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岛深秋》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翡翠岛深秋 作者:秦三见 文案 攻第一人称。 在24个小时里,在这段时间他们重逢。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籍,叶怀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逢的24小时。 立意:好好谈恋爱。 ☆、2019.10.18 10:35 a.m. 01 出门前同事就说:“要不你带把伞吧,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我把文件往怀里一塞,拿着手机就走了。 今天星期五,整个部门的人都无所事事,唯独我被派出来送一个文件到郊区的工作室,不过好在,领导让我送完文件直接下班回家。 领导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受宠,也不是因为他善待员工,只是因为我们部门下个星期就要被解散,十三个人,七个被分到别的部门去,其余的要么是主动辞职的,要么是被劝退的。 我是主动辞职的那波。 当你某天醒来突然发现自己以及自己所做的工作在公司其他部门的人眼里堪比于笑话时,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意义也就不大了。 我就是这么想,所以我选择体面地走。 我出门的时候办公室乌烟瘴气,剩下的这些人都在熬时间,抽烟,聊天,还有不知道谁打翻了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混在其中,也变得难以忍受。 我快步走出这栋办公大楼,像是迫不及待地逃跑。 黑云压城,风也起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风衣一角被吹得卷起,一片枯黄的叶子直接扑到了我脸上。 这座城市的秋天就是这样,除了风就是雨。 我站在路边打车,最后一次享受这个公司的报销。 从这里到郊区工作室,打车用了45分钟,一路上司机一直在抽烟,广播一直在播放糟糕的路况信息。 我是有些失落的,毕竟下周开始就成为了无业游民。 这年头,工作其实不难找,难找的是随心意的工作。 谁还没点儿理想抱负呢,可是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呢? 我当初来这家公司的时候,带着满腔的热情,然而磨到今天,剩下的就只有浑身上下散不去的烟味儿,七年时间,愣是把热血青年熬成了垂头丧气的张三李四。 我心里闷,想抱怨,想痛骂,但是又搞不清楚应该抱怨谁痛骂谁。 公司吗? 好像也不能全都怪公司。 自己吗? 又有点儿不甘心。 我一路上胡思乱想,扫一眼放在身边的文件,在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我与它为伴。 到了工作室,这边的温度似乎比市里更低一些。 这是我第三次来这边,前两次都是这里办活动,我被临时调来帮忙。 我们这个部门,要不怎么说可有可无呢,当初招人组建团队的时候是打着创新转型的旗号,想要做一些实验性尝试,结果就是七年来所有的转型尝试全部失败,我的履历没有一处闪光点,我的部门也就地解散了。 七年里,别的部门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而我们关起门来每天挖空心思地琢磨,最后做的最多的却是在各个部门缺人手的时候被临时叫过去帮忙。 就是这么个部门,散了也不奇怪。 工作室在一个创意产业园里面,进去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我把文件送去,负责人只是看了我一眼,道了一声谢,我自觉没趣,赶紧溜。 出来时,天空一声炸雷,看起来确实要下大雨了。 十月中旬,有些地方还是三十几度的高温,有些地方才刚刚换上长袖外套,但我们这里已经到了深秋。 树叶快落光了,雨快下尽了,再降几度,雪就该来了。 我快步往外走,结果出去之后愣是打不到车。 这边地处偏僻,少有人来,手机软件约车都约不到。 干等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裹紧风衣,快步沿着路往前走,想着走出这一带,到了大马路上,总归是能遇到一辆空车的。 然而,这路走得就是不到头,这雨来得就是急。 头顶乌云,暴雨直下。 我就算自认是铁打的身体也不敢顶着雨就这么跑,毕竟我撑得住衣服撑不住,它是无辜的。 这条路左右两边都是烂尾楼,我转身就跑进一栋楼里避雨,虽然阴雨天孤零零地杵在这么个地方觉得有些瘆得慌,但也好过被雨淋成落汤鸡。 更何况,当我进去之后发现这里似乎并不只有我自己,楼下停着几辆自行车,我能听见上面有人在说话。 人数似乎还不少,听起来怪热闹的。 我踩着台阶往上走,还真让我看见了几个人。 六七个大学生,站在二楼的大厅,像是在排演什么,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还是下楼,别打扰到他们的时候,我被叫住了。 一个男生说:“哥,你是来避雨的吗?” 我指了指自己,确认他是在跟我说话。 “正好,现在雨大,你也走不了,帮我们盯着点儿相机呗。” 就这样,我被叫过去帮他们盯着相机录像的画面。 他们自我介绍说是X大的学生,话剧社的,学校剧院被拆了,没地方排练,发现这里不错,最近常来。 我对于他们的来历并不关心,对于他们要演什么也不太关心。 我关心的只是我的烟湿了,没法抽了。 相机开始工作,学生们开始入戏,我站在那里捏着湿了的烟盯着相机的画面看。 据他们说,这相机录制20分钟会自动停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能帮忙继续录制。 只要雨不停,我就没问题。 只是这种情况下没有烟真的很难熬。 这样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我低头看相机看得脖子酸疼,此时,不远处的铁轨一列火车驶过,轰隆轰隆的绿皮火车,多少年都没见过了。 我抬头望过去,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角落那里站了个人。 那人穿着件黑色夹克,高且瘦,头发被吹得凌乱。 他背对着我们,很安静,像是在看雨,也像是在看从雨中穿梭而过的那辆老旧的火车。 ☆、2019.10.18 11:35 a.m. 2019.10.18 11:35 a.m. 02 一个问题:在自己不常来的地方偶遇十几年没见过的老同学,概率有多大? 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在此刻,答案是100%。 事实上,我第一眼望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他,他只给了我一个背影,陌生到就算别人指着他对我说这是我从前的同学我都会疑惑地说上一句:“哪个同学?” 火车过境,轰隆隆的。 站在那里的人似乎看得出了神。 我看着他,发现他手里夹着烟,轻飘飘的烟雾打着转很快就被风吹散。 十几分钟后,这帮学生排练结束,我在接受了他们的道谢之后,理了理风衣,朝着那边站着的人走过去。 不是故意搭讪,只不过想讨根烟抽。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种氛围,没有烟实在太难受。 空旷的烂尾楼,外面是层层叠叠的乌云,耳边是刷刷啦啦的雨声,我听见一个学生开玩笑似的说:“这会儿其实适合拍鬼片。” 还真是。 这要是半夜,我肯定宁愿淋雨往前走,也不想到这里面来避雨。 我朝着那个人走过去的时候,没什么太大感觉,就像平时路过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男人之间互相要根烟、借个火,再寻常不过,这么一个动作实在不足为奇。 然而,就像我说的,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种氛围,或许注定了就是要发生些什么。 我走过去,站到他身边,尽可能客气地说:“兄弟,还有烟吗?我的都给淋湿了。” 为了证明我真不是骗烟抽的,还特意拿出了我那一包被这恼人的大雨淋湿的烟。 烟在我手心,转过来的人跟我四目相对。 有那么一瞬间我们俩似乎同时皱起了眉,眼神是相似的惊诧。 十几年没见,很多人变化大得哪怕他告诉了你他的名字,你还是会觉得无法对号入座,而有些人,时间的流逝根本没有改变他太多,你一眼就能认出他。 叶怀秋。 我认得他。 我认识叶怀秋的时候15岁,高一。 那会儿是初春,高一下学期开学,班里转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外地来的,身上穿的校服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他站在讲台上,老师让他自我介绍,他说:“我叫叶怀秋。” 叶怀秋这名字好听,当初只是觉得好听,后来长大了,越琢磨越觉得它有一种悲凉的浪漫。 叶子在秋天飘摇着落下,明明是坠落是枯竭是毁灭,却依旧怀念秋天。 类似飞蛾扑火。 当时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一是因为个子高,二是因为调皮捣蛋,全班只有我没同桌,就这样,叶怀秋坐在了我旁边。 当时的他比我矮不少,坐在最后一排其实上课的时候要很费力地扬头才能看见黑板上老师写的字。 他话少,但爱笑。 上课我睡觉的时候,他会轻轻地用手指头戳我的胳膊,小声说:“你不听课了啊?” 他声音也好听,清清亮亮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时候我总是能想象出水滴落入井水里的画面。 十几年没见,当他再开口对我说话的时候,时间好像瞬间被拉回了过去,在体育课之后,他递给我一根雪糕说:“你怎么又跟人打架了?” 后来我经常很努力地想要想起当时他给我的雪糕是什么牌子,可回忆就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周籍?” 他声音也几乎没变,怎么能有人已经三十出头,却跟十几岁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真是你啊,”我实在有些意外,意外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我还以为认错了。” 他看着我笑,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舞。 其实还是有不少变化的。 个子高了,眼神也不像小时候那么青涩了。 毕竟三十多的人,哪还能跟十几岁的孩子似的。 他对着我笑完,赶紧递了烟给我。 说来也是巧,我们俩抽的烟是同一款。 这地方是个风口,点烟费劲,我背过身去点火。 转回来的时候,我把打火机还给他,说了一句:“你这打火机不错。” 看得出,他日子过得不错,至少不缺钱。 他这个打火机,几千块一个。 我们俩并肩站在这里看着远处,天阴啊,阴得人心都跟着沉沉的。 但能再遇见叶怀秋,就算今天天上下刀子刮了我一身的血印子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9 18:21:23~2020-09-20 11:2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猫黑猫都是好猫 3个;粥粥长安 2个;涣然、Moonuna_chen、扶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梦见的人是你 40瓶;一世长安 20瓶;吾在梦中杀人 5瓶;yyy衬 2瓶;知、白猫黑猫都是好猫、不着四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1:35 a.m. 03 叶怀秋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我甚至没想到自己真的还能再遇见他。 我跟叶怀秋就只做过一个学期的同桌,也只做过那么一个学期的同学,高二开学的时候我身边的位置就空了,当时我去找班主任,问他叶怀秋为什么没来,得到的回答是转学走了。 我不知道这事儿,叶怀秋没跟我说过。 那个年代,中学生是没有手机的,假期想要互相联系,只能打家里的座机。 但我不知道叶怀秋家的电话,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给过他我家的号码。 就这样,在那个秋天,叶怀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人是走了,但我们之间仅有的那几个月,却在后来的这么多年里都没有被磨灭。 我听过很多关于初恋和校园的歌曲,也看过很多这类的电影,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一首歌、没有一部电影能够比叶怀秋这个人带给我的记忆更值得被定义为校园初恋。 只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他就是我的初恋。 我说:“是,我也没想到。” 我们都没想到会遇见,在这个烂尾楼里,在这个暴雨席卷城市的中午,在火车过境时,在狂风呼啸后。 他手指夹着烟,站在我半步开外的地方。 我们互相打量,默契地说:“你没怎么变。” 这句话其实过分不真诚,我们都知道彼此变了很多,只不过还能一眼就认出对方,确实算是意外。 当初15岁,正经八百的青少年,骨骼都还没发育完全,个头还没长足。 如今31,而立之年都过了,我眼看着就要成为无业游民,货真价实的loser。 他呢? 他看起来混得比我好。 记忆如果没有偏差,我们俩同岁,他生日应该比我早,早了几个星期,我们都是秋天出生的。 虽然我生在这个季节,但实在对秋天爱不起来,冷、风大、萧瑟,看着叶子枯萎落下,总让人觉得很丧气,但叶怀秋喜欢,他在夏天来临前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觉得落叶很浪漫。” 只是很遗憾,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看过落叶。 潮乎乎的烂尾楼里,身后那些大学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练。 他们似乎通过刚刚的录像发现了不少自己的问题,这一次没叫我帮忙盯着。 我倒是乐得清闲,乐得在这儿跟叶怀秋多待一会儿。 有时候,当重逢来得过于措手不及,你会觉得它就是一个梦,一个潮湿的、黏腻的梦,你稀里糊涂地被困在里面,想弄清楚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可一伸手抓住的只是冷空气和雨。 这种梦我做得太多了,所以这一次,不敢再伸手。 我们互相沉默,并肩抽着烟,远处是被落叶掩埋的小山,又一趟火车由远及近。 这一次,过境的是一辆货车,黑色的,轰隆隆而来,轰隆隆而去。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像是注定的,我们是棋子,早就被安排好了要走这一步。 在我为这家公司尽力的最后一天,它送了我一份大礼,让我从市中心赶来北郊,让这场雨促成了这次的重逢。 那么叶怀秋呢? 他从哪儿来? 又是为何而来? “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忍不住问他。 我不确定在他的记忆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什么样的定位,毕竟当初的我们从来都没有给过彼此一个明确的身份,那时的我们对一切定义都很模糊,是很久以后当别人提起自己的初恋,而我开始沿着记忆追溯,才意识到原来那短暂的一个学期是我最放不下的青春。 青春,这个词本身就很让人难以割舍,尤其是当青春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还好,”叶怀秋说,“只是上个月才搬回来,发现咱们高中已经搬走了。” 那是我大二时候的事儿了。 大二那年寒假,春节过后,我们高中搬去了新的校区,老校区留给了初中部。 “挺久以前就搬了,”我说,“现在在南区,离老校区倒也不远,等你有空……你愿意的话,改天我可以带你去。” 叶怀秋抽着烟,转过来看我。 隔着袅袅烟雾互相注视,这感觉实在朦胧,朦胧到有些暧昧,暧昧到让我觉得他似乎也对那一段隐秘却短暂的记忆耿耿于怀。 他没有立刻回应我,而是在吐出烟雾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笑过之后,他微微歪着头,轻声说:“好啊。” 他的“好啊”被雷声掩盖,但我确信他说的是“好”。 发怒的雷神也挡不住某些故事的展开,我用力吸了一口烟,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0 11:29:19~2020-09-20 15:1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2个;Moonuna_chen、圣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吱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1:35 a.m. 04 要说这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的难测难猜。 谁和谁遇见,谁喜欢上谁,谁对谁念念不忘,谁早就把谁忘了个一干二净。 在今天之前,我没想过能再遇到叶怀秋,虽然没想过这个,但却总是会想,他还记得我不? 有些问题就像是长期吸烟的人身上的烟味儿,就算你洗了澡、换了衣服,烟草味依旧死死地黏在你身上,走过的时候,掀起的风都带着那股子苦味儿。 叶怀秋对我来说就像是经久不散的烟草味道,当年尝过一口,从此天天回味,沉迷其中。 也想过要戒掉,但戒断反应实在可怕,最终还是放弃,继续沉迷。 感情这东西,谁都说不清究竟怎么回事儿,明明记忆中那么干净清透的一个人,对我来说却像毒药一样,像缠着我脚踝的藤蔓。 他的一句“好啊”之后,我们又开始沉默。 我们的沉默被身后学生们吵闹的声音和面前大雨坠落的声音衬得更加突兀,各怀心事的两个人抽着烟,看着远方,等着下一趟火车的经过。 我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 比如,那年怎么只待了一个学期就走了? 比如,后来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遇见过什么人? 再比如,还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吗? 可有的时候,一千个问题纠结成一个毛线团,你不知道线头在哪儿,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还是叶怀秋先开了口。 他说:“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看吧,我就说之前我们那句“你没怎么变”是最虚假的寒暄。 十几年了,我们都变了挺多的。 “是,”我说,“沧桑了。” 叶怀秋笑了,夹着烟,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脚边有一颗石子,他用鞋尖一点一点地踢它,像是小猫在逗弄一只注定会死在自己手里的小昆虫。 看起来叙旧这事儿我们都不太擅长,找不到一个合理又能让人滔滔不绝的开场。 我皱着眉抽烟,一口一口地抽,大口大口地抽,烟过了肺,再呼出去,散到空气中,绕到雨幕里。 “胳膊上的疤还在吗?”叶怀秋问我。 我像是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在一瞬间动弹不得。 我的左手小臂上有一道疤,是因为护着叶怀秋才留下的。 那时候我们的教室在二楼,一直以来我都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旁边就是窗户,有一天下午的自习课,叶怀秋说自己头疼,想睡觉,我琢磨着周围这些家伙太闹腾,就让他到里面去睡,我坐在外面,谁也别来招惹他。他趴在桌子上,闭眼的时候还皱着眉,眉心深深地烙着一个“川”字,看得我很想用手指给他戳平。我没碰他,不敢,我能做的就是吼一嗓子让周围那些闹腾的家伙闭嘴乖乖上自习。当时大家都挺诧异的,毕竟平时我才是班里最能闹的那个,但当他们看到叶怀秋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都明白了,也都安静了。 我喜欢护着叶怀秋,那会儿我们俩还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天他安稳地趴着睡觉,或许也并没有睡着,我不清楚,但我隔上几分钟就要看他一眼。 当时外面有人踢球,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儿,直到那该死的足球朝着我们旁边的窗户飞过来,然后实打实地砸在了上面。 我不知道现在学校的窗户都是什么玻璃,总之那会儿我们学校的玻璃窗石头都能砸碎,更别说是卯足了劲儿踢过来的足球。 我下意识去护叶怀秋,把毫无防备的他搂过来,用胳膊挡了一下足球,用自己挡住了玻璃渣。 别的都还好,就是小手臂被一片玻璃给扎了,伤口挺深的,还缝了针。 在医院的时候,叶怀秋一直哭丧着脸站在我身边,他一言不发,但看着比我还难受。 我缝针的时候没让他看,太血腥了,那场面不适合他,就让他出去了,等我处理好伤口跟着我妈一起出去,叶怀秋已经哭完了,眼睛通红,但装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过来问我:“疼吗?” 我真觉得还行,我这人大概天生的痛觉神经不灵敏,但他不信,他觉得肯定特别疼。 后来那伤口就留了疤,叶怀秋总是说:“太丑了。” 他总是嘀咕一定有什么办法能把疤痕去掉。 再后来,疤痕还没消,我们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他已经走了。 再再后来,我一直希望这疤就这么留着,竟然把它当成了叶怀秋送给我的永恒的礼物。 但事实证明,这世界上真没什么是永恒的,十几年了,我从来没用过什么祛疤产品,甚至巴不得它千万不要消失,然而,随着时间的变化,它也在逐渐变浅。 不过好在它消失前,我又遇见了叶怀秋。 “还在。”我把烟递到嘴边,叼住,然后撸起袖子给他看。 他盯着那个疤痕看了好一会儿,问我:“现在不疼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0 15:18:50~2020-09-21 06:2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2个;藜、Moonuna_chen、云外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吾在梦中杀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1:35 a.m. 05 要说这世界上什么最神奇,那还得数时间。 时间能让深刻的更深刻,也能让深刻的变轻浅。 我的这道疤轻了浅了,我对叶怀秋的记忆却刻在掌纹里了。 “不疼,”我说,“其实一直都不怎么疼。” 叶怀秋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简单的应付。 “那会儿我是不是都没跟你说句谢谢?”叶怀秋抽了口烟,吐完了烟雾之后才转过来看我。 “说过吧?” “好像是没有。”他看着我,但好像透过我在看十几年前的那段记忆,目光落在我身上,但好像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们怎么跑都到不了。 其实道不道谢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那些玻璃渣丝毫没伤到叶怀秋。 那么好看的一人,被划破了哪儿都可惜。 当时觉得他好看,现在依旧觉得他好看,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那种好看。 有些男生用“帅”来形容是没那么准确的,得用“好看”,是让人可以忽略了性别界限去欣赏的一种美,线条柔和却不阴柔,连声音语气和眼神都是这样,只觉得舒服,想多看几眼。 叶怀秋一直都很白,我记得当时到了夏天,我们上体育课,大家都嚷嚷着晒黑了,唯独他,晒得那平时白净的脸开始泛红,像漂亮姑娘打了腮红。 队伍解散,自由活动,我把自己的棒球帽扣在他头上,他戴着我的帽子,站在树荫下看着我打篮球。 叶怀秋一丁点儿运动细胞都没有,我尝试过在课间教他用手指头转球,这是他唯一学会的“体育项目”。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 “对了,”叶怀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我转学走了之后,有给你写过信。” 我一时失神,手指夹着的烟头掉在了地上。 地面也潮湿,很快烟头就熄灭了。 我用脚尖用力地碾,心脏跳得快到不行。 “什么时候?” 叶怀秋笑笑:“你果然没收到。” 那时候我们学校有专门收信的信箱,三排,一个年级一排。 信箱的原色是什么我不知道,只记得刷了白色的漆。 那地方很少有人去,有时候堆了好多信件也没人去领。 我从来不知道那堆摞起来像是小山一样的信件里有一封是属于我的,十几年了,那封无人认领的信件最后落到了什么地方去? 如果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注定要有些遗憾,那么此刻看来,我跟叶怀秋之间的遗憾未免太多了点,要不是今天的偶然重逢,我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写过信给我。 用的是什么信纸?什么信封?什么颜色的笔? 给我的称呼是什么?落款是什么?都写了些什么? 这么多年我都没找到的答案,会不会根本就在那封我没有看到的信件里? 所以说,我们的“无疾而终”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我弯腰捡起被我碾得脏兮兮的烟头,找了一圈没找到垃圾桶。 也是,烂尾楼里怎么可能会有垃圾桶? 我把烟头丢在墙角,转过来的时候叶怀秋递了湿巾给我擦手。 我问:“写了什么?” “没什么。”他想都没想回答我,“我不太记得了。” 我把手指头都给擦红了,满心的懊恼。 他忘记了给我写过什么,那是不是意味着也忘记了我们发生过什么? 可是,他真的忘了? 真的忘了为什么还会记得自己曾经写过信? “你知道这楼叫什么吗?”叶怀秋突然发问。 “这栋?”我指了指脚下这片地。 他点头:“叫翡翠岛,原本是要用来做艺术园区二期,结果开发商跑路了。” “你怎么知道?” 他上个月才回来,竟然知道这个地方,我在这座城市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事儿。 “因为我原本打算在这里开工作室。”叶怀秋说,“结果房子收不回来,维权也困难。” 我重新回到他身边,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明白了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算是“工作室遗址”? “你现在在做什么?”突然问这个挺冒昧,但我没法抑制自己对他的好奇。 “无业游民。”叶怀秋笑着说,“一个负债累累的无业游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1 06:26:29~2020-09-21 13:4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项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长安、Moonuna_chen、白玉苦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1:35 a.m. 06 叶怀秋确实变了很多。 比如,以前他在我面前是透明的,一丁点儿小心事都藏不住,什么都要和我说。 但是现在,我猜不透他。 用着几千块的打火机,夹克袖口印着隐蔽的某大牌图标,嘴上却说自己负债累累是个无业游民。 叶怀秋学会骗人了。 只不过,他说谎的能力还是有些拙劣,被我一眼就给识破了。 是真的把我当成了陌生人,还是说,觉得这么多年过去后,我不再值得成为他身边的人?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我想多了,也或许他没骗我,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 叶怀秋的烟抽到了尽头,把烟头抵在潮湿的墙壁上用力碾了碾。 他还是很瘦,手指纤细,好像我用力一握就能让他断了骨头。 他把自己的烟头扔在我那个旁边,两个可怜虫,混在了脏兮兮的泥土里。 “你呢?”叶怀秋转过来问我,“工作还不错?” 我笑笑:“今天是我上班的最后一天。” 一脸诧异。 “部门被遣散,我和你一样,无业游民了。” 我不知道叶怀秋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但此刻的确不是我理想的重逢时机。 我预料中的重逢应该是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无风无浪,天气晴朗。我们也不该在这样突降的雨天、在这么一个空旷又肮脏的烂尾楼里碰面,应该是高级餐厅或者安静有情调的酒吧。 事与愿违,这个词儿贯穿人类的一生。 我琢磨着,就算我曾经勉强在叶怀秋的记忆里占有一席之地,但今天这短暂的重逢大概会亲手摧毁他心中关于我的幻想。 “哥,再帮我们盯一会儿呗。” 那帮学生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我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自从发现站在这里的人是叶怀秋,这个世界好像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 虽然不想被打扰,毕竟难得有机会跟叶怀秋叙旧,但自觉聊天走入了死胡同,我还是点了头。 我对叶怀秋说:“我去帮他们盯着相机。” 叶怀秋微笑点头,我跟着学生走开。 好像叶怀秋身边连温度都比别处稍微高了些,也或许是因为有一面墙挡了风,可我却还是十分主观地觉得那高出来的温度来自于他。 我站在那里,盯着支架上的相机屏幕。 学生们又开始了。 这一次,我有注意听他们的台词,有注意看他们的表演。 一些大学生,一个原创的剧本。 讲一个可悲的故事。 主角叫何某,姓何,名某,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父母生下他就给丢掉了,捡到他的是个拾荒老人,老人脑子不好,但对这孩子很好。老人心心念念给孩子起个名,但自己不识字,就找别人帮忙。老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姓何却也不知道叫何什么,他拦了个路人给小孩儿起码,路人说:“就叫何某吧,反正也没人在乎他究竟叫啥。” 何某是个被遗弃的孩子,跟着拾荒老人长大,活得又脏又臭,长到七八岁,老人在一个清晨再没醒过来。何某又被别人领走,到乡下帮人干活。干活混口饭,偶尔还能洗个澡,脏还是脏,但不臭了。这样到了十七八岁,他已经觉得自己会一辈子就这样,然后老死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乡下。也挺好的,对他来说,这是归宿了。然而,有一天一群人开着车来了,平了村庄,大家四散而逃,何某也跟着逃。逃到哪儿呢?不知道,就是乱跑。稀里糊涂进了城,他发现自己又变成了脏又臭。晚上在一个看起来很干净的地方天为被地为铺,结果刚睡着就被带进了警察局。又是一番折腾啊,警察问他啥,他都不知道。后来过了好久,警察突然告诉他找到他亲生父母了,这不奇了怪了么,何某一直以为自己是垃圾堆里滋生出来的,跟别人不一样,没人生。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父母啊。 这会儿这一场戏就是何某跟父母见面的场景,那对男女被迫而来,原本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当年生了这一胎之后就再没能有个孩子,现在想要了,既然警察说找到了那就再领回来呗,正好养老了。 结果,何某笨拙又木讷,大字不识一个,即便警察带着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可已经陷入皮肉的臭味还是散不去。 父母后悔了,又不认了。 警察跟何某父母互相嚷嚷着什么,只有何某局外人一样站在一边,看戏似的看着他们,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故事宿命感太强,对于何某来说,从他被抛弃的那一瞬间开始,一切于他而言就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看得出了神,甚至不知道叶怀秋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的。 他的手指在相机屏幕上轻轻一点,然后说:“你忘了继续录像。” 二十分钟已过,还好他过来了,否则我就得跟那帮学生道歉了。 表演还在继续,我们俩站在一起。 叶怀秋说:“这个何某,你知道让我想起了谁吗?” “谁?” “默尔索。” 叶怀秋点了烟,望向那帮沉浸戏剧之中的学生,他轻声说:“荒诞又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1 13:44:05~2020-09-22 07:5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粥粥长安、项北、圣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小JJJJ 10瓶;yyy衬 2瓶;一团软萌の被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2:35 a.m. 07 叶怀秋有心事,我看得出来。 现在的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在面对我时透明晶莹的男孩,长大了,眼角瞥出来的一抹余光都带着故事。 十几岁的时候我哪能想象得出他抽烟的样子呢。 身后的天一道闪电,把整个阴森潮湿的烂尾楼都给劈亮了一瞬间,紧随其后的就是雷声,轰隆隆在天上炸开,声音之响,像是两团撞击的云势要拼个你死我活,打算在这天重新开出个干净无人的天地来。 这种天气实属让人心烦,每个人都好像变成了黏糊糊的苔藓。 叶怀秋的烟还没抽完,学生们这一段也结束了。 我收下道谢,接过叶怀秋递来的烟跟打火机,跟着他走回了之前的角落。 “这帮学生挺有意思的。”叶怀秋蹲下,说话的时候盯着外面看。 两栋烂尾楼中间是一条修得还算平整的路,我就是沿着它走过来的,这会儿一辆车驶过,朝着看不到尽头的西边去。 “蚂蚁。” 我正在点烟,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去看他。 他蹲在那儿,侧着头,扬起来看我,发现一只蚂蚁而已,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他的天真其实也还在。 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几乎紧贴着他。 一只黑色的小蚂蚁悠闲地从我们脚边走过,无视了我们这两个人类。 叶怀秋身边很暖和,他像个红泥小火炉,把回忆那壶酒烫得更加香醇了。 我们俩的腿轻轻靠到一起,他转过去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用一只手扶住了我。 “冷了?”我问他。 是有些凉。 我穿着深秋的厚风衣也还会觉得有些凉意,何况是他,身上就T恤和一件单薄的夹克。 “嗯。”他揉了揉鼻子,抽了口烟,“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我的右腿和他的左腿紧紧贴在了一起,或许是幻觉,我甚至感觉到了他的温度。 和少年时代不同的温度。 我一个人生活,经常会买花,一周或者半个月一束,每次都只买同一种花。 茉莉。 我觉得叶怀秋像是茉莉花,白净的,轻盈的,香的。 回忆全部泛黄,唯独他这个人,怎么都不会褪色,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还是原本的样子,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他在我的世界里当了十几年的茉莉,现在的话,更像是昙花。 月下美人,握不住的话转瞬即逝。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算是他的韦陀。 我盯着叶怀秋的手,看得心像绷紧了的弦。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轻轻地点着,像是在自己腿上弹琴。 少年时代的触感都在这一刻卷土重来,要是我现在握他的手,感觉还会一样吗? 那时候已经彻底入夏,几乎天天三十几度,那会儿我跟人打球伤了脚,天天拄着拐杖去上学。 每天早晨叶怀秋都在校门口等着我,然后帮我拿书包,陪着我这个瘸子慢慢悠悠往教室走。 体育课,我不能打球了,就和他坐在树荫底下看别人玩。 有一次我们嫌热,绕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背光也背人。 坐在水泥台阶上,身后是教学楼,面前是花坛,整个世界都是阴凉的,还有微凉的风吹过。 拐杖在我左手边,叶怀秋在我右手边。 我们用他的MP3听歌,还没我半个巴掌大的小机器却能容纳一二百首歌。 两个人,一人一只耳机,黑色的耳机线被风吹得荡来荡去。 那时候我是个很少听歌的人,所有听来的要么是学校广播站放的,要么是叶怀秋放给我的。 我从来不记歌名,也不知道那些唱歌人的名字,只是听,叶怀秋给我什么我就听什么。 那天的歌是首粤语歌,歌词我一句都听不清,只记得唱歌的人声音好听,只记得这首歌旋律迷人。 然后,还记得的就是在这首歌唱到一半时,叶怀秋轻轻地靠在了我肩膀上。 轻得像夏天的蜻蜓落在树叶上。 他似乎小心翼翼,不敢彻底把自己交付给我。 当时的我大概愣住了,我记不清楚,只记得后来我牵了他的手。 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后来我走进自己的回忆里,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躲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他们坐在水泥台阶上互相倚靠,手偷偷地握在一起。 耳机线荡啊荡,在我的世界里荡了那么多年。 在那之前,在那之后,我们也从来没有明确对彼此表达过任何渴求的情绪,没有说过“喜欢”,没有说过“在一起”。 但是,那个依靠和那次牵手似乎象征着什么,在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确实变得不太一样了。 至于那首歌,被我遗忘了很久,直到叶怀秋走了,我联系不到他了,在翘课的一个晚上,我坐在网吧的电脑前,听了不知道多少首粤语歌,终于找到了它。 王菲的。 《暧昧》。 那天晚上我坐在网吧里,对照着歌词反复地听。 反反复复,直到再也不敢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2 07:50:09~2020-09-23 08:4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长安、嗷嗷叫的奶牛喵、项北、Moonuna_ch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ni 2瓶;一朝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2:35 a.m. 08 我试图用“猜火车”的方式来消磨这难捱的时间——去计数一个小时之内有多少列火车经过以及下一趟是客车还是货车。 照理说不应该难捱,我梦寐以求的重逢终于来了,应该分分秒秒都当宝贝似的珍藏。 可问题是,我总抑制不住靠近他的渴望,这在他来说,是一种冒犯。 我盯着他的手,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的耳机线。 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再也穿不上那身校服,再也进不去那个校园,再也没法一起戴同一幅耳机听同一首歌。 很多故事都只会发生在特定的时间,很多人也只会出现在特定的时间。 叶怀秋说:“我以为大暴雨都是转眼就下完。” “那是阵雨吧。”我把视线从他手上收回来,不能再看,再看下去或许真的会忍不住去握他的手。 他低着头笑,不知道在笑什么,过了会儿他说:“蚂蚁不见了。” 那只小蚂蚁不知道走向了哪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你们吃点?” 我们俩正沉默,让我们帮忙录像的学生拿着面包跟火腿肠过来了。 那个男生说:“这雨好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 十二点多了,还真有点儿饿。 叶怀秋似乎不太好意思,但我没跟他客气,站起来,道了谢,从他手里接过了给我们的面包和香肠。 有个女孩子过来,又给我们拿了两个折叠的小凳子,我笑着说:“你们设备还挺齐全。” 这小凳子是真的小,我都怕一屁股给它坐塌了。 叶怀秋把凳子支好,我们背对着一堵墙,面朝着外面广阔到看不到尽头的荒地,这个角落,听得到学生们嬉笑的声音,但彼此看不到对方,就像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两个世界。 这倒也好,虽然我说不清究竟为什么觉得这样挺好。 有了凳子,坐着虽然也没那么舒服,但至少不用忍受腿麻。 我们俩躲在这个角落避风避雨,也暂时避开了三十出头还一事无成的颓废现实。 至少此刻不用想那些,下个星期一醒来我究竟要做什么,暂时都不重要。 叶怀秋说:“这面包还挺香的。” 我想起以前上学,叶怀秋总是在下午第三节课之后开始嘀咕自己饿了,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后,我总是在书包里放些小零食——很能填饱肚子的小零食,比如饼干、香肠,甚至是小面包。 那时候他跟我倒是真的不客气,甚至笑盈盈地耍赖让我帮他把包装撕开。 “你以前给我吃过一个小面包,”叶怀秋突然说,“很小一个,只有巴掌大,里面还带红豆沙的馅儿,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他特别喜欢吃那个面包,有一次还把红豆沙弄到了嘴角,我使坏,没告诉他,一直让他嘴角挂着红豆沙傻乐到放学。 “记得。”叶怀秋暴露了,他根本就记得以前的事。 我说:“现在还有卖的。” “真的?”提起这个的时候,他眼睛亮了几度,这让我突然很嫉妒那个面包,因为看起来,对于叶怀秋来说,面包比我更有吸引力。 他说:“后来我一直想找到那个面包,但哪儿都没有卖的。” “只有咱们这儿才有,”我告诉他,“本地的老牌子了。” 他点点头,很小声地嘀咕:“难怪……” 他一直想再找到那个面包,那他有没有想再遇见给他面包的那个人? 我还是没忍住,对他说:“我还以为以前的事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怀秋愣了一下,过了会儿问我:“听歌吗?” 他把面包垫着包装纸放在腿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跟耳机。 我就说一切都不一样了,再没有黑色的耳机线可以随着风摆荡。 没有MP3了,现在用的是手机。 没有耳机线了,现在用的是白色的蓝牙耳机。 我没有回应他,但他很小心地把耳机挂在我的耳朵上,我抬手调整了一下,等着他放歌。 这次他会给我听什么? 手里的香肠被我隔着塑料包装捏得变了形,又是一列火车鸣着笛驶过,前奏结束,耳机里王菲唱:“眉目里似哭不似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3 08:43:52~2020-09-24 07:2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雩爱吃东星斑 3个;粥粥长安、项北、hey、啊懒啊散、一百根雪糕、张起灵宇宙第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井中猫 9瓶;今天烧烤店开门了嘛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2:35 a.m. 09 小时候对暧昧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义,甚至身处其中的时候也察觉不到。 那时候真的迟钝,不过要不是因为青春里的迟钝和羞涩,大概这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跟美好相关的遗憾。 说不清这是好还是不好。 但我知道的是,那时候的叶怀秋比我聪明得多,比我懂得多,心思比我重得多,很多我根本没想过也没意识到的问题,他全都清楚。 就像这首歌,或许当年他根本不是无意间放给我的听的。 现在也不是。 一首歌,4分39秒。 在这4分半的时间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在某些时候大概就是会这样,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明明有很多情绪想要表达,却偏偏丧失了所有的功能,只能僵在那里,像是一颗被往事拴住的古木。 一直到这首歌结束,只一个喘息的工夫,竟然单曲循环。 我听见叶怀秋说:“不好意思,我手机里只下载了这一首。” 暗恋的人就是这样,别人一句话就能当做是给自己的暗示,然后抓着那几个字脑补出一整个天地来。 我现在大概就是这种人。 从写给我我却没有收到的信,到他一直想再尝尝的面包,再到这首无限单曲循环的歌,叶怀秋肯定也还记得的。 记得在那个夏天我牵过他的手。 是那一整个夏天,不仅仅一节体育课的时间而已。 那年夏天真的很热,但叶怀秋身上总是冰冰凉凉,他好像从来不会觉得热,也不会出汗。 所以上课的时候我总喜欢故意或者不故意地用手臂碰他的手臂,短袖校服露出来的白净手臂永远像是冰皮月饼,滚烫的夏天里一碰到他,打结的心都被抚平了。 他从来不会躲开我。 课桌上,我趴着睡觉,胳膊紧紧地贴着他的胳膊,有一次等我睡醒挪开手的时候,发现我们贴在一起的一小块皮肤都变红了。 偶尔我也会觉得这样不满足。 那个时候叶怀秋成绩比我好,也比我用功,自习课我都用来睡觉,他就很安分地学习。 可是后来因为我,他大概学习也受到了影响,我时不时就偷偷在课上牵他的手。 现在想起来,那会儿真是纯情得要死。 自习课,我像个粘人的怪物,睡觉也要拉着他的手。 我靠窗,他坐在外面,刚好右手写字左手交给我,而且这个角度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于是我就愈发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到有老师讲课的时候也常常勾他的手指,握他的手。 记得有一次,数学课,老师在前面讲得起劲,叶怀秋听得认真。 他很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黑板,右手托着下巴,左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腿上,我讨厌数学老师,但凡是他的课就坚决不听,我走神,走了一圈之后我的神落在了叶怀秋身上。 他长得让人怀疑造了假的睫毛、挺巧精致到让我想捏捏的鼻尖,还有因为太过专注微微张开的粉红色的嘴唇。 他长得好看,让那时候的我稀里糊涂就着了迷。 我就那样在课堂上盯着他看,目光最后落在他的手上,左手,搭在腿上轻盈得像是玉兰花瓣。 我想都没想就伸手握住了他,把玉兰花瓣握在了手心里。 当时的叶怀秋愣了一下,转过来看我,但很快他就对我笑笑,装作没事发生一样转过去继续听课。 那一整节课我们一直牵着手,手心都出了汗,其中有那么两分钟,数学老师叫他站起来回答问题,我放开叶怀秋的手,目光随着他扬起。 他很镇定,像是根本没有过任何离谱的小动作。 叶怀秋站在那里,逻辑清晰地做了最完美的解答,甚至还得到了数学老师的表扬。 他坐下之后,自然地把手搭到我的手心,好像他的手天生就应该被我牵着。 年少时候的心动,到了如今再想起来,还是会心跳加速。 十几年了,我这双手比当初厚了也糙了,时间还是在我们身体上留下了证据的。 “这首歌,你听过吗?”叶怀秋明知故问。 我看着他,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他聪明,在你来我往的一招一式下,很快就败下了阵来。 “大概吧。”我盯着他看,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端倪,我故弄玄虚,对他说,“你说我听过,还是没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4 07:29:06~2020-09-25 06: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呜 3个;改个名字先 2个;项北、粥粥长安、云外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井中猫 7瓶;江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35 p.m. 10 我一直都觉得阴雨天适合发生故事。 我们像是被瀑布困在山洞里的探险者,探险这个世界,也探险对方的心。 对于我的提问,叶怀秋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听你哼过。” 今天没有,今天绝对没有。 我不记得小时候有没有在叶怀秋面前哼起过这首歌,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定是当年。 “那就是听过。” “应该是。”叶怀秋低头,捏着面包的塑料包装,自己笑自己的。 他或许是笑我,也或许是笑自己。 这样的试探未免太明显,我从来都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在一声雷鸣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他说:“那时候怎么走得那么突然?我去问过班主任,她也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但其实我差一点就知道了,如果那时候我有收到他的来信。 “我爸工作调动。”叶怀秋抬头,继续看前方,“其实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就经常转学。”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咬了一口面包。 这时候,一个学生送了两瓶纯净水过来,我拧开,递到了他手里。 叶怀秋喝了一口水,漂亮的喉结上下抖动着。 中学那会儿,叶怀秋的喉结不明显,他经常转过来让我帮他看看喉结还在不在,就好像一不盯紧这东西就会离家出走似的。 叶怀秋喝完水,用力地拧紧瓶盖:“五年级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之后我被判给了我爸。我爸工作就是这样,一年或者半年就换一个地方,那几年我跟着他,每到一个地方就在笔记本的地图上画个圆圈,总觉得几年下来好像把大半个中国都走遍了。” 他笑笑:“但其实没有,毕竟小时候觉得世界就那么大一点儿,巴掌大,川川河河还没有自己的生命线长。” 我点头表示赞同,小时候知道世界大,知道有些人分开了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但长大以后才知道世界比我们想象得更大,根本就无边无际,而很多人确实一别之后再无交集。 这么说来,我跟叶怀秋也算是有缘,竟然在今天还能遇见。 这烂尾楼突然像是月老画的一个喜轿,故意把我们塞了进来。 叶怀秋突然打了个喷嚏,抬手蹭鼻子的时候,我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样子。 夏天的热伤风是最难受的,头顶的风扇呼呼地吹着,坐在角落里的他不停地用纸巾擦鼻涕,因为太用力,鼻子都给蹭疼了,蹭破了。 那几天叶怀秋一直红着鼻尖,因为难受,眼睛也有些发红,整个人懵懵的,晕晕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最长做的动作就是抬手蹭鼻尖。 他那时候问我:“周籍,你说有没有人因为热伤风死掉?” 我就笑,我说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 他靠着我哀叹,可怜兮兮的,前桌转过来说:“叶怀秋,你这样特像周籍的小媳妇儿。” 前桌挨了我的骂,但我看向叶怀秋的时候,他抿着嘴看对我笑。 他笑,我就偷偷勾他的手指,牵他的手,握得用力,他疼得噘起了嘴。 一晃十几年了。 “你那时候跟班主任打听过我?” “你以为呢?” 身后有个学生大声嚷嚷,问几点了。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一点四十了。 我因为突降的暴雨跑进来避雨已经三个小时,我跟叶怀秋重逢叙旧互相暗示也已经三个小时。 在这三个小时里,我们小心翼翼地说些有的没的,像是两个寻宝的人,走进墓穴,百般小心地吹去棺盖上厚厚的灰尘。 我想说点什么,还想做点什么。 至此,我生怕雨停,总觉得一旦雨停我们就会再次错过。 “怀秋。” “嗯?” “别只说过去了,说说现在。”我把手放进口袋,握成了拳头,用力之大甚至能感觉到指甲嵌在手心皮肤里。 叶怀秋安静地等着我发问,我没看他,但是听见他把面包的塑料包装捏得滋啦作响。 “你现在怎么样?”我说,“工作……啊,工作刚刚说过了。” 我吞咽口水,故作镇定:“家庭呢?你可能跟大家都没联系了,咱们班不少人都有孩子了。” 叶怀秋捏面包包装的声音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我安静读秒。 一,二,三…… “孤家寡人。”他说,“那你呢?你结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5 06:56:59~2020-09-26 07:1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项北、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井中猫 7瓶;一团软萌の被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35 p.m. 11 在我们对一切都还只是懵懂的时候,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坐在一起讨论“你结婚了吗”这样的问题。 叶怀秋提问时,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上。 没有戒指,也没有戒痕。 他似乎试图在我回答他之前,自己先找到答案。 “没有。”我回答的时候,盯着他的眼睛看。 以前听人说,演技好的演员不是用表情、动作和台词来演戏的,而是用眼神,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完整地透过眼神表达出来,甚至连睫毛都在配合演出。 那时候我不信,睫毛怎么演戏? 可是现在,当叶怀秋知道我没有结婚时,他的睫毛似有若无地抖了一下。 像是蝴蝶煽动翅膀抖落了麟粉,对我来说是有毒的。 他点点头,很小声地说:“我也没有。” 叶怀秋的马脚露得越来越多,我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我想,我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我没办法结婚,”我拿起水瓶,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进身体,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笑笑,笑得尽可能轻松,“我喜欢男人。” 叶怀秋弄坏了面包的包装袋。 我当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继续说自己的。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直接,但我一直都是这样,十几年虽然让我从一个张扬不服输的二混子长成了一个终于向生活妥协的失败者,但至少这一点我还没变。 在某些事情上要直接了当,不做没意义的掩饰。 当然,话说回来,此刻我跟叶怀秋的互相试探并不是没意义的,它意义重大,且必须。 只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试探下去,既然要叙旧,总该叙一些最关键的。 我说:“我是同性恋。” 我想知道叶怀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在暗示我我能感受得到,但他到底怎么想? 我们看着对方沉默的几秒钟里,他眼神传递出来的信息是我读不懂的,果然分开的时间久了,彼此没那么了解了。 其实,我们当初也没那么了解对方吧,也可以说我没那么了解他。 那个时候的叶怀秋好像永远知道我喜欢喝哪个口味的美年达,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雪糕,知道我上学跟放学走的路不是同一条,也知道我会在哪节课睡觉在哪节课像个人一样学会儿习。 但我对他的了解就仅限于看着舒服牵着踏实。 我一拉他的手就格外安心,上课睡觉都睡得更香。 那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回头一想,我笨得还不如猪。 本该是关键的交心时刻,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争吵声。 我跟叶怀秋一起回头,身后的墙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只能站起来转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帮学生乱作一团,几个男生不知道为什么打了起来。 果然年轻气盛,在这种地方还有心思和力气打架。 他们一共就七八个人,看起来扭打在一块儿的是三个男生,其他人在拉架,一个女孩子被撞了一下,直接摔倒在了脏兮兮的地面上。 叶怀秋没说话,直接走了过去。 我跟着他一起,快步过去拉架,这大小伙子打起架来力气倒是不小,我们两个拉一个才强行把他们分开。 这男生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我也没注意听,只是隐约间听见好像谁□□了一下,等到终于把人拉开,按到一边的凳子上,我才看到叶怀秋嘴唇边缘破了皮出了血。 他长得白,嘴唇的血在脸上蹭出了一道痕迹,皱着眉瞥向我的时候,那模样诱人又惹人怜惜。 我懒得再管那学生,紧张地问他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叶怀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嘴唇,“好像有点肿了。” 本来就是好心拉架,结果还让他受了伤。 我原本看都不想再看那糟心的混小子一眼,但想着怎么也得让那家伙跟叶怀秋道个歉。 “看什么呢?”我转过去,居高临下地站在那明显还没消气的男生面前,“看见没有?因为你,受伤了。” 我这人向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只不过现在不像十几二十岁那会儿那么容易冲动了,要不今天他还得跟我再打一架。 一个女生拿了湿巾和纸巾给叶怀秋,小声地道着歉。 我说:“让他道歉。” 我盯着那不小心伤着叶怀秋的臭小子说:“别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你不光得给他道歉,还得给刚才被你推倒的那个女生道歉。” 那男生抬头,看起来怨气还挺重,外面轰隆的雷声把他的话给裹住,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叶怀秋在我身后,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袖。 像是回到中学那会儿,有人欺负他这个转校生,把他堵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借钱”,我走过去,挡在他跟那小混混的中间,二话不说一拳就挥到了那混蛋的脸上。 那时候叶怀秋也是这样站在我身后,他轻轻地扯了扯我的校服衣摆,对我说:“周籍,算了,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6 07:18:49~2020-09-27 07:3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与月两闲、粥粥长安、项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爆爆虎 10瓶;方前聿 6瓶;恒真式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35 p.m. 12 我一直都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中学那会儿就是这样,但叶怀秋这人身上发生的任何事对我来说都不是“不关己”。 十几年前我喜欢护着他,也像模像样地宠着他。 那时候他给我买一根雪糕,我就给他把这个牌子的所有口味都买回来。 到了现在也一样。 像今天这事儿,要不是叶怀秋先一步过来拉架,我大概会直接报警,懒得跟这些毛头小子费口舌。 我爸妈说我太冷漠,没人情味儿,我觉得还真不是这样,人情味儿这东西,得分你面对的是谁。 我回头的时候,叶怀秋说:“周籍,算了,我们走吧。” 突然之间,时间和空间仿佛重合了,我面前的还是那个跟我穿着不同款式校服的叶怀秋。 我糊涂了,反手一把拉住了他,理都没再理那帮学生,带着他回到了我们的小角落。 外面风刮得更猛了,眼睁睁看着一棵小树被吹得栽倒。 我拉着叶怀秋冰凉的手回去,莫名其妙就火大。 他嘴角破了,擦了半天还在流血,受伤的那一小部分嘴唇微微肿起,他用手指轻轻一碰,皱了皱眉。 “有点疼。” 他说完,看着我笑:“我这算见义勇为光荣负伤吗?” “算,”我说,“回头给你做一面锦旗。” 叶怀秋站在那儿笑得出了声,笑完了低头,发现我们俩的手还牵着。 我一愣,赶紧放开。 不知道是他走的时候不小心,还是后来有风来造次,剩下的半个面包和香肠都从小凳子上掉了下来,裹了一圈的土。 没法吃了,收拾一下放到一边。 叶怀秋重新坐回去,似乎是觉得冷,整个人有些蜷缩。 我拿着小凳子坐到他前面,叶怀秋问:“怎么了?” “给你挡挡风。” 其实我很不喜欢背对着别人,没有安全感,看不到对方你就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是对手。 我当然不怕叶怀秋成为对手,只是难得再遇见,我还没看够他。 我坐下之后,他一直没什么动静,没说话,似乎也没动过。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我:“抽烟吗?” 问话的时候,烟跟打火机已经递了过来。 我点烟,吐烟雾的时候听见他问:“你现在烟瘾很大吗?” 中学那会儿好奇,偷偷躲起来学抽烟,刚好被叶怀秋给撞见了,我一看见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老鼠见了猫,手一抖,烟没夹住,打火机也掉在了地上。 当时叶怀秋只是看着我,歪着头问:“什么感觉?” 他问我抽烟是什么感觉,我回答说:“呛得慌。” 想起那时候,再看看现在的我们,俨然两个老烟枪。 “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就抽得多点。”我说。 叶怀秋紧接着问:“现在心里有事儿?” 他太会拿捏我了,过了多少年都还是这样。 我难得没回答他的问题,看着远处的铁轨,抽着我的烟。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呢? 这雨停了之后,我跟叶怀秋会走向哪儿? 突然,我背上感觉到了重量,踏实的,却让我心跳快到一瞬间就大脑缺了氧。 叶怀秋靠了上来。 我微微回头,看见他只是额头抵着我的背,可就是这样就已经快要了我的命。 “怎么?”我故作镇定地问他,“累了?” “嗯。”叶怀秋说,“昨晚就没睡。” 我应该做点什么,再不济说点什么也行,但这个时候,我抽烟的手都是抖的。 一直到我手里这根烟抽完,叶怀秋那边没了动静,我却还没能让心跳恢复到原本的节奏。 至于吗? 我这么大的人了,这些年什么人没遇到过?什么事儿没经历过? 至于。 我直接用手指碾灭了烟头,轻声问:“怀秋,睡着了吗?” 他笑:“没有,这怎么睡得着。” 我深呼吸,让他先直起身子。 叶怀秋疑惑地坐直看向我,我重新回到他身边,紧贴着他坐下,解开风衣的扣子,把他裹了进来。 “睡会儿吧。”我没看他,“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叶怀秋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侧着身子,趴在了我腿上。 他闭上眼,我用自己和风衣给他挡风。 “周籍。” “嗯?” 叶怀秋笑了:“真暖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7 07:36:05~2020-09-28 07:3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项北、喵呜、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每天晚上被我淦 30瓶;唐玖玖 12瓶;Decade 8瓶;桃子汽水儿 3瓶;烧麦爱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2:35 p.m. 13 人都是越活越怯懦的,长大之后开始顾虑很多,多到变得虚伪胆小又丑陋。 勇敢的人可敬,叶怀秋显然比我勇敢得多。 他趴在我腿上,也不知道睡着了没,很安静,就像当年每一次上课睡觉时那样,但他现在的姿势肯定是不舒服的,窝在这里,微微皱着眉。 我也像当年那样,趁着他睡觉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看他的眼睫毛,看他嘴角那颗小到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的痣。 记得中学那会儿,叶怀秋凑得很近,让我看他的这颗痣,真的太小了,我必须几乎跟他鼻尖相抵才能看得到。 叶怀秋说:“听说嘴巴边上长痣会招惹口舌是非。” 我说:“谁要是敢说你的是非,我就揍他。”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当初那个要跟叶怀秋“借钱”的小混混之外,我再没帮他打过架,叶怀秋不像我,他不惹事儿,大家都喜欢他。 他趴在我腿上睡觉,我也没那么冷了。 他睡他的,我看我的,看得心猿意马了,偷他的烟抽。 过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雨势终于渐小。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下了几个小时,外面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 我来时的那个十字路,地势低,之前还能正常通车,这会儿却已经眼睁睁淹了两辆出租车在中间。 看起来就算是雨停了,我们也得好一会儿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那是最好了。 我现在开始害怕雨停,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总怕这几个小时是我跟叶怀秋关系的回光返照,一旦大雨结束,我这段已经延续了十几年的初恋余韵,也要就此彻底中断了。 希望这一次叶怀秋的出现是来延续那个味道的,而不是来斩断我情丝的。 他大概是真的睡着了,这么半天一动不动,呼吸平稳。 我抽了两根烟,指尖都染上了浓郁的烟味。 苦涩又呛人,大概就是这味道,所以当我的手指没忍住去抚他脸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以为他睡着了。 但事实上,没有人真的会在这种情况下安心入睡。 我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叶怀秋睁开眼,起初是有些茫然,随即笑了起来。 “好痒。” 他一笑,眼睛弯成一道盛着甜水的小溪。 我原本想解释点什么,但突然又觉得没必要,大家早就过了需要拙劣去掩饰的年级,到了这个年龄,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 我任由他握着手,转移话题说:“雨小了。” 他要起身,却被我强行按在了怀里。 “再睡会儿吧,雨停了我叫你。” 叶怀秋趴在我胸口,几秒钟后说:“周籍,你抱得太紧了,这姿势我好难受。” 我赶紧放开他,看着他笑盈盈地重新趴在我腿上看我。 “其实我没睡着。”他说,“睡不着。” 我点了点头。 “你打了几次火我都知道。” 我又只能点头。 叶怀秋闭上眼,抬起手来抓住了我的衬衫,像是半圈着我的腰。 我们之间大概已经不能更暧昧了,到了极限了,再继续下去,要么是干柴烈火,要么是分道扬镳。 我坐在那里,也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都喜欢自欺欺人,好像闭上眼睛之后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所以,我闭上眼,手开始轻抚他的头发。 叶怀秋没有发出异议,甚至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就这样在暴雨席卷这座城市的尾声,终于靠近了彼此。 “周籍。” “你说。” “我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叶怀秋也终于肯直接了当地跟我追忆过往,“我上课睡觉时,你是不是偷偷亲过我?” 我猛地睁眼,轻抚他头发的动作也停滞在那里。 叶怀秋在看我,眼睛带着笑意,等着我的回答。 你是不是偷偷亲过我? 是。 而且不止一次。 那时候他睡觉我要拉着他的手,等到没人注意我们,他又似乎已经睡熟,我就假装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笔,然后趁机亲他的手指。 我以为他不知道。 叶怀秋说:“我右手的无名指,周籍,我没说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8 07:32:07~2020-09-29 07: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 5个;项北、白玉苦瓜、一百根雪糕、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月与卿 20瓶;杜景礼貌地扔了 7瓶;长腿阿烨烨 4瓶;恒真式_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2:35 p.m. 14 叶怀秋比我想得更聪明,原来当年我偷偷搞的那些小动作他全都知道。 全都知道,但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自己藏着。 这让我想起那会儿我给了他一块糖,他吃完糖之后,把糖纸叠成了一颗心放在了笔袋的小夹层里。 那个时候我甚至还厚着脸皮问他:“你叠的那个,怎么不给我?” 他笑盈盈地说:“本来也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但也不是给别人的,那是他的小宝物,自己珍藏的。 时隔这么多年,他用糖纸叠心的样子又突然出现,撩得我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直接把他抱在怀里。 当时就把人抱住,让他没法不告而别。 “在想什么?”叶怀秋问我,“我说错了吗?” 明明雨都要停了,外面却又响起轰隆的雷声。 叶怀秋皱了皱眉,试图起身,但我下意识用力,强行把他按了回去。 他疑惑地看我,也不说话,我们对视的时候总觉得该发生点什么。 “既然你知道,当时为什么没说?” “说什么?”叶怀秋问,“说我喜欢你亲我手指?” 他喜欢。 “周籍。”叶怀秋看着我,眼神直接到让我觉得下一秒我们就要接吻,“你真的没收到那封信?” 我再次确定,那封信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讯息,然而我的确错过了。 “对不起。”我说,“我不知道……” 叶怀秋突然挣扎出我的怀抱,坐在我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外面眼看着就要停了的小雨深呼吸。 他像是在生气,也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叶怀秋咬紧牙关,他的下颚骨清晰可见。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做了错事的学生,又回到当初上学那会儿,没心没肺的在别人跟我借笔的时候,我把叶怀秋给我的那支借了出去。 当时叶怀秋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地生闷气。 我很紧张,他生气的时候我就会不知所措。 当年我是怎么哄他的? “怀秋……”我试探着叫他,“你怎么了?” 问出这话我都觉得可笑,能怎么了,生气了呗。 叶怀秋没理我,自己点了烟,抽了一口之后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记忆里的叶怀秋也不是一直软软糯糯,他是有脾气的,但只要我哄他,很快他就能笑出来。 十几年过去了,那个招数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我俩伸出手,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腰,叶怀秋像是吓了一跳,身子一绷,差点儿摔下去,还好我及时拉住他的胳膊。 小时候我就是这样哄他的,逼着他笑,笑着笑着他就不生气了。 叶怀秋身上痒痒肉多,尤其是腰上,我有时候上课无聊了也会戳他的腰,看着他扭来扭去却碍于在课堂上只能隐忍不好发作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叶怀秋也还是那个哪儿哪儿都怕痒的人。 我拉着他的胳膊,凑近他,特意把小凳子也搬得离他近些。 我们紧贴着对方,我像个猥琐的流氓挠他的痒痒,他一开始还能绷住,可很快就破了功,叶怀秋瘫在我怀里笑着求饶,烟灰被风吹散在空中。 他终于笑了,生闷气时间结束。 叶怀秋趴在我腿上继续抽他的烟,然后说:“我刚刚不是在跟你生气,我是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我帮他捋顺着被弄乱的头发,看着他泛红的耳垂,没忍住捏了捏。 “很后悔有些话当时写在了信里。” 我就说他在骗我,两三个小时前还在说不记得信里写了什么,这会儿已经准备全盘托出。 叶怀秋抽了口烟,吐烟的时候像是在叹气。 他说:“我真他妈后悔。” 这是我第一次听叶怀秋说脏话,以前我骂人的时候他总是轻轻打我一下,让我注意一点。 “操。”叶怀秋用夹着烟的手蹭了蹭眼睛,然后把脸都埋在了我腿上。 我还是不知道他究竟写了什么,但看得出,的确是很重要的内容,大概重要到可以影响我们的一生。 因为一封信,我们的整个人生轨迹可能都会变得不同。 我说:“怀秋,不用这样,你就当是上天帮我们做了选择,到头来我们还是又遇见了。” 我刚说完,叶怀秋直起了身子,他突然凑上来吻了我。 他不像我,胆小得只敢亲手指,他双手捧着我的脸,含住了我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9 07:43:13~2020-09-30 07:0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拍拍拍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idchul 20个;小鹿 8个;粥粥长安、moonuna_chen、项北、张起灵宇宙第一、洛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色调的风 14瓶;伊人夕岸 4瓶;糖醋兔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2:35 p.m. 15 我是个正常男人,会有七情六欲会渴望跟心上人有肌肤之亲的那种正常男人,我可以坦率地承认,在过去这些年里,我无数次幻想叶怀秋的吻是什么样的,幻想他的皮肤抚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他的呼吸应该是滚烫的,情到深处时会渗出薄薄的汗,整个人甚至还会微微发抖。 这些都是我的幻想。 我幻想拥抱他亲吻他,也占有他。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每次幻想结束,空虚只会更甚,因为清楚,幻想中的那个人已经像是一缕烟,多年前就散去消失不见了,就算我一遍一遍追忆当年,把每分每秒都拆成无数个更小的节点,也只能依靠早就错过的气息过活。 叶怀秋只是记忆里的人了,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为此感到忧虑,因为他始终霸占着我心里“恋人”的位置,所以后来无论遇到什么人都没法开始一段恋情。这让我对他既爱又恨,爱他的一切美好,也怨恨他的一切美好。 但如今,怨恨彻底没了,像是被风碾碎了的烟灰,剩下的只有愈演愈烈的想念和渴望。 因为我竟然真的在跟他接吻,在这个暴雨即将结束的深秋,被冷风纠缠着,被潮湿的空气包裹着。 原来想念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哪怕对方就在眼前就在怀里,却还是觉得想他,那种无法填补的思念像是汹涌的浪潮疯狂地拍打沙滩,带来无尽的空虚。 而这空虚,大概只能用更加汹涌的吻来填补。 叶怀秋的吻跟我幻想中的完全不同,我以为他是被动的羞涩的欲拒还迎的,事实上,他热烈得像是刚刚绽放开的一朵血红色的玫瑰,花茎上的刺划破了我的血管。 忽然之间,我意识到,或许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需要想的不是这个问题。 当年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躲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互相倚靠着偷偷牵手,如今两个到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在烂尾楼的角落接吻。 时间变来变去,带走了什么又送回来什么,不变的大概就是这段故事的主角一直是我们。 我干脆把叶怀秋拉过来,让他坐在我腿上。 我不确定身下的那折叠小凳子能不能禁得住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但此时此刻,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和他接吻。 叶怀秋哪里都冰冰凉凉的,他抚摸着我脸的手指尖冰凉,探进我口腔的舌尖也冰凉,但呼吸确实滚烫,和我幻想中的一样。 我们吻了多久实在是没人计算过,他几乎把我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有那么一会儿,不远处的学生们欢乐地吵闹着什么,这种躲在人群暗处寻欢作乐的感觉像极了偷情。 这个吻是以叶怀秋的挣扎做的结尾,或许是吻得太久,他几乎没法正常呼吸,抓着我的衣领求饶似的闪躲,我不甘心就这样,圈着他的腰把他紧紧箍在怀里,哪怕他已经仰起头脱离了我的吻,我依旧不肯放过他。 我的嘴唇始终黏在他身上,从他的嘴唇滑下去,当他仰头,就滑到了他的脖颈。 白净的微凉的脖颈,我亲吻了一下他上下抖动的喉结。 叶怀秋吻得累了,没骨头似的趴在我怀里喘粗气。 我整个人瞪大着眼睛看外面,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尽管所有的触觉都告诉我这应该是真的,但我还是不敢相信。 “周籍。”他趴在我颈间蹭了蹭,说话时声音很轻,“被我吓到了吗?” 我只能轻声笑,以此来掩饰我超乎寻常的兴奋。 “吓到不至于,”我说,“只是没想到。” 他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掉在地上,落下时烫坏了我的风衣。 叶怀秋的手指用力地蹭着那被烫坏的地方,一块不大的黑色的印记。 他说:“把你的衣服弄坏了,我赔给你吧。” “好,”我说,“待会儿记得留下手机号,方便我日后讨账。” 他靠着我笑,笑得声音很轻,像我梦里才会有的他发出的S 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30 07:03:08~2020-10-01 06:5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璟酱、zidchul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5个;项北、那拍拍拍拍、moonuna_chen、云外树、茧蝶、皮卡皮卡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茉茉莉 16瓶;野渡无人周自珩、云外树、猫害死好奇心 5瓶;飘墨 3瓶;柠檬好酸我好爱、一团被子、糖醋兔蹄、黑发唱黄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2:35 p.m. 16 再怎么不情愿,雨还是停了。 很多事情都是一早就注定的,像是太阳会升起,大雨终会停。 叶怀秋依旧坐在我的腿上,趴在我的怀里,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他的,或者我的。 我轻声说:“雨停了。” 他没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睡着了。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脚步声朝着我们的方向来,想必是那些学生。 “烦。”我耳边,叶怀秋轻声抱怨,然后一脸怨念地站了起来。 抱在一起真的可以取暖,他从我身上离开的一瞬间,寒意像是雪球直接砸中了我,我一个激灵,他一个喷嚏。 叶怀秋站在那里整理衣服,我身后一个学生过来有些抱歉地说:“哥,那个,我们准备走了。” 是来要他们的凳子了。 我起身,把两把折叠椅收好递还回去:“谢了。” 那个男生接过去,冲我笑的时候还瞄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叶怀秋,他笑得有些窘迫,怕是刚刚看到了我们拥抱。 看到就看到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学生走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喧闹,那些人陆续下楼离开。 雨过天晴,然而路口的积水还没退去。 烂尾楼里只剩下我们两个,还有突然闯进来的阳光。 叶怀秋站在那里,眼睛被光晃得眯了起来,他微微蹙着眉,满脸的不悦。 我问他:“怎么了?不开心?” 他站的地方本该是一扇窗,此刻却只有半面残缺的墙。 风吹过来,把他吹得裹紧了衣服,他说:“你要走了吗?” “再等等,”我看出去,那帮学生骑着自行车趟着水离开了,“外面有积水,车过不来。” 事实上,我根本不想走,只要他还没走,我就想一直在这里待着。 “我也是。”叶怀秋说,“现在走不了。” 其实也是不想走吧。 我们心照不宣地笑了,他走过来:“今天太冷了。” 我敞开风衣,把他裹进怀里,继续接吻。 这一次是我主动吻他,这种事情总不能老是让他主动。 这栋废弃的烂尾楼只剩下我们两个,不用再担心被看到,也不用担心被打扰,接吻的时候,我们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我总觉得这楼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我们接吻的声音,至于接吻是什么声音,大概比雨滴落下要轻,比雪花落下要重。 叶怀秋推着我靠到墙上,整个人都依附于我,让我想起以前高中校园里的两棵大树,那两棵树长得有些年头了,据说学校建起来之前它们就已经在了,因为相伴时间太久,根已经纠缠到了一起,枝叶也都连着,还被我们称为“鸳鸯树”。 此刻的我们俩就像是纠缠着的那两棵树,尽管多年不见,该有的渴望却丝毫未减。 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他不会像我这样。 雨后的阳光柔和又干净,照进来却刚好避开了我们。 或者说,是我们避开了它。 阳光照亮了周围,唯独我们被圈在阴暗的一隅,在这一隅,我们拥抱接吻,为翻涌着的欲/望/喘/息。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带他回家。 或者干脆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解开他的扣子,脱掉他的衣服,对他为所欲为。 叶怀秋说:“周籍,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随便轻浮的人?” 接吻的时候,我们十指紧扣。 “怎么说?” “十几年没见,一遇到就和你接吻。”叶怀秋说,“会看不起我吗?” “那你会看不起我吗?”我反问他,“会觉得我是随便轻浮的人吗?” 叶怀秋看着我笑,凑上来接吻。 火车隆隆驶过,拉长了的汽笛回荡在我们四周。 我问叶怀秋:“当年的信里你到底写了什么?” 他说:“我在信里写,有一次大家都出去做课间操,你一个人趴在教室睡觉,我提前偷跑回来本来是想吓唬你,但是最后……”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狡黠地笑着说:“我亲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1 06:56:20~2020-10-01 15:2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oonuna_chen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2个;小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项北、方前聿、嘎叽嘎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825995是可爱统 21瓶;云外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3:35 p.m. 17 年少的时候很多事情我们都是偷偷做的。 偷偷喜欢一个人,偷偷牵他的手,偷偷吻他,生怕被被人知道,也怕被对方知道。 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正是这样的“偷偷”,让我们错过了太多。 叶怀秋说:“你的初吻早就没有了,十几年前就被我这个小偷给偷走了。” 我的呼吸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变得粗重起来,天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懊恼没在当初吻他一下,如果可以,我巴不得回到那时候让他收下我的初吻,还可以买一送一。 “我坏吗?”叶怀秋问我。 我一把抱住他,吻他的头发。 暴雨过后,他的发丝也冰冰凉凉。 “我荣幸之至。”这是一句肺腑之言,我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气来说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 叶怀秋笑,笑得很轻,然后推开我说:“那也是我的初吻。” 他说:“你倒是也不亏。” 我应该带他回家,或者说,必须带他回家——如果他愿意的话。 “怀秋,”我说,“等会儿你有别的安排吗?” “你要邀请我?” “对。”我该怎么厚颜无耻地说我想带走他?带他回到我那个用不低的价格买来的二手房里,在我新换的双人床上接吻□□? 这么想来,我真的够下流。 以前但凡有人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脑子受欲望驱使我都会试图反驳,毕竟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因为寂寞碰过任何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可是这种自控能力到了喜欢的人面前分分钟就被碾碎了,碾碎成烟灰,被风吹得残渣都不剩。 我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对他的渴望。 我是他最可耻的故人。 叶怀秋并不问我要去哪里,甚至都不多思考,直接就点了头。 我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没有粉刷过的墙面不知道被谁用粉笔写了大大的“翡翠岛”三个字。 “你不是说等外面的积水排干净再走?” “不等了。”那不过是借口,想留下来多和他待一会儿的借口。 有积水,我可以背着他趟着水过去。 没有车,我们可以牵着手走回宽阔繁荣的马路上。 到了现在,那些好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叶怀秋带着我的青春我的初恋回来了。 我们快步下楼,没有修好的台阶让人有些眩晕。 叶怀秋说:“周籍,你把我手捏疼了。” 我微微放松了一些,听见他在我旁边笑了两声。 到了一楼,还没走出这栋烂尾楼,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回荡在空旷的烂尾楼里,即便此刻不是午夜,也仿佛午夜凶铃。 我不想接,因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除了立刻带他回家,没有其他任何重要的事。 但叶怀秋说:“周籍,你接电话吧。” 他说:“不管是什么,都不要再错过。” 叶怀秋话里有话,我掏出手机的同时,还把他搂到了怀里。 平时的我真不是这样,或许说来他都不会相信,同事们给我的标签是冷漠、难相处。 同事们的聚会我从来都只是去打个照面就离开,不跟任何同事有工作之外的私交,平时只扫自己门前雪,按时上班准时下班,别人的工作我甚至不会顺手帮忙。 他们说我身上没人情味儿,有的就是苦兮兮的烟味儿。 被定义为没人味儿的我此刻像只癞皮狗粘着叶怀秋,接个电话的工夫也得把人抱紧了,生怕他趁机逃跑。 大概是我怕得太久,关于叶怀秋的一切,“怕”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叶怀秋任由我搂着,从夹克口袋里掏出烟。 “你好。” 叶怀秋盯着烟盒看了半天,发现只有最后一根了。 我眼睛盯着他看,耳朵里听见的话却让我想爆粗口。 离职手续都已经办完了,让我帮忙送文件我也就给送了,怎么说都已经仁至义尽,这会儿又打电话来说整理资料的时候有内容被弄乱,因为是经我手的,让我回去给重新弄一下。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还是没忍住骂了人。 叶怀秋夹着烟,笑着看我,听我骂完人就把烟塞到了我嘴里。 我抽了一口,他问:“有事?” “没事。”我搂着他,在想怎么才能既处理了公司那边的事,又能留住叶怀秋。 “有事的话就去忙,”叶怀秋说,“我可以等你。” 他往我身上靠,看着外面的阳光说:“反正我今天没别的安排了,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当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就当是当年偷亲你的报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1 15:28:31~2020-10-02 07:1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oonuna_chen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呜、粥粥长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以不是你 10个;wasabi、洛寻、项北、璟酱、风过无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改个名字先 14瓶;日月与卿 10瓶;今天烧烤店开门了嘛 3瓶;一团被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3:35 p.m. 18 说得好听一点,我是印在叶怀秋手心的掌纹,说得难听点我是任他揉捏的蝼蚁。 他太知道怎么对付我了,或者说,可能是他太知道怎么拿捏不同的人。 傻的是我,一直当他是笨拙的小男孩。 我不想问叶怀秋“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这样的问题太愚蠢了,当我在烂尾楼里跟他接吻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 我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沿着泥泞的小路走到唯一修整过的一条马路上,十字路口,水依旧很深,我弯腰卷起裤腿,对他说:“上来,背你。” 叶怀秋笑:“真的?” 他虽然这么问,但不等我回答,已经配合着我躬身的动作跳到了我的背上来。 卷起来的裤腿也没什么用,积水没过了小腿,鞋彻底被浸湿,重得可以。 我背着他过去,他下巴搭在我肩膀上,轻声说:“以前你也这么背过我。” 应该就一次,某天晚自习放学,我们一起走在没什么人的小胡同里,叶怀秋突然说好累,我就直接半蹲下来说要背他。 这事儿我都忘了,他还记得。 叶怀秋手里的烟就剩下那么一点儿了,他递到我嘴边,我用力抽了一口,眼看着就燃尽了。 我说:“待会儿得买包烟。” “嗯,”叶怀秋说,“我去买,你回去好好工作。” 什么好好工作,我这算是给前公司的额外售后了。 趟着水过来,估计我这模样看起来落魄得很。 叶怀秋拉着我到路边等车,手里一直捏着他的空烟盒。 他似乎有些不安。 “怎么了?”我说,“后悔了?不想跟我走了?” 这时候,远处又一趟火车轰鸣而来,我们一起看过去,叶怀秋大声说:“不后悔。” 从这边到我公司,一路上我难受得很。 裤子跟鞋泡了水,难受。 我的大腿跟叶怀秋的大腿紧贴着,也难受。 谁能想到我一失业人士还要遭这份罪,想带个人回家,却突然被工作打断。 挺憋屈的。 将近四十分钟,我一直拉着叶怀秋的手,死死地握着,放开时他的手都已经红了。 叶怀秋笑:“你这是真恨我啊。” 是,可不是恨么,恨他当年就那么走了,还顺道带走了我的一缕魂。 在车上,我忍不住亲他的手,他就笑,也不说话。 前面的司机大概意识到我们俩关系不太寻常,起了八卦的心,竟然还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偷看的时候被我逮了个正着。 叶怀秋歪着头靠着我,坦然地看那司机,眼神儿里那意思像是说:你看吧,大大方方地看,我们不怕。 我喜欢他这个劲儿,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但又时刻有当年的影子在。 人再怎么变,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叶怀秋再怎么变也还是叶怀秋。 “我还没来过这边。”快下车的时候,叶怀秋看着窗外说,“这是你每天都要走的路吗?” “不是,”我说,“我平时上班不走这个方向。” 他靠着我笑出了声,有些抱怨似的说:“完了,不浪漫了。” 我被他逗笑,哄着他问:“那我重新回答一下?” “算了,气氛都被你破坏了。”叶怀秋停顿了一下,突然转过来看我,“等会儿赔给我。” “什么?”我没懂他的意思。 他又是笑笑,不说话。 我们到了公司楼下,他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店:“我去那边等你。” 我站在楼下看着叶怀秋进了咖啡店才转身往楼里走,湿着裤腿,湿着鞋,又是深秋,凉得我走进电梯的时候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 刚进电梯,我突然想起重要的事,赶紧按了开门键,也不顾我这裤子什么样鞋子什么样了,拿出当年体测的劲头,直接冲向马路那边的咖啡店。 店里,叶怀秋坐在靠窗的位置,咖啡还没做好端上来。 他看见我过来有些惊讶:“这么快?” “手机号。”我说,“你的手机给我留下,不然万一走了,我又找不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2 07:13:10~2020-10-03 06:4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10个;moonuna_chen、项北、皮卡皮卡月、青稞、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kiakisu 10瓶;4741161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4:35 p.m. 19 我确实害怕再次让叶怀秋不声不响地走掉,决定带他回家的时候就也已经决定了这次怎么都得想办法留住他。 哪怕未来只是简单的保持着联络,并没有我料想之中的发展,也要一直让这个人留在我的世界里。 从小到大,确实没这么想要珍惜过一个人。 人大概都是越长大就越爱无能,尤其到了三十多岁,像我这样两手空空一事无成的人连爱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哪能分出多余的感情去给别人。 但叶怀秋于我而言意义是不同的,他不是要我分出感情去爱的人,而是把我的全部热情和爱带回来的那一个。 说得矫情点,他回来的这天就是我的复活节。 叶怀秋看着我笑:“这么担心我不告而别?” “又不是没有过。” 他嗔笑着看我:“这么记仇?” “别的可以不记,但这个印象深刻。” 叶怀秋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给我,设计非常简洁的白色名片,上面写着—— 木雕师叶怀秋。 “木雕?” 叶怀秋靠在咖啡店的沙发上笑着催我:“快去工作,忙完了快回来找我。” 他说:“我可是灰姑娘,过了十二点南瓜马车就没了,你回来得太晚怕是我连水晶鞋都不会给你留下。” 我被他逗笑,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突然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等着我。” 我现在的样子大概看起来是可笑的,一双湿乎乎冷冰冰的鞋,被水浸透,走路的时候甚至能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滑稽得很。 但我就这样跑出去,留下一串湿脚印在咖啡店的地面上。 过了马路我又回头,叶怀秋正趴在桌上看我,发现我回头还对我挥了挥手。 快点去工作,然后快点回来找他。 像我以前同事们说的,我这人脾气不算好,也向来都不近人情。 当我以这幅鬼样子黑着脸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同事见了我都没敢吱多余的声。 我走前已经做好整理归档的那些文件不知道被哪个蠢货给弄乱了,七份文件混在了一起,没跟过项目的人压根儿分不出哪页纸应该是哪个项目的内容。 但说来也是可笑,如果他们真的想自己弄,完全可以去调出电子存档,照着电子存档整理,有那么难? 现在的很多人,尤其是职场上的人,真的非常不怕麻烦别人。 我这算是送佛送到西,最后一天了,当一把好人。 整理这些资料对我来说并不难,二十几分钟就完事儿。 因为我着急,心里惦念着叶怀秋,这会儿站在这里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来气。 周围的人不敢和我说话,还以为我是因为没了工作心气儿不顺,毕竟以我们某些领导的做事风格,就算我是主动辞职的,在背后也会说是我因为做不下去能力不行被劝退。 随便他们吧,没了工作但换回了一个叶怀秋,这一失一得,太值了。 我闷头“送他们最后一程”,发誓这是我工作效率最高的一次,弄完抬脚就走,自始至终没跟他们说什么话。 没必要,因为很显然我一开口就会吵架。 要不是他们,这会儿我已经跟叶怀秋在家里了。 接手那些资料的人跟在我后面道谢,客客气气的,但我这火气根本就压不下去,没理他,快步走进电梯,希望自己再别来这个地方了。 小时候没体会过归心似箭,现在懂了。 而且这归心也未必一定要是归家,而是“归宿”,是你一颗心放置的地方。 我看着电梯缓缓下降,数字不断变换,明知道再过最多两三分钟我就能重新拉住叶怀秋的手,但还是急不可耐。 让我惊讶的是,叶怀秋没让我等两三分钟,当我走出电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楼大厅的他。 他听见电梯声音立刻回头,像是在我出来前已经这样练习过很多次。 “在等我?”我故意问。 他也故意笑着和我开玩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刚好路过,进来暖和暖和。” 我走过去,牵他的手,他也不挣扎,任由我牵着。 楼下的保安跟我算是熟悉的,夏天那会儿晚上加班结束,一起在楼下抽过烟。 保安看见我跟一男人牵手,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我笑着和他打招呼,说了声“再见”,带着我的叶怀秋离开了。 “现在去哪儿?”叶怀秋问。 “回家,”我带着他到门口打车,回答说,“穿着湿了的鞋,我都快肾虚了。” 他笑出声,说了一句:“男人肾虚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3 06:48:50~2020-10-04 07:0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etsuko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玉苦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3个;粥粥长安、moonuna_chen、项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4:35 p.m. 20 天气预报的实时温度只有9度,但叶怀秋是滚烫的。 从公司回家的路上,我们俩一直牵着手,矫情得像是第一次怦然心动的小男孩。 这一次,行程不太长,二十分钟不到,可是火已经从心口烧到了全身,趟过水的我本来应该冷得发抖,可因为他在身边,竟然丝毫不觉得难熬。 到了小区门口,我带着他下车。 年轻的小保安对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业主都熟记于心,我刚一过去就客气地跟我打招呼帮我开门:“哥,下班啦!” 他说完,看见我牵着一个男人的手,也瞬间惊诧。 就很有趣,如果我今天牵着的是个女人,他们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照旧和他点头微笑,没多说闲话,急切地带人回家。 从小区大门口走到我家,我从来没觉得这路这么长,好像不管我如何加快脚步,都还是太慢。 叶怀秋在我身后被我几乎是拽着往前走,他哭笑不得地说:“周籍,你慢点!” 我听他的话放慢了脚步,但没走多远又开始加速,叶怀秋就在我后面笑,最后我们牵着手跑了起来。 开门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这么说来似乎太没出息了,但我确实激动到几乎没法自控。 此刻像什么呢? 比梦还不真实。 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真的把他带回家了。 叶怀秋握住我的手,他手心很热,帮着我扭动钥匙,开了门。 我差点儿把钥匙忘在那里,还是他提醒我□□带进门。 一进屋,我直接把叶怀秋抵在墙上接吻,是他伸长了手关上了门。 深秋的家里也没多暖和,但两个彼此紧贴的人很快就热了起来。 我吻他,用力地把他圈在怀里,叶怀秋被我勒得紧,祈求似的让我放开一点。 我们就这样在玄关接吻,吻到他呼吸不畅才分开。 叶怀秋摸着我的脸问:“你就这么把我带回来了,不怕我是坏人?” 他说:“我们跟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十几年没见,我们身上可能发生一切离奇的变化。 “你就算是食人族,我今天也认了。”我只能这么说,因为这就是我想说的。 叶怀秋看着我笑,吻我,顺着我的嘴唇、脖子往下,他蹲下来,帮我脱掉了又湿又冷又重的鞋子。 他说:“快脱了吧,你可不能肾虚。” 我拉他起来,自己脱掉了袜子跟湿了裤腿的裤子,他背贴着墙一直带着笑意打量我,对我说:“你身材蛮好。” “我还有更好的。”我把他拉过来,征求他的意见,“要试试吗?” 他抿着嘴笑,张开双臂:“屋子里好热,帮我把衣服脱掉。” 他比我想象得更放得开,我们站在客厅,一边拥吻一边去除身上多余的累赘。 他问我:“要不要先洗个热水澡,我怕你感冒。” 虽然我想告诉他不至于,我没柔弱到趟个水就生病的地步,但还是拉着他一起进了浴室。 我家这房子,买的二手现房,搬进来的时候连家具都自带,自然就没有我曾经无比想要安装的浴缸。 本来想着说无所谓了,站在花洒下冲澡也够了,可是今天我非常遗憾,在跟叶怀秋站在花洒下接吻的时候,开始计划着安个浴缸,往后我们可以坐在浴缸里聊天。 说是聊天。 当然不只是聊天。 刮着冷风的秋天,从外面回来洗个热水澡舒服得很,更舒服的是有人一起。 水从叶怀秋头顶淋下来,他睫毛都湿了,眯起眼睛看我,可怜兮兮的。 他很瘦,瘦得有些不健康,我贴在他耳边说:“别走了,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胖。” 他笑:“我确实是回这里定居的。” “我是说,”我停顿了一下,对他说,“别从我家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小猪猪讲故事!感谢在2020-10-04 07:07:17~2020-10-05 07:1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3个;璟酱 2个;etsuko、项北、方前聿、青稞、粥粥长安、moonuna_ch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水 20瓶;央央 10瓶;璟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6:35 p.m. 24 我抱着叶怀秋又回到了浴室。 这房子小,也不是近几年的新房,整个洗手间都没多大,所谓的浴室还是我搬进来之后重新做的一个干湿分离。 没有浴缸,挺遗憾的。 我们俩站在花洒下,叶怀秋一直看着我笑,我问他:“不怕眼睛进水?” “不怕,”叶怀秋说,“想看,多看一会儿。” 他这话让我极其受用,忍不住吻他。 我洗得快了点,让他继续,我先出来换了床单被罩,把床铺重新收拾了一下。 叶怀秋洗完澡的时候拿着我的浴巾擦身子,一过来直接懒洋洋地躺下了。 他用浴巾垫着头,怕弄湿了刚换上的床单。 “不能这么睡。”我还是把他拉了起来,“头发吹干。” 我从来都不是个细心的人,这吹风机拿回来,一次没用过,得快两年了。 这是两年前的春节前夕,公司开年会,我抽奖中的,据说还挺贵,我中了奖之后我们部门有个大哥,说要用他中的十次“迟到免扣工资券”跟我换,意思是我一大男人用不上,他拿回去给他媳妇儿。 我没换,当时跟他说:“谁说我用不上?就算我用不上,留着给我以后的爱人用,再说了,我不迟到。” 我真不迟到,大家都知道。 十次迟到扣工资不到一千块,这一个吹风机将近三千,他就惦记着占便宜,想的倒是挺美。 不过还好我一直都是那个不好说话的人,也算是有前瞻性,这吹风机留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 吹风机我用不惯,但还是主动请缨帮叶怀秋吹头发。 他头发是真的有些长了,洗完之后刘海都遮住了眼睛,但是这样让他更柔美了一些,好看。 叶怀秋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我给他吹头发,他说了句什么被吹风机的声音给盖住了,我没听清,等我关了吹风机,他又说没事儿。 我没多追问,给他吹完就抱着他躺进了被窝里。 “太冷了。”供暖前的这些时间是一年里屋子中最冷的,每天晚上我都骂骂咧咧地钻进被窝,靠着幻想叶怀秋让自己暖和起来。 现在好了,不用幻想了,他就在我怀里。 叶怀秋说:“会不会我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那真的不会,”我笑,“毕竟这是我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比较担心我一睁眼你就跑了。” 叶怀秋趴在我怀里贴着的胸膛笑,笑了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我不知道他只是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还是确实睡熟了,在很长的时间里我根本没法入睡。 我们相拥,双腿交叠,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 外面天已经黑了,但其实时间还早,我睡着前看了一眼,不到六点。 我想着,待会儿醒了给叶怀秋做蹲晚饭,但前提是得去一趟楼下的综合超市,家里什么食材都没有。 这一觉,睡得还挺熟,我估摸着是因为那场卖力的□□。 只不过我睁眼的时候发现叶怀秋竟然不见了,这吓得我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甚至没时间穿上件衣服,直接□□地下了床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叶怀秋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面放着一大袋子东西,那塑料袋上印着的字是我家小区外面那综合超市的名字。 叶怀秋说:“我吵醒你了?” “你吓坏我了。”我过去,抱他。 他身上还有一股子凉意,确实是出去又回来的。 叶怀秋笑:“以为我真跑了啊?” 他拍拍我:“不会,你还没把我养胖呢。” 他头发的香味和我的一样,这让我觉得我们是一体的。 “你家冰箱是空的,厨房的柜子里都是方便面。”叶怀秋说,“你到底会做饭吗?” “会,就是懒得做。”我说,“你等我会儿,我把衣服穿上。” 我拉着他一起回卧室穿衣服,必须保证这人始终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穿上衣服,我拎着那一大袋子食材进了厨房:“让我看看你都买什么了。” “乱买的,”叶怀秋靠在门边笑盈盈地说,“我不会做饭,也不知道你会做什么,就到楼下看见什么买什么。” 他说:“你就算煮出一锅毒药来,我也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5 07:16:19~2020-10-09 06:3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我有罪,我馋林无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5个;zidchul 2个;etsuko、惜年、hey、项北、方前聿、粥粥长安、白猫黑猫都是好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034518 18瓶;这个名字不太长 16瓶;有朝一日 10瓶;涣然 8瓶;juicy 5瓶;远渡 4瓶;阳台君 3瓶;归于初见、泞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7:35 p.m. 25 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还记得叶怀秋喜欢吃什么。 中学那会儿我们俩有时候会一起在学校外面的小饭馆吃饭,吃完了再回去上晚自习。 那个时候的学生们都喜欢趁着家长盯不到自己的时候吃麻辣烫,或者一些平时家长不让他们买的小吃,但我们俩对那些都不是很感兴趣,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去吃饭。 叶怀秋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但只挑里面的西红柿吃。 他不是不喜欢鸡蛋,只是不喜欢那道菜里面的鸡蛋,有一次我们俩点了一份鸡蛋糕,全都被他给吃了。 “买鸡蛋了吗?”我问叶怀秋。 “买了,”叶怀秋说,“十块钱的,好像有二十多个。” “还真没少买。”突然之间家里好像有了烟火气,我洗菜做菜,叶怀秋一拍脑门说:“哎呀,你家是不是连大米都没有?” 他准备出去买米,结果被我叫了回来。 “楼下那超市这个时间关门了。”我突然想到了办法,冲着他打了个响指,“我们可以叫外卖。” 叶怀秋笑:“点外卖,然后只要两盒米饭?” “没错。” 叶怀秋说他可以下楼去店里买,我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确实是怕了,总怕他不再回来。 像我们这样的重逢的确让人没有安全感,就算叶怀秋说一百次自己不会离开,我也需要时间慢慢去相信。 叶怀秋说他不会做饭,但买的食材恰好完美搭配,不知道是他有意还是无意,这几道菜都是以前我们一起吃过的。 西红柿炒鸡蛋、地三鲜、糖醋肉段、孜然杏鲍菇,我还给他蒸了一碗鸡蛋糕。 我做饭的时候,叶怀秋一直乖乖地坐在餐桌边看着我,我做好一道菜就端上去一道菜,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他在偷吃。 “饿了你就大大方方地吃,”我笑着说他,“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我没偷吃啊。”叶怀秋嘴巴上还残留着油星,这狡辩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我没拆穿他,看他这样怪可爱的。 “好,是我看错了。”我凑过去,“喂我一口,我饿了。” 叶怀秋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块糖醋肉段。 “你厨艺真的不错。” 我笑他:“你不是还没吃?怎么知道我厨艺不错?” “……猜的。”叶怀秋凑过来亲了我一口,“你做什么都一定好吃。” 他跟小时候一样,太知道说什么能让我开心了。 “鸡蛋糕应该差不多好了,”我说,“我去看看。” 所有的菜都做完,我们点的米饭也到了,一天没怎么吃饭,或许真的是有情饮水饱,之前竟然都没觉得饿,这会儿菜摆上桌了,开始饿得不行了。 “你上一顿饭也是早上吃的吧?”我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 “嗯,早上,”叶怀秋说,“昨天早上。” “什么?” “上一顿饭是昨天早上吃的,”叶怀秋说,“我经常这样,有时候太懒了,饭都不想吃。” 这根本就不是懒的问题。 他有点儿吓着我了。 “慢慢吃,”我摸了摸他杯子里的水,拿起来倒进我杯子,又给他换了一杯温水,“不管怎么样,一日三餐要保证,不然身体受不了。” 叶怀秋看着我笑:“关心我?” “关心,还担心。”我坐下,和他一起吃饭,“长期这样身体受不了,你别不当回事儿。” “嗯,”叶怀秋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吃鸡蛋糕,“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笑盈盈的,把鸡蛋糕送进嘴里,然后表情变得狰狞。 “烫了舌头!” 我笑他:“慢点吃,鸡蛋糕烫。” 他把鸡蛋糕舀到米饭上,然后拌在一起吃,小时候他就喜欢这么吃。 “周籍,我没想到你会做这些。” “特意学的,”我说,“最开始学做饭就把这几道菜给练熟了。” 那时候就想,要是有一天再遇见叶怀秋,给他做饭,就做这几个,不过不知道他到时候能不能明白我做这几道菜的原因。 叶怀秋吃得眉开眼笑,心情大好,他说:“这才像过日子嘛。” 我抬眼看他,他刚好也在看我。 “我以前就算吃饭也是点外卖,太笨了,煮方便面都没别人煮的好吃。”叶怀秋说,“不过说真的,外卖跟你的厨艺比,还是差太多。” 他用筷子尖点了点西红柿炒鸡蛋的盘子说:“我点过无数次这道菜,没有一家做得和我胃口,今天这盘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那以后你想吃了我就给你做。”我不是个轻易许诺的人,说出口的话,只要对方不后悔,我就绝对会做到。 “真的?”叶怀秋说,“我不给钱的。” “真的。”我伸出手,“拉勾。” “拉勾。”叶怀秋用他的小手指勾住我的,轻声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 我是不会变,就是不知道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9 06:35:14~2020-10-10 07: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tsuko、我有罪,我馋林无隅、谢和安、cumtlujing、方前聿、项北、喵呜、moonuna_ch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井中猫 5瓶;一团被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8:35 p.m. 26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像我这么幸运,十几年后遇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初恋,就好像命运眷顾我,一定要为我的青春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我跟叶怀秋重逢后吃的第一顿饭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这一点又让我沾沾自喜。 一切都过分美好了。 可能越是美好就越是不敢相信,单身了这么多年,天上突然掉了这么大个礼包给我,我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 叶怀秋不像我,在我们俩相处的过程中,无论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我都毫无保留,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任何所谓的隐私。 他问的,不问的,我全都说给他,恨不得把自己每根骨头长什么样都剔出来给他看。 但叶怀秋不是,他永远是那个听众,当我问他的时候,他的回答也永远都是简洁的一句话或者几个字。 不然我也不会在他突然转学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跟他的联系。 吃饭的时候,我絮絮叨叨给他讲我的事。 我买这个二手房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事。 我的糟心工作如何让我彻底死心决定辞职。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叫翡翠岛的烂尾楼,或者说为什么会在翡翠岛遇见他。 叶怀秋始终安静地听,带着盈盈笑意,间或应和我几句,但更多的还是我在说。 我并不是一个倾诉欲很强的人,尤其这些年,人年纪渐长,说话的欲望就会越来越低,没那个兴致了,也没那个精气神了,更没有值得自己多言语倾吐的人。 但面对叶怀秋的时候,我好像恨不得用几个小时的时间把这十几年想说给他听的话全都说完,想用几个小时把十几年的空白都补上。 就好像,只要我补上了,心里的不安就不会继续放大,会被一点点填平,从此不用再疑神疑鬼担心他会转个身的工夫就离开我。 饭吃完了,我舍不得起身,叶怀秋也一直磨蹭,一顿饭,我们吃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叶怀秋放下筷子的时候,他手肘拄在桌子上,手掌拖着下巴看我。 “周籍。” “嗯?”我正在想要不要收拾碗筷。 其实我不想收拾,很怕等我收拾完叶怀秋说时间不早了他该回去了。 我已经想好,今天说什么也要留他过夜。 “我吃得好饱。” 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毫不夸张地说,我后背瞬间就出了冷汗,就是因为怕他说要走。 “说明我的厨艺很对你的胃口。” 叶怀秋笑着点头:“我也挺意外的。” 他说:“小时候没吃过你做的饭,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你做饭的油盐比例对我来说都恰到好处,挺神奇的。” “当你是在夸我了。” “就是在夸你。”他往后靠到了椅背上,手搭在自己肚子上揉,笑着说,“哎,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怀孕了?” 上学那会儿有一次叶怀秋也是开这样的玩笑,我们俩傍晚吃完饭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他双手摸着自己撑得鼓鼓溜溜的肚子说:“周籍,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是怀孕了?” 那时候我大大咧咧地跟他开玩笑,摸他肚子说:“那你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我的。” 那时候正好夕阳,不知道是他自己主动红了脸,还是被橘红色的阳光给晃的,总之很漂亮。 现在,这种玩笑话我有点儿说不出口了,怕他觉得自己被冒犯。 我说:“是不是觉得撑?要不我们下楼走走?” 我都想好了,到楼下去走走,小区外面有个小酒吧,清吧,平时都没什么人去,走累了我们可以到那里喝点酒,我准备耍点手段,灌醉他,让他起码今晚留在我家。 这招挺下作的,但我真的舍不得他走。 “好啊。”叶怀秋说,“但是晚上太冷了,我外套薄。” “你穿我的吧。”我终于愿意起身,“我给你找衣服。” 上学那时候叶怀秋的校服跟我的不一样,他后转来的,我们都是蓝白色的运动服,丑得要命,他的是红白。 其实那时候他的那身校服也没好看到哪儿去,但我就是觉得他穿着好看。 不过那个时候叶怀秋喜欢穿我的校服,趴桌子睡觉前要说:“周籍,把你的外套给我盖着,我要睡觉。” 甚至有时候正上着自习他也会突然说:“周籍,我想穿你外套。” 我还挺喜欢看着叶怀秋穿我衣服的,十几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喜欢让自己的衣服沾上他的温度。 他太瘦了,我的大衣他有些撑不起来,但更显得他年轻又可爱。 “三十多的人了,看着还是跟大学生没什么两样。”我看着他,开玩笑似的说,“带你出去,会不会有人以为我是大老板?” “为什么这么说?” “大老板包养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啊,”我说,“小说里不都这么写。” 叶怀秋一边扣大衣扣子一边笑,扣完最后一颗,他抬头:“我包养你也行,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0 07:09:04~2020-10-11 07:1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2个;项北、etsuko、平生尽欢颜、璟酱、言一、moonuna_ch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离still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8:35 p.m. 27 下楼的时候叶怀秋打了个喷嚏,又裹了裹大衣。 他说:“我喜欢你的衣服。” 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我一直都在说自己从来不会拒绝叶怀秋的要求,但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拒绝过我。 我要带他回家,他就跟着我回家。 我要他,他就把自己给了我。 大冷天的,我带着小心机叫他下楼遛弯儿,他也依着我。 “要是觉得冷,我们就回去。” 叶怀秋摇了摇头:“走走吧,透透气,我来看看你住的周围环境怎么样。” 我给他推开楼门:“那肯定是没有大老板住的地方好。” 叶怀秋笑我:“什么?” “刚才你不是说可以包养我吗?能说出这话,那得是大老板。” 一出楼门,寒风呼地就刮了过来,我侧过身帮叶怀秋挡风,他下意识往我这边靠。 我喜欢他这种下意识,说明对于他来说我是可以依靠信赖的。 “真冷啊。”我们俩沿着小区的红砖小路往前走,落叶铺了一地,厚厚的,风一吹,脚一踩,真的是深秋了。 深秋,还是晚上,这风顺着我们耳朵边就吹过去,树上仅有的那些叶子也只是苟延残喘,一会儿掉下来一片,一会儿掉下来一片。 一片落叶刚好吹在了叶怀秋的鼻子上,他笑:“我这么容易中枪吗?” “它喜欢你,”我抬手,在叶子掉下去之前给捏在了手里,“小东西敢跟我抢人?” “什么啊?”叶怀秋笑着看我。 “趁我不注意偷亲你,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叶怀秋靠着我笑得不行,拉着我的衣袖,后来干脆跟我牵了手。 我握着他的手揣到自己的口袋里,突然之间就暖和了。 晚上小区里暗,走好远才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叶怀秋吐槽这东西就是个摆设,跟以前我们学校的那个差不多。 以前上学那会儿,我最喜欢晚自习放学后跟叶怀秋一起往外走,我们走得晚,总是故意留到最后,那时候校园里也没多少人了,我们走操场边的小路,二百米的小路没有路灯,左边是高墙,右边是种得密密麻麻的松树,每次从那里走,我们隐藏在黑暗里,可以偷偷牵手,甚至接吻。 那时候的接吻跟现在的不同,当时不会,不知道什么是舌吻。 两个十几岁的高中男生心惊胆战地亲一下嘴唇然后立刻躲开,各自心跳加速,半天都不好意思说话。 现在想想,是纯情得可以。 我以前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青春年少的纯情,但一想到当时跟叶怀秋做的那些事才明白,是有的,都给叶怀秋了。 现在是纯情不起来了,接吻就要缠绵就要刺激,吻着吻着就想要更多。 我们走到路灯下的时候,叶怀秋说:“过来。” 我凑过去,意外收获了他的一个吻。 中学时代那种蜻蜓点水的吻,就这么一个吻都能让我心里掀起一阵热浪。 叶怀秋说:“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亲你吗?” “喜欢我?” 他嗔笑着看我:“要不要这么自恋?” “那是因为什么?” “很久以前了,我上中学的时候跟一个男生搞暧昧,那时候晚上放了学我们就在黑漆漆的小路偷偷亲嘴儿。”叶怀秋的每个字都带着笑意,“当时害怕,怕被人看见,就只能偷偷摸摸的。那个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得在路灯下亲他,在阳光下亲他,在别人面前亲他。” 他转过来看我:“明白了?” “明白了。” 叶怀秋的话让我心里酸酸涨涨的,突然有点儿矫情到鼻子发酸。 我以前总对自己说,别回头看,别对任何事情后悔,人生是要往前看的,历史都是此刻创造的。 可我现在是真的后悔,如果当年我能早点儿开窍,一切都早一点儿,我跟叶怀秋是不是也能早一点儿谈恋爱? “怀秋,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后悔过吗?” “没有。”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始终觉得都是注定的事情,上天的安排总是有他的道理,举个例子,如果那个时候我就跟那个男生在一起了,说不定我们高考的时候就分手了,说不定大学的时候就分手了,也说不定工作之后突然发现互相不合适,所以分手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在彼此性格已经长成的时候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对他这段疑似自我安慰的话不置可否,之后我听见他说:“周籍,别想那么多,重要的永远都是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1 07:14:20~2020-10-11 12: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hey、项北、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亦北 5瓶;碧窈一水阁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9:35 p.m. 28 我承认,叶怀秋说得对,重要的永远都是此刻,但我还是担心,怕他给了我此刻却不给我未来。 患得患失不是我的风格,这些年我在曾经的同学现在的同事眼里都是潇洒的人,可偏偏到了叶怀秋面前就是这么没出息。 在小区走了一圈,事实上真的没什么可逛,地方不大,环境一般,现在天又冷。 “去喝一杯?”我提议,“附近开了一家清吧,没什么人。” “好啊。”叶怀秋自然还是不会拒绝我的要求,“我们还没一起喝过酒。” 我们没一起做过的事太多了。 当初那短暂的半年我以为只是开始,没想到开了个头的故事竟然接下来就是十几年的空白。 这十几年里我们见识过太多新奇有趣的事情,也经历过太多的第一次,我每次有了特别的经历都会遗憾不能跟叶怀秋分享,甚至可以想象到我把这些事情说给他时他脸上的表情,一定笑得比我还像当事人。 很可爱。 他在我的记忆里可爱了十几年。 我们大大方方地牵手走出小区,这个时间虽然小区里没多少人,但路上人还是不少的。 “那家涮锅很好吃,”我示意他看向小区大门右前方的那家店,“改天带你去吃。” “好。” “这边的共享单车都是坏的,一直没人管。”我们出门右转,走在小路上,“以后你要是骑自行车,别在这一堆里找。” “好。” “早上这里有老两口摆摊卖早餐,豆腐脑很好吃。”我指了指路边一个空出来的区域,“喜欢吃辣一定要试试他家的辣椒油,加在豆腐脑里,一绝。” “好。” 叶怀秋一直笑着回应我,听着我给他介绍这附近的一切。 但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吃涮锅,不知道他会不会骑自行车,不知道他能不能吃辣。 学生时代我们也从来没有认真讨论过这些问题,那时候我们没机会一起去吃涮锅,放学上学都是走路,只需要二十多分钟,至于吃辣,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他有没有特意跟小饭馆老板交待过要不要放辣椒的问题了。 时间还是过去太久了。 我们也确实没那么了解彼此。 “周籍,你怎么了?”叶怀秋注意到我的走神,捏了捏我的手。 “我话这么多,你听着烦吗?” 走路的时候他也紧贴着我,迈出一步,刚好踩到落叶上。 “你听这个声音。”脚踩落叶的声音,“什么感觉?” “好听。”我回答说。 我确实喜欢这个声音,虽然对落叶很抱歉,但踩碎枯叶的声音是秋天独有的,象征着一个季节。 “就是这样了。”叶怀秋说。 他学会拐弯抹角了,但我十分受用。 要不是在大街上,我真的很想抱着他亲一下。 有陌生人路过我们,会似作不经意地看一眼我们亲密的动作,但路过的人里没有任何一个对我们抱有异样的注视,当然不是说这社会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大家没那么多精力去管别人的闲事。 这个时间依旧步履匆匆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是疲惫的,陷在自己的生活里,在从困乏中努力挣脱,大家只是简单地扫视周围,没有心力去做太多的反应,因为要留力气给自己。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的家务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就算是现在牵着叶怀秋的手在马路边走,我也不觉得心虚,我牵的是我喜欢的人的手,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们俩到了酒吧门口,他像个小孩儿似的站在外面时就隔着窗户探头看里面。 “真的没什么人。” “是啊,”我说,“二楼基本上没人去,走吧,今晚咱们包场。” 我推开门,叶怀秋笑着从我面前走过,他轻声问我:“这是要把我灌醉?” “对,把你灌醉,欲行不轨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在怕啥!这是HE,它是个温馨向的恋爱文,不要怕。感谢在2020-10-11 12:01:37~2020-10-12 07:0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5个;喵呜、方前聿、不吃葱、moonuna_chen、平生尽欢颜、啊懒啊散、一百根雪糕、项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离still 20瓶;与月两闲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9:35 p.m. 29 酒吧二楼除了我跟叶怀秋之外再没一个人,服务生送了酒上来,摆了半张桌子那么多。 天很冷,这个时候还没开始供暖,屋子里也是到处都是寒意。 服务生特意问了我们是否需要冰块,对我来说,喝酒一定要加冰,否则会严重影响口感,但我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看向了叶怀秋。 “要的。”叶怀秋笑得很轻盈,他的笑总让我觉得像是飘飘摇摇落在睡眠的叶子。 服务生拿了冰桶过来,对我们说:“空调已经开了,但温度还得等一会儿才能上来。” “好,谢谢。”叶怀秋道谢,对着服务生笑。 服务生下楼之后,叶怀秋身子几乎趴在了桌子上,认真地看着那些酒,“先喝谁呢?” 我们点的都是些低度数的酒,不过后劲比较大,喝多了也会扛不住。 叶怀秋问我:“酒量怎么样?” “凑合。” 事实上,在我刚开始工作的那两年几乎每个星期都在陪老板出去应酬,白酒啤酒红酒,有时候一样一样喝,有时候几种掺着喝,好多次喝到吐,吐完了还得回到酒桌边继续喝。 那时候真的有些伤着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我想起白酒的味道就开始犯呕,但不喝又不行,那会儿年轻,有冲劲儿有热情,也有想往上爬的心,觉得老板带我出去喝酒是瞧得起我,觉得我有发展,以后会给我更好的升职机会,后来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只不过是因为我年轻。 就这一个原因。 年轻,身体扛得住,自己本身就能喝,还能给老板挡酒。 后来我也逐渐混成了职场老油条,有了新人进来,这种事情就也不会再落到我头上。 一代一代就这么下去,一晃这么多年,到这个月,公司人事再办社保减员的时候,名单上会有周籍这个名字。 当初入职,如今离职,好像一个时代结束。 会有些失落空虚,但恰好在这个空档,叶怀秋出现了。 “你呢?”我问叶怀秋。 “我?”叶怀秋笑,“你的愿望要破灭了。” “什么?” “我千杯不醉。”叶怀秋说,“酒量太好,这家所有的酒都给我拿上来,你也灌不醉我。” 他往我面前的被子里加冰块,然后开了瓶酒,给我倒上:“倒是你,小心被我喝倒,到时候我对你行不轨之事。” 叶怀秋开玩笑的时候说得也特别认真,直到他把酒杯递给我,我才收回视线,对他说:“你不用灌醉我也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叶怀秋靠在那里笑,缩在我的大衣里,看向我的时候说:“我才不要。” 我们俩轻轻碰杯,喝了口酒,味道还不错,酸酸的。 叶怀秋托着下巴看我,我们就像两个傻子,盯着对方看。 “周籍。” “嗯?” “你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吧?” 这是我们重逢的十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正面讨论这个问题,我有些意外,还以为叶怀秋在有意回避这些。 “说不上好坏,就是稀里糊涂地混到了现在。” 他笑:“能稀里糊涂混成这样,也蛮好的。” 他的这句话听得我有些别扭,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似乎过得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你呢?”我问,“你怎么样?” 我记得他名片上的“木雕师”,事实上我对这个行业没有丁点儿了解。 “我啊……也是混。”叶怀秋说,“我没读大学。” 我是真的惊讶了,因为当初叶怀秋虽然经常转学,但至少在跟我同学的那个学期里,他的成绩是不错的。 “因为经常转学?” “不是,就是没参加高考。”叶怀秋说,“当时家里出了变故,就在高考前夕,我挺受打击的,那时候觉得什么都没意义了。” 我突然哽住,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出自己的问题。 “你想问我出什么事了?对吧?”叶怀秋还是带着笑意看我,“我爸意外去世。” 我大概能明白了。 我认识叶怀秋的时候他就跟他爸爸一起生活,当时听他的意思是,跟其他亲戚也没什么联系,他爸工作不错,对他也好,唯独有些无力的就是半年换一个工作地点,父子俩总是定不下来,没有根似的。 “我那时候就不想上学了,不想高考,觉得我爸都没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动力了。”叶怀秋说,“颓废了一年多,遇到了我后来的师傅,他带我入行,教我手艺,让我的人生重建。” 叶怀秋喝了口酒,我却握着酒杯没动。 今天见面之后我一直都在猜测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或许因为我的生活一直四平八稳,平淡得像水,所以想象力也无比匮乏,以为他和我一样,读书考试毕业工作,然后走到了今天。 却没想到,叶怀秋在这些年里,活成了一出我想象不到的电影。 叶怀秋说:“这行不好做,当然,其实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苦,我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师傅去世后,我遇到了有钱的买家,在我最潦倒的时候出高价买我的作品。” 他看着我,突然露出狡黠的笑:“不过,他是有要求的。” “什么要求?” “你好紧张,”叶怀秋给我倒酒,挑眉看我,“长期□□,你看我,多值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2 07:08:13~2020-10-13 07:3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moonuna_chen、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茶不要茶、远汀 10瓶;墨久 5瓶;猫害死好奇心 4瓶;佳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0:35 p.m. 30 叶怀秋的话让我愣住了,狗血影视剧里的剧情怎么会真的发生在他身上? 他语气越是平静,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跟他道歉,可是这件事明明与我无关,这一切并不是我造成的。 可我就是想说一句对不起,只是觉得在他煎熬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 叶怀秋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喝了口酒,又往杯子里加了些冰块。 空调开了半天,室内温度终于开始升高。 叶怀秋脱下我的大衣,搭在沙发旁边。 他说:“周籍,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曾经是一个男人的情人,你会觉得我恶心吗?”他很认真地看着我,“会觉得我脏,后悔跟我发生关系吗?” “不会。”我回答得很坚定。 他看着我笑:“真的?” “真的。” 我这样回答,同时也下意识回忆我们□□时他的那些反应,明明和我一样青涩得很,紧张得很,他根本不是在这种事情上游刃有余的老手。 我不太相信他曾经跟别人长期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但如果确实有过,也没关系。 他现在一定已经脱离了那段关系,从今往后他是我的了。 在他看着我沉默的几秒钟里,我也确实问了自己另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是别人的情人,而且到现在依旧保持着那种关系呢? 我会怎么做? 那短暂的几秒我是混乱的,拿着酒杯紧张到心尖都在抖。 我在害怕。 叶怀秋笑出了声:“我是个诈骗犯。” “什么?” “我当时答应了他,”叶怀秋说,“因为他出价真的太高了,高到那些钱我一辈子都赚不到。” 我尽可能让自己不要皱眉,安静地听他说。 “那时候我纠结了几天,觉得做人最重要的是骨气,不应该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尊严,”叶怀秋说,“另外,我也不想让别人碰我,因为我心里有个人。” 他看着我,昏暗的酒吧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是秋夜最耀眼的星星。 “可是后来我还是答应了,”叶怀秋说,“人在某些时候,也不得不向生活低头。我要给师傅下葬,要买墓地给他,我需要钱。” 我喝了口酒,突然觉得这酒变苦了。 “我答应那人的当天晚上,他就想让我陪他,我也答应了,我听他的话,去了他的住处。”叶怀秋用手捏起一块冰块,放进了嘴里,“啧,好凉。” 他含着冰块,靠在那里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 我不敢想象他当时的处境和心情,只会让我觉得懊恼和心疼。 叶怀秋再睁眼的时候,又对着我狡黠地笑。 他说:“我过去的时候,一进门他就抱着我要亲,但我躲开了,我让他先把购买合同签了,签了我才让他碰。” 叶怀秋说:“我可能演技真的不错,那几天每天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恨不得立刻跟了他的样子让他觉得我是真的想和他好,有些男人,精虫一上脑就什么都不顾了。” 我又倒酒,学着叶怀秋的样子嚼冰块。 “我催着他签了合同,帮他脱了衣服,”叶怀秋抿着嘴笑,“我说我要给他个惊喜,让他先去洗澡。” 他突然凑近我,很小声地说:“这人挺鸡贼的,应该是怕我跑,我进门之后他用钥匙把房门给锁上了,进浴室的时候竟然还把钥匙给带进去了。但我跳窗跑了,三楼,我当时想的是,就算我摔成残疾也没关系,至少有这份合同在,有钱我就不怕了。” “后来呢?他找你了吗?”我还是皱起了眉。 “我那天连夜带着师傅的骨灰走了,因为知道我走之后他肯定不会付钱,所以就一直躲着,躲到已经过了合同上他该打款的日子,”叶怀秋笑出了声,“然后我告了他。” 叶怀秋又开了一瓶酒:“现在再回头看那段时间,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发生过。” 他说:“演戏似的,每天提心吊胆的。” 叶怀秋告诉我他把那个男人告上法庭,说对方买了他的木雕逾期了却没汇款,算违约。 那场官司很好打,毕竟合同白纸黑字写着,他最后不仅拿到了那笔钱甚至还拿到了补偿。 但对方显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叶怀秋一直躲,怕被找到,终于在前两年听说那人进了监狱,他也算终于松了口气。 他重新开始做木雕,想好好开一个工作室。 也是那时候,他的生活总算稳定下来之后,他才想到或许可以回到这座城市来。 他在网上看到翡翠岛开盘的消息,对这些没什么研究的他很草率地就决定买下翡翠岛的几间屋子用来做他幻想中的工作室,他连工作室的名字都想好了,要用他师傅的名字来命名。 只不过,可能真的造化弄人。 “我骗来的钱终究不是我的,”叶怀秋说,“我把钱都投进去了,翡翠岛却成了烂尾楼。” 我想起之前我们在那里避雨时叶怀秋的话,他说他是负债累累的无业游民。 “你说的负债……” “良心债吧,”叶怀秋说,“当年那件事,对方确实不怀好意,但我也确实骗了他。” 他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光,然后说:“所以说,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骗来的钱还是打了水漂。” 他放下杯子,笑了笑:“现在你面前坐着的是个骗子,你怕不怕?” “你会骗我什么?”我问,“我的心?还是我这个人?” 我对他笑:“或者,你也想骗我的钱?银行卡真没多少了,那点存款都用来买这个破房子了,你要是真想骗,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别骗得太彻底,至少让我跟你一块儿在这地方住着,你看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3 07:30:23~2020-10-13 18: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2个;etsuk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3个;舟至秦路、moonuna_chen、那拍拍拍拍、本大人、项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关耳 6瓶;井中猫 5瓶;八方、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8 11:35 p.m. 31 我们俩把话都说得云淡风轻,尤其是叶怀秋,三言两语讲完了他那好几年间发生的事。 我不知道他这简单的几句话里究竟包含了多少苦和危险,他笑着说起这些的时候,心里又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叶怀秋带着笑意看我,几秒钟后,他问:“周籍,你有没有想过,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编的?编来骗取你的同情心,然后骗你的钱。” 我突然意识到,其实叶怀秋比我更没有安全感。 一个有安全感的人不会时不时提醒别人自己或许是个骗子。 我始终没学会当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也不知道究竟说些什么才能让他觉得我可以让他安心。 我一口气喝了三杯酒,叶怀秋就静静地看着。 “那时候害怕吗?”我问他。 他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以后不用怕了,”我说,“遇到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叶怀秋还是那样看着我,冰块融化,碰撞在一起时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抬手,揉了一下鼻子,然后扭过头看窗外,再转回来的时候笑着对我点头。 我们每个人的视线范围真的太过狭窄,狭窄到只能看见自己周围的一隅,像我这样的人想象力也匮乏得很,这么多年以为叶怀秋跟我一样,只是在另一个城市过着和我相似的生活。 单调的,乏味的,充满期待又不敢太期待的这种平凡生活。 之后我们没怎么继续聊天,只是听着酒吧放的音乐,一口一口地喝着冰凉的酒。 快十二点的时候,叶怀秋说:“南关马车要还回去了。” 我一惊,以为他的意思是自己要走了。 但叶怀秋开了最后一瓶酒,给我们俩倒上,然后说:“十二点之前带我回家睡觉,不然我就要坐着南瓜马车回去了。” 他还是喜欢吓唬我,耍一点小聪明就能证明我有多紧张他。 我们很快喝完最后一瓶酒,起身,穿上大衣。 “我喜欢这件衣服。”他说。 “那送你了,”我牵着他的手下楼,“明天睡醒了你好好看看那个家,喜欢什么都是你的。” 夜色已经很浓,枯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我们俩喝了酒,一出来被风吹着冷得不行,就那样牵着手小跑起来,朝着我家的方向边跑边笑。 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尽管那会儿我们没有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浪荡的时候,但我总觉得叶怀秋的出现让我一下子就回到了青春年少那会儿,那些年缺失的、浪费的、错过的,全都可以补回来。 十二点一刻,我们相拥着躺在了柔软的被窝里,叶怀秋抱怨供暖前被窝也冷,说:“还好有你,你像个火炉。”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一次抱着另一个人入睡,我们紧贴着彼此,为对方取暖。 原本我以为只要一躺下我就会不受控地想要和他□□,毕竟,我有多渴望他只有我自己清楚,然而当我们真的这样裹在一条被子里时,我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只想好好享受这样的夜晚,温情的柔软的,该被好好珍惜和呵护的。 叶怀秋很快就睡着了,我却严重失眠。 他做了噩梦,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我赶快把他抱得更紧,轻吻着他的额头,安抚尚未醒来的人。 三点多,外面突然一道闪电,黑漆漆的卧室都被晃得通亮。 没过多久,一阵雷声,雨很快就落了下来。 这个季节雨水就是多,一场秋雨一场寒,我想着等到天亮,怕是温度又要降一些。 雨点强势地打在窗户上,声音很响,还是吵醒了叶怀秋,他在我怀里睁眼,我们对视,然后接吻。 在雷声和雨声里,我们纠缠到了一起,爱抚缠绵,这一出激情的戏都有了新的配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3 18:02:59~2020-10-14 06: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项北、wcxn、粥粥长安、moonuna_ch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千树 7瓶;茉茉茉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9 08:35 a.m. 32 可能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我们俩半夜做完,简单冲了个澡,然后回到床上去睡觉,叶怀秋很快就靠着我睡着了,但我依旧睡得很浅,有一丁点声音立刻就睁眼。 雨停了,天亮了。 叶怀秋八点多的时候哼哼了两声,睁开了眼。 他看着我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抱住了我。 “好冷啊。” “抱着你也冷?” “不是,”叶怀秋还昏昏沉沉的,“胳膊一伸出被窝就觉得好冷。” 我拉起被子,盖好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再睡会儿吧。” 叶怀秋睁着迷蒙的眼盯着我,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怎么了?” “舒服。”他趴在我怀里叹气,“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我想起昨晚他跟我说的那些事,又开始心疼。 “以后天天这么睡。” 叶怀秋笑,亲我的锁骨,然后说:“周籍,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你说。”他一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立刻开始紧张,总怕他要说出打算立刻这样的话。 “我饿了。” 我们看着对方,我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唔?干吗啊?”叶怀秋挣扎了一下,使劲儿往我怀里钻。 “你故意吓唬我?”我说,“迟早让你吓出心脏病。” 他拉住我的手,跟我十指紧扣:“你害怕?在怕什么?” 我没说话。 我没法告诉他,我怕他走,怕他真的是在骗我。 这显得我很没出息,不值得依靠。 “你再睡会儿,”我说,“我去做早餐。” “我和你一起。”叶怀秋伸出一只脚,试了试被窝外面的温度,“算了,你自己去吧。” 像小孩儿似的,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给他盖好被子,下了床,叶怀秋躺在那儿看我,然后说:“周籍,你以前真没跟别人做过啊?” 我在睡衣外面又套了一件毛衣开衫,供暖前的这几天实在太难熬了。 “怎么?我这么不可信吗?” “不是,”叶怀秋笑,人往被子里躲,他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说,“我还在回味,很舒服。” 一大早说这样的话,我真的根本无力招架。 十几岁的叶怀秋就知道怎么勾我,到了三十出头,更是一句话就让我起火。 我这算是老房子着火不? 我走回床边,俯身亲他,同时手伸进被窝故意摸了他一下。 我那么一摸,他立刻在被子里扭动得像条鱼,笑着求饶,让我快去做饭。 “我去做饭,”我又亲他,发现怎么都亲不够,好像恨不得用一天的时间把之前浪费掉的十几年都补回来,“你继续回味。” 叶怀秋害羞了,直接整个人都缩回了被窝里。 我的手还在被子里,他钻进被窝,亲了一下我的手。 从卧室出去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有一个失业男人该有的沮丧,相反的,想到周末不用再去加班,可以跟喜欢的人尽情腻歪,挺痛快的。 打小我妈就说我没什么野心,这么看来,我妈还是最了解我的那一个。 我没什么野心,就想一日三餐,一间屋子两个人。 我煮了皮蛋瘦肉粥,那一盒松花蛋是昨天叶怀秋买回来的,我当时问他打算怎么吃,他说:“不知道,我没吃过。” 煮粥的时候,我突然在想,过去那些年叶怀秋过得辛苦,没去过的地方以后我带他去,没吃过的东西以后我做给他吃,我不会做的,我们就花钱买。 我想起他的工作室,觉得很遗憾。 翡翠岛。 这名字起得多好听。 我甚至开始想象有一天他的工作室真的能办起来,翡翠岛的房子交了钥匙,我们一起装修,或许我还能跟他学学手艺,以后他就是我师傅。 “周籍。” 我正想入非非,叶怀秋竟然来了厨房。 我赶紧过去抱住他:“不是怕冷吗?怎么过来了?” 叶怀秋贴着我取暖:“我怕你太想我,所以就过来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4 06:59:59~2020-10-15 07:3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usk.、粥粥长安、moonuna_chen、项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千树 7瓶;飞鸟 5瓶;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9 08:35 a.m. 33 这是我第一次在做早餐的时候有人陪着。 当然,平时上班我其实也懒得做,不只是早餐,晚餐也一样,一个生活没有做饭的动力,早上就出门随便吃一口,晚上家楼下有的是小餐馆。最多周末休息的时候在家琢磨着做一顿,像是刻意在练厨艺,怕长时间不做手生。 为什么怕手生呢? 说到底是怕有一天真的需要做给某个人吃的时候,他会觉得我厨艺差。 我把火调小,搂着叶怀秋回去披了件衣服。 “快供暖了,”我说,“我家这小区冬天供暖不错的。” 我的潜台词是,他可以放心住进来,冬天会很暖和。 叶怀秋跟我一起站在灶台边,小火熬粥,悠闲自在地聊天。 他说他喜欢皮蛋瘦肉粥,小时候他爸偶尔会做给他,特别好吃,可惜他自己不会做,每次馋了就点外卖,每次点的都不是同一家,试了那么多也没有一家让他觉得味道是对的。 不是味道不好,是不对。 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尝尝我做的。”我亲了他一下,“要是觉得也不对,我下次调整配料,我们慢慢试。” 叶怀秋看着我笑,然后转过去打了个喷嚏。 “有人想我了。”叶怀秋揉了揉鼻子说。 “我。” 他倚在旁边笑:“别闹。” “真的,”我说,“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但确实是这样。” 叶怀秋盯着我,过了会儿才说:“我信啊。” 确实是这样。 哪怕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但还是觉得思念止不住地往外溢,想一直看着他,怎么都看不够。 早餐的粥煮好,我们面对面坐着,像每一户寻常人家里的寻常伴侣,安静地吃着早餐。 叶怀秋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深秋的阳光从厨房狭小的窗挤进来,刚好落在他身上。 今天天气很好。 “今天天气真好,”叶怀秋说,“待会儿带我回学校看看吧。” 他补了一句:“旧校址,我得去看看咱们俩暧昧萌芽的地方,十几年了,是不是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我告诉他一切其实都没怎么变,没告诉他我几乎两三个月就会转到那边去走走。 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管得严,校外人员一律不可以进入,但现在那里已经没人了,大门锁着,后门的铁门都被人拆了偷走了,那地方都快成附近那些人遛弯的小公园了。 我们俩吃完饭又抱着亲了一会儿才去洗漱,两个人并肩站在并不宽敞的洗手间,单人的洗脸池变得有些不够用。 我问他:“嫌我穷吗?” 叶怀秋笑:“说得好像我有资格嫌弃你似的。” 我们站在一起看着镜子里的对方刷牙,叶怀秋笑得眼睛弯了起来,笑着笑着靠到了我肩膀上。 九点一刻,我们出了门。 叶怀秋还是穿着我的大衣,还系上了我的围巾。 阳光很好,但风挺大的。 一出来他就抱怨:“后悔了,应该在被窝躺着的。” 我哭笑不得,搂着他往外走。 叶怀秋掏出烟点上,递过来让我抽了一口。 我喜欢跟他抽一根烟,这让我们显得很亲密。 周六上午九点多,世界还很安静,我们站在我家小区大门口,不远处就是我说味道很不错的早餐摊。 “明天早上我来买早餐,”我说,“他家豆腐脑很好吃。” 叶怀秋叼着烟拒绝了我:“不要,我要你给我做。” 他眯起眼睛看我,我从他嘴里把烟拿过来,然后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一个骑着自行车刚好路过的大爷看了我们一眼,都已经过去了,还在回头打量叶怀秋。 叶怀秋笑着和我说:“周籍,你说那大爷是不是在想,这姑娘怎么长的跟小伙子似的?” “那大爷在想什么我倒是不知道,”我抽了口烟,故意恶作剧把烟吐到他脸上,“我倒是偏偏就喜欢这个小伙子。” 偏偏就是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报!再有一两章就完结啦,我争取看看今天能写完不! 以及,这篇文和其他几个跟季节有关的短篇一起签了合集出版,袁春天、你的长夏、翡翠岛深秋,还有这篇完结后开更的一炉冬火,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手动鞠躬~感谢在2020-10-15 07:35:31~2020-10-16 07:2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veyourlife、moonuna_chen、花卷、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朝一日 20瓶;桃鸽鸽 13瓶;停停泇涵 8瓶;心光似火、小红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9 09:35 a.m. 34 周末不像工作日,没一会儿就过来一辆空的出租车。 我刚要抬手拦车,叶怀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了?”我以为他临时变卦,不去了。 “我们坐公交吧。”叶怀秋说,“回到这里之后我一次公交都没坐过,你陪我坐公交吧。” 我似乎能明白他选择公交的原因。 以前叶怀秋就说过他喜欢坐公交车,但很少能有机会坐。 每次他爸带着他转学,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以他为主,租的房子一定要离他上学的地方近,最远的一次也就是我们认识的这一回,步行二十分钟而已。 我问过叶怀秋为什么喜欢坐公交,因为在我的概念中,公交车又慢又拥挤,尤其是夏天,那时候还不是空调车,夏天开着车窗吹进来的也都是热风,人挤人,难受又臭气熏天。 可叶怀秋看到的世界好像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他说:“我觉得两个人坐在公交车上吹着风牵着手看着外面的景色,这很浪漫。” 他是个浪漫主义,而我是个无趣的现实主义者。 不过,因为他,我这个无趣的现实主义者也想体验一把浪漫的感觉。 “走吧,坐公交。”我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公交站点走。 其实我并不知道哪趟车能到学校,我们俩到了站点后我掏出手机查地图,结果发现还要再往前走六十多米,过了马路去另一个站点。 我们踩着落叶顶着阳光,叶怀秋问我:“周籍,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好麻烦?” “你最好再多麻烦我一点,”我说,“而且久一点。” 他在我旁边笑,低着头,数着自己踩了多少片落叶。 周六上午的这个时间公交车也没多少人,该上班的早就到公司打了卡开始工作,双休的怕是这个时候还没起床。 车上不挤,但也没有空着的座位。 我们俩往后站,我拉着扶手,他抓着我的大衣。 公交车摇摇晃晃,叶怀秋就像个可爱的大型挂件也跟着摇摇晃晃。 他一边摇晃还一边笑,像是难得去游乐园的小孩儿,乐在其中。 叶怀秋一直看着窗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他小声说:“这条路我从来都没走过。” 他在这个城市停留的时间太短了,哪怕是当年在这里上学,也只是短暂的半年而已。 记得那时候有一个周六,我们上午上课,下午放假,我找了个借口糊弄我爸妈,得到了晚点回家的允许,那天中午我陪着叶怀秋坐公交车,从学校门口一直坐到城郊的公园,然后再坐回来。 那时候我们把书包放在腿上,手藏在书包下面偷偷地牵着。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座城市变了很多,公交车也都换成了有空调的。 车里传来报站的声音,我们附近的两个人刚好下车,叶怀秋拉着我坐了过去。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在他身边,恍然间又回到了从前,只不过这次我们不用偷偷牵手,我大大方方地握着叶怀秋的手,他指尖冰凉,我就给他焐热。 公交车很慢,但对于我们来说似乎确实比出租车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我们不急,不赶时间,我们更需要的是尽可能仔细地感受当下的每分每秒。 路过看起来不错的餐馆,叶怀秋让我记下。 路过人头攒动的公园,叶怀秋说改天他也想来。 路过一个正在改造的小区,叶怀秋突然握紧了我的手:“周籍!你还记得这里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 再往前不远就是我们的学校了,是刻着我们青春记忆的地方。 以前都说物是人非,如今物在,人也归来了。 近乡情怯是真的,当我们越是靠近那所学校,就越是紧张。 叶怀秋说:“周籍,我没想过还能回来。” “我也没想过你还会回来,”我说,“但你就是回来了。” 他就是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来了。 下车前,叶怀秋问我:“我今天帅吗?要是不小心遇到十几岁的周籍,他会喜欢我吗?” 我笑他:“十几岁的周籍喜欢你,三十一岁的周籍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行的吧,我又说大话了,再一两章不知道能不能完结。感谢在2020-10-16 07:24:14~2020-10-16 09:1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鹿、平生尽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尽欢颜 4个;wcxn、蔚蓝之海、一百根雪糕、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亦北 5瓶;小红帽 2瓶;【徐】ABM、心光似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9 09:35 a.m. 35 我以前很讨厌那种谈个恋爱就整天酸溜溜地说些肉麻话的人,总觉得没必要,听着难受。 但等我真的又遇见了叶怀秋,什么酸掉牙的情话都想说给他,脸皮厚得很,不害臊。 我们下了车,站在公交站点,斜前方就是我们曾经的校园。 学校的牌子已经摘掉了,电动大门紧闭,估摸着已经年久失修,想开都打不开了。 我跟叶怀秋牵着手过了马路,走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这条路上,也走在我们的回忆里。 我是真的幸运,十几年了还能有这么个机会,跟曾经喜欢得不行却没能在一起的初恋故地重游,而且这一次我们是牵着手来的。 我带着叶怀秋从后门进去,进门就是当年我们体育课时躲起来的小花园。 几个并排的花坛因为常年没人打理早就不成样子,枯草丛生,落魄凄凉,面前的教学楼也旧了,一楼的玻璃窗都被打碎了。 一切都是衰败的样子,唯独我们是充满生机和爱的。 叶怀秋盯着楼前的石阶看,捏了捏我的手说:“周籍,你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记得,我们第一次牵手的地方,那天他给我听王菲的那首歌,我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歌名。 “这里怎么了?”我故意逗他。 叶怀秋皱着眉看我,还有点儿微微噘嘴,像极了他以前生气时候的样子。 以前上学那会儿我也会惹他生气,他会不吭声皱着眉气鼓鼓地生闷气,我那时候反应还迟钝,总是他都自己气消了我才意识到他不高兴了。 “你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我说,“就像你不记得给我的信里都写了什么一样。” 叶怀秋无奈地笑出了声,还拍了一下我胳膊:“你怎么这样啊?小心眼。” 我们靠在一起笑,怎么可能会忘呢。 只不过现在那石阶也没法再坐了,那时候每天都有人扫,小时候也不怕脏,随便往哪儿都能坐,现在不行了,石阶有的部分已经脱落,灰尘厚得我都不想让叶怀秋靠得太近,裂开的缝隙也都长出了杂草,枯黄的一撮塌在那里。 “那时候真好。”叶怀秋望着我们曾经坐过的位置,轻声说,“就是有点儿傻。” “是,那时候我要是能再机灵点儿,也不至于让你离开我这么多年。” 叶怀秋看向我,没说什么。 “进去逛逛?” “教学楼吗?”叶怀秋有些惊讶,“还能进?” “你看见就知道了。” 我带着他绕到楼前,叶怀秋“啧”了一声:“这都谁干的?没人管吗?” “谁管啊,这楼怕是再有几年真的要被拆了。”楼前的玻璃门也碎了,以前我们每天进进出出的地方,现在跟“城门”似的,古时候的城门口还有人把守,现在这地方,没人管。 我们走进去,空空荡荡的,一股子灰尘味。 “没事儿吧?”我说,“应该戴口罩再进。” 叶怀秋笑我:“这么讲究啊?” “怕你受不了。” 我们俩走过的地方都能留下一串脚印,可见这地方灰尘有多大。 两个三十出头的人回到十几岁时生活学习的地方,仿佛还能听见多年前那些少年少女们的吵闹声。 我们俩沿着走廊往里走,站到了曾经的教室门外。 教室门锁着,以前白色的木门现在也发黄了,小小的玻璃窗也布满了灰尘,往里看的时候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这就是回忆的样子,真实却不真切。 “那时候咱们就坐在那儿。”叶怀秋指了指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我来到班级的第一天老师就让我和你坐在一起。” “对,就在那儿,上课的时候我偷着牵你的手,你都不躲开。” 我捏了捏他的手,问他:“怀秋,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躲?” “喂,你这是明知故问吗?”叶怀秋嗔笑着看我,然后说,“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6 09:19:32~2020-10-17 07:5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粥粥长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害死好奇心、moonuna_chen 2个;那拍拍拍拍、蔚蓝之海、泞自、【徐】ABM、方前聿、平生尽欢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卡皮卡月、风堂第一女友粉、闲闲、想要一只喵 20瓶;关耳 8瓶;小红帽 2瓶;【徐】ABM、泞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9 09:35 a.m. 36 当年我为什么牵他的手?当然是因为喜欢。 当年我牵他手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躲开?当然是因为喜欢。 但十几岁的时候我太笨,反应太迟钝,后来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把早就应该拥有的初恋拥入怀中。 这件事在叶怀秋看来可以写成一部关于失而复得的浪漫爱情故事,但我没他那么可爱,我只是觉得因为自己的愚蠢浪费了好多时间。 我们踱着步子踩着灰尘在教学楼里闲逛,我在哪个角落偷偷抽烟、在哪个角落偷看叶怀秋,他全都记得。 最后,我们绕了一大圈回到刚进门的大厅,左手边就是收发室,收发室对面就是当初藏着叶怀秋心事的那几排信箱。 我们站在大厅看着那个地方,信箱早就被清空,现在压着它们的不是那些因为装了秘密才变得沉甸甸的信件而是吹不散的灰尘。 我看得心情有些糟,如果真的能穿越时空,让我回到十几年前,我一定第一时间跑过来从上百封信件中找到属于我的那一封。 叶怀秋说:“别看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没准儿这是月老给我们的考验,没有那封信,我们也还是又遇见了。” 我问他:“怀秋,除了这封信,你后来就没有用其他的方式找过我吗?” 他突然搬走,我没有了他的任何联系方式,连当时的班主任也不知道他跟他爸爸后来去哪里,在我这边,我们是彻底断了联系。 但我一直都在。 十几年,我爸妈没有搬过家,在现在人手至少一部手机的时代,当年的那个座机也依旧保留着,只要他想,其实是能找到我的。 叶怀秋低头笑笑,然后轻咳了一声:“这里面灰尘太大了,我们出去吧。” 我们俩从教学楼出来,风很大,吹得他眯起了眼睛。 叶怀秋点了支烟,站在楼门口抽了起来。 “上学那会儿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抽烟,你说对吧?”他笑我。 那时候我觉得抽烟是一件特别酷的事,总是躲起来偷偷学人家抽烟,有一次晚上放学,我们俩走在没人的小巷子里,我点了烟夹在手指间,抽了一口,然后含着烟亲他。 那天晚上的叶怀秋被呛得流了眼泪,追着我打,我们俩闹着跑过了一整条小巷。 当时会被烟呛出眼泪的叶怀秋现在也是个老烟枪了。 “周籍啊,”叶怀秋握住我的手,但眼睛看着远处,他说,“最开始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 “最开始?” “嗯。”叶怀秋又抽了口烟,吐烟的时候像是叹气,“因为等不到你的回信,所以着急了。” 他揉揉鼻子:“着急,所以打电话去你家,想问你喜不喜欢我。” 他笑,靠着我:“那时候我在信里问你,你敢不敢喜欢一个男生。”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那封我没读到的信会是我这辈子的心结。 “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回复,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是你妈妈接的,她说你去上学了。”叶怀秋说,“我在新学校周六是不上课的,我就给忘了你周六上午要去上学。”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想等你在家的时候再打给你,但是……但是我在某一天突然想明白,你不给我回复不就是最好的回复了吗?”叶怀秋说,“我以为沉默就是你的回答。” 我实在受不了了,深呼吸的同时抱住了他。 他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轻声说:“再后来,就到了不敢找你的时候了。我一无所有,好不容易跟着师傅学点手艺人生要好起来了,却又遇到了糟心事,我哪能找你呢?找你做什么呢?给你添麻烦?让你心烦吗?” “你说什么呢……”叶怀秋让我心疼,十几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的一生改变得彻底。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差点永远失去他,我也不敢想,我只能在此刻抱着他,庆幸昨天我跑进翡翠岛避雨。 “不过我也实在没法忘了你,白天想你晚上想你,晴空碧朗的时候想你,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你,我甚至不知道你长大后是什么样子,但我就是想你。”叶怀秋说,“所以刚摆脱麻烦重新走上正轨就回来了。” 他笑:“周籍,其实昨天上午,根本不是偶遇,我是专程去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7 07:52:37~2020-10-18 07:1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周佳月月月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平生尽欢颜、粥粥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veyourlife 9瓶;小红帽 2瓶;【徐】AB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19.10.19 10:35 a.m. 37 我想起之前看电影,电影里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别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跟叶怀秋的确是。 我们久别重逢,我以为是恰好相遇,没想到竟然是他精心安排。 他的话让我惊讶到直接愣在那里忘了做反应,直到叶怀秋轻轻推开我,离开我的怀抱,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一样。 他说:“很意外吧?” “你怎么知道我去那里了?” “我就是知道。”叶怀秋抽了口烟,歪着头看我,“我还知道很多。” 叶怀秋说:“我见过你妈妈了。” “啊?”这回我是直接惊讶到嘴都合不上,叶怀秋把烟塞到我嘴里,让我叼着,说我:“就等你这个反应呢。” 我抽了口烟,一手夹着烟一手拉着他冰凉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可能真的那么随便?”叶怀秋说,“和你见面之前我要确认自己的出现真的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才行。” 他告诉我他回来之后特意去我爸妈家附近租了房子,我爸妈不认识他,但他以前见过我妈两回,那两回都是我在学校跟人打架,被老师叫了家长来。 叶怀秋住在那边就是想着或许有一天能遇见我,他那个时候没想过别的,只是想看看我,看看十几年后我变成什么样了。 他以为我当初是拒绝了他的,以为我现在应该已经结婚生子有了稳定的家庭,以为年少时候的冲动代表不了什么,当年的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但他觉得我是被他带得动了歪心思,实际上我或许根本就不是弯的。 他甚至做好了亲眼看到我一家三口目不斜视走过他的准备。 不过他每天在那边打转没有遇见我,倒是遇见了我妈。 那天我妈去早市买菜,老太太,贪便宜,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结果到了小区门口,她自备的购物袋带子断掉了。 东西太多,我妈自己拿不了,叶怀秋赶紧过去帮忙,帮着她送回了家。 俩人就这么认识了,叶怀秋始终没跟她提过自己认识我。 我总不回家,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一回去就跟我爸吵架,他血压还高,我就不想跟他吵,不想吵那就躲着吧。 我俩吵架说起来还是叶怀秋的责任,我心里放着他,我爸妈不知道,总以为我不着调,不好好找对象。 同龄人就算没结婚生孩子的也大都有了稳定的恋爱对象,唯独我,这么些年了都没个定数,他们着急。 长辈催婚,我听得不耐烦,去年春节被说得烦了随口说了句:“我喜欢男的。” 我爸妈没当回事儿,只当做是我不想结婚的借口,继续给我介绍相亲,催我恋爱结婚。 这大概是当代社会每一个大龄单身青年都躲不过的命运。 我不回去,我爸妈生活无聊,叶怀秋说他自己是“趁虚而入”,那天之后就开始跟我爸妈走得特近。 我突然想起前阵子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她提过这么一个人,倒是没多说,就说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人不错,说是有个妹妹想介绍给我。 “我妈说的那个妹妹,就是你自己吧?”我捏了捏叶怀秋的手,“你还真是个小骗子,把我爸妈骗得够可以的。” 叶怀秋低着头笑:“所以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叔叔阿姨了。” 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博得了我爸妈的好感,本来以为我爸妈会跟我提起他,结果就提了那么一次还是因为介绍对象的事儿,叶怀秋这小算盘没打好。 不过昨天早上他陪着我妈去买菜,我妈无意间提起我工作的事情,她坚信我是被开除的,因为在她心里,她儿子就是个不着四六的家伙,从小就那样,没变过。 我妈跟叶怀秋说:“我那儿子,被开除了还不好意思跟我说,让他自己郁闷去吧,那么大人了,我不管他。” 她这么一说,叶怀秋的脑子里就出现了我落魄地被公司扫地出门然后一个人喝闷酒的可怜模样,他心疼了。 心疼之余,叶怀秋又觉得或许这种时候也可以给我来一个“趁虚而入”,就像当初我妈遇到麻烦事儿他及时出手一样,在我心酸失意的时候他也可以给我送个“温暖”。 叶怀秋从小就比我聪明,当骗子他还真挺对得起自己“骗子”这个头衔。 “阿姨对我好像没什么防备心理,我一问她就什么都跟我说,连你单位在哪儿都告诉我了。”叶怀秋不好意思地笑,“我估计下次见面阿姨得恨不得拿鸡毛掸子抽我。” 我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搂着他笑:“没事儿,到时候让咱俩一起让他抽。” 总之就是叶怀秋陪我妈买完菜送她回去之后就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去我公司附近等我,想着或许可以来一场“浪漫的偶遇”,结果我十点多匆匆出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我就打车走了。 他下意识就打车跟上我,那出租车司机还以为他是要去捉奸的。 他跟了我一路,看着我进了创意产业园,斜对面就是他买的那栋烂尾楼。 然后我们的故事就又开始了。 叶怀秋仰头看我:“周籍,你说我是不是太坏了?” “是。”我没想到,他还真的是个小骗子。 “那你现在想跑吗?” “不跑,怪累的。”我对他说,“但是你这么忽悠我爸妈又算计我,必须得让你付出点代价。” “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我们周家儿媳妇吧,”我抽了口烟,故意装得特深沉,“不要你妹妹,就要你。” 叶怀秋看着我笑,把秋天都给笑成了春天。 他说:“周籍,我好喜欢你。” “收下了。”我亲了他一口。 “不是,”叶怀秋说,“这句话是当年我写在给你的信上的,我说我好喜欢你,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风卷着落叶从我们脚边打着圈过去,叶怀秋逆着光被晃得眯起了眼睛。 “叶怀秋啊。”烟头烫了我的手指,我手一抖,它掉了下去,叶怀秋踩住烟头碾灭,等着我说话。 “我们十几年没见,你说的话我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说,“你究竟是不是骗子,以前骗过什么以后还想骗什么,我都不知道。” 叶怀秋皱着眉看我。 “但我知道的是,我这十几年一直想着你。”我掏出烟,又点燃,我抽一口,然后送到了叶怀秋嘴边,他叼住烟,继续盯着我看,“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吧,喜欢你,也爱你,咱俩先把关系确定了,互相了解的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做。” 叶怀秋突然就哭了 ,吓了我一跳。 “哎,你怎么还哭了呢?”我赶紧用手指蹭他脸上的眼泪。 叶怀秋说:“你要我当你男朋友吗?” “那你要我当你男朋友吗?”我问。 “要。”叶怀秋斩钉截铁地说,“周籍,你快点吻我。” 我们俩站在当年进进出出拥挤吵闹的教学楼门口接吻,叶怀秋双手圈着我的脖子,我估计烟灰又落了我后领都是。 秋风依旧是萧瑟的,但这个深秋却一点都不冷。 小骗子就小骗子吧,没脸见我爸妈就没脸见吧,反正人在我怀里了,别的就都不重要了。 “周籍,你爸妈真会打我们吗?” “会,下手还会挺狠的。” “……” “要逃走了吗?” “那倒不会,”叶怀秋笑着对我说,“我在想,到时候可以穿厚点,挨打的时候能没有那么疼。” 我们看着对方笑得像两个傻子,像十几年前在这里读书的那两个小笨蛋。 也像天底下所有正相爱的人。 半年。 十六年。 二十四小时。 2019年10月18日。 2019年10月19日。 我们找回了自己的青春,还有爱。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完结啦,24小时过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