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杀手和她的病弱徒弟》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女杀手和她的病弱徒弟》作者:冰箱满满 文案 警校毕业生凌斓还没入职就成了匪徒手下的路人甲炮灰。醒来她发现自己穿成一名古代女杀手。 系统告诉她,杀完十个Boss,就可获得重生。 当夜截获第一枚Boss。 只是因为在月光下多看了他一眼,再也没能下去那狠手。 少年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她,叫了一声:“主人。”上来就亲吻她衣摆。 凌斓一哆嗦,手中的剑掉到地上,落荒而逃。 她要骂系统了,这么一个奶狗模样人畜无害的美少年,你告诉我是未来毁天灭世的大魔头? 但系统说他是他就是,系统从未出错。 于是把boss带在身边,打算待他有黑化迹象,立刻一剑毙之。 Boss:主人。 凌斓:别、别叫我主人。 Boss:是,爷。 凌斓:……别叫我爷。(虽然在貌美如花温柔病弱的弟弟面前,她确实挺爷的) Boss:……(迷茫委屈的小眼神) 凌斓:……不如,叫师父吧。 从此她开启了“今天Boss黑化了没”“我的奶狗徒弟今天变恶犬了吗”的心路之旅。 指南:被迫营业怂包女杀手做做任务撩撩徒弟(不,是被撩)的日常 1v1,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穿书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斓,言颂 ┃ 配角:《她的偏执少年》求预收,嘤~ ┃ 其它:反派,治愈 一句话简介:我的徒弟是BOSS 立意:治愈 第1章 凌斓是在一颗树上醒来的。她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树枝上。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我去!” 一动,就从树上跌了下来。 她以落地的姿势趴在草地上不敢动弹。这高度,怕是轻则骨折,重则半身不遂。 系统:“请宿主试着站起来活动手脚。” 凌斓怀疑自己摔出了脑震荡。这周围空无一人,谁在跟她说话?声音还如此奇怪。 系统:“请宿主试着站起来活动手脚。” 凌斓鬼使神差地听从那声音的指示,站起来舒展四肢。除了有些可以忍受的皮肉之痛,她并无感到其他不适。 刚才在下落时,她体内似乎有股力量出于自我保护一般突然运作,使她的身子变轻,减少了与地面的撞击力。 系统:“这是内力。” 凌斓:“……内力?”这是听到了什么古老武侠剧里的名词? 半个小时后,凌斓坐在小溪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得不接受自己穿书并绑定了系统的事实。 系统告诉她,她穿进一本架空古言小说《一世江山》里,是书中一个出场不足一章的与她同名的高冷女杀手。 女杀手?凌斓打了个激灵。这荒郊野岭的一个人躺树上睡觉,她还以为自己穿成了小龙女。 竟是个女杀手。 高冷是吗?现在换成了她,只怕画风立刻变成“这个杀手不太冷”。 系统:“欢迎绑定正义杀手联盟系统。” 凌斓:“噫,好土的名字。” 系统:“……” “什么古言小说,我没看过,怎么就穿过来了?”凌斓嘟囔,“我只看悬疑推理,不看言情的。” 系统:“呵呵。” 凌斓咳了咳:“好吧,我偶尔……经常看点言情,但这本书确实没看过。” 系统:“不妨碍你在这个世界做任务。” 她的任务是杀掉这个世界里的十个Boss,完成之后就可回到原来世界里重生。 是的,原来世界里的她,这会儿遗体正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里等家属认领呢。 谁能想到,高高兴兴去看场电影也能遇上杀人案。黑漆漆的影院里,一名戴鸭舌帽的青年突然走到荧幕前,持。枪朝座下观众射击。 作为警校毕业生的她,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与匪徒搏斗,然而还没近身就成了对方的人肉靶子。 系统:“完成任务,送你回事件发生的前一天。” 凌斓想了想,再经历一次,她大概也会这样做。 系统:“……” 凌斓:“我是警校毕业生诶,难道看匪徒杀人置之不理吗?” 系统:“女侠,失敬失敬!” 凌斓:“好说好说。” 系统:“就是智商不太行。你这样的人,就算入了警队,也是一个炮灰。” 凌斓生气了。什么野鸡系统,怎么还人身攻击起来了?我救人还有错了? 系统:“既然提前知道事件会发生,你不会想办法阻止吗?” 凌斓:“说的容易,就算我穿回去了,预知事件会发生,难道我去报警叫警察明天去电影院抓人?还是叫影院明天不要营业?还是拦住每一个要看那场电影的人,告诉他们进去了可能不能活着出来?他们会送我去精神病院的。” 系统:“呵。” 凌斓:又冷笑……或是嘲笑? 系统:“要不还是送你回太平间吧,我们另选他人。10、9、8……” “等等,”凌斓慌了,这死亡倒计时听着太惊悚了,她没有时间考虑其他,“任务我做,boss我杀。” 她当然想重生。父亲早逝,她与母亲相伴多年,若再失去了她这个女儿,对母亲的打击无疑是灾难性的。这会儿想来,她当时确实冲动了些。既救不了任何人,还把自己搭进去,做了毫无意义的炮灰。虽然,哪怕她不冲上去,在匪徒毫无目标的射击下,她也可能会死。但当时她的座位离出口很近,她逃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幽暗、封闭的空间,魔鬼突然出现,冰冷的枪声、惊惧的尖叫声、绝望的哭喊声交织,即使看不清画面,但那些声音凌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如果可以回去,她一定要设法阻止那场惨案的发生,挽救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凌斓看着水中的自己,一身黑衣,竖着头发,双眉修长,星眼如波,一张清秀绝俗的脸丝毫不因那一身男子装扮而失了风情。 凌斓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身皮囊她是满意的。 只不过,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女刑警,不曾想先在异次元世界当了一名女杀手。 系统:“你要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你所做的事同样是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 凌斓:“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还没做好心理建设,系统就通知她,第一个任务开始了,今夜就要行动。 Boss一号:言颂。 系统把此人的资料以简短的文字形式输入到她脑海里。大致是说,此人是书里的终极大反派,毁天灭世的大魔头,整个国家将因他伏尸百万、血流漂杵、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要多可怕有多可怕,要多凶残有多凶残。 凌斓瑟瑟发抖,同时也疑惑:“不是说任务是由易到难一级一级升的吗?怎么上来就是终极Boss?坑我呢?” 系统回了个“微笑”颜文字,“呲”的一声,下线。 凌斓心中有一万句脏。话飙过。 入夜,一辆马车在京都长乐街不疾不慢地行进着,青石板路上留下一串答答的马蹄声。 突然从路旁冒出一个身影,跌在路中间,拦住马车的去路。 车夫一拉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何人挡路?”车夫问道。 “大哥,我脚崴了,走不了路,你的马车可不可以顺路捎我一程?”凌斓一手撑在地上,一脸楚楚可怜地请求道。 “速速闪开,何府的马车都敢拦!”车夫喝道。 “不是,大哥,我脚真的好痛,你行行好……”凌斓边说边撑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朝那马车拐去。 “走开走开!”车夫朝他摆手。 凌斓轻松一跃跳上马车,车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凌斓举起的剑柄敲晕了。 系统:“你有武功,对付一个路人甲车夫,大可不必演戏。” 凌斓把车夫拖下马车,搬到路边,然后自己驾起了车。 她才刚穿来,原主的功夫,她哪里会用?但她自己也是受过警校训练的人,基本的底子还是有的。 截获Boss后,她驾着那马车,飞快地朝城郊奔去。她不认识路,系统在她脑海里自动投放了一片地图。 凌斓的心怦怦直跳,握着缰绳的手也有些发抖。说起来,她的胆子是很大的,敢一个人冲上去与匪徒搏命。可取人性命这种事,她可没干过啊。 一口气跑到了京郊,她在一座破庙前停下。 喘了喘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凌斓掀起马车的帘子,走了进去。 借着今夜皓白的月光,她看到传说中的终极Boss歪着身子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并无意识。 难怪会第一个出场了,现在的boss还未成年,这还是个小孩嘛,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叫言颂,名字透着股温柔。 凌斓惊叹,这位弟弟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虽然月色之下看得朦胧,但那五官轮廓绝对是精致的无与伦比。 凌斓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一时挪不开眼。 但她及时地制止自己沉迷美色,赶紧办正事。 就是现在,boss未成年,且在昏睡中,战斗力为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手里的剑刚拔出一寸,只见言颂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凌斓吓得赶紧把剑藏身后。 看着言颂缓缓睁开眼睛,她紧张得呼吸声都静音了。 沉睡的恶魔在黑夜里醒来,他是暗夜的主宰,黎明之前世界将为他所倾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再也照不到这片土地上…… 有画面了,凌斓的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两人在寂静的夜色里四目相对,少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凌斓紧紧握着藏在身后的剑,准备伺机而动。 言颂站起身来,凌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糟糕,她竟然怂了。她一个连悍匪都不怕的汉子(不,女汉子),居然怕眼前这个小孩?都怪系统提前给她洗脑,什么残暴指数十级的灭世魔头,让她不能直视眼前这个拥有惊世骇俗颜值的美少年。 这时,少年跪在她脚边,捧起她的衣裳下摆轻吻:“主人,言颂来伺候您。” 凌斓一愣,手里的剑“砰”的一声掉地上。 言颂捡起她的剑,呈到她面前:“您的剑。” 反派大佬跪在你面前叫你主人是一种什么体验? 凌斓不知道,她现在只想逃。 “主人,今夜可是要在这车里?” 凌斓僵住。诶?这台词怎么听着有点羞耻? 明明是清泉般的少年音,为什么她竟听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魅惑? 她想抽醒自己被美色糊住的脑子。人家可是个孩子啊……不,人家可是个Boss啊! 凌斓一把从言颂手里夺回剑,慌乱地逃下马车。 眼下这是个什么剧情,她应对不来。 想呼叫系统,可系统这坑货故意在这时候下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后期还会回到现实世界去阻止电影院杀人案的发生。 —— 新文《她的偏执少年》求预收 文案:宋亦初在机场接到朋友的儿子司言,当年腼腆乖顺的小男孩已野蛮成长为一个十七岁的问题少年。 她摇摇头。头发,要剪掉;乱七八糟的纹身,去洗掉。 在被委托担起监护人责任的日子里,她发现少年乖戾暴躁的外表下,内心是一个极度孤独封闭的的世界。 在把这个不正常少年渐渐变为正常之后,她发现她的世界开始变得不正常。 对她一直有好感就差一层窗户纸的男同事突然疏远了她;向她发起猛烈攻势的钻石王老五莫名消失了;聊得来的相亲对象毫无征兆地将她拉黑…… 她成了异性绝缘体。 直到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她为他庆生,喝醉了酒,发现少年偷吻她手指,才发现这个问题少年身上最大的问题。 他说:“你注定是没人要的,不如,等我长大……” 她摇头:“不可以。” 少年唇角一歪:“我说,等我长大,给你养老!” 指南:温柔清甜姐姐x病娇偏执少年(男女主相差八岁) 1V1,HE—— 第2章 言颂跟着下了马车,亦步亦趋地紧随凌斓身后。 凌斓突然转身,言颂止步不及差点撞进她怀里。 凌斓及时扶住了他。 言颂抬起头,嘴角擎着一丝微笑。 那微笑,怎么说呢,让凌斓感觉是非常标准的服务行业式微笑,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恰当好处。 月光下,少年恭敬地站在她面前,身形单薄。许是夜色衬托,那张脸苍白的像个夜行的吸血鬼。 当然,之所以是吸血鬼,而不是什么别的魑魅魍魉,还不是因为自古吸血鬼多美男。 凌斓定了定心神,提醒自己不能放松警惕。 Boss即使未成年也依然是Boss。 她背着手,端着脸,努力摆出强大的高冷气场,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言颂笑了笑:“只要主人喜欢,怎么玩都可以。” 凌斓瞪大眼睛。什么叫怎么玩都可以?这个“玩”指的是什么? “你,为何叫我主人?”这第二句仿佛漏了气,气场降低一半。 “向来是这么叫的。院主让我伺候谁,谁便是我的主人。二公子若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言颂柔顺地答道。 “二公子?” “您不是何府的何二公子吗?” 凌斓记得那车夫确实说那是何府的马车。言颂和那位二公子是什么关系?他是他的奴仆吗?可言颂明显不认识他,把她当成了二公子。也许,今晚是他第一次去见何家那位二公子。 凌斓没否认。她想她干脆就冒充一下这个二公子好了。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二公子喜欢,哪里都可以。”言颂依然是一脸波澜不惊的微笑。 凌斓不由烦躁。眼前这个未成年版boss,那么柔顺那么卑微那么人畜无害,浑身上下一丁点反派的气息都嗅不到,让她怎么下得去手? 凌斓又胡乱朝前走着,言颂跟上来,她朝他摆摆手:“你就站在那,别跟着我。” 言颂顺从地停止了脚步。 凌斓走进破庙里,随便往草堆上一躺,想定一定心神。 定着定着,她感到了一丝困意。也不知现在是几点钟了,她的作息一向很规律,生物钟也强。以往这个时候,她大概已在被窝里,喝一杯妈妈倒的牛奶,听着广播剧准备入眠了。 而现在,她身处一个不知名的朝代,独自一人躺在一间阴森森的破庙里。她不怕黑,也不怕什么怪力乱神,她就是觉得有点孤独,有点想家…… 诶,言颂还站在外面吗? 凌斓出去一瞧,果然见他还远远地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位置。 好听话的孩子啊。 “言颂,你过来。”她叫他。 他便朝她走来。 管他boss不boss的,好歹也是个大活人,先抓来做个伴吧。 凌斓还是坐在原先的地方,对言颂道:“随便坐吧。” 言颂看了看四周:“需要生火吗?” “诶?”凌斓一怔,“怎么做?”她也感到了凉意。从野外的景象看,此时已经入了秋。这样幕天席地的睡一宿,难保不冻出病来。 言颂捡了些枯草枯枝,堆在一起,又将马车上挂的灯笼取了下来,用蜡烛点燃枯草。 火堆生起来了。 凌斓还以为,她要看到古装剧里钻木取火或火石打火的场面了。 庙里的残烛也被言颂点了起来。 室内亮堂了。 两人隔着火堆而坐,凌斓忍不住打量对面的少年。 是小说里的人物没错了。凌斓可没在现实中见过这样的绝色少年。这还是没长成熟的,以后长熟了得是多么风华绝代。 他光是静静地坐在那,凌斓便觉得身姿如女孩般美妙,体态恭谨又不失优雅。 反观自己,凌斓有点惭愧。作为女性,自己的坐姿是不是粗犷了些? 于是不动声色地收敛了一下手脚。 言颂似乎在她肆无忌惮的目光里接收到什么信息,默默地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Boss一靠近,凌斓的警觉立刻提高,一手提起剑做防御状:“作甚?”到底还是怵着他。 言颂微微怔了怔:“您不需要我伺候吗?” “不必。离我远点。” “是。”言颂顺从地又回到对面,直着身子跪坐好。 凌斓不想与他一晚上大眼瞪小眼地坐到天亮。烤着火身体暖洋洋的,她的困意袭上来,挡都挡不住。她侧身躺下来,用一只手臂枕着头,一只手臂抱着剑,一边昏昏欲睡,一边对自己说不可放松警惕…… 影院,漆黑一片,一个身影忽然站在荧幕前。影院的灯忽然亮了,照向那个身影。荧幕前的魔鬼抬起头,露出狰狞的苍白的笑脸,举起手里的枪…… “砰--” 凌斓浑身一颤,陡然惊醒。那枪声,仿佛就在耳边。 令她不寒而栗的是,她在梦中看到的魔鬼的脸,是言颂。 然而,马上她发现了更惊悚的事,她怀里居然依着一个人,而她的一只手竟还搂着他。 是言颂,他弯着身子睡在她怀里。 他们不是隔着火堆睡的吗?他是怎么跑到她怀里来的? 凌斓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搂着boss睡了一晚上! 整个人都不好了。 顿时暴起。动静太大,把言颂也惊醒了。 “二公子,怎么了?”言颂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她。 凌斓故作镇定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 “……我是说,你为何睡我身边?” “夜里火堆熄了,我怕您冷。” 凌斓:“你……”这么说的话,再对他发脾气好像显得她不讲道理。 被人占便宜都毫无知觉,她睡觉这么死的吗? 一定是她刚穿过来,需要倒时差的缘故。就凭她这警觉性,boss要干掉她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诶,刚刚她是觉得自己被吃了豆腐吗?可看刚醒来时的姿势,好像是她占了人家便宜? 凌斓觉得太丧了,不敢正视言颂一眼,捡起剑快步走出了破庙。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 凌斓跑到小溪边,掬了把凉凉的溪水洗脸。本以为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是一场梦,她依然在自己家中,有妈妈的早餐在等她……她今天还要去警署拜师,王队长已经答应收她为实习生,她就要开启她的梦想之旅…… 可现在,不管洗几把冷水脸,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她依然是这个异时空的女杀手,身后还跟了个boss……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去啊! “叮”的一声,系统上线。 系统:“想回去就赶紧做任务。没想到一晚上过去,你还没得手。” 凌斓还没来得及回复系统,言颂的帕子递到她面前。 “二公子,擦擦脸?” 凌斓抬头看他。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树叶打在他的脸上,少年容仪如玉,眼如秋水,浑身都散发着明净柔和的气质。 见她不动,言颂伸手为她擦去一脸的水迹。 凌斓心头一动。真是个好温柔的男孩,她怎么会在梦里把恶魔的脸想象成他…… 这该死的Boss滤镜! 系统发出警告:“不要被目标对象的外表所迷惑。他的内心已有黑暗的种子。” 凌斓相信,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言颂的眼神,很干净。 “你会不会搞错了,这暖心的小天使真的是灭世反派大佬?”凌斓在意识里与系统对话。 系统:“呵。还是送你回太平间吧,会被五官影响三观的宿主不适合执行我们的任务。” 凌斓:“……又来。”这位系统爷脾气还挺大,一言不合就要送她回太平间。她连质疑的权利都没有吗?虽然她心里也清楚,系统从不出错。 “我倒是想问问,要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死掉了,你会把我送去哪?”毕竟,杀手这个职业,危险系数很高的诶。 系统:“若再次死掉,那你就是真正的、彻底的game over了,连投胎都没有的那种。” 凌斓:“也就是说,要想回去,我必须在这活着做完所有任务?” 系统:“正确。” 凌斓觉得,这太难了。眼下,最简单最易得手的第一个任务,她都过不去了。 系统:“滴--”言颂档案读取中…… “啥?”凌斓还在懵,系统已读取完毕Boss档案,并转化成视频的形式输入到她的脑海中。 凌斓看到一片起火的宫殿。 大殿外,年轻的帝王在一个身披甲胄的男子面前从容地举剑自刎。皇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漠然地对甲胄男子道:“言颂,这一切,可如你所愿?” 甲胄男子抬起头,铁盔下是一张俊美非凡的脸。 凌斓一惊。是言颂,那男子确是言颂。相较现在一袭青衫的少年,甲胄下的青年言颂满脸冷厉阴鸷。 皇后淡淡地笑了一声:“这辈子,你都是个可怜人。” 甲胄男子浑身一震,眼神里戾气大盛,但随着戾气退去,他的眼里只剩下一潭死水。 她就用那样倦怠的、云淡风轻的、高高在上的、甚至有一丝悲悯的语气,用一个“可怜人”定义了他的一生。 甚至连一丝恨都不屑给。 他连她的恨都不配得到。 这对于他几乎是最高程度的凌迟。 皇后捡起剑,随她的夫君而去。闭目前,躺在夫君身侧,握住了他的手。 系统:“这是书中的结局,男二言颂染血上位,谋夺了男主的江山,情深不渝的帝后男女主在他面前牵手自刎。” 凌斓:“原来是Be虐文。那后来呢?” 画面继续。 这之后,言颂成为帝国统治者,开启新的王朝。他疯了,喜怒无常残暴嗜杀到近乎变态的程度。拿活人当箭靶是日常,喜欢把人丢进兽池欣赏野兽食人的场面,把直言进谏的臣子当场杀掉分尸,并逼迫其他臣子生食其肉……宫城每日都要清理血迹,每日都会运出尸体。他还穷兵黩武,常年征伐,铁骑踏处尸山血海。历代暴君的行径他皆有过之而无不及。王朝在一个疯子的统治下腥风血雨人人自危,对百姓而言更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这场修罗统治持续了将近三十年,整个民族如同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 画面结束。 系统:Boss一号,言颂。诛杀理由,染血上位,一代暴君。 凌斓整个人陷在震惊之中。亲眼目睹过暴行后,她再也无法直视身旁这位看似纯良无害的小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穿越待开文《京城第一楼》求预收: 乔茵当了二十年专注享乐的富二代,一朝穿越,她的家族企业由五星级连锁大酒店变成了京城一家濒临倒闭的小作坊客栈。 她的父亲,也就是客栈老板正准备把客栈卖掉回家种地。 “慢着!”乔茵当机立断把小客栈保下来。 过不了穷日子的她只好一边哭唧唧一边卷起袖子来创业。 小客栈在她的打理下渐渐风生水起,壮大成京城第一楼。 她的酒楼里,不学无术、插科打诨的顶级富二代苏隽是常客。 看见他,她笑了,仿佛看见了曾经相似的灵魂。 一场“豪赌”,让她输了自己,沦落成他的丫鬟。 上班第一天,她面无表情侍立在他床边:“少爷,擦脸。” 狗男人腆着俊脸凑过来:“你帮我擦。” 受不了狗男人花样百出的撩,她跑了。 几天后,狗男人以一条街的商铺为聘礼上门求娶。 她笑:“区区一条街铺子……” 男人从匣子里取出一叠又一叠地契。 直了眼的乔茵:“我嫁,是狗也嫁。” 苏隽:“……” 指南:败金女青年古代奋斗恋爱的日常,1V1,HE 第3章 “不能再犹豫了,动手吧。”凌斓对自己说。杀掉魔头,造福人类。这个人类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十个boss,干掉一个是一个,早点完成任务,她就可以早点回家。 凌斓“刷”地一下抽出剑,抵在言颂脖子上。 动作急了点,而且生涩,言颂白皙的脖子上被她划出一道血痕。 “二公子,言颂可是做错什么?”言颂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辜。 “你、你十恶不赦!” “请公子列举一二。” “……”这题凌斓突然答不上来。言颂作为暴君残害人类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犯罪事实尚未形成,她貌似没有理由对他处刑。 系统:“防患于未然。他迟早要黑化。” 凌斓:……你丫还能读取到我心理。 “就算防患于未来,那也是干预他的人生轨迹,不让他去当皇帝不就完了。照你这么操作,如果能预知未来,是不是所有的罪。犯在一出生都要把他杀掉?” 系统:“你是不打算做这任务了?那不如……” “送我回太平间?”凌斓叹口气,“不是不做,先缓缓行吗?我先观察观察他,若他确有黑化迹象,我一定一剑毙之。” “呲”,系统下线。 凌斓懵了。这是同意让她先缓缓,还是准备把她送太平间? 言颂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位表情复杂的二公子。他的剑还抵在他脖子上,不知他在思索什么,已经走神很久了。来之前院主提醒过他,这位二公子性情古怪乖戾,极难伺候。他想过不管二公子做出什么怪异行径,都不要表现出惊慌。但他可没想过他会要他命。 看着他把剑收了回去,言颂微微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二公子是个怪人。跟着他得更加谨慎才是。不过,各种各样的“主人”他见过多了,各种场面他也见过多了,不是那么容易惊慌的。 凌斓等了一会,发现自己没有消失,还在这个时空里,就默认系统同意了。 既然暂时不会死,那就好好安排一下自己在这里的生活。 她感到肚子有点饿。以往这个时候,妈妈已经买了她最爱的豆浆油条摆在桌上了。 凌斓不由地落了一滴泪。尽管想家想得咬牙切齿,她暂时也没法狠心对身边的boss下去手。 言颂看见凌斓突然落泪,不由纳罕。这个二公子,长得像女子一般秀气,心思也像女子一般让他难以揣测。半夜三更把他带到郊野过夜,他以为他有特殊癖好,这并不奇怪。但昨晚他什么都没有对他做。一会要杀他,一会自己掉眼泪,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到底在想什么? 凌斓想去城里吃点东西。她想问系统,原主有家吗?有落脚处吗? 但系统貌似今天不想理她。 她从身上摸出一点银子,应该够她撑几天。 何府的那辆马车,依然停在破庙边。她解下了马,车就不要了。毕竟这车是劫来的,她不敢明目张胆开到城里去。 凌斓学过骑马的,策马奔腾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就这一匹马,她骑上了,言颂怎么办? 犹豫了一会,她就自己坐到了马上,让言颂步行在后边跟着。就该虐一虐他,看他内心的黑暗小宇宙会不会暴露出来。一旦暴露出来,她才能说服自己动手。 不过,她也很忐忑的。留这么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谁知道到时候是谁灭掉谁。 凌斓骑着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言颂这小身板,她怕他跟不上。 果然,没过多久,言颂步子越来越慢,但他在努力强撑,不露出吃力之色。 凌斓回头看他一眼,摇头。这小子,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身体素质不太好的样子。从郊区到城里,少说也有好几里,让他这么一路跟着,万一半路晕在了路上,她还要负责扛着他? 不对,这小子不是奴仆吗?做下人的,没道理这么娇气呀。她当年参加学校的远足活动,二十公里的路程都没吭哧过一声呢。 一番心理挣扎后,凌斓终于手一挥:“言颂,上来。”让他坐在了她身后。 不为别的,真的就是因为他走得慢,而她,肚子真的很饿。她想立刻吃早饭。 载上言颂后,凌斓立刻加快速度。言颂因为没有扶持,差点摔下马去。 凌斓觉得,现在的boss应该是没有武功的。 “你要不抱住我腰?”她朝身后的他说。 言颂顺从地小心翼翼地揽住了她的腰。 凌斓一夹马肚:“坐稳,我要飙车了!” 言颂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没有飞出去。 进了城里,凌斓不禁四处张望。 不是道具,不是群众演员,不是布景,不是影视城,一个活生生的古代世界展现在她眼前。街道、马车、店铺、行人……所有一切,在凌斓眼里都成了景点。她不停地东看西看。要是她带了手机,这会儿怕是要拍得刷爆内存了。 不愧是京都啊,气象繁华。街道熙熙攘攘,百姓生计井然有序。想来如今算是个盛世。封建社会的百姓过点好日子不容易,想到这样的景象日后会被言颂破坏掉,也是来气。 “下去。”一来气,她转头就把他赶下马。 “是。”言颂慌忙下马。可因为凌斓坐在前面,他没法下手找支撑点,硬生生从马上滚落了下去,摔在地上。 凌斓:“……” 现在的boss真的好卑微啊。她很好奇,奴仆出身的他,到底是怎么逆袭的竟然能夺了男主的江山? 这本叫《一世江山》的书,她真的好想看噢。而她现在,就活在那个作者创造的世界里。 凌斓在街上买了两个包子,两文钱。啊京城的物价还是很亲民的嘛。她掏出一块碎银子,老板说找不开。 凌斓看过古装剧,那些提着剑的大侠在外面吃完饭,不管吃牛肉还是面条,从来都是直接拍下一块银子潇洒地走人,从来没有找钱这回事。 她不行。异地他乡的,身上就这么点钱,她要留着过日子。 正犯难着,言颂从袖中掏出两枚铜钱递给老板。 既然出钱了,凌斓将包子分了他一个。 “多谢二公子。”言颂双手接下。 第4章 一上午的时间,在京都随便逛逛就过去了。 言颂为她牵着马,一路默默跟随。 其间凌斓买了两串糖葫芦,一盒桂花糕,一把小木梳…… 都是言颂付的钱。 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一晃到了中午饭点,凌斓又饿了。刚好她路过一家名为“知味楼”的酒楼,看门面挺高大上的,门口挂了菜牌,那上面的菜名个个风情万种,什么莲房鱼包、汤浴绣丸、炉焙鸡…… 想来人均消费不低,进进出出的看着都像是体面人。 凌斓带着言颂不自量力地进去了。 “早上让你破费了,这一顿我请。”她拍拍言颂肩膀道。 伙计上来招呼,凌斓不知怎么点菜,很多菜名她听着甚至不知道是道什么菜,一脸懵。伙计难掩鄙夷之色:这哪来的土包子! 言颂一一为她解答,比如傍林鲜是煨竹笋,踏雪寻梅是糯米枣汤等。 凌斓尴尬地咳了咳,自我掩饰道:“我一向不来酒楼,都是下人买来给我吃的。” 言颂脸上是不变的微笑。何二公子是何老爷私生子的传闻,他是听过的。二公子被接入何府前,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因此不曾出入高档酒楼也并不奇怪。 凌斓见言颂站在一边,没有入座的意思,便作了个“请”的手势,邀他入座。 “谢二公子。”言颂坐下了,“公子打算何时回府呢?” “回去作甚?外面多好玩。”凌斓有些心虚。 “是。”言颂只是点头。他知道,这位二公子虽入了何府,但在家族中备受排挤,立身艰难,导致他性格怪异乖僻,不愿回家也是常理。 饭菜上桌后,凌斓抓起筷子一通饿狼扑食,却发现言颂端坐在那不动筷子。 她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对言颂道:“吃饭。” 这次言颂没有立即答“是”,眉目间有一丝一闪而过的痛苦,但很快又恢复标志性微笑,拿起了筷子,轻轻地沾了点米饭,吃相十分斯文优雅。 但他刚才为难的小表情凌斓是捕捉到了。 想来这个时代奴仆跟主子一块上桌吃饭是逾越规矩的,所以他挣扎了一下。 饭,还是要让他吃的。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打架? 她现在可是一名女杀手,她总得了解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原主是个高手,现在换了芯了,她想知道这具身体的武力值是否保持不变。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人打一架试试身手。就像她从树上跌落,身体里的内力自动运作一样,当她面对外界袭击时,强大的武力值自己就会爆发吧。 同时,她还想试试boss的身手。虽然就目前来看,Boss还是只弱弱的小白兔,但不排除他会有掩藏。当一个人身处险境的时候,才会暴露他自我防御的本能。 酒足饭饱后,凌斓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开。 伙计追上来:“公子,一共五十两银子。” 凌斓摊摊手:“我没钱。”不好意思,有生之年也体验了一把霸王餐。 伙计在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之后,立刻报告掌柜。 那掌柜一道凌厉的目光朝她射过来。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保安团走来了。 凌斓捋捋袖子,摩拳擦掌。她寻思着,只是做个测试,一会出手还是得收敛着点,真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一个汉子上手来擒她,她刚闪开,另一个汉子就抓住了她左胳膊。她举起右手掌朝他劈去。 这两招用的都是她在学校学的格斗术。可她学的那点本事,一对一或许能撂倒个汉子。对手多起来,她哪里招架得住?武力值小宇宙也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爆发,她有点慌了。 凌斓已经不是在打架,她只剩躲了。躲桌子底下,躲客人身后,大堂里杯盘碗筷乱飞,客人纷纷逃离。 掌柜大怒,喝道:“何方狂徒,敢在我知味楼寻事?”对方武力装备升级,抄上了家伙。 言颂夹在混乱中,挨了好几下棍子。 凌斓退到窗边,毫不犹豫地跳上窗子。这是二楼,跟昨天她摔下来的那棵树差不多高。 于是她纵身一跃,就从窗口跳了下去。幸好,轻功没有掉链子。她安全落了地。 轻功加持,她一口气跑了好远。直到确定身后不再有人追上来,她才停下来歇气。 真尴尬,以为自己是个王者,不料是个青铜。凭这战斗力,几个小妖都干不过,她还要去干Boss?十个?难不成都是像言颂那样的还处于弱小时期的boss? 系统突然出声:“重修。” 凌斓:“嗄?” 系统:“你是继承了原主的内力,但不会运用。原主的身手是她这么些年一招一式练出来的。趁这具身体尚有记忆,尽快把原主的武力值重修回来。” 凌斓:“怎么修?” 系统:“不要什么都问,自己动脑子。” 凌斓:“……” 系统态度越来越狗了啊。把她弄来,要她做任务,还不负责给攻略? 草,还不能骂它,它能读取她心理。 凌斓:“那我可以知道原主她有没有住处吗?” 系统:“一千公里外的白鹤观。” 凌斓一翻白眼。一千公里?在这没大巴没高铁的年代,一千公里就是西天取经了好吗? 她唯一的交通工具--那匹马还栓在酒楼外面。 诶,言颂也被她落在酒楼里。 他似乎真的没有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 她亲眼看到,他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棍子,身上带了伤。 她一逃了之了,他落在那些人手里,少不了有些苦头吃。 她转身欲回去救他。然而刚迈开步子,就原地止住了。 不对,那可是言颂,未来会掀翻世界的男人,需要她去救? 何况,她的任务可是杀他呀。若有人替她解决了,还省得她亲自动手了呢! 何况,boss之所以是boss,那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啊。这一点小小的麻烦,死不了他。 何况,暴君吃再多苦头也不值得同情好吗? 何况…… 原地踟蹰三秒后,她选择奔向酒楼。 什么boss不boss的!就算毁天灭世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在的他什么都没做,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啊,她为什么要为没有发生的事产生偏见,给他打上魔鬼的标签! 偏见可以把一个人毁得很彻底! 在电影里,魔丸转世的哪吒,从出生就承受了所有人的偏见。然而父母持久的爱和敖丙难得的友谊让他改变了命运。 没有人天生是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求收藏嘤嘤~~ 第5章 凌斓飞快地朝酒楼方向奔跑,途中,她看见了言颂。 他牵着马,腿上带了伤,缓慢地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言颂。”她忙叫他。 他看见她,微笑。 她走到他面前,看到他嘴角渗出的一丝血,心内愧疚,指尖轻轻抚上去,为他拭掉。 “对不住,不该丢下你。”她说。 “不碍的。” “他们放你走的吗?” “我付了钱。” “诶?言颂你有这么多钱?” “我身上有个玉佩,足以抵一抵。” “玉佩?是不是,某个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凌斓担心。 一个奴仆身上还有这么值钱的物件?想必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玉佩诶,在电视剧里一般都是作为信物的存在。 千万别告诉她那是亡母遗物之类的。 言颂:“是以前的一位主人随手打赏的。” “哦……你好像跟过很多主人?” 言颂点点头:“是。” 凌斓:“我是不是最穷酸的那一个?”不好意思,冒牌老板发不了你工资,还坑了你一顿饭钱。 言颂:“二公子说笑了。”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钱,日后我还你。”凌斓讪讪道。眼下她的银子,有更要紧的用处。 “言颂,上马。” 言颂微微一怔。 “你受伤了,别走路了,上马吧。”凌斓从他手里牵过缰绳。 言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麻利地扶上了马背。 凌斓牵着他往前走。 首先她去药铺给言颂买了药酒。然后,她走了几条街才找了家看上去比较廉价的客栈,带着言颂住了进去。 本来想开两间房的,但想着言颂有伤需要照顾,加上自己银子有限,就勉为其难开了个标间。 一进房间,凌斓就对言颂道:“脱。衣服。” 言颂默默解下上衣,还准备脱。裤子。 “等、等一下,”凌斓连忙阻止了他,“下面的伤,你自己动手就可以了。” 言颂怔了一怔。 凌斓不自禁盯着言颂的上半身看。若没有那几道不和谐的淤痕,这身肌肤莹白光滑,堪称如雪如玉……就是不太壮实。毕竟,还没发育全嘛。 她倒了点药酒在手上,用力地搓了搓手掌,然后在言颂背上青紫的淤痕上轻轻按摩。 “待会儿我的力度会加重,你忍着点。应该没伤到骨头,但这也是很严重的软组织损伤了。不及时化瘀会肿得很厉害,”凌斓边揉边叨叨,“不过你放心,我按摩手法很娴熟的。以前学校训练,经常有同学受伤,都是我给按的。当然受伤最多的还是我了,久病成良医嘛。我的格斗、擒拿总是不合格,训练了很久。最严重的时候,我两个手臂、整个背上都是青……在这方面其实我就是个学渣,偏偏执着要上警校……”说到后面完全是自言自语了,她知道言颂肯定一头雾水。 背上擦完,接下来是手臂。 凌斓拎起言颂的胳膊“啧”了一声:“你这身板,还在发育期,偏瘦,要多吃肉。” 转头丢下人家的胳膊去倒药酒。 言颂疼得“咝”了一口气。 倒上药酒后,凌斓握住言颂那骨节分明的手,她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慢慢地往上推。 手臂上两道淤痕扩散得有点严重,凌斓加重了按摩力度。 言颂额头沁出了汗。 凌斓看着他:“疼就叫出来,没事。你这么瘦,打在骨头上一定很疼吧。但凡身上多长点肉,也能当层保护垫。我小时候没少跟男孩子打架,但我仗着一身膘无所畏惧啊。” 言颂只是安静地坐在那由她摆弄,安静地听她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哪怕吃痛,他也不哼哼,脸上依然保持微笑。 凌斓再次感叹,这真是一张非常容易讨人喜欢、博人亲近好感的脸。试想,谁会讨厌一个容貌俊秀干净、嘴角眉梢永远带着微微笑意、一看就很灵巧乖觉的少年? 但是那微笑过于无懈可击,以至于凌斓看着看着,就觉得那像一个没有温度的面具。 他把自己的脸活成了面具。 “言颂,你今年多大了?”凌斓问道。她想了解他多一点。 “十三。”言颂轻声答道。 “那你……什么时候给人做……”凌斓想问什么时候开始给人做奴仆的,又怕“奴仆”这两字直接说出来伤人自尊。于是婉转了些:“什么时候开始伺候人的?” 言颂垂眸:“六岁。” 凌斓心里一叹,六岁就给人当奴隶了,boss到底是什么穷苦的出身? “那你的父母……”凌斓很小心翼翼,就怕牵扯出少年内心什么不堪的过往。 “我并未见过父母。”言颂睫毛微动,淡淡答道。 但凌斓明显感觉到那只被她握着的手有一瞬间的颤动。 凌斓不再问下去了。虽然她对他还有很多的好奇,但也不敢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去打开他的世界。 夜里,刚入睡不久的凌斓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她怀里钻。迷迷糊糊间以为是自己养的博美大白,那小家伙总是喜欢在她睡着的时候钻进她被窝,缩在她怀里。 凌斓很自然地伸手搂了上去,抚抚它的毛。 诶,没有毛?这手感不对啊! 有一丝意识瞬间回魂了。她现在在古代,哪里来的大白? 一下子惊醒了,坐起来,将身旁的人影一脚踹到了地上。 黑暗中,只听到对方发出一声呻。吟。 是言颂? 凌斓惊呆。这小子,老爱爬她床是什么毛病?这才多大,看着也不像是有色心的人。难不成又是怕她冷?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异性开房,但她对这个未成年异性几乎是没有防范的。 不对,防范是有的,但也没往那方面防范啊。 这不是他的身份和人设会做的事。 从身份上讲,一个奴仆,谁给他的胆子窥觊主人的身子?而且还是个十三岁的小金针菇,他的生理和心理都长熟了吗? 人设上,言颂走的是爱女主爱到心理变态却求而不得的偏执深情男二路线,这种很吸粉的深情男二人设怎么可能是个小色。鬼? 然而好色也说不通啊。在言颂眼里,她不是个公子吗?男的诶!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凌斓抓起床边的剑,用剑鞘戳着言颂的肩:“你做什么?” 地上的人影气息有一丝紊乱,但很快恢复平静。 “二公子可是对言颂不满?”他的声音不见起伏,却有一丝难掩的低落。 诶?凌斓一愣。这又是什么说法?对他满不满意跟他爬她床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个时代,主人需要通过跟奴仆睡一张床来表达对他的满意? 别欺负她读书少,她没听说过哪朝哪代有这样奇特的习俗。就算架空,也不可以这么离谱。 见她不回应,言颂从地上站起来。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见他那双闪烁的眸子。 “一定是言颂做的不够好。言颂知错了,二公子早些歇息吧。” 言颂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躺好。 满脸问号和省略号的凌斓这下哪里还睡得着。言颂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现在的剧情让她很懵逼。 回想昨晚第一次见到言颂,他上来就亲吻她衣摆,这就不像一个正经奴仆会做的事。看他的举止言谈,也许是带着一分服务行业的恭谨,但也不像是个纯粹的下人啊。 若如他所说,六岁就开始做下人。可他那具身体,怎么看都不是一具下人的身体,那简直比闺中的小姐还娇嫩如水、风姿绰约啊! 言颂的美,是一种不具性向的美,是少年在未长出明显的男性特征之前,那种干净剔透的美。 而言颂仿佛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美,越是不自知越是在不经意间将之散发得淋漓尽致。 他仿佛又是知道的,他取悦的姿态尽管自然不做作,但那也是取悦。 第二天,言颂醒来,看到一个精神萎靡、眼圈发黑的主人。 凌斓昨晚被他这么一爬床后,后半夜就没睡踏实。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言颂的言行举止,并不停地加以分析。她的思维出奇的活跃,她的心理活动出奇的丰富。加上要提防言颂再有不轨之举,这一夜她就这样硬生生熬到了天明。 言颂打了一盆水来,绞了毛巾给她:“二公子,擦脸。” 凌斓把毛巾敷在脸上,无力地又瘫在床上。 “叮”一声,系统上线。 凌斓瞬间来了精神:“关于言颂的资料,你给的太少了。” 系统:“小姑娘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凌斓:“是是是。告诉我他现在的身份。” 系统:“你经历了什么?” 凌斓:“他……似乎想睡我。” 系统:“自信点,去掉似乎。” 凌斓顿时炸了:“他真的想睡我?”拉下毛巾,一脚踹翻侍立在她床边的言颂,然后拿被子护住自己。 言颂捂着胸口,惊讶、委屈又不解地看着她。 系统:“这是他的职业习惯。确切地说,是想和你睡。” 凌斓目瞪口呆:“什、什么职业?” 系统:“他是娈童。” 娈童?凌斓震惊得一塌糊涂。是她理解的那个娈童吗? 第6章 娈童,供男性玩弄的美少年。 凌斓知道,历史上曾有过很多男风盛行的时期,豢养男宠、淫。狎娈童是达官显贵上流社会的情趣。 拥有娈童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凌斓没想到,她穿来的这个时空——大齐朝也有这样的设定。甚至在大齐,男风从上流社会吹到了民间。 民间不乏一些有财有势的男子,或有此癖好、或跟风图新鲜、或为彰显自己财富,来到南院狎娈,若看中哪位娈童,还可将其买下或带走包养。 南院,实为“男院”,京都大型男色交易场所。院主名为南笑,是言颂的老板皆经纪人。 而言颂,是南笑旗下最红的娈童。 言颂作为南院的头牌,院主有规定,只可被包养,不能被买下。 这两者自然是有区别的。买下即客人拥有了该娈童的所有权,而包下则是客人可将中意的娈童带走一段时间,不管是一天两天,还是一月两月,按日子算钱。最终是要将人归还给南院的。需要预付定金,等包养结束再作结算。 言颂的身价,一天五百两,南院之最。 也就是说,两个晚上过去了,凌斓已经欠了南院一千两银子。 凌斓有点恍惚,一时很难消化Boss是不可描述行业工作者的事实。 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她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与他相处。 她既然冒充了何二公子,那么作为斥了巨资的嫖。客,对头牌碰也不碰,岂不是太可疑了? 言颂迟早会起疑心的。 极有可能,她截走言颂后,那个真正的何二公子已经通知了院主,院主南笑已派出了人寻找言颂下落。 系统给的资料里显示,那位一手创建了大齐第一男色娱乐会所的院主南笑,是位手眼通天的厉害角色。他的客户上至豪门权贵,下至三教九流,只要进了他的店,都被他安排得稳稳妥妥。 他亦凭其非凡手段在京都建立起不可小觑的势力。 凌斓正想着,要是真被言颂的老板找了上来,那她可就摊上麻烦了。 系统突然出声:“Boss二号,南笑。” 凌斓一口水呛到了肺管子,猛地一通咳嗽。 卧槽,下一个Boss,是言颂的老板? 没有一点点防备。 言颂过来轻柔地为她拍背。 “谢谢你啊,”凌斓喘顺了气,抬头看了看他,“刚才,踢疼你了吧。” “不碍。”明明真的很疼,但少年依然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你脱。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凌斓说。 话一出口,她就尴尬了。不知道言颂的身份还好,知道了,这心里就不那么坦荡了。 言颂解下衣服。凌斓看到他身上除了昨天的那几道淤痕,胸口还多了刚刚被她踹的那一脚印记。 “对不起啊。”凌斓讪讪地,再次为他擦起药酒。 “二公子,可是言颂哪里做的不对?” “没有。言颂,你在你的‘主人’面前,都是这么逆来顺受吗?” “院主说,每一位带走我的主人,都是花了重金的。我必然要使他们满意。” “如果不满意呢?” “若有主人对言颂不满意,言颂将会受到院主惩罚。” “嗄?”凌斓心中一凛:“什么惩罚?”难不成被打差评要扣绩效? 言颂嘴角微动:“院有院规,言颂做的不好,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 凌斓从他那淡然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辛酸。讲真,Boss这副小可怜的模样,把她天然的母性都激发了。她现在保护欲爆棚。 “那言颂,你被打过差评吗?” “嗯?” “就是,可有主人对你不满?” 言颂摇头:“未曾。” “那你一定付出了很多。”凌斓一叹。他才十三岁,伺候了多少“主人”才将取悦的水平练到极致。 “那个……言颂,你身上有伤,不必伺候我。我是说,晚上也不必。”凌斓现在知道“伺候”的意思了,有些话要跟他讲清楚,“你放心,我没有对你不满。你都一身伤了,我还让你……那我不是禽兽吗?” 虽然凌斓也不清楚娈童到底是怎么伺候主人的,或许未必是真枪实弹地发生什么,但身体上的接触一定是免不了的。 言颂歪着脑袋笑了笑:“二公子是我遇到过最特别的主人。” “应该说,我是你遇到过最让你遭罪的主人吧。这才两天,就弄得你伤痕累累。” “不是的。我遇到过喜欢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主人,他们用鞭子抽、用绳子捆、用蜡烛油滴满我全身……” 凌斓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惊得用手捂住嘴。 “还有一位主人,喜欢用针在我身上刺他的名字,然后舔干细细密密冒出来的血珠,他说这使他兴奋。还有……” “言、言颂!”凌斓慌忙阻止他。可不能再描述了,会被锁的。 何必再叫他回忆起这些不堪。 而言颂平静的神情,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经历。 “二公子的方式,与他们都不一样。” “那是犯法的!”凌斓愤然起身。 “二公子您说什么?”言颂诧异地看着她。 凌斓忘了,这可是万恶的封建社会,那种行为是可以公然存在的。 “那,你疼吗?”凌斓得承认,她有一丝心疼。 言颂低着头:“可以忍受。” 比起他经历过的那种身体不能承受之痛,那点疼真的不算什么。 如果他的表现不够好,他会再次体验到那种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凌斓感受到言颂突然的战栗,停下按摩动作:“怎么,弄疼你了?” 言颂默然摇摇头。 凌斓发现,本来就很白的他,这会儿脸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为他披上衣服:“好在你的身上没有留下那些疤痕。你的皮肤还是很好的。” “院主会用最好的膏药,不让我身上留下任何疤痕。” “你的院主,他对你怎样?” 啊,Boss二号的院主南笑。既然是Boss,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凌斓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坏。 言颂敛了敛衣衫:“院主对言颂,自然是厚爱的。” “是吗?”凌斓抿唇。大概是把你捧成头牌,然后做他摇钱树的那种厚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个BOSS之间是有联系的,都与男主有关~ 第7章 言颂正要系上小衣,凌斓说“等一下”,她指了指他胸口的那一团淤青,“这还没擦。” 讲真,刚刚她那一脚,出于本能的自我防御,踢的还真有点狠。 她有点不能直视自己的暴力成果。 倒了药酒在手上,轻轻地抚上去,在他胸。口摩擦。 不知怎的,手不似昨天灵活自然,动作有点僵硬,尤其是在言颂那双漂亮得令人窒息的眼眸凝视下。 凌斓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该死,擦药酒而已,就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气氛变得如此暧昧。 言颂突然用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二公子对言颂好,言颂应该回报公子。” 他勾住她脖子,吻了上去。 没有一点点防备。凌斓整个人僵住了,仿佛遭了电击。 三秒回魂,她猛地推开他,慌乱且暴躁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找抽,我踢你踢得还不够是吧?” 言颂被她推倒在床上,一脸无措:“二公子,言颂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 “我说过我没有对你不满,你大可不必这样。” 凌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态度吓到了他,言颂的双肩在微微颤抖。 不,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汗,双唇在打颤。 凌斓诧异地看着他:“言颂,你怎么了?我、我又弄伤你了?” “冷……冷……”言颂躺在床上,身子瑟缩起来。 “你冷?”虽然凌斓觉得奇怪,但她还是快速地帮他把小衣系好,外衣穿上。 但言颂看上去依然冷。凌斓为他盖上了被子。 “二公子,无事,我想休息一会。”言颂缩在床上小声说。 身体的不适使他感到恐慌,他不停地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 来之前,院主这样告诉他:“何家作为京城四大富豪巨室之一,何老爷子一年前丧了独子,只得寻回外头的私生子何二。这何二一下子从市井之徒翻身成了豪门继承者,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包下你。大概是看中你很久了,以前来过这里,而我们不曾注意那时还落魄的他。好生伺候着,何家的财富可以买下半个京城。当然也不会少了你最想要的那个东西。” 可是,这个二公子为何如此不同?如果他甚至不喜欢他的靠近,那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从他手里获得他想要的那个赏赐呢? 凌斓看着被子里颤抖越来越激烈的言颂十分疑惑。难不成原主练了玄冥神掌,被她刚刚不小心打出去了? “言颂……”她伸手碰了碰额头,摸到一把冷汗,“到底怎么了?” 慢慢的,言颂平复了下来。当他再次起身时,身上的小衣已经湿透了。 “是不是我又伤了你,你说呀?”凌斓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样子,不由忐忑。 言颂支撑着身子,勉强笑了笑:“暂时过去了。” “暂时?” “二公子不喜欢言颂,对吗?”他突然说。 “呃……我、我其实没那癖好。”凌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结巴了。 “那二公子需要言颂做什么?请公子明示。” “不需要你做什么啊。你陪着我就好了。” “只是陪着?”言颂朝她投来困惑的眼神。 “……”凌斓经不住这眼神的打量,觉得这话题对她有点艰难,她根本不了解他们那个圈子啊。于是心虚地岔开去:“那什么,你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在外面磨蹭了好一会儿,买了几个包子和油饼,回到客栈时,发现言颂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捂着肚子,神情异常痛苦。 “这……又怎么了?”凌斓吓一跳,慌忙去扶他。 言颂抓住她的手,艰难开口:“二公子可是对言颂不满?” “怎么又问这个,我说了没有对你不满呀!” “那可否请公子赐药。” 药?凌斓愣住,什么药?系统,系统,Help! 法克!这系统半天没有上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玄冥神掌,一种极寒的武功 第8章 言颂突然呕吐。因为他吃的少,所以吐出来的也大多是水。“哗啦”一下,凌斓的袖子湿了一片。 凌斓:这……是急性肠胃炎?这孩子吃什么吃坏了? “求二公子赐药。”言颂的声音急迫、痛苦又恳切。 看这样子,病情来势凶猛。 “我去给你买啊!你等我一会。”凌斓又匆匆地出门跑到了药铺,向老板大致描述了急性肠胃炎的症状,老板抓了三帖药给她。 凌斓拍拍柜台:“要命诶,都说是急性了,等这药煎好,患者胃都要穿孔了好吗?可有药丸?” 老板一脸“你在说什么”的神情,但最后几个字是听懂了,回答:“无。” 凌斓只得抓起那几包药,火急火燎地又赶回客栈,嘱咐小二代为煎药。 言颂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他的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凌斓扶起他,给他喂水。 言颂迷迷糊糊喝下一口又吐了出来:“这是什么?” “盐水。” “……为何让我喝这个?” “补液啊。” 言颂皱着眉头,勉强喝下凌斓喂的盐水,再次虚弱地恳请道:“求二公子赐药。” “你别急,药马上就好了。”凌斓拍拍他肩膀,让他靠在她身上。 她知道急性肠胃炎有多痛。年少的时候,她也曾因贪吃而体验过这种痛。爸爸妈妈深夜把她送到医院输液,陪了她整个通宵。那时候习以为常的温暖,如今想来却是这般珍贵。 而现在,言颂身边只有她一人。她眼里只有一个病弱无助的少年,没有什么未来的大魔头。 “你说你也没吃多少东西,怎么就吃坏了?是不是背着我偷吃好吃的了?” 言颂:“……??” 凌斓:“要不我给你催吐吧。你张嘴。” 言颂一贯是听话的,张嘴。 凌斓把两根手指伸。进去,轻轻按在他柔软的舌根上。 言颂:这又是什么玩法? 凌斓突然又抽回手指:“不对,你刚刚已经吐过了。” 言颂:“……” 言颂状态越来越差,躺在床上缩成一团,他甚至连呼吸都很吃力。 但一副中药哪是一时半会能煎好的,加上小二的怠慢,等药送来时,言颂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言颂,喝药了。”凌斓一边呼呼吹着热气,一边去扶言颂起身。 “二公子,那是什么?”言颂盯着那碗药,声音虚无,气若游丝。 “治你肠胃的药啊。” “肠胃?不,不是这个!”言颂无法自制地将那碗药推翻在地上,“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公子赐我小红丸。” 凌斓怔住。卧槽,好不容易等来的药,就这么贡献给了大地。这是什么不爱喝药的熊孩子!小红丸又是什么鬼? 正要训斥,却发现言颂浑身抽搐起来,他的身子因为紧绷而僵硬。 他一直在抽搐,剧烈抽搐。 他的两个手背被他自己抓得血肉模糊,他还不停止,仿佛那不是他的手他不知道痛。 凌斓紧紧握住他鲜血淋漓的两只手,急喊:“你做什么,言颂!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言颂瞳仁涣散,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的体内正在经受冰与火的酷刑。忽如烈火焚身,忽如玄冰刺骨。 他的眼前出现一幕幕黑色的记忆,或真实的,或虚幻的,一幕幕都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的头痛到要炸开。他的精神和身体所能承受的痛苦已达到极限,他完全失控了。 他挣开凌斓,举起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把自己掐死。 虽然凌斓知道人是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掐死的,但言颂这个样子让她十分惊骇。 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已经意识到,从言颂开始发冷到现在这副近乎疯狂的状态,这不是什么急性肠胃炎,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言颂掐得太死了,他的手仿佛僵硬定型了一般,卡在他的脖子上。凌斓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扳开他的手,却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仿佛是言颂的手骨折了。 凌斓吓的一哆嗦。她竟然把他的手腕扳骨折了,她不是故意的……大概是刚刚太使劲了,把体内的内力逼了出来,她又不会加以控制,一下子就用力过猛了…… 而言颂已经连骨折这样的痛都感受不到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遭受噬咬般的剧痛,从头顶到脚尖、从皮肤到骨头,如有一万只黑蚁在啃食他的血肉、钻进他的骨头吸髓…… 言颂忽然起身冲出房门,朝外面发足狂奔。 凌斓即刻追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暗了,暮色四合,夜幕即将降临。 言颂穿过一条空荡的街,一条水渠横在他面前。 凌斓眼看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纵身就跳进了河里。 凌斓大惊,她拦他不及,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很凉。 言颂没有一丝挣扎,任凭自己沉入那水底。 凌斓庆幸自己在海边长大,自小就会游泳。她推开水的阻力,奋力游向言颂,抓住下坠的他,紧紧抱着他的腰,往水面上游去。 她的长发在水中散开了。 言颂在失去意识前,隔着碧水看到一张模糊的女子的脸。 第9章 言颂一直在昏睡。夜里,他发起了高烧。 昏黄的油灯下,凌斓看着床上的苍白少年,除了一丝安静得几不可闻的呼吸,感受不到其他生命的气息。 凌斓用冷水绞了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又一遍遍用湿帕子擦拭他的脖颈、胸口和手心。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里没有急诊,半夜三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大夫。 凌斓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她换了一身从店家处借来的衣裳,但里衣还是湿湿的。若非原主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这会儿大概她也病倒了。 好想洗个热水澡啊。可这简陋的客栈,哪里还给你提供浴室设施哦。就连口热茶都莫得。 她的头发散了,她不知道怎么束上,就胡乱扎了下,半披在肩上。 啊啊啊今天也是超级想回家的一天。 已经第三天了,她不但没能杀了Boss,还照顾上了。 里面的湿衣服得脱掉,且不说会不会感冒,这凉凉黏黏的贴在身上也着实不好受。 凌斓看了一眼床上死人一样的言颂,放心地开始解衣服。 脱了里衣,正一丝。不挂之际,忽听得身后传来言颂一声轻咳,吓得她手里的衣服差点掉地上。 她忙披上外衣,转头看去,言颂并没有醒。 “叮--”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声脆响,凌斓再次受到惊吓。 系统半夜三更上线了。 凌斓:“系统君!” 系统:“听起来你在等我?” 凌斓:“我等了你一天了。你干嘛去了?” 系统:“我在别的世界指导宿主做任务。” 凌斓:“哦,你名字好像叫什么正义杀手联盟系统,你旗下有很多宿主?” 系统:“是。” 凌斓:“他们都是不同世界里的杀手?” 系统:“对。” 凌斓:“那我是不是你旗下最美的宿主?” 系统:“……是最菜的宿主。” 凌斓:“……” 系统:“目前为止你的任务进度为零。” 凌斓:“我这不是有情况吗?怪你,言颂的资料,你给了就给齐全嘛。很多突发状况,我没法应对啊。” 系统:“你本不需要应对,你所要做的只是内伊组特。” 凌斓:“……我知道。但我跟你商量过的,这个人先留着,我想跳过先做下一个任务。” 系统:“可以。” 凌斓:“我想要更多言颂的信息。他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发作时会那样痛苦?我想知道他的过去。” “滴”,系统调出言颂档案Part1,输入到她脑子里。 言颂,出生于崇元六年…… 凌斓:“等等,如今是什么年?” 系统:“崇元二十二年。” 凌斓惊诧:“那他应该十六岁了。为何他自称十三岁?” 系统不答,资料继续。 崇元五年秋,玹王李恪进宫为太后贺寿,于醉酒后玷污了慈安宫宫女兰桑。 一个月后,兰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深知玹王乃太后最宠的幼子,若将此事告诉太后,太后势必会杀掉她为玹王遮掩这桩丑事。 玹王常来慈安宫向太后请安,兰桑伺机出现在他面前,试图让他想起自己。但玹王对她态度漠然,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更不用提会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兰桑自此死了心。 宫女失贞是死罪,兰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瞒不了人。她的对食太监--内务管事闫喜对她有几分真心。在身孕被人发现前,闫喜帮助她偷偷逃离慈安宫,将她安置在皇宫荒僻角落一处没有人迹的废弃冷宫里。并将一个落水多日、面目肿胀难辨的宫女浮尸伪装成兰桑。 半年后,兰桑在冷宫里生下一个男婴。因为身体损耗太大,产后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加上终日情志郁郁,没过多久兰桑便过世了。几个月大的男婴在母亲冰冷的尸身边饥寒交迫地躺了两天,才被过来探视的闫喜所救。 闫喜将兰桑尸身埋在院里一棵树下,出了重金另托一名信的过的奶娘前来照顾男婴。 男孩在那座传说中闹鬼的荒凉院子里独自长大,除了一只野猫无人与他为伴。奶娘在他断奶后就不再照顾他。闫喜偶尔两天,偶尔三天过来看他一次,给他带来食物。除此之外,他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其他人。 闫喜叮嘱过他,不准出这个院子,男孩很听他的话。 闫喜公公还告诉他,他的母亲化成了院中那棵树,一直在这个院子里陪着他。 男孩便经常对着树说话,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树下埋着他的亲生母亲。 六岁那年,因为他的猫两天没有回来,他实在忍不住,便出去寻它。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那座荒园。 朱红色的城墙绵延,他走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这个地方真的好大好大,大到似乎走不到尽头。 闫喜来废园发现他不在,慌忙出去找他。 但男孩已经被别的宦者看到了,闫喜便称,这是新送进宫的要净身的小童。 闫喜打算,就此让这孩子净身,从此便可正常留在宫里,不必再藏在废园,见不得光。 他为这孩子取名言颂,告诉他,不管以后会伺候哪个主子,多说好听话总是没错的。 男孩到了六岁,终于有了名字。 言颂被脱了裤子,绑在长板上。他不知道闫喜要对他做什么,但他相信他是不会害他的。 直到他看到刀子举起那一刻。 闫喜对他说,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剧烈的恐惧袭来,他本能地挣扎。求生欲往往能激发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小小的他,居然挣开了捆绑他的绳带。 他往外逃,没有方向地胡乱地逃。 直到他撞在一个人的膝盖上。 他抬起头。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年长宦者,正居高临下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年长宦者身边的侍从上前呼喝他,要把他抓起来。 他十分害怕。 闫喜匆匆追上来,向年长宦者请罪,称没管好小童,冲撞刘总管,罪该万死。 刘总管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男孩,问闫喜,这是谁? 闫喜答,新进宫的小童,准备净身。 刘总管道,小童在宫城内胡冲乱跑,万一冲撞了什么贵人,获死罪的可不只一人。 这小童,他带回去管教。 言颂被刘总管带走了。 他没有让他成为太监,却让他成了他的娈童。 刘总管性格阴晴不定,起初的言颂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高兴的时候,会把皇帝御赐的膳点赏给他吃,也会赏给他一些宝贝物件。不高兴的时候,他会用各种方式折磨他。比如,他曾赏了言颂一只漂亮的画眉,待言颂喜欢上那画眉后,又将它杀死,看言颂伤心难过。 如果言颂的伺候让他不满意,他会罚他一整晚跪在他的床边。 言颂跟了他三年。在他渐渐习惯和适应了他的脾气和性格,摸透了他高兴与不高兴的点,知道怎么讨主人欢心、当好一个合格的宠物之后,刘总管厌倦了他,把他当个顺水人情送给了萧侯爷。 应该说,送给了萧侯爷的三公子。萧家三公子萧裕知道其父有这么个“雅癖”,为了讨好侯爷、打压世子,在刘总管处第一眼看到那个惊艳的少年时,就知道那是个绝佳的礼物。 言颂被萧裕作为礼物献给了萧侯爷。 在侯府的第一年,他是受宠的。侯爷很喜欢他,走到哪都要把他带在身边,与他同食同宿。 有什么珍稀宝贝,第一个赏的,是言颂。 家宴也要言颂上桌。 这份恩宠太过引人注目,成了萧家人眼里的刺。 且世子与三公子之斗,已势成水火。言颂是三公子萧裕用来讨好和摆布萧侯的工具,世子必不能容他继续留在萧家。 终于有一天,趁萧侯外出伴驾狩猎之际,侯府主母和世子以“败坏门风祸乱家族”为名,将言颂卖去了最肮脏的“南院”。 言颂不想一直过这种被人当玩物的生活。在南院,他逃过好几次,都被院主南笑抓了回去。 为了反抗,他曾经动手伤害那些南笑让他伺候的主人。 而他付出的代价是被南笑逼着服下小红丸。那之后,他再也不逃了,再也没有反抗过。 小红丸,由猩红、三虫和一种东洲毒草合成炼制的红色毒丸。 这药不会毒死人,却会让人形成终身依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服上一颗。一旦脱离,毒性发作时,带来的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性毁灭。第一阶段,全身发冷出汗;第二阶段,腹痛、呕吐,全身冷热交织;第三阶段,出现痛苦、可怕的幻觉,全身如遭万蚁噬咬,每一个细胞都剧痛难忍。那种吞噬全身的痛会把人所有的意志瞬间摧毁。 从那之后,言颂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南笑可以给他小红丸。 在南笑的调。教下,他成了南院的头牌,也是南笑手里当之无愧的摇钱树。 但是,做娈童,年纪越大越没有行情。 随着言颂年纪渐长,南笑为了继续榨取他的价值,开始让他喝一种抑制其生长的药。 长期喝下来,他的生长已明显比常人缓慢。所以已经十六岁的他,看上去仍像十二、三岁的模样。 寂静的深夜,凌斓在脑海里看完了言颂的过去。那些画面一幕幕印在她的脑海里,使她陷入久久的震撼中。 第10章 凌斓突然明白,为什么言颂不愿意和她一起吃饭了。也许那会令他想起在侯府那段短暂的好日子。但最后的结局让他深刻明白,身为一个玩物,他终是无力承受那份超出他身份所能承载的恩宠。 凌斓:“所以,言颂是玹王的儿子,也算皇族之后。这跟他日后上位有关吧。你给我他的前期和后期的信息,那中间那段呢?他怎么认识女主,怎么逆袭、黑化?别卖关子了,快快,都给我输入!”她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强大起来的样子。 系统:“那一部分,暂与你无关。” 凌斓:“……”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凌斓:“我的武功需要重修,第二个任务肯定暂时也做不了。可这段时间我总还要生活。原主就身上这点钱吗?” 系统:“找宋易。” 凌斓:“他是谁?” 系统:“你的师兄兼搭档。” 凌斓:“搭档?合着是雌雄双煞。” 系统:“以及前男友。” 凌斓:“哈?” 凌斓按照系统的提示,打开剑柄上的盖子,倒出里面的一副缩小版鸣镝。 这是原主和她的师兄、搭档以及前男友之间联系的信物。 凌斓觉得,既然分了手,前男友这种生物,最好还是别联系了。尤其是她还是舔着脸找人家借钱的(大概率是不会还的)。但原主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联系的人物。 不好意思,那就借你前男友用一下。 凌斓朝夜空发射了鸣镝。 那个人,真的会出现吗? 紧张又期待地等了好久,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连只鸟都没飞过。 凌斓关上了窗户。 言颂依然在发烧,额上的冷毛巾都快被烘干了。 这一夜她就在无数次为他绞毛巾、敷毛巾、擦身子中度过。 凌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直到听到言颂的咳嗽声,她蓦地就醒了。 她立刻跑到他床边。 言颂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你是女子。” 凌斓:“......”过分了,都往她怀里蹭了两次了,也没发现她是女人,这具身子有这么“胸怀坦荡”的吗? 好吧,原来的她也是个飞机场。 “我没伺候过女子,”言颂声音干涩,“但我可以学,你教我。” “这……我可教不了你。”凌斓想说她也没有经验。 “你不是何二公子,对吗?”虽然之前种种迹象都让他困惑,但他到现在才真正怀疑她的身份。 凌斓不语。 “你是谁?”言颂问。 凌斓为他倒来一杯水:“喝点水,你嘴唇都干裂了。”她扶他起身。 言颂试图用手撑床,一阵剧痛让他差点又晕过去。 “不要动你的手,你两只手都受伤了。”凌斓忙叫道。她捧起言颂那双惨不忍睹的手,露出难过的神色。 言颂心里有很多疑惑。这个女子,她脸上难过疼惜的神色,是真的吗?昨夜时不时探他额头的手,是她的吗?她到底是谁?劫走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脑海里出现在水中她奋力游向他、抓住他的身影。 他真的很累,没有力气去想太多的问题。 凌斓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她身上。她一手抱住他的肩,一手将茶杯递到他嘴边,给他喂水。 言颂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凌斓忙说:“衣服我替你换了,都是从店家那里借来的。”随即意识到什么,尴尬地咳了咳:“那小二不肯帮你换,这种廉价小宾馆,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所以只能是我来,我尽量目不斜视啦……”其实该看的都看了。 言颂并无反应。他像一樽木偶,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这一次小红丸的毒性算过去了。但他也几乎去了半条命。 凌斓找大夫给言颂包扎了双手,又喂他喝药又喂他吃粥。言颂依然很顺从,只是脸上不再有那无懈可击的微笑面具。 银子又花出去不少,身上的小钱钱快见底了。传说中一放信号就会空降的前男友在哪呢?一夜过去了,连跟毛都没看见。 系统,我信你个鬼!凌斓腹诽。 系统:“呵,杀手界耻辱。要你杀Boss,你却当起了保姆。还是倒贴钱那种。” 凌斓叹息:“他这个样子,离Boss还很远。但他有足够强大的黑化理由。” 系统:“你忘了自己在原来世界是怎么死的?” 凌斓一震。她的耳边再次响起那些枪声。 系统:“那是个报复社会的杀人犯。你想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 凌斓咬牙:“不,我不想知道!杀人犯就是杀人犯,不管他经历过什么,都不是他肆意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系统:“所以你认为,言颂的经历可以成为他正当的黑化理由?苍生又何辜呢?” 凌斓愣了愣:“可这不是二次元世界吗?在二次元世界里,只要够帅,这样的反派男二,偏执也好,暗黑也好,这些属性只会增添他的魅力,让他比一身正气的主角有人气啊!因为这种人设带感啊。” 系统:“你打开窗户,往下看看。” 凌斓走到窗边往外看。 街道上车水马龙,不远处的街市热闹非凡,店铺林立,生意兴隆,街头小贩也忙碌着,行人来来往往。 宛然一幅如今朝代的清明上河图。 系统:“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你既然穿到这里,这里就是个活生生的世界,不是什么二次元。这样还觉得这个人设带感吗?” 凌斓陷入了沉思。是,在二次元世界里,只要反派够帅够深情,不管他有多坏,都会有读者喜欢。但如果,二次元变成了她存在的真实世界呢?真实世界里,善恶有分,没有人会喜欢反派。 但如果说言颂日后一定会黑化,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现在。黑化至少说明,一个人内心有强烈的欲望。现在的言颂,甚至连自我意识都没有。他习惯了把自己当成玩物,只有本能的生存意识。 起初凌斓觉得,他的眼神干净清澈,没有杂质。现在才发觉,那份干净其实是空,空无一物的空。一个空空的灵魂,当然不会有杂质。 他的转变,是从遇见女主开始的吧,那一个给了他灵魂又刺碎他灵魂的女人。 第11章 如果凌斓知道出去倒个水会碰见Boss二号,那她一定换盆开水。 一开门就怼上一张阴气森森的脸,凌斓一哆嗦,手里的脸盆就飞了出去。 对方猝不及防,劈头盖脸被泼了一身,僵立在原地,脸色更阴了。 “院主。”他的身后有侍从上来给他擦脸。 院主?凌斓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啊,到底是被言颂的老板找上门来了。 凭南笑的本事,要要京都寻到言颂的下落并不是难事。何况,她之前还带着言颂大大咧咧地招摇过市,还在大酒楼里吃饭打架,可一点都没掩藏过行踪。 凌斓不禁打量了对方一眼。看上去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长了一张斯文白净的脸,但身上的气质让凌斓只想到“斯文败类”这四个字。从头到脚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 这一身精致的打扮因为凌斓的突然袭击而变得狼狈不堪,南笑拂去袖上的水珠,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齿缝里吐出两个字,“拿下。” 他身后几名高大威猛的护卫立刻上来擒凌斓。 凌斓下意识地反抗,与几个护卫过了几招,发现对方各各高手,很快她便被制住,押到了南笑面前。 南笑在屋里发现躺在床上的言颂,转头看向凌斓:“你是什么人?为何带走言颂?” 凌斓面不改色:“客人。” 南笑长眉一挑:“客人?” “我很喜欢言颂,但他太贵了,我包不起,所以只能劫走了。”嗯,就是这样。虽然羞耻了点,但这个理由十分说得通。一瞬间凌斓觉得自己很机智。 南笑轻笑一声:“你是女人。” “女人怎样?女人就不能贪图美色?” “可以。”南笑嘴角牵扯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把账结了,我放你走。” “……”这大概是一笔巨款,凌斓要哭了,“我没钱啊,不然我劫他干什么。” 南笑从床上抱起弱如扶病的言颂,觑了她一眼:“带走!” 凌斓看到言颂回过头来看了她好久。 南院,某小黑屋。凌斓被关在这已经一天了。南笑把她抓来后就扔在这没管她。 凌斓肚子很饿。她饭量很大,吃饭对她而言是头等的大事。一顿不吃她就要暴走。 什么时候她才能解封原主的武功?太弱了,区区几个护卫都打不过,区区一个破房间都出不去! 既然出不去,就练练武吧,说不定就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呢。凌斓在狭小的房间里练起了她在警校学的一套格斗拳法。打着打着,她能感受到体内有股力量在运转,使她的拳脚更加有劲了。 一掌打出去,她感觉有风。 一激动,聚集体内所有的力量,朝着门口方向打出一掌。 门开了,言颂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嘴角流血。 “……”凌斓看着自己的手,懵了。这门是被她一掌劈开的? 看到言颂手里的钥匙,她才知道,门是言颂打开的。而言颂,是她打伤的。 凌斓怀疑自己是克言颂体质。言颂从认识她到现在,一直在受伤。 如果任务顺利,不出意外的话,最后他还会死在她手里。 她跑过去扶起他。 言颂费力地提起手中的纸袋:“给你。” 凌斓接过一看:“这是......”纸袋里面裹的竟是一个饭团。那天早上,和言颂一起逛京都大街时她曾对他说,特怀念老家一种叫粢饭团的早点。粢饭团的做法很简单,把油条和菜裹到一团糯米里就完事了。偏偏这里没有。 言颂知他一天没吃东西,给她送来了饭团。 凌斓:“这是你做的?” 言颂:“是。” “可你的手……”凌斓看了看他那双缠着纱布的手。骨折加严重外伤,这双手还能用? 言颂见她握着饭团发呆,便问:“你不饿吗?”这段短暂的相处时光里,他不只一次见识过她惊人的食量。 凌斓感觉到了这饭团沉甸甸的分量。呵,他可真懂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凌斓抱着饭团啃了起来。 言颂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吃。 “你这饭团里都裹了什么?”凌斓吃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有肉,有白菜,竟然还有鱼…... 接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好像还吃到......苦瓜了? “我跟你说,粢饭团里面裹油条和榨菜最好吃了。还有一种饭团,外面包一层紫菜,里面裹胡萝卜、黄瓜、肉松、生鱼片,再把它切成一段一段,那叫寿司。特别好吃,有机会我做给你吃啊。” 言颂不语,只是咳嗽。 “刚刚,是我打伤你的吗?”凌斓还是有点怀疑。 “是。” 凌斓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耳边响起某游戏通关音乐“Unbelievable”! 言颂:“你是高手吗?” 凌斓:“我是高手的话,还会被你们关在这吗?你们院主打算怎么处置我?要不商量一下,先放我出去,等我弄到钱,再来付这个……”心里缓缓冒出了“嫖资”两个字。 言颂依然用那种空空的眼神看着她。自从知道她不是他需要服务的主人后,他脸上那服务式微笑消失了,整个人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 “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把我带走的,”他说,“我记得第一个晚上,你说要杀了我。当时我只当你是玩笑,现在觉得,你是不是真的要杀我?” “你觉得呢?”凌斓没有停止啃饭团。 “我有什么被杀的价值吗?”言颂困惑,喃喃,“我不过是个低贱的玩物。” 凌斓再次感受到,言颂的“自我否定”已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她咽下一口饭团,郑重地说:“言颂,你听好,确实是有人让我来杀你的。杀了你,我能获得很多很多的酬金,多到你无法想象。所以,你还要怀疑自己的价值吗?” 言颂眨了眨迷茫的眼睛:“可是,你为什么还要下水救我?为什么又照顾我一整夜?这没有道理。” “……因为我有点喜欢你了,所以又不想杀你了呗。”一张嘴啊,除了吃,就剩下编了。 她没有发现,刚刚言颂的眼睛有闪动。 南笑忽然推门而入。 凌斓觉得,从颜值上讲,南笑算得上是个玉面公子。但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到他身上一股仿佛来自地狱般的阴冷气息。 当然她也在系统给的信息里见过他在经营他的场子时那张曲笑逢迎的脸。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阴冷的气场在逼近,凌斓打了个冷颤,吃是不可能吃下去了。 “是谁派你来杀言颂的?”他负手站在她面前。 诶?这么直奔主题的吗?所以刚刚言颂的出场只是个套话的引子? “没有这回事!”凌斓尬笑着,“我杀言颂做什么,挺好一孩子......” 南笑从背后拿出她的剑:“这是你的剑?” “就防个身而已。” 南笑:“我见过这把剑。与它相配对的是一把玄色长刀。你确实是个杀手。” 凌斓:“......”以为就是把普通的剑,原来竟还是她身份的象征。作为杀手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我再问一遍,是谁派你来杀言颂的?” “我不是,我没有......”凌斓只能先咬住不承认。我说是系统派来的你信吗?稳住,不慌,她有武功。刚刚那一掌,她都隔空把言颂打伤了。眼前的南笑,只是Boss二号而已,大概战斗力也只是比言颂高出一个level。 南笑伸手在凌斓脸上抚了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知道我这边有客人很多的。他们虽然狎娈,但他们可都是正常男人。你这姿色,也够资格在我这挂个牌了。不如明天我推出个新玩法,让那些男人,尝尝女杀手的鲜。免费玩,只要精力足够,谁都可以上,玩多久都可以......” “闭上你那喷粪的嘴!”凌斓怒起,一掌劈过去,却被南笑轻松拽住了手臂。 凌斓傻眼。诶,南笑武功这么高的吗?不对,好像是自己,刚刚那一掌软绵无力,只怕连言颂都击不倒。 很快,那种软绵无力感蔓延她全身。看着南笑嘴角那一丝阴狠的笑和言颂躲闪的目光,凌斓明白了,是那饭团里加了什么东西。 “软骨散,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他用。听说你是个高手,用在你身上,应该不亏。”南笑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啧啧,真好,美人本该是这样柔若无骨。”顿了一会,“给你一晚上考虑。要么交代你的上家,要么明天做我院里的头牌。” 南笑转身,走到门口,看向言颂:“你还不走?” 言颂随他一起离开。 凌斓瘫坐在地上,非常丧。这下倒好,不但武力值清零,她连正常人的行动功能都丧失了。她望着手里剩下的饭团,内心复杂。 之所以复杂,只因她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她还没有吃饱,挨饿也是软绵无力,中毒也是软绵无力,这剩下的饭团,她应该吃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双手骨折的小颂颂亲手做的饭团,有毒也得吃~ 第12章 夜深,京都的繁华喧嚣都在这一刻归于夜的宁静。 南院的欢场却仍未散去。笙歌舞乐仍在上演。 当然,关在小黑屋里的凌斓感受不到这热闹。屋里安静得让她昏昏欲睡。 当言颂开门进屋,看见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垂头闭目的凌斓,心蓦地一紧,忙过去拍拍她的肩:“你还好吗?” 凌斓揉了揉眼睛,一脸迷蒙:“怎么了?” 言颂:“......”睡着了?这个时候,这种环境,她居然还睡得着? “你知道你明天将面临什么吗?”他问。 凌斓困顿地打了个呵欠:“我知道......可是天塌下来也得吃饭睡觉不是?” 言颂丢给她一套衣服:“你换上这个,我带你离开。” 这是一套南院普通侍从的衣服。 凌斓立刻来了精神:“言颂,你要带我离开?” “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你想在这里挂牌?” 凌斓心底打了个颤,利索地穿上了言颂带来的衣服。 言颂:“软骨散的药性会在十二个时辰后慢慢退去,你现在全身乏力,无法催动内力,但基本的行动还是可以的,包括行走。” 凌斓试着站起身。是,全身依然软绵绵的,但至少她可以行动了。 “跟我来。”言颂走在前面。 “那个……若被你的院主发现,你会被惩罚吗?” “他此刻不在院里。” 言颂带着她穿过一条回廊:“头压低些,不要东张西望。” 凌斓照做。经过大厅时,她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灯火通明的南院大厅。 漂亮的男孩穿着五彩的衣裳在舞池中间卖力地舞蹈。而客人却已酩酊大醉,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甚至还响着呼噜。 “你们南院,一直是这样夜夜笙歌的吗?”凌斓不禁问道。 “并不总是。今夜有人包场。” “是那个喝醉的客人吗?” “是。” “他都喝醉了,为什么表演还不停止。” “客人没有说停止,就不能停止。哪怕一直跳到天亮。” 凌斓一震:“那些孩子看上去还那么小,要他们跳一整夜的舞?” 言颂早已习惯这里的规则,神情木然。 凌斓心里不能平静。但她现在自身难保,什么都做不了。她有点难受。 渐渐那些歌舞声远离,言颂引着她走向一条幽僻的小径。 言颂:“正门有护卫把守。后园有一条密径,出去就是外面的杏花巷。” 凌斓发现这后园占地面积非常大。在月色下可以看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草树木一应俱全,好一个豪华精致的私家园林。这南笑可真懂得享受。 穿过那些花花草草亭台轩榭,他们走向的地方越来越荒僻,除了乱石杂草,什么景致都没有。 突然一只野猫从草丛蹿出来,凌斓后退躲闪。 言颂突然意识到不妙,连忙伸手去拉她。但他受伤的手根本抓不住她整个后倾的身体,与她一起坠入埋没在厚厚荒草里的一口枯井中。 痛!这一次没有内力护体,凌斓摔了个结结实实。而且她的身上还承载了言颂的重量。对,言颂也随她一起落了井,但她在他身下,做了他的人肉垫。不过也好在由她垫着,言颂这小身板哪里还能再经得起坠井。 原本这井底有层厚厚的淤泥,可以缓冲坠落时的冲击力。但淤泥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硬物,那种被不规则尖锐硬物硌到全身的痛瞬间直冲凌斓的天灵盖。她这是躺在了一堆什么东西上面?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摸到一根根骨头状的条形物。 这井底弥漫着一股非常恶心的腐臭味。 言颂从她身上起来,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吹亮。有了光线,凌斓瞬间看清,那铺满整个井底的是什么东西。 都是人的尸骸白骨。 卧槽!这一惊非同小可,凌斓差点大叫出声。井底一定会藏尸到底是什么过不去的梗! 令凌斓更为骇然的是,这些骸骨从身形上看,似乎都还是孩子! 一股凉意从头顶贯穿到她全身。 凌斓惊魂甫定,却见言颂神色如常,并无异样。凌斓觉得,他大概知道这井里的秘密。 “他们是谁?”她问。 言颂:“被卖到这里的男孩。” “为什么死在这井里?” 言颂沉默了。 “是你们院主做的?” 言颂只是抬头望了望井口:“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你为什么这么麻木!”凌斓压抑不住内心的震动,抓住言颂的肩,又急又怒地喊:“你知道这些罪行是不是?你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还是,你也参与其中?” “我曾亲眼看见他们死去,却无力阻止。这算不算参与其中呢?”言颂忽然惨然一笑。 凌斓无法回答,只痛心地说:“为什么不报官?”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隔了一会,言颂才幽幽冒出了一句。 第13章 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言颂确实是这样想的。 这些骸骨,最初,是一张张稚嫩的面孔,脸上写满恐慌与无措。他们小的才七八岁,大的不超过十四岁,或是因家境贫苦被家人卖入南院,或是人贩子不知从哪里看中的相貌姣好的少年,山高水远地拐了来高价卖给南院。南笑在调。教他们的过程中,弄死过好几个男孩。还有几个,是在试图逃跑失败后,被活活打死的;也有几个,是被客人恶劣的手段玩死的;甚至还有,是受不了这种屈辱绝望的生活,自我了断的...... 从言颂平静的叙述中知道这一切,面对这一井的骸骨,凌斓震惊到无以复加。 “没有人报官吗?”许久,凌斓才从压抑到无法喘息的胸膛吐出一口气,问道。 言颂摇摇头:“他是这里的统治者,没有人可以违抗他。他会用各种方式驯服来到这里的每一个男孩,要么死,要么被驯化。没有第三种结局。” “活下来的留在这里的男孩,都服了小红丸吗?”凌斓沉重地问。 “小红丸价值不菲,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待遇的。”言颂自嘲地笑了。是啊,只有他。南笑把这份“殊荣”,只给了他一人。 “小红丸可有解药?” “毒药是它,解药亦是它。” 火折子渐渐熄灭了。除了几缕穿过杂草洒进来的月光,井中漆黑一片。两人就在这黑暗的井里,在一片腐臭的味道里,面对面地和一堆白骨坐了一整夜。 凌斓:“等软骨散药性退去,我恢复了轻功,就可以带你上去了。” 言颂:“那还要等很久。” “白天这附近,可有人走动?” “后园很大,这个地方最是荒僻,无人敢来。” “言颂,”凌斓心里突然有个想法,“等我们上去,你跟我一起逃走吧。” 她看不到他的反应,只听到他骤然变重的呼吸声。 “你曾经也是逃过的,对吗?”凌斓很清楚他的过往,“这一次,我帮你啊。” 沉默片刻之后,言颂的气息恢复了平静,声音淡然:“你在说什么呢?我甚至都不认识你。” “我叫凌斓。风中凌乱的凌,五彩斑斓的斓。” “凌斓……”言颂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虽然他依然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但他并不想问,也不关心。他放任了自己毫无理由地相信她。 “言颂,你想离开南院吗?” “以前,很想,想离开这过正常人的生活。” “现在?” “我早已不是正常人,哪里还会有正常人的生活。” 凌斓听着很难过:“是因为服了小红丸?” 那药物的毒性会伴随他一辈子。 “不止如此,”言颂的声音很低很低,“你可知,我并非十三岁。” 凌斓怔了一下。是,言颂的真实年龄,她是知道的。 “我可能,再也长不大了。我这样的残废,怎么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言颂觉得,他的灵魂也早已是这井底泥潭的一具白骨。因此他对这封闭、漆黑、腐臭的空间没有任何不适。 “只要能离开这里,就一定会有办法。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一定可以让你的身体继续发育。小红丸的毒,也一定有办法解开。” 尽管凌斓语气强烈地说了三个“一定”,但言颂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为所动。 “今夜与你说这些,是因离开这井以后,我们不会再相见。我会记得,你叫凌斓。” “言颂......”凌斓还想说什么,忽听到从上面传来一阵簌簌的脚步声。 是有人来了。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言颂做了一个准备,问她:“你在外面,有没有可以联系的人?” 这个问题,真是戳哭凌斓了。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一个队友都莫得。原主也是个独来独往的高冷女杀手,与世界的联系并不密切。啊,她还有个前男友来着! “宋易......”凌斓不自觉脱口。 言颂:“他是谁,可以来救你吗?” “可能……也许……大概……” 上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凌斓觉得,她有必要给自己留一丝希望。 井口的杂草被人扒开了,两人抬头,看到了外面将尽未尽的夜。 一个火把朝井口探了进来。 凌斓朝上面望去,借着火光看到了南笑站在上面俯视的脸。 “言颂,你在做什么?”南笑有点不解,“这个女人,她想杀你。你试图放走她吗?” 言颂:“她若想杀我,有无数次机会。我此刻怎么可能还活着?” “看上去,你对这个女人,有几分在意?” “她并未伤害过我。”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意图是什么。你这么不听话,让我很不高兴。”南笑冷冷的声音从上面落下来,“如果我不打算放她走呢?尤其是,她已经看到了南院的秘密。” 一个高手护卫跳下井中,把言颂带了出来。 “封井!” 随着南笑一声令下,井口被什么沉重的金属物盖上了。一丝光线都没有了,井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凌斓独自静坐在墨一样漆黑的狭小空间里,身边围着一堆白骨,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这样下去,等不到她恢复内力,她就会因为缺氧被闷死在这个空间里。何况,凭她掌握的那点内力,大概也不足以把上面封井的重物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斓一点一点感受着死亡的逼近。用不了多久,她也会成为这里的一具白骨。 系统!系统!你的宿主快要死了!Help!这该死的系统为什么总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装死。 她才穿过来没几天,任务一个都没有完成。但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了家去见最牵挂的妈妈,再也无法入警署追逐她陀枪女警的梦,再也无法回到杀人案前一天,去挽救无辜之人的性命…… 呵,早该想到自己是那种穿越后活不过三集的渣渣。她这样的人,到哪个世界都是炮灰吧。 真不知道系统看中她什么了,竟选择了她! 凌斓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她迷迷糊糊陷入昏睡之际,忽然听到上面传开金属重物挪动的声音。一片阳光照射了进来。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井口跳下来,将她抱起,飞出井口。 “阿斓,阿斓,你还好吗?”那男子连连唤她。 凌斓头很是昏沉,她还没看清男子的脸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凌斓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一个男子握着她的手,坐在她床边,一脸温柔地看着她:“醒了?” “你是谁啊?”凌斓揉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下意识开口。 男子有一瞬间的惊疑,,随即笑了笑:“还没清醒,要不你再睡会。” 凌斓看到桌上一把黑色长刀,忽然get到了什么,一个激灵坐起来:“宋易?” “嗯。现在应该是醒了。离开了我,你居然沦落到被人关井里。”宋易一脸不可思议,摸摸她的脸颊:“没事了,现在你很安全。” 对于他的触碰,凌斓轻微地躲闪了一下,但并没有很抗拒。 这个前男友有点帅诶,还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前男友上线~ 第14章 凌斓躺在床上,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里里外外都被换过了,顿时警惕地瞪着宋易:“怎么回事?” 宋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在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全身上下都是泥,身上还有尸腐味,衣服当然要换掉啊。” 凌斓一掌拍在脑门上,然后缓缓移下来盖住自己的脸。天道好轮回,之前她给言颂换衣服看了人家全身,这下换成她被人扒衣服看了全身。 宋易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这反应,发现她竟还脸红了,不禁问道:“阿斓,你怎么了?害羞?” “......”凌斓想骂这难道不是正常反应吗?要不是因为他是救命恩人,她早就一脚踹过来了好吗? 宋易:“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凌斓一怔。不会哪样?害羞?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也曾“坦诚相见”过?他们曾经是一对啊,江湖儿女行事豪放,身体上亲亲抱抱举高高肯定是不可避免的,那更进一步的举动呢?床单滚了吗?她该对他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会显得不那么违和呢? “阿斓,你在想什么?”宋易的目光充满探索。 凌斓闻了闻自己身上仍是有味道,不禁皱了皱眉。 “我这就叫人去准备洗澡水。”宋易立刻懂了她,“你一向最爱干净。每次做完任务,你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洗上好几遍。你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沾染一丝血腥味。” 可以洗澡了? 自从穿来之后,洗个热水澡就成了奢望。因此凌斓从宋易口中听到这句话,简直要流泪。 洗澡水很快准备好了,一个娇滴滴的美妇人走进来看着凌斓道:“凌妹妹可算醒了。” 凌斓:......你管一个杀手叫林妹妹? 美妇人直走到她身边:“宋易托我来帮你换衣服时,我都吓一跳。不知妹妹遭遇了什么,竟弄得如此狼狈。” 凌斓看了宋易一眼。惭愧,误会了。 宋易退出房间,美妇人留下来帮她洗澡。凌斓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洗。” “妹妹你跟我客气什么。若没有你们两口子,我这店可是要不回来的。”美妇人仿佛跟她很熟络,挽起袖子试了试水温,朝凌斓招招手:“来。” 凌斓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被美妇人伺候着洗起了澡。 一个澡洗下来,凌斓从妇人口中得到不少信息。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家食宿一体的大酒店--非鱼客栈。而美妇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也是宋易的老朋友。这里有个房间,是常年为他留的。酒店在这京都可以算是五星级别的,看着环境、布置、设施都跟她之前住的小客栈天差地别。娘诶,有这样的好去处狗系统不告诉她!为了以后生活条件可以稍微改善点,她可得抱紧宋易大佬的腿。 “妹妹,不是我说什么,你武功再高,也到底是个女子。女子一人在外飘荡,还是要有个依靠才好啊。你看你这次遇险,若不是宋易,可不是连命都丢了?”老板娘一边为她擦背,一边在她耳边叨叨:“这回你同他置气,不告而别这段时间,已经给足了他惩罚了。他天天失魂落魄地到处寻你,夜夜在我这醉酒,醉后也喊着你的名字......闹够了,就不要再离开他了。”顿了顿,又说:“若是因为我,妹妹不必如此。我确是只将他当自家弟弟,若你顾忌,以后我这里,便不留他的房间了,我不再与他相见便是。” Emmm,凌斓有点凌乱。这三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她理不清,最后一句话她是听清楚了。不能啊!这么好的酒店,她还没住够呢。她自穿过来后,睡破庙,睡廉价小客栈,睡南院小黑屋,睡藏尸的井底,她可太辛酸了嘤嘤嘤~ “姐姐说哪里话!姐姐与他,自是清白的,我懂。”凌斓只能硬着头先敷衍着。 沐浴更衣后,神清气爽。见热菜热饭上桌,凌斓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宋易坐在一旁看着凌斓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碗汤的吃相,心中诧异却不露声色。 凌斓感受到对方打量的目光,不得不稍稍收敛了些。 她好奇,宋易怎么会跑到南院去救她。 宋易握住她的手:“因为我一直在找你啊。” 凌斓对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好意思,手油。” 但宋易随即又用力握住了她,不允许她抽回。 “好好说话,”凌斓考虑到对方到底是自己救命恩人,仍是对他客气地笑了笑:“就不要动手动脚了吧。” 不管他们之前发展到什么地步,现在总归是分手状态,她想跟他保持身体上的距离没毛病。 宋易:“你还是在生气?” “......”凌斓不知道怎么接话,她选择保持沉默。 “我跟老板娘之间......” “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行了,我知道了。”凌斓继续吃她的饭。 “你离开之后,我四处寻你。我才发现,没有了你,空空荡荡的江湖于我毫无意义。我们是一体的,不能分开!” 一......体?这是什么深刻的灵魂表白!凌斓双肩一抖,默不作声继续听下去。 “你说你厌倦了这杀人的营生,厌倦了漂泊的江湖生活。当初你是因为我才走上这条路的,如今你想退出,去过柴米油盐的普通人生活。一座院子,一亩田,养养鸡鸭,再生几个孩子。是,我觉得那样的生活过于平淡,所以我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我只是犹豫并不是不答应。你就因为我那一瞬间的犹豫,然后就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了。你的性格向来是这么冷硬。”宋易无奈地叹了一声。 凌斓已经能大致脑补出他们的故事了。师出同门情意相投的两个人,走上江湖路后自成组合以杀手为业。但原主毕竟是女子,当初为爱走天涯,到了一定年纪总是会向往一种安定的生活。她想与男朋友组建家庭过种田生活,但男朋友似乎还没浪够,得了婚前恐惧症,还跟美貌老板娘搞起了暧昧。原主失望伤心之下就跟他分了手,独自离开。 “阿斓,我在京郊买了座宅子,有院子,有田,外面还有竹林,我想你会喜欢。我们去过你想要的那种生活,只要你不再离开我。”宋易目光如火,言辞恳切,等凌斓一个回复。 面对宋易一番殷殷切切的求复合,凌斓只是边吃边敷衍:“哦,好说,好说......” 宋易:“……”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宋易不由纳罕,眼前的这个女子仿佛只对食物感兴趣? 终于见她吃饱喝足,停了下来。宋易笑道:“从未见你吃这么多东西,你一向胃口不好。” 凌斓擦了擦手,试图挽救一下原主的人设:“不能怪我,真的很饿呀。把你关井底一天一夜试试?” “你发生了什么事?” 凌斓:“一言难尽。你说你一直在找我,但我那天晚上放了鸣镝,也没见你出现啊。” “我看到了。但我只能根据鸣镝确定一个大致范围,然后再在那个范围内找你。当我找到那家客栈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落在南院?” “一个娈童用你的鸣镝引我前去的。”宋易将她的剑放到她手里,“你从未让你的剑离身。” 凌斓握住手中之剑:“这剑,也是他给你的?” “对。” 是言颂!凌斓记起来,在言颂被带出井底前,她把剑柄里的秘密告诉了言颂。而当时的剑落在南笑那里,言颂是有机会接触到的。 言颂,他现在的处境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男主的一章~ 第15章 一想到言颂,凌斓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你这样不听话,让我很不高兴。” 南笑那一句淡漠语气中透出狠厉之劲的话突然窜入凌斓脑子里,使她的心蓦地一颤。 他不高兴,言颂会怎么样? 凌斓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那把剑。 宋易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凌斓突然抓住他手臂:“宋易,帮我重修武功!” “嗯?” “就是......”凌斓脑子飞速运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离开你这段时间,我失忆了。” 宋易:“......你在说什么?” 凌斓:“我头部受了点伤,有些东西不太想得起来,你懂吗?我甚至不知道怎么使用武功。我记得你,但不记得你的全部,包括我们的过去。” 宋易觉得匪夷所思:“你还是在惩罚我?” “不不,我没有。你想,我若不是忘记武功,怎么会被人关到井里去?” 宋易迷惑了。大概是凌斓的神情太认真,而她醒来之后的举止也确有些奇怪之处,宋易沉思片刻,突然道:“是不是遭了暗算?江湖中有种药,可以使人脑子受损,失去记忆。” 凌斓:“......”“脑子受损”可不可以换个词,听着怪怪的。 “这不重要,反正我已经如此了。所以,请你帮我恢复记忆,从重修武功开始。” “果真忘了也无妨。既打算归隐,过普通人生活。还要武功做什么?我可以保护你。” “可我现在不记得我们的过往,对你也没有感觉了,怎么跟你过日子。你得让我想起来啊!我们同门学艺,肯定有很多关于学武的记忆。所以,帮我重修武功,说不定可以让我找回与你的记忆。”凌斓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胡编乱扯。 宋易看着她,一双眼睛仿佛能将她穿透:“你很着急?你好像有什么事要去做?” 凌斓也不瞒他:“我确实,有一件事想去做。” “好,”宋易不问什么事,唇角一勾,“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忘记,就当是真的好了,我也愿意重新追求你一次。” “那么,先教我怎么掌控内力!”凌斓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但她不会运作。这种感觉就像知道自己卡里有笔巨款却忘记了密码取不出来一样。 “你的武功是我一招一式陪你练出来的。但你的资质在我之上,所以你的内力更胜于我。”宋易说完,突然一掌朝她胸口打去。 凌斓一惊,看那姿势,以为是袭胸,猛地捂住自己胸口,往后一跳:“作甚?” “……”宋易那一掌停在半空中没能打过去,“我探一下你的内力。”阿斓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且阿斓性子清冷,脸上从未有过这么丰富的表情。莫不是真的脑子受损了?看上去似乎连性格都变了啊。 凌斓把双手放下来,僵笑着:“不好意思,继续。” “提气,将真气聚集此处,不要一下子太猛,慢慢来,让它们流向身体经脉......” 凌斓按着宋易的指点,一掌将几米远的一个花瓶击碎了。她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摇着宋易的手臂,差点要围着他转圈圈。 宋易看着这个雀跃忘形的凌斓,只觉得不可思议。不似原先清冷隐忍的性子,此刻的她完全像一个活泼烂漫的少女。这样的阿斓,他可从来没见过。 “一个花瓶而已,这才哪跟哪啊。你原先的内力,可以击倒一棵两人合抱之木。”宋易说。 “教我教我。”凌斓十分渴切,她要尽快恢复她的武力值,“要不我叫你师父吧。” 宋易:“诶?我是你师兄,我们有共同的师父。你怎么能叫我师父呢?” “哦对对对,师兄!师兄在上,师妹这厢有礼啦。”凌斓躬身朝他行了个大礼。 “......”宋易在想到底是谁把她的脑子损伤成这样?有必要请个大夫吗? 入夜,凌斓作男子打扮,穿上一身黑衣,抓起桌上的剑,无声地跳出了窗口。 在她隔壁的另一个窗户边,宋易背着手看着她消融于夜色中的身影,困惑从他半蹙的眉间浮上来。 大齐朝并未开放夜市,白天再繁华的京都,一入了夜,也都静默隐匿于沉沉的夜幕之下。凌斓走过一条月光铺洒的长巷,在尽头那座并不张扬甚至有些隐蔽的院子前驻足。那里面有一个与此刻的宁静并不相融的世界。 凌斓不敢从正门进去,那里的护卫认得她。她绕到南院的后园外,飞身而上,足尖在那高墙上一点,然后轻轻地落地。 迅速地来到前庭,已经可以确定言颂不在大厅里。然而南院那么多房间,她总不能一间一间探过去。 凌斓从屋顶上飞下来,在回廊截了个送茶水的小童,用拿剑的手从后面扣住他的脖子,低声问道:“言颂在哪?” “言、言颂?”小童显然受到惊吓。 “对。他在哪?” “你、你是何人?”小童声音哆嗦。 “你只需告诉我言颂在哪!”凌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凶一点,顺便晃了晃手里的剑。 这孩子还小,禁不起吓,立刻伸手一指:“雨、雨花阁......” 凌斓很快找到了雨花阁。抬头望去,二楼西窗有昏暗的烛光透出来。她走到邻窗的一棵大树下,飞身一跃,落在树枝上。她抱着树枝,小心地朝那窗口方向挪过去。 窗户是关着的,她看不到里面。她试图用长剑去敲一敲窗柩,看看会不会有回应。这时,她看到下面不远处有人提着灯火朝阁楼走来。 那人走进了雨花阁。 很快,屋里传来说话声。 “言颂,你可知错?”那是南笑的声音。 凌斓并未听到言颂的声音回答他。 “我倒不知,除了宫里那位闫公公,这世上还有你在意的人。你与那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并无关系。”言颂的声音十分低哑,凌斓几乎要听不到。 “那女人逃了,无所谓。她是死是活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对你不好吗?你在南院,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我给你最好的享受,金尊玉贵地养着你。而你竟为了个陌生的女人违逆我?上一次你这么不听话,还是你刚进来的时候。付出了什么代价,你自己最清楚。” “言颂知错知错知错了......” 凌斓听到,言颂的气息越来越短促,他似乎正在经受某种痛苦。 “那么,认错要有认错的态度。用行动来表示你认错了,再也不会了。” “你先......解开我的双手。” “不必着急。为了让你记住这次的教训,我有必要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 接着,凌斓听到言颂似乎是因吃痛而发出的低呼,她抓着树枝的手蓦地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嘤嘤求收藏的一天~~ 第16章 “痛吗?不应该吧,你不是早就习惯了?跟小红丸发作的痛比起来,这点针刺的痛算什么呢?......你在发冷?哦,算时间,也该吃药了。我该把药给你吗?......这样吧,你让我高兴了,我就把药给你……动作要快呀,你身体里的蚂蚁很快就要来噬咬你的血肉了......” “我很难受,没有力气,你可以先把药给我吗?我认错,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言颂哀求的声音让凌斓想到那一次他发作时的惨烈,当时他也说,“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难受是吗?忍着。拿出你最好的本事,让我高兴啊。” “哗”的一声,仿佛是耳光重击的声音,南笑忽然厉声:“不行,重来!” “你不必赐我药,你不如赐我死!”言颂爆发低吼。 “求死吗?不必呀,言颂。反正你也没多少寿命,急什么呢?你看,你一辈子都可以拥有这样绝美无双的少年之躯,用一半寿命去交换也值得,是不是?这次只是给你一点小惩罚,只要你以后乖乖的,我还会继续疼你。所以,宝贝,不要轻易说死,哪怕死,你也是南院的鬼!”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啊......”言颂的呐喊越来越模糊且断断续续。 “你死了,你那个宫里的太监义父怎么办?你也想让他死吗?”南笑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 “啊!你做什么!”随着南笑突然爆发一声惨叫,屋内传出一阵混乱的声响。 凌斓聚集真气,一掌破开窗户,飞身而入。 “什么人?”南笑因为这突然的闯入者而大惊失色,迅速敛好敞开的衣衫。 凌斓看到言颂被脱了上衣绑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他的胸前布满血迹,赫然被人用针刺了三个血淋淋的字“我知错”。 凌斓陡然想起,言颂曾说,有一个主人,喜欢用针在他身上刺字,然后舔干细细密密冒出来的血珠......那个人,就是南笑吧! 这该死的变态皮条客! 她解开捆绑言颂双手的绳带,把他从地上扶起。言颂嘴唇沾满了血,令她骇然。但很快她发现,那不是言颂自己的血。因为她看到在南笑身下,有血迹染红他裤腿。 言颂看着突然出现的她,眼里满是惊诧与茫然。 “又是你!”南笑因为尖锐的痛感,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着,“到底是谁派你的?你究竟要杀谁?” 凌斓:“你!” 南笑一震,用脚勾起面前的凳子朝凌斓袭去。 凌斓将真气聚于手掌,将那飞来的凳子劈成两半。 南笑转身欲从窗口跳下去,凌斓飞扑过去,将他抓了下来,摔在地上。 大概是因为愤怒,凌斓发现自己的武力值骤然提高了不少。 “高玄!高玄!”南笑朝那敞开的窗户急喊。 立刻有一名护卫从暗处现身,破门而入,举刀朝凌斓袭来。 凌斓反应不及,被言颂用力地推开。利刃划过言颂胳膊,溅出一条血色弧度。 凌斓立刻拔剑还击。然而剑一出鞘,她才发现,她不会剑术...... 凌斓一咬牙。啊,砍就是了,内力这么强大,需要什么剑术! 但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再强的内力,若没有高超的剑术相结合,也抵不住对手猛烈的进攻。 凌斓胡乱抵挡一阵,渐渐处于弱势。她索性将剑一丢,用她自身所带的散打技能对对方相斗。当她一脚踢中对方胸肋时,对方的刀也几乎戳到她面门。 是另一把刀的横向出现阻挡了对方的刀刺进她脑门。 凌斓转头望去:“宋易!” “你真是脑子受损了,这么个厮都对付不了!”宋易将那护卫接手了过去。 接下来凌斓见识到了一场精彩的打斗。没有武侠剧里“两人双掌一接,天崩地裂”的夸张神功,这是一场地道的冷兵器搏斗战。宋易武技是高,但显然这个南笑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阁里的打斗声将南院的护卫都引了过来。这下他们的对手可不只一个了。 凌斓捡起地上的剑,朝那些攻上来的护卫甩过去。那把剑带着一股强大的真气,击伤了冲在前头的几个护卫。 凌斓和宋易陷入了一场混战。 南笑欲趁乱逃离,无奈身下的剧痛使他缩在地上不能动弹。他捂着流血的下。体,抬眼望向药性发作已经开始抽搐的言颂,目光简直要射出箭。这个贱奴,把他变成了废人!大概那个女杀手也是他雇来取他性命的。这么些年,竟是养了个狼崽子。 他爬到言颂身边,狠命地掐住他脖子。 言颂闭上眼,没有反抗。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知道那个叫“凌斓”的女子,她到底是谁。 突然,感觉到那双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失去了力量。一点一点带着血腥气的温热液体滴在他胸前。 他睁开眼,看到南笑因震惊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在南笑的上方,是将剑插。入他背后的凌斓。 看着南笑倒下去,身体离开她的剑,凌斓浑身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她这是,杀人了?猝不及防! 刚才她看到言颂就快断气了,情急之下,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抉择,那把剑是怎么刺入南笑身体的,她仍是有点懵。一晚上都在装A,直到这会,她垮了下来。 “叮--”脑子里熟悉的声音响起。 系统:“Boss二号,南笑。诛杀理由,交易人口,虐杀少童。任务完成。” 凌斓:“你总算出现了。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个系统。” 系统:“你做的很好。等你逐渐适应这个世界后,除了提供必要的指导,我都不会出现。” “呲”,说下线就下线。 南院的主人死掉了,护卫失去了战斗的意义。况他们已都是伤兵,再战斗下去只会丢了性命。于是丢盔弃甲地逃离现场。 宋易不声不响地追了出去 凌斓为言颂披上衣服,将他抱在怀里,摩挲着他的背,试图安抚他抽搐的身体。 他右臂上那道被刀砍过的伤口仍在不停地流血,浸湿了整个袖子。 凌斓在屋里扯了块棉布为他包上伤口,暂时只能这样简单的压迫止血。 看着这个全身上下内外都是伤的少年,她真的心疼了。 “言颂,你又发作了?那个药,在哪里?” 言颂抬起手,指了指书案后面的那堵墙。 “在墙上?”凌斓看着,那墙上除了一排书格和一副山水图,并无其他。 言颂起身,移动书案上的墨砚,然后扯下挂在墙上的画。那画后面的墙上出现一个凹陷的手印。 “只有他的手才可以,”言颂道:“借一下你的剑。” 凌斓一怔,随即提起剑给他。 言颂面无表情地走到南笑的尸身边,举剑,砍下了他的右手。 他把砍下来的南笑的手嵌入墙上的掌印里。 书格变成一道暗门,从中间对半移开。一个暗室出现在他们眼前。 凌斓取了个烛台,走进暗室,照亮一室金银财宝。一排箱子铺陈在地上,打开,皆是金条银锭。 凌斓瞠目结舌。 言颂再也支持不住,靠着墙壁缓缓倒了下去。 “那个,在哪里?”凌斓四处查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每次......都是从暗室里拿出来的。”言颂已经不能自制地用头撞墙。 凌斓慌忙过来抱住他的头:“你忍一忍,马上就会找到的。” 这时宋易走进暗室,眼前的景象也使他蓦然一震。 凌斓:“宋易,快找找,有一种药丸,红色的,就在这屋里。” “小红丸?” “你知道?你帮忙找一找!” 宋易在那排金银宝箱的最后一个里,找到了大量小红丸。它们被装在一个个精致的小盒子里,仿佛是什么极珍贵的宝贝。 凌斓立刻取了一颗,给言颂服下。 言颂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仿佛一滩水化开来。他的脸上出现满足的神情,而眼神却空洞死寂,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离开前,言颂将一个烛台丢向幔帐,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看着跳动的火光,言颂嘴角浮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微笑。一瞬间,疲惫、疼痛夹杂着身体里巨大的虚无感席卷他全身,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随即失去了意识。 雨花阁大火惊动了南院所有人。前庭正在娱乐的客人纷纷逃离。 娈童们望着这冲天的火光,茫然无措。直到他们发现楼前的一箱箱财富。 凌斓背着陷入昏迷的言颂站在暗中。这些财富,原是从那些娈童身上榨取来的,现在就还予他们。离开这里,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吧。 凌斓还在院子里发现护卫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没有一个活着离开。她惊看宋易:“你做的?” 宋易点头:“不然呢?” “只是护卫而已,杀他们做什么?” “姑娘,你今夜可是制造了大案。这些护卫可都是和我们交过手看见我们真容的人,难道留着活口让官府追查我们?” 凌斓心里沉重异常,却也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再虐小颂颂了,小颂颂的悲惨人生到此为止~以后会强大起来,做姐姐的忠犬,与姐姐甜甜甜~~ 第17章 宋易拿起一颗小红丸,放到鼻子边嗅了嗅,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凌斓看他:“怎么?” “此药丸乃东洲所产,是东洲国某些组织用来训练和控制死士的。毒性发作时,那些内力深厚的武士都觉身处炼狱,用它对付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柔弱少年,着实残忍了些。” 凌斓闻之悚然。 “那个院主,为什么会有东洲的小红丸?此药物并不在外流通,”宋易若有所思地喃喃,“他那些钱财,都是靠经营那个欢场得的吗?”他对此颇有怀疑。 “南笑此人,死一万次也不为过!”凌斓愤然道。一激动,扯到了肩胛处一道伤疤,她疼得龇牙咧嘴。 昨夜那场打斗,得亏宋易护着她,才只落了肩上那一道浅浅的刀伤。伤口上的药也是宋易帮她上的。实在没有办法,当时已是深夜,老板娘也睡了,她能找谁帮忙?她是现代人,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露个肩膀而已,她没有那么别扭。但当宋易的手指在她颈窝处停留时,她仍是感到了不适。 宋易认真地看着她:“告诉我,你为什么杀南笑!” “他不该杀吗?”凌斓咬牙切齿。 “该杀。但又与你何干?你独自接了任务?” 凌斓:“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一个系统。 她看了一眼床上仍然昏睡的少年:“当时,我是为了言颂。” 宋易也随之望过去:“这个娈童,可真是南院的绝色啊。”眉头一挑,颇为纳罕:“你什么时候对娈童感兴趣了?那可是男人的玩物。” “他不是玩物!”凌斓转头瞪了他一眼。 宋易不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他们不就是供男人取乐的吗?” 凌斓有点生气,但对宋易—这个救过她两次的人,她仍是克制的:“人不可能完全是物品。但凡是个人,活着,都有对尊严的需求。” “所以你为了他,杀了南院院主?你可知那南笑背靠大山,他身后的势力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咦,我们不是杀手吗?杀人工具而已,也怕得罪势力?” “但这次你并非为人所雇,不是工具。没有上家,这个账是算在你头上的。你与这娈童,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凌斓十分坦然,“只是想帮他。” 隔了一会,宋易点点头:“我明白了。” 凌斓:你明白啥? “这些年来,每次杀过一人,你便要行一次善,这点你没有变。” 诶,是吗?所以原主一直以来都厌恶杀人营生,身为男朋友的你装作不知觉吗?凌斓看了宋易一眼,腹诽。 宋易:“那你,打算把这娈童怎么办?” “他有名字,他叫言颂。”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我......”凌斓暂时没想好,“待他醒来,再议。” “好吧,阿斓,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先让我们下去吃点早餐。”宋易作势要去牵她的手。 “好。”凌斓麻溜地一闪。 宋易抓了个空,望着自己的手,嘴角扯动了一下。脑子受损后的这个阿斓,有点意思。 “你这脑部受伤的情况,什么时候才会好?需要我帮你找个大夫吗?” 凌斓:......你才脑子瓦特了。 两人离开屋里后,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眼睛。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手臂上的刀伤是她用绷带包扎的,胸口上穿刺的伤,她亲手为他涂上了药膏。 少年将手轻轻按在胸口,仿佛仍能感受到她指尖柔软的温度。 从出生起,他就从未体验过这种温柔疼惜的对待。 她说,他不是玩物。 眼角冰凉一片。他怔了一下,抹去,却又渗出来。 奇怪,为什么会哭?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他早就忘记了,太久太久了。 真好,有眼泪,是不是代表自己是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悲、喜、怒、惧,没有,都没有。精神系统仿佛已经崩坏,他只有躯体本能的活着。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楼下大厅客座满堂,凌斓一路都听到有人在谈论昨夜京都的那场大案。 “听说了吗,那个南院,昨晚被一场大火烧了,院主和护卫被人杀死了!” “有仆役被官府抓去问话,说那里的头牌娈童当夜就失踪了。” “难道是那位头牌做的?” “难说。这一大早街上就有官差在走动,就是在寻找线索吧。” “要我说,那种地方,本就不该存在。” “哈,你是没钱进去吧。” 凌斓略感不安,匆匆地吃了早点回屋,看见言颂已经坐起在床上。 老板娘随之跟了进来,抱着双臂打量言颂:“这便是你们从南院带出来的少年?啧,若是个女儿身,将来必是绝代尤物。”又转头看向宋易:“我这客流量很大,人多眼杂,又地处闹市,你们把人藏在我这,这位弟弟又长得如此耀眼,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 宋易点点头:“我知道。” “我不是赶你们,为了你......们,我冒什么风险都可以,”老板娘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宋易,“但这里实在不是藏身之处,说不定官差什么时候就找上来了。” 宋易想了想,便凝视着凌斓道:“阿斓,跟我走吧。我跟你说过,我买了座宅子,位于京郊清净之地,你一定会喜欢。你不是要重修武技吗?那里是个习武的好地方。” “好啊好啊!”凌斓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当务之急,当然是把武力值修回来呀。 “妹妹真是难得,能让他收心去过那种生活的人,也只有你了,”老板娘嘴上笑着,目光却有一丝幽暗闪过,“我去为你们准备点东西。”说着离开了屋子。 “你准备什么?”宋易跟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凌斓和言颂。 凌斓走过去问:“可好些了?” “她喜欢他。”言颂突然说。 “诶?” “那个女人,喜欢那个男人。” 凌斓反应过来。他是说,老板娘喜欢宋易?也许是吧。但是,管它呢,与她何干。 “他喜欢你。”言颂又说。 “......是吗?” “但并不代表,他跟她之间没有关系。”言颂漠然道。 “......”Emmm,凌斓在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弟弟一副双眼早已看穿一切的神情?这位弟弟也太懂了吧。他是认为,宋易与老板娘之间有暧昧吗?这也并不奇怪,就算宋易喜欢的是原主,但对于倾心自己且又主动的女人,又有几个男人会拒绝?大概原主也是看清这一点,才伤心离开的吧。 言颂观察她的神情:“你好像并不在意?” 凌斓:“呵......”说实话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位前男友有点渣,但那又怎样,她又没有爱上他,渣不到她身上。对她而言,宋易救过她两次,是恩人这是事实。她眼下求助于他,这也是事实。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眼下的她更关心的是这件事。 “南院没了,我能去哪?你把我带出来的,你负责。” “我吗?”凌斓慌慌的,她该怎么负责? “你说过,你喜欢我,但没有钱,所以把我劫走。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不要钱。” “......”凌斓僵化了。她为自己曾经的口不择言感到羞耻。弟弟,误会了!但言颂似乎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件事,她开不了口解释。 “你是为了小红丸?”她突然意识到。他离不开小红丸,而那药现在在她手上。 言颂低了低头,用很轻的声音道:“算是吧。” 其实他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颂颂快撩起来~~ 第18章 言颂:“以后,你就是我主人,可好?” 凌斓眉头一皱:“不好。” 言颂的心蓦地坠落,无声垂眸。到底,还是很难接受他这样的人吧。 凌斓:“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你又不是我养的宠物。我倒是养过一只,不过它更像是我主子。所以,别叫我主人。” 言颂眼睛闪烁一下,弱弱地:“是,爷?” “......我是女的!!” “哦,”言颂低了低头:“习惯了。” “言颂,你知道我是个杀手吧?” “我帮你一起杀。”言颂干脆且坚定。 凌斓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但是,你杀得了人?” “你教我武功,我就可以。”少年平静的神情透着一往无前的决然。 “那不如,”凌斓歪着脑袋,微笑看着他:“你叫我师父啊!” 原本只是打趣他,却听到言颂在下一秒立刻答了个“好”。 凌斓微笑的脸顿时僵住,懵了。言颂的神情太认真了,她完全没法跟他开玩笑。 言颂立刻下床,朝她行了个礼,郑重地喊了一声:“师父。” 凌斓僵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该回一句“徒弟免礼”。她这么厉害的吗,竟成了未来大Boss的师父?但师父这个称呼,比起什么“主人”、“爷”,就太可以了好吗? 她想起了她的父亲。父亲曾是警队队长,身边经常有小实习生跟着,“师父”长“师父”短地喊他。父亲在指导徒弟办案时英明睿智的样子很帅,她真的很崇拜他。进警队成为她的执念,也是受父亲的影响。 突然也想过过当师父的瘾,虽然她没有什么可以教言颂的。她自己的武功也还在重启中。 话又说回来,言颂仍然是她的目标任务之一。她现在不会杀他,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把他带在身边也好,时刻观察着。若终有一日他要成魔,她必一剑毙之。 她心里给自己这样预警,却并不希望事情真的会那样发生。 陷在自己思绪里的凌斓没有发现,俯首在她面前的徒弟嘴角浮现一个浅浅的弧度。 言颂也没察觉自己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的笑意。真好,能留在她身边,什么身份都可以。 当天傍晚,宋易驾着马车带着凌斓和她的病弱徒弟前往京郊宅子。对于凌斓莫名其妙收了言颂为徒并要把他带在身边这件事,宋易心里并不是很舒服。但阿斓已做出决定,他也不敢说什么。 马车里有几坛老板娘给宋易准备的酒。老板娘说,那是她亲手酿的,宋易最爱喝。凌斓觉得,老板娘似乎已不想掩饰,她的举动似在宣告什么,或者说,是挑衅。 宋易本不愿老板娘如此,但回来后的阿斓,对他热情、恭敬,但她看他的眼神,没有爱。原来的阿斓,再怎么性子清冷,眼里却有藏不住的爱意。正是那样的眼神,让宋易很安心。让他以为,她是不会离开她的。然而,她真的离开了,回来的时候,还像变了一个人。他默许了老板娘的做法,就是想看看阿斓的反应,看她到底会不会在意。 她似乎真的不在意。 发现这一点的宋易心里有几分落寞。她曾说,他即是她的江湖。这个女子的爱,曾经那样深沉,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呢?他宁愿相信,她是真的失忆了。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让她重新爱上他,重新成为她的江湖。 凌斓是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的。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纸柔和地铺在她身上,使她全身备感慵懒,根本不想起床。自穿来这个世界后,她第一次睡了个这么舒服的觉。 她打开窗子,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院子里打扫,是言颂。 “言颂,早。”她趴在窗口朝他打招呼。 “早。”言颂转过头,回以一个微笑。 不同以往的面具式微笑,凌斓第一次觉得,他的笑有了一点真实感。 凌斓走到院子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扫把:“你那条胳臂不想要了?伤成这样还扫地!” “不知道该做什么......”言颂迷茫地说。他从来没有好好生活过,不知道生活是什么。普通人是怎么过日子的,他们的一日三餐、一年四季都是什么图景,人间烟火是一幅什么画面,他没有经历过,他都不知道。 “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养伤,把身子养好。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体,怎么习武,怎么当我徒弟?” 言颂沉默。凌斓言者无心,却不知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下意识的自卑。 凌斓环顾四周,开始熟悉环境。宋易这个宅子,依山傍水,还是不错的。外观看着朴素,内里该有的都有,整个一五环外的精装田园风别墅。转而一想,宋易是不是很有钱?杀手这份职业,收入应该不菲吧。 咦,宋易人呢?还没醒吗? 正想着,便听见宋易出现在门口,朝言颂招招手:“嘿,小孩,过来帮忙拿一下东西。” 凌斓抗议:“你不要叫他小孩,他叫言颂!”事实上,言颂十六岁了,在这个时代大概都是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 言颂闷声走出了院去。 宋易一大早去了趟集市,买了些生活必须的柴米油盐和米面肉菜,都装在马车上。 宋易掀起马车门帘:“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回头我们一起再去趟集市采购。早上本来想等你起床一起去,谁知道啊,日上三竿了还不见你起来。阿斓,你可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天刚破晓你就会起来练剑。现在你却是个爱睡懒觉的小姑娘。”他笑嗔着,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一下。 这个亲昵的动作,落在言颂眼里,仿佛有一粒沙吹进他心脏,有一丝丝似有若无的硌着的感觉,但他自己并未察觉。 “才不是......”凌斓喃喃。偶尔睡个懒觉而已。曾经在学校时的她,也是经常天刚亮就起来训练了好吗? 宋易将一篮鸡蛋递给言颂:“言颂是吗?如果你叫阿斓师父,那你该叫我师伯。给师伯把这个拿到厨房去。” 言颂刚要去接手,被凌斓一把夺了过去。 凌斓:“干什么,他胳臂有伤,不准叫他干这干那。放着我来。” “你肩上也有伤,”宋易阻止她,“好吧你们两个都歇着,我来。” “那就辛苦师兄啦。”凌斓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宋易突然被击中,有一瞬间的恍惚:“阿斓,我以前不知道,你笑起来这样好看。你以前,笑的太少了。” “为什么呢?” 宋易一怔:“什么为什么?” 凌斓:“为什么她......为什么我以前很少有笑容?” “你一向是这种不苟言笑的性子。” “呵。”凌斓冷笑,她很想告诉宋易,一个女人如果在恋爱期脸上都没有多少笑容的话,那只能说明那个男人带给她的痛苦多过快乐。 在宋易干活之际,凌斓跟在他身边,悄声问:“师兄,你身上可是很有钱?” 宋易抬头冲她笑笑:“阿斓放心,我可以养活你。” “我们以前,都是一起做任务的吧?” “当然。” “那酬金呢?为什么我身上没有钱?” “你不爱碰那些沾血的钱,也一向不过问。” 凌斓一想:“那酬金都在你身上?” “一向如此。” 凌斓心里大喊,天呐,这是什么痴心女友,竟然把工资都交给男朋友保管!她还能要回来不? “阿斓,你怎么了?”宋易纳闷地盯着她,“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你也是这座宅子的女主人。” “嗯。”凌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既然这座宅子是共同财产,那她当然是女主人了。 当然,不是那层意思上的共同财产,也不是那层意思上的女主人。 不过在宋易眼里,她那声“嗯”,就是代表她愿意成为那层意思上的女主人。 宋易一时高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凌斓在想事情,反应慢了一拍。回过神来时,脸色立刻拉下来:“师兄,以后不要这样。” 宋易不解:“你都愿意做这里的女主人了!” 凌斓强调:“不是愿意不愿意,我本来就是。” 所以也不用跟他客气了,摆出女主人的姿态,她开始用心地打扫、整理、布置,准备把这里当作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家嘛,最重要的就是住的舒适了。 言颂跟在她身边,想帮忙做点什么,都被她阻止:“养伤养伤!听话!”然后她自己又忙开了。 “这块地方,可以围个小花圃。言颂你喜欢什么花?” “这里划两块菜地,以后我们可以吃自己种的菜。” “言颂,你的房间够大吗?要不换这间?” “这个厨房不错诶,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言颂,你喜欢吃什么?你要好好补补身体,太瘦了!” 宋易渐渐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不问他?到底谁才是这里的男主人? 晚上,凌斓给言颂换药,洒上药粉的一瞬间,言颂因为疼痛身体微微一颤。 凌斓忙俯下身,往他伤口上轻轻地吹气。 暖暖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渗入了他心里。 “言颂,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凌斓缠着绷带,突然说。 言颂:“这点外伤,很快就会好的。” “我是说,你的身体。” 言颂一震,垂下头去。不知为何,他害怕以这具身体面对凌斓。这具身体承载着他不堪的过去,尤其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会自卑。 “你现在的模样,很美好,但那是不健康的美好。十六岁的言颂,可以再高大一点,强健一点。”她凝视着他,温柔地说,“我们去看大夫,你愿意吗?” “嗯!”言颂重重地点头。他不想再被人叫“小孩”,他想要以高大强健的男人体魄,站在她身边。 第19章 凌斓给宅子取名为莲恒居,没什么别的含义,只是因为她在原来世界里所住的公寓就叫莲恒公寓。 仍然是想家。 莲恒居外有一条小溪,沿着小溪往前,是一片苍翠的竹林。这天,宋易带着她来到竹林练剑。 “阿斓,剑是用来刺的,不是砍。像这样。”宋易把手覆在凌斓握剑的手上,她的背贴在他胸膛上,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 凌斓一心求学,没有太在意这些暧昧的肢体接触。宋易手把手地教她刺了几剑后,凌斓很快找到了感觉。应该说,这具身体有它本身的肌肉记忆,只是需要一个激活。 宋易走到她面前,招招手:“来,刺我!” 凌斓刚开始动作生涩,与宋易过了几招后,在宋易的循循诱导下,渐渐得心应手。 所以宋易要做的不是教,而是帮她重温。 怎么重温?就是两个人不停地对练、过招,直到凌斓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水平。 接下来的几天,凌斓都和宋易在竹林里练剑。 凌斓进步一日千里,已能和宋易持续相战一段时间而不落下风。但她觉得宋易有所保留,并未拼尽全力。 让,是对对手的不尊敬。凌斓的攻势更猛烈了,她非要让宋易拿出全部实力不可。 但宋易的防几乎是密不透风,无懈可击的。 言颂就那样远远地看着那两个身影在竹林里上下翻飞,身姿俊逸动作漂亮,如同天作之合。 他感觉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他不舒服。 凌斓已经气喘吁吁,而宋易还是一副飘逸的模样。她不服:“你不是说,我资质在你之上吗?为什么我打不过你?” 宋易笑了笑:“你打败过我的,一次。” “是吗?” 宋易突然扬起手里的刀。只一瞬间,她的发钗便被挑落在地上。 长发倾泻了下来。 “你可想起什么?”宋易的眼神有几分期待。 凌斓:“......”有病?打架打的好好的,突然叫她披头散发? “你初入师门时,也经常束发作男子打扮。那天我们在桃林切磋,你的发钗突然落地,一头青丝散了下去,在纷飞桃雨里,惊艳了我。我一时失了神,所以失了招。那一次,你击败了我。” “一时失了神?”凌斓打量着宋易:“就像现在这样?” 宋易回过神时,凌斓的剑已经戳到了他胸口。他仓促回身一闪,俯身倒在地上。 凌斓见自己的长剑似划到了他胸口,一愣,忙上前去探:“师兄,可伤到你了?” 宋易忽从地上飞起,将凌斓压倒在地上,双手有力地按着她的双臂,从上往下死死地盯住她,嘴角一歪:“我还没输。” “......耍诈,无耻!” “你还记得那天,我作为一个输家,却得到了一个奖励吗?” “什么奖励?” “奖励就是......”宋易盯着她看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他低下头,朝她吻过来。 “言颂,你来啦。”凌斓朝着面前的空气喊了一声。 宋易一分神,凌斓就挣开了他双手,长剑往回一抽,割下了他的衣摆一角。 凌斓抓住飘落下来的白布:“还是我赢!” “是吗?”宋易提起了他手中的东西。 竟是她的一只鞋。凌斓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鞋不翼而飞。 “还我!” “来抢!” 宋易踩着笔直的竹竿飞上了一棵毛竹的顶端。 凌斓仰头望着那个踩在竹叶上的男人,不由惊叹:好厉害! “上来啊!”宋易在上面唤她。 凌斓一时兴起,跃跃欲试,便也一跃而起,踩着竹竿飞身往上。 但是她的功力到底不及宋易,二十余米高的毛竹,她没有飞到顶端便坠了下来。 宋易立刻跳下来接住她。接下来是经典的空中旋转、飞舞、落地、深情凝视的画面...... 凌斓一叹:又是被师兄撩得飞起的一天。 还是赶快结束这修习吧。 回去途中,凌斓在溪边洗了把脸,发现溪水里有鱼在游动。她兴奋地下水去摸鱼。 “言颂,师兄,一起来啊!这里有好多鱼!”她喊。 两人跟着她下了水。清澈见底的溪水里,不少游鱼因为三人的动静而窜进石头缝里。 凌斓推开一块大石,一条鱼现了身,快速游走。 “言颂,在你那边,快点!” 言颂盯着游到他脚边的鱼,不知所措地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它。他的手才刚入水,那游鱼便倏忽不知所踪。 然后他听到凌斓欢呼声。 “啊,师兄好棒呀!太飒了吧!” 从他手里逃脱的那条鱼,已经被宋易钉死在刀尖上。 宋易把鱼取下来扔在岸边:“这很简单,你也试试。出剑一定要快。” “好!”凌斓应声着,开始提剑刺鱼。一条、两条......她欢呼雀跃。 宋易悄悄使出真气,把水里的鱼都逼到凌斓那边,让她刺个够。他怔怔地看着赤足在水中嬉戏的女子,颇为恍惚。是从前他了解她太少了吗,只知她清冷高傲,不知她也可以是这样肆意欢笑的明媚少女。一瞬间他觉得,如果现在这样的生活可以让她很快乐,为了那个烂漫的笑容,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言颂帮不上忙,独自坐到了岸边。望着溪水里配合默契的两个人,他在思索,他可以做什么? 双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 体内的不适感再度袭来,他觉得他又该服药了。 没有人告诉他,吹进他心脏里的那颗沙,已经变成石头,将他越硌越疼。也没有人向他解释,在他心里爬的、挠的,甚至灼痛他的那股热流,是渴求,是欲念。 人有了渴求和欲念,就会产生渴望改变的力量。 “言颂,今晚给你炖鱼汤。”凌斓提着鱼上岸,却见言颂抱膝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手上的青筋都凸起了。 “可是又发作了?”凌斓立刻蹲下来,抚着他肩膀,握住他冰凉的手:“别怕,我们去服药。” “服药?”言颂恍惚抬起头,近在咫尺的她的脸,覆在他手背上的她的手,她整个人,都给他很强大的安抚力量。他茫然地喃喃:“我好像,中了另外一种毒......”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怕不是中了小蓝(斓)丸的毒~~ 第20章 这天晚饭后,凌斓和言颂在院子里喂兔子。兔子是凌斓和宋易在山上捉来的。本来宋易要将它烤了吃,被凌斓大声阻止:“拒绝野味!” “嗯?”宋易一怔。凌斓那义正辞严的模样,仿佛他要吃的是人肉。 “啊,”凌斓立刻换了张面孔,娇声道:“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嘤嘤嘤......” 于是带回来养。家里怎么可以没有宠物撸呢?没有猫猫狗狗,养个兔兔也是好的。 宋易看着院子里逗兔子逗得很开心的凌斓,突然有种冲动涌上来,他按捺不住,便朝凌斓招招手:“阿斓,过来。” 凌斓:“什么事?” “我有话跟你讲。” 他拉着她的手进了屋。 晚饭时他喝了点酒,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屋里,宋易握着她双肩,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郑重地开口:“阿斓,嫁给我!” 凌斓:“......啥?”卧槽这求婚来得猝不及防,母胎solo的她表示受到了惊吓。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一亩田,一座院,种种花草,养养鸡鸭,再生几个孩子......这种生活,我们可以实现!” “等会......”凌斓把宋易的手从她肩膀上移开,“师兄,是我哪里让你误会了?”她确实对宋易态度还算热情,也吹了不少彩虹屁,一方面因为他是恩人,另一方面她是由衷觉得他是很厉害的高手,希望他最大化帮她提升武力值。 难道他因此以为,她像原主一样爱慕他? “没有误会,阿斓!我发现,你比以前更生动、更鲜活,我比从前更爱你!” 凌斓脑子里缓缓打出一排问号。更生动、更鲜活、更形象、更具体......她是修辞的化身? 其实原主未必不生动、不鲜活,只是他有认真走进过她的内心吗?男人呐,总是喜欢漂亮的外表、外放的灵魂,更容易被会撒娇、会卖萌、会示弱、会崇拜他、会需要他的女孩俘获,而对于独立而内敛的灵魂,往往缺少欣赏的能力和探索的耐心。 她替原主不值。 “不好意思师兄,我对你,没那方面感觉。所以,不行的......”凌斓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宋易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眼里的两团火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和不置信:“你说习武是为找回我们的过去,难道这段时间,我天天陪你练剑,你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还真......没有呢!” “不可能!阿斓你再想想。”宋易突然抓起他的刀。 凌斓后退一步。怎么着,求婚不成要杀人? “我的刀,叫风吟;你的剑,叫月影。都是你取的名字。它们是一对的,就像我跟你!你可想起来了?” 凌斓仍然只是笑笑。就算她语文不好,也知道这两个名字,不管从结构还是字意上,都不相对。 “风,飘忽不定;月,不管什么时候你抬头,她都在那里。”凌斓在这两个名字里读出“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的无奈。 “从今往后,我都在,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宋易的眼神真挚而热切。 “可是,师兄,我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演。 “如果你的记忆一直不能恢复,那么去看大夫,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你想起来,快点想起来啊!”宋易气急败坏。他更喜欢现在的她,却想要原来那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她。 “最好的大夫......”凌斓沉吟片刻,立即道:“最好的大夫,是谁,在哪?”她不是为了自己,她为了言颂。 “颐元馆馆主江卓鸣!走,我们现在就去!”宋易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天都快黑了诶...” 刚到门口,宋易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 凌斓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远处天空中有一簇幽幽的火光在缓缓上升,上升到一定高度后,便消失在高空。 “阿斓,等我回来!”宋易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留了这一句话后,便越过院墙,倏忽消失了人影。 凌斓呆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果然风一般的男人。刚刚还说永远在她身边,下一秒立刻消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看天空还不知道,一看天空才发现月亮已经现了浅浅的轮廓,挂在夜晚的浮云间,竟是一轮饱满的大圆月。 凌斓不禁看得出神。 “是中秋。”言颂突然开口。 “中秋?”凌斓一怔:“你怎么知道?”这里又没有日历,自从穿来后,她这日子过的不知今夕何夕。 言颂用微笑告诉她,他就是知道。 第21章 中秋啊! 这个世界里,也有中秋。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身为异乡人的凌斓伤感地都吟起诗来了。以前,中秋对于她只意味着三天的假期以及蛋黄月饼、莲蓉月饼、火腿月饼......如今,却意味着乡愁。 异乡?言颂好奇:“你的家乡,在哪里?” “很远很远,”凌斓一叹,“回不去的都叫作故乡。” “为什么回不去?” “......一言难尽。”凌斓拿起宋易的一坛酒,给自己灌了一口。 有时候她很怀疑,她真的还能回去吗? 系统:“武力值已恢复百分之九十,任务可以继续。” 神出鬼没的系统君。 凌斓:“可我想先带言颂看大夫。” 系统:“......” 凌斓:“哥们,一起过节吧。好歹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系统下线。 宋易的酒是烈酒,凌斓才喝几口,晕眩感便袭了上来。她伏在桌子上,睁着迷离的眼睛,在暗黄的烛光下看着桌子对面安静陪伴的男孩。 烛光下,男孩的面部线条显得格外恬静柔美。 她用手托着脑袋,肆意地欣赏他的美貌,如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我的徒弟可真好看啊!”她由衷感叹:“这就是传说中被上帝吻过的脸吧。”她朝他伸出一只手去:“我可以摸一摸吗?” 言颂一怔,顿时局促了。他正犹豫要不要把脸凑过去的时候,她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凝视她好久,在确定她是真的已熟睡后,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可以。” 在她的掌心印下一个吻。 宋易这一消失,几天都没有回来。 言颂看凌斓独自练剑,便提出请求:“师父可以教我武功了吗?” 凌斓:“呃......”其实她并不想教。武功这种东西,毕竟是暴力。如果言颂注定是要黑化的,那么学武只会助长他的暴戾之气。 “其实,竹林不只是适合练剑。我可以教你点别的。” “什么?” “冥想。” “何为冥想?” “就是练瑜伽啦。” 言颂更为迷惑:“何为瑜伽?” “你跟着我做就是了。” 凌斓双腿盘成莲花坐,脊柱挺直,双手交叠于胸前,然后双目微闭,对言颂道:“跟我一起做。” 言颂:“这是打坐吗?” “你这么认为也可以。” 言颂跟着她坐下,调成跟她一样的姿势:“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这样一直坐着。清空大脑,什么都不要想。” 凌斓不是佛系的人,她自己冥想,从来没有成功过。但她希望言颂可以成功。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的言颂明明看着更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佛子,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样强大的执念和欲求使他最后黑化成魔,但她觉得,或许魔与佛,是可以共存于一体的。 言颂睁开眼,偷偷看向身边的她好几次。以她的性子,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正襟危坐这么久的。但是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相处的时光,真的很好。 回到莲恒居,两人进厨房开始做饭。这次是做馒头。凌斓教言颂和面,言颂的脸上沾满扬起的面粉。凌斓大笑:“莫不是传说中的粉面郎君?”用衣袖为他拭去。 小兔子悄悄进了厨房,在他们脚边跳了一圈,又出去了。 凌斓:“它肚子饿了,你去喂它。” 言颂拿了跟胡萝卜追着兔子来到院子里,却发现兔子撞在一双白底皂靴上,被人一脚踢开。 院里来了不速之客。来人个个身着淄衣,肩披半甲,腰佩长刀,一看就是官府中人。 为首男子手执一幅画像,看着言颂,又对了眼画像,冷声道:“你便是那言颂?” 言颂不说话,暗暗握紧了拳头。 “南院杀人一案,你可是主谋?” 凌斓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那些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于她。 “根据老板娘提供的线索,应是这两人没错了。”另一差吏靠近那为首者道。 “带走!”为首者下令。 众捕役提刀向前。 凌斓将言颂一把拉到身后,迎战捕役。 此番来者皆是大理寺精锐高手,凌斓以一敌众,并不轻松。 言颂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提出一袋面粉,冲她大喊:“退开!” 凌斓迅速闪到一边。 言颂将一袋子面粉甩过去,被捕役举刀在空中劈开。面粉纷纷扬扬,洒得众捕役满头满脸。 捕役们捂着眼睛,发出声声痛苦的惨叫。 凌斓趁机拉着言颂逃离了莲恒居。 一口气跑了好远好远。 “你可真机灵啊,”凌斓喘着气,“我打了那么久,你一袋面粉就解决了。” “那是石灰。”言颂面无表情道。 凌斓一震。院子角落确实有一袋石灰,是宋易原本打算用来补墙的。生石灰进入眼睛,足以把人的眼睛灼瞎。 她还是小看了言颂。毕竟是将来会成为Boss的男人! 莲恒居是不能回去了。那个地方,想必很快会来第二批官兵。 他们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四周是一片郊野。休息了一会,凌斓发觉言颂的气息还未平静下来。他气息短促,神色异常。她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指冰凉,还在颤抖。 她立刻明白了。 “怎么办,言颂,药都留在莲恒居?”她很着急。 环顾四周,发现路边有一间猎户留下的苫草房。她扶着他进去,让他躺在草垫子上。 “我回去拿。”她转身欲走。 “别去,”他忙抓住她的手:“危险!” “可是你需要啊。” “我不需要!不需要!”他咬着牙,抓住她的手不放。他不想要她为他去冒险,比起小红丸,他更需要她。 “没事的,言颂,他们应该走了,不会这么快再来第二批。就算来,我也可以应付。等我!我很快回来!”她安抚他,拿掉他的手,快速地离去。 “别走......”她的离开,让他在忍受毒性侵袭的同时,更有一份强烈的不安。那份不安,让他本就开始发冷的身体,更如坠入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 凉凉作者珍惜收到的每一个鼓励,笔芯,爱你们~~ 第22章 “言颂,我回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蓦地睁开眼睛。 凌斓气息未平,便将他扶起,往他嘴里塞进一颗药丸。 “没事了......”她抚摸着他的背。这来回一路,她一刻都不敢停,能用跑就不用走,能用轻功就不用双脚。她想到毒性至烈时言颂一心求死的模样,她便害怕。她才发现,她那么在意他的生死。大概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太孤单,而言颂是第一个陪伴她的人吧。 她真的是个很怕孤独的人呢。 “你可受伤?”言颂紧张地盯着她。 “没有。那些人都离开了。”凌斓拿出两个用绳子抽紧封好的布囊,将一个放到他手里,“我把小红丸都带来了,装在袋子里,你我都随身带一个。只是......”她顿了一顿,“这些药,总有服完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你可知南笑是从哪里弄来的?” 言颂摇摇头。 凌斓想起来:“当初,你把我当何二公子,向我求药,难不成那何二公子身上也有?” “是院主给的,”言颂木然地,“我曾经有过伤害主人的行为,他害怕得罪客人,便将此药物提前给客人,看我表现赏赐于我。就像一只狗,讨得主人开心,便可得到骨头。” “言颂,都过去了......” “过不去!”言颂突然激动,紧紧抓着手里的布囊:“只要这个东西在我体内一天,我就永远过不去!我不想一辈子被它控制!就算那个人死了,他也还在控制我!”他扯开布囊,疯狂地将里面的药丸都掷在地上,绝望地喊:“我不想我不想啊......” 看到他的崩溃,凌斓也好难过。 “宋易说,颐元馆有最好的大夫。不等他了,我带你去。一定可以治好的,言颂!我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你。此后无论过去多久,言颂都记得这句话。 鉴于他们两个已经成了官府捉拿的人,就不好在外面光明正大。凌斓把言颂扮作书僮模样,自己打扮成落魄秀才,一主一仆挺像回事的。但即使换上破旧的书僮装,言颂那张脸还是该死的耀眼。不得已凌斓只好做了点手脚。 颐元馆很有名。在街上随便问个路人,都能给他们指路。 果然是京都最体面的大医馆。馆内几位坐堂大夫后面,等着看诊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凌斓不知该排哪里去,随便找了个队伍里的大兄弟问:“那个,需要挂号吗?” 大兄弟:“挂什么?” 凌斓换了个问题:“这几个大夫,谁是馆主?” “馆主不坐堂。” 哦,对对,大医院院长怎么会亲自看门诊! 凌斓又问:“那该去哪里找馆主?” 大兄弟笑:“馆主哪是一般人能见到的。不如,你去问问这里的学徒。” 颐元馆学徒统一皆穿青衣。凌斓随便抓了个来问:“你们馆主在哪里?” 小学徒打量她一眼:“你找我们馆主何事?” “当然是看病呐。” “馆主不看病。” 凌斓看了看自己和言颂的模样,扮相太穷酸了,顿时明白了:“放心,我们有钱!” 小学徒笑了笑:“你误会了。馆主确实不看病,因为他不是大夫。你要看病,找这几位大夫就可以,张大夫、陆大夫、李大夫,他们都是杏林高手,各有所长。” “馆主不是大夫?”凌斓狐疑,“他怎么会不是大夫?我可听说江......江什么,反正他是最好的大夫。” “你是说江卓鸣总馆主?” 凌斓一怔:“还总馆主?” “你难道不知道此处是颐元馆在京都的分馆?我们的医馆遍布大齐,而我们的总馆在朔州。总馆主也在朔州。” 啊,还有总部呢?可一般来说,总部不是应该建在最繁华的城市吗?那个朔州是什么地方? “你们总馆为何不在京都?” 小学徒似乎不耐烦回答了,捣着一碗药不满地走开了。 凌斓:“喂......”这小学徒,对自己所在的单位太有归属感和荣誉感了,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他们单位的历史。 她身边的大兄弟接话了:“你不知道吗?原先总馆是在京都的。但是京都遍地权贵,因为江馆主医术惊人,名声在外,总有达官显贵请他看诊,哪怕一点小毛病,也非请他诊治。江馆主只想潜心医术钻研,不堪其扰,就搬到朔州躲清静去了。” “他不喜欢给权贵看病?”凌斓顿生好感。听起来,是个有节操的好大夫。 “但你也别以为,他会愿意给你看病。江馆主弟子众多,普通人能得到他弟子看诊就是有幸了,你还想请的动本尊?”大兄弟俯过身来,好像有什么大八卦似的,低声在她耳边说:“而且,听说这个江馆主性子怪得很。要请他看诊,就要满足他提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要求。” 凌斓点点头。明白明白,理解理解。一般这种牛叉哄哄的大佬,拥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几乎是他们的标配。 得到她需要的信息后,凌斓和言颂离开了颐元馆。 “你怎么也不知道,这里的颐元馆只是个分馆呢?”凌斓问。她是空降的外来人,自然是不知道,可言颂不是这里的土著吗? “我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言颂微微苦笑,“我的世界很狭窄,很少与外界接触。” “那我们一起长见识吧。走,去那个什么朔州。” 朔州,一个离京都很远的南方城市。原本只是个小地方,因为有了颐元馆总部的驻扎而开始闻名。 在凌斓弄清楚朔州的位置后,脸拉了下来:“这老头,躲权贵也不用跑那么远吧!” 系统:“江卓鸣此刻就在京中。” 凌斓一惊:“太好了!他在哪?” 系统:“玹王府。” 玹王府?凌斓不由地看向言颂。玹王,那不是言颂的父亲? 凌斓有疑:“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跳出来告诉我这个信息?难道这江卓鸣和任务有关?” 系统:“是。” 凌斓:“可别告诉我,他是Boss三号!” 系统:“你会知道答案。” 第23章 从颐元馆出来后,凌斓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言颂,你的父母可在京中?” 言颂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我母亲是个宫女,已过世,父亲未知。但我有一个义父,是宫里的太监。他还活着。” 凌斓知道,那是当初尽一己之力让他活了下来的闫喜。 言颂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 “怎么了?”凌斓问。 “不知他如何了。” “你是说你的义父?” 言颂点点头:“南笑曾以他为要挟,不准我死。” 凌斓不解:“他如何能要挟你?” “南笑也曾是娈童出身。他的主子,是刘进。” “刘进?” “他是宫里的大内总管。” 凌斓立刻想起来,在系统给她的关于言颂的资料里,确实有这么一位刘总管。他是言颂伺候过的第一个主人。而刘总管又是南笑的主子,这么说来,其实南院的幕后Boss,是刘进?如此的话,刘进要弄死职位低微的太监闫喜,确实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凌斓不知该如何宽慰他。 突然见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从街边走过。凌斓回头看去,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朝着颐元馆的方向匆匆行进。 凌斓一眼便认出,那是非鱼客栈老板娘张悦。 张悦进颐元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了。她用帕子轻掩口鼻,神色恍惚,以至于凌斓已经站到了她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凌斓一把将她拽至了街角落。 张悦受到惊吓,以为自己遇袭,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的腹部。 当她看清面前之人是凌斓时,定定心神,勉强笑了笑:“原来是妹妹。你怎么会在这,吓我一跳。” “宋易可是在你那里?”凌斓冷冷地盯着她。 “他不是和妹妹在一起吗?” “不必演戏,你自然是知道他没有跟我待在一起,才会去向官府通报的吧。” 张悦不说话,面色沉了下来。 凌斓:“我得罪你?” “我怀孕了,”张悦沉默片刻,“宋易的。” 凌斓一怔:“所以?” “他却只想和你共度余生!”张悦恨道。 “那不是他的问题吗?你报复我?”凌斓气得几欲拔剑。 张悦被她这气势吓一跳,下意识作防御状。 “我跟他已经结束。那个男人,是你的,从今以后跟我没有任何瓜葛。你若再敢算计我,我虽不杀孕妇,但宋易,这辈子你都不要指望他当你孩子的爹。你应该很清楚,只要我回心转意,他的选择是什么!” 凌斓气呼呼地转头离开:“愚蠢的女人!”她以前看小说或是剧,最不喜欢的情节就是女人之间为了个渣男耍阴斗狠。现实中也是如此,她不能理解一些女人的脑回路。男人出轨了,对男人她们可以原谅,对小三却要置于死地。为什么她们都看不清渣男的本质,却要女人之间互相为难? “不必伤心。”言颂在她身边安慰。 “诶?”凌斓想说她这不是伤心,是愤怒。 “是他背叛你。你离开了他,他抱憾终生。这亦是惩罚。” “咦,你怎么知道,我离开他,他就会抱憾终身?”凌斓笑了笑:“我有那么重要?” “有!”言颂十分笃定。 他的笃定来自他自己认为的重要。 虽然知道江卓鸣在玹王府,但怎样才能见上他一面成了个问题。 望着高高的王府院墙,凌斓说:“等入了夜,我进去探一探。” 言颂摇摇头:“不可。王府守卫森严,你以为像南院一样由你出入?”他绝不允许她再为他冒险。 这时,王府大门打开,走出两个出门办事的丫鬟。 言颂让凌斓隐蔽一下,他自己走了过去。 “两位姐姐好。”言颂上前去打招呼。 两个丫鬟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个异常清秀又文质彬彬的书僮,内心顿生好感。 “你是谁家的书僮啊?”一丫鬟微笑问道。 “我的主子是韩尚书家长公子。” “原来是韩尚书家的书僮。”丫鬟道。那韩尚书是出了名的清流文士,他家的书僮看着有些寒酸也不奇怪。 言颂又道:“我家大人今日身体抱恙,公子心焦。听闻江大夫在贵府上,公子差我来问,可否登门拜访。” “江大夫在王府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丫鬟疑惑,“此次江大夫来京,行踪可一直是隐秘的。” “江大夫这样的名流,只怕行踪是很难隐秘的。”另一丫鬟道。 “好吧。小书僮,不妨告诉你,你们公子来晚了。江大夫明日便要启程回朔州,他没机会拜访了。” “如此,实为遗憾。”言颂朝两个丫鬟行了个礼:“多谢两位姐姐了。我这就去回禀我家公子。” 直到言颂走远,那丫鬟的目光还直愣愣地追着,直到被另一丫鬟用手肘杵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小书僮,也太好看了点!”丫鬟回味着。 京都外的官道上,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不徐不疾地前进着。 已经乔装过的凌斓和言颂此刻就正缓缓地行走在马车前方不远处。 言颂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凌斓搀着他,像搀着一个病危之人,不停地轻拍他的背。 言颂不支倒地,凌斓跪下来抱他在怀里,放声哭喊道:“弟弟啊,你不能有事啊!你一定要坚持啊!我答应过爹娘,一定要把你带到朔州去看天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怪病。为了给你看病,爹娘倾尽所有为我们筹措路费和诊金。若我不能把你健健康康地带回家,我也没有脸面见爹娘。弟弟,你起来啊!朔州再远,我们总会到达的......” 凌斓哭着哭着就觉得自己的演技略浮夸,难为被她搂在怀里的言颂还能这么认真地配合而不笑场。 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径直往前去了。 “......”凌斓抬头望着那马车前进的方向,瞪大了眼睛。装什么不给权贵看病的清高人士,不照样乐意被请进王府,却不愿为路边受难的平民停下马车! 辜负她这样用力的演技。 正腹诽着,考虑着下一步的举动,马车在前方缓缓停顿了下来。 凌斓也不知是不是为他们停下来的,忙低下头抱着言颂抽抽搭搭继续演。 有人朝他们走过来了。 “这少年所患何病?”清灵的少女声音从她上方传来。 凌斓抬头一看,突然有点恍惚。来人是个容颜秀美脱俗的小姑娘。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凌斓看她却莫名觉得眼熟。这张脸,仿佛是在哪见过呢。 “这少年所患何病?”少女再问。 凌斓回过神来:“妹妹是?” “我是大夫。” 凌斓眼珠子都要掉下来。难不成,名动天下的神医江卓鸣,不是白胡子老头,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没有理会发呆的凌斓,蹲下身给言颂诊脉。半晌,秀眉微蹙,喃喃:“确实是好怪异的脉象。我去告知师父。” 师父?凌斓的眼睛又亮起来。果然,正主还没出场,派个弟子先探路呢。 少女起身,又回到了马车。 凌斓继续抱着言颂在路边等。嗯,大神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 言颂睁开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凌斓冲他挤挤眼,告诉他,能成。 然而等了一会,并未有人再次朝他们走来。 马车继续前进了。 “……??”凌斓不相信。她站起身,呆立在原地,看着那无情的马车越行越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才一跺脚追了上去。 她追上那马车,气势汹汹地站那里一拦。马车终于停下来了。 “江大夫,求江大夫救治我弟弟。”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师父会途径此地,在这等着呢?”再次出来的,还是那名少女。 凌斓疑惑:“所以你刚刚看出来了?” “你没把你的剑藏好。” 凌斓:......大意了。 “江湖中人?” 不愧是在大神手底下混的。这妹子看脸青涩甜软,说话语气和神态却都透着股老道。凌斓正了正神色道:“医者救人,还分类别吗?” “不看类别,看心情。”马车里一个慵懒的声音传出来。 凌斓一怔。依然是女子的声音! 随后,她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丽人走出了马车。 “今日没有心情,不治。”白衣丽人看着她,淡然道。 “你......你是江卓鸣、江馆主?”凌斓十分怀疑。 “你不是知道吗?”丽人一脸懒洋洋的。 凌斓几乎呆住了。 “您的名字,一听就很优秀。”半晌,她才脱口而出道。谁能想到,顶着如此阳刚一名字的大齐第一名医,竟是个年轻的秀丽女子。 凌斓一向很佩服医学生。她有一个表姐,就是医学生,二十七岁了还在熬夜背书地准备考研。学医是条漫长艰涩的路,能坚持下来的都是勇士,能年纪轻轻便在该领域获得成就的更是凤毛麟角。 虽然换了个世界,但凌斓对医者还是带有天然的敬意。 一瞬间,她看到了笼罩在江卓鸣身上强大的学霸女神光环。 第24章 江卓鸣正欲钻回马车,见言颂走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这位便是患者?” 凌斓忙将言颂拉过来:“对,这是我弟弟,身中奇毒,还望江大夫救治。” “弟弟?”江卓鸣打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睃巡一圈,摇头笑道:“不像。” 凌斓扬眉:“哪里不像?” “长得不像。” “......”好吧。 江卓鸣走过去,抬起言颂手腕,往脉上一搭,轻描淡写道:“死不了。” “江大夫,他需要救治!”凌斓恳切道,双手合十作祈求状:“江大夫您人美心善医术高,帮帮我们可好?” 江卓鸣无动于衷:“我说了,今日没有心情。你们这样拦我马车,妨碍我赶路,天黑我可能到不了客栈,心情怎么会好?” 凌斓面部僵硬地笑了笑。她懂,大佬就是有资格这么拽! “真是抱歉,是我们冒昧,打扰了。”凌斓赔笑,并诚恳地说道:“我们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来求诊。或者,你告诉我,怎样可以让你心情舒适?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言颂过来握住她手腕:“不必强求。” “诶?” “别为了我,求人。”他不舍得。 “没事呀,言颂。”凌斓没get到他突然闷闷不乐的点。 “什么都可以?”白衣丽人的眼神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从两人身上扫过,向凌斓:“这少年是你什么人?” 凌斓:“他是我......徒弟啊。” “徒弟?那你想必是个高手咯。” 江卓鸣轻咳一声,坐在车辕上的那位没什么存在感的车夫突然凌空飞起,执剑朝凌斓袭来。 凌斓仓促应战。莫名其妙与那车夫过了几招后,车夫收剑飞回车辕上。 凌斓惊诧。就刚刚那两下子,这哪里是一个普通车夫!她朝他望去,那小哥因为低着头,所戴的斗笠遮住了他大半个脸。 “嗯,不错,能打。”江卓鸣满意地点点头:“那不如替我去办一件事。若办成了,再来朔州找我?” “请讲!”凌斓忙道。 “两年前,颐元馆收过一名学徒。此人资质尚可,品行却极为不端。被我赶出医馆后,便打着颐元馆的名号四处行骗售药。这事着实让我头疼。败坏颐元馆声誉事小,祸害无辜百姓事大。你若能将此人擒来于我,便算是帮了我一个忙。” “卖假药?”凌斓一震,“恶劣!严重的话,足以害人性命!” “所以最好尽快捉拿!”江卓鸣一叹,“此人行踪不定,最新线索是近日曾在滨州出现过。所以,你少不了要打探一番。此人名叫钱一元,身上有颐元馆的学徒令。”用手按了按额头:“收徒不慎呐!” 凌斓:“钱一元......”这名字听着,有点穷。 江卓鸣再次看向言颂:“你这徒弟倒是不错嘛,还会心疼你。”眼睛一转,和颜悦色对言颂道:“小哥儿,不如你做我徒弟好不好?现在直接跟我走,我免费给你治疗啊。” 凌斓:“......”什么玩意,这就看上言颂了?来看个病而已,还带抢徒弟的?这女大夫,有点不正经呢! “我收你做我身边亲传弟子怎么样?目前我身边已经有了阿筠,”江卓鸣看了眼她身边的少女,又看了看言颂:“若再有一个俊俏的少年,金童玉女,可真是养眼呢。” 凌斓的脸垮下来。金童玉女,你是想做观音吗? 不过她有点心虚。比起做她一个杀手的徒弟,颐元馆总馆主亲授弟子的身份含金量高太多了好吗?这就是野鸡大学和985的区别啊! 于是拉着言颂悄悄道:“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她是真心这么认为,就是语气莫名有点丧。 言颂面无波澜,只目光纯澈地凝视她:“我们现在就去抓钱一元,可好?” “人,我去抓!你跟江大夫走。” 言颂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独自转身向前:“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天黑了,就不好赶路了。” “言颂......”凌斓只得跟了上去。 江卓鸣的马车也启动了。她从车窗探出头,冲两人喊道:“上来啊,滨州顺路,捎你们一程。” “那就谢过江馆主了。”凌斓爽朗一笑,便拉着言颂上了车。 马车内是两对师徒,江卓鸣和她的少女徒弟以及凌斓和她的少年徒弟。刚才江卓鸣那么一说,凌斓发现,那女孩和言颂看上去年龄相仿,且都颜值拔尖,确实有金童玉女的味道。 “江大夫的徒弟也如此优秀,”凌斓不禁夸道,“看着水灵的很呢。” “和你徒儿是不是很配?”江卓鸣打趣道。 少女小脸一拉,看向江卓鸣,嗔道:“阿姐,当着外人的面,你也不正经。” 凌斓:“阿姐?” “她叫叶筠,是我自小带大的。人前喊我师父,私下就叫阿姐。” 叶筠!听到这名字,凌斓莫名震动。真是奇怪,这少女的脸让她眼熟,连名字也仿佛在哪听过似的。 她看看那少女,又看看言颂,记忆里突然有画面涌上来。 “言颂,这一切可如你所愿?” “这辈子,你就是个可怜人!” 画面里,说这些话的年轻皇后有着与眼前的少女极为相似的一张脸。 凌斓突然明白了,叶筠不就是言颂一辈子爱而不得为之疯魔的原着女主? 在言颂孤独的后半生,多少个清冷的深夜,他在空寂的寝殿喊着叶筠的名字醒来。那个名字里面藏着他深入骨髓的执念。 而眼前这个女孩,正是少女时期的那个她。 凌斓不知道,在原着里,他们是怎么相遇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因为她的到来,言颂遇见他的毕生执念白月光,是在这种情形下。 此刻她脸上震惊的神情让其他人都很诧异。 “怎么了?”言颂问。 “命运神奇,会相遇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会遇上。”凌斓不由感叹。 言颂不懂她这突然的感慨。他只发现,她似乎对这个叫“叶筠”的女孩很感兴趣,总是不自觉地看人家。 “两位怎么称呼?”江卓鸣问,“虽然这次相遇是你们刻意为之,但我难得的不讨厌你们。” “我叫凌斓,他是言颂。” “言颂是吗?”江卓鸣抱着双臂靠在车身上,歪着脑袋看他:“你真的不考虑做我徒弟吗?要知道颐元馆每年招收的学徒名额,只有三个。多少人排队都挤不进。” “那江大夫是看中了言颂什么?”凌斓不禁问。 “怎么说呢,”江卓鸣想了下,“他身上有股认真的劲儿,我很喜欢。” 凌斓:“......你好像见到他不足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就品出他身上有认真劲儿了? “我看人不过是第一眼的事。”江卓鸣对此颇为自信。 凌斓弱弱地:“所以,那个钱一元,也是你第一眼招进来的?” “......那是个意外。”江卓鸣一提起来便颇为心烦地,“本来也不用麻烦你们,我想这次既然出来了,就顺道去趟滨州清理门户。但现在医馆有要事要处理我不得不着急赶回去。这真是要累死老娘了!” 老娘?凌斓暗暗发笑。大名鼎鼎的江馆主,精湛的医术,阳刚的名字,美人的皮相,不羁的性子?这是什么奇妙的组合。 “不知京中是有什么重要的病人能把江大夫不远千里请过来?”凌斓有点好奇,此次江卓鸣是为玹王府什么人而来。 “哦,提起来就很生气啊。” 也许是出于长途无聊,江卓鸣似乎很愿意跟她唠唠嗑:“我有一个小姨,辈分上是小姨,其实没大我几岁。未出阁前一向与我亲近,我们情趣相投。后来她嫁入高门大户,我们联络就少了。不久前来信说她身体抱恙,命不久矣,我就这样被她骗来了。其实她就是想生儿子没生出来,要我来给她调理身子,帮助她怀上儿子。你说要命不要命,我那么忙,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她就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大老远把我召过来?” 凌斓:“对她而言,这不是无聊的事,这大概是她生命里头等重要的大事。” “是吧,”江卓鸣无奈且困惑地喃喃:“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说女子一出嫁,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就想着生儿子争宠这档子无聊至极的事。” “那你说她们能做什么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成为一朝名医,活得恣意飞扬呀。”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太多的选择。 “小凌你有夫君了吗?”江卓鸣突然问。 凌斓:“......我吗?当然没有啊。” “所以你看上去就很鲜活。记住,除非遇上真正让你动心的人,否则,不要嫁人。带着你俊俏的徒弟仗剑江湖,不是很快活吗?” 凌斓颇为讶异。思想这么前卫,她想问,姐姐你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 “阿姐,这也不是你至今不嫁人的理由吧,”叶筠突然开口,“我很怀疑,这世上存在能让你心动的男子吗?燕大哥这样的人才,给你当了三年车夫,也没见你好好瞧过人家。” 凌斓凭敏锐的八卦直觉瞬间领会,燕大哥便是那在外面赶车的武功卓绝的小哥吧。听起来,他是江卓鸣的追求者? “啧啧,我们阿筠,懵懵懂懂的,倒是对情爱很憧憬呢。”江卓鸣毫不留情地打趣她的小徒弟:“你看看言颂怎么样?我这么想要把他招到门下,也是为了你啊。这样精致的皮囊,姐姐我要是年轻个几岁,都忍不住要自己出手了。” 叶筠:“......” 言颂:“......” 凌斓:“......”江馆主,闻名不如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 言颂:这该死的盛世美颜我不要了!! 第25章 与江卓鸣分道后,凌斓和言颂走在一片小树林里。过了这个地界,前边不远就是滨州了。 凌斓心情颇好。江卓鸣已经答应给言颂诊治了,只要他们能把钱一元抓回去。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天气不错,心情一放松,嘴上就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 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 哼着哼着,她发现身边的言颂耳根发红。因为他皮肤白皙,所以微微的脸红也会很明显。 咦,她唱她的小曲,他脸红什么?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试探地问:“言颂,你可是有意中人儿了?” “怎样才算得意中人?” “嗯......”凌斓想了下:“大概就如歌中所唱,只愿天长地久与那人常相随吧。” 言颂若有所思。 “还有,一旦分开,就会止不住地想见她。”凌斓观察着他心思恍惚的神情,“你此刻是否在想叶姑娘?” “叶姑娘?” “叶筠。” 言颂隔了一会才知道她说的是谁,啼笑皆非:“我觉得,大概是你在想她。” 凌斓纳闷。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难道原着里言颂不是对叶筠一见钟情? 也对,言颂不像是会被脸吸引的人。他自己都长这样了,还有什么样的脸能惊艳到他?想必是后面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对她深陷。 凌斓不知道,因为她的出现,言颂和叶筠的遇见提前了三年。一切都变了。一段感情的产生,时间、境遇、那个人来的早或晚,任何一点变了,就可能不存在。所以爱情是世间最难的一种遇见,一切都必须来的不偏不倚,刚刚好。 在天黑前赶到了滨州。天色已暗,他们打算先找家客栈住下。 “就这里吧。”言颂驻足在进城后见到的第一家客栈前,说道。 凌斓:“好。你一定累了。” 言颂却摇摇头:“外来之人,赶路疲惫,或许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家客栈先歇脚。往往他们会选择进城后见到的第一家客栈住下来。” 凌斓顿时明白了:“那钱一元是游方郎中,从一地到另一地,常年在途中。你是觉得,他有可能住过这。” “只是猜测。” “还是徒儿心思细。不管怎样,客栈人来人往,一向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两人扮作姐弟进客栈后,凌斓便向掌柜打探:“掌柜的,我弟弟身染顽疾,小地方郎中皆束手无策。此次我便是带他出来求医的。听说滨州不久前来了位姓钱的大夫,是颐元馆馆主亲传弟子。不知掌柜可知此人?” “哦,你们是说钱大夫啊,”那掌柜不假思索道,“你们来晚一步。钱大夫在我这住过几天,早就离开了。” “那你可知他去哪里了?”凌斓忙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人家四处游历嘛,哪有个明确的方向。” “多谢掌柜。” 凌斓和言颂互看一眼,心中都有一份了然。 掌柜:“两位几间房?” 凌斓:“两间。” 话刚说出,她便感觉到言颂的目光在直直地盯着她。 她身子一僵:“怎、怎么了?” 言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瞬间的落寞,随即微微一笑:“姐姐可是糊涂了,我们身上盘缠不多,仅剩的那一点也须用来做诊金。我们哪里有多余的钱住两间客房。”转而面向掌柜:“麻烦你,双铺,一间即可。” 小二即刻带言颂前去房间,留凌斓呆立在原地。 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了,言颂说:“我去给你打些热水。” “言颂,”凌斓忙叫住他,不由腼腆,“我们这样,不方便吧。” “之前不是这样的吗?” “那时候情况不一样嘛。”凌斓已经知道他是个十六岁的大小伙了,两人仍不避嫌地睡一个房间,真的好吗? “你放心,我不会再爬你床上去。”言颂一笑。 “可是......”凌斓仍有顾虑。 “看不见你,我不安心!”言颂眼里,突然涌现热烈的渴求,“你把我从水里救起的那个晚上,虽然我在昏睡,但我能感觉到,你一夜都在我身边。” 凌斓一怔:“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从那以后,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 言颂的话,每一个字都很平静,却每一个字都很有力量。 凌斓内心受到了震动。他的眼神,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惑。 第二天,他们在滨州四处打探钱一元的行踪。钱一元既然贩药,必然会在人多的地方摆摊。他们走了许多地方,在街市、茶楼、甚至当地医馆打听,终于得到一点线索---钱一元去了五石镇。 当夜凌斓累极,睡得很沉。然而那熟悉的脆响“叮--”在她脑子里响起时,瞬间就把她炸醒了。 系统:“Boss三号,钱一元。” 凌斓迷梦中惊坐起:“啊?” 她很疑惑:“你这Boss名单都是即兴编出来的吗?” 系统:“不。本来就存在的。” 凌斓:“那怎么你的名单都是跟着我的剧情走呢?” 系统:“是巧合,也是注定。” 凌斓:“你在说什么?这道阅读理解我不会做!” 系统:“等任务全部完成,你就会明白。” 凌斓:“......好吧。可是江馆主只叫我把人带回去,可没叫我杀了他呀!” 系统:“那是你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凌斓觉得头疼。 “既然此人是我的任务目标,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提供信息线索?我找的有多累你知道吗?” 系统:“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凌斓捂住耳朵:“拜托不要大半夜在我脑子里蹦迪!!” 系统下线后,凌斓睡不着了,陷入思索。本来以为只是抓个卖假药的游方郎中,只要找到了人,抓之轻而易举。谁知竟被突然告知是Boss。既然是三号,想必其难对付程度还在二号南笑之上。 凌斓躺在床上凝视着漆黑的夜,不知前方将有什么险境在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双栖蝶双飞......”歌词出自《女儿情》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歌词出自《爱的代价》 第26章 五石镇又分好几个村落。凌斓和言颂到达的是二石村。向当地一位老人打探钱一元的行踪,老人立刻激动地告诉他们:“啊,你们问的,可是那位医仙?” “医仙?”凌斓惊了。一个假药贩子,还成了医仙?谁封的? “我们这里好多村民,都得到过钱医仙的救治。医仙为我们从仙人那里求得神药,保我们康泰,长命百岁。”老人提到钱一元,满脸都是崇敬。 凌斓越听越觉得玄乎。这怎么还扯到仙人了? 在老人提示下,他们来到一个曾经在钱一元那儿买过药的村民家中。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通猛烈的咳嗽。 “小宝,该服药了。”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 凌斓和言颂立即跑到门口,只见妇人一手拿着颗药丸,一手端着一碗水,正要喂坐在床上的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服药。 凌斓敲了敲门沿,说了声“打扰了”。 “你们是谁啊?”妇人见到突然出现的两人,一惊。 除了妇人,那屋里还有个中年男人,应是那孩子的父亲。 “大叔,大婶,冒昧打扰了,”凌斓行了个礼,“大婶,你给孩子服的是什么药?” “你们跑到我家里来做什么?”妇人见是一对年轻姐弟,没有很反感,只觉得奇怪。 “我和弟弟是来寻钱大夫看病的。听闻他曾在二石村行医,便赶过来,四处打探。” 妇人:“哦,你们来找医仙啊。他已经走了,去三石村了。” 凌斓:“你们为何称钱大夫为医仙?” “你不知道吗?他就是半仙啊,能请来天上的仙人,替我们向仙人求药。” 凌斓更迷惑了。什么半仙、仙人,听起来那厮还是个神棍? “小宝所患何疾?”她又问。 “娃儿打一个月前就犯了咳疾,近日来更加严重,时不时发热,乏力,这身子是一日比一日虚,镇上的大夫都看遍了也没医好,就怕是不行了。也是上天眷顾我们娃儿,医仙来了,我们也就有救了。” 凌斓见妇人端的那碗水里,好像加了什么灰一般的物质,十分浑浊,便指着那碗水问道:“大婶,这也是药吗?” “这是神水。” “神水?这里面好像有灰呀!” “这是医仙请来天上的仙人时,所焚的香灰。他说小宝的病不是大病,用仙药就着神水服下,小宝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药丸塞进了儿子嘴里,喂他喝下“神水”。 凌斓眉头深深凝起。那神棍,竟叫这么小的孩子喝香灰水,怕是没病也会喝出病来。至于那什么仙药,看着跟老鼠屎似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斓本欲阻止,但言颂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因为夫妇俩对这仙药神水,都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贸然阻止,必会引起他们反感。 “大婶,这些药,你们花了多少钱?还有这神水里的香灰,也是买的吗?”凌斓问。 “这香灰珍贵的很,医仙说了,喝下神水,便有了仙灵护体,有病可以治病,没病可延年益寿,高价也是难求一包。我们卖了家里的田,还将他刚出阁的姐姐全部聘金都凑上,才求来了这一包。只要小宝身子能好起来,都是值得的。” 凌斓震惊极了。倾尽所有家当换一包香灰和几颗老鼠屎,为什么他们竟如此心甘情愿,仿佛被洗了脑? “你们为什么那么相信那钱大夫?” “他可是颐元馆弟子,又是半仙,哪个能不相信?你们不也是来找他的吗?” “是……” 当即赶去了三石村。一进村,便听到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医仙来村里行医看病,明天晚上便要为所有病患请仙人了。 第二天,打听到具体地址后,凌斓和言颂跟着当地村民,早早地等在了钱医仙所设的临时医馆外面了。 临时医馆十分简陋,就是用布幔搭建的一个帐篷。凌斓和言颂只看见一个个病患从那帐篷里出来的皆面带喜色,仿佛脱胎换骨。 入夜。帐篷里亮起烛光。病人都出来了,里面只余钱大夫一人。帐篷外的人越聚越多,众人都斜着脑袋侧着耳朵静静地听,也不乏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议论者。突然,帐内响起一阵大风声,烛火灭了,账里账外,只余黑漆漆的一片,众人连呼吸声都变轻了,似乎都在期待什么。 凌斓和言颂也混在人群里等着看好戏。 半晌,他们忽然听到“丁零丁零”的清脆响声,仿佛又是一阵风,吹动了银铃发出来的声音。 奇的是外面一丝风都没有,那风似乎只在帐篷里。 “道君,您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你又唤我家道君作甚?”似乎是一个童子的声音,说道。 接下来是斟茶倒水的招待声。 男子的声音再次传出:“道君,此次请道君前来,实为情势所迫。据我今日观天象演算,三石村不久即将遭遇一场重大瘟疫,届时受苦难者甚众,更有大半的村民将在此次瘟疫中丧生!三石村村民皆是良善之辈,我实不忍心他们遭此劫难,还请道君助我为他们渡此劫难。” “此乃凡人的命数,岂有逆天改命之理!”那“道君”声如洪钟,带着强大的威慑力。 帐外众人都是一副震惊加惶恐的神色,又一个个垂头闭目、双手合十对帐内仙人作祈求状。 帐内安静下来,传出一阵窃窃的私谈声。众人听不清楚内容,各各都很紧张。 “如此,我便答应了你的请求。若非看在你将来必是仙班之人,并为这些凡人付出一半仙元,这等命数之事,我是不会插手的。”洪钟之声再次响起,气势非凡。 “谢过道君。我替所有三石村村民,替所有镇上百姓,谢过道君!”男子声音变得激动,继而是叩拜跪谢声。 帐外众人也皆松了一口气,纷纷下跪跟着叩拜:“感谢道君!感谢道君!” 随即又是一阵银铃声,似是那道君已携童子飞去。 众人仰头看着夜空送道君飞天,模样虔诚,虽然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还没歇口气,只见帐内的灯火亮了又灭。 “钱医仙,你唤我来所为何事?”换了新人物登场,这次的声音阴恻恻又空洞洞的,仿佛来自地狱。 “黑白无常,你们今夜来三石村可是来带人的?”男子沉声道。 “石家康、石家敏、石五郎、石桑桑这几人寿元已尽,今夜必须走!” “他们今天在我处看了病,我便不允许你们带走!且他们都处精壮之年,只因身染恶疾,并非岁尽而终。今儿经了我的手,怕是要让两位使君白跑一趟了。” 又是一阵话语间杂的声音,医仙和黑白无常争论了许久,黑白无常终于答应若医仙真能治好那几人的病,便先不来索命。 帐内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帘门掀起,走出一个蓄着胡子的年轻人。众人纷纷“医仙医仙”地喊着,情绪激动,仿佛看到了爱豆的小粉丝。 凌斓朝那帐篷内望去,确实里面空无他人。 钱一元对众人说道:“仙人已经赐药,可助各位避过瘟疫一劫。各位可依次前来领药。” 村民们蜂拥而入,花高价买了包香灰如获至宝地离开。 凌斓被这波六到飞起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要不是她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上过初中语文课,知道有一种表演叫口技,技艺高超者能凭一张嘴制造各种令人身临其境的声音场面,大概她也要像这些村民一样,以为这钱一元能通三界请鬼神。 要不怎么说声优都是怪物,一个嘴一副嗓子扮演了七八个角色,还营造出了大场面的效果。 言颂眉头一蹙,不屑道:“装神弄鬼。” 等村民都离开后,凌斓和言颂掀起门帘走进里面。钱一元正在灯下数钱。他以为村民都走了,谁知冷不丁又进来两个,于是不慌不忙地放下银钱,端坐起来:“两位可是来求药?” “你这香灰,多少钱一包?”凌斓问道。 “姑娘莫要胡言,此乃受了仙人灵力的仙药。并非按价而售,你愿意给多少便是多少,全凭你对仙人的虔诚程度。”钱一元笑了笑,温和而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得不承认,钱一元那张脸非常具有欺骗性。长得一脸老实忠正,怎么看都像是个正派人物。难怪不只这些村民,连江卓鸣都被骗了。 凌斓:“江大夫听说你离开师门后,在外面出息了,很想见见你呢。” 钱一元脸色一变:“你们是什么人?” “带你回去见江馆主的人。” 废话不多说,凌斓抓住钱一元的手臂,一把将他压在桌子上:“言颂,绳子!” 言颂拿着绳索上前来束钱一元双手。 被压在桌子上的钱一元忽然转过头来,笑着面向凌斓道:“总馆主她近来可好?” “很好,就是比较惦记你这个好弟子。” 说刚说完,凌斓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言颂立刻过来扶住她,问她怎么了。凌斓也不知怎么回事,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帐篷在旋转,言颂在旋转,那个露出诡异的笑脸的钱一元也在旋转。 “不要离我这么近跟我说话呀。你可知有一种迷药,可以藏在人的唾液里。只要我面对面跟你说一句话,你吸入我的飞沫,便会不省人事。” 钱一元说完,从唇齿间吐出一个微型的药囊。刚刚,他便是咬破藏在嘴里的吸入性迷药,通过说话,使凌斓和言颂防不胜防地中了招。 凌斓和言颂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空荡的密室里。两人手脚都被绑了结实的绳索,躺在地上。 “言颂!言颂!”她唤他。他躺在她身边,仍然没有醒过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钱一元背着个药箱,带着一脸憨憨的笑走了进来。对,就是憨憨的笑。此人的面相,方正中带着老实,老实中带着一点憨厚,一笑起来更像个加菲猫似的,十分和善,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 以前,凌斓常听一些长辈说“这人看着就老实”、“那人看着就一脸刻薄”之类的话。她对此很怀疑,一个人的善恶,真的是可以通过面相看出来的?如今她的怀疑得到了事实的验证。 “醒啦?”钱一元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她:“你们两个,也是江馆主的人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凌斓只是看向言颂:“他为什么还不醒?你把他怎么了?” “你有内力,他的身体底子哪能跟你比,自然会昏睡得久一点。” “还以为你就是个会口技的神棍,没想到下毒还下得别出心裁。多才多艺啊兄弟!”凌斓冷笑道。 “过奖过奖,”笑面虎脸上笑意更盛,“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多才多艺。” 钱一元打开他的药箱,里面摆满了小型的瓶瓶罐罐,都是药。 “这是我的百宝箱。” 钱一元将那些瓶瓶罐罐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一一为凌斓陈列。 “不要以为我只会卖香灰。这些都是我研制成果,全都是宝贝,”钱一元拿起一瓶带着喷头的药瓶,在瓶子上亲了一口:“这个叫狂想剂,是我最得意的宝贝。拿这个往脸上一喷,你会立刻陷入一种愉快至死的幻觉里。你最想得到的东西,财富、地位、美色,一瞬间都在你身边。虽然那些都是虚幻的,但那份快乐的感觉是真的。你说它是不是宝贝?”钱一元陶醉在自己的伟大发明里,忽然叹息一声:“只可惜狂想剂销路有点尴尬。那些真正有财富有地位的人,他们的人生应有尽有,不需要依靠幻想,而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失意者,他们根本买不起我的宝贝。” 顿了顿,他继续展示:“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宝贝。”他又拿起一个瓶子:“这个是安乐丸。若有人一心求死,又不想死得太痛苦,服下我的安乐丸,他就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我是不是很厉害?” 这些他引以为豪的宝贝,他同样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和夸赞。 “快看,这是我卖的最好的一个宝贝,”钱一元又拿起一个瓶子,眼睛发亮,“男人只需服下一滴,哪怕古来稀的老头也能叫他雄风再现,再战春闱。与之相搭配的是这瓶,这个叫合欢散,粉剂,女子吸入一口,便会立即身陷情。欲之海,渴望男人的解救。我这款宝贝,帮多少男人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女神。啧啧!” “......”凌斓越听越惊悚。他的话,同样意味着,有多少女子被不轨的男人利用合欢散夺去了清白。 江卓鸣没有说错,这个钱一元确实有点本事,在药理上确有他的资质。只不过他的资质皆用在了旁门左道上,那危害就非常大了。 “因为合欢散的销路不错,我最近研制了它的升级款,正愁找不到人试药呢。姑娘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凌斓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使她的后背凉了个透。 “姑娘你是习武之人,体内有真气。这可让我更加期待了。我的合欢散,融入你体内的真气,会爆发什么惊人的力量呢?会让男人欲。仙。欲。死吗?” 凌斓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心里止不住地发颤,面上仍强自镇定着:“你知道我有武功,我杀你易如反掌。” 钱一元笑着摇摇头:“我猜你杀不了我。人在江湖飘,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防身之术。我不只会靠飞沫下毒,我身上暗藏多少机关是你无法想象的。” 他把合欢散怼到她鼻子前:“来,美人,吸一口。” 凌斓立刻把脸偏过去。然而不管她把头偏向哪边,那瓶粉剂一直跟着她的鼻子。她唯有屏住气息。 “可是美人,你能屏息多久呢?”钱一元逗弄着她,像逗弄着掌上的玩物,“你闻一闻,我重新调制出来的这个味道很香的,像女子身上天然的那种香......” 钱一元俯下身,在她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 凌斓觉得嫌恶,无比嫌恶。但她挣脱不了。这该死的绳子,为什么挣不开! 她屏息已屏到了极点,脑子一片空白之际,身体本能地选择了痛快地呼吸。 那些颗粒微小的粉剂,一瞬间大量穿过她的鼻腔,冲进了她身体里。 渐渐的,她感觉到身体的燥。热。那燥。热越来越烈,使她全身颤抖。 钱一元欣赏着她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嗯,面若。桃红啊,这次升级后的合欢散药性比原来的更快了,我还加入了一点致幻散。不妨告诉我,此刻你是什么感受?渴求、愉悦、幻想、期待?你不告诉我,我得不到试药结论,可能还会再来一次呀。” 凌斓真的害怕渐渐她的理智会无法克制那药性。他说的那些感觉,她都有! “不说也可以,那我可就要让你用身体来回答了呢。” 他伸出手,从她的额头抚到她脖颈,慢慢地伸进了她的衣领里。 第27章 凌斓眼看着那只手从她的衣领里钻进来并慢慢地往下游走,她打了个哆嗦,浑身起了一层疙瘩。 突然,钱一元整个人被重重地撞到了墙上。言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目眦尽裂。因为手脚被束缚,他唯有用身体做武器,用尽全身力气向钱一元撞击。 钱一元头磕在墙上,被撞了个头晕目眩,还没回过神来,就承受了言颂猛烈的三连撞。恼怒之下回身一脚,重重地踹在言颂胸口上。 这一脚,正好将言颂踹到了凌斓的背后。他看到她被反束在身后的双手,忽然屈身靠过去,疯狂地用牙齿去咬那绳结。又糙又硬的绳结瞬间磨得他满嘴鲜血,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 凌斓现在的意识很混乱,但当她感觉到手腕上的一丝松动时,剩余的理智让她迅速催动全身内力挣开了绳索。 就在这时钱一元上去,一脚踩在言颂头上。凌斓抓住他的脚,将他摔在地上。 她立即替言颂解开绳索。 言颂一释放双手,就从那百宝箱里抓起那个带喷头的药瓶,朝钱一元脸上狠狠喷洒。 躺在地上的钱一元很快陷入一种痴狂状态。他眼神迷离地盯着虚空的上方,嘴角露出痴笑,一脸的愉悦和满足。 “江馆主,我好喜欢你......我做那么多坏事,就是想毁掉颐元馆的声誉,让你永远记住我!你和颐元馆,现在都是我的了,太好了......哈哈哈哈......” 他的喜悦到达极点,表情夸张,狂笑不止。 看着陷入幻想中的钱一元那副丑态,又从他嘴里听到那些话,凌斓震惊不已。原来江卓鸣竟是他的终极幻想! 但凌斓现在自顾不暇,她全身火烧火燎的,没有心思欣赏别人,很快丑态毕露的就是她了。 她慌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终于摸出一包药丸,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吞下。这是分别前江卓鸣留给她的。江卓鸣知道钱一元擅制各种邪门歪道的药物,便给她留了这包药丸,一般情况下,能消解掉各类的药性。 但钱一元那升级版的合欢散药性很烈,凌斓虽感觉到她体内的燥热有所缓解,但并未能快速散去。 言颂咽下溢满口腔的血沫,面若寒霜,掰开钱一元的嘴,从那百宝箱里拿起一瓶又一瓶的药,往钱一元嘴里倒。看似冷静的他,举止却十分疯狂。 “你要试药,我让你试个够!”从他齿缝间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话,透着一股慑人的冷厉。 这是凌斓第一次在言颂身上看到了冷厉。曾经在系统给她投放的画面里,她也见到过。但那个言颂并不是现在这个言颂。这一刻,青年言颂和少年言颂的脸在她脑海里交叠在一起,她忽然发现,其实都是同一个言颂。 “那个,好像是什么安乐丸,吃了会死!”当他拿起一个蓝色小瓶时,凌斓突然叫道。 言颂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动作,将药丸全部塞进钱一元嘴里:“死,他必须死!但不必安乐!”因为钱一元的剧烈咳嗽,为了不让他把药吐出来,言颂便用手指将药丸深深地捅进他喉咙里。 多种药物在钱一元体内作用,使他神智彻底崩了,嚎叫不止,一会大哭一会大笑,鼻腔和眼睛都流出了血。 言颂拉着凌斓离开密室,将钱一元关在了里面。 走出密室才发现这里是个农家小院。想必他们现在仍身处三石村。 凌斓靠在房柱上,深深吸了几口气。 “你怎么样?”言颂去扶她的手。 “你、别碰我!”凌斓像烫到一般甩开他的手。刚刚一触碰到他,浑身就跟通了电似的,一阵酥麻!简直可怕! 凌斓瑟瑟发抖。这该死的药性,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要是在徒弟面前失态,那可就太尴尬了。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相处了? 言颂:“需要我帮你吗?” “你帮我?”她脱口而出,“你行吗?” 看到言颂发红的耳根和受伤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慌忙摇头:“不不,言颂,我现在脑子不太清楚,说什么你都别当真。你行,你一定行!” 言颂:“......” 这话还是不对劲!凌斓简直要哭,想一头撞晕在柱子上。 言颂:“我是说,需要我去帮你打点凉水吗?” 凌斓:“啊,对对!需要需要,快去快去!” 在凌斓泡冷水之际,言颂再次走进那间密室里。钱一元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嘴里胡言乱语不停地说着什么,状若疯癫。 言颂手里握了一把刀,那是他从厨房里找来的。 “没死?”他走过去,面阴如铁,在钱一元身边蹲下,“刚才,是这只手!”他将钱一元的右手按在地上,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切下他的手指,一根接一根,直到五根手指全都齐根切断。 凌斓在外面被钱一元一声又一声惨烈的杀猪叫震到了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行不行的,以后不就知道了~捂脸 第28章 凌斓走进来的时间, 看到五指齐断血流一地的钱一元和坐在一边阴沉着脸的言颂,不由一惊。 “他死了?”她问。 言颂:“也许吧。” “可江馆主让我们把人带回去......” “死人带回去,也是一样的。” 凌斓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言颂抬头看她:“你受凉了?” 凌斓确实感觉有点虚, 不知是合欢散药性过后的乏力, 还是冷水里泡久了感冒。 钱一元突然动了一下。 凌斓立刻警惕起来:“生命力还挺顽强。那个什么安乐丸, 大概也是假药吧。” 钱一元倏地睁开眼睛,这会儿神智无比清晰:“你不可以说我的药是假药!” 凌斓见他一脸“你可以侮辱我, 但不可以侮辱我的药”的愤慨,仿佛是个有信仰的人呢。 “你懂什么,安乐丸本就是给人一种没有痛苦、安乐死去的选择。所以即便服下,也不会立刻死去。会留有十至十五天的时间。最后的日子,想做什么就去做, 不带遗憾地离开。哈哈哈,它是不是个宝贝?是不是?如果我不死, 我一定会成为大齐的药神......”钱一元的眼里皆是“快夸我,承认我很优秀会很难吗”的渴望。 凌斓觑他一眼:“所以你现在活不过十五天了,你最想做什么?” “带我去见她!” 凌斓立刻猜到:“江馆主?” “虽然她不能赏识我,但我还是得承认, 她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女人。”钱一元声音嘶哑, “要死的话,我希望是她亲手了结我。” 为防钱一元再使阴招,也怕他身上再藏匿了什么攻击性药物,言颂索性剥光了他衣服, 将他赤条条捆起来, 装进一个大麻袋里。防他嘴里喷毒,就用毛巾塞住他的嘴。 凌斓找来一辆简陋的马车, 两人把包装得严严实实的钱一元丢上车,启程前往朔州。 一路上言颂都不高兴,凌斓能感受到他阴郁的情绪。他不说话,甚至可以一整天不吃东西。当然,凌斓知道他不吃东西还是因为咬绳结时造成嘴巴里大面积破损,吃东西异常疼痛。 途径一个小食肆,他们下车休息。 凌斓叫了一碗粥,搅拌凉了,才推到言颂面前:“言颂,你喝一点粥好不好?喝粥不需要咀嚼,已经凉了,吃进去不会很痛的......” 言颂摇摇头,一言不发。 “那面条怎样?我叫店家给你煮烂一点,可以......” 言颂一个眼神看过来,凌斓顿时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可以直接吞......” 凌斓觉得自己在讨好他。阴郁时的言颂,Boss气场全开,给她莫名的压迫感。原本,她几乎都快忘了她的徒弟是Boss这回事了。现在不得不又重新捡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的不高兴也直接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言颂依然是摇头:“不需要。” “可你总要吃饭吧!”凌斓无奈:“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你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我忘不了那一幕。”言颂双手捧着脑袋。 “诶?” “我无比厌恶那个人!” 凌斓隔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钱一元。 “我也厌恶。”凌斓说。 “五根手指,不够!我应该剁了他整只手!整条胳膊!” 凌斓突然明白他那么强烈的情绪从何而来。 “所以,你是在为我生气吗?” “不是生气,是......”言颂觉得,“生气”这个词过于轻描淡写。是他把情绪克制得太好了吗?在她眼里,只是生气这么简单? “没事了,反正他快死了。”凌斓不知道是宽慰自己,还是宽慰他。 “可我想让他立刻死。十五天,太久了!” “不生气啦,”她摸了摸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好徒儿,我没白疼你啊。” 这种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言颂秀眉微微一蹙,看向她的手。 凌斓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吃点东西吧,吃完我们还要赶路。”见言颂坐着不动,凌斓只好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再不吃,是要逼我大庭广众之下喂你?” 见他竟张嘴了,凌斓赶紧把那勺子粥塞进去。 “疼!”言颂咽下粥,“咝”地吸了口气,凝视她:“你可以温柔一点吗?” 凌斓:“......不好意思。”她再次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送过去。 言颂叹了口气:“我自己来。” 谢天谢地!凌斓松了口气,赶紧把勺子放下,把粥推过去。公众场合喂饭这种事,略羞耻。她曾在食堂见过互相喂饭的小情侣,引起不适。她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的男朋友也要让她喂饭,她一定会一掌把他摁进餐盘里。 咦,不过是给言颂喂了一勺粥,怎么想到小情侣、男朋友这回事情上去了?还有这隐隐心跳加速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合欢散的药性到底退干净了没?有后遗症吗?凌斓有点担心。 吃完饭后,他们带上几个馒头,回到马车上。言颂掀开车帘,解开麻袋,让钱一元从麻袋里伸出一个头,然后取下他嘴里的毛巾,往他嘴里塞馒头。虽然他极度不乐意做这件事,但他不做,凌斓就会去做。他不想让她再次靠近那个人。 两人坐在车篷外一起赶车。凌斓觉得自己感冒又严重了,头昏昏沉沉的,很想睡觉。 言颂看了她一眼:“累的话可以休息一会。” “好。” 不知不觉,她把头靠在了他肩上,眯了会眼睛。 言颂减缓了驭车速度,想减少一点颠簸,让她睡得舒服些。 她靠在他身上,而他的身体没有支撑,时间一长就浑身发酸。但他挺着脊背,她睡多久,便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哪怕脊背变僵硬。他认为,若连这点支撑都不能给她,那么他对她而已,就是个毫无意义的负累。 途中依然经过二石村。在村郊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凌斓蓦地睁开眼。只见不远处的荒地上,一对夫妇扑在一个黄土堆上哭泣。凌斓觉得那对夫妇有些眼熟,便下车走了过去。 “大叔,大婶,是你们。”凌斓认出来,那是她刚来二石村打探消息时,见过的那对夫妇。 凌斓看了一眼那刚堆成的墓,心里一沉:“小宝......没了?” 妇人泪如雨下:“昨夜他不声不响地就走了,我的儿啊......” 凌斓不知该说什么,痛心不已。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在那孩子的墓前放了一朵小花。 “姑娘,带着你弟弟,去找真正的好大夫。不要像我们这样迷了心智,病急乱投医,误了娃儿性命。” 那妇人离开前,含泪对她说。 凌斓回到车上,心里还是很沉重。 “被你害死的人,肯定不只这一个,对不对?”一脚踹在麻袋上,里面的钱一元发出呜的一声呻。吟。 “你有治病救人的本事,若为钱财,正当的行医救人也能收获名利,何必要做那行骗害人之事?” 钱一元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此刻他是清醒的。他似有话要说,凌斓拿掉了塞他嘴巴的毛巾。 “对,那些人的病,要治也可以治,但,太费事了。”钱一元不屑地笑道,“你以为大夫是那么好当的?治好了他们会认为是你职责所在,没治好在他们眼里大夫直接变凶手,跟你闹。我耍个漏洞百出的把戏,他们却深信不疑。他们该治的是脑子,不是身体。只有弱小无能的人,才会把命运都寄托在鬼神上。这些愚民,他们没有脑子的,死不足惜,哪里值得我费心思医治! 凌斓:“你之所以只敢在乡间行骗,不是因为他们愚蠢,而是这些乡民的弱小让你觉得毫无后患。他们无权无势无能为力,在你眼里命如蝼蚁,你敛财之后一走了之,他们又能上哪寻你去?若只敛财也就罢了,你还误人性命!医者无德,不堪为医!” “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医者,我是个伟大的药师......” “才能用错地方。” 马车继续行进。为了赶时间,他们今夜没去镇上住宿,打算在野外生了个火堆休息。凌斓去捡枯枝,让言颂留在马车上看守。 钱一元唔唔叫了起来,有话要说。 言颂拿掉他的毛巾。 “我饿了。”钱一元道。 言颂给他塞馒头的动作是带有情绪的粗暴,差点没把钱一元咽死。钱一元本就已半死不活之身,这会却还要挑衅他:“小子,你喜欢那个女人是不是?我有办法啊,我可以帮你搞定。小子,开荤了吗?今晚就让你开荤好不好?” 言颂偏过头,并不理会他。 “言颂,你喜欢我对不对?我也喜欢你。” 身边突然响起凌斓的声音,言颂浑身一震。 “言颂,过来啊,我要你......”她的声音竟带着无比撩人的魅。惑。 言颂缓缓转过头,他身边赫然是钱一元那张猥。琐的笑脸。他的嘴里竟能发出她的声音! 钱一元恢复他自己的声音,向言颂:“我从你的呼吸声中听出来了,心痒难耐,是不是?” 言颂盯着他,如盯着怪物。 “我有办法让你听到她更动人的声音,比如,像这样......”不可描述的声音。 言颂捂上了耳朵。 “哈哈小子,不要抗拒内心的欲。望,”钱一元不断地引。诱他,“我有办法让你得偿所愿,不如你先把我解开。你的心上人,长得很不错。我替你体验过了,手感也不错,就是那有点小......” 一个拳头,砸在了他嘴上。钱一元吐出一口血沫,抬头便对上言颂发红的双眼。 凌斓回来的时候,马车外坐着沉默的言颂。马车内,满脸是血的钱一元已成了一具尸体。 系统:“Boss三号,钱一元。诛杀理由,从医不德,骗财害命。” 凌斓:“......这个,不是我杀的。” 系统:“因你而死,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听钱Boss口技专场~ 第29章 当凌斓和言颂把一口大箱子摆在江卓鸣面前的时候, 江卓鸣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江卓鸣细眉一挑。 “打开看看,”凌斓僵笑,“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卓鸣掀开箱盖, 看了眼已经散发味道的钱一元尸体, 嫌弃地掩上口鼻:“噫......让你们抓人, 你们倒干脆, 直接带个死人。” “意外嘛。你不知道你这弟子有多狡猾,我们也是正当防卫。”凌斓只能这么解释。 “江馆主想要的只是这个吧。”言颂从怀中掏出颐元馆的玉牌, 递到江卓鸣面前。 “聪明。这东西可不能流落在外面。”江卓鸣接过学徒令,颇为欣赏地看着言颂:“这小哥儿,我越看越喜欢。” 转头朝站在她身边的男子示意,那男子一言不发地合上箱子,扛到肩上带出去处理掉。 凌斓认出来, 是那个酷酷的车夫小哥。她第一次看清他的脸,不是第一眼帅哥, 但却是一张辨识度很高的脸,很耐看。 江卓鸣带言颂来到一个安静的房间,要为他看诊。 “你一个人进来。”江卓鸣道。 凌斓一怔。意思是她不能进去?好吧,看高级专家号确实不能有陪同。 没过多久, 房门便打开了。言颂出来对她笑笑, 说:“能治。” “不愧是江馆主!”凌斓高兴地走进去,想吹一通江卓鸣的彩虹屁,却见江卓鸣坐在案边写着什么,神色凝重。 “江馆主, 可是有什么疑难?”凌斓问。 “用药物抑制人的生长, 定格年龄,这本身就是违背规律的事情。违背事物本身规律, 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容颜不衰的代价,就是他的寿命会因此大受折损。因为他的生命被浓缩了。”江卓鸣颇为震动,“做出这事的人过于阴损。你徒弟这是得罪了谁?” “不是说,能治吗?”凌斓又担忧起来。 “可以调理,需要一段时间。最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可不能保证。” “一定可以的。”凌斓很有信心,“那小红丸的毒也能解,对不对?” “小红丸?”江卓鸣一脸诧异。 “言颂,你没有跟江馆主说吗?”凌斓意外,从怀里掏出囊袋,取出一颗红色药丸给江卓鸣:“是这个。江馆主可曾见过?” 江卓鸣惊骇地盯着那颗红色药丸,半晌,她摇头:“此毒无解。” 凌斓一颗心顿时又沉了下去:“江馆主,未曾尝试,就断定吗?” “上一次我见到这东西,还是在七年前。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江卓鸣怅然一叹。 凌斓听出来了,她说无解,并非随口敷衍的。但她仍想求求她:“江馆主,可否试一试呢?” 江卓鸣:“此毒不致死。” 凌斓:“我知道,但它会让人生不如死。” “此毒不致死!”江卓鸣一字一句重复。 凌斓一怔:“所以,什么意思?” “毒不死人,所以,能熬的话,熬过去就好。” 凌斓震动:“你是说,发作的时候,熬过去?” “对!” “可是......” “我知道,小红丸毒性很烈,但是,它不致死。”江卓鸣再次强调。 “你是说,反正毒不死他,发作的时候,忍着就好了?”凌斓难过痛心不已,“你可能不知道,也许那毒丸不会致人身体死亡,但会摧毁人的意志,让人在意念上本能地选择死亡。” 江卓鸣薄唇微抿:“我知道,的确很残忍。但若想解,这是唯一的办法。第一次发作,不去服它,熬过去了,体内的毒性就减弱一分,第二次、第三次......每熬过一次,毒性对他的控制就弱一分。总有一天,他可以完全戒断它,解除它。反之,每次一发作便服下小红丸,那它的毒性永远浓烈地在他体内控制他。所以,唯一的解药是他自己的意志。求生或是向死,全凭他自己意志。” 江卓鸣说完,叹了一口气。她离开去吩咐一些事。 凌斓和言颂都陷入沉默。 “言颂,你想解吗?”她低声问。 “你陪我,我一定可以。”他看着她,眼里并无畏惧。他知道,她在身边,求生或向死,这个答案无比清晰。 “我当然陪你。”凌斓伸手抱了抱他,想给他点力量。 戒药的恐惧都没让他皱眉,这一个无情无欲就像安抚小动物一样的拥抱,却让言颂撇了撇嘴角。 颐元馆内有好几个院子。叶筠带他们来到一个叫沉香苑的小院子:“言颂的治疗,需要时间。阿姐让你们且先在这住下。” “劳烦叶姑娘了。”凌斓道。 叶筠离开前,不自觉瞥了一眼言颂。院门口有几个豆蔻年纪的女学徒,都在偷偷地打量言颂。叶筠嗔道:“走啦,看什么看?眼睛都直了!” “不是啊师姐,见过长得俊的小哥儿,可没见过这么俊的。”一女学徒道。 “小小年纪,不潜心学医还思起春来了?关注病人皮相做什么?”叶筠笑骂。 “咱们馆主不也一向喜欢好看的皮相吗?作为弟子,咱们自是要一脉相承呀。” “馆主的医术你们没得到真传,坏毛病你们倒是跟着学!” “坏毛病?哈,师姐你说馆主坏话,我要去告诉馆主。”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讲。小雯你给我站住......” 女学徒们嬉嬉笑笑地走远了。 凌斓暗笑。这叶筠,自己也是小小年纪,却端着师姐的架子,一本正经地教训人。其实,她自己也被言颂好看的皮相吸引了吧。不然怎会有回头那一瞥。少男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动心简直太容易了。此时原书男主尚未出场,叶筠和言颂已经相遇在先。女主感情线偏移,爱上男二,也并非不可能的。若言颂能得偿所愿,最终与心爱之人相守,大概也不会黑化了吧。 这么想着,凌斓心里隐隐冒出了一个念头。 言颂看着凌斓变幻莫测的神情,不禁疑惑,这个女人,她又在想什么? 第30章 在颐元馆后院看到默默劈柴的车夫小哥, 对他充满好奇的凌斓忍不住上前打个招呼。 “诶,你的武功超棒的。” “你也不差。”那小哥抬了一下眼。 “大侠怎么称呼?” “不是大侠,燕小山。” 凌斓觉得, 小哥酷酷的外表下, 人倒是蛮随和的。 “燕兄, 上次的比试过于仓促。我们可否再来一次?我想知道, 在你手下,我能活过几招。” “不必。”燕小山依然专注劈柴, 没有停下动作,像个莫得感情的劈柴机器。 “燕大哥没事不喜欢动武。”叶筠走过来道。她示意凌斓跟她一块去药房取药。 两人边走边聊起了八卦。 凌斓:“……他喜欢劈柴咯。” 叶筠微笑:“他喜欢我阿姐。” “江馆主也不能仗着人家喜欢她,尽让人家做杂工吧。” “那他能做什么?他又不懂医术,又非要留在医馆里。对了,他还是我阿姐的贴身护卫。” “这个燕小山是什么来历?他武功很好吧?” “大齐第一高手, 皇城前禁卫军统领。你觉得呢?” 凌斓惊诧不已:“这样的人物,留在江馆主身边打杂......”这是什么真爱的力量! “那他是怎么认识江馆主的?”凌斓的八卦之魂燃了起来。 “他身受重伤, 阿姐救过他一命。他付不起诊金,就以身抵债咯。” “我们言颂可能也付不起诊金,叶姑娘可要他以身抵债?” 叶筠蓦地看向她:“嗯?抵不抵债是阿姐做主,不过她倒是蛮喜欢言颂, 未尝不可啊。” “江馆主放着这么好的燕小山不要, 盯着言颂做什么?她比他大好多呢。” “别多想,阿姐只是纯粹喜欢好看的皮囊而已。她觉得燕大哥不够好看。” “......”凌斓心疼燕小山,铁铮铮一条好汉,栽在一个重度颜控女人的手里, “可是, 燕兄也不差吧。难道江馆主眼中的好看,得是言颂那样的?” 再好看的皮囊, 看久也麻木了。就像她现在看言颂,可没觉得多惊艳。 “反正阿姐的心思,你不要猜。她这个人。跟一般女子不一样。” 取了药草后回到沉香苑,江卓鸣已经等在那里了。 江卓鸣打开一个针灸包,招呼叶筠过来:“阿筠,之前已经教过你针灸之术了,今天你便来试一试?” “阿姐,我......”叶筠有些迟疑。 “诶,要拿言颂试针吗?”凌斓有点担心。不是她对实习生有偏见,她只是有被医院实习生扎错四次血管的阴影。 江卓鸣觑她一眼:“你紧张什么,我在旁边看着,你还怕扎伤你宝贝徒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斓讪笑。 江卓鸣讲一根银针递到叶筠手里,然后向言颂道:“脱衣服。” 言颂和叶筠都是一怔。 “阿姐,不如你叫个男学徒来做。”叶筠红着脸道。 江卓鸣翻了个白眼:“教你学技艺还推推搡搡的,要不你不必跟着我,回京都做你的相府千金?”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成为像阿姐这样的人。”叶筠立刻捏住银针道。 相府千金?凌斓不由一惊。这颐元馆可真是卧虎藏龙,江馆主更是了不得,前禁卫军统领是她护卫,相府千金是她弟子。那她自己是什么出身?凌斓记得,她曾说她有个小姨嫁入了玹王府。能嫁入王府的,不管是妻还是妾,想来都不是普通家世。江馆主的家世想必也不简单。 江卓鸣教育弟子:“在大夫眼里,病人的身体没有性别之分。” 叶筠勉强点点头:“......知道了。” 江卓鸣看向言颂:“咦,你怎么还不脱?小姑娘扭扭捏捏就算了,你一爷们别扭什么?在病人眼里,大夫也没有性别之分,懂吗?” “他不是老爷们,还是个少年郎。”凌斓忍不住插一句,像个护崽的老母亲,就差补句“别吓着孩子”。 言颂被教训后,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 江卓鸣:“裤子也脱。” “阿姐......”叶筠的脸更红了。 言颂脸色僵了一下。 江卓鸣轻笑:“你是不是需要人回避?我跟阿筠是大夫,不能回避。这屋子剩下的只有你师父,需要她回避吗?” 凌斓:“......” 言颂淡淡道:“不必。她早看过了。” 江卓鸣和叶筠目光带着惊异,一齐投向凌斓。 “......”凌斓呆住,笑得好尴尬:“别、别误会。他落水,我帮他换过衣服而已......”立刻别转过身去,喘了一口气。 言颂脱了衣服后,躺在板床上。 叶筠一手举着银针,一手在他肌肤上按压摸索穴位。她的手指刚触碰到他肌肤,两人都是一阵局促。她的心跳乱了几个节拍,他的呼吸也不太自然。 “璇玑,膻中,灵墟......往上一点......” 在江卓鸣指导下,叶筠每一针都精准地扎进了穴道。 第31章 那之后, 言颂的每次针疗都是叶筠负责的。 施针时,叶筠神情专注却总不免面带羞赧。而言颂则坦然很多。 凌斓在一旁观察着他们,心情有点复杂。现在的情势应该是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在发展。但不知为何, 她觉得, 言颂若真有了女朋友, 她还挺舍不得的。 言颂朝她望过来, 目光带着不解,仿佛在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她笑着他眨眨眼, 示意他多关注身边的叶姑娘。 言颂的脸有一丝暗下来。 在叶筠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他身体后,言颂渐渐感觉全身不适。 “是不是觉得周身骨骼又胀又痒?”叶筠问。 “是。” “那就对了。”叶筠对自己的治疗效果很满意,嘴角往上一扬。 叶筠离开后,凌斓替言颂披上衣服,见他紧紧抓着自己双臂, 问道:“怎么了?” “很热,很痒!” “心里痒?”凌斓笑嘻嘻地, “你也算跟人家叶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啦,要对人家负责哦。” “你想到哪里去了,”言颂面无表情地,“全身骨骼, 很热, 很痒,似乎要撑开这具身体。” 凌斓眼睛一亮:“名师出高徒。小叶姑娘技术真是了得啊!” “那是自然。”江卓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阿筠为了言颂,可是连夜又翻了好几本医书呢。” “我是大夫, 自然要对病人负责。”叶筠忙解释道。 “是啊, 我又没别的意思,你急什么?”江卓鸣笑。 “老不正经。”叶筠知道自己又被她阿姐调笑了, 懊恼地跺脚离开。 “阿静。”江卓鸣喊了一声。 凌斓看到那名唤“阿静”的女子跟着江卓鸣走了进来。那是颐元馆的账务负责人。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住院清单走来了。凌斓不由按了按脑门。 “今日,食宿二两,药材六两,诊疗八两,共计十六两银子。三日总计,四十八两。”阿静报完账单。 凌斓叹道:“这才三天就四十八两了,这等治疗结束大概是一笔巨款。言颂,你怕是真的要以身抵债了。” “嗯......”江卓鸣认同地点点头,“我这里这么多小姑娘,言颂你留在这,会很受欢迎的哦。” “众星捧月呢。”凌斓附和。 言颂沉默不言。 江卓鸣替言颂诊过脉后离开。 一侍者端来一碗药,凌斓接过来给言颂:“喝药啦。” 言颂不接,只是盯着她,郑重地问:“你真的想让我留在这?” 凌斓不否认:“这里不好吗?” “你不要我了?”再次开口,言颂声音喑哑。 “诶?”面对言颂受伤的眼神,凌斓蓦地一震。 “你想摆脱我,是不是?” 此刻他的脆弱与恐慌一览无遗地暴露在她面前,凌斓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对他很重要。 “那我还治什么呢?”言颂将药碗一推,绝望地,“怎样都无所谓了吧。” 药洒了大半出去,凌斓心疼不已:“不能浪费呀,这药很贵的......” “诊金我自己想办法,但你不能不要我!你说过你会陪着我,你不能把我丢给任何人!你把我从南院带出来后,我就说过,从今往后,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要么你杀了我,否则,你不可能甩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 言颂一字一句,都带着很强的执念。凌斓发现,他偏执的一面,跟书里的那个他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她突然意识到,他认定的那个人,不是叶筠,好像成了自己。 这个突然发现的真相让她陷入了巨大的震惊里。 “言颂,你对我或许是感激,你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还是会有新的生活啊......”半晌,凌斓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告诉过我的,意中人便是只愿天长地久与那人常相随。我只想跟着你,这算吗?哪怕你看不上我,当徒弟也好,仆役也好,无所谓。只要能跟着你!” 言颂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朗了,没有一点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就是明明白白的爱慕之情。 凌斓避无可避。认识他这段时间,第一次听到他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她一时竟不知所措。 “言颂,我没有看不上你。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但是你比我小,我没往那方面想......”凌斓如实说。 “会治好的!”言颂立刻捧过她手里的药碗,将剩下的药一气喝完,“我会长大,很快的!你等我,好不好?” 他的眼神带着如火的渴求,凝视着她,等她一个回应。 而凌斓却躲闪了,退却了。表白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被刮在半空飘,还有点晕眩。 得不到她的回应,言颂双眸垂了下去,凄然一笑。 “知道我来自那种不堪的地方,到底很难接受的吧......”他把脸深深埋进曲起的膝盖里。 “不是的言颂,我说过我会陪着你,就会一直陪着你。”她到底不愿见到他痛苦,那一刻,情不自禁道:“我等你啊。”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怔住了,恍惚了。 他抬起头,欣喜而又茫然:“那么,不会再想要丢下我了吧?” “不会。” 他捧起她的手,低头亲。吻她手指。 明明他的唇凉凉的,凌斓却感觉一阵灼热在她指尖蔓延。 第32章 凌斓坐在后院煎药, 一手扇着炉火,一手托着腮发呆。她还有一点懵懵的。从最初接受任务去杀Boss,到后来救下他, 照顾他, 到现在发展成她的小情郎,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把剧情走得离谱了?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言颂一定是搞错了!他这个人自小缺爱, 一旦有人对他好,他会产生依恋也属正常。但那未必是爱慕。如果命中注定他会遇上叶筠, 那么也注定他会爱上叶筠吧。若他日后才发现自己心之所属,对她的感情只是一场误会,那他们之间岂不是会变得很尴尬?他搞不清楚,而她作为年长几岁且知道剧情的人,怎能跟着犯糊涂?那句“我等你”, 她怎么就说得出口呢! 凌斓心里有点乱,听到药罐里的沸腾声, 魂不守舍地直接用手去揭药罐,被烫到手指才恍然回神。 她看到不远处叶筠正朝沉香苑的方向走去。她只见她微低着头,神色不悦,似有心事。她的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妇人。那妇人凌斓之前不曾见到过。 凌斓将煎好的药倒在碗里, 也起身回了沉香苑。 接过药碗时看到她手指上的烫伤痕迹, 言颂皱起眉头,忙握住她的手细看:“怎么回事?” 这时叶筠走进屋来,凌斓下意识地抽回了手,笑了笑:“没事。” “贺姑姑, 拜托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要给病人治疗了。”叶筠回头烦恼地朝身后的妇人道。 “小姐不答应老奴, 老奴没法回去跟夫人交待,只能跟着小姐。”妇人躬身道。 叶筠十分无奈:“你要跟便跟着。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说完打开针灸包, 照例要为言颂做针疗。 “叶大夫,可有烫伤膏药?”言颂问她。 叶筠:“你烫伤了?” “是她。” “谁?” 叶筠隔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凌斓。不是师徒吗?为什么没有称呼?她? “一会儿我让人送来。”叶筠道。 “多谢叶大夫了。” “小事。”叶筠发现今天他脸上有微笑,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言颂开始解衣服,叶筠身边的贺姑姑忽然上前一步,用充满戒备的口吻对言颂道:“你做什么?” 言颂怔了怔,不知该不该继续脱。 叶筠头疼不已:“姑姑啊,这是针疗,不脱衣服怎么扎?” “什么?”贺姑姑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大惊失色,“男女有别,这宽衣解带的,成何体统?小姐你都还未出阁,是谁让你做这等有违礼数的荒唐之事?” “是我!”江卓鸣抱着双臂出现在门口,“治病救人,荒唐吗?” “阿姐,你可算来了。”叶筠仿佛看到了救星。 “江馆主。”看见气场不凡的江卓鸣,贺姑姑也不得不赔笑好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江馆主可否另派男弟子做这事。我们小姐马上就要订亲,这事传了出去,相府颜面何存?” 江卓鸣“呵”了一声:“阿筠做得很好,我为什么要另派他人?” 贺姑姑脸色更难看了:“江馆主自是行事不羁,但并非所有女子都可效仿。我们小姐并无江馆主那样的资质,迟早还是要回去嫁人的。堂堂相府千金,怎能在这里伺候人?” “哦,合着大夫在你眼里就是伺候人的?阿筠是我的学徒,她有没有资质我说了算。我还想让她成为下一任馆主呢。” “不不,江馆主。老爷夫人此次命我前来,便是让我务必将小姐带回去。叶家并不需要一个做大夫的女儿。小姐即将及笄,必须回京将亲事订了,再在闺中养一两年,与老爷夫人享享天伦,便该出阁了。” 江卓鸣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说是你,今天就算你们叶相爷亲自过来,只要阿筠不乐意,也休想把人给我带走。”说罢朝门口喊了声“燕小山”,燕小山便进门把贺姑姑提拉走了。 凌斓暗叹,江馆主盛名之下,承受了多少世俗的眼光。有很多像贺姑姑这样的女子,她们并不认为作为一个女医者,她有多了不起;她们只会觉得,作为一个女子,她有多不入流。 就像在她那个世界里,女孩子无论多高的学历、多强的能力,只要不结婚不生育,在一些人眼里就是个失败的女人。 “阿姐,怎么办,这次他们一定会把我带回去。”叶筠面露颓丧之色。 “有我在,慌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 因为有心事,叶筠在施针时走了神,不知不觉竟将整根银针按进言颂的胸口。言颂忍不住低吟一声。叶筠一看他胸口扎出了血,这才回过神,惊呼一声:“抱歉抱歉,我这就给你挑出来。” 言颂忍着痛,只微微一笑:“无妨。” “刚刚就扎深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挑针。 他还是那两个字,“无妨。” 他的温和让她心下生出一丝好感。 叶筠出门后,凌斓跟了出来。 “有事吗?”叶筠问。 “我跟你去拿烫伤膏。”凌斓举了举手指。 “哦,那随我来吧。” 凌斓其实是想跟她聊聊。 “叶姑娘不想回家,是不满意家里安排的亲事?”她问。 叶筠叹了一声:“若我自小生长在相府高墙深院里,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也许我不会抗拒家人的安排。但我跟了阿姐那么多年,深受她的影响,喜欢广阔的天空,自由的空气,哪里还回得去?” “我很好奇,叶姑娘作为相府千金,怎么会跟着江馆主学艺?” “我生下来是个孱弱的早产儿,原本是活不长久的。我刚满月母亲就把我交给了阿姐,阿姐调理我的身体,让我活了下来。我六岁那年,身体已健康如常人,爹娘便把我带回了府去。可我十分想念阿姐,总是偷偷地跑出来找她。后来,我和阿姐配合演戏,我装病,阿姐向爹娘称我身患顽疾,需要长期治疗,又把我要了回去。这一次,我跟着她一直到现在。当然家里是瞒不住的,每年家里都会派人来接我回家。以前我年龄还小,可以推辞。可现在,再过几个月我便及笄了,到了订亲的年龄。这次他们态度坚决,我很害怕这一次我逃不过去了。”叶筠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中。 “叶姑娘是否也想像江馆主那样终身不嫁?” “谁说她终身不嫁?她只说没遇上动心的。” “那你呢?” “我?”叶筠低了低头,微赧:“我跟阿姐一样,若能遇见喜欢的人,自然也希望执子之手。” 凌斓笑了笑:“叶姑娘可知这次将要与你订亲的人是谁?你又怎知他不会是你期待的那个人?” 叶筠随即道:“听说是位不得宠的皇子,大概是想借助我们叶家的势力罢了,我没有关心那么多。那种人怎会是我期待的那个人!” 不得宠的皇子?凌斓猜想,大概是原书中的那位男主吧。那位男主拿的是权谋剧本,娶了叶筠后,在叶筠的相助下,一步步逆袭上位,最后登上皇位。而叶筠拿的是先婚后爱剧本。可以想象,拥有女主标配相貌和性格的叶筠,一定会让那位男主很快爱上她。之后叶筠辅佐夫君称帝,共建盛世江山。 凌斓看得出来,叶筠确实有当皇后的格局。在书中若没有言颂这个男二篡位导致的BE,那么帝后情深,共享盛世,原本也是一段佳话吧。 如果这次叶筠被接回去了,那么等待她的将是另一个故事。只是这个故事里,不再有言颂。 对,不再有言颂。凌斓想。因为言颂,已经是她的言颂了。这一刻,她不希望他再插入到别人的故事里去当配角。 “之所以告诉你那么多,是因为我也有问题要问你。”叶筠突然说。 “诶?你说。”凌斓回过神。 “虽然阿姐说过,作为医者,治病救人即可,不必打探病人的身份来历。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言颂他经历过什么,他的身体和他中的毒,是何人所为?” “哦?你不向那位贺妈妈打探你的未来夫君,却向我打听言颂?”凌斓故意作出疑惑的样子。 “我......只是好奇而已。” 凌斓想了想,便说:“言颂他,有过一段不好的过往。但除非他自己愿意,我没有权力把他的私事告诉任何人。对不起,叶姑娘。” “嗯,理解,”叶筠点点头,“那我换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与你有关,我想你可以回答。” “什么?” “你与他,只是师徒关系而已吗?” “......”凌斓怔住了。她想说,一天之前,的确只是师徒关系。但现在,面对叶筠那双慧黠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当然啊,只是师徒,还能有什么?”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且那份顾虑在她心中并未打消。她不能排除在这段时间里,言颂会倾心叶筠的可能。 “那就好。”叶筠不觉微笑。 那就好?凌斓觉得不太好。这姑娘是什么意思? 第33章 凌斓回到沉香苑, 见言颂昏迷在地,面色苍白如纸。地上赫然一滩鲜血,触目惊心。 “言颂!”凌斓大惊失色, 慌忙将他抱起。发生了什么? 言颂左腕上一道血痕, 仍在往外渗血。凌斓赶紧按住那伤口, 看着言颂紧闭的双眼, 她十分害怕。 她把他放到床上,出门去喊江馆主。 江卓鸣和叶筠一起来了。快速地替言颂止住血, 包扎好伤口,叶筠惊骇不已:“这是怎么了?他自己割的腕?” 凌斓也不知道。 江卓鸣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言颂醒转来,看到身边的凌斓,很安心。 “为什么这么做?”她难过地问, “你不想活?” “不是,”言颂的声音虚弱, “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想活。” “那是有人伤了你?” “是我自己做的。” 凌斓不解。 “还记得那一次吗?在南院,你杀了院主。我手臂受伤,流了很多血......那一次我感觉到, 失血减轻了我毒发时全身的剧痛, 仿佛那些噬咬我的虫子随着血液流出我的体内......你看,这次我熬过去了......” “难不成每次毒发,你都打算割腕放血?你会没命的!”凌斓看着他腕上染血的纱布,痛心落泪。 “只是流点血, 不会死的。况且, 你会救我啊。”他冲她微笑。 “不是我救的你,是江馆主她们。要不是我们住在医馆, 你可能真的很危险!你吓到我了啊......”因为紧张,她忍不住嗔道。 “好冷......”他喃喃。 “失血过后,的确会全身发冷。” “你可以抱抱我吗?”他蜷着身子,把头枕到了她腿上。 她轻抚他的脸,他便在她掌心蹭了蹭,像一只寻求温暖与安慰的猫。 “昏昏沉沉的时候,总听见你唱歌。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真好听,我还想听你唱歌。”他说。 “唔......那我唱给你听。”此刻她只想温柔疼惜的言颂啊,她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铁道旁赤脚追晚霞 玻璃珠铁盒英雄卡 玩皮筋迷藏石桥下 姥姥又纳鞋坐院坝 铁门前篮框银杏花 茅草屋可有住人家 放学路打闹嘻嘻哈 田埂间流水哗啦啦 我们就一天天长大 甜梦中大白兔黏牙 也幻想神仙科学家 白墙上泥渍简笔画 我们就一天天长大 记忆里有雨不停下 也开始憧憬和变化 曾以为自己多伟大 写了诗不敢递给她 .........” 言颂静静地听着,虽然有些词他听不懂,但清新的曲调让他感觉无比舒适和安宁。 “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他说。 “嗯......是我们那边的歌。”凌斓说。 “是你家乡那边的曲子吗?” “......算是吧。” “你的家乡一定很好。你曾说过你很想回去。等我治好,你便带我一起回去吧。” 回去?在这个世界待的越久,凌斓越茫然,她真的还能回去吗?如果回去,必须要以杀掉言颂为代价,她还会选择回去吗? 在她陷入忧思之际,言颂已伏在她腿上睡去,脸上带着满足,睡得那样安静。 “你心里似乎已经有了选择。”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凌斓一惊。 系统:“在回家和他之间,你选择了他。” 凌斓:“并不是。只是你的要求不合理。就算给一个人判死刑,也要有已形成的犯罪事实。像南笑和钱一元,他们死有余辜。可言颂什么都没有做,我有什么理由杀他?只要他一天没有做坏事,我就一天不会对他下手。哪怕我永远也回不去,哪怕最终任务失败,我再次变回太平间的一具尸体。” 系统:“之所以把言颂放在任务第一位,是因为现在是他的弱小时期,方便你得手。你若要犯罪事实,等待即可。” 凌斓:“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他做坏事。”她十分笃定。 系统:“那你是打算在这陪他一辈子?” 凌斓:“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改变,极有可能他不会成为书里的那个大反派。系统君,换个人可好?这个世界肯定还有很多罪大恶极之徒,我愿取那些人性命,换下言颂可好?” 系统:“我跟你说过的吧,名单十个人之间都是有联系的。不是随便杀个坏人,就叫完成任务。” 凌斓:“非杀言颂不可吗?” 系统:“倒也不是。” 凌斓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 系统:“目前确实检测到他的剧情线和感情线已偏移......” “感情线已偏移?”凌斓好像get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请问您的检测是靠谱的吗?”她弱弱地问。 系统:“......别装了,他感情线偏没偏移,你心里没点数吗?” 凌斓:“……我只是不太确定。” 系统:“看你如何收场。” 凌斓:“刚才的话,请你继续说下去。” 系统:“虽然检测到他的剧情线和感情线已偏移,但他的黑化值仍居高不下。若有一天,检测不到他的黑化值了,便可将他从Boss名单中删除。” 凌斓:“真的吗?” 系统:“是。” 凌斓眼睛亮了。 系统:“但你记住,系统与宿主绑定的时间只有两年。两年内,若你完成任务,回原来世界,获得重生。若任务失败,结局你已十分清楚。” “好。”凌斓答得干脆,但细品后,一颗心沉沉地坠落下来。 两年。她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只有两年!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在这个世界一天都不想多待。现在,因为言颂,她突然觉得,两年太短暂。两年后,无论任务完成或失败,她都不会存在了吧。 她的心仿佛突然被这个事实猛烈地刺了一下,很痛。 作为一个只是在这个时空短暂停留的人,她注定只是言颂生命里的过客。 最好,什么都不要留下。 凌斓能想到的关于言颂最好的前路,便是让他留在颐元馆里,拜入江馆主门下,成为一名大夫。馆内女学徒多,若能遇见倾心的,便结为夫妇,一起悬壶济世,举案齐眉,度过平凡却不平淡的一生。 系统:“Boss四号,梁慎。” 凌斓猛地回过神来。谁?四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出自《儿时》~ 啊!终于放假啦!祝小可爱们五一快乐! 第34章 凌斓问江卓鸣:“失血真的可以减轻言颂毒发时的痛苦吗?” 江卓鸣神色凝重, 叹了一声:“是,的确存在放血疗法。但我不建议。对身体伤害太大。” 叶筠伏在案上写药方。 江卓鸣瞄了一眼:“嗯,都是补气血的好方子。” 写完药方, 叶筠又专门为言颂接着列了一张药膳食谱。 江卓鸣在一旁看着, “啧”了一声:“药方是好药方, 食谱也是好食谱, 只不过......山参,乌鸡, 大枣......你可尽挑又好又贵的写。到时候他付不出诊金,这损失你赔啊?” “他身子太虚,必须好好补补。阿姐,救人为上嘛。”叶筠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倒是真上心......” “你打住。这是我的职责。”叶筠如惊弓之鸟,生怕她阿姐张嘴又蹦出什么不正经语录。 言颂在叶筠的精心调理下, 嘴唇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下次不可如此了。”叶筠严肃地说道。 言颂:“嗯?” “不可再有伤害自身的行为。” 言颂垂了垂眸。 “言颂,大夫的话你得听。叶大夫救你, 也是花费力气的。”凌斓柔声道。 “是。”言颂乖顺应道。 叶筠离开后,凌斓忍不住赞道:“小叶大夫很有心,医术也精。” “嗯。”言颂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你有什么心事?” “诶?”凌斓没反应过来。 她是个不善掩饰的人。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眉宇间锁了一丝忧郁, 藏都藏不起来。当然也逃不过言颂的眼睛。 凌斓想了想, 趁机说出来:“言颂,你想成为一名大夫吗?” 言颂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留在这里,跟江馆主学医......” “你还是想丢下我?”言颂情绪突然激动。 凌斓透过他收缩的瞳仁感受到他眼神里骤然凝聚的幽冷和内心压抑的恐慌。 “不是啊言颂......”凌斓有一丝局促。不是她要丢下他,只是时间一到, 她不得不离开。 不觉间叹了一声。这, 要怎么告诉他? 言颂察觉到她神色有异,一把抱住她, 很用力:“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凌斓一怔,她垂着双手,不知该不该回应他。半晌,只是提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这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少年:“言颂,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我不会离开你。” 言颂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我只是觉得,你以后当个大夫也不错啊。”她笑笑,用轻松的语气。 “你是杀手,我跟着你,自然也是杀手。” “哎呀,我这个杀手,已经接不到生意了,你跟着我,会饿死的啦。做大夫收入才稳定啊。我要靠徒弟以后挣银子养我呀。” 他看着她,将信将疑:“当真?” 凌斓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杀人,你救人,这样不好吗?” 她莞尔,一双眼眸弯起来,让他很心动。 “好。”他同意了,“我听你的。”此刻他想到更为重要的一件事,她杀手的身份必然会给她带来很多危险,他若懂医术,或许可以在要紧时候救她。 隔日凌斓便带着言颂去向江卓鸣拜师。江卓鸣好奇:“咦,怎么突然想通了?” “嗯,那自然是被江馆主德艺双馨的伟大形象所感染,被江馆主强大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谁会不愿意拜在江馆主门下,追随你一辈子!”凌斓神色端庄,语气稳重,脸不红,心不虚,一点都不谄媚。 江卓鸣:“......德艺双馨?” 言颂低头看向别处。 江卓鸣往安乐椅上一靠,伸了个懒腰,看向言颂:“虽然之前说要收你做学徒,但也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我收徒可是很谨慎的。首先,来历不明的人,我不收。” 凌斓一怔,这是要言颂交代身份家世的意思?她有些不安。 言颂却面无异色,十分坦然:“我出身贫苦,已无父母在世。幼时被卖入富贵人家做娈童,伺候主人。我的身体和体内的毒都是拜主人所赐。” 三言两语,便交代完了。隐去了南院那部分,并非他不堪启齿,只是南笑的命案牵扯着凌斓,他不得不慎重。 “娈童......”江卓鸣喃喃着,陷入了沉思。她再次将言颂细细打量,脑海里突然有一张稚嫩的小男孩的脸与眼前这少年的脸重叠。那样漂亮的男孩十分罕见,以至于过了那么多年,她脑子里依然有一个依稀的印象。半晌,她开口:“言颂,你告诉我,你可曾在宫里待过?” 此话一出,言颂和凌斓都是一惊。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江卓鸣就明白:“看来是了。” 言颂的手不由攥住了衣摆。 凌斓也满心疑惑。这个江卓鸣,到底是什么身份? “没事啊,言颂,你不必惊慌。也不必问我为什么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我们可以彼此保留。”江卓鸣轻描淡写地便将这个话题转开了,“下一点,我收徒,看资质。然后是人品。” 凌斓:“为什么资质在人品前面?” “我受不了笨的人。” 凌斓不假思索:“言颂资质肯定好!”就像家长对自家的崽子都是迷之自信。 江卓鸣嘴角一弯:“试一试咯。” 第二天,叶筠便抱着一叠医书摆在言颂面前:“这些,你都要看完,过两天阿姐要考你的。” 凌斓望着那厚厚的一叠书,觑起了眼睛。这还有入门考试呢? “言颂身子还未康复,怕是不能劳累......”她说。 “可阿姐说,不会劳累,这些书她一天就可以看完,她给了言颂三天时间呢。”叶筠道。 凌斓:“......”给学神跪了! 言颂一言不发地打开了第一页书。 “言颂,你一定没问题。”叶筠鼓励他,似乎很期待与他同门,“当然,也要注意身体。膳房给你炖了参汤,一会就会送过来。” 言颂向她点头表示感谢。 见他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对他说的,叶筠若有所失地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江馆主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35章 凌斓托着下巴在一旁欣赏言颂看书时专注的模样, 发现他是那种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就会特别认真去对待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有很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他提起笔:“有些药名我得写一遍才能记住。” 凌斓赶紧为他铺纸磨墨。她感觉自己像个陪读的。 夜深了,凌斓在案边趴了一觉醒来,发现言颂还在灯下写。一张, 两张, 三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中药名。 凌斓看一眼, 觉得他字迹娟秀, 怪好看的。她不禁好奇问道:“言颂,是谁教的你识字、写字呢?” “他们都教过。南笑最多。”言颂没有停下笔。 “他们?”凌斓很快明白, 是言颂的那些主人。要伺候达官显贵,不懂点风雅怕是难以取悦吧。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她劝他。 “你先回去休息。”他说。 “你不能这样熬精神,”她拿掉他手里的笔,“现在就去睡觉。”干嘛呢, 她高考都没这样熬夜过。 “可是如果我没有通过江馆主的考核......” “之前还说不想拜师,现在倒这么迫切了?”她笑。 “是你让我做的。而且, 我认为,你既是杀手,难免面对刀光剑影,可能会受伤。如果你已不打算教我武功, 我无法拔剑与你一同战斗, 那么我只能学医,做你的后盾。” 原来,他是为了她。凌斓心里漾起了一丝暖意。她相信言颂各方面都会往好的方向去发展。系统说他黑化值仍居高不下,她不能理解。 “如论如何, 都不能熬夜。”凌斓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拽到床边,往床上轻轻一推。 被推倒的言颂侧卧在床, 用手肘支撑着半个身体,一副柔弱无骨的姿态,仿佛一个等待被蹂。 躏的在榻美人。 他歪着脑袋看着她。 凌斓随即感觉不对劲。她刚刚做了什么无耻霸总的行径,竟把一个病弱白莲般的美少年推到在床上? 而她竟还猝不及防地被撩到了,凌斓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几拍。大概是这段时间的中药调理促进了他体内的激素分泌,她发现他唇上有了一层隐隐的青皮,那是男孩的身体走向成熟的表现。而现在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半熟时期,更有一种动人的气质。 两人对视了一会,气氛暧昧。 “快睡啦,我走了。”凌斓匆匆道个别,跑回隔壁她自己的房间,长吐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叶筠照例来沉香苑复查。用的是最好的药粉,所以言颂的伤口恢复得很快。解下纱布,他左腕上的伤痕已结成一道粉红的嫩疤。 这道疤会伴随他一辈子。 叶筠为之恻然。 喝完药,言颂再次投入医书中开始一天的学习。 见他微微皱眉,叶筠在一旁说:“你不要着急,刚开始接触这些,难免会吃力。你一下子记了那么多药名,可需要我帮你理一理分类,掌握一下基本的药理?” “那劳烦叶大夫了。”言颂求之不得。 “比如,解表类,有麻黄、桂枝、紫苏......” 言颂提笔一一记下。 他认真专注的态度,干净娟秀的字迹以及执笔时白皙的手指凸起的漂亮棱角,都在叶筠一颗萌动的少女初心上投下了波澜。 凌斓看着两人同桌模式的相处,感叹这两人的颜值,同框真的很亮眼。她内心莫名有一丝怅然,默默离开了房间。 凌斓来到院子,又看到劈柴机器燕小山。 她突然想皮一下。催动几分内力,将手中的果脯用手指弹向燕小山。 燕小山根本连头都没有抬,用手背一挡,像赶苍蝇一样赶开了她射来的“暗器”。 凌斓:“......”好歹她也用了内力。 第一高手的厉害程度超过她的想象。 言颂在学习技能,她也不能闲着。燕小山的武功只怕还在宋易之上,她怎能放过这么好的讨教机会?毕竟,她的任务进度一半都还不到,前方不知还有什么牛鬼蛇神在等着她。提升自己的武力值实在是很有必要的。 怎样才能让他出手呢? 总得先跟人家熟络熟络吧。 凌斓将手中的果脯递过去:“吃吗?” 燕小山:“不必了,多谢。” “燕兄,你把钱一元的尸身怎么处理了?” “埋了。” “你知道吗,钱一元制造了一种药,叫狂想剂。通过吸入药雾使人产生幻觉,在幻觉里你毕生渴求的任何东西都能得到,从而达到精神上的极度愉悦。他自己中招后,兴奋至极时,口里喊的是江馆主的名字。” 燕小山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吐出两个字:“龌龊。” “你是觉得,钱一元偷偷喜欢江馆主很龌龊?” 燕小山不语。 “钱一元固然龌龊,但像江馆主这样杰出的女子,他会被吸引的也不奇怪吧。江馆主一定有很多爱慕者。” “我不知道。” “......”凌斓叹了口气。这尬聊,真让人心累。大兄弟性子这么闷,追得到女神才有鬼了。 一抬头发现叶筠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 凌斓朝她走过去:“这就帮言颂指导完了?” “他未吃早点,我帮他去厨房拿些糕点。你跟燕大哥在聊什么呢?” 凌斓耸耸肩:“这个燕小山,待在江馆主身边应该也蛮久了吧。” 叶筠:“是很久了,怎么了?” “明明朝夕相处,近水楼台,但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会表示。这样的话大概永远都得不到江馆主的回应。” “燕大哥就是这样的,像一块木头。而阿姐,明明已经离不开人家却不自知。他们之间就像一潭死水,掀不起波澜。除非有个什么契机,或者,”叶筠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凌斓:“有人可以帮忙推一把。” “推一把?” 叶筠微笑:“要让阿姐明白她心里有燕大哥,除非看见另一个女子接近他。” 凌斓明白了。感情游戏里惯用的套路,原理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看见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虽然是老套路,但是,没毛病。 叶筠一双明眸笑吟吟,看牢她。 凌斓指了指自己:“我?” “馆内的女学徒跟燕大哥都熟了,不方便,你是外来的,不必拘束。” “唔......”若能借机跟燕小山套近乎,又可试探江馆主心意,倒也未尝不可。 凌斓深思一番后,朝叶筠点了一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过半了,唔唔~ 第36章 凌斓没事的时候就会去院子里看燕小山劈柴。时不时朝他丢个“暗器”, 试图激起他出招。 然而燕小山不动如大山。 凌斓很泄气。 当江卓鸣在院子里出现的时候,她就开始临场发挥。 “燕大哥,劈了这么久的柴, 你不累吗?”掏出帕子为他擦汗。 这突然的亲昵举动让燕小山眉头一皱, 微微躲闪。 “吃颗枣子吧。” “不必了。” 但凌斓直接把枣子怼到了他嘴巴, 他避不开, 就勉强张了张嘴。 江卓鸣远远地看着,眼睛觑成了地铁爷爷表情包。 “你这是做什么?”燕小山疑惑地摇摇头,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跟你比试吧。” “不是比试,我哪比得过你,就是希望你能指导我几招。可否,燕大哥?”凌斓温声软语。 “那......等我有空。”燕小山无奈道。 凌斓乐了:“那我帮你一起劈柴啊。”对付像燕小山这样性子有点闷但脾气还不错的老实汉子, 死缠烂打一定攻得下。 凌斓不知道,燕小山不只是要劈柴, 他的活计多得做不完。她帮他一起劈完差后,又跟着他去喂马,打扫马棚。接着燕小山又继续对着一个未完成的摇椅敲敲打打。 虽然只是半成品,但已经能看出一个精致的轮廓。 凌斓赞叹:“手艺真棒。这是打给江馆主的吗?” “嗯。她腰不好, 休息时需要一把舒适的椅子。” 全能居家好男人, 还是个暖心的忠犬。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去,凌斓真心觉得,江卓鸣应该抓住。 燕小山突然想起什么事,停下手里的活, 朝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 燕大哥?”凌斓问。 “今天日头好,她交代过, 天气好就晒晒书。” 诶,什么活都叫他做,真把他当杂役使了。 “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凌斓感叹一句。 来到藏书阁,发现言颂和叶筠也在这。叶筠带言颂来挑几本针灸方面的典籍。 言颂看到进来的燕小山,又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凌斓,什么都没说。一转身,脸便沉了下来。 这两天他总不见她身影,昨天便看见她坐在院子里跟燕小山聊天,今天又见他们在一起。他们很熟吗? “言颂,叶大夫,你们在这。”凌斓打招呼。 叶筠看到两人同行,心知肚明,朝凌斓会心一笑。 这藏书阁看着不大,里面的藏书量倒是让凌斓一惊,已经算是一座私人图书馆了。上下两层,几十个书柜,摆满了浩如烟海的典籍。 “今日晒这两排。”燕小山指着一层的第一排书柜道。 凌斓:“好,我帮你。”虽然只是一排,但是书的数量也不少。 凌斓开始一叠一叠地搬书,却见燕小山轻轻一推,书柜上一层的书都整齐地飞落在他掌上,堆得那么高,但他行走的时候,那些书却稳如泰山,一本不掉。他走到藏书阁外的空地上,将掌上的书用双手打横抱住。然后,只一眨眼的功夫,凌斓便看见那一叠书仿佛受控制一般齐刷刷地在空中铺陈开来,均匀地落到已铺在地面的白布上。 “哇......”凌斓发出惊叹。好快的身手! 她眼睛一转,便将她手里的一叠书从窗口抛出去。 燕小山足尖一点,一个漂亮的弧度,在空中将那些飞散的书一本不落地接住。 凌斓不禁鼓掌惊呼:“厉害!燕大哥,你简直是我爱豆!”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不远处的言颂如遭电击一般,脸色煞白。 爱豆,是什么意思?爱? 言颂感觉胸口有一种的窒息感。 “不要抛书,”燕小山严肃地说,“宁可慢一点,也不能损坏。这些书都很珍贵!” “是是是。”凌斓应道。这些医书都是江馆主的宝贝,也就是他的宝贝。她懂。 两人合作晒完了两个书柜的书,这会一上午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言颂和叶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叶筠发现从藏书阁出来后,言颂就跟失了魂似的,十分异常。为他扎针时,发现他整个人绷得很紧,呼吸似乎也不顺畅。 “言颂,你怎么了?”叶筠诧异。 言颂不语,眼睛盯着上方的虚空,失了神。 “你放松点,这样紧绷我很难下针。” 言颂没有反应。 叶筠摇头一叹,困惑不已,只得收回银针:“我晚点再来给你施针。” 刚要离开,便看见凌斓进来了。 凌斓跟着燕小山干了一上午的活,有点累。一进屋便喝了几杯水,趴在桌子上休息。 她看见言颂坐在案边写字,她不去打扰他。 “你跟燕大哥相处得不错啊。”叶筠朝她眨眨眼,“我都看你喂他吃东西了。” “他真的很好。嗯......宝藏男人。”凌斓由衷说。她想到她的父亲,也是这样一个不太爱说话、性子沉闷但生活中随处可以感受到他的细心与温暖的特别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 “宝藏?好高的评价。你可不会真的心仪他?”叶筠笑。 “哈,怎敢跟江馆主抢男人......” 叶筠瞥了一眼书案边安静得都快化成一团空气的言颂,低声在凌斓耳边道:“他好像不对劲,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安慰一下他。”说完便离开了。 言颂?凌斓突然心中一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发现他在纸上写的不是什么药材相关的内容,密密麻麻赫然全是她的名字。越到后面越是凌乱狂草的字迹昭示着他平静外表下内心的狂风暴雨。 “言颂......”凌斓有一丝不安。 “嗯。”他抬起头,嘴角带着微笑:“我已经把江馆主要我看的书都看完了,明天的考核大概不会有问题。” “那很好啊......” “你希望我留下来,是因为你也想留下来,是不是?你找到了你的宝藏!” 他的眼睛阴晴不定,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不是啊,误会了......” 言颂握笔的手开始颤抖。他把笔掷到地上,将桌上写满她名字的纸撕了个粉碎。 “他是宝藏,我是什么?你捡来的一只小猫小狗,不喜欢了随时丢弃,是不是?” “不是,他不是我的宝藏,是江馆主的宝藏......言颂,你怎么了!”凌斓发现他身子僵硬地倒在地上,额头上全是汗,双手不停地颤抖,神情十分痛苦。 她明白了,小红丸的毒又发作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言颂用头撞击地面,他的眼角有眼泪流出来。 凌斓用手护住他的头,紧紧抱住他:“忍一忍,言颂,忍过去就好了。” 言颂突然用力地推开她,砸碎桌上的茶壶,抓起碎瓷片便要往自己腕上割。 凌斓大惊,握住他的手,与他抢夺瓷片。 “你答应过的,不会再做这种事!” “你根本不在乎我,管我做什么!我是生是死,你在意吗?我算什么?”言颂情绪失控了,“说什么你等我,根本就是在戏耍我!前有宋易,现有燕小山,你根本视我为负累,只想摆脱我去寻你自己的快活......” 凌斓抓住碎瓷片,任由瓷片扎进她的手心,鲜血从指缝流出来,染红了僵持相握的两只手。 她盯着他:“你说过的,你是我的。你不听我的话,我便不要你!” 言颂颓然松了手,仿佛所有的意念在一瞬间崩塌。他倒在她怀里,不再挣扎,任由那剧痛侵蚀他全身,将他打入炼狱。 他定定地看着她,万念俱灰。他知道,他体内有一种毒,这辈子都解不了了。除非杀了她,把她做成解药吃下去。 他伸出一只手想掐住她脖子,却在半途中无力地垂下来。 “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啊?原来那种的生活,我都过惯了,不会再痛了。反正我也活不长,麻麻木木的,很快这辈子就结束了。但是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唤醒我知觉?你不知道随便改变别人的人生,是要负责的吗?” 凌斓第一次感受到言颂如此强烈的感情,内心震荡。如果可以,她愿意负责他的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血腥吃醋现场~ 第37章 江卓鸣为凌斓包扎手掌上被瓷片割破的伤口, 叹一声:“他总想放血止痛也不是个事啊。” “江馆主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拜托你了。”凌斓恳求。 江卓鸣思索片刻:“虎心草有镇痛奇效,应该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凌斓忙说:“那下次给他用上吧。” 江卓鸣摊了摊手:“缺货。不然早给他用了。” “缺货?” “这种药草本来就不多见,也很难找。离这儿最近的, 只有朔州和滨州交界处的祁山上有少量分布。但那一带在闹山匪, 没人敢去采药。” “我可以去。”凌斓不假思索。 江卓鸣按了按眉心:“这么一提, 我想起来, 我有两名弟子前不久前出去采药,至今未归, 可别也是去了祁山。” 凌斓想了想,便说:“江馆主,那个虎心草长什么样?你告诉我,我去祁山采药,同时帮你打探你那两名弟子的下落。” “你不怕遇山匪?” “我的武功即使比不上燕大哥, 脱个身应还不成问题。不过,既然闹匪, 官府为何不管?” “官府派兵剿过一次,大败而归。之后就没动静了。朔州这山高皇帝远的,官府得过且过,能有什么作为。” 官府都剿灭不了, 想来是悍匪。 但凌斓并无犹豫:“无论如何, 我得去!”言颂需要虎心草! 江卓鸣沉吟片刻:“我同你一起去。虎心草只有我认得。而且,我现在很担心那两个学徒。我的弟子我得亲自把他们找回来。” 既然江卓鸣要去,燕小山自然同行。凌斓顿时觉得安全多了。 “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凌斓迫不及待。 “待我准备准备,”江卓鸣抬眼看了看她:“这么着急?” “我不想再看言颂受苦。”真的, 这折磨的不只是言颂, 也是她。 “你对他真的很好,愿为他去涉险。” “不要告诉他。我们偷偷出发。” “为何?” “如果告诉他, 他一定会跟着去,”凌斓担心,“他得留在这好好养身体,不能跟来。” “你去哪,他就去哪吗?”江卓鸣的目光带着探寻和一丝莫测的笑意。 “大概是的。” 不是大概,现在的凌斓几乎十分确定。 江卓鸣脸上已经是一副了然的微笑:“你们相爱?” “......”这问的也太直接了,凌斓一下子好局促。这个问题,她也很茫然。她和言颂是互相陪伴和依赖的关系,很多时候,她觉得她对言颂是疼惜之情多一点,但有时侯又会有心跳的感觉。可以确定的是,她真的在乎他。 “真好啊......”江卓鸣突然感叹。 “真好?” “有个姿容绝色的小情郎,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年华正好,真是人生最快活的事。” “江馆主也年华正好,只要你愿意,哪里会缺情郎。”凌斓笑。 “我哪还有什么年华,我老了......”江卓鸣喃喃,两根手指在桌面上闲闲地敲着:“既然你都有人了,还招惹燕小山做甚?” “......我想向他讨教武功。”当然不能暴露她和叶筠的“阴谋”,“不过燕大哥确实不错,跟他相处让人会舒服。这样的男子,应该被珍惜。” 还是想趁机试探下江馆主的反应。 “不可三心二意哦,”江卓鸣戳了戳她额头,“你珍惜你的小徒弟就好。” “言颂已经是你的弟子,以后你才是他的师父,我教不了他什么。麻烦江馆主以后管束他,指导他,不只是医术方面,还有行为、心性方面,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夫,让他做你的左膀右臂,这一生都是颐元馆的人。把他交给你,我放心。”凌斓朝江卓鸣深深一揖。 江卓鸣怔了怔,大笑:“你这话说的,像一个希望丈夫改邪归正的小贤妻,又像个托孤的老母亲。” 凌斓脸一红,内心颇为复杂。若日后她不能再陪伴言颂,江卓鸣确实是她最想托付的人。 江卓鸣摇了摇头:“啧,陷入情爱的女人,都神经兮兮的。” 沉香苑内,言颂躺在床上,双目微闭。每次毒性过后,他的身体仿佛被掏空,十分虚弱。 凌斓坐到他床边,凝视他。 感觉到她的气息,他睁开眼。 “你继续睡。”她为他掖了掖被子,“我不打扰你。” 她起身,他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回身边。 言颂捧着她缠了纱布的手,难过后悔:“对不起。” “一点小伤,不碍。” “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不会这样,我会听话的。” 他像一个犯了错乞求原谅的孩子,凌斓的心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我没有生气啊,言颂。”她摸摸他的脸,“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你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他哀声乞求,他的眼睛里是纯粹的爱慕和依恋。 没有人能禁得住那样清澈的眼眸向你传递过来的强烈爱意,没有人能抵得住那样卑微示弱的语气向你表白他对你的渴求,渴望你只拥有他一个。凌斓突然发现,在感情里,言颂看似弱势,其实他一直很强势。被捏得死死的那个人,是她。 “我只有你。”凌斓被他的眼睛攫住,情不自禁道。 言颂露出一个极浅的苍白的微笑。 确定言颂睡着后,凌斓想轻轻抽回被言颂握住的手。但她一动,言颂就抓得更紧了,好像怕丢失什么重要的东西,连梦里都要紧紧抱住。 过了好久,她才将她的手抽回来,上面仍带着言颂的温度。 “等我回来。”她又看了一眼他,离开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神经都给你,我敏感软弱归你,因为是你。”--《窗外雨》 言颂内心 第38章 凌斓和江卓鸣、燕小山一起踏上了前往祁山之路。 出发前, 凌斓嘱咐叶筠:“叶大夫,这几天言颂麻烦你照顾了。若他问起,就说我会很快回来。” 叶筠十分担心:“你们这样去, 真的安全吗?我也随你们一起去。” 江卓鸣摇头:“不, 你留在馆内, 我不在, 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 “可是......” “不必可是,若迟迟不见我们归, 可以报官。”江卓鸣冷静道。 祁山在朔州边界,从颐元馆到祁山,最快也要两天时间。 当夜他们经过一个叫清石县的地方,在一家叫福缘楼的客栈歇息。 在大堂用餐,看到客栈老板和他夫人在逗弄襁褓中的孩子, 那眉眼可爱的婴孩从他母亲的怀中探出小脑袋,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凌斓朝他扮鬼脸, 逗得小婴儿咯咯大笑。 “一家三口的小温馨,真令人羡慕。”江卓鸣慨叹。 “你也可以拥有,”凌斓低声咳了咳:“想要嫁人生子,又不是什么难事。”现成的人选就在身边。 燕小山闷声不响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江卓鸣陪他喝了几杯。 凌斓觉得这两人之间存在一种默契, 但也仅止于默契。 她看着燕小山一路为她们打点, 路线、吃饭、住宿以及及时送来的热水都让她感慨这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燕兄真是做夫君最佳人选。”饭后,凌斓与江卓鸣一边泡脚,一边聊天。 “嗯?你当着言颂的面说去。”江卓鸣闭着眼睛,轻笑。 “他会杀了我。”凌斓心中一凛。她觉得, 他大概真的做得出来。 “看得出他是执念很深的人, ”江卓鸣认同地点点头,“所以你不要动别的小心思, 别人再好也与你无关。” “自然与我无关,但与你有关啊。全世界都知道燕大哥是你的人,我哪敢动什么小心思。” 江卓鸣却是淡淡地一笑:“若非知道了你已有言颂,我还真想撮合你和小山在一块。” 凌斓怔住:“诶?”谁助谁的攻? “我觉得,对于一个倾慕自己的人,就算你无法回应他相同的感情,也不要把他推向别人。这很伤人。”过了一会,凌斓认真地说。 江卓鸣泡完脚,疏懒地躺倒在床上,半晌,她开口:“我跟他,没有谁伤谁这回事。认识多少年了,彼此都太了解。” “你如果了解他,你觉得他会轻易接受别的女子吗?”凌斓也躺了下来。 江卓鸣无奈地笑了笑:“总要试一试啊。” “那为什么你自己不愿试一试?燕大哥不是很难让人心动的人。” 江卓鸣转过头来看向她,平静地说:“我嫁过人。” 凌斓一震。 “没有人知道,连阿筠都不知道,哈。但是燕小山知道,他亦知道我这辈子不会再嫁。” 凌斓沉默了。 “可是当今皇帝?”她忍不住将心中的大胆猜想说出来。 江卓鸣微微讶异:“你知道了?” “你曾在皇宫待过,又嫁过人,我能想到的便是如此。” “是。”既然如此,江卓鸣坦然承认,“你想知道我的前半生吗?”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传奇女子,你有什么传奇的经历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凌斓由衷说。 江卓鸣爽朗地笑起来:“什么传奇,无非是宫闱内斗的牺牲品。”回忆往昔,这个传奇女子也陷入了一种惘然。 也许是那几杯酒的缘故,她有点醉意,忍不住话多起来。那些尘封的过往,也不介意拿出来提一提。 “我出生京都杏林世家,自幼便立志从医。十六岁那年女扮男装代替哥哥进入宫中太医署。一次陛下患疾,有传染之症,我主动请缨。那段时间与陛下朝夕相对,被他发现我的女儿之身。他并降罪于我,却在一个月后突然下旨要立我为妃。我不能抗旨,从此便成了后宫的女人。之后的故事,呵......” 一个“呵”字,多少一言难尽在其中。凌斓脑补了一部宫斗剧。 “我还是感激他的。他最终明白困在那个宫闱里我迟早会死掉,就算不是死于阴谋,也会死于自己的凋落。他说他始终欣赏我,所以愿意放我离开,还我一片海阔天空。我给自己做了一种毒药,可以暂时地死去。从此宫里少了一个妃子。出来后,改了名字和容貌,重生成了江卓鸣。” “容貌如何改?”凌斓惊诧不已。 “可以改,就是过程比较痛苦。” 凌斓忍不住打量她的脸。现在的她仍是一位美人,而能让天子一眼看中的,想必原来的她更是惊艳。 “他是位有气量的皇帝,愿意放手,让自己的妃子离开去过她想要的生活,追求她自己的天空。想来,他除了喜欢你,对你更有有一分真正的欣赏和尊重。” “名义上,他永远是我夫君......”江卓鸣喃喃。 所以,燕小山永远只能是个守护的骑士。凌斓叹息。 江卓鸣不知在什么时候睡去。 静静的夜里,凌斓清醒着,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思念言颂。这是他们结伴以来,第一次和他分开。言颂,他已经知道她瞒着他出门了吧。他会乖吗?他会不会生气? 很久她都不能入眠。 颐元馆内,言颂醒来,半天没看到凌斓,以为她又找燕小山去了。他在房间里等她,一直到天黑,也不见她回来,内心的沉郁达到极点。 侍者送来饭菜,他碰都没有碰。 叶筠走进昏暗的房间,见言颂独坐在案边,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吓了一跳。 “你怎么都不点灯?”叶筠为他把灯点上,这才发现放在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 “饭都没有吃?你这样不行。”叶筠皱眉。 “她在哪?”言颂半边脸隐没在烛火的阴影里,“她是不是跟燕小山在一起?” “你是说凌斓吗?” “当然是她!” “她出门了......”叶筠低声。 “出门?去哪?”言颂疑惑,开始紧张。 “祁山。” 言颂浑身一震:“那是什么地方?她去做什么?” “她去找虎心草,一种对你有帮助的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定是假的,她一定是走了......她是不是跟燕小山在一块?” 言颂僵在原地,脸上的神色让叶筠感觉诡异。 “燕大哥是跟她一起......” 言颂瞬间崩溃了,用冰冷的手抱住自己的头,靠在墙壁上,身体缓缓地滑落到地上。他蜷缩在墙角,额头抵着膝盖,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心。 “言颂,你怎么了?”叶筠见此情景,惊诧极了。 “她还是生气了,她不要我了,她走了,不会回来了......”言颂失了魂似的喃喃。 “她当然会回来啊。如果不遇上山匪,一切顺利的话。她让你听话,好好地养身子,等她回来!她有张字条留给你。”叶筠从袖子掏出那被凌斓卷成一圈的字条,递给言颂。 言颂如获救命药草一般,打开。 “乖!别闹!等我回来!” 是她的字,是她的语气。 但他并未有一丝放松。 “山匪?”言颂蓦地抬起头,“她会有危险?” “不只是她,燕大哥和阿姐都去了。 言颂突然起身,跑出房门,奔向外面暗沉沉地暮色。 “天快黑了,你要去哪?”叶筠忙跟上去唤他。 “我要去找她!”言颂的声音从暮色中传来。 叶筠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之间,果然不只是师徒。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失落如潮水般像她袭来。但她并没有沉陷在这种情绪中,她知道她还有责任,言颂是她的病人,阿姐和凌斓出发前都嘱托她照顾,她对他有责任。 她往他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第39章 第二天上午, 凌斓一行人在清石县四处打探两名弟子的下落。 根据江卓鸣的描述,一男一女,一对兄妹, 年纪很轻, 身穿青衣, 背着竹篓, 特征十分明显。终于有人提供线索,确实见过这对兄妹, 往祁山的方向去了。 得到消息后,他们回到福缘楼,准备用过午饭后便动身前往祁山。 这时大堂走进几个手持兵刃、凶神恶煞且打扮怪异的精壮男人。他们往空座上一坐,便叫老板将最好的伙食送上来。 他们口音怪异,头发在脑后扎了很多个辫子, 看上去来自异域。 老板不敢怠慢,速速上了食物。 凌斓三人离开福缘楼不久, 忽然见到街上行人神色惊恐,都在奔逃。凌斓逮住一个行人问:“发生了什么?” 行人惊慌:“着火了,杀人了......” “怎么回事?”凌斓大惊。 “那边,福缘楼着火了, 所有人都被锁在里面出不来, 是山匪,山匪来了......”那行人挣开她的手,飞也似地逃跑了。 凌斓转身朝福缘楼的方向望去,确实看见一道浓烟冲向天际。 三人皆大惊失色。他们想到酒楼里那几个凶神恶煞、身份异常的男人。 “快, 去看看!”江卓鸣随即说道。 这时, 那几个手持兵刃的男人骑着快马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凌斓飞身跃起,将其中一个男人从马背上拉下来, 扔在地上。 “在大街上这般肆无忌惮地纵横驰骋,怕是将人踩死也无所顾忌!”凌斓怒道。 “先救人要紧!”江卓鸣焦心万分。 他们飞奔到福缘楼。只见那里大火冲天,酒楼大门被一把铁链锁住了。众人在里面哭号、呼救、拍门.....最后一个个倒在火场里。 燕小山提剑劈开了那铁索。 浓烟从里面冲了出来,朝他们扑面而来。 凌斓及时捂住嘴,却仍被呛得咳嗽不止。 燕小山飞进了火场。凌斓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进去了。 两人凭轻功从里面搬出几个尚在呼救的人,但多数地人都已成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等官兵前来救火,将火扑灭的时候,废墟遍地尸体,弥漫着焦臭的味道。 凌斓看到了酒楼老板一家三口,夫妇俩紧紧抱在一起,孩子被他们护在中间。终是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团聚。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这些无辜的百姓下手?”目睹了一场大案发生的凌斓心情无法平复,“如果只是土匪,劫财不就好了,为何蓄意纵火?为何要将人反锁,这是存心要烧死他们,手段何其残忍!” “只怕他们不是一般的土匪。”燕小山严肃的说,“从发饰判断,他们应是桓族余孽。” “什么族?” “是西州的一支游牧民族。大概在崇元十年,玹王率兵西征,灭了桓族,并以血腥手段镇压了桓族人的反抗。一半的桓族人都在那场镇压中死去,剩下来的选择了归顺,从此与汉人融合,逐渐被汉化。但桓族政权乌氏家族尚有余脉在世。他们为了报复大齐的灭族之仇,便集结散布在各地的心中仍有仇恨的族人,形成山匪组织,在全国各地肆意为祸。他们知道凭借他们这点力量想要撼动大齐的统治根本就是蚍蜉撼树,所以他们只能报复在无辜的普通百姓上。只要是齐人,他们就仇恨。桓人本就悍猛嗜战,因为仇恨,对待齐人他们更是手段残忍,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所不做,制造过的案子不计其数。但因为他们游散各地,朝廷一直没能将他们彻底灭掉。”燕小山沉重地说。 凌斓惊骇极了:“这......简直是恐。怖组织。” 县衙的差役将尸体盖上白布,一具具运走。 燕小山拦住他们:“你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差役瞥他一眼:“有何见教?” “那些桓人如今已在祁山安寨。” “我们一个小小的县衙门,你让我们去剿悍匪?”那差役不再理他,抬着尸体绕过去了。 凌斓看到燕小山的拳头紧紧地握起。 江卓鸣忙了一天在当地医馆救治烧伤患者。因为烧伤是很难治的,带来的痛苦又极大,凌斓听了一天惨烈的呻。吟声,忍不住跑出医馆透透气。 燕小山坐在石阶上,沉着脸若有所思。 凌斓走到他身边。 “乌氏余孽乌增,汉名梁慎,他现在应该就在祁山上。”燕小山开口。 “梁慎?”凌斓一惊。这名字,有点耳熟。 等等,她想起来了,Boss四号,梁慎! “明天我进祁山。此行凶险,我希望你们留在这。”燕小山继续说。 “江馆主留在这救人。我跟你一起去祁山,”凌斓嘴角一抿,“我的武功也不差。” 四号,那可是她的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组团打怪啦~小凌又有了新队友 不只一个哦 第40章 凌斓和燕小山出发前被洞悉一切的江卓鸣逮到, 江卓鸣不满地看着这两人:“怎么,以为你们会点武功,就觉得我会拖累你们是不是?打仗还要带军医呢, 我这样一个神仙大夫摆在你们眼前, 居然敢丢下我?” “......你留在这里比较好。”燕小山说。 “那你们打算去做什么?”江卓鸣眉头一挑:“去采药, 找人?可以, 我必须一起去。祁山那么大,不一定会遇匪。去杀匪?凭你们两?就算你们是绝顶高手, 那也不行!” 燕小山想了想:“我去找乌增了结一些旧事。在那之前,我先护送你们去采药。” 旧事?凌斓纳罕。乌增便是四号梁慎,桓人匪首,燕小山与那人有什么旧事? 祁山背靠一条小河。这条河,丝带一般绕过半个祁山身躯。考虑到其他入山口进去遇匪的可能性大, 他们选择从河上走,从一条较为隐蔽的后山入口进去。 静静的河面上, 燕小山撑着小船,警惕地观察四周。越靠近山口,三人的心就多一分紧张。 忽然,感觉到远远一股风动, 燕小山猛然抬起头。 三支利箭正朝他们的方向射过来。 燕小山随即将江卓鸣护在身后, 抬手举起竹篙,往水面上一拍,溅起的大片水花击落了飞向他们的箭。 接二连三的箭朝他们射来。 凌斓拔剑相挡。 燕小山一掌击出一道水墙,小船快速地后退, 靠向岸边。 上岸后, 他们迅速地离开。 “桓人善射,我猜他们在每个入山口都设了观望点, 不可贸然进山了。”燕小山眉头紧皱。 “他们多少人?这么大一座山就被他们盘踞了?”凌斓恨声道。 燕小山:“不知虚实。也许不多,所以才把防御做得那么严。” 他们绕到山的南面,才发现祁山脚下有一个村庄。一踏进那村庄,他们便觉气氛怪异。街上行人稀少,个个脸上愁云惨雾,见到他们几个外来人,皆是神色慌张地躲避,如惊弓之鸟。正午未过,本该是炊烟四起的时分。但村庄却显得有些萧条。有的农家院子一片狼藉,看似无人居住。沿着石子路前行,他们看到一户农家升着炊烟,院子里也有人在喂鸡。 他们朝那户农家走去。 “大婶。”凌斓隔着一道篱笆朝那名正在撒米喂鸡的妇人打招呼。 妇人抬头看见三个陌生的的外来人,顿时一脸警惕。 妇人身后正在推磨的男人也停下了动作看向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妇人问。 凌斓:“大婶,我们只是途径此地的路人。想问一下,听闻祁山有匪,这山头,可还进得去?” 妇人叹了一口气:“都知道闹匪了,还进去做什么?我劝你们,从哪里来,打哪回去吧。” “你们从哪里来?要进祁山所为何事?”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三人回头,看到一个村民模样的青年,一身灰扑扑的粗麻衣裳,卷着衣袖和裤腿,肩上扛着农具,似乎是刚才地里劳作回来。一身的灰头土脸却掩不住那股出众的气质,青年眼睛明亮,似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那青年紧紧盯着燕小山,眼睛越睁越大,一脸难以置信。 见他这反应,燕小山和江卓鸣对视一眼,不得要领。 “来了我们连家村,便是我们的客人。几位可愿去我那院里小坐喝杯茶?”青年邀请他们。 “好。”燕小山点头。看得出来,那人是有话要跟他们说。 青年带他们来到他家中,招呼他们坐下。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凌斓发现他清爽了许多,一张脸竟是俊逸不凡。这细嫩白皙的皮肤,眉宇间十足的贵气,哪里像一个真正的农家子。居移气,养移体,人的气质真的是靠养出来的!她才不信一个常年劳作的乡间青年能出落得这副模样。 “稍等,我去给你们沏壶茶。”青年态度和气,转身进了厨房。 “我怎么看这公子有几分眼熟。”江卓鸣困惑道。 燕小山不语,若有所思。 奇怪,江卓鸣这么一说,连凌斓这个来自异世界的人都觉得,这小哥确实像见过似的。明明她跟江卓鸣的圈子不可能有交叠。 不一会儿,青年拎了一壶茶过来,给他们各倒了一杯:“乡间粗野,并无好茶招待,还请见谅。” 一副文质彬彬的公子模样。 “多谢七皇子为草民斟茶!”燕小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燕统领,我一眼便认出了你!”青年嘴角露出笑意。 “燕某早已不是统领。” 凌斓和江卓鸣皆是一怔。 “啊,原来是小七啊,都这么大了。”江卓鸣恍然。 七皇子李昱,生母早逝,在宫中弱小无助地长大。她曾帮助过他。 “小七......”青年看着江卓鸣困惑,“曾经有一位长辈也如此唤我。您是......” “这位是颐元馆江馆主。”燕小山道。 “原来民间赫赫有名的神医江馆主是位女子,失敬!”七皇子一脸惊叹,难掩敬仰之色,“曾有人向陛下提议把江馆主召进宫来为御医,陛下称最好的大夫都被圈进了皇宫,总要留一个给民间。你就是陛下口中要留给民间的大夫。” 江卓鸣淡淡一笑。别说她如今容貌已改变,就算未变,隔了那么多年,当年的那个少年皇子也未必能认出她。 但燕小山就不一样了。他是后来才卸职离开皇宫的。李昱仍认得出他并不奇怪。 “这位姑娘是......”李昱将目光投向凌斓。 正在吃瓜的凌斓突然被艾特到,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我就是一江湖人,没什么身份。” 李昱朝她行了个江湖人的抱拳礼。 凌斓回礼。这个七皇子,对每个人都很客气。 “燕统领在此现身,可也是为了擒拿那乌增,格杀桓人山匪?”李昱严正地问道。 “燕某一介草民,不是统领。”燕小山再次强调。 李昱明白地点了点头:“也不要在此称我为七皇子。我现在只是这连家村的村民连生。” 燕小山:”你潜伏在此,为捉拿乌增?” 李昱点头:“是。这一年来我一直在追踪他的行迹。桓人的寨点遍布各地十余处,他们是流动的,不会长居一处,时而分散时而聚集,因此剿杀困难。这些年来他们为祸大齐,犯案无数,早已是朝廷大患。此次锁定乌增就在这祁山之中,我定要将他拿下。燕大哥也一定是为此而来对不对?” 燕小山不否认。 “太好了,有燕大哥的加入,何愁贼人不破?燕大哥虽已身居江湖,心却仍在庙堂,回去后我定告知陛下......” “不可!”燕小山忙说,“我是为了自己。我们原是想进山采药罢了。公子不必向陛下提及我。” “如此,”李昱了然,“燕大哥放心,你的生活不会受到打扰。”又问:“江馆主可是您夫人?” 燕小山沉声:“是主家。我是颐元馆的杂役。” 江卓鸣咳了咳嗓子。 从李昱口中,他们得知自半年前桓人在祁山安寨后,这山脚下的连家村便被桓人控制了。能跑的村民跑了,留下来的,屈从山匪,一部分被抓到山中为奴,一部分在村中为山匪提供食物和用品,甚至女人。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有家人落在山匪手中,且自身力量弱小,所以对山匪的任何需求都只能尽力满足,不敢反抗。一个月前李昱来到连家村,随他而来的是他从禁卫军和大内选拔 。来的二十名精锐高手。他们扮作村民潜伏连家村,村民知道他们是朝廷派来的人后,竭力合作。李昱借送粮之机,几次进入匪寨。那匪寨原是山中一座名为白泉寺的古刹。被桓人占据后,便成了匪寨。寺中和尚皆被屠戮殆尽。 李昱已摸清桓人约莫两百余人,皆精壮,佩大刀,个个善射,甚至他们还储存了火。药。在了解祁山地势后,他更清楚此次行动不宜明攻,只可暗取。 “此番定要拿下乌增,将那帮桓族余孽一举剿灭。”李昱一拳捶在膝盖上,志在必得。 李昱去为他们准备村民的衣服。 “真是难得,身为皇子,不在宫中锦衣玉食地养着,却愿以身涉险抓悍匪。”凌斓看着他出门,赞道。 “抓到乌增,灭掉乌氏余孽,大功一件,更添夺嫡筹码。”燕小山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李昱如今有出头之势,他渐渐熬出来了,必定付出了很多,”江卓鸣一叹,“当年那个在宫里受尽欺负的小皇子,他肯定明白,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对,他还需要叶家的力量。”江卓鸣突然想到什么,“可我不希望,阿筠只是他手上的棋子。” 燕小山:”七皇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会用手段,且善用手段,但并无丢失赤子心。” “但愿如此。如果阿筠最终一定会嫁他,我希望他能保护她,不要让她陷入那些令人窒息的权力争斗中去。”江卓鸣回想到自己曾经的种种经历,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两人谈论之际,都没发现凌斓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啊,李昱就是原书男主,叶筠未来的夫君啊! 她见过他的,在画面里。 作者有话要说: 原男主上线~ 第41章 三人都换上村民的着装后, 李昱觉得他们还不够村,示意他们可以抹一把灶台上的灰擦脸。 凌斓和江卓鸣同时看向那黑乎乎的灶台,然后向李昱投去不友善的目光。 李昱讪讪地转过身。 之后李昱带他们在村里转了一圈。 “那边那个沽酒的, 那个打水的, 还有那个翻谷子的, 都是我们的人......二十个兄弟都分布在村子各个角落。”李昱边走边说。 “你想凭你们二十个人灭他们两百余人?”燕小山深深思索。 “我可以调动官兵, 但是正面进攻对我们有弊无利。” 燕小山认同地点点头。 “匪人每隔几天便会来村里视察一次,要求村民。运送最新的食物。算时间,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粗野的马蹄声。 “是今天。”李昱蓦地一震,把话说完。 “快退到一边。”他提醒。 一帮骑着马的悍匪从他们身边经过。 领头的匪徒忽然停了马,目光在他们几人上停留。不,应该是在凌斓和江卓鸣这两名女子身上停留。 “这两个女人, 一起送上来。”片刻之后,匪徒丢下一句话, 扬长而去。 “也好,”凌斓说,“我趁机替你们打头阵。但江馆主不会武功,她不能去。” “只怕难, ”李昱皱了皱眉, “他们既然指定了人,如果没有按他们命令执行,他们随时会杀掉被抓到山上的村民。” “我当然去。”江卓鸣并无犹豫。 燕小山面色严肃至极:“不可。”他摇头。 “我相信你会来救我的。”江卓鸣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淡淡的一句话里,尽是信任与托付。 凌斓与江卓鸣一起被带到了匪寨, 关进了一个阁楼里。 这阁楼, 大概原是寺中的藏经楼,如今书架被砍倒在一边, 经书一地狼藉地散落着。 屋子里关满了女人,个个面色惨淡。对于新进来的两人,也没有太多反应,仿佛已经麻木。 她们都是从各地被掳来的民女。 “小鱼!”江卓鸣在这堆女子中瞬间发现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那女孩侧卧在地上,闭着眼睛,人事不省。 江卓鸣赶紧跑过去将她抱起来。 凌斓见躺在江馆主怀里的是个面容憔悴、身着青衣的少女,立刻猜到:“这是你失踪的弟子?” 江卓鸣点点头,替少女搭脉,稍稍舒了口气:“无大碍,应是受了惊吓导致发热。” 少女听见有人唤她,缓缓醒转过来。 “馆主?”少女一脸迷茫,“我都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小鱼,是我!”江卓鸣摸摸她的脸,“小池在哪里?” “馆主,真的是你?你来救我了吗?”少年的眼睛顿时睁大了,然而瞬间又暗了下去,“哥哥......哥哥为了护我,已经被山匪杀了......”眼泪如断线珠子般落下来。 江卓鸣痛心:“我的错,不该让你们出来采药!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这时进来一个匪徒,往凌斓和江卓鸣背上各贴了一张写了数字的纸,凌斓是三十二,江卓鸣三十三。 凌斓一扬眉:“这......还带编号?” “不准擅自把号揭下来,听到没有?”匪头厉声道。 凌斓这才发现,这里每个女子背上都贴了编号。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升起。凌斓推开阁楼的窗户,大山里苍茫的夜色一下子泄了进来。 从上面往下看,可以看到这寺内到处有匪人站岗。她一个人从这窗口逃出去没问题,带上江馆主或许也不成问题,但是这一屋子的姑娘怕是带不出去的。 不过,既然都进来了,她并不急着逃。 凌斓把窗关上,和江卓鸣坐在一个角落,悄声问:“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攻上来?我们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江卓鸣:“其他人我不知道。燕小山一定会来。” “当然。你在这嘛。” 凌斓不禁想,如果言颂知道她被关在这,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赶来? 她想言颂了,很想。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好好扎针,好好看医书? 她总觉得他不会。他并不能让她很省心。 她好像体会到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情。不对,是母行千里母担忧? 还是不对!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也不是为我,你没听他说,他与那乌增,有旧事要了结吗?” 凌斓听到江卓鸣在她身边说。 “到底是什么旧事?”她很好奇,忍不住问道。关于燕小山的事,江馆主一定都知道。 “玹王西征那场仗,燕小山也参与其中。他是军队的前锋。他亲手斩杀了乌增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桓王。乌增对他仇恨入骨。一个是大齐第一高手,一个是桓族第一勇士,两人在战场上搏命相斗并未分出胜负。但乌增再厉害,也抵不住玹王的百万铁骑。桓族被灭后,玹王为除后患,大肆屠戮族人,老弱妇孺也不放过。燕小山一时不忍,私下放走一批族人,他后来才发现战败的乌增就混在那批族人里逃脱了。这件事除了燕小山自己没有人知道。后来乌增来到大齐四处为祸,燕小山深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他一定会来找乌增来个了结。” 江卓鸣说完,凌斓震惊很久。半晌才开口道:“想要收服安置一个异族,可以有很多政策,一定要用那么极端的大屠杀方式吗?” 江卓鸣一怔,没料到她关注的点是这个:“玹王此人,行事向来非常手段。” 凌斓心中暗惊。这言颂的爸爸,果然是个狼人!言颂身上有他的血统,难怪会成为一代暴君! 这时,门开了,走进一个高大的桓族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身上似纹着某种张牙舞爪的图腾,一直延伸到了脖子。 凌斓抬头看向那男人。直觉告诉她,那就是Boss四号了。 第42章 乌增的到来, 让一屋子女人顿时陷入高度紧张的状态。 乌增的目光粗粗地朝她们扫了一圈,然后往椅子上一坐:“听说,你们的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 他都是靠翻牌子决定让哪个妃子侍寝。今天, 我也想来玩玩这个游戏。” 他身边的跟班呈上一个托盘, 上面摆满了刻有编号的小竹牌。 看着一地瑟瑟发抖的女人, 乌增显得兴致索然,甚至莫名地愤怒。 “后宫的女人, 为了能得到你们皇帝的临幸,个个都会卖弄风姿,极尽取悦。你们,都卖弄一个给我看看啊。” 姑娘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 乌增一掌猛然拍在桌子上, 震得几个姑娘禁不住哭泣起来。 “要不是你们的皇帝灭了我的国,我也有我的女人们。我们西州的女人, 可比你们中原女人带劲多了。你们这些瑟瑟缩缩的乡间村妇,给老子当婢女都不配!” 说罢,乌增随手抓起托盘上的一个牌子,往地上一丢:“是谁, 自己站出来!” 竹牌上显示十六号。 屋子里一片死寂。 “出来!”随着乌增大声一喝, 背上贴了数字十六的姑娘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瞬间崩塌。她站起来扑到窗前,推开窗子试图跳下去。 凌斓一把将她拉下来,快速地在她耳边说:“这里跳下去不会死,但可能半身不遂。到时候更由他欺负了。” 那姑娘绝望地坐在地上大哭。 凌斓大大落落地往乌增面前一站, 嘴角含笑:“爷, 让我来伺候你啊!” 乌增眼睛一亮,打量她:“新来的?好, 爽快!就是你!”大笑离去。 随后凌斓被带到一个大殿里。这大概这座寺院的主殿,设有大佛像和十八罗汉。而那帮匪人就在这佛像面前喝酒吃肉,杯盏狼藉。 “过来,这边坐。”乌增示意凌斓走到他身边。 凌斓顺从地坐下,并主动为他斟了一碗酒。 乌增一饮而尽。 “爷果然英雄气概,叫人心生仰慕。”凌斓好声却不显做作地夸道。 “你这小娘子倒也爽气,不像那些扭扭捏捏的中原女人,爷我也喜欢。”乌增倒了一碗酒,递到她面前:“陪爷喝一个!” 凌斓接过那碗酒,眉头微微一皱,在乌增的注视下勉强饮下。这酒的烈度超过她想象,她一下子被呛出了眼泪,一通咳嗽。 她并不善饮酒。 众匪一阵起哄,要她再干一碗。 凌斓心中骂娘,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住了。 这时乌增一挥手,一众酒酣耳热的匪徒便退出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乌增和她两个人。 “小娘子脸这么红,可是上头了?”乌增伸出手来摸她的脸。 凌斓将头一偏,躲了开去。 “那不如,我们赶紧办正事吧。”乌增开始退外衣。 “诶,在这大殿里?”凌斓惊了。这匪人不敬鬼神至此! “让佛祖看着我们亲热不好吗?”乌增将外衣一丢,伸手来搂她。 凌斓推开他的手。 乌增反扣住她的手腕,探到她体内的真气:“还是个会武功的,有意思!” 凌斓飞身而起,掀起一张案几朝乌增袭去。乌增举刀劈成两半。 凌斓手上没有武器,不敢与手执大刀的乌增正面相抗。况且她知道乌增的武力值与燕小山不相上下,与他正面相博她不占任何优势。 凌斓飞到了大佛像肩膀上。 乌增抓起弓箭,朝她射去。 凌斓又飞到了房梁上。 “好身手!”乌增看着像燕子一样在大殿飞来飞去的她,嘴角抿笑,更有了猎捕的兴趣。 箭一支接一支地朝她射过来。 忽然,乌增看不见凌斓了。大殿空荡,烛光照到的范围有限,凌斓躲进暗处后便仿佛消失了,乌增看不见她隐匿在何处。 一阵风吹进来,烛火忽明忽灭。大殿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能被听到。 乌增那鹰一样的目光从房梁扫到两排十八罗汉像。听到罗汉像后突然有一阵极为细微的动静,乌增嘴角一扬,握着刀朝那排罗汉像走过去。 他的注意力都在罗汉像那边,所以当凌斓携着幔布从梁上飞下来时,他的反应慢了一拍。刚一抬头,幔布便扑头盖面地罩了上来,缠住了他的头和半个身子。 “臭娘们!”乌增大骂,用力拉扯挡住了他视线的帷布。 凌斓趁机逃出了大殿。 乌增追出殿外,已不见凌斓身影。 “来人,把那女人给我找出来,不要让她跑了!”乌增怒喊。 “是,少主!”几个站岗的山匪虽然嘴上应着,但都是一副晕晕乎乎的模样,行动迟缓,让乌增着实来气,怒骂:“不过是喝了一点酒,就成这个样子!我们桓人多烈的酒都喝得,怎么你们几个竟如此没用!” 凌斓顺利地逃离了白泉寺。山里的月光似乎特别的皓洁。凌斓借着月色在山林里胡乱地走着。偌大一座祁山,她不识路,一点方向也没有。脚步越来越飘浮了,她靠在一棵树上,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保持清醒。模模糊糊地,她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人影,浑身警惕起来。那人影越来越近,他的身形在月光下渐渐清晰。 “怎么好像看到言颂了?”凌斓喃喃,觉得自己醉得厉害。 “凌斓,是你吗?” 她听到了言颂的声音。 “言颂?”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快步跑到她面前。 还没等她看清他的脸,便已被他用力地抱住。他胸膛与她紧紧想贴,她能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里剧烈的心跳。 凌斓越来越晕眩,所以她怀疑自己只是置身于幻觉。她站立不稳,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掩饰不住的紧张。 凌斓靠在他的臂弯里,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看:“你是谁啊?” “......我是言颂!”他把脸更凑近了些,“你看看我。”虽然是夜晚,但月光够明亮,不至于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不,你不是言颂。”她摇摇头,“不要利用幻觉来骗我。他怎么会大晚上出现在这山里。他在颐元馆......” “我来找你!” “这酒也太上头了......不行,我以后该好好练习喝酒。听说人喝醉的时候精神特别脆弱,容易有幻觉,见到他最想见的那个人......我大概是真的想他......”她犹自喃喃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睛快要睁不开。 “你很想我吗?” “嗯......”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言颂心尖一热,俯身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凌斓本来就晕,忽然更加晕眩了。她感觉自己被他轻飘飘地抱起,听见他说:“我带你走。” 她的意识又挣扎了几分,终于陷入了昏睡。 第43章 凌斓醒来时, 发现自己置身一顶帐篷内。帐内点着灯火,此刻天尚未亮。 言颂就在她的身边。 凌斓倏地一下坐起来,头还是有点痛。 “言颂, 真的是你?”她睁大了眼睛。眼前的言颂, 不可能是幻觉。因为除了他, 账内还有叶筠和李昱。 “我用银针帮你醒了酒。”言颂打开一个水壶, 送到她嘴边,“来, 喝点水。” “你都会施针了?”凌斓意外,“一定是小叶大夫教的好。” “你不只是喝醉,那酒里还有蒙汗药,虽然量不多,但也够一般人睡一宿了。可见凌姑娘内力深, 所以醒的也快。”李昱在一旁说。 “蒙汗药?”凌斓一惊,“你是说, 那些山匪喝的酒里面,有蒙汗药?” “是。”李昱点头。 “可那匪头就没事啊。” “那点药,还迷不倒乌增。” “可你们既然下药了,为什么不多下点?” “不可。那帮桓人对村民始终警惕, 送上去的食物, 通常会让村民先试。若药下猛了,村民当即迷过去,一切都暴露了。适量的药量,他们大概也只会当作是醉酒。” “今夜, 就可以行动了。”李昱眼里有一丝幽深的笑意。 凌斓仿佛看到了一个卧底警察收网在即的微笑。 “江馆主还在贼窝里, 还有那些姑娘......”凌斓想起来就很担忧。 李昱:“今晚便会把她们救出来。因为你和江馆主被匪徒带走,担心你们出事, 我们的行动提前了。” “燕大哥呢?” “他忧心如焚,独自前去夜探匪寨了。” 凌斓的目光回到言颂身上:“你,怎么会在这?”她想到她昏迷前的那个吻,那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她的呼吸有瞬间的急促,忽然不敢看言颂漆黑的双眸。她低下头,双颊微微发烫。 “我说过,你不可能甩掉我!”言颂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 叶筠坐在不远处,一直出奇的安静。凌斓发现她的膝盖上缠了纱布,便问:“叶大夫受伤了?” “没事。”叶筠微微动了动嘴角,苦笑。 就在今天,凌斓和江卓鸣进祁山后不久,言颂和叶筠就赶到了连家村,遇见了燕小山和李昱。 因为这段时间扮作村民给山匪送物资,李昱已经和山口守备巡视的匪徒混了眼熟。这次他和燕小山推着一车酒肉进山,匪徒对他们并无防范。他们杀掉所有守山的匪徒后,李昱率一众高手在山腰安营,等待行动。 燕小山原是叫言颂留在村里等,但言颂请求他带他同行。燕小山明白他的心情,带他一起进了山。 叶筠在途中发现了一株虎心草,不禁激动。但那株药草长在山壁缝隙上,采摘有几分危险。言颂说现在不是采药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其他事。叶筠却觉得,虎心草这么难找,既然发现了,怎么可以错过!她自己过去采摘。药草是摘到了,但她也摔下斜坡。要不是李昱的帐篷扎在那坡下,李昱飞身过去接住了她,大概她还会伤得更严重一些。 那一刻叶筠握着那株药草,一颗倔强高傲的心受到从未体验过的挫败,内心的酸涩一下子喷涌而出,眼泪便也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少女朦胧的初心在那一刻宣告终止。 李昱为她递上一方素帕时,她才发现一旁有人目睹了她的狼狈。她大大方方地接过他的帕子,但并不是擦眼泪,而是给自己渗血的膝盖做了简单的包扎。 “谢谢,以后还你一块新的。”她抹掉眼泪,对他一笑,依然是个水灵动人的少女。微红的眼角更添一分惹人怜爱的味道。 她留在了李昱的帐篷里,而言颂随燕小山继续朝白泉寺的方向前进。他并没有回头。而她知道,她永远不会再追着他而去。那样冲动的行为这辈子一次就够了,在这个本来就容易冲动的年纪。 言颂和凌斓走出帐外。蓝紫色的夜空里,洒着疏落的星斗,月亮隐在丝绒般的云层里。 此刻,四更天,夜未尽。 山里的夜晚寒凉异常。言颂把凌斓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双手里,却发现自己的手比她还要凉,无法给她取暖。 凌斓抽出她的手,反覆住他的。 她的手心永远带着一丝暖,贴在他的皮肤上,使他贪婪汲取。 言颂:“无论哪里,以后都一起去,别丢下我!” “我不能带你去险境......” “不管你把我带向哪里,好的坏的都随你,我只要与你一起。” 言颂每个字都像是用生命在宣告。。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丢下你?”她抚摸他的眼睛。 言颂垂了垂眸。半晌,他开口,声音低沉:“我体会过被人丢弃的感觉。” “我曾经侍奉过一位主人,他待我很好。那时我还年幼,从未有人这样待过我,好得让我以为,这世上有真正在乎我的人。但他的家人厌恶我,趁主人外出将我卖入南院。刚开始,我以为,他总会来找我的。哪怕养个宠物,养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吧。听说被遗弃的流浪狗,还会循着回家的路,去找它的主人。我一直在等。等太久了,就自己逃出来去找他。他的漠然让我明白,我终究只是个玩物,他不值得为了我与家人反目。是,我被丢弃了。从此我清楚地认识自己就是一个玩物,不必希冀别人真心相待,更不该寄自己的信任和情感予任何人。直到,你出现了。你说,我不是玩物!” 他对她说起这些过往,已不再有伤痛。如今他愿毫无保留地把内心最卑微最软弱的一面交付于她,甚至不给自己留余地。 凌斓小心翼翼地接纳了这一颗炙热至诚的心,她忽然害怕她无法回馈他同样强烈的感情。 “言颂,”她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揽着他脖子,“只要我在一天,我们就不分开。” 言颂的眼眸如星辉一般闪烁。 就在此时,深山里传出一声钟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 李昱从帐中跑出来,望向白泉寺的方向:“可以了!” “这是什么信号吗?”凌斓问。 “钟声一响,表示被抓到匪寨的村民都已经安全撤离了。接下来,我们可以行动了。”李昱满脸振奋之色。 凌斓也为之一振:“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你以为,我们扮了这么久的村民,都在做什么?自然是有几个混进去的。” 此刻,三三两两分布在山腰上的帐篷里走出一个个身着黑衣、手执兵刃的武士。在李昱的指挥下,他们分径上山,快速地朝白泉寺进发。 “我同你们一起去!”凌斓跟上了李昱。她真想问问系统,这么多人想杀四号,最终若不是死在她手里,这任务算不算完成? 李昱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帐篷。他又匆匆折返了回去。 凌斓想起来,叶筠还在帐内。他们都把她忘了。 “叶姑娘,我先送你回村里去吧。”李昱对她说。 叶筠:“不用,我就在这等你们全胜而归。”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那不如你随我们一起上山。”李昱不放心。 “我就不去了,帮不上什么忙,也没人保护我。”叶筠淡淡一笑,不无落寞。 “我保护你!”李昱冲口而出。 叶筠一怔,片刻后,回答一个“好”。 赶到白马寺时,燕小山和乌增正在屋顶上搏命大战。两百余匪徒,一部分因中了蒙汗药战斗力大减,一部分被李昱的内应提前暗杀,剩下能打的不足百人。因为他们的箭镞皆已被内应锯断,更如折了臂膀。李昱率众高手一下子便攻进了白泉寺。 一场混战在寺中展开。 不知是哪个匪徒身上仍然有箭,朝燕小山射了数支暗箭。燕小山胸口中箭,从屋顶上摔落下来。乌增举着大刀在半空中朝他劈过来。 凌斓的剑挡在了那把大刀前。 那一刀是被她挡下来了,但乌增的力道太强大,震得她手腕一阵发痛。她几乎握不住剑。乌增趁势一脚踢飞了她的剑。 乌增一心想置燕小山于死地,再次举刀朝他砍去。 凌斓失了剑,徒手顶住乌增握刀的手,拼尽全力不让那把刀落在燕小山身上。 乌增索性把刀对向了她。僵持下,他的力道一寸寸地压过她,刀刃离她的脖子越来越近。 凌斓的手腕已经开始发麻。她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 言颂出现在她身边。 “言颂,快走开!”她着急地朝他喊,“离这个人远点!” 言颂一言不发,忽然伸出手指,以一个极利落的动作,在乌增面前一晃。 凌斓根本没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乌增却突然爆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僵持的力量突然松掉了,凌斓趁机一脚将他踹开。 只见乌增一手握刀,一手捂着右眼,面目因痛苦而扭曲。他拿着刀朝四周胡乱地砍着,已方寸大乱。 “危险!”在乌增的大刀横扫过来时,凌斓抱住言颂飞身而退。 燕小山站起来,拔出胸口的箭,再次发起进攻。 言颂把凌斓的剑捡起来递给她。 凌斓握住剑,加入战斗。 一只眼睛不断渗血的乌增在剧痛下根本抵不住两人的合力攻击,最终被凌斓一剑斩杀。 乌增倒下那一刻,凌斓才看清,一根银针深深地扎在他的右眼眼球里。 那根银针,是言颂刺进去的。 原来,银针除了救人,还可以杀人。 余下搏斗的匪徒,见首领已死,亡命之徒,已无惧生死。一名匪徒举着火把冲向法堂。 “不好,那法堂里有好多箱火。药!”李昱惊喊。 那一瞬间,凌斓握紧了言颂的手;江卓鸣送一帮姑娘离开寺院后,返回来扶起流血不止的燕小山;李昱将叶筠护在了身后。 “撤!快撤!” 随着李昱声嘶力竭的大喊,凌斓抱着言颂凌空而起。李昱将叶筠打横抱起,飞奔向寺门。而燕小山拼着最后的力气,将江卓鸣带出了寺院...... 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山林。他们身后是一片冲天的火光。 此刻,残夜已尽,天光微明。 白泉寺一战,至此结束。 过了很久,凌斓才听到系统的声音响起。 “Boss四号,梁慎/乌增。诛杀理由,严重危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任务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凌斓:“这次罪名怎么这么长?” 系统:“作者想不出词儿了。” 凌斓:“......” 第44章 祁山原是风景秀丽的地方, 如今匪人已除,还与大山一片宁静。日照高林,鸟鸣清涧, 更添一分明媚。 凌斓和言颂携手行走山间, 寻找虎心草。虎心草多长于山岩缝隙间, 因为有叶筠采到的那一株, 他们只需对照着去寻便可。 “小叶大夫为你受了伤,你应感谢她。”凌斓想起来说道。 言颂:“是。怎么感谢, 你说,我去做。” 如今看来,叶筠确实是当皇后的命。凌斓想说,你对她最好的报答,就是不要去打扰她和李昱, 让他们坐稳这一世江山。 当然,凌斓知道, 现在的言颂不会。因为她在。但她总归会离开,以后呢?言颂会变得怎样? 眉心不觉间又凝了起来。 “怎么了?”她有任何一丝异样,言颂都能立刻察觉。 “我们休息一会吧。”她说。 一早上,他们只寻到了一株虎心草, 都有些疲乏了。 他们在一片草坡坐下来。言颂起身来到一条溪涧, 用帕子沾了水,为她擦去额上的细汗。 凌斓以前没有恋爱过,她只觉得言颂在她身上展现的每一丝温柔都让她心里无比熨帖舒适。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越来越喜欢他。 “你以后, 会喜欢别人吗?”她笑了笑, 突然试探地问。 “别人?”言颂困惑地,“我不认识别人, 我只认识你。我的世界,只有你。” “你的世界太小,言颂。其实你可以去认识更多的人,结交更多的朋友。” 言颂摇摇头:“我接触过的人并不少。但那些人来人往,都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所有人都是。唯独你,是清晰的。” 凌斓突然明白,不是他的世界小,只是他的眼里看不见其他人。 凌斓心口有一丝甜,亦感到一丝痛。她伸出手指抚过言颂唇上浅浅的青胡印子,揽住他的脖子,送上一个吻。 只是快速地碰了碰,沾唇即止。在她欲退回去的时候,却被言颂紧紧扣住了腰。 “你真小气。”他近距离凝视着她,抿了抿嘴角,不满足这样的蜻蜓点水,低声:“我还想要!” 言颂吻得贪婪,好久才将她松开。 “我们......继续去采药?”凌斓按着胸口,缓缓调整好呼吸,手指胡乱地揪着身边的小草,看花看鸟就是不敢看言颂。 看着她身边被揪秃一片的小草,言颂笑了。他牵起她的手:“走吧。” 路上他们遇到李昱带着一队官兵正从白泉寺下来。 “李公子,”凌斓向他打招呼,“清理现场吗?” “是。此次剿灭桓人如此顺利,离不开二位的相助。在此感谢。”李昱朝他们行了一礼。 一身劲装的他看起来英姿勃发风光霁月,而言谈仪态仍尽显温润如玉之气。 凌斓:“谈不上相助,只是我们要做的事正好与公子相同罢了。这一切自是你筹划布局的结果。” “听说二位在找一种药草,可需要我们帮忙?祁山那么大,仅凭两位大概也是困难的。我让这些人留下来帮你们一起找寻可好?” 凌斓欣喜:“如此甚好。那就多谢李公子了。” 李昱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嘴角一丝不明的微笑:“凌姑娘为所爱之人搏杀悍匪的勇气,在下也很佩服。” 凌斓:“……诶?” 李昱离去。凌斓看见他身边的随从手里提着一个木匣子。那匣子的形状和大小,让她很快联想到那里面可能装了人的首级。想来那白泉寺现场只剩一堆被炸得焦黑的匪人尸首。李昱非要从那些尸体中找到乌增并取下首级,渴望立功之心可以说十分明确。 这是将来会成为九五之尊的男人。 说起来,言颂本该也姓李。他和李昱,应该还是堂兄弟的关系吧。 他们,原本是宿敌。 感觉到手指突然被人捏了一下,凌斓回过神,对上言颂幽幽的目光。 “走远了,还看?” “没、没有啦......”在言颂的死亡凝视下,凌斓莫名心虚。这话听着,她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跟女朋友一起逛街还偷瞄路边性感丝。袜大长腿的臭男人?鉴于上次她“勾搭”燕小山后言颂出现的反应,她觉得她以后还是对其他异性表现淡漠一点才安全。 日头渐渐落下来,凌斓和言颂爬了一天的山,在半山处休息,感受到了“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妙境。 因为山匪已除,连家村也开始恢复了一些生气。至少这个时间,他们往山下村庄望去,已经有“依依墟里烟”的景象了。 此情此景,让人对安定宁静的生活心生一份渴望。 “我们以后去哪里?”言颂突然问,“去你的家乡吗?” “我的家乡?”凌斓怅惘地摇摇头,“太遥远了,回不去。”她能不能回去是一回事,言颂肯定是没法跟她一起去! 她是无根无萍漂泊在这个世界的异乡人,她知道,言颂亦是同她一样没有归属之人。如今他们结伴,互相依偎,一起漂泊,前路迷茫。总有一个时刻,内心有对安定的向往。 “没有关系,”凌斓打起精神说,“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随意而安即可。只要心有了栖居安住的地方,哪里都可以是家。” 大词人苏东坡告诉她,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嘛。 “此心安处是吾乡......”言颂细细品味着,凝视着她,“你,即吾乡。” 凌斓一震,内心感动,却无法回他一句“你亦是”。她最终还是要回到她真实的故乡里去。 一众大兄弟帮他们采了一堆杂草,当然其中也混杂了几株真的虎心草。凌斓一一向他们表示感谢。 回到连家村,走在路上,凌斓闻到不知从哪户人家飘来的烤地瓜的味道,忽然就驻了足。 “真是怀念啊!”凌斓不自禁喃喃,“这种香香甜甜的味道。” 言颂:“你是说,烤地瓜吗?” “嗯,”凌斓回忆道,“以前,冬日里,总会在街头小摊上买个烤地瓜。我喜欢那种烫手的感觉。几块钱一个,看着灰不溜秋的,掰开来,又香又甜,热气腾腾,是冬日里的一份暖。小时候,我父亲知道我爱吃烤地瓜,回家时经常会给我带。后来,父亲故去,我好久没有再吃过......” 言颂一声不响地走开了。循着那香味的来源,走进一户农人家里。没过多久,他便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地瓜出来,递到她面前。 凌斓:“......你就这样进去要?” 言颂:“有何不可?一个地瓜而已。” “小郎君,你家娘子的地瓜可够吃?”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 “多谢大姐,自然是够的。”言颂回头,朝那农家妇人微笑答道。 “娘、娘、娘子?”凌斓捧着那地瓜瞬间僵住了。 “你怎么结巴了?”言颂盯着她笑。 “你、你才多大,你说娘子,人家也信?”这个称呼,让凌斓一下子羞涩值爆表。 “为什么不信?我十七了,在这个村里,与我同龄的男儿,已有妻室的不在少数。”言颂一本正经地说。 “十七啊......”凌斓感叹,在她那个世界,顶多就是个偷偷传简讯、骑着单车载女朋友的早恋高中生。 “那个......”凌斓弱弱地提出,“言颂,在外面,如果不称师徒,我们还是以姐弟相称吧,怎么样?” 言颂不回应,只是替她剥去烤地瓜上半部分的皮,送到她嘴巴:“吃。” 凌斓张嘴咬了一口:“嗯,甜!你也尝尝。”突然不好意思把自己咬过的部分给他吃,又收了回来,取另一边挖了一块给他。 言颂没有接,而是低头直接在留着她齿印的软糯的红瓤上用唇抿了一口,慢慢品尝:“嗯,很甜。” 凌斓又是一阵心跳加速。言颂这种并未刻意撩拨但所有缱绻情意都在不自知地挥发到淋漓尽致的亲昵举动最为致命。恋爱本就是亲密无间的事。和喜欢的那个人在初冬分享一个热腾腾的烤地瓜,更是交往中微不足道的事。但那一瞬间的滚烫心情是她从未有过的。 “你说你父亲已故,那母亲呢?”言颂突然问。 “母亲还在的。我很想念她!”提到母亲,心态再好如她,也被触及了忧伤。 “那我们一起去看她,陪伴她余生。你家乡再远,总有走到的时候。难不成还能在世界尽头?”言颂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认真地向她提出“见家长”的请求。 所以话题又回到了她那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的“故乡”上。凌斓心里沉重,便转开了话去:“那言颂你呢?你说你的母亲是宫女,难道你从没有好奇过你的父亲吗?” “父亲?”言颂脸上是漠然的,“那后宫里,只有一个男人。” “你是说,你觉得你父亲可能是当今圣上?” “我不知道。我不关心。” 言颂看上去是真的不关心。 所以说毫不关心自己身世的言颂目前来看根本没有对权力的渴望。他离原书的道路已经越来越远。 凌斓还记得,他说过,随便改变别人的人生是要负责的。如果说言颂的人生已经为她所改变,那么凭她有限的时间,要怎么对他的一辈子负责呢? 随着彼此感情的升温,凌斓时不时陷入一种焦虑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烤地瓜强行入戏! 腻腻歪歪的一章,嗐~ 第45章 两天后, 待燕小山伤势稳定了些,一行人动身离开连家村,返回颐元馆。 李昱返京, 与他们同行了一程。到颐元馆时, 李昱问江卓鸣:“江馆主, 可有什么方子治睡眠有效?” 江卓鸣:“公子睡眠不好?” “是我父亲。近半年来夜里经常睡不安稳, 太医开了方子也未得改善。江馆主医术惊人,有幸遇见, 可否向馆主求个药?” 江卓鸣留了心:“你父亲,身体可还好?” “自是福泰安康。” 江卓鸣皱了皱眉:“对大夫要说实话!” 李昱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大不如前了。” 江卓鸣叹息:“我明白了。你且在颐元馆停留一日,我配制一味安神助眠的药丸来给你带去。” 当晚,凌斓看到江卓鸣连夜制药, 整宿未眠。 “燕大哥伤口未愈,还发着高烧。”凌斓提醒她。 “我已派人照顾他。”江卓鸣没有抬头, 专心挑拣着药材。 凌斓忍不住问:“你更在乎那位陛下?”一个是早已断了联系的前夫,另一个却是朝夕相对的体己人。 江卓鸣顿了顿正在碾药的手,面色深沉:“我希望他可以活得久一些,毕竟他把大齐治理的还不错。他若垮了, 朝堂必定大乱。” 凌斓深吸一口气。这句话的背后, 隐藏了多少朝堂上风云暗涌。权力更迭,向来伴随着血雨腥风。 自被抓入匪寨,后又衣不解带地照顾身受重伤的燕小山,连日来没能好好休息, 尽管江卓鸣神情专注, 此刻凌斓仍看到她脸上有一丝难掩的疲态。人似乎也老了好几岁。平时,她再繁忙, 也很在意自己的仪容,是个精致爱美的女子。 有时候,凌斓会好奇,江馆主到底什么年纪。但是女人的年龄这么私密的问题,她还是不敢随便问的。 回到沉香苑,言颂正在看书。凌斓瞥了一眼,那书上画着人体各部位穴位图,言颂正在认真地钻研。他一回来就是这个状态,看来是立志要成为大夫了。 凌斓有一丝欣慰。 此刻言颂看的是人手臂上的穴位图。 “内关、孔最、天泉......这些,你都找得准吗?你这样光看不行,你得练。”凌斓卷起一只袖子,露出手腕,“不如,你拿我练。” 言颂握住她洁白的手腕,盯着看了一会,抬起头笑得一脸纯白无邪:“人身体上还有很多穴位......” “身上可不行!”凌斓马上领悟到,捂紧了自己的衣襟。 言颂依然摆出一脸正直:“江馆主说,在大夫眼里,病人的身体没有性别之分......” “去你的没有性别之分,”凌斓笑着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病人。” 言颂抓着她手腕,一把将她拽进了怀中。 下雨了,叶筠慌乱地在院中收拾曝晒的药草。李昱跑过来为她撑伞,将她拉到回廊,自己冲进雨中,替她把那些药材都收起。 “谢谢你,”叶筠掏出自己的手绢,给满脸雨水的李昱,“擦擦脸。” 李昱接过那帕子,很珍惜地收起来藏进怀中,嘴角漾起温和的笑意:“这个,我就不还你了。你欠我一条帕子,可别忘了。” 叶筠蓦地脸上飞红。 江卓鸣远远地看见,叫住了从她身边经过的李昱。 “李公子是知道阿筠是叶相的女儿对吧?”江卓鸣问。 “是。”李昱坦然。 “所以你也知道她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 李昱笑了笑:“那可不一定。你看她根本不想回京都。” “不管她将来会不会成为你的妻子,我希望七皇子接近她,不是带有目的性。”江卓鸣正色道。 李昱目光看向别处。 江卓鸣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这药,你带回去。希望对他有帮助。” 李昱接过药盒,有些困惑地看着江卓鸣:“江馆主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她也懂医术,你们除了容貌不同,声音、仪态、气质皆十分相似。其实,仔细看来,容貌也是相似的。” 江卓鸣淡淡一笑:“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 “初次见面,你叫我小七。你,是瑜妃娘娘?”李昱的声音很平静。 “公子莫作凭空想象。” “没有关系,”李昱似心中已有答案,微微一笑,“知道您仍安在,就已足够。父皇也是知道的吧。” 江卓鸣不再回答。 “告辞。”李昱施了一礼。片刻后,又回过头,郑重地说:“如果她是我命定之人,我此生必会将她放心尖上珍惜。” 江卓鸣隔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叶筠。 “但愿如此。”她朝他的背影说。 李昱走之前,去见叶筠。 他说:“我在京都等你。” 他嘴角那一丝笃定的微笑,让叶筠莫名地想服输。 这日,言颂向江卓鸣讨教施针方面的一些问题,凌斓在一旁陪听。 凌斓正听得昏昏欲睡之际,一个学徒匆匆进来,向江卓鸣报告前厅来了个求诊之人,十分刁钻,看着身体十分健硕却自称身染顽疾,然而诊断不出他身体有任何问题。此人称要求得他的药,赖着不走,妨碍了其他人看诊。但此人有武功,身配长刀,馆内弟子皆动不了他。 “怕是个存心寻事的。如今燕大哥负伤不起,对方若是武功高,咱们馆中谁能应付?”学徒忧心道。 “还有我啊!”凌斓挺身而出,“让我去看看是哪个难对付的!” 于是随江卓鸣一同来到前厅。见到那个所谓的寻事之徒,凌斓瞬间僵住了。 “......宋易!” 宋易见到她,顿时笑得满面春风。上来就将她搂进怀里:“阿斓,我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家吧。” 凌斓:“......???” 这大庭广众的,宋易这个人,还是这么奔放!不,还是这么浪!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又上线了~话说还有人记得他吗哈哈哈 第46章 凌斓挣开宋易, 觑他一眼:“你来找我,还是来看病?” “找你看病。” “我不是大夫。” “相思之症,除了你谁人能治?”宋易一双含情的双眸盯住她, 目光灼灼。 凌斓低头咳了咳。师兄你能不能收敛点?周围众人皆是一副吃瓜神情, 江卓鸣抱着双臂, 好整以暇地观察着。 “我们出去说话。”凌斓拉着宋易走出颐元馆。一想到言颂还在内屋, 她慌得立刻想把宋易轰走。 “阿斓,你让我好找。为什么离开我们的家?” 宋易作势又要去牵她的手, 凌斓连忙甩开了他。 “恭喜你啊,要当父亲了。所以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凌斓没好气地说道。 宋易脸色暗下来,苦恼地按着自己额头:“那是个意外。也许那孩子不是我的。非鱼客栈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张悦未必没有别的男人。” “......”凌斓的拳头攥了起来。要不是看在他救过她的命,这种渣男, 她分分钟锤爆他狗头,踹掉他的鸡儿。 “阿斓你跟我回去吧。我允诺你的事, 一定会做到。你会原谅我这一次的,对不对?” 嗯,强行被染了原谅色?凌斓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你孩子都有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安置你情人和孩子?还是说, 你打算抱过来让我养?”大哥拜托你要点脸好不好! 她鄙夷的眼神让宋易痛苦又无措。他握住她的双肩哀哀乞求:“阿斓, 我知道错了。你告诉我怎么弥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做什么都可以是吗?那你回去,跟老板娘在一起不就好了?我们以后没有关系了,好吗?” “我也想过, ”宋易闭了闭眼睛, 沉声,“但我做不到!我脑里心里梦里都是你!你占据了我全部灵魂!我没法凭一个躯壳去跟别人过一辈子!” “你灵魂爱着我, 身体可以跟别人上床?”凌斓总算知道,男人跟女人真的是完全不同的生物。男人是怎么做到把性与爱分得那么开? “别告诉我这是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她嗤笑,“可是,我也有别人了呢。” 宋易神色陡然大变:“可是你那个徒弟?” “是。”凌斓坦然承认,“我该回去了,他在等我。你不要跟着我,好吗?” 刚才为了离颐元馆远一点,她走得很急,这会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她摸索着要原路返回,刚一转身,后颈处便被人重重一击。她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倒在宋易怀里。 “阿斓,我们曾在桃树下立誓,此生都在一起,不离不弃。你忘了吗?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在生气,你怎么可能真的会离开我?别闹了,跟我回家!”宋易将她横抱起,往颐元馆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凌斓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屋里亮着灯,看来天已经黑了。 宋易就坐在她身边。他凑过来:“醒了?” “你偷袭我!”凌斓从床上怒起,“你想做什么?” “你别生气,我只想带你回莲恒居。那是我们的家。你看,名字都是你取的。”宋易赔笑着,讨好着,“你饿了吧?我叫人送饭来。” “我不会跟你回去。宋易,我们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你不要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让我更看不起你!以前的凌斓爱你,但我不是!” 凌斓起身欲离开房间。宋易抓住她的肩。凌斓回身一击。两人在室内缠斗起来。 宋易只想拦着她,不让她走,并不想真的与她动手。因此凌斓出招,他皆是躲闪,并不回击。凌斓急于摆脱他,每一招都不是虚的。 宋易突然不躲了。凌斓一掌打在他胸口,将他击退好几步。 宋易嘴角迅速渗出了血。 凌斓怔住了。她没想到宋易会直挺挺站在那里结结实实地挨她这一掌。 “再来啊。”宋易抹掉嘴角的血迹说。 凌斓:“你......” “你怎么打我,我都不会还手。是我做错了,你要怎样惩罚我都可以!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愿意把刀给你!”宋易拿起他的刀,交到凌斓手上。 呵,苦肉计。凌斓不客气地抽出那把刀,抵在宋易脖子上。 “动手啊,如果你真的恨我的话!”宋易握住刀刃,帮助她把那把刀割向自己的脖子。 宋易脖子上一道鲜血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襟。凌斓一惊,蓦地松开了握刀的手,皱眉:“你这又是何必!” “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宋易看着她笑了。 “宋易,别作纠缠,我们还有同门之谊。你仍是我师兄。”凌斓诚心相劝。她真的要回去了。天都黑了,她就这样跟着宋易消失,言颂会疯的。 她打开了房门。 “阿斓,别走!”宋易从背后牢牢抱住她。 “言颂在等我!”凌斓用力挣,却没有挣开他。 “我与你十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你与他几个月的相识吗?”宋易在她耳边恨声道。 凌斓不耐烦了,正要再次动手,系统叮的一声,在这时发来了指示。 “Boss五号,宋易。” 系统的声音如丢了一颗炸弹在凌斓脑子里,把她炸得有点晕眩。 “谁?宋、宋易?” 怎么能是宋易呢? 凌斓:“感情不忠确实挺恶心人的,但也不是死罪吧。” 系统:“你以为,他是专程来找你的?” 凌斓:“那他......” 系统:“他来执行任务。别忘了,他也是个杀手。你可以问问他,之前突然离开你们的居所,是去做了什么。虽然他不见得会告诉你。” 宋易感觉到怀中的凌斓不再挣扎,他把她扳过身来,发现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凌斓不急着走了。 “宋易,你这次,是为我而来的吗?”她深深地盯着他,用审视的目光。 “我一直在找你。”宋易与她的目光对视,毫无躲闪,坦荡坚定,“我自然是为你而来。” 凌斓犯难。看来这宋易心有城府,是个老狐狸,没那么轻易让他老实交待。 宋易看到她的踟蹰,以为她情绪得到发泄后,到底是心软了。毕竟他始终笃定,她爱他,不会真的离开他。 凌斓也不能把她的怀疑和目的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先虚与委蛇。 “阿斓,”宋易把她用力地抱进怀里,“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嗯?” “我荒唐了这一次,以后永不再犯。若再负你,你直接一刀杀了我。你和言颂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报复我。所以我们扯平了。现在开始,我们重新来过!” 凌斓目瞪口呆。渣男果然都渣得千篇一律。每一个劈腿的男人,挽留老婆时都会说,他以后不会再犯。然而出轨这种事,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但认为她和别人在一起是为了报复他又是什么感人的逻辑? 到底谁给他的自信,让他以为她是他的绝对死忠粉? 哦,大概是原主。 宋易这个人,高大英俊,潇洒多情,又是一身荷尔蒙,对女人确实存在杀伤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宋易的520:“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 言颂的520:“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 第47章 得知宋易是五号后, 凌斓心里很乱。 她问系统:“宋易到底做了什么?” 系统:“七皇子李昱返京。宋易此次任务,便是在途中刺杀他。” 凌斓心惊:“他为何要刺杀李昱?” 系统:“他是玹王府幕下之宾。” 凌斓:“他是玹王养的杀手?所以,是玹王要杀李昱?” 她恍惚明白了些什么。她能想象到离她千里之外的京都皇城正在上演什么权力斗争的戏码。 凌斓:“但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的一个杀人工具而已。” 系统:“你觉得工具无罪?” 凌斓:“我......” 系统:“你并不想杀他?” 凌斓叹息:“是。他两次救我于绝境。他还帮我解锁武功。若不是他, 我早没了。” 何况还相处过一段时间, 除了有点渣, 宋易并无其他让她反感的地方。 一段画面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宁静的夜晚, 一个黑影突然降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白御史。”那黑影朝尚亮着灯火的房间喊道。 门打开,屋内走出一个老者, 见到那黑影,大惊,继而面如死灰,闭眼长叹:“老夫已告老还乡,隐居在这偏远乡野之地, 为何还不放过我?” “对不住,白御史。”屋内透出的灯火, 照亮了黑衣人冷峻的面孔。 是宋易。 宋易手起刀落,一道鲜血喷溅在映着烛火的窗纸上。 老者死后,他的家人无一人幸免。宋易对老者五岁的孙女举起刀的时候,望着那啼哭的小儿, 有一瞬的停顿。但, 也只是一瞬。 告老御史和他的一家,满门皆灭。 宋易的身影消融在黑沉如墨的夜色里。 画面结束。 系统:“这就是三个月前,他突然离开去做的事。” 凌斓震动:“他杀了一个退休官员和他的全家。” 系统:“白御史一生忠于职守,身为监察百官的御史, 在局势复杂的朝堂上, 他始终保持立身清正,不涉党争。玹王多次拉拢他, 他也没有动摇。直到三个月前,他发现了玹王的秘密,匆匆离职,携一家老小隐居乡野。” 凌斓:“但他们还是被杀死了!” 系统:“作为玹王府走狗,宋易杀过的朝中忠良不在少数。并且,遵照玹王一贯的行事作风—不留后患。不要说工具无罪,宋易,可不是一把没有自我意识的刀。他是个人。” 凌斓:“是,人不可能完全是工具。” “吃个饭,你怎么尽发呆,都不动筷子?” 宋易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打断了她在意识中和系统的对话。 凌斓看向宋易。长了一张感情很丰富的脸,尤其在面对她时,柔情尽显,完全看不出是个冰冷的杀手。难以想象,在杀人时,他是一把凌利无比的刀。 “宋易,之前你突然离开莲恒居,是去了哪里?”她问他。 宋易顿了顿筷子,淡淡地说:“我有点急事要去办。” “是去做任务吗?” “算是吧。” “我们不是搭档吗?为什么你做任务不带上我?你对我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宋易面色凝重起来,过了一会,开口:“阿斓,有些事,我一个人做就可以。我不把你牵扯进来,是为了保护你。” “呵,”凌斓冷笑,“你要我跟你回去,你允诺我平和静好的隐居生活,但你却对我有秘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宋易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握住她的一只手郑重地说:“我允诺你的事一定做到。你可以过那样的生活,我会护住你的那片安宁天空,不受风雨侵袭。至于我,人在其中,无路可退。” “你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吗?” “阿斓,你要相信,我所做的,都是为我们的将来。我也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因为我过上尊贵荣华的生活。” 凌斓纳罕,是玹王允诺了什么名利地位,才让宋易这样为他卖命吗? 玹王李恪,在京都的权力中心,又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想到玹王,凌斓的第一反应总是那是言颂的生父。 “你知我并不想要什么尊贵荣华,你是为了你自己!”凌斓直截了当。 “不,”宋易摇头,“不想要是因为你没有体验过。你我一直过着江湖人粗陋的生活,从来不知道荣华富贵是什么滋味。如果体会过,你就不会说你不想要!” “看来你已经体验过了?”凌斓看着他,“对,好日子谁不想过。但是,是要用无数个人头来换取吗?” 宋易蓦地站起来,负手背对着她:“我不甘心做一辈子的江湖人。我也想做一点大事。”他转过身,一手按在她肩上:“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不会变,这点你不必怀疑!” 系统再次出声:“回应他。” 凌斓:“诶?” 系统:“回应他的感情,让他相信你是真的愿意跟他走。” 凌斓:“这……”这可真让人为难! 系统:“必须在李昱到来前,杀掉宋易。”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朔州城外通往京都的官道上唯一一家客店。凌斓从系统提供的信息中得知,李昱离开颐元馆后又去办了一些事,大概两天后,他的队伍会经过此地,在这家客店留宿。 宋易会在那时对李昱下手。 “可是,李昱,那可是原书男主,后来会当皇帝的。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被宋易杀死!”凌斓表示不相信。 系统:“你没发现吗,你穿来这个世界后,一个环节变了,所有的环节都会变。原书中的李昱并没有那么顺利剿灭匪人,乌增也不是当场被杀的。他跑了,后来才被抓到。这已不是小说世界,而是你所处的真实世界。李昱没有男主光环,他真的会死!” 凌斓:“李昱随行的有那么多高手,宋易只有一个人。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高手。” 系统:“让我提醒你,宋易是个职业素质极高的杀手。他杀人,凭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手段。他心思缜密,从来没有失败的任务。再让我提醒你,李昱不能死!他死了,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线就断了。这意味什么,你明白吗?” 凌斓后脊一阵发凉。任务线断了,意味着她会在这个世界消失? “他武功比我高,心思又缜密,这样一个人,我如何杀得了他?”凌斓内心抓狂地喊。而且,就两天时间,太紧迫了! 系统:“他的软肋,就是你!意乱情迷之际,最无防备。” “......啊?”凌斓震住。这是要她施美人计?意乱情迷......这是要到什么程度? “阿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宋易在她耳边唤她。 凌斓怔怔地看住他,突然说:“宋易,你说过,如果我要杀你,你会把刀递给我,可是真的?” “你已经试过了,不是吗?”宋易指了指他脖子上的伤痕,“我知道你心中仍然怨我。给我时间,让我用真心来化解。” 凌斓一叹。都是男人的套路,他怎么可能真的把命交到她手上! 要男人交出性命,除非女人先交出自己的身体。 她想起她曾看过的谍战片,不少女特工完成任务可都是在床笫之间。 “不要吧......”凌斓一边在心里呐喊,一边顺从地被宋易揽入怀中。 “我再信你一次,”她僵硬地靠在宋易怀里,“那我们,重新开始。” 糟,这真是考验演技。凌斓自认她没有色。戒女主那种演着演着就把自己搭进去的神仙演技。 宋易欣喜不已,低头来亲她。 凌斓下意识地躲开了。回过神来,又装作不悦的样子:“我虽答应跟你走,但并没有原谅你。” “没关系,我等。”宋易将她搂得更紧。 夜深了,凌斓仍在房间里徘徊。如果她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两天,言颂会很着急的吧。他会不会到处找她? 不能叫他这样受折磨!无论如何,她得去见他一面,告诉他,两天后,等她回来。 她想立刻回一趟颐元馆。但是,宋易也在屋里。 “你如此心绪不宁,是在想谁?”宋易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眼。 “我想我这样不告而别不太好。我想去跟江馆主他们道个别。”凌斓定了定心神说。 “你是想去见言颂吧。”宋易冷声道。 凌斓不语。 “可以啊。我陪你去!”宋易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暗,“你跟他,是该有个了断。” “你可以不跟着我吗?” “好。”宋易答应得很干脆。 第二天早上,凌斓出现在颐元馆门口。 刚准备进去,宋易出现在她身边。 凌斓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不跟着我吗?” “我管不住我的腿,”宋易扯了扯嘴角,“你来见他,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如你真的和他在一起过,我会疯的!” 凌斓:“......”所以说男人都是这德性,自己在外面怎么乱来,都有脸求原谅,却不能容忍女人给他带来一丝绿? 凌斓觉得,现在快要疯的那个人是她!因为,言颂已经看见了她。不,是看见了他们! “不是要告别吗?”宋易在她耳边说,“那么,好好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 颂,挺住! 第48章 言颂朝她走来, 站在她面前。 凌斓看见他双眼通红,分明是没有休息好,一阵心疼。 言颂什么话都没有说, 甚至没有看她身边的宋易一眼, 只是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凌斓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走, 直到她另一个手臂被人拉住。 她清醒过来, 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宋易。 江卓鸣也走了出来, 吐了口气:“总算来了。他满街找你,一整夜都在等你。” “我......”凌斓的头突然一阵暴疼。 见她迟迟开不了口,宋易上前一步替她说:“她是来道别的。” “道别?”江卓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易,一脸狐疑。 凌斓想把自己的手从言颂手中缩回来, 但言颂握得太紧,她抽不回。 直到, 被宋易粗暴地拽开。 凌斓不敢看言颂,只面向江卓鸣:“是,我得跟宋易走。” “你得跟他走,还是你要跟他走?”言颂的声音很低很低, 低得仿佛只有她听到。 凌斓手心发凉, 深吸一口气,硬下心肠:“我要跟他走!” “得”是不得已;而“要”,是情愿。 她听到言颂压抑的呼吸声,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眼睛一对视, 凌斓瞬间感觉心口如被人剜了一记。言颂眼神里的痛将她全身都侵蚀。 “为什么?”言颂不明白, 不置信。 “我......我跟宋易在一起很多年了......”凌斓觉得自己声音发虚,她说不下去。 “对,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早在认识你之前,我们就属于彼此,”宋易又把话接了过去,“阿斓只是生我的气,故而与你亲近。但我们心中只有彼此。我们此次回去,便要正式结为夫妻,你懂了吗?” 凌斓内心已经如死灰一般了。宋易你能不能给我闭嘴!什么结为夫妻,可以这样随便加戏的吗? 因为宋易在旁,她连一个可以解释的眼神都没法传递给言颂。这修罗的分手场面太令她窒息了! “小凌你这样不好!”江卓鸣在一旁摇头。 凌斓惨然一笑:“言颂,以后跟着江馆主好好学医,留在颐元馆做大夫。” “你把我安排好,就是为了随时可以丢下我离开?”言颂死死地盯住她,“那晚在祁山,你说永不会与我分开,又算什么?” “对......不起。你保重。”凌斓转身,没有再看他一眼,几乎要落荒而逃。 宋易抱她上马,把她带回了客店。 凌斓魂不守舍,伏在桌子上,一脸疲惫。 “你很难过?”宋易一手搭在她肩上,“你可是对他动了心?” 凌斓蓦地抬起头看他:“当你伤害别人的时候,你会心痛吗?也许你不会。你只在意你自己的感受。” 宋易默然。 “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家店,嗯?你不是说要回去成亲吗?”她不无嘲弄地笑了笑。 “不急,”宋易眼睛看向别处,“你精神不太好,我们歇息几天再动身。” 凌斓冷笑。他到底是不打算对她坦白。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雨。凌斓累极,伏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她睡得很不安稳,总是看见言颂,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涌出的忧伤。他的眼睛是深渊,让她无尽地下坠。 醒来时,雨已经停止了。天色很暗。宋易站在窗边,目光投向远处。 凌斓胸口很闷,也想去窗边透透气。她一靠近,宋易便把窗关上了。 “快入夜了,外面冷。”他说。 在窗即将关上的瞬间,凌斓在极为昏暗的暮色里看到一个身影站在楼下客店门外的木桩旁。 她什么都没看清,也没有留意。 她打起精神,觉得不可以再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她得抓紧时间跟宋易“腻歪”起来啊。 “我想喝酒。”她说。 “好。我陪你。”宋易转身去楼下,向掌柜要了一壶酒。 凌斓给他倒了一杯酒:“我伤了言颂,皆是因为你。罪魁祸首应该罚酒。” “好。”宋易举杯饮尽。 她再倒一杯酒:“虽然我愿意回到你身边,但你背着我有过别的女人这件事,我永远不原谅。你还是得罚酒。” “遵命。”宋易再次饮尽。 “张悦生下孩子后,你打算认吗?” “阿斓,我只要你给我生孩子。”宋易抱着她,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 凌斓用所有理智克制住想要推开他的冲动,逼着自己演下去。 她搂住他脖子,用嗔怪又不失温柔的语气:“你以后若再背叛我怎么办?” “我愿交出性命给你!”宋易毫不犹豫。 他低头去吻她,她伸手堵住他的嘴。 他移开她的手:“阿斓,你迟早是我妻子。我们不差那道仪式。” 宋易目光看向桌上的酒杯:“不如今夜,我们便喝了这交杯酒。” 凌斓知道自己不胜酒力,这酒是她用来灌醉宋易的,她自己万万不能喝。 “交杯酒?”凌斓笑,“你做梦!你以为仪式不重要,殊不知女子最看重的便是仪式。尤其是终身大事,怎么可以没有仪式!” “你一向淡然,我以为你不看重这些,”宋易笑了笑,“好。此番我们可在途中去白鹤观看望师父,让他为我们主持婚礼。” “好。”凌斓随口一应。 接下来,凌斓用各种娇声软语让宋易喝酒。宋易皆不拒绝。但凌斓低估了宋易的酒量。一壶酒见了底,宋易是有几分醉意,但神智仍然很清醒。 酒精作用,加上今夜凌斓女性柔情尽显,撩拨得宋易心痒难耐。宋易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她抱到床上。 当宋易欺身压上来时,凌斓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僵硬。她在紧张。 宋易把她的紧张当成了羞涩,越发的兴奋。他看到她头上的翠色发簪,眼神迷醉地喃喃:“阿斓,你真好看!” 她一向素净,他很少见她打扮,更没见过她戴首饰的样子。当早上她看到掌柜夫人头上戴的发簪,她说,“我也好想要一个发簪”,他很意外。她说,女为悦己者容嘛。他心动不已,当即向那夫人买下发簪,戴到了她头上。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是当两人亲近时她唯一能藏在身上却不会被发现的武器。 “阿斓,我想要你很久了。若不是你一直不愿给我,我也不会和那张悦......以后,我只要你......” 宋易动情地抚着她的脸,正要吻下去。凌斓一抬脚,将他踹下了床。 对不起,她没控制住! 本来她都做好准备随时拔发簪了,一听到渣男语录,一股火蹭的就上来了。 因为女朋友不肯给就憋不住去偷腥,回头还怪女朋友太保守,这跟老婆在怀孕期间不能满足他们而找小三的男人有何区别! 宋易被这一脚踢得瞬间清醒了。当然性致也没了。 “我冒犯你了。”他冷静下来。 宋易离开房间后,凌斓瘫在床上,一叹。 明天,是最后的时间了。 第二天,凌斓心里烦乱,踱到窗口,打开窗子随意往外看。今日天气不甚好,天空一角灰暗,让人消沉。 她再次看到了那个木桩下的身影。昨日傍晚她就瞥到一眼,但并未留意。 她不禁疑惑起来。这是人还是桩子,怎么能动也不动地一直站在那? 她仔细地盯着那个身影看,越看越不对劲。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手猛力地攥住了,她几乎无法透气。 那是言颂! 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从昨天那场大雨开始,然后过了一整夜? 宋易在昨天就已经看到他了吧。他故意关上窗,不让她看见。 她竟然让言颂在雨中、在黑夜里、在寒冷中一直等她。 她抹掉眼泪,正要出去,在门口被宋易堵住。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 第49章 “怎么, 感动了?”宋易把她往回一拽。 “他这样一直站下去人会垮。让我再同他说几句,劝他离开!”凌斓挣开宋易的手。 “不准去!”宋易把门一关,将她逼退几步, “话同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他要站就让他站在那!” “如果你相信我, 何必介意我同他说几句话?” “我当然介意!”宋易一拳击在桌子上, 脸上冷厉之气大盛:“想从我手上抢人, 凭他?” 凌斓绕开他,索性从窗户跃了下去。 宋易追了下来。 凌斓跑到言颂面前, 见到他瘦削的身形、苍白的面容,衣服还是湿的,那么冰凉的贴在身上。她的内心一阵抽痛。 “言颂,回去!”她几乎用哀求的语气。 “你在哪我就在哪。”言颂声音低哑,眼里是不容动摇的倔强。 宋易恼火地揪起言颂的衣领:“离我的妻子远一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将言颂重重地扔在地上。 言颂本就已经体力不支, 被宋易这么一扔,头撞在木桩上, 当即晕了过去。 “言颂!”凌斓大叫。 那一刻她的惊慌与心痛根本无法掩饰,全落在了宋易的眼里。 凌斓不管不顾地把言颂背回房间里。 叫了个小二帮言颂换下湿衣,照顾昏迷的他。凌斓在另一个房间面对脸色阴沉到极点的宋易。 “你到底在做什么?”宋易不能遏制心中的郁怒,捏住凌斓的下巴:“当着我的面, 和那小子上演真情流露?” “你捏痛我了!”凌斓被动地抬着头看向他。 宋易稍稍松了手。 “你别生气。他跟了我这段时间, 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总还有师徒之谊。”凌斓只能好声安抚,“我心里自然只有你一个,这你还不信吗?” 信!宋易一直都很相信这一点, 所以他才不能容忍她对别的男人展露一丝柔情。 “你要我如何相信?”宋易故作怀疑。 “那你要我如何证明?” 凌斓内心挣扎一番, 暗暗一咬牙,说了声“好”, 便将双手搭在宋易肩上,主动地吻上他的唇。 “你做什么?”宋易看着她。 “我证明给你看!”她继续吻他眉心,耳朵,脖子上的喉结...... 宋易的身体瞬间被点燃了。他气息紊乱,猛地揽住她的腰,让她正面跨坐在他的双腿上,抬头盯住她双眸:“那你就好好证明。” 凌斓知道,这一次,不可以再失败了! 她坐在宋易身上,被他紧紧搂着,与他吻在一起。 宋易动情已极,摸索到她的衣带,迅速地扯开。 凌斓没有把握现在的宋易是否已足够意乱情迷,她只知道,这样下去她会很危险。 她不知道,此刻已经清醒过来的言颂正站在门外,隔着一道门缝目睹了他们的亲热。 言颂觉得,仿佛有什么钝器在他脑子里猛烈锤击,让他的大脑一片混沌,耳畔嗡嗡作响。他全身瞬间如被抽干了血一般冰冷。他如坠入地狱,闭着眼睛,颤抖地捧住自己的头,仿佛他的头痛到马上要裂开。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痛,比小红丸的发作,更能摧毁他!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眼里是一片寒冷的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颂要放大招了~ 第50章 凌斓身体应付着宋易, 思想却高速运转着。宋易亲她时,她都没有闭眼,而是观察着他的反应。 她的右手缓缓地往上抚住她头上的发簪。这么一支小小的簪子, 唯有刺入要害, 方可一招毙命。 她盯住了他的咽喉。 她察觉到宋易解她衣带的手突然停止了。他双肘撑在床上, 从上面凝视着她的眼睛, 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你并不专心,阿斓。”宋易突然说。老手如他, 见过女人动情时的样子,绝不是像她这样的。 凌斓抚着发簪的手顿时僵住了。 “嗯?”她强自镇定着,“怎么会?”但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到底没有这方面天赋,她的身体本能地抗拒这种亲密。 “是什么令你心不在焉?”宋易掐住她双肩。 言颂在这时推门而入。 看到突然进来的言颂,凌斓蓦地心惊。虽然她并未与宋易真正地发生什么, 但此刻她躺在床上,衣衫凌乱, 宋易还在她上面,被言颂看到这副情景,她没有做贼也很心虚啊! 事情已经不能更糟了! 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见言颂手执一把匕首合身刺向宋易。 宋易从床上飞身而起躲过这突然的袭击。 言颂再次向他发起进攻。 他的攻击急而猛烈, 但在宋易眼里, 不会武功只会乱舞匕首的他不过是一只急而跳墙的疯狗。 “想杀我,”宋易笑:“凭你?” 他飞起一脚踢向言颂的手腕,将那把匕首踢飞。 失去武器的言颂扑上来徒手与他近身相博。 宋易觉得十分可笑,掐住言颂的脖子, 将他举到了半空。 凌斓捡起那把匕首, 迅速攻向宋易。宋易一惊,将言颂摔在地上, 慌忙躲闪。他发现凌斓的进击不似原先他们缠斗时那般留有余地,而似要致他于死地。 “你为了他跟我动手?”宋易怒道,“你搞清楚,是他要杀我在先!” 凌斓:“我不准你伤他!” 宋易一震,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咬牙从齿缝间吐出一句:“好,他今天非死不可!” “你要杀他,便先杀我!”凌斓护在言颂身前,坚定地说。 “刚才还跟我柔情蜜意,这会拿命护他?”宋易怒极而笑,“你这女人,也学会了朝三暮四!” 他从桌上抽出他的刀,指向言颂,目光却狠狠地盯着凌斓:“我要你看他死!” 盛怒下的宋易杀意汹涌,他的刀带着凛冽的寒意袭向言颂,招招致命。 凌斓不顾一切地保护言颂更激得宋易双目通红。 凌斓知道,此刻的宋易是一头狂怒的狼,攻击性和武力值都达到了最高点。 她和言颂,处境危险。 凌斓渐渐落于下风,在宋易一掌将她击退后,眼看着他的刀又砍向言颂,她毫不犹豫地站在言颂面前,用身体相护。 她认为,宋易对她出手仍有顾忌,他并不想真的伤到她,却不知那把刀已来不及收回,落在了她肩上,鲜血迅速染红她的背。 宋易大震,后退几步,不置信地看着她。刚才他在最后一刻减弱了力道,却没能收住那把刀落在她身上。 “你,为何如此?”宋易又恨又心痛。他忽然感觉胸口到有一丝剧烈的抽痛,从刚才开始,就隐隐有感觉。只要他一用力,或一动情绪,胸口两肋处就有一阵抽紧的痛。 他伸手捂住胸口,却突然被什么扎了手。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胸口正中被人插了一根银针。那样细若发丝的一枚毫针,插在身上,根本不易发现,而且,刺入的时候,他也毫无知觉。 他拔出银针,震惊地看向言颂。 是言颂! 凌斓也看向言颂,突然间明白了。一开始他拿着匕首刺杀宋易表现出来的不自量力的可笑是具有迷惑性的,他让宋易对弱小的他不屑一顾全无警惕,在接下来的近身相博中,他在宋易毫无知觉下,把银针准确地刺入他身体上的致命穴位--巨厥穴。 匕首是他迷惑对方的武器,银针才是他看不见的武器。 “小子,你暗算我!” 宋易越是急怒攻心、气血上涌,胸口越是抽痛。他的眼睛忽然一阵模糊。这使他十分惊慌,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眼前的一切还是模糊的。 言颂把负伤的凌斓抱到一边墙角,走到宋易面前,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太激动的话,会失明的。” 宋易大惊失色。他摸到他的后脑处也有一枚银针,已埋入了他的头发里。 他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这太难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他下的针,技艺如此之高,竟让他毫无知觉!是在他掐住他脖子的时候,他抬手做了那微弱的反抗。原来,那不是反抗,是他悄无声息的攻击。 就在宋易惊疑至极之际,言颂模糊的身影已鬼魅般地从他眼前移开。 宋易一回神,立刻转身防范。但言颂的第三枚针已刺入他颈侧人迎穴。 言颂的动作太快太精准,即便如宋易这样的身手,也来不及防范。 宋易瞬间感到一阵晕眩,终于双目闭合,栽倒在地。 凌斓骇然:“他死了?” 言颂一探他鼻息,摇头。 “原来,你学针灸,学的不是救人之术。而是杀人之术。”这一刻,回想到这段时间他对针术痴迷的钻研,凌斓突然明白了。 “人体周身有七百二十个穴位,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三十六处致命死穴。”言颂看着她,凄然一笑。他深知,他面对她,全身皆死穴。 他按住她流血的伤口,轻轻一叹:“我不需要你护我,我宁愿你杀我。这辈子你丢弃我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杀了我。”他将匕首交到她手里,帮她握住,抵在自己的心脏处:“如果你已决定不要我,那么,动手就可以,不会很麻烦。” 言颂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件事,用异常平静的语气,不带一点点情绪。 凌斓甩掉那匕首,眼泪不自禁落下来。这样的言颂,让她心疼又心慌。 “言颂,我没有……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是有原因的,你相信我吗?” “你说的,我都信。”他凝视她,从来不怀疑她说过的任何话。 所以,当她对他说,她要跟别人走了的时候,他也相信了。 凌斓的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宋易。就在这时,她看见宋易动了一下。他只是陷入短暂的晕厥,很快恢复意识。 凌斓立刻冲上前,夺走他的刀。必须抢占这一丝先机下手。 她举刀,却在刺下去的瞬间停顿了。这把刀,曾为她抵挡袭击,救下她的命。 就是这片刻的停顿,给了宋易反击的余地。他睁开眼,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眼前一团模糊的影子和一道刀光。习武之人高强的警觉性让他对这个影子作出本能地回击。他一掌打在凌斓的左肩,凌斓吐出一口血。 宋易半跪于地,尤作困兽之斗。他视线里有两个身影,他看不清谁是谁。到这个地步,他也顾不得凌斓了。谁靠近他,他就会与之搏命。 言颂快速地在屋里移动,吸住他的视线,绕得他更加头晕。凌斓便趁机从身后攻击他。 作为一个顶尖的杀手,这一刻宋易的防御性和警觉性都提升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感觉到身后的袭击,他猛一转身,避开刺来的一刀,将那人影扑倒,死死地压制在地上。 凌斓被他压着双肩,伤口汩汩地往外流血。 “宋易,我们不必走到这一步。”她开口。 宋易听到她的声音,蓦地一怔。手上温温的全是她的血,他手指发颤,他恨自己在这一刻居然还为她心痛。 只那一瞬,言颂的最后一根银针倏地刺入了他头顶百会穴。 宋易的眼睛渐渐涣散。凌斓握住刀,抬手划过他脖颈。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狂喷的鲜血洒在她脸上,溅入她的眼睛里。宋易倒了下来,伏在她身上,气息微弱。 宋易到死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他!饶是他猜过她千百种心思,他也不可能想到,这个女人会要他的命! 然而,他用最后的力气问出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到底爱谁?” “我爱言颂。”凌斓在他耳边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银针杀手。颂上线 第51章 凌斓看着地上已无气息的宋易, 看着那双微睁不闭的眼睛透着不甘和不信,那样定定地望着她。鲜血仍从他的颈部大动脉汩汩流出,在地上流淌开来。就在刚才, 他的血溅在她的脸上、眼睛甚至嘴巴里。她感觉到满嘴的血腥气, 胃一阵痉挛, 她捂着胸口剧烈呕吐。 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宋易第一次出现, 如天神突降,把她带出黑暗绝望的枯井;南院那场厮杀, 刀光剑影中,他护住了她的周全;莲恒居里他给了她一段短暂而安稳的时光;竹林里他陪她练剑,帮她重修回武功...... 虽然宋易不是她穿到这个世界后杀的第一个人,但她却是第一次深切意识到,杀人是件很残酷的事。 毕竟是一桩命案, 又是在客店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为了不引起注意,凌斓和言颂等到入夜才背着宋易的尸身悄悄离开。他们走进一片树林, 言颂将尸身往地上一抛,用一些枯叶遮起来,对凌斓道:“可以了,走吧。” 凌斓看着他从头到尾的利落冷静, 不知为何, 心里生起一丝寒意。 “你们杀了宋易!”突然有个声音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 朦胧夜色下,几个身影朝他们走来。来人个个身着黑衣,手握长刀,将他们围住。 “宋易死了, 任务如何进行?”一黑衣人问他的同伴。 凌斓听明白了。原来宋易并非一人做任务, 他有潜藏在暗处的同伙。 “凭我们几个,怕是办不到!”另一黑衣人道。 “那么就杀了这两人回去复命吧。” 黑衣人向他们逼近。 现在的凌斓, 已经没有能力再应战这几个杀手。杀宋易已经耗尽她身心所有力气,且又身上带伤,失血令她晕眩乏力。 “这不是宋易的女人吗?呵,枉宋易精明一世,到底色令智昏,命丧女人之手。”一黑衣人冷笑,朝她举起了刀。 凌斓拼着全力挡下一招后,拉着言颂转身便跑。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似有队伍朝这边行进。 很快凌斓看清了那一组匆忙赶路的夜行人,在队伍前方的人,是李昱。 “李公子,”凌斓忙冲他喊,“救命!” “凌姑娘,”李昱下马来,看向他们身后的黑衣人:“发生了什么?” “七皇子,”凌斓伏在他耳边低声说,“这几个杀手是来取你性命的。为首者我已经替你处理了,这几个,你得自己解决。” 李昱一震,立刻将手一扬,命令道:“拿下!” 他身后的护卫纷纷从马上飞过来,包围了那几个黑衣杀手。 黑衣杀手寡不敌众,搏杀一阵后,很快被擒。 虽然李昱有很多疑问,但当他看到地上的宋易时,突然就明白了凌斓所言非虚。 “是他!”李昱死死地盯着宋易的脸,“他死了?” “是。”凌斓点头,“您认识他?” 李昱不言,目光深邃。随即,他转向凌斓:“前方有一家客店,我们正要赶去歇脚。姑娘伤成这样,不如也一同前去,处理一下伤口。另外,我有些事想问姑娘。” “不不,”凌斓虚弱地笑了笑,“你什么都不必问我,一切只是巧合罢了。那个地方,我也绝不会再去!我们要回颐元馆。” 李昱略一迟疑,便点头道:“好!颐元馆的人,我绝对信任。” 李昱便给了他们一匹马。言颂扶凌斓上马,然后他从后面抱着她,驭马回程。 凌斓这次垮下来,昏昏沉沉躺了好几天。睁开眼的时候,仿佛眼里的血迹没有拭干净,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虽已多次漱口,但仍然觉得嘴里有血腥味,言颂给她喂的药,她也全吐了出来。 言颂握着药碗,眉头深深凝起。 凌斓昏睡的时候,嘴里几次吐出宋易的名字,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那个名字,成了扎在言颂心上的一根刺。 到第四天,凌斓终于彻底清醒了。看到身边熬红双眼的言颂,手指抚上他瘦削的面庞。 言颂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眼神莫测。 彼此都有无法解开的心结,很沉重。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凌斓开口。 言颂:“他死了,你很痛苦?” “我不是因为他的死而痛苦,而是亲手杀掉他这件事,让我痛苦。”凌斓如实说。 “是因为我?” “原本就打算杀他。这一次,我接近他,虚与委蛇,就是为这个目的。”她试图让他明白,他看到的她与宋易的那些亲密,都是假象。 “为什么?” “就是一个任务!” “跟那个七皇子有关?” “算......是吧。”很多事情,凌斓根本无法跟他解释清楚,不得不模糊其词,拧拧巴巴。好在,言颂也不多问。但她怕他心里会瞎猜。 她发现,言颂越来越沉默了。她知道,伤害已经造成,无论什么理由,都十分无力。 她听到他时不时的咳嗽声,才知他也在生病。江馆主说,他寒气侵体,加上疲惫却不休息,已经咳了好几天了,这样下去怕是会落下病根。 寒气侵体?想到客店外那一天一夜的等待,凌斓心里一阵绞痛。 她强制言颂去休息。殊不知,他心里的病根已经种下了。 凌斓依然胃口不好,经常吐。每次喝完药,言颂就往她嘴里塞一颗生姜味的糖。他说,生姜止吐。 江卓鸣笑言:“像极了夫君想方设法给妻子止孕吐的两口。” 凌斓:“......”仍是爱开这种胡天胡地的玩笑。 言颂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躲在藏书阁,默默地看医书。如非必要,跟谁也不说话,如自我保护一般把自己隔离起来。 面对阴郁的他,凌斓莫名地不知所措。同时她自己也没有从杀死宋易的阴霾中走出来。 系统:“Boss五号,宋易。诛杀理由,暗夜之刃,残杀忠良。任务完成。” 凌斓:“......村刚通网?” 系统:“你并非第一次杀人,这次好像反应很大。” 凌斓:“之前都是在危急情势下,杀人全凭本能。这次不一样。” 系统:“因为那人是宋易?” 宋易,是权谋者手里的一把只能在黑夜里出鞘的利刃。 凌斓:“宋易确实该死,但是,可以的话,我愿做将他绳之以法的人,而不是行刑者。” 系统:“绳之以法?呵,莫说这一个世界,就是你原来的世界,很多事情都不在法度辖制范围内。” 凌斓长叹一声:“我知道,可我仍然想回去。” 系统:“还以为你沉溺儿女情长,已经乐不思蜀了。” 凌斓眼里蒙着一层迷惘:“言颂,其实我并不能看透他。” 夜晚,看到言颂靠在床背上睡着,凌斓轻轻地拿掉他手里的书,为他盖上被子。她发现他双目紧闭,气息不平,神情很不宁静,似乎魇着了。她去握他的手,却猛地被他用力地反握住。 言颂总在梦境里反复经历那一场恐惧。他看见她跟宋易走了,没有回头;他看见她与宋易拥吻,亲密交融;他甚至梦见她和宋易联手,将他杀死;他亦梦见他杀死了亲热中的他们两人,从此这世间又只剩下他孤独的一个人......梦境总是能照见人最真实的内心,每次醒来他都一身冷汗。 “言颂,言颂......”她在他耳边唤他。 言颂蓦地睁开眼睛,眼前赫然是她的面孔。他觉得这仍是在梦境里。他忽起身,用力将她往床上一拽,粗暴地将她压在身。下,撕扯她的衣服。 凌斓一惊。此刻的言颂像是魔怔了,行为没有意识,却又像被深层的意识所控制。 她抗拒,他更用力,按住她的双肩强吻她。 她肩上刚刚有些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 直到感受到手心里血的温度,言颂突然清醒,眼睛里有了意识。 他怔怔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出一声呜咽。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车车,危险,刹住! 颂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 第52章 言颂为凌斓伤口上撒了药粉, 重新包扎好。 “对不起。”他从后面抱着她,额头抵在她后颈。 凌斓就这样任由他抱着,没有转身。她不知道转身, 该如何面对他。 她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为什么会对她有那样的举动。她也不能分辨他刚才的行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唯一可以感受到的, 是他心底始终压抑着一股强烈的黑暗的情绪。 过了一会, 她起身:“天晚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走了两步, 她微微回转身,问:“你,睡眠不好吗?” “是,”言颂望着她,用乞求的眼神, “留下来陪我,好吗?” 她无法抗拒他的请求。 言颂很温柔地揽着她, 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屈起身把自己整个儿塞进她胳膊底下,像寻求安全感的婴儿一样依着她,这才踏实地睡去。 凌斓不由凝视他的脸。熟睡中的他, 依然像她最初见到的那个清澈乖顺的少年。 颐元馆来了位神秘客人。凌斓远远地瞥见一眼, 再低调的行头,也遮掩不住那位夫人周身的华贵之气。 那是叶筠的母亲,当朝宰相的夫人。她亲自来接她的女儿回家。 这一次,叶筠终不再反抗。 临行前, 她来找凌斓和言颂告别。言颂不在, 她便同凌斓说了几句话。 “我要回去了。”她说。 凌斓:“是自愿吗?还是被迫?” “这不重要。我是林家的女儿,这便是我的命运。” “你会有一个绚烂的人生。”凌斓由衷地说。 “绚烂?”叶筠笑了笑, “谢谢。” 凌斓很想告诉她,这不是一句祝福,是一个事实。 “若嫁入皇家,能够平静安好度日便已足够。不求绚烂。” “若那人确是所托之人,你必一生绚烂。” 凌斓语气中的笃定让叶筠眩惑了。 “那你呢?”过了一会,叶筠看着她,突然问。 “我?”凌斓一怔。 “我记得你曾说,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凌斓:“...?”Emmm,其实这原话也不是她说的,版权不在她这儿。 “所以,你深谙此理,是不是?” “什么?”凌斓不明白。她听出了一点讽刺的味道。 “你肆意伤害言颂,不就仗着他爱你,多过你爱他吗?” “我没有......” “你随便就跟别的男子跑了,若不是言颂追过去,你大概不会回来了吧。为什么对待感情这么不认真呢?” 凌斓:“......” 所以你这是替言颂抱不平吗?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对感情不认真不负责的绿茶吗?大小姐,我拼了半条命救下的可是你未来老公诶。凌斓腹诽,苦笑。 叶筠态度很明确,她看不惯她对言颂做的事。 凌斓有口难辩。 这时言颂走了进来。 “言颂,我要走了。”叶筠大大方方向他道别。 “......哦。”言颂反应慢了半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歹也算同门,作为师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叶筠嘴角带着一丝俏皮的笑,靠近言颂,“咱们馆中很多女学徒都很喜欢你。尤其是小雯、司琪、阿菁,别看她们表面上端的矜持,其实每次看见你,她们都想尖叫。其实也不算秘密,除了你,大家都知道。她们都很可爱,言颂你完全可以接触接触呀。” “嗯?”言颂一脸莫名。 凌斓啼笑皆非。她知道,叶大小姐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走啦,”江卓鸣站在门口朝叶筠招手,“你母亲在院外等半天了。” 叶筠往外走了几步,脚步渐渐缓下来。忽然,她转身,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跑过来,快速地抱了言颂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再见”,然后又飞快地转身离去。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凌斓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女结束初恋的仪式感。 也许,每个女孩都会记住最初让她心动的那个人。不管那个人,最后是不是与她有关系。 在书中,叶筠永远是言颂心头那血一般红的朱砂痣,而现在,言颂却成了她少女时期朦胧的白月光。 送走叶筠后,江卓鸣叹了一声,对凌斓道:“你别介意啊,她大概只想给言颂出口气。” “诶?” “她觉得你对言颂做的过分了,想让你知道,言颂也是有人喜欢的。她想让你在乎他。”江卓鸣说。 “我当然在乎他,不需要别人帮我明白内心。”凌斓脱口而出。 “她甚至暗示言颂,可以把注意力转向别人,让你也体验一下心痛的感觉。不过她完全多此一举,言颂根本不会这么做。”江卓鸣继续道。 凌斓怔了怔:“你知道他不会?” “当然。”江卓鸣的目光精灵地洞悉一切,“言颂对你,不是简单的情爱,是依存。他几乎为你而存在。这很危险。如果有一天你要斩断这种依存关系,带来的必定是共同的毁灭。” 凌斓心中一凛,望向站在不远处的言颂,目光错综复杂,嘴角却是一丝微笑:“我知道。” 第53章 一个月后, 李昱骑着快马,再次来到颐元馆。他行色匆匆,满面风尘, 可想是日夜兼程地赶来。 江卓鸣和他一番密谈后, 做了一个决定。她要随李昱进京。 “发生了什么?”凌斓问。 江卓鸣只长长叹息:“我极度不愿再卷入那个急流中, 但这次, 我不能不去。” “叮—”一声。 系统:“随他们一起去京都。” 凌斓:“有任务?” 系统:“余下的Boss,都在京都。” 凌斓一叹。安稳日子没过几天, 又要开始打怪了。 晚上,她同言颂说:“我们与江馆主一起去。” 言颂:“好。” 虽然他什么都不问,但凌斓还是想跟他坦白:“我有些事要去办。” 言颂语气淡淡:“杀谁?” 凌斓嗫嚅:“......我也还不知道。” 言颂正色道:“下次做任务前,务必告诉我!”眼里寒意又涌起,神色凛冽如冰。 “哦。”凌斓莫名听话地点点头。宋易事件仍是他心里的刺。 出发前, 江卓鸣看着他两人,疑惑:“你们同行?” “是, ”凌斓说,“我们本来就是从京都来的,现在也正打算回去一趟。何况,言颂已是你的弟子, 叶筠走了, 你身边需要一个可以为你分担的助手。” “嗯,”江卓鸣点点头,笑:“我就喜欢你们两个陪着我。言颂什么都不用做,凭脸就足够让我赏心悦目。小凌你嘛, 负责陪我说话。你的很多想法与我相通, 我喜欢跟你说话。” 凌斓:“......好吧。”凭什么她就不能是颜值担当呢? “噢对了,你俩不准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江卓鸣补一句。 燕小山依然是路上默默守护的骑士。 李昱为了避人耳目, 并未与他们同行,而是独自先行一步。 凌斓问起此次进京的目的,江卓鸣神色凝重,始终没有透露。凌斓猜想,能让七皇子李昱不远千里亲自来相请的,想必与那位陛下有关,与宫廷的机密有关。 大齐京都,依然是凌斓刚穿过来时见到的模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江卓鸣入京后没多久便被李昱派来的密使接走了。走之前她才告诉他们:“我要进宫为皇帝看病,可能会在宫里待一段日子。你们不能跟着我去。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也可在颐元馆的京都分馆等我。” 和江卓鸣分别后,凌斓和言颂漫无目的地走在京都大街上。 目前没有接到系统的指令,不知道下一个任务目标是谁,凌斓索性逛起街来了。她想起她第一次在京都逛街,也是和言颂。那时她冒充何二公子,把言颂拐走了好几天。 一晃,都过去大半年了。 再次路过知味楼,凌斓停下来脚步。 “言颂,这家酒楼,我们去过啊。”她拉着言颂的衣袖往前走了几步,“我在这里打过架,我自己跑了,把你落在这挨打......” “我记得。”言颂说。 “其实当时,我是故意的,”她突然坦白,“就是想整你。” 她以为言颂照例不会问“为什么”,但这次他却问了。 “为什么?” 凌斓一愣。因为你是一号呀,我当时要杀你来着呢。 “......因为你比我好看,我嫉妒啊。”赶紧胡乱搪塞过去。 就在这时,知味楼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正要钻入门口等候的软轿中,忽然瞥见言颂,便直起身子,目光直愣愣地落在言颂身上。 他朝言颂走过来。 “你是言颂?”那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惊喜,“是南院的言颂吧。” 言颂脸色微微一变,转身欲走:“你认错人了。” “不不不,我绝不可能认错你!”那人看上去有一点激动,“以前,我总是去南院看你弹琴。你抚琴的漂亮手指、柔弱的身姿、动听的琴声都让我魂牵梦系。” 凌斓抚了抚手臂上的疙瘩,她寻思她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我不认识你。”言颂语气冷淡。 “因为那时我没有钱,没有机会接近你。你对我完全没有印象是不是?但现在,我是何家的家主,京都的首富。那一次要不是你被人半途截走,你早就是我的了。” 言颂微微一怔:“你是何洛扬何二公子?” 那人一点头:“是我。想起来了?” 凌斓惊呆。原来这位就是她冒充过的何二公子本尊!京都首富可还行! 那何洛扬细细打量着言颂:“你长高了啊,也多了几分男子气,虽然还是很漂亮,但是......” 他“啧”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原来那个味道了。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味道。” 词汇量匮乏的何二公子比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手势来形容他说的那种味道。 言颂一脸漠然。 凌斓不可抑制地笑了。 “听说,是你把南院烧了?”何二走近一步,低声说道。 言颂的眼睛里立刻露出戒备之色。 何二笑了:“放心,虽然你没那么合我胃口了,但我也不会害你。走了。” 他回到他的软轿里。 凌斓看到随之进入那顶软轿的是一个形貌昳丽的美少年。 何二喜欢的只是娈童,他对男人并不感兴趣。 而言颂较之以前,已长熟许多。 所以,头号迷弟何洛扬宣布脱粉。 “你笑什么?”言颂瞥了一旁的凌斓一眼。 凌斓:“失去一个首富粉是什么感觉?” 言颂:“......嗯?” 凌斓认真起来:“我们好像不适合这样招摇过市。毕竟我们身上还背着南院的案子。我倒是没人认识我,但是你不一样。还是藏起来比较好。” “藏哪去?” 凌斓想到了她五环外的小别墅:“莲恒居。”虽然那个地方曾被官兵上门,但过去那么久了,官府肯定不会想到他们还会回去。 那个依山傍水的郊外居所,凌斓还是挺喜欢的。她曾把那儿当作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 言颂沉静淡漠,没有回应。 凌斓突然想到,那也曾是宋易的居所。 “哦,你介意,那就算了。”她小心地说。 “就住那儿去。”片刻后,言颂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想帮何二公子征个形容词,到底是什么味道~ 第54章 两人回到莲恒居, 收拾了凌乱的院子,打扫了蒙灰的房间,一番整理下来, 天色就变黑了。 到处都有宋易的痕迹。房间里他的黑色斗篷, 厨房里的那几坛酒, 院子里他未刷完的那面墙, 墙上仍有他一时兴起用刷子涂鸦的他和她的名字...... 物是人非,凌斓心有戚戚。她克制自己情绪, 尽量不在言颂面前流露出伤感。 但言颂岂会看不出来。 晚上,言颂照例要凌斓在身边才能入睡。在颐元馆的时候,凌斓每次都等言颂睡着了,再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当晚, 他没有让她离开,该发生的就发生了。 从进入莲恒居那一刻, 面对与宋易有关的回忆,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暗涌。 言颂积压已久的阴霾情绪到达了极限,需要一道缝隙、一个出口。 占有,只有彻底的占有和绝对的亲密才能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这一次, 她没有拒绝。 第二天, 言颂重新刷上那面墙,将宋易的名字彻底抹去。 他抓起凌斓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努力建立着自己的信心。 “我早上看见有农人从附近的山上挖了一筐冬笋。我们也去挖笋好不好?中午可以做汤。”他说, 拉着她往外走。 天是真的冷了。傍晚十分, 下起了雪。他们围着火炉对坐饮酒,带着醉意相拥而眠。 生活有了平凡而真实的烟火气息。 凌斓说:“我想听你弹琴。”她是那天从何二公子口中才知道, 原来言颂会弹琴。提到弹琴,她的脑子里浮现古装剧中白衣翩翩、神清骨秀的男子焚香抚琴、遥映冰雪的出尘模样。 她真的很想看看言颂弹琴时的样子。 言颂却说:“被迫学的技艺,我并不喜欢。”不过是欢场中用来吸引客人的技艺。当初,为了学好琴艺,他的手指没少受苦。 凌斓不再提起。 隔天,言颂却从街市买了一把琴回来。 “你想听,便为你一人弹。” 屋外是凛冽的寒冬,屋里烧着碳火,有个为她抚琴的男孩。两人、一屋、三餐、四季,这样宁静的时光,让凌斓有种恍惚感。 这一刻,她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系统的指令可以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叮--” 系统的声音就在这时善解人意地冒出来打招呼。 凌斓有点恼:“你说你是不是时时刻刻在读取我心思?” 系统:“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你该知足。” 凌斓:“话说,你上线,都是随机的吗?” 系统:“怎么?” 凌斓:“你可不可以,有一个固定的上线时间?总是这样冷不丁地冒出来,我会受惊吓。而且,我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她可不想当楚门,生活二十四小时被直播。 系统:“窥视你们的不可描述?” 凌斓:“......”被揭穿心思的她顿时满脸飞红。 系统:“不必顾虑,我只是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而已。我这里有无数个世界里无数人物一生的档案,打开来可以看见他们一生任何一个时刻,任何一个画面。你以为,我有兴趣窥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有什么稀奇。都不过是凡人罢了。” 凌斓:“......哦,那你可真是上帝。” 系统:“Boss六号,何洛扬。” 凌斓一惊!何二公子、何首富?他怎么了? 凌斓:“我要他的资料!” 然而系统发布完任务光速下线,一秒钟都不耽搁。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被嫌弃了。 凌斓:“......”还说自己是莫得感情的机器! 第55章 凌斓问言颂:“关于那个何洛扬, 你知道多少?” 言颂颇觉意外:“你对他感兴趣?” “首富嘛,好奇他的生平。”凌斓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我只知他是上一任何家家主何孟堂在外的私生子。何孟堂仅一独子,一年前坠马身亡了。何孟堂受此打击, 一病不起。作为京都四大巨贾之首, 偌大的家业需要继承人, 何孟堂这才派人找回了在外面的私生子何洛扬。”言颂说。 “那这个何洛扬, 品性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没有与他接触过。”言颂看她一眼,“我接触的何二公子, 不是你吗?” “呵......”凌斓讪讪一笑。谁能想到,当初她冒充首富,拐走头牌。这一拐,就拐走了他的一辈子。 高贵冷艳脾气大的系统君两日后终于给她发来一段资料。 何家的产业,经营范围很广, 茶叶、丝绸、药材、瓷器......商号遍及全国,并且一直以来与大陆以西的西域各国和海之彼岸的东洲国客商保持贸易往来。 凌斓:“哦, 还做外贸。庞大的商业帝国。” 系统:“你可知,何家最初发家,靠的是什么?” 凌斓:“什么?” 系统:“走 。私。” 凌斓一震:“走。私何物?” 系统:“乌香。” 凌斓:“那是什么?” 系统输入一段资料。 凌斓大为震惊。 系统:“东洲是乌香的产地。何家先人最初便是从东洲进口乌香在大齐私售赚得第一桶金。后来他们才做起了正经产业。而到了何孟堂这一代,何氏又做起了地下生意。” 凌斓:“为什么?钱明明已经够多了。” 系统:“不够。因为现在的何家, 已沦为玹王李恪的私人财库。玹王榨取无度, 无论他们挣多少,都不够。” 凌斓:“又是这个玹王。他到底要做什么?” 系统:“你会知道答案。” 凌斓:“那这个现任家主何洛扬,也在做那生意吗?” 系统:“是,他比其父更甚。他本是玹王扶上去的一颗棋子。何家大公子为何会坠马身亡?因为他对玹王有了反抗之心, 欲让何家摆脱玹王掌控, 并坚决断了何家的地下生意。” 凌斓:“所以,何大公子死了, 听话的何二公子上位了?” 系统:“何洛扬出身市井,多年日子并不如意,一朝富贵天降,自然对玹王唯命是从。且他自小过多了苦日子,因此更是对财富渴求无度,贪欲难填。何氏商船每次出海,明面上载的是丝绸茶叶等货物,带回来的是填满暗仓的乌香。” 凌斓的双手不知不觉攥了起来,越攥越紧。 “他得死。”她脑子里唯有这一个念头。 她的父亲是一位缉。毒英雄,命丧毒。枭之手。 那天下午。凌斓伏在桌子上睡着,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父亲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谈心。 “爸爸,我流落另一个时空,回不了家。”她说。 父亲微笑:“我知道,你被系统选中执行任务。” 凌斓:“可我并不想杀人,我身不由己。” 父亲揽着她的肩:“小澜。不管你身在哪里,身处哪个时空或哪个世界,如果你手握利刃,只要知道你的利刃为了什么而出,就不必不安。你一直都有你坚守的信念,不是吗?” “信念?” “是。你以为系统最初为什么会选择了你,并非因为你能力出众,而是因为你的信念和你的赤子之心。这两样东西,便是你手里的利刃。” “可是,爸爸,我怕我最终不能坚守,”凌斓忧郁又苦恼,“如果我喜欢的人,最终会变成一个大坏蛋,我该怎么办?”她坦露自己内心最大的担忧。 “不杀他,完成不了任务,我会死。杀了他,我也会死。我会痛死!”她用手掩着自己的脸。 “真到了那个时刻,你的内心,自然会告诉你答案。”父亲拍拍她的肩,起身。 “爸爸!”意识到父亲要走,她慌忙站起来拉住他。 但父亲的身体空空的,根本拉不住。 他转身,离去。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白色的灵堂。 “爸,爸......”凌斓大喊着醒来。 眼前是言颂的面孔。他诧异又担忧地望着她:“你怎么了?” “我做了梦。” “你在喊‘爸爸’。那是什么?” “是我们那边父亲的意思。” 他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迹:“有可以思念的亲人,也是好的。” 凌斓心事重重,沉吟半晌,对他开口:“我要去做一件事。” “我同你一起。”他不假思索。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 沉默片刻,她问他:“言颂,你知道乌香吗?” “嗯?”言颂微微怔了怔,点头,“我见过。是一种吞服的膏药,价值不菲,据说有让人精神振奋、百病全消之效。多少人倾家荡产,也要买上一盒。南院很多客人,包括南笑,皆有服食。但朝廷是禁止此物流通的。” “啊,很多人服食吗?” “还记得杀掉南笑后,我们在他的暗室里看到的满室财宝吗?你以为那都是他经营欢场得来的?” “那是......” “他帮何氏卖乌香。南院进进出出很多富贵有钱人,所以成了乌香的一个地下私售点。” 凌斓明白了,这样的地下销售点,在京都,甚至全国,一定还有很多。 而何洛扬,是现在的大齐第一毒。枭。 凌斓本以为河洛扬不会武功,要将其暗杀并不难。但系统告诉她,何洛扬身边有四大影卫。影卫,如其名,影子护卫,是雇主身边看不见的守护者。 凌斓:“这四个影卫很厉害吗?” 系统:“那么有钱,请的当然是江湖上身负绝技的顶级保镖。代号为龙、虎、鹰、蛇的四大影卫,你搞定他们,便可取何二性命。” 凌斓:“该不会这四个保镖也要杀吧。”感到一阵头疼。 系统:“记住你的利刃,为了什么而出。” 凌斓:...... 她突然觉得她梦见的父亲,是系统在她脑海里制造的幻像。 第56章 要对付四大影卫, 首先,当然是要找出他们来。之所以是特级保镖,是因为他们能完全消弥自己的存在感, 于看不见之处为雇主建起一道防护墙。 光是要把他们找出来就是个大难题。 系统给的资料按武力值给四个保镖排了序。影一是龙, 剑术高手;影二是虎, 大力威猛;影三是鹰, 轻功一绝;影四是蛇,软器绝杀。 首先要找到的, 是影子三号,鹰。鹰凭其卓绝的轻功,敏锐的眼力,常年都在高空中,观察远近四周的一切, 任何动静和形迹可疑之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以说鹰是四影卫中的放哨人。 当然得把放哨人先撂倒。 这日何洛扬又在知味楼应酬吃饭,凌斓便想在那知味楼附近找一登高点。那鹰总是在高处, 要发现他,她也得到高处去寻。 凌斓发现知味楼附近最高的一座楼便是非鱼客栈了。 非鱼客栈! 凌斓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老板娘张悦,她还好吗?她和宋易的孩子,生下来了吗? 凌斓站在对面屋顶, 忽然看到一干男人气势汹汹地闯入非鱼客栈。 凌斓暗暗一惊, 觉得不妙,便跟了过去,站在门外听里面的动静。 “老板娘,这已经是最后期限了。你的客栈都已经倒闭了, 要么赶紧还债, 要么把店抵给我们掌柜。如果不还债也不肯交出店,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男人冷硬的声音传出来。 “我不走, 我不会把店交给你们!没有了客栈,他要是回来了,去哪里找我?他又该住哪里去?”张悦的声音带着不能抑止的哭泣。 “你说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你男人还不回来。他是不会回来了吧。”另一男人粗声粗气地说,带着恶劣的笑,“你说你男人这么多,搞得清这是谁的种吗?真的会有男人来认这个孩子吗?” “砰!”茶盏摔碎的声音。 凌斓朝里面望去。 “你们给我滚出去!滚!”老板娘厉声喊道,“我男人是绝顶高手,等他回来,一定会把你们这些人都杀掉!都杀掉!” “那个宋易是吗?听说他已经死......” 男人话未说完,张悦已反射般地扬起一个巴掌朝他甩过去。 那男人反应快,抓住张悦的手腕,一推,便将她推在了地上。 张悦牢牢捂住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你胡说!闭嘴!闭嘴!”嘴上虽然不相信,但老板娘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藏的悲哀和绝望,泪如雨下。 “我们也不想对孕妇动粗,老板娘你自己看着办,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明天若你还不走,就别怪我们请你离开了。” 那帮吆五喝六的男人走后,凌斓走进了客栈,扶起了仍坐在地上、神思恍惚的张悦。 “是你......”张悦看到你,不是不惊讶的,紧紧抓住她手臂:“宋易呢?宋易在哪里?” 凌斓环顾这凌乱萧条的客栈,不禁纳罕:“怎么会这样?你不是把这里经营得很好吗?” “最后一次见他,他说要去找你,与我彻底了断。他甚至不要我们的孩子,也要去找你!”张悦的语气带着深切的恨与痛,把凌斓的手臂抓得很痛。 “他走了,我根本无心经营。本来这家客栈,就是为他而开的。我想,等孩子生下来,他总会回来看一眼吧。我可以等!” 凌斓觉得又悲哀又生气,她用力拂掉张悦的手,大声说:“你不用等他了。他不会回来了!” “他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凌斓摇头:“没有!” 张悦并不相信,哀声相求:“凌姑娘,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可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他不能没有父亲。你离开宋易,好不好?你那么清傲的女子,怎么能容忍你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有孩子呢?” “没有没有,他真的没有跟我在一起!他死了,不会回来了。”凌斓痛苦地喊。 张悦倒退一步,睁大眼睛望着她,面如死灰。 凌斓不忍看她这样,转过了头去。 “怎么死的?”张悦声音颤抖。从凌斓口中听到这个事实,她无法再选择欺骗自己。 “你知道他是杀手吧。做任务时,遇到危险,失手殒命......”凌斓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可能的。他武功那么高,他还很聪明,做事向来周密,万无一失,他怎么可能失手!”张悦连连摇头,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不会失手,嗯?在你眼里,他是完美的,无所不能,是神,是不是?”凌斓叹息。这个女人,爱一个人到了盲目的地步,失去了自我。 “就算他没死,你也要搞清楚,他不会跟你在一起,他甚至不会认这个孩子!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这样的男人,你苦苦眷恋他做什么呢?”凌斓极力想让她清醒,不惜搬出最残酷的事实。 “你懂什么!你知道客栈名字的意思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别人都不会懂。只要爱他,便是我的快乐。”张悦流着眼泪,笑了。 凌斓摇摇头:“错了。你终是执着得到回馈的。” 张悦终于经受不起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与刺激,脸色煞白,一张脸看上去憔悴不堪,跟凌斓最初见到的那个风情明艳的老板娘判若两人。 孕妇不堪巨大的情绪波动,晕了过去。 凌斓吓到了,立刻把她从地上扶起。 第57章 当言颂看见凌斓把张悦带回了莲恒居的时候, 眉宇间露出不解之色。 言颂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状态的张悦:“为什么把她带来?” 凌斓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该把她送去哪,又不能不管她。” “为什么要管?” “是我杀了宋易。”凌斓心里有愧疚。 “所以呢?你杀不杀宋易跟这个女人有关系吗?”言颂发出一声冷笑,“他都不在乎她, 需要你在乎?” “至少, 她现在是个孕妇。”凌斓正色说。 她把张悦抱到床上放好, 对言颂道:“你懂医的, 帮她诊一下脉。” 言颂无奈,随意在张悦脉上一搭:“无碍, 很快就会醒。” “那就好。”凌斓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只能等她醒来,在做打算。” “杀宋易一事,主要在我,不需你一人承担。” 两人说着话, 走出了屋去。 待两人走后,张悦睁开眼睛, 陷在一个巨大的震惊里。刚才,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什么?是凌斓和她那个小白脸徒弟联手杀了宋易? 腹部一阵阵的痛向她袭来,打断她纷乱的思绪。 当凌斓发现时, 张悦已经已经痛得满头是汗, 面白如纸。 糟了,她听说过孕晚期的女人受到刺激会宫缩,这怕是要提前生了吧。 “言颂,她好像要生了, 怎么办?”凌斓有点慌。 言颂也没面对过这种场面, 也皱起了眉。 “你、你会接生吗?”凌斓抓着言颂衣袖。 言颂:“......” 被言颂用眼神杀了回去后,凌斓着急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那怎么办呢?” 言颂:“我也不知道。” 他们对这种事没有任何经验。 “去请产婆, 请产婆啊!”张悦在床上发出哀嚎。 “啊,对对!请产婆!”凌斓慌慌张张地就跑出门,不忘回头对言颂嘱咐一句:“你照看她一下。” 言颂看了一眼床上的张悦,汗水已经濡湿了她的额前的头发,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褥,似在极力忍受着某种痛苦。 言颂取了一根银针,朝她走过去。 看到他靠近,张悦立刻浑身充满警惕:“你做什么?”往床角缩了缩。 言颂淡漠地说:“试一下或许可以缓解你的痛。” “不需要!”不知为何,张悦看见他便觉一身寒意。 言颂什么也不说,收起了他的银针。 接下来任凭张悦痛得怎样呻。吟呼嚎,言颂只是坐在桌子旁静静地喝茶,脸上毫无表情。 凌斓抓着产婆来了。接下来,准备剪子、纱布、热水,手忙脚乱地做好产婆吩咐的所有事情后,她把现场交给产婆,和言颂一起坐在外面等。 凌斓听到张悦声嘶力竭的凄厉喊叫一波又一波,每次她一喊,产婆就会高声说,“不要喊,留着力气生”。但是,因为疼痛而发出喊叫是人的本能,哪里是能控制住的。凌斓从那声音中就能听出十二级的疼痛。以前,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场面。 她抓着言颂的手瑟瑟发抖:“可怕!果然,我坚定这辈子不生孩子是对的。” 言颂拍拍她的手,只是一笑。 张悦的喊叫一直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破晓之际,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黎明前的寂静。 凌斓立刻走进房间,产婆抱着一个女婴,告诉她:“生了,是个姑娘。” 凌斓瞅了一眼那襁褓中的粉团子,团子也睁着迷惑的眼睛打量着她,眉清目秀的,并不是她想象中新生儿又皱又丑的模样,她不禁有几分喜欢。 张悦已如脱了一层皮,产后虚弱,陷入昏睡中。凌斓看到床上的血迹,又看看张悦被汗水浸透的苍白的脸,第一次见证了分娩的残酷与伟大。 凌斓抱着又粉又糯的团子,爱不释手。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小孩子,现在却被打了脸。这世上怎么有新生儿那么可爱的生物!小小一团的身子,那么柔软,全然依仗你的保护。 言颂进屋来,看到她开心地逗弄婴儿,也凑了过去。婴儿对他露出天然的微笑,言颂也莫得一阵心软。在毫无意识间,他也回了婴儿一个微笑。 张悦一醒来便看到凌斓和言颂围着她的孩子,一阵心惊,全然不顾身体的虚弱,跑下床抢过她的孩子。 “你们,不要动我的孩子。”她一脸恐慌。一想到宋易是被这两人杀死的,张悦心里就一阵阵发寒。她很害怕他们也会对这孩子做什么。 “你快去躺着吧,”凌斓去扶她,“你身子太虚了,现在还不可以下床的。” 张悦反射一般地甩开她的手,战战兢兢地保护着孩子,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你......你们......离我的孩子远一点,不要伤害她!”她惊恐地喃喃着。 凌斓觉得她很奇怪。难不成产后的女人都有点神经敏感。被迫害妄想症? 为了让她平静下来,凌斓和言颂退出了房间。 一连几天,张悦都拒绝他们靠近她和她的孩子。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根本无法照料一个日夜啼哭的孩子。 凌斓很想帮她,但张悦似乎对她充满戒备。她整天处于高度的精神紧张中,凌斓觉得她可能得了产后抑郁症。 除了给她送水和食物,凌斓什么也做不了。 她问张悦:“你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以去?” “什么?”张悦一脸恍惚。 “我是说,你需要人照顾,这孩子也是。既然你抗拒我们,那我可以把你送去有人可以照顾你的地方。”凌斓说。 张悦只是簌簌地掉泪。 凌斓知道了,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天晚上,在张悦睡着的时候,凌斓进来为孩子换了块尿布。孩子醒来,正要啼哭,凌斓怕她吵醒疲惫已极的张悦,就抱着孩子轻轻安抚。 看着睡梦中的张悦脸上仍带着不安和忧虑,凌斓感叹,天下当母亲的,都是不易。 一直安抚了好久,才把那孩子哄睡着了。凌斓端详着摇篮里熟睡的婴儿,越发觉得可爱。鼻息声呼哧呼哧的,像个小动物。脑袋和身体连在一起,没有脖子。睡着时总是把小胳膊小腿蜷缩起来,像只小青蛙那样。那是她在母体里的姿势,初来乍到的她,还没有适应这世界。 坐在摇篮旁看了好久,看着婴儿可爱的睡姿,她也犯了困,伏在桌子上小憩。 张悦睁开眼睛时,看到伏在桌上睡着的凌斓。她走近她,发现她确实憩得很实。张悦死死地盯着她,内心恨意翻涌。这个女人,占据了她深爱的男人的心,最终却还将他杀死了。 张悦很想把她揪起来问她:“如果你不要那个男人,你给我啊!为什么要杀死他?” 她杀死的是这孩子的父亲,却还假惺惺地装作对她们母女好! 张悦恨得全身发抖,她已不能控制自己,抓起篮子里的剪刀,悄悄走到凌斓身边。她对准凌斓的脖子,正要刺下去。正在这时,言颂推门而入。 言颂见此情景大惊,他冲过去,在张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枚银针已刺入她喉咙。 张悦张着嘴巴,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手中的剪子掉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凌斓也惊醒了,睁大眼睛看着面目扭曲的张悦。 紧接着,言颂的第二枚针第三枚针纷纷刺入张悦的死穴,不带一丝手软和犹豫。张悦挣扎片刻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渐渐失去气息。 “言颂,你在做什么?”看着张悦在她面前死去,看着言颂狠厉的杀人手法,凌斓惊骇到无以复加,“你杀了她!” “对。”言颂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她该死。” “为什么?”凌斓脑子一片混乱。 言颂:“她要杀你!” “她要杀我?”凌斓一阵惊怔。看着地上的剪子,想到张悦这几天反常的精神状态,凌斓似乎明白了什么,长长一叹息:“但你也不必如此啊!” 她既难过又痛心:“阻止她就好,为什么痛下杀手?不过是个失去所爱的可怜女人,她的孩子才出世没几天......” “这又与我何干?她要杀你,我便杀她,我做错了吗?”言颂并不能理解。刚才,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杀意自己涌上来,驱使他做了这件事。但他并不认为哪里不对。 “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啊。你阻止她,以后我们远离她,就好了。她杀不了我。但是现在她死了。你看看这个孩子,才出生几天,就没有母亲了。”凌斓心中各种情绪纷杂,将她充斥地快要炸裂。 看着那恬静熟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言颂微微一怔。 “大不了,以后我们养她长大......”他说。 “然后呢,等她长大,再告诉她,你的双亲都是被我们杀的?”凌斓烦乱极了。 言颂沉默。 “什么时候,杀人对你而言,是件这么随便的事了?”她深深凝视着他,发问。 “你在生气?”言颂有一些忐忑,“我还是不懂,我做错什么?” 凌斓无力地坐下来,抱着头,心里难过极了。 这样的言颂,她很害怕她无法将他从名单上删除。终有一天,系统仍会叫她杀了他。 第58章 言颂蹲到她面前, 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在生我的气?我想保护你,我做错了吗?” 凌斓苦恼地摇摇头:“言颂,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我总有一天要离开啊!” “离开?” 这句话如在言颂内心投下一颗炸弹。言颂一震, 神色大变, “你要去哪?我一直有种感觉, 你会离开,可你到底要去哪里?你告诉我!” 凌斓无法告诉他, 如果他一直是这个样子,总有一天,系统会逼她亲手杀了他。 她很头疼,头疼到快要炸裂。 凌斓抱起地上的张悦,将她放到床上, 从她的脖子、后颈、太阳穴等处取下银针。 言颂下手,针针死穴。 趁着张悦还有体温, 凌斓将那孩子抱过来放在她母亲身边,做最后的温存。 凌斓出门去透气,走进竹林里。言颂追出来。 凌斓越走越快:“你不要跟着我,我想一个人走走。” 言颂不依, 紧紧跟着她。 凌斓无可奈何, 停下脚步。 言颂死死抱住她:“虽然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但如果你觉得我错了,我一定是错了。你怎么教训我都可以,但你不要走, 不要跟我生气!” “言颂, 我不是对你生气,”凌斓把头靠在他肩上, “我只希望你可以活下去,我也可以活下去。” 葬了张悦后,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凌斓眉宇间浓重的郁色让言颂很痛苦。 回到莲恒居,发现婴儿啼哭得厉害。 “她饿了。”凌斓抱起她,难过地说,“她母亲死了,谁来哺乳她呢?” 言颂默默看了凌斓一眼:“你有吗?” 有什么?凌斓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有奶水?额角巨汗:“......又不是我生的,我怎么会有!” 言颂:“那可以喂饭吗?” 凌斓:“她没有牙。” “那米汤呢?” “没有营养。” 婴儿一定要喝奶! 言颂去附近的农庄请来了一位乳娘。 乳娘唤作卢嫂,一个热情又话痨的妇人。一进门,便抱起啼哭的孩子哄了哄。似乎嗅到了她身上的母乳味,那娃娃顿时就不哭了。 “好漂亮的女娃儿哦,”卢嫂笑盈盈地瞅着怀里的娃娃,又看了看凌斓和言颂:“嗯,爹娘都好看。” 两人这就很尴尬了。凌斓咳了咳。言颂转头看向了别处。 “小郎君这么年轻就当了父亲,你可真行。”卢嫂子大大咧咧地朝言颂说道。 凌斓饶是心情沉重,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出来。 言颂看到她笑,紧绷的心也有了一丝松弛。 卢嫂又转向凌斓:“小娘子刚生完身体就恢复得那么好啊,身段也跟没生过似的,哎呀,底子太好了......”瞄了一眼她胸口:“不过,你这一看就是没奶水的。” 凌斓:“......” 这下轮到言颂笑她了。 “放心,交给我,保证给你们把娃奶得白白胖胖。”卢嫂拍了拍胸脯,“对了,这娃,叫什么名?” 凌斓怔了怔。是啊,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呢。 言颂看向她,似乎在等她给孩子一个名字。 凌斓沉吟片刻,便脱口道:“晓。”这孩子是在破晓之际出生的,宋晓。 “哦,晓晓姑娘,晓晓姑娘......”卢嫂眉开眼笑地逗着孩子。 卢嫂的到来,让他们之间凝重的气氛有了一丝缓和。但是当没了孩子的哭声与笑声,没了卢嫂的言笑逗哄,这个院子静下来的时候,两人也格外的安静。 夜里,等孩子跟卢嫂睡着之后,凌斓换上一身夜行衣,抓起她的剑,准备出门。 “你去哪?”言颂在她身后问。 “有点事。”她说。 “我也去。” “不必了。”她不想再让言颂参与任何与杀人有关的事。 “如果你不让我跟,那么,带上这个。”他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凌斓摊开手心一看,是一个小小的喷瓶。 “这是什么?”她问。 “是迷药,”言颂回答,“钱一元的配方。” 凌斓记得。当初抓了钱一元后,确实在他身上搜出很多邪门歪道的药物配方,其中有一张便是液体吸入性迷药的制作。 那些配方都交给了江馆主,凌斓不知道,言颂私自留下来那张迷药配方,在他学医之后,暗自制作。配方并不简单,经过多次试验后,他做出了这瓶迷药。 “朝对方喷就可以,我试过,很快的。”言颂告诉她。 “你试过?对谁试?” “我自己,”言颂笑了笑,“试过很多次。之前都不成功。” “你对自己喷迷药?”凌斓一怔。 “我一定要把它做出来。我想,你可以留着防身,或者对付敌人。”尤其是在经历宋易那件事之后,他更执着要做出这种药物性“武器”。如果她不得不做一个杀手,那么他希望她可以非常非常强大,强大到她以后不必再为任何任务而做违背意愿的事。 “我要跟他走”,当初这句她亲口说出的话,至今想来,仍觉五雷轰顶。他的后遗症仍未消除。 望着手里的这个喷瓶,凌斓鼻子泛酸。是,这么一瓶小小的东西藏在身上,打斗时确实是可以让她出奇制胜的武器。 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 她出门,纵身飞出院子,黑色的身影在夜色里迅速地消失。 第59章 凌斓行走在何府附近的房檐上, 终于感觉到一道敏锐的目光在牢牢抓着她。那双眼睛长在树枝上。 她在一颗高高的青桐上发现了站在上面的鹰。 “兄弟,上夜班呢?”凌斓朝他打招呼。显然人家早已注意到了她。 对方觑起眼睛打量她。 “下雪了诶,这么冷的天, 没日没夜的站岗, 你也太难了。工资多少?你其他同事还分早晚班吧, 你双倍工资吗?” 对方盯着她,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你是谁?”鹰问。 “我们同行,我也是何公子雇的影卫, 代号...雪山飞狐。”凌斓摆出一脸友好无害的微笑。 “......同行?”鹰摇摇头,“我见过你,在知味楼门口。” “哦,所以你也看到何公子与我们说过话吧。所以我受托来保护他。护卫不嫌多,是不是?” “雪山飞狐?”对方很迷惑, “未曾听闻。” “反正,我们是同行就对了。否则, 我怎会知道你们影卫的存在。” 鹰似乎有了一点相信,但怀疑仍占大半:“在你身份确认之前,任何形迹可疑之人,都要抓起来给东家。” “这个不急, 你不用抓, 我可以自己跟你去见东家。”凌斓伸手接了一片飘在半空中的雪花,“这么寒冷的夜,街上尚有一家未打烊的小酒馆,你不想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吗?长年在半空, 也下去接接地气吧。” 对这个提议, 鹰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心动,但很快冷了下来。 大哥真是太敬业了! 凌斓继续说:“鹰, 本该翱翔草原,搏击天空,你为什么被束缚在这里,过这种暗无天日的影卫生涯?” “呵,”鹰冷笑,“你说你也是影卫,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你还是个女子。” 嗯,很好,终于愿意跟她聊起来了。 凌斓从屋檐飞到了青桐上,做到鹰对面的树枝上。 因为她的状态太放松了,对于她的靠近,鹰警惕地提起他的一对银色鹰爪钩,但并未显露杀意。 “大家都是为了钱,哈哈,”凌斓抱着双臂,完全是一副来聊天的姿态,“这个何洛扬,真的很有钱,不是吗?” “那是自然,何家的财富,可抵半个国库。” “呵,半个国库。难怪出一天一万两的天价,眼睛也不眨。” “一万两?”鹰脸上出现惊疑之色:“他出你一天一万两?” “是啊。若不为这样的价,谁愿意大半夜冒着风雪在这守岗。鹰兄的身价,肯定在我之上吧。” 鹰铁着脸,不说话。 过了一会,凌斓听见他轻哼一声。 “满口胡言。龙也未必有一日万两的身价,你一个女子,凭什么?” 凌斓不喜欢他说这话的口气。没见识的,在她那个世界,女人工资比男人高比比皆是好吗? “鹰兄不相信?我这可是跟何公子签了字据的,你可以瞧一下。”凌斓作势从袖中掏字据。 鹰在旁看着,却不料她从袖中掏出的不是字据。他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感觉自己被什么水汽喷了一脸。立即戒备,举起鹰爪钩子朝凌斓袭去。 凌斓从一根树枝跃到另一根树枝上。只要拖延片刻就可以了,她不想与鹰打斗。影卫之首的龙肯定也在附近,若打斗,势必会把龙引过来。 没几分钟,鹰便如醉酒一般,身形摇晃。 “你是杀手?”鹰扶着树干,勉强支撑。 失去意识前,鹰试图放出信号引来同伴。 凌斓一掌将他从树上击落。 她扛起已昏迷的鹰,闪电般地离开。 将鹰结结实实地五花大绑后,扔在竹林深处的一所空竹屋里,上锁。这人,怕是要关上一段时间了。 做完这些后,她快速跑回莲恒居。 院里一灯未灭,言颂仍在等她。听到动静,他立即开门了。 凌斓忍不住钻进他怀里:“外面好冷,好冷。” “快进来。”他抱着她进屋。 两人相拥着,就很暖。这样能感受彼此体温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那一刻凌斓泄气了,妥协了。她不要他们之间有任何隔阂,任何心结。无论最终,言颂是怎样的言颂,她都敢去面对未知的任何命运。 都抛开吧。她只要现在,此时。 第60章 凌斓有点苦恼。这次的目标人物是何洛扬, 若任务得以完成,齐国首富被刺杀,将会是一件惊动整个京都的大案。 要完成任务, 也得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需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行。 竹林里还藏了个人。鹰被她用黑布蒙了眼睛, 用布条塞了嘴巴锁在竹屋里, 还要定时去给他送食物。 根本瞒不了言颂。她也不打算瞒他。 “那人是谁?”言颂问。 “是何洛扬雇佣的影卫之一。” “你这次, 要杀何洛扬?”言颂立刻猜到了,微微惊讶。 “是。”她坦白。 “你有什么组织吗?” 凌斓不语。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 就告诉我。若不想说,可以永远不说。”对于她的秘密,言颂一直是这样的态度。但他并非能容忍她所有的隐瞒。比如,她说,她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却不肯告诉他,她到底要去哪里! “是为了报酬吗?”他问:“若是, 我可以弄到钱,你不必去冒险。” “我做任务不是为了钱。”凌斓苦笑,她是为了命。报酬就是换回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言颂:“我猜也不是。” 不过,凌斓好奇:“你说, 你可以弄到钱?” “以前, 接触过的达官显贵并不少。通常他们随手一个打赏都价值不菲。那时我不知道钱对我有什么用处,我把那些财物都交给了一个人。他说,他不要我的钱。他替我暂存,等我以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再给我。那时候我没想过, 有一天我真的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是你那位义父?” “是。他出宫办差的时候, 就会来看我。若还有机会见他,我要把你带给他认识。”言颂郑重又茫然地说。 “好啊。”凌斓点点头。那位宫里的义父, 是他唯一有牵挂的人了吧。 四个影卫,抓了一个,还有三个要找出来,也是一番功夫。 言颂说,或许不用找,抓住放哨人就够了。 凌斓:“不用找?” 言颂:“并非什么场合他们都可以近身保护。” 所以,如果选择避开那几个影卫,她需要的是一个时机,一个场合。 没过多久,系统突然上线。 系统:“该动手了。” 凌斓:“嗯?” 系统:“三天后,翊王李昱与相国之女叶筠大婚。届时何洛扬也会去翊王府参加婚礼。” 凌斓一惊:“李昱和叶筠要成婚了?好快!” 随即又一惊:“等等,你要我在婚礼上动手?你疯了,这么多人?” 系统:“越是大庭广众,越是安全。” 凌斓:“我感觉你在坑我。” 系统:“借机行事。相信你可以出色地完成这次任务。” 第61章 皇子成婚是轰动京都的大事。 自返京后, 李昱便被封了翊王,有了自己的府邸。 李昱迎娶叶筠那一天,从相府到翊王府一路响着震耳的喜炮和礼乐, 街道两旁皆是围观群众的笑论声。 凌斓和言颂也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身着大红礼服的李昱接了新娘高头大马地行在队伍前头, 身姿英挺, 神采奕奕。 街上这么多人, 他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两个。 当然也是因为凌斓刻意站在了显眼的位置。 队伍经过他们身边时,李昱停了下来。他从马上下来, 走到他们面前。 “凌姑娘,颂兄弟,又遇见了,”李昱浅笑盈盈,“去府上喝杯喜酒吧。” 皇子亲自下马邀请, 这让周围群众的目光纷纷聚集在凌斓和言颂身上。 “好啊。”凌斓爽朗应道,“翊王殿下, 恭喜恭喜。” “那,府上见。”李昱回到了马上去。 喜轿中的叶筠偷偷掀起轿帘一角,瞥见了两人的身影。 王府内,一切仪式结束后, 新娘被送入洞房, 喜宴便开始了。宾客满座,觥筹交错。 凌斓和言颂坐在一个角落。 凌斓随便扫了一眼,便知在座的都是京都的大人物,想来皇亲国戚、富豪权贵之流都聚集在了今天的席上。 很容易就发现了何洛扬的身影。他从这桌转到那桌, 殷勤地向人敬酒, 攀结权贵。再有钱,也只是个商贾, 在满座王孙贵胄、文武官员面前,自是低了一等。 不知是进来了哪位权贵,在座诸君神色都变得恭谨起来。凌斓抬头望去,看到一个身着玄色镶金纹长袍的中年男子气势不凡地入场。新郎官李昱对他行了一礼,亲自请他入座。 C位上座。 凌斓的目光不由在那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忽然,那人一抬眼,直直地朝她望过来,带着凛冽的压迫感。 凌斓一惊,猝不及防地,隔了大半个厅堂与那人的目光一接。只觉一阵寒意。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凌斓蓦地转过头。 “江馆主!”她叫出来。再次见到江卓鸣,她很高兴。 “你们来了。”江卓鸣微笑说。 “叶姑娘的婚礼,我们不请自来啦。” “她本来就想邀请你们,但你们两个不知道躲到哪里过二人世界去了。”江卓鸣俯下身,在她耳边说:“新娘子无聊得很,来,陪她去说说话。” 凌斓起身,言颂也跟着起身。江卓鸣将他按回座上,笑着摇头:“除了新郎官,任何男子都不得进入那个新房。你就留在这里吧。” 凌斓再次朝上座的方向望去。那玄袍男人仿佛根本不曾注意过她,于座上宴饮。 她怀疑刚才的那道目光是幻觉。 凌斓随江卓鸣一起来到新房。丫鬟婆子已被叶筠都打发走了,屋里仅新娘子一个人。 盛装打扮的新嫁妇较从前的清灵少女更具一份顾盼生姿、风华绝代的美。凌斓发出惊叹。 “以后,可是个小女人了。”她笑。 叶筠却没有新妇的羞涩之态。她和江卓鸣,两人眉间都有一分凝重。 江卓鸣拉着凌斓坐下,问她:“刚刚,你在注意玹王?” “玹王?”凌斓怔了怔。 “我看见,你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凌斓顿时明白了。那位玄色长袍的男人,是玹王。 因为隔得远,相貌多少看得不清晰,但那份凌人的气势却是感受到了。 啊,她随即想到,言颂和他的生父竟是近在咫尺了! 江卓鸣注意到她的走神:“你在想什么?” 凌斓立刻回过神:“没什么啊。那位玹王,是李昱的叔叔吧?” “对,”叶筠点点头,深深凝眉:“那位皇叔,几次三番要致他于死地。” 凌斓一震,想到了那一次宋易的任务。 “你是知道的吧,”叶筠看向她,用询问的目光:“听李昱说,你替他杀死了一名欲行刺他的杀手,是不是?” 既然都知道了,凌斓不否认。 “那个杀手叫作宋易,是那天来颐元馆带走你的人。你们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叶筠继续说。 “是,他是我师兄。”凌斓坦然承认。 “小凌,我们是相信你的。但我们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你愿意为了李昱,杀掉你的师兄?”江卓鸣的语气严肃郑重而不失温和。 凌斓内心:系统要我杀,我不得不杀。 “我的父亲,叫凌瑞。”犹豫半晌,她开口。 系统嘱咐过她,若李昱问起她的身份,就告诉他这句话。 江馆主和叶筠,都是李昱的自己人了吧。告诉她们也是一样的。 “凌瑞,凌将军?”江卓鸣颇有一分震惊,“你是凌将军的女儿?” “是。”凌斓点点头。那其实,就是原主的身份。 系统给她的资料里,关于原主的身世,只有短短几句话。她出身将门,父亲曾是手握兵权的一国大将凌瑞。凌瑞卷入皇帝与太后的争斗中,因坚定不移地维护君权,而被太后和玹王联合陷害谋反,满门皆灭。原主当时年幼,被护卫救下托予江湖人抚养。 “原来是将门之后,”江卓鸣恍然,面带一丝怅然:“难怪武功那么高。” “你不怀疑我说的话?”凌斓心中有一丝感动。这件事非同小可,但江馆主对她,似乎不存在任何怀疑。 “因为你也相信我,不是吗?”江卓鸣深深看着她,“否则,谁会冒认罪臣之女,说出这样危险的身世呢?”这无疑也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叶筠年轻,并不清楚当年的凌家发生过什么。但因为江卓鸣的相信,她也毫无保留的选择相信。 因为信任,凌斓与她们的关系,突然有了一个跨度很大的发展。 门口传来婆子低低的声音:“王妃,该准备洗漱了。一会王爷待客结束,就该过来了。” 屋里的三人都知这样的谈话不便再继续。 “我该走了,”凌斓说,“新婚之夜,想这些做什么呢?” 突然凑到叶筠耳边,悄悄地:“以后是不是跟他一条心,还得看他今晚的表现不是?” 江卓鸣在一旁听到了,也忍不住笑:“啊,对,小凌总是跟我想的一样。” 叶筠顿时脸颊烧得通红。 在被骂出去之前,凌斓自己麻利地滚出了房间。 离开新房后,凌斓的心沉了下去。 今夜,将是他们不宁静的新婚之夜! 凌斓突然犹豫了。她很想问系统,她真的要在今晚动手吗?在这个府邸里? 会牵连他们吗? 错过今晚,似乎很难再寻好的时机。 系统仿佛感应到她的召唤,突然出声。 “就在今夜,按你的计划来。” 作者有话要说: 鸽了几天,小天使都跑光了吗?我又要单机了吗?作者流下了自作自受的泪水,唔~~ 第62章 席间何洛扬出来解手, 忽听到有人叫他。 “何公子。” 何洛扬转头望去,只见言颂抱着双臂,站在暗处, 仿佛专门在那等他。 “言颂, ”何洛扬睁着迷离的醉眼, 盯着他:“你怎么在这?” “何公子, 我家大人想跟你谈比生意。”言颂说。 “你家大人?”何洛扬意外,然后了解地笑了笑:“言颂, 你现在伺候的又是哪家主子呢?” “公子见了便知。” “谈什么生意?” “乌香。” 何洛扬一震,眼睛亮起来,略作思忖后,便跟着言颂而去。 翊王府很大。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处处悬灯结彩。 言颂引着何洛扬, 穿过灯火通明的地带,走过一条小桥, 引向僻静幽暗处的一座凉亭。 凌斓就坐在那里。 “何公子,过来跟你谈一比大买卖。”凌斓呼唤他。 “女人?”何洛扬听到声音先是一怔,慢慢走近了些,看清了凌斓。他诧异, 回头冲言颂道:“诶, 这就是你家大人?”随即带着不怀好意的调侃:“哦......莫不是妻主大人?言颂,你不做娈童了,开始当男宠了吗......” 凌斓微微动了动手指。一个硬物突然飞入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瞬间不能再说话。何洛扬掐着自己脖子一通猛烈的咳嗽, 才将那东西咳出来, 是一颗硬枣。 何洛扬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对我动手?” “我不只要动手。”凌斓嘴角一丝冷笑, 向他逼近:“为坐上家主之位,谋害兄长,逼死生父的,可是你?” 何洛扬浑身一震,声音发颤:“你、你究竟是何人?” “勾结朝廷党派,行。贿高官,走私乌香的,可是你?”凌斓继续发问,“生活糜烂,敛财无度,为谋利不择手段的,可是你?” 何洛扬感到一阵惊恐,转身欲跑。 凌斓抓住他的肩,将他紧紧扣住,另一只手扼上他的喉咙。 忽然于幽暗处闪现另一个人影。一条带风的鞭子甩过来,牢牢缠住了她扣在何洛扬肩上的手腕。 鞭子那头一用力,被缠住的手腕便被牵扯了过去,连带她整个人都几乎倾倒。 何洛扬趁机从她手里逃脱,惊慌失措地往大堂的方向奔去。 凌斓被执鞭人缠住,无法追上去。夜色中那软鞭泛着银色的光,仿佛一条会游动的蛇,将她的手腕越缠越紧。 她用另一只手抓住鞭子,用力一拉,那鞭子的主人便靠近了。 凌斓看清了。这不是今晚一直跟在何洛扬身边的小丫鬟?凌斓在席上见过她,干干瘦瘦一小姑娘,总是低着头,完全不起眼。虽然贴身随侍何洛扬,但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凌斓并未多加注意。 接下来的相持,无论凌斓怎么抓住那银鞭,那鞭子都会像活物一样从她手里游走。 一个丫鬟,竟有这等身手! 不。凌斓随即意识到,那不是丫鬟,是影卫四号,蛇。 再打下去,何洛扬就要跑没影了。 凌斓将手伸进袖筒,握住了藏在里面的小喷瓶。 她故作失手,任那银鞭缠住她的腰,将她甩飞出去。半空中,她足尖在树枝上一点,一个回身直向“蛇”扑去。 “三,二,一!” 看着小丫鬟倒下,凌斓嘴角一弯,将小迷药收了进去。言颂做的这个宝贝,实在太好用了。就是量有点少,都快用完了。 何洛阳慌慌张张地跑出小径,迎面撞在了言颂身上,猛的摔坐在地。 言颂伸手去扶他,何洛扬看见他,如见毒蛇一般,双手撑着地不断后退。 “言颂,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你为何要害我?” “我也不知道啊,”言颂眼睛在夜色下闪着微微的冷光,淡淡道:“她要杀你,便杀吧。” 说话间,指缝里的银针已直直刺入何洛扬头顶。 何洛扬不知发生什么,只觉言颂的手覆在他的头顶上,让他的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他推开言颂,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言颂并未追上去,看到凌斓迎面而来,用眼神示意何洛扬逃去的方向。 片刻之后,随着湖面突然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声,他们听到从院中传来的惊呼声:“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大堂的宴席仍在进行,因这一声惊呼,顿时一片哗然。 很快,湖边围了一圈人。 何洛扬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没了气息。 凌斓和言颂远远地站在外围,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这、这不是何公子吗?” “何公子怎么会落水?” “大概是喝多了,出来解手,不慎掉了下去。” “可有人看见何公子是如何落的水?”李昱的声音突破众人纷杂的议论,高声问道。 一小厮答:“刚才我看见何公子在湖边行走,趔趔趄趄,身形摇晃,一手捂着自己的头,确实是喝醉酒的模样。突然身子一歪,便栽进了湖水里。” 如此一来,何公子酒后不慎落水成了定论。 没有人知道,最终把他推入水中的,是凌斓催动内力于暗中发出的一颗石子。 凌斓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又返回凉亭。附近找了一圈,已不见那个昏迷的影卫。吸入迷药后,不可能那么快醒来。她为何消失了? 凌斓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夜,他们在莲恒居遇袭。黑衣人挟制了卢嫂和晓晓,凌斓放弃了抵抗。头上被人用刀柄重重一击,她失去了意识。 第63章 凌斓睁开眼, 四周光线暗淡,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言颂抱着她, 静静地靠墙而坐。 凌斓蓦地坐起身子, 观望四周, 发现他们被关在一间空荡荡的暗室里。 “是谁抓了我们?”凌斓十分困惑。 言颂摇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 凌斓用力拍了拍暗室紧锁的门, 但无人来回应。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凌斓思索着,莫不是杀何洛扬的时候被什么人盯上了。他们就是在那之后的当晚遇袭的。 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不禁在室内徘徊。 突然发现言颂一直很沉静地坐在那, 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对眼前的处境十分漠然。 凌斓停了下来,坐到他身边,低叹一声:“我连累了你。” “挺好。”言颂却淡淡然地说。 “嗯?”她不解。 言颂转过头,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身边的她:“我们会被杀掉吗?” 凌斓一怔。虽然眼前的情况诡异莫测, 但她还没想过死。 “要是死了,也挺好的吧。”他说, 漆黑的瞳孔显得空洞而茫然。 “不会的,言颂,”凌斓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会好好的。” “好好的?”他轻轻一笑, 凝视她, “你不是说,你总有一天会离开吗?我们会好好的吗?” 凌斓不由怔住。这才知道,原来那句话,已成为埋在他心里的炸弹, 随时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她心头一痛, 无法直面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 “所以, 是真的?”她的神情,让他心中更加了然。 她只能以沉默回应。 言颂反而笑了:“那现在死了,也挺好的。至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好过有一天你突然消失。”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困住。凌斓抱着双膝,将自己蜷缩起来。言颂,他甚至希望跟她一起死! 言颂捧起她的脸,冰凉的指尖划过她脸颊:“你害怕吗?” “什么?” “害怕跟我一起死?” 凌斓震动,无法言语。对死,人都有本能的恐惧,她当然也是。但此刻,她在言颂的眼睛里,却看到了渴望。 她有一瞬的崩溃,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说:“即使有一天,我们分开,我在另一个地方,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你可以,是不是?没有我,你也可以好好的!”他握着她的双肩,不能自抑地越抓越紧:“但我不可以,我不行啊!我怎么办,啊?” “你可以的,言颂,”她的眼泪划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我们的生命里,注定会有很多过客......” “过客?”他喃喃。 再刻骨铭心,留不住的,终究只是过客! “你一开始,就把我当过客,是不是?”言颂的眼睛微微发红。 他的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悲哀和绝望,让她心碎。 “一开始我并未想过......”凌斓闭上眼睛,摇头。相爱是始料未及的事。至于后来的步步深陷,皆是身不由己。 暗室里,长久的沉默。 开门声打破了这一刻死一样的沉寂。 铁锁被人打开了。两个武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对凌斓道:“主子要见你。” 凌斓倏地站起来:“好。”她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主子把他们关在这。 她的双手被缚上了锁链,她没有反抗。她知道,落在人家手里,做这种反抗并没有什么用。 被带走前,她回头深深看了言颂一眼。言颂也看着她。他的眼里是一片灰烬。 第64章 凌斓被带到另一个密室。一个深色便衣男子坐在里面, 似乎在等她。 “王爷,人已带到。”武士朝那人行礼道。 男人负着双手,起身朝凌斓走来。 凌斓认得他, 他是玹王。 所以, 把她和言颂抓来的人是玹王? 养尊处优的人总是保养得很好, 玹王看上去还很年轻。光看仪容, 透着股清雅高贵的书卷味,但身上的气息却具有十足的危险性和压迫感。当他靠近的时候, 凌斓下意识地浑身充满戒备。 玹王走到她面前,目光带着一丝探寻,打量着她。 “是你杀了何洛扬?”玹王缓缓开口。 凌斓顿时一惊,故作镇定地笑了笑:“王爷在说什么?我只是去喝杯喜酒,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呢?何公子失足落水, 是有人目击的啊。” 玹王从鼻腔发出一声轻笑,突然抓住她右手手腕, 捋起袖子。 她的手腕上赫然有几道红色的鞭痕,那是她被影卫“蛇”的鞭子缠住手腕时留下的。 “银鳞鞭的痕迹,你与影卫交过手,这便是证据。”玹王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习武之人, 身上带这样那样的伤很正常吧。影卫?谁的影卫?” 证据什么的, 赖就是了。这么大的罪名,要她轻易承认是不可能的。 “宋易也是你杀的?”玹王并不理会她的抵赖,袖子一拂,声音中带了更大的威慑。 凌斓明白了。早在她杀掉宋易之后, 玹王就在暗中查到她了吧。昨夜她即使没有对何洛扬出手, 迟早也会落在玹王的手里。 玹王盯着她:“我原以为,宋易已是最厉害的杀手。没想到, 姑娘手段更高。你既与宋易是同门,为什么不能一起投于我的门下,却要效忠那李昱?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 “王爷既然把我调查得很清楚了,那怎会不知道,我与七皇子并不相熟,更谈不上效忠。我只是刚好认识他的妻子罢了。”凌斓听出来,玹王是把她当作李昱的人了。 “不相熟?祁山灭匪,难道没有你的功劳?杀宋易,不是为了救他?杀何洛扬,不是受他指使?” “王爷不要作凭空的想象。宋易是我师兄,我杀他作什么?何公子之死,明明白白是落水。王爷把我私囚在此,若想审犯人,也有专门的部门,为何要王爷代劳?” “你这抵赖的功夫倒和杀人的水平一样是一流,”玹王露出讥讽的笑,“你是觉得我该送你去刑部受审吗?你倒是提醒我了,刑部审犯人那一套,我可以学学。” 凌斓不寒而栗。 玹王不动声色地下了个命令,随即一套刑具便戴在了凌斓的手腕和脚踝上。 “这一夹棍下去,你的腕骨和踝骨都会碎裂,痛不欲生不说,你这一身武功可就白废了。”玹王再看她一眼,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凌斓这个时候心里也发颤。这古代的酷刑,哪里有一点人道可言!她得承认她可没有革。命烈士的毅志。 “系统系统系统!救命救命救命!”凌斓在心中疯狂呼叫系统。 玹王捕捉到她脸上的一丝怯色,嘴角讥诮更盛:“若坦白承认杀了何洛扬,是奉翊王之命,我即刻送你去刑部按个手印即可结案,倒也可以免了这些步骤。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叫一个姑娘家承受这些。” 凌斓懂了。说到底,玹王要对付的还是李昱。但杀何洛扬一事,确非受李昱之命,她没道理栽到他头上。 因她迟迟不回应,玹王失去了耐心,一挥手,下了指示。那些安在她双手和双脚上的刑具瞬间收紧了,凌斓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直冲她的天灵盖。 好像听到自己骨头被碎裂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地刺激着她的神经,承受到一定程度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伏在地上,迷迷糊糊听到玹王说:“不是还有一个吗?也带过来。总有一个会认吧。” 凌斓一个激灵,瞬间又清醒了。言颂?不可以!不可以叫言颂也承受这些,绝对不可以! “与他无关!”凌斓急喊,“他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哦?看起来很紧张你的情郎啊。那就更好办了。”玹王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武士便知该怎么做了。 凌斓脑子里一片混乱。疼痛带来的虚乏让她无力思考。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言颂他是你儿子,亲生的!不要伤害他......” 第65章 “你还记得慈安宫的宫女兰桑吗?那是言颂的母亲。” 这是凌斓陷入昏迷前最后一句话。她没有看到玹王脸上震动的神色。 凌斓再次恢复意识时, 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暗室里。但只有她一个人,言颂不知所踪。 她想坐起身,手一用力, 腕处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传遍全身, 让她差点又晕厥过去。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 黯然神伤, 这双手难道就此废掉了吗? “叮--” 系统:“还是可以治好的。” 凌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宿主?”一股怨气。 系统:“不过是受一点磨难。” 凌斓:“受一点?我都快变残废了!人家宿主做任务,要攻略有攻略, 要外挂有外挂,要金手指有金手指!你什么都不帮我!我太难了!” 系统:“人总要学着自己成长。” 凌斓:“......再成长就死掉了。”她靠着墙,苦笑。 系统:“不要泄气。” 凌斓:“我没有关系,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但是言颂呢?你告诉我,他会没事的吧。他现在在哪里?” 系统:“他被关在另一个房间。玹王把你们分开了。” 凌斓:“他是否相信了我说的话, 相信言颂是他的儿子?” 系统:“你觉得呢?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儿子,他会信吗?” 凌斓:“他完全不记得大明湖畔的宫女了?” 系统:“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当年的玹王, 还很年轻,兰桑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子。言颂的母亲兰桑,是慈安宫最漂亮的一位宫女。正是因为她的美貌,给她带来了灾难。” 凌斓:“既然动心, 为什么在占有之后那么无情?” 系统:“只是个卑微的宫女, 就算惊艳过他,在得手之后,就不会再有更多的兴趣。” 凌斓:“那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言颂是他的孩子?” 系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凌斓:“当然。这是现在唯一能保全他的办法。” 系统:“宦官闫喜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还有一点很强的说服力, 言颂的容貌, 像极了他的母亲。” 凌斓:“我明白了。” 凌斓再次见到玹王,她开口先问:“言颂在哪?” 玹王没有回答她, 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好整以暇道:“原来作为一个杀手,还要具备编故事的技能。很好,我喜欢听故事。把你未说完的故事说下去。” “言颂他确实是你跟兰桑的孩子,”凌斓不徐不疾地说,“十八年前,太后身边的侍女兰桑,王爷你不记得了吗?每次你去慈安宫请安,总会不自禁多看她几眼。” 看到玹王脸上神色微动,凌斓继续往下说:“十八年前的太后寿宴,你借醉酒占有了兰桑。王爷记得的,对吗?在那之后,兰桑便怀了孩子,生下了言颂。” 玹王嗤笑一声:“满嘴胡言。兰桑没过多久就意外身亡,她哪里生过孩子!” “关于这件事,有个人比我了解得更清楚,宫里的闫喜闫公公。” 玹王陷入了沉思。 凌斓又被关了起来。这一次,她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徒有四壁的密室里。很长时间,关在那个暗室里,分不清昼夜,也不知今夕何夕。 幽闭的空间,绝对的死寂。一切都是静止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凌斓突然意识到,这种幽禁,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玹王不再对她的身体施刑,而试图用这种无穷无尽的虚无的时间和空间和摧毁她的意志。尤其是她还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 她没有再见到言颂。 她总在呼唤系统。 系统只出现了一次:“我已经帮过你了。余下的,要靠你自己。” 凌斓:“我只想知道,言颂怎么样了?” 系统在她脑海里投放一段画面。 玹王果然将闫喜传来了王府。 在一个房间里,言颂见到了他的义父闫喜公公。 闫喜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他并没有太大的震惊,而像是陷在另一种无法自拔的思绪里,神情沉郁。 “你母亲生下你后,身体十分虚弱。我曾问她,要将这个孩子怎么办。她说,虽然痴心妄想,但她还是希望有一天王爷可以认回这个孩子。我说,让他当个普通人不好吗?她摇头。她的一生都很艰难,入宫后因为过人之姿而处处受人敌对排挤,日子也不好过。她希望你不要像她一样,因为卑微,一生受人践踏。” 闫喜这番话,使言颂的眼神有了波澜。 言颂被带去见玹王。玹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言颂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玹王微微一笑:“看你的眼睛,我便知道,你与我相似。我们是一类人。” 画面结束。 凌斓知道,她成功了。 但有一份更深的沉重和忧虑在她心中慢慢漾开来。 “什么你与我相似,我们是一类人?”她用手捶地,“言颂才不会跟他一类人。” 她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手一用力,剧痛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笑了。有痛觉也是好的,至少让她感觉自己还是活的。 系统消失后,狭小幽闭的空间,一片空白,只剩令人窒息的沉寂和无穷无尽的空虚。 她觉得自己迟早会崩溃。 她渐渐拒绝食物和水,意识越来越昏沉。 直到那个晚上,在绝对的寂静中,她听到了一阵杂乱而隐秘的脚步声破门而入。 第66章 被带出暗室后的第二天, 凌斓的眼睛还有点不能适应光线。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昼夜不分、也无法计算时间的暗室里呆了多久。江卓鸣告诉她,距离李昱大婚,已过去十五天。 十五天啊。她被关在那个匣子一样的密闭空间里整整十五天,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要不怎么说玹王是个狼人, 利用绝对幽闭之法摧残人的意志简直是纳粹手段。 出来后的几天, 她都有点精神恍惚。她只知道, 那一夜闯入玹王府将她从暗室带走的几个蒙面黑衣人是李昱和他的护卫。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畅通无阻并且拥有暗室的钥匙,她已猜到了是言颂的布局。 的确是言颂暗中联络江卓鸣等人营救她的。 “七皇子......不是, 翊王殿下为什么愿意涉险救我?”凌斓问。 江卓鸣一边往她的手腕上敷膏药,一边说:“李昱已知道你是忠烈之后,也明白了为什么你会在暗中帮他的缘由。他当然要来救你。” “什么缘由?”凌斓不解。 “李昱与你的兄长凌宇曾是知交。很明显,只有李昱登位才可能为你们凌家翻案,所以你在暗中相助他。”江卓鸣说, “包括这次杀何洛扬。也是为了他,对不对?” “诶?” “李昱本就有心除掉何洛扬, 你替他代劳了。何洛扬一死,玹王失去一条臂膀。” 凌斓陷入深思。虽然她知道一切都是系统的安排,不过,如果原主有这样一段身世, 那么她作为占用她身子的人, 似乎也有义务为她的家族尽一份力。 “现在话都说明白了,你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以后,你便是我们自己人。”江卓鸣敷完膏药,为她的双腕缠上绷带, “会很痛, 你忍一忍。你的腕骨和踝骨尽碎,只怕很长一段时间, 你都无法使用你的手和脚。” “哦,瘫痪了的意思。谁伺候我?”凌斓苦笑一声。 “你就在这京都颐元馆里,好好养伤。我会把你治好。”江卓鸣拍了拍她的肩。 “若玹王再派人把我抓去怎么办?”凌斓不禁担忧。 “何洛扬死因,归为失足落水,已结案。那名影卫已被李昱除掉,没有人可以证明何洛扬之死与你有关。官府不来抓人,谁又能将你带走?且李昱也在颐元馆布置了高手护卫。放心,这里不是你住的那个郊野小院,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掳人。”江卓鸣安抚她。 凌斓还有个疑惑:“江馆主,你不是在宫里给皇帝陛下治病吗?他的身子医好了吗?” 江卓鸣沉沉叹了一声,摇头:“陛下身子并无起色。玹王以侍疾之名,将陛下隔离,除了太后安排的医者,谁都无法靠近陛下。除了最初的那几天,之后我都没有再见过陛下。” “太后和玹王,他们要做什么?”凌斓感觉到形势的严重。 江卓鸣眉头锁着深重的愁绪:“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乌香控制陛下,让陛下染上乌香之瘾,身子越来越虚弱。慢慢的他们便可架空陛下,母子俩联手揽断朝政。极有可能,在陛下西去后,玹王会在太后的支持下越过陛下的所有子嗣而继位。” 凌斓听不懂了:“太后与玹王是母子,与皇帝就不是?为什么联手对付他?” “当今圣上并非太后所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江卓鸣奇怪地看了凌斓一眼:“玹王是太后唯一的子嗣。” “也就是说,玹王是太后唯一嫡子?那为什么当初继位的不是玹王?”凌斓深深纳罕。 “在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因多年没有诞下子嗣,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将妃嫔之子收入自己名下抚养。那位妃嫔之子就成了皇后名义上的嫡子。后来,皇后诞下了亲子,也就是玹王李恪,自然想让亲子成为太子。于是便觉养子碍眼,有了嫌隙,处处猜忌他。但因为当时养子已十分优秀,而玹王年幼,先帝在抱病之下,立了那位养子为太子。他就是当今圣上。” 凌斓明白了:“也就是说,玹王如果早出生几年,现在在位子上的人就是他了。” 江卓鸣点点头:“陛下继位多少年,就与太后与玹王的势力斗争了多少年。他真的很累,很难。如今,他垮下去了。李昱是唯一的希望。”她望向窗外,外面是一片朗朗晴空。 “多少阴云藏于这片晴空之后。这京都,快变天了。”她的声音异常低沉。 凌斓突然很害怕:“言颂呢?言颂在哪里?”她习惯他们总是在一起。这一次,他们分开太久了,她很不安。她才发现,没有他在身边,她的心很空,很慌乱。 “言颂他,似乎成了玹王府的新贵。”江卓鸣很迷惑:“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我在这里吗?”凌斓低声问。 “他知道。”江卓鸣肯定地告诉她。 “那他为什么不来?”她声音虚弱地喃喃。 “我也觉得奇怪。你对他,不是最重要的人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半晌,凌斓苦笑着从压抑的胸腔吐出几个字:“他要离开我了。” 言颂总说,“你不能不要我”。他毫无保留地把所有主动权交给她,让自己处于弱势的那一方。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言颂会拿回他的主动权。 “若言颂跟了玹王,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他便于你们为敌?”她问江卓鸣。 江卓鸣凝视着她:“也是与你为敌,不是吗?” 凌斓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言颂若跟着玹王,势必黑化值蹭蹭地往上飙。她永远无法将他从系统的名单里抹去。 他们之间便只剩下一条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因为凌斓将要一段时间无法行走, 燕小山为她做了个轮椅。 一个人的时候,她坐在庭院里,看到庭前的杏树结了白色的花苞。 京都有了一丝春的气息。 而她的心却停留在了寒冬。 她总是在等言颂。始终不相信, 他不会再回来她身边。 李昱和叶筠来看她, 给她带来言颂的消息。玹王并未在名分上正式承认言颂, 毕竟言颂的身世是不便公开的, 但一些重要的场合和活动,玹王都带着他出席。前几天的开春狩猎, 言颂也参与了,风采于一众王孙公子中脱颖而出。 “陛下病重,王孙贵胄还有心思组织狩猎。”叶筠摇着头,闷闷道。 “这也是父皇的意思。表面上总还要维持风平浪静的模样,以免引起朝堂的动乱。”李昱凝着眉头, 神色沉重。 “看得出来,玹王在培养言颂。”过了一会, 李昱若有所思地开口。 江卓鸣认同地点点头:“玹王子嗣单薄,两个儿子并不出色,庸碌纨绔。世子李瑾更是令他失望。而言颂明显与他们不同。玹王会对他另眼相看,我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 言颂已经同我们划清界限了吗?”叶筠仍是难以置信, 困惑地看向轮椅上的凌斓:“可是,你在这啊,他为什么会去别人那里?” “那不是别人,是他生父。”凌斓面沉如水, 神思恹恹。 “那又怎样, 半路冒出来的生父?”叶筠不以为然地一笑:“你可是他的全世界。” “我不是。”凌斓嘴角一抹惨淡的微笑。 “你是!”叶筠非常肯定,“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也从未掩饰过这一点。能让他下定决心离开你, 一定是他的世界发生了崩塌。” 崩塌? 凌斓内心一震,陷入了恍惚。 “你一开始,就把我当过客,是不是?” 一起关在密室里时,言颂抓着她的肩膀说出的这句话,突然在她脑海里回响。他喑哑的声音、泛红的眼眶都让她的心脏猛地一阵抽痛。 换药的时候,江卓鸣再小心翼翼,只要碰到她碎裂的骨骼,还是让她痛入肺腑。加上膏药渗入的作用,刚敷完药她总要承受一阵难熬的疼痛。 江馆主给了她一碗麻沸汤止痛,她喝完后,便陷入沉沉的昏睡。 做了很多梦,都与言颂有关。梦境里的画面,都是他们在一起时的经历。她穿来这个世界后,所有的回忆,都与言颂有关。 月光下,第一眼惊艳她的少年。 离开南院后,他发誓追随她的宣言,“从今往后,我是你的。” 他的告白“你不能不要我”和他留在她指尖上的吻。 祁山的夜晚突然出现的熟悉的身影。 他亲手为她剥的烤地瓜。 两人一屋的世界里,他为她而抚的琴声。 然而,画面的最后是他们在密室里长久的静默。 醒来的时候,凌斓的眼角一片冰凉。 他们也曾为胶漆,如今却只在梦中寻觅。 抬手想抹去眼角的泪迹,随即感觉到她的手心留着一丝温暖,那是被人握过的温暖。 她甚至能感受到留在她手背上的仍有余温的吻。 “言颂,是你来过了!”她直觉地喊,不顾一切地下床去寻找他的踪迹。然而她根本无法站立,一下床便撞到了桌椅,跌倒在地上。 江卓鸣听到动静跑进来,忙将她扶起:“怎么了?” “是不是言颂来过了?”她着急地问。 “当然没有啊,”江卓鸣打量着她,“你梦到他了吗?” “不,他来过了,”凌斓看着自己的手,十分笃定,“他一定是来过了!” 江卓鸣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深深叹息。 又一个黄昏,凌斓独自坐在庭院里发呆,伸手接住了一片随风飘落的樱花。 江卓鸣过来,摇头:“别总是到院子里吹风,现在的天还是很凉的。”说着欲把她推回屋里去。 凌斓阻止她:“让我再看会樱花。” 看着她这副恹恹沉静的模样,江卓鸣感慨:“小凌,你跟我最初认识的时候,变了很多。” 凌斓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我是病人嘛,瘫痪了都,还不允许我丧一丧?”抬头冲她笑了笑:“放心,有神医在,我一定满血复活。” “神医也治不好你心头之疾。” 凌斓垂下了眼眸。 有人远远地呼唤“江馆主”,江卓鸣便离去忙自己的事。 凌斓看到院子一角正煎着一炉药,已经沸腾了,锅盖微微颤动着,煎药的学徒却不知去了何处。 她勉强转动轮椅,吃力地往那药炉驶去。腕上的伤并未恢复,她根本提不了药罐这样沉重的东西,但她明知如此,却毫不犹豫地揭开盖子,握住罐子的手柄,试图将里面的药倒进碗里。 还是握不住,滚烫的药大量洒了出来,洒在她的身上、手上,罐子摔落到地上。 烫伤的疼痛让她失声喊了出来。 一个身影飞快地从回廊转角处冲出来,跑到她的轮椅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双手。 凌斓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这一刻忘记了疼痛,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你来了。” 言颂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眉头紧紧蹙起:“你在做什么?你故意烫伤你自己?” 为了让他现身。 “那天,你也来过,是不是?”她就知道,那不是她的梦境,也不是她的臆想。 言颂起身,转身欲走。 凌斓下意识地去追,走不了两步,整个人便跌倒在地上。 言颂抗拒回头,但他抗拒不了自己走向她的本能。头一次他感觉到他的理智支配不了他的行为。因为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转身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回到轮椅上。 凌斓趁机抓住他的手,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释放她所有的感情:“言颂,我很想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她看到言颂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炙热,渐渐的便冷了下来。 “如果我也这样对你说,不要走,不要离开,你会答应我吗?”他说。 见她不回应,他继续说:“你不会,是不是?你仍然会离开。因为,一开始你就认定,你我只是彼此的过客。我可以容忍你对我一直有秘密,但我无法忍受,我只是你生命里可有可无的人。” “我并不想对你有秘密,但有些事,即使我对你解释,你也不会相信。我并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离开,那也是身不由己的事。” “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哪里?” “......一个遥远的地方。” “你编出来的故乡是吗?”言颂发出一声嗤笑,“我已经知道你是凌家的女儿,你就出生在这京都。不过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摆脱我,何必费尽心思编故事。” “不是这样的......”凌斓痛苦地摇摇头,但她无法解释。 “既然无法做到陪我永久,那我们便彼此退出吧。我要有我自己的人生,与你无关的人生。我想试一试,没有你,我到底可不可以好好的活着。”言颂越来越冷淡的语气里带着不可逆转的决绝。 “那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呢?”凌斓声音哑然。 言颂一怔,长久无奈地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宿命。 “就像小红丸的毒,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解除的。” 他经历过多少次噬骨的疼痛,才彻底解了小红丸的毒。 而她对他而言,是比小红丸更烈的毒。 戒掉她,无法一蹴而就。 他欲抽回他的手,但她仍紧紧地抓住不松开,用尽所有力气。 凌斓多用力一分,腕骨的疼痛就强烈一分。她已疼得面色发白,额角沁出细汗,却仍是不放开他的手。 “言颂,听我说,你可以离开我,可以有你自己的人生,但你不要跟着玹王。” “不是你让他认我的吗?” “当时情非得已。现在我们脱身了,你不要再回去。” “像你一样,认李昱作主子吗?”言颂的声音低沉而漠然。 凌斓一怔。连言颂也认为,她是在为李昱效命。 “我不会再认任何人为主子。我要做自己的主宰。” 他的话冷定如石,让她心中蓦地一震。 “你在乎的不是我回不回来,而是我是否与翊王为敌?”言颂轻轻冷哼一声,“我明白了。” 他不再犹豫,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飞快地离去。 “言颂,言颂......” 任凭她在身后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再回头。 那段时间,凌斓过的浑浑噩噩。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紧张而忙碌。李昱和叶筠时常会过来,他们和江卓鸣、燕小山一起,似在密谋什么大事。 她隐隐感觉到,帝都的权势格局将在这个春天迎来一场大洗牌。 言颂没有再出现。 他在做什么呢?他也在忙他自己的人生吧。 她每天都在想。 身上的伤势一日日在恢复。江馆主让她试着站起来行走,但她神思倦怠,仿佛并不想站起来。 直到有一天,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Boss七号,李恪。” 是玹王! 凌斓并不惊讶,一直黯然的眼睛里有了雪亮的光:“好!” 四月初八是大齐朝一年一度的浴佛节。大齐是一个十分重视礼佛的国度,历任天子都是虔诚的信徒。因此浴佛节是无亚于皇家年终祭祖一样隆重的日子。天子亲自参加浴佛节庆典是大齐一直以来的传统。 这一年,因为天子病重,玹王将代替天子主持祈福。这代表什么,朝中上下皆心知肚明。 凌斓不禁问江卓鸣:“陛下为什么还不立太子?” 江卓鸣告诉她:“陛下已写诏书,立了李昱为太子。只是,他如今处于被幽禁的状态,他的诏令无法发出去。现在的他如同一座孤岛,身边一个亲信也无,全是太后的人。” 凌斓不禁感叹:“一国天子,何至于此!” “陛下以前不是不能和太后相抗的,自染上乌香之瘾后,他才彻底垮下来,被太后所控制。你知道那个乌香吗?它摧毁人的身体和精神,一旦沾染上,好好的一个人似失去脊骨,从此站不起来了。” “我知道,”凌斓神情凝肃,“我当然知道那东西有多可怕。” “更诡异的是,那东西在京都越来越泛滥了。不少贵族、官员皆在服用,在民间的流通也越来越广,”江卓鸣眉宇间的忧虑更加深重了,“甚至,那些暗市的交易逐渐转为明市,乌香贩子越来越嚣张,官府也不管。你想,官员自己也食乌香,在接受贿赂之后,自然更加包庇乌香的走。私。这种局面,真的是非常可怕。” 凌斓震惊不已:“那些货,都是何洛扬带进来的?” 江卓鸣深有所思地摇摇头:“靠他一个人,不至于。幕后怕是有更大的势力。我怕这样下去,大齐有亡国的风险。” “亡国?”凌斓惊骇。 “你知道吗,昨日馆里来了一位患者,其实也并非患者。是个年轻的书生,面容憔悴,眼神空洞,骨瘦如柴。他的母亲拉着他,相我哭求,要我救救他。后来我才知道,这书生家境清贫,他的父母用家中所有的财产供他进书院,他却用那些钱买了乌香。眼看儿子的身心一日日被那东西消耗,无奈之下母亲来求助医者。但乌香之瘾,医者也无能为力。”江卓鸣说。 “若齐国上至贵族官僚,甚至一朝天子,下至普通百姓,都被那东西所控制。确实,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凌斓也认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李昱说,就快采取行动了。”江卓鸣的目光望向空茫的远方。 浴佛节那一天,以玹王为首的王孙贵胄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皇城出发前往坐落于京郊五里外的国寺--普济寺。 凌斓在街上,远远地看见言颂也在队伍里。他骑着马,伴在玹王的车舆旁。他神色空空,看上去并不快乐。 仿佛有感应一般,言颂抬起头,目光四处搜寻了一阵,终于隔着街上攒动的人头,与她的目光交汇。 这一刻,凌斓有一种冲动。她想朝他走过去,对他说:“言颂,跟我走。” 第68章 京郊, 普济寺。 玹王从高僧手中接过香火,准备祈福。 “玹王祈福,怕是大齐国势日益衰微。”一个带着嘲讽的男子声音从殿外不知何处传来。 玹王一惊, 立刻走出殿外, 搜寻声音的来源。 “在那里!”一侍卫大喊了一声, 指向大殿屋顶。 玹王随即朝屋顶望去。 一个墨衣男子赫然抱着剑坐在屋顶上。 男子执剑而起, 目光冷然望向下面的玹王,铿然有力的声音传下来:“奉天子之名, 诛杀乱臣李恪!” 在场王公大臣一片惊骇哗然。 玹王瞳孔猛地一缩,直直地盯着屋顶上的身影,从齿缝间吐出一个名字:“燕小山?” 前禁卫军统领燕小山! 这时,广场四周一众武僧纷纷持棍附声:“奉天子之命,诛杀乱臣李恪!” 混在侍卫队伍中的李昱的精锐部下出列, 附声:“奉天子之命,诛杀乱臣李恪。” 玹王神色大惊, 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凭你们?” 他身边的护卫高手如云,且现任的禁卫军统领是他的直系亲信。 虽然对第一高手燕小山有几分忌惮,但数量悬殊在此, 他何惧之有。 燕小山拔剑从屋顶飞身而下, 直面刺向玹王。 玹王的护卫联手将燕小山挡下。其他护卫掩护玹王离开混乱的现场。 厮杀已经开始。 此刻言颂独自在后院,对着禅房外的花木出神。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不喜欢和太多的人接触。他的世界始终是封闭的,除了她, 再没走进第二个人。 隔了许多日子, 在街上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她清瘦了。她的眼神是在向他传递什么。 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一颗心早已随她而去, 这些日子的坚持毫无意义。 “言颂。”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以为是幻觉,直到她站在他面前。 言颂抬起头,有一瞬的恍惚。他将内心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只是淡淡道:“你为什么在这?” “你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吗?”凌斓凝视着他,说。 声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没有听到前殿外边传来的一阵阵混乱的打斗声。事实上,他总是漠视身边的一切,不注意,不关心。 “翊王已经采取行动,燕大哥奉命捉拿玹王。”凌斓直接干脆地告诉他。 言颂薄唇一抿:“所以,你在此,是来捉拿我?” “我来取玹王性命。”她平静地对他直言。 燕小山在明处引敌,而她在暗处刺杀。而李昱,此刻应该在皇宫突破太后的重围。 “你的新任务?” “是。” “他身边高手环绕,你杀不了他,只会送了自己性命!”他严肃又紧张地说。 而她全不在意,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会帮我吗?” 言颂陡然一震:“帮你?”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你帮我的,不是吗?” “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言颂眼里涌起浓浓的阴郁:“你觉得我会帮你,杀自己生父?” 凌斓沉默地笑了笑。不为什么,她只是用性命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他的选择。若输了,即便她身死于此,也无怨尤。 “言颂,你其实并未真正认他作父亲,对吗?”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她怎会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言颂的心思,其实并不复杂。 这时,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凌斓迅速将自己隐匿到禅房后面。 玹王和他的两个儿子在侍卫保护下来到后院。 “言颂,你在这。”玹王看见他。 “王爷。”言颂行了一礼。名分上,他们从未是父子。情感上,如她所说,他也并无认同感。他们之间,唯有血缘的联系。 “你的神色有点紧张?”玹王打量着他,笑了:“我从不觉得你会有害怕的时候。你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无畏,也无所谓的样子。我欣赏的就是你这一点。” 言颂低着头,喃喃:“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哦?你怕外面那几个作乱的贼子?”玹王不太相信,“虽然这次出行带的侍卫并不多,但抵挡一下那帮乌合之众还不成问题。就是那个燕小山比较难对付一点。我已派人去调禁卫军的军队,很快他们就会过来镇压,让那帮贼子死无葬身之所。” 凌斓在暗处听得真切。她明白,若等禁卫军的部队到来,再无可能拿下玹王。而燕小山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都将葬身于此。 事情成败皆系于她一人。 玹王进了房间,往座上一坐,情绪十分平稳。这么多年,他都踌躇满志,未有过慌乱的时候。 “没有想到,燕小山竟会出现。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效忠皇帝。”玹王喝了一口茶,突然看向言颂:“听说你们一起在祁山剿杀桓匪?还在那个颐元馆里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么说,是有交情的吧。” “我并未与任何人有交情。”言颂垂眸,淡淡答道。 “那位女杀手呢?你只在乎她,对不对?”玹王探究地盯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看进去。 言颂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已经忘了。” “我不是不知道,是你把她从我的密室里救出去的。但是说实话,我也是事后才发现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一点不露痕迹。你的布局筹谋,令我侧目。我确实很喜欢你,所以我原谅你那一次。年少嘛,谁都有被情所牵制的时候。但是你告诉我,你是否可以真的把她忘记?你的心,是完全归向我这边的吗?”欣赏归欣赏,喜欢归喜欢,对于这个半途捡来的儿子,玹王并不是没有提防的。 世子李瑾趁机进言:“那女杀手分明是翊王的人,言颂与那女子关系密切,儿臣始终怀疑,言颂是翊王的内应。” 玹王小儿子李廷附和:“兄长所言,也是儿臣所想。言颂来历不明,不知父亲为何留他在身边?” 言颂神色淡漠。这两位公子,向来不睦。却在他进王府之前,突然统一阵线,一致对外。 原先他只是不予理会,随着他们的步步紧逼,他渐渐感到厌恶。 一切人和事,都让他觉得,无聊。 大概是离开她以后,他的心,太空了。 第69章 一支支利箭从屋顶上射下来, 守在禅房外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应声倒下。 凌斓看到那屋顶上的两名射手,正是李昱的属下。 玹王的几名武士飞上屋顶去杀那射手。 两名射手分散逃向另一个屋顶,继续放箭。 武士紧追。 凌斓看到玹王的几名高手护卫已被引开去。 剩下的, 交给她。 凌斓快速地解决掉围在门口的一干侍卫, 提剑进了禅房。 屋里, 是玹王和他的三个儿子。另有一名青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玹王身边。 这名青衣男子, 凌斓被关在玹王府的时候便见过他。他是玹王的贴身侍卫,也是此刻玹王的最后一道盾牌。 自然是个绝顶高手。 而如今的她亦不是低段位的青铜。 那位世子首先大惊失色地嚷嚷开了:“刺客!有刺客!” 言颂紧紧盯着她。 “是你?”玹王觑了觑眼睛, 冷冷视她:“受了那样的刑,恢复得倒快,底子不错。” 凌斓:“不快了。托您的福,瘫了两个月呢。” 玹王:“看来你比较怀念我的暗室。这次再进去,我会让你在里面度过余生。” “闭嘴!反派话多会死!”凌斓举剑刺过去。 青衣侍卫出面挡下她的剑。凌斓与之搏杀。 玹王的两个儿子欲趁乱护着玹王离去。 “想跑!”凌斓一手抓来世子李瑾, 用来作为抵挡青衣侍卫的盾牌。 因为凌斓拎着李瑾,把他挡在前面, 青衣侍卫不敢伤到主子,难免束手束脚。 人质在手,凌斓很快便占了上风。她忽然提起李瑾朝那侍卫掷去。趁侍卫抬手接人之际,一剑砍在对方的手臂上, 并挑飞了对方手里的剑。 一套动作极速利落, 这样的身手令玹王脸上有了骇色。 青衣侍卫已失手,凌斓的剑直指向玹王。 言颂突然出现在她的剑下。 他挺身站在玹王面前,挡住她的剑去向。 凌斓一怔,不愿相信地看着他, 深吸一口气:“言颂, 让开!” 言颂不动。 凌斓惨淡一笑:“所以,这是你的选择?” “我明白了。”她赌输了! 从此他们脚下的地便割裂成两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负伤的侍卫趁她分神之际,发来袭击,凌斓不得不再次与他缠斗。 “言颂,去,杀掉她。”玹王对言颂刚才的表现很满意,递给他一把匕首,靠近一步低声:“她不会伤你,你可以杀掉她!以后,我所拥有的,都是你的。一切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言颂接过匕首,朝凌斓望去一眼,又回头看向玹王,嘴唇轻启:“可我想要的,只有她。”平静的眼神带着一丝认命的无奈。 玹王不由怔住。那瞬间,言颂的银针刺入他的太阳穴。 玹王眼前一黑,一阵晕眩。他不置信地看着言颂,伸手欲扼他脖子,终究不支,直直地栽倒在地。 两个儿子见他们父亲倒下,惊慌失措地爬过来,被言颂一个凌厉的目光逼退,瑟缩在角落。 对于玹王的突然倒下,侍卫也是一惊。凌斓发起最后全力以赴的一击,一剑刺入他左肩。 青衣侍卫捂着伤口,终是放弃了抵抗。 凌斓看着言颂,感到意外。 言颂蹲下身,捋起玹王的衣袖,从他的手腕上解下一副暗器。 “这是什么?”凌斓问。 “是袖箭。十步以内,杀敌必死。” 凌斓顿时恍然。她方才正面刺向玹王的那一剑,也许还没刺入玹王的身体,便被他的袖箭所射杀。 所以,言颂刚才阻止的不是她的剑,而是他的袖箭。 言颂,依然是她的言颂。 凌斓在玹王鼻前一探,尚有气息。只是陷入晕厥。 言颂下手留了分寸。 言颂往地上看一眼:“我不杀他。要杀,你动手。” “把他交给翊王。”凌斓说。她亦选择不动手。毕竟是言颂的生父,她不是全无顾虑的。 一辆车辇停在普济寺院外。李昱从车上扶下了身形瘦削的天子。 天子亲临,玹王被擒,前殿外的厮杀结束。众人下跪。 皇帝即使面带明显的病容,也仍不失一身天子威仪。 现场清理后,祈福仪式重新开始。王公大臣在天子带领下,下跪、朝拜、进香。 结束后,天子诏书颁布,立翊王李昱为太子。 此时,凌斓和言颂在后山一处安静的角落,默默相对。 “玹王大概会被处死。”半晌,凌斓先开口,轻声说。 言颂低头看着地面某处,没有回应。 “你后悔你的选择吗?”她问。 “选择?”言颂抬头看她,嘴角一抹自嘲的笑,“我没有作过选择。你将我操控。” 凌斓内心微微震动,低下头去,很轻声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们分开比较好,你不用故意避开我,我会自己走远。只要你跟着江馆主,好好待在颐元馆......” 她突然无法说下去。她的嘴被他汹涌的吻堵住。 这些日子压抑的思念、挣扎、逃避,都被他释放在这个吻里,许久炙热。 “我放弃了,行不行?”他在她耳边说。有些事,尝试过才知道,不是坚持就可以做到的。 “放弃什么?”她问。 “放弃反抗,放弃戒掉。从此把命运交给你,随你把我怎么样!” 这是言颂溃不成军的妥协。 禁不住紧紧相拥在一起。 李昱派人寻找他们。顺利擒下玹王一事他们功不可没。 而此刻他们已经携手离开。 两天后,得到玹王被赐死的消息。 等到系统上线,凌斓问系统:“不是我亲手杀的,这算我完成了任务吗?” 系统:“算。” 凌斓:“还有三个。我还剩多少时间?” 系统:“不足半年。” 凌斓感慨:“时间过的真的很快。” 系统:“最初,你每天都觉得时间慢,迫不及待要回去。” 顿了一会,凌斓再问:“如果任务全部完成,我可以不回去吗?” 这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她自己也怔了一下。 系统:“你想好了?你想留在这里?” 凌斓:“我......” 系统:“等想好了,再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再虐了,这次是真的~ 第70章 江卓鸣打算把颐元馆总部再迁回京都, 从此在京都驻扎。 凌斓和言颂也留在了颐元馆。 莲恒居的平静已被打破,无法继续居住。 只是,自那晚遇袭后, 卢嫂带着晓晓不知去向。 凌斓和言颂找去卢嫂的家里。卢嫂的家在莲恒居附近的农庄。他们赶到时, 卢嫂正在院中喂她的小儿子吃饭。 见到他们, 卢嫂神色一变, 脸暗了下来。 凌斓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屋里找了一圈,也不见有婴孩的影子, 凌斓心中有一丝慌乱,问卢嫂:“孩子呢?” “小娘子,小郎君,我不知道你们还能回来,我以为你们......”卢嫂小声嗫嚅着。 “那孩子呢?”凌斓大声问。 “我等过你们, 等了一段时间不见你们来,以为你们已遭遇不测, 被仇家杀害了......那天晚上真的吓到我了,那么多杀手,我真的害怕......”卢嫂支支吾吾,渐渐不敢往下说。 “对不起, 是我们连累你。”凌斓抱歉地说。 “我、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有我的家人孩子要考虑。我不知道你们得罪了什么仇家,你们的孩子,我不敢留,怕招来什么祸害......”卢嫂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敢看他们两人。 “你把她怎么了?”凌斓声音发虚。 “给、给了牙婆......” “牙婆?”凌斓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人贩子! “我嘱咐过那牙婆,一定要给晓晓卖个好人家, 不会亏待她那种。牙婆答应过我的......”卢嫂偷偷看凌斓一眼,怯怯地说。 凌斓胸口一阵发闷,抓着卢嫂肩膀痛问:“那牙婆是谁?人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是别人介绍的......” 凌斓无力地松开了她。虽然她又急又怒,却也无法责怪于她。是啊,只是普通人罢了,谁愿意冒着风险替不相熟的人收。养孩子呢? 错的是他们。那段时间,他们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没有想起这个失去双亲的小女婴。 她和言颂互相对视着,眼里都有一份愧疚与自责。 从卢嫂口中得到中间人的线索,他们迅速去另一个村寻那中间人。又从中间人处得到牙婆的信息,找到牙婆。几经辗转,费劲周折,终于隔了好几个村落,在一远偏僻的庄户人家找到了宋晓。山村农户,娶媳妇难,费银子,买个女婴,是为作童养媳。 凌斓对这种交易深恶痛绝,将参与的一干人等都绑了扔到官府。若官府不严惩,她准备告诉已是太子爷的李昱,希望这位未来的国君能重视起来。 她希望李昱和叶筠一起,将来能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很好。 当凌斓抱着宋晓回到颐元馆的时候,江卓鸣目瞪口呆:“你们什么时候生了个孩子?” 凌斓不解释,笑笑说:“颐元馆这么多女学徒,不多她一个,是不是?” 她抱着宋晓,在她脸蛋上亲一口,小娃娃发出咯咯的笑声回应她,仿佛仍然认识她,把她的心都融化。 宋晓很快成了颐元馆的团宠。这般粉雕玉琢的团子,那样可爱,那样好看。女学徒们仿佛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生物,个个一脸惊叹。 叶筠依然时常会来颐元馆。当她看到晓晓时,顿时睁圆了眼睛,用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小娃娃软软的脸颊,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 “阿筠,喜欢小孩子的话,让你家太子加把劲了。你看人家言颂多行。”江卓鸣一调戏就调戏了两。 叶筠顿时脸一红。 言颂尴尬地转过身去。 凌斓并不在意他人的误会。毕竟宋晓的身世很难向人解释,而宋晓双亲之死也是她心里的结。如果以这样的方式,可以尽一份补偿,她未尝不乐意。 她相信,言颂也是这样想的。 等围观粉团子的众人散去的时候,凌斓看到言颂伸手去摸团子的脸,团子抓住了他一根手指不放。 他的脸上露出他自己也不察觉的微笑。 凌斓喜欢看言颂当奶爸的样子。他学习怎么抱孩子,怎么给孩子洗澡,怎么给孩子按摩,除了不能喂奶,他都亲力亲为。 或许,也是弥补一份愧疚。 婴孩的笑脸带有天然的治愈性,安静的睡颜亦是如此。小家伙睡觉时偶尔会惊跳,两只小手举起来颤动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言颂会在这时轻轻握住她的小小手,让她又安静满足地睡去。 看到这一幕的凌斓,嘴角不自觉扬起微笑。 “我喜欢这样的你。”她凝视他说,“喜欢你身上有烟火气,喜欢你面对晓晓时,身上散发的温润与柔和。”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江卓鸣刚好出现在门口,用手往眼睛一挡:“诶,没关门呢。” 凌斓失笑。 人天性有对美好的向往。干净、清澈、纯白、宁静的事物,往往会让人内心产生让人平和的力量。 晓晓,是个纯净洁白的婴孩。 凌斓相信,面对她,言颂那份温润与柔和不是假的。那也是真实的言颂。他骨子里原是有温柔的天性,不应该被任何黑暗阴戾所埋藏。 而颐元馆的生活氛围,又是那么叫人温暖舒适。 生活若总是如此。言颂便会一直是这样的言颂吧。 凌斓再次感叹,为什么她拿的不是种田文剧本。她迷上了这样的小时光。 系统,求换剧本呜呜呜~ 而言颂,自从放弃与自己的斗争后,内心便开始平和。他认命般地顺从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变成她想要的模样。他从未思考过要做怎样的人,该做怎样的人。他无所谓这一点,只愿做一块塑泥,由她塑捏成什么人形,他便是什么模样。 有一天,她对他说:“你也学了这么久医术了,要不跟着江馆主实习吧。” 言颂:“实习?” “就是试着坐堂行医嘛。我们总不能一直在颐元馆白吃白住吧,你要开始工作啊,挣银子养我们。” “好。”言颂点头。但凡她说的,他没有不听的。 “就是你看着太年轻,病人会不会不信任你?”凌斓笑。大夫,向来是越老越好。 “试试看。” 在她的期许下,言颂开始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夫。 一切都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在发展。 如果,她可以不走。 她再次动摇了心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唔唔~ 忘记勾那个选项,所以手动感谢投雷和营养液的小天使,爱你们~ 第71章 崇元二十三年, 病弱的天子禅位,新帝李昱登基。 新帝甫一登位,便下了一系列政令, 整肃朝纲, 并于全国大举禁乌香。 但凡朝中官员有服用者, 经彻查一律罢免。 燕小山在李昱请求下, 再次担任禁卫军统领一职,辅助新帝一程。 那一阵子, 凌斓看到京都的街上时常有官兵搜查缉捕乌贩。 几天内查获乌香万余箱,被燕小山于城门口统一销毁。 燕小山掏出一份从何洛扬府邸搜出的账本和名单:“这里有京都众多乌贩和受贿官员的名单,以及走。私数量。只是所记皆是东洲国文字,需要找人译。朝中一定有东洲的内鬼,如此大规模的倾销, 怕是要将大齐腐蚀个透。” 言颂无意间瞥到一眼那文书,目光一定, 突然问:“这是东洲文?” “是,”燕小山说,“怎么了?” “我见过。”言颂回忆说,“有一个人, 会写这种文字。我也曾见过他的书信, 上面都是这样的文字。” “何人?”燕小山神色一凛。 “刘崛。”提到那个名字,言颂的神色骤然变冷。 凌斓也是一震。宫里的那位太监总管,最初把言颂变为娈童的人? 大内总管刘崛,六岁那年, 言颂服侍的第一个主人, 也是给他留下一辈子阴影的人。 “刘崛!”燕小山的双目渐渐深邃,“我很早以前就注意他了。” 燕小山离开后, 言颂独自坐在后院出神。那些遥远的灰暗的肮脏的记忆如开了闸一般涌上他的脑海。那是抹不去的烙印。即使过去那么多年,那些幼时的记忆仍像毒蛇一般潜伏在他心底深处,随时会吐着信子咬他一口。 “言颂,你怎么了?” 有人唤他,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一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 凌斓看着神色异常的他,隐隐猜到什么。她知道他幼时的经历。当初看他的经历,有过一个看客的怜悯。而如今,是心痛。 言颂像个孩子一样,往她怀里钻,拼命汲取她身体的温度,仿佛他的生命依存于这温度里。 她唯有抱他,抚他,疼他,爱他。 用力地爱他。 京都忽然陷入一片紧张之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满城都是神色严肃的禁卫军街头巷尾的搜寻。 燕小山带来消息,经查实宦官刘崛确为东洲人,半生潜伏于大齐宫廷,权势渗透到中央三省,于暗处搅弄大齐风云,腐蚀权利高层。而太后王稚由当年低阶的才人一步步上位皆由刘崛在幕后扶持。多年来,太后与玹王在明处,刘崛在暗处,一直试图架空天子权力,支配整个王朝。 东洲,海之彼岸的小国,一直以来接收大齐的文明输入,对大齐恭谨俯首。 臣服久了,就生出了野心。乌香的倾销只是他们摧毁计划的第一步。 就在几天前,刘崛的一切面目被揭开之后,他带着被幽禁在废宫里的太后逃了。 逃离皇宫前,劫持了皇后叶筠作人质。 潜藏在京都内的东洲暗探倾巢而出,掩护刘崛逃离了京都。 “这真是糟糕。”江卓鸣极为忧心地说,“阿筠刚刚有了身孕,哪堪这种劫难。李昱已心焦如焚。” “太后真是奇怪,她为什么会跟着刘崛走?难道她要投靠敌国?”凌斓表示不解。 “恐怕是这样的。”江卓鸣点头,“那个女人的一生,都在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当年她无所出时,后宫凡有孕者,皆被她以各种残忍的方式赐死。后来实在无法阻止,便抢夺他人皇子,逼死皇子生母。有了自己的子嗣后,又欲除掉收养的皇子。她的一生,全然是阴谋与手段的一生。玹王出世后,她便把全部希望都放在玹王身上。如今她痛失独子,自然与新帝不共戴天。余生又将被囚在废宫里度过,怕是心智已丧,会跟着刘崛走并不奇怪。” “刘崛多半会渡海逃往东洲。不如让陛下下旨封了所有港口。”凌斓提议。 命令的下达终是晚了一步。在天子的圣令到达之前,刘崛一行人已到达了滨州港。 凌斓听见系统说:“Boss八号,王稚。Boss九号,刘崛。” 凌斓:“两个一起来?好!” 凌斓彻夜随燕小山赶往滨州港。 言颂自然伴她而行。他们不会再离开彼此身边。 滨州港,十条商船离港已发。 皆是东洲的船队。 只知刘崛带着太后劫持着叶筠必在其中一条艘船上,却不知究竟在哪一艘。 燕小山等不及调动滨州水师的到来,率一干高手侍卫驾小船追去。 凌斓和言颂亦在一条舢板上。 海上有薄雾,掩护他们顺利靠近了大船。 一干人分散行动,飞身跃上了那十条大船。 凌斓带着言颂也悄悄跃上了船尾的甲板。 舱外几名商人模样的东洲人看见他们,一惊,用生硬的中文问他们是谁,上船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可是要打劫? 凌斓不予理会。 东洲人开始叽里呱啦地说他们听不懂的东洲语,并试图呼喊同伴,被凌斓一掌拍晕。 隐蔽地往舱首行进,船舱外三三两两几个东洲人都被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 推开舱门进入。这艘船上下两层共有十个房间,他们一个个找寻过去,并未找到叶筠,也未发现刘崛的身影。 看起来这确实只是一艘普通的商船。 “我们去另一艘船。”凌斓说。 言颂却伫立在原地,双眉深深凝起,若有所思。 “怎么了?”凌斓问。 “他在这。”言颂说,“我闻到他的气息。” “什么气息?”凌斓纳罕。 “是一种药草的味道。他早年似曾受过内伤,需常年用那药草沐浴。”言颂回忆道。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虽然凌斓闻不到那种药草的味道,但言颂郑重其事的模样让她的目光重新停留在舱内。 上下一共两层,十个房间。 不对,应该还有一层,储物舱。 储物舱未必不能藏人。 他们找到第三层通道,正欲往下,却被东洲商人拦住。 舱内的十余名东洲商人齐齐退去外衣,露出统一的深蓝色武士制服,扎上黑色头巾,戴上手甲。 凌斓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忍者?她见到了活生生的忍者! 这些忍者便是潜伏在京都的暗探吧。 忍器螺旋飞镖从那些忍者手中飞射而出,直面他们而来。 凌斓提剑挡下。 紧接着又是一波忍器袭来。 他们被逼退到舱外。 螺旋飞镖皆被凌斓用剑击挡,反还回去。 这时另有两名侍卫上了船加入甲板上的打斗。 “你们的皇后在这里,还有继续打下去吗?” 刘崛的声音从船舱传出来。 凌斓看到一个白发长者抓着叶筠的手腕走出来。 那是刘崛。显然他并没有那么老,那一头的白发使他看上去更添几分诡异。 隐隐看到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身影藏于舱内。 那必是不敢露面的太后。 看到叶筠,凌斓和侍卫都停了手。被挟持的叶筠模样虽有几分狼狈,但神色镇定无惧,仍不失一国皇后的气韵。 “凌斓,不必顾虑我,势必要将这刘崛擒拿,不能让他回到东洲。否则,大齐危矣!”叶筠朝凌斓喊道。 “不必顾虑?”刘崛哼笑,“皇后娘娘肚子里已有帝国的继承人,你们敢不顾虑?” 叶筠愤恨地看向他。若非顾念腹中的孩子,她宁愿自尽,也不愿受这等被挟持的屈辱。 “刘总管,怎样才能让你把皇后还给我们?我们可以撤退。但你若僵持,对你绝无半分好处。燕统领的队伍就在附近,滨州的水师也很快会赶到。”凌斓冲刘崛道。 刘崛:“至少等我到了我的地界。” 凌斓:“你的地界?那你是要我们这么多人陪你回老家咯?” 刘崛笑了笑:“你们愿意的话,未尝不可啊。” “等到了东洲,你更是不会把皇后交出来了!你胆敢挟持一国皇后,不怕两国开战吗?” “两国开战在所难免。” 凌斓心中一凛。看来东洲要发起战争是蓄谋已久的事。怕是刘崛本就不打算放回叶筠。若两国真的交战,拿一个怀有身孕的皇后做人质,还未开打便已占了有利形势。 凌斓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太后娘娘,你是打算跟着他去东洲,然后帮助敌国进犯你的故国吗?”凌斓提高声音,向里面的太后发问。 舱内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传出老妇人暗哑的声音:“刘崛,你只说可以帮我对付新帝,可没说过要进犯我大齐!我们之前达成的协定不是这样的!” 刘崛不禁嗤笑一声:“想什么呢太后娘娘,要推新帝下台除了战争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只需为我们提供有用的信息,我们自然会帮你报了杀子之仇。” 隔了一会,舱内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刘崛,这么些年,你从大齐偷了不少东西给东洲吧。光是这一艘船所载,那些金块银块、珍稀药材、器械兵刃,还有那么多箱的军用黑。火。药,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吧。偷走我们那么多宝贝,还回来的却是乌香那样的毒物,妄图动摇我大齐根本。蛮夷小国,如此狼子野心。我竟不知,那么多年,我的身边伴了个多么危险的敌国内鬼!” “太后娘娘,我们是合作伙伴,我所做的一切,你都有份。”刘崛高声回应。 舱内不再有声音。 从水里突然飞起一个人影,凌空高高地跃起,举着剑朝刘崛刺去。 那是燕小山。 刘崛应战突然袭来的燕小山,无暇顾及叶筠。 凌斓趁机将叶筠救离刘崛之手。 一干忍者围攻上来,两名侍卫皆负了伤。凌斓护着叶筠,艰难鏖战。 “燕大哥,就皇后要紧!”凌斓大声朝燕小山喊。 燕小山将刘崛击退一步,过来帮她。 凌斓把叶筠交给燕小山:“下面有小船,快护送皇后离开。我来阻止他们!” “我马上回来!”燕小山说罢,抱起叶筠,飞向小船。 众忍者去追,侍卫竭力阻挡。 “你也去小船。”凌斓抓住言颂的肩,欲把他往小船推去。 言颂按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你知我并不在意生死。” 无需再说什么,她从他的眼睛里了解一切。 甲板上,凌斓与刘崛对峙。她的剑落在他的忍杖上,僵持的一瞬间,她的眼睛被攫住,被迫直视刘崛的瞳孔。 眼前的刘崛分成了三个人,同时向她发起袭击。 三个又分成六个,六个又分成九个,将她围困。 卧槽,这是忍术? 凌斓有点晕眩,她的眼睛有点迷乱。她被这九个分。身困住,左抵右防,渐渐不支,动作稍一慢下来,便落了下风。 言颂在一旁看得真切,她被忍术造成的幻像困住了。 凌斓看着自己的剑刺入刘崛胸膛,而下一秒,对方的身影便瞬移消失。 她刺的每一剑都是空的,渐渐沉不住气,开始恼怒,剑法也乱了。 直到那一剑有了真实感。那是真实刺入身体血肉里的感觉。 她嘴角微微一扬。终于,成功了吗? 但随即,眼前的人却变了面孔,不是刘崛,而是言颂。 她的剑刺中不是刘崛,而是言颂。 “都是幻像,快清醒。”言颂握着那把刺入他肩膀的剑,以这样的方式破解困住她的忍术。 他的血,从她的剑上滴下来,强烈刺激了她的神经。 眼前的分。身全部消失了。 凌斓扶住言颂:“可还好?” 言颂微笑摇头:“小伤,无碍!” 但凌斓清楚,那一剑,她刺得并不轻。 凌斓看到刘崛身体不支地靠在舱门上,喘着气息,面色苍白。显然刚才的忍术也损耗了他的元气。 不远处,滨州的水师正朝他们靠近。 “你跑不掉的。”她向刘崛道。 刘崛回头望了一眼,忽然大笑:“哈哈哈好哇,那就让你们齐国的水师给我陪葬吧。他们大概不知道,这艘船里载的火。药足以炸毁十条这样的大船吧。哈哈哈......” 凌斓大震,脸上有一瞬的煞白。 舱内有个人影匆匆闪过,往舱底的通道跑去。 太后意欲在大齐的水师靠近前将这艘船引爆。 刘崛追了进去。 “我们要赶紧走!”凌斓扶着负伤的言颂走到船舷,却发现下面已经没有小船了,他们无法逃生,而前进的水师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 他们站在船舷边,静静望着彼此。 “我说过,我不在意生死,只在意是否和你一起。”言颂幽深的双眸凝视着她,异常平静地微笑着,“你呢?” “我也是。”那一刻,她脱口而出。 十指紧紧相握,一起跃入海底。 海面上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而海底却是那么安静,安静到他们只听到彼此的心跳。相拥的两人慢慢下沉,越往下海水越冷,只有彼此的胸膛是唯一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大战忍者,这章放飞了~ 嗷,马上要完结了,作者保证是HE! 第72章 完结 “我未入过繁华之境 未听过喧嚣的声音 未见过太多生灵 未有过滚烫心情, 所以也未觉大洋正中 有多么安静 ……” 凌斓听到了她喜欢的那首歌。 “斓斓,该起来了。怎么一整晚都戴着耳机睡觉呢。起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着音乐朦胧地传进她耳朵里。 随着意识一点一滴回拢,凌斓蓦地睁开模糊的双眼, 周围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戴在耳朵上的耳机忽然被人取下。 凌斓看清了站在她眼前的人是她的母亲。 窗帘被她母亲拉开, 早晨的阳光大片地洒了进来。 凌斓用手挡了挡眼睛。当她适应光线之后, 目光环顾四周一圈。 月白色的床单和被套、床头的青蛙台灯、白色的书桌、桌上的电脑......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些了,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的家, 是她自己的房间。 她回来了? 凌斓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站在她床边的母亲。 “你晚上总是戴着耳机睡觉,这个习惯不好,要改掉。跟你说过的, 手机不要放在枕头边,有辐射的呀。怎么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往心里记呢......” “妈......”听着母亲亲切的絮叨, 恍如隔世,凌斓眼眶一热,不自禁落下泪来。 “怎么了这是?”凌母诧异地看着她,“我也没骂你啊, 哭什么?” “我......”凌斓意识还有点混乱。 这是梦境吧。她在梦里回来了。 系统:“这不是梦, 你真的回来了。” 凌斓大惊,抓起枕边的手机,上面显示时间:2020年3月5日星期四。 她解锁手机,上面还显示着她浏览后未关闭的网页, 豆办电影。最新电影资讯, 《xx侠》明日首映。 电影!电影院!杀人犯! 所以,她重生了? 她真的回到了案件发生的前一天!她死的前一天! “斓斓, 怎么回事?你神色不太对劲?”凌母关切地看着她。 “妈,我没事,”凌斓振了振精神,勉强露出轻松的笑容,“就是做了些噩梦。” “这么大人了做个梦还会哭,”凌母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呀,马上就是要入警队的人了,争气点,可别给你爸丢人!收拾一下出来吃早餐了。” 母亲离开房间后,凌斓立刻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她最后的记忆里,她和言颂携手跳入大海,在深海里不停地下沉,他们用尽所有力气抱住彼此,直到世界全然一片黑暗...... “言颂呢?”她随即问。 系统:“你们都死了,在那个世界。” 凌斓脑袋里“嗡”的一声:“你说什么?” 系统:“那么多的火。药,整条船都被炸成碎片,你们怎么可能幸免。你俩一起沉入深海,最终连遗体都没有被找到。” “言颂,他死了?”凌斓的脑子顿时痛得几近麻木。 系统:“对。” “那我为什么回来了?” 系统:“因为你在那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凌斓不解:“不是还有一个吗?” 系统:“九个,全部完成。包括言颂,他也死了。最后一个,不在那个世界,在这边。” “这边?”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 但此刻凌斓却不关心她的最后一个任务。 猝不及防地回来了,但她的灵魂却还没能立刻抽回来。 两年的时间,在那个世界,与言颂有关的一切如洪水一般在她脑海里肆意汹涌将她吞没。 她从未想过,他们最终,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痛喊,“我想过我们的结局。他在慢慢变好,不会再有黑化的可能,我一定能把他从Boss名单中删除。即便以后我走了,他也可以待在颐元馆里做一名大夫,度过一生。甚至有一瞬间我想过,我留在那里,陪他一辈子......但为什么最终会是这样!我不要他死!” 系统:“他那个人,认准一条路,便会一直走到底,走到死。就像在那个世界,你认识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最好的归宿。对他而言,和你一起死,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 “是吗?”凌斓惨然一笑。 每个人都有一个最好的归宿? 系统给她看了一些画面。 叶筠被救出后,远远地看到大船爆炸,看见他们一起跳海,深受震动。 燕小山带领水师在海里搜寻打捞他们的遗体,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最终带着遗憾放弃。 回宫后很长一段时间,叶筠都梦见那个画面,加上怀着身孕,人一下子病倒了。 李昱亲自悉心照料。经此一劫,他深刻体会到她对他有多重要。 而叶筠感伤两位故友的离世,感慨那一段感情的同时,更加珍惜眼前之人。 李昱成了那个朝代唯一一位没有后宫的皇帝。帝后情深意笃,共建盛世,成为佳话。 颐元馆在江卓鸣的管理下越来越壮大,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杏林人才,成了当朝的杏林圣地。而江卓鸣也成了人人敬仰的一代女神医。 燕小山永远是背后默默支持、守护、相伴她的那个人。他们之间陪伴,不需要任何名义、任何身份。漫漫人生中,每当她有疲惫、迷茫、无措的时候,想到他永远都在,她便安心。 女婴宋晓在颐元馆长大,天资聪颖,心性温良,成了颐元馆的下一任馆主。 是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最好的归宿。凌斓感慨。连她也获得了重生。 只有言颂。她的言颂,永远消失了。 “斓斓,你在干什么,快出来吃早饭。你今天还要去警局办入职手续呢。你看你这磨磨蹭蹭的样子,看王队长收不收你做徒弟......”凌母一边絮叨着一边从客厅走来,进屋看到面色灰败、失魂落魄的女儿,十分疑惑:“斓斓,到底怎么了?” 凌斓扑到母亲怀里,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那天下午,凌斓神思恍惚地去警局办了入职手续。过几天,她便是一名真正的警察了。 系统:“Boss十号,严宋。” 凌斓一怔:“怎么又是言颂?” 系统:“同音。你见过那个人。” 凌斓:“我见过?” 很快一段画面进入她脑海。漆黑的影院,戴鸭舌帽的青年执。枪的身影...... 是他,那个杀人犯! 凌斓:“拜托,这里是法制社会,不能处私刑。你还让我做杀手?” 系统:“只那就用这边的方式,让他获得应有的惩罚。” 凌斓:“好!” 就在明天,她要阻止那场惨案的发生。 正好在警局,她便让警员周循帮忙调查严宋的档案,发现此人并无犯罪记录。 既然没有前科,那么明天将是他第一次作案。她如果告诉警队的人明天电影院将会发生一场无差别杀人案件,没有人会相信她。 明天,将是她孤军奋战。 以前的每一次,都有言颂。 “小凌。”有人在身后叫她。 她回头,是警队的周循。他正好下班,朝她走来。 “小凌,你查的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周循问她。 凌斓摇摇头,无法解释。 “等手续办下来,你可就是我们队伍的一员了,欢迎你,小师妹!”周循朝她伸出一只手。 凌斓伸出一只手与他握了握。 “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好像跟实习那会不太一样了,变得沉默稳重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周循看着她:“是不是怕王队骂你?没事,老头虽然是凶,但是有师兄呢,师兄罩你!”边说边拍了拍自己胸膛。 “师兄?”凌斓一恍神,想到什么,苦笑喃喃:“师兄可不是什么好称呼......” “怎么了,”周循挠了挠头,“有什么事,可以跟师......跟哥说说。” 若不是看到她眉宇间掩藏不住的落寞,他也不会专门追过来。彼此没有熟到可以聊心事的地步,他也不敢贸然问,但他印象中,她是个永远充满能量的女孩,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安静得有点异常。 “我没事啊,师兄。”凌斓笑笑,到底还是叫了他师兄。 第二天下午,凌斓提早来到案发地海滨电影院。 14:30分的电影,六号厅,电影开场前五分钟才可以进去。 凌斓坐在等候大厅里,观察着每一个进入影院的人。 离电影开场只余十分钟的时候,她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穿深色卫衣的青年走进大厅。 那人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下半部分的脸。 凌斓环顾四周,整个大厅也只有这一个戴帽子的男人。 那人来到自助售票机取票,凌斓来到他身后作排队状。 看到他取票,电子屏上显示的信息确实是14:30分六号厅《XX侠》,凌斓几乎可以确定,他便是待会就会进入影厅作案的杀人犯。 她想就地将他制住。但犯罪事实尚未形成,甚至苗头也未露,仅凭携带枪。支可以将他刑拘,但无法重判。 那人取完票,将双手插进裤兜,转过身来,正要从她身边走过。不知为何,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帽檐下是一张年轻精致的面孔,一股清秀的气质向她袭来。 明明是不相识的面孔,但那双眼睛却令她莫名震荡。或许,是眼神。 为什么有种熟悉感? 几秒的对视之后,凌斓看到他插在裤袋里的手动了。她顿时警惕起来。 那里面,是枪。支? 然而对方掏出的却是手机。 “加个微信?”他说。 凌斓:“......” 撩?怎么回事,这个杀人犯画风不太对!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三分钟。凌斓在六号影厅入口处看到另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 所以,是搞错了吗? 凌斓坐在了影厅第一排右侧。这排位子向来是没人坐,只有她一个人。 离杀人犯最近的位子。 作为已经死过两次的人,想到即将登场的杀人犯,她的内心平静无波。她还给自己买了一桶爆米花,一颗一颗往自己嘴里送,并认真地观看起电影。 那两年,在异世,她什么场面没有经历过。 她甚至想,如果再被杀死一次,她会不会又穿到那个世界,回到最初遇见言颂的那一刻...... 只能是想想罢了。这么多条人命在这里,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失败。而且,这个世界亦有她至爱的亲人。 电影演到搞笑的情节,所有人都在笑,她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笑出眼泪。 一个人坐到了她身边的位子上,把手伸进她的爆米花桶里。 她转头一看。还是那个戴帽子的男孩子。 他摘下了帽子,看着屏幕,并没有看她,轻声说:“我也一个人。” 凌斓想说,别坐在这,很危险。 但是接下来电影里的这个情节,凌斓印象深刻。因为就是演到这个xx侠拯救世界的时候,真实的恶魔登台了。多么讽刺! 他如期而至,出现在屏幕前。 凌斓身上有几件装备,一条收缩电。警。棍、一支强光灯和一副手铐。手铐是她父亲的遗物,另外两件,是向周循借的。 在他要举起枪来的那一刻,凌斓打开强光灯朝他照过去。 匪徒的眼睛瞬间受到强烈刺激,下意识地用手捂眼。 凌斓感叹果然是现代社会好。原先再强的武功,打Boss都九死一生,抵不过一支小小的高科技装备来得省事。 她伸展警棍,跃上台去,将匪徒一击击倒。 匪徒显然是没料到有人有备而来,拼死挣扎,胡乱放了几枪,都打在天花板上。 听到枪声,影厅顿时一片惊叫,观众一窝蜂往门口逃窜。 影厅的灯亮了。 凌斓夺下了匪徒手里的枪,却没料到对方除了枪,身上还藏了一把水果刀。 突然亮出来的水果刀划过她手腕,枪。支落在地板上。 匪徒爬过去,就在他的手将再次摸到枪的时候,一把瑞士刀插入他手背,用力地将他的手钉在地板上。 凌斓趁机将他双手铐住。 穿深色卫衣的男孩收起他的瑞士刀,抬头冲她一笑:“没有我不行吗?” 凌斓浑身一震。 影厅所有观众都跑光了,只有他没有走。 警察很快就到了。 出警的是她的师兄周循。她和那男孩都要去警局做笔录。 警车上,周循看到她腕上的伤,关心地问:“小凌,要不要给你叫个救护车?” 凌斓笑:“太夸张了,师兄,一道小口子而已。” 周循:“车上有医疗箱,我给你包扎一下。” 周循刚打开医疗箱,取出纱布,坐在对面的男孩便从他手里夺过纱布,坐到她身边:“我是医学生,让我来。”握起她的手,小心又轻柔地为她包扎。 “又是师兄,”他低着头,轻声:“我永远不许你再有师兄!” “言颂......”凌斓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似熟悉的男孩,陷入了深深的恍惑和震动。 系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凌斓:“他是言颂?”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所有任务。这是给你的奖励。” 这个惊喜和意外太过震撼了,凌斓一时有点懵。 凌斓:“言颂不是死了吗?” 系统:“你原先不也是死了才穿越的吗?” 凌斓明白了。系统让言颂穿过来了! 禁不住紧紧拥抱他:“你来了!这不是梦吧。” 他比她更用力地抱着她:“我说过,你不可能甩掉我,换个时空、换个世界都不可能!” 一旁的周警官惊得目瞪口呆,尴尬得想化作一团空气。不禁咬牙切齿,是谁给他提供的假情报,说小师妹没有男朋友的?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他们牵着彼此的手,有太多话想说。 凌斓开口的第一句:“你来了多久,怎么还知道向女孩要微信了?” 言颂一怔,笑了笑:“是系统教我的。它说,在你们这个世界,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就要向她要微信。” 凌斓:“你还有系统了?” 言颂点点头:“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换了个身体,换了个身份,身处一个陌生的世界。有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说,我绑定了一个系统,获得重生。只要我完成任务,我就可以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它告诉我,这个世界,有你。我明白过来,原来这里是你口中经常提起的故乡。” 凌斓很惊讶:“你绑定了什么系统?” 言颂:“你猜?它指导我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它教我怎么使用微信,教我怎么跟这边的女孩子沟通聊天......” 凌斓有点慌:“等等,你别是绑定了什么撩妹系统?这年头乱七八糟不正经的系统太多了,他们到处找人做宿主。你快告诉我,你身上到底是什么系统?” 言颂嘴角一弯:“带我去你家,我就告诉你。” “我家吗?会不会太快了!我妈看见你会吓到的......” “原主的微信里,有两百多个女孩子,每天都会收到好多女孩子的信息。我在考虑是回复她们,还是删掉她们呢......” “去!现在就去我家,见我妈!诶言颂,你变了!” “这是自我保护,你以后不能随便欺负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言颂:我觉得我不该这么快掉马,但作者想完结! 作者:完结啦! 感谢看到最后一章的小天使! 一篇文下来,看到自己的很多不足与缺陷。我会继续努力哒~ ------ 新文《她的偏执少年》求预收 宋亦初在机场接到朋友的儿子司言,当年腼腆乖顺的小男孩已野蛮成长为一个十七岁的问题少年。 她摇摇头。头发,要剪掉;乱七八糟的纹身,去洗掉。 在被委托担起监护人责任的日子里,她发现少年乖戾暴躁的外表下,内心是一个极度孤独封闭的的世界。 在把这个不正常少年渐渐变为正常之后,她发现她的世界开始变得不正常。 对她一直有好感就差一层窗户纸的男同事突然疏远了她;向她发起猛烈攻势的钻石王老五莫名消失了;聊得来的相亲对象毫无征兆地将她拉黑…… 她成了异性绝缘体。 直到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她为他庆生,喝醉了酒,发现少年偷吻她手指,才发现这个问题少年身上最大的问题。 他说:“你注定是没人要的,不如,等我长大……” 她摇头:“不可以。” 少年唇角一歪:“我是说,等我长大,给你养老!” 指南:温柔清甜姐姐x病娇偏执少年(男女主相差八岁) 1V1,HE 古代穿越《京城第一楼》待开坑,文案见专栏 第73章 番外 言颂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他的一生里,没有出现过一个叫作凌斓的女子。 那是个无比漫长且清醒的梦。 那天晚上,并没有人冒充何二公子把他的马车截走。他被接进何府, 伺候他新的主人何洛扬。 当时何家的家主还是何洛扬的父亲何孟堂。 言颂发现, 何老爷并不喜欢这个从外面接来的私生子, 甚至有点看不起他。在何孟堂心里, 何洛扬根本不能与他已故的长子相比。 因为言颂的进府,何孟堂看不惯何洛扬包养娈童的行径, 将这个儿子教训一顿。父子矛盾激化。 那天晚上,他无意间听见了何家的秘密。 “是,兄长的死不是意外,是玹王的手笔。兄长不听话,王爷容不下他。”他听见何洛扬这样对他父亲说。 “所以, 也是王爷让你杀我的?”何老爷的声音像是被扼住了。 “不,杀你只是因为, 我讨厌你这个父亲。你死了,我就是何家的家主。” 他撞见了何洛扬蓄谋已久的弑父现场。 何洛扬必不能留他。 “言颂,太可惜了,我不想杀你。”何洛扬朝他走过去。 那一刻, 言颂不是不害怕的。 “二公子, 您家里发生的一切,与我无关。我不会泄露给任何人。”他说。 “是吗?可我不想留把柄在别人手里。”何洛扬说。 “你杀了我,怎么向院主交代?” “交代?”何洛扬笑了,“死个娈童而已, 需要什么交代?你不过是南笑的摇钱树罢了。没了你, 他还会捧起下一个。等我继承了何家的家业,只要我砸给他足够的银子, 他还会过问你的生死?言颂,别想了,哪有人会在意你的生死!” 何洛扬的步步逼近激起他本能的反抗。他发狠咬住他欲扼住他脖子的手,在那个黑夜逃出何家。 他不敢回南院,他怕何洛扬会去那里找他。 他笑自己,这样苟活着,却还有求生的意识。 天渐渐亮了,街上人来人往。他彷徨,没有一个归处。 身体内熟悉的疼痛又开始发作。他蜷着身子倒在巷子的角落。 一个人驻足在他身边,观察着他。 躺在地上的他视线慢慢上移。那人肩负一个匣子,手执一面幡,看上去是个江湖郎中。 那人蹲下来,手指搭在他腕上,为他诊脉。 那人说,他是颐元馆出来的大夫,可以解开他身上的奇毒。 他给他服了一丸药,那药确实减轻了一些他体内的痛苦。 言颂跟他走了。他想试一试,他的人生还会不会有一条出路,一个转机。 那个人叫钱一元,确实是个大夫,却是个不喜欢救人的大夫,更像是个阴诡的江湖药师。他痴迷于研制各种奇异诡毒的药物,并以此自负。他带他走,研究他所中的小红丸之毒,只是出于对毒药的猎奇。 钱一元一开始就知道小红丸是没有解药的,却骗他说,他会做出解药。他在他身上试验各种各样的药物,那些,当然并不是解药。 药师需要一个长期供他试验的药人,他沦为了他的真人白鼠。 他最终明白,他的人生没有转机,只是从一个深渊跳到了另一个深渊。 他想要逃离,却被钱一元捉住,锁在地窖里,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长达半年。加上各种药物作用,终日神智混乱,意识昏沉。 直到有一天,颐元馆江馆主派人清理门户,带走了钱一元。燕小山在地窖发现他的时候,他瘦削如骷髅,苍白如鬼魅,眼睛极度畏光,神志昏聩。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的身边站了个无比清丽绝俗的少女。她叫叶筠,是江馆主亲授的女弟子。 那段时间,叶筠负责照料他这个病人。 但他病的不只是身体,他的心已经病入了深根。他很久都无法开口说话,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对外界只有本能的抵御和撕咬。 他一次次打翻叶筠为他端上来的药,好几次都洒了她一身。 但少女脾气好的出奇,依然对他微笑。她双眸如月,耐心地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喝药。她的笑似有消融冰雪的力量,直到他渐渐无法再抗拒。 她为他施针,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皮肤,让他的心跳有一瞬的停顿。 却在有一天,他听到叶筠和江馆主私语。 叶筠说:“阿姐,他还要多久能治好?” 江馆主:“怎么?” 叶筠:“他像个怪物,我有点怕他。” 江馆主只是用手指戳戳她额头:“你是个大夫。” 叶筠无奈地点点头:“是是是,我是大夫,这是我的职责。” 他笑了。呵,他也觉得自己像一个已被永远囚禁在黑暗里的怪物。 所有的照顾、关心、温柔,都是职责。 呵,真是个称职的大夫。 她怕他。 他的眼睛越来越冰冷阴郁,她也越来越不敢靠近他。 她是个活在朗朗晴空下的人,注定不喜欢和他这样的人接触。 后来,祁山闹山匪。叶筠和几个采药的女弟子一起被山匪掳了去。 他和江馆主、燕小山一起赴祁山救她,遇见李昱一行人。 他混在李昱的队伍里,扮作送酒食的村民进了匪寨。 山匪宴饮,要掳来的女子作陪。叶筠也在其中。 匪首乌增当众对她轻薄。叶筠不愿受辱,只求一死,被刚好进来送酒的他救下。 他将她护住。 一众山匪起哄。 “这小子好像看上这娘们。” “呵,好大胆,跟咱们主子抢女人!” “这就叫色胆包天吧。” “哈哈哈...” 乌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用手指勾了勾:“小子,喜欢她?那就当着大家伙的面亲她!亲了她我就把她赏给你。” 众山匪起哄更甚,分明是存心消遣他们,酒酣之际想看一段助兴节目。 他不动,拳头紧紧攥起。 “你不上,那就让我兄弟们上。兄弟们,你们谁喜欢这小娘子,上来亲。”乌增大笑着说。 山匪们蠢蠢欲动。 他猛地搂住她,嘴巴生硬地撞上她的唇。 在山匪的哗然大笑声中,她推开他,目光带着怨恨:“不管是谁,这种事对我都是羞辱,我情愿你不要救我!” 那一刻,他明白,对于他,未尝不是一种屈辱。 最后是犹如神兵天降的李昱将她解救。那个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皇子,原本就是与她有婚约的未来夫婿。他们对彼此一见倾心,犹如天作之合。 他心里最后的一点微弱之光也熄灭了。 支撑他活着的只剩对力量的渴望。 这也是当初他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窖,熬过一次又一次毒发时生不如死的痛苦,却最终没有让他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意念。 他第一次思索一个问题,为什么他生来卑微,任人践踏!为什么他的命运会是如此! 他回想起,他生命的源头是在一座废弃的荒芜的冷宫里。 他第一次思索起自己的身世。如果他的母亲是个宫女,那么,那个后宫只有一个男人。 他是否和李昱有同一个父亲? 如果是,为什么他们拥有如此天差地别的命运? 他选择回到京都,寻找自己的身世真相。 他托李昱帮忙,见到了他宫里的义父闫喜公公。从闫喜口中,他终于得知,他的生父是玹王李恪,太后嫡子,整个王朝除了皇帝和太后外,身份最尊贵的那个人。 他主动去找玹王,向他坦白身世。玹王惊诧于他的魄力,与他另外两个儿子完全不一样。 最后玹王只是笑着问他:“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承认你?” 他说:“我不需要你承认我,你只需明白,我可以帮到你。” 进了玹王的门,便是与李昱和叶筠为敌。 他并无任何顾忌,如果那是他追求力量的唯一的路。 攀登权势巅峰的途中,种种手段,阴狠、残忍、暴虐、肮脏,无所不为。 当玹王发现他的权力已经被言颂渐渐转移到他的手上,他已经无法再控制他了。 玹王派出心腹杀手宋易取其性命。 宋易看清走势,选择了归向言颂,反为他杀掉了玹王。 他最终谋夺了李昱的江山,染血上位。漫长的修罗统治里,以宋易为首的杀手组织一直是维护帝国铁血秩序的暗夜利刃。 所有反抗他暴虐统治的声音和力量都会被杀手组织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对叶筠,由最初那一瞬的心动,逐渐变成黑暗的执念。他认为,那是他想要的人,他必定要得到。就像他的命运,从今以后必须由他自己主宰。如果不能得到,那么让她毁灭。所以他看着叶筠自刎在李昱身旁,他没有阻止。 太后当初与东洲人的勾结为帝国埋下了战争的祸端。在他登位后,东齐两国战事频繁。而他,即便在东洲愿意求和之后,仍将战火肆意蔓延。 他在位的三十年时间里,多少苍生在战争与暴。政之中苦苦挣扎,多少生灵变为白骨,人间变成炼狱。 高高在上的帝王漠视一切他脚下的生灵,早已丧失共情能力。 曾经那些人,将他推入地狱。于是他成了阎王,把人间变为地狱。 言颂醒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他睁开眼,视线内是暖色调的布置温馨的房间。 凌斓坐在床边的书桌旁,在电脑上浏览着什么。 他想起来,这里是她家,她的房间。 “怎么了?”她看到他眼里的惊恐。 他猛地将她拉过来,紧紧地揽入怀里:“你去了哪里?” “诶?我一直都在啊。” “不,你不在。那天晚上,你没有出现。一切都变了。没有你的一生,可怕得像一场噩梦。”他心有余悸。他分不清那是噩梦,还是真实。在梦境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那颗空如黑洞的心,只有靠无尽的杀戮才能填满,只有看见别人承受苦难,他才会获得一丝愉悦感。 失去了爱的能力,人便成了魔。 睁开眼的那一刻,看见她的面孔,如从地狱回到人间。 “你是真实的吗?”他抚着她的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害怕是一场幻影。 “若你是真实的,我便是真实的;若你是幻影,我亦是幻影。是真是幻,我都同你在一起。”她回应他,随即微微蹙起眉,抿起嘴唇:“但你是不是在梦里,爱了别的姑娘?那一生你没有得到她,她便是你心头永远的白月光、朱砂痣?” 他不以为然地一笑:“说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人为什么要有这么贱的本性?得到的,才是最好的,得不到,谁稀罕!” 他忽然将她压在床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让我感受你的真实。” 她的心怦怦直跳,手抵在他胸膛上:“大白天的......我妈随时会回来......” “她没那么快回来,我送了她两张郭得刚大师相声专场门票。” “你早有预谋!” 他嘴角露出坏笑。 薄薄的毯子裹住两个缱绻的身体。 嗯,得到的,拥有的,才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番外,因为想起前面有个伏笔没有交代,就是系统说Boss之间是有联系的,都与男主有关系。他们都助力了男主的黑化~ 这回是真的完结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