《和BOSS隐婚后》来自www.aq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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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BOSS隐婚后》作者：书间酒
    文案：
    邵书楠加班被顶灯砸醒之后，发现家里多了一本结婚证
    没有任何记忆的邵书楠，看着证上大boss的名字
    两眼一黑，
    等到婚后多年不见踪影的“老公”回国
    邵书楠：老板，我们离婚吧
    大boss直接拒绝：昨天的酒没醒？
    邵书楠：……
    离婚无果的邵书楠决定把隐婚执行到底
    结果，这个以淡漠寡情闻名的男人偏偏不配合
    她以为大boss避到国外是不满自己这个结婚对象
    直到被这个男人双眼腥红地堵在办公室
    逼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承认J&N老板娘的身份
    外界都以为庄景严冷心冷情，心里眼里只有工作
    谁都不知道在他心里有一个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人
    这个人却在他回国的第二天，要和他离婚
    庄景严：想都别想
    于是，庄景严决定把隐婚的隐拿掉
    后来终于解除离婚警报的大BOSS抱着她：算算我们结婚七年了，是时候……
    邵书楠掰掰手指：不行，还不够年限。
    大BOSS一脸警惕：什么年限？
    邵书楠：我当初和HR签了协议，十年内不考虑。
    大BOSS：！！！
    小剧场：
    某日总裁室内
    大BOSS伏在邵书楠耳边咬牙切齿：我要求立刻公开你J&N老板娘的身份
    怀中女人一口拒绝：等我拿到今年的晋升名额
    大BOSS：公司都是你的
    邵书楠：我的公司严禁办公室恋情，我得当表率。
    隔天总裁办发布公司新规，为降低员工流动率，鼓励内部解决终身大事问题
    一句话简介：失忆后发现多了个BOSS老公
    立意：不论何时都不放弃对生活和幸福的追求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邵书楠，庄景严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S城，傍晚。
    成晓婉推着行李箱气喘吁吁走进公司的时候，离J&N年末酒会开始只剩不到2个小时。
    办公室的姑娘们换上了精心准备的小礼服，三五成群地聊着八卦补着妆。只有靠窗那一排的工位上，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忙碌的小脑袋。
    成晓婉一脸果然不出所料，拉着箱子走了过去。
    邵书楠架着副黑框眼镜，一手拖着下巴，不时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完全没注意似的。
    成晓婉敲敲工位隔板：“邵大小姐，还在赶报告呢？”
    “啊，你回来啦。”黑框眼镜后小脸看见她，莞尔。
    “身体怎么样，真的不要紧么？”成晓婉放下手里的箱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听说前几天晚上，办公室天花板的顶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掉落下来，刚好砸中了正在加班的邵书楠。
    成晓婉还在外地出差，看公司群有人议论这事，魂都差点给吓飞了。
    邵书楠摸了摸脑袋，被砸中的地方已经消了肿，只是碰上去还有些隐隐的疼：“放心吧，去了两趟医院，都说没什么大事。”
    才一出口，邵书楠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既然没什么事，何必要去第二次？
    幸好成晓婉向来是个神经大条的，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邵书楠也偷偷松了口气，目光又全神贯注地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成晓婉狐疑地把脑袋凑了过去：“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J&N内部培训资料系列——J&N视频课堂。
    “……就这？”成晓婉缩回脑袋，忍不住翻起了死鱼眼。
    视频中的视角此时从PPT切回了主讲人。
    男人穿着高定的深色西装，轮廓深刻，修长的十指交叠，神情严肃而专注。
    “这是——诶，庄老板？”成晓婉缩了一半又重新凑了回去，上演一秒真香现场。
    这期视频的主讲是J&N的大BOSS，庄景严。
    七年前庄景严正式接手J&N，短短三年时间就让J&N从一匹即将瘦死的骆驼，重新回到了国内一流事务所的位置。之后又着眼于海外市场，带领着精英团队在海外一拼就是四年。
    如今的J&N，国际知名。
    毫无疑问，庄景严就是J&N的传奇。
    更为关键的是，J&N的传奇今年才刚到而立之年，不同于其他圈内大佬们小三小四养了一群，庄景严商场混迹多年，从未有过任何花边消息。
    如此的成功人士，自然是众多姑娘豪门美梦的幻想对象。
    成晓婉和邵书楠四年前加入J&N，同年庄景严正好去了海外，完美错过。
    “啧啧，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你看咱们庄总，智商逆天先不谈，这颜值要是混娱乐圈，绝对碾压小鲜肉收获一票老婆粉！”成晓婉不知道从哪拖了把椅子坐下来舔屏。
    邵书楠将位子往里挪了挪，点点头表示赞同：“我觉得他会是老少通吃的类型。”
    “咦……这不是最新的视频啊？看着好像有些时候了，你看以前的培训视频做什么？”成晓婉星星眼褪去，智商重新上线。
    “是吗？”邵书楠故作镇定。
    “是啊，”成晓婉指指进度条，认真地说道，“我记得后面还讲到一个案例，是去年的热点，大概在这个位置。之前老高有个类似的项目，这段分析我看了少说有十几遍了。”
    邵书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了一声：“嗯，我之后有个同行业的项目，抽空来看看，是不是有可以参照的地方。”
    “哦，你又有新项目要开了啊？”成晓婉显然是没有再起疑，重新舔起了屏，“唉，你说庄总这样的男人，得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啊？未来收了庄总的姑娘，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邵书楠一个没留神险些被口水呛到，干咳了几声掩了过去。
    成晓婉伸手给她顺了顺：“这么激动干什么，你也立志做拯救银河系的女英雄？”
    “说不定，我已经是了呢？”邵书楠一本正经。
    “哈哈哈哈哈，”成晓婉没忍住笑出声，“你要说上辈子差点灭了整个银河系，我说不定还真信你。”
    邵书楠笑笑，没有搭话。
    成晓婉好像意识到什么，止住了笑：“对不起，书楠，我不是有意的。”
    “啊？”邵书楠抬起脸，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成晓婉：……行吧，没在意就好。
    成晓婉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是担心书楠身体状况，来打下手的：“对了书楠，报告还要帮忙吗？”
    屏幕上的视频课堂已到了尾声，邵书楠看着进度条走完最后一秒后，才按下了关闭：“不用，已经搞定了。”
    “那么多报告，你一个人，全都搞定了？”成晓婉吓了一跳。
    就算是正常状态火力全开，这样的工作量都已经是超负荷了，别说还出了个天花板顶灯坠落的意外。
    “嗯，”邵书楠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不过，还有件事得麻烦你。”
    “？”
    “帮我一起挪个窝。”
    成晓婉：“？？？”
    “这排是高级顾问位。”邵书楠解释，指指工位上的名牌。
    【邵书楠助理高级顾问】
    成晓婉疑惑三连：“可是今晚酒会公布年度升职名单之后，你不就该换名牌了？”
    邵书楠笑笑，一边将手边的办公用品收进小纸盒里。
    成晓婉愣了足足三秒后，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今年又卡你的晋升了？我明明看见递上去的名单初稿上是有你的！”
    “初稿嘛。”邵书楠不以为然，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太过分了！”成晓婉愤愤。
    “嗯嗯，”邵书楠把纸箱塞进成晓婉怀里，“为了安抚我受伤的小心灵，这一片就拜托你了！”
    成晓婉看着表面上满不在乎的邵书楠，不由得一阵心酸。
    四年前，她和邵书楠同一批校招，进入了J&N事务所。
    邵书楠原本是这批中最出挑的，以她的能力照理说早该升上高级顾问了，可偏偏在进公司第一年就不知道原因得罪了高层。从此凡是她参与的项目，必定事多钱少条件苦。还年年拖着，找遍各种理由就是不给升。
    按照正常的晋升规则，新人进公司继助理顾问、顾问之后，只要不出什么大错，都会在第三年升上高级顾问的级别。
    邵书楠试用期满就破格晋升为顾问，之后却是直接在高级顾问的台阶前卡了三年。
    去年邵书楠帮公司规避了一个高风险项目，算是立了功，上面怕再不升面子上说不过去，专为她设了一个岗位。
    助理高级顾问。
    顾问之上，高级顾问之下，全公司仅她一人。
    说白了，还是不给升。
    事业止步不前不说，家里也是鸡飞狗跳。
    据说她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的老公，忍受不了她高强度且聚少离多的工作，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再无联络。
    偏偏这姑娘还整天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真不知道是哪个瞎了眼的男人，辜负了这么好的姑娘！
    成晓婉心中不平，把资料扔进箱子里的力道也不自觉大了几分，把一旁的邵书楠吓得缩了缩脖子。
    成晓婉默默叹了口气。她小心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哎，书楠，你老公他……还下落不明吗？”
    “啊？哦……算是吧，怎么了？”邵书楠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下。
    “说真的，没考虑过离婚吗？这么多年没个音讯的，上法庭的话应该也好判吧。趁着现在还年轻，别被渣男耽搁了！”
    邵书楠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那么简单，都是家里长辈的意思。要是这么好违逆，我也不至于还没出象牙塔，就踏入了婚姻的坟墓。唉，你懂的。”
    “？？？”成晓婉黑人问号脸。不，她不懂。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长辈说嫁就嫁的？”
    邵书楠叹了口气：“身不由己嘛。”
    成晓婉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仿佛在说“你是加班加傻了还是被天花板顶灯砸傻了，还以为富豪式家族联姻，身不由己啊？”
    不过说起来就邵书楠这副恨不得卷铺盖睡公司，连大年三十都坚守岗位的架势，不是家里揭不开锅，谁家父母会忍心看孩子这么辛苦？
    这次受伤也是，那么大一顶灯砸下来，公司都怕出事给了一周假，结果这位居然只休了半天就正常上班了。
    成晓婉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惊。
    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童养媳吧？
    难怪她那么年轻就结了婚还不让别人知道，童养媳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么一来夫妻俩没什么感情，分居多年也不考虑离婚，就都说得通了。
    成晓婉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暗暗决定，周一将昨天刚买的一箱橙子带来分她一半。
    唉，惨啊！
    邵书楠自然不知道身边人已经脑补了一出苦情戏，低头收着桌子。
    脑内小剧场毕，成晓婉抱起纸箱问：“新位子在哪儿？”
    “行政说还没定，先在助理那边的空位放放吧。”
    “报告都交完了，周末去逛个街放松一下？哦不对，你伤还没好呢，还是多多休息好了。”
    邵书楠摇了摇头：“下周我有个新项目要开，周末我想准备一下。”
    “……邵大小姐，你这么一副为工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呢。”成晓婉吐槽。
    邵书楠笑。
    “晓婉姐，有时间吗？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一个学生模板打扮的姑娘捧着电脑，怯生生地开口。
    “你的实习生？”邵书楠问。
    “嗯，之前在我组里待过。”成晓婉点头。
    “去吧，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就好。”
    “那我去了，有事叫我，”成晓婉拍拍小实习生的肩膀，“走吧，找间没人的会议室。”
    ……
    成晓婉离开后，邵书楠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
    看起来表现还行，不仅没有暴露自己，还从晓婉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加油更新！
    第2章
    事情要回到两天以前。
    其实邵书楠也一直以为自己不过就是脑袋上被掉下来的顶灯砸出个小包而已，去医院检查过后，只休了半天就正常上班了，根本没什么大事。
    可是现实却告诉她，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因为那天她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本红色的结婚证，而她对此，没有半点的印象。
    登记时间在六年前，才满二十的她看起来还很青涩。
    看清身边的人之后，邵书楠更是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将结婚证扔了出去。
    J&N的大BOSS，庄景严。
    她的老板。
    ？？？！！！
    什么鬼？这也太玄幻了吧！
    那个她连面都没见过一次的传奇老板，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怎么会？
    邵书楠瘫坐在地板上，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她才猛地回过神，拿起手机拨通了大洋彼岸的求证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听起来。
    那边传来了杨青美梦被吵醒，略带暴躁的声音：“谁啊？这还不到六点呢……”
    “杨青，是我。”
    “书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听出是邵书楠，杨青的瞌睡醒了大半，她的时差和作息邵书楠再清楚不过，不是出了什么事的话，不可能这个点打电话过来。
    邵书楠顿了一会：“确实是有事，向你问个人。”
    “谁？”
    “庄景严。”
    “…………”
    “杨青？”
    “……我的大小姐，一大清早的你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就是为了这？”杨青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翻了个越洋大白眼。
    “你认识他，对吧？”
    “…………？？？”杨青一肚子准备吐槽的话止在了嘴边，“书楠，你……什么情况？”
    “所以我真的已经结婚了啊。”邵书楠喃喃。
    “书楠？你怎么了，我哥那个混蛋又怎么你了？”杨青意识到有几分不对劲。
    邵书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哦，没什么。就是刚才打扫房间翻出了一本结婚证，一时之前有点……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大小姐你要吓死我吗，”杨青声音提高了几分，对着电话骂骂咧咧，“大早上的！”
    杨青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诶，你和我哥这虐恋的戏码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没到情深环节啊？我一个旁观者看着都嫌累！想你跟我哥领证那会儿还在读大学吧，刚刚满二十岁恋爱都没谈过就被拖入婚姻的坟墓了。你读书他拼工作，两个人一年根本见不到几面。好不容易熬到你快毕业了吧，结果你这边前脚刚要踏出校园，他后脚就出国拼海外市场了。算算今年你们已经结婚六年了？”
    “……嗯。”邵书楠瞥了眼结婚证上的登记日期，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又是一声长叹：“书楠啊，虽然庄景严是我表哥，但我肯定还是站在你这边的。你真的准备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吗？实在不行坚持不下去的话，离了算了。天下长得帅靠谱又顾家的男人那么多，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好了吧，整个青春赔进去……”
    邵书楠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杨青劈里啪啦一顿吐槽。大脑好像在飞速运转，又好像早已经停止思考。
    她再次看向那张红底的合照。照片上的她露出整齐的八颗牙，对着镜头甜甜地笑。
    就像个口袋里装满了糖果的小朋友，眼里闪着光，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至于旁边的庄景严，却只是扯了扯唇角，敷衍而勉强。
    这样的一张结婚照，怕是任谁都会觉得，出自真心的只有她一个人吧。
    “杨青，”看杨青的反应，邵书楠心里基本已经有了定论，“我好像……不记得庄景严了。”
    “哈？”
    “我和他应该认识很多年了，可是我都没什么印象。”
    “……”
    “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觉得我应该是失忆了。”
    “小祖宗啊，你和我开什么国际玩笑？”杨青显然不信，“你要能忘了他倒好了。行了别多想了，你那边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准备起床了，拜拜！”
    “……好，拜拜。”
    挂了电话，邵书楠狠狠一口咬在胳臂上，疼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没做梦，她真的结婚了。
    杨青家里和她家是世交，杨青也是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闺蜜。如果庄景严是杨青表哥的话，没道理这么些年邵书楠从未见过，甚至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邵书楠没有半分睡意，睁眼到了东方鱼肚白。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赶去医院，挂了最早的专家号。
    邵书楠在医院里把能做的检查几乎都做了个遍，各项指标显示一切正常。对于那位死活也想不起来的庄先生，医生说很有可能是出现了创伤后部分失忆的情况，至于今后能不能恢复，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暂时说不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除了忘记了结婚六年的丈夫之外，邵书楠其他的记忆并没有受到影响。
    对此，邵书楠也只能坦然接受。
    明明恋爱都没有谈过的母胎单身，忽然多了个结婚六年的丈夫……邵书楠想想就觉得亏大发了。
    来医院之前，她在网上搜了半天关于庄景严的消息。意料之中，没能找到什么和她相关的花边新闻。
    然而各大新闻媒体提到庄景严时，多会用到“黄金单身汉”这个称呼。看来她俩的婚姻状况外界并不知晓，是现下流行的隐婚模式。
    再加上邵书楠连夜翻遍了手机里的各类社交软件，原本想看看和庄景严的相处模式，结果别说聊天记录了，根本连个好友都没加过，通讯录里更是连庄景严的手机号都没见着。
    结婚六年，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这夫妻感情简直有够塑料的！
    反正这婚看起来结得和没结一样，忘了也就忘了吧。
    “书楠，书楠！”成晓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邵书楠回过神：“啊，你的小实习生问题问完了？”
    “嗯，”成晓婉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得准备准备去酒会会场了。”
    她说着，从箱子里翻出一条小礼服裙，却不见邵书楠有什么动静：“书楠，你的礼服呢？”
    邵书楠懵：“什么礼服？”
    她该不会，又忘记了什么吧？
    “你难道……就打算这身直接穿去酒会了？”
    “嗯，不行吗？”邵书楠低头看看自己的OL套装，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常规的年中总结会而已。说起来，以前你可都是随便一件衬衫就上的，怎么今天打扮得这么隆重。”
    “邵大小姐，你没觉得打扮得这么隆重的不止我一个？”
    邵书楠朝办公室扫了一圈：“还真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庄总的精英团队回来了，一同出席一会儿的酒会，”成晓婉将小礼服裙展开平铺在桌上，有褶皱的地方多压了几下，“庄总身边的那几个绩优股近些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听说都还没女朋友。而且我们这些算不上老员工的，入职多年来第一次见老板的面，可不得好好打扮打扮。哦对了，你已婚不考虑。那什么，今年的晋升奖励，好像还会由庄总亲自颁呢。”
    邵书楠脑子里“嗡”了一下，正在收拾资料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成晓婉后半句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见。像是突然进入了一个结界，结界内不断重复着——
    庄总回来了。
    不是吧，这位大BOSS据说四年都没回国一趟。怎么她才丢失了这段记忆，没几天就回来了？
    这……万一见了面，怎么打招呼？
    “晓婉，”邵书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企图做只鸵鸟，“今晚的酒会，我能不去吗？”
    成晓婉不解：“为什么啊？已经出了通知这次的酒会必须全员参加，不能缺席。而且你平时不是挺崇拜庄总的嘛？刚刚都还在回顾人家一年前的培训视频。怎么庄总回来的第一次酒会，你倒想开溜了？邵书楠你说说你，人家都上赶着往前冲，你怎么……”
    邵书楠迟疑了一会儿，冲成晓婉晃了晃手机，悄声说道：“刚接到消息，我老公回来了，我可能得去见一面。”
    “……唉？不是？”成晓婉没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噎了回去，“你内个纸片人都不如的老公回来了？”
    “嗯。”邵书楠觉得这个形容简直不能更贴切。
    “他回来干嘛，离婚？”成晓婉语气不善。
    “我也希望。”
    “晾着他！”成晓婉心里来气，“这么多年，你受苦受气受委屈的时候，他对你问过一句吗？没有！我白嫖的纸片人老公们逢年过节都会来个电话，你们家那位呢？就差去公安局报失踪人口了吧。”
    “而且他晾了你那么多年，一回来你居然打算连这么难得酒会都不参加了去见他。你你你你你……！气死我了，不许去！晾着！”成晓婉越说越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手边刚展平的小礼服一不留神又给攥皱了一团。
    “……行吧。”看成晓婉气得这么真情实感，邵书楠硬着头皮点点头。
    “就是，晾他一时半会怎么了，该！”成晓婉拍了几下小礼服，一手挽过邵书楠，“走，陪我换小裙子去。”
    看来，今天的酒会是逃不掉了。
    公司这么多人，总不至于运气这么背，刚好被庄大BOSS认出来吧。
    第3章
    J&N年末酒会会场。
    顶层高级总统套房。
    临江的落地窗，倒映着男人修长的身影。
    他坐在书桌前，眉目凌厉而疏离，锋利的轮廓，仿佛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完美之作。
    他轻阖着双目，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蓦地，男人睁开眼，狭长的眸子里透出些许冷意。
    他拿起手机，按亮了屏幕。
    冰冷金属风格的主页上，孤零零的显示着时间和日期。
    “……”
    庄景严打开发件箱，看见两小时前发出去的那条“我回来了”的消息，漆黑的眸子又沉了几分。
    “咚咚。”敲门声。
    进来的是总裁特助，左秦。
    自庄景严接手J&N起，左秦就一直跟着他走南闯北，如今已是第七年。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庄总，这是下周的项目安排。”
    庄景严有些烦躁地扔下手机，一手抵着太阳穴，一手在桌上轻叩了两下：“放着吧。”
    左秦放下文件，看了看状态不甚好的庄景严，犹豫了片刻开口：“庄总，离酒会开始还有一会儿。坐了十几个钟头的飞机，您要不稍微休息休息？”
    “不用。”庄景严薄唇紧抿，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左秦见他没有休息的意思，开始例行汇报：“下周除了A城项目之外，还有三个新项目要展开。其中……”
    书桌前的男人阖眼听着汇报，眉间似乎有隐隐加深的痕迹。
    不自觉地，他又拿起手机看了眼。
    依旧只有着时间的主页面。
    ……
    左秦汇报工作的短短三五分钟内，庄景严一共低头看了三次手机。
    左秦：“……”
    他不由得抬手擦了擦额上不自觉冒出的冷汗。
    自己好像……没说什么会惹老板生气的事情吧。
    可眼前的男人黑着一张脸，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
    左秦下意识地加快了语速，早点汇报完早点超生吧。
    在庄景严第五次准备拿起手机的时候，左秦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道：“庄总，您是在等什么电话吗？原定和LUIS的会议已经推到明天上午9点了。”
    修长的手指在离手机1cm的地方停住。
    凛冽的目光扫过来，左秦迎上，生生地在大夏天打了个寒颤。
    叫你多嘴。
    半天没等到男人的回应。
    左秦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继续汇报着工作安排。
    终于汇报完最后一项日程后，左秦悄悄抬眼看向书桌前的男人。
    男人似雕刻艺术品般的线条紧绷着，椅子已经偏斜出约摸45度。凭借多年的经验，左秦知道，这已经是在下无声的逐客令了。
    “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酒会开始前我会来叫您。”他微微颔首离开，准备去找客房经理反映一下套间内温度过低的问题。
    “等等。”
    在他就要将门掩上的前一刻，男人出声叫住了他。
    左秦一颗才刚要归位的心又提了起来：“庄总？”
    ……
    迷之沉默。
    在左秦快要以为，刚才那声“等等”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庄景严顿了顿：“你国内的手机号码？”
    “啊？”左秦一脸懵。老板他刚才说啥？
    庄景严没说话，目光淡淡，分明是在说着你确定需要我重复一遍？
    左秦立刻报出了一串数字。
    很快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左秦拿出手机，一脸疑惑地看向对面正拨通他电话的庄景严：“庄总，您这是……”
    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挂断：“刚换上国内的号码，信号不大顺畅。”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
    “嗡嗡。”不一会儿，又是两声震动。
    左秦低头，收到一条空白短信。
    “庄总，您的国内号码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以正常使用了。您的电话和短信我都收到了。”左秦拿着手机，如实道。
    只是，男人的脸色却没有转晴，反而愈发地阴沉下来。
    半晌，无声叹息：“算了，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好。”
    左秦从房间里退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总觉得庄总方才，像极了他读书那会儿鼓起勇气给心仪已久的女神发了消息，忐忑不安等着回复的样子。
    恨不得一分钟看个七八回手机。
    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左秦就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定是加班太久，又坐了十几个钟头的国际航班累昏了头，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念头。
    他跟着庄总已经整整七个年头了。这七年里庄总的人生里除了工作工作，还是工作，身边根本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
    外界甚至有谣言盛传，说庄总恐怕是有断袖之癖。
    这样的人哪来的什么心仪女神？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左秦摇了摇头，打算再去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会议安排忘了。
    毕竟思来想去，还是这个理由解释得通。
    还没得他走出两步，门后传出一道声音。
    “你再给我发条信息试试。”
    左秦：“……”
    左秦：“？？？”
    ***
    “哇哦。”
    走进酒会会场的成晓婉惊叹出声。
    “不愧是庄老板亲自出席的酒会，这档次比起往年来高了可不是一点啊！”
    邵书楠点点头，表示赞同。
    酒会入场处铺上了长长红毯，尽头是一块印有J&N年中酒会的巨型签到板。平日里不甚起眼的同事们，此时都着上了盛装。单身的年轻女孩无一不是妆容精致，眉目含笑。她们踩着高跟鞋，仪态万千地走过红毯，在签名板上留下大名后，对着相机浅笑，颇果果有种娱乐圈盛会的架势。
    签了到之后，礼仪小姐微笑着将二人引向了宾客入席区。
    落座的席位综合考虑职位及入职时间安排，邵书楠同成晓婉虽同批进入公司，职位却是差了两级。
    成晓婉去年就已经晋升为高级顾问，今年应该是要升上主管了，和她的位置不在一片区域。
    成晓婉：“要不，我换到你们这桌来吧。”
    “emmmm换个小妹妹过去夹在你们主管桌中瑟瑟发抖？”
    成晓婉脑补了一下，觉得确实有点残忍：“好吧，我先过去打声招呼，一会儿见机行事。”
    “嗯。”
    邵书楠依着席位图，找到了自己的那一桌。暂时还没有人落座，距离酒会主舞台稍稍有些偏，同成晓婉之间也差不多隔了三四桌。
    这个位置，躲人倒是刚好。
    一旁的甜点台前，几个姑娘正聚在一起谈论着八卦。邵书楠都看着眼生，想来应该是进公司时间不长的小助理。
    看清中间的那位，邵书楠只想感叹一句——
    不是冤家不碰头。
    许文清。
    刚进J&N不过一年半的许文清，学历背景平平无奇，手里的项目资源却是J&N出了名的福利。
    客户质量好，低风险，高收益。
    升职速度更是如同坐上了火箭。如果邵书楠猜得没错，此次取代她升上高级顾问的，就是这位许文清了。
    也难怪刚进J&N的新人们为了一个她项目组内的名额，抢破头地巴结讨好。
    “哟，邵高顾也在这桌？真是没想到。”许文清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一手拖着红酒杯，看见邵书楠走过来，惊讶道，“我还以为我们这桌都是刚入职不满两年的新人呢。还不快和邵高顾打个招呼。”
    身旁的小助理朝邵书楠点了点头：“邵高顾。”
    之后，一脸不解地望向许文清：“文清姐，这位邵高顾是……？我好像没听人说过我们有位姓邵的高级顾问？”
    “那可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许文清红酒抵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怎么连鼎鼎大名的邵高顾都不认识？人家可是J&N史上第一位助理高顾，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
    小助理恍然大悟：“啊，原来是那位助理高顾啊！我刚入职的时候听人提起过，说是她手下的项目一个比一个坑，可千万别被排上……”
    话已经说得七七八八，许文清才出言打断：“怎么说话的？邵高顾毕竟是在J&N待了四年的老人了，对前辈要学会恭敬。”
    小助理故作姿态地失言掩唇。
    “唉，新人就是不懂事，邵高顾别和她们一般见识，”许文清朝邵书楠的位置一瞥，笑得妩媚，“跟了邵高顾的项目，那可是上得了荒山，下得了矿井，进得去冰库，还数得了畜生，简直是拓宽眼界的大好机会。我的项目就庸俗多了，除了钱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优势了。”
    身旁的小助理团嬉笑几声：“文清姐，下次出项目，您就带上我们吧。我们工作就是来混口饭吃的，比不得邵高顾觉悟那么高。”
    “是呀，而且早听说文清姐人长得美，专业能力过硬。进J&N的第一份FDD（财务尽职调查）报告，就堪称典范啊。”
    “对对对，据说那份FDD报告送到庄总手里，一个字没改就通过了。庄大BOSS耶，我听说隔壁部门某位总监的报告都被庄总骂到自闭，文清姐真的是未来不可限量啊！”
    “哪里哪里，都是庄总指导的好。”许文清嘴上谦虚，看向邵书楠的眼里却满是得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及了结婚证上的那位纸片人，邵书楠的眼皮陡然跳了一下。
    听了这话，周围小助理羡慕声更甚：“哇，文清姐得到过庄总的亲自指导？！天哪，庄总这几年不是说一直在国外吗？连公司内部培训视频都很少录了，亲自指导啊！”
    女人们的八卦小雷达瞬间开启。
    许文清不置可否，目光一转，话说得暧昧：“嗯，我去年有个项目，在A国待了两个月。”
    言下之意，算是默认。
    小助理军团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差点要掉下来了：“我的天啊——！运气也太好了吧！我也好想被庄总亲自点拨啊。”
    旁边立马有人泼凉水：“不，你不想。以你的脑子怕被庄总嫌弃到家都不认识了。”
    “我有那么糟糕吗？好吧，和文清姐自然是没得比。”
    邵书楠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J&N传奇的庄景严一秒在她心里被拉下了神坛。
    浪费时间在许文清这样的人身上，看来她的这位塑料夫妻情的丈夫，眼神不大好啊。
    ***
    酒店顶层总统套间。
    男人站在全身镜前，不由打了个喷嚏。
    特助左秦站在一旁：“庄总，没事吧？”
    “没事。”男人应了一声，一丝不苟地继续系着领带。剪裁得体的衬衫笔挺，没有丝毫褶皱。
    “酒会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男人的声线带着几分沉闷。
    “庄总，左特助，”一位助理进来，递了份文件给左秦，“今年终版的晋升名单已经出了。”
    左秦接过，随意道：“好，和初稿有什么大变动吗？”
    “基本没什么变动，”小助理早有准备，“高级顾问的人选换了一个，由许文清替代了原本的邵书楠。”
    “嗯，知道了。”左秦随口道。高顾级别的人事任免还没有占用他的时间的资格，不过许文清这个名字……他好像稍微有点印象。
    正在整理衣装的男人却顿住了动作，目光朝这边扫来：“等等，你刚才说谁？”
    作者有话要说：　　左特助：我可太难了！！！
    第4章
    邵书楠坐在酒桌前，硬生生地憋下了第十九个哈欠。
    不知道排席位的人是不是有意为之，这桌都是些刚进J&N一到两年的助理，没半个熟悉的影子。许文清坐在她正对面，此刻坐在小助理们中间，被你一言我一语的彩虹屁，变着法得捧上了天，暂时也无意挑衅邵书楠。
    邵书楠无聊地看着面前的冷盘。左边这盘大概有四十六七片木耳，右边那盘有二十二条黄瓜，再远点的那盘花生米，最上一层铺着八十三颗。
    抬手擦了擦第二十个哈欠憋出的眼泪，对面那些拍着彩虹屁的姑娘们忽然一阵骚动。
    “啊，好像是庄总出来了！”
    “woc，那是庄总？！！真人也太帅了吧，谁跟我说那些宣传照片都是精修信不得！”
    “总裁办还招秘书吗？每天对着庄总，心情一定特别美好！”
    “可别！庄总这样的适合远观。听公司的老员工说，在他手下干活就像打仗，每天神经高度紧绷，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被当场开掉。”
    “不是吧？这么吓人！”
    “是啊，所以文清姐的FDD报告能得到庄总的赞赏，知道有多厉害了吧？”
    许文清娇笑：“好了好了，都说了是庄总指导得好了。”
    “许文清，做人要低调。你以为手上有几份draft，那份报告就真的是你出的了？”成晓婉回到位子上打了一圈招呼也觉得有些无聊，准备来这桌找书楠侃侃大山。听见许文清众人的对话，忍不住开口怼道。
    许文清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成主管，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吧？”成晓婉语气不善，一副恨不得要冲上去打趴对面的架势。
    一旁身穿深蓝礼服的姑娘有些忌惮地瞥了成晓婉了一眼，小声道：“你是主管你厉害，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不然呢？你是助理你说的都有道理？”成晓婉一秒反击。
    另一个胆子大些的姑娘哼了声：“有些人的红眼病也太严重了点吧？该不会下面要说，那份报告是她的杰作吧！”
    “我可没这么大本事，不如你问问书楠？”成晓婉一副我家闺女天下第一的骄傲脸。
    被CUE到的书楠正在练习左手用筷子夹花生米，闻言花生米“啪嗒”一下掉在了桌面上。
    “她？她要有这水平，至于进公司四年了都没升上主管级别吗？”
    要不是成晓婉提醒，邵书楠倒是忘了。拿着别人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报告去邀功的事，眼前的这位许文清怕是没少做过。光是照搬她成果的，据她所知就有不下三回。
    邵书楠放下筷子，稍稍抬眼。目光越过说话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文清：“我写过的报告太多，不记得了。”
    目光含笑，暗里却藏有几分冷意。仿佛要撕破眼前人所有的伪装。
    许文清心里不免有些发虚，她作势打住方才替她出头的小助理：“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再说了，一会酒会要开席了，别让庄总看见了不好。”
    行吧。邵书楠收回目光，耸了耸肩。毕竟她并不想在这里被她的塑料老公认出来。
    成晓婉的气焰也消了大半，音量都不自觉地减了不少。她叫来不远处的服务生，示意在这桌再加个椅子和餐具。
    “你们说，庄总是不是在找什么人啊？”不知道哪个小助理一声嘀咕，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出现在会场中心的那个男人身上。
    “你也发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诶，庄总是不是在看这边？”
    这么一说，四周的众人顿时炸了锅，纷纷朝庄景严的方向望去。
    邵书楠却不知怎么的开始紧张起来。照理说她背对着那个方向，应该不会被认出来才对。她不由得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
    “是是是！庄总真的在看这边！”
    “这个方向……文清姐！庄总在看文清姐！”
    “天哪，文清姐文清姐，庄总……庄总在看你啊！”
    许文清原本就朝着庄景严的方向望着，意外地和他对上了视线，几秒短暂的愣神过后，内心涌上了一阵狂喜。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男人竟然迈开了步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强自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对面的邵书楠此时神经也是崩得紧紧的，白净的手上因为紧张无意识地留下了一道道指甲的月牙痕。
    随着男人一步步靠近，陆续有同事站起来。
    邵书楠却是如同被定格了一般，一时之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应该不会是看见她了吧？
    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许文清已经惊喜地执着红酒杯，步态轻盈地绕过酒桌，准备迎上前去，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庄……”许文清正要打招呼，男人被匆匆赶来的左秦拦截了下来，只能生生地吞回了那个未出口的“总”字。
    “庄总，时间不早了。”
    男人迟疑了片刻，又朝邵书楠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转身离开。
    左秦走出几步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他招来一旁的小助理，朝邵书楠那桌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去把那桌名单拿来。”
    “好的，左特助。”
    骚动的人群渐渐平息，许文清朝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望了许久，直到男人重新走回了会场正中之后，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坐回了席位。她面上带着的失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低头垂眸的娇羞，和嘴角那一丝甜蜜的浅笑。
    同桌眼尖的已经从刚才的电光火石中看出了猫腻：“文清姐，你……认识庄总？”
    “对啊文清姐，刚才庄总分明就是来找你的，你和庄总私底下……是不是挺熟的呀？”
    许文清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错愕，像是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目光躲闪道：“没有的事，庄总刚才就是来巡视一下会场，不是来找我的。你们可千万别瞎说。”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欲盖弥彰。
    “哦——！巡视一下会场，顺便来看一眼文清姐！”
    “哎呀，分明是看一眼文清姐，顺便巡视一下会场啦！”
    “天哪，我就知道庄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苦行僧！藏得可真好啊！”周围的几个小助理立马配合地惊呼起来。
    “庄总怎么也是个男人嘛？哪个男人面对文清姐把持得住？”
    “哎呀你们误会了，我们没有什么私底下的关系，真的只是普通的上下级而已。”许文清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急切，辩解道。
    助理团立马一副“我懂的”表情，虽然她们都刚参加工作不久，也知道职场上有些事情是要避讳的，尤其对方还是老板：“好啦好啦，文清姐放心，我们懂的。绝对不会声张。”
    许文清欲言又止，似是无措般地看了眼庄景严的方向，低头道：“可千万别乱讲啊，先谢谢各位了。”
    成晓婉鼻孔朝天地翻了个大白眼，用手肘推了推邵书楠：“啧啧，瞧她那样，绿茶本茶没跑了。嘴上说着没什么关系，一举一动可都把人往想歪的方向领。庄大BOSS怎么可能眼瞎到和她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不可貌相？”邵书楠对自己这个纸片人丈夫没什么好感。她不动声色地朝身看了一眼，正巧庄景严也正看向她的方向 ，连忙缩回脖子。
    奇怪，结婚六年不闻不问，眼下还疑似给她戴了顶绿帽子的人分明是他才对，怎么做贼心虚的反而是自己。
    虽没回头，邵书楠感觉到背后的那对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灼热得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诶，这是什么饮料，挺好喝的。”
    “饮料？”成晓婉瞅了眼，拿过杯子一闻味，瞬间眼前一黑，“祖宗，你喝的是香槟……！”
    第5章
    成晓婉才认识邵书楠那会儿，就听她说过不会喝酒。
    成晓婉一直以为是拖词，毕竟当今这个世道酒桌文化盛行，谁要说自己能喝，一准被人排着队灌到趴下。直到那次小聚，看见邵书楠两杯啤酒下肚后，抓着她的胳臂一个劲儿地抹眼泪，还啃出了一排齐刷刷的牙印，才知道这姑娘确实是不胜酒力。
    还不是一般的。
    她招招手示意一旁的服务员：“麻烦倒杯果汁，再盛碗米饭，谢谢！”
    “香槟后劲足，你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米饭端上来之后，成晓婉连忙推到了邵书楠面前。
    邵书楠清楚自己的酒量，话不多说，立马闷头塞下了小半碗米饭。之后乖乖地坐在那儿，任凭背后的目光如何，或是旁人再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语，一律屏蔽在外。
    一直到酒会正式开席，邵书楠除了脸上两朵淡淡的红晕之外未见其他什么动静，成晓婉提着的这口气才些许松了下来。
    酒会较以往的规模盛大许多，又是J&N传奇归来，众人皆是兴致高昂，气氛一度被推上高点。
    邵书楠坐在那儿，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似乎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和成晓婉打了声招呼，准备借口去洗手间的功夫提前开溜。
    成晓婉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吧。”
    “老远就觉得你们这桌不一样，近看果真是美女如云啊。”没等二人起身，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看上去四十来岁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邵书楠的眉头不自觉地紧了紧。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面的许文清似乎也有一瞬间相同的反应。
    再看时，许文清已是一脸娇笑，站起身来款款相迎：“江总监。”
    “他怎么来了。”成晓婉小声嘀咕了句，眼中掩盖不住的嫌弃。
    江向明咧嘴笑着，卡着许文清身侧的位置站了进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对面的邵书楠：“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敬上这桌的美女们一杯？”
    许文清接过话茬，笑道：“江总监说的哪儿话，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们敬江总监才是。”
    说着举杯冲江向明扬了扬，仰头饮尽。
    “哈哈哈，文清好酒量！来来来，我干，各位美女随意！”
    江向明杯底朝天，众人也纷纷作陪。
    邵书楠在成晓婉的监督下，只是礼貌性地抿了一小口。
    “邵高顾刚才一个人时香槟喝得起劲，怎么这会江总监来敬酒，她倒不喝了？是不是有点太不给江总监面子了。”不知道是谁多了句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这桌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了桌上的酒杯。
    除了邵书楠面前还留有半杯服务生刚刚倒上的香槟之外，其他人皆是空杯。
    邵书楠：……
    她好像突然不懂什么叫做“我干杯你随意”了。
    “就你话多！”许文清眉头拧了拧，压低了声音斥责方才说话的人道，“邵高顾怎么也是在J&N待了四年的老人了，怎么会故意不给江总监面子。这酒想必是她特意留着，单独敬江总监的吧。”
    说话间，许文清已经往江向明的空杯里倒上了酒。
    江向明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那当然不能辜负了小邵的一片心意，是不是？”
    “邵高顾，江总监都亲自敬你了，快喝呀！”
    “就是，别让江总监等着啊。”
    ……
    成晓婉拿起酒杯：“江总监，您看书楠这样子，明显已经是喝多了。要不这样，这杯酒我替她喝了！来，我敬您！”
    江向明眯着眼摇摇头：“这杯是我和小邵喝的，看起来小成主管和小邵的关系，很不错嘛？那以后小邵的项目，小成主管是不是也可以帮着点？”
    听出话里若有似无的威胁，成晓婉还要再说些什么，被邵书楠暗中扯了扯袖子。
    一杯酒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邵书楠夺回了酒杯，正要饮下，对面原本正看着好戏的许文清突然画风一转：“江总监，邵高顾这个状态，确实像是已经醉了。不如，我替她喝了，您看怎么样？”
    ？？？
    不仅邵书楠黑人问号脸，方才挡酒未成的成晓婉也是一脸懵圈状。
    灌酒的是她，挡酒的也是她。这位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江向明也没料到许文清的反应，拧眉。
    “邵高顾确实是状态不大对劲，还请江总监不要强人所难。这杯，就让我替她喝了吧。”言毕，许文清自顾自地倒上酒。
    “呵，你有什么资格来替她喝？”江向明不悦地哼了一声。
    “我……”许文清被这么一噎，低下头不说话。
    “她没有资格，那我呢？”
    随着一道低沉声音的出现，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接着很快地炸了锅。
    “哇，庄总这是来帮妹子们挡酒吗？”
    “awsl，庄总也太帅了吧！”
    庄景严迈开修长的步子，两步走到邵书楠身边，顺势接过她手里的酒杯：“J&N什么时候也开始，也兴起了这种不入流的酒桌文化？”
    邵书楠有些没回过神地站在那儿，指尖还留有刚才庄景严触碰过的余温，清爽而又干净。
    江向明干笑了两声：“庄总误会了，酒会开心嘛，大家随意喝两杯而已。”
    庄景严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见杯沿处沾上的浅浅口红痕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他微微仰起头，露出完美的下颌线。随着杯中酒入口，喉结微微滚动。分明是液体入喉时再常见不过的“咕噜”声，竟让人心猿意马。
    再放下时已是空杯，庄景严没有再说一句，转身离开。
    杯沿处的口红痕消失不见。
    邵书楠愣愣地看着手边的空杯，仿佛还没回过神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一桌的姑娘们显然也是。
    被老板当众一顿批，江向明这会儿自然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他看了眼邵书楠，又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身旁的许文清，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后，同桌的姑娘们这才开始纷纷议论起来：“雾草，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庄总过来……替邵高顾挡了个酒？”一道不是很确定的声音接话。
    “什么鬼，庄总刚才分明是替文清姐撑腰，顺便挡了个酒而已。”
    “对对对，刚才那种情况，被灌酒的是谁庄总都会挡的。主要还是为了文清姐的面子。”
    “……”
    成晓婉也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凑近邵书楠的耳边，低声问：“什么情况，书楠你认识庄大BOSS？”
    “怎么可能？”邵书楠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否认道。
    “我觉得也是。”成晓婉点点头。算算她们进J&N的时间，再想想书楠平日里做的那些项目，稍微出色点的报告都会被人拿去邀功，怎么着都没有认识庄老板的机会吧。
    见成晓婉不疑有他，邵书楠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刚才庄景严的举动……应该确实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吧？
    ***
    庄景严走进休息室，叫来了特助左秦：“女孩子这个点回去不太安全，给张房卡吧。”
    “好的。”左秦愣了一会，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
    他面色如常，心里的八卦小雷达早已飞速运转起来。
    早觉得许文清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酒会开始前庄总难得的失态，自顾自得朝那桌走过去的时候，左秦心里就猜中了几分。他找人拿了那桌的名单来看，果然看到许文清的名字在其中。还有刚才，别人挡酒庄总半点反应没有，许文清要挡，庄总二话没说就冲上去把人训了一顿。
    啧啧，谁说庄总这棵铁树只会开会，不会开花？
    递房卡这种事左秦虽没做过，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特意等到了酒会散场后，趁没人注意找了个机会将房卡给了许文清。
    许文清接过房卡时，简直喜出望外，几度表情管理失控。对左秦连连道谢之后，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盥洗室梳妆打扮。
    左秦不禁撇了撇嘴。这位……别说是总裁夫人了，连站在庄总身边做个花瓶，左秦都觉得不大够格。不过横竖是老板看上的，他不好多说什么。况且老板都苦行僧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另眼相看……想必这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定？
    不该他操的心，他就不瞎操了。
    左秦想着，一回头，看见了不远处一步一挪的成晓婉。
    邵书楠的酒劲上来了，这会儿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成晓婉身上。瘦归瘦，好歹也是个成年人。成晓婉毕竟不是个举铁出身的姑娘，龇牙咧嘴，一步步走得极为艰难。
    左秦见状连忙快步迎了过去：“需要帮忙吗？”
    成晓婉抬头，看见左秦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左特助！需要需要，简直不能更需要了！能帮我一起把她扶到那边坐会吗？我去找服务生帮忙打个车。”
    眼前两位姑娘，脸上带着红晕，身上隐隐的酒气。左秦抬腕看了看时间，觉得老板虽然看着不解风情，考虑事情还是相当周到的：“太晚了，你们两个这么打车回去也不大安全。这样吧，直接在酒店休息一晚，费用公司承担。”
    说着，又掏出了一张房卡。
    第6章
    成晓婉看着递来的这张房卡，迟疑了。纵使她神经再粗，也意识得到递房卡这个举动有些微妙。可是身边的邵书楠……成晓婉也确实没把握能独自一人在大半夜，把这位醉酒的大小姐平安地送回家。
    “左特助，住酒店公司承担……是我们才有的待遇吗？”成晓婉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不是，”左秦想想刚才递出去的那一张房卡，否认道，“你们那桌也有喝多的姑娘今晚住在酒店，都是庄总的意思。庄总不喜欢所谓的酒桌文化，又正好撞上你们那一桌，怕你们这些小姑娘晚上醉酒回去不安全……也希望能表达下歉意吧。”
    听左秦这么一说，成晓婉心中的防备顿时放松了下来。
    她一手扶着邵书楠，腾出另一只手接过房卡：“那就多谢左特助了。”
    ******
    成晓婉拿着房卡，刷开顶层套间的门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早就听说J&N庄大BOSS对员工出手极其阔绰，没想到今天第一次照面，就赶上金主爸爸心情好，撒钱发福利了。
    “书楠，你快掐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她环视了一圈客厅，默默感叹着光这一间就比她家还大了，“我们只是年中酒会上稍微多喝了那么一点，老板居然免费请我们住这么好的房间！哇，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总统套间？”
    邵书楠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反应更是慢了好几拍，自然是不会回答她。
    成晓婉吭哧吭哧地把她扶到沙发上，立马兴冲冲地参观起了房间。
    这家酒店顶层，是最为奢华的套间。成晓婉她们现在待的这一间，虽不是顶层套间中最好的一间，也多少是能排得上号的。而且最顶级的套间就在她们对面，隔着一条走廊，透过猫眼就能看到。
    成晓婉眯起一只眼睛，对着猫眼朝外看了看。
    啧啧，也不知道对面住的是谁。庄总？应该不会，大BOSS这样的人想必酒店早就住到吐，八成是回自家豪宅了，有没有可能……是左特助？
    成晓婉想着，又朝外看了两眼，又在套间里逛了起来：“啊，这么贵的房间只用来睡觉也太亏了！眼睛一闭一睁，还没待热乎呢就要走了。诶，这里还有个小健身房！”
    邵书楠倒在沙发上，看着成晓婉里里外外地窜着，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成晓婉弯腰轻轻拍了拍在沙发上睡着的邵书桔：“书楠，沙发上睡着多难受，去床上睡么？我试过了，那床可软可舒服了。”
    邵书楠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睡了一会后，上头的酒劲稍稍地散了些。
    “要喝水嘛？”成晓婉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杯矿泉水，拧开了瓶盖递给邵书楠。
    邵书楠支着身子坐了起来，道了声谢后接过水瓶，咕噜咕噜地一下子喝下了小半瓶，才终于觉得有些缓过神来。她放下矿泉水瓶，向后靠了靠，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那盏价格不菲的吊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晓婉，这……是左特助安排的房间？”
    “嗯，是不是超——级豪华！”见邵书楠恢复了些精神，成晓婉立马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着这间奢华的套间，“……从那边的落地窗看出去，景色简直棒呆了！好像那些摄影大片里的城市夜景一样！还有那个浴室！天哪有钱人的生活也太美好了吧！”
    邵书楠环视了一圈。如果是普通的单人间或者标间也就算了，给醉酒的员工安排这样的豪华套间，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暴怒。
    纵是这里隔音出色，也愣是把房间里的二人吓了一大跳。
    “谁让你进来的？！”
    声音应该是从对面传出来的。成晓婉呆了三秒之后，立马小跑着冲到了门口，透过猫眼试图寻找八卦的来源。
    真不愧是永远冲在吃瓜一线的女人。
    邵书楠无声给她点了个赞。
    没想到，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出了点什么。
    整个人都贴在门上的成晓婉突然“咦”了一声，压着声音伸手召唤书楠：“书楠书楠，你快来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个女人有点像……许文清？”
    “？”邵书楠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真的是她！书楠快来，大瓜！惊天大瓜啊！不仅是她，庄总，庄大BOSS也在！”
    邵书楠：“……”
    这么巧？某人刚回国偷腥，就被她撞个正着？
    ***
    庄景严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腰带随意地垂在身体两侧。头发湿漉漉的，偶尔落下一两颗细小的水珠。他随手抽了一条干毛巾，擦拭着还滴着水的湿发，准备去客厅倒杯水喝。
    蓦地，擦着头发的手动作一顿。
    庄景严看向客厅中那个本不应该出现的女人，漆黑的眸子里滑过一抹厉色。
    许文清抬起头，看到庄景严的一瞬间，目光里是掩盖不住的狂喜。
    她穿着一件黑色挂脖式的紧身裙，裙长勉强盖住了三分之一的大腿，勾勒出妖娆的身材曲线。脸上的妆容明显是精心地补过，比起酒席中的妩媚，此时的妆容多了几分娇柔。深吸了一口气，她挺了挺胸，展开了一个自认为最勾人的笑容：“庄总，好久不见。”
    房间里瞬间被低气压包围，庄景严微眯了眯眼，眸色加深，暗里涌动着的是快要压抑不住喷涌而出的怒火。
    “谁让你进来的？！”
    许文清吓了一跳，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很快地她垂下眼眸，带上了一丝无措：“庄总您误会了，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路过的时候看见门虚掩着，想进来跟庄总您……”
    “你是谁？”庄景严强忍着怒火，不耐烦地打断了许文清的话。
    许文清微张着嘴，错愕地看着他。
    进门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千百种可能性的演练，却是万万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然问她是谁？
    什么情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
    “庄总，我是文清呀，许文清，”许文清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是我做错什么惹您生气了么？之前您担心我醉酒回家不安全，让左特助交给我一张房卡，我只是想进来跟您道声谢，谢谢庄总关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左秦？
    庄景严低眉，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长腿几步迈至门前，一把拉开了套间的大门：“左秦认错人了，你走吧。”
    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露出手臂上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还带着些尚未擦干的水痕。
    “？”
    许文清一时半会儿还没搞清眼前的状况，更是无法接受庄景严根本不认识她的事实，木然地重复：“左特助，认错人了？”
    只可惜，男人似乎并没有打算给她反应的时间。还没等她有机会再说些什么，人已经被“请”出了房间。
    房门在她眼前重重地关上。
    认错人了？所以那张房卡，原本不是递给她的？左特助把她错认成谁了？
    许文清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良久之后，双手紧握成拳。
    没关系，她还有机会。迟早有一天，她会堂堂正正地走进他的房间。迟早。
    随后许文清一扭头，腰杆挺得笔直，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接到消息的左秦匆匆地赶了过来，正巧撞上灰溜溜离开的许文清。
    左秦的眉毛不由得抬了一下，看向庄景严房门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同情。
    ……这么快？
    只是，没多久的功夫，左秦的同情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我的房间号，是你告诉她的？”男人手里拿着杯子，没看左秦一眼。
    “嗯，是的。”左秦如实回答。
    当时给完房卡后，许文清问了句是不是和庄景严在一间，又打听了庄景严的房间号。左秦想着老板既然连房卡都给了，对这个女人多少有点想法，也就没瞒着。
    看现在的气氛，似乎和他想象的有那么点出入。
    老板的那张大黑脸，明显不像是夸他贴心，倒像是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果然，下一秒——
    “这个季度奖金取消，再扣一个月工资。”
    左秦欲哭无泪：……
    “会场的人是不是都走了？”
    “嗯，”左秦暗自心疼了番凭空消失的小钱钱，闷闷地应道，“基本上都走得差不多了。”
    “……”庄景严心里一阵烦躁，揉了揉眉心。
    看得出老板心情不好，左秦小心翼翼：“庄总，那……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下楼了。”
    再待这里，万一一句话说错了，再扣几个月工资可就亏大了。
    “下楼？”庄景严眉一挑，朝对面的套间看了一眼。
    左秦会意，连忙解释：“之前给许文清递房卡的时候……”
    发现老板的脸色明显不对劲，左秦眼一闭心一眼，赶紧加快了语速：“看见俩姑娘喝得有点多，这个点打车回去确实不大安全，我就直接把对面的那间套间给她们了。”
    庄景严阴沉着脸，喝了口水：“哪个姑娘让左特助这么上心。”
    “没有没有，”左秦否认，“就和那个谁同一桌的姑娘，碰巧遇上的。一个是今年新升上来的主管，叫成晓婉。还有一个好像叫什么……书楠？”
    “……”
    庄景严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不留痕迹地将杯子放在了桌上，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稍稍舒展了些。
    第7章
    邵书楠在高级套间的大床上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她翻身下了床，揉了揉有些胀疼的脑袋，走到窗边，按下了开关键。
    窗帘自动朝两边拉开，窗外的天早已大亮，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邵书楠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的邵书楠拉开了房间门，踩着拖鞋朝另外的卧室走去。
    床上有睡过的痕迹，却不见人影。
    “晓婉？”邵书楠一边唤着，一边在套间内转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没看见人。
    她回到卧室，一转头看见放在门侧柜子上充着电的手机。手机上一条一大早的信息留言：“家里有点急事，我先走了。左特助说房卡直接交前台就行了。”
    邵书楠将手机从充电器上取了下来，给她去了个电话。对面一阵忙音，无人接通。
    想着大概是有急事在忙，邵书楠回了条“有事开口”，简单梳洗了一下。
    昨晚的酒会上，邵书楠一直提心吊胆地怕被发现，并没有吃多少。之后又酒醉折腾了一晚，此时确实是有些饿了。不过看看时间，八成已经过了酒店的早餐点。她耸了耸肩，背上随身的小包，便准备直接下楼退房。
    才拉开房门，就看见门外一个颀长的身影。
    男人像是站在走廊里有一会儿了，身后的套间门已然关上。他身形挺拔，即使是周末也是一套商务正装，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指节分明的手微抬着，那模样，像是邵书楠再晚出来个片刻，他就准备径直到她这儿敲门似的。
    没料到门会在此时突然拉开，男人的眼里闪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来不及闪躲，四目相对。
    邵书楠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脑子一瞬间有片刻的空白。她从未想过在没有一丁点儿心理准备的状态下单独遇上庄景严。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的话，她简直想重新躲回房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男人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眼前的女孩素面朝天，一双大眼睛还如四年前那般灵气逼人，脸颊处两抹自然健康的红晕。随着她拉开门的动作，一缕调皮的发丝滑到耳前，隐隐地还带着些沐浴露的香味。
    女孩似是无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庄景严的脸色蓦地沉了一沉。
    邵书楠仰着脸，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短暂的愣神之后，她眉眼一弯，毕恭毕敬地打了声招呼：“庄总好。”
    “庄总？”男人刚才还只是沉了一些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邵书楠有些局促地握着门把手，强忍着想要缩回房间的冲动。看男人面色不善，似乎是对她的称呼不甚满意的样子。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地背过了身。他刷开自己套间的门，迈开长腿进了屋。
    邵书楠一脸懵圈，还在思考是不是可以直接退房回家了，下一秒就听从屋内传来了一句——
    “进来。”
    声音低沉短促，完全不给邵书楠拒绝的余地。
    不知怎么的，虽然对眼前的男人已经没有半分的记忆，但身体却是先思绪一步地，对他的话做出了反应。
    她生生地停住了那双不由自主想要进屋的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吧？
    “还是你想在走廊上叙旧？”男人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
    邵书楠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得甚至有些刺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好歹是J&N的大BOSS，要什么样的女人想必都是一句话的事。结婚六年都不闻不问，没道理突然就饥渴到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没什么好怕的。
    娇小的身影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拖拉着步子进了屋。
    不愧是最为奢华的顶层套间，她和成晓婉住的那间和这间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庄景严双腿交叠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一只手支在额前。听见她进屋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坐。”
    邵书楠飞速地扫了一圈，只犹豫了0.1秒，立马选了一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男人眉宇之间的印痕，似乎因为她的举动又深了一些。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男人上来的一句质问就让邵书楠一头雾水：“什么消息？”
    “……算了。”男人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无奈。
    邵书楠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打开了信息界面。除了几条常光顾的店发来的广告消息之外，确实没收到其他的消息了。
    诶，等等。垃圾箱里好像躺着几条短信。
    邵书楠点开最上面的一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号。
    【我回来了。】
    时间是昨天下午。
    邵书楠：……
    “不好意思，手机自动标记成垃圾信息了。”她如实说道。
    “……”男人沉默了一会，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自讨没趣，“早饭吃了？”
    “还……还没。”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拨通了餐厅的电话：“送两人份早餐，谢谢。”
    邵书楠连忙叫住：“那个，庄总不麻烦的。我去楼下餐厅随便吃点就行了。”
    “早餐时间已经过了。”男人挂断电话。
    “我回去随便吃点也是一样的。”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被戳穿小心思的邵书楠悄悄地缩了缩脖子。
    周末大清早，睁眼就要和老板一起吃早饭的活，恐怕搁谁身上都不乐意吧……
    话虽没错，邵书楠偷瞄了眼对面，有些不解。
    她好像从刚才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哀怨？
    不不不，怎么可能 。邵书楠连忙挥散了这个念头。虽然她失去了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可对方并没有。结婚六年以来，对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分明是个对她不闻不问，根本没什么感情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她……哀怨？
    庄景严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邵书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相对坐着，直到门铃声响。
    “应该是早餐送来了，我去吧。”邵书楠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庄景严先她一步已经站起身。
    侍者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早餐极为丰盛，各式种类的排了满满一桌。
    庄景严在餐桌前坐下，有条不紊地吃起了早餐。邵书楠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举手投足间极尽优雅，一顿早餐能吃成这样，难怪被众多媒体评为黄金“单身汉”，又有那么多无知少女怀揣着豪门少奶奶梦。
    邵书楠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走了过去。
    她拉开庄景严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喝了口橙汁润了润嗓子，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培根往嘴里送。
    嗯，早餐还挺不错的。
    “什么时候进J&N的？”对面的男人开口。
    邵书楠咽下嘴里的培根：“四年前，毕业那年校招进来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男人抛出了一个现在的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原来自己进J&N的事情，当初都是瞒着他的吗？
    邵书楠思索了一会儿，喝了口橙汁，稍稍坐直了身子。为了避免以后麻烦，她决定直接摊牌：“庄总，有件事情，你可能不信，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听见“庄总”两个字，男人的脸色明显又沉了一下：“什么事？”
    “我不记得你了，”邵书楠神色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我的意思是，我失忆了。现在的我只记得作为J&N老板的庄总，不记得作为我丈夫的庄景严。”
    “……”
    庄景严放下餐具，眉心一拧，眼里满是按压不住的冷意：“邵书楠，你什么意思？”
    邵书楠手指无意识地陷进了掌心，她咬了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在男人的眼神下退缩：“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知道听起来很荒谬，但确实就是事实。”
    “失忆？”庄景严一声冷笑，明显是不相信这种鬼话，“是J&N给你安排的项目太少，闲到开始看这种无聊的电视剧了？”
    “庄总，我是说真的，我真的真的失忆了。前几天加班的时候，被突然掉下来的天花板顶灯砸了脑袋。”
    庄景严的瞳孔骤然一缩。
    邵书楠一鼓作气：“医院查下来说没什么事，本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后来翻出了我俩的结婚证，发现一点印象都没有。去医院看过之后，医生说可能是创伤后部分失忆。也就是说，如今我的脑海里，没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
    “你是说，唯独忘了我？”庄景严眉头紧锁，“邵书楠，你编故事的本领可以再差一点。”
    “我确实是不记得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庄景严一言未发。
    空气仿佛忽然间凝固了似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男人开口——
    “然后呢，”声音冷淡得没有丝毫感情，“忘了我，然后呢？”
    邵书楠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索性眼一闭心一横：“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结婚的这六年你对我不闻不问应该也不是假的。我不知道当初我们为什么结的婚，想必也不是因为爱。反正你对我没什么感情，我也正好丢失了这段不甚美好的记忆，要不干脆就此算了，别再互相拖累了，你觉得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男人的声音冰寒刺骨。
    “我的意思是，”邵书楠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庄景严，我们离婚吧。”
    第8章
    套间里死一般地寂静。
    虽然是盛夏，阳光穿过窗帘，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邵书楠却感觉浑身冰凉。
    她双手紧攥，掌心留下一排排深深的痕迹。
    不！能！怂！
    庄景严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内心。目光冰冷而又炙热，在这样的目光下，即使是做到不退缩，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邵书楠浑身僵硬，腰杆挺得笔直。她鼓着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努力不流露出丝毫躲闪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庄景严开口——
    “我不同意。”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邵书楠的意料。从这些天她了解的情况来看，在俩人的这段非自由恋爱的婚姻中，应该是她紧追不舍，而庄景严……明显是想逃的那一个。
    “为什么？”她不解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让她追问道， “凭心而论，你在国外这么多年杳无音讯的，难道没有躲我的意思在里面？”
    她不信。
    庄景严仿佛被人戳穿了心事，沉默。
    “既然如此，早点结束我们之间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我认为应该对双方都好。”
    “邵书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男人的声音不带一点情绪，却让邵书楠差点丢盔卸甲。
    她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目光里却明明白写着坚定，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我知道。”
    “我看你是昨天的酒还没醒！”男人蓦地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
    “庄景严，”邵书楠也跟着站起身，“我很清醒，也很认真。”
    男人的背影顿了一下，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待他脚步渐行渐远，终于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邵书楠这时才感觉到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一样，瘫软下来。她坐在餐桌前，刚才明明看起来美味可口的早餐，这会儿却让人没有半点食欲。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算算应该不会再撞上庄景严了，邵书楠这才离开。
    ***
    当天下午，邵书楠穿着居家服，脑袋上扎着小兔耳，咬着笔杆翻着资料，为下周的项目做着准备。
    一想到上午居然在老板面前张牙舞爪地提了离婚，她就想找个抱枕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再扯着嗓子嚎个几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骨子里坚定地认为自己占理没毛病，千错万错，都是这个薄情寡义狗男人的错，可再怎么说，他毕竟是J&N老板，她的大BOSS，给她发薪水的衣食父母。况且在她的印象中，二人是初次见面。第一次见到老板，不说狗腿刷存在感吧，这么不给老板面子是不是有点……
    邵书楠想到了什么，蓦地坐直了身体。应该不会做不成夫妻，转头就要把她开了吧？
    不要啊——！
    一张小脸苦兮兮的，恨不得穿回今天上午，拦住那个一时冲动就提了离婚的自己。不不不，应该穿回更早一些，她该调个一大早的闹钟，像成晓婉那样，趁着庄景严还没醒的时候赶紧溜之大吉。
    爱情婚姻无所谓，工作不能丢。她也就是……提了个离婚，不同意就再想办法呗。实在不行的话，隐婚隐着也是可以考虑的嘛，反正J&N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堂堂J&N大BOSS，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公报私仇吧。
    不行不行，她得再努力一些。等她在J&N稳稳地立住脚跟，就不用担心BOSS一个不乐意把她扫地出门了。
    邵书楠给自己打了打气，将小兔耳扎紧了些，又埋头进资料堆里。
    一阵手机铃音响。
    邵书楠一手拿着笔，在资料上勾勾划划。还没来得及接通，电话挂断。
    她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信息，正准备回拨过去，对方再一次打了进来。
    刚按下接通键的同时，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杨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惊呼声：“天哪，我的书楠大宝贝儿——！你可真的太厉害太优秀了！！！我听说你跟我哥提了离婚？？？真的假的，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邵书楠吓了一跳，揉了揉被震得有些发懵的耳朵，点开免提，把手机拿得远了些：“才多久前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你那儿去了？”
    “这叫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杨青那边恨不得开瓶香槟庆祝的兴奋，“你知道嘛，听见我哥气急败坏的声音，我简直乐到满地找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偏偏不能让他听出来，哎哟，你知道那种煎熬吗！真是憋笑憋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邵书楠失笑着摇摇头，随手在资料上记了两笔：“大小姐，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杨青笑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她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好了好了，不闹了。书楠宝贝儿，讲真啊，到底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就想通提离婚了？以前劝你要不算了的时候，你可是被洗脑了似的，八百年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可真有你的，居然能想出失忆这么个奇葩理由，简直把我哥气得牙痒痒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他辜负你这么多年，该！”
    杨青说着说着，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又忍不住笑出声。
    邵书楠扶额：“……”
    “杨青，”她顿了顿，“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失忆了。”
    “哈哈哈哈哈哈，书楠宝贝儿戏精上身了嘛？哈哈，好了，你别闹。”
    “真的，我没骗你。”邵书楠认真道。
    “我不会跑我哥那去说什么的，我俩什么交情，你还不相信我嘛！”
    邵书楠叹气。连杨青都不相信的说辞，更何况庄景严了。她只得从那盏脱落的天花板顶灯起，把前因后果跟杨青说了一遍，电话那边也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是说，你被灯砸了之后，失忆了？我的意思是，你的其他记忆都没有问题，唯独把关于我哥忘记了？彻彻底底的？”杨青不自觉拖长了尾音。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的，”邵书楠无奈地点了点头，“严格来说也不算那么彻底，至少我还记得我老板叫庄景严。”
    杨青夸张地提高了音量：“真不记得了啊？？？”
    “我还以为你最近看了什么狗血剧还是小说中了毒，一时没控制住酒后失言什么的，把自己代入女主角了。天呐，不愧是我家书楠宝贝儿啊！失忆都失得这么精准，什么人最讨厌忘什么，佩服！”杨青打从心底里赞叹。
    邵书楠：“……”
    嗯，她前一天晚上喝的酒，勉强也能算是酒后？
    酒：……这锅我不背。
    “言归正传，书楠你脑袋怎么样，要不要紧啊？”
    “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放心吧。”
    “那记忆呢？能恢复吗？看过的医生怎么说？”杨青一股脑抛出一串疑问。
    “也许能，也许不能，”邵书楠眨了眨眼，“这大概是个玄学问题。”
    “那……”电话那头的杨青想了想，“离婚的事呢？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邵书楠没有回答。她放下手中的笔，拉开了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那本丝毫没有印象的结婚证，连同她失去的那段记忆，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突然很想问问那个时候的自己，哪怕明知是段不会幸福的婚姻，为什么还要这么义无反顾。
    毕竟是从牙牙学语时就一块儿长大的小姐妹，杨青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邵书楠的犹豫。无关乎记忆，或许是出于本能。
    “书楠，你知道无论如何，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我怕你之后记果果起来会后悔，毕竟你之前……”杨青说到这儿，没有再继续下去。
    “之前，我是主动的那一方吧，”邵书楠顺着接过话，“和他提离婚的确是我一时冲动，那会想着反正不记得这个人了，他对我也完全不上心的样子，脑子一热干脆分了吧。”
    她笑了笑，故作轻松：“说不定是因为上天觉得，之前的我实在是带不动，不如删了记忆重来。”
    “……哈哈哈！”杨青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伤感情绪一秒消失不见，“怎么办，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邵书楠站起来，走到窗边。
    今天是周末，楼下不远处的社区儿童游乐中心，一群半大点的孩子们嬉戏玩闹。邵书楠从窗边望去，刚好看见一个穿着白底碎花小裙子，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拉了拉旁边一个看上去不大合群的小男孩的手。
    “对了，你家里那边知道么？”杨青随口一问。
    扇子般的睫毛忽闪了闪，邵书楠垂下眼：“还不知道怎么说，而且……当初和他结婚的原因我能猜到个大概。”
    “好了好了，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听出了邵书楠话语里的情绪，杨青适时地打断了这个话题，“如果你想在离婚前，找人爆打他一顿出气的话，嘿嘿嘿！帮闺蜜揍渣男，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你这一定是小时候被他欺负得太多，想借这个机会报复回来，这是假公济私！”邵书楠忍不住笑起来。
    “我这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事半功倍！揍他一个人，开心我们俩！”
    邵书楠失笑。
    也不知道这会儿的庄景严会不会突然感到背后一凉？
    第9章
    周末的时间，眨眼即逝。
    周一清晨闹钟还没响，邵书楠已经早早地起了床。她站在半身镜前，换了身清爽的套装裙。薄薄地上了层防晒隔离，仔细地描了描颜色有些浅的细眉，又轻轻涂上了裸色的口红，稳重专业又不张扬。
    对着镜子里化上了通勤淡妆的自己浅浅一笑，她给自己打了打气，踩着小高跟出发了。
    今天上午十点半约了江海大厦的客户，不过担心周一的交通情况，她一大早就出了门，九点刚过已经到了客户公司楼下。看看时间还早，邵书楠在楼下找了家咖啡厅坐下，要了两杯摩卡。
    还有一杯留给今天一起出项目的小助理，昨天已经和她确认过今天十点左右在客户公司楼下碰头。
    邵书楠找了个稍微偏一些的位子，从包里翻出了资料，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随意地翻着。
    这家客户的基本情况利用周末时间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现在无非是再加深一些关键数据的记忆。
    手上资料过完一遍，听见一阵手机消息震动。
    邵书楠瞥了眼手机，见是周六一早把她扔在酒店，随后失踪了两天联系不上的成晓婉终于现身：“邵大小姐，今天进公司吗？我给你带了橙子！超甜的！”
    邵书楠回复道：“说不好，今天约了客户，如果结束得早的话我就回去。对了，你家里没事吧？”
    为了不让邵书楠担心似的，成晓婉回复的语气轻松：“好，记得来拿你的橙子。家里没事~安啦安啦。”
    邵书楠拿着手机打着字，忽然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去。她猛地抬起脑袋，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
    什么也没看见，仿佛刚才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不知怎么的，邵书楠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大对劲的感觉。和成晓婉的对话框里，文字才输了一半，她尽数删除了之后，一通语音电话拨了过去。
    “嗨~书楠！怎么了，你是想我还是想你的橙子了？”成晓婉元气满满地接通了电话。
    “晓婉，”邵书楠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着，“公司里看见许文清了吗？”
    听出了邵书楠语气中不自觉带上的严肃，成晓婉连忙在公司里转了一圈：“没有，她不在公司。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过来。”
    “帮我上系统查一下她今天的项目安排。”邵书楠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手上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成晓婉也不自觉地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没有丝毫耽搁地，她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公司系统，随着一顿劈里啪啦的熟练操作，很快地有了回复：“系统上没有看见她今天有安排项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才好像看见她了。”
    “？？？不是吧，她跑你项目去了？这大姐怎么回事，尽盯着你的项目作妖？你俩私底下真没什么过节吗？”
    “不确定是不是我看错了，晚点再跟你说，拜。”邵书楠说着切断了电话。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十点零五分，距离和客户约定的时间还有大概半个小时。这个时间点，小助理应该到了，就算还堵在路上没赶到，于情于理也该告诉她一声。
    邵书楠收拾完东西，大步流星地朝着电梯处走去。她一手握着手机，给小助理拨了个电话。
    嘟……嘟……嘟……
    电话打通了，只是一直到自动切断都没有人接听。邵书楠的脸色不免又凝重了几分。
    这幢写字楼的白领们陆陆续续到了各自的上班时间，人渐渐地多了起来。邵书楠随着人流一起，进了电梯。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电梯门在客户公司所在的楼层打开。邵书楠稍稍拉了拉套装的下摆，走向了前台。
    前台姑娘看见她进来，带着公式化的笑朝她点头致意：“您好，请问找谁？”
    “您好，我是J&N的负责人邵书楠，和张鹏张总约了十点半。”邵书楠回以微笑地开门见山，同时递上了一张名片。
    前台姑娘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一边做着来访登记，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又是J&N负责人？刚才进去的那个也说自己是负责人，怎么J&N一个项目那么多负责人。”
    邵书楠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心里那份不安的感觉愈盛了。
    “是J&N的顾问对吧？”完成了登记后，前台姑娘交待了一声，微笑着走了出来，“您的同事已经到了，现在和张总在会议室。稍等，我这就带您过去。”
    “好的，谢谢。”
    这家公司正常上班时间是十点，办公区域的员工们应该都才到不久，多数的电脑屏幕都还是刚开机完的桌面状态。也正是因此，邵书楠才将会议时间定在了十点半。
    穿过主办公区，邵书楠跟着前台姑娘在一间会议室前停下了脚步。会议室里隐隐能听到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像是开始了有一会儿。
    前台姑娘抬起手，在门上轻轻地扣了两声，得到回应后方才推门进入：“打扰了。张总，这位是J&N的顾问。”
    “嚯，”被唤作张总的男子抬头，看见邵书楠时笑了笑，“看来今年J&N又给我们排了一位美女啊。”
    与此同时，邵书楠感受到一道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目光。还没等她寻到目光的来处，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出来：“书楠，说了和张总的时间改成了十点，你怎么还是来晚了，是路上太堵了吧？不好意思啊张总，周一一早交通状况不大好，我们的人晚到了些，您千万别介意。”
    这声音，不用看邵书楠就知道说话人是谁。她脸上还挂着笑，心里却是一凉。一瞬间大脑空白了一下，身侧的手不经意地握紧，骨节微微泛着白。
    刚才起一直萦绕着她的那份不安应验，果然是许文清。
    这个项目原本是邵书楠当初极力和江向明争取到的，规模虽然不大，却是她之前未曾接触过的行业。原本想从这家客户入手，打开这个行业的大门，却是万万没想到——
    许文清怎么会出现在她负责的项目现场，还擅自和客户沟通提前了时间？
    这是看上了她的项目，正大光明争抢不成，直接半路杀出来劫了项目
    张总摸着有些发福的肚子，看了看还在门口站着的邵书楠，嘿嘿笑了两声：“不介意不介意，都是小事儿。以往我这的项目，J&N都是派个两三人的团队过来，这回来了这么多人不说，甚至连庄总都亲自坐镇，足以说明对我们项目的重视。没事没事，S城周一的交通大家都懂，简直是一塌糊涂，我们自己的员工好多也才刚到。放心，没事儿。我们才开始聊了没多久，快进来坐吧。”
    庄总？亲自坐镇？
    庄景严？！
    邵书楠吓了好大一跳，心里那团因为许文清升起的愤怒小火苗，立马被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浇灭。
    她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朝会议室里望去，这才看到在近乎她视野的死角里，坐着一身浅色衬衫的男人。刚才那道目光的来处，应该就是这个男人。
    只是……以这个项目的规模和难度，应该远远不到出动J&N大BOSS的地步吧？
    邵书楠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自己周一打开的方式有什么问题，还是她做梦没醒。一个许文清再来个庄景严，一早上真是“惊喜”不断。
    男人坐在长会议室桌的另一端，翻阅着项目材料，看起来好像全然不关注这边的动静似的。他手指微屈，食指和中指间夹了只钢笔。笔帽未摘，一下一下在台面上轻点着。
    原本应该和她一同十点半参加会议的那位小助理，此时也早早地坐在了会议室里，面前摊着一本笔记本，像是在做着会议记录。看着邵书楠时，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垂下头目光躲闪。
    呵，连助理都被收买了。邵书楠心中一阵自嘲。
    许文清扬唇笑了笑，眉眼中若有似无的妩媚：“多谢张总体谅。书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坐下来吧。”
    目光转向邵书楠时，虚浮笑意的眼里明晃晃地在扔着刀子，嘴角还挂着抹不屑。
    “还没介绍，这位新来的美女是……”张总看了看邵书楠，问。
    一会儿的功夫，邵书楠已经差不多摸清了现在的状态。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八成是许文清看上了她的项目强行横插了一脚。想必早在和客户更改会议时间的时候，就已经知会了张总项目负责人的变更，她如果再以项目负责人自称，两个负责人……恐怕会让对方看J&N笑话。
    方才什么都抢一句的许文清这会儿倒不说话了，一手虚托着腮帮子，笑眯眯看好戏似地看着邵书楠。
    邵书楠一个呼吸间已经恢复如常，她只不过是在客户面前维护J&N的声誉，顺便卖许文清一个面子而已。
    她冲张总点头微笑：“张总您好，我是这次项目的助……”
    话还没说完，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男人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打断道：“这位是我的助理。”
    第10章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刚刚开口的庄景严。
    尤其是许文清，原本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生生地僵在了脸上，她瞪圆戴了着漆黑美瞳的大眼，嘴因为震惊半张着，嘴角还挂着未来得及散去的笑意。如果不是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庄景严和邵书楠二人身上，怕是要被她这张“精彩”的脸给惊上一惊。
    邵书楠此时的震惊其实不比许文清少多少。庄景严这是……在替她解围吗？
    “原来是庄总您助理啊，”张总闻言摸了摸鼻子，看向邵书楠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几分暧昧不明的意味，“难怪，这位看上去气质就不一般。”
    事业有成的老板，身边跟着年轻漂亮的助理，这样的组合很难不让人产生些其他的遐想。
    老板出面帮忙解围，做下属的当然不能太掉链子。邵书楠的愣神只那么一下，很快地恢复如常。她接过话茬：“张总过奖了。庄总，这是您要的咖啡。
    说着，为了让助理身份更可信一点，她将手里那杯原本买给小助理的咖啡送到了庄景严的面前。
    庄景严自然地接过，抿了一小口，眉心似是抖了一抖。
    邵书楠扶额。原本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喝了。加了双份糖的焦糖玛其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合他的口味。
    他放下咖啡杯，目光朝身旁的椅子瞥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几乎微不可察：“好了，张总，我们继续。”
    邵书楠会意地径直走过去，轻轻拉开那把他示意的那把椅子，坐了下来。从包里取出一本精致的商务笔记本，在旁认真地做着会议记录。
    虽然不知道庄大BOSS的助理日常都包括什么，做些日常会议纪要，总是错不了的。
    “咳咳，”见邵书楠已经入座，庄景严也示意可以继续后，张总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了正道上，“好，这次项目的内容想必各位在进场之前已经都有所了解，现在我来正式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团队。这位是……”
    很快地，张总团队介绍完毕。许文清紧随其后，将在座的J&N众人正式介绍了一遍。只是到了介绍项目初步计划的阶段，却是见她稍稍面露难色，会议室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看样子，是许文清连功课都没做全，就只顾着一大早来抢项目了。
    邵书楠撇撇嘴，看了看自己笔记本上做下的功课。这些不用说，她自然是早有准备，只是如今摇身变成了老板助理，贸然开口确是不大适合。况且有大BOSS在这儿坐镇，也轮不到她操心的份。
    “邵书楠。”沉默没持续太久，庄景严开口。
    诶？
    突然被CUE到的邵书楠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项目计划安排你来说一下。”
    “好的。”邵书楠应道。目光要是真能杀人的话，恐怕她已经被斜前方的许文清一刀刀片得渣都不剩。
    她理了理思绪后，道：“综合考虑这次项目的规模及人员配置，J&N的工作大致分为如下四个阶段……”
    男人手里的钢笔停下了动作，侧着耳朵听着女孩的声音。
    不同于印象中一贯的温柔软糯，也不像前两天和他提出离婚时的冷漠疏离，女孩此时的声音自信而清亮，柔软中又带着坚定。
    四年不见，他的小姑娘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以上就是J&N的初步计划，不知张总您这边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语毕，邵书楠偷偷看了看身边的男人，见他神色并未有什么异常，悄悄捏了把汗。
    看来自己的表现还行？第一次在老板面前耍大刀，说不紧张一定是骗人的。
    “刚才的计划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公司这边希望J&N能够严格按照这个计划的时间点推进项目，”张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刚才记下的几个时间点，比股东给出的deadline要提早一周，给他留足了时间，“当然，必须得在保证项目质量的前提下。”
    “这个张总放心，”庄景严向后坐了坐，十指交叉置于胸前，“J&N的项目质量素来有保障，在业内的口碑想必张总也多有了解，不用我再多说。”
    “这个自然，只是……今年的情况毕竟和往年不大一样，新股东盯得紧，我们肯定是不想出任何岔子的。”话说到这儿，张总搓了搓手，不时地抬头看看庄景严，又为难地收回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都是久战商场的人了，这时候谁先开口，谁就可能处于下方。庄景严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来回翻着资料。
    果然没过多久，张总率先沉不住气：“庄总，有件事我想请问一下，这个项目最后的总复核是……”
    钢笔在项目第一阶段初稿截止日上划了个圈，庄景严不答反问：“张总认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今天的项目启动会上？”
    张总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庄景严这话的意思之后，嘴立马咧起来，笑道：“哈哈哈哈，庄总这么说，我就放一百个心了！既然是庄总亲自出马，想必这个项目绝对不会有问题！”
    emmmm……可是庄景严只是那么问了一句，也没说最终的复核人就是他呀！
    邵书楠转了转手中的笔，悄悄地在心里补上一句。
    “后续项目的具体细节，就和我们这位……项目负责人沟通，”庄景严看向许文清的方向，目光未做停留，抬腕看了眼时间，“那么今天先到这，时间不早了，我中午还约了客户，就不打扰了。”
    言毕，庄景严起身。
    张总立马失望道：“啊，庄总您不一起吃了午饭再走，真是太可惜了。要知道今天上午庄总会来，怎么也得和您把午饭时间约下。”
    “有机会改天。”
    邵书楠很快地收拾好东西，跟着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之后，跟着庄景严一起离开。
    等到二人离开之后，许文清才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奇怪，明明是她做好了准备来抢项目的，如今项目也如她所愿地落到了她手里，怎么一点都兴奋不起来呢。
    是因为庄总刚才说，邵书楠是他的助理吗？
    不不不，庄总那不是为她解围，而是怕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影响公司声誉。万一她张嘴也介绍自己是项目负责人，岂不是让对方看了笑话。
    没错，就是这样！
    许文清这样想着，心理好受了许多。
    “J&N真是卧虎藏龙，想不到连一个助理都这么出色，站在庄景严身边的人果然是不能小看啊，”张总舒展了坐姿感叹着，“小许老师年纪轻轻就做到J&N项目负责人的位置，想必也是能力极为出众。”
    听了前半句，许文清脸上嫌恶之色还未来得及消散，呵呵陪笑：“哪里哪里，之后的项目还要张总多多配合。”
    “我先去忙了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团队里那几个就行了，”张总说着就要起身离开会议室，还没走两步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问许文清道，“小许老师啊，咱们私下八个卦？我好像听人说起过，庄总的特助是个男人……刚才那姑娘，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许文清：“……”
    ***
    走出客户公司，邵书楠心里的石头堪堪落下了半块。不管怎么说，今年的这出闹剧总算是混了过去。至于另外半块……她抬眼悄悄看了眼男人的后脑勺，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跟着他，走进了电梯。
    看见庄景严按下了“-3”楼层后，邵书楠生怕会错过什么似的，紧跟着按下了“G”层。
    “庄总您有事先忙，我自己回公司就好。”接收到庄景严问询的目光，邵书楠解释。
    庄景严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取消了“G”层按键。
    邵书楠：……
    早知道她刚才就借上厕所尿遁了，现在再跑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电梯里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的压抑。每一秒都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邵书楠仰着脑袋，盼星星盼月亮地看着楼层显示屏，就盼着电梯中途能上来几个人，至少不至于这么尴尬，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G层偷偷溜出去。
    可惜这时已过了上班高峰，离午饭又还有一会儿，电梯一路下到地下停车库，中间没有一层停留。
    ……行吧。邵书楠不情不愿地跟着庄景严出了电梯。
    电梯口不远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看见庄景严，司机忙将车开到了近前，随后下车恭敬地打开车门，微微欠身相迎：“庄总，……书，书楠小姐？”
    仿佛是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司机的话语听起来有几分惊讶。
    邵书楠抬眼看向司机，没想到还是熟人：“陈叔。”
    以前杨青还没出国那儿，经常有事没事地来找她玩，开车的司机就是这位陈叔。邵书楠记忆中一直以为他是杨家的司机，如今看来，好像更像是庄家的。
    “书楠小姐，好久不见。”确实是有好几年没见了，司机不免多打了句招呼。
    庄景严冷眸不动声色地一扫。
    迎在车门边的司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改口：“我真是年纪大了，竟然忘了改口。庄总，庄太太，请上车。”
    第11章
    庄……太太？！
    邵书楠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崴了一下。幸好一个适时力道，帮着她稳住了身形。她朝身后看去，只见庄景严一如既往地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刚才那一下不是他扶得似的。
    邵书楠微微点头致谢，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车旁站着的陈叔。
    虽然知道自己确实是已婚状态，但毕竟没有恋爱和结婚相关的记忆，突然被叫庄太太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弯下腰乖乖地上了车。
    庄景严从另一侧坐上车，思忖了片刻，对驾驶位的陈叔道：“去餐厅。”
    邵书楠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刚刚十一点一刻。拜半路杀出的许文清所赐，她的早饭根本没吃两口，此时确实是有些饿了。不过一想到又要和庄景严吃饭，邵书楠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怵。相比之下，她还是宁愿回公司随便叫份外卖吃得开心自在。
    “庄总，现在才刚过十一点，会不会有点早？要不我们还是直接回公司好了？”邵书楠脑子转了一圈，扯出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
    对于她们这些习惯加班到后半夜的行业而言，这个午餐点，确实是有些早了。她这么说服着自己。至于回公司了之后，是不是还需要和大BOSS一起吃饭，那就不一定了。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是保密的状态，庄景严才刚回国，被爆出来和公司女下属有不正当的关系，恐怕会影响J&N的声誉。
    庄景严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睛，支起左手轻轻地揉了两下太阳穴：“不早，我没吃早餐。”
    “你不是胃不好么，怎么又不吃早餐？”根本来不及思考，邵书楠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邵书楠整个人愣在了那儿。
    身旁的人显然也是。
    半晌，听见男人一声冷笑，凌厉的目光随即射了过来：“不是说失忆了，不记得我了？”
    邵书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的话的的确确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可是对于眼前的人，她确实没有半分的印象。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就现在的情况，换作她自己恐怕也会以为对面的人在拿她寻开心。
    “我不知道……可能是身体的条件反射吧。”邵书楠小声地说道。
    看来，眼前的男人是自己从前放在心尖上的人。脑海中的记忆失去了，身体的记忆却还留着。
    男人没有说话，偏过头面向窗外。
    不知道是不是邵书楠的错觉，依稀听见一句喃喃的：“连陈叔你都记得。”
    前排开车的陈叔朝后视镜里看了眼，又收回了目光。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到了一家低调的餐厅前。邵书楠跟着庄景严下了车，二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进了一间高级包间。陈叔在停好了车后，也由服务员带着走向了另一侧。
    邵书楠四周看了一圈，这家餐厅看起来才开不久，古色古香，布置得十分雅致。包间里一处别致的假山流水造景，几条手掌大的观赏鱼在其中嬉戏。旁边一顶足有两人高的小型生态鸟笼，几只体态姣好毛色油亮的不知名鸟儿忽上忽下。其中一只毛色碧绿又泛着浅紫色光的鸟儿，见邵书楠在看她，竟也通人性一般，歪着脑袋回望。
    “好可爱，这是什么鸟”邵书楠隔着笼子逗着它。
    “这是来自于非洲的爱情鸟，据说看到它们的人，爱情都能和它们一样甜美。”服务生笑着介绍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服务生的话，又一只毛色带着些蓝的鸟儿飞到刚才那只鸟儿身边，两只鸟儿依偎在一起，互相轻啄着羽毛，看上去好不恩爱的样子。
    鸟儿确实是可爱，不过这寓意……
    她看向庄景严。此时男人已经走到主位坐下，翻开了菜单。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点菜，不知为什么他做起来，却是出乎意料的赏心悦目。
    一阵手机铃声响，庄景严看了一眼来电人，按下免提键接通了电话。
    左秦的声音传了出来：“庄总，您已经从江海大厦出来了？地下车库没看见您的车，打电话问了陈叔，陈叔说你们已经离开了？”
    “嗯，”庄景严随意应着，一边指着菜单，“再加道这个。”
    “……”一个人孤零零被遗弃在地下车库的左秦一阵无语。
    庄景严并没有要安抚他几句的意思：“没事挂了。”
    “哎，等等等等等——”左秦连忙出声，“十二点半还约了尚天集团的陆总，是不是……”
    “取消，”庄景严翻着菜谱，又随手点了两道菜，“改成晚上。”
    逗完鸟回到餐桌旁的邵书楠偷偷砸舌，在服务行业里能对客户如此强势的，恐怕也就庄景严了。
    电话那头的左秦也是同样的感叹。人家求爷爷告奶奶跪舔的金主爸爸，他们这位庄总说放鸽子就放鸽子，唉，有才任性啊。
    “好的，我马上联系陆总。”大概是独自被遗忘，左秦的声音听起来带上了些哀怨的意思。
    “嗯，”庄景严望向邵书楠，“想喝什么？”
    站在一旁的服务生立马推荐道：“我们最近新出了一款清甜的鸡尾酒，特别适合女士。度数特别低，您要不要尝一下？”
    邵书楠刚准备婉拒，就听对面的男人拒绝道：“不用了……算了，给她来杯果汁。”
    嗯？
    刚从桑拿间般的地下车库走出来，左秦还没顾得上擦一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一双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听刚才这个意思，庄总不像是和客户应酬的样子，倒像是……有情况？！
    联想起庄景严一回国就频繁看手机等消息，吩咐他悄悄给人姑娘递房卡等等超乎他想象的操作，左秦认定他们这位J&N的大BOSS，现在八成是放了尚天集团陆总和他的鸽子，领人姑娘出来吃饭了。
    啧啧啧，没想到国外几年过得像个苦行僧似的，一回国立马性情大变啊！
    这么一想的话，今天早上江海大厦的这个项目也多半有猫腻。
    被放了鸽子的哀怨，和对于八卦的渴望，让左秦连胆子都大了不少。听着电话里庄景严的声音，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左秦不怕死地开了口：“江海大厦的项目是江总监手下的，规模和难度差不多一个进来三四年的普通员工就足以胜任。您昨天特意要了这个项目的资料，今天更是亲自出席，我还以为这个项目特别重要，有什么进一步合作的大项目机会。没想到这么早就提前结束了，看来是……”
    庄景严面不改色地挂断了电话。
    邵书楠看了眼庄景严。确实如左秦所言，江海大厦那个项目论规模，论后续发展前景，都万万轮不到J&N大BOSS亲自出马，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服务员已经点好菜离开，包间里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只听得见造景的流水声，和小鸟儿上蹿下跳扑腾翅膀的叽叽声。
    邵书楠忽然懊恼为什么这么早回到了餐桌旁。喂喂小鱼逗逗鸟儿不好嘛？
    她试图打破，终究还是作罢。
    论工作，以她现在的实力还远不到和老板在饭桌上高谈阔论的水平；谈私事，想想上周六自己才跟人提了离婚，还有比这更令人尴尬的话题么？
    索性大概是VIP的待遇，菜很快上来了，没有让尴尬持续太长的时间。邵书楠看了一眼，都是她喜欢的口味。没吃早餐的肚子此刻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唤。
    “光看做什么，吃吧。”
    邵书楠拿起筷子，一阵风卷残云。直到实在塞不下去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吃饱喝足，大脑放空。
    走廊里传来了服务生的声音：“您这边请。”
    “好的，谢谢。”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左特助？
    紧接着，是三声轻轻的叩门声。
    邵书楠前一秒还靠在椅背上放空，下一秒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左右看了看，以最快的速度躲进了包间内的洗手间。
    庄景严看着那道瞬间消失的娇小身影，眸色不自觉沉了沉。
    于是左秦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和一个沉着脸的大BOSS。
    顿时，左秦浑身的八卦小警报疯狂地响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没错，确实有情况！
    他刻意忽略了大BOSS脑袋上的一朵乌云：“庄总，刚才那位是……？”
    “你来做什么。”庄景严对突然出现的左秦明显不大欢迎。
    “庄总，您下午还有个会。怕一会儿堵车，我提前了一些来接您。”左秦嘴上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紧闭的卫生间门。
    庄总居然推掉了饭局，带了个姑娘到这来吃饭，着实是太让人意外了。左秦只恨自己刚才进门的动作没有再快一点，只来得及看到姑娘一个模糊的背影。
    是不是上次那个给了房卡叫许文清的？
    不过，早上开会前有看到过一眼，穿的好像不是刚才那套。还是他记错了？
    “所以二十分钟的距离你提前了三个多小时？”庄景严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对左秦编的瞎话显然不甚满意。
    左秦也知道说不过去，坦白道：“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睹到佳人真面目。”
    庄景严沉声：“我看是最近给你安排的工作太少了。”
    第12章
    左秦缩了缩脖子，满腹委屈道：“老板我都快被您当驴使了……”
    庄景严抿了口茶，面无表情地下着逐客令：“没吃饭的话，下楼去找陈叔。已经让服务员给你准备了一份午饭打包，拿了自己先回公司。”
    左秦：……他一向知道老板无情，没想到老板能这么无情。大夏天的，他顶着大太阳好不容易摸到了这儿，老板连坐下来喝口水歇歇的功夫都不给，一份打包午饭就恨不得立刻把他送走。
    “庄总，我能吃完跟你们一起回去吗？”左秦试探性地问道，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一起回公司的话，不就能光明正大的见见这位老板的心上人一眼了。
    陈叔也是个嘴巴牢的，他刚才套了那么久的话，愣是一言半语都没透露给他。
    “不行。”庄景严一口拒绝。
    “我也没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回公司。”左秦下意识地嘟囔，眼睛一直若有似无地朝包间内的洗手间瞥去，明显不大情愿的样子。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左秦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叫你多嘴。他面露惊恐地看向庄景严，心里用最快的语速拼命祈祷着，求各路神仙保佑刚才说的话，这位大BOSS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巧，这个点各位神仙大概不是在吃午饭就是在睡午觉，谁都没听到左秦的祈祷。
    “两点半之前，我需要一份A记近三年经营分析报告。”庄景严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十指交叉。
    左秦眨了眨眼睛，不自觉地将耳朵凑近了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他按亮手机看了一眼，结结巴巴地开口：“庄……庄总，现在已经快十二点半了，从这里回公司差不多要30分钟，一个半小时一份经营分析报告……”
    老板你还是人嘛？
    “时间太充裕了？”男人面无表情，用再平静不过的语调宣判着左秦的“死刑”，“那就再加一份财务分析报告。”
    “庄……”左秦腿一软，差点扑通一声给男人表演一个当场下跪，“庄总……我错了，我现在马上去找陈叔，拿了打包的饭菜就走，绝对不多耽搁一分钟。”
    看坐在那儿的男人点点头，“嗯”了一声，左秦悄悄地松了口气。看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低着头，准备趁男人下一句话说出口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动作快一点的话，两份报告还来得及在两点半前完成。”
    左秦：……
    他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想着要来观摩老板的约会，八老板的卦！
    左秦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看了看老板那张刀枪不入的扑克脸后，也立马住了嘴。
    就凭他跟着庄景严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这位大BOSS现在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刚才看似随意说出的任务也并非是张口即来，左秦凭心而论，以他现在的能力和速度，在两点半前完成所说的两份报告，差不多是他能达到的极限。
    看向庄景严的眼神里又带上了一抹敬佩之色。没想到在这种状态下，眼前的男人还能保持这么清楚的头脑和精准的判断。都说色令智昏，情窦初开的男人不是傻小子就是愣头青，看样子在自家大BOSS身上并不适用啊。
    他还是一如即往的那个逻辑严谨，思绪缜密，追求最大限度完美的J&N老板，并不会因为特定的什么人而改变分毫。即使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应该也只是对那个姑娘吧。
    啧啧啧，左秦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许文清的脸，真不知道这姑娘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让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庄总高看她一眼。
    没等庄景严再次出声赶人，左秦已经收回了思绪，并以最快的速度切换回了工作状态：“好的，庄总。我先回公司了，您慢用。”
    说完，冲庄景严点头示意，离开包间下楼朝陈叔的方向去。
    “人走了，出来吧。”
    洗手间内毫无动静。
    藏在里面的女孩似乎是怕对方再杀个回马枪，她将帘子掀开了一条小缝，看到左秦的身影在楼下稍作徘徊，随后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去之后，这才试探性地拉开了门，耷拉着小脑袋走了出来。
    “左秦跟了我这么些年，分寸还是有的。”庄景严沉声道。言下之意，邵书楠即使不想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也不必这么紧张。
    邵书楠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索性就没说话。她坐回刚才的位子上，喝了口杯子里剩下的果汁以掩饰尴尬。
    庄景严的目光投过来时，就看见她小嘴微张，两排整齐而小巧的牙齿在粉色的吸管上轻轻咬了两下，随着杯子里的饮料入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极了他当年从路边捡回的那只猫。
    庄景严猛地移开了视线。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邵书楠想到刚才听左秦说起，庄景严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开，正准备说是不是先回公司，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她的顶头上司，也是她刚进J&N时一手带着她的经理王明英。
    她接通了电话：“喂，明英姐。”
    “书楠啊，这个时间点你应该早就离开江海大厦了吧？怎么没见你回公司？”电话那头传过来了王明英的声音。
    邵书楠下意识地看了眼庄景严的方向：“我现在在外面吃午饭，不好意思耽误了点时间，一会儿就回……”
    “没事不着急，我就是随口一问，”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一会儿，继续道，“书楠啊，上午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和你多绕弯子了。这个项目原本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但上面仔细讨论过后，觉得由你来做还是不大合适。张总是我们J&N多年的老客户了，多年合作下来一直很愉快。你吧……书楠啊，你才毕业那会儿就跟着我，对于你的能力我很了解也很信任。只是上面认为，你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经验上还是有所欠缺的。万一一个不好让张总察觉出来，我们今年派了个不懂行的过去带队，也影响J&N的声誉你说对不对？”
    邵书楠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很快地消散不见。
    “是的，明英姐，我明白。”她振作起精神，立刻回复道。
    王明英在电话那头无声地长叹一口气。
    江海大厦这项目难度不大，以邵书楠的实力完全是可以胜任的。上面之前明明也是通过的，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主意。这姑娘从进公司起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只是每次想要提拔她，或是给她安排一些性价比高些的项目时，总有人横插一手压下来。不知道这姑娘得罪的究竟是谁，王明英想帮忙，也只能有心无力。
    “上面安排江海大厦的项目之后由许文清接替了。许文清你应该多少也了解，她虽然进J&N的时间不长，但进来以后基本都是在做这个行业的客户，对行业还是比较了解的，”为了让邵书楠心里好受些，王明英试图努力解释公司这么安排的合理性，“而且今年她升上了高级顾问，职级也比你高。单从这个项目来看，她确实是更合适的人选，所以上面就改主意让许文清去了，临时做的决定，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没来得及通知你。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情商，应该客户那也没出什么事。”
    “嗯，放心吧，我理解公司的安排，客户那边没事。”
    电话那头的王明英摇了摇头，这姑娘每次对待公司的不正当待遇，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明白”，“我理解”。起初以为不过是嘴上的敷衍，但四年下来，无论公司上层怎么打压，这姑娘非但没有任何想要离职的迹象，反而越挫越勇似的。倒真像是理解过了头。那股拼命三郎的劲儿，她看了都自叹不如。
    庄景严朝邵书楠的方向看了一眼。电话的内容并不难猜。女孩眼眸低垂着，脸上虽然一片平静，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一抹失落。从早上的会议来看，她的准备十分充分，在客户面前，面对突发事项的分寸也拿捏得很好。相反倒是那个空降的女人……
    他忽然拿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吩咐了几句。
    邵书楠看到庄景严的动作，没多想地连忙捂住手机，却还是晚了一步。
    “咦？刚才那个声音，你和庄总在一起？”
    邵书楠：……
    大家一定是平时听了太多次大BOSS的培训视频，才会对他的声音这么敏感。
    她心虚地看了庄景严一眼，把手机拿得远了些，捂住听筒压低了声音：“不是的，明英姐你听错了。”
    王明英想想觉得也是。如果邵书楠真有什么本事能和庄大BOSS扯上关系，哪至于在J&N被打压这么多年，连个高级顾问都升不上去？她摇摇头，挥散了脑海中一瞬间涌上来的猜测。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吃完饭早点回公司。”
    “好的，明英姐。”邵书楠应到。
    见庄景严又招来了服务员，连忙赶在他开口前挂断了电话。
    第13章
    “吃完了？”和服务员交代了几句后，庄景严问。
    “嗯。”邵书楠点点头。
    “回公司吧。”庄景严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很快地，服务员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礼盒走了过来：“女士您好，这是为您打包的一份点心。”
    点心？
    邵书楠下意识地看向眼前的背影。
    男人的身影却没做停留，径直下了楼。
    服务员看庄景严下了楼，笑着凑近了些说：“刚才庄先生看您把那盘点心都吃完了，特意吩咐再给您备一份。庄先生对您可真用心。”
    邵书楠将手中的点心盒稍稍拎起来瞅了眼，心中了然。可能是猜到了刚才那通电话的意思，觉得她毕竟是庄太太，J&N的正牌老板娘，却在自家的公司受了委屈，一下子有点过意不去吧。
    一盒点心，聊表心意。这点心意，她受得起。
    邵书楠眉眼弯弯，笑着谢过服务员，拎着点心跟上了前面的庄景严。
    正好，点心拿回去给晓婉一块儿尝一尝。
    陈叔已经在车门前候着。黑色的宾利一路行至位于市中心区的J&N大楼。
    庄景严在大楼入口处下了车，走了几步之后，却没见身后的女孩跟上来，放慢了脚步。
    邵书楠有些迟疑地走上前两步，抬头看了看写字楼大堂，斟酌了一下，道：“庄总。”
    庄景严停下，等着她之后的话。
    “那个……庄总，您要不先上去，”邵书楠有些迟疑，含含糊糊地道，“我先去旁边便利店买点东西？”
    “不想和我一起上去？”庄景严直接戳破了她心里的小九九。
    邵书楠见瞒不过，老实地点头。
    她要是今天跟着庄景严一起进了公司门，保准不到半个小时，整个公司都要传遍了。别看大家平时都一副行业精英，对娱乐八卦不屑一顾的样子，实际上骨子里都是一群骨灰级八卦选手。毕竟平日里的工作压力太大，总要找点输出口。
    庄景严是J&N的超级王牌，本来就自带光环，又刚从国外回来，随便往那一站就是目光的焦点。她可不想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庄景严的脸却是肉眼可见地立马黑了下来。
    “书楠？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项目那边怎么样，搞定了？早上你让我查许文请的项目安排，后续呢？她是不是真的到你们项目去捣乱了啊？”
    成晓婉刚好从便利店里走出来，正巧遇上才回来的邵书楠，顿时开启了机关枪式的连续发问模式。
    邵书楠还在思考是先回答成晓婉的问题，引开她的注意力，还是先给庄景严一个眼神，祈祷他赶紧趁晓婉认出他之前逃离现场，就听一声惊呼 ：“庄……庄总？！”
    邵书楠：……
    好吧，她该想到以庄景严的外型和气质，怎么都不是会被人忽略的类型。
    男人竟然还冲成晓婉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迈开长腿独自走向了电梯。
    邵书楠：……好的她确信，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果然，在载着庄景严的电梯门关上之后，成晓婉立马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攀住邵书楠的手臂忍不住地晃来晃去：“天哪！！！快快快快快快快，赶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和庄老板在一块？！而且你看见他刚才那个眼神了吗？那分明是在说‘你们聊着，我为了避嫌我先上去了’。快快快，老实交代！”
    万万没想到会在公司楼下被成晓婉给撞个正着，只能感叹一句怕什么来什么。随后邵书楠从许文清抢项目那儿开始，一五一十地跟成晓婉说了一遍。
    成晓婉听着听着，拳头硬了：“所以许文清真跑去抢你项目了？？？我的天，她还能更没下限一点吗？”
    邵书楠双手一摊，表示这操作她也是闻所未闻，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电梯：“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庄大BOSS今天早上居然选了那个项目去拜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场面是不是一度特别尴尬，想想我就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邵书楠点点头：“幸亏庄总在，没捅出什么大篓子。只是她已经以项目负责人自居了，我再站出来肯定不大合适，这个项目就顺势让她接了。后面……我就沾了老板的光一起吃了个饭，然后顺路一起把我捎回来了。”
    成晓婉羡慕道：“哇，和老板一起吃饭！邵大小姐你可太出息了！你知道庄大BOSS一顿饭有多难求嘛？我听说他回来之后，想约他吃饭的企业家简直排成了大长龙，一个个像后宫娘娘等待皇帝临幸似的，简直望眼欲穿！”
    ……晓婉，你这形容，是不是有点……？？？
    “你们中午吃了什么？庄老板请客的地方，是不是特别高级？”说到吃，成晓婉的眼睛简直要放出绿光来。
    邵书楠回忆了一下中午那家餐厅，虽然没看到账单和菜价，仅布置和服务，就知道绝对是价格不菲。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不像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地方。”
    “是不是还有电视剧和小说里的那种私厨？独家秘方？哇，我也好想尝一尝啊。”成晓婉甚至不自觉地吸了吸口水。
    邵书楠心里好笑，冲她扬了扬手里的点心盒：“喏，给你带了份点心回来，下午茶。”
    “不是吧——！居然真有我的份！是不是超贵啊？”
    “不知道，庄总买的。”
    “太幸福了吧！书楠你和庄大BOSS现在可是一饭之缘的交情，如果明年他还记得你的话，会在你的晋升上帮一把也说不定？不然每年都这么卡你一下，恶心谁呢！”想到邵书楠今年的晋升，成晓婉朝空中作势挥了两拳，输给那个许文清还是叫她愤愤不平。
    看邵书楠一副没往心里去的样子，成晓婉道：“我觉得庄大BOSS是个好人。”
    “因为这盒点心？”
    “哎呀！”被戳破的成晓婉白了她一眼，“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邵书楠看了她三秒，认真地点了点头。
    成晓婉：……这种朋友不要了吧。
    二人笑闹着，成晓婉忽然想到了什么，遗憾地看着书楠，“不过邵大小姐，你怎么就年纪轻轻，英年早婚了呢！”
    邵书楠：“？”
    “你看看老板啊，多棒的钻石王老五！长得帅，能赚钱，出手大方，还守身如玉！那么多年，从来没听他和哪个女人传出一丁点花边消息。再想想你那个纸片人都不如的老公，哎——！”成晓婉长叹了一口气，一副自家好好的白菜，怎么就被猪拱了的心情。
    还是最臭烘烘的那一头！
    邵书楠：……
    这题她不会答，下一道。
    成晓婉自己说着说着，也觉得这个白日梦做得有些过了：“我也就那么一说，像庄大BOSS这样的人，哪是咱们一般人家的姑娘高攀得起的。听说老板背景很不简单，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名门望族。老板毕业之后，家里直接一堆公司摆出来，让老板随便挑着练手。结果老板心气高，业绩好的公司看都不看一眼，选了那会儿即将瘦死的J&N。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自从庄大BOSS坐镇J&N，J&N就起死回生了一样，一直发展到今天。”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像亲眼所见一样。
    “哎呀，虽然做庄家少奶奶是没什么指望，但不妨碍大家花痴一下嘛，”成晓婉说着又瞥了眼邵书楠，“结了婚的也有花痴的权利！诶对了，你上周好像说你那个纸片人老公回来了，后续呢？”
    电梯在此时上升至J&N所在楼层。随着电梯门的打开，二人走出电梯，也刻意地压低了音量。
    “没后续了。”邵书楠随意地道。
    “没后续了？那人呢？叫出来见见啊。”成晓婉嘴上说着是见见，心里想着的是揍一顿也说不定。
    ……其实你已经见过了。邵书楠心里补了一句。
    当然不可能这么说出口，她想了想：“emmm……不大方便。”
    “为什么？”
    “他……他忙，又走了。”邵书楠随口道。
    “什么？又走了！”成晓婉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看了看周围，强自压了下来，“几年不见，回来露个脸就又走了？？？唉不是，我的邵大小姐，你到底是有什么癖好，天底下两条腿的好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从垃圾桶里找老公啊……！”
    成晓婉一脸这姑娘没救了的表情，翻了个死鱼眼。
    邵书楠心里一虚，不知叱咤风云的庄大BOSS被人贴上“常居垃圾桶”的标签是何感想。
    “就这样都不离，怎么想的，”成晓婉小声嘟囔着，“所以离婚呢？还是没戏吗？”
    邵书楠想到周六那天，第一次的离婚提议以失败告终，实话实说：“提了，他不同意。”
    “我去！！！”成晓婉没忍住差点爆了句粗，恶狠狠地道，“他不同意？他凭什么不同意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你这个杀千刀的纸片人老公最好祈求不要被我碰上，否则看我不剥他一层皮下来！”
    邵书楠看了看张牙舞爪的成晓婉，又偷偷瞥了眼庄景严办公室所在的方向，再一次心虚地低下了头。
    第14章
    “不能离就不能离吧，这么多年也过来了，”邵书楠想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往好了想，起码不会有人催婚了？”
    幸好成晓婉向来是个好忽悠的，脾气来得急去得也快：“也是啊，像我爸妈，一见面就是‘男朋友有了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爸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简直愁死我了！！”
    “对吧？有个隐形人一样的挡箭牌还是挺不错的。挡住了上一辈的催婚，又不打扰我的生活。”邵书楠拒绝承认自己是为了饭碗向资本主义低头，为自己的怂包找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反正是名存实亡的夫妻，也没几个人知道。
    “哪天他要是松口同意离婚了，我立马帮你俩把民政局给搬来，绝对不能给这个渣男反悔的机会！”成晓婉义愤填膺。
    邵书楠：“……为拆CP搬民政局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啊，书楠姐，”新来的行政姑娘一头短发，看见邵书楠时脸上表露出了一瞬间为难的神色，“那个，你的新位子还没定下来，可能要委屈在助理位再坐几天。”
    “哦，好。”
    “一个位子而已，怎么都到新的一周了还没搞定啊。”成晓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新来的行政姑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些局促地解释：“原本每个级别都有固定的位置，可是助理高级顾问，公司从来没有过这个职位，所以……”
    “没事，你去忙吧。”邵书楠拉住还要说些什么的成晓婉。
    行政姑娘微微点了点头，抱着一堆材料走进了打印室。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成晓婉一路骂骂咧咧地跟着邵书楠走到了助理位上，看着邵书楠从包里取出电脑，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最终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挺好的呀，天高皇帝远嘛。”她笑盈盈地看着成晓婉，朝远处庄大BOSS办公室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出息，”成晓婉没好气道，“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几个橙子来。”
    ***
    J&N，总裁办公室。
    庄景严眉头紧锁地看着面前的一份资料。
    这份资料是他在回公司前，吩咐左秦准备的，上面是邵书楠这四年来经手过的所有项目情况。除了前半年的工作安排还算合理之外，其余的三年半时间里，项目密密麻麻，就连准备资料的左秦看了，都不免感叹一句：“这些项目难度虽然都不算大，但数量是不是有点夸张？”
    不仅如此。
    庄景严越翻眉间的印迹越是深刻。这些堆积如山的项目还有一个共同点——收益率极低。他甚至怀疑，J&N这几年来所有没有承接必要的鸡肋项目，全部都在这里了。
    难怪她四年下来，连一个高级咨询顾问都没有升上。
    男人眸子蓦地一冷。
    他按下直线电话：“叫邵书楠进来。”
    ***
    邵书楠坐下来才没一会儿，就看见顶头上司王明英神色匆匆地走过来。
    她走到邵书楠身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书楠，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冲撞庄老板了？”
    “？”冲撞？不知道离婚算不算。
    “庄总让你过去，听说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邵书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摇摇头：“现在？”
    “嗯，庄总面前，说话注意一点。”王明英叮嘱道。
    邵书楠应了一声，一脸茫然地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
    她进J&N整整四年，这是第一次踏进总裁室。这间办公室的视野极好，两百七十度环江落地窗，从这里望出去，整个S市最繁华的中心区域尽收眼底。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一时间让人心生错觉，仿佛古代的君王，在欣赏他一手打下江山。
    “坐。”
    邵书楠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他们又见面了。她在沙发上坐下，目光瞥见茶几上的一份资料，又连忙移开了视线。
    男人回过身来，将门落了锁。
    随着嗒地一声，邵书楠心里的那根弦也跟着震了一震。
    “手机给我。”声音毫无波澜。
    邵书楠不明所以，挣扎了一下还是递出了自己的手机。
    庄景严接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又黑着脸递回来：“密码。”
    “哦。”
    手机再度回到手里时，微信和通讯录里都多了一个星标置顶的联系人。
    “我不希望下次找你，还需要通过别人。”男人说着，坐在了她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位。
    他将茶几上的资料朝邵书楠的方向推了推：“这份资料你先看一眼。”
    邵书楠这才拿起资料。
    这是一份拟收购项目的计划书，标的公司生产经营竹制产品，位于Z市下的一个地级市。公司规模不大，自培育了一片优质竹林，似乎是想走小而精的路线。
    邵书楠看着资料，若有所思。标的公司资质不差，但这样小规模的公司通常不在J&N承接业务的范围内。手中的计划书能送到庄景严这里，看来收购方的来头不小。
    仿佛知道邵书楠心中在想什么，下一秒，庄景严道：
    “收购方是盛氏集团。”
    邵书楠不由一惊。
    盛氏集团。Z省的家居龙头企业，凭借定制化的产品和专业化的服务，占据了国内家居市场的半壁江山。公司的高层一直有意争取盛氏集团的业务，只不过J&N的竞争对手容兴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邵书楠想着，已经将疑问说出了口：“盛氏集团的业务不是都在容兴手上？”
    “所以这个项目，是我们争取盛氏集团的突破口，”庄景严长指微屈，在茶几上轻叩了几下，“标的公司的优势不仅是自培育竹林，他们甚至培育出了新型木种，木纹清晰肌理细密，生长周期快了寻常树木近三成。”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着邵书楠目光如炬：“盛氏集团对此次收购十分重视，我打算让你负责这个项目。”
    “我？”邵书楠怔住。
    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庄景严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她。
    尽管内心的深处已经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小火苗，邵书楠还是出于对J&N负责的立场道：“庄总，我现在还只是助理高顾，如果您是因为我们私下的关系给我这次机会……”
    话没说完，就被庄景严打断：“J&N是我多年的心血，我不会拿J&N的命运开玩笑。”
    他字句坚定：“我用人不论级别，只看能力。还是你觉得，你的能力不足以胜任？”
    邵书楠心里难免有几分触动。自毕业进入J&N这么多年，她一直被安排的都是些边缘项目。要不是刚才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她甚至以为当初那满心壮志早随时间淡了去。
    仿佛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伯牙找到了子期的激动。
    这一刻，邵书楠打心里觉得面前的庄景严是个难得的好老板。如果他们只是纯粹的老板和下属的关系，那就好了。
    可惜那一纸夫妻的联系，给这份单纯的关系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等她站稳了脚跟后，一定要再跟庄大BOSS谈谈离婚的事。在此之前，塑料夫妻的事实绝对不能泄露分毫！
    邵书楠握了握拳，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庄总放心，这个项目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之后还有个会议。具体的项目资料，我会后抽空给你。”
    邵书楠：“好的，谢谢庄总。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眼前的女孩一张小脸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眼神里却一片清澈，庄景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无声默许。
    看见邵书楠从总裁办公室里走出来，成晓婉拿着几个橙子立马就晃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刚走你就被庄大boss叫进去了？”
    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王明英。
    邵书楠放下手中的资料，莞尔一笑：“没什么，就是早上江海大厦那个项目安排给许文清，于是我后面的排期就空出来了。正好庄总手上还有个别的项目，就安排我去了。”
    成晓婉一惊，怀里的橙子都滚了两个下来：“啥？庄大BOSS的项目！邵大小姐，你这一定是苦尽甘来撞大运了！”
    她一脸欣慰又兴奋的模样，快速捡回了橙子凑到邵书楠面前：“来来，大BOSS给安排了什么高精尖行业的项目，让我也开开眼？”
    一旁的王明英虽然没说什么，眼中隐隐的期待却是出卖了她。
    “一家小型制造企业，规模不大，勉强百万级的流水，”想到这次收购的重要性，邵书楠轻描淡写道，“工厂建在Z省的山区，工作环境可能比较艰苦。庄总后面还有会，具体的也没细说。”
    “啊，小型制造业啊……”二人的兴致明显淡了下来。在国内，小型制造企业的项目再常见不过，老板多数管理意识匮乏，也没什么眼界，J&N通常会在接项目时选择回避。
    “还以为庄大BOSS会看在一饭之缘的份上，拉扯你一把呢，”成晓婉小声地咕哝了一句，随后笑意又重新爬回了脸上，“没事儿，起码这个项目还是庄大BOSS安排的，别人想要还没这个待遇呢！来，吃橙子！”
    说着，将手里的几个橙子一股脑地塞给了邵书楠。
    作者有话要说：　　庄大BOSS：这个项目不错，不知道合不合媳妇儿的心意。
    书楠：太感动了，我一定想办法把这个婚离掉！
    庄大BOSS：……？？？
    ***
    感谢鱼白小天使灌溉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邵书楠手里捧着个橙子，试图在大BOSS把材料发给她之前，先在网上搜集一些相关的信息。只是被收购的标的公司异常低调，网上能搜集到的资料甚少。她时不时地伸长脖子朝庄景严办公室的方向张望一下，一直等到下班，也没见庄景严把资料发给她。
    转眼间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邵书楠从工位上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她拿起水杯，准备去茶水间倒杯水，顺便去庄景严办公室周围晃一圈。
    兴许庄大BOSS贵人多忘事，看见她就想起来了？
    离总裁室还有些距离，就看见公司行政妹子端着几乎未动的果盘走出来：“诶，书楠姐你还没下班吗？ ”
    邵书楠手捧着水杯：“嗯，手上刚好有些事没做完。”
    说着，她状似不经意地随口提了一句：“对了，庄总回去了么？”
    “嗯，”行政妹子点点头，“下午晚些时候好像就没看见人了。收拾了东西我就该下班了，你也早点回呀。”
    “哦，”邵书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稍稍有些失落，“拜拜，明天见。”
    既然庄景严已经不在公司了，她也没有再待的必要。回到工位上，简单收拾了一番，也下了班。
    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外面的天还亮着。好久没有这么早下班了。邵书楠看着天边那一抹橙色的晚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情甚好跟着下班的人潮一起走下了地铁站，就连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地铁这会儿看来，也是烟火气十足，满满的生活气息。
    她找了个转角的地方站好，和四周的上班族一样拿出手机翻了翻。
    屏幕上下划动，在星标置顶处停了下来。
    【我是庄景严。】
    【你已经添加了庄景严，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话框里除了一句招呼和系统提示外，并无其他内容。如果不是夺人眼球的星标置顶，她甚至都要怀疑下午走进庄景严办公室，只是她臆想出来的画面。
    邵书楠点开左上角的头像。头像是一个素雅的白瓷花瓶，看上去应该价格不菲的样子。瓶子里没有娇艳的鲜花，而是插着几株有些泛了黄的狗尾巴草。
    emmmmm……
    她将狗尾巴草放大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很想从中看出些什么玄机。数次后，她作罢。看起来就是几根再普通不过的狗尾巴草而已。只是这个头像，好像不大符合J&N大BOSS高精尖的专业人士身份呀。
    大概就是随手设的吧，大BOSS的心情你别猜。邵书楠耸了耸肩，准备退出头像信息界面。
    行驶平稳的地铁忽然晃了一下。
    邵书楠一个没注意，手指也在屏幕上无意识地点了两下。等她回过神时，那瓶插着狗尾巴草的花瓶已经晃了两下，还伴随着手机可疑的震动。
    ……不会吧。
    邵书楠赶紧退回了对话界面，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那一条系统信息，顿时眼前一黑。
    【我拍了拍庄景严。】
    简直有种偷看被抓包的羞耻感。
    听说现在好像可以撤回？邵书楠慌忙点着那条尴尬的“拍一拍”消息，没有撤回选项。
    平时懒得更新app的弊端一下子暴露出来。
    邵书楠还在挣扎更新完app再撤回是不是来得及，对方已经一条消息回了过来。
    【庄景严：？】
    ……
    她放弃抵抗。深吸了两口气后，回复：
    【不好意思，手滑了。】
    邵书楠紧握着手机，过了五分钟后，对面都没再有回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后悔，她刚才是不是应该接着问一下项目资料？隔了五分钟再问的话，好像显得有点刻意？
    心里的天人交战还没战出个所以然，手机又是一阵可疑的震动。
    她低头扫了一眼，差点没吓得把手机扔出去——
    【庄景严拍了拍我的小脸，并亲了一口】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邵书楠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现在卧轨还来得及么？
    早知道就不和杨青瞎设置什么拍一拍了！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她的心里再度发出了人猿泰山式哀嚎。
    远在大洋彼岸的罪魁祸首仿佛是感受到她的哀怨，竟在这时候一通语音电话拨了进来。
    “杨青，我社会性死亡了。”接通电话的一瞬间，邵书楠生无可恋道。
    “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一头雾水。
    “我真的社会性死亡了。我……算了，”邵书楠看了看地铁里黑压压的人群，打住，“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干嘛，没事不能找你了么？”杨青杠了一句，“好吧，确实是有事。你记忆这几天有什么好转的迹象没？”
    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一提起庄景严，邵书楠就想原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再多来几捧土的那种。她摇摇头，想起杨青并看不见：“没有。”
    “这几天我托了几位朋友帮忙，联系上一位这方面的权威。他回国时间不长，在S市开了一家诊所，你等会儿啊，我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给你。”
    说话间，手机上已经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段朗，手机号:13XXXXXXXXX，S市XX路XX号】
    “收到了吗？记得有空联系段医生去看一看。”
    “嗯，”邵书楠并没放在心上，应了一声，随口道，“你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凌晨了吧？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时候来找我。”
    不知是不是地铁下面WIFI信号不是很好的缘故，电话那头杨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没，没什么啊。就是已经准备睡觉了，突然想到这事。”
    “好吧，”邵书楠也没多想，“那你早点睡吧。”
    “记得早点约段医生去看呀，宝贝儿晚安我睡了！”
    ……
    邵书楠挂了电话，地铁也刚好到了站。
    马上收购项目就要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去见见这位段医生。她想着，把杨青发过来的电话记了下来，走出了地铁站。
    一直到回家之后，都没有再收到庄景严的消息。她估摸着今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下文了，放下手机，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后，躺在沙发上敷着面膜，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时间。
    面前的电视开着，遥控器来来回回地翻了几圈，也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节目。其实邵书楠并不怎么看电视，也忙得没什么时间看电视，只是一个人在家里，偶尔会有些寂寞，电视开着当作背景音，显得家里有点人气。
    她随意地在主页点了个综艺，自动跳转到最新的一期。
    这是一档真人秀节目，节目当中力推的那个小生好像是目前娱乐圈的顶流。邵书楠不怎么关心娱乐八卦，却也对这张脸多少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他们办公楼隔壁的商场一楼，好像还看到这位小生的展台。
    仔细看看，他皮肤生得白，五官精致得让女孩儿们也自愧不如，一对桃花眼眼尾微微向上挑起，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勾人。邵书楠拍了拍脸上的面膜，确实是挺符合现下年轻姑娘，尤其是学生妹子们的审美。
    不知怎么的，看着屏幕中流量小生的脸，邵书楠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庄景严的模样。
    如果庄大BOSS出道的话，别的不说，光凭他那一张脸，就足以碾压大批小鲜肉。啧啧啧……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邵书楠竟然觉得这句话用在老板身上，也是意外地合适。
    对着屏幕花痴了一会儿，邵书楠回过神，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她刚才怎么能脑补老板的脸呢？这是对庄大BOSS智慧的亵渎！不行，实在是太罪恶了！！
    她拿起一旁的平板电脑，翻出了之前某财经频道对庄景严的访谈视频，投屏播放。当庄景严智慧沉稳而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时，邵书楠对着电视屏幕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没错！这才是庄大BOSS正确的打开方式！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邵书楠像突然被人按下了开关键，第一时间跳起来，朝手机冲过去。应该是庄大BOSS发资料过来了！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这么渴望在夜晚收到来自工作上的消息。
    她拿起手机一看——
    消息确实是来自工作群，不过，却不是她心心念念了一天的项目资料。
    来自J&N行政部门的通知：Hello,J&N的小伙伴们，很抱歉这么晚打扰到你们。之前在加班的时候，办公室天花板顶灯发生过脱落事件，所幸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为了以防此类意外事件再度发生，保证J&N员工的人身安全，我们请来了专业的人士，会在明后两天对公司进行各方面的安全检查，排除办公区域内的安全隐患。这两天没排项目的同事可以不进公司，期间保持手机联系畅通。排了项目的同事，照样进项目现场不影响，但明后两天的工资会按照1.5倍的系数发放。
    消息一出，群里立刻排队送起了小花。
    【收到！】
    【妹子辛苦啦，这么晚还在忙工作，加鸡腿！】
    ……
    邵书楠觉得这个消息来得还真是时候。
    她看了看手机里记下来的那个电话。原本还在想是不是拖一阵子再去，现在……似乎可以安排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BOSS拧了拧眉心，叫停了正在汇报工作的左秦：“拍一拍，是什么？”
    左秦：？？？
    第16章
    怕晚上直接电话过去，段医生不大方便，邵书楠试探性地给他发了条短信。她大致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询问对方最近是否有时间能够过来面诊。
    本以为这个时间发出的消息，对方不一定看得到。没想到手机还没放下，段医生的消息就秒回了过来 ，速度之快倒是把邵书楠给吓了一跳。
    她点开屏幕上那条新收到的信息：
    【明后两天诊所暂时没有预约，可以随时过来，来的时候提前通知一声就行。】
    啊，也是明后两天呢。
    邵书楠看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真是……意外的巧合啊。
    手机那头的人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不一会儿，又是一条信息紧接着进来：
    【啊，不好意思我看错了。明天已经约满了，后天还空着。如果你想要约周末的话也行，只不过通常人比较多一点，最好提前一周预约。】
    邵书楠看着这条打得有些拙劣的补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预约了后天下午。
    只要她心里没鬼，尴尬的就是别人。
    ***
    转眼就到了预约去私人医院的那天。
    邵书楠把前两次检查下来的各种单据和拍的片子整理好，通通地带在了身边，跟着导航摸索到了杨青介绍的这家私人医院。
    医院取址闹市中取静，导诊台的小护士听邵书楠报了名字后，立马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快速做好了登记，领着她走进了诊室。
    “段医生，邵女士到了。”
    穿着浅色衬衫的段医生原本正半躺在椅子上假寐，听见小护士的声音，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邵书楠女士是吧？你好，我是杨青的朋友，段朗，”他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模样，扯了扯没什么褶子的衬衫，礼貌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晴朗的朗，不是那个在无量山洞里爱上神仙姐姐的段郎。”
    邵书楠眉眼一弯，跟着笑了起来。
    她四下看了看这间诊室，与其说是诊室，倒不如说是一间别具匠心的工作室更为贴切。家居风的装修风格，让进来的人在第一时间内放松下来。
    段朗看了邵书楠带来的那些检查单据，又给她安排了一系列的复查。
    “怎么样？”做完检查的邵书楠有些忐忑地问道。
    “之前的皮外伤恢复得很好，不过……”段朗拖长了尾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记忆目前看来，确实是暂时失去了。听杨青提起过，忘记的，是您……先生？”
    邵书楠承认：“是的。”
    “真是遗憾。”段朗感叹道。他想了想，从手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本简洁风的笔记本。
    “目前还不能确认，除了遗失和您先生相关的记忆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记忆也受到影响，”他说着，把刚才拿出的那本笔记本递给邵书楠，“我建议您可以尝试一下记日记。”
    看到邵书楠略带疑惑的眼神，段朗解释道：
    “失忆的通常症状，常常是遗失了某一个时间段的记忆，像您这样忘记特定的某个人，并不多见。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的是，和他的过去，您都不记得了。但是，和他现在乃至未来创造的回忆，会不会也被遗忘，还是未知。”
    诶？意思是，她有可能持续不断地忘记和庄大BOSS相关的事情？
    房间内突然传出一阵突兀的声响。
    邵书楠正要寻着声响的地方看去，就见段朗嘿嘿笑了两声，从桌子底下捡起了一副笔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东西有点乱，让您看笑话了。”
    邵书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段朗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我希望您每天写写日记。不拘泥形式，也不用像小时候写作业那样长篇大论，每天睡前挑个固定时间，随意写上两笔。记下同您丈夫说过的话，一起做过的事之类。隔一周往前翻一翻，看看对上面记下的内容是否还有印象。”
    邵书楠倒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失忆居然还可能是持续性的。她接过日记本，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好了，那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之后最好每个月来复诊一次。如果哪天忽然发现，对之前日记没什么印象了，一定要及时来找我，”段朗说着，拿出了手机，“或者先加个微信？如果以后工作忙刚好没时间的话，线上复诊也是可以的。这是我们最近新推出的服务。”
    ……不知道是不是邵书楠的错觉，似乎又听见了刚才那道奇怪的声响。
    段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没事，方便。”邵书楠说着，大方地扫码加了对方好友。
    只不过，段朗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却笑得有些勉强的样子。
    “谢谢段医生，以后要多麻烦您了。”邵书楠也没想太多，支付了费用后便离开了。
    段朗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地从窗帘的缝隙中朝外瞄上几眼。等到确认人离开之后，他赶忙走回了办公桌旁。伸出手，在桌底摸索了一阵，摘下一枚圆型的通讯器：“喂喂，老庄，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Hello？听见你倒是吱一声啊，这玩意第一次用，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通讯器那头一片沉默。
    “喂喂喂？老庄？”
    通讯器那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手机铃声，很快地又被挂断。
    “老庄，不是我说你啊！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段朗咂着嘴，知道对面的那人一定听得见，摇头晃脑地又半躺回了他的工作椅上，“其他都没问题，怎么就偏偏忘了你？这明显是心中有怨啊！你要说没做什么鬼都不信！”
    通讯器那头的男人依然没有说话。
    段朗叹了一口气。这位庄家的大BOSS对女人素来没什么兴趣，是朋友圈子里都心知肚明的事。表面上忌惮庄家，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却从来没间断过。好断袖，爱无能，厌女症……要不是前几天庄景严亲自找上门，打死他都不敢相信，这位居然有一个早已在金屋里藏了六年的小娇妻。
    他那小娇妻现在也就二十六岁，六年前，刚刚二十岁，还是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孩子。
    这都能下得了手，禽兽啊！
    段朗拿起桌上的病历记录，一边翻一边数落着：“我中间尝试给她进行催眠治疗，开始的时候还一切顺利，但只要一问到和你相关的问题，你媳妇儿的防御意识就特别强，整个人都是拒绝沟通的状态。你到底怎么人家了，啊？”
    段朗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大对劲。断袖，厌女，却已婚六年。婚后丈夫远走他乡，妻子苦不堪言，最后选择保护性遗忘。这一串的信息汇集在一块，该不会……这倒霉姑娘被同妻了吧？
    他看向通讯器的眼神顿时变得极度嫌弃。
    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禽兽不如啊！
    电话那边依旧是一段极长的沉默。良久，男人声线低沉：“我知道了，多谢。”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老庄……”段朗还想再说些什么，通讯器已被男人无情地关闭。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相继开启。自高处向下俯视，看尽城市的车水马龙。
    房间内没有开灯，庄景严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在无尽的黑暗里，直到天亮。
    ***
    经过专业人员的安全隐患排除，办公室已经修整完毕。J&N也如往常一样忙碌起来。
    邵书楠坐在工位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既然庄大BOSS下一步的指示和资料都还没到位，那她就暂且先从同行业入手。这几天她将国内同行业上市公司的资料都搜罗了个遍，认真而踏实地做着功课。
    时不时地，也会趁间隙时间注意着庄景严那边的动静。或许是庄大BOSS这些天都太过忙碌的原因，算来自那次尴尬的拍一拍之后，已经有几天时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
    她的伯乐是不是在外面又看上了别的千里马了？唉，这年头连伯乐都是大猪蹄子啊！
    苦兮兮地抽了抽鼻子，邵书楠重新拿起笔，进入了下一轮的资料分析中。
    高跟窄裙，名包红唇。还未见人，就听见锋利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许文清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看见邵书楠对着电脑屏幕抽了抽鼻子，哭丧着张脸 。心里忽然一阵舒畅，唇角更是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她抬起头，伸长了脖子，像只斗胜的公鸡，一步一扭地迈着骄傲的步子朝窗边的那一排工位走去。
    在位子上坐了没一会儿，许文清忽然想到什么，朝着邵书楠的方向看了一眼，妆容精致的脸上带上一丝不屑的笑意。
    “哎，那边的助理，你过来一下，有份资料帮我去复印一份，”许文清一手撑着工位隔板，叫了一遍没得到回应后，话语间带上了明显的不耐，“怎么回事，没听见我和你说话吗？那边那位穿白色雪纺衬衫的助理？”
    第17章
    一旁一个正在整理资料的小助理看了眼，凑到许文清身旁：“文清姐，那不是助理，是邵高顾。”
    她故作小声，音量却刚好能让四周的人都听见。
    周围的同事们虽然看似埋着头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实际暗中都竖起了耳朵，偷偷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啊，原来是邵高顾啊，真是不好意思哈，”许文清仿佛真的全然不知似的，吃惊瞪圆了眼睛，“我看坐在那边的助理位上，还以为就是个才进来不久的小助理呢，怎么可能想得到是我们的邵高顾。话说邵高顾，你怎么……坐助理位上去了啊？”
    旁边的小助理拉拉她的衣角，用眼神指了指许文清现在坐的位置。
    许文清这才恍然大悟般：“啊，哎呀，你瞧我真是没记性，一定是江海大厦那个项目耗费了太多精力，我怎么连这事都忘了。不好意思啊邵高顾，都怪我，把你的位置抢了！”
    她手上拿着一沓薄薄的资料，一下一下在桌面上轻轻拍打着：“只是这排位子原本就是留给高级顾问的，邵高顾虽然叫邵高顾，毕竟前面还多了‘助理’两个字。去年是高顾位刚好有空缺，才能在靠窗这边占个位子。不过……咱们这行政也真是的，高顾位坐不了，也不能把人扔助理位呀。你说是不是？”
    邵书楠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完全没听见似的，连眼神都没往这边瞟上一下。
    许文清唱了这么久的独角戏，没见半点回音，顿时感觉被人当作了跳梁小丑。不悦的神情才刚刚显露了一丝在脸上，就有狗腿的小助理上赶着冲锋陷阵：“太不尊重人了吧？文清姐在跟你说话呢！”
    再看邵书楠那边，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一时间，这片办公区域剑拔弩张。
    直到有人气不过，冲到面前敲了两下桌子，邵书楠才伸手拨开头发，从耳朵里取出两颗小巧的内置蓝牙耳机，仰起小脸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啊，有事么？”
    许文清：……
    围观等着看好戏的众人：……
    许文清简直觉得浑身的气都不打一处来。这种蓄力一击，结果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着实太让人暴躁了！
    “没什么，”被这一圈许多人看着，许文清面子上挂不住，“抢了邵高顾的项目心里过意不去，本来是想来打声招呼，却没想到邵高顾因为江海大厦的项目怀恨在心，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
    “啊？哦，那……没别的事了？”状况外的邵书楠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作势又要塞上耳机。
    许文清两眼一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文清姐，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江海大厦那个项目是你凭实力争取来的，”前锋小助理义无反顾地替人挡着枪子儿，“有些人是自己技不如人还阴阳怪气。”
    说着，她还伸出只手假意替许文清顺顺气。
    邵书楠不明所以地掏了掏耳朵。怀恨在心？阴阳怪气？说的是她？
    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却更是让对面火从中来。狗腿小助理一手挽过许文清：“看见庄总亲自给她排了项目，有些人真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没想到，也不过是被排了个边缘项目罢了。听小郑说她在老东家时接触过那家客户，根本就是一家建在鸟不生蛋地区的小作坊，也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劲。”
    “好了好了，”许文清假意制止，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眼，“邵高顾，我善意提醒你一句，不要误以为庄总出面替你解个围，就攀上了庄总的高枝。在J&N，只果果有过硬的实力才是通行证。”
    邵书楠塞回耳机的手顿了一顿，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是来找茬的？想起成晓婉之前说的，她也想有机会问问许文清，上辈子她俩是结了什么仇什么怨，怎么老盯着她不放。
    她抬起眼，弯弯的眉眼中满是无奈：“江海大厦这个项目虽然规模不大，要做的事情却也不少。许高顾不如多翻翻他们家资料？在这跟我较劲多浪费时间哪，你说是吧？”
    出气不成，反被教训一顿。许文清气急反笑：“邵高顾的指点，我可不敢当。”
    她未说出口的话，由小助理代劳：“是啊，毕竟进公司四年，还没有正式升上高级顾问的，除了邵高顾也没有别人了。项目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你根本不知道，为了江海大厦这个项目，文清姐做了多少努力！”
    听到这熟悉的句式，邵书楠失笑。她忽然伸手摸摸下巴，故作高深：“我说不定还真知道。”
    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朝某个办公室瞥了一眼。
    没想到许文清竟然目光闪烁起来，气焰一下子泄了不少。甚至都忘记给自己找个台阶，就拉着小助理离开了。
    邵书楠有些莫名地朝刚才的地方又望了几眼。
    不会吧？她只不过是随便这么一瞥，竟然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那个方向都有谁的办公室来着？
    邵书楠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无形中知道了点什么。真是人在位上坐，瓜从天上来！
    ***
    没了许文清的打扰，一天的时间在研究资料中很快地过去了。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来自庄大BOSS的电话。
    正盯着电脑屏幕的邵书楠整个人一激灵，双手捧过手机。她环视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自己，飞快地找了个没人的会议室溜了进去，这才接通了电话。
    “喂，庄总。”确定会议室门锁好之后，邵书楠按下了通话键，率先开口。
    “这几天忙，不在公司。”电话那边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像是在对他失联的这段时间作出解释。
    “哦。”她应了一声，等着庄大BOSS的下文。
    “Z市的项目下周就要进场，你现在再看资料可能有些晚了。”
    ……所以？
    “所以这次收购项目的材料，我亲自带你过。”
    “庄总您稍等，我去拿下电脑。”邵书楠连忙道。
    “不必，我让陈叔接你，我们当面过。”男人语气里是不容置疑。
    ……？？？啥？！！让陈叔接她？这是要去哪？
    她心里想着，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一个定位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她看了眼，是S市的一处豪华别墅区。这意思是，老板不在公司，所以要她上门？
    “不不不不用了。”邵书楠吓了一跳，忙道。
    被人这么干脆地拒绝，不用想也知道庄大BOSS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兴许是来自大BOSS的威压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得到，邵书楠在会议室内来回走了几步，解释道：“那个……现在的时间点快到下班高峰了，陈叔出来可能得路上堵上好久。材料的话，我们电话里过行么？”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邵书楠退让一步：“那，视频里过也是可以的？我找行政帮忙开一下会议室的设备……”
    电话那边缓缓开口：“陈叔已经在公司楼下了。”
    邵书楠：……
    “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你如果现在下楼，还可能不被人看见。”
    邵书楠：………………
    她忙瞥了眼手机。过不了多久就是下班时间，到时候人多眼杂的，万一有谁认出了庄大BOSS的车，她真的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下楼。”
    没多想的，她连忙挂了电话，收拾了东西就往外走。
    J&N原本实行的就是不打卡的弹性工作制，项目不忙时早些离开办公室，也不会引来太多注意。
    纵是如此，邵书楠还是心虚。
    那辆黑色的宾利大大咧咧地停在大厅外正门处，一出电梯就能看见。她扒拉了几下刘海，试图尽可能多的遮住脸，一边以最快的速度钻上了车。
    ***
    邵书楠站在别墅门外时，天还亮着。
    开门的林婶是陈叔的夫人，邵书楠也有印象。简单打过招呼，林婶一路引着，带邵书楠上了二楼。
    二楼的落地窗前，庄景严身穿一套简约的家居服，负手站着。卸去了工作时的衬衫西装，他看上去好像没有了往常的距离感，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有那么一瞬间，邵书楠甚至觉得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了些许落寞。
    落寞的庄大BOSS？……这搭配不通！
    听见邵书楠上来，他回过身，走到桌前，看了眼还愣在楼梯口的人：“过来坐。”
    邵书楠一步一挪地拖着步子过去，才坐下就一秒不耽搁地拿出电脑，按下了开机键。
    就差把“我只是单纯来工作的”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很快地几份文件被推到她面前。
    仿佛大BOSS在回应：我确实只是单纯找你来工作的。
    看来庄景严已经事先将这些文件都研究了一番，资料上粗略地划出了重点，旁边还留有些标注。字如其人，收落笔间尽是锋芒。
    邵书楠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文件，注意力却悄悄地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他走到冰箱前，拿了瓶矿泉水，开盖喝了两口。又拿了一瓶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晾着；他经过书架，从第三排中间取了本书；他扯了扯睡衣的领口，朝这边走来。
    他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第18章
    随着庄景严的一步步靠近，邵书楠感觉心中住了一群小兔子，横冲直撞，手上的资料也不自觉地越翻越快。
    就见他长腿一收，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
    等反应过来时，邵书楠已经飞快地挪到了沙发最边缘。看着二人中间足以贴上一副世界地图的距离，心里一丝尚存的理智拼命呼喊：合适吗？合适么？合适么！！！
    确实……不大合适，她咬咬牙，不情愿地又挪了半个大西洋的距离回来。
    庄景严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伸手将桌上那沓材料分门别类：“这些是公司去年年报和今年的半年报，这份是行业研究报告，旁边的几份是标的公司正在研发中的项目，还有些拟开展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
    离得太远，自然看不清那些资料上都写的什么。邵书楠只得重新硬着头皮坐了回去。
    当庄景严正式开始说起标的公司情况的时候，邵书楠顾不上别扭，连忙竖起了耳朵，丝毫不敢懈怠，仔仔细细地听着。
    笔记本在茶几上放着，她时而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时而拿笔在本子上记下几笔。庄景严语速不快，如同他每一次的培训视频那样，逻辑清晰，极富条理。大到标的公司未来可能的发展前景，战略方向，小到一些需要重点关注的财务指标，一些在项目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甚至针对各个问题，都设定了不同答复下的解决方案。
    邵书楠跟着庄景严的节奏，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嫌茶几太远，改坐在了地毯上。
    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别墅区内零零星星地亮起了灯。
    庄景严的分析，信息量极大。纵是邵书楠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也只能勉强跟上七八成。还有些不能完全理解的，她只能先快速地记下来，回头再找时间仔细研究。这会儿，她半趴在茶几上，整理着刚才庄景严提到的重点问题，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其中。看着看着，两道纤细的眉毛忽然拧在了一块，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本子上划圈着。
    末了，无果。她回过头：“庄总，刚才您说的这个……”
    话到嘴边，顿住了。
    庄景严仰靠在沙发背上，一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轻阖着，呼吸平稳，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他眉心轻轻地拧着，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邵书楠放下笔，凑近了些看着男人的睡颜。
    啧啧，庄大BOSS即使是睡着了，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可爱。言情小说里总说，冷心冷情的男主睡着时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她定定地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好像怎么也得不出同样的结论。
    也不知道庄大BOSS孩童时期是哪般模样。邵书楠想着，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迷你版的庄小BOSS，板着脸昂着脑袋，一副天底下小爷最聪明，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简直带不动的傲娇模样。
    ……好想一拳锤爆他狗头。
    所以当初的她，是怎么喜欢上庄大BOSS的？
    不过，仔细看看，庄大BOSS的轮廓深刻得有些不像是东方人，眉峰凌厉，下颚线条完美，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人。比起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流量明星，庄大BOSS简直是长在了她每一处审美点上。
    邵书楠默默地擦了擦口水。难不成……她以前看上的，是庄大BOSS的美色？？？
    不会吧，她应该不会是这么肤浅的人吧。
    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清明：“看累了？”
    “不会啊，挺好看的。”
    ……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邵书楠：“……”
    别墅二层的客厅一阵诡异的安静。
    邵书楠手忙脚乱地抓了本笔记本塞到男人面前，指着上面某处，企图掩饰尴尬：“啊，庄总，我刚才有个问题想问……”
    男人瞥了一眼，挑起眉，也不说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邵书楠觉得不大对劲，狐疑地朝笔记本上瞅了眼。
    翻开的那一页，工工整整地记着一些注意事项，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侧边空白处有几个不知什么时候写下的“庄景严”，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问号，正是她所指的地方。
    邵书楠：“……”
    她还是别说话了吧。
    还是上楼来的林婶解救了她的尴尬：“庄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嗯，”他起身，冲还坐在地上的邵书楠道，“走吧。”
    邵书楠假装没看见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
    庄景严没说什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径直下了楼。邵书楠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刚才忙得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闻到扑鼻的香气，邵书楠才意识到早已饿得饥肠辘辘，那句准备好的“我不饿，就先回去了”也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这么多菜，庄景严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倒了多可惜，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兴许是担心二人的餐桌气氛太压抑，林婶将一旁的电视机打开放着。她悄悄回头看了眼，二人在餐桌两边对坐，像对寻常的小夫妻，下班之后看着电视吃着晚餐。林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林婶的手艺真不是盖的。不知不觉邵书楠已经一碗米饭下肚，如果不是还想着要顾忌形象，她恐怕还能再来一碗。
    电视机里放着一部近期特别火的综艺，邵书楠看了几眼，又是上次那个唇红齿白的流量小生。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逗得几个女明星掩唇直乐。
    “下周去Z市，项目组成员决定了吗？”男人瞥了眼电视屏幕，沉声开口。
    流量小生这会儿在和姐姐们说着“土味情话”，本是俗套的老梗，对于邵书楠这样没什么机会看娱乐节目的，还是挺有意思的。目光在屏幕上留恋了三秒后，收了回来：“具体人员没定，不过已经有大致的想法了。”
    “人员安排和其他项目组有冲突的话，我来协调。”
    “嗯。”
    “最近还有一批新入职的，应该刚通过培训考核期。明天去找HR要一份名单。”
    嚯，这待遇！
    每有新项目开，向来都是一场抢人大战。邵书楠手上的项目众所周知钱少事多，从来没什么人自愿进组。她属意的人选，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其他项目组也抢着要。凭她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助理高级顾问，很难争得过谁。
    连打杂的新人都常常是别人挑剩下的。
    邵书楠受宠若惊：“好的，我知道了。”
    庄景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邵书楠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视屏幕上的时候，已经切换到了其他人的镜头。看了一会觉得没刚才有意思了，也就不再往那边偷瞄。
    庄景严放在手边的手机震了两下，像是有什么消息进来。紧跟着，邵书楠的手机也震了起来。
    是奶奶的电话。
    她椅子靠后坐了些，将手机调小了音量凑到耳边。
    “喂，奶奶。”
    “楠丫头啊，吃饭了吗？”邵老太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嗯，在吃呢。”
    “这都几点了，怎么才吃晚饭。知道你平时工作忙，也要按照吃饭，别仗着年轻把身体熬坏了。”
    “嗯，我知道了。”
    庄景严看着对面的女孩，坐在餐桌旁，乖巧地和家里打着电话，说些家常里短。眼里熠熠星光，仿佛她一来，这幢常年没人住的宅子都不再冰冷，有了一种应该是叫做“家”的味道。
    邵书楠拖着腮，听着奶奶絮絮叨叨的关心。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进入了正题：“楠丫头，这周末是爸爸五十五岁生日，回来吃个饭吧。”
    她眼里的光忽然暗了一下。
    “你爸想让你来，又不好意思说，奶奶替他来开这个口。不忙的话，周末回来吃个饭吧，带上小庄一起。”
    “奶奶……”
    怕她拒绝似的，邵老太太接着道：“奶奶最近看了新闻，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奶奶刚才也跟小庄说过了，周末你们小夫妻俩，一块儿回来吃饭。”
    邵书楠还保持着偏头听电话的动作，偷偷朝庄景严那儿瞄了一眼，正好迎上庄景严看向她的目光。
    短暂的对视后，二人从彼此的目光中猜到了对方消息和电话中的内容。
    “不好意思，奶奶只是随口说说，你不用在意。”邵书楠将手机拿远了些，捂住底部麦克风的位置，小声对庄景严道。
    “奶奶，庄总他——”不对，她连忙打住。家里人还不知道她失忆了，这个称呼也太奇怪了点，难免起疑。
    以前是怎么叫他的，景、景严？
    “奶奶，景严他才回来，公司的事情比较忙，就不……”
    手上蓦地一空，邵书楠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男人拿着她手机，声音低沉道：“好的，奶奶。周末我会和书楠一起过来的。”
    第19章
    “——！”邵书楠险些将餐盘里的筷子碰翻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脸，男人拿着手机，朝窗边走了几步：“嗯，我知道。您注意身体。”
    落地窗上倒映出一个的小小身影，看着他的方向，急得直跺脚。又怕他忘了什么似的，拼命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瓜。
    唇角无意识地轻轻勾起：“好的，奶奶再见。”
    才挂断电话，那道身影便“咻”地一下窜到他面前：“你怎么答应奶奶了啊。”
    “你爸生日，他想见你。”八个字，简洁明了。
    邵书楠抓狂，现在在说的是这个问题吗？？？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不用麻烦你的。”邵书楠声音越说越小，偷瞄了眼男人的脸色，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肚子里。
    “不麻烦，我是他女婿。”依旧是八个字，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还真没毛病。
    邵书楠接过他递回的手机，愁得两道眉毛都要拧在一块：“可是，我失忆的事情家里还不知道，穿帮了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
    邵书楠哑火。……难道不是因为有你在，才放不了心么？？？
    男人没再多说。晚餐毕，二人又回到了二楼的客厅，重新在沙发上坐下。邵书楠也再度翻起了眼前的那堆项目资料。只是，一想到周末真的要带上大BOSS回家，她就没法静下心来。猛地摇了摇头，一张娇俏的小脸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生无可恋。
    大BOSS怎么能和她回家呢！
    有那么一瞬间，邵书楠甚至怀疑失忆的不是她，而是眼前的大BOSS。并且大BOSS应该不是忘记她那么简单，八成记忆错乱，误以为她们夫妻之间如胶似漆、情比金坚。
    不然，怎么解释几年音讯全无，连个通讯方式都没有的塑料丈夫，居然要陪她一起回娘家？
    等等，会不会——
    她朝旁边偷偷瞄了眼，庄大BOSS好像没事人似的专注着手上的工作，时不时地喝上口茶，好不惬意的模样，更加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和她一起回娘家，是同意离婚了？
    毕竟俩人当年的婚姻是家里的意思，如今要散了，于情于理都该正式上门打个招呼。不然以他忙到昏天暗地的行程，浪费时间陪她回家做什么？
    一想到这，邵书楠眉头都舒展了几分。
    太好了！
    庄景严瞥见身边的姑娘一会儿愁云密布，一会晴空万里，眼中浮现一抹疑惑。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客户的时针敲过了十下。
    林婶走上楼来，和庄景严点头致意后，对邵书楠道：“太太今晚住下么？楼上的房间已经给您收拾好了。”
    愣了一会儿，邵书楠才意识到林婶是在和她说话，顿时满脸通红：“不不不，不住这儿，不住这儿。”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着手。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忙站起来：“不早了，我该走了，今天麻烦庄总了。”
    “我送你。”
    邵书楠本想说不，看着男人不容拒绝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庄景严和林婶交代了两句，很快地，一辆暗红色轿跑版宾利停在了别墅院内。
    “住哪？”男人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道。
    “古青街，”怕大BOSS不知道，她补充道，“在老城区广场那一片。”
    果然，庄景严眉头一皱：“怎么住那？”
    “穷呗，”她笑了笑，“那会儿才毕业，哪住得起什么好房子呀。再说那片房子虽旧，毕竟好几十年的居民区，配套设置还是不错的。楼下不远就有便利店，过条马路就是农贸市场，这两年还通了地铁。除了上班远些，都还挺好的。”
    余光瞥见副驾的女孩，眉眼含笑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的样子，庄景严握在方向盘的手无言地紧了紧。
    小区建得早，没有配套地下车库，一到晚上，各家的车停得横七竖八。开上路旁绿化带的，堵在楼道口的比比皆是。车多路窄，又是大晚上，进出不便。邵书楠原本说小区外面就好，庄景严坚持天太晚，执意要送到楼下。
    争不过，只能一路提心吊胆地看着大BOSS开着豪车，在逼仄的小路上艰难行驶。生怕一个不当心车子蹭了一下，修车钱怕是能抵她几年的房租。
    她车窗大开，探出小脑袋，主动肩负起了指挥的重任：“这边还有空余，可以再过来点……”
    话还没说完，侧腰一个力道，将她拉回了椅子上。
    男人下巴往车上导航屏幕那点了点。
    邵书楠偏过头一看——
    丢人了。
    出租车坐久了，居然忘记了防撞雷达这回事。
    车在楼下停稳后，邵书楠谢过，一溜烟地下了车。依稀听见身后一句“周末我来接你”，她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噌噌噌”地上了楼。
    暗红色的保时捷一直在楼下停着，直到四楼的那扇小窗亮起了灯，才缓缓驶离。
    ******
    夏日的艳阳天，热情得承受不住。地铁站到公司的几步路，就让人汗流浃背，恨不得一个个化身龙呼风唤雨，给这座快热化了的城市降一降温。
    为了躲避早高峰拥挤的交通，J&N实施错峰式弹性工作制。过了正常公司的上班点，J&N的人才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
    大概是离婚有望太过兴奋，邵书楠昨夜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索性半夜又爬起来，看看项目资料催眠。于是这会儿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坐在工位上。早上拿遮瑕膏盖了半天，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乌青。
    成晓婉远远就看到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心里琢磨着这两天她老项目已经结束，新项目又还没开，怎么着也应该忙不成这样啊。趁着打印资料的功夫，她朝助理位这边绕了一下：“怎么了，昨晚干什么去了？”
    “工作啊。”邵书楠打了个哈欠，两手在脸颊上拍了几下，试图给自己提提神。
    “信你，”成晓婉满脸信你当我傻的表情，“庄大BOSS今天不在公司，找个会议室偷偷睡会儿？前阵子通宵赶报告也没见你这样，还是，昨晚你家纸片人又现身了？”
    “嗯，晚上一起吃了个饭。”想到昨晚在大BOSS家谈项目的事，邵书楠如实道。
    “纸片人一现身你精神就这么差……”成晓婉说着说着，就把嘴给捂上了。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她一脸不可置信，继而以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上下瞥了瞥邵书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在谈离婚么，怎么还……
    邵书楠懵：“怎么了？”
    “没事，我大概需要冷静一下。”成晓婉说着，拿着打印好的资料，口中念念有词地走了。
    邵书楠不明所以。
    还好大部分已有的资料昨天庄大BOSS都带着她过了一遍，趁着精神不大好的功夫，她查了下到z市的路线，做了些项目开展前的报备诸如此不涉及大量用脑的活。
    项目组人员也基本定了下来，项目体量不大，带两名助理一名顾问的配置基本足够。助理这个级别，她向来觉得态度比能力重要。J&N现在的助理们，多是听到她的项目就避之不及，求爷爷告奶奶祈祷千万不要被她挑中的。与其挑两个不情不愿的，还不如选两张白纸重新开始。
    这期新人的名单已经发到了她的邮箱，同时附了阶段性评分及带教老师评价。恰巧这一期成晓婉和王明英都有参与，稍稍打听了一下，邵书楠就锁定了两名新人助理。
    至于另外一个顾问的位置，邵书楠稍稍有些犯难。她确实有几个属意的人选，只是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愿意进她的项目。虽然庄大BOSS说人只管挑，他来安排。但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啊。
    邵书楠无声地叹了口气。
    牌子做瘫了。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准备去茶水间摸个鱼。
    才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议论的声音：
    “诶，你听说了嘛？三组那个卢芊啊，还在坐冷板凳呢，都有小半年了吧。”
    “啊？为什么？我之前有个项目和她合作过，挺靠谱的呀？”
    “不知道，盲猜是得罪了上面什么人，有点邵书楠当年那个味道。”
    “不是吧，这么惨！他们说邵书楠当年也是没有项目敢带，连续空档了好一阵子，上面直接扔了几个没什么价值的给她，做得下来以后独立带项目，做不下来就走人。虽说邵书楠倒也算撑下来了。但你看她现在的项目……”
    “啧啧，她是真的惨，我进J&N这两年，就没见她被排过什么好项目。大家避她都跟避瘟神似的，就怕私下关系处好了，以后她的项目都跑不了。听说这次的项目是庄总给她排的，也是个没有什么前途的鸡肋项目。我要是她啊，早就跳槽了吧。”
    “对呀，还在J&N死磕也不知道是为了啥。卢芊呢，也那样？”
    “嗯，她没邵书楠那个能力。带不了项目，只能坐冷板凳了。听说这个月再没有项目组要她的话，就要被辞退了。”
    “那……我看悬。只能同情一下了。”
    ……
    卢芊。
    邵书楠默默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顾问级别，两年前刚进J&N的时候跟过她，小姑娘性格内向不大说话，做事情倒算是认真细心，是个还不错的人选。导致她坐冷板凳的□□，先前也听成晓婉八过，据说是项目堆积如山的忙季，项目负责人为了赶进度直接下达“放飞机”的指令。这姑娘死脑筋，坚持要将该做的踏踏实实做完，和项目负责人起了冲突。
    之后的事情，邵书楠没再关注，没想到那之后竟然冷板凳坐了快半年。
    她想着，脚下不由自主地朝着三组的工位走去。
    【放飞机：此处指考虑成本效率等因素，假装执行了某些程序，实际并没有。举个栗子，原本需要抽十个样本，确定它们都符合某项结论。我只真实地检查了三个，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其他七个懒得抽了，就写没问题吧。￣O￣)ノ】
    第20章
    卢芊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没项目可做，也没有人愿意跟她有什么交集。她默默地翻着一本专业书，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
    卢芊没有察觉，周围却是不少人注意到了。
    一个没人愿意跟的项目负责人，一个没人愿意带的项目成员，她俩凑在一起……
    嚯。绝配。
    这可怕的项目组，想想就让人窒息啊。
    “我下周有个项目要开，缺个顾问级别的组员，”邵书楠先抛出了橄榄枝，也把丑话都说在了前面，“不过我的项目你也知道，一向钱少事多，这次在z市下面的一个小山区，小型制造业。条件苦了点，要不要考虑一下？”
    卢芊有些茫然地抬起脸，在办公室当了这么久了隐形人，已经有些不习惯有人跟自己说话了。她下意识地先看了看四周，怯怯地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在问我吗？”
    “嗯，”邵书楠点点头，“除了你，这也没别人了。”
    卢芊原本宛如一滩死水的眼中，短暂闪过一道亮光，很快又熄灭：“可是我之前得罪了人，你真的确定要带我一起目？”
    “这么巧，我也是，”邵书楠自嘲了一句，“你可以先考虑考虑，下班之前答复我。时间稍微有点紧，确定了我通知行政订票。”
    卢芊猛地回过神，赶忙叫住了正准备回去的邵书楠，生怕她一走，这个机会就此消失不见了一样：“去，我想好了，我去。”
    对这个答复邵书楠并不意外：“好的，一会儿把证件信息发我一下，我找行政安排订票。”
    “好！”
    还没回到座位上，邵书楠就被成晓婉拉了去，悄眯眯地道：“诶，你真要了卢芊做项目啊？不怕上面对你意见更大了？”
    邵书楠两手一摊，笑得没心没肺：“意见还能大到哪去？晋升反正也卡了这么多年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嘛。”
    成晓婉扶额：“……不再抢救一下？”
    邵书楠笑着摇摇头，心里的小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况且卢芊做事仔细较真，带带组里两个新来的小朋友，倒是刚好。”
    “行吧，什么时候去z市？”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吧。”
    “记得给我带吃的，我去查查z市有什么特产。”
    “……”
    项目组成员就这么定了下来，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还有一桩让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这周末的离婚生日宴了。
    这天一大早，老城区某小区居民楼下，围聚了一堆人群。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穿着极具年代感的大花上衣和裤衩，手里摇着把大团扇，搬个小板凳坐在树荫底下，边乘凉聊天，边看看热闹。
    人群的中央是一辆暗红色的轿跑版宾利，车身流畅，一眼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样子。
    驾驶位车窗开了一些，可以看见是一个轮廓线条完美得好像雕刻般的男人，不时抬头朝楼上张望。甚至有好奇的老太太背着手，走到车窗前近距离看看，再问一嘴：“小伙子，等人啊。”
    围观的大爷大妈跟着朝楼上瞄个几眼，寻思着是哪家姑娘命好，竟然被这么个长得好看，看起来有特别有钱的富家公子看上。
    四楼的张阿姨刚从菜市场回来，提着俩环保袋在三楼门口，和三楼的刘老太太聊着八卦：“你看见吗，楼下有个男人，开辆豪车，长得老帅了！就在我们楼栋底下，不知道是在等谁。咱们这栋还有谁啊，六楼老王家闺女？”
    “开什么玩笑，老王家闺女才多大，今年才刚上大学吧？”
    “哎呀你不懂，现在有钱的老板，哪个不喜欢找这种年轻的小姑娘？”
    “哟，小姑娘出门啊？”
    两位阿姨聊着，看见邵书楠穿着一件浅色的雪纺衫，斜垮了个小包，从楼梯上走下来。
    “嗯。”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扑面而来夏天的气息。
    待她走下了一层后，张阿姨压低了声音，跟刘老太太说：“要我说啊，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上回有个姑娘跟她一起回来的时候，聊天被我偷听见了。好像是和家里关系不和，听说老公还跟人跑了，几年都没回来呢。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是不容易。”
    “几年没回来啊？那离婚了吗？”
    “听上回那姑娘说，好像是没有，老公一直拖着不肯离。男人嘛，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最好了呀。讲真啊，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有男人来过。”
    “啊这……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也太惨了啊！”
    “唉，谁说不是呢！”
    话音才落，就见她们口中说的那个惨到不行的姑娘走出居民楼，坐上了停在外面的豪车副驾。长得老帅的男人下车接她，手好像还虚扶着她的腰！
    张阿姨和刘老太太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刚才发生了啥……？她们这是目睹了大型出轨现场？？？
    *
    宾利车一路开至了邵家老宅。
    邵书楠深吸了几口气，正要进门，一个坚实的臂弯挡在了她身前。
    邵书楠：？
    “想穿帮？”
    “不，不想！”邵书楠一秒挽上了庄景严，直到走进屋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诶？他们之前是这样挽手臂回家的关系？
    没待多想，邵家新来的管家钱嫂已经一脸笑意地招呼着：“书楠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楠丫头和小庄来了啊？快来这，陪奶奶坐会儿。”
    邵国成手里翻着半年报，看见邵书楠二人进来，他摘下眼镜：“来了啊。”
    别的话没多说，眼神中却是难掩的欢喜和欣慰。
    他的五十五岁生日其实是在两天以后，只不过碍于身份原因，五十五又是个小整，那天必然是大摆宴席，宾客满堂。那样的日子，邵书楠必定不愿意出席。
    今天只是场家宴。
    邵书楠冲他点了点头。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把抱住邵书楠的大腿：“书楠姐姐！”
    身后约摸四十来岁的妇人赶忙跟来，蹲下身子作势要将小女孩拉回：“书檀，妈妈教过你多少遍，不可以这样，对书楠小姐要尊敬。”
    她抬头看向邵书楠：“对不起啊书楠小姐，小孩子不懂事。”
    小书檀不情不愿地撒了手，嘟着小嘴奶声奶气：“可是她就是我姐姐，不能抱抱嘛！”
    “书檀！”妇人拉了拉小女孩，对邵书楠不好意思道，“书楠小姐，您和姑爷先坐。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去准备。”
    摇椅上晃着的邵老太太交叉着双手放在身前，没看一眼地叫住：“行了，都已经是邵家的媳妇了，怎么这么多年还没点女主人的样子。现在钱嫂是这个家的管家，她会张罗。书檀是邵家的闺女，姐妹俩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知道了。”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声，退至了一旁。
    这名妇人原是邵家的管家钟姨，不到二十的年纪就跟着在邵家做事。她手脚麻利，话不多，人还机灵，母亲当年对她也是十分欣赏。
    自她记事起，一直都是钟姨在照顾她的起居。母亲事业繁忙，她从小和钟姨待在一起的时间，算起来比母亲要多上许多。
    后来母亲在那场空难中意外离世，父亲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再娶。原本以为邵家女主人的位置会一直为母亲空着，直到那天她亲眼看到钟姨给父亲系上领带后，父亲的吻亲昵地落在了她的眉间。
    邵书楠眉眼低垂。
    尽管那时距离母亲离世已经过去好几年，她还是有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她知道母亲在世时，父亲确实是一心待她，甚至在她走后两年都一蹶不振。她知道钟姨向来恪守本分，从不逾矩。她知道当时男丧偶女未嫁，合情合理，成年人的世界谁也不可能真的一生一世只有一人。
    她能感受到父亲自从和钟姨在一起后，渐渐从失去母亲的深渊中走出，她甚至能感受到二人顾及她感受的那种挣扎。
    可是她就是打从心底地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也必须强迫自己接受。毕竟故人已经不在，她不能自私地夺了父亲余生的幸福。
    一旦接受了之后，恍然间会有自己才是多余那个的感觉，尽管父亲和钟姨都待她极好。
    于是她主动要求住校，偶尔在家也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上大学之后，更是鲜少回家，久而久之地，和家里的关系也就渐渐淡了下来。
    这么多年家里给的零花钱，她都原封不动地存着，毕业之后，更是多次拒绝了家里的工作安排，执意进入了J&N。因为，这里曾经也是母亲工作过的地方……
    她抬眼看了看小心翼翼端坐在父亲身边的钟姨，以她的身份嫁进邵家，想必也是如坐针毡。即使冒着高龄产妇的风险生下了小书檀，奶奶对她的态度还是那般严苛而又冷淡。
    小姑娘伏在妈妈膝盖上，拍拍安慰了一阵子后，好奇地打量着坐在邵书楠身侧的庄景严。或许是长得好看的人，走到哪儿都容易吸引眼球，小书檀甩着两条羊角辫，一蹦一跳地跑到二人面前。
    她看看庄景严，又伸手拉了拉邵书楠，一脸天真地问：“书楠姐姐，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是不是就是大人们嘴里说的，那个一点都不爱你的姐夫呀？”
    第21章
    没想到小书檀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在旁坐着的钟姨顿时大惊失色，才想冲过去把小姑娘拉回来，旁边一只大手悄声把她按了下。
    接收到丈夫眼神的钟姨止住了脚步，迟疑地又坐了回来，两手却是极为不安地绞着衣服下摆，一脸担忧地看向客厅的中央。
    晃悠的摇椅停了下来，邵老太太的目光射向钟姨：“胡闹，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细听之下，却是没有几分制止的意思。
    小丫头看看钟姨，又看看邵老太太，见半天没什么动静，又小猴子似的爬了几步上了沙发。
    她招招小手，神秘兮兮地示意邵书楠把头低下来点。邵书楠配合照做后，小书檀凑到她耳边，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肉乎乎的小手还挡住了庄景严的方向，悄声道：“书楠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给你物色了一个新姐夫，这个不要了，没关系，我们还有下一个。”
    只可惜，小姑娘对音量的控制还是弱了些，加上庄景严本就离得近，自以为的悄悄话全都被大BOSS听了去。
    余光瞥见庄大BOSS阴沉的脸，邵书楠突然觉得心情莫名地舒畅。
    她也压低了声音，好奇道：“是谁啊？”
    小书檀回头看看，忽然扑通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小短腿啪嗒啪嗒地冲向电视屏幕，大眼睛眨巴眨巴，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她小胖手一指：“书楠姐姐，就是这个！”
    不仅是邵书楠，全家人的目光都随着小姑娘的手指看去。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俊秀精致的脸，眼尾微微上挑，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摄人心魄。蓦地唇角一勾，扬起一抹浅笑，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笑里融化。
    邵书楠看了几秒，这……好像是她之前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流量小生，叫什么来着的？
    她正要搜索记忆，就看小丫头笑得一脸荡漾地回过头，奶声奶气地说：“书楠姐姐，我给你选的这个新姐夫是不是特别棒！他叫唐深，长得也好看，以后你们生出来的小宝宝一定特别可爱。有机会遇上的话，一定要认识一下哦！”
    “好~”她哄小孩般拖长了尾音，对于这个古灵精怪又格外亲她的妹妹，实是很难拒绝。
    邵书楠应下这声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甚至不由在炎炎夏日打了个寒颤。
    她像被切了慢放镜头般缓缓侧过身，意料之中地迎上了庄景严的目光。
    大BOSS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好像从中读出了警告的意味。邵家的客厅光线明亮，庄大BOSS却仿佛头顶一片乌云笼罩。
    那张轮廓深刻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当着我面商量给我戴绿帽子，你们当我是死的么”。偏偏，始作俑者又是个半大点，年纪足以做他闺女的小娃娃，都说童言无忌，堂堂J&N庄总，总不见得和这么个小娃娃较真吧？
    嘿！没想到庄大BOSS还真这么做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却是示意站在电视屏幕前手舞足蹈的小奶娃：“过来坐。”
    更没想到的是，小奶娃应了一声后，竟然屁颠屁颠地向他过去了。
    邵书楠心里不禁为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捏了把汗。
    真是一个敢叫，一个敢应啊。
    小姑娘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沙发，某个小心眼的男人就这么看着，也没见伸手帮上一把。
    小书檀在沙发上坐定，小手郑重其事地搭在小短腿上，一副准备妥当可以开始谈判的架势：“事先声明，我是不会接受贿赂的！好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邵书楠失笑，她好像看见了庄大BOSS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青筋。
    “谁告诉你我对你姐没感情？”
    邵书楠还带着笑意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她好像对这个男人的幼稚程度有了新的认识。为了和小孩争一口气，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小书檀晃了晃腿，翻了他好大一个白眼，一副“你长这么大连这都想不通真是白长了”的小大人模样，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大眼睛：“书檀有眼睛，自己会看呀。”
    仿佛是担心庄大BOSS脑子不好，理解不了她的意思似的，小丫头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解释：“妈妈说，你们结婚已经六年了，书檀今年五岁。”
    说着，胖乎乎的小手比划了个五，还差点没注意糊到庄大BOSS脸上。
    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感受不到旁边阴沉的大黑脸一般，小丫头一脸认真地继续道：“却是第一次见到你呢。姐姐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没见你在，书檀都从一个小宝宝，长到现在这么大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你。你不觉得奇怪嘛？”
    商场上舌战群雄，无往不利的庄总，却被一个五岁大的小娃娃说得哑口无言。
    屏幕上又出现了唐深的画面，小书檀小手一指：“电视上都说，不陪女人回家的男人，一定不是真爱。喏，就是这个漂亮哥哥说的。”
    她仰了仰下巴，对自己挑的这个新姐夫很是满意的样子：“我想让他做我的新姐夫。”
    “先生，老夫人，午餐已经备好了。”钱嫂的一句话，为方才的话题划下了一个句号。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小丫头立刻扔下屏幕上的那个“新姐夫”，欢天喜地地奔向餐厅：“吃蛋糕啦！”
    ——
    餐后，小丫头闹着要玩平板，硬是把邵书楠拽上了楼。她看了两眼庄景严，最终还是觉得把他扔下来有点太惨了，大发慈悲地赏了他一个旁观的机会。
    客厅里，邵国成陪着邵老太太坐着看电视。
    电视频道切换着，没有人的注意力落在屏幕上。
    邵国成拍了拍钟姨的手，钟姨会意地离开。
    他看了看二楼的方向，这才道：“妈，真的不找庄家那孩子聊聊吗？”
    邵老太太手里的遥控器停了下来，答非所问地道：“我那天给楠丫头打电话叫她回家的时候，她和小庄在一起。”
    邵国成没明白：“您的意思是？”
    “找他聊什么，离婚吗？”
    “是啊，楠楠的这桩婚事，原本我就不太乐意，要不是因为祈曼生前一直想和庄家结亲，我是绝对不会让楠楠嫁给那孩子的。两个孩子虽然算得上是一起长大，但庄家那孩子，分明对楠楠无意。这么多年都扑在国外，连书檀那么大点儿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楠楠身上。”
    邵国成顿了顿，又道：“不管怎么说，这桩婚事是我点的头，是我亲手把女儿送进了庄家。她现在过得不幸福，我这个做父亲有不可逃避的责任。”
    他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起了双手里。这一瞬间，他不是什么上市集团的邵总 ，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为了女儿幸福而担忧的父亲而已。
    摇椅缓缓地一下一下晃着，邵老太太淡淡地道：“国成啊，这么多年，你还是不了解你家这个大闺女啊。”
    邵国成放下手，看向邵老太太的眼神里带着些不解的困惑。
    “你以为楠楠那丫头为什么会同意嫁到庄家？真是因为祈曼当初娃娃亲的遗愿么？”
    夏日午后，邵老太太的声音似偶尔吹过的一阵风，轻悄悄地看破了一切。
    “楠丫头要是这种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你至于过个生日叫她回家，还要我这个老太太出马？”邵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道，“这孩子啊，一根筋，认死理。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她看上的人，摔得头破血流了也不会后悔。”
    “你这个当爹的还看不出来么？那傻孩子喜欢庄家小子啊，”邵老太太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楠丫头毕竟是咱们邵家的长孙，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如果不是她执意坚持，我又怎么会忍心看着她和一个不爱她的人一起受苦这么多年！”
    邵国成愕然：“那，她毕业就进J&N……”
    “不光是为了她母亲，也是为了庄家那小子啊，”邵老太太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平静地道，“楠丫头这些年吃的苦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可是，她喜欢，能怎么办呢？哪怕庄家那浑小子领完证就把她送回学校，自己整宿整宿住在公司不回家，哪怕她一毕业，那小子就逃一样地去了国外一待四年，她还是从来没有后悔过啊……”
    “唉，这傻丫头，第一次跟我说喜欢他的时候，可能也就书檀那么大吧。每次说起庄家小子的时候，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后来丫头长大了，不说了，但她那点小心思哪里藏得住，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
    邵国成哑然。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女儿的婚姻只是顺从了家里长辈的意思，却是没想到竟是这样。
    “跟庄家那小子谈，说离婚？你是要把那傻丫头眼睛的里星星摘了去啊！”邵老太太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化成一声无声的叹息。
    客厅二楼的走廊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外，手里端着两杯给小大人精倒的果汁。
    他默默看着楼下客厅的方向，许久，才伸手推开了屋门。
    第22章
    小书檀坐在椅子上玩着平板，两条悬空的小短腿来回晃悠着，书桌上还摆着一张唐深的照片。听见门口有动静，刷地一下回过头。
    “啊，现任姐夫，你来啦。”
    她倏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动作快得像只灵活的小松鼠。邵书楠忙虚扶了一下，生怕这姑娘一不小心摔倒磕哪了。
    小书檀冲到庄景严面前，踮着脚尖要够果汁。庄景严半蹲下身子，把一个粉红色的兔子杯递给了她。小书檀双手捧着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摸摸自己鼓鼓的小肚子，一脸满足道：“看在你帮我倒果汁的份上，给你加两分。”
    说着，她还腾出一只手，搭在庄景严的肩膀上，很够义气般地拍了两下。
    邵书楠哭笑不得。觉得庄大BOSS一定是碰上克星了。
    庄景严站起身，绕过小书檀，将另一个杯子递给了邵书楠。
    “谢谢庄总。”邵书楠连忙接过。
    眼前的男人活生生地站在这里，邵书楠还是觉得有些有些不大真实。她喝了口大BOSS给端来的果汁，啧啧感叹着——
    惊！一觉醒来，平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老板，竟然亲自给我端茶倒水。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书楠姐姐，你怎么还叫他庄总呀？”小书檀歪着小脑袋，一副我果然没看错，你俩真的不合适的小模样。
    “因为……他不光是你姐夫，也是我老板呀。”邵书楠也没想到，一时口快，竟然被这个小丫头抓到了把柄。不过庆幸，还好不是刚才露出马脚。
    小书檀一脸“行吧行吧，随你们去吧”，喝完了果汁，砸吧了两下小嘴，又活蹦乱跳地爬回了椅子上。想到什么似的，她回头故作语重心长地对庄景严说：“不要以为帮我倒了一杯果汁，我就会喜欢你这个姐夫了哦。嘿嘿，我还是喜欢下一个。”
    她看着书桌上那张唐深小鲜肉的照片，眼睛眯眯，笑得心花怒放。
    庄景严低沉，似乎还带了几分喑哑：“不会有下一个。”
    邵书楠蓦地顿住。刚才，她是听错了吗？
    看着有些发愣的邵书楠，小书檀扯了扯她的衣角：“书楠姐姐，快来陪我玩嘛。”
    她回过神，又和小丫头一起戳起了平板。
    只不过……
    她总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两眼，庄大BOSS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安排工作，好像又是自己多心了一般。
    一背过身子，那道视线又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邵书楠再一次地回过头。
    依旧无事发生的样子。
    ……
    “书楠姐姐，你为什么老回头看姐夫呀？”小书檀眨巴着眼睛，在两人中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她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好吧，你一个人坐着是有点可怜。你如果会装那个的话，我们可以带你一起玩。”
    她手指着一个看似主机游戏的东西。
    庄景严侧着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他微俯下身子：“可以，不过 ——”
    “不过什么？”小丫头急不可耐。
    男人的视线朝书桌上瞥了一眼。
    鬼灵精怪的小丫头立刻会意，“啊”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嘟起小嘴：“现任姐夫你也太小气吧。”
    她挣扎地看看照片，又看了看放在那的游戏主机，眼一闭心一横地一把将照片相框倒扣了下来。
    “这样行了吧？”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于是，接下来的下午，两大一小在房间里玩起了体感主机游戏。
    说是两大一小，不如说是个一脸兴奋的小的，拖着个生无可恋的大的，还有一只一旁坐镇，一脸高深莫测旁观的BOSS。
    时间飞逝而过。
    吃了晚饭，邵书楠和庄景严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经过下午的一番游戏，刚来时横竖看庄大BOSS不顺眼的小书檀，莫名地和他建立起了革命的友谊，死活抱着大腿不让走。劝了又劝，才勉强答应将二人送至别墅区大门处。
    兴冲冲的小丫头换好了衣服，一手拉着邵书楠，一手牵着庄景严。司机开着那辆暗红色宾利，一路缓缓地跟在三人身后。
    夕阳西下，天边染着一摸淡彩的晚霞。邵书楠戴着一顶小丫头送的熊猫耳遮阳帽，恍然间竟有种一家三口的错觉。
    邵书楠愣了一下，这副夫妻和睦，姐妹情深的画面，总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猛地，她想起来，今天不是来谈离婚的么？！
    看看另一侧的庄景严，他拉着小书檀，看起来十分自然的模样。邵书楠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会儿避开小朋友再说吧。
    “咦，你们看，那个人在干什么呀？”走着走着，小书檀忽然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拉着庄景严的手，指向了不远处一道人影。
    他看上去身材削瘦，穿着一件米色的T恤，扣着顶大大的鸭舌，戴着口罩和大框墨镜，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他行迹鬼鬼祟祟，在几幢楼之间四窜，像是被什么人追踪一般，时不时地还回头张望个几下。
    那道身影似乎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人，愣了一下，开始还躲躲藏藏地想要绕开三人，随后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忽然直直地朝着三人的方向小跑了过来。
    那人还没冲面前，就被一道颀长的身影拦了下来。
    看到戒备的神情后，耸了耸肩。他取下了口罩和墨镜，露出一张眉目清秀的脸。
    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眼熟。
    倒是最小的那只先跳起来：“啊！你是那个新姐夫！书楠姐姐，快快，你们认识一下。”
    她兴奋地跳了几下，突然看到还在她身前拦着的庄景严，缩了缩脖子，假装无事发生地躲在了邵书楠的身后。
    哦，这阵子特别火的那个流量小生，唐深啊。
    唐深小心地朝后面又看了几眼，抬起右手打着招呼：“HI，好久不见啊。”
    邵书楠退开一步：“你们认识？”
    “咦？你不认识我了啊，”唐深试图绕过庄景严，走到邵书楠面前，试了几次均失败的他没好气地白了黑脸大BOSS一眼，隔空打招呼道，“我呀，我！唐铁柱！还有印象吗？”
    他边说，还边做了几游泳的姿势。
    提到这个名字，邵书楠眉头不禁抖了一下。确实，这么有特色的名字很难忘得一干二净。
    唐铁柱是她大学的学弟，小她一届，来自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读书早，又是游泳体育特招，算算现在应该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只不过……印象中的唐铁柱，人如其名，是个黑瘦黑瘦的少年，并不起眼。除了泳池里那鱼一般泳技外，根本就是个看一眼就记不住长相的路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小鲜肉，皮肤白皙细嫩，站得这么近也看不出丝毫毛孔的痕迹。一对勾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略带上挑的眼尾更是别具风情。精致高挺的鼻梁，不点而朱的嘴唇，怎么也和当年那个山村里出来的傻小子对不上号。
    看出了邵书楠眼里的疑惑，小鲜肉“哎呀”一声，挥了挥手，稍稍凑近了点，指指自己那张精致的脸说：“是不是和以前不像了？整的！喏，现在的肤色，打了美白针，还不让我晒太阳。割了双眼皮，开了眼角，鼻子是原装的，还绑了牙做了正颌手术……”
    “啊，你这张脸都是整的啊，”原本看见偶像，兴奋难掩的小书檀顿时大失所望，她藏在邵书楠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嘴里念念有辞，“那你不能做我新姐夫了，生出来的小娃娃万一像你整前的样子就不好了。书楠姐姐你还是和现任姐夫在一起吧，他是原装的，生的小娃娃好看。”
    邵书楠一秒凌乱。感受到大BOSS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只想选择就地去世！
    “啊？那是啥意思？”小鲜肉突然掉线，并没怎么在意，继续着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题。在老熟人面前，他也不怕一下子曝太多猛料，把脸上动过的地方挨个给指了遍出来。末了他点了点左脸颊一颗隐隐约约的小痣：“这个呢？这颗痣有印象么？他们说要给粉丝留点记忆点，这颗就没让我点掉。怎么样，想起来了么？”
    邵书楠微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那张脸，足有一分钟之久，终于看到了一点当年的影子：“啊我想起来了，怎么会是你？”
    难怪她第一次看到小鲜肉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原来还真不是错觉。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记得我，”小鲜肉笑了一下，那张看不出人工痕迹的脸，有些魅惑众生的味道，“毕竟我当年曾经救过你嘛。他们嫌我名字太土了，所以我现在叫唐深，是个演员……不对我其实不会演戏，歌……哎呀，就是个艺人吧，电视里常看到的那种。”
    “救过我？”
    “泳池里呀，没关系，小事儿！忘了就忘了吧。”唐深没所谓地挥挥手，却感觉面前那个男人的眼神，瞬间阴冷了下来。
    不同于刚才的戒备，男人的目光中带着厉色，还有明目张胆，丝毫不加掩盖的敌意，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唐深打了个哆嗦。他刚才说什么了？他没说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鱼白小天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第23章
    唐深站远了点, 刻意想要忽视那道不善的眼光，伸长了脖子对后面的邵书楠道：“诶，那个谁！邵书楠！留个联系方式不？”
    他伸手往口袋里摸了一阵, 紧接着听他小声骂了一句：“KAO，我忘了那个老巫婆又把我手机收了。那个, 我手机不在身上，要不给我写个号码？直接报的话，你说了我也记不住。”
    还没等邵书楠回应，唐深又猛地甩了甩脑袋。
    一旁庄景严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 多待哪怕是一秒，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好好，虽然不知道哪得罪了这尊大爷, 惹不起, 咱躲得起。
    他很快地重新全副武装好，声音隔着口罩传出：“那那，没有也行吧，你到时候发我微博私信，就装作我粉丝。写隐蔽点, 别被老巫婆看出什么来，我这几天想办法把手机偷回来。”
    咔嚓。隐约一声快门声。
    邵书楠寻声望去, 狗仔？私生？
    以唐深现在的热度，走到哪儿应该都是被粉丝包围的，有几个狗仔和私生跟着并不稀奇。不过她们都是圈外人，万一被拍到和唐深在一起, 免不了会被一些疯狂的粉丝打扰到正常的生活。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肩上蓦地一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带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前。
    ——！
    她错愕地抬头, 男人的手掌抵在她脑后，将那顶熊猫耳帽子又往下拉了几分。
    低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有狗仔。”
    “狗仔是什么呀？大狗狗的小崽崽？”小书檀仰起脸，声音软软糯糯地问。
    男人一手环着邵书楠，将她按在怀里，一手拉着小的：“把脸遮好。”
    小书檀不明所以，不过看她旧姐夫一脸严肃，不大好惹的模样，还是乖乖地摘下了帽子，整张小脸都埋在了里面：“不过这样我就看不见路了，现任姐夫你要当心，可别把我带进沟里呀。”
    “哎呀，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了，后面狗仔都追上来了。不好意思连累你们了，不想上明天热搜的话，还是赶紧把脸都遮好吧。不跟你们多说，我先逃了啊！内谁谁！记得来给我发私信啊，不然的话咱们就只能有缘再见了啊！”唐深冲三人摆摆手，一溜烟又如同才见时那样，贼头贼脑地跑了。
    邵书楠刚想偏脑袋打个招呼，男人的手上微微施力，又将她往怀里按了几分：“别动。”
    她侧脸抵着男人的胸膛，一下一下地能听到他坚实有力的心跳。随着他开口说话，胸膛隐隐震动着，激起一片酥麻。
    邵书楠瞬间就不敢动了，脑子里像是被人点了烟花，轰地一下炸开，一片空白。
    透过那层白衬衫，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清爽的味道。
    一直跟在三人身后的车见状开了上来，司机下车打开车门。
    “上车。”
    ……
    “邵书楠，上车。”
    “……啊！”邵书楠猛地回过神，小脸通红，慌忙从男人的胸膛间弹开，逃也似地钻进了车内。
    一进车内，她连忙像小书檀一样拿帽子蒙住脸，不知道是想遮挡窗外的狗仔，还是要遮住火烧一般的脸颊。
    待三人都上了车，司机即刻绕着路朝邵家宅子开去。
    接到通知等在屋外的钟姨抱下了小书檀：“好了，我们进去了。已经通知了保安，书楠小姐，姑爷，一路小心。”
    小丫头不舍地挥了挥手，小脑袋还藏在帽子后面。车窗关上前，一句小奶音飘进车间：“妈妈，我觉得这个现任姐夫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刚才有什么大狗崽崽在的时候，是他护着书楠姐姐的，而且书楠姐姐脸可红了呢～不过大狗崽崽不是很可爱的嘛？他们怎么都那么害怕的样子呀？”
    邵书楠：……
    她侧向副驾车窗，将遮脸的帽子又往上拉了几分，假装无事发生。露在外面还带着红的小耳朵，却是将她出卖了个干净。
    ***
    工作日前最后一个周末的晚上，路上渐渐有些堵了起来。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旁路灯点亮，一路漫延向前。
    面对拥堵的交通，再豪的跑车和再精湛的车技也无法施展开。就看坐在驾驶位的庄大BOSS面无表情，一脚刹车一脚油门，半天下来车子也没朝前走几步。
    大概是前阵子有些累过头了，车子这般摇摇晃晃，邵书楠竟也感受到一丝睡意涌了上来。
    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还有淡淡的好闻的香水味。窗外车流拥堵，熙熙攘攘，邵书楠此刻意外的平静与心安，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竟然难得地放松了下来。
    她稍稍将帽子拉远了些，透着缝隙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他侧颜完美仿如神祗最完美的艺术品，眉间隐隐带着印痕，不知道对于庄大BOSS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会让他也感到烦扰的事情？
    迷迷糊糊间，似乎觉得庄大BOSS朝这边看了两眼，还伸手摘下了她一直挡着脸的帽子。
    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连手都长得这般好看。
    或许，她过去真是看上了大BOSS的美色吧。
    终于，邵书楠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暗红色的宾利停在了破旧小区楼栋底下。庄景严朝身旁的副驾看去。
    女孩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小脑袋朝着自己这边歪着，手里还拿着之前给她摘下的帽子，时不时地嘴里还地无声念念有辞一般，睡得特别不设防的样子。
    她眼睫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偶尔，轻轻地跳动了几下。随着一起连动的，似乎还有庄景严的心跳。
    他想起下午出来倒果汁时，在二楼走廊上听到的话。
    邵家老太太说，眼前的姑娘提到他时，眼睛里像有星星一样。
    他……真的是她眼里的星星吗？
    身旁的女孩睡着，忽然一缕调皮的发丝滑下。男人的视线落在发丝后的那张小脸上，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后，他伸出手，将那缕发丝小心地挂至她小巧的耳朵后面。鬼使神差的，手指还轻轻地从她的眼睛上擦过。
    夜静无人，惟有天上一轮明月。
    ***
    邵书楠脑袋点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车子已经停下了，她有些懵地四下看了看，啊，到家了。
    身旁的男人右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拿着手机，一副又在看工作汇报的样子。
    邵书楠坐直了些，有些懊恼道：“怎么没叫醒我，等很久了么？”
    庄大BOSS的时间是钻石，陪她回家给父亲过生日已经浪费了一天，现在还在她楼下等她睡醒，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刚到。”
    “哦。”
    邵书楠应了一声，没见庄景严下文：“那……今天麻烦庄总了，我到了，就先上去了。”
    说着，她解开安全带，就要去拉车门。
    车门倏地一下，落上了锁。
    邵书楠懵住。她收回了手，一脸不解地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庄总，你……”
    男人按暗了手机屏幕，身子向后靠了靠，却是没有说话。
    车内一片寂静，只听见自己有些乱了方寸的呼吸声。
    就在邵书楠以为，男人会一直沉默下去时，沉稳的声音终于响起：“这些年你接触过的所有项目，我都让左秦调出来看过了。”
    没想到男人会突然说起这个，邵书楠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或许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不妥。那几年，他刻意避开一切和她有关的消息，整天让自己沉浸在高强度的工作里。他给她带来的委屈恐怕不比工作上少，他的姑娘又怎么会来找他？
    紧跟着，他换了个问法。
    “为什么还在J&N？”
    短暂的愣神后，邵书楠唇角扬起了抹有些落寞的笑：“你不是都知道么，因为我母亲。J&N有她的一份心血。”
    “下午邵奶奶说是因为我。”
    “——！”邵书楠一惊。如果是真的话，确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在她的认知里，母亲花在J&N上的时间和心血，远比花在她身上得多。如今母亲不在，父亲的枕边又有了新人，于她而言，似乎只有在J&N，待在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做着母亲曾经拼搏过的事业，才能找到一份她自己的归属感。
    难道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庄景严？
    她不禁又开始思考，失忆之前，庄大BOSS对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因为我进了J&N，让你有危机感了。毕竟，J&N是我母亲和你母亲共同的心血。”
    邵书楠：……
    邵书楠：…………
    庄大BOSS您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也许吧。”她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淡淡道。
    “去Z市的机票订了么？什么时候走？”
    “嗯，公司那边周一另有安排，我们周二过去。”
    “嗯，好。”
    ……
    “明天起，我会去C城一周。Z市那边，一切自己小心，有问题随时联系。”
    邵书楠悄悄地瞥了一眼，庄景严此时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至于我们之间……等你恢复记忆了之后，我们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　　邵书楠搓了搓小手：大BOSS，您老人家这是终于要和我谈离婚了么？
    大BOSS反手扔给她一个桃子：吃桃。
    【感谢紫水无痕小天使投出的地雷~！】
    第24章
    “好。”邵书楠点头。
    随着一道声响, 车门解锁。
    “下周项目要开了，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庄总。”话音落, 她打开车门，走进了楼梯口。
    暗红色的宾利一直在楼栋底下停着, 许久之后，才缓缓离开。
    ***
    邵书楠一路爬到四楼，借着有些昏暗的楼道灯从随身的小包里翻着钥匙。
    听到门外的动静，对面的门“咔”地一声打开, 张阿姨探了个打量的脑袋出来：“小姑娘，回来了啊？”
    “嗯。”
    “还是早上的那个大老板送你回来的哦？那车看着挺不错的样子喏。”张阿姨下巴朝楼下的方向点了点。
    邵书楠掏出钥匙，一边开着门一边随口应着：“嗯, 应该吧。”
    张阿姨眼睛朝她瞟了眼, 竖起了耳朵，状似不经意地问：“在跟大老板谈朋友啊？”
    “没有，”邵书楠半个身子已经溜进了门，“同事，谈工作的。我进去了, 阿姨再见。”
    说完，没给张阿姨开口的机会, 忙把门关了上。
    她靠着门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绝对绝对不能让公司里的人知道她和庄大BOSS的关系。一个对门的阿姨看见她上了庄大BOSS的车就这么八了，公司里的那群知道了还得了？
    不得把她扒下三层皮来！
    周二就要去z市出差，看情况应该至少会待上一阵子。邵书楠从柜顶搬了个24寸的行李箱下来，收拾起了行李。
    夏□□服薄不占地方, 24寸的箱子足够用了。
    待行李收拾完，她洗了个澡出来，拿出段朗医生送的那本日记本, 坐在书桌前，回忆起今天所有和庄大BOSS有关的一切。
    一大早庄景严开车来接她，去了邵家老宅。在老宅吃了饭，傍晚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唐深，还遭遇了狗仔。然后……
    脸上渐渐浮上了两朵红晕，想起在遭遇狗仔时庄大BOSS的那个不算拥抱的拥抱，邵书楠嚎了一嗓子，扑向了一旁的大床。两秒后，觉得差了点什么，又爬起来抓了个抱枕，一把把脸埋了进去。
    冷静了一会儿，她默默地回到了书桌前。
    一、大BOSS当时的举动，是下意识的情势所迫。她不是那个名利圈里的人，万一被拍到同框画面，不明真相的极端女友粉把她里外扒三层皮也说不定。
    二、她现在仔细回忆只是为了在恢复记忆的疗程中，为病情做记录，客观严谨，才不是刻意回味。
    不过，隔着衬衫能感觉到大BOS身材确实很不错。
    打住打住！她又渎神了。
    撇开庄大BOSS不说，今天意外碰上的校友唐深，也让她有些介意。当红流星小生竟然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唐铁柱，固然是令人惊讶，然而邵书楠更为在意的，是他提到的那句，曾经救过她。
    他当年曾经救过自己么？为什么她对此没有半点印象。
    邵书楠面色带上了几分凝重。
    如果不是唐深记错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的话，那是不是代表她的记忆里，除了庄景严，还有其他的也跟着一并丢失了。
    她大学期间都和杨青玩在一块，如果真的曾经救过她，杨青肯定也有印象。
    算算这个时间点，杨青那个夜猫子估计才睡下没多久。邵书楠给她发了条消息，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收到了杨青肯定的回复：“啊，对啊。怎么了？”
    邵书楠心里凉了一下：“没什么，昨天突然想起了这事。”
    周一的大清早，又是项目临开的前一天。赶着出门的邵书楠决定把这事暂且放一放，等有机会了再找杨青细问。
    那头的杨青也没一样刨根问底，问了几句这两天的情况，就各自忙活去了。
    ***
    走进J&N楼层的时候，办公区域的灯没开，一直是最早到公司的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前台妹子也都还没来。
    邵书楠看了眼时间，确实是到的太早了。
    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项目，现在整个人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
    一会儿等人都到齐了，需要召集项目组开个会。她登上公司系统，看了一眼之前预约的会议室号码，拿着笔记本电脑先走了进去。
    简单确认了下会议室内的仪器都能正常使用后，她打开电脑，将稍后准备在会上重点提出的事项又看了一遍。
    再从资料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她打开一份准备好的保密协议，根据项目组人头数一式两份，按下打印键。
    她起身走向打印室。
    “诶，邵大小姐，你来了啊？我刚晃了一圈没看到你，以为你已经去项目现场了呢。”打印室外，碰到了同样来取文件的成晓婉。
    “明天，”邵书楠跟她打了个招呼，“进场前有些工作还需要准备一下，我先找他们开个会。”
    “哦，我说呢，刚才好像还看见毛晓薇，”成晓婉伸长了脖子，“那个明英姐推荐的小男生也在那坐着呢。”
    嗯，正好和她一起都在离打印室最近的助理位，叫起人来倒是方便了。
    “对了书楠，你那有手机充电线吗？我昨天忘记充电了。”
    “有，来拿吧。”她从打印机上取下几份保密协议书，和成晓婉一起朝着那排助理位走去。
    今天是毛晓薇从J&N新人营培训期满，开始正式工作的第一天，像所有刚从象牙塔进入职场的新人一样，对一起充满新鲜感和好奇心。她看旁边几个工位上坐着的人，也是新人营里的熟面孔，互相打过招呼后，开始聊起了各自即将进入的项目组。
    “啊，所以毛晓薇和施彦你们两个居然进了邵高顾的组么？邵书楠邵高顾，是她么？”说话人叫卓倩然，在这期新人营里各项成绩排名均靠前。她毕业于名牌大学，人长得漂亮，听说家里也是小有背景，在新人中很受追捧。
    被cue到的毛晓薇和施彦二人点点头：“没错，就是她。”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卓倩然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啊，那你们……”
    “怎么了，什么情况，你快说说？”
    不只是当事二人，其他新人也纷纷竖起了一只耳朵。
    谁都知道，在项目制的乙方工作，跟对一个项目负责人的重要性。对于他们这些才入职的新人，更是很可能会影响到之后的晋升道路。看卓倩然的样子，像是对J&N内部有些了解，都朝她投去一丝羡慕的眼神，期待着下文。
    卓倩然对现在这样众星捧月的场面很是满意，她抿了抿唇，脸颊上隐隐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大眼睛眨巴了两下，露出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模样：“背后议论人家负责人不大好，我也是从别人那听到的消息，你们听过就算啊。”
    她看向毛晓薇和施彦二人，压低了些音量：“你俩也太惨了，是不是之前在新人营里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进J&N第一个项目就分到她啊。”
    “啊？”干劲满满的二人听到这么一句，心里难免不“咯噔”一下，“怎么说？”
    卓倩然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我这边得到的消息，现在整个J&N，没有人手上的项目资源比邵书楠更差的了。听说她手上，全都是没有人要的烂项目，项目周期长，客户巨巨巨巨巨——难搞，一个个把自己当大爷似的，根本不尊重乙方。要是钱多也就算了，关键她的项目，收费都像在开玩笑。J&N接项目前通常都会对收益率做出考量，但这条规矩好像不适用她的项目……我估摸着，恐怕是得罪上面什么人了。”
    “不是吧？这么夸张！”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我们的收入里还有一部分是根据项目收费按比例抽成的绩效，项目收费低，大家赚得当然也就跟着少了。”
    大家心知肚明，对于新人而言，第一任项目负责人尤其重要。各项目负责人在挑选项目组成员时，都偏向于自己带过的、熟悉的、知根知底的，或是工作能力广受其他项目负责人认可的组员。贸然进组一个不甚了解的成员，谁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撂挑子掉链子，挖下的坑，只能由项目负责人咬着牙自己填。
    新人的第一个项目，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儿，在项目负责人面前好好表现。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项目负责人之后的项目还带着自己，不光上司想要熟悉的下属，下属也想跟熟悉的上司。再不济的话，也希望负责人给自己一个好的评价，不至于影响到进后续的项目组。
    但是听卓倩然说的这位……可真让新人有些犯难了。表现好了吧，怕这位邵高顾之后的项目还拉着你，大家都是来赚钱的，钱少事多想必谁也不乐意。表现差了，又怕人聊天的时候背后说上几句坏话，今后没人敢带着做项目更是得不偿失。
    众人都极为同情地看着毛晓薇和施彦。
    作为新人，可真的是太惨了！
    “那……新人嘛，多做点事多攒点经验也不是坏事。钱少就少点吧，重要的是能学到东西。”毛晓薇和施彦对视了一眼，不以为然地道。
    卓倩然撇撇嘴：“这不是无良资本家骗我们这些才出学校的新人用的话术么，你要这么自我安慰的话也行吧，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哭也没办法。加油吧，祝你们好运啦！”
    第25章
    入职第一天, 就聚众在一起议论领导们的八卦，多少有些不大好看。新来的小助理们聊了一会儿，很快地又重新散开来。
    随着办公室里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陆续有相关的项目负责人过来认领助理，还没被认领走的坐在位子上, 一边翻着培训时的资料，显得自己并非无所事事的样子，一边悄悄地观察是否有负责人朝这边走来。
    毛晓薇带着椅子朝旁边蹭了几步，问一旁的施彦道：“诶？你怎么看上去, 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少年穿着看不出一丝褶皱的长袖衬衫，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稚嫩：“你们刚才说的，都挺有道理的。已经成事实了, 担心有什么用, 还不如趁机多学点东西。”
    “而且这里是J&N，大家挤破了头都想进来的地方。她既然能凭借这么糟糕的项目资源在这里生存下来，我觉得应该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正说着，就见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
    成主管成晓婉在新人营当过带教老师，他们认识。身边还站着一个姑娘, 看脸也就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一身利落的OL装, 赏心悦目，是他们心目中的职场人模样。
    毛晓薇甚至在心里默默记了下衣服的样式，准备之后去淘淘看有没有类似的同款。
    只见那位姑娘看了他们一眼，眉眼弯弯地露出一个微笑：“毛晓薇和施彦是吧？你们好, 我是你们的项目负责人，邵书楠。”
    *
    “你等我一会儿。”邵书楠交待了一句，就走向自己的工位。她从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拿了根充电线, 回来递给成晓婉：“给。”
    成晓婉站在那儿跟两个新来助理搭了两句话：“跟着我们邵高顾好好干，她以前带过的助理，只要不是本身态度有问题的，都起飞了。厉害的已经能带些小项目，再不济也是各个项目组抢着要。加油吧。”
    她的几句话，无疑是给两个新人注射了一剂强心剂。对于即将开展的项目，两位新人愈发地期待起来。
    “你们两个，带上笔记本，跟我去08号会议室。”
    “那你先忙，充电线谢啦。”成晓婉谢过。
    “嗯，”邵书楠应了声，随口念道，“两个助理到齐了，还差一个卢芊。”
    “卢芊？诶，人不在这儿吗？”成晓婉说着，朝邵书楠身后点了点下巴。
    邵书楠回过头，正好看到卢芊朝这边走来。大概是没想到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已经到齐了，她的脸上划过一丝意外的神色。
    “卢芊，正好你在这。08号会议室，带上电脑。”
    “哦，哦……好的，我马上就来！”
    几人带着电脑进了会议室。
    成晓婉突然站定了脚步，朝着卢芊刚走过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卢芊不是三组的么，三组的位置什么时候搬到那边去了？
    ***
    会议室内，邵书楠腰背笔挺，站在投影仪前。
    “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邵书楠，J&N助理高级顾问，此次项目的负责人。这次的项目对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十分重要，我希望大家能够全力以赴。”
    简单的破冰式自我介绍过后，她将方才打印的空白保密协议一人两份分给了众人。
    三人接过空白保密协议，简单地扫了眼条款，纷纷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项目进行过程中，所涉及的一切客户信息，都仅限于项目组内部流转，也就是我们在坐几位，严禁外传。包括收购方客户，和标的公司。”
    卢芊抬起头：“并购项目？”
    “没错，”邵书楠应着，一边收回保密协议，“保密协议签完就可以进入今天的正题了。这次的收购方是盛氏集团。”
    “盛氏集团！”
    听到这个名字，三人吃惊程度不比邵书楠当时少。尤其是两名今天刚正式开展工作的新人，眼里是藏不出的喜出望外。
    盛氏集团的并购项目？这种项目即使只是参与一下，写在简历上也是绝对的加分项。刚才外面的同期们还对他们分进了邵书楠的组表示无比同情，若是让他们知道这是盛氏集团的项目，恐怕会羡慕得口水流出来！
    曾经跟过不少项目的卢芊眼里的光也跳了跳，她还以为邵书楠和她一样，都是被J&N边缘化的人……
    盛氏集团，国内老牌的家居龙头企业。论起国民度，连那些退了休摇着蒲扇的爷叔阿姨们都知道，盛氏出品，必属精品。
    看到他们的反应，邵书楠微微一笑：“这个项目是好不容易从竞争对手容兴手上争取来的，怕引起太多的议论，系统的项目安排里就只写了标的公司的名字。”
    “被收购方叫平古竹木，是一家走小而精路线的竹制品工厂。盛氏集团对这家公司收购意愿强烈，除非平古竹木在核心竞争力上出了什么重大问题。简单说，买卖双方都希望尽快促成这桩交易，现在的博弈点，就在收购价格上。”
    “所以，我们作为收购方盛氏集团聘请的专业顾问团队，将对平古竹木展开尽职调查。此次尽职调查的重点，在发现问题。”
    “听起来有点像是去找茬？”毛晓薇悄悄地和一旁的施彦说道。
    “对，可以这么理解，”邵书楠接过话茬，“我们需要尽可能多地挖掘平古竹木在生产经营、法律诉讼、财务数据等方面存在的问题，以增加我们的客户——盛氏集团对于此次收购的谈判筹码，便于他们以最合适的价格，达成这桩交易。”
    “项目的重点在于发现问题，希望大家在同平古竹木的接触和交流中，保持审慎和质疑的职业敏感度。收购方希望我们尽可能多地发现问题，被收购方自然也会尽可能地去阻止我们发现问题。所以，这也是个和被收购方斗智斗勇的项目。”
    毛晓薇和施彦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一颗跃跃欲试的心。邵高顾刚才说的这些，二人以往都是在新闻，在网络，在学校的课本和案例中听过，没想到现在就轮到他们亲自上阵了，不免蠢蠢欲动。
    “这么说，标的公司员工知道我们是去做收购的了？”卢芊毕竟是相对有经验一些，即使没亲身经历也了解，一般公司都会封锁即将被收购的消息，只有个别高层才知道。
    不过听刚才邵书楠的意思，既然平古竹木的人可能会掩盖已经存在的问题，那不是说明公司里的人已经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没有，这也正是我接下来要强调的，”邵书楠道，“公司即将被收购的消息，底下的员工并不知道，并且要求我们对此保密，因此我们这次，是以‘企业财务及运营健康检查’的名义，开展的并购尽调。这一点请在座的诸位务必牢记。”
    “也就是企业高层知道我们是去找茬的，他们会想法设法地给我们使绊子，但底下员工不知道，所以我们要想方设法地绕过那些使绊子的高层，从底下员工那边获取关键信息的意思，对吧？”毛晓薇简单粗暴地抓住了重点。
    邵书楠点点头：“在项目进行过程中，发现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都多来和我商量。一旦我对调查的方向做出明确的指示后，任何形式的放飞机在这个项目中都是不被允许的。”
    她说着，看了眼卢芊：“这也是我之所以邀请你进入项目组的原因。”
    ……
    介绍完项目的背景，和一些务必注意的事项后，就被收购企业的具体情况，邵书楠又展开了进一步的说明。
    待会议结束，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
    差不多到了午饭的点，卢芊打了声招呼后，独自离开。毛晓薇抓着还没收拾完东西的邵书楠，又追着问了两个问题。同期的施彦也留下跟着一起听。
    她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两名新人很快恍然大悟：“我懂了，太感谢书楠姐了。”
    “应该的，项目好好努力。”
    给新人打了打气，她抱着电脑和资料离开了会议室。
    毛晓薇和施彦二人回到位子上的时候，同期的新人们正在讨论中午去哪吃饭又快又省钱。看见他二人，一个个都伸出了八卦的小脑袋，脸上的表情复杂，有同情他们遭遇的，有庆幸被分去的不是自己的，当然，也有幸灾乐祸，正好刷掉两个晋升对手的。
    “哎，怎么样怎么样？”
    “你们那是什么项目，说说？”
    毛晓薇和施彦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回道：“一个山村小制造业的健康检查项目。”
    “切~好了好了，别刺激他们了，我们吃饭去。”
    *
    开了一上午的会，全程基本都是邵书楠一个人在说，不免有些口干舌燥。她带着杯子走进了茶水间，混了些玫瑰花和黑枸杞，给自己泡了杯养生花茶。
    旁边坐了几个自备了午饭后台员工，边吃饭边刷着手机。
    “哎哎，你们看今天热搜了嘛！”
    “没呢，怎么了？”
    “说是唐深被私生跟踪了。”
    “啊，就最近那个很火的流量是吧？他不是在国外拍旅游综艺嘛？”
    “回来了，然后就被私生偷拍照片还发出来炫耀。微博上现在都是在声讨私生的。”
    “我看看……这些照片都是偷拍的吧？诶，你觉得不觉得旁边这个人有点眼熟？”
    “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这不是咱庄总嘛？”
    “对吧，那庄总身边的是……他老婆和孩子？？？”
    一旁倒着水的邵书楠一个没留神，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项目相关简直头秃，怕写少了小天使们看不懂，写多了又觉得枯燥 ……头发都要拔光了QAQ
    第26章
    邵书楠猛地缩回了手。还好还好, 没有烫伤。
    顾不上清理，她连忙背对着聊天的那几人，掏出手机打开了微博界面。
    唐深团队怒斥私生的词条排在了热搜第一位。邵书楠点进去, 最热一条是唐深团队发的声明，底下一排齐刷刷愤怒的粉丝控评, 划清和私生的界线，呼吁不要再转发唐深被偷拍的照片。
    不过向来有热度就蹭的营销号们自然不会搭理粉丝的呼吁，仿佛嘲讽一般，排在热度第二的就是一条营销号转发的图片。
    做了长达三秒的心理建设, 邵书楠点开了第一张图片。
    手机向右滑了几张，都是唐深一个人戴着顶鸭舌帽，口罩墨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照片。划到后面几张, 背景变了, 赫然就是邵家老宅那一片别墅区。
    再往后翻，照片里出现了她和庄景严的身影。他们和唐深面对面站着，在聊着什么的样子，旁边还有个半大点的小书檀。还好偷拍的人离得远，只拍出了她和庄大BOSS模糊的侧脸, 小书檀更是只有件童装背带裤和扎着小羊角辫的后脑勺入了镜。这种程度的照片，要不是因为当时在场,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确认拍下的就是她们。
    还没等邵书楠松一口气，手指划至了最后一张照片上。唐深重新全副武装，他对面的男人似是察觉到私生的存在，凌厉的目光朝着镜头这边直视过来, 直接一张正脸！
    她整个人都被庄景严按在了怀里，一顶帽子遮住了她的双眼，帽檐底下只依稀看见从鼻尖到下颚的线条。
    庄大BOSS是暴露无疑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应该没有人认出她来吧？
    邵书楠有些心虚地收起了手机，从旁边抽了些纸巾，清理了下溢出水的台面，端着杯子走了出去。
    “邵大小姐，吃饭去？”才出茶水间，正好遇上来找她一起吃饭的成晓婉。
    “好，才开完会，等我几分钟缓一缓。”邵书楠回到座位上，随着几口清香的花茶入口，说了一早上话快要冒烟的喉咙终于又重新活过来了。
    她随手把签完的保密协议锁在了柜子里：“走吧，成主管？”
    邵书楠原本想在J&N大楼底下的外包食堂随意地解决一下，被成晓婉一口回绝。
    “大小姐，你马上要去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做项目了，炸鸡、烧烤、奶茶都得和你说拜拜了。还不赶紧先吃顿好的？”要告别垃圾食品，对成晓婉简直是种酷刑。
    “时间太久了，我下午还有事。”
    “啧啧啧，J&N哪天要评劳模奖了，绝对少不了你，”成晓婉眼睛一转，吸了吸口水，“要不，我们去吃隔壁证券大厦负一层的花甲粉丝？就这个了，大山里一定没有花甲！”
    ***
    成晓婉一边吸着粉丝，一边开启了她的晓婉午间八卦：“书楠你知道么，咱们J&N好像有人当小三啦！”
    邵书楠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她们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旁边的桌子也隔开了有一段距离，这才道：“不知道。”
    “那庄大BOSS金屋藏娇的八卦呢？”
    想到那张被唐深一起带上热搜的照片，邵书楠心里一虚，再次摇了摇头。
    成晓婉埋头喝了口花甲汤，满足地赞了一声：“这里的花甲粉丝还是这么好吃！书楠，你再这样一心只知道工作，两耳不闻窗外八卦，年纪大了容易跟不上时代。”
    邵书楠：……这中间有必然的逻辑关系存在吗？
    成晓婉放下汤碗，拿起了手机，一通操作后把手机推到了邵书楠面前：“喏，你看这张照片。”
    邵书楠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
    她心里的这些小九九，成晓婉自然不知道，这会兴致勃勃地将照片中的她拖到屏幕的中心，接着两指一拉，放大。
    整个手机屏幕上顿时被她的脸填满。
    仔细看，脸上似乎还带了些可疑的红晕。
    邵书楠看了两眼，连忙移开了视线，明知故问：“这谁啊？”
    成晓婉翻了个死鱼眼，手指在屏幕上哗哗地划过：“庄大BOSS，一手搂着女人，一手牵着娃。这位除了他老婆，J&N正牌老板娘，还能是谁？”
    邵书楠努力地表演了一个吃惊的表情：“庄总他不是……单身吗？”
    “我也觉得奇怪啊！”说到这，成晓婉猛地一拍大腿，“你看啊，旁边这小姑娘看上去，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岁的样子吧？庄总今年才刚三十吧，孩子就这么大了，那不是刚出校门没多久，就踏进了婚姻的坟墓了？”
    “照这样算的话，好像差不多到了传说中七年之痒的时候了，”成晓婉忽然化身午夜情感热线DJ，“夫妻处到第七个年头，激情淡了，爱情又还没完全转化成亲情，最容易出问题了。很多走不下去提离婚的，都是这时候提的。庄总和他老婆会不会也……？”
    ……还真让她蒙对了七八分。
    邵书楠心虚地埋下头，夹了一筷子粉丝，却没能成功地送进嘴里，哧溜溜地又滑了下来。
    虽然成晓婉解题的方向不对，但结果也算歪打正着。
    “而且大BOSS这几年不都在国外吗？怎么就突然从黄金单身汉变成好丈夫，好爸爸了？”
    “说不定……他家人跟着一块儿去国外了？”邵书楠睁着眼睛瞎扯。
    “不可能，”成晓婉斩钉截铁，“那怎么也瞒不过左特助吧？”
    邵书楠反问：“你怎么知道左特助不知情？”
    成晓婉瞬间哑了火，“那……那”地憋了半天，终于让她圆了回来：“之前酒会的时候，他还帮庄总给看上的姑娘递房卡呢。就你喝醉那会儿，被我碰上的。他一脸欣慰，说庄总终于知道找女人了。”
    邵书楠：……嗯？还有这事？
    她怎么感觉头顶有一道绿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那种？
    见邵书楠没什么反应，成晓婉估摸着危机已过，重新将话题又扯了回来：“反正现在的事实就是，庄大BOSS已经有家有口了，竟然还撩别的女人。最关键的是，这个小三还就是我们J&N的！”
    看成晓婉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家男人在外面和谁有了一腿。
    成晓婉拍拍胸脯，顺了口气，继续道：“而且我听说，庄总才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赶去小三的项目上替她撑场子了。你说庄大BOSS回来之后到现在，都去了哪些项目呀？”
    一开始邵书楠还是当做八卦来听，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该不会，晓婉看到的庄太太，和误以为潜藏在J&N的小三，指的都是她吧？
    这么一说的话，酒会那天，她确实是在顶层的套房睡了一夜，还就住在庄景严对面。之后江海大厦那个小项目，庄大BOSS也亲自出席，还帮她解了个围……
    邵书楠越想越觉得多半没跑了。
    所以听了半天，这是个她在她自己头上抹了点绿的故事？
    没等到邵书楠的回复，成晓婉也完全不在意地自顾自地继续念叨着：“这年头的男人都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路边的野花更有吸引力还是怎么的？”
    她重新将那张偷拍照片上的女人放大了，再度摆在邵书楠面前：“你看看这正牌老板娘，虽然看不见脸吧，你看这气质！气质！我就不信哪个三儿能比得上。诶，不过老板娘这身衣服好像有点眼熟，书楠，你是不是也有一套类似的？我记得这个夏天还见你穿过来着。”
    “啊？是么。”邵书楠决定装死。
    “还有她这个包，和你周末经常背的那个好像也有点像？”成·福尔摩斯·晓婉上线。
    “怎么会呢？”邵书楠心虚地瞥了眼手机，不动声色地将图片缩成正常大小，“老板娘什么消费水平，我哪背得起和她一样的包？大概是……我随手淘的小包山寨了人家的正牌吧？”
    “说的也是，我看人家富婆，随便拎个包都是六位数起。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哦！”成晓婉的注意力成功被带跑偏。
    邵书楠悄悄地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有些可惜。去邵家老宅那天穿的一身行头，应该再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只能沦为压箱底了。
    *
    同一时刻，C城。
    飞机刚落地，准备赶往饭局的车内。
    左秦转过头，看着后座上闭目养神的庄大BOSS，欲言又止。手机屏幕停留在那张大BOSS美人在怀，还牵着个小拖油瓶的照片上。
    “说。”男人阖着眼道。
    “庄总，有人偷拍明星的时候，误将您一起拍了进去。呃——还有跟您在一起的一名女子，和一个小女孩。需要处理掉吗？”左秦小心翼翼地措着辞，把手机举到了男人面前。
    漆黑的眸子猛地睁开，透露着极度危险的信号。
    他朝手机屏幕上看了看，很快地又阖上眼：“不必。”
    “那，这位是……”想着横竖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到账了，左秦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又让他开始在扣奖金的边缘疯狂试探。
    “妹妹。”庄景严道。
    他指的是邵书檀。
    至于另外一个，还不到时候。
    左秦心里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妹妹啊。他记得庄景严确实有个表妹，没想到现在女儿都这么大了。
    左秦手机切回了消息界面，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输着些什么，似乎是将这条才八卦来的热乎消息，分享给手机那头的某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鱼白小天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第27章
    第二天是一早飞往z市的飞机。怕早高峰交通拥堵, 邵书楠早早地出了门。
    一路还算顺利地到了机场，她办妥了登机手续过了安检，找了家咖啡店买了份早餐, 朝登机牌上显示的登机口走去。
    远远地，看见两名新人已经在登机口那等着了。大概是出校门的第一个项目, 又碰上第一次出差，两人连行李箱看着都是才准备的崭新商务款。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们已经是真正的职场人了。
    毛晓薇先看见邵书楠, 赶忙拉了拉施彦。待人走进了些，齐齐地打了声招呼：“书楠姐早。”
    “早啊，”邵书楠冲她们笑笑, 自己才毕业的那年, 也是这么活力四射的样子吧，“吃过早饭了么？”
    “嗯，吃过了，”毛晓薇点点头，她踮起脚尖朝后面看了看, “还差个卢芊姐，我们人就到齐了。”
    邵书楠看了眼时间：“没关系, 还早。”
    坐在邵书楠身边，两名新人看上去有些拘谨的样子。毛晓薇咬了咬下唇，试探性地问道：“书楠姐，我们做这行的, 以后是不是需要经常往外跑呀。”
    “理论上是的，客户在哪，我们在哪。不过S市是所国际化的大城市, J&N的业务最初也是从S市辐射出去的，所以S市本地的项目数量也不少，”邵书楠看着一脸认真地听她说话的二人，笑道，“新人初期一般没有什么选择权，之后你们如果有什么想法，比如说偏本市通勤还是更喜欢出差，都可以提出来。”
    “一般单身狗喜欢出差，有家有口的会倾向本地，对吧？我还以为J&N很魔鬼呢，没想到这么人性化！”毛晓薇赞了一句，自然而然地问道，“那书楠姐，你偏向出差还是本地通勤呀？”
    本来是句再平常不过的疑问，加上前面半句，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一旁的施彦使了个眼色，毛晓薇很快意识到，忙道：“啊，对不起书楠姐，我不是要打听你隐私的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邵书楠抬起眼，道，“我听公司的安排。”
    两名新人的眼里又升起了崇拜之光。
    看看，这就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女强人！
    “前往Z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可以开始登机了。”
    登机广播响了起来，却还没见到卢芊。邵书楠拿出手机，给她去了一通电话。
    无人接听。
    邵书楠脸色有些微沉。
    毕业这么些年，出了这么些的项目，难免会遇上没赶上高铁、误了飞机之类的意外情况。如果目的地是在大城市还好，大不了兵分两路，大部队先进客户现场，迟来的给个地址，之后自己赶上便是。
    最怕误点的，是去类似她们目的地的这种小地方。小地方通常没有自己的机场和高铁站，一般是客户自己安排司机，到临近城市的机场接送。若项目组里有一个迟到的，就得全组人，连同客户司机一起等着他改签下一班的过来。
    给客户留下不守时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毛晓薇也跟着一起着急起来。她伸着脖子，不时张望着。
    “乘坐由S市飞往Z市航班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将在十分钟后停止登机，请没有登机的旅客尽快登机。”
    “书楠姐，我们是不是先登机比较好？”
    邵书楠刚要开口，就听施彦一声——
    “卢芊姐，这边！”
    施彦长得高，看得远，突然朝安检口过来的方向招了招手。
    卢芊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过来：“不好意思，路上稍微有些堵。”
    “到了就好，”邵书楠没多说什么，“走吧。”
    四人有惊无险地踩着点登了机。
    卢芊的位置，安排在了邵书楠的身边。和后面两个初出茅庐，看什么都兴致勃勃的比起来，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邵书楠问。
    “没什么，”卢芊回过神，“可能是太久没出项目了吧。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
    两个钟头之后，飞机降落在了Z市。同S市比起来，这里的空气要稍稍湿润一些，气温也不像S市的夏天那般炎热难耐。
    平古竹业安排了一辆大型的商务车来接机。作为组里唯一的男丁，施彦和司机一起帮三个姑娘把箱子搬上车之后，自觉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肩负起了路上陪司机聊天的重任。
    不愧是明英姐推荐的新人，聊起天来完全看不出才从学校出来的样子。他头脑活络，表面上是在恭维司机，话里话外地，又都围绕着这家被收购企业的情况。
    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两人很快就聊到一起。据司机自己说，他还是平古竹业老板妹夫家的一个远方亲戚。
    “啊，我就说！一般的司机师傅，哪里懂得这么多公司的事情。”
    “哎哟，没有没有，”司机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笑开花，“我平时没什么兴趣爱好，也就喜欢开车，后来家里就介绍来这里干活。从Z市到工厂的这条路，我开了好多年了。以前公司才刚起来的时候，根本没什么人过来，现在我经常一周要跑好几次。喏，说起来我昨天还来了一回呢？”
    邵书楠随口接道：“接客户参观工厂？”
    “不知道，我感觉不像。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领头的那个一看就是个没吃过苦的富家子弟，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司机说着咂咂嘴，摇了摇头，“特别不好沟通啊！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一看就很亲切的样子。”
    邵书楠笑。
    基层的嘴里从来是最容易套出话的。一些他们以为不过是八卦、茶余饭后拿来消遣的谈资，深挖下去，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
    所以，和他们搞好关系尤为重要。
    邵书楠这么想着，把刚才司机提到的那个不情愿的富家子弟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一路聊着，车子离开市区，走上了乡道。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弯弯绕绕地进了山里。
    山里的空气比起城市来说清新了不少，气温也偏低，已经隐隐约有了一丝秋意。
    “前面不远就是我们村子了，”司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指向前方某处，“再朝里面开个五几分钟，就到我们厂区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早上媳妇给我准备的东西我给落家里了，一直催我回去拿。你们能不能在村口稍微等我一下，我家离村口不远，十分钟就行。”
    邵书楠：“没事，这里风景好，我们正好看看。”
    司机将车停在村口一家农家饭店前，和老板打了声招呼，让邵书楠她们几个在这坐会，便朝着自己家的地方去了。
    已经过了午餐的点，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看店的也只有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阿姨。
    “你们是老王载去厂里的客人吧，来来来，坐会。”阿姨热情地招呼着四人。
    “大姐，这么大一家饭店，平时就您一个人看着么？”施彦看了一圈，问道。
    这家饭店依湖而建，共上下两层，一层大厅，二层包厢。穿过大厅就是湖景后院，主人在这儿种了些小菜，养了点家禽，还有一条护院的小土狗。
    “还大姐呢，我儿子都比你大一截了，”刘阿姨乐得脸上笑出了褶子，“平时就我一个人看店，家里人都在山里的厂子呢。我儿媳妇排班早，差不多四点多跟领导打声招呼就回来了。晚点我这边做做准备，等我媳妇回来再一起帮忙帮忙，等厂子的人下班了，刚好吃饭点。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会做饭，厂里的食堂吃多了也就那样，我们这里又不像外面大城市还有什么外卖，就我这了。”
    这家店能开在这里，像是有点来头的样子。
    原本也是个清闲的午后，正好来了批客人，刘阿姨也就顺带抓着聊聊天，解解乏：“说起来真是老吴家出了个人才，开了这么一家厂，一下子带着全村致富了。那，你们瞧这一片，原来都是平房，现在都盖起小楼了。咱们村里除了些老的小的，基本都在那里讨生活，还有临近几个村子也往这来。”
    说起方圆几里无人不知的平古竹木，刘阿姨一脸的骄傲。
    “啊，附近几个村子的劳动力基本全在这了！”毛晓薇叹道。
    邵书楠抓着手机，纤长的四指有节奏地在手机背面敲击着。
    “谁说不是呢，”刘阿姨继续说道，“现在越做越好，听说也有大公司看上了我们这家小厂。不过老吴跟我们村里人都拍过胸脯做保证的，公司他是绝对不会卖的。”
    毛晓薇不解：“为什么，由大集团来接管，不好吗？”
    “开什么玩笑，”刘阿姨的脸顿时拉长了，“我老伴儿子媳妇都在厂里干活，亲戚朋友还有我饭店的客人全是厂里的，那么多张嘴，就靠着这个厂活着。他把厂卖了，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去啊？”
    “只是换了个老板而已，工厂还是在的呀？”
    “那能一样么？我大老板嫌我们手脚慢，一个不高兴开了呢？没保障不是。”
    刘阿姨说着说着，突然警惕起来。她上下打量着邵书楠四人：“哎，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第28章
    “姐您别误会, 我们只是受邀来给公司做个健康检查的。”邵书楠话语轻柔，眉眼含笑，简简单单梳起来的马尾, 更添了几分亲和力，让人很快地放下了戒心。
    怕刘阿姨不明白, 她又解释道：“就是来看看公司哪些地方可以改进，给公司提提建议的。”
    刘阿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不是来买厂的就行。要是谁想来打我们厂的主意，保准整个村人人抄上家伙把你们给打出去。”
    邵书楠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稍稍地打起了小鼓。
    连一个在村里开饭店的妇人都这么抵触, 这次的收购之旅，想必是不会太顺利了。
    毛晓薇和施彦毕竟是新人，听到这话, 脸色瞬间变了一变。
    所幸的是, 刘阿姨并没有看见：“哎，老王过来了。”
    邵书楠寻声望去，司机已经拿好了东西，一脸傻乐着朝这边走来。
    “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聊什么呢？”
    刘阿姨哼了一声：“在说总有资本家想买我们这间厂子。”
    “呸呸呸, 瞎说什么呢，”司机师傅挥挥手, 像是听见了什么晦气的话，“要真有买厂的来啊，过不了我这关，我一辆车给人开湖里去。”
    他说着, 指指饭店背面的那一片湖。
    邵书楠：……
    众人：…………
    好像觉得背后忽然有一阵凉意是怎么回事……
    司机笑呵呵地又转了回来：“好了好了，不说不高兴的了。走，我们上车吧。”
    邵书楠朝村口那片湖看了一眼, 才一弯身子上了车。
    *
    车子朝山里开了五六分钟，来到了平古竹木。
    前台是个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眉目清秀，晒得有些呈小麦色的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看不到一丁儿的瑕疵。
    她热情地让邵书楠等人将行李箱先放在她那，随后领着四人上了二楼。
    “你们是S市来的吧？哇，大城市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前台小姑娘看着邵书楠，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邵书楠笑笑：“有机会来玩呀。”
    “嗯，今年休年假打算去看看。”
    毛晓薇两手一拍：“啊，我前阵子刚给外地的朋友写了一份S市游玩攻略，晚点我给你一份？”
    前台姑娘笑得可甜：“真的嘛，谢谢！”
    还没走到会议室，就听见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什么？！居然让我在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穷山沟沟里待上两周？？？”
    随后哗啦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
    毛晓薇被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前台姑娘一脸尴尬地道：“对不起啊，吓到你们了。”
    话音还没落，紧接着又是一声。
    “这是……”邵书楠问道。
    “别提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客户安排过来体验生活的二世祖，这两天都是这样，”说起这个，前台姑娘也是一言难尽，“人是昨天到的，到了之后就一直听他唧唧歪歪没停过。先是嫌咱们这儿员工宿舍条件差，要搬到镇上的酒店去。一会儿又嫌叫不到外卖，打不到车。平时我还能偷偷闲，这位祖宗一来，整天忙得团团转。如果真要在这待两周，我们可比他更想哭呢。”
    说话间，前台姑娘已经将四人领到了准备好的会议室。
    “就是这了，你们稍等，孙老师好像在那位大少爷那儿，我去叫他过来。”
    她口中的“孙老师”指的是平古竹木的老板助理，因为资历深，从老板创业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身边，公司里的人都尊称一句“孙老师”。
    平古竹木公司规模不算大，并没有设立内审部之类的部门。邵书楠她们需要一个了解整个公司业务流程的人来对接，又得确保这个人在公司里说得上话，还不会泄露公司即将被收购的消息。一通思量下来，重任便落到了孙老师的肩上。
    前台姑娘进了孙老师所在那间会议室。没见孙老师人影，倒是那位小祖宗的吐槽声先传了过来：“谁？J&N？这种公司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无趣，要么是整天追在客户屁股后头跑的狗腿子，要么就是戴着牛奶瓶底部眼镜片的书呆子，土包子。”
    会议室的四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是……莫名被地图炮了？
    邵书楠无奈耸了耸肩，不管这位祖宗什么来头，她都希望整个项目过程中，别跟他打上交道。
    片刻之后，孙老师一脸尴尬地出现在了四人的面前。他指指声音传来的方向：“真是不好意思啊，收购方的人，惹不起。来，我们进来聊。”
    “收购方的人已经来了？”邵书楠问道。根据庄大BOSS之前的消息，收购方的人会在下周进场，这周她们先摸摸企业的底。
    孙老师的话说得极其委婉：“先安排了个亲信，过来看看情况，过几天还有几个人会来。”
    邵书楠心中了然。
    公式化的开场白后，她给出了一张初步的访谈名单。名单上涉及了生产，销售，研发，财务几乎所有部门的关键岗位。
    孙老师拿着这张访谈名单，思忖了一会儿道：“没问题，我晚点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约约看。不过他们都比较忙，可能不一定立马有时间。”
    “好的。”邵书楠早有预料般地点了点头。
    这位孙老师是名义上的对接人，也是防止邵书楠她们接触到过多信息设置的一道阻碍。站在他的立场，最好J&N的团队整天吃吃喝喝，最后由平古竹木方主动提供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让J&N交给收购方交差。
    至于所有列在邵书楠名单上的访谈对象，访谈前都会经过他的一一敲打，并且全程陪同。所有项目组需求的资料，也都会经由孙老师的手检查无误之后，才会交到邵书楠的手中。万一真有一些不想让她们接触到的人，便会拿诸如出差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要在这样的监控下发现问题，唯有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几人还在谈着工作，会议室外又传来了一声哀嚎：“我X！不是吧！”
    没过多久，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了开。紧接着，一个穿着衬衫的人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那件衬衫一看就价值不菲，但穿在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他自己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就看他一直不安分地扯着衬衫的领口，仿佛嫌衬衫束缚了他自由的灵魂。
    男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四五的样子，五官精致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玩世不恭”。他朝会议室里看了一圈之后，视线锁定在了卢芊的身上。
    在众人都摸不着头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卢芊走过去。突然，扑通一下整个人半蹲在了卢芊身旁。
    “你是J&N的负责人吧？赶紧赶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卢芊一脑袋问号：“不，我不是……”
    “怎么可能？”男人不信，“低马尾，厚镜片，没错呀？”
    “J&N负责人是我，”邵书楠接过话，“请问您是……？”
    男人看看邵书楠，又看了看卢芊，一副被颠覆了三观的样子：“你？你看上去明明跟我差不多大。”
    卢芊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
    “倒是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男人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
    见她不像骗人的样子，男人立马抛下卢芊，凑到了邵书楠的身边：“你们J&N的报告什么时候出来？反正最后也是到我们盛氏集团的手上，先给我看看，学习学习呗？啊？”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意识到这点的男人单手拽着衬衫领口，不自在地又扯了扯，“我叫盛祺。”
    收购方盛氏集团，他叫盛祺。
    这个姓氏很难让人不产生什么联想。
    仿佛知道大家在猜什么是的，盛祺下一句：“盛氏集团老总，盛辉是我爸。”
    嚯，难怪嚣张，原来是太子爷。
    毛晓薇在偷偷在桌子里下拍了拍施彦。看看，活的富二代！
    邵书楠心里暗暗叫着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们的报告反正都是要给我爸的，到时候先给我看看也没差，对吧？就这么说定了？”
    “小盛总，这可不行，”邵书楠平时还算好说话，但涉及工作，她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我们的业务约定书注明了，这次报告出具后，直接交付给盛辉盛总。报告相关的细节，也只能透露给盛总授意的人。如果小盛总有需要的话，可以向盛总提出。”
    “KAO，我们都姓盛！我是他儿子，给我先看看不行吗？”
    邵书楠拒绝。
    盛祺二话没说，扭头就走。还没走出会议室，想到老爷子给他布置的任务，又想了想自己那几张被冻结的银行卡，咬了咬牙，撤了回来。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冲旁边的孙老师道：“诶，你们这还有大一点的会议室吗？”
    孙老师不明所以，老实道：“有。”
    “那好，”盛祺想了想，道，“我作为收购方，要求和J&N的人在同一间会议室工作，方便日常沟通。”
    第29章
    盛祺的要求提得合情合理, 邵书楠和孙老师都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不过今天时间稍微有些晚，便商量明天一早搬去另外一间大的会议室。
    一想到明天就要在收购方和被收购方双重监视下工作，邵书楠只觉得一阵头大。庄大BOSS派下的任务,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负责人小姐姐，明天都要一起工作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老爷子布置的任务多少有了些着落，盛祺两腿一伸，大大咧咧地椅子上坐下。
    邵书楠递上一张名片：“J&N，邵书楠。”
    “真搞不动你们这些人, 小小一张卡片往兜里一揣隔天就没影了，太形式化了，”盛祺嘴上这么说, 还是收下了名片, “来吧，加个微信吧。”
    盛祺的头像是一个身着铠甲的人类圣骑士，和他的名字倒是挺搭。邵书楠拿起手机，加上了好友。
    “有你们J&N的人在，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盛祺哈哈笑道, 仿佛之前说J&N不是狗腿子就是土包子的人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似的。
    看这位小祖宗坐这也不打算走的样子，邵书楠无言地摇了摇头, 示意卢芊和两个新人继续手头的工作。
    才过了没几分钟，盛祺放下手机，舔舔嘴唇，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哎, 老孙啊，你们这山沟沟里面，是不是作息都特别健康啊？”
    孙老师顿了一顿, 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是，是啊。我们不比你们大城市，早上八点就上班了，当然就睡得早起得早。”
    “那算算，现在是不是该到吃饭时间了？”原来小少爷的坑挖在这呢。
    邵书楠瞥了上眼手机，还差五分钟才到四点。
    孙老师立马掏出手机，作势要拨打电话的样子：“小盛总饿了是吧？我们这边食堂正常下午五点后开，不过既然是小盛总说饿，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我这就打个电话跟食堂交代一声，食材早就备好了。小盛总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下楼……”
    孙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盛祺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砸巴几下嘴后，才一脸嫌弃地开口道：“不是我说啊孙老师，你们这食堂的饭菜也太……我知道有小食堂开小灶，但这个菜实是不合口味啊。我昨天吃了两口，晚上回去就闹肚子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明知道对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孙老师也只能顺着他的话道歉。毕竟是收购方的小少爷，金主爸爸啊。
    “我听说镇上有家饭店，鱼做得特别好吃，”提到好吃的，盛祺忽然就来了精神，“知道Z市的网红饭店么！听说最早就是来这里偷的师。”
    他凑到邵书楠面前：“怎么样，现在过去的话路上差不多一个多钟头，到那儿坐下点点菜刚好。”
    “盛……”邵书楠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看出意图的盛祺抢先一步。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邵姐姐你一定不会掉链子的，团队几个都带上，就当搞个团建了。老孙，备车吧。”
    “行，吴总这两天刚好出差不在，特意叮嘱了我要招待各位吃好喝好，”老孙道，“只要咱们这地儿有，小盛总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盛祺单手握拳，虚虚地在孙老师胸口锤了一下：“够意思啊！”
    他看了看眼睛虽然还盯着电脑，耳朵早就竖起来的卢芊等人，催促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收拾呀。哦，我去跟我那边那俩说一声。”
    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毕竟时间才刚刚下午四点，J&N的三人都没敢接话。
    邵书楠无奈：“收吧。”
    见她点头了之后，三人才纷纷收起手上的工作。
    孙老师安排起各部门负责人访谈的时候拖拖拉拉，安排起吃喝玩乐就是一个转身的功夫。还没等邵书楠几人收拾完，两辆商务车已经在楼下停好了。
    看得出来，卢芊三人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挺兴奋的。如盛祺之前所说，项目开展前的聚餐就像是团建，是增进团队感情的重要环节。尤其是她的团队，卢芊半年没出过项目，另外两个又是白纸一样的新人，确实应该先熟悉起来。
    因此盛祺又提议，饭后找个地方大家玩一玩的时候，邵书楠并没有反对。
    “哎哟，小书楠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简直颠覆了我对J&N的印象！要是J&N都是像你这样的，咱们绝对玩得起来！”盛家这位小祖宗本来做好了自己嗨的准备，没想到J&N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立刻自来熟地改了称呼。
    “就今晚。明天开始，大家好好工作，也希望小盛总和孙老师全力配合！”
    ***
    与此同时，C市。
    J&N的老大难项目在刚才两个小时的会议中，终于有了进一步的突破，忙活了许久的项目组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行业内流转着一句话，只要有庄景严在，就没有做不下来的项目，今天他们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J&N的神话，果然名不虚传！
    坐在会议室主位的男人揉了揉太阳穴：“会间休息十五分钟。”
    最关键的问题已经有了明确的解决方案，接下来都是一些难度不大的问题，会议室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大家纷纷站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筋骨。
    “茶水间那边给大家准备了零食和夜宵。”一名小助理道。
    庄景严拿起手机，反复确认了确实没有新的消息。他随手点开了朋友圈的界面，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之后，在一张背景闪着彩灯的照片上定住了。
    照片看着像是在KTV豪华套间里拍的，桌上摆着一排已经空了的酒杯。一群男男女女看着镜头，笑得正嗨。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盛祺右手边的女人。
    漆黑的眸子沉了几分。
    “庄总，您刚才说的……”项目负责人趁着会间休息时间，刚想来请教一个问题，被迎面射来的目光吓了一大跳，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到嘴边的话尽数吞回了肚子里。
    “什么事？”男人面无表情。
    “您刚才……您刚才说的让我受益匪浅，多谢庄总，我先出去了。”现在明显不是请教问题的好时机，负责人随便扯了个借口，赶紧脚底抹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还留在会议室的其他人很快地注意到这边气氛的变化。来自庄景严身上的低气压，即使身处偌大的一间会议室里，都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大家默契地交流了一下眼神，也都先后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留下庄景严一人。
    *
    邵书楠喝了口面前的无酒精饮料，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庄景严三个大字，不知为什么，竟有种莫名的心虚。她不动声色地遮住了屏幕，冲卢芊等人指了指手机后，走出了包间。
    包间里疯得厉害，邵书楠在外面转了半天才找到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喂，庄……”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用不带丝毫起伏的语调问：“你在哪？”
    邵书楠正想着该怎么说适合，旁边包间里一声扯着嗓子的怒吼——
    “就这样被你征服~~~~！”
    邵书楠：……
    “盛氏的小盛总提议增进一下感情，方便之后的合作。镇上没什么别的地方，就找了一家KTV。”她如实道。
    “我看你倒是玩得很开心。”
    邵书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认识盛祺？”
    庄景严没有回答。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一个半小时之后，视频会议。”
    “……啊？”
    “对第一天进场平古竹木的情况做个汇报。”
    然后电话就蓦地切断了。
    邵书楠：………………
    总觉得邵家老宅那一趟回来，庄大BOSS好像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刚好是现在出发，赶回山里公司的时间。行吧，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回到包间时，盛祺正一副大爷瘫的姿势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里。看她回来，盛祺问：“怎么了？”
    “庄总一个半小时以后要求做汇报，我们团队得先赶回去了。”
    盛祺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我去，不是吧？老庄对你们也太狠了点！”
    他稍稍坐直了些身子，拿出手机：“没事，你们都放心玩着。我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
    “喂，老庄啊，你怎么回事。大家玩得挺开心的，你说你扫什么兴啊。今天我们先玩着，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喂？喂喂喂？”盛祺把手机拿远些瞅了眼，那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
    “嘿——！”盛祺冲着手机撇了撇嘴，“没事了没事了，咱们继续啊。刚才轮到谁了？”
    游戏重新开始才没一会儿，盛祺的手机玩命似地震了起来。
    他把杯里剩余的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不耐烦地拿过手机：“谁啊！”
    下一秒，盛祺脸上神色立马变了，他一手捂着手机，一边疯狂示意把包间内的声音关掉，人也一下子端坐起来，深吸了两口气：“爸。”
    “……冤枉啊，我就跟平古和J&N的人交流一下感情，破冰活动嘛。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嗯，好的，好的。”
    听起来，像是电话那头的盛辉盛总将他好好数落了一通。
    就见盛祺一直抱着手机，“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结束了通话。
    “不玩了不玩了，走走走走走，”挂了电话后，盛祺一边催促着收拾东西，一边翻出了自己刚发的那条朋友圈，“奇怪了，我明明发的时候把和老爷子相关的人都给屏蔽了。你们谁出卖了我？”
    跟在盛祺身边的两人立马否认：“没有没有。”
    “谅你们也不敢，”后知后觉的盛祺突然想到什么，暗骂了一声，“KAO，姓庄的，算你狠！”
    第30章
    “庄……”左秦踏入会议室的时候, 就觉得里面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庄景严站在窗边，头顶上巨大一片乌云，整个会议室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不需要多年的经验,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现在的庄大BOSS心情特别糟糕, 不想被喷的话，最好不要招惹他。
    只是，分明刚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前面说会间休息的时候，庄总的眉间还是舒展开的, 怎么他才去喝口水，就成这样了？
    左秦像被按下了慢放键一样，缓缓地收回那只已经迈出一半的腿, 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房间。
    窗边的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什么事。”
    左秦硬着头皮走进了会议室, 似乎看见在会议室外游荡的项目负责人给他投了个同情的眼神：“嘉林的赵总一直想约您的时间。我看了下周的行程，周三之前排不开，定在了周四下午。”
    “嘉林，”男人默念着这个名字，“是在Z市的那家？”
    “是的。”左秦道。
    “联系对方, 将时间改到周一。”
    左秦原本还想说什么，看见庄景严阴沉的脸, 道：“好的。”
    *
    在孙老师的安排下，J&N团队和盛氏集团的人搬进了同一间会议室。经过前一天的破冰活动，彼此之前都熟悉了不少，一见面就互相打着招呼。
    盛家的那位小祖宗, 每天都是临近午饭点才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进会议室。昏昏沉沉地吃个午饭，下午就赖在邵书楠旁边的位子上, 两腿一伸，抱着手机开始打游戏。
    从庄大BOSS那里得来的消息，说盛祺是盛氏集团的二少爷，盛辉和现任妻子所生。盛辉老来得子，十分溺爱。盛祺从小在国外长大，上个月刚刚回国。盛辉有意让他做盛氏接班人，不过相较于他同父异母的兄长盛祥，盛祺似乎对接任公司并无多大兴趣。据盛氏集团内部传言，盛辉希望以此次收购平古竹木为契机，逐渐建立盛祺在公司的地位。
    邵书楠看了看身旁的盛祺，搓着手机屏幕玩得不亦乐乎，完全看不出一点想要争权夺利的心思，默默地为未来的盛氏集团捏了把汗。
    偶尔，这位小少爷也会在她们讨论问题的时候插上两嘴。渐渐地，邵书楠觉得他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不学无术，很多问题上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时间一长，就连孙老师的防备心，似乎也稍稍卸了点下来。除了访谈和所有资料都还需要通过他之外，倒也不太限制众人往各车间溜达。亦或许是觉得生产线上存在的问题，已经不是秘密，对此次的收购估价没什么影响，便随着她们去。
    熟悉制造业的，都知道生产的关键性。因此邵书楠她们几个几乎是一抓着空档时间，就往车间跑。一方面是看生产流程，另一方面也是想试试，从车间工人的口中是否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几天下来，大家普遍感受到，平古村当地居民还是十分热情的，但只要一提到收购相关的，几乎都是立马换了张脸似的，显露出极为抵触的情绪。
    究其原因，无非是担心平古竹木被收购后，新老板基于一体化管理、效率精进、成本缩减等等因素的考量，在并购成功之后，采取裁员的行动。
    于是这天，趁着孙老师有事不在的功夫，邵书楠试探性地问道：“小盛总，这次收购成功之后，平古竹木原本的员工，你们打算怎么办？”
    一提到这个话题，卢芊和两名新人也竖起了耳朵。
    “还能怎么办，裁了呗，”盛祺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上还翘着几根因睡相不佳飞起的杂毛，“盛氏看中的是这里的竹木品种和研发能力，至于其他的，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你们看，都什么年代了，这里的工厂还用的人工流水线。成功收购后，盛氏会换上自己的机器人，原来的工人给点遣散费打发了都回家去吧。”
    听了这话，毛晓薇没忍住插了句嘴：“可是我听说附近好几个村的劳动力都在这家工厂了，大批量裁员的话，这些村民怎么办？”
    “回去爱种地种地，爱捕鱼捕鱼，关我什么事，我买了一家工厂而已，还得给原来的工人养老送终么，”盛祺伸了个大懒腰，没好气地道，“我家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的。当然，政府规定该给的补偿，我们肯定会给到位的。之后要还有刁民闹事的话，我们也只能报警处理了。”
    毛晓薇看了看邵书楠，有些迟疑地小声道：“那我们现在在做的工作，是不是相当于砸了村民的饭碗？”
    “这个社会原本就是优胜劣汰，”邵书楠拍了拍她的肩膀，“即便不是盛氏，平古也会被其他公司吞并。其他公司，甚至未必会像小盛总他们，会足额给到村民们补偿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全力让盛泰以最合适的价格达成此次的收购。”
    “看见没，这种态度才叫专业，我喜欢！”盛祺拖着椅子，又往邵书楠的方向挪了挪，“看在我们这么投缘又是统一战线的份上，小书楠，最近有什么发现能让我去交个差的嘛？”
    “盛总布置给小盛总的任务，恐怕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外了，”邵书楠婉拒，叮嘱着J&N的众人，“来这几天你们也感受到当地对收购公司的抵触，注意不要走露了风声。”
    “对对对，没错！”盛祺也有样学样，“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都小心着点，别一个不好闹出点事来。啊呸呸呸，乌鸦嘴。”
    *
    托盛家小少爷在这的福，盛氏集团对于项目的期限给得还算宽松。山里空气清新，节奏又慢，就像在休生养息一般，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一切的工作，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卢芊平时话不多，但工作起来极为认真和细致，完成自己部分的工作之余，偶尔也能帮着指导一下才来的两个新人。
    两个新人都不愧是这批新人营的佼佼者，工作很快就上了手，邵书楠偶尔帮忙梳理一下思路后，也能很快地举一反三。
    期间时常抽空去村子里走走，从平古竹木走出去，不过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就到了那天的小餐馆外。
    村子山青水秀，村口就是一片湖。那天进山时，只是隔着饭馆看了眼，走近了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湖心还有一座小岛，听说偶尔会有剧组到这儿来取景。
    不知是不是习惯了疲于奔命的身体难以适应突然的放松，一向准时的生理期忽然提前了一周造访，让邵书楠有些猝不及防。
    J&N的出差项目每两周有一次hometrip，即公司承担往返路费，允许员工在不影响项目进程的前提下，凑个周末回趟家。原本的生理期怎么算都在hometrip之后，因此邵书楠连装备都没有备齐，只有包里常年放着的几片应急用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时间。她跟项目组打了声招呼，帮她从食堂带一份饭，自己则趁着天色还早的功夫，准备去村里唯一那家小超市看看，买点卫生用品。
    工厂白班到了下班的时间，工作在流水线上的村民们成群结对，呼朋引伴地走在回村的路上。
    来平古竹木的这一周时间里，邵书楠往车间跑得勤。其他人不说，几个车间的主任，以及各生产线的线长，她都混了个眼熟。再加上她人长得漂亮，又亲和力十足，平时路上打个照面，大家都会主动找她聊上几句。
    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邵书楠总觉得那几个见着她就凑上来侃大山的老熟人，似乎是刻意地和她保持着距离。她几次想要上前打招呼，对方不是避开了视线假装没有听到，就是拿起手机，装作通话中正忙的样子。
    甚至隐约还感受到有一道奇怪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如同被捕猎者盯上的猎物一般。
    她有几次紧张地回过张望，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腹一阵阵地绞痛，让她无暇思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概是生理期的时候，比较容易多想吧。她嘴唇泛白，一张平日里红扑扑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只想着要快些去村里把东西买了回去咸鱼瘫。
    远远地，就看见村口那边停着几辆器材车，一群人聚在那儿，七嘴八舌地像在围观些什么。邵书楠粗粗扫了一眼，摄影机，灯光架，看这架势应该是碰上剧组拍摄了。
    正巧，旁边有个眼熟的姑娘，看见邵书楠，还像往常那样冲她笑着挥了挥手。
    邵书楠礼貌地笑笑，随口道：“这是有剧组来拍摄吗？”
    那姑娘动了动嘴，才要说话，就被一个年长些的大婶一把拉了过去。不知大婶在她耳旁悄悄说了些什么，眨眼的工夫之后，那姑娘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好像她身上带着病毒似的，避之不及。
    就连超市收钱大叔的眼神都怪怪的，邵书楠甚至怀疑，倘若不是他看见结账的是女性必备用品，闭门谢客都是轻的。
    出了小超市，那道让她浑身不自在的目光，似乎又再一次出现了。心中隐隐地预感着可能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她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加快了脚步。
    第31章
    邵书楠绕过拥挤的人群, 手上拎着才买的装备，朝着回平古竹木的方向走着。革命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再走半程路回去, 就能好好休息了。
    此时是平古竹木白班的下班点，离夜班开始又还有好一阵子, 再加上村口这会儿有剧组在拍摄，素来喜欢看热闹的村民们都纷纷小跑着聚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人群里凑。
    照理说这会不应该有人会朝平古工厂的方向去。
    但邵书楠却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怕惊到她似的, 那脚步刻意地放轻了声音，时缓时急。
    突然从路边窜出了一道身影，一把将她拉至了两辆保姆车的空档处。
    与此同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是我, 嘘，小声点，可别让他们发现了。”
    眼前的人身形消瘦，穿着一身休闲的装束。他紧张地朝周围看了几眼，随后将口罩往下扯了扯, 露出那张精致的脸庞。
    “唐深？”邵书楠快要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我刚才就看你从这边走过去，想拦你没拦住, ”庐山真面目只露了不至三秒，又被口罩给遮了去，“你怎么会在这？来追星的？”
    邵书楠不禁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就她这经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怕是混不进追星的粉圈吧。
    她朝工厂的方向看了眼：“我来做项目的，待了有一周了。”
    “哎等等，这里太危险了, 我们上车聊。”唐深指了指旁边的保姆车，一溜烟地蹿了上去。
    “我还有事，就不……”邵书楠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唐深就没了影。她看了看不远处围着的人群，已经有人举着相机，朝这边的方向看了过来。
    邵书楠微微叹了口气，觉得做明星也是不容易，跟着一同上了车。
    车内坐着一个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应该是唐深的小助理。一见邵书楠上车，惊得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手里的薯片都一个不留神地掉落在座椅上：“你你你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学姐，刚好遇上聊两句，那么紧张做什么。”唐深不以为然地坐下来，随手给邵书楠递了瓶矿泉水。
    身材娇小的小助理怀疑地看着邵书楠，一脸地不相信：“我们这可是在山里。”
    言下之意，有那么刚好的么？
    唐深知道小助理在怕什么：“放心放心，这真是我学姐，人家来这里做项目的。”
    小助理伸长了脖子朝车窗外又看了几眼，猛地回过神来，哭丧着一张小脸：“哎哟我的唐哥啊，你别整我呀。顾姐千叮咛万嘱咐，你现在还在上升期，可千万不能谈恋爱的。”
    “哎呀，”唐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谈什么恋爱，人家有家有口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邵书楠正仰着头喝水，呛得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上次在邵家老宅见的那一面，她和庄景严一人一只手牵着小书檀，外人看来的确像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啊，真的啊？”小助理长舒了一口气，还伸手在自己的胸前拍了拍，“那就好那就好。”
    “上次带着你老公的脸一起上了个热搜，不好意思啊，”唐深说道，“听说粉丝觉得他长得太好看了，还想人肉求出道来着，没给他造成什么麻烦吧？”
    邵书楠还想澄清一下孩子会打酱油的误会，听到唐深的后半句，不禁轻笑起来。看来觉得庄大BOSS可以靠脸出道的人不光是她，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不过以庄大BOSS的能力，这些粉丝的行为想必在造成困扰前，就已经被摆平了。
    “应该没事。”邵书楠道。
    “你上次怎么没来微博私信我呀，我还特意把这段时间的粉丝私信都翻了个遍，”唐深说着，拍了拍小助理的座椅靠背，“丹丹，我手机呢？”
    小助理下意识地看了眼驾驶座旁的储物盒：“你要干嘛？顾姐说不能让你乱来的。”
    “哎呀，我就加个好友，你个小丫头别整天学着和老巫婆一个样，”唐深眼疾手快地从储物盒里拿回了手机，“小心哪天变老巫婆二号了。”
    小助理“哼”了一声，拿着薯片袋的手越捏越紧，随后拿出一片薯片，恶狠狠地塞进了嘴里。
    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吞下薯片就问邵书楠道：“你是唐哥大学的学姐？那是不是见过他以前的样子？我是说，没动过手脚前的？”
    “嗯。”邵书楠点头。
    “那算什么。”唐深半躺在椅背上，一对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小助理，虽然明知道这张脸不是原装的，也被他看得脸红心跳。
    不过，唐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她的少女心一秒不见，连魂都差点飞了：“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她都见过。”
    平地一颗惊天炸雷。
    小助理：……？？？
    邵书楠：……！！！
    小助理一秒看向邵书楠，眼神里仿佛在向她射着刀子。即使一句话不说，邵书楠仍然从她眼里看出了质问——
    不是说只是学姐的嘛？你们俩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邵书楠十脸懵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她记忆中的自己明明是个母胎单身，凭空出现了个结婚多年的庄大BOSS不说，这位又是怎么回事？
    唐深看到眼前二人见了鬼的表情，才后知后觉：“我说，你们怎么回事，都想到哪去了啊！”
    他坐直了身体，又往前倾了倾，两手交替摆出了自由泳的姿势：“我是游泳特长生啊，大学的时候家里又穷，就兼职在游泳馆做做救生员，赚点生活费。可不就是不穿衣服么，别说她了，恐怕整个学校都见过吧。”
    “你能好好说话嘛，”小助理没忍住地翻了个超级死鱼眼，“兼职做个救生员而已，被你说得干嘛一样！哎哟我的小心脏啊。”
    她给自己顺了顺气，还是气不过地抓起椅子上的小靠枕，一把朝唐深扔了过去。
    邵书楠扶额。
    算算唐深活跃在学校的那阵子，应该刚好是她和庄景严领结婚证前后。她差点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在结婚前绿了庄大BOSS，所以这位才几年不闻不问，杳无音讯。
    “嗯，还挺舒服的，”唐深拿起小靠枕，刚好垫在了腰下，“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救生员，多伟大的事业！说起来，我还救过我学姐呢。那会儿好像是在深水区腿抽筋了？”
    唐深说着，看向邵书楠。
    邵书楠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好像是才升上大二的那会，杨青吵吵嚷嚷地说胖了，拉着她要制定减肥计划，一有空就叫上她一起去学校的游泳馆游泳。
    她其实水性还不错，小时候还被游泳队选中，去训练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没有坚持下去。那天浅水区人多，给杨青纠了纠动作之后，杨青自己练着，她就去隔壁的深水区游上几个来回。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锻炼的关系还是怎么的，游着游着，小腿忽然抽筋，一阵剧痛。
    她正处于中间的泳道，离池边隔了好一段距离，一时慌乱之下，猛地呛了好几口水。身边好像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隐约还看见杨青在浅水区冲着她招手。紧接着，就是从救生椅上下来，跃进泳池把她救进来的救生员。
    那个救生员把她救上岸了之后，教了她抽筋的处理办法，顺便给围观众人科普了一下真实溺水的样子后就离开了。她当时并没有看清他的脸，印象中好像是黑瘦黑瘦的：“所以，那时候救我的救生员，是你？”
    难怪之前唐深说救过自己，杨青也表示确有其事。那会儿唐深好像刚进大学不久，她都还不认识这个人吧。
    “啊，是啊，”唐深大大方方地应道，“你不记得了啊，小事小事。多补补钙，游泳的时候抽筋还是挺危险的，之后没再碰上过了吧？”
    “嗯，没有，”邵书楠摇摇头，对唐深道谢，“那个时候，谢谢你了。”
    “哎呀，你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谢我，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唐深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
    “看不出啊唐哥，没想到你以前还挺厉害的？”小助理一秒迷妹上线。
    “那是，唱歌演戏我不行，游泳那可是我的强项。”
    小助理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瞅了眼：“唐哥，下一场戏快开了，咱们得过去准备了。”
    “我也该回去了。”邵书楠道。
    唐深晃了晃手机：“行，反正好友加上了，有事常联系啊。”
    “哦对了，姐，您一会儿下车的时候稍微避着点，别让人看见您是从唐哥的车上下去的……”
    碍于唐深的身份，邵书楠又被迫体会了一次明星躲狗仔的艰难。
    从唐深的车上下来之后，外边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邵书楠一边往公司走着，一边给杨青发着消息。
    “你知道当年的那个黑瘦黑瘦的救生员就是唐铁柱？怎么也没告诉我。”
    消息才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是杨青拨过来的电话。邵书楠正要接通，整个人忽然顿住了。
    她以为之前那道一直跟着她的目光是来自唐深，从保姆车上下来之后，戒心一下子卸去了。刚才一路低着头看手机，压根没留意到那道目光竟然还一直跟随着她。
    不，那道人影已经到了眼前。
    他扣着一顶帽子，邵书楠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手里还拿着块板砖。
    “你们是不是大城市老板派来买工厂的？”
    邵书楠眉头皱了皱。之前来的路上她就觉得村民们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再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八成是收购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来给企业做个健康检查，没别的意思。”邵书楠边后退着，边找着机会给项目组打电话呼救。
    这里离镇上太远，报警的话等警察来了，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别唬弄人了！”那人情绪激动地扬着手里的砖块，又朝邵书楠逼近了两步，“我听人说了！工厂卖给大老板之后，我们这些人都没有饭吃，都是你们害的！”
    “不是，你先别激动……”
    “你们这些骗子，资本家的走狗！”
    那人一步步地靠近，邵书楠一步步地退后。
    待她发现退无可退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脚下一打滑，朝身后的湖里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庄大BOSS还有三十秒到达现场！快来救你家媳妇儿~！
    第32章
    脚下踏空的一刹那, 邵书楠脑海里一片空白，猛地扎进了湖里。
    岸上的人仿佛没想到她会突然跌落湖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探着身子朝水里看了两眼, 慌慌张张地扔下砖块，跑走了。
    冰冷的水瞬间将邵书楠包裹住, 让她立即清醒了过来。她将脑袋伸出水面，四处寻找适合上岸的缓坡。
    还好，不算太远。邵书楠手划着水，朝那一处缓坡游去。
    还游没两步, 左边小腿一阵猛烈的痉挛，让她完全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划水踩水都乱了节奏，鼻腔里更是一连呛了好几口水。她试图将抽筋的左腿拉直, 身体却好像完全脱离自己控制似的, 疼痛愈烈。
    身体慢慢地开始下沉，手脚也渐渐无力。她想要向前游，想要呼救，却发现无济于事。只能茫然地站在水中，任意识一点点消散。
    意识模糊间, 她仿佛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飞一般地跳进了水里, 似是用毕生所有的气力向她游过来，一把将她从水中托起。
    就好像，小时候那样。
    ***
    深色的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后座的男人调低了椅背, 半仰着闭目养神。
    左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阖着眼的男人，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和嘉林的会议不到五点的时候就结束了，庄景严婉拒了赵总晚餐的盛情邀请, 左秦还以为今晚终于能在Z市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才出了嘉林的大门，大BOSS就让往地级市下面的平古竹木去。
    平古竹木名义上属地级市下，实际依着竹林而建，坐落在山中的平古村。现在这个时间赶过去，到那最快也要六点半快七点了，加上天色渐渐暗下来，山路必然不好开。
    左秦犹豫地想要开口，转头就看到庄景严一脸非去不可的样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地安排去了。
    他知道山里有个才谈妥不久的项目，只是没想到竟然能让庄景严重视到如此地步。
    商务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快到目的地，四周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几乎是围得水泄不通。车子也一下慢了下来，以差不多是步行的速度龟速缓行着。
    “这是怎么了？”左秦问道。
    “看起来像是有剧组在这拍戏，”司机把着方向盘，小心绕过了停在路旁的器材车，“快到了，前面再转两个弯就是平古工厂了。”
    后座上的男人抬起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缺着口的月亮悄悄地露出了脑袋。微微月光洒下，映照在平古村口的湖面上。
    稍远一些的湖边似乎站着两个人影。隐隐地，看得不很真切。
    蓦地，庄景严瞳孔猛地一缩。
    “停车！”
    没等前排的司机反应过来，庄景严已经倾身上来按下了车门解锁，紧接着，整个人瞬间就冲了出去。
    “庄总！”
    ***
    Z市，高端私人医院，特级病房。
    邵书楠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看上去十分憔悴的样子，脸颊处两片不自然的潮红。
    庄景严站在病房内，看着床上那个一周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孩，一言不发，抿起了嘴唇。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拳，指节已然泛着白。
    穿着白大褂，看起来三十来岁的一名女医生走进了病房，将刚才一系列的化验单送到了庄景严手里。
    “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就是呛了些水，”医生看了眼床上的人，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小姑娘身体虚，又赶上女孩子每个月抵抗力最差的时候。掉进水里受了点惊吓着了凉，现在有些低烧。好好休息休息就好。”
    庄景严接过化验单，微微点了点头。
    “你身上的衣服也赶紧换下来吧，”医生看着庄景严一身湿衣，叮嘱道，“这几天气温降下来了点，尤其是太阳下山之后。小心别感冒了。”
    “嗯。”
    医生又交待了几句后，离开了。
    不一会儿，左秦手里抱着一套才剪下标签的衣服走了进来：“庄总。”
    “怎么样？”庄景严问道。
    “人已经抓到了，现在在市公安局，”左秦将衣服递给了庄景严，“不过，他不承认人是他推的，一直坚持是小姑娘自己掉下去的。”
    庄景严冷哼一声，一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冷意。
    “庄总，您先把衣服换了。”
    左秦现在都不明白，当时车子开在山里上，说黑灯瞎火可能有些夸张，但视线绝对称不上好。庄景严是怎么隔了那么远一段距离，发现有人落水的？
    他和司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庄大BOSS疯了一般地冲过去，猛地扎进湖里，甚至连衣服和鞋袜都没来得及脱。
    万万没想到，他跟了多年的庄大BOSS不仅商场上快人一步，连救人，都冲在第一个。
    等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庄大BOSS已经从水里托起了一个姑娘。救上来一看，竟然还是半个熟人。
    庄景严拿着衣服走进了病房内的更衣室。片刻之后，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左秦收回了思绪，继续道：“平古竹木的吴总也知道了这事，现在……”
    床上的女孩微微皱了皱眉。
    庄景严伸手止住左秦：“我们出去谈。”
    左秦点了点头的同时，不由得朝病床上看了一眼。总觉得庄总此次回国之后，某些方面的技能点像是一下子点到了满级。以前的他，可从没见过这么会关心小姑娘。
    二人走进隔壁的家属陪护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左秦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平古竹木的吴总也知道了这事，他找人在村里打听了一下情况。确实和我们猜测的一样，这次盛氏集团拟收购平古的目的被泄露出去了。吴总自己在村里的老房子据说也遭了殃，玻璃都被人给砸了，还好没人受伤。”
    “什么人泄露的？”庄景严沉声。
    “目前还不清楚，”左秦道，“那些村民原本就对收购十分抵触，又听说这次盛氏在收购成功后会采取大规模裁员，一下子就失了理智。”
    左秦说着，不由叹了一口气：“被抓起来的那个人，是平古村里有名的特困户。父母双亡，腿上还有残疾。好不容易攒钱取了个媳妇，结果媳妇前几年车祸伤了颈椎，失去了工作能力。家里还有个半大点的孩子，一家的生活开销，都靠他从平古赚的那点钱。如果平古被要裁员的话，他知道自己肯定逃不过，一时想不开觉得生活无望。他声称最开始是想同归于尽，从村里盖房的农户那偷了块砖块，之后改了主意，只想吓唬吓唬把人赶跑。没想到小姑娘一慌，一个没留神就掉进湖里了。”
    庄景严的眸中却是冷意更甚。
    如果真的如左秦说的那般，他根本不敢想像，万一邵书楠没有失足掉进湖里，万一他稍微晚了那么一步……
    强烈的窒息感简直快要将他吞没。
    幸好，她还在。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了零星的脚步声，还有伴随着盛家小少爷的声音：“是在这间吧？”
    左秦站起身，探出头去示意他到陪护间来。
    盛祺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看到左秦打量的眼神，盛祺解释道：“哦，这俩也是你们J&N的。听说小书楠落水了，一定要跟着过来看看。要不是车上位子不够，另外一个也想一块儿过来。我想着医院的话，应该姑娘家的有什么事情照顾起来比较方便，就把俩姑娘带来了。”
    左秦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都说盛家小少爷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没想到还是挺细心的。
    “左特助好。”卢芊主动和左秦打了声招呼，一旁的毛晓薇见状，也跟着喊了声。
    毛晓薇朝左秦身后的房间瞥了一眼，就匆忙收回了视线，拉了拉卢芊小声道：“那是庄总吧？”
    卢芊微微点了点头。
    “人在那边，你们小点声。”左秦指了指旁边的病房。
    盛祺在病房里看了一圈之后，来到了隔壁的陪护间，两个姑娘知道隔壁都是大佬在，神仙们打架，她们两个虾兵蟹将出现不大合适，便继续待在了邵书楠的病房。
    “不好意思啊，老庄，”盛祺还没坐下就先道了个歉，“我们的项目，害你们的人出了这种事。幸好是碰上了你们。对了，小书楠没事吧？”
    庄景严冷着脸，听到“小书楠”三个字时，眉心拧了一拧。
    看出自家BOSS不乐意，左秦忙接过话：“没事没事，现在人在发烧，有点虚弱。”
    “行吧，”盛祺在庄景严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两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谁走漏的消息，我已经找人在查了。J&N一向专业口碑好，相信你们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如果消息真是从J&N出去的，J&N一定会给个交代。”
    “那老庄你忙你的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这边我来看着好了，”盛祺拍了拍两边的扶手，下巴朝邵书楠病房的方向抬了抬，“你们那小姑娘我挺喜欢的，应该也大不了我几岁。怎么样，给个机会呗？”
    第33章
    盛祺一句话出口之后, 很久没有等到回复。却是感觉到有一道危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男人看着他, 一言不发，表面的平静下是快要按压不住的杀气, 像一头被惹恼的狮子，怒视着企图踏入自己领地的敌人。
    什……什么情况？
    只是半开玩笑随口说说的盛祺愣了一下。认识庄景严这么多年，他向来是顶着一张冰块脸，像谁家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但从来没有见他像今天这样，简直恨不得把欠他钱的人家屋顶给掀了。
    一旁平时最擅察言观色的左秦这会儿也是摸不透自家大BOSS的想法。看这架势，似乎是对那个叫邵书楠的姑娘也有几分意思？可是他看上的, 难道不是那个叫许文清的么？这是……又来一个？？？
    我天！不是吧？
    左秦觉得自己的三观有点崩塌, 他像看怪物似地看向自家老板。在国外几年一点肉沫都不沾，回国这才多久，光他知道的就有两个目标了？这么看来老板这几年在国外洁身自好，其实是因为西方的姑娘不符合他的审美？
    三人都没有说话，陪护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最后, 还是盛祺“呵呵”笑了一声，先开了口：“什么情况啊老庄, 你这眼神，搞得咱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还是，你也看上那姑娘了？看上就看上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说明英雄所见略同。要不这样，咱们公平竞争，看看谁先追上？”
    “不好意思小盛总, ”庄景严黑瞳中盛满了敌意，“你来得太晚了。”
    盛祺原本没有太当真，只是觉得邵书楠和他印象中那些刻板的第三方专业顾问不大一样，没忍住嘴瓢了一下而已。提出公平竞争，其实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不然，他身为盛氏集团的小太子爷，论实力论家产没比庄景严差到哪里去。没道理他先说喜欢的人，庄景严一句话，自己就拱手相让吧？那他这张脸往哪搁啊？
    “老庄，你这话说得我可就不认了，”盛祺身子向后仰了仰，翘起了二郎腿，手指交叉，两根大拇指快速地绕着圈圈，“在我盛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说。只要男未婚，女未嫁的，大家就都有机会，各凭本事呗。哪有因为你老庄一句话，我立马投降认输的道理。”
    听出二人话语里的剑拔弩张，左秦悄悄地捏了一把汗。
    透过陪护室的那扇玻璃，他又看了眼隔壁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姑娘。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见过几面，虽然长得是挺讨人喜欢的，但也不至于引得一个庄景严，一个盛家小少爷，要为了她翻脸的地步吧？
    还有庄景严，今天也实在太过反常了。盛家小公子的喜欢，最多只有三分真七分假的，什么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多半都是被激出来的。连他都看出来了，怎么偏偏庄总就没意识到呢。
    好不容易拿到了盛氏的这个项目，还希望今后以此为突破口，和盛氏进行进一步的合作，结果因为这事和小盛总闹红脸。人家就那么随口一说，大BOSS非得往心里去，跟人争这一口气，何必呢？
    幸好隔壁那间病房隔音好，盛祺带来的那俩姑娘听不见这边在说什么，不然真是让人家看了场好戏。
    “她是我妻子。”庄景严看向盛祺，一字一句，话语中明显带有警告的意味。
    “别说她是你妻子，就算她是你……”盛祺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庄景严，“你刚才说什么，她是你什么人？”
    一向以表情管理出色著称的左秦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若是此刻还有熟人在场，绝对惊讶左特助标准的韩式帅哥眼，竟然也能瞪到这种程度。
    庄景严没有再多说，站起身走向那扇玻璃旁。
    盛祺和左秦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比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亚于自己的震惊。
    “我去，老庄，那真是你媳妇啊？”盛祺干笑了几声，打着圆场，“要说是你女朋友，我还能再争取一下，媳妇的话我可绝对不会碰。你放心，我盛祺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虽是这么问出口，盛祺心里知道肯定假不了。庄景严的妻子，庄家的儿媳，多大的事啊，庄景严绝不可能拿在这种事情上框他。
    难怪，原本他还奇怪，庄景严向来是有分寸的人，在收购平古竹木的这一节骨眼上，怎么会为了个女人跟他起争执。不过，如果是他妻子的话，那当然另当别论了。
    盛祺想着，疑惑地看了庄景严一眼，“不过老庄，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这个问题，也是左秦想问的。要说庄景严结了婚，瞒过谁也不可能瞒得过他。他跟在庄景严身边奋斗了这么多年，除开工作之外，连女人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甚至一度怀疑庄景严莫不是断袖之癖。怎么现在，竟然有了一个妻子？？？
    庄景严没有回答，只看见眼底似乎有什么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好了，你什么不用说了，我懂了，”盛祺不愧是素来流连花丛的，一眼就看出二人之间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心里好奇得要死，不过现在明显不是八卦的好时机，“既然这样的话，陪夜的位置我肯定不会和你抢了。隔壁那俩姑娘应该也不需要了，我等下找个借口，把她们都带回去吧。”
    看邵书楠没什么大事，盛祺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带着卢芊和毛晓薇一起离开了。
    左秦自然也不方便久待，跟庄景严打了声招呼后，也回了酒店。
    刚才还挤满了人的病房里，一下子又空了下来。
    夜渐渐地深了。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庄景严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病床上的女孩。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前来送化验单的女医生轻手轻脚地过来查房，确认邵书楠没什么异常后，她走到庄景严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先生，隔壁家属陪护室有床，您可以过去休息会儿。她在这边的情况，您透过玻璃能看得到。床头也有设置家属铃，若是病人醒了的话，按个铃隔壁也能听见。”
    庄景严摇了摇头，拒绝：“不必。”
    女医生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您是病人的丈夫吧？”
    “……是。”
    “我就知道，”大概是猜中了二人的关系，那名女医生轻笑起来，“换别人的话，肯定早就隔壁睡去了。不过说起来，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发现在这间陪得久的基本都是女人，您和您太太感情一定很好吧？您太太可真有福气，丈夫人长得帅，事业有成，还会疼人。”
    说着，她羡慕地看了病床上的邵书楠一眼。
    ……福气吗？
    庄景严沉默。
    “那我先走了，您也别太累。今晚我值班，有事随时叫我。”女医生说完，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许久之后，庄景严无声地长叹了口气。准备给左秦发条消息，让他明天一早把电脑送到这儿来。
    点亮手机屏幕的时候，才发现有三十几通未接来电，和一堆未读的消息，基本上全部来自杨青。最近的一通未接电话，是三分钟前。
    庄景严走到门边的位置，给对方回拨了回去。
    电话拨通的一刹那，对面几乎是一秒接通，杨青焦急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
    “哥！你跟书楠在一块儿吗？她明明之前还好好地跟我发着消息，忽然就人间蒸发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连你也一样。是不是出事了？”
    “她在我这边。出了点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庄景严看了眼时间，杨青那边差不多快天亮了。看样子，她是一夜未眠。
    “意外？她怎么了？”杨青警觉道。
    庄景严看了眼睡着的人，显然不想在此时和她谈这件事：“改天。”
    “行吧，”深知庄景严脾气的杨青也不纠缠，“那你让书楠看手机。”
    “她睡了。”
    杨青：“？？？”
    “她和你在一起儿，然后现在，睡了？？？”杨青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庄景严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眼床上的人，把手机捂紧了一些：“嗯。”
    “不是，哥！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人家书楠失忆了，根本不记得你是谁，怎么可能？庄景严！你该不会是婚内强……”
    “在医院。”庄景严打断了杨青进一步的猜想。
    “医院？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没事，改天再说。挂了。”说着，庄景严挂断了电话。
    杨青又拨了几通过来，都被庄景严按下了拒接。正准备关机的时候，看到杨青发来的几条消息。
    “庄景严！你接我电话！”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你还记得书楠之前说，她喜欢的人，曾经在泳池里救过她吗？我们大家都一直以为她说的是姓唐的农村小子，我觉得很可能弄错了！”
    看到这条信息，庄景严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书楠好像根本不知道是姓唐的救了她！”
    第34章
    庄景严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上那一行字, 握着手机的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书楠好像根本不知道是姓唐的救了她！”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杨青的电话再一次拨了过来。
    庄景严看看床上睡着的人，顿了一顿, 终于迈开步子，走到了隔壁的家属陪护间。
    关上门之后, 他接通了电话。
    “我还以为你今晚就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呢。”杨青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对庄景严之后挂了他几通电话颇有意见。
    庄景严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说清楚。”
    知道这确实不是件小事，杨青收了收赌气的心，道：“我现在也有点糊涂了, 书楠在不久前跟我提过，说碰见了那个姓唐的，还问姓唐的是不是曾经救过她。我当时根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以为她是不是对那个人还抱有什么想法, 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天也是，她在不回我消息，玩失踪之前，还问我为什么明明知道当时救她的救生员是那个姓唐的，却没有告诉她。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大对劲, 立马一通电话拨了回去，她就再没接通过, 打你的电话也是没有反应。哥，你说会不会是弄错了？”
    庄景严定定地站着，房间里没有开灯，仿佛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
    六年前。
    S市, 某中心KTV的包厢内，坐着大约十来个男男女女，脸上还是稚嫩的学生模样。
    杨青一手拿着一个酒瓶, 熟练地利用茶几边缘撬开。啤酒细密的泡沫向上涌出，隐隐带着点麦芽的香味。
    面前的茶几上，十几个透明的玻璃杯放了两排，她在杯子里都倒上酒，招呼道：“来来来，大家自己拿啊，今晚大家喝好玩好，所有开销都算我的。”
    手里的酒瓶倒完了还剩下一点，杨青仰起头一口喝了下去，又拿了一个玻璃杯递给邵书楠：“喏，书楠你的。”
    才满二十的邵书楠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的酒杯，包厢内有些吵，她凑近了杨青耳边道：“你知道我不会喝酒。”
    “怕什么，”杨青拍了拍胸脯，“有我在呢！再说了，今天可是你的主场，你最后的单身趴！做为主角，不喝酒怎么行。放心喝，没事儿！”
    “就是啊，书楠，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一旁一个穿着休闲帽衫的男生拿起酒杯，轻轻地和邵书楠碰了一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早就要结婚了，想当年刚进学校那会儿，我还幻想自己是不是也有希望呢。”
    “说什么呢你，书楠马上是我嫂子，信不信我替我哥先揍你一顿？”杨青说着冲他扬了扬拳头。
    “不敢不敢，我就是幻想一下，哪敢有别的意思，”那男生连连摆手，“再说，我还不到法定年龄呢。”
    杨青的拳头作势要挥下来：“什么意思，到法定年龄就敢有别的意思了是吧？”
    “哎，书楠，”另一个穿着棕色背带裤的女孩拉了拉邵书楠的胳臂，“你未婚夫是不是以前经常能在校门外看到的那个呀？我之前看到过一眼，长得可真好看。”
    “怎么回事优优，你也跟老陈一起起哄！”杨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一屁股挤在了她和邵书楠中间，“我这个做小姑子的真是操碎了心！”
    “哈哈，来来来，干——！预祝我们小书楠新婚快乐！”
    “碰！”
    年轻人聚在一起，光喝酒唱歌自然是满足不了。很快地有人提议说要玩游戏。
    “摇骰子？吹牛猜大小？还是干脆玩真心话大冒险？”
    “骰子什么时候不能玩！今天是书楠的主场，不想问点劲爆的嘛？以前哪次见她喝过这么多酒，机会难得好嘛！”
    “那我投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大冒险+1。”
    “你们这群人，也太唯恐天下不乱了吧！”杨青嘴上虽这么说，却是立马从包里取出一副真心话大冒险的牌来，大家粗粗看了一眼牌上的问题，都露出了有好戏看了的表情。
    ……
    几轮游戏下来。
    “拿到黑桃A的人，你现在身边的伴侣，是不是你真正喜欢的另一半？”
    “黑桃A，黑桃A是谁？”
    “诶，是书楠？我去，这个问题问书楠……我觉得你们是在搞事情啊！”
    “对啊，这个不大好吧，人家都要结婚了，问这种问题，不大合适吧。”一个姑娘也小声地说道。
    万一邵书楠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初恋，或者是有什么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是难以释怀的白月光……那可就尴尬了。
    可是到了这份上，如果避开不回答的话，是不是更显得有什么问题了？
    “什么问题？有什么不能答的。”邵书楠笑着，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杯子，又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她脸颊通红，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显然是喝多了的样子。
    “真正喜欢的另一半是嘛？啊，我确实是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她瞥到卡牌的后半句，眉眼弯弯地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哦——！还真的有啊！快说说，是谁？”
    “是不是你未婚夫啊？要不是的话，事情就大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你们几个瞎说什么呢！”杨青没好气地道，“当然是我哥了！”
    “你说的不算数，我们要听书楠说。书楠，来，是谁？”
    女孩双手紧紧抱着酒杯，像抱着什么宝贝似地，冲着问话的人傻笑着：“他啊，在我心里，他就是个超级英雄，还曾经救过我的命。”
    “哦~~~！”房间里顿时一阵起哄声，“这叫什么，你救我一命，小女子无以为报，居唯有以身相许？”
    “嗯，”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仰着小脸，似乎是在回忆着当时的画面，“那时我在游泳池里，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沉下去被淹死了。然后他就像是我的英雄一样，冲过来一下子跳进水里，就这么‘哗’地一下，把我从水里托了起来。”
    她表情生动，末了还做了个双手托举的动作。
    包间里的人都是一脸羡慕：“哇，想不到原来你们还有这段，真浪漫啊！”
    唯有杨青脸色忽然一变。
    不会吧……？
    她想到不久前，拉着邵书楠去学校游泳馆游泳的那次……那时把她救上来的救生员，叫什么来着？之前好像有听人说过，是她们下一级的体育生。
    杨青连忙掏出手机，打开联系人页面一页一页地滑下来，找到几个体育生的头像，各发了条消息过去。
    很快地，对面相继有了回复。
    没错，当时救邵书楠的，就是游泳特长生唐铁柱。那会儿他才入学不久，在游泳馆做救生员勤工俭学。后面系里知道了这事，还专门表扬了他。
    杨青看着收到的回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马上要嫁给她的哥哥，却让她突然得知，小伙伴的心里原来还有着另外一个男人？
    所以她该怎么办？是帮着小伙伴一起隐瞒哥哥，是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是说服哥哥，放小伙伴去追寻真爱……
    杨青夹在当中两头为难，身旁的邵书楠已经不胜酒力，头一歪睡了过去。包间里一起的朋友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嬉笑玩闹着。
    杨青的手机震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人，暗道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走到包间外，杨青接通电话：“哥？”
    “什么时候结束？”
    “快，快了吧。”本来是打算偷偷玩通宵的杨青，此时也突然没了兴趣。
    “杨青，杨青人呢？杨青，我胃有点不舒服，我想去洗手间……”邵书楠迷迷糊糊地从包间里走出来，跌跌撞撞地朝杨青的方向走过去。
    “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冷意。
    “没事没事，有点喝多了，”杨青连忙小跑着几步过去，扶住邵书楠，“不跟你说了啊，我挂了。”
    “地址发我，我来接你们。”
    ……
    洗手间内，水流声哗哗。
    杨青给邵书楠递了瓶水漱漱口，又抽了几张纸巾。
    她看着迷迷糊糊的邵书楠，叹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个难题交给天定。她拿出手机，点开和邵书楠的对话框：“书楠，来，点个骰子。”
    单数支持书楠追求真爱，双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身旁的姑娘傻笑着，伸出食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骰子飞快地转了几圈，停在了红色的1点上。
    杨青愣愣地看了三秒：“要不，再来两次？扔骰子三局两胜比较可靠。”
    看见屏幕上又掷出的“2”和“6”，杨青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嗯，她今晚什么都没有听到。
    镜子里的姑娘还是咧着嘴，冲她傻笑着，嘴里像是开启了复读机模式，一个劲儿地嘀咕着：“英雄，英雄，你知道嘛？我喜欢的人是个英雄。”
    杨青无奈地摇摇头，将她一只胳臂搭在肩膀上，扶着走出了洗手间。
    “我的邵大小姐，你可赶紧醒醒酒吧，”杨青边走边道，“这话可千万不能让我哥听了去。他那个小心眼，要知道你心里还有别人，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哦，好！”女孩认真地答应着，下一秒，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辞，“我喜欢的人是个英雄，他扑通一下跳进泳池，救下了我。”
    “好了好了，真搞不懂那个又黑又瘦的农村小子，到底哪点比得上我哥了，”杨青扶着邵书楠，默默道，“哎，今天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以后也千万别再提了，赶紧忘掉那个穷小子，好好跟我哥结婚过日子吧。我什么都不知……”
    走过一个转角，杨青忽然顿住了脚步，一脸惊慌地看着面前倚墙而立的男人。
    “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35章
    那天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 杨青已经记不清了。印象中只有庄景严一路铁青的脸，和车内那股让人透不上气的窒息感。
    车子开回了庄家一处位于市区的小别墅内。杨青将邵书楠扶上了二楼的卧房后，一脸担忧地看了眼站在客厅的庄景严。
    “哥, 你打算……”她走到庄景严面前，才刚开口, 看到他几乎融于黑暗之中的眼神，蓦地一震。
    他的眼神粗看之下，写满了空洞和落寞，往深了看, 是惊涛骇浪一般的绝望。如同一个钟情绘画的孩童，一夜之间被夺去了所有的色彩，生命中只剩下一片灰白。
    她从来没想过一向看起来高高在上, 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的庄景严, 竟然也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自他的悲伤太过深刻，杨青都不由得跟着心中一绞。
    终于，那句“是不是要再问下书楠的意思”，还是没有忍心问出口，她转身回了房。
    夜里, 杨青辗转难眠，起来倒杯水喝。路过客厅的时候, 恍惚间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她皱了皱鼻子，看到客厅的人影还坐在那，面前的烟缸里, 烟头已经盛放不下。
    除了烟头之外，好像还有两个银色的挂坠。
    杨青知道庄景严从来不喜欢抽烟，哪怕是应酬, 他也只是走个过场。
    看着他面前满满的烟缸，杨青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只化作一道无声的长叹。
    那一天晚上，醉酒的邵书楠睡得很沉。似乎是梦到了她的英雄，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她梦到她的英雄坐在她的床边，梦到她枕着他的手掌入睡。
    第二天，邵书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前一晚的梦那么真实，以至于她感觉脸颊边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外面的天蒙蒙亮，昨晚的酒喝得有些多了，邵书楠爬起来上了个洗手间，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她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看见有个人影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窗边。
    “景严哥？”她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唤道。
    听见她的声音，窗边的男人回过头来，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收拾收拾，拿好材料，我们去民政局。”
    烟缸里的烟头还在，两个挂坠已经不见了踪影。
    “啊？”邵书楠的瞌睡立马被赶走了大半，“之前不是计划下周去嘛，怎么这么突然？”
    原本预约好了照相馆，下周去拍结婚证件照，改成今天的话，岂不是……她揉了揉宿醉后有些浮肿的眼睛，这样的状态去拍，也太丑了吧？
    男人的身子似乎微微顿了一顿，他避开了她的眼神：“公司临时有安排，下周要出国。”
    “哦，”邵书楠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要去多久？”
    “不知道。”
    “好，我马上去准备准备。”邵书楠说着，快步进了房间。
    大约一小时之后，一辆棕红色的保时捷停在了民政局外。副驾上的女孩手里拿着两个冰袋，试图和浮肿的小脸做着最后的抗争。她耷拉着脑袋，嘟起了小嘴。早知道昨天就不喝那么多了……
    身旁的男人余光瞥见她的表情，眼中的神色却是又黯了几分。
    民政局旁的照相馆不少，二人随意挑了一家便走了进去。拍照时，邵书楠满心欢喜，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身旁的男人却好像不在状态似的，一直听见工作人员道：“来，先生表情不要这么严肃，笑一点，再笑一点。”
    离开时依稀听到刚才给他们拍照的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你们说，那个男人是不是被逼婚的啊？脸上全程没有一点笑容，哪个要结婚的男人是这样的？”
    ***
    家属陪护室内，庄景严持着手机僵立着。
    在那之后的两年，他疯一般地工作，把所有的心力都扑在J&N上，让J&N一举重回国内顶尖地位。两年后，更是抓住一个海外的机会，在国外一待就是四年。
    “喂，哥？你有在听吗？”杨青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将庄景严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嗯。”
    “那，你和书楠……”杨青犹豫道。
    “我会处理，挂了。”
    电话那边，终于没有再拨打过来。
    庄景严回到了病房。
    病床上的姑娘睡得不□□稳的样子，她呼吸急促，眼睫不断地忽闪着。口中喃喃着，手上似乎费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庄景严快步地走了过去。
    女孩小嘴微张，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不甚清晰。
    庄景严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紧缩，身体骤然一僵。
    ***
    这是什么地方，游泳馆？
    邵书楠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在巨大的泳池中，泳池是她踩不到底的深度。水面上飘着一块粉红色的小浮板，四周都是一群半大点的孩子，在教练的督促下，排着队地在巨大的游泳池里游着。
    啊，看起来似乎是游泳队在训练。
    远处的岸上，一个看上去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小男孩，正光着脚飞奔着。邵书楠刚想提醒他地上滑，小男孩就不出意料地摔倒在地。他一秒没耽搁地立即爬了过来，紧接着一个鱼跃钻进了水里，双腿拼命地打着水，飞快地朝她游过来。
    咦？她溺水了？他是，来救她的吗？
    画面蓦地一变。
    她身处平古村口的那一潭湖中，面前是从村子里到公司的那条蜿蜒的小山道。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站在湖边俯视她，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
    很快地，又是一道身影跳下了车，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地朝着这边奔跑着，鞋袜都没来得及脱，扑通一下地跳进水里。
    诶？又是来救她的嘛？她这是命中犯水？
    一脸焦急向她游过来的男人的脸，渐渐地和记忆里那个十岁的孩童重合在了一起。原来一晃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就算摔倒也要来救她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可是自己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每次都要麻烦他来救。
    不过幸好，他一直都在。
    眼前的画面又是一晃。这次变成了她在岸上，救她的男人却是没有上岸。
    他去哪了？
    “景严——！”邵书楠下意识地开口叫道。
    原来，他叫景严。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眼皮动了动，终于缓缓地睁开。
    邵书楠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有些陌生的天花板。这……好像不是平古竹木员工宿舍间的风格？周围，也都不是她熟悉的样子。
    是在梦中吧。
    脑袋昏昏沉沉地，眼皮也好像有千斤重，她用尽了气力，终于还是支撑不住。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陌生，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装饰，除了那个坐在沙发上办公的人影，好像有点眼熟。
    庄景严！
    双眼猛地睁开。正好迎上对一双看过来的眸子。
    “醒了？”男人喉结震颤了一下，沙哑道。
    他左手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会议暂停。”
    “庄……总？”邵书楠手臂微动，想要支起身子，却发现浑身酸软，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脑子里也是一片迷迷糊糊，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朝她走来的男人。
    “别动。”
    她刚卯足了劲，企图再尝试一次，走到床边的庄景严就将按了回来，随后，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地探上了她的额间。
    暖暖的，有种淡淡的薄荷香气。掌指相接处，有几处茧，碰在额头上有些痒痒的。
    邵书楠瞬间就不敢再动了。
    几秒后，庄景严抽回了手：“躺着别动，我叫医生。”
    “我这是怎么了？”
    男人忽然倾身向前。映入眼帘的是他稍微有些褶皱的衬衫，似乎像是刚买来没洗过的样子，上面还隐隐有着一股新衣服才有的味道。
    领口开了两颗扣子，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衣服下壮实的肌肉，此时正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呼吸，上下起伏着，越靠越近。
    “你落水了，又着了凉，昨晚有些发烧。”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听起来闷闷的。
    邵书楠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看来自己果然是有些发烧。
    庄景严俯身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很快地，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医生将床升了起来，给邵书楠做了个大致的检查：“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是有些虚弱，最好再静养两天。”
    邵书楠点了点头。这么说，就是没事了。
    “我知道了，谢谢。”
    医生刚离开病房，意识逐渐清晰的邵书楠立即道：“并购的消息村民们已经知道了，平古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杨青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还没回……”
    “这些都不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庄景严显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来之前答应得好好的，偏远地方绝对不会脱离项目组独自行动，转头就忘了？”
    邵书楠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没有接话。
    毕竟大BOSS救了她一条小命，说就让他说两句吧。
    看见女孩垂着脑袋的模样，庄景严意识到自己好像话说得重了些。
    “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有我在。”他从一旁拿了个枕头，给邵书楠小心地垫在了腰后，动作看似生硬，却是意外的温柔。
    第36章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 近到邵书楠能感觉到他额前调皮的发丝，轻轻地划过她的侧脸，近到一垂眸, 就能看到他细长的眼，还有他眼中的疲惫, 和眼下两片深深的乌青色。
    庄大BOSS不会在这待了整整一夜吧？
    邵书楠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悄悄掀开被子朝里看了眼。
    “衣服是护工换的。”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庄景严道。
    “哦。”邵书楠像个心事被戳穿的孩子，移开视线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同于寻常病房看上去满目皆白, 这间病房整体用的是暖色调，布置得简约而温馨。正对病床的墙上，挂着一面壁挂电视。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只大约三十公分高的小熊玩偶, 冲着病床的方向傻笑着, 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靠窗的地方是一套沙发茶几的组合，角落里还有几株生机勃勃的绿植。此时的茶几上放着一支笔和几沓资料，旁边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邵书楠记起庄景严之前那句“会议暂停”，抬起眼来，指了指他的耳机小声道：“在开会吗？那你先忙。”
    庄景严却好像没听见似地, 拿着杯子给她倒了杯水：“饿了吗？早饭已经去准备了，一会儿送过来, 先喝口温水。”
    烧了一夜的嗓子这会儿确实是干得直冒烟，邵书楠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也许是有了生命之源的滋润，邵书楠感觉精神都比之前好了一点, 手脚也不像才睁开眼时那般软弱无力。
    她在床上小幅度地动着，试图将身子撑起来些。
    “枕头垫得不舒服？我再调调。”说着，两人之间才拉开的距离, 又肉眼可见地缩小着。
    “不是……”邵书楠指了指病房某处，“那个，我想去趟洗手间。”
    *
    邵书楠嘴里叼着牙刷，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刷着。
    她目光定定地看向某处，仿佛穿过门，看着病房内的那个男人。
    庄大BOSS还是那个庄大BOSS，可是邵书楠却感觉现在在病房里的男人，和她印象中的似乎有点不大一样。尤其是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总在担心她什么时候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这是怎么了？
    一陷入思考中的邵书楠就忘了时间。直到庄景严敲了两下门，询问她是否还好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卫生间里待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没事没事。”邵书楠应着，忙将嘴里的“泡沫”吐了出去。
    她有些发懵地看着全无泡沫踪影的牙刷，几秒之后，从旁拿出一管牙膏挤上。
    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送到了。庄景严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会议，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已经取下，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也合上了。
    考虑到她烧刚退下去不久，身体还虚着，早餐就是一些简单的清粥小菜。
    昨晚开始就没有吃饭，这会儿闻到粥的清香，邵书楠的肚子已经咕噜作响。她拿起了勺子，轻轻地吹凉，小口小口地吃着。
    眨眼半碗粥下肚。邵书楠满足地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想要去找手机。
    哦对，她昨天落水了，手机应该是跟着一起遭了殃。买个手机容易，就是里面的信息……
    “手机今天早上捞上来了，”庄景严替她收起了床上的小餐桌，“已经安排人尽量恢复资料，最迟下午会送过来。”
    邵书楠点了点头。果然是庄大BOSS，无论处理什么事情，想得就是比别人周到！
    早餐过后，庄景严又坐回了沙发上看起了报告。
    邵书楠手边没有手机，工作上的事情这会儿又不让过问，她百无聊赖地抱起床头柜上的那只小熊，悄悄地跟着进行着跨物种的心灵感应沟通。
    不知不觉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庄景严看了眼床上的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长指划过她的发丝，耳鬓，在唇边生生地停了下来。
    半晌后，他取出了她怀抱着的那只小熊，悄悄地叫来了护工。
    “拿去消个毒吧，她喜欢抱着睡。”
    *
    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庄景严还坐在早上坐的那个位置，甚至连姿势都没有什么变化。要不是此时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到下午二点，邵书楠还以为自己只是小小地眯了几分钟而已。
    “手机刚刚送来了。”庄景严看她醒了，眼睛朝床头柜的方向瞥了一眼。
    床头柜上的小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款刚出的手机。邵书楠取过手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录入了自己的指纹和面部信息，看了一眼手机自动解锁。
    手机里的APP和她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连分组方式和排列顺序都是她一向习惯的样子。几个通讯APP都登上了她的号，聊天记录已下载的资料等等都还在。
    连星标置顶，都和之前一样，还是被庄景严三个大字占据着。
    一切都仿佛是之前的样子。
    “谢谢庄总。”邵书楠拿着手机谢过。平时手机更新换代，迁徙起资料和APP来都是不容易，更别提她的旧手机还掉进了湖里。恢复成这样，想必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嗯，”庄景严应了一声，状似不在意地翻着手里的报告，“手机设好了一键拨号，以后遇事拨起来方便。”
    邵书楠闻言调出了快捷拨号界面。
    “1”的位置，绑定的是庄景严的私人手机号。
    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她点头，“好。”
    手机先前被设置了静音，项目组群里的消息都是小红点显示。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天，邵书楠感觉恢复了许多，一直不知道项目的情况，心里确实还是担心。她偷偷地看了眼庄景严的方向，肯把手机给她，应该是默许了的意思吧？
    她有些做贼心虚地点开了项目组的沟通群。
    才点开，就看见消息一条条地刷着屏。
    “我刚才去食堂吃个午饭，盛饭的师傅看见我，直接一个大勺摔我面前。你们还是别去了。”
    “那咱们这个项目还要继续么？”
    “不知道，书楠姐还在医院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们那天去，看见庄总也在，这事好像闹得有点大啊。”
    “是啊，早上外面还停了好几辆警车。”
    没有了邵书楠的项目组，就是个经验不甚丰富的卢芊，带着两个才进来不久的新人。这样的场面谁都没见过，此时都像无头苍蝇似地，你一言我一语没了方向。
    邵书楠点开了消息框，正要问问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手上倏地一轻，刚才还在手里的手机，已经被面前的男人抽走，稳稳地握在了他的手里。
    “你需要休息，事情我会处理。”
    邵书楠想了想，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的组员现在都在为项目操心，我身为项目负责人，不可能放下他们只顾自己休养。况且，我也没什么大事，已经休息了大半天了。”
    她小心地控制着说话的语调，企图让自己显得说服力稍足一些。
    “庄总，平古是我的项目。我们做这行的都知道，项目一旦启动，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停下。带队的人，谁没有过几次打着点滴赶着项目的经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特殊化。”
    男人沉默了一会，看见女孩眼中坚持，许久之后，算是终于退让一步。
    “两个小时。”他说道。
    “好。”
    拿到手机后的邵书楠忙和项目组报了个平安，了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今天工人罢工，整个工厂车间都停产了。除了少数高管，很多办公室员工也是从流水线上做上来的，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虽然没明确说要裁他们，但也能明显看出来工作情绪不高。”
    “我们今天除了去卫生间，连会议室都没敢出。小盛总昨晚见过一面之后，也没了人影。看样子，估计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看着群里七嘴八舌的消息，邵书楠抿了抿唇，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她又打开了网页，输入平古竹木相关的关键词搜索了一通。媒体暂时没有什么消息披露出来，看来应该是有人压住了消息。
    只是，不知道还能再压多久。
    舆论一旦爆出，公众首先都是同情弱者的。大部分的吃瓜群众只会看到作为收购方的盛氏集团一心要断附近几个村子的生活来源，并不会关心盛氏已经计划给足村民们超额的遣散费。
    到那时，就算盛氏能以一个较低的价格完成收购，对整个盛氏集团的声誉也会造成极大的损伤。
    邵书楠的眉头轻轻蹙着，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各种相似的案例，和或许可以采取的方案。大脑飞一般地高速转动着，时间也飞一般地流逝着，尚在恢复中的身体还不能适合这样的强度，稍许有些疲惫。
    她抬手按压住太阳穴，轻轻地揉了揉。
    “今天差不多了。”庄景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邵书楠还沉浸在思绪里没有完全抽离出来，下意识地想要夺手机。
    意外地，指尖相触。
    来自庄景严手上的温度顺着指尖传了过来，一瞬间，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咪 8瓶；鱼白 6瓶；
    大家国庆中秋快乐鸭~！
    第37章
    短暂而又漫长的几秒钟过后, 邵书楠收回了手。
    “庄总，关于平古，我有几个还不太成熟的想法, 想要参考一下您的意见。”她仰起脸，斟酌了一下道。
    男人面无表情：“你需要休息。”
    邵书楠指了指墙壁上挂钟：“我刚才正式开始工作已经过了三点, 以我在项目组群里发的第一条消息记录为证。现在还不到五点，我还有差不多20分钟的时间。”
    “村子里闹事的消息，是不是压不了多久了？”看到男人脸上略带着些无奈的表情，邵书楠知道他算是默许了,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也能感受到现在打的是一场时间仗。这场风波必须得赶在舆论发酵前平息下来，否则不仅是盛氏集团, J&N的名誉恐怕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以盛氏在Z市的影响, 消息最多压到明天。”
    邵书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按组里成员所说的，今天的罢工已经出动了警车，媒体应该早就蠢蠢欲动。消息压到明天，差不多是极限了。
    “我之前探过小盛总的口风，关于并购后裁员整合, 大部分是出于机器代替人工，以提升效率的打算。并且, 关于这个议题其实盛氏还在商讨中，并未得出最终的结论。
    平古走的一直是小而精的路线，他们的产品之所以脱颖于市场，主要还是得归功于平古自我培育出的新竹种。以平古人工流水线的生产方式, 现有的竹林完全可以满足生产需求，但这样的产能对于盛氏集团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一旦换上了机器人, 最大产能是上去了，但原材料竹子供应不足，产能利用不上。如果采用外购原材料的方法，等于是抹去了平古的最大优势，失去了收购的意义。
    于是，现在的问题就转化为，势必要提高新型竹种的产量。”
    邵书楠的音量不大，一字一句干净而清冽，似乎天生有一种平复人心的魔力。她逻辑清晰，思路明确，眼中是坚定是自信，还不时跳跃着点点星光。
    “我去看过平古的竹林，竹林后面其实还有很大一片山地。陪同参观的人介绍说，那些都是未经开发的荒山，如果能把那片山地都利用起来，是不是能在增加产量，保护环境的基础上上，解决一部分的村民就业问题。”
    “盛氏集团是国内家居龙头企业，他们收购了平古之后，生产线必定是用来制造竹木家具的。而在竹木加工过程中，往往会产生大量的竹粉竹屑等废料。目前的平古，由于平古的地理位置偏僻，废料出售这块没有任何盈利，几乎是贴钱回收。竹子的产量上来了，那相应的竹制口边角料也会急速增加。”
    庄景严不知什么时候，从茶几那边拿了一沓资料过来，听着邵书楠的层层分析，不时地点点头。
    “如果我们在附近再建一个竹废料利用工厂呢？依附于盛氏的竹制口加工厂存在，将盛氏工厂产生的废弃竹粉竹屑等再利用，制成活性炭等制品。同样也是在环保和增加就业两者兼顾，”邵书楠说着，拉了拉庄景严的衣角，示意想拿回手机，“我刚才还查到废竹料，联同废塑料一起，能加工成美观又结实的塑木板，不过，这个具体还需要研发人员看看可行性。”
    “另外，平古村口那一片山清水秀，风景极好，是不是也能往旅游业的方向带一带？”想起村民们说的时常有剧组到这儿来拍戏，和昨天落水前碰见唐深的事情，邵书楠突然意识到这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案。如果唐深不介意的话，还能借他的名字做一下宣传。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末了看见庄景严不发一言，邵书楠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还是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些？
    一沓资料递到了她的手边。
    她疑惑地看了眼庄景严，随后低下头拿起资料——
    《开发竹林资源》、《发展竹业经济》、《竹制口加工废料再利用》……
    邵书楠翻了几页，手上的这几份资料，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
    甚至，连她最感觉兴趣的利用废竹料和废塑料，加工成的新型塑木板都有提及。
    她刚才提的，只是一个大方向的设想，还需要搜集相关的资料，从初始投资成本，投资回收期，增加就业岗位，改善社会声誉等各方面都做出更进一步的细化。
    “这是……？”邵书楠拿着资料问道。
    “盛氏集团已经定了明天上午召开记者发布会，公开有意收购平古的意向，和收购之后的初步安排，”庄景严修长的手指在材料上轻点了两下，“你手上的这一份，是我让左秦准备的资料。很多想法不谋而合，只是还没有整理成文。”
    “我来！”邵书楠不假思索。
    话出口了之后，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看向庄景严，小声道：“行吗？”
    女孩手上拿着一沓资料，仰着小脸看着他，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还有一丝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她在J&N受了这么多年的打压和委屈，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终于，庄景严没有忍心拒绝，点了点头。
    “谢谢庄总！”
    庄景严叫来护工，架起了办公用的床上书桌，又给邵书楠调整了一下腰部的靠垫，让她能坐得舒服些。
    “你那个开发旅游的想法很不错。”庄景严把电脑给了邵书楠，通知了左秦让再送一台过来。
    “嗯，”邵书楠也觉得这个想法可行，“我昨天还在村口遇见了唐深他们剧组，以他这个咖位的流量，还能再带动一下粉丝经济。”
    一提到唐深，庄景严眸中的冷意不免又涌了上来，尽管知道并不是他的错。
    邵书楠敏锐地发现了男人的不对劲：“怎么了？是我刚才的提议有什么问题？”
    “没有，”庄景严道，“想法很不错，记得加到建议书里。”
    吃了晚饭，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邵书楠坐在病床上，专心地准备着关于收购成功后的建议书。庄景严戴着耳机坐在沙发上，偶尔点头应上两句，看起来像是在听着工作汇报。
    病房中的两人彼此都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却是说不出的和谐。
    偶尔，对于不太拿得准的问题，邵书楠也会找机会问一问庄景严的看法。
    时钟很快地指向了晚上十点。
    邵书楠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庄总，建议书我写完了，发给你看一下。”
    “不用。”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床边，右手在键盘上翻页操作着。
    “这一段后面，把数据分析加上，”庄景严手里的光标选中了一段文字，高亮HIGH黄，“最好用图表形式呈现，看起来更加直观。”
    “还有这边两处，数据稍微有些问题，再看一下。”
    “好的。”邵书楠点头，连忙根据庄景严提出的意见做出进一步的修正。
    时钟，悄悄地走向十一点。
    “完成了——！”邵书楠按下保存键，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庄景严的手，在离邵书楠脑袋0.1厘米的距离处停了下来，须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拍了两下：“你做得很好。”
    邵书楠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建议书，如果盛氏集团真能这么做的话，不仅创造了新的就业岗位，解决了平古这次的罢工闹事问题，还能提升盛氏集团作为龙头企业的声誉，同时不违背企业利益最大化的目标。
    “这一份材料，我们现在交给盛氏集团？”邵书楠把建议书转成PDF格式，加上了水印。
    “嗯，”庄景严顿了顿，“我建议你，发给盛祺小盛总。”
    邵书楠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庄景严这么做的目的。盛氏集团董事长盛辉有两个儿子，长子盛祥和次子盛祺各成一派势力。老盛总有意让盛祺接任公司继承人，但长子盛祥必然不会拱手相让。
    因此盛祺和她一样，都需要一个迫切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且盛氏之前的项目，都是交给J&N的对手容兴承做，听说容兴的老总和盛祥是老同学，关系匪浅。J&N要想分得，甚至是独享盛氏这块蛋粒的话，只能从盛祺这里下手了。
    邵书楠点点头，将这份材料发送给了盛祺。
    大约十几分钟过后，盛祺一通电话拨过来：“小书楠，你是不是知道我现在在水深火热中，特意来救苦救难的吧！”
    电话那头的盛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想来这两天没少受平古这边幺蛾子的折腾：“诶，小书楠你不是病了吗？没事了？还给我送了这么份大礼。”
    “嗯，没事了，”邵书楠故作轻松地道，“这份报告，算是此次收购项目的附加增值业务。那，作为交换，这次风波过去了之后，盛氏集团之后的项目，是不是要多考虑一下我们J&N啊？”
    “啧啧啧，果然是老庄看上的人，这就开始给J&N拉业务了，”盛祺咂了咂嘴，“行，以后我能力之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老庄的老婆，都是自己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庄大BOSS:自己人？
    盛·一见你就怂·祺：不不不，你的人你的人！
    感谢一之芥小天使灌溉的14瓶营养液~！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 本地的媒体开始陆续曝出平古村民因不满盛氏暴力收购，罢工抗议的消息。哪有热度就往哪里蹭的营销号竞相跳出来，纷纷转发。
    转发量最多的一条微博中配了条视频, 视频中可以看见平古竹木紧闭的工厂大门，大门外聚着愤怒而又无助的工人。镜头一转, 切回到平古村内那些深感生活无望，只能抹着眼泪的老弱妇孺，再配上一条搞事情的文字——
    没了收入来源，他们今后该如何生存下去。
    看到新闻的网友们, 很快炸了锅。
    “我靠，亏我还一直吹盛氏集团是民族之光，能不能做点阳间事？”
    “这年头的资本家良心都被狗吃了吧？只知道赚钱, 完全不顾社会责任？”
    “企业不为赚钱, 难道是为了做慈善？”
    “楼上危险发言！”
    “……我刚订了套盛氏的家具，我现在想去退货！”
    一时间，社交媒体上对于盛氏集团的声讨，一浪高过一浪。
    与此同时，盛氏集团的记者发布会, 也在如期举行着。随着记者发布果果会进程的推进，网络上的舆论风向, 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无良媒体，倒是先把事情搞搞清楚再来带节奏呀！盛氏收购之后，明明是计划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这么好的民族企业被营销狗带节奏黑, 你们的良心才被狗吃了呢。”
    “注意注意，盛氏五毛水军下场了。”
    “钱，我, 群！”
    “我有朋友那天刚好跟剧组在平古村，据说是村民听信了谣言先闹的事，还把盛氏找来的中介机构咨询顾问给推湖里去了。”
    “雾草，我们中介机构招谁惹谁了，出个项目怎么还有生命危险？都是苦逼社畜，放彼此一条生路不好吗？那个被推湖里的人没事吧？”
    “不站队，最近反转的瓜有点多，穷山恶水出刁民也说不定？”
    “楼上屁|股都歪哪去了，还不站队？”
    “隔壁盛氏记者发布会好像在直播，有没有课代表总结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明明说会用机器代替人工，真的有人觉得这是不会裁员的意思？”
    “家具生产线用机器代替人工，但同时会增加上游竹木种植，和下游竹废料再利用的工作岗位，眼睛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而且人家还说会和当地政府合作开发旅游项目，等于带动了一片的发展，键盘侠们还想怎么样？”
    “……”
    邵书楠早上还没完全睁开眼，就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刷起了新闻。看到舆论已经开始往好的方向走，终于如释重负。
    一口气还没松完，她又打开项目组沟通群：“村民们现在情绪怎么样了？”
    平古村毕竟地处偏远，村民们的生活也有别于大城市，消息的获取上可能会有一些滞后。万一外面舆论已经平息，平古村内却仍在为此事罢工闹事，那可就是个大乌龙了。
    “吴老板一早就找人搭了露天屏幕，在村口同步直播盛氏的记者见面会，”作为项目组里唯一的男丁，探听情况的重要任务自然是落在了施彦的头上，“村民们一开始觉得盛氏是惺惺作态，根本不信。之后几个文化水平高点的，听到他们考虑了投入成本，预计回收期，收益率，也有了一个初步计划的雏形，才渐渐相信盛氏在做的确实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邵书楠闻言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这种付出的努力被大家接收到的感觉，真好。
    “盛氏也派了人来，说是之后会和每户都签定协议，特别困难的家庭还承诺给予一定程度的岗位要求让步，和一笔盛氏集团救助金。”施彦继续说道。
    邵书楠心里不由感叹一句，盛氏身为一家民营企业，做得已经是无可挑剔了。
    这样的企业，真是活该赚大钱！
    庄景严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邵书楠捧着手机，弯弯的眼睛里盛满笑意的画面。有如清晨的一道微风，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看了盛氏的发布会了？这么开心。”庄景严走到床边，替她把床升了起来。
    “嗯，我在想是不是要和盛祺再培养培养感情，”平古村的事情解决了，身体也好了大半，邵书楠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突发其想地有了和庄大BOSS开玩笑的心情，“这样哪天在J&N混不下去的时候，可以跳去他们盛氏集团做个部门小头头。”
    “再也不会了，待盛氏这个项目成功做下来，足以获得年末破格晋升的资格，”话到这，庄景严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只要你愿意，整个J&N都是你的。”
    呃……？
    庄大BOSS这是突然转性，意识到她这几年不容易，决定把J&N留给她做离婚财产？
    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邵书楠终究还是没有接下这个话茬。她随手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对了庄总，我看网上的消息，那天跟踪我的村民还在市局里？”
    “是。”
    “听说他本身有残疾，家里又有带病的媳妇和年幼的孩子。不是真的看不到希望，也不会来找我吧，”邵书楠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庄景严的反应，“再说他没有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一脚踩空了滑下去的。现在盛氏和平古村民的矛盾算是解决了，我也没什么事，要不，把他放了吧？”
    僵持了一会儿，庄景严妥协：“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市局。至于后续是拘是放，看市局的决定。”
    能得到庄景严这个答复，邵书楠已经十分知足。
    她翻身下床洗漱，庄景严则走到了一旁的家属陪护间里，一脸严肃地继续着刚才的视频会议。
    参加会议的都是一些J&N的核心高层，此刻都在私底下悄悄地交流着。
    庄景严接管J&N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因为个人私事叫停过会议，这几天却是接连破了规矩。视频中的背景看起来好像是医院的高级病房，镜头偶尔晃动时，能看到一些医用仪器。是家里人病了吧？
    看庄景严又坐回了电脑前，江向明左右看了看，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庄总，虽然盛氏集团和平古村民之间的矛盾风波，看似在往好的方向渐渐平息，但此次业内多少都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冲突的源头是有人泄了密，并且……”
    江向明犹豫地看了眼摄像头，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出口：“我已经听到有传闻说，这次的消息，就是我们J&N的人泄露的。”
    庄景严微微挑着眉，让人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
    “所以，”江向明想了想，“我觉得是不是考虑，更换此次项目的负责人？不论真相到底是怎样的，我们J&N承做此次收购项目，不仅消息被泄露，我们的人还和当地村民起了冲突，确实很不好看。换掉项目负责人，也算是有个交待？”
    庄景严：“我不同意。”
    左秦有些同情地看了江向明一眼。他要是知道，今天自己居然在老板的面前，提议让老板娘出来背黑锅，会不会悔得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江总监，”左秦试图敲打他一下，“这次消息泄露的事情还没查清楚，J&N就贸然更换项目负责人的话，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把脏水往自己头上泼的意思？”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事关盛氏集团的收购，我觉得我们J&N应该派出更加有实力的顾问，”江向明连忙道，“邵书楠虽然进J&N这么多年，接手的都是一些难度不大的小项目，和她同批进来的，优秀的已经做上了主管级，她还没有升上高顾。我是觉着以助理高级顾问的身份，去承接盛氏集团这么重要的项目，会让对方觉得我们J&N不够重视。而且她不是还被村民给推下水了？项目组那么多人，村民偏偏推的是她，我认为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听着江向明作死一般的发言，左秦实在是没忍心看下去，伸手扶了扶额。让老板娘背锅不算，还要当着这么多人面的，把人diss一通……哥们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果然，只听庄景严一声冷笑：“J&N接项目，从来都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为什么邵书楠手上的项目，收益率都是远低于标准？做为承揽和安排项目的江总监，难道不该好好反省一下？”
    江向明微微一愣，随即解释道：“这些项目还在谈判的时候，预计收益率差不多是处于可承接的边缘。换作其他有经验，能力强速度快的，不一定做出来是这个数据……”
    “哦？三天一个小报告，五天一份大报告，”庄景严眸中一冷，“既然江总监手下都是更高效更优秀的人，怎么每次提交项目报告都是一拖再拖！”
    江向明吓了一跳，他倒是没想到，庄景严对邵书楠的项目情况会那么熟悉：“庄总，我……”
    “盛氏的项目交给她，是我的决定。还是江总监，你在怀疑我看人的能力？”
    第39章
    “啊, 这……当然不是，”江向明挠了挠头，“我只是一心为J&N考虑。既然是庄总的人, 那想必一定是能够胜任的。”
    他这话说得暧昧，话里话外已经给邵书楠贴上了个靠男人上位的标签。
    “江总监, 年初A城的项目，你的团队根本没调查清楚就在最终报告上签上了名字，最后还是J&N替你背的黑锅。事情才过去了不到半年，江总监的忘性倒是挺大的。”
    听出庄景严话语里威胁的意思, 江向明立马噤声不再说话。
    庄大BOSS从未在公司内部的会议中，如此维护某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实锤证据，然而并不妨碍已经有人在江向明的刻意误导下, 往二人是否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上猜测。
    常年为老板操碎了心的左秦及时地开口道：“庄总, 盛氏集团那边刚才来人询问您这周五是否安排，说是盛总和盛祺小盛总周五刚好在S市有个会议要参加，结束之后想请您一起吃顿晚饭。”
    庄景严看着屏幕上左秦的方向，食指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等着他的下文。
    “另外, 盛氏特别提出想让邵高顾一同出席，”左秦没有理会众人讶异的眼神, 继续说道，“说是十分欣赏她提出的那几个解决收购后裁员矛盾的方案。”
    话音未落，与会的众人果然一阵骚动。
    “那份方案是邵书楠写的？盛氏的记者见面会直播我有关注，解决方案提的非常专业且实用。”
    “对, 说是初稿，其实已经颇具完成度。”
    “虽然当中还有些细节值得商榷，不能否认确实是一份非常优秀的方案。”
    “那姑娘出的报告我之前看过一份, 质量很高。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没什么水花。”
    “嘘，少说两句，□□底下的人。”
    ……
    在他手底下被压了这么多年，邵书楠的项目质量差，已经是公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向明原本以为她会这样一直任由自己拿捏。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这次盛氏集团的事，她确实立了大功，”庄景严思索道，“等收购项目圆满结束之后，我会提名她作为年度破格晋升的人选。届时诸位如果还有意见的话，再另行商讨。”
    事已至此，换下邵书楠显然已经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江向明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就此作罢。
    “今天就到这。”庄景严说着，关闭了视频会议。
    深藏功与名的左秦也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今天立的这一功，能不能把他之前八卦被扣掉的工资，多少补一点回来？
    ***
    由于盛氏集团与平古村当地还有诸多细节需要商议，收购的进度暂时延缓了一些。况且，毕竟中介团队差点在平古村出了事，考虑到目前项目进展情况，和项目组成员的安全，J&N同盛氏及平古竹木三方协商一致后，决定先撤场回S市，暂且改用远程工作的方式。
    对接人还是孙老师，项目组进一步需要的资料，由他协调企业各部门准备。
    原平古竹木项目组分为了两队。还留在山里的项目组三人，由卢芊带领，确保所有已获取的资料都归整完毕，先到Z市，再经由Z市返回S市。
    至于已经在Z市的邵书楠，则同庄景严一起，订了当天下午回S市的飞机。
    回到S市刚好是晚餐的时间。一路旅途劳累，邵书楠的身体还在康复中需要休息，二人在机场附近吃了些东西后，庄景严便将她送回了家。
    第二天，庄景严给她放了一天假，让她再休养一天。邵书楠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吃了早餐后也没什么事做，索性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去公司。
    出了楼梯口，远远地看见了楼下三楼的刘老太，和她对门的张阿姨在路口提着菜篮子聊着天。
    “诶，小张啊，怎么老长时间没看见你了。那天我儿子送了点月饼来，本来想给你也尝尝，敲了半天门，里面怎么是一屋子装修队的？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走错地方了。你这是闺女快出嫁了，家里重新装修一下？”三楼的刘老太问道。
    张阿姨摆摆手，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没有没有，房子我卖掉了。”
    “啊？卖掉啦？”三楼的刘老太大吃一惊，“我听专家说，现在房价不行的，过阵子还要猛涨的。你怎么现在卖掉了啦？哦哟，亏了呀！”
    她跺着脚，一副老姐妹你吃了大亏的样子。
    张阿姨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悄眯眯跟你说一嘴，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这房子啊，卖赚了，大赚！”
    “啊？赚了？怎么可能！”刘老太显然不信，“这阵子行情这么差，多少企业付不出房租关门倒闭，你这房子怎么还能大赚？”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啊，是不是？”张阿姨又凑近了点，“那天我去菜场买菜，回来就碰上个看着像是老板秘书的人，张嘴就问我是不是住401，说要买我家房子。我开始以为就是房产中介，随口问了嘴‘打算多少钱买’，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要卖。”
    “然后呢？”
    “我本来打算问了之后就赶跑的，他们开出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你猜猜多少？”
    刘老太立即好奇道：“多少？”
    张阿姨得意洋洋地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百万？”刘老太不确定地猜道。去年差不多面积的房子，最高涨到过接近三百万。今年行情不好，还能卖到这个价，还是挺不错的了。
    “不是，”就知道刘老太会猜这个数，张阿姨笑着摆摆手，“三倍市场价！”
    “什么？三倍？？？有这么好的事！”
    “对啊！不然我住得好好的，干嘛卖房啊，”张阿姨朝原本的住处努了努嘴，“我这边才松口，他们立马就给办手续，说这套房子赶着装修急用，还给我们外面租了套房子过渡。刚好赶在闺女出嫁前换套房子，还多赚一笔！”
    “张阿姨，你这是走的什么运啊！哎哟，怎么没让我赶上这样的好事啊。”刘老太一听，捶胸顿足。
    经过她们的时候，邵书楠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听上去，她马上要有新邻居的样子。
    ***
    邵书楠一路进了J&N大楼。
    早已过了上班的点，办公室里的众人都埋头于手头的工作。路过前台的时候，前台姑娘出声叫住了她：“书楠姐！”
    “？”邵书楠站住了脚步。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今天的前台姑娘好像比以往更为热情。
    “书楠姐你来啦？听说你今天休假，我还以为要明天才能看到你呢。”前台姑娘亲切地打着招呼。
    “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一看就是事业型的，我巴不得不上班呢，哈哈！”前台姑娘笑道，“你的新位子已经收拾出来了，稍等我一下，我手里这份东西填完就带你过去。”
    “好的，麻烦你了。”邵书楠道。
    很快地，前台姑娘交待完事情，拿着一把小锁走了出来：“书楠姐，这边。”
    邵书楠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这边再走下去，不是庄大BOSS办公室吗？
    前台姑娘领着她，在庄景严办公室外大约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书楠姐，你以后的位置就在这里了。不好意思，之前行政部太忙，没能及时安排你的新工位，还希望书楠姐不要介意。”
    前台姑娘说着，把锁柜子的钥匙一并交给了她。
    后来她又说了些什么，邵书楠已经听不清了。
    邵书楠看着相隔几步的办公室，隐隐约约透出那个熟悉的人影，脑子“嗡”地一下。
    凭借她之前在庄大BOSS办公室的印象，她记得这扇玻璃好像是单向的。也就是说，她只能模模糊糊勉强看出人影，在里面的庄大BOSS却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她。
    ……还让不让人好好工作了。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青青草原，一群小羊驼踩着欢快的步子奔腾而过。
    其中一只路过她时停了下来。
    羊驼的脸渐渐幻化成庄大BOSS的样子，好像在说：“我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
    “书楠姐？书楠姐？你怎么了？”看见邵书楠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前台姑娘有些担心地叫道。
    “没事，”回过神来的邵书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去，“就是突然间想吃羊驼肉了。”
    前台姑娘：“？？？”
    早在她来之前，新位置就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工位上名牌也重新制作了。
    “邵书楠：助理高级顾问”。助理两个字还特意缩小。
    起码两个字号。
    邵书楠：……
    以为邵书楠起码明天才到，还有一些办公用品没有准备齐全，前台姑娘一边道歉一边道：“书楠姐你先坐，我去给你准备一下。还缺什么的话，你直接跟我说。”
    邵书楠谢过。她的东西都还在之前的助理位上放着，于是放下包，朝着助理位的方向走去。
    “哎，书楠你来了啊？怎么没多休息几天。”
    “书楠姐早。”
    办公室的同事们似乎变得格外的热情，连往日里几个跟她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同事，看见她都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样的气氛，让人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助理位那边也如邵书楠所料，围聚了一群人。中间的，自然是才从平古回来的毛晓薇和施彦二人。
    不同于之前的那次聚在一起看二人笑话，这次众人的眼光里，明晃晃地写满了羡慕。
    “好小子，”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生用手肘假意锤了施彦一下，“上次你们项目组会议出来就知道是给盛氏集团做收购了吧，嘴巴可真牢靠，一点都没透露给我们。”
    施彦双手一摊，满脸无辜：“我们一进去就签了保密协议。”
    “哎，你们这回可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说话的人无不羡慕地道，“想想看啊，从象牙塔里出来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大集团的收购。项目过程中还赶上工人罢工，警车出动，媒体采访，记者发布会……好多人做一辈子项目都不见得有这种经历吧？以后还能和朋友吹，盛氏收购引发的那场罢工事件知道吗？那项目我做的！可太有面子了。”
    “就知道面子，出息。”
    “真是的，我们上回还同情你们跟了邵高顾，现在看来啊，咱们这批新人营里出来的，命最好的就是你们俩了！天哪，这可真是个大反转，谁能想到这批最厉害的项目，竟然让你们俩碰上了。”
    毛晓薇噘了噘嘴：“怎么就不能是我们了？好歹我和施彦在新人营里的成绩都不算差吧？”
    “但也排不到最好吧。哎呀，我觉得跟项目啊，根本是个玄学，”说话人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卓倩然，“不过咱们评价最高的倩然被分到许高顾的项目，也足够让大家羡慕的了！”
    只不过同毛晓薇施彦他们的项目一比，立马就显得也没什么大不了，黯然失色了。
    从小到大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卓倩然看着眼前围聚着的人群，中心位却不是自己，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许文清的那些项目，论收益率，绝对是J&N排得上号的福利。事少钱多，出了名的性价比高。但是对她们这些才刚刚毕了业的职场新人来说，漂亮的项目履历和经验，其实重要得多。更何况以她的家世，根本不缺那点钱。
    卓倩然咬了咬下唇，手不自觉地拧着衣服下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他们两个，只不过是运气好，凑巧碰上了好项目而已。就像刚才那谁说的，好项目是个玄学问题。她来J&N之前可是走了很多关系，仔仔细细地做过功课，许文清绝对是一个值得她跟的项目负责人。
    许文清能力比邵书楠强，项目资源从来都比邵书楠好，更听说她在J&N还有后台。跟着许文清，做到能让自己简历增光升值的项目，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想到这儿，卓倩然满不在乎地轻哼了一声，又高傲地昂起了她从不曾低下的头。
    邵书楠老远地就看见了助理位这边的“盛况”。
    为了项目组内交流方便，三组的卢芊也把位置搬到了离毛晓薇和施彦不远的地方。
    于是，连往常人人见了都避之不及的隐形人，都难得地获得了不少的关注。
    卢芊显然是还不习惯这种办公室里偶尔有人路过，找她搭上两句话的情景，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而后，又被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所替代。
    目睹到这一切的邵书楠心里难免一阵唏嘘。
    “啊，邵大小姐！你回来啦？”成晓婉从茶水间出来，刚好迎面碰上邵书楠，“听说你又双叒叕受伤了？怎么样还好吧？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石沉大海，差点都要报失踪人口了。”
    “Sorry，”邵书楠讨好般地冲她笑了笑，拿到手机之后，其实有看到成晓婉的消息，只不过那会儿忙着跟时间赛跑出建议书，想着忙完再回，结果一不小心就给忘了，“我的错我的错。我只是不小心落水着了凉，手机进水坏了。”
    她冲成晓婉扬了扬手里的新手机：“中午我请你吃饭？”
    “行了，”成晓婉也不是真的生气，“你那点工资，还是给自己多存着点吧。你说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个老公，老公不靠谱，做个项目吧，又这么曲折坎坷。”
    成晓婉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好地加个班，天花板掉下来，哪不砸偏偏砸你脑袋上了；好好地出个项目吧，碰上罢工闹事，又去医院里走了一遭。诶，我说书楠啊，你是不是得去找个庙拜拜啊？”
    邵书楠难得赞同地点了点头。
    “听说行政部给你安排了新工位，你等我放个杯子帮你当苦力去。”一说起苦力，成晓婉当仁不让。
    “书楠姐，你还好吧！”看到邵书楠走过来，被人群包围住的施彦和毛晓薇站起身，伸长了脖子跟她打着招呼。
    “嗯，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站在施彦左手边的男生不由凑近了小声道：“老施啊，你运气也太好了吧。跟到的项目负责人又漂亮又温柔，做的项目还这么牛叉。哎哟，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当时没轮到我呢。”
    施彦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听到我被分到邵高顾的项目，第一个来幸灾乐祸的就是你？轮到你，恐怕你只想骂娘了。”
    “施彦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这点小事你还记仇？”
    “我只是碰巧记性好罢了。”
    邵书楠走回自己原本的工位上。
    上一回从主管位搬过来时，大部分东西都还装在纸盒里，没来得及整理，倒是方便了这次。不多久，几个文件盒就已经全部收纳妥当。
    邵书楠和成晓婉一人搬了一盒，施彦和毛晓薇见了也都过来帮忙，连带着刚才那几个在一块儿聊天的新人一起。最后竟是人多盒子少，连邵书楠和成晓婉手里的盒子，都被小男生接了过去。
    二人对视了一眼，想到上次搬工位累得吭哧吭哧，又是一阵感叹。
    新人们将装了东西的纸盒放在邵书楠的新工位上便离开了，成晓婉则留下帮着邵书楠一块儿收拾。
    待人都走远了，成晓婉才指了指庄大BOSS的办公室，小声道：“不是吧，你新工位在这？”
    邵书楠一脸壮士赴死般的表情：“是啊……”
    “啊这……我怎么觉得还不如助理位呢。”
    邵书楠重重地点了点头，简直不能同意更多。
    有什么比在老板眼皮子底下盯着干活更惨的事情了吗？？？
    成晓婉无比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又朝庄景严的办公室探头看了几眼：“你以后岂不是连淡季摸鱼都困难了？这位置，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你动静小点，单向玻璃，里面都看得到。”邵书楠背过身子，悄悄地往身后指了指。
    成晓婉：“？？？”
    她的视线再次在邵书楠的工位和庄大BOSS的办公室之间来来回回：“书楠啊，我怎么突然有种感觉，你这个工位排在这里……好像有点微妙啊。”
    简直像是大BOSS对你有什么想法，故意把你排在这里，好方便他上班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你一样。
    当然，后面的这一句话，成晓婉并没有说出口。
    先不说邵书楠已经是成了家的人，在大BOSS办公室门口五米处八卦大BOSS，她还想继续在J&N混下去呢。
    别说成晓婉，邵书楠自己也是相同的感觉。这样的距离，让她想到在Z市病房的那两天。庄景严当时也是这样，坐在离她差不多远的地方。工作间隙抬起头，刚好能看到对方埋首的样子。
    这么一说……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排斥。
    不过，这种单向玻璃，你看得见我，我看不见你的当然另说。
    “对了书楠，”成晓婉正把放在盒子里的文件夹一个个拿出来，整齐地排好，“你在山里的那阵子，许文清有作过妖么？”
    “？”邵书楠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应该没有吧？”
    成晓婉停下手里的动作，努力地回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上周周几来着，会议室都被订完了，我就跑到楼道里去模拟开会的内容。我那会是一边爬着楼梯一边记的，然后就听见了许文清的声音。刚开始我也没太在意，但是之后好像听到了你的名字……”
    邵书楠黑人问号脸。她朝着庄大BOSS办公室外的玻璃镜看了一眼，玻璃镜中映出了她的身影。难道是她有什么地方长在了许文清的雷点上？她人都进了深山，怎么这位大小姐还追着她不放？
    成晓婉皱起了小脸，不是很确定地道：“好像没有提到其他什么，听起来就像是普通的项目情况沟通？如果不是最后那个疑似你的名字，我恐怕根本都不会记得这回事。总之，你还是小心一点得好。”
    “嗯，好的，我知道了。”
    看看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两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讨论着一会儿中午去吃什么比较好。
    面前五米的那扇门蓦地向里拉了开。
    成晓婉嘴里塞着半块小饼干，手上拿着两份文件，整个人愣了一下。
    她连忙把小饼干吞了下去，僵硬地跟突然出现的男人打着招呼：“那个，嘿嘿嘿，庄总好！”
    “等我一下，中午一起吃饭。”男人说完，门又在眼前关上了。和它被突然拉开时一样突然。
    外面的邵书楠和成晓婉二脸懵圈。
    “刚才……是不是有人说了句什么？”
    “好像是出来找你吃午饭来着？”
    “晓婉，你要不要考虑一起去？”
    “不了不了，庄大BOSS的饭，我可承不起，”成晓婉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会不会是你们那个项目又出了什么问题啊？”
    “不知道，应该是有工作要谈吧。”邵书楠道。
    庄大BOSS光天化日之下约她吃午饭，除了谈工作，也没别的可能了。
    “那，你和庄总愉快地讨论你们的项目，我找我组里的小朋友们去了。”想到以后来这儿找邵书楠吃饭聊天，都会暴露在庄大BOSS的眼皮底下，成晓婉不禁撇了撇嘴，赶紧脚底抹油地开溜。
    大约十分钟之后，庄景严又结束了一场电话会议，拿着手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邵书楠也站起身，跟在他的五步之后。
    办公室里的人大多都出去吃午饭了，留下来的见邵书楠跟着庄景严走出去，都不免多留意了几眼。
    庄景严坦然地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在意这些落在他们身上的探寻目光：“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
    见她一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驼鸟模样，庄景严也不再多说，快步地走出了J&N。
    他挑了一家位于顶楼的西餐厅。虽然距离公司近，但这样的价位，必然不是员工们工作日午餐消费得起的地方，自然也无需担心会碰上熟人。
    一路都垂着脑袋的邵书楠悄悄松了口气。
    “不是放了你一天假？”
    “家里没什么事，还是过来看看吧。 ”
    略微有些尴尬的开场白之后，二人点了餐，看着精致的菜肴端上桌来。整个午餐时间，庄景严没有提到半个关于工作的字，仿佛只是再正常不过地带她出来吃个饭。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意外的和谐。
    庄景严忽然停下手中的刀叉，偏头朝着某处看过去。
    “怎么了？”
    邵书楠顺着庄景严的目光，向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什么，”庄景严嘴上这么说，仍是警惕地朝着刚才的方向又看了几眼。
    就是几个吃着饭聊着天的女孩子而已，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下班我送你回去。”庄景严不放心地道。
    “啊？”邵书楠刚想拒绝，看见庄景严神情严肃，顺从地点了点头。
    不知是谨慎还是多心，小小的插曲过后，二人快速吃完了午餐回到J&N。
    为了避免像出来时那样再被行注目礼，邵书楠借口要去卫生间，等庄景严进去了一阵子之后，才心虚地出来。
    冤家路窄，才进门就正面迎上出来签收文件的许文清。
    “哟，这不是邵高顾嘛？”许文清媚眼儿一翻，阴阳怪气地道。
    邵书楠这会儿并没有和她浪费时间的心情，只装作没看见。
    许文清身旁一直跟着的小助理却是身子一歪，拦住了邵书楠的路：“一趟山区回来，邵高顾倒是威风了许多啊，怎么好像眼神变差了，文清姐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儿，难道没有看见吗？”
    “行了别说了，”许文清假意地制止住她，“毕竟这趟项目回来，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庄总眼前的大红人了，眼界也高多了，自然看不见我们这种还站在地上的人了。好了，咱们也得多加努力，不然从人家面前走过，人家都能视而不见的。”
    小助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短短几周之内，就能把工位从助理位挪到老板办公室门口，邵高顾可真不是一般地努力啊。”
    她意有所指地道。
    旁边路过的人撞见这一幕，都不免竖起耳朵，放慢了脚步。
    啧啧啧，闻到了一片瓜田的香味啊！
    “许高顾能意识到，要把心思用在努力工作上真是再好不过了，”邵书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摆出一副老干部的姿态，“继续加油。”
    说完，邵书楠无意与她们作纠缠，径直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旁边等着吃瓜的众人：……啊这，就结束了？
    许文清感觉自己一拳又打到了空气上，一口气出不去心里实在憋得慌。她就是看不惯邵书楠这种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态度，越是这样，越是显得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她看着邵书楠一路走到庄景严办公室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明明是她先引起了庄景严的注意，明明是她先受到了庄景严的夸奖，她一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走到现在。那个位置，明明应该是属于她的……
    看出她心里的不痛快，小助理冲着邵书楠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做了个项目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瞧她那个得意劲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麻雀命。”
    许文清又朝着邵书楠的方向看了眼。
    听说之前的高层会上，换掉她作为平古项目负责人的提议，被庄总一力驳回。
    庄总对她另眼相看，全都是因为平古这个项目。如果不是因为平古，邵书楠一定还和从前一样，做着没人要的项目，根本没有资格来和她争什么。
    一切，都是因为平古。
    *
    这天的下午，在平静的工作中很快地过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一向安静的办公室突然躁动不安了起来。周围的人像是被按下了某个按键似的，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手机，一边翻一边不忘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不断地闪烁着——
    “书楠书楠！快看手机！！！”
    “！！！！！！！”
    她才刚点开，弹了她一屏幕消息的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成晓婉一脸出大事了的表情：“快看手机，微博！”
    “怎么了？”邵书楠一脸茫然地拿起手机。
    “热搜第一，你上娱乐新闻了！”
    “？”邵书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平时忙得连娱乐节目都鲜少有机会看，唯一能和娱乐圈扯上点关系的，应该就是不久前重新联系上的唐深了吧。
    她点开热搜第一：顶流唐深惨遭劈腿。
    “没错，就是这个！”成晓婉示意她赶紧点进去看看。
    发贴人是一个娱乐圈有名的狗仔，圈内不少的料最初都是从他这里曝出来的。
    “早有传闻顶流唐深有一名多年的圈外女友，粉丝们一直不信，这次我花了一周时间去山里蹲点，终于让我蹲到了。你们要的瓜和实锤都来了——”
    这条微博下面，放了几张高糊九宫格照。那天邵书楠在落水前，从平古村回到工厂的路上碰上唐深，果然是又被拍了。
    不像上回在邵家老宅那么走运，这次几乎是被狗仔的镜头直对正脸。
    有唐深从后面拉住她的，有二人先后上车的，有小助理神情紧张四处张望的，还有两人车内模模糊糊根本什么也看不清的影子也被po了出来。
    按下来的一条微博，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好奇这名神秘女子是谁？好巧，我也特别好奇。暗中调查了几天后，竟然有了惊天的发现！你们捧在手心里的深哥，居然被绿了你们敢信！神秘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条下面，跟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之前才到平古竹木时，盛祺提议要搞破冰团建，去KTV玩时被拍下的。照片像是打上了马塞克一般的像素，看起来像从旁人镜头里放大的，圈出了邵书楠和盛祺的位置。
    相比之下，另一张照片几乎就要称得上高清了。
    拍得是今天中午，她和庄景严在顶层餐厅吃饭的样子。拍照人坐在庄景严的左后方，刚巧拍到她右边的侧脸。
    邵书楠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就是那几个看似没什么异常，吃饭聊天的女生！
    底下还有一条博主自己的评论被顶了上来：“感谢帮忙提供线索的小可爱们！据我观察，这名神秘女子约会的对象除了唐深外，非富即贵，背后八成大有来头。已做好炸号祭天准备。万一没保住，大家脸书油桶见！”
    两条微博发布时间大概在半个钟头以前，加上唐深的热度，很快就霸占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博主会不会说话，什么叫除了唐深外？是瞧不上我家深深吗？”
    “楼上重点错！抱走深深！”
    “保护世界上最好的唐深哥哥！”
    “滚啊！离我们深深远一点！”
    一时间，网上各路粉丝激情开麦。各种问候的话花样百出，其中不乏一些不堪入目的。
    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娱乐圈流量的邵书楠顿时眼前一黑。每次和唐深见面，事后都是鸡飞狗跳。以后对于这位大明星，是不是远远看见他转身就跑来得比较安全些？
    成晓婉说得没错，她最近大概是犯了小人，真得找个庙去拜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夏目小天使投出的1个地雷~！
    评论有随机红包掉落~感谢一直以来的小天使们，双节快乐！
    第40章
    顶级流量粉丝的威力, 好像比邵书楠想象中的更令人惊讶。距离那个博主的第一条微博发出来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疯狂的粉丝们就扒出了她的主页。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邵书楠, 微博瞬间就沦陷了。各路老婆粉女友粉妈妈粉们组成了“唐深保卫团”，迅速攻占她的微博评论区。
    “微博看起来还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呵，茶里茶气，也就我们深深那种傻孩子会上你的套。”
    “被曝出来的已经有三个，谁知道还有多少没有曝光的？”
    “两条说起来, 你什么时候认识唐深的，还不够你劈的，我看你直接改名叫八爪鱼得了！”
    “看见这么多人骂你, 我就放心了。”
    “难怪最近的路透, 深深看上去都很憔悴的样子，求求你做个人吧！”
    还有一些路人组成的“观光团”也纷纷进驻，从她最新的一条微博开始，一条一条翻了个底朝天。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女人同时脚踏三条非富即贵的船, 好像有点厉害么？”
    “一人血书，跪求博主传授恋爱经验！”
    看着评论转发的数量直线上升, 邵书楠不禁为自己擦了把汗。
    她一言难尽地看向成晓婉，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她耸了耸肩，苦笑道：“你说我现在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来得及吗？”
    没等成晓婉回应, 她便皱起了小脸：“那张和庄总的照片，是中午才拍的。公司大楼应该也暴露了。”
    一想到这会儿公司楼下，可能也聚集着一群愤怒的粉丝, 邵书楠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要不，一会儿下班的时候，我先走在前面替你探探路？”成晓婉说道，“唐深的粉丝可是有名的不好惹，之前几个试图蹭他热度的女明星，被撕到家都不认识。你怎么会跟他扯上什么关系的？”
    邵书楠耸了耸肩：“大学校友，平古出差的时候刚好碰上他在那里拍戏，就多聊了几句。”
    “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成晓婉啧啧了两声，暗暗决定以后千万不要在三次元和娱乐圈的人打上交道，太吓人了。
    邵书楠又把那两条微博中的照片放大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除了那张和庄大boss一起吃午饭时被偷拍的照片，能看清她的侧脸外，其他照片的清晰度，大概都只能辩识出一个轮廓，熟悉的人却能一眼看出是她。
    才说着，一个晚上准备加班的男同事拎着外卖进来：“你们知道楼下什么情况吗？怎么那么多人围着？我就拿个外卖差点被挤到当场去世！”
    他身边的女同事没有说话，眼神朝邵书楠这边瞄了一眼。
    邵书楠：“……”
    “我那还有几张口罩，你要不先把脸遮上？”成晓婉犯着愁道，“我们就挑下班高峰走，趁着人最多的时候混在人群里出去。”
    邵书楠点点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看向庄景严的办公室，那道熟悉的人影坐在桌前，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怎么了？”
    “啊，没事。”
    “等着，我给你拿口罩去。”
    *
    大约一刻钟过后，成晓婉戴着口罩，贼头贼脑地出现在一楼大厅。大楼外面聚着一群愤怒的粉丝，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想往大楼里冲。正好赶上了下班的高峰，白领人潮一样地想向楼外挤，场面看起来好不混乱。大楼的保安们神情严肃，严阵以待着，生怕人多一个不小心出点意外。
    “来来，没事！”成晓婉回过身子，招呼着邵书楠。这会儿人挤人，别说是根据照片认脸了，旁边人是男是女八成都分不清楚。
    邵书楠低头着走了出来。起初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看清目前的状况后不免放松下来。这种场面下，能精准地把她找出来的，不是对她一往情深的真爱，就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仇敌了。
    才想着，一个邵书楠此刻最不想碰上的人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看到不远处那个躲躲藏藏的身影，许文清眼睛一眯，透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外面那一群疯狂的粉丝都是冲着邵书楠来的，许文清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还有什么比你看不顺眼的人，刚好也被一群人咬牙切齿地恨着，来得更舒爽的事么？
    “邵高顾？可真巧啊，又遇上了。”许文清尖细的嗓音响起，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邵书楠下意识觉得不好，这种时候碰上许文清，不出点什么事情她都觉得说不过去。成晓婉看见她，整个人也警惕起来，她往邵书楠身前站了两步：“你想干嘛？”
    仿佛被二人如此的架势吓了一跳，许文清垂下眼眸，极为做作地拍了拍胸口：“只不过是正常下班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成晓婉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一把挽住邵书楠的胳臂，想要把她拉得远点。
    许文清像狗皮膏药似的，邵书楠她们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始终保持着和她们大约四五步远的距离。
    成晓婉没了耐心，索性开门见山：“许文清，你到底想干嘛？”
    “我？没想怎么样啊，不是正常下班嘛，”许文清回视着成晓婉，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大家不都是这个方向嘛？还是，因为成主管不喜欢我，成主管走的路我也得避着点？”
    成晓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她惊呼一声——
    “啊，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成晓婉和邵书楠同时翻了个朝天死鱼眼。
    邵书楠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一片人群，和一旁许文清明显不怀好意的神情，正准备跨出大楼的腿又退了回来。
    果然，许文清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怎么不走了？”
    “我们走不走，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管太宽了点？”
    “啊，该不会……”许文清媚眼儿如丝，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邵高顾，这些人该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三人站在J&N大楼出口处，许文清比她们要稍快上一步，这会儿站在一群粉丝当中。听清她说的话，不少唐深粉互相对了个眼神，都纷纷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来。
    见邵书楠没说话，许文清更是夸张地掩住了唇，音量也不自觉地放大了几分：“啊，我想起来了！下午好像听见她们在八卦，说有个流量明星被绿了还是怎么的，另一个当事人不会就是你吧邵高顾？”
    邵书楠在心里默默一声长叹。她就知道，搞事的只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那张唯一看得清邵书楠的侧脸的照片，放大再和眼前的人一对比——
    “就是她！绿了深深的就是这个女人！”
    “我KAO，这件衣服我有印象！还是深深代言的牌子！”
    “……”
    粉丝们拼了命地往前挤，邵书楠和成晓婉毕竟还没出大楼，加上之前已有心理准备，几步就退了大楼内。
    保安们人墙似地在大楼前站着，拦着冲动的粉丝们。
    倒是一层玻璃之隔的许文清遭了殃。本想将愤怒粉丝的火力都集中到邵书楠这儿，却没想到自己和她的距离实在是有些太近了。
    站得远的粉丝只能大概看清个方向，一些情绪激动的，直接抓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就朝这边扔过来。数量一多，难免被没长眼的瓶子给砸个几下。
    “哎哟！”许文清龇牙咧嘴地捂着被砸的后脑勺，还没弄清楚瓶子是从哪边飞来的，激动的粉丝们已经将她挤得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直。
    待她好不容易挣扎着从人群中脱离出来时，一头引以为傲的长发已是乱糟糟的，高跟鞋混乱中被挤掉了一只，随身的小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开了，随着她跌跌撞撞的步子，滚出几细管的口红。
    看上去，模样好不狼狈。
    她紧咬着下唇，胸口因愤怒剧烈地起伏着。
    邵书楠，你等着。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清楚！
    *
    邵书楠和成晓婉重新躲回了J&N大楼内。趁着成晓婉接电话的功夫，邵书楠也瞥了眼自己的手机。
    五通未接来电。
    呼叫人全部都是庄景严。
    这个时候，庄大BOSS找她会有什么事？啊，她好像忘记午饭的时候，庄景严跟她说晚上要送她回家了。
    眼前立马浮现出没打通她电话，庄大BOSS暴躁的脸。
    “哦，好的，我们在一起呢，”成晓婉说着，看了邵书楠一眼，“就在一层南面电梯这边。”
    “庄总？”邵书楠指了指她的电话，压低了声音问。
    成晓婉把手机拿得远了些，捂住：“左特助。”
    哦，四舍五入，约等于是庄大BOSS了。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变小，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二人面前打开。
    里面自然是大BOSS和他的小跟班。
    庄景严的目光从电梯门开的一刹那，就牢牢地锁定在邵书楠身上。成晓婉那一声“庄总好”，完全成了背景音，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看见庄景严头顶的那团乌云，邵书楠忽然就迈不动步子了：“那个……庄总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
    乖乖上了电梯的成晓婉一脸疑惑地看向邵书楠，那模样分明在说，邵书楠！你和庄大BOSS真的很不对劲！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下一秒，庄景严已经长腿一迈出了电梯，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顶棒球帽，一下子扣在了邵书楠的脑袋上。
    “愣着做什么，还是要我抱你进来？”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第41章
    时间, 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电梯外的人直愣愣地杵在那儿，像一根被固定住的木桩，失去了动作的能力。电梯里的人不自觉向后仰了几分, 表情管理即刻宣告失败。
    成晓婉眼睛瞪得比平时圆了一圈，嘴巴张得老大, 直到快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才猛地回过了神来。
    她看着电梯外令人跌破眼镜的剧情走向，一下子忘记了要避嫌，悄悄扯了扯左秦的袖子。她下巴朝电梯外的两人那抬了抬, 用眼神询问着，只不过去了一趟z市，这俩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左秦回应, 成晓婉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好像有些不太妥当。趁着电梯外的两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来得及关注这边时, 赶忙把手又收了回来。
    虽然之前在z市的医院里已经经受过了来自庄大BOSS的一波刺激，左秦此时的震惊，其实不比成晓婉少多少。知道是一回事，真真切切地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听见庄大BOSS一本正经地说出“抱你进来”这种话来, 简直打破了左秦长久以来的认知。
    看着成晓婉探询的眼神，他险些没忍住就要告诉她二人的夫妻关系, 理智还是让他忍了下来。
    这可不同于一般的八卦，跟在庄景严身边多年，这点分寸还是要有的。
    僵持了好一会儿，邵书楠脸上一热, 低着头小松鼠一般绕过男人，进了电梯。庄景严也很快地跟了上来。
    成晓婉几步挪到邵书楠身边，疯狂地给着眼神。
    邵书楠不知怎么解释, 只装没有接收到。
    四人顺着电梯来到了地下三层的停车库。已经有失去理智的粉丝，偷偷猫着腰，从车行通道进入了地下车库。所幸庄大BOSS停车的这片另设了门禁，别说是楼外的人，就是楼内的员工没有人带着也进不去。
    左秦接过车钥匙，坐上了驾驶位。
    庄景严给邵书楠开了车门后，一同坐进了后座。成晓婉有些愣神地看着火速各就各位的三人，小跑着坐进了副驾。
    第一次坐上庄大BOSS的车，成晓婉有些激动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明明兴奋得不行，却又怕被身边的人看出来，努力地装出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左秦的驾驶技术比起陈叔来还是差了一些，尤其在周围还有粉丝围追堵截的情况下。车子摇摇晃晃，不甚平稳。
    “那女人去哪了？”
    “不知道，看她躲进了大楼，八成要从地下车库出去。看好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替深深报仇！”
    听见外面传来了粉丝的声音，隐约还看见了几个朝这个方向走来的人影。虽然人在车内，邵书楠还是担心被眼尖的粉丝们发现，瞬间猫下腰，一屁股坐在了后座的地毯上。
    “那边有车过来，快看看在不在里面。”
    车子和粉丝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一只大手将她揽了过来。
    “小心。”庄景严声音带着些沙哑。
    头顶上的帽子被压得更低了些，邵书楠偏着头坐着，脑袋几乎是贴着庄景严的腿枕着。
    她试图直起身子，拉开和庄景严之间的距离。才微一起身，抵在她后脑勺的大掌就略略施力，又将她按了回来。
    “别动。”
    男人话一出，不仅身边的小女人没了动作，坐在前面的左秦和成晓婉也都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左秦不动声色地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对上庄景严深不见底的眸子，又赶忙收回了目光。
    心里却是暗自嘀咕着。
    奇怪，他记得庄总的这辆车明明装了单向玻璃，外面根本看不清车内的情况。可是看庄总方才神情严肃，生怕身边的人被偷拍的样子，难道是他记错了？
    成晓婉原本还能从右侧的反光镜中，看到一丝邵书楠的影子。这会儿听到后座的动静，却见不着人，好奇心已经被激到了最高点。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头看看，但碍于庄景严，只得单手撑在车门上，努力地侧着身子斜着眼朝后座瞄。
    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猛地，撞上了庄景严的眼神。
    成晓婉吓一秒坐正了身体，连呼吸都跟着屏住。
    庄大BOSS的眼神看起来实在太恐怖了，看来只能之后再从书楠这里下手了。
    开出了被粉丝包围的区域，左秦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问道：“庄总，我们去哪儿？”
    “老城区。”庄景严道。
    “啊，那个，当中能不能找个地铁站停一停，把我放下来？”成晓婉家的方向和老城区刚好是反向的，一听庄景严开口立马说道。
    左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见庄景严没有说话，默默地打了方向盘。
    后知后觉意识到已经出了危险区，邵书楠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单手扶着座椅一撑，还没使上力气，腰上就有道力气将她往上一带。
    “谢谢。”她浑身僵硬地坐好，伸手压了压帽檐，整张小脸都藏在了帽子底下。
    黑色的宾利在地铁站口停下。成晓婉麻溜地下了车，借着下车的功夫赶紧朝后座看去。
    俩人正襟危坐，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她好像又错过了一口瓜！
    左秦跟庄景严点头示意后，也一并下了车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车下的成晓婉，还一个劲儿地冲邵书楠挥挥手，又指了指手机。
    邵书楠低头一看：“书楠，我知道庄大BOSS很好，但你可千万把持住！！！不要忘记你现在还是有夫之妇！！！”
    后面跟着的那一串惊叹号，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起来，有那么像会把庄景严生扑的样子吗？
    “嗯。”她快速地回了个字。
    成晓婉下一条消息也很快地过来：“赶紧和你纸片人老板把婚离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庄景严，没有再做回复。
    ……
    左秦和成晓婉下了车之后，庄景严坐回了驾驶座，邵书楠则自然换到了副驾。
    车子就这么一路朝着老城区的方向开去。
    “明天，J&N的官方账号会公开你老板娘的身份，”庄景严一手把着方向盘，沉声说道，“唐深和盛祺二人，只是普通的商务接触。”
    “不可以！”邵书楠吓了好大一跳，想都没想立马拒绝。公开她老板娘的身份？岂不是全公司都知道她和庄景严的关系了？
    那之后再谈离婚的话，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一直盼着能早早地和庄景严解除这段名不符实的婚姻。可是这会儿，仅是想到之后或许有真的分开的可能性，心里就好像缺失了一块，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感受。
    庄景严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一紧，眼神随之黯了下来。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太大了，邵书楠有些尴尬地找补道：“庄总，我觉得刚才的提议，不是很合适。”
    她偷偷地朝庄景严的方向瞄了一眼，吞了吞口水继续：“那些年轻的粉丝们未必会相信，还白白搭上J&N和您的声誉……”
    “我不在乎。”
    邵书楠：“……”
    “可我在乎。”女孩细细弱弱的嗓音，让庄景严心里瞬间柔软了下来。
    “J&N也是我母亲的心血，我不希望它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而蒙尘……”
    “……”庄景严没有说话，脚下的车速却不经意地又快上了几分。
    ***
    车子开进了邵书楠所在的老式小区。
    邵书楠和庄景严道了别，走下了车，正准备转身进楼，却看见庄景严的那辆黑色宾利车屁股一扭，朝着楼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车位倒了进去。
    像她所住的这种老式小区，建的年份早，没有集中规划停车的地方，车位都是极为紧张的。楼下的这几个车位早就被几户人家长租了下来，稍晚一些等车位的主人回来，看见地盘被人占了，必然是长按喇叭吵得周围几栋楼都不得安生。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庄景严停好车，熄了火，跟着走了下来。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醒道：“庄总，这个车位有人租了。”
    “嗯。”男人随口应着，竟又迈着大长腿朝楼栋里走进来。
    “庄总，你这是……？”邵书楠一惊，看向庄景严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警惕。
    庄景严步子顿了顿，复又重新迈开：“回家。”
    “回家？”邵书楠狐疑地看着那个已经上楼的身影。
    去平谷竹木之前，她去过庄景严的家，分明是在S市著名的别墅区。什么时候搬到这儿来了？
    经过三楼时，门从里面被推了开，刘老太正好出门，看见邵书楠：“回来了？”
    “嗯。”邵书楠应着。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听见刘老太和张阿姨提着菜篮子，在路口讨论张阿姨把房子卖了的事情。
    该不会……她心里忽然有了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庄大BOSS就是那个，花了三倍的市场价，买下她对面房子的冤大头吧？
    她加快步子爬上了四楼，果然看见庄景严在她对门处停了下来。紧接着伸出食指，按在了那个新装的指纹锁上。
    “进来坐坐？”看着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邵书楠，庄景严问道。
    第42章
    “不了不了……”邵书楠忙不迭的拒绝道, 孤男寡女的参观什么房间，开玩笑吧？
    庄景严也不强求，拉开屋门。
    邵书楠探着身子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整间房子的格局和装修都完全变了样。
    算一算从她最后一次看到对门张阿姨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很难想象这样的装修，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房间的色调是一如既往的黑白灰，和庄景严这个冷冰冰的工作狂简直再搭不过的了。
    “庄总，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邵书楠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现在。”
    邵书楠：……
    人家好歹还讲究个拎包入住, 您就这么空手进来，连包都省了。大BOSS果然是大BOSS，连搬家都和一般人不一样。
    对面屋内焕然一新的样子, 看起来确实不缺什么, 只是这才装修好的房子，不吹上一阵子，真的能住人吗？
    邵书楠在想什么，都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庄景严道：“前段时间接了个新客户，做新型环保装修材料。数据检测合格, 符合入住标准。”
    邵书楠朝墙角瞥了眼。那一堆明明是碳包和空气净化器……要真出了什么新材料能装修完立刻入住，新闻媒体估计早就宣传了个遍吧。
    不过既然庄景严坚持,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房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对面的男人出声叫住：“等等。”
    邵书楠：“？”
    “有事的话随时叫我。”说完，庄景严转身进了屋。
    邵书楠站在楼道口, 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不傻，才不会相信庄景严堂堂一个J&N大BOSS，放着自己的别墅不住, 高价买了间老破小只是出于偶然。
    会搬到这儿，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不知道冷落了她多年的大BOSS，忽然这样是闹的哪般。
    邵书楠也无意再想，又看了对面一眼后，关上了房门。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邵书楠低头看了一眼，是邵家老宅的号码。
    她按下通话键。电话接通，那头立刻传来了小书檀软糯的小奶音。
    “书楠姐姐，网上都在说你不要新姐夫了，是不是？”
    邵书楠随口应了一声。
    小书檀现在还不认字，也不知道微博热搜是怎么一回事。这通电话应该是家里人看到了新闻担心情况，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所以才借着她的名义打来的。
    “我也觉得这个新姐夫其实也不怎么样，还没现任姐夫长得好看，”自从上回跟庄景严和唐深同时打过照面后，小书檀已经成功从唐深的颜粉转移成了庄大BOSS的，“而且他脸都是整的，以后你们生出的小宝宝就不好看了。”
    小书楠还要在说下去，电话那头忽然传出一阵极低的咳嗽声。
    软糯的絮絮叨叨声，立马停了下来。短暂的沉默过后，小书檀道：“书楠姐姐，他们这么欺负你，你要不要回家来呀？这里有好多穿制服的厉害叔叔，那些坏人进不来的。我们还能找爸爸给你出气，好不好？”
    回家？
    邵书楠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她早就没有办法把那里当作是家了。
    知道父亲邵国成就在电话旁边，邵书楠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那……”小书檀拖长了尾音，似是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正寻求着身边人的帮助。
    “那你自己小心，有事情的话，随时给家里打电话。”没有再借小书檀的口，邵国成直接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邵书楠应着，礼貌又不失距离感。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长叹。公式化的几句问候之后，两边相继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
    软件园三期某大楼的办公室内。
    忙活了半天的技术小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半瘫在椅子上。
    他打开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翻出了两支飞镖，微一眯眼，朝着不远处隔板上贴着的那个男人狠狠地扔了过去。
    噗噗两声。
    飞镖精准地扎上了男人的左右眼。
    都是这个叫唐深的流量，简直不知道这家伙凭什么火起来的。长的男不男女不女不说，每次只要和他擦上点什么关系，加班熬夜准没跑！
    惨遭劈腿？被绿？活该！
    技术小哥不解恨，又拿了两支飞标，分别扎在了照片的鼻尖和脑门。他蹲守女神朋友圈已经好长时间了，好不容易蹲到个可能把女神约出来的功夫。好家伙，这姓唐又双叒叕来搞事情。
    不就是被劈腿吗？多正常的事？这也值得爆个热搜？服务器宕机了，他的下班时间也跟着再见了。
    技术小哥恨恨地咬了口面包，认命地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
    一双骚包的荧光绿运动鞋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这鞋，好像是——
    “老大？”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今年刚满四十，头顶却已经一阵清凉的老刘。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所剩无几的几根头发：“小陆，加班呐？”
    技术小哥白眼，不然自己干嘛这时候还在办公室坐着？打游戏吗？
    “撤个热搜。”
    “哪条？”如此操作已经是家常便饭，技术小哥头也没抬一下地问道。
    “爆了的那条。”
    技术小哥：“？？？”他刚刚才加了临时带宽！
    行吧，给钱的是爸爸。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技术小哥耸耸肩，准备开始降热搜热度。
    老刘站在边上背着手，一脸紧张地盯着屏幕：“小陆啊，这个热搜你可千万好好撤。”
    技术小哥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这年头金主爸爸的要求是不是太奇怪了，撤个热搜还要给他撤出朵花来？”
    “一朵不够，得撤出四朵来。”
    “哈？”技术小哥懵圈脸。四朵是什么意思？
    只见头顶清凉的老刘又摸了一把脑袋，给技术小哥比划了个“四”：“这条微博，已经先后四波人来打过招呼了！”
    技术小哥点开热搜中，唯一能清晰看到女主角侧脸的那张照片，顺便八卦了一嘴。
    “一个是唐深的经纪公司吧。另外三个呢。”
    “管那么多，知道另外三个大佬每个都是我们惹不起的就行了。好了好了，赶紧撤吧，记得啊，四朵花！”
    旁边的老刘催促着，也跟着看了照片上的人。
    这位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来头？庄家，邵家，还有盛氏都先后过来打招呼。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都险些被这三方给吓了好大一跳。
    技术小哥搓了搓手，合着撤一条热搜，老狐狸收了四份钱？？？那这个月的奖金……女神都是浮云，他爱工作，工作使他进步，工作使他暴富！
    ***
    房间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邵书楠抽了一本书坐在书桌前，她手指夹着书夹，却是始终不见翻。
    自平古村落水以来，这几天，她偶尔时不时地，会看到一些原本不存在她记忆中的画面，像是有个霸道的人影闯进了她的脑海中。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都和庄景严有关。
    邵书楠闭上眼睛，轻压了几下太阳穴。
    她抽出那本段朗医生交给她的笔记本，将最近的情况记了几笔上去。随着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道字迹，恍然间似乎又看到了庄景严小时候的样子。
    邵书楠放下了笔。看样子，得找时间去段医生那儿看看了。趁着这段时间，盛氏还在处理和平古村民的协议，收购进度也还在掌握中。
    她拿起手机，给段朗编辑了一条信息。
    “段医生，你最近什么时候方便安排复诊？”
    等段朗回复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敲门声。邵书楠看了眼时间，应该是她的外卖到了。
    “来了。”她应道，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却没想到对面的人比她更快一步地推开了门：“什么人？”
    邵书楠抬起眼，越过面前穿着制服的外卖员，有些错愕地看向对面那个神情紧张的男人。
    她指指外卖员手中的袋子：“那个……我刚才叫的外卖。”
    外卖员将装着热腾腾晚餐的纸袋送到了邵书楠手中：“您好，您的外卖到了。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几步快速地下了楼。
    见庄景严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手里的袋子。邵书楠问：“庄总，你是不是没点晚饭？”
    像他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时时刻刻有人伺候着的大BOSS，该不会不知道怎么点外卖吧？
    邵书楠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地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外卖盒：“我只点了一人份，要不，我分你一点，两个人都先垫垫肚子，然后我再点些其他的？”
    “不用，”庄景严又看了眼楼下，“你吃吧。”
    “？”邵书楠一脸莫名，她将外卖拎回了屋内，随手放在餐桌上，进厨房洗了个手准备享用晚餐。
    她拆开外面的包装纸袋，正要将餐盒取出，一阵急剧的敲门声——
    “邵书楠，开门！”
    邵书楠停住了拆包装的手。才打开门，一道身影就已经闪身挤了进来。
    “庄总你……，庄景严！”
    他大步流星直冲进屋内，一把拿起桌上拆了一半的外卖盒。
    盒子没有盖紧，随着动作掉落下来。盒子里泼出一滩深红色像是血水般的液体。
    一个残破的沾满了玩偶脑袋泡在血红色的液体中，冲着打开包装的庄景严，笑得狰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喝热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这是……”后脚跟进来的邵书楠看着眼前拎着外卖盒, 一脸阴沉的庄大BOSS。地上还留着一滩深红色疑似血迹的液体，让她意识到这份外卖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闭上眼睛，别看。”
    声音里是不由分说。邵书楠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庄景严打开了那个动过手脚的外卖袋, 旁边还放着一张卡片。原本是商家宣传最近优惠的卡片背后写了几个字：滚，离唐深远一点！
    庄景严眼中的冷意愈胜。又是他。
    邵书楠闭着眼睛, 听见庄景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外卖盒，又拨打出了几通电话。
    刚才那个盒子，多半是唐深的偏激粉送来的，光看那一滩留在地上的疑似血迹就让人心里渗得慌, 幸亏庄景严在这儿，若是她自己独自一人拆了这份外卖，这会儿肯定吓得不轻。
    “一辆红色摩托车, 车牌号是S76XXX。”庄景严沉声报着案。
    没想到粉丝的人肉力量这么强大, 才没多久的功夫已经连她的住所都暴露出来了。有了一份恐吓外卖，之后还可能有第二份第三份的恐吓包裹。
    她住的这间老旧小区并没有太多的安保设置，只是因为左邻右舍住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相对安全一些。但一旦有些什么意外情况，以这所小区都是上了年纪的退休返聘安保, 怕是应付不过来。
    “这里不安全，”庄景严挂了电话, 之前看到公司楼下那群围聚的粉丝，他隐隐的就有种预感，没想到真的出事了，“跟我回家。”
    ***
    xx娱乐公司。
    一个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女人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走着, 身上的衣服一眼看上去就是特别好的料子，垂坠感十足。
    旁边坐着的男人面容精致，巴掌大的小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正苦兮兮地半半趴在面前的桌子上：“顾姐，我真的没谈恋爱。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相信，你让我拿什么相信？”被称作顾姐的女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老实告诉我，上次在别墅区那拍到的，是不是也有她？”
    唐深吃惊状后仰：“哇塞，顾姐你眼神也太好了吧？这都能认出来？”
    印象中别墅区的那张照片上，邵书楠的脸明明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老巫婆难道会透视术？
    “这个男人，我之前见过。”与其说顾姐认出的是邵书楠，不如说认出的是庄景严。
    很早以前的一次集团晚宴，她看见到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和大老板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后，愤然离开。
    之后有人告诉她，说那是老板家的少爷。
    少年的脸是极富辨识性的俊美，她绝对不会看错，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那个女人和他，看上去关系不一般，”顾姐取出了那张庄景严把姑娘护在怀里，怒视镜头的照片，“你看这个眼神。”
    “哦，是吗？”唐深满不在乎。
    顾姐看了唐深一眼，严肃地警告道：“你可千万别和这个姑娘扯上点什么关系，这姑娘身边的男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到时候不止是你，连我都可能跟着一起完蛋。”
    “至于吗？”唐深换了个姿势，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太过大惊小怪。
    “没跟你开玩笑，”顾姐说着，忽然又想到什么，“你那个热搜贸然撤下来太显眼了，之前老陆离婚的消息一直压着没放出来，现在差不多是时候转移一波注意力了。”
    小助理敲门进来：“顾姐，老……老板电话。”
    “老板？”趴在桌子上的唐深挪了挪脑袋，他上个热搜这点事情，居然还惊动到老板了？
    相比起这位脑子缺根筋的偶像，顾姐看起来一脸凝重。
    很快，这通电话便证实了她的猜测。
    限期24个小时之内，澄清网上的不实传言，并约束粉丝行为。这是集团直接下的指令。
    “好的，我知道了。”
    ***
    夏末的夜晚，渐渐有了一抹凉意。
    这一片市区的别墅区闹中取静，仿佛隔绝了一切城市的喧嚣。
    邵书楠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是她第二次到庄景严的别墅来了。上一次来，她一心只是为了工作。这一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刚才庄景严说她的住所不安全，提议到他这边暂住时，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然而最后，竟也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看来比起邵家，潜意识里她还是信任庄景严更多一些。
    庄景严这会儿不在，大概又在书房里忙着开视频会议。林婶见她来了，高兴得脸上止不住地笑，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赶忙去给替她收拾楼上的房间。
    她仰起头环视了一圈这间别墅。顶层的吊灯，二楼的走廊，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她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在这里住过似地。
    上一次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种感觉。
    “太太，房间已经给您收拾好了，您要上去看一下么？”林婶拿了一床才晒好的空调被换上，问邵书楠道。
    “嗯，好。”邵书楠收回了目光，起身跟着林婶一起上了楼。
    “可算是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林婶一路在前面走着，一边不住地絮叨着，“上一次您在这住还是六七年前，您房间的所有东西先生都不让乱动，还和之前一模一样。”
    “先生他平时不太爱说话，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乎太太的，”林婶引着邵书楠走着，“出国前两年忙着打拼事业，您搬出去之后，先生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回来的时候，他就把自己锁在太太您的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哎，看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多好的一对金童玉女，怎么中间就忽然走散了呢。还好还好，终于是回来了。”林婶推开了屋门，让邵书楠先走了进去。
    “我只是有些突发情况，在这里暂住两天的。”
    “啊？之后还要走？”林婶脸上滑过一抹失落，而后喃喃道，“那就多住些时间，有什么想吃的都跟我说，我给您做。”
    邵书楠礼貌性地谢过。
    “那太太您休息，我先忙去了。”
    邵书楠走进房间，伸手轻轻地在台面上抚过。这里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看房间的格局摆设，确实是她喜欢和习惯的风格。
    书桌上放着一只精致的花瓶，里面光秃秃地插着一根狗尾巴草，已经风干做成了干花。邵书楠盯着看了几秒，总觉得有些眼熟。她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里那个设了星标置顶的联系人头像点开。
    一株制成了干花的狗尾巴草。和她面前的这根一模一样。
    她将花瓶拿得近了些，静静地看着。
    画面一转，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一年，她还是离了家人就嘴一扁哇哇大哭的年纪。母亲希望她早早接触集体生活，慢慢学会独立，不到三岁，就将她送进了一所私立幼儿园。
    长大了之后曾听家里人说起过，那时她哭得撕心裂肺，一直不依不饶地吵着闹着要回家。照理说，小朋友刚上幼儿园都是这样，独自伤心上一会儿，意识到爸爸妈妈都不在这儿了，再哭也无济于事，渐渐也就平静下来了。
    可是她偏不。
    也不知道她当时小小的身体里哪来的这么大的能量，从和家里人分开的那一刻起，连哭了几个小时都不带喘气。
    哭到惊动了隔壁马上就要升小学的大班孩子。
    彼时的庄景严，已经隐约有了些现在的模样。经常臭着张小脸，看谁都不大顺眼的模样。
    那时候庄家阿姨经常领着他到自己家来玩，对于这个臭脸小哥哥，邵书楠还是有几分好感的。远远看见他，立马迈着小短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跑带爬到了他身边，惨兮兮地拉着他的袖子：“景严哥哥，我要回家。”
    还哭出一个鼻涕泡。
    迷你版庄景严：……
    劝说半天无果，小庄景严也放弃了挣扎：“别哭了，下午趁他们都睡觉的时候，我带你回去。”
    邵书楠一张小脸顿时就有了光。
    于是，在小朋友都乖乖休息的午睡时间，就见一个长得酷酷的，奶凶奶凶的小男孩，手里牵着个路还走不稳的小女娃娃，跌跌撞撞着朝着幼儿园外走去。
    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本事，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躲监控摄像头和保安，还真意料之外地让他们走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其实邵书楠记不清了，只隐隐约记得耳边飞驰的汽车声，马路上嘈杂的人群声，还有一群人焦急的呼喊声。
    那时候，钟姨还在邵家帮工。开门看见邵书楠，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家里到幼儿园的一段距离并不算近，大人们都不知道那一段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是怎么走过来的。万幸的是没出什么事，真是想想都叫人后怕。
    邵书楠那会儿还小，家里念叨个两句也就罢了。
    迷你版庄景严却是被关了禁闭。
    她还记得跟着妈妈去他们家玩的时候，他被勒令关在房间里反省。
    小小的她顺着隔壁房间外的露台，来到他的窗外，摇摇晃晃地踩上小板凳，悄悄地从窗缝里塞给了他一根狗尾巴草。
    那是庭前她觉得长得最好最漂亮的一根。
    第44章
    邵书楠看着那个装着狗尾巴草的花瓶, 在桌前站了良久。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的闪过像看了一场属于别人的电影。画面中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两个孩子，就是曾经的她和儿时的庄景严？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那一晚他梦到了许多。
    她梦到了小小的她跟在少年身后，跌跌撞撞地小跑着。每每闯了祸, 她这个始作俑者都能轻巧的逃过大人们的责罚，反倒是不情不愿被拖来的少年, 常常顶包被关禁闭。
    她还梦到少年坐在她床边给沉睡中的她印下了轻轻一吻。
    ***
    第二天，邵书楠跟着庄景严的车一起到了公司。
    J&N楼下还有疯狂的粉丝蹲着，二人便直接从地下车库上了楼。办公室里的人不算多，看到二人一起走进来, 心里不免嘀咕几句，好奇地多看几眼。碍于庄景严的缘故，不敢大肆交流, 纷纷私下揣测着二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网络上的流言蜚语, 庄大BOSS说他会处理，并且承诺，不会在没得到她同意前，公开他们之前的关系。
    邵书楠走到工位上坐下，趁着电脑开机的功夫, 拿出手机扫了眼现在的情况。
    一眼就看到了唐深发的微博。
    别闹了，合作关系。我不喜欢年上。
    才发出来没多久, 又立马删除，重新编辑了一条，抹去了不喜欢年上的后半句。
    然而互联网从来都是有记忆的，尤其是这种几乎秒删的文字, 立马被各大营销号抓着小辫子拿来做文章。
    “日前，顶流唐深在社交网络上发表不喜欢年上言论，而后秒删。据统计, 唐深的粉丝中，年龄在23岁以上的人数超过三成，并且是他各类代言的主力购买人群。唐深此举，虽然撇清了之前被劈腿的传闻，无疑又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些粉丝也顾不上围观邵书楠了，纷纷开始了窝里斗。
    “脱粉，给你大把花银子的时候怎么没嫌我们年纪大？”
    “劳资真是瞎了眼粉上这种人。”
    “不接受姐弟恋怎么了？我也不能接受爱豆比我小呀！”
    “幸好我比深深小了一个月。”
    漫天的谩骂声很快地就调转矛头，对准了唐深。
    也有一些人对唐深此番议论表示怀疑：“是不是被盗号了？他经纪人看他看得可死，没道理会让这种消息发出来。”
    “呵呵，明显不过脑子翻车了。这年头的偶像就这水平……”
    很快，像商量好似的，唐深经纪公司，盛氏集团，J&N官方三方同时甩出了一封律师函，要求最初爆料的博主删除该条博文并向当事人道歉，同时点名了几个带头人肉和传播谣言的ID。
    再加上唐深的不喜欢年上事件，和不断有新的瓜放出，大家的视线没多久就渐渐地转移开来。
    速度之快，让成晓婉一个劲地咂舌。
    “乖乖，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啊！”
    她一边说，目光一边若有似无地朝着庄大BOSS的办公室瞄上几眼：“要换成普通人，大概率要遭受很长时间的网暴了。”
    邵书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和庄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想到这个问题，成晓婉就像抓心挠肺似的。以她多年冲在八卦一线的经验，这俩人绝对不单纯！
    提起二人的关系，邵书楠自己心中也是一团乱麻，不知要从何说起：“你确定要在这里八他的卦？”
    她指指脚下的工位，又瞥了眼不远处的办公室。
    本来借机扯开话题，成晓婉却会错了意：“嗯，这里确实不方便。走走走，陪我去个洗手间，我们悄眯眯地说。”
    ***
    女孩子的感情，通常都是从手拉手一起上厕所开始。邵书楠正愁着怎么把成晓婉这一关给先混过去，路过电梯口的时候，发现一旁没关紧的消防通道里，传来了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可是，这样能行吗？之前那一通下来，感觉反而是给他人作了衣裳，她好像更受重视了。”
    “我知道，可这么做，一旦事情败露，恐怕这个行业我都……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听起来像在计划着什么？
    成晓婉拉着邵书楠，放慢了脚步。
    “……我，”说话人似乎被对方拿捏住了什么，一时语噎，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复又响起，“真的能行吗？”
    “好，那我再试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听着对方的电话很快就要挂断的样子，二人赶忙放轻了脚步，躲进了下一个转弯口。
    等那个身影从消防通道里出来，左右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走回去之后，成晓婉才拉拉邵书楠的手臂，轻声道：“诶，刚才那个人，看背影……好像是跟着你项目的卢芊？”
    “一听就没在做什么好事的样子，”成晓婉皱着眉头道，“书楠，卢芊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你那个项目不是有消息被泄露了吗？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做了呀？”
    邵书楠又探着脑袋看了眼。尽管心里不愿意承认，但刚才的那个声音，确实是她的错不了。
    “应该……不至于吧？”她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卢芊之前分明是个做事认真仔细一根筋的人，就是因为太正经古板，连偷懒放飞机这种事情都不会做，才会被孤立坐了大半年的冷板凳。这样的人，真的可能转个身就把她们的收购消息泄露出去吗？
    邵书楠沉默。
    “不知道，我觉得也说不准？毕竟这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成晓婉挽着邵书楠的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这些人也真是的，有时间搞这些有的没的，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提高自己业务能力上吗？”
    ……
    成晓婉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事情，邵书楠暗暗地记在了心里。从洗手间回来之后，她找出了一本随身带着的工作日志，找到了她落水，也就是收购消息泄露前后的记录。
    之前参观平古工厂的时候，邵书楠要了一份近几个月的生产计划和物料需求计划来看，还问工厂借了几个样品。那天恰好她赶上生理期，身体不适，就让卢芊替她跑了一趟归还，顺便又进一步问了几个问题。
    仔细想想，村民们对她的态度发生转变，似乎就是在那之后。
    卢芊……
    邵书楠合上日志本。刚才的那些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之后用起人来，要加倍小心了。
    ***
    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一眨眼就到了周末。
    那天给她送恐吓娃娃的外卖员已经被抓到。与其说是个唐深的铁粉，不如说是他的超级爱慕者，一看到唐深被绿的消息，气得恨不得把绿他的人生吞活剥了。
    他平时在邵书楠所住的片区送外卖，看到那张露了侧脸的照片他就觉得眼熟。颜值高的姑娘，多少会让人多留几分印象。
    正巧那天，又接到了她下的单子，他便决定小小地警告她一下，也算是给唐深出一口恶气。
    亏得庄景严记住了车牌号，人很快被抓住，拘留一周。
    唐深已在网上澄清与她的关系，不过庄大BOSS害怕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短期之前还是将她留在了市区的别墅内，等这阵风波完全过去了之后再说。
    之前和段朗医生约了今天下午三点复诊，邵书楠收拾了一翻，跟林婶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段朗医生还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衫。一看见她来，跟她招了招手：“来了？”
    “嗯。”邵书楠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不用这么拘谨，就随便聊聊，”看出邵书楠的紧张，段朗笑着示意她放松，“最近看起来好像瘦了？出差比较辛苦吧。”
    “嗯，之前生了场小病，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段朗附和着应道，“那之前我让你尝试的记日记，怎么样了？”
    邵书楠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包里的那本日记本上：“一直有在记录。”
    “往回看的时候，有什么觉得记忆模糊，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邵书楠如实道，“不过倒是有另外一件事和我记忆中似乎有些出入。”
    邵书楠详细跟段朗说了唐深声称曾经救过她，好友杨青也表示确有此事，但她却对此没什么印象的事。
    段朗一边听着她的叙述，一边若有所思地晃着脑袋。
    “有没有可能，”段朗想了想，仔细斟酌着措辞道，“我是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是这个A同学救你的事确实有发生，你没有把这个救你的人，和A同学划上等号，你身边的人却知道。”
    见邵书楠努力回想的样子，段朗继续提示道：“回忆一下你和A同学有交集前后，你有没有去过类似游泳馆之类的场地？会不会在你认识他之前，他刚好是在游泳馆做救生员，刚好救下了你，但是事后你并没有认出他来。”
    这么一说，邵书楠确实模模糊糊地有了些印象。
    才上大学时，她好像有一次曾经在游泳池小腿抽筋，险些出事，被救生员救了上来。
    那时候的救生员，是唐深？
    “嗯，”邵书楠点了点头，“我可能需要再和朋友确认一下。”
    和段朗医生的一番沟通下来，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包括那些在脑海中偶像闪现的画面和片断，那是记忆力逐渐恢复的迹象。
    但邵书楠却没来由地，感到有些不安。
    第45章
    邵书楠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恢复记忆照理说是件好事, 现在的她却是始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是害怕想起那个曾经追在大BOSS身后跑的自己，还是害怕忆起那个结婚几年对她不闻不问的庄景严。
    算了，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 事到如今只能顺其自然了。
    邵书楠走后，段朗长腿一伸, 交叉架在办公室桌上，拨通了庄景严的电话。
    “老庄，你媳妇来过了，刚走。”
    “你要说的话, 我已经给你转达到了，”段朗说着拿起桌上一只笔，在手里把玩了两圈, “唉, 我说你们这对夫妻闹的到底是哪出，有什么事情自己开口解决了不行么，非得让我夹在中间。”
    “说重点。”
    段朗：“行吧行吧，她说会再去证实一下。我看你也不像不关心人家的样子你们这当中，不是有什么狗血误会吧？”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听出了庄景严不愿意再谈的意思, 段朗耸了耸肩：“你媳妇最近是不是受过什么外力刺激？”
    “落过一次水。”
    “啊，我就说, ”段朗将手中的笔抛起，又稳稳地接住，“要不是有什么外力刺激，就你家媳妇那个抵触劲, 关于你的事情半点都不愿想起，怎么会有记忆恢复的迹象。”
    “……”
    “现在恢复得倒是还不错，那个什么, 我再多一句嘴啊，有什么误会早点解决了，别磨磨唧唧再找我做挡箭牌了……”
    ***
    “你说我们要再加一份刺身拼盘吗？还是再来一份海胆。”成晓婉拿着菜单坐在邵书楠对面，选择困难地来回地翻着。
    “啊，鹅肝也好想吃，还有鱼子酱，”成晓婉犹豫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中霸王餐了，怎么不让我们干脆把菜单上想吃的都点一遍多好。”
    “美得你。”邵书楠笑着摇摇头，“霸王餐里好像有一份刺身了吧，要不海胆和鹅肝吧。”
    成晓婉纠结半天无果：“好吧，就这俩。”
    这一家是最近新开的日料店，才开张就火到不行。每天的食材都是新鲜空运，限量供应，经常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已经见着开始排晚餐的人了。
    成晓婉也是运气好，托她喜欢在社交网站上分享美食的福，竟然从天而降中了个霸王餐。好东西，当然要和朋友一起分享。二话没说，就拉上了邵书楠一起来做两只小霸王。
    二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一处角落，招呼起服务员里是稍微费劲了些，不过胜在清静。
    成晓婉看了看菜单上的价格：“啧啧，要不是中了霸王餐，这家店的消费水平，我可舍不得进来。”
    邵书楠附和地点点头。以她现在的工资水平，在这吃上一顿，差不多抵她半个月工资了。
    周围的人看起来，不是富家公子哥，就是有钱的大小姐。成晓婉忽然庆幸服务员这个位置安排得真好，即可以享用美食，又不至于在一群有钱人当中显得太尴尬。
    “江总，您尝尝这个。”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嗯…！不错，确实不错。”
    成晓婉和邵书楠二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没错，这个声音的确是来自许文清的。
    她和一个中年男人并肩，坐在邵书楠二人的斜前方，中间以一扇日式屏风隔开。邵书楠坐在靠墙的位置，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许文清和那个男人的背影。
    “江总，盛氏集团收购的事，您看……”许文清夹了一片刺身送到男人嘴里，又给他倒上了一杯清酒。
    “这个不行，”男人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这个项目不可以，其他项目你随便挑。”
    许文清细眉一皱，小嘴一嘟，一副受了委屈不大乐意的样子：“可是人家就想做做收购嘛。”
    她一手攀上男人的胳臂：“江总，我来J&N也有些日子了，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大集团的收购，真的特别想尝试一下。专业能力上如果有什么欠缺，不是还有您嘛……”
    说着，在桌下的那只手轻轻地在男人腿上游走着。
    “那是……许文清和江向明？”为了看起来方便，成晓婉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邵书楠身边，饭也顾不上吃地专注着不远处的八卦。
    “嗯。”
    “早听人背地里说她和某个高层关系匪浅，看来是真的啊，”成晓婉嘴里叼着根吸管，无意识地咬着，“我就说许文清的项目资源都好得不正常。像她那种收益率的项目，我们其他人一年也接不到两个，碰上了都得偷乐，偏偏她一年到头就没见断的。原来是抱上了江向明这条大腿啊。”
    “文清啊，不是我不帮你，盛氏这个项目真的不行，”江向明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庄总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铁了心地只让邵书楠碰这个项目。之前在会上我试着提过一回，驳回来不算，还遭他数落了一通。”
    “那……”许文清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她明明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怎么能败在这里，“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嗯，”江向明自顾自地喝了口小酒，“不出意外的话，年底我手里会新接一个收购，收购方比不上盛氏，规模也算是不错了。到时候你要是表现好的话，这个项目倒是可以帮你争取一下。”
    他刻意加重了“表现好”几个字，似是意有所指。
    成晓婉不屑地轻嗤了一声：“哼，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平时在办公室里颐指气使的那副嚣张劲。”
    “江总，可是那邵书楠处处与我作对，我实在是气不过……”
    墙角偷听二人组白眼差点没翻上天。
    “处处与她作对？贼喊捉贼说的就是她吧？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成晓婉往小碟里挤着芥末，一不小心就挤了满满一碟。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江向明听起来有几分不悦，“邵书楠……我倒是小看她了。给她抛了那么多的橄榄枝，从来没有任何回应，没想到原来是攀上庄总这棵大树了。”
    一说到这，许文清脸上就划过一抹难掩的嫉妒之色。
    庄景严年轻英俊，事业有成，听说家世背景也不简单，身边这个男人……呵呵，肥头大耳，满肚子废料，拿什么跟庄景严比？如果她有选择的话，也绝对不会在江向明这个油腻中年男身上多花什么功夫。
    许文清嫌弃地瞥了眼身边的男人。要不是她当时实在是走头无路，为了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为了能在这个行业内站稳脚跟，为了能够发展她喜欢的事业，她又怎么会沦为这个男人的床伴？而这一切，全部都是邵书楠这个女人造成的！倘若不是邵书楠，她根本不会沦落到需要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一切全部都是因为邵书楠！
    一想到这里，许文清心里涌上了一股恨意。
    所以她必须牢牢地抓住江向明这根救命稻草，哪怕她再不甘愿。只有抓住了他，她才可能复仇，才可能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可惜江向明这个男人只愿意让她停留在床伴的角色。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只做个玩伴？为了不被人踩下去，她必须爬得更高。
    必须。
    成晓婉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她缓缓地转过头，用胳臂肘碰了碰邵书楠：“他……他他，刚才说的是真的？这，江向明也太不要脸了点吧！”
    她狠狠地一脚跺在地上，险些将那边许文清二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嘘。”邵书楠忙拖着她低下了头。
    确实在她进J&N没多久的时候，江向明就有意无意地给过她暗示，说欣赏她的实力，想成为她的后盾，助她一路在J&N走得更远也更轻松。
    邵书楠当然想都没想地拒绝了他。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打压。明明她能力在同期里是最为出色的，却年年被压级，年年得不到晋升。
    “难怪呢，每年你的晋升都被卡，就是这个姓江的搞得鬼吧！”成晓婉咬牙切齿。
    邵书楠默认。
    “你怎么不说呢！让大家都知道那个人渣的真面目。”
    邵书楠笑：“又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对啊，江向明是总监 ，她当时只是个才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新人而已。她拿什么去揭穿对方的面目？
    即使江向明的真面目被暴露出来了，那又如何？职场上个讲究利益的地方。江向明作为总监，明显能为J&N带来更多的利益，纵使她再优秀，也不过是个新人。利弊权衡之下，她只会成为职场的牺牲品。
    成晓婉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能气鼓鼓地看着那狼狈为奸的二人，为邵书楠感到不值。
    末了她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邵书楠的胳臂：“不过现在好了，庄总回来了啊。江向明再怎么横，到了庄总面前，不一样得叫声爸爸嘛！我们一举拿下庄总，然后再解决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小人。冲鸭！”
    第46章
    邵书楠看着身旁一脸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干翻对面的成晓婉，顿时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说说, ”成晓婉尝了一口才送上来的鹅肝，满足地叹了口气,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入口即化，真的是太赞了！”
    “不过，庄总前些年不在，S市这边江向明猴子称大王。现在庄总人已经回来了, 怎么着也沦不着江向明再一手遮天了，”成晓婉舔了舔嘴边的酱汁，“他们再得意也得意不了多久。放心, 今年我压三根黄瓜, 你准能升上去！”
    “……为什么是三根黄瓜？”
    “因为我穷啊！不然我就跟你说，压三顿日料了！”
    “……”
    斜前桌的许文清和江向明吃完饭后很快地离开了。看着二人走出餐厅，成晓婉不屑地哼了一声：“讨人嫌的终于走了。”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好了，现在该八你的卦了。你和庄总，到底怎么一回事？”
    “就是……普通上下级的那种关系。”
    “少来, ”成晓婉明显不信，“当我三岁小孩呐？现在小孩都没这么好骗了。”
    “他某天突然开窍, 意识到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梦中情人？”
    “……”成晓婉无语地看了看天，“天都黑了，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邵书楠耸了耸肩。
    没关系不信，有关系也不信。唉, 这人也太难伺候了点。
    当事人浑然不觉，语重心长地提醒着她：“书楠，我也知道庄总优秀, 可是他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未免也太远了点，你要是单身吧，和他谈谈恋爱绝对稳赚不亏！不过你毕竟有家有口的，就算再喜欢再崇拜，总得先解决你那个纸片人老公吧。”
    “好啦，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邵书楠将一份新上来的刺身推到她的面前。
    待成晓婉哪天知道，原来她的纸片人老公就是庄景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
    和成晓婉分开之后，寻思着这个点杨青应该还没睡，邵书楠给她去了一通电话。唐深的事，始终像根刺一般，不弄清楚，总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大小姐，这么长时间，你终于想起我了？”电话才接通，就听见杨青一阵哀怨。
    上一次和杨青联系，还要回到她在平古村落水之前。那之后，听说庄景严有跟杨青报过平安，她就先把杨青这边的事情放了一放，谁知一放就放到了现在。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
    两人自幼相识多年，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真的往心里去。杨青数落了她一会儿，便开始询问最近的情况。
    毕竟隔着时差，加上平时也不关心娱乐新闻，等杨青后知后觉地知道她被唐深粉丝网暴时，事情已经基本告了一段落。
    提到唐深这个敏感话题，杨青不由得苦笑一声：“我觉得，这位大爷是不是和你八字犯冲啊，每次碰上他都没好事。”
    邵书楠没往心里去：“你什么时候开始信八字了？”
    杨青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就见了你和唐深的之后。”
    “……”
    “真的，虽然他之前救了你一命吧，可是又间接造成了你和我哥这么多年的误会，”那边的杨青叹了口气，“要是没有他这回事的话，我哥也不至于误以为你真正喜欢的是唐深，和他结婚只不过是碍于两家的安排。”
    “？什么情况？”邵书楠蹙眉。
    “啊？我哥还没告诉你啊。”
    话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后面自然也就瞒不住。杨青索性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电话这边的邵书楠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喂喂，书楠？你听见了吗？”
    很久之后，邵书楠才支了一声：“嗯。”
    “你……没事吧。”
    邵书楠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感觉她正以一种抽离的姿态，看着那个正在摇摆不定的自己。
    她抬起脚，轻轻地踢开了一块拦在面前的小石子：“还真是，有够狗血的。”
    听不出她话语里的情绪，杨青附和着：“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到那次KTV之后，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们领了证，我还以为就翻篇了，谁知道一下子过去了这么多年……”
    是啊，谁又能想得到，她和庄景严当了这么多年的塑料夫妻，竟然是因为这么一个再狗血不过的误会！
    邵书楠不禁有几分庆幸。
    幸亏她已将庄景严忘得所剩无己，若换作是以前那个，恐怕从牙牙学语时就喜欢上庄景严的自己，得知了这个荒唐的理由之后，又该怎么面对？
    “书楠？”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杨青担心地问道。
    “没事，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挂了。”说完，没给杨青再说什么的机会，她干脆地挂上了电话。
    ***
    回到别墅时，已过了晚上十一点。估摸着林婶已经休息了，进门的悬关处还给她留了一盏小灯。
    二楼的灯也不见亮着，想是庄景严应该也睡了吧。正好她还没做准备，要怎么面对庄景严，总之鸵鸟能当一天是一天吧。
    邵书楠换了鞋，轻手轻脚地朝楼上走去。
    二楼没有开灯，她打亮了手机的电筒照明。灯光扫过二楼的客厅，邵书楠被一个坐在沙发上，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人影吓了一跳。
    她试探性地开口：“庄总？”
    听见她的声音，沙发上的男人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好像有什么在汹涌着。
    才踏进两步，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邵书楠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你喝酒了？”
    茶几上各式的酒瓶，已经无声地替他做出了回答。
    白兰地，威士忌，香槟，白葡萄……
    混酒最是容易醉人，而看男人的这架势，似乎不把家里酒柜搬空不甘心似的。仍他酒量再好，只怕这会儿也是晕头转向的了。
    邵书楠直接放弃了沟通，准备将桌上那些还剩下的酒都挪得远一些。
    手腕被人从身后抓住。邵书楠身体蓦地一僵。
    正准备要挣扎，男人握着她的手腕朝身边一带，垂着头，无力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商界的传奇，不再是什么J&N的神话。
    邵书楠一动不动地站着，仍他静静地靠着。
    六年的时间，还真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呢。
    “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邵书楠很快锁定了那一抹银色，俯身拾起。
    是一个银色的钥匙环。上头挂着两个字母，“J”和“N”。
    邵书楠悄悄地感叹了一声，大BOSS还真是热爱工作，连钥匙扣上都是公司的名字。正要给他在茶几上放好，指尖忽然摸到字母背后好像有什么痕迹。
    她将字母翻过来。
    借着月光，“J”左侧的弯勾处，隐隐约有一个“景”字。
    而“N”的左下角，写着一个“楠”。
    邵书楠这才想起，J&N是六年前庄景严接任之后，重新更过的名。
    景&楠。
    第47章
    新的一周到来, 邵书楠又将自己沉浸在了工作中。
    自周末和杨青通了电话，又得知了J&N的含义后，邵书楠似乎更加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庄景严了。
    嗯……还是工作吧！我爱工作, 工作使我进步！
    屏幕上右下角的微信图标闪烁着，邵书楠点开, 是平古竹木孙老师发来的信息。
    “邵老师啊，是这样的，之前给你们提供的一版数据出了点问题，我又更新了一版, 给您发了邮件，麻烦查收一下。”
    紧接着，发过来一张邮件发送成功的截图。
    “好的, 我知道了。”邵书楠随手回了一句, 打开了邮箱。
    附件是一个压缩的资料包，她起初只是随意地扫了几眼，之后渐渐蹙起了眉。
    早先在平古村现场的时候，根据访谈下来的结果，和收集上来的数据, 她在平古竹木的高新技术企业资格上打上了个问号。
    高新技术企业的税收比起一般企业要优惠很多，因此有不少想要节税的企业便会在这上面做文章。这个问题无疑是会影响到收购价格的, 倘若没有在收购前得到妥善解决，而是在收购之后暴露了这个问题，随后牵扯到一系列的罚金和补缴税款，都将转嫁给收购方, 也就是盛氏集团来承担。
    同时，J&N自然也要背上个不勤勉尽责的骂名。
    邵书楠之前特意在这一点上留了个心眼。
    就她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平古的高新资质确实是存疑。而上一版给出的数据里留下的几个漏洞, 刚巧在这一版中被抹去。每一个改动过的数字，都刚好是她初版报告里提及过的。
    就仿佛偷看过她拟的初版报告，事先知道了她提出的关注点似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这版报告她写完之后，除了庄景严没有发给过任何人。电脑她也一直都随身带着，不应该会有人偷看过她的数据。
    不对。
    平古村落水，她在医院里忙着写收购后整合方案的那一晚，有联系过项目组让他们帮忙发些资料。虽说资料是通过她的即时通讯工具传输过来的，但是那天操作她电脑的人……
    正巧施彦抱着电脑过来，请教她几个工作上的问题，解答完之后连连道谢。
    邵书楠笑笑：“不用。之前我住院的时候，平古的资料是你帮忙传的吧，还没谢谢你呢。”
    “那次是卢芊姐帮的忙。”施彦说道。
    “啊，是嘛。”邵书楠随口道。
    果然是卢芊。
    她想到那天在消防通道口无意中听到的电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啊，对了，”邵书楠说着打开了一个文档，删除了一些篇幅，“这是目前发现的平古在仓库管理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当中的一些数据，帮我再核实一下。”
    说着，邵书楠将这份文档发给了施彦。
    “好的，我知道了。”
    同样的，她又分别发了两个不同的文档给毛晓薇和卢芊。三人各负责一部分，并且强调了工作的重要和紧急性。她特意叮嘱了两名新人，若是有什么问题直接向她请教和汇报，项目组之前不进行过多的讨论。
    纵使已经基本锁定了卢芊，邵书楠心里却是还想着再给她一次机会。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成晓婉火急火燎的一连串信息弹了出来。
    “书楠书楠，你听说今天下午的会议上，已经开始讨论年底晋升的事情了吗？”
    “你知道吗，今年庄总想越级直接升你上主管！”
    “公司已经好多年没有越级升的情况了！我就说你今年一定行，到时候看她许文清还敢在你面前嘚瑟，哼！”
    看着那一串快要刷屏的消息，邵书楠果断抓住重点：“你今天不是去了客户现场，没在办公室吗？哪里来的消息。”
    成晓婉顿时语塞：“……”
    “大小姐，你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放在越级晋升上？？？”
    “可是我对你的消息来源更感兴趣一点。”
    “嗯，就是某位不知名的内部人士提供的消息。”
    邵书楠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点破。
    正说着，看见许文清手里拿着一沓资料，从她的面前走过。经过她时，许文清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一眼满满的都是嫉妒和怨怼。
    从来她还会装装无辜的白莲花，今天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我猜，许文清八成也从她的那位不知名内部人士处得到了消息，”邵书楠看着她走过去，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打出了一句，“刚过去时那眼神，简直想把我生吞了。”
    “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惜，错过了！”成晓婉一连发了好几个捶地笑的表情，“诶，你今天加班吗？”
    邵书楠大概评估了一下手里的工作：“可加可不加。”
    “小仙女！求求你今晚加个班吧！”
    “？”
    “你去年是不是做过一个IDC行业的客户？”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滑跪着叫爸爸的表情包，“我申请了档案借阅，不过今晚还要陪客户吃个晚饭，等我回到公司，行政早就下班没影了。我还想今晚抓紧时间抱个佛脚，明天开会的时候也能有的忽悠。”
    “行，”邵书楠回道，“不过从我这边查的话，只能查阅不能借出。你OK嘛？”
    “不能再OK了！已经做好今晚睡公司的准备！冲鸭！”
    “好，那我等你过来。”
    顿时收获了满屏幕掉落的飞吻。
    庄景严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这会儿已经过了下班点，办公室里的人走了大半。远远看见他办公室外的那个工位上，还有一个凑在屏幕前的小脑袋，心里顿时有一处柔软毫无防备地塌陷了。
    “庄总，晚上星辰集团的赵总约您一起吃饭。”左秦后脚跟出会议室。
    “推了。”
    左秦还想再说些什么，顺着庄景严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心中了然地点了点头：“好。”
    邵书楠感觉一道人影停在了面前，一抬头，就迎上庄景严的一双眸子。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半晌，强自迎了上去。
    错的又不是她，她那么做贼心虚干什么。
    庄景严本来想问“在等我？”，话出口时，却变成了：“加班？”
    “嗯，”邵书楠点头，“平古那边又过来了点资料，在做数据整合和分析。”
    “先吃饭，”庄景严松了松领带，“想吃什么？”
    “我叫外卖就行了。”
    “我给你安排的工作量，应该不至于连顿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每个老板都觉得他给手下安排的工作量已经足够少了……”邵书楠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看着面前这张委屈巴巴的小脸，庄景严嘴角微微扬了扬：“以你的工作效率，应该不至于。”
    “每个老板都觉得手下的项目都是按步就搬，不会出什么意外……”
    庄景严抬眉：“出什么意外了？”
    邵书楠看了一圈，见这一边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才压低了声音：“我怀疑上次平古收购的消息，是我们的人泄露出去的。”
    庄景严脸色微变，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回头对邵书楠道：“过来说。”
    ***
    左秦一手拎着一个外卖餐袋，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内的两人在讨论着什么，左秦走过去，将餐盒一个个在一旁的小桌上放好，心里偷偷念叨着，有情饮水饱，有情外卖也能胜大餐啊。
    “所以，团队里有内鬼。”庄景严皱着眉。
    “目前只是猜测，我还不确定，”邵书楠如实道。
    “嗯，先吃饭。”庄景严说着，拆出了一份餐具，小心地磨去筷子上的竹刺以后递给了邵书楠。
    “谢谢。”
    “平古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吃完饭我还有个视频会议，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等你一起，”邵书楠未经思考地便出口道，看着庄景严追问的眼神，她反应过来忙补了一句，“那个，晓婉晚上要回办公室加班，我要带她刷个档案权限……”
    “嗯。”庄景严点头。心里划过了一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失落。
    餐后，庄景严坐回办公桌前，如约进行着视频会议。邵书楠则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一边等着成晓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资料。
    也不知道是办公室的沙发过于柔软，还是这几天记忆恢复的过程中太过劳神，竟然不知不觉地倚着沙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庄景严开完电话会议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女孩脑袋一歪睡在沙发里，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庄景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手从她颈下伸过，一手勾着膝盖，小心地替她换了个舒服点的睡姿。
    纵使动作已经足够小心，邵书楠还是被惊扰了一般。她皱着眉头没睁眼，喃喃了念叨了几句不知道什么，朝着庄景严的方向蹭了蹭，又继续睡了过去。
    庄景严伸手替她抚开额前划落的一缕碎发，定定地看了很久后，俯身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了一吻。
    回到公司的成晓婉没看见邵书楠，正好庄景严办公室的灯亮着，门也没关，就探了个脑袋，敲门道。
    “庄总，书楠在……吗……？？？！！！”
    第48章
    成晓婉瞪直了眼睛, 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左手拎着的包袋“啪”地一下掉落在地。
    她站在门口，右手停滞在半空, 还保持着刚才敲门的姿势，就像是被人施了石化魔法, 一动也不动。
    她不可置信地缓缓地收回了已经踏进办公室半步的那只脚，退回来抬头看了眼。
    没错，就是总裁室。对面那个，是邵书楠的位置。
    那她刚才……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看到庄总亲邵书楠了！！！
    妈呀！！！
    震惊之下, 成晓婉一个不留神，被自己掉落在地的包袋绊了一下：“哎哟！”
    沙发上的邵书楠睁开了眼睛，她怎么睡着了？
    她撑着手臂想要支起身子, 背后一道温柔的力道。她侧过身子, 这个姿势，她几乎是在庄景严的怀里醒来。
    潮红还没来得及涌上脸颊，邵书楠就看见了半摔在办公室门口的成晓婉，她一手扶着门框正站起来，目光却是丝毫未移开半步, 直勾勾地盯着二人。
    “怎么了，没事吧？”还是左秦的出现打破了三人之间这微妙的尴尬感。他弯下身子, 将成晓婉搀了起来，余光只一扫便猜到她刚才撞见了什么。
    看到成晓婉现在这副震惊得三观几乎崩坏的模样，左秦不免有几分同情。想当初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扶着成晓婉往边上去了些，顺手带上了庄景严办公室的门。
    “唉不是, 他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成晓婉拉着左秦的手臂，“刚才不是我眼花吧？”
    左秦摇摇头，确认她之前看到的都是真的。
    成晓婉还是不敢相信似的, 小心翼翼地又退离了庄景严办公室几步，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我刚才都看见了什么。我觉得我八成是要被开掉了。”
    庄景严办公室的门忽然从里面被拉了开，看见走出来的邵书楠，成晓婉连忙迎上去，压低了声音道：“祖宗啊，不是说你在办公室等我的嘛，怎么庄总也在，你们还……你家那个纸片人老公怎么办？庄总知道吗？我不是泼你冷水啊，只是现在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
    “谁说我们名不正言不顺了，”紧跟着邵书楠走出来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纠正道，“我们是合法的。”
    “合法的也不行啊，毕竟书楠她已经……”成晓婉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脑发出控制指令之前，嘴皮子就已经先动了起来。
    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等等，我刚才是不是听见了合法两个字。”
    左秦点头，示意她没听错。
    成晓婉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合法，什么是合法？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成晓婉：“——！”
    才在左秦的搀扶下站起来没多久的成晓婉，又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
    J&N档案室内。
    邵书楠翻出了之前归档的项目资料，一沓沓地放在了成晓婉的面前：“都在这儿了，你看看需要什么。”
    最后的资料是她归整的，成晓婉需要什么，她多少都有点印象。
    明明时间紧迫，成晓婉这会儿却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八卦上。她跟在邵书楠身后，只是粗粗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一堆档案，第N+1次地问道：“嗯，书楠，你和庄总真的是合法夫妻关系？？？”
    邵书楠没有否认。
    “天啦内个噜的！”成晓婉狠狠地晃了晃脑袋，又没忍住掏了掏耳朵，“我不是在做梦吧？人活得久了，真的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啊。”
    她凑到邵书楠面前：“你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你家那个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纸片人老公，该不会就是……庄总吧？”
    成晓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嗯，是他。看结婚证上的日期是六年前。”邵书楠一边帮她理着资料，一边如实地道。
    成晓婉双手环抱着胸，在档案室内边走边想着：“这么说起来，庄总和你那个失散多年的老公是同一天回来的。年中酒会的那天我还奇怪，怎么你家纸片人老公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着庄总回来的时候就现身了，搞了半天，是同一个人啊！”
    “嗯，只是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成晓婉感觉这一天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
    “就那天的天花板顶灯。”邵书楠说着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头顶。
    之前是她心绪如同一团乱麻，连自己都没有理清，更加不知道如何向成晓婉开口。一旦开了个头，那些沉寂在心中已久的倾诉欲忽然一股脑地爆发出来。她将从一盏顶灯开始的失忆事件，到导致二人多年陌路的狗血乌龙，以及现在的彷徨不知所措统统都告诉了成晓婉。
    “啊这……”成晓婉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吃个瓜，没想到一不小心误入了一片瓜田。听完邵书楠的话，她咂巴了两下嘴，无意识地看向了庄景严办公室的方向。
    怎么办，她好像有点同情庄大BOSS？
    不不不，打住打住！
    同情的心思才上来，成晓婉转念又想起不论什么原因，这么多年来对邵书楠不闻不问的也都是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忘了他的惩罚，该！
    “所以庄总是J&N的老板，你是庄总的合法妻子，所以四舍五入，J&N其实就是你家的，你是名副其实的老板娘，”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过度的成晓婉，再一次吊滞状看着邵书楠，“哦我的天哪，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小伙伴，居然是个超级大富婆！不行不行，我得缓缓……”
    邵书楠失笑。
    看成晓婉现在的样子，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切不回工作状态，她便按着自己的理解，帮成晓婉翻着档案里有关行业特征的重要信息。
    “书楠你是不是傻啊，”成晓婉想着想着，没头没尾地冒出来这么一句，“所以你都是 J&N的老板娘了，干嘛这几年活得那么憋屈啊！那个不长眼的江向明，居然还妄想潜规则你。天哪要是他知道了你是J&N老板娘，他这个总监拼死拼活其实是在为你打工的时候，会不会恨不得穿回以前，扇他自己几个耳光。”
    “还有许文清！她和江向明两个人狼狈为奸，就吃定你没有背景，使劲地欺负你。万万没想到，他们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最不该惹的人！”成晓婉原本就对这二人气得真情实感，如今眼见着这口恶气有得是机会出，越说越兴奋，“啊啊啊，许文清，我求求你快来找茬吧，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你自寻死路的样子啊啊啊！”
    深夜的J&N档案室传出一阵嚎叫。
    好不容易从刚才的兴奋劲中缓过神来，成晓婉道：“邵大小姐，哦不对，邵老板娘！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话题的跳跃性太大，邵书楠一下没反应过来：“婚礼？”
    怎么突然就扯到婚礼上了。
    成晓婉：“你们当初不是连婚礼都没办？现在人回来了，误会也都解开了，什么时候考虑补办一个？”
    “别告诉我你们还没考虑！”成晓婉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一副“你们真是让我操碎了心”的模样，“你们不是还在矫情中间那分开的几年吧？要我说啊，既然已经知道是误会，并且已经因为误会浪费了这么多年时间，现在问题都解决了，赶紧吃好喝好，好好过日子啊。”
    “已经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你们还要再浪费多久啊？”
    邵书楠还在整理资料的手，闻言顿住。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那一份份档案，仿佛拿着的不是项目资料，而是她过去摸爬滚打受尽委屈的几年人生。
    “书楠？书楠？你怎么了？”看她半天不见动静，成晓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回过神来的邵书楠眉眼弯弯，冲她展颜：“晓婉，谢谢你。”
    “啊？”成晓婉不明所以。只隐隐觉得，眼前人似乎和刚才有些不大一样了。
    第49章
    工作日的J&N, 依然和往常一样忙碌。大家都埋头做着手上的工作，取快递，打印资料, 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走。
    托了团队中某位内鬼的福，给邵书楠平白增添了不少的工作量。
    邵书楠顶着两个黑眼圈, 在茶水间里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续命。她从冰箱里开了盒牛奶倒了些进去，手里拿着把小勺子顺时针的搅动着。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庄总最近好像有点不大对劲？”说话的人邵书楠有印象, 好像是财务部的小张。
    “不对劲？你指哪方面？”同她一起进来的是个业务部门的，才来没两年，只是眼熟叫不上名字。
    “态度啊！”财务部小张坐上吧台椅, 神叨叨地说道, “庄总本来就不苟言笑，对待工作，更是严苛得近乎冷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吧。”
    “嗯。”
    “我刚才帮我们孙总去签报销单，上面一个日期写错了, 我当时紧张得一颗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结果你知道庄总说什么吗？他居然跟我说没关系, 下次仔细点！”
    “诶，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业务部的妹子偏头说道，“我之前路过的时候听他们在八卦, 说是小李帮我们部门陆总整理的月度经营报告用错了数据口径。这种低级错误一路没复核出来，交到庄总手上。据说庄总只是非常平静地指出了问题，让下次注意点……反而是把陆总吓得够呛。”
    “什么情况？庄总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来自爱情的滋润？”
    “诶, 最近好像听说庄总和那个谁走得还挺近的，邵书楠？”
    “是的吧，不然你看她在J&N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庄总一来又是接了好项目，又是换了工位，听说今年还要越级晋升呢。你说咱们每天拼死拼活的干活是为了啥呀，还不如去整张漂亮脸蛋呢，一劳永逸。”
    “不过……邵书楠其实还是挺苦的，”业务部妹子没忍住帮邵书楠说了几句，“你不做业务不知道，她那些项目真的劳心劳力，就是钱收得少了点。”
    “那不还是一样的吗？最终不还是以业绩说话吗？”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邵书楠端着泡好的咖啡走了出去，留给八卦二人组一个利落的背影。
    八卦二人组面面相觑。原来刚才茶水间里除了她们两个之外，还有人。
    ***
    卢芊拿着一杳刚打印好的资料，伸长着脑袋，朝庄景严办公室的方向望去。办公室里亮着灯，而办公室外不远的地方，始终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正在忙碌中的身影。卢芊握着资料的手不由得缩了缩，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迟迟踏不出那一步。
    毛晓薇刚巧经过，看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道：“卢芊姐，你怎么站在这儿？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卢芊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就是一瞬间脑袋放空了一下。”
    “对对，这种状态我也常有，”毛晓薇不疑有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自己的工位走去，“应该是这两天太忙，精力耗得太大了吧。”
    “嗯，”卢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概吧。”
    不过平古项目差不多到了收尾期，压力主要都集中在邵高顾身上，他们几个最近的工作量，应该也还好吧？毛晓薇想着耸了耸肩，兴许是人家还有什么其他劳心劳神的工作呢。
    卢芊观察了一下午，终于抓着个邵书楠不在的时间，敲开了庄景严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后的男人抬起眼，眼中的凌厉让卢芊瑟缩了一下，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真的这么做了。她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强自控制住自己掉头就跑的本能。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邵书楠显然已经对她起了疑，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无论如何她在这个行业里都混不下去了，她得抓住最后的机会。再不搏上一搏。她就真的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卢芊深吸了两口气，关身办公室门，迎着男人凌冽的目光走了过去。
    “庄总，我叫卢芊，目前在平古项目组。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我不敢瞒着，”卢芊目光躲闪，她咬了咬牙关，终于还是将原本写好的台词说出口，“我怀疑邵书楠邵高顾可能串通了平古，故意抬高此次的收购价。”
    庄景严手中的签字笔顿了一顿，一声丝毫分辨不出感情的：“哦？怎么说。”
    卢芊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一股作气：“项目过程中发现的一些异常不合理的数据，我都整理成文，如实地上报给了邵高顾。但是不久之后，就收到了平古公司针对这些不合理数据的修正，不偏不倚，基本就是我列出来的那几条。”
    卢芊咬了咬下唇。庄景严虽然没说什么，站在他面前，总让她有种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低下头，不敢迎上庄景严视线：“这样的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我觉得应该不是巧合……”
    “之前盛氏收购平古的消息泄露，你怎么看？”
    “啊？”没料到庄景严会突然问这个，卢芊愣了一下，“我不知道，说不定也和邵高顾有关？”
    “所以她自己泄露消息，激起村民的敌意后，再把自己推下水去？”
    卢芊心虚：“我，我不知道，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看庄景严没有再抓着不放，卢芊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些下来。她把手上几份简单订好的文件放在了庄景严的办公桌上。
    “庄总，这是一份我整理出来的证据链，上面有记录企业先后两版的数据，和我发给邵高顾的时间，您可以先过目一下。”
    庄景严轻嗤了一声，没有动桌上的那份文件：“你觉得她怎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和平古那边达成了什么协议，从中谋取些利益吧，”卢芊猜测道，“邵高顾在J&N的这几年，后台部门不知道，但我们做业务的都看在眼里。一直做着辛苦但不赚钱的项目，一直得不到晋升。这次平古的项目虽然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但谁也不知道这次机会过后，会不会又被打回原型，会不会又沦为那个只能接鸡肋项目的助理高顾。”
    卢芊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庄景严的反应。见他不时还配合着点点头，像是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似的，愈发放心地说下去。
    “或许对于一个人而言，最可怕的不是从未得到过，而是曾经拥有却又失去吧。”卢芊说道。
    庄景严眸色渐冷：“这就是你出卖团队，并且反咬一口的原因？”
    卢芊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庄总？我没有……”
    “为了平古的一点私利出卖J&N，你凭什么认为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卢芊已经完全被庄景严突如其来的问题扰乱了阵脚，没多想地回道：“我猜很可能是因为经济原因吧。”
    为了博取庄景严的信任，甚至连没影的谣言都给搬了出来：“而且我听说邵高顾之前曾经结过婚，这么多年一直瞒着大家，想必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个离了婚，被丈夫抛弃的女人，生活压力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吧。”
    卢芊敏感地观察到，在说起邵书楠或许和平古有什么私下协议，为了谋取利益出卖J&N时，庄景严一直是面无表情，但一提及她曾经结过婚，还被丈夫抛弃过，明显能感觉到庄景严立马黑了脸。
    卢芊心里暗中一喜。这个消息是她碰巧从和邵书楠一批校招进来的同事那听来的，消息是真是假不重要，关键是只要庄景严信以为真，便足够了。
    就算庄景严对她有所好感又能如何？她是什么身份，庄景严又是什么身份？这年头的有钱人早就不是只凭一张脸，就决定枕边人的了，更何况是庄景严这样颜值头脑财富都拔尖的超级黄金单身汉。
    她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就是上流社会想要玩玩，也会掂量掂量她够不够份吧。
    看着庄景严越来越黑的脸，卢芊趁机添油加醋地道：“说起来邵高顾也是不容易，能让她在J&N受这么多年的委屈，她之前的丈夫也太不是东西了。庄总，我认为邵高顾纵使是有错，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够了，”庄景严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不用再演戏了。”
    卢芊心里一惊。庄景严的眸子似一把最锋利的刀刃，直刺她心里，撕破她一切伪装。
    “庄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卢芊顶着庄景严的目光，指甲狠狠地陷进肉里，依旧嘴硬道。
    “她确实结了婚，但不是过去时，”庄景严声音冰冷，“她的丈夫现在就坐在你面前。”
    她面前？那不是庄景严本人？卢芊身形猛地一颤，宛如情天霹雳。
    “这……怎么可能？”
    “他是我庄景严的妻子，是J&N的老板娘。为了点小利益和平古串通？你怕不是在做梦。”
    第50章
    “这, 这怎么可能……不，这绝对不可能。”卢芊脸色刷地一下惨白，不可置信道。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她一直以为邵书楠和自己一样，是个在公司被边缘化的人。大家都知道有这么号人物, 但是谁都不想有什么过多的牵扯。
    也正是因此，当许文清找上卢芊的时候，她犹豫了。她已经在公司坐了半年的冷板凳，她深知每天顶着旁人不屑嘲讽和白眼是怎么样的感觉。这样的日子, 她连回忆都不愿意忆起，真的不想再感受第二次。而邵书楠……确实是个好人，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橄榄枝。可是她在J&N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 自身都难保, 怎么可能还顾得了她。
    她别无选择，唯有抓着这次机会，试图给自己谋一条出路。
    结果却忽然告诉他，这个她挣扎了许久，为了生存不得不背叛的人, 居然是J&N老板娘？？？
    这么离奇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相信！
    但是眼前庄景严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相信。以庄景严的身份和地位，断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卢芊浑身瘫软, 险些站立不住。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冲到庄总面前，指控他妻子为了小利出卖J&N？
    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她面如死灰。
    “如果你还希望保有最后的尊严, 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庄景严看也不看地拿起桌上那份所谓的“证据”，“带上你的东西。”
    当初信心满满整理出的文件, 现在再看，卢芊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低着头拿回文件，根本不敢看庄景严脸上的表情，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间办公室。
    “等等，”庄景严叫住了卢芊，“我太太暂时不想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希望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否则的话……”
    他眼中骤然迸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
    “哪怕你离开这个行业，离开S市，甚至是离开国内，我也有的是手段让你追悔莫及。”
    “我知道了。”卢芊本能地点点头，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庄景严的办公室。
    邵书楠端着咖啡杯回到位子上没多久，就看见卢芊从庄景严办公室走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嘴里还一直喃喃念着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连邵书楠叫她一声，都没有听见。
    “卢芊姐，你这是要辞职吗？为什么啊，”毛晓薇来找卢芊请教些事情，正好看见她桌面上的离职申请，“平古收购项目眼看就差不多要结束了，邵高顾人又nice，怎么就要走了呢？”
    卢芊沉默。
    见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毛晓薇又问了几句后便作罢。
    *
    和庄景严沟通完平古项目后续事宜，邵书楠的电脑里跳出一条系统消息，来自卢芊的离职申请。
    她抬起头，对坐在身边的男人道：“卢芊递交离职申请了。我原来还想看看是不是要再给她一次机会，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她了。”
    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走就走了吧，”邵书楠道，“平古的事情，能不外传就不外传吧，我听说她家里经济情况不太好的样子。”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应道：“好。”
    他看向身旁的邵书楠，目光温柔，仿佛在看着最稀世的珍宝。
    被人背叛，还反咬一口显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就别让她知道了吧。
    *
    卢芊的交接和离职手续，办得比一般人都要快上许多。大多数人最多嘴上嘀咕两句，并未往心里去。真正坐不住的还是许文清。
    一连几天，卢芊都像是刻意躲着她似的，直到last day，卢芊领完劳动手册退工单准备离开时，许文清才在公司大楼附近堵到她。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许文清双手环抱着胸，一脸不善地问道。
    卢芊本来只想埋头办完手续，赶紧离开这个让她抬不起头的是非之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罪魁祸首。这些天她不去找许文清也就罢了，许文清居然还有脸找到她？？？
    分明一切都是许文清的错！
    如果不是那天，许文清以日后带她做项目做为引诱，让她一路给邵书楠使绊子，自己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哟，这是怎么了？”许文清瞥了她一眼，“我见你离职了，好心来问上一嘴，你看看这眼神，怎么还怨怼上了？”
    卢芊的目光狠狠地剜着许文清，她那副事不关的样子，简直让卢芊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她的脸撕烂！
    也不知道是突然从哪儿来的勇气，卢芊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她突然一把扯住了许文清的头发，左手狠狠朝她脸上抓着：“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啊——！你个疯子！你自己没用怪我干什么！啊——！我的脸！”许文清惊叫。
    二人扭打作一团。
    ……
    只是一杯咖啡的功夫，许文清再回来时，下颚处多了几道不算深的血痕。头发也不似平时那般打理得一丝不苟，反而乱糟糟的。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助理忍不住多了句嘴：“文清姐，你脸……怎么了？”
    “刚在楼下看见只流浪猫，本来想好心救助一下，没想到反手就给了我一爪子。”许文清目光盯着某处，胸脯因为气愤剧烈地起伏着。
    “啊，这可不得了，”小助理惊呼道，“得赶紧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没关系，一只没人要的野猫而已，反正她也没落得什么便宜。”许文清意有所指地说道。
    “可是，要是家猫还好，流浪猫抓伤的若是不及时处理，可是会出人命的呀。”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许文清一手拍在了桌子上，不自觉地放大了音量。
    见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聚集了过来，许文清悻悻地坐了下来，轻轻哼了一声。
    哼，邵书楠……
    她倒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应付。还有卢芊那个蠢货，分明是自己没用，还敢把气都撒在她头上。这几道划痕要是真留下疤，她绝对要让那个蠢货好看！
    不出两个小时，许文清被抓伤了脸的事情，就在J&N传了个遍。只是这个消息还没成为茶余饭后让大家议论多久，又出现了新的八卦。
    有匿名人士在业内知名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爆料J&N内部某女性员工，借用和老板庄景严之间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获取工作资源。帖子上说，该女性员工加入J&N多年，一直默默无闻，偏偏庄大BOSS一回国，就像坐上了火箭一般，又是接到了重要的并购项目，又是被提名本年度越级晋升。
    该帖一出，一时间引来了不少的关注。
    庄景严回国后，他的一举一动原本就是业内的焦点所在，只是往常都是他的商业新闻，这次却是难得出现的花边消息，无疑更吸引眼球。
    帖子后面还附了一些不甚清晰的照片，有庄景严和邵书楠一起在地下停车库的，有二人一起在餐厅的，就连之前被唐深带上娱乐热搜的照片也被拿来作了佐证。
    看上去，言之凿凿。
    仅凭这些信息，其他业内或许还要打听打听正主是谁，J&N内部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默默无闻多年，并购项目，越级晋升，还有之前的娱乐热搜，每一条都明确地指向了邵书楠。
    再有所谓的“知情人士”在帖子里提到其团队成员的离职，一切都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不是吧，我就觉得卢芊离职的时间点有点奇怪。你想想啊，他们那个收购项目都收尾了，马上就是客户钱进账，大家分绩效的时候，哪个傻子辛辛苦苦做了一堆工作，结果在即将分钱的节骨眼上走人了？”
    “这么一说确实是诶。所以阴谋论一下的话，该不会是卢芊一不小心撞破了什么，为了继续掩人耳目，所以被离职了吧？”
    “不知道，不过说起来前几天，我还看见她俩一起进了会议室，不知道谈了什么，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卢芊的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
    “啊对，那天我看见卢芊进庄总的办公室了，我猜搞不好是什么地方惹了邵书楠，然后庄总给她出气的吧。我记得我有看过卢芊流转的那张离职申请，好像就是那天从庄总办公室出来以后，她就提离职了。”
    “天哪，不是吧，我还一直以为邵书楠是个人品好够努力，只是一直缺了点运气，没想到竟然也搞潜规则这一套。果然是我太天真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怎么人不可貌相了，你看她那张漂亮脸蛋，不搞潜规则你信？人家不是不搞潜规则，人家是潜伏了多年，要搞就搞个大的！你看，这不就勾搭上老板了嘛。”
    “咦呃~~厉害厉害！”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与恶意中伤，又将邵书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第51章
    对于旁人的冷眼, 邵书楠其实早已习惯。不过就是回到了她做平古项目前状态。
    呃……似乎比那会儿还要再糟糕一点。
    不得不承认，这个社会对于女性的恶意比起对男性来说要大得多，起码对于这次事件而言, 所以的流言谩骂都是冲着邵书楠来的。哪怕是私下里，也没听见过一句说庄景严的不是。
    十分钟前, 他竟然还邀请她，去他办公室里一起吃饭。
    呵，男人！
    邵书楠想都没想，当然是一口回绝了。
    只不过今天成晓婉出项目不在公司, J&N的同事们原本也没几个和邵书楠合得来的，和庄景严的花边消息一出，更加没有一起吃饭的饭搭子了。邵书楠便就近叫了家外卖, 外卖送到后, 拎着饭盒走进了茶水间。
    茶水间里原本三五成群，吃着外卖聊着八卦，八卦的主题自然少不了最近新曝出来的邵书楠和庄景严。一抬头看见正主儿走了进来，茶水间骤然安静了几秒。原本眉飞色舞正在给大家分享自己猜测的小吴，一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 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收回来。
    邵书楠没搭理那么多，找了个角落里的单人位坐了下来。
    茶水间的气氛明显诡异了起来。有几个离得近些的, 甚至不自觉地挪远了些椅子。
    行政部的郑姐正带着个新人在吃饭，眼睛朝邵书楠的方向瞥了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小王啊，其他的郑姐也不多说, 就告诫你一句。年轻人啊，要把心思都花在正道上，勤勤恳恳努力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可别成天想着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妄想能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
    新来的小王对公司这些弯弯绕的八卦不甚了解，迷迷糊糊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只低头应着知道了。
    茶水间里多了个邵书楠，大家聊天的热情一下子浇灭了不少。毕竟眼前的这位现在可是能在庄大BOSS面前说得上话的，哦不，更确切点说，是吹得了庄大BOSS的枕边风。万一一个不小心说漏了点什么，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传到庄总的耳朵里，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可就不妙了。
    邵书楠埋头吃着午饭，身边忽然有人靠近。紧接着，一道道菜肴打开放在了她面前。
    她抬头：“庄……总？！”
    比她更惊讶的，要属茶水间里的其余众人了。庄景严回国这么些时间，不是忙着开各种会议，就是奔走在各地的项目组，或是出席各种酒席峰会应酬交际，一般的J&N员工，在公司里根本没见过庄景严几面，更别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了。
    况且老板拿着餐盒出现在茶水间，和众员工一起吃饭。如此接地气的一幕，简直是有生之年。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机悄悄给小伙伴们发出消息：雾草，我居然在茶水间和庄总一起吃午饭，你们敢信？？？
    虽然在座的绝大多数都知道庄景严出现在此，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来了？”邵书楠压低了声音道。
    “吃午饭。”男人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理所当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虽然茶水间是给大家吃饭休息的不错，可庄大BOSS坐在这儿，总还是让人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能是庙小，佛太大了吧。邵书楠心中暗暗补了一句。
    原本一个邵书楠，就让茶水间里的气氛紧张不少，现在多了个大BOSS，更是让人局促不安。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纷纷埋头往嘴里扒拉着食物，活像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只想着赶紧吃完赶紧走人。这种和老板共进午餐的机会，体验一下就足够了。
    于是没过多久，茶水间里的人接二连三的拿着餐盒离开。还有些才取了外卖的，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发现苗头不大对，又忙不迭地退了出来。不算小的茶水间里，只留下邵书楠和庄景严二人。
    “我们这样，不太好吧。”门外又有几个人探了探脑袋赶忙缩了回去之后，邵书楠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偏偏庄大BOSS似乎毫无察觉的样子：“怎么了？”
    “你坐在这里，他们都不敢进来吃饭了。”邵书楠回想起庄景严回国后，第一次和他吃饭的场景。那股令人几乎喘不上气的压抑，难怪大家都知难而退。
    “你不和我进办公室，我只能到这里来陪你了。”说话人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邵书楠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听起来，怎么好像还是她的锅了。
    还没回过神来，身旁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吧。”
    “去哪？”
    “还想让他们没地方吃午饭吗？”
    ……
    结果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这里。邵书楠坐在庄景严办公室的沙发上，如是想道。
    办公室的门落了锁。
    庄景严从一旁拿出一小盅汤：“林婶看你最近工作辛苦，特意给你煲的鸽子汤。”
    汤是刚才叫人送来的，还热着。一打开来就是一股鲜香，邵书楠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她迫不及待拿起汤勺，舀起一勺就往嘴里送。
    “小心烫。”
    可惜庄景严的这句还是提醒晚了，一转身就看见邵书楠坐在沙发上吐着舌头。
    庄景严眸色渐深，喉结处滚动了几下。
    他坐在邵书楠身边，自然地接过那盅鸽子汤，舀起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
    邵书楠面色一红：“我自己会喝。”
    他不信：“像刚才那样？”
    说着，庄景严将吹凉的汤送到她嘴边。
    邵书楠垂眼看看面前的这勺鸽子汤，又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开。从庄景严的办公室看出去，可以看见外面格子间或争分夺秒埋首工作，或趁中午时间闭目养神的众人。
    明明二人已是多年名正言顺的夫妻，不知为什么此刻总让她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外面那么多人……”她别过目光，吞吞吐吐地道。
    “单向玻璃，他们看不见。”
    ……说的也是。邵书楠张嘴喝下一口。
    “差不多，可以搬回来了吧？”庄景严一边吹着鸽子汤，一边道，“这周末我找人帮你把老房子那边的东西收拾收拾。”
    既然二人之间的误会已经澄清了，还分着居确实有些说不大过去。虽然之前因为恐吓礼物的事，她已经住进了庄景严的别墅，不过那毕竟是借住的名义。
    这一次，她是以女主人的名义回来。
    她低着头想着心事，嘴角还挂着汤汁。
    蓦地，庄景严倾身上前，轻轻地吻住她的唇角，浅尝即止。邵书楠只觉得唇上一软，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男人已经抽身离开。
    他抿了抿唇，似是在回忆着刚才的滋味：“林婶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邵书楠：“……”
    “搬回来吧。”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仿佛带上了几丝蛊惑的意味。
    邵书楠脸颊滚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
    阳谋得逞的男人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邵书楠火速解决了午餐，趁着外面大办公室还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工夫，她小心翼翼地准备开溜。
    手摸上门把，拉了一下却没能拉开。
    从刚才起，她身上的香气就一直诱惑着他，那个浅尝即止的吻，根本远远无法满足。
    身后的男人一手抵着门，一手撑在在她身侧，熟悉的气息霎时间就包裹上来。邵书楠回过身，看起来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怀里一般。
    眼看着男人的脸一点点靠近，邵书楠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书楠姐——！咦，人不在，吃饭去了吗？”办公室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毛晓薇。
    邵书楠回过神来，连忙侧头躲了开：“这是在办公室，万一看见了……”
    虽说是单向玻璃，有时因为光线的缘故，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个人影的。要是让外面的员工看见屋内两人人影重合，那……
    “看见就看见了，”庄景严声音微哑，“现在是午休时间。”
    “可是，我……”
    庄景严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克制地拉开彼此的距离，给他的女孩一些喘息的空间：“什么时候让我公开你的身份？”
    “左秦都跟我说了，这两天因为论坛的帖子，办公室里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帖子庄景严已经找人解决掉了，但是办公室里的议论声却是止不住。庄景严继续道：“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还有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只要你点头，由我代表J&N官方亲自出面来做澄清。”
    “先不要。”邵书楠脱口而出。
    一旦公布了身份，之后在J&N她就是老板娘，庄太太。
    但是在此之前，她想先做邵书楠，给她至今为止的努力一个交代。她希望身份公布，能够等她完成了今年的晋升之后。
    “等这次晋升之后，好不好？”她和庄景严打着商量。
    “公司都是你的。”庄景严伏在她耳边，嘶哑道。
    “我……我，”邵书楠支吾半天，突然灵机一动，“可是我是J&N的老板娘。”
    “所以？”
    “所以我得当表率啊。J&N明确规定为防影响工作效率，是禁止办公室恋情的。”
    男人眉心一皱：“哪里来的规定？”
    他怎么不记得。
    “员工手册，不信你一会儿自己去看看？”
    女孩灵巧地从男人臂弯下钻出，趁着他还在思索的时候，连忙几步溜了出去。
    第52章
    第二天中午, 刚同盛氏集团开完视频会议走出会议室的邵书楠，就觉得公司里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流着什么，期间指指电脑屏幕, 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诶，你们看见刚才发的那条通知了吗？”
    “我去, 这……真的是总裁办发出来的？开玩笑的吧，愚人节都过去半年了。”
    “该不会是黑客入侵？被盗号了？这实在是有点……”
    “真的是人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啊！”
    耳边不断地充斥着诸如此类的话语。
    邵书楠越听越是迷惑，她狐疑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习惯性地打开了J&N系统。
    系统弹出了一条通知——
    亲爱的J&N战友们：
    你们好！
    综合考虑员工归属感，员工流动率等情况，现对员工手册进行修订。
    删除第八章 第二十四条, 严禁办公室恋情的规定, 鼓励J&N内部解决终身大事问题。
    祝大家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落款单位是J&N总裁办。
    ？？？？？？
    邵书楠傻眼。她哭笑不得地盯着屏幕上的这条通知，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昨天才刚拿员工手册上的规定当挡箭牌，他倒好，直接把规定给改了。
    这要是生在古代, 估计八成是个昏君！
    见她开完会，成晓婉贼笑着就凑过来：“哇塞, 你们家那位也太可以了点吧。别跟我说刚发的那条通知和你没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不得不承认，成晓婉的鼻子嗅起八卦来，真是灵得很。都到这份上了, 邵书楠也没瞒着，把前一天庄景严要求公开身份，而她拿“严禁办公室恋情”推辞的事交代了一遍。至于过程中那些少儿不是太宜的细节, 自然是忽略过去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成晓婉伏在邵书楠的办公桌上笑着道，“之前听左秦说多了庄总的事迹，我还以为他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看不出来原来还挺会的嘛。”
    邵书楠抓住破绽，成功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等等，你什么时候和左特助混得那么熟，开始直呼其名了不说，还八卦起老板来了？”
    “唔……！”成晓婉一秒闭嘴。失失失失失策了！一个没注意说漏嘴了！
    “怎么，不打算好好交代一下？”从来都是自己被成晓婉八卦的份，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邵书楠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
    “哎呀，我们就是，没什么，”成晓婉支支吾吾，“现在还没什么……emmmmm八字那一撇刚落了个点？”
    “哦？是吗？”邵书楠摸了摸鼻子，故作不满地道。
    “哎哟，真的真的真的！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我肯定来跟你说。那什么，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先干活去了啊。”成晓婉丢下一句，逃也似地溜了回去。
    下午的工作不算多，处理完手上的，邵书楠估摸着今天多半能准点下班了。不过庄景严今天还有应酬，他交待了陈叔下班后来公司接她，自己则和左秦一起，准备下班后出发。
    结束了今天的工作，邵书楠微信上给还在办公室里庄景严打了声招呼，就收拾东西准备先走。
    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她冲着那面单向玻璃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她知道庄景严一定看得见。
    只不过走出还没两步，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大捧玫瑰花。
    “书楠姐，你的花。”前台姑娘之前收拾好了东西就要下班，刚好见到送花的小哥进来。原本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正打算让人直接把花放在前台，不经意地瞥到了上面的TO签。
    是给邵书楠的。
    想到邵书楠最近的项目如日中天，还传出了和庄大BOSS的绯闻来。万一这花……是庄总送的呢？前台姑娘只犹豫了半秒的时间，就决定接过花，给邵书楠送过来。
    “我的花？”邵书楠不明所以。
    “是啊，上面有你的TO签呢。”前台姑娘说道。
    邵书楠一看，还真的是自己。她接下花，谢过前台姑娘：“麻烦你了。”
    “不会，那我先下班啦。拜拜！”
    这么大一束花，前台姑娘带着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看花是送到邵书楠手里，大家心里不免猜测纷纷。联想到上午那则总裁办发出的公告，哦……原来是给下午的这束花铺路呢。
    八卦女神成晓婉闻风而动，第一时间冲到邵书楠身边：“哇！这么大一束花，99朵的那种吧？他送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一旁庄景严的办公室挤眉弄眼。
    “是的吧。”邵书楠不好意思地笑笑，取下了那张卡片。
    TO 邵书楠。
    落款是——
    “崔、崔齐？！！”没等邵书楠说话，成晓婉已经忍不住惊呼起来，“怎么是他！”
    邵书楠也没有料到。
    崔齐是隔壁二组的一名主管，瘦瘦小小戴着副眼镜。邵书楠对他无甚了解，只知道他痴迷二次元文化，办公桌上放着两层的手办，在一水严肃的办公室里格外显眼。
    二人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交集，邵书楠甚至不记得有同他说过话。怎么会送到他送来的花。
    正想着，崔齐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他穿着一件深色的西装，只是由于身材瘦小的缘故，那套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有点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撑不大起来。
    “邵书楠你好，我是崔齐，”崔齐推了推眼镜架，开始了一个有些尴尬的开场白，“和你同年校招进的J&N。你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但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挺喜欢你的。”
    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的不止是邵书楠，还有一旁的成晓婉。
    她用身体遮挡住动作，拼命给办公室里的庄景严做着手势。
    庄大BOSS你可别关心工作了，快点抬头看看外面吧。再不抬头你家媳妇儿就要被人勾搭啦！
    崔齐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手在裤缝处擦了两下，继续道：“最近公司里盛传的谣言我也听说了，你放心，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本来想着我们毕竟是一个公司的，都说办公室恋情不好。不过今天上午那则总裁办的公告你应该也看到的，我觉得这简直是上天对我的启示。上天都看不下去，不希望我错过这一段感情，所以借公司的手来鼓励我。”
    说着这儿，崔齐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来了。邵书楠，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形象。你现在对我不了解，没什么感觉都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感情什么的都可以慢慢培养。”
    啊这……
    成晓婉听了简直同情起庄大BOSS来了。
    庄大BOSS为了自己能够早日不用躲躲藏藏地站在邵书楠身边，特意行职务之便更改的员工手册。没想到自己的利益半点还没享着，就率先给别人做了嫁衣。
    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成晓婉觉得就是庄大BOSS现在的样子了。
    “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可能不是很合适。”邵书楠把花递还给崔齐，礼貌拒绝。
    “不不不，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应我，我只是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心意，”崔齐退开了两步，并不接过，“至于这花，我一个大男人拿着也说不过去，况且公司这么多人看着呢，多少给我留点面子？不喜欢的话给大家分了也成，你跟我说你喜欢什么，下次我挑你喜欢的花送。”
    邵书楠还要再拒绝，一旁的成晓婉出来解围：“行行行，这花书楠不喜欢，给我了你看怎么样？正好我觉得咱们办公室里好像缺少了点生气，缺了点情调，一会儿我各组都分几枝，大家桌面上找个瓶子养起来，看着鲜花，心情也好嘛你说是吧？”
    崔齐转念一想，比起花拒收被退回来，这样也未尝不是个好方案。他还要再说什么，庄景严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
    动静之大，周围的人都不由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嚯，庄大BOSS来了。
    有好戏了！
    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铁青着脸，脑袋上肉眼可见地顶着一大片乌云。
    “崔齐，”庄景严黑着脸道，“你刚才交上来的报告是怎么回事？这么低级的错误也犯？有时间在这里学人玩浪漫，还不赶紧把报告好好检查清楚，修改完了再给我！”
    “啊，对不起。”面对老板的怒火，崔齐一秒低头。
    “邵书楠，带上你的电脑进来。”
    邵书楠看着那个就差把“我现在超级生气”写张纸条粘在身上的背景，忍着笑：“好。”
    一旁的成晓婉跟她对视了一眼，做了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脸。随后又同情地看了一眼尴尬得几乎脚趾抠地的崔齐。
    你说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庄大BOSS家媳妇呢。
    邵书楠刚进办公室，就被里面的人狠狠地按在了墙上：“这里是办公室，送花求爱像什么样子！”
    怀中的女孩环抱着电脑，眼睛弯如月牙：“庄总，你是不是忘了办公室恋情的禁令刚被你解除了，就在今天上午？”
    第53章
    庄景严哑然。
    他解除办公室恋情禁令, 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然而修改员工手册的通知已经发出，再撤回就坐实了朝令夕改，显然不合适。
    难得看到庄大BOSS吃瘪, 邵书楠心情却是意外地好。
    “我跟陈叔说一声，大概还要再等一会儿, ”她笑着指了指怀里抱着的电脑，“毕竟我是进来跟您老人家汇报工作的，太快出去怕是要起疑。”
    “我和你一起回去。”庄景严突然道。
    “啊？”邵书楠愣了一下，“你不是晚上还有饭局吗？”
    说着, 庄景严按下了左秦的专线电话：“晚上刘总的饭局我不去了，你替我出席一下。”
    左秦：“……”
    这是怎么了，明明十分钟以前才让他赶紧准备一下随时出发。
    很快地, 来自绝对一线的吃瓜消息解除了他的疑惑。
    哦, 看来大BOSS本来想尽早给自己一个名分，没想到那则公告一出，实则是给自己挖了个深坑，埋进去之后还添了几把土的那种。媳妇儿都遭人惦记了，可不得着急了嘛。
    “好的, 我知道了。”左秦感觉自己仿佛肩负着保卫庄大BOSS婚姻幸福的重任。
    难得两人下班的时间都这么早，直接回去总觉得有些浪费美好的时光。
    二人在后座商量着晚上去哪, 驾驶位的陈叔放慢了车速，以便二人商定了之后，随时能够改变路线。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陈叔，去新太路。”邵书楠道。
    *
    新太路是S市有名的小吃一条街, 白天里几乎见不着什么人，一到了傍晚这里便热闹起来。街道两旁开满了各式小吃店，隔了两站公交的地方就是大学城, 多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还有成双成对的大学生情侣。
    这会儿过了下班的时间点，下了班过来的上班族们渐渐多了起来，邵书楠和庄景严两个一身通勤装的走在这里，并未显得太过突兀。
    “一看就知道，你读书的时候一定没来过这儿，”看庄景严挤在人群中，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邵书楠笑道，“大学那会我和杨青吃腻了食堂，经常跑到这儿来打打牙祭。”
    她指指对街的一家小店，带着庄景严朝那儿走去：“前面那家的烤翅，特别好吃！”
    邵书楠熟门熟路地走进小店：“郑阿姨，两人的位置还有嘛？”
    正在店里忙前忙后的中年阿姨看见她：“啊，小姑娘来了啊。那桌刚走正好有个位子空出来，等会儿阿姨去把桌子收一收。”
    “好，谢谢郑阿姨。”
    看见邵书楠和这儿老板娘挺熟的样子，庄景严问道：“你常来？”
    “嗯，”邵书楠点点头，她微偏着小脑袋，似在回忆着什么，“好像是大二那年发现这家店的，那时候应该才开不久，新太路上好吃的东西那么多，他们地理位置又不好，那会儿店里根本没几个客人。”
    邵书楠说着朝熙熙攘攘的店内努了努嘴：“你再看现在。我们运气好，再晚来就只能买了外带了。”
    “这么好吃？”庄景严不信。一家小店，再好吃能美味过私家大厨山珍海味？
    “等会儿你试试就知道了，”邵书楠笑着说，“你先坐这，我去选点吃的。”
    邵书楠交代了一句后，就去了食材区。
    庄景严在店里坐着，四下打量着这间小店。店里不算大，摆了差不多十张桌椅。看起来是个夫妻档，男人在外面烤着串儿，不太会说话，看见熟客来也是腼腆地笑一笑。妇人在店内跑前跑后地招呼着，虽是忙碌，脸上洋溢着的却是满满的幸福。
    “老板娘，还有位子嘛？”店外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
    “对不起啊，已经坐满了。这一波差不多都是刚翻的台，估计要等上一会儿。外卖行吗？”郑阿姨刚上完一桌的烤串，手上还拿着几瓶啤酒，对店外的几个男人说道。
    “啊，这个点就已经满了啊。”说话人无不失望地道。
    “不好意思，都是我来晚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本来是打算一下班就过来的，刚好一份报告出了点问题，被老板叫住了。改完再过来就又迟了。”
    “行吧，那就拿四串鸡翅，二十串烤串，一份烤土豆片，哦对了再来两串面筋，”男人探头看了眼店内，“店里人多我们就不进去选了。麻烦老板娘了。”
    “好嘞，你们门口稍等一会儿啊，我给你们去拿。”老板娘说着，热情着朝着食材柜走去。
    刚才说话的男人说完看向身边的伙伴：“你那老板怎么回事？都下班了还拖着你干活，当代周扒皮吗？你也是，日常加班加班加班的，简直快成当代劳模了。”
    “哎，这次是我自己的报告有点问题，我的错。”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庄景严闻言朝店外扫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好样的，还是个熟人。
    熟到刚刚几个钟头之前，这个人还在办公室，大张旗鼓地给他的小姑娘送了一束99枝的大捧玫瑰花。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邵书楠。邵书楠此时刚好被一排食材柜挡在后面，从崔齐站着的角度，看不到她。
    若不是邵书楠还在这儿，庄景严恐怕忍不住立刻拿出电脑，再找他十个八个的错误扔回去。这些人平时交上来的报告素来难以达到庄景严心中的标准。经过这么些年，J&N的员工们大概能做到什么程度，庄景严早已经心中有数，所以对于一些小的方面，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要求这些人做到完美。
    只不过面对眼前的这个崔齐，庄景严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完美主义毛病又犯上了。
    “哎，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过在公司里有看上一个姑娘，据说还是女神型的？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希望啊？”在等烤串的期间，两人闲着也是闲着，便开始瞎聊起来。
    “我也不知道有戏没戏，不过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小个子的崔齐挠了挠头说道。
    “哟，”同行的伙伴后仰震惊，“踏出了第一步是什么意思？表白了？”
    “嗯，”崔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其实也没打算今天表白，根本没做什么准备，就是上午看见我们总裁办发出的那个解除办公室恋情禁令的公告，一时冲动，索性借着那个胆订了束花先把白给表了。虽然女神果断地拒绝了我，不过乐观点想，起码女神现在知道有我这么个人了是吧？不亏不亏。”
    “哇噻，可以啊兄弟！”同行的男人赞道，“哥们实话告诉你啊，这种看似高冷不好接触的女神，大概率是母胎单身，连恋爱都没谈过一场。为什么？人人都觉得她已经名花有主了不敢追呗。然后一个不小心，女神的婚姻大事就这么被耽误了。”
    男人手舞足蹈，说得有鼻子有眼，听得一旁的崔齐整个人一愣愣的：“这个时候呢，咱们勇敢地冲上前去，往好了说叫坚持不懈，往坏说叫死缠烂打。不然你看那么多漂亮姑娘旁边站着的男人条件都一般般，真以为是靠钱追上的啊。管他怎么说，这招多半最终是能追到女神的，结果是好的，还管他什么过程。”
    他这么说着，崔齐居然觉得挺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说起来，你们老板还挺开明的，我们那说起办公室恋情，就是大老虎！被发现的话，多半总得走一个。”提到办公室恋情，同行的男人感叹道。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以我们老板的那种性格，居然会让这种提议通过？或许，我们老板只是看上去冷冰冰不近人情，实际上还是有一颗火热的心吧。”崔齐不是很确定地猜测道。
    邵书楠已经选完了食材给了老板娘，回到了位子上。看见庄景严的表情，小小地被吓了一跳：“一脸严肃，出什么事了？哎呀，你筷子怎么断了，没扎着手吧？我去找老板娘再拿一双。”
    庄·看上去冷冰冰·景严：“不用，我自己去。”
    邵书楠看着男人阴沉沉的背影，总觉得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店外等候外卖的崔齐和同伴早已离去，老板娘端着热乎乎的烤串过来：“小姑娘，久等了啊。”
    “不会。”邵书楠忍不住搓了搓手，馋了许久的烧烤香味早就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板娘手上的烤盘。
    “今天带朋友过来了啊，这位，阿姨猜是男朋友吧？”老板娘把烤盘放在二人中间，“趁热吃啊。”
    庄景严自然地伸手，将烤盘往邵书楠的方向推了一点。
    “啊，不是的，”邵书楠否认道，“他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娘抢了先：“啊，还不是男朋友啊？”
    她看了眼庄景严，露出了一个仿佛看穿一切的笑：“那也应该快了吧？年轻人啊，你面前的是个好姑娘，你加把劲，好好把握啊。”
    “我会的。”小小的烧烤店里，庄景严异常坚定，“还有，我们已经结婚了。”
    第54章
    "已经结婚了啊, 难怪，阿姨就觉得你们看上去关系不一般，”老板娘忍不住又多打量了一下庄景严, “那阿姨一会儿再多送你们几对烤翅，以后要和小姑娘一起常来啊！”
    “不用了, 谢谢阿姨。”郑阿姨小本生意也不容易，邵书楠笑着拒绝道。
    “哎，要的要的，”没想到老板娘对此却是很坚持, “再送你们瓶啤酒。心情好的时候，就需要一串鸡翅，再来点啤酒, 一份好心情可以加倍放大。心情不好的时候也需要来一串鸡翅, 鸡翅加啤酒坏心情一扫而空。”
    听到这熟悉说辞，邵书楠不再推辞：“那就谢过郑阿姨了。”
    对面的庄景严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蓦地，他抬起头：“阿姨，你是不是曾经在某某街上摆过摊？”
    “是阿, ”郑阿姨说道，她给二人又拿了瓶啤酒过来, 眼睛眯起，眼角布满了皱纹，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时光，“算起来, 那时候应该是20多年以前了吧？那会儿我们夫妻俩才刚到这座城市不久，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在正栗街那儿摆了个烧烤摊。那时候没钱, 租不起店铺，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着城管是不是又要来了。”
    老板娘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现在回忆起来风轻云淡，以前想必也是一段不容易的时光。
    “阿姨记得，那条街好像邻着游泳馆，经常有些半大点的孩子训练完了之后，揣着零花钱，来阿姨这里买烤串。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板娘，这边再加一箱啤酒。”隔壁桌的客人伸手招呼道。
    “哎，稍等就来啊，”郑阿姨应着，“好了不多说了，阿姨去忙了。”
    “嗯。”
    邵书楠取过一串鸡翅，轻轻地咬了一口。表皮酥脆，里面鲜嫩多汁，最重要的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的口味。她看着对面蹙着眉头的庄景严，道：“想起来了？”
    “小时候，你故意把游泳训练结束时间推迟了半个小时告诉家里，就是为了让我带你去买这个老板娘家的烤串吧？”庄景严道。
    那时候的她也没有多大，小小年纪鬼灵精的。虽然知道烧烤并不健康，路边摊也不见得卫生，却仍是架不住小小的她拉着他的手，一声声景严哥哥地央求着。
    连世界都想送到她的手中，更何况是一顿小小的烧烤？
    邵书楠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时候的烧烤摊！”
    她说着，看了看这家并不大的小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阿姨就搬走了，没有了阿姨的烧烤摊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呢。我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才又在这里找到了那家店。你快尝尝是不是还是以前一样的味道？”
    那时的庄景严只当自己是游完泳后馋烤串，却不知道比起烤串，她更期待的是每周牵着他的手，一起独处的半个小时。
    二十年前的烧烤摊找到了，二十年前陪在她身边的人也回来了。
    真好。
    ***
    转眼之间，庄景严回国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这半年里，J&N的业绩达到了历史新高，更是打破了单个项目最高收费等多项历史记录。
    这天，公司决定举办庆功宴。一来，答谢公司的诸位在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辛苦贡献，二来，也是给即将到来的忙季鼓鼓士气。
    平古项目的收购，已经基本告一段落。对于此次的项目完成度，盛氏集团给出了极高的评价。盛祺也因着这个项目，在盛氏立了威，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随着他接管盛氏的工作模块越来越多，也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项目从交由竞争对手容兴，变为了J&N。
    对此，邵书楠无疑是最大的功臣。此次的庆功宴上，无论是不是对之前邵书楠和庄景严的绯闻颇有微词，这会儿都排着队地拿起酒杯，要来敬一敬这位J&N的红人。
    大家都是到职场上来混口饭吃的，都懂得审时度势。要换做之前，邵书楠还可能是一个靠男人上位的投机取巧分子，然而随着盛氏集团的项目落下帷幕，邵书楠在公司的地位与日俱增，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在职场上给自己树一个这样的敌人。
    邵书楠不胜酒力，杯中的酒早被成晓婉偷偷摸摸的给换成了饮料，大家心知肚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是如此，一杯杯的饮料灌下去，肚子里也撑得慌。
    她笑着谢绝了热情的同事们，拿着空了的酒杯，找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偷偷地坐下来喘上一口气。
    应酬的难度，可丝毫不比做项目来得容易啊。
    “邵书楠，你在这儿啊？”
    原本以为坐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吓了她一跳。
    “崔齐？”
    邵书楠回过头，正好看到端着酒杯前来的崔齐。
    “刚才就想找你喝上一杯，无奈你身边围着那么多人，不知现在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
    “对不起，我其实不会喝酒，”邵书楠婉拒，对他亮了亮已经见了底的酒杯，“喝了一晚上的饮料，实在是喝不动了。”
    “不会喝酒啊，那也没有关系，我喝就行了。”崔齐说着，已经仰头把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反正他不是真的为了敬酒而来的，喝不喝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差别。
    自从邵书楠上次拒绝了他之后，他一直想要找机会再找她聊聊。刚才看她一个人从人群里出来，便一路跟到了这儿。
    有酒壮胆，崔齐自然比平时放得开。
    “邵书楠，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无论你喜不喜欢我，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喜欢和追求。你上次说我们不合适，这点我不同意。我认为从来就没有什么天生的合适，一切的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崔齐说着握了握拳头，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我愿意等，也愿意和你一起慢慢培养，多久我都可以。”
    *
    庄景严正拿着酒杯，和几个公司高层一边喝着酒一边讨论着明年的经营计划。左秦敲门走了进来，俯在庄景严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只见庄景严脸色突变，放下酒杯都没交代一声就大步而出。
    留下一屋子的高层面面相觑。
    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还有什么事能让处变不惊的庄景严着急成这样？
    庄景严顺着左秦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崔齐和邵书楠都不在各自的位置上。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又阴沉了几分，只思忖了片刻，便朝着宴会厅角落的某处大步走去。
    *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邵书楠抬起脸看着崔齐，她脸上带着一贯的浅笑，眼中一片清亮，“你的生命中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在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你这辈子的命中注定？”
    见崔齐低垂着脑袋，一副在思索的模样，邵书楠轻声却又坚定地道：“我有。”
    看着远处正向她走来的身影，邵书楠弯起眉眼，眼中仿佛被人点亮了满天的繁星，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崔齐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邵书楠，这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他回头顺着邵书楠的目光看过去。
    “庄……庄总？！你们真的……？”
    崔齐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一直以为他们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你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怎么会，怎么可能真的是庄总……”崔齐喃喃道。
    “对，是他，”邵书楠承认道，“还有，我们已经结婚了。”
    她伸出食指抵在唇边，比划了个“嘘”的样子，站起身来，朝着那道身影迎了过去。
    那是属于她的星光。
    庄景严迈着大步向她走来，人至近前，邵书楠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腰上的手轻轻一带，整个人就被按着抵在了墙上。
    男人回头，给了此时仿佛被雷劈中的崔齐一个威慑的眼神。
    这里刚好是宴会厅的死角，邵书楠贴在墙壁上，丝丝凉意顺着背后的墙壁传来。而身前紧贴着她的男人，却是一片火热。
    男人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一个霸道的宣示主权一般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还带着酒气。
    男人一手抵着墙，一手扶着她的腰，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攻城略地。
    崔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脚下不由趔趄了一下，险些被一把椅子绊倒。
    这不算小的动静，将邵书楠已经被吻得昏天暗地，不知道去了哪儿的神思又给重新拉了回来。
    “有……有人。”她唇齿不清地呢喃道。
    一提到崔齐，莫名的又激发了庄景严的占有欲。腰间的手一带，男人将她往怀里又揉近了几分，却仍小心翼翼地不弄疼她。
    属于他的气息，混着酒味铺天盖地笼罩着她，灼热而凌乱的气息扑洒在脸上，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气力。
    一时间，邵书楠甚至忘了要怎么呼吸。
    庄景严埋在她的颈间，声音喑哑：“你是我的。”
    第55章
    邵书楠大口地喘着气, 努力平复着彻底乱了节奏的心跳和呼吸。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喃喃地跟着庄景严的节奏：“我是你的。”
    “是我一个人的。”庄景严从她的颈间吻至唇角，不舍地流连着。
    “嗯, 是你一个人的。”邵书楠眼神迷离道。
    庄景严抬起她的下巴，复又吻上。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 觥筹交错。角落里的二人气息交缠，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庄景严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想来是快到总裁敬酒的环节，左秦久没见到人, 一直催促着。
    “时间，差不多……了……”邵书楠喘着气，气息不稳地道。
    庄景严艰难地停下了动作, 紧紧将她锁在怀里,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强行克制地抽身：“嗯。”
    “你先去吧。”邵书楠含羞地道。
    二人现在这个状态，若是同时出现的话，怕是明眼人都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庄景严眼中的情绪慢慢褪去，他低头, 在邵书楠额头轻轻一吻，阔步离开。
    邵书楠一个人站在角落, 只觉得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地跳动着。许久之后，估摸着再不回去就要误了总裁敬酒的环节，她这才贼头贼脑地从小角落里溜了出来。
    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位子上，迎面碰上了刚从洗手间回来的成晓婉。
    她看着邵书楠通红的脸颊：“祖宗啊, 你这是又双叒叕喝酒了？我可没信心能再扛你一次……哦，差点忘了，你们家那口子在这儿, 我瞎操个什么心。”
    邵书楠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就……当她是又喝酒了吧。
    二人手挽着手，一起并肩离开。一个人影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许文清一如既往地穿着性感的小礼服，完美地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材，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只是，再精心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此时的颓萎。
    成晓婉没看见的，她都看见了。
    她先前觉得宴会厅里有些闷，洗手间出来之后便朝人少的地方走着透透气。这半年对于J&N，是大步进入了新的篇章，但对于她而言，却是从如日中天，到如今的泯然众人。本该属于她的风头，全让邵书楠抢走了不说，连庄总都对她青睐有加。
    她真是不明白了，那个低眉顺眼的小白兔到底有什么好？
    甚至，不知怎么的，连那个以往她一向看不上，却不得不曲意逢迎的江向明，近来找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表面上虽然还维持着原来的亲密，实际……呵，许文清自嘲地一笑，别的不说，光从项目分配上就能明显看出来了。前阵子新从竞争对手容兴处跳过来一个女人，长得一看就是副狐媚的样子，走的路数几乎和她当年一模一样，哪来那么多钱多事少的项目？无非是江向明在中间横插了一手罢了。
    许文清心不在焉地在宴会厅偏厅晃荡着，远远地看见角落处一对男女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她定了定睛，是庄景严和邵书楠！
    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将这一幕给拍下来，远处的二人已经分开来。男人似乎交代了句什么，轻轻地在女孩额上落下一吻，极尽温柔，随后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之后，女孩也提步离去。
    许文清狠狠地咬了咬下唇。
    邵书楠！
    为什么总是让她抢先了一步！明明是她先看上的庄景严！
    为什么……她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如今再想攻下庄景严，怕是已经晚了。许文清瘫软的靠在墙上，目光迷茫地看着某种，像是失了魂一般。刚才男人的眼神她看在眼里，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用这般宠弱的眼神看过她，即使是之前的江向明，也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漂亮的玩物，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哦……或许还是有的吧。
    许文清不知怎么地想起了读书时候的某个傻小子，他倒是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只不过，他和她一样，也只是个从农村出来的普通人。而若想在这座城市安家立足，仅凭着一腔热血和信念，远远不够。
    啊，时间不早了，快要开始总裁敬酒的环节了。许文清想着，脚步跌跌撞撞地朝着宴会厅中央走去。
    事到如今，她更加不能放弃。她已经再没有了退路，如果此时不好好拼一把，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忍过的气吞下的声，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她不想再变回那个灰头土脸的，整天为了生活挣扎的许文清。
    她还要再搏一把！
    调整好脸上标致性的笑容，许文清一步三扭地，又拿起酒杯，朝着高层云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
    J&N的忙季，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邵书楠整天为了各个项目，忙得不可开交，庄景严也成天奔波在各个饭局，各个会场。
    或许是身后有了庄大BOSS的支持，第一次接触到许多不同类型的项目，哪怕是通宵加班，邵书楠也是新鲜劲儿十足，干劲满满。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J&N办公室里稀稀拉拉地还坐着不少人熬夜加班的修仙人士。一个个坐在工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邵书楠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下意识地想找保温杯，却是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下午开会的时候，好像将保温杯落在了会议室里。
    一忙起来，真是什么都忘了。邵书楠耸了耸肩，一边活动着肩颈，一边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下午申请的八号会议室，位于这片会议室区域的最里侧。各项会议大多安排在正常上班时间，作为一名专业的第三方咨询顾问，通常会将同客户沟通的时间排在白天，晚上则趁着没人打扰，安静地做着一些需要专心思考的工作。
    因此，此时会议室区域一片安静，只有一条主通道上亮着灯。
    邵书楠走进八号会议室，熟悉的粉色保湿杯，果然还在会议室桌上放着。她走过去拿了杯子，关了会议室的灯，正要回到位子上，忽然听见隔壁九号会议室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
    隔壁会议室并没有开灯，应该没人在里面才对。
    邵书楠狐疑地靠近了几步，在离门口一步的地方尴尬地停了下来。
    九号会议室的门没有锁上，隐隐地留着一条缝。邵书楠草草一眼，隐约看到两个投在地上模糊的人影，还有压抑的呜咽和撞击声。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影……好像是许文清。
    邵书楠抽回了脚，轻手轻脚地朝着外面的方向走着，一直走出了两间会议室的距离，还是没能从刚才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里是J&N的会议室，是办公区域，外面还有那么多员工在加着班，就算再情难自禁，也不至于在这里……
    她晃了晃脑袋，感觉三观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第一次碰到如此荒唐的事情，她也着实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诶，书楠姐，你也还没下班呐？怎么一个人在会议室？”邵书楠才走出会议区，迎面就碰到了同组的吴启杰。
    “啊？哦，”邵书楠回过神，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杯，“下午开会，杯子落这儿了。”
    “辛苦辛苦，书楠姐你忙，”吴启杰说道，邵书楠这才注意到，吴启杰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起来是他组内的成员，“我带他们去开个会，项目刚开，组里来了几个新人，没什么方向，给他们顺一顺思路。”
    “嗯。”邵书楠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我们就近，就这间会议室吧，早点顺完思路，大家早点开工。”吴启杰推开背后一间会议室的门道。
    “吴哥，要不咱们去九号吧？九号风景好，有面270度大落地窗，低头就是江上桥，刚好能看到S市最繁华地段的夜景。毕竟有新人嘛，让人开开眼？”组里一个在J&N待了两年的同事说道。
    吴启杰低眉想了想，觉得让手底下这些才出象牙塔的小朋友们先建立起企业自豪感和归属感，对于后续项目的推进和展开无疑上有益的：“嗯，也是。你们几个才刚入职，就先带你们感受一下，J&N作为S市乃至全国顶尖的第三方服务中介的会议室。来吧，九号会议室在前面最里面，跟我进来吧。”
    九号会议室，不就是刚才许文清他们在的那一间？
    邵书楠看着那一行的背影，终究是没有开口。
    “我跟你们说，你们毕业以后进入了J&N，就等于是踏上了通向成功的阶梯。无论你们今后打算朝什么方向发展，进入J&N永远是你们最正确的决定，和最宝贵的财富。”吴启杰一边走着，一边向这些新来的新兵们灌输着他的吴氏洗脑包。
    吴启杰的手下们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仅仅做个项目负责人有点太屈才了。
    吴启杰径直走向九号会议室。
    他推门走了进去，伸手打开了会议室内的灯。
    看清会议室内的情况后，整个人目瞪口呆地爆了句粗：“我了个大草！”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要完结啦，终于终于！
    第56章
    人都是爱八卦的, 然而J&N这种高强度高压力的行业，一旦忙起来，平时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休息和放松, 八卦的来源自然十分有限。
    这次可不一样了，公然在公司会议室里不锁门为爱鼓掌, 还被一整个项目组刚好撞上，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再劲爆不过的消息了。
    当晚，受到了惊吓的项目组成员一个个目瞪狗呆地站在会议室外。原本只是吴启杰想给项目组成员顺顺思路, 正巧这个项目挂在副总名下，副总当晚刚好在公司，有些事情就想着一并跟项目组交代一下。
    没想到远远就看见一整个项目组都站在走廊上, 面部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怎么了, 都愣着干嘛？”
    他拿着笔记本走进会议室，立马看见会议室内满脸通红，正手忙脚乱想要找衣服蔽体的二人。或许是因为之前为爱鼓掌来得太过匆忙和激烈，二人的衣衫散落在会议室各处。投影仪下一条裤子，椅子上一件上衣, 270度环江景落地窗前，还荡着件女士bra。
    副总的胸脯因为气愤而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那个大腹便便，藏在会议室桌后面穿着裤子的中年男子，怒吼道：“江向明——！”
    *
    没到第二天，这则劲爆的消息就已经在圈内传了个遍, 隐隐还有出圈的趋势。
    J&N高管项目总监，深夜和手下女员工在会议室里为爱激情鼓掌，令人跌破了眼镜。当事男女主角的身份, 很快就被曝了出来，男主江向明，是J&N总监，已婚。女主许文清，J&N高级顾问，据知情人爆料，在J&N项目资源一直在非常好。
    随着事件的发酵，越来越多的知情人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J&N在职员工，勿扒。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会议室门女主角能力在J&N这种高手云集的地方，根本算不上什么，听说还是个野鸡学校出来的。但是在几乎人人名校的J&N，女主许文清手上的项目真不是盖的！有名的钱多事少，客户底子好付钱爽快，办公地点也都是些高大上的地方。之前我还不敢说，没想到……呵呵，真是玩得开啊！”
    “女主在J&N从来是鼻孔看人的！以前在她手下做过，就是两手一摊把活都扔给下面人，自己照照镜子吃吃零食，开开心心地拿着项目绩效。就这样，想跟着她做项目的人还是挤破了脑袋。到底什么原因你品，你细品？”
    “哎这个人我好像有印象，当年一起参加J&N校招的时候碰上过，但是应该在我前面那一轮就淘汰了？”
    “会议室门女主前同事按爪。她毕业后前两年都在我们公司，公司庙小，她这尊大佛待不住。听说是有次借着什么峰会的机会攀上了J&N的高层，然后就给挖过去了。至于中间是不是发什么了什么，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呀。”
    面对如此大瓜，圈外吃瓜群众难免一声感叹，贵圈真乱啊。
    J&N联系了公关公司，在事情进一步发酵前，尽可能减少会议室门对J&N品牌的影响，尽量将事情控制在圈内范围。
    至于两位男女主角，庄景严得知后不假思索地就作出了开除的决定。
    与此同时，J&N官方也对此作出了公告，对于此次发生的事件，深感惭愧与抱歉。J&N已与当事男女主分别解除了劳动合同，涉事会议室会重新进行深度消毒与翻新。J&N绝不会容忍此类行为，J&N会一直继续努力给客户提供最优质的服务，也欢迎各界对J&N进行监督。
    许文清羞愤交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即使她再怎么不愿意，J&N也是再无法待下去了。那些平日里“文清姐”长，“文清姐”短，跟在她身边献着殷勤的，这时候一个个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她，几个以往受她欺负严重的，难免阴阳怪气几句。
    “哟，这不是我们的文清姐嘛，”一名穿着卡其色针织衫的助理轻哼了一声，“真是万万想不到，半年前还在公司里炙手可热的文清姐，居然落到了这个地步。啧啧啧，怪谁啊你们说。”
    “论胆子，谁能大得过文清姐呢。公司会议室，不关门？可真的是豁得出去啊，难怪之前资源那么好。你们要能有文清姐的一半吧，也不至于每天那天辛苦了。”
    “不了不了不了，她那样的，我可学不来。正正经经的人家出来的姑娘，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我是平时狗腿了点，可是凭心而论，都是工作，你不想事少钱多？”
    许文清在一路的冷嘲热讽中，回到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她伸手摸着这张桌子上的一支笔，一页文件，手上不住地有几分颤抖。
    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么多年来一步步，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这下是真的全完了。
    江向明那个无情无义的，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过什么要和妻子离婚，娶她进门的鬼话，事情一出，立马就拉黑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江向明凭着多年行业的经验，待这件事风头过去，重新换一家公司，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这次的会议室门事件，甚至是她，都会沦为江向明口中的谈资，甚至是男人之间上不了台面的炫耀。
    呵，男人。
    而她就不一样了。这个行业恐怕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即使是有人收留了她，抱着什么居心怕是不言而喻。
    许文清咬着牙，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除去公司的材料不说，私人的物品并不算多。再拖拖拉拉，小半天的时间，也足够收拾好了。
    许文清抱着一箱私人物品，灰头土脸地走着。
    经过集中的办公区时，不知道是谁伸出了一只脚绊了一下，许文清身子一歪跌坐地上，手里的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周围的人就像没看见似的，纷纷别过了脑袋。
    走道里来来往往，甚至还有人一脚从她散落在地的东西上踩过。
    许文清死死地咬着下唇，伸手捡回那份被踩了一个鞋印的文件。她拍着上面的灰尘，眼眶通红。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竟然又过回了这样受尽屈辱的日子！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她身边半蹲了下来，几下替她收好了散落的物品。
    许文清抬头一看：“邵……书楠？”
    旋即她苦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现在落得这个地步，你是不是特别得意？”
    “你走到今天的地步，是你自己造成的。至于以后，好自为之吧。”说完，邵书楠将手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在许文清脚边。
    “邵书楠！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许文清将邵书楠碰过的东西狠狠地往脚下一摔，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要也罢。
    她站起身来，昂着脑袋斜睨了邵书楠一眼，大步走出了J&N。
    身边有小助理道：“书楠姐，她平时那么针对你，你还帮她干什么？人家也不领你的情。”
    邵书楠笑笑，看着那个努力昂着头的背影：“毕竟曾经是J&N的人，我只是希望他们离开的时候，能有些基本的体面。”
    这是她身为J&N老板娘的希望。
    *
    一年的时间，在忙碌中飞逝而过。似乎前两天才刚兴致勃勃地做着新年计划，一眨眼，今年就到了尾声。
    一会儿就是J&N的年终酒会，办公室的姑娘们提前两个小时就没了什么干活的心思，纷纷掏出小镜子补着妆。洗手间里也挤满了换礼服，化妆的姑娘们，一时之前，邵书楠想到了年中的时候，仿佛时间被按下了快进键。
    “书楠，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好了吗？”成晓婉穿着一套浅色的小礼服，看起来比起年中时候的网上淘来的那套，高级得多。只是这件礼服……什么露肩露手臂露背的设计，都和它没有半点关系。礼服上点缀繁复，简直有种想要将全世界的花纹都堆上去的即视感。
    邵书楠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开了口：“这是……左特助选的？”
    成晓婉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谁说不是呢！那个钢铁直男，不声不响地就把衣服给买好了，据说还是定做款，不退不换！不然我真的撒泼打滚声嘶力竭也会阻止他的！”
    邵书楠点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是标准直男品味没跑了。
    “还是你家庄大BOSS会选衣服。”成晓婉羡慕地看了眼邵书楠。
    只见她身穿一件深色的礼服裙，外搭着一件防寒的小披肩。裙子上几乎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却是能让人一眼就感受到高级感。礼服明显量身定制，勾勒出邵书楠完美的身段，素来的清雅之间，又增添了一抹妩媚，成晓婉只是粗粗地一瞥，就移不开视线。
    “大家都是男人，怎么左秦的审美那么无药可救啊……”成晓婉看看邵书楠，再看看自己，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跟在大BOSS身边这么多年了，多少该有点长进吧。没眼看没眼看。”
    嘴上嫌弃着，话语里却是掩盖不住的甜蜜。
    “稍微等我一下，我把手上这份报告再核对一遍就去会场。”邵书楠又抱起了电脑。
    “不是吧，我的邵大小姐，”成晓婉瞪大了眼睛，“你要不要建议你家那位搞个什么J&N最佳劳模奖？真心的，我觉得非你莫属。哦不对，非你们两口子莫属。”
    她说着，看了眼邵书楠对面的那间办公室。
    放眼整个J&N，这个时候还在干活的，也就他们这两口子了。也对，谁让人家是老板和老板娘呢，公司是他们家的呀。
    “行吧行吧，”成晓婉认命地拖了把椅子坐下来，“老规矩，有什么要帮忙的嘛？谁让我交友不慎呢？”
    *
    J&N年终盛宴的场地，富丽堂皇。
    如果说年中的那一次让成晓婉大开了眼界，这一次简直是惊得下巴都要合不拢了。
    只见她一路看看这看看那：“我去，这些布置起来都要多少钱啊？你们俩口子真是差不多得了，该省的钱也省着点花。”
    自从知道了邵书楠是J&N老板娘之后，对于公司的一切花费，成晓婉都不自觉地替她操上了一份心。
    看到主会场的布置后，成晓婉更是忍不住地痛心疾首：“啧啧啧，太奢侈了！！！这都是钱啊！！！我觉得年中那次就够浪费了，这这这太铺张了吧！”
    会场中设了一个完全可以开专业演唱会级别的舞台，舞台前端做了延伸，整体呈T字型，倒是有几分明星走秀的味道。
    “哎哎，那是那个最近很火的歌手，叫什么来的，李佑？那个好像是哪个超模，我好像在商场广告牌上看到过……啊啊啊啊！那个好像是个著名的演员！！！还有这一季选秀新出来的冠军爱豆，据说出场费超贵！”
    成晓婉一路小嘴没停过：“日哦！你们真的太壕了！！！壕无人性啊！！！”
    邵书楠笑笑。这次年终盛会的企划，她在家里扫过两眼，当时也是觉得是否有些太过夸张了，庄景严却是极力坚持。
    行吧。
    J&N创造的财富，花在J&N身上，也没什么不好的。
    邵书楠最终妥协。
    看着陆陆续续进场的同事们都拿出手机，激动着拍着照片发着朋友圈，邵书楠默默地低头盘算着，明年肯定又能吸引不少优秀的人才，这波不亏不亏。
    这次的席位，综合考虑了入职时间，职位等级，还有各人意愿等多方面因素安排，比起往年来得让人舒服得多。每个位置上都摆着一封来自J&N的感谢信，一份精心准备的新年礼，还有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同事们坐在各自的席位上，读着感谢信，拆着新年礼，又摸了摸红包的厚度：“啊啊啊啊啊，我能为J&N工作一辈子！！！”
    邵书楠和成晓婉的位子在T台侧面，正对着舞台，其中也不难看出安排人的一些小心思。
    很快到了晚宴开始的时间。庄景严一身前裁合身的西装，出现在了主舞台。
    “啊啊啊，感觉庄大BOSS今天真的特别帅！”看见庄景严，不少女性员工都骚动起来。
    “是啊是啊，人家英年早婚你们可别惦记了。”成晓婉小声嘀咕道。
    “……感谢诸位同仁一年以来的付出，下面是今年晋升的优秀员工，”主舞台上的庄景严说完，看向了台下的邵书楠，“首先是今年J&N的明星员工——邵书楠。”
    “加入J&N四年有余，邵书楠为J&N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出色完成盛氏集团的收购项目，并拓展了盛氏集团的业务线。”
    “由于J&N的疏忽，一直未能给到她应该有的级别和待遇，我代表J&N向她表示歉意。J&N取消单设的助理高级顾问级别，邵书楠由现助理高级顾问，越级晋升级别高级主管。”
    “哇——！”台下一片惊呼 ，“我以为她今年就算越级晋升，也只是升到个主管的级别，一上来就是高级啊！”
    “仔细算算也没毛病啊，她那个助理高级顾问明显就是恶心人的仅此一人级别，等于越一了级主管，晋升高级主管。”
    “从打开盛氏集团业务线这点来说，确实当得起了。”
    “邵书楠能力强的呀，我还听到一种说法，之前是那个江向明向潜她不成，一直压着级别想逼她服软，没想到她一直不肯低头，这么多年硬是挺过来了。”
    “我去，又双叒叕是江向明那个老色胚啊！敢情是邵书楠没同意，所以他找上了许文清？我说呢，难怪好几次都感觉邵书楠接了没两天的好项目，转眼到了许文清手上。”
    邵书楠在众人的目光中踏上舞台，一步步地朝着庄景严走过去。
    “另外，还有一则喜讯要分享给大家。”
    “明年第一季过后，将举行我与邵书楠结婚七周年庆宴。届时诚邀各位出席。”
    庄景严此话一出，会所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旋即炸开了锅。
    “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我居然听见庄总邀请我们参加，他和邵书楠的结婚周年庆宴？”
    “我好像听到的也……是这样的？还说已经七、七年了？？？”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我去！！！这什么情况？这个世界太魔幻了吧！！！庄总不是著名的钻石单身汉嘛？怎么已经结婚这么久了？算算时间的话，才不是几乎才到法定年龄就领证了？”
    “还是邵书楠！？？疯了吧，还是我听了？怎么可能啊，邵书楠居然会是J&N的老板娘？？？不是什么提前的愚人节活动吧！”
    庄景严一袭西装，在舞台的尽头站立如松。还是那张完美如雕刻的脸庞，此时却完全不见了往日的冷漠与疏离，满心满眼，皆是温柔。
    他绅士地朝邵书楠伸出了一只手，一如儿时的那般。
    邵书楠笑盈盈地向他走去。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手心里。
    “我柠檬了柠檬了柠檬了！你们看见庄总的眼神了么，太宠溺了吧！这要有假，庄总怕是能拿奥斯卡！”
    “所以邵书楠一直是J&N的老板娘，那还在基层岗位拼了这么多年！我还一直以为她家境贫穷才这么不要命地工作！”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总有比你漂亮比你有钱的人，还在比你努力地奋斗！呜呜呜，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
    “哎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有听说一件事，当时没放在心上，这会儿想起来……许文清不是从J&N被开了之后，好像又勾搭上了邵氏集团一个分公司的财务经理。应该又是之前对江向明用的那些路数吧，财务主管可能没啥太大指望，人家答应给她个小组长之类的岗位做做。结果没想到，这位入职第一天，入职手续还没办完呢，又被劝退了！”
    “啊？什么情况？”
    “据说是集团老总亲自下的令，那个财务经理吓得魂都没了！说许文清得罪过他们老总的亲闺女，居然还想来谋职位。邵氏老总的亲闺女，你们品品，再品品？”
    “我了个去，不会是邵书楠吧？我天啊，我听说她好像在老城区那里租的老破小啊？？？”
    “我一开始也没往那想，可是你们看——”说话人指了指台上持手相对的二人，“庄大BOSS背景不用多说了吧，能和庄大BOSS在年龄满没多久就修成正果的，背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简单！”
    “我还以为这是出灰姑娘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戏码，万万没想到，这年头的有钱人都这么爱体验生活的么？”
    “还好之前闹着说，邵书楠用不正当手段从庄总那获取利益的时候我没跟着瞎起哄，啧啧啧，简直想为他们点蜡！”
    ……
    台下议论声四起，惊呼的，羡慕的，懊悔的。
    邵书楠的手被庄景严紧紧地握着，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彼此眼中皆是只有眼前人。
    “向大家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J&N的老板娘，邵书楠。”
    *
    终于被扶正，不用再躲躲藏藏的庄大BOSS抱着她，埋首在她颈间：“算算我们结婚七年了，是时候……”
    他炙热的气息呼在脖子上，痒痒的。
    邵书楠笑着躲开了些，掰掰手指，一副在算着什么的样子。
    “不行，”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现在还不够年限。”
    大BOSS一脸警惕：“什么年限？”
    他好不容易能够光明正大地以她丈夫的身份，站在她身边。为此还废除了办公室恋情的禁令，怎么又冒出来了个年限？
    邵书楠：“我当初校招签合同的时候，另外和HR签了份协议，十年内不考虑。”
    大BOSS：“！！！”
    “那份合同在人事？我现在就去公司把它碎了！！！”
    【完结撒花】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写完了写完了！
    第一本终于磕磕绊绊写完了！
    感谢一路追文鼓励的小天使们！希望下一本再见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