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怀楼食单》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聿怀楼食单》 作者:宿槿 文案: 聿怀楼作为务城第一大酒楼,整日宾客迎门。 何叶也没想到一朝穿越,变成了聿怀楼掌勺厨师的女儿。 原本以为每天帮着父亲研发新菜品,在酒楼当学徒就是生活的全部。 江出云的出现却改变了她的日常生活,她隐藏身世也逐渐被揭开。 芡实粥、烤红薯、油馓子…… 梅花脯、广寒糕、菠萝饭…… 吃饭乃人生第一大事,钻研如何吃饭才是生活乐趣。 【既有现代美食,也有古代美食。】 【朝代架空,请勿考据,谢谢!】 【每天一更~停更另行通知~】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叶,江出云 ┃ 配角:何田,何间,顾中凯 ┃ 其它:美食,食单 一句话简介:研究各式美食的日常二三事 立意: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达到所希望的目标 第1章 “你这周不去你婶婶家吗?”室友看着还在宿舍床上躺着的何叶问。 “不去,我待会儿要去打工。”何叶回了一句。 “那我先去图书馆了。”室友跟何叶打了个招呼,就背着书包出门了。 何叶想起婶婶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苦笑,她十四岁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意外丧生,她就被父亲的弟弟领养了,虽然她知道是叔叔的一片好心,但是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来自婶婶的敌意,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小三岁的堂弟。 何叶那个时候感觉一瞬间长大了,明白了寄人篱下的愁苦滋味。 虽然叔叔一再表示会供何叶读完大学,但何叶知道,婶婶对叔叔的抱怨从她到那个家开始就没有停过。 在考上大学后,叔叔帮何叶出了学费,但大学三年来的生活费全都由何叶出去打工挣来,做家教,在餐厅端菜、洗盘子,当咖啡师,能试过的她都做过。 上周,何叶寻思着是端午节,还是遵循礼节,去叔叔家拜访一下。却被婶婶阴阳怪气地说了许久现在翅膀硬了,就知道往外跑,一点也不顾念亲情,孝敬长辈。也不知道辅导弟弟作业之类的话。尽管何叶尽量把这些话都当了耳旁风,但心里始终有一个化不开的疙瘩。 何叶从宿舍床上爬了下来,还没站稳就感受到了一阵头晕,最近打工的时候,她也时常感受到头痛。 她定了定神,眩晕感不再袭来,她拿着杯子准备去走廊的饮水机倒水。饮水机就在前面,但她的视线却突然越来越模糊,手上的杯子也落在瓷砖地上变得粉碎。她感受到了身体和冰凉的地面的亲密接触。 “同学,醒醒,你还好吗?”远处似乎传来了朦胧的询问声,何叶的意识也逐渐远去。 “病人的状况是脑血管破裂,请问她之前是否有什么症状?”一个陌生而年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她住学校,我们也不清楚。”叔叔的声音响起了。 “那她还会醒吗?”似乎是婶婶的声音。 “这个还需要观察,虽然做了手术,但是情况不是很乐观,还要看病人自身的意志。”何叶猜测这大概是负责的医生。 “医生求求你救救她,这个孩子一定要没事,不然我以后还怎么面对哥和嫂子。”叔叔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哭腔。 “那她如果是植物人,一直住院是不是花很多钱啊,你看他弟弟高中补课也要花钱。”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瞎说什么!”叔叔顿时提高了音量。 后面似乎还说了很多话,只是何叶都听不清楚了,只能听到“嗡嗡嗡”的声响,她似乎在身处一个全黑的地方,没有一点光,只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存在。她四处摸索着,却什么也碰不到。 直到“姐姐!姐姐!”的略显稚嫩喊声突然响起,听着也不像她堂弟的声音。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姐姐好好休息。”一个中年女子声音响起。 “李大夫不是说就是风寒吗,睡一觉就好了,这都一天一夜还没醒。我就说姐当初不应该跟那个付嫣嫣出门的,还有这李大夫我看就是庸医。” “我看你是好久没被你爹揍了,皮痒了是不是,要福姨替你爹教训教训你不?” “不了不了,福姨,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当我胡诌。” 何叶听到对话,努力抬起厚重的眼皮,入眼却是淡蓝色的帐子,木头覆盖的床顶。摸了摸身上被子的材质,似乎也不是日常用的布料,更像是缎子般的质感。她感受到了喉咙的疼痛,长了长嘴,发出要水的声音,入耳却是嘶哑的嗓音。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您总算是醒了。”那个叫福姨的人把何叶搀扶着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你是谁?”何叶看着身材浑圆的中年妇女问道。 “姐,你不认识我了?”旁边穿着灰色长衫的少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级插嘴说,“我是你弟何田,这是在家里啊。” “那我是何叶?” 少年气恼着说,“那当然啊,你是我姐啊。”他气恼着看着福姨“我就说那个李大夫是庸医吧,不行,我要找他理论去。”说着就要往外冲。 “给我站住!”福姨一声令下,何田站在了原地,“我还治不住你了是不是?” 福姨上前就要去揪何田的耳朵,何田吓得一下子窜到了何叶床边,“姐,姐,救命!” 何叶对福姨说:“算了,弟弟也是担心我。”福姨这才作罢。 从福姨和何田的话语中,何叶总算知道了她现在是来到了业朝,一个历史上不曾出现过的朝代,而他们身处的地方便是首都务城。 何叶今年正是十九岁,而弟弟则比她小了四岁,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 她和何田的父亲就是务城第一大酒楼——聿怀楼的厨师,本身就因为酒楼事务十分繁忙。又因为母亲在生下何田的时候驾鹤西去,便请了福姨来照顾姐弟俩。他们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富裕家庭,但却不愁吃穿。 福姨见何叶听着他们讲话发起了呆,就轻手轻脚拉了何田出去熬药。 何叶只是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也能体会到穿越,明明只会发生在或者影视剧的事情却发生在她的身上。或许她是对当初那个家再没有留恋,才会来到与她同名同姓的何叶身上。只是可惜了她还没有完完整整渡过她的四年大学生活。 如果有穿越和重生可以选,何叶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重生到父母还没离世的那一天,那样她一定能避免那场车祸,可她偏偏遇上了穿越的戏码。 没过多久,福姨似乎去请了李大夫又来诊了一次脉,李大夫说已经无碍了,只是这段时间仍需静养。便又开了一帖药,让何田去抓,何田不情不愿地从李大夫手中接过单子,“哼”地一声跑出去了。 到了夜里,何叶终于见到了她现在的父亲何间,他父亲一回家,就到了她屋里,对她嘘寒问暖,再三嘱咐她下次出门要多穿点,不可贪凉。 何叶对这个父亲的关心,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这个父亲还不知道她女儿已经不在了,身体里的意识是另外一个从现代社会来的何叶。 何间看到女儿红了眼眶,顿时也慌了神,“你晚上吃了吗?”何叶摇了摇头,“喉咙痛,吃不下。” “爹记得昨天还剩了点青菜,爹去看看,给你煮碗粥喝。”柯晴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何间就端着一个小盘子进来了,碗里是还冒着热气的青菜粥,还点缀着不少的香菇碎末在其中。 何叶拿着勺子把粥吹了凉一凉,那温热的粥顺着喉咙熨贴了五脏六腑。她突然怀念起上小学发烧的时候,妈妈给她煮的皮蛋瘦肉粥,不经意间又湿了眼眶。 “你好好休息。吃完碗放着就行。”何间扔下这句话就出门了,想着是不是他酒楼里的事情也太忙了,忽视了儿女的照顾,才让女儿沦落到一个失忆的下场。 何叶慢悠悠地把盛在碗里的粥喝得一干二净,打算去顺便消消食把碗给洗了,但是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福姨,被福姨一把夺过了手中的碗,让她回去躺着。 在福姨的目光注视下,何叶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挪回到床边,听着福姨离开的脚步,才到窗边打开了一条小缝,让新鲜空气进入室内驱散病气。 十二月的冷冽的风,裹挟着冷意,直往何叶骨子里钻。何叶在窗边也没撑住多久,还是回到了温暖的被窝。路过铜镜面前看了一眼现在这具身子的脸,好好打扮一番也许是美人一个,只是脖颈后面似乎有一枚叶子形状的胎记。 以前寝室里夜间话题,都会开玩笑的说,如果你穿到古代会干什么? 室友的答案反正也千奇百怪,有说要去学轻功的,有说要当老板娘的,还有说不想跟什么王爷皇家众人谈恋爱,保命最要紧。那个时候,何叶虽然说的是到处去看看,但她的内心里却是有一个圆满的家庭。 不过最后寝室里这个话题以古代生活条件太差,没有手机,没有无线网络,其实也没有特别想去而告终。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适应这里的环境,平时又是拿什么打发时间的,何叶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许是药效上来了,又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公鸡的啼叫惊醒了何叶,她睁眼看着木头的床顶,和梁上的瓦片,这才意识到她现在身处业朝。 而她又回想起昨夜那个长长的梦,梦里她还是小学的时候,父母带着她去游乐园玩,从过山车一直玩到摩天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意。但下一秒却是发生了酒店爆炸,她因为贪玩在花园里,父母却在房间里没有逃出来,她拼命哭喊也没有用,只看到滚滚浓烟从建筑物里飘出。 何叶摸了摸眼角还残留着泪痕,调整了一下悲伤的心绪,试着发出“啊”的声音,喉咙似乎已经不再有疼痛感了。 这时,福姨风风火火地从门的缝隙中挤了进来,生怕将冷风放进屋子里。 “今天好多了吧?” 何叶点了点头。 “那早食已经准备好了,一起吃一点,你爹和你弟都起了。” 福姨从柜子里拿出了何叶的衣服,就说再去准备准备,何叶对着那繁琐有着许多系带的衣服研究了一会,才勉强穿了个大概。但头发还是披散在后面。 没多久,福姨又进来了,“衣服都穿好了,还等什么呢,快走吧。头发就先别管了。” 何叶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衣服没有穿错。 第2章 “爹,我不想喝粥。”何叶刚踏进房门,就听到弟弟何田的这句话。 “这芡实可是好东西。”何间说。 “那我也不想喝粥。”何田还在抱怨。 “你不喝都给你姐喝,正好让你姐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何间说着就要把何田面前的碗挪走。 “就知道偏心姐姐。”何田嘟囔了一句,看到何叶进了房门,“姐,你来了?你能下床了?你病是不是好了?” “都好的差不多了。”何叶回答。 “那就好。”何田开心地捧着碗直接喝起粥来。 何叶看着碗里的芡实,剥了壳的白色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珍珠形状,反而是和和米粒混合在了一起,何叶拿着勺子把粥送入口中,细腻的清香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 何叶想到前世去苏州的时候,喝到过的糖水芡实,比起粥里的芡实来,口感着实变了不少。 何间看看一双儿女,何叶在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再看看何田则早就一口气闷了下去,用袖子手抹了抹嘴对着他说,“爹,能不能再要一碗。”何间看着儿子的样子不免在内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让在吃饭的福姨去给何田加了一碗。 吃过早食,何间就急匆匆地往酒楼赶了,出门前还叮嘱何叶好好休息,让何田好好读书,不要去打扰姐姐。 而何叶这才看清楚房子的构造,一共就五间房,四个人各一间,正中间是客厅,说是客厅也就放了张饭桌和几把椅子。何间那屋最大,其他三间都大小相似,只不过何叶房间放的梳妆台,何田房间放的是书桌。灶台用黏土砌在了院子角落,用稻草简单地做了个顶。厨师的家里自然还有一个地窖,储存着不少酱菜、酱料之类的食物。 听福姨说,原本吃饭都是把桌子搬到院子里,但是夏天和冬天都还是选择放在屋内。 何叶看福姨对何叶失忆这件事似乎只是在知道的时候震惊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而何田则是大呼小叫了一通之后,接受了这个事实。 何叶虽然没从她爹口中听到些什么,但是想来却是极其疼爱这个女儿。但在固有印象中,古代人都重男轻女,而这一习俗沿袭至现代社会都成了陋俗。但在何家却似乎并不存在这种情况。 何叶从何田口中得知,业朝虽然不推行女子做官的制度,但女子的权利并不比男子低,女子也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男女来往虽不忌讳,但多少也要避点嫌,以免落人口实。 才聊了没多久,何田就被福姨赶回房间温习功课,说是临近年关,私塾的先生也放假了,何田也就在家温书。 何叶也不知道应该在古代如何打发时间,放到以前一部电视剧,几部电影一放,一天就过去了。 福姨要出门买菜,何叶原本想要跟着一起去,看看古代的集市是什么样的,却被福姨一句静养给挡了回去。 何叶无奈,只能回房间看看房间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化妆台上有少许的脂粉,梳妆台上小竹筐里还放着没绣完的手帕,还有一两本话本,随意翻了翻无非是些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想必虽然没有按大家闺秀培养,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还是一些传统的爱好。 衣柜里也尽管有不少裙装,却都是素色为主,想来原来的何叶应该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有人吗?”何叶听到似乎从门外传来了问话声。 何叶刚开门打算出去看看,就看到何田像个小旋风一样,冲到了门口,“谁啊?” “弟弟,我是付姐姐。” “付姐姐,哪个付姐姐,就是那个害我姐姐披风脏了不能穿的付姐姐?” 听到这句话,何叶意识到她刚醒的时候,何田就说过付嫣嫣的名字,似乎原来的何叶是和她一起出门赏花才会偶得风寒。 “不可以无礼,还不快开门。”何叶冲着何田说。 何田才满脸不悦地把门打开了一点,来人似乎也不介意,何叶看清来人一身玫红色的袄裙,上面绣着朵朵白梅,看到何叶就亲热地过来拉着她的手,“你风寒可好了,当初都是我不好,没有注意,过路的马车把泥水溅到你身上,害你的披风都不能穿,冻病了吧。” 何叶听完这话,觉得似乎何叶染病其实不能算是付嫣嫣的错,只能算是意外,但付嫣嫣却把过错全部往她自己身上揽,再结合何田不对付的态度,她疑心付嫣嫣可能与何叶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友好。 “我已经没事了,大夫说只要静养就好了。”何叶想反正她失忆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传出去,就顺水推舟接下来了话头。 “那我们去你房间说说体己话,站在外面还怪冷的。”付嫣嫣边说着边把何叶往里推。 就见何田睬也没睬她们两个人,赌气般地跑回了房间,把房门重重地“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当心把你家门弄坏了。”付嫣嫣许是存心气何田,还吼了一嗓子。 “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门内传来了何田的声音。 “弟弟年幼,只是过于在乎我了,还望见谅。”何叶说着客套话想要打个圆场。 “何田这样,未来许是要讨不着媳妇的。” 何叶闻言也是一愣,但随即笑笑,“反正他年纪还小。” 到了何叶房间,何叶才意识到付嫣嫣提着一个食盒,付嫣嫣却对这个食盒缄口不言,何叶想着许是待会儿还要去采购什么东西才没有问。 两人家长里短地聊了不少,何叶才委婉地探听出来,付嫣嫣家是这条巷子里卖豆腐的人家,何间与他爹交好,聿怀楼的豆腐都是因着何间这层关系,让她家给送去的。 而小女儿家的话题,无非就是些化妆品或者近期流行的时尚,穿衣风格或者衣服纹样,何叶在现代向来就对这些话题兴致缺缺,她向来认为衣服主要还是以舒适度为主,好看但不实用的衣服只能在一些重要场合穿,也就是一年也穿不了几次,还要浪费那个钱。 或许是付嫣嫣看出了何叶的心不在焉,便要告辞,临走前看到何叶桌上的话本,“这可是宋大哥的话本?若是的话,我刚好要给宋大哥送吃食,你可要我帮你一起还了。” 何叶看了看那两本话本,她也不知道真正的主人是谁,推说:“改日我自己去。” “宋大哥也真是,知道你病了也不来看你。” 何叶似乎觉得付嫣嫣话中有话,但奈何她并不是真正的何叶,也听不明白她的意思。付嫣嫣见看不到何叶的反应,才不甘心地走了。 付嫣嫣刚踏出家门,何田就从房门里窜了出来,“姐,她又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刺绣之类的。不过,宋大哥是谁?” 何田一脸见到了天外来客般的表情看着何叶,“姐,看来你真的都忘了,连宋大哥都忘了。” “他是我们的表哥吗?”何叶继续追问。 “哪里来的表哥,就是住在巷子尾明年准备科举的宋怀诚宋大哥,巷子里的每家每户都看宋大哥一个人可怜,动不动都给他送点饭菜过去。爹不是还叫我去那儿请教学问。” 何叶这才明白宋大哥是什么人,“那你怎么没去?” “爹又没让我天天去。话说回来,姐,付嫣嫣真没跟你说其他的?” “你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 “不就应该围绕宋大哥,然后宋大哥长,宋大哥短,生怕你跟宋大哥有说有笑的,把宋大哥抢了去。谁叫她又不识字,只知道怎么做豆腐。大家叫她豆腐西施,她还真当自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 何叶想起付嫣嫣的态度,知道付嫣嫣是把原来的何叶当做假想的情敌,那桌上两本话本或许就是宋怀诚的。那披风一事很大概率就是付嫣嫣为了出气故意为之,何叶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心机深重,还是把敌意表现地过于明显,倒显得有一股子天真。 “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的,怎可对大人如此无礼。”何叶假装生气地说。 “我还不是为你抱不平。”何田理直气壮。 “那你也不可以这么说付姐姐,再怎么样也是你的长辈,不可出言不逊。你可知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知道,知道,姐,你别再教训我了,你快赶上学堂夫子了。”何田恳求道。 “那你还不回去快点读书,被福姨回来看到还指不定怎么啰嗦你了。” 何叶只能搬出福姨来震慑何田,但效果却意外地好。一听到福姨的名字,何田想也不想就钻回了房间里,跑到书桌前拿起书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何叶轻轻地帮何田合上了门,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思考,或许是身体里本身的血缘关系,让她和何田格外的亲近。 没过多久,福姨回来,一听何叶说付嫣嫣来过,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福姨嘴上说要忙着去做饭,但她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想法。似乎想跟何叶说话,但话到口边,却似乎又不好意思说。 “福姨,你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那个啊……,福姨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和那个何嫣嫣保持点距离,虽然每次跟你说,你都不开心,但福姨说这话也不是为了惹你生气,也是为你好。”福姨深深地叹了口气。 “福姨,你放心,我知道了。” 福姨听到这句话还是担忧地看了何叶一眼,也不知道是假意让她放心,还是真听进去了。这才开始去备菜,何叶想要去帮忙,却又被福姨赶回了房间。 第3章 一连好几日,何叶都想找机会去街上逛逛,但都被家里其他三个人轮番阻拦着。 何叶只能待在房间里把那两本话本翻了一遍又一遍,意图从遣词造句中找出一点关于这个朝代的信息,但却往往都无功而返。 想着要去何田房间里找找是不是有什么史书,但发现也不过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教学类用书。 何叶也渐渐适应起了这里的生活,一下子没有了繁忙的打工生活,只有一日复一日的闲散。还有来自父亲、弟弟和福姨的关心,感受到了不少温暖。 当何叶出门愿望得以实现的那天,则是因为福姨老家突然传来口信说她家孙子得了重病,她这才急忙拖了要赶路的商队捎她一程,连夜往回赶。 知道福姨不在家的何间,便给儿女两个留了些铜板,让他们两个去街上小摊上解决,反正真的有急事,左邻右舍也会互相照顾,他依旧早出晚归地忙着聿怀楼的事务。 何田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性格,知道父亲出门后,装模作样学了一个时辰都不到,就拉着何叶到处跑,何叶出门前还尝试了下福姨新教的束发方法。 先来到的这条街上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吆喝声。 “来,看一看,新鲜的蔬菜,今早刚才地里摘下来的。”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最新鲜的鲈鱼。” “猪肉,肥的,瘦的,应有尽有。” 何叶也看着稀奇,各式各样的商贩有摆着地摊的,也有固守一方桌子的,还有些摆着早点摊在卖煎饼和馄饨的。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出来买菜的也都是些中老年人,鲜少有他们这样的年轻人。 刚吃完早饭,两个人也没有胃口再吃其他的,只是晃了一圈,何田就拉着何叶去到了一条商店街。街上各种各样的商店鳞次栉比,布料店、成衣店更是一应俱全。或许这就是现代商业步行街的前身。 何田熟门熟路地跑到一家书肆中,找到最新上架的书籍,津津有味地翻看了起来,看了几页,就对着何叶撒娇,“姐,给我买这本。” 何叶看了看内容,就是一些江湖轶事,有点类似于武侠。何叶觉着何田正是叛逆的年级,而他这个年级应该也没有那么重的课业压力,看了看价格后就点头应允。何叶也挑了一两本关于业朝历史的书,打算简单研究一下。 两人在书肆浪费了不少时间,就顺便找了家街边的摊子,点了两碗葱油拌面。炸得金黄的葱弥漫出略带焦香的气味,不由让人食指大动。 何田以暴风般地速度将拌面全部吸入,还直嚷嚷着没吃饱。 何叶原想着再叫一碗面,何田却说待会儿带她去聿怀楼看看,虽然吃不起酒楼里的饭菜,但门口也有不少小吃和蜜饯之类的吃食。何叶便依弟弟所言,毕竟对她而言,这里的大街小巷她远没有何田熟悉。 聿怀楼二楼包间里,“这聿怀楼推陈出新的本事倒是一绝。”身穿橙色的锦袍的男子开口说道。 “你也不想这家店谁开的?”对面坐着的江出云一身淡灰色的袍子风轻云淡地说。 “也是,就昱王那个脾气,干其他的不行,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只是苦了酒楼里的伙计。”顾中凯笑笑。 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江出云知道顾中凯绝对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一推开窗,冷风倒灌进了室内,听动静似乎是楼下起了争执。 何叶跟着何田来到了聿怀楼的门口,聿怀楼建得十分气派,足有五层楼高,从门口看进去,就是人声鼎沸的大堂。 何叶的注意力全放在聿怀楼上,而何田的注意力则被一旁的糖葫芦吸引了。 “姐,糖葫芦,看这个山楂看着好吃,我都流口水了,姐。” 何叶看了看插着的一串串糖葫芦,外面裹着的糖色泽晶莹剔透,里面的山楂颗颗鲜红饱满。何叶从掂了掂荷包的钱,还是决定只买一串。 何田刚准备对糖葫芦下口,从酒楼里冲出来了个蓝色团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何田的腿上,何田也没料到这一意外,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那个蓝色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何田虽然跟何叶差不多一般高,也就一米六出头一些,但确实也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受了一些惊吓。 他惋惜地捡起糖葫芦,上面的外皮还是粘了不少的尘土,原本何田想问老板是不是能通融一下换一串,一转眼的时间,刚才还在身后的老板已经不见了踪影。 待看清那个蓝色团子,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脸上红扑扑的,脸上的肉似乎都要溢了出来,穿着上好的蓝色织锦缎,还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楼上的顾中凯看到的就是以上这一幕。 “哎哟,我的小少爷,你怎么坐在这地上哭,这地上多脏啊,要是被夫人知道,又要训您了。”一个像嬷嬷的人急急忙忙从里面跑了出来,不怀好意地看了何叶姐弟一眼,“可是有人欺负您了。” 那个小团子一听就指着何叶姐弟哭得更凶了。 楼上的顾中凯似是认出了楼下吵闹的小少爷的身份,“哟,这不是务城鼎鼎有名的小霸王吗?这下热闹了。” 江出云随意地往楼下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小团子就是当今镇国大将军的宝贝孙子,全府上下都宠在心尖尖上的孩子,“小小年纪,如此跋扈。” 顾中凯一听这话就乐了,“你不现在都还被人说跋扈。” “假的。”江出云反驳。 楼下的闹剧还在继续,那个嬷嬷许是仗着她是务城官宦家的奴仆,对普通人也颐气指使了几分:“你们冲撞了我家少爷,为何不道歉?” “这将军府家的家仆不知道以为是哪家主子呢,啧啧啧。”若是何叶听到顾中凯的话,许是该说他是人形弹幕。 “为何要道歉,是你家少爷自己撞上来的。”何田据理力争。 “你这是说我家少爷在说谎。”嬷嬷不甘示弱。 “你这就是强词夺理,明明你家少爷撞上来,为何不道歉。”何田不服。 “你们可有证人,若是没有证人,便是你们的错。”嬷嬷不依不饶。 “你这是非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怪在我们头上了?”何叶看着嬷嬷和何田的争论只是在兜圈子,便上前一步,出声质问。 “那倒没有,只是我家少爷都这么说了,你们看这……”嬷嬷假意为难。 何叶看着嬷嬷笑了笑,蹲下来盯着那个看着状况还在假哭的小胖子,小胖子作势哭得更凶了,“你最好给我说明白了,别仗着年纪小,就给我胡作非为。” 听着何叶语带威胁,小胖子哭得更凶了,嬷嬷一听这动静“你是不是威胁我们家少爷,尔等穷苦贫民再如此无理取闹,我就要去请夫人了。” “我向来不愿与狗多废话。”何叶站起身来,直视着嬷嬷说。 “你!你!”嬷嬷气得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何叶随即又蹲下身,在小胖子耳边说了句什么,他顿时停住了哭泣,一咕噜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着何叶姐弟鞠了一躬,“对不住。”转身又跑回了酒楼。 嬷嬷看了看何叶兄妹二人,“切”了一声,转身跟了进去,目光中还流露出一丝恶毒。 这时,何间大概也听说兄妹二人与他人在酒楼门口起了争执,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何间上下看了看儿女,“没事吧,没得罪人吧?” “没事没事,姐姐都解决了。”何田没心没肺地说,“只是可怜糖葫芦,都不能吃了。” 何间一巴掌拍在何田头上,“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吃了也不长记性,这来聿怀楼的贵人是你能得罪的吗?” “爹!”何田发出哀嚎。 “这事不怪弟弟。”何叶出了声,何间这才怒其不争地看了儿子一样,带他们两人往后厨去了。 何叶这时似有所感抬头望了一眼,正好和江出云和顾中凯探究的眼光对个正着,她也没继续深究,急忙跟着何间离开。 “这丫头胆子也够大的。”顾中凯说,“看到镇国将军府也能不卑不亢,谁看到这家还不退让三分,还只是个厨师的女儿,有点意思。也不知道跟那个小霸王说了点什么?” “好奇的话,不妨去问问,看样子应该是去后厨了。”江出云敛目喝了一口茶。 “算了,算了,看了那么长时间的戏,菜都凉了,吃菜吃菜。”顾中凯捡起一块肉片就往嘴里塞。 “无非是那个小鬼的软肋。”江出云说。 “什么?”顾中凯问。 江出云看着顾中凯对着凉掉的菜,还能吃的如此津津有味,“算了,没什么。” 跟在何间身后往后厨走去的路上,何田悄悄问何叶,“姐,你刚才对那个小胖子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跟他讲如果闹得人尽皆知的话,被家里罚了,也许一个月都吃不到肉。” “姐,这也行?你怎么想到的?” “瞎猜的,没想到真的有用。”何叶想起之前在餐馆打工,总有小朋友到处跑,家长有时候也管不住,有时候店长会给小朋友糖,有时候则是语带威胁,她一直以为威胁会让小朋友闹得更凶,但意外地有时候还挺有用。 一看刚才那个小孩的样子,就是在家里被宠坏的,只有搬出他最恐惧的事情来大概才会让他害怕,而且看他手上还是满手的油渍,结合他的体型,想来平时也是无肉不欢。 “姐,你真厉害。”何田对何叶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第4章 何叶和何田跟着何间来到了聿怀楼的后厨,厨房的空气中有着浓重的油烟气。何叶目测这个后厨的面积换算成现代的算法,估计约有一百多平方米。 后厨的众人分工明确,切菜的、炒菜的,一派忙碌景象了。 “老何,回来了。”一旁的人在和何间打招呼。 也有看到何叶和何田亲热地上来问候的,“老何,儿子闺女都这么大了,小田长得越来越俊了,小叶也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大姑娘了。” “小田啊,你来当学徒不挺好吗?继承你爹,看我们这多热闹。” “我才不要,我未来要当大侠,行侠仗义。”尽管何田说得很轻,还是被何间给听见了,回头反手就敲了一下何田的头。 “爹,你再敲我要变笨的。” “本来我也没指望着你有多大出息。”何间带着他们往前走。 “做什么瞧不起我?”何田咕哝着。 何间把他们领到后厨的院子里,还有人蹲在井边在用木桶在洗碗,看到何间过来,“何叔。” “哎,你忙,让他们两个在这里坐会儿。”何间对那个少年说,又转头对他们说,“你们两个不要乱跑,等我忙过这阵子,就把你们两个送回去,再回来。”说完,就转身回了厨房。 何叶看着那个洗碗的少年,年纪看着似乎与何田差不多大。 何田自然是坐不住的,先跑到厨房门口,偷偷看爹烧菜,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又跑去找洗碗的少年聊天。 这个少年名叫小廉,说是聿怀楼的学徒,当学徒自然是从最枯燥无聊的洗碗工作学起。 何叶感叹果然古代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这种东西,小小年纪便要变成劳动力,不过她到这个朝代来,也没有打算改变这个朝代的格局,去像里的其他女主推行变革之类的,她这一世只希望周围的人都平平安安,能够顺心顺意地过完这一辈子。 她也隐隐约约有感觉,原来的那个现代社会似乎也回不去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就在何叶胡思乱想的间隙,何田在和小廉的交谈中,对聿怀楼学徒的工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你是说切菜也要练?”何田不解。 “那当然了,不少菜都要切得均等才好看。”小廉一讲到厨房的事情,眼镜一下子亮起来了不少,“做菜讲究可多了,用的水是井水、江水还是泉水。还有对应的季节应该做时令菜。还有,还有……” 何田听着小廉喋喋不休地说,吐了吐舌头:“好麻烦啊,这么多我可记不住。” “不觉得很有趣吗,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何叔那样的厨师!” “我知道我爹挺厉害的,但有多厉害?”何田问。 “何叔那可是聿怀楼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多少达官贵人都提前好久预约,就为了吃上一桌何叔的菜。” 何叶这才知道原来何间在聿怀楼的地位这么高,。 “有时候听说还有赏赐。”小廉突然压低了声音说。 何叶想想这倒是,不然就按普通厨师,怎么能供儿子去读私塾,让女儿养在家里也不用做些补贴家用的活计,甚至还请了福姨来照顾她们两人。 “走吧,”何间从厨房里脱了围兜出来,“小廉,好好努力啊。” “好嘞,何叔。” 何间把兄妹二人送回家里,又留了点碎银子给何叶让她晚上带弟弟再出去吃点,又马不停蹄地又回到了聿怀楼。 何间刚回到聿怀楼,就听闻小侯爷江出云请他过去。 “不知道江公子请何某来所谓何事?可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何间开口询问。 “何师傅,没别的事情,你不用多虑,就这小子,新得了皇上的赏赐,说是番邦之物,只是不知道如何料理,看看何师傅这里是否有法子。”顾中凯抢先开口。 江出云的小厮小刘递上了一个筐子,里面放着三个大小不一长满刺的黄色物体,上面还长着数瓣绿色的叶子。 “此物名叫菠萝,说是一种水果,但府里的厨子都束手无策,这才麻烦何师傅。”江出云说道。 “这种水果我也是第一次见,可否容研究两日,再通知江公子和顾公子。”何间看着那一筐长得奇形怪状的物体说。 “这是自然,一切自是以何师傅为主。给何师傅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见到这种新奇事物也是我沾了江公子的光。”何间笑笑说。 - “卖菜咯,新鲜的蔬菜咯。”门外传来了叫卖声。 何叶想了想不妨她可以买点菜烧点给何田吃,也好省点钱,便打开了门。 商贩拉着板车,上面满载着各类的蔬果。一边嚷嚷着叫卖,一边往前走。 “等等!”何叶出声拦住了商贩。 商贩拉着车往回退了几步,“这位姑娘有什么想要的吗?” 何叶看了看板车上的东西,挑挑拣拣,选了一把青菜,又挑了几根丝瓜,还买了一小麻袋细长型的红薯,商贩再三保证这红薯看着小,但是肯定甜,如果不甜,下次他再来这里卖菜,让何叶找他来理论。 抱着买来的蔬菜到灶台边上,何叶发现了还有几个鸡蛋,正好可以做个丝瓜炒蛋,炒个青菜,再烤点红薯,可以将就对付着一顿晚饭。等哪一天,她一定要再去看看地窖里都藏了些什么酱菜。 可是正当何叶雄心满怀的时候,却发现了最关键的问题,她不会生火。在她的记忆里,父母辈讲述过往的日子,也说用的是煤球炉,用柴火生火她实在是一筹莫展。 何叶还是决定求助何田,她觉得虽然福姨不在,但基本的生火应该还是会的。何叶推门进去,见地上盆里的碳烧得红彤彤的,何叶见窗户也是开着挺大的,不然就会一氧化碳中毒。 她发现何田许是白天晃了一大圈累了,现在睡得正香,毛笔还握在手中,在纸上晕开了一大滩的墨迹。 拍了拍何田的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擦了擦嘴角,立刻把书举了起来,都没意识到书拿倒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念着“之乎者也……” “别装了。”何叶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姐!”何田喊了一声。 “先别学了,帮我看看怎么生火。” 一听到不用学习,何田跑得比谁都快,“姐,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何田跑出去看到灶台上堆着一些买的菜,将信将疑地问:“姐,你买的?晚上你来做?你真的能行吗?可怎么都素的?” “试了就知道了。门口的板车只卖蔬菜,将就对付一顿吧。” “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买都买回来了,别浪费了。”何叶说。 何叶找出砧板,丝瓜去皮,把青菜洗了去根,在碗里打散了两个鸡蛋。 何田虽然找了火折子生火,但平时应该不常做这件事,动不动火就被风吹熄,只能一次一次再点燃稻草。 好不容易点燃了,火又不够大,何田边加柴火,边拿着蒲扇不停地扇着,被烟熏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脸上也是一道道黑印子。 “这可太难了,我平时看福姨没多久就好了,咳咳……姐,这事情绝对不适合你。”何田边擦着眼泪边对何叶说。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何叶把买来的红薯放到了柴火堆里先烤。随即在锅中倒入油,让何田离着稍微额远一点,青菜一入锅,油就开始飞溅出来,不停地翻炒。原本饱满的青菜体积逐渐变小,菜叶子上也泛起了油光。 盛出来装盘的青菜,何叶让何田赶紧端到屋里,不然就该凉了。她快速地把丝瓜炒蛋也烧了出来,还撒上了一把小葱作为点缀。 “真看不出,姐你这么厉害!”何田看着丝瓜炒蛋发出惊叹。 何叶却没理睬何田的夸奖,她正蹲在地上拿着湿了的树枝把红薯从柴火里面支出来,几个红薯滚了几圈,一如预期滚进了何叶斜拿着的盘子。 一看红薯出来了,何田就要伸手去拿,被何叶无情地阻止了,“烫!” “就是烫了才好吃。” 但何叶还是不允许,要是真的被烫出水泡来,何田估计又可以找借口不去私塾,一如前段时间说担心姐姐,跟夫子请假一样。 “姐,这个红薯我看我们俩吃也多,我趁热给宋大哥送两个过去,也让他尝尝鲜。”说着拿了个碗戳了两个红薯就跑了出去。 何叶也拦不住,只能端着一小碟红薯回到房间里,等着何田回来。 天气冷,一转眼红薯的热气就开始消散了,何叶先拿了一个烤得外皮焦黑的红薯放在碗里,慢慢地对半掰开,红薯露出橙黄色的内芯,散发着阵阵香甜的气息。 扒了红薯皮,何叶尝了一口,商贩果真没说错,看着小巧,但口感软糯,不像是做成糖水的那种加工的甜度,而是那种从红薯本身散发出由内而外的甜。 何田跑了一圈回来,何叶已经吃完了一个红薯,“姐,你怎么都不等我。” “谁让你拦都拦不住就跑出去的。”何叶说。 “宋大哥闻了都说香。”何田边说边开始拨红薯,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拿着筷子在捡菜,“姐,这丝瓜炒蛋也好吃。”他嘴里塞满着菜支支吾吾地说,“姐,这青菜也好好吃,一点都不苦。” “慢点吃。”何叶把菜往何田碗里堆。 “姐,别光顾着我吃,你也吃。”何田也把菜往何叶碗里放。 两个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一点点菜,何田一连吃了三四个红薯才罢休。他顾念着姐姐辛苦,就自告奋勇说要去洗碗。 原来何叶想着先找个木盆泡着,毕竟也夜晚拿冷水洗碗确实太冷了。何田却说男子汉不应该因为这点寒冷而屈服。 何叶还是不放心,打算跟出去看看,担心何田把锅碗盆弄得一片狼藉。 没想到却传来了敲门声,她只好先过去开门。 第5章 “谁啊?来了。”何叶说了一句,就去开门。 门一打开,何叶看着来人,一手拿着一个碗,身上还穿着洗着发白的旧衣服,但依旧掩盖不住那一股浓重的书卷气。 “谁啊?”何田一边洗碗一边问。 “是宋大哥。”何叶看着手里那个碗,猜想应该是何田和付嫣嫣嘴里的宋怀诚。 何田一听,就急忙了跑了过来,“宋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还这个。”他伸出手里的碗。 “宋大哥,你还特地来,下次拿回来也一样。”何叶听着何田的回答,觉得何田是不是和福姨时间待得太久,讲话也总是那种客套的口气。 “正巧听说你之前生病了,现在可好了?”宋怀诚也不知道是从何田还是付嫣嫣那里听到的消息。 “都好了。”何叶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请他进来坐坐,不然大家就跟木桩子似的杵在门前。 巷口传来了脚步声,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来,“小宋怎么来了?” “何叔,我来还碗,今天不是烤了红薯给我送过来。” “他们俩买的烤红薯还不忘你一份。”何间笑笑,“不知道有没有我一份。” “爹,不是外边买的,是姐姐烤的,姐姐还烧了菜给我吃。”何田炫耀地说,“当然有爹的份,我这就去给爹拿。” “哦?”何间倒是看了何叶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 何叶赶紧打圆场,“这不看着福姨怎么做的,就有样学样,试一试。”何叶总不能说是在餐厅里打工看来的本领。 何间似乎对何叶烧菜这件事不甚在意,也只是随口一问,注意力反而转向了来拜访的宋怀诚,“小宋,你在这里正好,你书读得多,书里有没有写到过这个。” 大家这才注意到何间手里提的篮子,何叶一眼就认出装的是菠萝,只是看其他三个人的反应,似乎对这种水果很是陌生。 “爹,这是什么?这是能吃的吗?看着好怪异。”何田作为少年的好奇心在这个时候就显露无疑,一连好几个问题。 “先进屋里,进屋再说,外面怪冷的,小宋也一起来。” 何田一听这话,灶台边的碗也不洗了,就惦念着何间手里的菠萝,眼巴巴地跟进了房间。 一进屋,何间就把那个篮子放在桌上,何田就凑上去对着菠萝找各个角度研究,何叶决定先听听何间如何说。 “这是今天侯爷府上的江公子拿过来的,说是圣上赐下来的,看我这边是不是能处理。” “可是外人传言的那个纨绔公子。”宋怀诚说。 “我看这外面传言也有误,我看人也有礼,谈吐也有分寸,可见这外人说的话也不可全信。”何间出言维护。 何叶不知道为何脑中闪过今天在酒楼二楼看到那两人,兴许是她多想了,应该也没有那么巧合。 何田伸手摸了摸菠萝上凸起的刺,略带怀疑地说“爹,这真的能吃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说是水果。小宋,你有主意吗?”何间将期许的目光投向宋怀诚。 “这……我在书上也未曾见过。既是水果,不妨先切开看看。”宋怀诚面露为难。 “这也不是赏赐,这切开来……”何田也露出难色。 “爹,这闻上去好像还有点香味。”何田还围着那个菠萝在不停地研究,还时不时戳一下。 何叶犹豫了下还是出声询问,“那江公子的要求是什么?” “就说让我看看怎么处理,就帮着切一下,难道这东西还能入菜不成?”何间看着何叶犹豫的样子,“你可是有法子?” “这菠萝,其实处理起来也简单,只要把这看似坚硬的外皮削干净,里面黄色的果肉皆可食用,只是会有涩嘴之感,需要拿盐水浸泡一段时间方能食用。”何叶将食用方法娓娓道来。 “那这种东西吃起来是什么味道?”何间追问。 “酸甜口感。”何叶回答。 “不知何姑娘是从何得知此种水果的知识,还望告知宋某。” 宋怀诚的问题让何叶愣了一下,她从不能说她在现代的时候,每个水果摊上都有,“那日同弟弟经过书肆,无意间翻到一本书上,看到画的事物特别,就多看了一眼,没想到今日竟有用。”何叶勉强笑着敷衍过去。 “那可还记得书名?” “不记得了,就随手一翻。”何叶只想把这件事情赶紧揭过去,她想她现在的表情必然不是很好看。 “既然问题已经得以解决,我碗也还了,那我就告辞了。” 何田的注意力还放在新奇的菠萝上,而何间听到说要走,急忙说要送送他,宋怀诚推脱了一番,还是没抵挡住何间的热情,也只让送到了门口。 “我看怀诚这孩子真不错,未来还有出息,要是谁嫁给他可真不错。”何间回到屋里,边说还故意地看了一眼何叶。 何叶只是装作不知,没想到才这个年纪就要在古代被遭遇到催婚,她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要在业朝想办法安身立命,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在忙碌的事情就是学习和赚钱,她故意岔开话题,故作高深地说,“这个菠萝要入菜也不是不行。” 何间一听可以烧菜顿时把什么女婿的事情抛之脑后,“真的?你可有方法了。” “就炒蛋炒饭的方法,再把菠萝加进去,还可以加点胡萝卜、青豆之类的。” “可是姐,这蛋炒饭又咸又酸还甜,能好吃吗?” “也看个人口味了,不过也可以勉强算是番邦风味吧。” 何间沉思了会儿,“我看可以试试,反正我看江公子他们对这个菠萝也不了解,真的这么做了,应该也挑不出错来。” “为了好看,就直接把这个菠萝竖着,一劈为二,把果肉用刀划小块,或者用勺挖出来,再把炒好的饭,盛回壳里,也算美观。” “这个似乎可行。那我给江公子约时间,请他到楼里来试一试。” 何叶表示她到那天是不是能一起去楼里后厨待着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何间正为解决一大烦恼而喜悦不已,爽快答应下来。 何田一听也吵着闹着要去,却被何间无情地拒绝了,只说那日一早要是福姨还没回来便把他托到隔壁付家去,何田这才收了性子,说他宁愿去找宋大哥请教课业。 - 何间请楼里的小厮去给江府传个话。 江出云回复说,三日之后,会同顾中凯一起前去聿怀楼。江出云也意外这才过了一日,何间就能够研究出个大概。 好在这三日之内,福姨从老家赶了回来,这才没有让何田一直缠着何叶。 何叶也在这三日之内,翻阅了从书肆买回来的史书,才简单地了解了这个业朝的构成。 业朝也不过是建立七十多年的一个朝代,在业朝建立之后,务城才被定为都城。而在十数年前,因为当时的皇帝荒淫无度、昏庸无能,便被其弟弟在分地拥兵自重,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逼宫。 前代的皇帝知道他气数将尽,主动写下诏书退位给当今的皇帝宣帝,只求弟弟留他一命,据传言前代皇帝至今被软禁在皇宫某一处,但也有传言说其实早已被赐下毒酒,软禁不过是一个幌子。 而当年的清君侧一事,最大的受益人还有现今的镇国将军李忠,当时一路从分地杀到都城,所向披靡。 另一位则是当今丞相陶之远,原为圣上的门客,在当年的事情中出谋划策,又一人在朝堂上说服了众多老臣,将名不正言不顺的篡位的看法扭转成是拨乱反正。 世人皆说现在的宣帝,有一文一武两位左膀右臂,在处理政务上也是如鱼得水,但关于这两位的关系也是众说纷纭,有说貌合神离的,也有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在那以后,朝堂毫不意外地进行了大换血,不少官员选择告老还乡,而在清君侧一事中助力的人,也相应的加官进爵。科考也在停止数年之后重新举办,为朝廷选拔新的人才。 何叶边看这本书觉得这快赶上现代嗑CP的粉丝脑补的恩怨情仇了,写这些内容的人不去写话本也显得可惜了。 何叶也知道她买的这两本书无非也是类似现代的八卦小报一样的内容,毕竟一个朝代还处于鼎盛时期,哪里来的靠谱正史,就算史书也难免有错误之处。 只不过她上次去聿怀楼听小廉说,这座酒楼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昱王殿下新建的,也就是说这座酒楼建立时间并不算长,最多也就十来年的时间。 何叶也不知道这几年以来何间究竟是一跃成为整个务城最炙手可热的厨师的,许是之前就名声在外,被聿怀楼挖了墙角,又或者是现在的厨师中有何间的师傅,但按理来说,那就轮不到何间出名。 直到后来她才听说,何间的名声大噪是因为当今圣上偶然一次的微服出访,说在何间烧的菜里吃到了当年还是藩王时期封地上的味道。 于是,整个务城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无数人都为了圣上口中的味道,拜访何间。他这才开始接受预定宴席,也常常为贵人过府掌勺。 而昱王这个一贯闲散的王爷也因为聿怀楼一度成为务城的谈资。 听到父亲何间成名经历的何叶,心里只冒出一个想法,看来在古代名人效应也一样很有用。 第6章 三日一晃而过,何间按照约定,在制作菠萝饭当日,带着何叶前往聿怀楼。 在前往聿怀楼的路上,何间先带着何叶去了一趟集市,虽然每日聿怀楼每日有专门的商贩送货,但何间还是习惯自己挑食材。 集市上的人一看何间来了,纷纷跟他招呼:“老何,来了。今天茄子新鲜看看吧。”何间点点头,一路默默向前。 何叶想起了还有只一个菠萝饭或许过于单调,还可以烧一个菠萝咕咾肉,说跟何间说要买点食材备着。 何间一听还有可以烧咕咾肉的做法,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如何将菠萝与咕咾肉融合在一起,但听何叶这么说他还是选择放下心来。就让何叶自己挑还有什么需要的食材,一起买回楼里即可。 在去聿怀楼的楼上,何叶终于想起问何间,这江出云究竟是什么人,那日只听宋怀诚说是纨绔公子,其余的她也就一概不知。 何间说这说来话长,这江出云乃是现今宽阳候江征杰的长子,江征杰被封侯也是何叶书上看到的清君侧那件事情中的功臣。除了镇国将军外,握有兵权实权的就是宽阳候,担任城中禁军一职。 江出云年幼时就被誉为神童,且相貌极佳,还是不少闺中少女思慕的对象。传言中他三岁时就能吟诗作对,七岁时就能策马长奔,都说他必定能接过父亲手中的职位。 只是随着年纪渐长,江出云开始整日游手好闲,结交江湖人士,整日也只知道去茶楼听说书,也是聿怀楼的常客,有时候甚至一坐都是一天,都说他们家反而庶子江出砚更有出息。 听到这里,何叶觉得江出云这个人似乎有点印证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这一说法,只不过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她也不甚清楚。 何间还在继续说,江出云此人虽然传言如此,但他接触下来,觉得此人心有丘壑,并非外面传言的如此不堪。对朋友也大度,对楼里的小厮跑堂的也算友好,有时候闲着也会往厨房跑,都没什么忌讳,何间言语间都透露出对江出云的熟稔。 顾中凯则是兵部尚书之子,听说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兄弟还亲。 在何间絮絮叨叨继续讲着江出云和顾中凯的前史的时候,何间已经带着何叶来到了聿怀楼的后门。商贩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将今日的需要的各式材料陆续地送来。 看似门窗紧闭的聿怀楼,已经开始为一天的营业在做准备。 何间看着大家忙进忙出,想着现在还是冬天,如果是夏天也没有冰箱,不知道要怎么储存食材。 不过何叶也没有多想,她今天首要的任务是来帮助何间处理菠萝的,她找了个碗,把食盐到了进去,找了根筷子使其融化。 而何间则是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对着那个菠萝反复比划着怎么下刀,“你说这怎么切能行吗?” “要不我来吧。”何叶看着何间犹豫的样子,觉得可能她来操作会快一点。 “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切。” “就根据我那天说的,从叶子部分竖着一切为二就行。” 何间比划了一下,迟疑着下了刀,切到果肉的地方,菠萝的汁水立刻溜到砧板上,淡黄色的果肉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果肉的纹理也清晰可见,香甜气息也扑面而来。 何间将菠萝按照何叶那天讲的切块,将果肉都放进盐水中浸泡,准备一半放在盘子里作为水果本身,另一部分做菠萝炒饭,再分一部分给何叶口中的菠萝咕咾肉。 准备好最重要的菠萝之后,何间就开始了其他配料的备菜过程。而何叶想着做咕咾肉就需要提前准备番茄酱,但是现在也没有现成的瓶装酱汁,只能现做。 何叶刚准备拿起菜刀去切番茄,就被何间阻止了,“你别动!有什么你叫小廉去做。” 而在一旁一直虎视眈眈的小廉一听何间说到他的名字,就冲了过来,“姐,你有什么要做的,就跟我说,我都可以做的。” “我要做番茄酱,不如你先把番茄煮熟去皮,然后剁成泥……”何叶回忆着番茄酱的做法。 “姐,包在我身上。”小廉说着就去生火、烧水,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而意图在厨房谋得一席之地的何叶却被挤到在一旁发呆,想着大概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她的事情,就去后院转转。 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玫红色的身影,“叶子,怎么今天你也在这,我刚送完豆腐还打算去找你的。”而那人正是付嫣嫣。 “就有点事情。”何叶含糊其辞。 “你有什么事情还不能跟我说吗?” “就……是有点事情。”何叶讪笑。 “那你这么早来,一定办好了吧,我们一起回去,还可以去首饰铺子逛逛。”付嫣嫣勾着何叶就要把她往外拖。 “你是说何师傅已经研究好菠萝那个玩意了?这么快!”顾中凯的惊叹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一听到男声传来,付嫣嫣立刻放开了勾着何叶的手,迅速低头整理她的衣服和头发,换上一种含羞的笑容。 人影一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付嫣嫣就袅袅婷婷地走上前,“顾公子,江公子。”全然不见刚才急着离开的样子。 何叶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就是那天在酒楼看热闹的两人,顾中凯似乎也同样认出了何叶,“你……你是不是就是那天那个……” “顾公子、江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付嫣嫣出声打断了正欲说话的顾中凯。 顾中凯这才意识到面前还站了一个人,“就有点事,不过,这位姑娘是……” “我是付嫣嫣,我们上次见过的,顾公子忘了吗?也是在这里。” “啊!是是是,我想起来了。” 付嫣嫣似乎也知道顾中凯只是在敷衍她,他的目光始终还聚焦在何叶身上。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姐妹何叶。”付嫣嫣又把何叶往她身边拉。 何叶顶着令人不适的探究目光,勉强照着付嫣嫣刚才的样子给两人请了个安,就要开溜,“我出来太久了,我爹还要找我。”说着推开付嫣嫣勾着的手,转身就往厨房走。 “那付姑娘,我们也先走一步。”顾中凯开口告辞。 两人从付嫣嫣身边走过,徒留付嫣嫣一个人留在原地恨恨地扭着手里的手帕,她今天就是听爹说江出云今日会来聿怀楼吃饭,为了一睹江出云的英姿,特地换了她来送豆腐。 之前她为了偶遇也是三番四次地往聿怀楼跑,只不过都没碰见,今天没想到遇见了,却也没让人正眼瞧上。 何叶回到厨房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何间,“我在外面遇到了江公子和顾公子,似乎往这个方向来了。” “是吗?那我去看看。”何间拿起旁边的布条擦了擦手,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两人就和何间迎面撞了个正着。 “何师傅。”江出云和顾中凯两人向何间搭话。 “江公子和顾公子怎么早就来了,怎么不去包间里坐着,跑到厨房来了。” “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有稀奇的,终要来看看,说不定能偷点师,让府里的厨子照样做一个。”顾中凯说。 “姐,这番茄都好了,接下来怎么弄?”小廉没去注意门口的热闹,还专注于手上的番茄。 “将番茄泥和冰糖一起熬煮,煮到冰糖融化就可以了。” “好嘞。”接收到任务的小廉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又再一次把何叶晾在了一边。 江出云和顾中凯两人似乎和何间也没有过多的寒暄,两人径直走到泡着盐水的菠萝面前,江出云出言询问:“这可就是菠萝?” “正是。”何间回答。 “那今天就吃这个?”顾中凯问。 “一部分可以直接吃,还有点给你们炒个饭,再烧个咕咾肉。” “那就全凭何师傅安排了。”顾中凯似乎还有很多疑虑想问出口,但却被江出云无情地打断了,以至于他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顾中凯原以为他们俩只是来厨房逛一圈就去包间,但没想到今日江出云就站在原地不动,说是打算看看怎么料理菠萝。 何间也劝他们说此处油烟重,不如到包间去等。 顾中凯却没料到江出云今日意外执着,结果就变成他们两个跟两根房梁似地站着,小廉和何师傅在灶台前面忙得不行。 而何叶只是站在一旁指导,像一根成了精会说话的房梁。她每每闲不住想要动手,不是被何间给挡了回去,就是被小廉抢了先。 经过一个上午的准备,食材都差不多都齐全了,只剩下油锅翻炒。 在起油锅之前,顾中凯硬是说一定要保留菜品上桌那最后一丝的神秘感,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把江出云给劝到了包间里。 等他们都走了,何叶听到小廉压低声音跟她说:“江公子看起来好凶,但顾公子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如果我有哥哥,一定要选顾公子。” “人小鬼大,谁说他们要给你当哥哥了。”何叶笑了笑,心里感叹小廉这个年纪总是充满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姐,话说回来,番茄酱除了当酱汁还能做什么?” 何叶想了想:“没有其他的了吧。不过你也可以研究一下。” 说着,她突然怀念起了前世的面包和意面这些西式的食物,如果有意面,还可以将菠萝放到意面中,只不过她现在身处业朝这些都只能变成天马行空的想象。 在说话的间隙,何间已经完成了鲜虾菠萝炒饭,还点缀着颗颗青豆,黄绿色的搭配看了让人食指大动。 接下来,何间就根据何叶的说法,开始炒菠萝咕咾肉,事先用淀粉包裹着炸过的肉和青椒一起翻炒,最后加入菠萝翻炒,再淋上熬好的番茄酱,整道菜顿时变得不同凡响。 这两道菜都让候在一旁的小厮率先端到了包间,何间觉得似乎都是荤菜,决定再给他们简单地炒个青菜,让小厮一起送了上去。 顾中凯一看到菠萝炒饭就开始惊呼连连,江出云始终一脸淡然。 “你说这究竟怎么想出来的?这几个平时也不会组合到一起,”顾中凯从碗里盛起一勺塞到了嘴里,支支吾吾地,“这虾平时吃惯了新鲜的,这样倒也别有风味。” 顾中凯就看着江出云还在慢条斯理地品味着,也不管他就狼吞虎咽地还把咕咾肉往嘴里塞。 第7章 江出云和顾中凯两人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顾中凯摸着吃的撑肚子,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 对面的江出云则是依旧不急不躁地喝着饭后解腻的茶。 “真好啊!”顾中凯发出满足的喟叹。 江出云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坐着没正形的顾中凯,“如果看到你这幅样子,务城女子想必会将你务城美男子的名称给剔除了。” “说得跟我有多稀罕似的。”顾中凯看出了江出云是有点懒得搭理他,“但你别说这何师傅还真是厉害,什么都能做。” 这时候,小厮传了话来,何师傅问剩下的菠萝应该怎么处理,江出云一听就和顾中凯一起前往厨房。 厨房内的何间正等着江出云他们的回复,打算待会儿把何叶先送回家,再回到聿怀楼准备晚上的工作。 何叶原本坚持她自己回去,表示她认识路,但是何间怎么也不放心,小廉就自告奋勇,何间也不准许,只是吓唬小廉说现在临近年关路上的拍花子和窃贼都多了起来。 江出云和顾中凯来到厨房,听到的正是这么一段话。 “哎,江公子和顾公子怎么来了?有什么派人传话就行了。” 这个时候的厨房已经不像刚才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安静,这个时候小厮和厨师都是高度紧张的状态,不停地喊着几号桌出菜和几号桌的菜单,众人不停地厨房来回穿梭,江出云和顾中凯在忙碌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没什么,就是让随行的人来拿菠萝。”顾中凯说。 “好,那你们就拿去吧。”何间说。 “那今天还是多谢何师傅了,这账到时候还是一月一结,”顾中凯说出了何叶最关心的问题,毕竟今天的菜也不算目录的定价,“价格方面就还请何师傅这边看着办就行。” “好,多谢二位公子了,我送送你们,正好我要顺路将小女送回去。”何间说道。 “何师傅下午可还有事?若有事的话,不妨我们代为效劳?何师傅反正你也忙,我们俩替你送何姑娘回去,反正我们也没事,我们一定看着她进家门才走。”顾中凯信誓旦旦地保证。 顾中凯毛遂自荐完,还看了江出云一眼,见江出云也没有反对。 “这……不太好吧……也太麻烦二位了。”何间迟疑地看了看何叶。 “何师傅,我们俩你还信不过吗?”顾中凯继续鼓吹。 “那就麻烦二位了。”何间拱手说道。 “何姑娘,请。”顾中凯伸手让何叶先走,顺便转身打发了小厮先回府上。 何叶回头看了看何间,见何间点了点头,何叶这才准备离开。 何叶走在前面,江出云和顾中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何姑娘,你家在何处?”顾中凯的嘴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在知巷。”何叶答道。 “宋怀诚是不是也住在那儿?”顾中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顾公子可是认识宋大哥,宋大哥就住在巷尾。” “这不都是一届考生,多少都听到点风声。”顾中凯说。 “两位公子也是今年参加科举?”何叶好奇地问,按道理说这种官宦子弟人家应该早早就入了朝堂,帮扶家业。 “我们两个爱玩,家里又管得松,这才拖到现在。” 江出云始终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两人的交谈,往知巷回去的路上,总是要经过集市那条热闹的街巷。这个时候,不少摊位已经变了人,臭豆腐、捏面人等商贩也开始摆摊。 何叶突然想起了何田早上还在家抱怨没能去聿怀楼,何叶想要一个拐弯走进了集市里。 “我去集市里买点东西,给我弟弟,不知道是不是耽误两位的时间?” 江出云依旧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而顾中凯大大咧咧说正好他也好逛逛。 何叶想着上次买菜还留下点钱,准备给何田买蜜饯,但绕来绕去也没找到蜜饯铺子,她记得上次明明就在成衣铺子旁边。 这时候,成衣铺子的伙计跑出来看了看门口,“那人怎么又在这附近炸东西,这油味散到衣服上,又该挨掌柜的骂了。” 何叶顺着她目光看去,一个商贩正在往油锅里下面食,炸出来的正是橙黄的的油馓子,何叶也是第一次看到现做的油馓子,平时最多都是在大卖场的食品柜台才有缘得见。 想着正是新鲜出锅的,买点回去应该还是温热的,就买了两块,小贩将油馓子装入纸袋里给了何叶,何叶提溜着袋口,打算从荷包里掏钱,却有只手提前扔了几个铜板在小贩的碗里。 “再拿两块。”江出云难得开了口。 小贩又拿了两把油馓子递给了江出云,江出云顺手接过。 “江公子,我把钱给你。”何叶开口打破了沉默。 江出云看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不必。” 何叶觉得现在站在这里跟江出云争论,一定没有结果,决定待会儿到家门口的时候,再把钱还给他。 她继续往前走,却听到江出云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你还要逛吗?” “不了,准备回家了,不然馓子要冷了。” “那往这边走。”江出云指了指反方向。 何叶看到顾中凯还在一旁偷笑,她只能跟在另外两人后面,毕竟这个朝代没有导航这种东西,不然她也不会走错路了。 三人到了门口,何叶向江出云和顾中凯告辞,她刚要转身进门,就看到门开了,“姐,你回来了!” 何田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姐,你给我买了什么?”但看到何叶背后站的两个人,“他们是谁?怎么送你回来?姐,你不会还迷路了吧,你不认识路怎么还瞎跑。” “没大没小,看到人也不知道问好。”何叶责备道。 “没事,没事。我们这就先走了。”顾中凯说。 何叶目送着两人消失在巷口,把油馓子给了何田,看着何田吃得满手满嘴的油,才想起了没有把钱给江出云,但想着或许两个人已经走远了,便不再追出去了。只想着若找不到机会,便让何间找机会还。 江出云和顾中凯刚走到巷子口,江出云就转身回到了巷子里。 “你干什么去?不会还惦记着那几个铜板吧。” “宋怀诚。”江出云惜字如金地吐出三个字。 “你找他做什么,只不过一个寒门。”顾中凯并不是轻视寒门弟子,而是经过他们无论如何努力,要是想在朝堂上谋得一席之地,也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进入士族的“帮派”,另一种无非是娶妻,通过娘家的助力来平步青云。 “聊天。” 顾中凯虽然疑惑,但还是想看看江出云究竟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到了巷尾宋怀诚家中,江出云把刚才街边买的油馓子送给了宋怀诚,对方虽然略微诧异。倒也欣然收下了。 顾中凯也没想到他住的地方竟如此破旧,真可谓是家徒四壁,只有一间屋子,家里也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床和一些笔墨纸砚,还有日常的碗筷,便再看不到其他物件。 只见江出云也不在意,随便拉了个椅子就坐了下来。 宋怀诚端来了给他们泡的茶,顾中凯一看,茶杯是普通的陶杯,就连茶都是飘着泛黄的粗杆子,他只见江出云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想来可能入口也还行,他一喝,嘴里只剩下苦涩的味道。 另外两人倒是好不惬意,说起他们三人的缘分,也是之前在聿怀楼的一场诗会上,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务向来是世家公子的最爱,但做出来的诗又向来俗不可耐,倒是宋怀诚当年的诗立意高远,本应拔得头筹,却因出身被生生压下一头。 当时顾中凯愤愤不平,说要去找主办者理论,却被江出云加以阻拦,表示这件事情不是凭少年意气强出头就能解决,顾中凯这才作罢。 当时的事情,却让他们与宋怀诚有了交情。 “不知道,两位今天因何前来?”与宋怀诚交好的人都知道他的境遇,鲜少有人会来他家拜访。 “路过。” “这还特地带了小吃来,真是多谢二位了。” “话说回来,宋兄可是与巷口何师傅家相熟?”顾中凯好奇地问。 “平时多受何师傅的照拂,还算相熟。” “我们与何师傅也算老相识,这看来我们当初相识也算缘分。”顾中凯笑笑说。 明明是江出云说来找宋怀诚聊天,但却变成了顾中凯一直不停地在和宋怀诚没话找话说,而江出云只是在一旁听着,只是时不时才说上一句。 又坐了一会儿,顾中凯是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就借口还有事情,向宋怀诚告辞。 离开了知巷,顾中凯认真地问江出云,“你今天找宋怀诚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打算提前拉拢他,以后好让他支持昱王。”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愿参加党派之争。”江出云说。 “那你还天天往昱王的聿怀楼跑,你这难道不是在表明立场?”顾中凯略带怒气地说道。 “只是菜比外面酒楼好吃点。”江出云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话你要看你爹信不信,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想想吧。”顾中凯拂袖而去。 第8章 江出云走回家中,看了看门口挂得牌匾上的“宽阳候府”几个大字,走了进去。 “站住!”他刚走到厅堂就被叫住。 江出云拱手作了个揖,“爹。” “我看你眼里是没我这个爹,整天就知道往外面跑,整天就知道往聿怀楼和茶楼跑,一点也不知道读书,你还有没有点科举考生的样子?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去的不是青楼和赌场啊!”江征杰气得一拍桌子。 “爹,你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值当。”坐在一旁的江出砚劝道,脸上还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得色。 江出云看了看坐在厅堂上的父亲和弟弟,“待会儿下人会送菠萝过来,爹尝一尝,儿子不在您跟前添堵了,先告退了。”话说完就离开了厅堂。 他耳边还传来了江征杰的“看他那德行,我看他是要气死我,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爹,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娘改心疼了。” 在江出云的记忆里,他小时候总是被各种赞美声包围着长大,“天赋异禀”、“神童”等词向来不绝于耳。 直到他七岁那年同母亲去到了近屏寺,那里的方丈告诉母亲,若想江出云平安长大,便要掩其锋芒。 自那以后,她母亲周婉便不让江出云便不再在众人面前展示才艺,甚至连书都不让他读,江出云开始装出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只有背着母亲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练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偷偷找书出来读。 江征杰一度和周婉起了争执,认为不能仅仅听凭方丈的话,觉得万一方丈说得不准,就是毁了江出云的前程。周婉却固执地坚持,认为江出云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没有比任何事情比孩子平安健康长大更重要。 在江征杰意识到江出云的才华已经无法为侯府带来声誉的时候,对江出云的母亲的爱也渐渐变淡,转而去夜夜留宿小妾的房间,连江出云也视为空气,而江出砚也在一年后出生于世。 那段时间,江出云经常跑到奶奶跟前,奶奶跟他说,你不要怪你爹,他也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荣光。 对江征杰而言,孩子只是他的附属品,他需要的只是外人的夸奖教子有方,是别人嘴里塑造出的完美父亲的形象,他在乎的并不是儿子无忧无虑地长大。 但当今圣上宣帝却似乎格外喜爱从小看着长大的江出云,在江征杰还是宣帝门客的时候,就经常见到伶俐的江出云。 哪怕在江出云被众人说变得平庸的时候,宣帝也惦念着江出云,时不时地会送些新鲜东西到宽阳候府上。 也正是受到宣帝的喜爱,江征杰也才对江出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闹。 江出云走到母亲房间的时候,周婉正在看近期新出的话本,“来了?又跟你爹置气了。” “娘又知道了。”江出云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你也就是和你爹有什么龃龉了,才会往我这里跑。”周婉笑着说,“刚才小厮带回来的菠萝,我已经吃了,也让人给你爹送了一份过去。你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往心里去。” “知道了,娘。”江出云不想让母亲担心,毕竟从小到大,周婉没有为他少操心。 周婉看着江出云,发现他的儿子不知不觉已经似乎已经能够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大人了,感叹道“你说当初如果没有听方丈的话让你收敛一点,你也不会那么早懂事,是不是这性子能够开朗一点。”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江出云反过来安慰母亲。 “也是,都是命数,是娘老了,你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娘也不多啰嗦了,”周婉看着江出云沉静的样子,“今晚别回自己院子里吃饭了,留在娘这儿吃吧,刚好厨房今天做了你爱的糯米珍珠丸子。” 讲到糯米珍珠丸子,江出云回想起来他五岁的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聿怀楼刚刚建立起来,聿怀楼的糯米珍珠丸子一直是他的最爱,一天江征杰出府的时候,江出云便央着让他下朝的时候给带回来。 下朝之后,江征杰没有带回来珍珠丸子,带回来的是红烧肉,说是珍珠丸子早就售罄了,当时江出云就哭着闹着不肯吃饭,那个时候,是江征杰严厉地训斥他,说男子汉岂能因为口腹之欲而如此软弱,若是行军打仗连吃口热的都是奢望。 那一天晚上,江征杰无论江出云如何哭闹也没有让他上餐桌,还罚他到祠堂跪了一晚上。 母亲原本想来祠堂偷偷看他,给他带点吃的,却被父亲发现,连母亲也训斥了一番,非说慈母多败儿。还找来了管家对祠堂门口严加看管,生怕江出云偷溜出去。 江出云什么也没吃,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饿晕在祠堂中,江征杰来看望他的时候也只是问他知错了没有。 那个时候周婉拼命给江出云使眼色,让他给爹服个软这件事就算揭过了,毕竟奶奶知道此事之后,将爹训斥了一顿,说他怎么对儿子如此狠心。 但江出云虽然认了错,心里却是不服,不可能对爹一点怨恨也没有。 很久之后,江出云才无意间从厨房那边听说当日的红烧肉也是厨房里烧的,父亲根本早把他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而他那个时候还满心以为只要他做得好就能得到父亲的奖赏,却没想到等来的是父亲的谎话。 在他从神童变成他人眼中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后,江出云心里或许是因为童年的这件事,他能离家在外就愿意往酒楼、茶楼跑,点上一桌菜,也不用担心是不是会挨饿,其实也算是对父亲一种幼稚的反叛。 看着端上来的糯米珍珠丸子,江出云夹起一个丸子放到嘴里,肉的香气渗透到了糯米之中,鲜香的味道充斥在口中。 江出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再吃过这道菜,因为只要一看到这道菜就会勾起他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但他还是不想让母亲察觉他的心思,没有表露出内心涌出的苦涩。 - 这个时候,何叶家中,福姨也是为了晚饭忙得热火朝天,何叶实在在房间里闲不住,就去给福姨打下手。 茄子焖土豆、清炒生菜、萝卜汤,这些就是晚饭的全部,何田一看就大叫着为什么没有肉,被福姨瞪了一眼就悻悻地闭上了嘴。 何叶也意识到家里虽然情况还不错,但也没有富裕到顿顿都能吃上肉的程度。 吃完饭的何叶一直在房间里踱步,等着何间回来,想要跟他谈一谈她想去聿怀楼当学徒的事情,她想着菠萝饭的事情或许能证明她一部分的能力。 但等到福姨来催促她早点睡觉,她看着何田和福姨房间里的烛火熄灭,恢复到一片黑暗,想来今天许是等不到何间回来,才依依不舍地钻回被窝中。 - 一连过了好几天,何叶才找到机会和何间说话。 何间听完何叶提的要求,沉默了良久,“之前我就说过,我不希望我女儿出嫁前就这么辛苦,做饭也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的事情,”何间长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爹虽然能力不够,但尽可能会帮你找个好婆家,有人来照顾你,而不是你去照顾别人。” 这下子轮到何叶沉默,她提出这一要求,本就存着试探之心,看她是不是有机会能够在务城也找点事情做,而不是整日在家去做女红。 何叶其实也意识到了是她太心急了,在业朝虽然民风开放,毕竟女子还是以相夫教子为主,而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也绝大多数是已经成婚的妇女。 而且换位思考一下,她大概也能明白何间的用意,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总是想要捧在掌心里。 这也是何叶第一次在穿越过来后,从内心接受了这个父亲的存在,那个曾经在她生命里缺失了很多年的角色。 “爹,我知道了。”这是何叶穿越来以后,第一次开口叫何间“爹”,以前她一直觉得只是个亲切的叔叔的角色,他从何间的话语里感受到了真正的关心和在乎,她应该试着真正融入这个家。 - 何间回到房间里,打开了那个上锁的箱子,从底层拿出一个小木盒,盒子里装着一个用金子打造的长命锁。 当时清君侧的事件,民众纷纷逃离务城。在逃离务城的路上,他和妻子在山洞里发现何叶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个。 他们夫妻二人当时等了约摸半个时辰也没等到有人来,想着这孩子被人遗弃,一时不忍,又担心她在山洞里被野兽伤害,就抱走了。 没想到一晃就十多年过去了,连何叶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一直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何叶真相,让她去尽可能地找一下亲生父母。 但在妻子弥留之际,跟他说无论再苦再累也要把何叶当亲女儿,不想何叶去怨恨她的亲生父母,也不想让她去思考当年为什么父母将她抛弃。 何间沉思良久还是将长命锁放回了箱子中,他希望未来何叶能够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是他全部的心愿。 第9章 随着除夕这天的临近,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挂上了腌制的肉类和咸鱼,也贴上了喜气洋洋的红色对联。 何叶听何田说,这段时间宋怀诚的门槛都快被知巷的左邻右里,只为求一幅横批为财源滚滚或是万事如意的对联。 聿怀楼也是根据往年的惯例,在除夕和年初一两天对所有雇员放假。何间自然就有了时间顾得上家中的年夜饭,而福姨也是回到老家与全家团圆。 只不过福姨回家之前,还要提前做上准备工作,提前把家中打扫得焕然一新,再一一嘱咐何叶酸菜坛子和咸肉储藏的地方,这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何叶让福姨回家多待两天,弟弟她也能照顾好,福姨嘴上是应下了,但心里估计还是千百个不放心。 - 大年夜当日,何间赶了个早市,买了不少的猪肉回来,既要做炸肉圆、做蛋饺,又要做饺子馅。 何叶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何间已经在灶台边上忙活开了,便准备去搭把手。 看河间的样子,是先打算做最复杂的蛋饺,何间正在将一个个鸡蛋打入碗中,“爹,我来吧,这简单的事情还是能做的。” “何田呢?” “许是还在睡吧。” “这小子也不知道出来帮忙。” “让弟弟多睡会吧,他平时读书也挺累的。”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场考试的何叶这么说,何间这才不做声了。 何叶手上打着鸡蛋液,看着何间另起了个柴火堆,找来了个铁勺放在离火堆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将猪油涂在铁勺上,再将打散到一定程度的蛋液浇入铁勺,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个时候赶紧转动手腕,让蛋液沿着铁勺的流动开来,趁着蛋液还没有凝固的时候,将肉放入其中,顺着铁勺的弧度,将蛋皮一折二。 两边的饼皮严丝合缝后,再让蛋饺翻个面,煎到微微金黄即可放到一旁的盘子上。 何叶也是看着新奇,往日里的蛋饺往往都是速冻包装的,许是流水线生产出来,每一个都是一模一样的。 何间做出来的蛋饺在大小存在着细微的差异,也有个别难免有点煎得焦黄了,但是从何叶眼里看来也是很有意思。 何田起来的时候,蛋饺已经做到了尾声,准备收工了,何间还在忙碌着把柴火给灭了,而何叶正是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削着荸荠,这荸荠切碎末再加到肉圆里便能增加爽脆的口感。 何田揉着眼睛走到何叶身边,“姐,我来帮你一起削。” “没事,都快好了,你去看看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何田还没走到何间身边就被往边上轰,“没什么事,别过来添乱。” 何叶听了这话就笑了,刚才还责备何田没有起床来帮忙,现在又换了一个人似的,在假意嫌弃。 何田只能另搬了一个板凳,坐在一边看何叶削荸荠,“姐,你说这好吃的东西怎么这么麻烦?” “不麻烦可能就不好吃了。” 何叶将削好的荸荠递给何田,何田一口塞进嘴里,支支吾吾地说:“挺甜的。” 路过的何间打了一下何田的头,“不知道干活,就知道吃。” “还不是你不让我干的,还有能不能不要老打我头,会变笨的。”何田叫道。 何叶突然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吵吵闹闹的热闹氛围,以前在婶婶家过年,总是要看婶婶的脸色,担心她是不是会不会说错话。那个时候,想父母了,也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而跟大学室友的关系,也因为她一直在外面打工,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友谊。 家里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何间一看来人,“小宋啊,来了,快快进来坐。” “何叔,打扰了,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的,这写了副对联。” “打扰什么,让叶子和你一起去贴了。” 何叶领着一小桶的浆糊,拿着刷子打算往门框上刷,却发现门框够不着,宋怀诚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的刷子,把对联塞到她怀里,开始干起活来。 “拉直了吗?”拿着对联顶端的宋怀诚问。 “嗯,下面拉好了。” 在宋怀诚和何叶的合作之下,何家的门框也出现了“喜气盈门”为横批的对联。 再进门的时候,炸肉丸的香气已经飘散了出来,每一个肉圆都在热油里不停地翻滚,一定要炸到表面呈深棕色,才能保证肉丸内里也熟透了。 何田看着何间捞出来已经在旁边眼馋得不行。等稍微凉了一凉,就拿起一个往嘴里塞,还含糊着说着“好吃!” 若不是何间不得闲,何田许是又要挨到了何田的打了。 何叶和宋怀诚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 - 宽阳候府里的下人们,也在张灯结彩,为这一顿年夜饭做着准备。 各个房中也都穿上了新衣服,江出云一身的玄色暗纹圆领袍,滚着金边,显得整个人既高挑又沉稳。 江出云来到客厅,众人都已按辈分落座,奶奶坐在最高位,两边坐着江征杰和周婉,他走到江征杰身边坐下。 “怎么才来,这么多人都等你一个。”江征杰责备道。 江出云垂目,“看书忘了时辰。” “你什么时候这么用功了。” “好了,好了,团圆饭讲这些做什么,又不是在军营里,人既然到齐了,那便开席。”老夫人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道道才开始端上来,大家开始安静吃饭。 时不时穿插一些江征杰询问两个儿子课业的声音和布菜的声音,一桌子的人也都吃得各怀心思。 江出云原本想陪着周婉一起守岁,却被周婉说吃饭吃得乏了给打发回了院子里,江出云也觉得院子里闷,打算出去晃晃,也正巧能看到今晚宫里放的烟花。 他避过府里的守卫,翻墙而出,他一路走到聿怀楼,才想起今日聿怀楼歇业,没有人开业的聿怀楼在黑暗的街道上,就像一个巨大的士兵在守卫着不远处的城墙。 他往不远处走着,看着各家的屋内都散发出了点点黄色的烛光,天上不知不觉地飘起了细碎的小雪。 不知不觉他发现他走到了何间家门口,贴上春联的门口对他而言乎有点陌生,他站在门口听到了门内传来的模糊的欢声笑语。 正当江出云转身离开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爹,我先走了,我约了隔壁的小黄去放鞭炮了。” 正准备出门的何田盯着门口的江出云看了一会儿,突然喊道“你!你是不是那天送我姐回家的人。” 何田的动静引来了屋里人的瞩目,何间一看到江出云便衣服也没批就出来了,“江公子这个时候怎么在这里?” “路过。” 何间搓着手臂说,“要不嫌弃就进屋来暖暖吧,”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看着也不像下雪的天,还怪冷的。” 宋怀诚也闻声而来,“江兄!” 江出云看到宋怀诚也是一愣,但想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大概是何间觉得宋怀诚一个人吃年夜饭孤独,才请了过来。 只有何叶后知后觉地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才出来,“爹,你快进去吧,屋里暖和。” “进来吧,进来吧。”何间硬是把江出云拉了进来。 只有何叶在她们进了屋之后,还留在外面,在南方长大的她鲜少有能看见雪的机会,当时在上海能看到飘小雪就会激动到飞奔到楼下,她一见到下雪就会特别兴奋。 何叶就在院子里看着雪飘到衣服上,还能明显看见六角形的形状,慢慢地融化在衣服上变成一小滩水渍。 何间透过房门看着何叶还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雪落下来的女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让你们见笑了,何叶她也就还是个孩子。” “无碍。”江出云说。 “倒显得活泼可爱。” 江出云听到宋怀诚夸何叶可爱,看着外面的人穿着一身正红色上袄,下配绣着红梅的白裙,整个人还裹在白色的披风里,也衬得皮肤白皙,在院子里看着雪转圈,裙摆飞扬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可爱,不像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江出云脸上不自觉地也涌起了一股淡淡的笑意。 “快进来吧,外面冷,别再染风寒了。”何间担心何叶万一再像上一次病倒。 何叶这才依依不舍地从院子里进来,把屋子的门给关上。 桌上还放着吃到一半的菜,江出云看了看,虽然普通,但应该也是平凡人家一年到头的犒赏,蛋饺肉圆排骨汤、四喜烤麸、青椒炒腊肉,还有一大盘的饺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馅的。 何间给江出云递了副碗筷,“江公子,吃了吗?再吃点吧,这饺子是酸菜馅的,我自己腌的酸菜,你尝尝看。” 江出云没抵住何间的诱惑,夹起一个蘸了蘸醋,咬了一口,酸味和咸味在口中碰撞得散溢开。江出云刚要开口夸好吃,就听到何间说,“我呀,别的本事没有,这做饭还是可以的。” 江出云点头称是,何叶也夸何间的手艺是一绝。 第10章 何间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硬是从地窖里搬来了一大坛的黄酒,说是要暖暖身子,给所有人都斟上了一杯。 “来来来,我也不怎么会说吉利话,就大家过个好年。”何间边说边一口气把杯中的黄酒全喝了。 江出云用袖子掩住嘴,也一饮而尽,何间一看就忙着给他添酒。 宋怀诚面露难色,但还是学着江出云的样子,喝完了杯中的酒,眉头紧皱,抿了抿嘴,似乎不是很习惯酒的味道。 何叶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到底如何,只能背过身轻轻抿了一口,不敢多喝。 酒过三巡,何叶也只喝完了一小杯,她明显看出宋怀诚的脸色已经满脸通红,似乎到达了临界点,江出云倒是面色如常,何间还在不停地劝二人喝酒。 “爹,差不多就行了,醉了第二天该头疼了。” 何间一挥手,“今天开心,难得有人陪我喝!就喝个够!” 何叶见这样想来再劝也劝不动,只能看着何间抱着杯子胡言乱语,“喝,继续喝!” 宋怀诚只是头搭在桌上,虚弱地抬起了手挥了挥,手又重新垂落到身体两侧。 何叶看出来他早就被何间劝得喝趴了,陷入了梦乡,动不动还咂了咂嘴。江出云倒是一脸淡然,只是两颊的绯红透露出他喝得并不两人少。 何叶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何间先弄回房间,她小心翼翼地把何间手中的酒杯拿了起来,拍了拍何间的肩,轻声细语地说,“爹,睡觉去了,起来回房间了。” 何间猛地一个起身,“喝!”又含糊不清地在胡言乱语,但总算还是步履蹒跚着准确地往他房间走了去。 何叶看着何间倒在床上,贴心地给他脱下鞋子,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关上了门,想何间这夜是守不成了。 等到她出了何间房门,才想起来客厅里还有个喝到不省人事的人,想着何田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还不回来,是不是应该把宋怀诚搬到何田房里,让两个人凑合着过一个晚上。 进到客厅里的时候,却发现江出云已经穿戴整齐,就连披风都系上了,“走吧。” 轮到何叶疑惑,“去哪?” 江出云看了看宋怀诚,“送他回去。”说着就要将宋怀诚的胳膊搁到他脖子上。 何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跟你一起吧。”赶紧把自己的披风给穿上。 江出云架着宋怀诚,何叶扶着他一条手臂,虽然觉得可能她这点力气可能也是九牛一毛,但心里还是感谢江出云给她解决了这个困扰。 他们二人将宋怀诚安顿停当,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雪还在簌簌落下,落在地上,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起银辉。 何叶和江出云并排走在小巷中,家家户户都传出喧闹的声响,似乎都在举杯欢庆。何叶突然想起了怀里还有松子糖。 何叶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纸包,拿了颗松子糖放入嘴里。何叶看了看边上的江出云,还是将纸包递给了江出云,对方也犹豫了一下,才捻起一颗糖塞到了嘴里。 松子糖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融化。 何叶又想起了前世在食品店看着师傅,在不锈钢的桌面上,将软化的松子糖切成揉搓成长条,再用剪刀将其剪成三角形的小粒,等其凝固装袋,便是放在柜台上售卖的松子糖。那个时候,去旅游的时候,还特地带了几包给室友,也不知道她们现在还好吗。 “谢谢你的糖。”江出云的声音将何叶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没事。” 蓦然间,远处传来巨大的声响,绚烂的烟花在他们身后墨蓝色的天空四散溅开,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新年快乐。”江出云对着抬头仰望着烟花的何叶说。 “嗯,新年快乐!”何叶的眼中倒映出火树银花,轻轻呢喃着,“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照相……”江出云似乎听到了何叶的低语,重复着这两个词。 何田等一众孩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手里提着鞭炮窜了出来,迎面撞上了江出云和何叶。 “姐,我去放鞭炮了,一起吧。”何田奔在最前面。 “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何叶笑着让何田去玩个尽兴。 往巷子外跑出去的何田,跑到一半,想了想,又转头跑回来塞了一把东西给何叶。 何叶低头一看是仙女棒,倒没想到这个时候烟花工艺已经可以制作如此细长的手持烟花。但她也没有点火的物件,更不要提打火机了,打算先把仙女棒揣在怀里,另找时间再说。 却没想到江出云从怀里掏出了个火折子,“要点吗?” 打开火折子轻轻一吹,火焰窜了起来,江出云用手护住火焰,将烟花棒点燃,烟花棒静寂了片刻后,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断地爆发出“噼里啪啦”地爆竹声响,在欢送前一年的离开。 何叶兴奋地拿着烟花棒在空中画着圈,随手塞了两根给江出云。 江出云也是意外,只是拿着两根烟花棒似乎若有所思,直到烟花棒燃烧到了尾端。 看着何叶手中的烟花棒也一根根燃尽,江出云才出声,“走吧。” 江出云将何叶送到门口,何叶突然想起了油馓子的钱还没有给江出云,便说要进去取,却被江出云给拉住了手臂。 何叶也是愣了一下,江出云瞬间放开了手,“不必了。” “但今晚还是谢谢你,没什么好谢你的,这个你收下吧。”何叶将那一包松子糖塞到了江出云的手里,转身就推开了木门进去了。 江出云拿着手里那包还带着余温的松子糖随手揣进了怀里,看着皇宫方向,那盛大烟花过后剩下的袅袅余烟,慢悠悠地往宽阳候府走了回去,想着今日许是喝多了,才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举动。 - 等到江出云回到府中,府中的小厮说刚才侯爷来过,知道江出云并不在府中,还发了好一顿脾气。 江出云表示他知道了,挥退了来禀报的小厮,从他房中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把短刀:“侯爷过来找您,江出砚也来您院中打探过您的行踪。” “过年也不安分,”江出云轻按着太阳穴对着青浪说,“新年,你也可以休息。” “不需要。” 江出云每次觉得他的性格已经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时候,看到青浪他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青浪就是骨子里带着那一份闯荡江湖的肃杀和冷漠。 想当初青浪原身为江湖中人,却在务城遇到了仇家寻仇,身负重伤,在都城遇到这种事本应该报官处理,但由于涉及到江湖纷争,便只能用江湖手段医治。 当时被路过小巷的江出云偶遇,江出云只是悄悄把青浪带回府中医治。 青浪痊愈之后,一声不响地就走了,但在一个月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说之前的事情已经报了仇,江出云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始终铭记于心,说要誓死效忠。 但青浪对他的身世始终缄口不言,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坚称绝对不会伤害江出云,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也正是那段时间,青浪无时无刻不跟在江出云身边,正因如此,也就传出了江出云与江湖中人交好的流言。 尽管江出云对青浪不搭不理,表示不需要他的报恩,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青浪始终在暗处保护着江出云,直到江出砚的小厮意图在江出云茶杯里下毒,被青浪给发现,直接折断了小厮腕骨。 这件事虽然闹得府里人尽皆知,但是那个小厮一口咬定说是他自己的主意,只是看不惯江出云这样的纨绔公子在府里还能处处压制江出砚一头,内心愤懑,这才出此下策。 在将那小厮关在柴房,移送官府之前,小厮便在柴房悬梁自尽,江出砚究竟是不是幕后主使也是死无对证。 介于此事影响到了宽阳候府的名声,江征杰下令全府上下不得外传,而江出砚也因为对下人管教无方被罚了一周的闭门思过。 此后,这件威胁到江出云生命的事情就像一场阵雨,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去探寻事情真相。宽阳候府内依旧上演着父慈子孝的虚假场景。 江出云这才意识到他哪怕不争不抢,收敛锋芒,可能还是对有些人产生了威胁。 他这才决定留下青浪作为暗卫,平时主要留在侯府中保护母亲周婉的安全,青浪从那以后也不再出现在人前,众人都以为当初整日跟着江出云的江湖人士早已离开务城云游四方。 青浪告退之后,江出云在黑暗中扶着额头,想到了今晚的点点滴滴,突然温柔地笑了。昏黄的烛火摇曳倒映在墙上的影子,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似乎也不是很无聊。 只是想到来年开春即将要举办的科举,想必务城到时又将是风起云涌。但在科举之前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的风波嫌弃。 这新的一年,想必也不会太平。 第11章 初一的清晨,被一片薄雾笼罩着,整座务城还在昨日除夕喧闹过后的余韵下沉睡着。 早起练好剑的江出云今日早早地往厅堂里去了,到了厅堂的时候,还没有其他人到,许是还没到时辰,府上的小厮悄悄地奉上一盏茶,便看着眼色退下了。 其他的小厮,也在忙进忙出,在准备着朝食,每人面前一碗的酒酿年糕和汤圆,圆桌中间放着八宝饭,周围一圈放着各式的酱菜。 江出云看了看,无非都是些讨些口彩和吉利的吃食,希望新年一家人团团圆圆和节节高升的寓意,只不过他们家似乎已经没有可以在高升的余地了。 等到下人差不多把所有的碗碟都放在桌上了,众人这才姗姗来迟,老夫人一进门,江出云便走过去搀扶,“奶奶,新年好。” “哎哎,新年好,新年好。”老夫人向旁边的嬷嬷递了一个眼神,嬷嬷作势将一个荷包递给了江出云。 江出云看了看奶奶,意思是已经不能再收这压岁钱,“给你,你就拿着。” 想着再过几个月便是奶奶的八十大寿,江出云打算到时候再寻一份贺礼回应奶奶的心意便是。 等江出砚来的时候,奶奶也同样让嬷嬷给了一荷包的压岁钱,江出砚对着老人家说了一堆的吉祥话,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江出砚还时不时瞥上一眼江出云。 江征杰却也没忘记质问江出云昨晚的行踪,却被老夫人打断,“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管这么多了做什么。” “夜不归宿都不管,我看他迟早要翻天。” “新年第一天都在胡言乱语什么。是不是连顿饭都不打算安生吃了。”老夫人故意提高了音量。 江征杰才没有继续追问江出云,江出云却没错过江出砚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 一桌人都等老夫人先动筷子,老夫人吃了口八宝饭,“这八宝饭不错。” “这是昱王殿下派聿怀楼做的,送到各家府上的。”江征杰说,“这聿怀楼本事确实不小,什么都能做。” “那可不是,要不我们家的大公子也不至于整天就泡在聿怀楼”江出砚的亲娘秦萍开了口。 “就这点出息。”江征杰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儿子,也不知道他儿子光有皮相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我刚才说的话,都听不进去是不是?”老夫人气得差点摔筷子,瞪着萍夫人说,“还有你,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 老夫人向来喜欢孩子,小时候江出云也是在她跟前长大,但江出砚出生之后,既没有交给周婉带,也没有放在老夫人跟前,因此老夫人对着秦萍总是有着偏见。 秦萍也没想到一开口就惹火上身,便悻悻地不再多说,只是狠狠地剜了江出云一眼。 江出云也只是恍若未觉,淡然地吃着碗里的酒酿汤圆。 江征杰看着秦萍这样被说,心里也不好受,只好出来打圆场:“既然娘喜欢聿怀楼的东西,那到时候您八十大寿的时候,便让聿怀楼的厨子来府上给您操办,我也听说出云给聿怀楼的厨子熟,要是提前去请,一定给您请来。” “你看我八十大寿的事,你一点都不上心,还不是要扔给小的办。不说了,不说了,吃饭。” 江征杰被老夫人说得语塞,这才安静地结束了这顿新年的早饭。 - 另一厢,何间和何田经过昨晚的闹腾都还在沉浸在梦乡之中,只有何叶早早地便醒了。 雪似乎在何叶熟睡的时候就已经停了,地上的雪变成了白茫茫的一层地毯。 何叶把地上那薄薄的雪拢了起来,弄了两个圆球,上下一放,堆成了一个小雪人放在了房间门口。 洗漱完毕后,何叶昨日听到何间说今日要蒸八宝饭,便提前开始准备,想着昨夜何间似乎喝得有点多了,也不知道家中是否有材料可以准备醒酒汤之类的,想着前世看的电视剧里面总是有豆芽汤之类的,但何叶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食材,只能作罢。 等到八宝饭散发出了蒸腾的热气,何叶打算去把家里两个人都叫起来之前,两人都已经自行起床洗漱,眼睛里带着朦胧的困意坐在了餐桌上。 何田一看到八宝饭上桌,双眼顿时散发出了光芒,“有八宝饭!” “从楼里带回来的。”何间便解释,一手还扶着头,看样子昨晚的酒劲似乎还未完全消散,“这年纪大了,就是不能喝了。” “姐昨晚肯定劝过你,让爹不听劝。”何田拿勺子去挖八宝饭中间的豆沙馅,还对何间语带责备。 何间一掌就拍上了何田的手,“也不知道让长辈先吃,还就吃自己爱吃的。” “爹!”何间叫道,“姐,你来评评理。” “有什么事情就知道赖着姐姐,瞧你这点出息。”何间说。 “爹,不过说真的,今年这八宝饭似乎格外好吃。”何田也不将何间惯说的责备放在心上。 “每年不都一样吗,就是猪油和糯米饭,再放点核桃之类的,就一个八宝饭又翻不出花来。”何间不以为然。 何叶想到了现代的八宝饭内芯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不再仅仅满足豆沙馅的,还有流心奶黄馅、芋泥馅。 只不过从业朝的食物原材料上来说,前者似乎不太容易实现,倒是后者或许找个时间尝试一下。只不过何叶也不知道在现代视之为创新的开发,放到业朝来会不会被看做是不伦不类的存在。 何叶看着两人的一来一往,不经意地就笑了,新年第一天家中也是往常一样的热闹,她意识到了到了这个朝代来有了家人的温暖,似乎到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也没有特别糟糕。 何间虽然语带责备,但还是把八宝饭的坚果都分给了何田和何叶,他也只是挖着糯米饭吃,想把八宝饭的精华都留给他们。 吃过早饭,何田一溜烟地就出了门,还是约了隔壁的小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撒野。 而何间也裹上棉衣要出门,何叶也就随口问了句,“爹,你去哪儿?” “出去买点菜,顺便去趟楼里看看有什么明天好准备的。” “不是休息,怎么还去楼里?”何叶疑惑。 “这不休息了,有不少人都回老家了,楼里也没剩下多少人了,看看有什么好准备的,后面几天每天都有订好的酒席要提前准备,”何间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待会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再下雪。” 何叶想了想昨晚何间昨晚喝了不少酒,今早的状态也不算太好,打算还是跟着他一起去。 何间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说大冷天的不能让何间到处跑,万一累着生病了可不好,但何叶一再坚持,还搬出了现代那套只有多锻炼才能增加抵抗力的说法。 何间听得云里雾里的,拗不过她,只能带着何叶一同出去,只是再三叮嘱何叶要穿的厚实点,带上油纸伞再出门。 何叶再来到聿怀楼也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但没想到还有人也在酒楼里。 “哟,老何怎么来了,闺女也在啊。新年好啊。” “新年好!钱掌柜,你怎么也来了。”何间亲切地打着招呼。 “这不明天的预订不放心,来看一看,还有这账总不放心,来算一算,你呢?”钱掌柜说道。 “一样一样,都是操心的命。明天不是礼部尚书还是工部尚书家订了桌酒席,就来看看食材。” 何叶听着两个人说话,也没有插嘴的余地,安静地站在一旁。 “你听说了吗,老郑还有小赵都说过了年都不来了。”钱掌柜突然愁眉苦脸的说。 “老郑我知道,说是孙子出生了,回家享儿女清福去了,怎么小赵也不来了,没听说啊。” “这年轻人性子不定,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哪家酒楼挖了去。” 一听这话,何间的眉头瞬间也拧了起来,半是安慰地说道,“不会的,小赵人还不错的,要是被挖了总应该有个交代的,说不定家里有什么事不方便说。可是,钱掌柜这人手本就不够……” “这培养个厨师也是要好几年,这过年期间现成的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人。”钱掌柜一脸为难,“这被昱王殿下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发火?” 何叶一听聿怀楼招新,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那这招新有没有什么要求?是招学徒还是找正式厨师?” “都招,这本来就缺人,过个年还走了两个。”钱掌柜不无忧虑地说道,“而且跟你们说实话,最近这收益一天一天都在降,外面都说聿怀楼现在都没有新的菜式,一直都在吃老本。” 一听这话,何间的脸也耷拉了下来,虽然聿怀楼常年名声在外,但是近几个月来,他也只是单纯忙着富贵人家的宴席,也没注意聿怀楼新菜式的开发。 前两天路过大堂看到不少人求购八宝饭,还以为聿怀楼生意一直很好,直到今日听到钱掌柜这么说才知道内情。 “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何叶犹豫地开了开口。 第12章 “有什么法子,你不妨直说。”何间想着上次也是何叶帮忙出的主意,这次或许也可以听听女儿的见解。 “不妨搞竞赛模式。”何叶突然想到了前世看到厨艺竞赛类的综艺节目。 既然聿怀楼作为务城第一大酒楼,又有昱王的名声加持。何叶想着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一旦竞赛的风声放出,来参加来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佳出名的机会,必定会趋之若鹜,甚至也有人会想要奔着取代何间的位置慕名前来。 以招募新人方式为契机举办竞赛,第一轮便是考验应聘者的基本功,所有人在规定时间内做同一道菜,从基础的摆盘再到色香味,便可以看出此人是不是符合聿怀楼的风格。 经过第一轮的筛选之后,第二轮便是考验创意,利用规定的食材看能够怎么摆脱原有的桎梏,研发出新品,而获得最高评价的一到三人的新品,便直接加入到聿怀楼的食单中保留下来。 听完何叶点子的钱掌柜,似乎理解了比赛的模式,但是还是很紧张的问:“那这聿怀楼办竞赛,不开业了?” “不,这关键就在决定的人身上。” “那你快点说。”何间也在一旁催促。 “既然要办竞赛,就需要评审,这评审不如就让聿怀楼的客人担任?” “这……莫不是给每一家常客上门递帖子?”钱掌柜疑惑。 “不,竞赛的模式就是盈利,钱掌柜,之前可是否有过类似的竞赛。”何叶说。 “这比文比武都有,比厨艺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对务城人来说便是新鲜事情,自会有好奇者前来,这时候聿怀楼不妨便向意图来参加的宾客每人收取入场费并拥有每轮投票权,这样也增加了宾客的参与度,聿怀楼也有了进项。” 听完何叶全部的阐述,钱掌柜乐得都要合不拢嘴,“好好好,这个方法我看行!等我这就去禀报昱王殿下。” 但在一旁的何间似乎还要些疑虑,“但这所有举办的前提,都是有人来参加,这万一要是没人来怎么办?” “放心吧,老何,这风声放出去,光是聿怀楼这三个字,就能吸引不少厨师,谁还不想一步登天。”钱掌柜宽慰道,“待我去禀报昱王,这件事就能安排上。” “这……”何间纠结,“那钱掌柜去禀报的时候,是否能隐去是小女出的主意。” “老何,你这有什么顾虑,这么好的主意说不定昱王还有赏呢。” “钱掌柜,你就帮帮忙。”何间说。 “那行,我就说老何你出的主意,要是有赏赐还是给你们,这功劳我老钱也不好贪。”钱掌柜如是说道。 “那便谢过了。” “都聿怀楼的老人了,老钱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钱掌柜听了提议欢天喜地地抱着他的小算盘离开了,走之前还叮嘱何间走的时候不要忘记锁门。 “你不怪我吧。”何间转头问何叶。 “什么?”何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说不要让昱王知道的事情,”何间说,“毕竟涉及到皇家的事情,爹我也只是烧菜,其他事情也不关,我就想着你还是少参与为好。” “爹,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何叶内心还暗自庆幸,何间提出了这一说法,她本来也只不过希望替何间解忧。 而且一旦举办了这场比赛,她打算瞒着何间也来参加,只是现在还不能说,打算参加之后再先斩后奏。 虽然是她自己提出的比赛,但是她也没有把握,再怎么样靠着前世那点打工的经验还不足以和那些专业的厨师一较高下,或许在创意那一项里,多少能占点优势。 - 钱掌柜自从听了何叶的点子后,一直在找寻找合适的时机去禀报昱王。 可是在新年里,昱王不是在皇宫里,便是在其他王府上,哪怕聿怀楼在初二重新开张,钱掌柜心里都记挂着这件事。 直到初十那一日,昱王带着王妃到聿怀楼,钱掌柜这才找着个机会去禀报。 “你是说办比赛?” “回昱王殿下的话,正是。”钱掌柜毕恭毕敬地回答。 “可是这总不能将厨房搬到厅里来吧。”昱王妃说道。 “但可以向宾客开放厨房,愿意观摩比赛的,自然可以参观,不愿意的,自然在厢房里等着菜端上桌便是。”钱掌柜将当初何叶说的想法转述给了昱王妃。 “这听着还挺有趣,”昱王妃看着昱王说,“这聿怀楼也似乎是很久没办些热闹的宴会了。” 昱王听着钱掌柜和昱王妃的话,并没有及时地给出回应,钱掌柜不安地瞥着昱王的脸色,生怕惹了昱王不悦。 “那便这么决定吧,不妨就在正月最后几天,都沾沾喜气。这想法似乎还不错。” “这是后厨掌勺的何师傅提的。”钱掌柜赶紧补充。 “也是辛苦何师傅了,既要操心后厨的事情还要担心酒楼的营业问题。” 钱掌柜听这话的意思,仿佛是他这个掌柜的没有尽职,在温暖的房间里,头上的汗珠开始不停地渗了出来。 “钱掌柜,我和王爷刚才路过点心坊,买了点雪花酥,你拿去和何师傅分了吧。”昱王妃看到钱掌柜的样子,估计许是多虑了,为了让他放宽心,决定还是一贯的给点赏赐,其他具体的分红和赏赐还要看这次的竞赛的收益才能决定。 昱王挥手让钱掌柜退下,钱掌柜躬身退下,走到门口才将头上的汗水拭去,他知道昱王这赚钱的法子昱王肯定能答应下来,只是没想到没那么容易让昱王松口。 房间内,气氛还是像刚才一样的凝重,“这钱掌柜都走了,你怎么还看着心事重重的,我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法子虽然好,”昱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但你也知道太子和彦王都对聿怀楼盯得紧。” “但酒楼总要开,这也就是个娱乐的比赛许是不打紧。” “就担心他们觉得我另有所图,他们都指着我支持其中一方,好从我这分点聿怀楼赚的银子。” “可是这酒楼里上上下下养着的人,开销也不少,到我们府里哪还有那么多银子?前两天我还在看账簿,收益远没有前两年好了。”昱王妃说话的口气中多多少少带了点抱怨。 “他们又怎么能知道?”昱王说。 “他们一边拉你进阵营,一边还提防你。” 昱王妃也只能私下和昱王发发这些小女儿脾气,在朝廷的纷争之中,她向来没有什么主张。她的出身并不如彦王妃那般出身镇国将军府那般高贵,只是个五品文官的女儿。 昱王只是摇头,随即换上了平时温柔的笑容,“别说了,等会儿安心吃饭吧。” 昱王妃想起当初她与昱王相识,是在郊外游玩的时候,昱王偶然间与一众世家小姐偶遇,这才对她一见钟情,便向宣帝请旨求娶。 当初昱王执意求娶她,在务城也是各种不满的声音,觉得宣帝一共就三个儿子,竟然让老二娶了一个没有任何助力的王妃,意味着昱王直接被宣帝从候选人的位置上给踢开了。 虽然她也知道昱王志不在此,不然也不会经营怀楼,只不过身为皇家中人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不得不面对更多的纷纷扰扰。 - 聿怀楼要办竞赛的事情,经过钱掌柜的造势宣传,立刻在务城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街头小巷更是人尽皆知。 说聿怀楼除了将举办厨艺选拔竞赛之外,更说将在竞赛之后,发表何间最新准备的新菜式,并将抽取幸运宾客进行品尝,虽然只是抽人,但长时间没有上新的聿怀楼也因新品在吃客口中引发了不小的争议,都在好奇神秘新品的登场。 而聿怀楼为这场竞赛专门开设的售票点,更是也是被务城各种官宦和富商人家的小厮排得水泄不通。 更有甚者,则是命令府里的下人,前一天晚上就拎着马扎到聿怀楼门口通宵排队。 所谓的入场券,是聿怀楼特制了茶包,茶包当中放着一张刻着聿怀楼字样的小木片。 开售当日,百来份入场券,更是不到半个时辰便全部售罄,没买到的人更是到处求购,更有甚者,想要走歪门邪道,去定制假的小木片,但钱掌柜早已想好对策,这一批售出的木片均是选择上好的沉香,而且在字体的选择上也是动了一番心思。 在钱掌柜眼里,既然聿怀楼来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更是要符合他们身份的木材,而且这门票的价格自然是包含在了预购的价格里。 聿怀楼的这一举动,也导致了务城现在的官宦子弟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可有聿怀楼的入场券?” - 顾中凯也不例外,发售当日,便风风火火地往宽阳候府跑,来到了江出云院子里,对方正在书房拿着本话本悠然自得地读着。 顾中凯劈头盖脸:“你搞到了吗?聿怀楼的那个什么入场券?” 江出云依旧都也没动,只是指着远处茶几上放着的两个小荷包。 顾中凯拿起细细端详一番,“真有你的啊,外面都闹翻了,怎么?你也让小厮排了彻夜?” “后门。” “什么后门?” “钱掌柜。” “你是说你直接从钱掌柜哪里拿到的。” 江出云点了点头,他听到这件事情的风声的时候,人刚好就在聿怀楼,便去找了钱掌柜,钱掌柜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通融。 江出云也不急,于是钱掌柜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也就跟在他身后不说话。 钱掌柜看自己去茅厕,江出云也打算跟着去,实在是被盯得忍无可忍,这才松口给江出云一个名额。 但江出云一开口就是两个,钱掌柜念在江出云实在是太常见的份上,要是不通融,之后江出云再来聿怀楼,他这个当掌柜的面子上挂不住,便提前卖出了两份。只是再三恳请江出云不要透露出去。 “真的和何家那女儿料想的一样。”钱掌柜嘟囔。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你在说的何家的女儿,莫不是厨房何师傅的女儿?”江出云追问。 “啊……这个……”钱掌柜似乎不想多说。 “但说无妨。” 钱掌柜想了想,觉得江出云似乎不是爱与人道长短的人,而且何间也只是嘱咐他不要将何叶策划的事情告诉昱王,那告诉江出云应该问题不大,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江出云听完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叮嘱钱掌柜不要再往外说了。 钱掌柜看着江出云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想着若不是对方问起了,估计他也不会说。 第13章 正月二十九,正月里的最后一天,聿怀楼的厨艺竞赛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所谓厨艺竞赛,并没有采取提前报名的措施,而是采取了现场报名的形式,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传出关于参赛者相关的风声,或者参赛者之间相互通气的可能性,力求保证公平公正。 虽然讲是比赛,但明显是当做一场百人的宴席来操办,毕竟来参加者哪怕有二十人,做出来的菜也不够来宾享用。 因此,何间这两天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比赛当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往聿怀楼赶,赶着去督促酒楼里其他人做准备工作,而且还不能影响比赛的正式开始。 何叶存着要去参加比赛的心思,担心她会漏听何间出门的响动,一夜浅眠。 一听到何间出门的动静,何叶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拿着准备好的泥水在往脸上点上雀斑,故意将原本细长的眉形化得粗黑。 趁着福姨还没起床,何叶偷偷留到何田的房间,让何田借衣服给他。 被何叶摇醒的何田,一看来人,吓得就要惊声尖叫,好在何叶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何田的嘴,这才没吵到福姨。 “嘘!是我,何叶。” “姐,你要吓死我了。”何田还是衣服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来找你拿衣服。”十五岁的何田在身高上还比何叶高上一些,或许过两年还能再长高一点。 何田边翻衣服边唠叨何叶:“姐,你真的要去啊,你去了说不定爹会发火的。而且福姨说不定看到你不见了也会着急的。” “你就按约定的说我去找付嫣嫣就行了,福姨也不会去付家的。”何叶接过何田手中的粗布衣服,打算回房间换。 “姐!”何田突然看到了何叶脖子上的胎记,但想起不能吵着福姨,又降低了音量,“姐,你脖子上的胎记也记得遮一遮。” “好,谢了啊,弟弟。” - 等到何叶来到了聿怀楼前门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的场景,除了拿着入场木牌进楼里的,还有不少来围观的群众,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看是不是能够捡漏混进去的。 到了后门报名的地方,也已经来了十来个厨师,男女皆是粗布衣服打扮,身材也是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也有人身上背着专门装菜刀的皮包,也有人手里提着布包,也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 何叶环顾一圈,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小廉,在一众成年人里显得格外显眼。 何叶挪到了小廉身边,用装出来的粗声粗气地说:“小伙子,你也来参加。” 小廉似乎没有意识到会有人来跟他搭话,转身盯着何叶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 “你这么小就来参加比赛啊。”何叶努力装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其实是想试探看小廉能不能认出她。 小廉仔细盯着何叶看了许久,突然悄悄凑近何叶轻声说:“姐姐?何叶姐姐?” 何叶也没料到这么快就被认了出来,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人注意这边,拉着小廉问,“你怎么认出来的?我都画了一脸麻子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明明刚才何田看到她,就一副大清早见了鬼的样子。 想何叶在前世看电视剧的时候,也一直吐槽有人女扮男装怎么会看不出来,但轮到了她自己,这么快就被人认出来,她多少对她的伪装产生了怀疑。小廉都这么快认出来,那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何间岂不是一眼就能识破她。 小廉伸手指了指他的喉结,意思是他有,何叶没有。 “何叶姐,你是不是瞒着何师傅来的,不然也不用穿成这样。” 何叶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她打扮成这样的目的还真是很好猜。 “其实,姐,你不来跟我搭话我未必能认得出你,而且你的声音实在一听就像装出来的。” 听完小廉说的话,何叶也不知道她应该是宽慰她化妆的技术好,还是遗憾她的伪装水平不够到位。何叶原本还向来着小廉问问,他来参加这个比赛,她爹有没有说什么,但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何间鼓励小廉,毕竟这一次的比赛没有任何限制,唯一要衡量的标准就是厨艺。 没多久,钱掌柜就从后门出来敲着锣将今天要参赛的厨师聚集到了一起,小厮先给每个人都发了数字号牌,来的厨师一共就十二个人。何叶领到了六号,小廉领到了九号。 接着钱掌柜开始宣布比赛规则,每个厨师都有对应的灶台,比赛中间没有任何帮助,也不得求助,从生火开始都要自行完成,且在比赛过程中,参赛选手之间不得交谈。 比赛正式开始之后,聿怀楼的原来的厨师师傅,会在一旁观摩。而今日的宾客也会有部分前来参观,最终将由何间等厨师和宾客共同决定中午胜出的五位,今日晚上第二轮的创意比赛最终将胜出三位。 钱掌柜问众人是否还有其他问题,可以现在提出,如果有不满,也可以现在就退赛,来参赛的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都表示没有异议。 钱掌柜请各位参赛者入场,而第一轮比赛的题目将在所有厨师到位之后再公布。 所有厨师鱼贯而入,来到属于自己的灶台边上,何叶站在了第二排,但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方的何间,何叶特意没有把头低下来,而是直视何间的目光。何间也只是对入场的厨师一扫而过,没有注意到何叶也身处其中。 等到所有人都站定了,钱掌柜开始宣布第一轮的比赛题目。 原本何叶的提议是所有人都做同一道菜,但在钱掌柜、何间和聿怀楼其他厨师的再三商议下决定采取决定一个主食材,其余再让厨师们自行发挥,可以自行取用聿怀楼的其他食材,规定时间是一个时辰。 原本站在一旁的何间站了出来,宣布了第一轮比赛的主食材——豆腐。 钱掌柜一旁示意小厮往每个人的灶台旁边送上豆腐,何叶一看每个人身边都放了一块嫩豆腐,而这个时候,有参赛者提出既然是豆腐,是不是能由他们选择用什么类型的豆腐,那人说要想要冻豆腐,毫无疑问,被何间无情地驳回。 “比赛现在正式开始!”随着钱掌柜敲响了一旁的锣,不少人都已经冲了出去,抢先到一旁的木架上挑选食材。 而何叶站在原地沉思,她这个时候脑子里飘过无数种关于豆腐的做法,首先想到的便是一清二白的小葱拌豆腐,但显然这么一小块豆腐,并不足以给各位厨师有多余的发挥空间,每个人也只能做一个菜。 如果想要出奇制胜,何叶脑中更是闪过了豆腐生巧的做法,前世的时候,有一次室友做了带到寝室分着大家吃,何叶由于好奇,还特地查了做法。 何叶脑中还飘过了炸豆腐还有简单的肉沫豆腐和麻婆豆腐,只不过这些菜都是以重口味掩盖了豆腐原本的豆腥气。 其实何叶也知道豆腐在大酒楼里为了保留豆腐的原味,最常见的做法便是同鸡汤一同煮,让鸡汤的鲜味渗入到豆腐之中,只不过一个时辰似乎并不足以将鸡汤熬得足够浓郁。 何叶一边想着一边踱步到木架子边上,看到食材已经被选得所剩无几,只剩下一些水产品,如海参和鲍鱼之类的昂贵食物。何叶再三选择之后,选择了一小筐虾。 小廉也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将海参和鲍鱼选择收入囊中。 打算做个虾滑酿豆腐,拿到虾,首先就是去虾头,再开背去虾线,将虾肉一个一个剥出,用刀背剁碎,在何叶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的同时。 - 在她专心处理手中食材的时候,开始有宾客往厨房来围观赛事。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无比爱凑热闹的顾中凯,硬是将江出云拉了过来。来得还算早的两个人,站在了前排,就看到厨房也是一派烟熏雾缭的场景,但胜在两人都习武,视力还算出众。 有些来凑热闹的世家子弟和小姐还没踏进厨房,就被味道呛得回了包厢。 顾中凯来的时候就看到何间在三排灶台中间来回走动,似乎在看来参赛的人处理食材的手法和选择的用料。 “那人怎么满脸的麻子,是不是找不到活儿,才来这里试一试。”顾中凯的话引起了江出云的注意,“我就是陈述一下事实,对他没有偏见。”担心好友江出云误解的顾中凯赶紧解释。 江出云往站在第二排的那个瘦小的身影看去,那人正在拿衣袖擦着脸上的汗,似乎脸上的麻子少了点,江出云看了看那人的样子似乎有几分眼熟,再看何间走到那人身边,那人手上的明显得僵硬了不少,顿时心下了然。 “那人你也认识。”江出云对顾中凯说。 “你说谁?何师傅,我当然认识。”顾中凯顺着江出云的目光看去,后知后觉意识过来,“你说那个满脸麻子的,我认识?” 江出云点头,顾中凯却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这既不是你家的小厮,也不是我家的,我没道理见过啊。” - 在顾中凯还在猜测何叶的身份的时候,何叶已经将豆腐切块,在豆腐上挖上小洞,将加入蛋清搅拌过的虾滑都准备好了。 何叶这段时间在家也算是将烧火的技术练得炉火纯青,但还是被熏得呛得咳了几声。将豆腐放入锅中蒸熟。 何叶这才有空看着周围的人,明显就是有人已经开始焦虑鸡汤还没有煮好该怎么办。 小廉则还是在与鲍鱼做斗争,何叶想着也是,小廉整日跟在何间身边才有机会接触这种昂贵食材的处理方法。不过鲍鱼和海参其实也像鸡汤一样,能够增加豆腐的鲜味。 看了看周围的厨师,将目光投向来客的何叶,正好和江出云的目光对个正着。 第14章 何叶慌乱地避开了江出云的眼神,但想着她现在脸上点着麻子,估计江出云也认不出她,便又迎上江出云的目光,却发现江出云已经把视线落在了别的地方。 此时的何叶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希望现在的火候能够顺利地将虾滑蒸熟。她现在正开始准备待会儿淋上虾滑的酱汁。 现将刚才的摘下来的虾头放在热油里利用虾黄煸出虾油,再拿出一个小碗将酱油、食盐和一点点糖融化在一起,最后将滚烫的虾油倒入,料汁就宣告成功。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将蒸熟的器皿拿出,倒掉多余的水分,再淋上酱汁,虾酿豆腐就大功告成。 但这时候大家的目光都被站在第一排的一个彪形大汉所吸引,看着身上似乎是肌肉将衣服蹦得紧紧,丝毫不影响他利落的动作,将笋片和皮蛋片得薄如蝉翼。 何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利用笋片来调动味道,只是想着现在寒冬并不是适合吃笋的季节,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 伴随着钱掌柜敲响铜锣,“当——”的一声,第一轮比赛宣告结束。 每个人都将刚才领到的牌子,放到木盘上,将由聿怀楼的跑堂统一拿到大厅进行展示和试吃。 何叶的虾酿豆腐装在长条白色瓷盘中,周围还点缀了几颗青菜,来增添色彩,增强视觉冲击。 而小廉则做成了海鲜豆腐羹,深色的海参和鲍鱼和白色的豆腐相得益彰。而前方因华丽的刀工而受到瞩目的大汉,则是清汤煨豆腐,一整块豆腐上面点缀着些许微黄的笋丁和乌黑的皮蛋碎末,看着清爽可口。 所有参赛者也都到了大厅,厨房又重新被聿怀楼原本的厨师占据,开始准备正式的宴席,为了避免被厨师本人的形象等因素的影响,并不揭露每道菜对应的厨师,只是希望根据食物本身的味道来评判。 到了投票环节,每位宾客都有五票的投票权,不少人只是为了凑个热闹,未来将这件事情作为一件谈资,对投票这件事并不热衷,就导致了票数极其分散。 何叶一直紧张地看着她的虾酿豆腐的票数情况,但多少还是有个十来票,不久就到了顾中凯和江出云投票,厅里还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似乎对两人尤为关注。 “我还真是受欢迎。”顾中凯厚着脸皮对江出云说。 “记得投六号。”江出云对顾中凯的自夸充耳不闻。 “那我投了你就能告诉我他是谁吗?”顾中凯原本都要将那个六号选手给忘记了。 “先投再说。” 江出云和顾中凯投给了何叶和江出云,江出云将木牌放在虾酿豆腐面前还意味深长地朝何叶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得何叶觉得她是不是暴露了。 顾中凯一投好票,就追着江出云问个究竟,但却被江出云以先看接过给挡了回去,顾中凯也知道江出云的性子,不妨等对方自愿告诉他。 投票过后,何叶、小廉还有彪形大汉和两位大娘都顺利进入了第二轮。钱掌柜宣布现在是休息时间,聿怀楼将分发一定的午餐经费,让五位选手解决午餐,并去集市自行购买晚上所需要的食材,在规定时间内回来报道即可。 “太好了,何叶姐姐,我成功了。”小廉找到何叶想要一起出去吃饭,也因为比赛的成功,难得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何叶没有忘记她现在还伪装着的身份,“嘘!” “哥,你也好厉害。”小廉自从上次菠萝饭的时候就觉得何叶她似乎得到了何师傅的真传,也是隐藏的厨艺高手。 小廉也知道他其实能顺利过关,也是沾了高级食材的光,不像何叶和那个大汉忠于食材本味。 何叶打算和小廉去集市附近铺子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兄弟,等一下。” 小廉回头一看,正是那位大汉,“怎么了?” “不知道可否同行?” 小廉看了看何叶,何叶点了点头,大汉随即跟上了他们。这才知道,这大汉名叫姜不凡,是西南人士,今日刚到务城,一听到聿怀楼有比赛便赶来凑了这个热闹,实际上对务城的路线还一概不知。 小廉第一次接触到西南人士也是好奇,追着问了许多相关的问题,比如西南地区的气候和饮食。姜不凡说西南主要以辛辣味道为主,只是似乎务城人更习惯清淡味道,但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 何叶一听便乐了,她来业朝这么长时间还没吃过辣的食物,还以为这个朝代没有辣椒,原来只是不常见,而且姜不凡来的地方或许就是她地理知识里的巴蜀之地。 “这位小兄弟,没有好奇的吗?”姜不凡对何叶说道。 “啊?那姜大哥以前是做什么的?”何叶倒是对姜不凡回来务城的原因很好奇。 “以前也是厨子,看我身上这刀不就知道了,只是我去一家酒楼,这家酒楼不是被闹事就倒闭了,我们那个地方是待不下去了,这才来都城闯荡一番。” 何叶一听,合着这姜不凡正如他名字一样真的够不凡的,或许说是运气有够好的,只是放在古代来说,或许会被看做不祥之人。姜不凡能这么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大概心中对这件事情也不甚在意。 三人找了个馄饨摊坐下,各点了以为荠菜肉馄饨,馄饨上桌的时候还飘着香菜和小葱,散发着滚滚热气。 何叶忙了一早上正巧肚子也饿了,只是接下来这句话令她食欲尽失,“小兄弟,不对,应该称姑娘才是。” 何叶看着坐在他眼前的大汉,傻了眼:“你……怎么知道的?” 大汉一边吸溜着馄饨,一边说:“刚开始我看你娘里娘气的,做事一点都不干脆利落,后来跟你说话才发现你不就是个姑娘吗?脸上麻子也是抹的吧。” 何叶艰难地点了点头,顿时觉得面前的馄饨也索然无味。 “小姑娘,别放在心上,不是我夸,这路走多了,就什么事情都见过了。你这样的还道行太浅。” 姜不凡的说法引起了小廉的好奇,“姜大哥,你这一路上都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江湖上的事情,什么谁在追杀谁了,还有易容之类的事情。” 何叶假意咳了两声,秉持着保护小廉这个未成年幼小心灵,打断了姜不凡继续说下去的欲望,“那姜大哥,这一路上见过最稀奇的菜不知道是什么?” “见了一种叫菠萝的东西,说是番邦来的,售价极高,都没有人买。” 小廉一听就来了劲,“菠萝吗?这是何叶姐姐的拿手菜。”见何叶女孩子的身份反正已经败露,小廉也不再继续装下去了。 “哦?”姜不凡也来了兴趣,就听小廉手舞足蹈地将当初何叶跟着他爹做菠萝饭和咕咾肉的过程。 “想不到姑娘竟是何间师傅的女儿。” 何叶笑着意图搪塞过去,她可不能让姜不凡认为她这样打扮是为了让何间瞒过众人,给她多一点通融。 “何叶姐姐是瞒着何师傅来的。”小廉抢先说道。 姜不凡似乎对这些事情本来就不在意,也没有管是不是何叶来参加这个比赛是否会存在黑幕。 何叶见姜不凡对她的身份也不在意,赶紧拉着他们两个前往集市,担心去得晚了,只剩下一些不新鲜的食材。 三人一到市场就分开各自去寻找晚上需要的食材,约定了一个时辰以后在市场口再汇合。 一道凉菜和一到热菜,这就是晚上第二轮比赛的要求。 何叶在市场上转着,打算挑新鲜的食材来买,不多久她看到了水果摊上,放着不少的橙子,想着哪怕不入菜,也可以用来当做装饰,向摊主要来几个。 刚想着要不去买点山药,做个橙汁山药,还可以捏成各种形状,只可惜这个朝代没有蓝莓,不然蓝莓山药的组合就是第一选择。 正当何叶打算换一个摊子去寻找铁棍山药的时候,迎面就听到顾中凯的声音远远转来,“这聿怀楼的红烧肉真是一绝。” 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就硬生生从他们边上走过去。 “前面那位小哥请留步。”顾中凯的声音从何叶背后响起,何叶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去。 没想到顾中凯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了何叶,拦在了她的前面,“小哥,留步。” 何叶觉得不暴露身份最好的做法就是装聋作哑,用手指指了指顾中凯,又指了指自己,脸上还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实则,何叶正在内心腹诽,不知道这世家公子什么爱好,整天往市场里钻,她怀疑顾中凯是不是传言中的表演型人格,就整天像只花孔雀般的到处展现自己。 “我们不认识吗?”顾中凯说道。 何叶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意思他们不认识,可以让她走了。 不远处的江出云终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顾中凯立刻转头对江出云说:“这人不会说话。” “不打扰何姑娘比赛,江某和顾某这就离开,期待何姑娘晚上的表现。”江出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顾中凯看了看满脸麻子的何叶,再看看江出云,赶紧追了上去。 只剩下何叶石化在当场,合着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是女的,那她不如不做这个伪装。 连只见了数面的江出云都认出了她,都到这个程度了,那何间岂不是更早就认出她,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第15章 何叶整理了下思绪,想了想既然她能够顺利进入到下一轮,证明她的厨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点认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选择食材。 她觉得从厨艺的基本功上来说基本上没有胜算,若要出奇制胜,只能从摆盘等方面入手。 若是一定要说古代绝对不会有的食物,何叶思来想去只有“分子料理”这四个字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毕竟分子料理是要采用一些精尖的高科技设备,她对这种料理也只是停留在网络上的图片。 何叶看了看手里篮子里的橙子,想着如果是吃蟹的季节,蟹酿橙应该不错的选择,只不过这道菜她都能想到,其他人则会更熟悉。 五花八门的食材陈列在地摊上,可惜这个时候,何叶脑海里闪过的是无数主食的做法,唯独缺乏创意菜。 看着地上的香菇等食材,何叶脑中萌生了用豆腐皮做福袋的想法,只是早上做的豆腐,下午若还用同一样食材,难免会显得枯燥乏味,但在没有想法的当下,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何叶采购了些年糕,还买了些马兰头等食材,提前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没想到姜不凡已经到了。 “何姑娘,你这买的杂七杂八的打算做什么菜?” 何叶看着姜不凡的筐里只有一只鸡和一把辣椒,想着他的食材倒是简单。 “秘密,现在不能透露,等比赛的时候就知道了。”何叶故作高深地说道。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小廉这才姗姗来迟,竹筐里也是堆满了食材,看样子也是收获颇丰,一时也看不出打算做什么菜。 回到聿怀楼,发现两个大娘也已经回来了,钱掌柜一看人都到齐了,就立刻让他们灶台前排就位,厨房后半部分的灶台,聿怀楼的厨子依旧在忙碌晚上的宴席。 钱掌柜也不多说,立刻鸣锣开赛,五人瞬间就忙碌了起来,姜不凡开始将一整只鸡一切为二,一般打算做凉拌鸡丝,而另一半切鸡块,打算做他的家乡名菜辣子鸡。 何叶也正是在给山药去皮,打算上锅蒸熟,再加橙汁捣成泥。 为了造型美观,何叶将橙子的顶端削盖,到时候将山药泥放回去,放回盖子,依旧是完整的橙子形状。 小廉也毫不停歇地在刮鱼鳞,似乎要做的是跟鱼有关的材料。两位大娘也是在处理,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何叶为了福袋里面的内容多样性,特地准备了各种食材,既有马兰头香干馅的,也有芹菜肉馅的,最特别的应该就是年糕馅的福袋,参考的日系关东煮的元素,进行仿制。 而原本用高汤作为混合酱汁淋在福袋上,何叶也决定采用食材的本味,不再另外添加酱汁,福袋只是下水汆熟,味道就由馅料决定。 - 锣声再一次的响起,众人都已经将所有的食材摆盘装好,何叶的橙汁山药,两个橙盏并列放在正方形的瓷盘上,磁盘上还放了几根香菜作为装饰。 另一份六个福袋分两列也是码得整整齐齐,而能吃到什么口味,也是根据缘分来决定。 姜不凡的凉拌鸡丝和辣子鸡,一白一红,看着就是清爽和火辣的交相辉映。 小廉则是将黄瓜雕成了船的形状,做了最简单的凉拌黄瓜丝,另一道则是糟溜鱼片。 虽然说是创意菜,但没在聿怀楼食单上出现过的均可参加比赛。 因此两位大娘拿出的则是相对传统的家常硬菜,一位是凉拌海蜇和糖醋排骨的搭配,另一位则是凉拌豆芽和芋头烧鸭。 仅剩的五人,在评审环节自然是难分伯仲,票数相当,只是何叶的橙汁山药因为其造型可爱,收获了一众官家小姐的喜爱。 到了最终决定的环节,钱掌柜和何间似乎起了争执,因着何间作为聿怀楼的掌勺师傅,自然有极高的话语权,甚至可以有一票否决权。 他们争议的点自然是何叶的福袋,钱掌柜认为豆腐皮里放年糕是推陈出新,但何间则认为这是有投机取巧的嫌疑。 对小廉的比赛结果也是犹豫不决,若是让顺利过关,他的身份之后是学徒还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厨师。 两人争执不休,一时并无定论,引来了今日也来观赛的昱王的传唤。 “怎么结果还没出来。”昱王不耐烦地问道。 钱掌柜将事情原由一一细秉给昱王,一旁的昱王妃听完就说,“我觉得那个橙汁山药和黄瓜船倒是灵巧,虽不见得新颖,但也是动了心思的。” 钱掌柜一听就赶快借口,“昱王妃所言极是。” 昱王也说,“我觉得王妃说得并无道理,何师傅可是有其他顾虑。” “这……”何间咬了咬牙,“若我实话相告,还请昱王和王妃不要怪罪。” “何师傅,不用紧张,且说来与我们听听,也才好定夺。”昱王妃好言宽劝。 “王妃明察,实则是小女顽劣,女扮男装来参加比赛,我也是在刚才第二轮的时候才认出她,原想叫停比赛,被钱掌柜阻拦,说不妨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这才一再放任,”何间停了一下,继续说,“我也不愿让聿怀楼蒙上徇私的名声。” 昱王和王妃彼此对视了一眼,昱王妃开口说道:“何师傅的心情我理解,但既然令爱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到这一步,不妨就依照实际录取,只要不对外宣称是何师傅的女儿便是,想必女扮男装也是为了徒方便。” 昱王妃想起当初还没成婚的时候,也曾经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去戏园里看戏,回去被父亲发现了,少不了一顿训斥。 她虽然还没接触过何叶,却对何叶也存了不少亲近之意,不像她早早成了婚,原本想写话本的心思也早就断了,就被困在了王府一方天地中,整天只是对着账本,算着柴米油盐的琐碎。 - 最后的结果在后厨公布出来,由姜不凡、小廉和何叶三人将成为聿怀楼的新的厨师,但这三人中间,只有姜不凡一人可以直接掌勺,并且以他为主,聿怀楼开始发展西南菜系,即以辣椒为辅料的菜式。 何叶和小廉只是由于创意新颖才被录取,但从刀工到相关的厨艺知识,仍是初学者的水平,还需要在聿怀楼的后厨多加磨炼。 听完钱掌柜的宣布之后,姜不凡倒是对结果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而小廉则显得既兴奋又有点失落,何叶也是喜形于色的样子。 何叶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何间叫她的名字,“何叶,你给我过来。” 她只好老老实实蹭到了何间的身边,悄悄喊了句,“爹。” 何间看了看她,深深叹了口气,从边上的水缸,舀了一木盆的水,“先把脸洗干净。” 何叶依言,老老实实将满脸的麻子给洗得一干二净,何叶以为将会等来何间的怒火。却没想到何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也没想到你真的有这天分,既然有,那便好好学着吧。” 一旁的何叶也没想到何间竟然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她,她震惊地看着何间。 何间也是想着刚才昱王妃的话,不妨让她试试,或许有些事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既然来了聿怀楼后厨,就不要喊苦喊累,什么粗活重活都会有,别想着你是我女儿就会通融,等真的你手上起茧子了,后悔都来不及。”何间看着何叶意图给她下最后通牒,“你要是现在说不做还来得及。” “不,多苦多累我都能接受。”何叶很是坚决,若是要想要在业朝安身立命,自然一定要学会一技之长。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在多说什么,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到聿怀楼报道,从最基本的学起。” 一听这句话,何叶便知道何间是答应了。 在一旁的小廉刚才看着何间少有的严肃的样子也在替何叶担心,一听何叶明天就能来聿怀楼,顿时也喜上眉梢,“何叶姐姐,恭喜你呀。” 何叶揉了揉小廉的头发,“那以后多关照。” 姜不凡也在一旁,“我也希望能在聿怀楼好好做事,能多待一点时间,还请何师傅多多指教。” 何叶一想姜不凡工作的地方都倒闭了,似乎不太能让他爹知道,毕竟他爹再开明也多少带了点传统的观念。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爹人可好了,说不定反过来还要向姜大哥请教。”何叶故意打岔。 何间瞪了何叶一眼,似乎嫌她多嘴,何叶也不在意,想着晚上的宴席还在继续,她是不是应该为表诚意,现在就开始打下手。 “今天也都累了一天,不妨就早点回去吧,明日早点来便是。”何间这话一说,小廉顿时欢天喜地打算回家和弟弟妹妹分享这一消息。 姜不凡似乎有点犹豫,“这附近有客栈推荐吗?” 何叶这才反应过来,姜不凡这也是来务城的第一天,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这样吧,你和何叶一起等我,我待会儿给你找个住处。”何间一听原由便如此说。 何叶想着何间也是心大,对姜不凡的底细也不算了解,就敢给他安排住处,莫不是要带回家里跟何田挤在一处。 在何间做完了今天的收尾工作,打算提前一点回家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来找何间的江出云和顾中凯。 “何师傅!”顾中凯一如既往地开朗地打着招呼。 “顾公子和江公子怎么来了?” “这不有事找何师傅吗?”顾中凯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 “叨扰何师傅,不知道钱掌柜是否与您说了三月十二那日请您过府烧菜。”江出云对何间说。 “知道,老太太的全素宴。” “还有些事……” 一旁的顾中凯在江出云和何间确认老太太寿宴的同时,盯着一旁的何叶的穿着显得宽大的衣服看了又看,打趣道:“何姑娘,你今天的妆真是令我耳目一新。” 轮到何叶尴尬,今天为了掩盖身份,还特地装傻不认识顾中凯,没想到现在还是被逮个正着。 好在何间和江出云很快就结束了对话,何间带着何叶和姜不凡扬长而去。 顾中凯看着何叶离开的背影感慨道:“看样子只有我认不出何姑娘啊。” “是。”江出云毫不留情地往好友的心上又补了一刀。 第16章 果然如何叶所料想的,何间以与姜不凡探讨西南菜系为由,把姜不凡带回了家,声称姜不凡在务城找不到住处的时候,都可以现住在何家。 何田当天听到姐姐能去聿怀楼当学则是乐开了花,说家里一下就有四个厨子,他都不用学厨艺,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毫无疑问,何田说话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后脑勺的感受,又和何间的巴掌来了次亲密接触。 福姨自从知道了何叶要去聿怀楼工作,也是唠叨个不停,说何叶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出去抛头露面。 何叶也知道福姨日常的唠叨是好心,但还是借着何田去找宋怀诚的间隙,一起溜出了家门。 本想着去市集上转一圈的何叶,结果还是被弟弟拖到了宋怀诚家中。何间向宋怀诚在提问的时候,何叶就随意找了个板凳坐着。 想着这几日在聿怀楼的工作,只能说何间当初所言不虚,聿怀楼的学徒比现代的打工可苦多了,简直就是免费劳动力,但好歹包了一日三餐。 要洗碗,要洗锅,还有洗菜,总而言之,就是有着做不完的活等着何叶。 而且学徒的学习生涯中,光是切菜这一项,就让头疼不已,为了练习刀工,往往都是一木桶的黄瓜一起切,切得砧板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黄瓜。切到后来,何叶都怀疑她的手是不是她身体上原装的。 其中最痛苦的莫过于切洋葱的时候,何叶总是一边流泪一边切。 还要被路过的何间批评两句,路过的姜不凡也是看着何叶手上的刀工丢下一句继续努力,就连小廉似乎也不用这些枯燥的工作,而是帮着何间调节火候,辨别辅料。 只有何叶还一个人在日复一日的做着苦工。 冷冷的月光洒在何叶的身上,耳边晦涩难懂的文言文不断传进何叶的耳中,一天劳动的疲乏涌上了何叶的身上,她支着手撑着头脑,昏昏欲睡。 宋怀诚看到何叶在一旁,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掉,骤然降低了音量。 何田看看他毫无芥蒂开始打瞌睡的姐姐,再看看宋怀诚认真讲解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低声问:“宋大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宋怀诚皱了皱眉,对着何田说:“刚才跟你讲的书怎么都不听,专心致志怎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吗?” 何田吐了吐舌,想着其实是宋大哥先开小差的,以他对宋怀诚的了解,知道宋怀诚的学究气又上来了,赶紧解释:“没有,刚才讲得我都记着,就是说君子心怀天下,小人就一天到晚背地里搞小动作。” “大丈夫立于世,最重要的就是考取功名,没有时间去考虑儿女情长的事情。”宋怀诚正色道。 “都说成家立业,要先成家才能立业。”何田轻声说着他的歪理。 何田被宋怀诚轻拍了下后脑勺,听到宋怀诚的告诫,“专心,继续下面的内容。”这才堪堪回神,却没有注意到宋怀诚在小廉说出喜欢的时候,早已红透的耳根。 何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何田给晃醒了,迷迷糊糊地回到家,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迷糊间似乎还被福姨拉起来洗了把脸,不多时又去回见了周公。 - 一个月的时间,何叶终于已经不用再每天和块状和丝状的根茎类蔬果打交道,但还是学习不止,从作料、火候到上菜顺序聿怀楼都有专门一套的规则。 何叶一边洗碗,一边嘴里也念念有词:“上菜之法,盐者宜先,淡者宜后……”仿佛当初高考之前背书的时光。 姜不凡也因着何间的帮忙,在知巷找到一间屋子住了下来,正式和何家成为邻居,对宋怀诚而言,他也多了个饭搭子。 只是宋怀诚长年居住在务城,从未接触过西南菜系,以至于第一次吃到姜不凡的烧的毛血旺的时候闹了个大乌龙。 - 那日,姜不凡乔迁的第一天,亲自下厨,将何家众人和宋怀诚都请到家里吃饭,说是感谢大家的照顾,并让大家感受一下正宗的家乡菜。 何间一听有新的菜式,硬是从地窖里搬了一大坛的黄酒让何田帮他搬到姜不凡家中去,说要与姜不凡彻夜长谈。 宋怀诚则是除了书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原本想着跟姜不凡家里也补上一副春联,只是过了春节,铺子里不再卖红纸,这才作罢。只能硬着头皮去书肆淘了本说是遗失很久的菜谱。 姜不凡将众人带来的礼物一一收下。 桌上的一桌菜也是红彤彤的,麻婆豆腐、回锅肉和毛血旺,看得何叶悄悄地在咽口水。 所有人都依序落座,吃饭无非是先说些恭贺乔迁之喜的吉利话,这个环节一结束,何叶立刻动了筷子,去捡一块毛肚,沾满辣油的毛肚,配着椒麻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 宋怀诚看着何叶一脸满足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这道菜里面都是什么食材,只能硬着头皮捡起一块毛肚。 刚放到嘴里,就开始猛烈地开始倒吸凉气,“姜兄,我寻思平时我未曾得罪于你,你为何要如此招待客人。” 听到宋怀诚的质问,姜不凡和何间都哈哈大笑,只有何叶乘着众人还在打趣宋怀诚的时候筷子不停,品尝着许久未吃到的味道。 “这是辣椒,小宋没吃过吧。”何间笑着说。 “何叔,这真的能吃?” “能吃,怎么不能吃,我们家乡可是从小吃这个长大的,”姜不凡一脸真诚,“而且这道毛血旺就是要这种边角料,摊子上不要的毛肚、鸭肠这类的东西才好吃。” “小宋,你多吃两口就习惯了。你看何叶。” 何叶一心只顾着吃,只能敷衍地回答:“嗯嗯,可好吃了。” 宋怀诚看了看碗里的毛肚,犹豫再三,还是再次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就没有上次的刺激感,反而感受到了一股香味,但随即辣味还是冲击着他的味蕾,只能拿着杯子疯狂灌水。 姜不凡看宋怀诚实在是受不了辛辣的口感,这才动手给他炒了个蛋炒饭,这才让宋怀诚的筷子才没停下。 在姜不凡和何间推杯换盏的间隙,无暇顾及他们的时候,宋怀诚悄悄问:“何姑娘,你不觉得辣吗?” 何叶摇摇头:“你真的不再试试?” “不了,知难而退也是一种美德。” 何叶内心还是为宋怀诚不能吃辣感到惋惜,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不能吃辣就是错过了人间美味。 - 事实再一次证明,只要一喝酒,何间就停不下来,这两人喝上了头,就要拉着宋怀诚一起喝,宋怀诚本人也一再拒绝,而何叶有了大年夜的前车之鉴,说什么也要阻止何间让宋怀诚喝酒。 不然她和何田两个人也不见得能把何间扶回去。 这一次,姜不凡也喝了不少,由何田和福姨负责照顾姜不凡。 何间喝得比上次还多,连路都走不稳,简直就像一摊泥一样挂在宋怀诚肩上。宋怀诚长年坐在书桌前不运动,自然也架不住何间。 宋怀诚稍微拉开何间调整一下姿势,对方就东倒西歪,站在巷子里就要往墙上靠,何叶也只能硬拉着防止何间跌倒。 宋怀诚好不容易才将何间弄回房间里,累得冬日里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整个人十分羸弱。 何叶给何间洗了把脸,看到宋怀诚还在院子里没有走。 “宋大哥,喝杯茶再走吧。” “好。” 宋怀诚捧着茶杯,看着何叶:“听闻最近你在聿怀楼当学徒。” “嗯,还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可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觉得安静在家里学习女红,准备嫁妆也很好吗?” 何叶一听,就知道来到古代迟早要遇到这种问题,“你相信有一个世界,是人人平等的吗?女子也可以考科举,做官,成为每行每业的人才。” “闻所未闻,”宋怀诚认真地思考,“但似乎不太有可能,男子女子无论是在体格还是体力上都有一定差距,女子参加科举多日关在狭小的房间可能多有不便。” 何叶知道要转换宋怀诚这种陈旧的想法,或许一时半会也不太可能,“那这个朝代不是有江湖人士吗,江湖女子不就是肆意洒脱。” “非也,虽说江湖人士不拘小节,但却早把‘礼’之一字抛到九霄云外。” 话说到这里,何叶知道她今天费再多的口舌,一时半会儿也是和宋怀诚讲不清楚现代的观念,毕竟宋怀诚长年都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脑子里刻得就是三纲五常。 何叶决定还是送客,宋怀诚似乎看出了何叶的些许异样,觉得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惹了何叶不悦。 “不送了。”何叶似笑非笑,把宋怀诚关在了门外。 何叶其实和宋怀诚一样,都是无父无母,一个人。 宋怀诚需要依靠科举入世,何叶也需要一技之长傍身。 只不过何叶到了何家有了爹、弟弟和福姨,这才收获了一点温暖,她依旧希望能够依靠她的努力,让何间和何田过上好日子,也能够赚点钱来贴补家用。 第17章 转眼便是三月,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并没有带来春天的暖意,依旧是春寒料峭。 宽阳候府却是早已经热热闹闹地准备起了江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三月十二在不停地忙碌。 这一日,何间带着何叶也到宽阳候府上门拜访,为的便是敲定寿宴当日的食单。 何间自是有拟好的宴席食单,只是江老夫人素来都在生辰当天只吃素食,便要再三商定,由江老夫人亲自过目。 并且试菜这个环节,也只对务城几家人家开放,宽阳候府自然是其中之一。 本来试菜的环节也还轮不到何叶陪同,只是聿怀楼因当初比赛的影响,人气暴涨,也有不少人冲着姜不凡的辣菜来的,导致聿怀楼整天门庭若市,忙不过来,这才把小廉留在酒楼里打下手。 何叶和何间从宽阳侯府后门进去,也是经过了回廊和假山才到了后厨,何叶还看到了远处建的亭子,内心默默感叹仿佛到了某个旅游景点。 何间需要的食材早已同江出云沟通好,提前在厨房里准备妥当。 若要提到素宴,其实食材主要会想到就是菌菇、豆腐和各式的素菜,为了食材的美观,就需要把握绿叶菜烧煮的火候,防止绿叶菜变黄。 今日根据食单来做的菜少说也有五、六道,除了江老夫人惯吃的,主要这次试的是聿怀楼推出的一些新菜。 像何叶那日参赛做的福袋,原是用油豆腐做外皮,现在被何间改成薄薄的一张豆腐皮,里面的馅料也主要是豆腐和菌菇的混合,能在口感上保证既绵软又有一丝嚼劲。 何叶今天的工作就是负责备菜,将每一道菜的食材都提前准备好,由何间来掌勺。 在何间和何叶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江出云还特地派人前来问询是否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都被何间给打发了。 - 宽阳候府前厅。江出云和周婉陪着江老夫人正等着开席。 “何师傅,已经来了?”江老夫人问。 “是,已经在后厨忙着了。”江出云回答道。 “听说这次来了个新人?”周婉好奇地打听。 “是。” 周婉想从江出云嘴里多探听点消息,但一时忘了他儿子说话向来言简意赅,只能继续追问:“这新人可是当初聿怀楼那个比赛里出来的年轻姑娘?听说还是何师傅的女儿。” 一听到是何师傅的女儿,原本对聿怀楼新人不甚关心的江老夫人也来了兴趣:“云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她们二人的注视下,江出云只能将当日一事详尽讲来。 “不愧是何师傅的女儿,也不知道手艺如何。”周婉听完说,“那这橙汁山药这次可是在食单中可供选择。” “是。”江出云突然想到了那天何叶伪装,化得夸张的妆容,也不知道那姑娘考虑到变装,却没考虑到扮丑只会更引起他人的关注,嘴角也是勾起了一抹浅笑。 - 原本何叶进入聿怀楼之后,也是打算继续女扮男装,想着这样才行事方便,也没有裙子的束手束脚。 却没想到遭到了家里的一致反对,何间说姑娘就要有姑娘的样子,而何田也说姐姐就应该穿裙子,还搬出隔壁的付嫣嫣送豆腐的装扮来压她。福姨也说家里没有适合她的男装,若是要重新定制,少不了花上许多银子,因此何叶也只能作罢。 到宽阳候府的前一日,何间为了不让何叶给她丢脸,特地让何叶找出连过年都舍不得让她穿的青绿色的竹叶绣花袄,并搭配有同款的白色绣花裙,虽然何叶觉得这个颜色并不好看,总觉得跟葱青葱白交接处的颜色,还显得有些老气。 但她觉得被众人围着唠叨着给她的裙子出主意的样子也挺好。 今天早上福姨甚至一早便早上冲到了她房间给她挽了两个髻,何叶就有了两个丸子头,倒显得整个人减龄了不少。 何间还在那儿锅铲不停,而何叶则在一旁仔细观摩着,最后一道菜就是用芋头模拟着红烧肉的颜色的仿荤菜。 最后一道菜的完成,便让小厮全部端到厅堂,供江老夫人品尝。 菜一到前厅,江出云便向周婉和江老夫人告退:“娘、奶奶,你们这边先吃。” 江老夫人一听以为江出云又要跑出去吃饭,好在周婉抢先一步:“你去吧。” “你怎么放他走了?”江老夫人不满地说,“他请回来的师傅他怎么也不尝尝味道。” “娘,他不是去别的地方,我早上听云儿吩咐下人,让府里厨子给烧了一桌菜给何师傅吃。应该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去聿怀楼吃饭,受了何师傅的照拂。” “也是,这些菜都是云儿平时一直吃的,也罢。”江老夫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动了筷子,“难为他想得周到。” 府里的下人正在将何间和何叶往江出云院子里带,何间似乎也没料到有这待遇。 江出云的院子倒是雅致,院子里摆着不少微型的盆栽。 见到江出云的时候,何间也是诚惶诚恐:“江公子,这……” 江出云只是伸手让何间和何叶落座,何叶觉得和江出云接触下来,他和顾中凯都没有世家公子那股子高傲,也没有看不起人的态度,反倒平易近人,待人接物却又体现着良好的教养。 何叶倒是想坐下,但是还顾忌着何间的眼色,但眼神总是飘向桌上的佳肴,狮子头、炒鳝丝、清炒蓬蒿菜,还有一小锅的泛着油光的鸡汤,和一小碟的四喜饺子。 看着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这些菜也需要下一定功夫,自从来了古代,何叶就开始怀念起高压锅的好处,现在光是炖鸡汤就要在炉子旁守上两三个时辰。 而且四喜饺子也有特定的手法,不像平常的饺子皮,馅一塞,对折便可。 四喜饺子,颜色也鲜艳多彩,在四个孔上面放上胡萝卜、黑木耳、菠菜、鸡蛋,或者各随喜好放入食材,最后上锅蒸熟。 “长时间来多受何师傅照顾,还请何师傅给江某这个薄面。”江出云出声说。 何间这才犹豫着坐了下来。 “何师傅,不妨尝尝宽阳候府的手艺。” 何叶想着其实不用尝也知道,这几道菜必定不会差,光是江出云整日在聿怀楼的便知道他的口味应该也是被养得格外挑剔。 也正如何叶所料,宽阳候府上的厨子也是江老夫人为了留着她的宝贝孙子江出云不时在府里吃饭,才重金聘请回来的。 何间见另外两个人都动了筷子,这才夹了个狮子头到碗里来,狮子头也是精肉和瘦肉混合在一起,入口松软,肉质爽滑,也不粘牙。 江出云拿起旁边的酒盅,给倒了三杯:“此乃樱桃酒,去年夏天泡制,何师傅既是爱酒之人,不妨试试。” 何叶第一反应便是不亏是世家公子,果然附庸风雅,想必家里也还有其他果酒。何叶同时看出他爹的犹豫,毕竟现算在还在工作时间,待会儿也还需要到江老夫人跟前确定食单,喝酒总有玩忽职守的嫌疑。 “何师傅不必多虑,奶奶那边我自有交代。” 听着江出云这么说,何间藏起来的那点酒瘾又重新冒了出来,将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何叶正对着鳝丝大快朵颐,虽然她爱吃鳝丝,但平时在聿怀楼看到这滑溜溜的生物,若是让她去处理,她也总要找借口避开,但虽然不怕鸡鸭这些食材,但对鳝丝和泥鳅还是退避三舍。 何叶边吃,便感受到有人在拉她的袖子,她转过头看向何间,何间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吓得赶紧检查她是不是把酱汁吃到身上了,但何间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她收敛点。 江出云将父女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觉得何叶倒是潇洒,一点也没有女孩子家的扭捏作态。 他看出了何间的拘束,又敬了何间两回,许是酒精的效果上来了,这才话渐渐多了起来。 话头一转,何间就从各大菜系,开始数落起家里的一双儿女,先是说何田不懂事,读书也不行,还顺带夸了夸住在巷尾的宋怀诚。 江出云只是静静听着何间发牢骚,只有提到宋怀诚的时候,江出云才接了两句。 何叶倒是想让何间不要继续说下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何间丝毫未觉,当着何叶的面就开始数落她的不是。 “这孩子这手艺也不知道像谁?还有这倔脾气?” “这不是像爹你吗?”何叶立刻反驳,想着何间也没有喝几杯,看样子也清醒,怎么就开始说起胡话来。 何间也自觉失言,无奈道:“哎,随便你吧。你开心就行。” “我倒觉得何姑娘勇气可嘉。” “江公子,你也别为她说话了,只会助长这丫头的气焰。”何叶听了这话,悄悄瞪了何间一眼。 这时候,前面传来消息,说是江老夫人已经用餐完毕,若是江出云这边也结束了,便就请何间过去。 何间看了看也吃得差不多,打算将何叶留在原地,他直接去前厅听听江老夫人的想法。 还是江出云开口说老夫人对何叶也好奇得紧,何叶这才一同前去。 第18章 江老夫人坐在客厅里,看着远处走来的两个身影。 江出云一身暗红色的圆领袍,倒和一旁的浅绿色袄裙相映成趣。 江老夫人看着走来的何叶,觉得对方倒也落落大方,当年江征杰还没有成为宽阳候时,他们家也不过是生活在市井之中,大多见的都是小家子气的姑娘,整天为了市场的几个铜板的价格高声争执。 光看这表面状态,这何家的姑娘倒是养得不错,江老夫人心里默默赞许。 “老夫人,江夫人。”何间依次向厅堂上的两人问好,何叶也学着样向两人行礼。 “何师傅,这可就是令爱?”江老夫人细细大量这何叶,这姑娘长得清秀且神采照人,如果可行,把对方挖到宽阳候府来当个厨娘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是,正是小女何叶。” “听说何姑娘一手菜也是烧得极好。”最近不少夫人间的谈资便是聿怀楼当日的比赛,使得周婉也甚是好奇。 今日见到何叶才发现这姑娘看着倒是清爽,虽不像世家小姐那般进退有方,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是江夫人抬爱了,小女不才,只是在厨艺方面略通一二。” “何师傅不必谦虚,我也只是说个事实。何姑娘认为呢?” 本想全权交给她爹何间来处理这种情况的何叶还是被点到了名,连声说:“是夫人谬赞了,何叶愧不敢当,还有许多需要向父亲学习的地方。” 何叶说完表面上安静地低头站着,实际上则暗中打量着宽阳候府的装饰。 居中挂着一幅大型的山水画,旁边则挂着类似家训一样的木质对联,旁边的茶几上放着青花瓷瓶,内里摆着几根枯枝,许是从院子里就近折下来的。 看来有钱人家的装饰,果然和前世景区看到的都差不多。 江老夫人和周婉却都内心暗叹,这个叫何叶的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这聿怀楼果然个个都是人才。 在何叶听来,何间和周婉彼此商业互吹了一番,才进入敲定食单的环节,这中间也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菜式都已经敲定,唯一需要选择的则是便是糕点,最后选择选择了可以消食的山楂糕。 原本在茶水和酒也需要有聿怀楼一起写在食单上,但由于此次宽阳候府来宾口味各不相同,就由侯府方面自行准备。 “不知道何师傅准备何时过府?我们这也好吩咐管家提前准备客房。”到了最后,周婉开口问道。 “三月十日,不知可否方便?” 何叶这才反应过来,这次江老夫人的寿宴,要从中午办到晚上,因此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从食材的把关,而且对何间来说也需要再提前熟悉灶台的位置。 “自然是方便的,”周婉说道,“只是听说何师傅这次寿宴过完,将休息一段时间。” 何叶转头看向何间,她整日和何间同进同出,也没听他提过。 “是,没想到消息都已经传得这么快了。”何间无奈解释,“太久没休息了,有点力不从心,打算休息一段时间,陪陪犬子,顺便静下心来研究新菜式。” 只有何叶知道,何间主要休息的原因,是为了监督何田的学业,现在她也在聿怀楼打工,没有人管的何田,常常趁福姨不注意溜出去胡闹。 “那岂不是许久尝不到何师傅的手艺了。”江老夫人不无遗憾地说。 “若是江老夫人想念何某的手艺,何某必定及时前来为老夫人烧菜。” “好好好,那到时候还要麻烦何师傅了。”江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脸笑成了一朵花。 又一番寒暄结束之后,江出云这才将何间和何叶送出府,门口映着宽阳候府标记的马车已经等在那。 何间一看这马车,“江公子,这使不得。” 江出云依旧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何间似是左右为难,何叶倒是挺想试一下坐马车的感受,但她也知道这里面估计有不少规矩,只能继续在旁边充当木桩子。 不过,何间也知道若是他不上车,今日恐怕就会和江出云僵持在这宽阳候府门前。 “我送二位。”江出云话音一落,旁边的小厮立刻搬来的凳子,让何间上车。 何叶第二个上车,上台阶的时候一时忘了将裙摆提起来,脚踩在裙沿上,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往前栽下去。 江出云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何叶,何叶这才幸免于难。 何叶庆幸江出云动作快拉住了她,不然她就要赫赫有名的宽阳候府门口出丑了,她扭转头对江出云:“谢谢。” “当心。” 何叶这才快步撩起布帘,上了马车,对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在回聿怀楼的路上,江出云许是担心何间不自在,一上车就开始闭眼假寐,何间也是上了年纪,闭眼休息。 只有何叶坐在马车上,悄悄撩起帘子朝窗外望去,试图发现另一个角度的风景。 何叶发现无非也就是在马车无非也就是在街市上转性,不少人看到马车还会指指点点,看是哪家贵人出行。 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回头就看见坐在她对面的江出云,这才发现他的样貌极好,若是说顾中凯的浓眉大眼是极具辨识度的帅气,那江出云的样貌便是内敛,乍一看不会觉得惊艳,但看久了就有股神秘感,不自觉地想让人一探究竟。 许是何叶的目光太过于直接,江出云一睁眼就和何叶的目光对个正着,何叶突然想起了大年夜那天,倒映在江出云眼中的烟花。 绚烂过后的黑暗,这就是江出云给她的感觉。 按道理来说,江出云出身侯府,看刚才的样子在家中也是疼爱有加,哪怕传言说是纨绔,但看样子纨绔更像是他身边的顾中凯。 侯府中哪怕有江出砚这个庶子,但凭借江老夫人对江出云的喜爱,也不至于威胁到他这个嫡子的位子。 何叶想了一圈,觉得她的脑子果然不适合想这些极其复杂的宅斗事情,不过这些事应该也与她并无更多的关系。 原本虽有微小颠簸却平稳前进的马车突然一个急刹,整个车厢都猛烈地摇晃着,何叶想去抓个固定物,却什么也没抓到。 江出云一手扶住了何间,一手拉住了何叶,才免于何叶被颠出车外。 “何事?” “刚才有个孩子突然冲到了马车面前,属下一时不察,才……” “你可有事?” “属下无事。” “继续前行。” 马车这才恢复了平稳运行,赶紧问何间:“爹,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多谢江公子。不知道江公子可有碍?”何叶想着毕竟江出云还是及时拉住了两人,不然指不定生出什么意外。 江出云摇了摇头,示意他没有事情。 何叶心中暗自盘算,她是不是和马车八字相冲,这从上车到路上就遇见了两件意外,看来她来到业朝只有依靠她的双腿最靠谱。 - 到了聿怀楼,何间和何叶与江出云告别,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了车,只抛下了一句,“回府自己去领罚。” “是。”下人看了看不动于色的江出云,还以为他逃过了一劫,这下半个月的俸禄便没了。 - 转眼便是三月初九这一天,何间带着小廉和何叶又一次来到了宽阳候府的后门。 姜不凡原本也要来学习一下帮人家过府做宴席的一些注意事项,毕竟实践出真知,只是在临走前突然被钱掌柜拦下,说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来指名道姓要吃姜不凡烧的菜。 钱掌柜无法拒绝,这才为难地来找姜不凡商量,姜不凡却爽快地答应下来。说这次无缘跟着何间学习,只能等下次机会。 管家早早地便等在那儿,人一到便派下人将何叶和小廉手里提着的刀具和一些带来的陶器给接了过去。 带着三人往厢房里去,何间和小廉的厢房倒是就在江出云的院子隔壁,何叶作为女眷则是被安排到了周婉隔壁。 不到三月十二这天,何叶她们还没有“霸占”厨房的权利,一日三餐,也均有宽阳候府的下人送菜。 吃完晚餐的何叶,正抬头看着天天遍布的繁星,不经感叹,虽然古代生活条件是简陋一些,却没有各种的环境污染,能真正看清大自然。 何叶晃了一圈,在墙边找到了个梯子,想着是不是能上屋顶看看,但想着在别人家里这种“上房揭瓦”的行为,如果被她爹知道,一定会被好一顿训斥。 正在何叶再三犹疑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何姑娘。” 何叶一吓,转头便看见江出云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衣男子,转念一想,她现在摸着梯子的动作,是不是很像某种不法分子。 “江公子。”何叶恋恋不舍地放下摸梯子的手。 “何姑娘可是想上房顶看星星。”江出云看着何叶的动作。 何叶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 “可以上去,”江出云说,“本来就是拿来上房顶的。” 何叶看了看高耸的房顶,还在犹豫着的时候,江出云的身后的那个黑衣男子已经将梯子摆正,江出云转眼便站在房顶上。 “何姑娘,不上来吗?” 何叶没有抵住这种冒险的诱惑,随即开始爬梯子。 第19章 登上满是瓦片的屋顶,何叶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落脚的地方。 江出云伸出一只手,对着何叶说:“袖子。” 何叶想大概是让她抓住对方的袖子,何叶依言抓住了江出云的袖子,才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房顶上。 放眼望去,务城的景色也都收入眼底,交互的街道上的房屋中摇曳着黄色的烛光,远处的聿怀楼似乎也还是营业中的喧闹场景,金碧辉煌的宫殿更是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何叶抬头看向星空,意图找到北斗七星,但没过多久就放弃了,只觉得繁星满天的场景十分难得。 她不说话,江出云也没有说话,似乎只是凝望着远处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叶抵不住春夜的寒意,想着毕竟是她要上来的,但还没坐多久,就说要下去可能会显得很失礼,只能悄悄地搓着手。 她的动作还是被江出云的余光给看到了,江出云解下了外衫披在了何叶的身上,温热的气息瞬间攀上何叶的肌肤。 何叶拢了拢那件外衫,悄声对江出云说了声:“谢谢。” “如果冷就下去。”江出云对何叶说。 “难得有机会,再坐一会儿,”何叶摇了摇头,想着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一丝尴尬,开口问,“你知道北斗星在何处吗?” 江出云抬头看了一眼,虚空地画了一道线,何叶顺着他所指看去,一眼就找到了北斗七星的所在。 “还习惯吗?”江出云突然出声问道,“住的。” “没什么不习惯的,劳烦江公子了。”何叶依旧客套地回答道。 江出云张了张嘴,但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两个人又是默默无言地坐了一会而,没过多久何叶就听到江出云说:“下去吧。” 青浪在下面给二人扶着梯子,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地面。 何叶将江出云的外衫还给了江出云,江出云这才带着青浪离开了。看着江出云离开的背影,何叶歪着头想了一下,江出云大晚上来她的院子里莫不只是想问她住得还习惯吗,结果顺便陪她看了会儿星星。 只是她也不知道那个跟在江出云身后的黑衣男子是什么身份,看着可不想府里的下人。 出了院外,一直充当着工具人的青浪终于开口了:“主子,这何姑娘可是有问题?” “何出此言?” “属下以为主子陪那姑娘爬房顶是为了试探她。”青浪回答。 江出云听到这个回答,立刻停住往前走的步伐,转头望向青浪,“不得胡言。” 青浪从江出云的语气中,听出他似乎说错了话:“属下失言。”说完就又消失不见。 江出云这才继续往前走,其实他一点也没有责怪青浪的意思,自从青浪跟在他身边,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提防二房可能的小动作,也难免会将何叶想成坏人。 只是江出云也没想到自从他遇到何叶以来,似乎将许多的时间都花费在了陪伴上,没有心情再去管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情。 - “你说什么?”秦萍看向婢女,“江出云又去找了聿怀楼的师傅。” “算他负责个寿宴,就整天在府里晃来晃去地炫耀,生怕谁不知道似的,”秦萍看向一旁的江出砚,“你总要想办法去讨老夫人的欢心。” “娘,你放心,在寿礼下我可下了功夫,定将哥比下去。” “哥,什么哥?不过就是个败家子。”秦萍喃喃道。 江出砚挥退了婢女,对着秦萍说:“娘,你放宽心,儿子定不会给你丢人了。” 秦萍却是恍若未闻,此时心里还打着其他的算盘。 - 次日,何叶从小厮手中接过朝食的时候,还有点精神恍惚,没想到她来到业朝还能享受如此待遇。 吃完饭的何叶,打算赶去厨房的路上却迷了路,发现这里的路都长得差不多,她记得昨天从厨房到她住的地方明明有个亭子,但她现在走来走去却只是围绕这个亭子在打转。 本想找个人询问一下后厨的走向,但偌大的宽阳候府此时却不见一个人影。何叶想着不如原路返回,却走到了听风苑的地方。 还是不见人影,想着院子里总该有人在,何叶便推开了虚掩的门,轻声问:“请问有人吗?” 何叶只感受到一阵风,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何叶面前。 何叶看着对方,不就是昨晚跟在江出云身后的男子,“那个……昨晚我们见过的。” 待青浪看清何叶的样子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一言不发。 “我想问一下后厨怎么走,我绕来绕去也没绕到。”何叶很不好意思地说出了口。 青浪还是一言不发,只是转身关上了院子的门,默默无语地走在了前面,何叶想着大概是要带着她过去,便快步跟上,没过多久,厨房就出现在了何叶的面前。 何叶刚想要道谢,却发现对方一转眼就没影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想着刚才她是不是不小心误入了江出云的院子,对方才没给她一个好脸色。 - “听说了吗?” “什么?” “这次听说丞相那个傻子夫人也要来。” “就是那个痴痴呆呆的夫人?” “对,你说都做到丞相了,怎么也不另娶两房,还守着这么个傻子夫人。” “人家伉俪情深,你关心这么多作甚?你可是思春了?念着哪个情郎了是不是?” 两个青衣丫鬟在笑闹着打趣,一见何叶进来才没了声,一人只对另一人说:“夫人的燕窝该好了,我先给夫人送过去。” 丫鬟将燕窝装在琉璃盏里,准备送往听风苑。 “何叶姐,何叶姐!”小廉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和端着燕窝的青衣丫鬟迎面撞了个正着。 那个丫鬟一声惊呼,托盘上的燕窝应声撒了全洒了出来。小廉一看闯祸了,脸顿时跨了下来,青衣丫鬟也是泫然欲泣的样子。 何叶一看就责备小廉:“怎么咋咋呼呼的,我爹知道了还不说你。” “怎么办啊?”那个丫鬟哭丧着脸说道,“这燕窝就这么一份,都没有多了,要是夫人怪罪下来我是不是要去洗衣房了。” 刚在一旁一同说话的丫鬟过来劝她:“没事,夫人这么宽厚的人不会责备的。”边说还剜了小廉一眼。 小廉自知理亏,只能默不作声,悄悄拉了拉何叶的衣服,何叶看了看厨房的食材,一眼便看到放在一旁的银耳 。 “若是不急,等一个时辰之后,你再将替代品送给夫人吧。” 何叶想着小廉毕竟算聿怀楼的人,这闯出来的祸总不好再不好连累到宽阳候府的下人。 两个丫鬟看着何叶将银耳浸水泡发,想着也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只能任由何叶做主张。 何叶忙完,这才顾得上问小廉,“刚才叫我有什么事情?” 小廉这才扭捏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何师傅在后门选食材,想问何叶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走吧,去看看。” 两个丫鬟一看何叶要走,就急了,担心何叶就抛下了他们两个,“这……” 何叶看出了她们的担忧,说道:“你们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看看?就是去了,可能要搬点东西。” 两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寻思宽阳候府就这么大,估计何叶也不会溜走,表示都要守在厨房。 何叶耸了耸肩,表示都随二人的便,何叶估计两人估计也是不知道从哪个院子里溜出来开小差的。 何叶刚走,两个丫鬟又聊开了。 “这是不是就是聿怀楼来的人?怎么还有这么年轻的姑娘?” “看着也和我们差不多大。” “但这说话的口气好像听着怪怪的。” “你说燕窝变成其他东西,夫人真的不会怪罪吗?” “不知道,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 何叶来到后门的时候,地上已经堆了三、四个小南瓜,何间还在对着地上的蔬果挑三拣四。 “爹,我先帮你把南瓜搬到厨房里去。” “嗯嗯,好。”何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何叶想着厨房里那两个还等着的丫鬟,便拿起两个南瓜快步走了回去。 - 回到厨房里的时候,只剩下刚才洒了燕窝的丫鬟。 何叶寻思着时间差不多,就将银耳撕成小片,将划口的红枣和冰糖同银耳一起炖煮。 原本应该小火慢炖,但考虑到时间,便用大火烧开,再转由小火慢炖。 何叶看着一旁的沙漏,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将银耳羹盛到琉璃碗里。 - 那丫鬟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快步走向听风苑里。 “夫人。”丫鬟举着托盘向周婉行了个礼。 坐在庭院里的周婉闭着眼挥了挥手,丫鬟将银耳羹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周婉睁开眼睛一看:“这是什么?” 丫鬟吓得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夫人,我错了,请夫人原谅。”丫鬟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周婉一听便知道大概是何叶的杰作,“罢了,既然是聿怀楼的姑娘替你解的围,我尝尝也罢。” 银耳羹入口顺滑,甜而不腻,周婉便喝便点了点头,倒也不比她喝得燕窝差。 丫鬟这才庆幸还好夫人没有生气怪罪下来。 第20章 三月十二这一日,天还未亮,宽阳候府已经是张灯结彩,等待着各方宾客的到来。 何叶也是天还未亮就被丫鬟从被窝里唤了起来,许是当初迷路的事情,被江出云知道了,今日特地有一个丫鬟带着何叶一路走到厨房。 到了厨房的时候,何叶也无暇顾及其他,今天能做的,便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准备这场寿宴。 前厅里自早上开始也是热闹非凡,大房和二房均是一身簇新的衣裳,看得江老夫人也是烟花缭乱。 “奶奶,生辰贺礼。”江出云边说边向江老夫人献上一个小匣子,江老夫人接过一看,顿时眼睛都亮了。 拿出一看正是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块羊脂白玉,触感温润细腻,看得江老夫人爱不释手。 江出砚没想到江出云这么舍得下重金给老夫人购入生辰礼,他还未拿得出手的贺礼便显得掉了档次。 江出砚递上一个木盒,盒子里装的是请务城最有名的绣娘绣的双面绣的松柏图,寓意江老夫人将像松柏一样常青。 江老夫人虽然面露欢喜之色,但还始终摩挲着手上的羊脂白玉。 厅堂上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各异,江征杰自然看着两个儿子满心欢喜,就算再不喜江出云也觉得这次贺礼着实选得不错,周婉也是一脸欣慰地看着两个孩子,只有秦萍的脸色一变再变,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 前厅的暗流涌动,自然传不到后厨。 后厨也正是烟火气缭绕,需要的菌菇汤,也早早地煨上了。 何间、何叶和小廉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和宽阳候府的厨子正在一同准备一些凉菜,在宾客入席前都要放上桌,素什锦、拌干丝、心太软…… 随着凉菜不断上桌,前门的马车也来了一辆又一辆,带来了香风阵阵。 江征杰带着江出云和江出砚在门口接待客人,来的长辈必要夸一句侯爷福气好,养了两个出息儿子,而年轻女眷总是含羞带怯地往江出云身上瞥。 兵部尚书来的时候,顾中凯也一同到了,只是碍着父亲大人的面子,不能上前和江出云勾结搭背地称兄道弟,只能暗地里冲江出云眨了眨眼。 来了一批又一批客人之后,印有镇国将军李忠和丞相陶之远徽记的车,终于姗姗来迟,各自停在了宽阳候府门前,江征杰立刻下台阶去迎接两位及其家眷。 李忠和江征杰都是武将出身,自然打起招呼来也看起来随意一点,随意一拱手,便往前厅走去,对陶之远也只是远远地拱了拱手,算做打招呼,看样子不愿与陶之远多有瓜葛。 跟在李忠和她夫人后面的就是当初江出云在聿怀楼见过的那个宝贝孙子,被嬷嬷抱在手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东看西看,一点也没有见人就要行礼的意思。 而陶之远则是一心和丫鬟搀扶着妻子,温声软语地在和妻子简兰芝说话,让她当心脚下的台阶,但简兰芝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江出云对陶之远和简兰芝的事情也多有耳闻,这次一见,才知市井传闻所言不虚,果真是夫妻情深。 哪怕简兰芝膝下无所出,陶之远似乎也并无怨言,只是朝堂上的官员背地里也难免会在背地里拿这件事嚼舌根。 江征杰似乎看到陶之远多少有点为难,毕竟世人都说陶之远,明明身居高位,还伺候着众人传言的“傻子”夫人,每次安排坐席,都要将两人排在一起。有时候碍着陶之远妻子的面子,宴席上许多话也只能略过不提。 但若是将简兰芝安排在女眷的区域,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也对此颇有微词。众人都希望陶之远能够独自赴宴,但仍每每都将简兰芝带上,这时也不乏有人猜测,陶之远只是为了以简兰芝为借口来挡酒。 除了给王府下的帖子,太子和两位王爷也只是派人送来的贺礼之外,其余邀请的众人都到齐,正式宣布开席。 开席无非就是各家公子说着今日务城哪里有着新奇玩意,前两天的马球赛的胜负,另外相约何时去打猎,这是擅动派。 擅静派无非就是今几日谁写出了新诗作,顺带点评一番,其余的话题也无非是谁得了新画作,又或者下了难解的棋局。 顾中凯则是两派中来回游走,好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江出云则是因着江老夫人的原因坐在主桌,陪伴在其左右。 世家小姐的话题也是离不开胭脂水粉一类的话题,有时还悄声说着心仪之人。 - 前厅觥筹交错,后厨的动作也是应接不暇,煎、炒、烹、炸,何间手上的动作就未曾停过。 终于,所有的热菜和点心都全部摆盘上桌,何间等人才得了一口喘息的机会,何间一停下来,就捶着腰。 何叶看着何间的动作,便知其十分辛苦,想着晚上还要继续烧菜,再三劝说,才把何间劝回房间休息。而她则留守厨房继续当值。 何叶在厨房边找了个竹编的椅子坐下,生怕前厅传来加菜之类的消息。 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红色团子出现在了后厨门口,胖乎乎的小手上还拿着炸响铃吃得“咔滋咔滋”响,碎屑更是掉落一地。 待何叶看清来人便乐了,一眼就认出那个红色团子就是当日聿怀楼门口碰瓷的那个小孩,许是今天跟着家里长辈一同来赴宴。 对方也看清何叶之后,想要拔腿就跑,可惜何叶看出了他的意图,“小朋友。” 那个红色团子突然就呆立当场,一动不敢动,想起了那日何叶威胁他的话语,硬生生地喊了声:“姐姐!” 这时候,何叶其实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想着这孩子的嬷嬷着实不负责任,任由几岁的孩子到处乱窜,这厨房平时火星四溅,若是一不注意这孩子受伤了,转眼倒霉的不是这孩子的嬷嬷而是其他下人。 “你过来。”何叶对着那个蓝色团子招了招手。 那个团子似是害怕何叶,犹豫在原地不肯进厨房。 何叶也知道对方大概是怕她,看了看灶台上刚才小廉给何叶留下来简单填肚子的花生糖。 “进来就给你吃糖。” 何叶一说到吃糖,团子的骤然迈着藕节般的短腿跨过了门槛,一下子冲到了何叶面前,伸出油乎乎的手:“糖。” 何叶从纸袋里拿出一颗花生糖放到团子手里,团子“嘎嘣嘎嘣”地将花生糖全部完了,嘴角还残留着碎屑。 看了看何叶手里的袋子,“还要。” 何叶摇了摇头,想着小孩多吃糖有蛀牙苦得还是他,摇了摇头。 团子一看何叶不再给他糖吃,嘴巴一瘪,马上就要哭出声,何叶深知这孩子就是被宠坏的,随即把花生糖放回了灶台上。 那个团子的眼镜就跟着花生糖停留在灶台上,但显然那个高度是他望尘莫及的,长着嘴作势就要哭。何叶则是一副任由团子哭,能打动她,算她输的态度。 团子终于想起了何叶绝对不是他一哭就会妥协的主,眼珠一转,“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叶不以为然。 “我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小公子,镇国将军是我爷爷,你要是把糖给我,我就让我爷爷赏你千百倍的钱。” 何叶一听,这孩子的确出身富贵,而且小小年纪,其他没学到,仗势欺人和狐假虎威的样子倒是学了十成十。 “我不稀罕钱。” “你胡说,怎么会有人不稀罕钱?”团子一脸的不相信,“每次娘给嬷嬷赏钱,都是嬷嬷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何叶因为这句话,倒是对这个孩子高看了几分,对人的观察倒是仔细,想着生在这种大户人家,也许从小就是看人眼色长大。 “不要钱,也不给你糖吃,为你好。” “为我好,就是把我想要的都给我,你再不给我,我叫嬷嬷来收拾你。” 何叶听完这句,决定还是收回刚才的想法,这孩子果然见了两次,次次都一样。 “要收拾谁?”江出云一撩袍子,跨进了后厨。 何叶看到江出云也是一惊,想着前厅还是喧闹不止,作为主人之一的江出云怎么会到这里来。 江出云在何叶给团子吃花生糖的时候,就到了门口,只是听着何叶有一句没一句和小朋友兜圈子聊天觉得颇有意思,倒比前厅那些虚伪作态的风花雪月更有趣。 看着他一进厨房,何叶立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想着莫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开启了戒备的状态。 “江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何叶问道。 “无事。” 何叶听到江出云这么说才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想通江出云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吃多了散步。”江出云补了一句话,何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出云是在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若是顾中凯在这里必定要以惊讶的眼神看着他,想着这人找的借口正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尴尬。 “你不是那个刚才站门口的吗?”团子仰头望着江出云。 江出云淡淡地瞥了一眼团子,团子一眼看出来这不是他能随便欺负的主,立刻就蔫了。 “小少爷,小少爷。”外面传来了嬷嬷的声音。 “嬷嬷我在这里。” 嬷嬷一听,赶紧进了厨房,眼里只有那个团子,拉过团子前后上下地检查了一遍,“小少爷,您怎么又到处跑?” 团子也不说话,只是眼神在何叶和江出云之间滴溜溜地转着。 嬷嬷先是看到了何叶,“怎么又是你?你可是对我们家少爷做了什么?” “够了。” 江出云的声音响起,嬷嬷这才意识到厨房里还有一个人,看到江出云跟变脸似的,立刻换上了假笑:“恕奴婢眼拙,惊扰了江公子。” 江出云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那个嬷嬷:“宽阳候府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放肆。” “是,是,奴这就带着小少爷离开。”嬷嬷抱起团子就往外走。 团子边走边看着灶台上的花生糖,还喊道:“我叫李团圆,记住我的名字,下次再不会任你们欺负。哼!” 何叶听着那个团子的话,想着这名字倒是适合这个小胖团子,只是觉得对方小孩子心性,没有放在心上,想着应该是没机会再见了。 嬷嬷出门之后,则是恨得咬牙切齿,平时仗着镇国将军府的名字在外面作威作福,却一连两次栽在这个丫头的手上,她找机会一定要报了这个仇。 后厨顿时只剩下何叶和江出云面面相觑。 第21章 何叶犹豫了一下,为了缓解尴尬,拿起灶台上的花生糖,问江出云:“吃糖吗?” 江出云发现何叶似乎经常在问他要不要吃各种糖。 他看了看袋子里糖,“谢谢,不了。” 何叶想着也是毕竟江出云也是刚从宴席里出来的人,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赶紧扯开话题:“你来找我爹吗?我爹回房间休息了,你有什么事的话跟我说也一样。” “没事。”何叶继续尴尬地看着江出云。 “吃饭了吗?”江出云突然问道。 何叶摇了摇头,她和他爹还有小廉忙到现在还没有时间吃。 “走吧,去吃饭。”江出云转身走出了厨房。 何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厨房里都没有人,前厅有事的话,没人在可能不太好。” “散得都差不多了,”江出云说,“只剩下喝酒的。” 何叶想着江出云应该也没有骗她的必要,就跟着江出云出了厨房,何叶本以为是让她和她爹一起去吃饭。 没想到却带着何叶往后门走,出了侯府,何叶犹豫地还是开口了。 “那个……我们去哪儿?” “吃饭。” 何叶觉得江出云虽然相处下来没有架子,但是有时候说话还是没头没尾,让人有点捉摸不透。 “我爹还没吃饭,我还要去看看他。”何叶想着她总不能对她爹不管不顾,只有她出去吃饭。 江出云却回答道:“有人送了。” 何叶看了江出云一眼,既然都给何间送去了,那她还是应该回去陪何间一起吃饭:“那我回去和我爹你起吃就行了,就不麻烦江公子了。”边说何叶边想着开溜。 走过了两个街口,没想到江出云在墙角转了个弯,对何叶说:“到了。” 路边支着一个简易的摊子,一位大爷支着头在摊位上打瞌睡,放着一张四方桌,和两把长板凳。 那大爷一听有动静,立刻睁开了眼:“哟,江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今天不是办宴席吗?怎么还到我这里来了。” “吃饭。” “行,那吃啥?还老样子?这位姑娘呢?” 江出云看看何叶,何叶表示和江出云一样,反正她也不挑食。 何叶听这大爷说话就知道江出云是这里的常客,她也没想到江出云倒也如此不顾忌自己的身份,还会来这种路边摊吃饭。 何叶也不知道这个摊子卖的是什么,想着大概无非是面条、馄饨一类的主食。 大爷先是将番茄、香菇、木耳等配料下锅翻炒,何叶看了半天觉得这也不像是炒菜的做法,猜测大概现在没人来吃饭,莫不是要现场调制馅饼内芯的馅料。 直到加了向着菜里加了两碗水,将一旁何叶忽视的那个碗里的面糊下锅,何叶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摊子卖的是不太常见的面疙瘩。 面疙瘩的香气不断飘向何叶,之前并没有觉得太饿的何叶,也难免饥肠辘辘了起来。 端上来的时候,两个碗里都是色彩诱人,番茄、鸡蛋、青菜、木耳的颜色混杂在一起,还点缀的葱段。 “姑娘,快尝尝我的手艺。”大爷将面疙瘩端上来的时候说道。 何叶舀了一勺,入口既有面糊顺滑的口感,却又混杂着颗粒感,正是面疙瘩名字的由来,鸡蛋的香气包裹着面糊,酸味和咸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复杂而又朴素的口感。 “好吃。”何叶吃完一口说道。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们烧。”大爷一听到好吃两个字,笑得脸上的皱褶都堆在了一起,也不打扰他们两人用餐,坐回到原来的地方。 何叶边吃边偷偷瞧江出云,对方坐着端正,背挺着笔直,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教养。 她想问江出云是如何发现这个铺子的,不过想来酒香不怕巷子深,大概就是江出云外出散步的时候发现的,此处与宽阳侯府相隔也不远。 何叶将碗里的面疙瘩吃得一干二净,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发现江出云的碗里也是空了。 难道今天的素菜不合江出云的口味,还是菜的味道出了差错,但何间在上菜前都特地试过味道,那肯定不是菜的味道。 何叶觉得她整天琢磨面前这位的心思,也猜不透,不如直接问。 “江公子,”何叶顿了顿,看对方看向她,她继续说道,“你在宴席上没吃吗?” “吃得少。” “不好吃吗?” “气氛不对。” 何叶想着大概宽阳侯府也不过是借着江老夫人的名义上,宴请各方来宾,实际上也不过是提供了一个社交平台,说得好听点,就是相互试探,说得难听点,大概就是各怀鬼胎。 想着江出云看起来还挺愿意和她聊天的,何叶问出了一直有点好奇的一个问题:“我可以问吗?那天跟在你身后的穿全黑衣服的男子是谁?” “青浪,以前是江湖人士,现在是我的护卫。” “那听风苑是你住的吗?” 江出云意外地看了一眼何叶:“没有,我娘。” 何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天在府里迷路了,不小心到了听风苑,就碰到了青公子,是不是得罪他了,他当时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看的样子。” “不会,他一直那样。” 何叶见江出云有问必答,终于还是问出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都说‘君子远庖厨’,江公子,你和顾公子都不忌讳吗?” “人食五谷而活,君子也一样,若只因所谓的仁义,不直面牲畜的生死,不也是满口的假仁义吗?” 何叶倒是没想到江出云竟然会去质疑经典说的话,其实她也不知不觉中形成了某种刻板印象,认为古代的读书人既然读了圣贤书,必定会将其所读内容奉为至上真理,就像宋怀诚一样。 何叶也不知道若是宋怀诚听了江出云这番话,会不会气得和江出云割袍断义,再无来往。 江出云从怀里掏出了铜板放在桌上,何叶后知后觉地荷包里也掏出了铜板,那个大爷一看,“你们这不就给多了吗?” 何叶看看江出云,想要让江出云把铜板给收起来,江出云却不让步,何叶不像再欠江出云人情,她再欠下去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还。 大爷见两人都不让步,只好说:“那钱我都收下来了,下次再来我这儿吃饭,给你们免费。” 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慢悠悠地走回宽阳侯府,只是何叶发现走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的长,不过她依旧不认路,只能由江出云带着走。 江出云将她送回后厨之后,何叶看到小廉已经回来了,已经开始为晚宴做准备,何叶也收回了胡思乱想的心思,开始投入到新一轮准备的筹备工作中。 - 江出云站在后厨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吓得小廉以为江出云是来监工:“何叶姐,吓死我了,江公子刚才一直站在这儿。” “有什么好怕的,不都是人,一样要吃饭睡觉。” 小廉抖了抖,“那还是不一样,气场不一样。” 何叶想了想觉得江出云还是最初她从何间口中听到的并无多少不同,看来她爹的眼光也着实独到。 “我爹呢?还在睡吗?”何叶突然想起来怎么没看见他爹的声音。 “没,何师傅已经起了,只是叫我先过来。” 何叶这才放下心来,担心她爹睡过了头,忘记了时间。 - 江出云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周婉正坐在院子里:“娘,你怎么来了?” “怎么一声不响就溜了?”周婉轻声问道,“是不是嫌宴会上太闷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可是也没办法,晚上再忍忍?” “娘,我没事。” - 周婉看着江出云反过来安慰她,思绪飘回了十五年前的那场宴会。 宽阳侯府一如今日,席间也是热闹非凡,当时周婉刚和江征杰为了江出云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在宴席上江征杰也是不顾周婉的阻拦,硬是将江出云来到众人面前,非要以江出云以“出塞”为题作诗。 那个时候的江出云左右为难,看着父亲的期盼和鼓励的神情,母亲则是冲着他不停地摇头,神情透露出一丝的绝望。 江出云那个时候为了不让双方失望,只能做了一首平庸之作,听到的众人显然没想到被誉为神童的江出云的诗作会如此普通,碍着江征杰的面子,依旧稀稀拉拉地鼓掌撑好。 宴席过后,桌上剩下的只有残羹冷炙和江征杰愤怒的声音,“你作的诗那是什么东西?” 江出云低声不响。 “你以为你爹是武夫就不懂吗?就算不懂,看别人的反应也该懂了。” “爹,我不会。”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就是受你娘教唆。” “爹,您不能这么说娘。”江出云脆生生的声音为周婉辩护。 “娘,娘,娘,你就认识娘,你心里有为我这个爹想过吗?”江征杰恨恨地说。 江出云突然抬起头直视他爹:“我是不是神童就对您这么重要吗?还是你面子上挂不住。” “你这个逆子,你娘就这么教你的。”江征杰边说边要一巴掌扇过去,被一旁的周婉给拦住了,她捂住了江出云的耳朵。 “他再怎么样,也是你儿子。”周婉冲着江征杰怒吼。 “我没这样的儿子。”江征杰的声音还是逃过了周婉的指缝漏进了江出云的耳朵里。 “你永远不要后悔你说过你说过的这番话。”周婉丢下了这句话,拉着江出云快步地离开。 徒留江征杰留在原地,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 江出云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江征杰对他最后一丝的希望可能也荡然无存。 - “娘。”江出云的声音将周婉从不愉快的回忆里拉了回来,“我过得很好,你自己也要过得很好。” “好。”周婉一转眼就已经长得那么大的儿子说道。 第22章 转眼宽阳侯府的宴席结束也有一周有余。 何叶回想起那日的忙碌,都觉得像是在做梦,当日晚上忙碌完之后,还在宽阳侯府多住了一晚,第二天收到了丰厚的报酬和赏金,又一次坐上了宽阳侯府的马车回到了聿怀楼。 何叶也是来到业朝第一次,凭借她自身的努力,有了私房钱入账。 她决定还是把钱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 何间从宽阳侯府回来,将宽阳候府宴席的分成银子交回聿怀楼之后,就开始他的休假。 何叶的厨师成长培训也暂时全权转交给了姜不凡,何叶一开始还挺开心,觉得能学到不少西南菜的做法。 但何叶忘了西南菜需要大量的辣椒,她有一次切好辣椒,无意中揉了揉眼睛,却被疼得泪流不止。 原本这点小事还没有打倒何叶。 姜不凡将辣椒下油锅爆香的时候,许是辣椒上还有水,油点顿时从锅里噼啪乱溅了出来,还混合这辣椒呛鼻的味道,何叶这才意识到想爱吃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这段时间学厨觉得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莫过于水煮肉片出锅后的最后一个步骤,放上小葱和蒜末,用沸腾的油灌入器皿的那一瞬间。 滚烫的油入碗的一瞬间,数百个油泡争先恐后地在肉片上爆开,化作水煮肉片的一部分精华。 - 何间整日休息在家,最难熬的人莫过于何田和钱掌柜。 何田天天除了去私塾上课,就是被何间拘在家里读书。 原本是想着何间休息,让福姨回去和家人团聚,但福姨说回去也是去田里干农活,还不如留在何家轻松一点,大不了这几天不算工钱。 家里有福姨烧菜,何间也乐得轻松,经常就搬了个板凳坐在何田房门口捡菜,何间多次都拉开门缝想要偷溜出去,看到门口的何间,又只能退了回去。 看何田被何间管得辛苦,何叶就经常从聿怀楼回来的时候给他带点小吃和蜜饯回来,但依旧抚慰不了何田伤痕累累的心。 何田原本想着去找宋怀诚的借口溜到附近和朋友一起玩,何间却念着宋怀诚科举考试将近,让何田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扰宋怀诚。 就连去跟宋怀诚送饭,何间都不允许他们和宋怀诚多有接触,只让何田和何叶把饭放在门口。担心他们说错话,影响宋怀诚的发挥。 气得何田在家里直嚷嚷,说宋大哥才是何间亲生的,他不过是路边捡来的。 何间气得追着何田就是一顿打,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都不停手,还是福姨在一旁看不下去劝了几句,何间这才罢休。 何间三令五申地让何田不允许在家里乱说话。 - 钱掌柜也是动不动就往何家跑,美曰其名是要监督何间的新菜的研发情况,实际上以来就念叨着让何间早日回到聿怀楼工作,这样他也不用再面对众多宾客关于何间何时休假回来的询问。 “老何,你什么时候回聿怀楼?” “老何,你今日研究什么新菜了吗?” “老何,你休息够了,就赶紧回来吧。” “老何,你看,你赶紧回聿怀楼,以后一个月给你五天假。” 家里其余三人听着钱掌柜的这些话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偏偏钱掌柜异常执着。 何叶看到钱掌柜在家里也是大为头疼,钱掌柜一来,何叶就有一种家里也变成聿怀楼的错觉,她仿佛在家里也像在加班。 但钱掌柜对何叶的烦恼丝毫未觉,基本一周总要来个两三次,逮着何间就是大吐苦水。 “老何,我跟你讲,这个掌柜我当不了,不当了,”钱掌柜拿着酒杯对何田说,“这有权有势的人家的仆人,眼睛都长在这儿。”钱掌柜边说边指了指额头。 “你看开点吧,都做了这么多年了,不是你说不干就不干。” “看不开啊,你想论靠山,我背后的靠山可是昱王殿下,可比他们那些几品官员大多了吧,”钱掌柜一口气将杯里的就全闷了,“可是我还在看别人的脸色。” “好了,你喝多了,别喝了。”何间伸手要去拿钱掌柜的杯子,却被钱掌柜一个闪身给躲开了。 “没事,我还能喝,我没醉。” 何田和何叶就在不远处看着两人闹,何田悄悄对何叶说:“姐,你说钱掌柜是不是就是来我们家骗酒喝,一来就喝酒,每次喝了还都说一样的话。” 何叶倒是不置可否,只希望何间能从钱掌柜喝醉酒的样子里看到他喝酒时候的影子,这样之后就能少喝点。毕竟,喝酒有害身体健康。 木门被敲了敲给推开了,一看来人正是住在不远处的姜不凡,抱着一个坛子走了进来。 何田一看姜不凡来了,尤为激动:“姜大哥,你怎么来了?” “之前腌的泡菜好了,来给你们送过来点。” “泡菜是什么?”何田仿佛又听到了新鲜玩意。 “一看就知道之前吃饭聊天的时候你在开小差,那个时候姜大哥就说要拿泡菜过来。”何叶笑着打趣何田。 “哼,姐,你就知道损我,”何田不满地说,但还是被姜不凡手里的坛子所吸引,“这里面都有什么?” “这里面就包菜和萝卜,若是你们喜欢,下次再给你们腌点豆角。” 一旁的何间看姜不凡进门后就一直抱着坛子:“不凡,来来来,正好在喝酒,你也一起来喝点。” 姜不凡也不客气,“那行,找个碗,把泡菜盛出来点,当下酒菜正好。” 何叶拿了两个碗,一碗盛给了何间他们,另一碗则是盛了一点点,她和何田还有福姨尝个鲜。 泡菜入口就是酸爽的口感,隐约地还能尝到若有似无的花椒的椒麻味,令人回味无穷。 姜不凡加入到酒局之后,话题就从聿怀楼的事情转移到了姜不凡家乡菜上,但是说来说去,也还是在讲烧菜的事情,听得何叶还是决定在知巷里散个步,转换一下心思。 迎面就撞到了宋怀诚,对方手里还端着空碗和空盘子。 何叶想着上次和宋怀诚聊天聊得不是很愉快之后,之后一直忙着聿怀楼的各项事情,也没有机会和宋怀诚再见面。 “何姑娘。”宋怀诚率先开了口。 “宋大哥,”何叶回道,“你怎么来了?这空盘子放在你家门口就好了,何田会去拿的。” “没关系,我总不能总麻烦你们。” “这不麻烦,反正都要吃饭,只不过多个碗,多双筷子的事情。而且何田也喜欢往你那儿跑。” “那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碗都已经洗干净了,何姑娘不妨拿进去。” “宋大哥不如自己拿进去,姜大哥也在,你们应该也好久没聊天了。” “不了,我这还要回去温书。” 何叶也知道宋怀诚将读书看得比天大:“那你放门口吧,我出去晃一圈再拿进去。” “这么晚,何姑娘要去何处?” “没什么,就附近转转。” “这么晚,一个姑娘家四处走动,可不安全,若不介意,我不妨陪何姑娘走走。” “可是你不是要回去温书。”何叶说。 “散步不会超过一刻钟,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那走吧。”何叶耸了耸肩,表示她有没有人陪都可以,反正她身为路痴,也不会走得很远。 何叶原本想着既然宋怀诚也在一旁,就在知巷里走一个来回便结束,省得二人都尴尬,却没想到宋怀诚又将话头扯回了之前两人不欢而散的话题上去。 “何姑娘,那日回去之后,我研读各类史书,却依旧没有发现何姑娘口中所谓的男女平等。” 何叶并不是很愿意和宋怀诚探讨这个问题,毕竟这个问题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两个人学习的历史和成长环境的不同。 “那你依旧觉得不可能实现吗?” “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不正是恰如其分。” 何叶无奈,只能说:“我来打个比方,你马上参加科举,然后状元及第,当今圣上让你想办法让女子和男子拥有同等地位,你能拒绝吗?” “何姑娘切莫胡乱言语,怎可妄议当今圣上,更何况科举的事情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何叶气到说不出话来,觉得她和宋怀诚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便不再多言,只能极为勉强地说:“那宋大哥还是按照书本里的继续学习,相信这次宋大哥一定能高中。” 她都怀疑她说话的时候,是不是都透露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听到这话,宋怀诚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何叶情绪不对:“我若是高中,定不会忘了何家的恩情。” 何叶看了看宋怀诚,想着宋怀诚这人靠着这股子迂腐气,做任何事都恪守礼数,就算高中,不懂世故圆滑,是不是未来在官场上也会是举步维艰。 何叶突然想起她只知道科举考试这件事,却不知道这个朝代的科举是否也是分为乡试、会试和殿试这种层层选拔,想到这里就向宋怀诚询问。 宋怀诚狐疑地看了何叶一眼,似是不解何叶为何对科举考试制度如此陌生,但还是耐心讲给何叶听。 何叶一听便明白了,业朝的科举有点类似于高考,各个地方举行考试,最后将所有的试卷汇集到务城,最后按成绩的高低进行排名公布。 看似便捷,但何叶想到的却是这里面不少的弊病,业朝毕竟不像现代有飞机、火车和监控摄像这种东西,难保试卷在中途不会被掉包,又或者出意外。 想来业朝的科举不仅需要过硬的知识,还需要运气。 第23章 何间在家里休息到了三月底,发现闲着的日子有时也是难熬,但没有订单催在身后的日子也是乐得轻松。 四月中旬,科举考试便要正式举办,聿怀楼为了顺应市场潮流,推出了定胜糕。 定胜,谐音“定升”,十年的寒窗苦读,指望着一次高中,从此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原本是出征时为了顺利凯旋的定胜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变了意思,只不过两者都包含着人们的心中的美好祝愿和希冀。 一时之间,务城家里有考生的家中,都在采购务城各个酒楼、点心坊的定胜糕。 为了准备定胜糕的制作,何叶也被“发配”和定胜糕打交道,何叶这两天最多的感觉就是有着揉不完的糯米粉和粳米粉。 就算回到家之后,也会发现指甲的缝隙里还残留着白色粉末的痕迹。 何间对这种说法也深信不疑,出资让何叶在聿怀楼买了两块定胜糕,何叶一听就猜到何间是给宋怀诚买的,便又自作主张多买了两块给弟弟也赶个潮流。 何间独自在家的时候,正准备蒸了要给宋怀诚送过去,却没想到还没送过去,宋怀诚先上了门。 何间一看到宋怀诚便说:“小宋啊,你怎么来了。” 宋怀诚露出了难得腼腆的笑容:“何叔。” “正好,何叶带回来的聿怀楼定胜糕刚要出炉,你正好趁热吃。”何间殷勤地说。 “何叔,那个……”宋怀诚吞吞吐吐地说。 “小宋,都这么熟了,有事你就说,你就别跟何叔客气了。”何间还以为宋怀诚不好意思。 “何叔,不是,我有很严肃的事情想跟你说。” 何间一听是有正经的事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拉着宋怀诚坐到凳子上,语重心长地说:“小宋,你怎么了?这都快考试了,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你放轻松,你书读得这么好,一定可以考上的。” 宋怀诚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一口气地说:“何叔,若是我这次能高中,我就找媒婆来你家提亲。” 听完宋怀诚的话,何间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提亲?” “是。”宋怀诚也被何间的反应吓了一跳,“我心悦何姑娘已久,平日又承蒙何叔照顾,若是此次能够高中,必定登门提亲。” “这……”何间面露为难。 “何叔,我也知道我身无长物,唯一会的就是读书,何叔,我多少也存有点银子,聘礼虽没有三十六抬、六十四抬,但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何姑娘,我定会对何姑娘好的。” “这才多久没见何师傅,何师傅家里就要办喜事了,若是如此,可别忘了顾某的一杯喜酒。”顾中凯推门而入,手上还拎着一只烤鸭,一旁还站着江出云。 何间一见到顾中凯和江出云瞬间就把宋怀诚晾在了一边:“二位公子,怎么来了?” “这不是许久不见何叔,甚是想念,特地来看看你。”顾中凯边说边递上了那只烤鸭。 江出云的话都被顾中凯抢先说完了,这才得了个空隙和何师傅打招呼:“何师傅,宴席之后,奶奶也时常念叨您的菜。” “这真是承蒙老夫人喜欢了。” 宋怀诚坐在一旁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红,顾中凯似乎是没意识到他打断了极为重要的事情,依旧没心没肺地在和何间说话:“何师傅,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都出门了。” “那正好,我们来陪陪何师傅,也省得你一个人无聊。” “宋兄也在。”江出云出言提醒顾中凯不要过于放肆。 顾中凯表现出才想起宋怀诚的样子,“宋兄刚才可是在和何师傅讨论大事,你们继续,把我和出云当隐形的便好。” 宋怀诚更是尴尬,起身就要告辞。 何间也开始气氛地尴尬,赶忙说:“既然来都来了,就在这里吃饭吧,我也好久没露一手了,反正你们也认识,我再出去买点菜就回来。” “太麻烦何师傅,我和中凯一会儿就走。”江出云说。 “这不麻烦,这可是我本行,都待着不许走。小宋,把人给我留住了,我去去就回。”何间边说就拿着菜篮子出了门。 只剩下三个面对面地坐着,宋怀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中凯则是第一次进了这扇门,左右打量着何家的格局,江出云则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何叶回到家里,就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三个不是她家的人正“霸占”着他们家的院子。 “宋大哥,江公子,顾公子。”何叶一一问好,“我爹和福姨呢?” “福姨应该出去买菜了,何叔大概去市场上找福姨了。”宋怀诚抢先答道。 “哦,那你们几位……” “何师傅留我们吃饭。”江出云回答说。 何叶看了看三个人的茶杯,“你们杯子里都没热水了,我给你们烧一点。” 却被宋怀诚抢先一步,“何姑娘,你去坐着,我来就行,何师傅让我照顾好二位。” 顾中凯看着宋怀诚的动作,背对着那二人,努力地朝着江出云挤眉弄眼,一副看到了惊天大八卦的样子。 江出云宛如老僧入定,未曾给过顾中凯一个眼神。 “来者是客,宋大哥还是坐着吧,被我爹知道了,该说我怠慢各位了。”何叶抢过水壶,从井里舀了水,放到火上等着慢慢烧开。 何叶想着这三人应该自然能聊到一起去,也没有作陪,而是发现了锅子里蒸好的定胜糕。 想着她爹向来不爱吃甜食,必然是蒸了要给宋怀诚送过去的,想着现在三人都在不妨就给这三人当做茶点。 顾中凯一看定胜糕就开始连声哀嚎,“这是聿怀楼的定胜糕是不是?” “是,我从聿怀楼带回来的。” “那我不吃了,何姑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惨,”顾中凯指着定胜糕控诉道,“这务城的定胜糕我是每一家都吃遍了,我娘每一家都给我买了,枣泥馅的,豆沙馅的,什么口味都有。我现在一日三餐都有这个,我现在是闭着眼睛脑海里都飘着这定胜糕。” 何叶噗嗤地一下笑出了声来,随即又沉默了下来:“那说明你娘对你好。” 顾中凯听着何叶低沉的语气这才反应过来,他原本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却没想到勾起了何叶的伤心事,以慌乱地眼神求助江出云。 “何姑娘近日可是在做定胜糕?”江出云开口替顾中凯找补。 “是。” “你怎么知道?我们这几天也没去聿怀楼,今天都是还不容易溜出来的。”顾中凯又充分发挥了他低下的观察力。 “衣服有粉。”顾中凯看着何叶衣服的下摆,有一条不明显的白色痕迹,看样子何叶拍打过那糯米粉,但粉还紧紧地粘在衣服上。 顾中凯不服:“那也有可能是沾到的,厨房不都有可能蹭到吗?” 江出云瞥了顾中凯一眼,眼神流露出这人吃了这么多定胜糕,依旧没有把脑子给补回来,只能开口向他解密:“指甲。” 顾中凯这才意识到最关键的决定点就是何叶的指甲,怪只怪他没有看仔细。 - 从私塾回来的何田,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定胜糕,也没顾上和其他人打招呼。 “姐,你别告诉我定胜糕都在这了。” “你怎么还没大没小,先叫人再告诉你。” 何间嘴一瘪,在美食的诱惑下,跟他们挨个问了好:“姐,你现在该告诉我了。” “你的那块留在锅里了。”何田一听,一溜烟地回房间放下了书,立刻掀开了锅盖,嘴巴里塞着定胜糕,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还是姐最好了。” - 何间没多久就和福姨一同回来了,今夜的主菜还是江出云和顾中凯带来的那只烤鸭。 福姨跟何间说她一见贵人就犯怵,她今夜就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了,她还是去邻家找周大娘一起凑合一顿。 于是就变成了何叶帮忙打着下手,何间则是久违地亲自下厨,烧几个菜大家一起乐呵乐呵,顺便打算为这里的三个科考生祈福,希望他们三人都能取得好名次。 众人吃饭,何间自是忘不了他的心头好,从地窖里费劲地搬出了他那一大坛子黄酒,拉着酒量最好的江出云陪他好。 “何师傅,你怎么知道出云酒量好,你们一起喝过?”顾中凯似是不解。 “大年夜那天喝的。”何间回答。 顾中凯转过头看向江出云,一副你怎么大年夜来这里也没跟我说,你还是不是兄弟的表情。 江出云回看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但相识已久的顾中凯却自行领悟成你不要多管闲事。 “何师傅,我也能喝,我比出云还能喝,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喝。” 在灶台边烧菜的何间:“好嘞,这么多人喝,热闹。” 只有何叶一听到他们又要开始喝酒,就开始头疼,只希望他们今天能够收敛一点,掌握好度。 伴随着何田的欢呼声:“好久没吃到爹做的饭菜了。”八菜一汤正式上了桌。 第24章 这七菜一汤中就有着烤鸭最有名的吃法“一鸭三吃”。 将烤鸭考得酥脆的饼皮抱在细腻的饼皮并配上黄瓜和大葱卷着一起吃,并配以甜酱。 鸭肉的部分则是和韭芽一同炒制,做成炒鸭丝,虽然何间采取了这种做法,但何叶似乎也听说过炒三丝的做法,将鸭丝、姜丝和辣椒丝一同炒制,则有另一番风味。 另外剩下的鸭骨架则是拿来炖鸭汤,让鸭子的鲜味渗入到汤的其他食材之中。 何间还另外做了数个清爽可口的蔬菜,烫干丝、黑木耳炒山药……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顾中凯连连称赞这一桌的菜肴,一再表示对何间手艺的怀念。 但何叶的目光却被一叠凉菜吸引,“爹,这是什么?” “这个,下酒菜,橙生玉,拿棠梨和橙子做的,你尝尝。” 何叶夹了一筷子,吃到嘴里,甘甜又略带橙子的酸味,还有梨子本身略带沙沙的口感。 “现在还不是吃梨的时节,这要是新鲜的棠梨才会更好吃。”何间特意解释道。 几杯酒水下肚,几人之间的气氛也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顾中凯热热闹闹地说起了务城好吃的路边摊。 何叶暗自在心中记下了这些地方,盘算着等那天聿怀楼给月休的时候,找机会去尝一尝。 “要说路边摊,我最难忘的还是宽阳侯府旁边的那个面疙瘩,口感那叫一个绵密顺滑。”顾中凯还在打算大抒己见,甚至还砸了砸嘴,似乎在回味着那面疙瘩的味道。 “那个是蛮好吃的。”何叶随口接了一句。 “何姑娘,你去吃过?”顾中凯开口问道。 “嗯,吃过。”何叶的注意力都放在吃饭上,没有注意到顾中凯正在努力地给她挖坑。 “何姑娘,那位摆摊的大爷人是不是很好?那儿离聿怀楼也不近,你怎么发现的?” 何叶听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顾中凯似乎是在套她话。 何叶也坦坦荡荡:“大爷人挺好的,叫我下次还去,就这么发现的,还能怎么发现?” 说完,她悄悄看了眼江出云,却没料到对方说:“我带她去的。” 话音一落下,几个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眼神有意无意地都往何叶和江出云的身上飘。 “嗯,我让江公子给我推荐的,江公子就带我去了。”何叶一番假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才将众人蒙混了过去。 只有宋怀诚的脸色似乎逐渐僵硬了起来,猛地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而顾中凯则是一脸玩味地看着江出云,就他所知的江出云从来没有那么好心,好多好吃的摊子还是江出云被顾中凯缠到烦了,才带他去了,还三令五申地警告他不要外传,他可不想在摊子上遇到哪家姑娘来偶遇。 何田还在那边叫嚣:“我不能喝酒也就算了,姐,你怎么发现好吃的,也不告诉我?” “下次,下次,带你去。”何叶敷衍道。 “姐,你可给我约定好了,下次你可不能一个人吃独食。” 何间一拍何田的脑袋,“有完没完,你姐自己赚钱自己吃点东西怎么了?不像你,一点出息也没有。” 何田又开始叫嚷着他爹偏心,宋怀诚则一个人喝着闷酒。 何间向顾中凯开口询问面疙瘩的配料,他一听觉得其实也是普通,其实若要让面疙瘩更加好吃,或许应该配以蛤蜊和豆角,利用海中蛤蜊的咸鲜,来中和面疙瘩的无味。 不过顾中凯也只能感叹这等美味也只有另外定制才能尝到。 何叶想着也是,面疙瘩这种食品,放在路边摊和小饭馆都正合适,若是放到聿怀楼这种大酒楼,难免会显得有点突兀。 宋怀诚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被一旁的何间注意到了:“小宋,别一个人喝,大家一起喝才不容易醉。” 但何叶看着宋怀诚涨红的脸色,知道宋怀诚其实就是传闻中的一杯倒,在一旁劝道:“爹,算了,让宋大哥少喝点。” 却没想到宋怀诚直接拒绝了何叶的好意:“不,我能喝,让我喝。”说完又闷了一杯下去。 何间也知道宋怀诚心情不佳,毕竟之前求亲的事情,因为顾中凯和江出云的到来而中断了,但何叶仍是被蒙在鼓里,何间也不愿重新挑起话头,决定还是找个另外的时间再说。 不出意料,宋怀诚喝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一直咕哝着。 “宋大哥,你还好吗?”何田拍着宋怀诚的肩膀问道。 宋怀诚抓过何田的手,“何姑娘。” 何田也是一惊,嘴巴瞬间长大得能吞下整一颗鸡蛋,看看周围的人似乎也没听到这一句,他继续拍拍宋怀诚:“宋大哥,醒醒。” “我没醉。”宋怀诚一把打开了何田的手,扶着桌沿站了起来,踉跄着往门口走去。 “哎,小宋。”何间叫着宋怀诚,赶紧追了上去,并叫着何田一起帮忙,将宋怀诚送回家。 好好的一顿饭也算变得不了了之,顾中凯也说不久留了,免得回去晚了,家里长辈还要唠叨。 顾中凯一走,江出云也没有理由再留下。 何叶只能将顾中凯和江出云送到了门口,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才关上了门。 两人走到巷口,顾中凯问江出云:“听到了吗?刚才宋怀诚喝醉的时候喊的名字。” 江出云点了点头。 “你说宋怀诚这么恪守礼数的一个人,喝醉酒了就变了另一个人,你怎么看,何姑娘和宋怀诚的事情。” “儿女情长的事,外人怎么知道。” “你敢说你对何姑娘没一点心思,就你我还不了解,你会有那个耐心陪姑娘吃饭。” 江出云横了顾中凯一眼,顾中凯识相地闭上了嘴。 - 江出云回到家中,就被周婉的贴身婢女请到了院子中去。 来到院子中,周婉正在厅里等着江出云的到来。 “娘。” “哎,云儿来了。” “娘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 周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切话题:“云儿,你也知道这科举在即,这考试的事情……” “娘,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你要记着近屏寺方丈说的话。”周婉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都记着。”江出云好言相劝。 但周婉依旧十分不安,她其实也知到当年近屏寺方丈的话,江出云表面应承下来,但实际上也在暗自用功,所谓的低调也不过是为了让她这个当娘的安心下来。 “你不要嫌娘烦,娘只是为了你好,不过你都这么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也希望你自己能好好的。” “娘,我都知道。”江出云耐心地和周婉说。 “那回去后早点睡。”周婉对着江出云说。 江出云提着灯笼沿着回廊一路走回了房间里,也没有点燃桌上的蜡烛,就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 青浪突然从窗户外窜了进来,躬身行礼:“主子,今日也一切正常。” “明日我要去一趟近屏寺。”江出云对着黑暗中说道。 “可要属下陪同一起去。” “不用,你在府里就行。” “是,属下领命。”青浪说着,又从窗框窜了出去。 只剩下江出云一个人依旧待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思索着。 - 近屏寺坐落于近屏山的山顶,都说为了考验信众的诚心,这才会建造在山顶。 没有路可以让马车和轿子上山,就算是宣帝若要来近屏寺上香,也需要走过这漫长的阶梯。 江出云一人信步上山的时候,周围的人一看就是一同前往近屏寺的,手里的篮子里都放这鲜花香烛类的贡品。 周围的人也频频将目光悄悄投向江出云,对气质如此出众的人难免多看了两眼。 江出云进了近屏寺的正门,炉鼎里飘出了袅袅的烟气,他没有进正殿,反而是直接往禅房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要去的地方,一位僧人就拦住了江出云,那人朝江出云合掌一拜:“江施主,许久不见。” 江出云还了一礼:“成安师傅,久疏问候。” “江施主,可是来找方丈的?”成安师傅单刀直入。 “是。” “江施主来得不巧,方丈去江北参加法会了。”成安师傅说道。 “是,本来还想请方丈答疑解惑,是江某来得不巧了。” “不过,方丈走之前留下了有四个字让我带给江公子,随心而为。” “多谢成安师傅,也替我多谢方丈,江某这就告辞了。” 成安却叫住了江出云:“话我也传达到了,不过既然江施主都来了,不妨同成安一同吃一碗素面。” “那便多谢成安师傅了。” 成安在带着江出云往路上走的时候,想起了方丈那日对他说话的场景。 “成安,你说这人的命数都定好了,怎么会说变就变了?” “方丈在说什么?” “算算日子,江公子过不了多日就该来了,你跟他说让他随心而为,他命里出现了不可测的变数,或许我当年的批语都错了。” “方丈怎么倒执着起命运来了?” “你说的是,是我一时执迷不悟了,看来也该去静修了,帮我修书一封,就说我将如约前往江北的法会。” “是。”成安应下。 方丈说完又回到了蒲团开始打坐。 第25章 科举考试前几日,何间特地做了不少的干粮,原本只想做肉夹馍,给宋怀诚顶饿就行。 但何间思考再三,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想法,还是决定给宋怀诚带点馍,另外准备了肉末和酸豆角之类不易坏的馅料给宋怀诚一起带去,足够他三天的吃食。 宋怀诚原本推脱说他自行准备就行,何间却不同意,说外面买的不如家里做的干净,一定要替他全部搭配好。 贡院的考试一考就是三天两夜,且三天只能待在狭小的房间里,答题和吃饭都要在此处解决。 这三天的考试,无论是对平时娇生惯养或者过着清寒日子的学子都是一种坚决的考验,毕竟房间狭小,哪怕睡觉也只能蜷缩在坚硬的木板上。 何间也硬是拖了何田和何叶一起将宋怀诚送到贡院门口,说人多能聚气,这样有助于宋怀诚考试的发挥。 何叶心想那不如煮两个鸡蛋,再配一根油条,做个一百分的造型,当然这是现代的方法她也不能说出口,毕竟科举考试也不是按百分制来决定。 这一日贡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有不少背着包袱独自前来的考生,也有向宋怀诚这样众人前来相送的。 何叶也久违地见到了付嫣嫣,一身的红衣红裙,在一众学子中特别地扎眼:“宋大哥,你一定要好好考,一定能高中的,我相信你。” “多谢付姑娘。” “宋大哥,你一定能给我们知巷增光添彩。”何田拉着宋怀诚的胳膊给他打气。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小宋快进去吧。”何间作为在场唯一的长辈打断了众人的祝福和唠叨,最后嘱咐道,“别紧张,好好考。” 众人目送着宋怀诚进了贡院,过了全身检察那一关,消失在贡院的门后。 付嫣嫣还在拉着何叶说东说西,问何叶什么时候有空,付嫣嫣说要一起去逛街,何叶以聿怀楼的事情太忙婉拒了她。 但何叶注意到了前方走来的江出云和顾中凯,两个人都没有带随侍,各自提着一个食盒,背着一个包袱。 “江公子、顾公子。”何叶和付嫣嫣朝两人问好。 “何姑娘来送宋兄。”顾中凯殷勤地问道。 “嗯,我爹把我叫来的。” “哦。”顾中凯这一声别有韵味,他突然好奇不知道何叶是否知道了宋怀诚准备上门提亲的事情,但他还是把心思放回了即将要面对的科举考试上。 “祝江公子和顾公子取得理想的名次。”何叶笑着对两人说。 “何姑娘,”江出云突然开了口,“你觉得我们两人能取得什么名次?” 何叶面对突然的问题也是愣了一下,“这……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两位公子都是名门望族出身,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果不中呢?” “那也没关系,对江公子来说,或许人生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而且又不是只有今年这一次,来年再考便是。” 付嫣嫣则在一旁附和:“江公子和顾公子都是学子中的个中翘楚,想必定会取得佳绩。” 江出云听着这些话,也没做任何表示,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顾中凯看看检查处的人逐渐稀少了起来,离开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拉着江出云往贡院门口走去。 与何叶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顾中凯悄声问江出云:“你想好了吗?考得好,你娘失望,考得不好,你爹失望。” 从小和江出云相识的顾中凯自然知道江出云当年突然性格大变的内情,这才有这么一问。 江出云缓缓点了点头。 “行,你决定了就行,我还担心你犹豫不决。”顾中凯难得没有刨根问底。 负责检查的官吏将江出云和顾中凯的食盒打开上下检查过后,对二人予以通行,江出云进门之前,冲着何叶站的地方看了一眼,何叶没有看向这个地方,只是在和身边的付嫣嫣说话。 江出云和顾中凯离开之后,付嫣嫣就拉着何叶在说那两人是如何的风姿卓越,是多么的英俊潇洒,何叶则是左耳进右耳出,在思考江出云刚才问她的问题是不是更深层次的含义。 何叶摇了摇头,想着应该江出云也就是随口一问,她不能总把江出云的话当成理解来做。 付嫣嫣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何叶为了打断她的话:“那个,我再不去聿怀楼要迟到了,你不是还要去王家送豆腐吗?” 付嫣嫣听到工作的事情,原本见到顾中凯和江出云的喜悦也荡然无存,笑脸也垮了下来。 “那我先回去了,等我有空再找你。”付嫣嫣冲着何叶挥手告别。 - 到了聿怀楼的何叶,发现今日的生意格外的萧条,客人也没几桌。 厨房里的众人大多都围在一起闲聊,话题总是离不开今天的举办的科举考试,纷纷预测聿怀楼的常客中能不能出现一两个未来的将军或者一品大员。 聿怀楼中只有钱掌柜愁眉不展,坐在一旁长吁短叹,众人纷纷劝说这两日还不是务城人的重点都放在科举上,说不定都去贡院门口看热闹,看看今年被赶出来作弊学子会不会是自己家的。 何叶也安慰钱掌柜说之后科举完放榜的时候,说不定聿怀楼就要忙不过来,各种谢师宴和庆祝宴,到时候钱掌柜就要叫苦不迭了。众人一听都笑着打趣钱掌柜。 钱掌柜最后艰难地做了个决定,让大家都早点回家,只留下几个厨子值班即可,而身为厨房实习生的何叶自然也是在放假的名单之一,而姜不凡则被留了下来。 听着他人的闲聊,原本想着去贡院门口看一眼的何叶,但想了想自她来务城的迷路经历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决定。 当何叶踏进家门的那一刹那,天上倒下了瓢泼大雨,何叶赶紧跑进了房间,看着屋檐上水珠练成串的滴下来,她突然想到了今天参加科举的贡院的考生。 毫无预兆降下来的大雨,顺着屋檐的弧度滴在了众多考生的房前,不少考生都将试卷往自己身前移了些许,生怕雨滴落到试卷上,将原本的墨迹化开。 江出云支着头,隔着雨幕看着众多学子护着卷子小心翼翼地奋笔疾书的样子,而他身前的宣纸还是一片空白,见不到一点墨迹。 天色日渐暗淡,外面也逐渐刮起了大风,那雨点不断地往考生答卷的石板上窜,众人不得不用砚台等物品护住考卷。 又过了大约一个半时辰,考官鸣锣收卷。 两位考官依次撑着伞依次将考生的卷子收到怀里,也担心因为他们的原因将考卷淋湿,害得考生失去考试资格。 再一次的鸣锣代表今日的考试全部结束,众人都长吁一口气地看看周围的学子的面色,有的面带得色,有的则是显得失落至极,似是没来得及写完。 不少人都拿出食盒中带的干粮准备充饥,富贵人家的孩子甚至家里准备人参来补充精力。 江出云打开食盒,他的食盒中的食物甚至比宋怀诚的还简单点,一点小菜没有,只有几块看着就是让人嘴巴发干的饼,他也不挑就着水壶中的水就吃了起来。 原本周婉要给江出云准备精致的膳食,都被江出云拒绝了,说贡院万事不便,一切从简即可,周婉知道江出云决定的事情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依其所言准备。 - 何间边吃饭,边听着窗外的雨声感叹道:“今年科举怎么下这么大的雨,苦了那些考生了。” “爹,别担心了,我相信宋大哥一定能取得好名次的,说不定今年状元就是宋大哥。”何田故意说着夸张话意图逗他爹开心。 “你小子,就你会说话,”何间听了这话也宽心了不少,“不过我操心也没用,该考的还是要考。” “就是,爹,你不如对给我几个零花钱,我看点心坊新出的酥糖不错。”何田拐着弯地想从何间这里要点零花钱。 “没有,没有,你爹现在不在聿怀楼上班,没钱。” “爹,你骗人,反正我可以让我姐给我买。” “你小子又欠揍是不是,你少去烦你姐,她在聿怀楼就已经够累的了。” 何叶笑着看着她爹和她弟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宋找了媒婆去说亲,你知道说得谁家的吗?” 何间显然也没料到福姨会突然提到这茬事,想要岔开话题:“福姨,这没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这怎么是乱说,我亲耳听隔壁王媒婆说的,你说这提亲对象会不会是付家姑娘。” 何间扒了两口饭,掩饰了他的慌乱:“不知道,没听说。” “那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家姑娘?” 听福姨这么一说,何叶差点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呛住了,猛咳了两声,这才成功转移了福姨的注意力。 “慢点吃,着什么急啊,又没人跟你抢。” 何叶捧着水杯一边灌水,一边摆手,心里却是盘算着她应该找个时间和她爹聊一聊,她可不想在务城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稀里糊涂地披上嫁衣就嫁人。 第26章 科举考试结束当日,天上的太阳终于久违地露出了脸,众多考生踩着地上的水洼走出了贡院。 此时,贡院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来接学子回家。 宋怀诚踏出考场的那一刹那,抬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刚想回头看一眼贡院的他,却听到有人在喊他。 “宋大哥!”何田从远处等待的人群中奔了过来,“宋大哥,你千万别回头看,我听我们夫子说回头看了就会还要来考,夫子说他当年就这样,考了好多回。” 若是何叶在此处必定该说何田迷信了。 宋怀诚听完笑着摸了摸何田的头。 何田接着说道:“我爹说宋大哥这几日都好辛苦,特地去市场上买了只鸡,要炖鸡汤给你喝。” “宋兄!”宋怀诚背后传来了顾中凯的声音。 何田还拉着宋怀诚:“宋大哥,你千万别回头,后面来的是顾公子和江公子。” 何田担心宋怀诚回头和顾中凯和江出云说话,赶紧拖着宋怀诚往边上走了几步,边走还念念有词地找借口:“我们站边上一点,就不挡道了。” “哎,宋兄!”顾中凯快步追着宋怀诚。 何田把宋怀诚拉到了看不见贡院牌匾的地方才放开了他,顾中凯紧跟着宋怀诚好不容易才叫住了他。 “宋兄,走这么急做什么?” “是我拉着宋大哥走的,不管宋大哥的事情。”何田替宋怀诚回答道。 “宋兄,我也没别的事,就想问问你考得怎么样?”顾中凯依旧我行我素。 “感觉还好,都是平日看过的内容,那顾兄和江兄呢?” “就这样吧,我也就被家里催着来见识一下。”顾中凯满不在乎地说。 “江兄呢?” “还行。”江出云淡淡地说道,“不算难,纸也够写。” 宋怀诚看着一旁的何田已经多少等的有点不耐烦,就向顾中凯和江出云告辞离去。 看着宋怀诚逐渐走远,顾中凯诧异地问江出云:“你答题了?我以为你会一个字不写。” “答了。” “你怎么写的,讲给我听听。” 江出云瞥了顾中凯一眼:“乱写的。” “我不相信,你的性格绝不是那种做事胡乱做的,你一定认真答题了是不是?”顾中凯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 “前几天我去过近屏寺了。”江出云突然抛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你别想转移话题,”顾中凯依旧不依不饶,但突然回过味来,顿时提高了音量,“近屏寺的人说了什么?” “说让我随心而为。”江出云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 “所以?你认真答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锋芒毕露,命就没了。” 顾中凯想起了小时候,一次他到宽阳侯府找江出云请教课业,却被周婉拦住,说江出云教不了他,那个时候他还懵懵懂懂地顶撞了周婉,说江出云是学堂里课业最好的,就连夫子都对江出云赞不绝口。 过了一段时间,顾中凯才从自己的母亲口中听到了真相,但他那个时候也觉得不管江出云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他的同窗好友。 “人生就一次,不试试怎么知道?”在顾中凯还在回忆往昔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江出云这一句话。 顾中凯想了想,觉得反正江出云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应该轮不到他来操心。 “那走吧,我们去聿怀楼吃饭。”顾中凯把包裹往身上一甩说道。 “你忘了,今天要回家吃饭。” 顾中凯一拍脑袋,他真的把回家吃饭这件事抛之于脑后,心里只想着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两天应该庆祝一下,却忘了他们两人都要回家接受长辈的亲切问候。 - 江出云回到宽阳侯府,先回他的房间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想着周婉应该已经在等他,便往听风苑里去。 “云儿,怎么过来了,直接去前厅不就好了,”周婉上下打量着江出云,“这几日可是辛苦了,待会儿多吃点好好补补。” 江出云见周婉绝口不提他究竟考得如何的事情,也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走吧,去前厅。”周婉率先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娘,我有话跟你说。” 周婉却逃避了儿子的眼神:“有什么话吃好饭说也一样。” “我这次假使得了名次,娘你会怪我吗?” 周婉像是提前预知了儿子的这番话,突然眼眶红红地说:“以前,我还能替你决定,可是你的人生应该自己走,这三天娘想了很久,你明明那么喜欢读书,瞒着我也一直悄悄地在学,我这个当娘的总是假装看不见,说到底,是我不应该左右你的选择。哪怕你当时岁数再小,你也有自己的想法。” 周婉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江出云的头,手落在了空中,又收了回来。 周婉拿出手帕抹了抹眼眶:“好了,别说了,不管结果怎么样,现在科举的事情都是定局了,先去吃饭吧,你奶奶吩咐厨房做了不少好菜。” 等到前厅的时候,江老夫人已经坐在上座等着众人的到来,“云儿,快来,这几天日子不好过吧。” “还好,让奶奶担心了。” 江老夫人拉过江出云的手轻轻拍了拍:“来,看看我让厨房特地做的炉焙鸡。” 被醋和酱油浸透的炉焙鸡表面油光锃亮,想必口感也是又酥又干,但肉的口感也不至于柴。 等到江出云坐下,江征杰才携着秦萍和江出砚姗姗来迟。 江征杰开口就是:“你状元是指望不上了,你就给我混个进士的名声,不要给家里丢脸就行,不然说出去宽阳侯府连面子全都丢了。” “老爷,这不是还有砚儿吗?砚儿日后定不会丢你脸的。”秦萍附和着。 江出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家这个弟弟读书倒是还行,可是心思阴沉可是这个姨娘总是说话不过脑子的。 两人一唱一和自然引起了江老夫人的不悦,“这都什么话!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都给我闭嘴吃饭。” 江出砚朝着江出云说:“我娘向来心直口快,还请哥哥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提前预祝哥哥考取功名。” 江出砚的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替她母亲开脱,还讽刺地祝江出云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考取功名,两面三刀的功夫简直修炼得炉火纯青。 江出云不甚在意:“既然秦姨娘向来说话不拘小节,那总该想好了再说,不然多得罪人,弟弟,你说是不是?” 江出砚原以为江出云会如平时一样,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却没有想到被反将了一军。 “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周婉看出了兄弟间的暗潮汹涌,出来打了个圆场。 - 不像宽阳侯府饭桌上演出来的兄弟相亲,何家也正热热闹闹地替宋怀诚庆祝着。 宋怀诚一进何家就闻到了鸡汤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但他扫视了一圈,发现何叶并不在家。 何间看着宋怀诚呆立在门口:“小宋,傻站着干嘛?快进来吃饭。” “何叔,何姑娘还没回来吗?” “哦,她呀,今天不是考完了吗,聿怀楼应该正忙着,都是庆祝的,她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你看隔壁姜不凡也没回来。”何间回答道,“小宋正好,待会儿吃好饭我有话跟你说。” “好。” 桌上的鸡汤泛着金黄色的油光,福姨给一人盛了一小碗,汤里的青菜和香菇也充分吸收了鸡的鲜香味,堪称精华。 - 何叶捶着肩颈,推门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何田和福姨两个人一起趴在何间的门口扒着门在偷听。 何叶刚打算开口问他们两人在做什么的时候,福姨转过头冲何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何叶伸了个懒腰,对何间房间里并没有太多好奇,反正何田作为小喇叭,一定会宣传给她听。 - 何间的房里,何间正拉着宋怀诚说话。 “小宋啊,”何间手掌来回摩挲着大腿,想着如何开口才不至于下了宋怀诚的面子,“之前说的那件事啊……” “何叔,那件事是不是我唐突了。”宋怀诚转过身问道。 “那个啊……其实是这样的,何叶她你也知道,我向来是捧在手心里的,我也不是不同意,只是她自从之前风寒好了之后,就自己特别有主意,你知道吧?你看当聿怀楼当学徒的事情,我这个当爹的也拦不住她……” “何叔,若是我这次高中,定不会让何姑娘受苦的,也不会让她在外操劳奔波的。”宋怀诚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宋,我不是不相信你,”何间长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有问过何叶的心思吗?她是否愿意嫁给你?” “这……”宋怀诚思虑了一瞬,“是我疏忽了,要是何姑娘回来了,我定然会去问清她的心意。” “小宋,我也不是嫌你,你不妨等科举放榜了再说。”何间说道。 “待我做了官之后,定不会忘记何家的恩情的。” “那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这考了三天也怪累的。” 宋怀诚向何间告辞,拉开门的时候,门外的福姨和何田立刻站直了起来,茫然四顾。 “小宋,回去了?”福姨尴尬地问道。 “嗯,回去了,多谢福姨照顾了。” “没事,没事,这左邻右里都这么多年了,客气什么。” 待宋怀诚走出房门的时候,何田立刻拉着福姨说:“福姨,你听到什么了吗?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你小孩都听不见,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更听不见了。” 何田想了想跑到何叶的房间,将宋怀诚和爹密谈的事情转达给了何叶,问何叶能否猜出是何事。 何叶心里虽然有个模糊的概念,但是并不能确定,只能对弟弟说她也不清楚,内心暗自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找何间聊一聊。 何田只能一脸失望地离开。 第27章 第二天,何叶特地早起将福姨前两日做的枣饽饽给蒸上,为的就是找个机会和何间谈一谈。 何叶看着白面馒头上镶嵌着呈“十”字型的红枣,突然冒出了个无厘头的想象,每个红枣连成的轨迹就像是一个个在攀登顶峰的小乌龟,不由地就笑了。 何间一起床就看到何叶在灶台边忙碌着,将流着油的咸鸭蛋转盘,再将姜不凡送来的泡菜从缸里盛出到盘子里。 “这么早就起了,可是聿怀楼有什么事情?”何间看着忙碌的何叶问道。 “没什么事情,就是有话跟爹说。”何叶说着话手上也不闲,将枣饽饽连盆从锅里捞了起来。 何间帮着何叶将早饭都端上了桌,两人坐在桌边:“说吧,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可是觉得聿怀楼工作太苦了,想不干了?” “爹,不是……”何叶没想到何间会往这个方面想,只能先委婉的问,“爹,你什么时候回聿怀楼?” “还没想好,过段时间吧,再看看你弟书读得怎么样?叶子,你就想问这个?” “没有,那个……爹,宋大哥昨晚跟你说什么了?可是科举的事情?”何叶故意试探道。 “哦,你说小宋啊,没什么大事,就是找我谈谈心,谈谈心,对,就是这样。” 何间说话的时候,眼神也飘忽不定,没有一个定点,还反复强调着他在说的话,明眼人都能看出何间不擅长说话。 “他可是上门来求亲的?”何叶单刀直入,直切重心。 “你怎么知道?可是小宋和你说了?”何间瞬间瞪大了双眼。 果然不出何叶所料,宋怀诚果然是来求亲的,但想着事已至此,她再急也没有用,只能问何间他是怎么说的。 何间将昨晚的对话复述给了何叶听,何叶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一半。 “叶子啊,其实我觉得小宋人也挺可靠的,你要不考虑考虑,爹也不是逼你,毕竟这榜也没放,也不知道小宋考得如何。” “爹,这事情我不会答应的。”何叶语气坚定。 “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何间也不愿和何叶因为这件事起争执,“这枣饽饽要凉了,快点吃吧,趁热吃。” 何间拿起热乎乎的枣饽饽就往何叶手里塞,何叶看着何间的态度,只能把原本想说的话全部和着枣饽饽咽回了肚子里。 何叶想着这件事情她姑且算是知道了她爹的想法,庆幸的是她爹并没有坚决要把她嫁给宋怀诚,只是还在思考中。 面对这种情况,何叶也只能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 -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礼部尚书赵正德正手持笏板向宣帝上报此次科举的状况。 赵正德毕恭毕敬地说道:“启禀皇上,此次科举各县市参加的学子共十五万余人,预计录取二百余人,目前试卷正从各个省市发往务城。” 坐在高位的宣帝从奏折抬起头,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此次,朕不想听到有考卷押送途中有掉包之类的事情发生。” 赵正德一听,立刻跪了冰冷的地上:“回皇上话,此次运送途中礼部已经联合兵部加派护卫人手,必定杜绝科举舞弊这一现象。” “爱卿不必紧张,起来回话。” 赵正德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朕没记错的话,兵部尚书的儿子叫顾什么,是不是也参加了此次科举?” 宣帝话音刚落,赵正德的腿又差点要往下跪,暗自镇定了一下:“是叫顾中凯,就在务城贡院参加科举考试。” “这次是不是宽阳侯府家那个小子也参加了考试?” “是。不过请皇上放心,此次礼部定会不偏不倚,以公正公平的态度来为朝廷选拔人才。”赵正德没想到宣帝竟会问起具体的某位世家子弟,只能在此再度地表明决心,向宣帝表明绝不会出现徇私舞弊的事情。 宣帝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看着赵正德面对他的回答也是战战兢兢“没什么事情,你退下吧。等等!” 赵正德刚退后的脚又收了回来,“皇上,有何吩咐?” “昱王的聿怀楼最近如何了?” 赵正德内心欲哭无泪,宣帝怎么就刚好逮着他问东问西:“回皇上的话,臣对于聿怀楼不甚了解。” “哦?”宣帝突然起了兴致,“你平时不去那儿吃饭吗?” 赵正德觉得他今天不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可能就不能完整地走出这个宫殿了,毕竟外界也有传言说昱王的聿怀楼的收入不是进的昱王的私库,而是进了国库。 “臣近日忙于科举等相关事务,整日都往返于礼部和家中,还未曾有时间去聿怀楼。”赵正德将话说得完完整整,态度极佳地表明他白天黑夜都勤于工作,丝毫没有放松。 宣帝这才挥手让赵正德退下。 赵正德走到殿外,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不过想着问聿怀楼估计是为了科举过后言情新晋官员的宴席,不过圣意也不是他能随意揣度的。 他正准备打道回府,却没想到一个他极不愿听到的声音叫住了他。 “赵尚书。”江征杰冲着赵正德大步走来,身旁还有兵部尚书顾楠。 “侯爷,江尚书。”赵正德冲着两人拱手作揖。 “听说这几日赵尚书忙得连家都没有回。”江征杰一上来就对赵正德一番恭维。 “没有,没有,这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传言,”赵正德想着趁早抽身,毕竟还在殿外,他与这两人的接触势必会传到宣帝的耳中,“两位可是来找圣上,若是的话,不妨早早进去。” “哎,赵尚书,别急着走,”顾楠开口说道,“我们二人特地在此处等你,若是赵尚书赶着去处理事务,我们不妨边走边说。” 顾楠伸手,示意让赵正德先走,赵正德见这两人专门就是守着他,避无可避,也只能迎难而上。 “不知道二位大人找我何事?”赵正德故意装作不知道。 “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知道赵尚书负责科举的事情,今年我二人的犬子都参加了考试,不知道尚书大人可有耳闻。” 赵正德想着这江征杰果然武夫性子,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想着刚才圣上还在问这两人的孩子考得如何,当然他并没有传话的心思。 “这是自然,毕竟两位公子都是务城的杰出才俊,多少还是听到一点风声。” 江征杰和顾楠两人对视了一眼,顾楠开口说道:“既然赵尚书知道,那到时候放榜之前可否事先通融一下,告知我二人犬子的考试情况。我和侯爷断无打算干涉礼部的运作,只是爱子心切,还望赵大人海涵。” 赵正德一听,还以为两人打算央着他看看家里两个孩子的考卷之类的事情,正打算严正拒绝,却没想到这两人只是为了提前一点探听结果,也不是要求调换名次之类的事情,看着同朝为官的情面上,赵正德也就松了口,答应了下来。 听到赵正德同意之后,顾楠和江征杰这才放下心来各自回府。 - 此时的宽阳侯府中,江出云的院子里,顾中凯正围着江出云怂恿对方一同出去游玩。 顾中凯从骑马打猎、玩蹴鞠、打马球说到参加诗会,江出云都无动于衷。 顾中凯说得口干舌燥,想着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不顾形象地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放:“这都考完了,你不跟我出去放放风吗?这么多你就没一个心动的,拜托,好不容易从科举中解放出来,你就跟我出去走走。” 江出云依旧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不时还往后翻了一页。 顾中凯见江出云看得认真,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全篇都是他静下心来才看得下去的论道类的文章,悄悄地在边上摇了摇头。 他思索着究竟怎样的活动才能吸引到江出云的注意力,看到桌上放着的点心突然来了主意。 “有了!这次你肯定会同意的,”顾中凯顿时激动不已,“我们去泛舟湖上。” 江出云终于从书中抬眼给了顾中凯一个眼神。 “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顾中凯担心他还没说完,顾中凯就拒绝他,接着说“我们去吃藕,快五月了,藕是最新鲜的时候了。” “可以。”江出云未经思索就同意了下来。 顾中凯一脸得意:“我就知道只要是关于吃的,你就会答应,果然没错。” 但顾中凯却不知道江出云此时的思绪早就飘到了聿怀楼,想着若是得到了最新鲜的藕,必定要送到聿怀楼做一桌全藕宴,品尝藕最新鲜的风味,只不过不知道何师傅是否回到了聿怀楼。 一想到这件事的江出云,突然起了身。 顾中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惊到了,“哎,你做什么去?” “找人。” 熟知江出云脾性的顾中凯只能赶紧追上去。 两人一路沿街穿过大街小巷,直到再一次站在了知巷的巷头,顾中凯才回过神来,发现目的地所在。 第28章 江出云和顾中凯又一次站在了何家的门口,只不过这一次手上空无一物。 顾中凯抱怨早知道来何师傅家就应该去买点东西带过来,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次却吃了闭门羹。 “难道何师傅已经回聿怀楼了?没道理啊?”顾中凯一个人咕哝着。 “江公子、顾公子。”何田提着菜篮沿着刚才两人走过的轨迹走了过来。 两人向何间问好,何间这才赶紧开门,将两人领进家门。 “何师傅,你这家里怎么都没人在?”顾中凯看了一圈却谁的身影都没看见。 一边在放东西的何间回答,一边看着他们回答:“这不我现在也不去聿怀楼,就让福姨回老家待一阵子,看看孙子,反正家里这些事我也还应付得过来。” “也是,何师傅,你可有打算回聿怀楼?”顾中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暂时没这个打算,家里那小子一点不省心,前两天夫子还跟我告状,说他上课睡觉,我又不能跟着他一起去私塾,真是愁的我头发都白了。” “我看何田倒是个活泼好动的。”顾中凯接口。 “其实何师傅,可有考虑过让何田去学武?”江出云开了口。 “学武”两个字仿佛触及到了何间的敏感神经,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开了口:“他喜欢也不能顺着他,学武还是风险太大,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顾中凯从这番话里解读出了一番爱子心切,还想着何间大概嘴瓢把“儿子”说成了“孩子”。 江出云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何间一眼,想着大概何间也只是一时失神才会说错。 终于想起了他们二人前来目的的顾中凯:“何师傅,这我们两人要去湖边采买点新鲜的藕,到时候不知道可否麻烦何师傅……” “平时受了两位公子那么多照顾,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何间爽快地答应下来。 - 准备去湖边的当日,江出云和顾中凯坐着马车来到何家门口。 没想到接到的人不是何间,而是何叶。 “何姑娘,何师傅呢?”顾中凯问道。 何叶只能将钱掌柜一早就到她家来,就差把他们家给敲出一个洞的事情告知了二人,表明她爹并不是有意失约,而是事情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才会有这么一出。 而且她也不想二人误会她是别有目的故意接近他们,反正关于聿怀楼的事情,稍微一打听就能清楚真假。 何叶想着早上她被拍门声吵醒,出门的时候正看见何间开门。门刚一开,就见钱掌柜急匆匆地拉着她爹就走了,嘴里还说着这件事情非何间不可。 结果,何间只来得及叮嘱何叶一会儿江公子和顾公子要来,让她别去聿怀楼,跟着这二人一同去湖边,就消失在了家门口。 只剩下站在院子里还没睡醒的何叶一头雾水,何间甚至没告诉她去湖边做什么。 江出云和顾中凯表示了理解,也不介意游湖对象换了一个人,只是让何叶先上马车。 何叶坐到了马车里,另外两人上来了,江出云坐到何叶的对面,何叶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坐马车的时候糗事。 不过顾中凯对即将要去的流月湖的一番介绍,立刻转移了何叶的注意力。 流月湖坐落于务城的东南面的山脚下,以“流月荷塘”而闻名,现在的时节正是泛舟湖上欣赏含苞待放的荷花,而到了秋冬,大片的枯荷在破败在湖中则是另一番景致。 何叶想着来到务城的这段时间,只想着安身立命的法子,却从未有过片刻的闲暇,就连去的最远的地方都只是贡院和宽阳侯府,这次倒不失为一个休息的绝佳机会。 从何家到流月湖则需要一个时辰左右,不过好在顾中凯人虽然看着粗犷却是个心细的,在车上准备了茶水点心。 赶着出门没有吃早饭的何叶,吃了点酥类点心,稍微有点饱腹感,睡意就涌了上来,她在略微憋闷的车厢里昏昏欲睡。 坐在何叶对面的江出云,就看着何叶的头随着马车的摇晃东倒西歪,于是从身边找了个腰垫想要放到何叶的脖颈处让其有个支撑点。 江出云稍稍比划了下,发现手里的腰垫似乎有点过大,不是最适合,四下寻找是否有可以让何叶依靠的东西。 顾中凯一脸促狭地看着江出云,想了想还是拍了拍江出云,他指着何叶身边的空位,示意江出云坐过去,将何叶的头靠到他肩膀上。 江出云无言地登了顾中凯一眼,还是坐在对面用手轻轻拖住了何叶额头的头发处。 何叶的头这才安定了下来,江出云坐在何叶的对面,凝神看着对面的人呼吸声逐渐变重。 他第一次离着这么近细细地看清何叶的长相,以前他知道何叶长得清秀,却从没发现过她的眉形如柳叶般细长,小巧的鼻子也格外挺拔。 突然他发现,何叶长得与何间并不相像,都说女儿会更像爹一些,而何田与何叶的长相似乎相差甚远、反而有另外一个人的神韵与何叶相似,只是他脑海中未曾捕捉到那人的清晰的脸。 顾中凯看江出云盯着何叶看着也算看得痴了,在一旁偷笑之余,想着从不拈花惹柳的江兄也有即将落入情网的一天,只是不知道何叶对江出云又是何种心思。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流月湖的船舶租赁处,提前到的小厮已将一切准备就绪。 何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江出云和顾中凯两人都已下了车,她第一时间摸了摸嘴角,暗自懊悔她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过还好没有睡到流口水的地步。 何叶掀开帘子下了车,入目所及就是青山绿水如画景色,而租来的可以容纳五六人的乌篷船也停在了岸边。 江出云和顾中凯上了船,何叶也提着裙子紧随其后。 在上船的时候,江出云突然回过了身,伸出了衣袖,何叶怔愣了一瞬,顾忌着前面的顾中凯,但想着也不是第一次抓住江出云的衣袖,便大大方方抓出了他的衣袖稳稳地上了船,走到船中才悄悄地松开了。 船夫见三人都已坐定,才解开了绑在岸边的缰绳,用船桨在岸上一顶,船就顺着力飘了出去。 远方,荷叶影重重,他们的船朝着荷塘的方向划去。 “好久没出来了,看着这等景致,我都来了兴致,听我给你们作一首诗,你们来品评一下我的水准。”顾中凯依旧是一点也闲不下来。 “既然如此有兴致,不妨你待会儿下去采藕。” 江出云的一句话,瞬间把顾中凯的兴致给扼杀了,他一想到如果下地采藕就是满身污泥,他为了出来新作的这一身锦袍也算是毁了,立刻就蔫了。 何叶转过头默默地笑了,看着湖面上漂浮着的杂草和那深色与水色融为一体的小鱼苗,突然觉得也不虚此行。 - 船渐渐地驶近荷塘附近,看到无数碧绿的荷叶,有的何叶上还坠着水珠,荷叶中也躲着有两三个花骨朵,正等着盛开。 一旁的泥塘里,采藕人正驾着小舟忙碌不停,船上已经采上来满满的覆盖着污泥的藕段。 “一会儿,我们就买这里新摘下的藕,然后带回去,吃一顿新鲜的。”顾中凯向何叶解释说。 何叶点了点头,但想着这采藕人在淤泥里来来去去也是不易。 而在一旁一直默默无言的船夫,也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般变出了个莲蓬给江出云,说这里面莲子新鲜,让他们不妨尝尝。 江出云道了谢,接过了莲蓬,默默地开始剥了起来,将莲蓬掰开,取出里面绿色果皮包裹着的莲子,再将果皮去除,新鲜又饱满的白色莲子就出现在了江出云手中。 江出云顺手将剥出来饱满的莲子递给了何叶,何叶以前只见过摆摊卖莲蓬的,却从未吃过,莲子入口也没有特别浓郁的味道,只是令人感觉清甜可口,适合当做闲暇时的消遣食物。 坐在两人对面的顾中凯寻思着江出云应该也不会给他剥了,只能拿起江出云放在一旁的半个莲蓬自力更生。 船夫看着这三人剥着莲蓬也吃得乐在其中,默默调转了船头,重新驶回了岸边。 到了岸边,提前前来的小厮早已经将采购好的藕洗净准备好,等顾中凯和江出云过目后再提前送回。 顾中凯看了一眼,便吩咐小厮把藕送回尚书府和宽阳侯府,只剩下一点,随车带回去。 江出云在一旁对何叶说道:“何姑娘,走吧。” 何叶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景色才转头上了车。 刚上车,顾中凯就开始厚脸皮地对何叶说:“何姑娘,原本何师傅说要做全藕宴的,但现在可能也不成了,我们现在送你回去,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何叶听出了顾中凯的话里有话:“反正我爹说我今天不用去聿怀楼,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做给你们吃的。” 顾中凯也不遮掩,一拍手道:“这可太好了。” 而一旁的江出云也是不知不觉地笑了。 第29章 何叶在回家之前,让马车先往市场方向开,她想着家里的菜也不多了。 在何叶下车前,顾中凯递给了何叶一包银子,何叶也不推托,有钱才能买肉,本来她出来身上也只带了几个铜板和几块碎银子。 何叶在各个摊子采购了一番,收获颇丰,回到马车的何叶才将菜篮交给了小厮,让他放到马车底下的箱子中。 等到马车停到了知巷门口,何叶一看家里的门还锁着,就知道何间还未从聿怀楼回来。 明明穿着一身新衣服的顾中凯却吵着不让小厮拿篮子里菜和藕,非要亲力亲为,一边嫌弃将篮子拎得远远的,一边朝着何家门口挪动。 何叶看不下去,提议帮他拎,但却被顾中凯一口回绝,并示意江出云帮忙。 江出云未曾给他一个眼神,就走进了何家的家门。 徒留顾中凯一人,以保持平衡的姿势,双手领着菜篮,双手保持着水平的姿势走进了何家,将菜篮放到了灶台边。 若是此时其他家里有人出来,顾中凯想必也是形象尽毁,第二天立刻成为务城的谈资。 何叶立刻开始忙碌的准备工作,首先就是要将藕外表上的污泥全部洗净削皮。 顾中凯装模作样地问何叶:“何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何叶看了他一眼,指着一堆正浸在水中的藕说:“顾公子,你要去洗吗?” “不了,不了,何姑娘,那个,你们家茶挺好喝的,也不知道何师傅从哪买的……”顾中凯边说着边往后挪了几步,尴尬地笑着离开了,内心想着这何姑娘和江出云对付人的方式还真是如出一辙。 何叶的动作也未曾停下来,将木耳泡发,准备和藕片、莲子一起做一个荷塘小炒。 同时也将糯米提前浸泡了起来,毕竟说到藕,最有名的甜味的糯米藕。 但何叶看着日头,已经过了中午,还是决定先做两个快手菜,毕竟这到流月湖一来一去占据了许多时间。 到了处理藕的地步,何叶将藕那淡黄色的表皮去除,露出了里面粉嫩洁白的藕肉,何叶想着这藕是刚采的,也很新鲜。 她以前看纪录片的时候,那些刚采摘的下来的食物都可以直接吃,何叶也打算尝试一下,就切了一小片的藕,到嘴里依旧是爽脆的口感,但比起炒过的藕,略微有点涩嘴。 “好吃吗?”江出云的声音在何叶背后响起。 没听到脚步声的何叶被吓了一跳,随即就镇定了下来:“你要尝尝吗?” 见江出云点了点头,何叶切了一小片递给他,江出云接过尝了一下,给出了评语:“还挺甜。”想着不打扰何叶继续烧菜,就走开了。 顾中凯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内心却起了微小的波澜,想着若是江出云真看上了何姑娘,估计宽阳侯到时候能被气得昏过去,不过他的想法并不能传递给另外二人。 何叶将藕片先切成厚片,再将厚片的藕片一切为二,藕片最下方不切断,再将调制过的肉馅塞入,再将其放入面糊中完全包裹,最后下油锅炸得金黄,炸藕盒便出锅了。 除却荷塘小炒和炸藕盒之外,何叶另外做了糖醋藕,一份放了辣,一份不放辣,姑且也算是两个菜,一桌的菜色彩缤纷,配上刚蒸好还冒着热气的米饭,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顾中凯吃了一碗见底,嚷嚷着还要添饭,何叶刚准备起身去帮忙添饭,却被江出云拦住了,接过了顾中凯手中的碗,还拿着他自己的碗一同去添了碗饭。 何叶对她的手艺受到了二人的肯定而感到喜悦,但吃好饭,江出云和顾中凯两人都说想要帮忙洗碗,都被何叶给拒绝了,表示若真的要帮忙,不妨将浸泡好的糯米,都灌进藕孔中。 顾中凯那白嫩的藕段再没有推托的借口,只能和江出云两个人依照何叶所言,再用竹签将切开的藕固定住,防止在炖煮的时候米从切口中漏出。 而何间从聿怀楼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而又和谐的景象。 “江公子、顾公子,从流月湖回来了?”何间对着两人问道。 江出云微微颔首,算是对何间打了招呼。 “何师傅,可是从聿怀楼忙完回来了?”顾中凯问。 顾中凯还没听到何间的回答,就听到何间对着何叶吼道:“何叶,你怎么能让贵客做这些事?” 何叶听到何间的声音,赶紧再抹布上擦了擦手,跑了过来:“爹,那个……是我……” “何师傅,不打紧,我们偶尔也体会一下生活,”江出云拦住了何叶的话头,替她解了围,“不知何师傅聿怀楼可有何急事?” 何间想着江出云这么说,应该也不会怪罪何叶失礼,反过来问:“两位公子可是离放榜不远了?” “正是,听传言是六月初放榜。”顾中凯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今日昱王殿下来了聿怀楼,”何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说圣上让聿怀楼筹备这次的新晋学子的宴席。” “这是好事啊,这聿怀楼之后的名声还能更上一层,何师傅为何愁眉不展的?”顾中凯不解。 “这皇家宴席也不是聿怀楼带两个厨子进宫说办就办,这万一除了差错,哪是我们担得起的责任?” 何间在被钱掌柜拉去聿怀楼的路上一听到这件事情瞬间就悲观了起来。 “可是何师傅,您当年不就是给圣上做了菜才出名的吗?”顾中凯问出了何叶心中的疑问。 “这当年也是巧,正是遇到了当今圣上微服私访,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是宣帝,那客人把我叫过去后,我就看那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只以为是哪家贵人。直到皇上回宫后,冲着某位大臣多说了一嘴,那位大臣摸了过来,一传十,十传百,这才传开了。”何间将当年的事情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原本还想听着何间说当年往事的何叶突然想起锅上为晚上准备莲藕排骨汤炖着的排骨,只能赶紧重新回到灶台边。 想着刚才看到江出云和顾中凯灌好的糯米似乎还有多余的,看着买藕送的不少荷叶,觉得晚上可以再做一个荷叶糯米饭,只是遗憾刚才没有买鸡肉,只能凑合用这些排骨替代。 一旁的对话还在继续,江出云安慰道:“何师傅不妨放宽心,圣上金口一开,也无收回的余地,不妨多做些准备。” “除了这些,还有这聿怀楼的人手也不够,若是提前准备宴席,这宫里肯定派人来监督,这聿怀楼的生意……”何间依旧在操心着各项事情。 “何师傅,既然钱掌柜请你这些这个活,自然有了万全的考量,想必也不许何师傅担心,何师傅只要认真准备食单就好。” 江出云这一番话可谓是不留一点情面,直说何间操心的太多,实际上只要做好他的厨师的工作就万事大吉。 何间听了江出云的一番话也是茅塞顿开,终于明白过来,如果担心失误发生,不妨直接避免失误。 只是何间觉得被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开导,多少有点被下了面子,只能借口说看看何叶在如何折腾,逃一般地走到了灶台边。 “爹,你们聊好了?”何叶好奇地问。 “嗯,”何间敷衍地回答,“这是在做什么?” 何叶将她的想法一一阐述一遍,何间仿佛考官般满意地点了点头,思考了下或许这次的御宴或许可以让何叶一同前去,如果何叶之后坚持走厨师这条道路,也算给她未来铺路。 - 与此同时,皇宫中,昱王同礼部尚书赵正德正在接受宣帝的询问。 “可是都安排好了?” “回父皇的话,已经在聿怀楼吩咐下了。” “行,那这次宴席你多担待点,还有那些忌口记得避免,这些个大臣嘴是一个比一个挑。”宣帝略带不满地说道。 而站在一旁的赵正德作为宣帝口中的大臣,只有低头不语的程度,但他的存在当然不会被宣帝忽视。 “赵爱卿,朕记得你是不是有忌口?” 被宣帝点到名的赵正德内心也是一个哆嗦,犹豫着开了口:“承蒙皇上厚爱,还记得臣的忌口,臣的确不吃香菜。” 宣帝听完,顿时大笑着对昱王说道:“看我说什么,这里就有一个,你可记住了,到时候聿怀楼的食单里可别安排香菜。” “儿臣记下了。”昱王回话。 赵正德在一旁诚惶诚恐,他究竟何德何能让宣帝和昱王记下他这微小的厌恶,哪怕宣帝现在当场端上一盆香菜来,命令他吃,他也会含泪吃下去,毕竟君命不可违。 但好在宣帝还是问到了正题:“这次的科举可能按时放榜?” “回圣上的话,各位考官正在加紧批阅,等名单一出,会立刻快马加鞭从礼部送进宫,给圣上过目。” “对了,江家这小子最近可还往你的聿怀楼跑?”宣帝问道。 赵正德想着还好这次昱王殿下与他同在,不然他又要面对令人头皮发麻的问题。 “最近倒是不常来,但听掌柜说,去找何师傅家去得勤快。”宣帝问道。 “可是这次进宫掌勺的那个师傅?” “是,最近似乎那何师傅的女儿也在聿怀楼做事,倒也颇得何师傅的真传。” 昱王与宣帝闲话家常般的对话,听得一旁的赵正德正犹豫着他是否应该现行告退,不影响两人的父子叙话。 但一提到了厨师的女儿,宣帝也顿时兴致缺缺,表示乏了,令二人告退。 出了殿门,昱王冲着赵正德一拱手说:“赵尚书,此次宴席还需要礼部多多从旁协助,麻烦赵大人多操心了。” “昱王殿下哪里的话,这都是礼部应该做的。”赵正德还了一礼。 看着昱王殿下的离去的背影,赵正德想着这等光风霁月的人物,竟然会只关心聿怀楼开酒楼这等事情,不过他甩了甩头,这皇家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官员能掺和的。 第30章 糯米藕 等到何田回家的时候,看到的是袅袅炊烟从家中的烟囱飘了出来。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更是饭菜的香气之钻进鼻腔。 “爹,你烧了什么好吃的?”推开门的何田看到江出云和顾中凯在,只能将其他的话吞了下去,向两人打招呼,但心里则是觉得这两人来他们家的频率未免过高了。 原本何田想问他爹今天是不是有肉吃,但想着有江出云和顾中凯在,总不至于吃的太差。 不想和江出云和顾中凯待在一起的何田,只能跑到灶台边东张西望,何间嫌他碍手碍脚,便问他今天在私塾学的课业。 何田咕哝着:“爹,我跟你说了,你也未必听不懂。” 却未曾料想何间将何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怒吼一声:“反了你小子了。我看平时就是给你吃太多了,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才有这个胆量顶撞你爹。” 何间四下看了看,拿起了擀面杖就要去打何田,何田吓得就往江出云和顾中凯身后躲,边躲还边叫着饶命。 举着擀面杖冲到江出云和顾中凯的何间这才意识到他的失礼,只能向二人陪笑着:“真是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说着放下手里的擀面杖,冲何田招手,让他从两人的身后出来:“你既然不愿与爹说,那你便与两位公子说说,这两位公子都是有学识之人。” “哦,对了,爹,这么多菜,要我去请宋大哥吗?”何田故意岔开话题,蠢蠢欲动想要溜了出去。 “今天没准备太多菜,宋大哥来了,可能不够吃。”何叶端着莲藕排骨汤上来说道。 “哦,好。”何田因为何叶的话只能被拘在原位。 何间一听何叶这话便知道何叶是打定主意要躲着宋怀诚,内心替小宋微微惋惜了一下。 看着何田略微沮丧的样子,何叶便拉了何田去看还没出炉的糯米藕,何田的兴致这才回来一点。 何叶从锅里拿出糯米藕,将固定的竹签去除,发现里面的糯米已经染上了红褐色,但她担心的还是藕切片之后的颜色。 果不其然,将藕切片之后,发现红糖的颜色未曾全部渗透进藕的内部,只是在横切面的边缘有着微微晕染开的迹象。 何叶想着许是熬煮的时间还不够久,只能将切好的糯米藕摆盘装好,再浇上浓稠的糖浆来增加颜色,只不过完成了全部的工序,何叶才想起来她应该在集市上看看有没有桂花糖浆售卖,那才是糯米藕的绝佳搭配。 何叶将糯米藕端上桌,获得了顾中凯和江出云的一致夸赞。 何家喧闹的人声自然也传到了知巷里。 吃好饭准备去朋友家还书的宋怀诚,路过巷口时听着门内的欢笑声,一下就听出了顾中凯和江出云的声音。 他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最终也只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 江出云和顾中凯临走前,何叶将多余的糯米藕都给二人装到了食盒里。 顾中凯笑着说:“何姑娘,你这样我们怎么好意思?又吃又拿的。” 何叶也知道顾中凯只是礼节性的客套;“可是这食材钱可都是顾公子出的,不是吗?” 江出云直接将顾中凯其他的话截了下来:“今日多谢何师傅和何姑娘款待了。” 何间和何叶只将江出云和顾中凯送到了巷口,便回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一堆的锅碗瓢盆等着收拾。 顾中凯提着晃悠着走着,江出云出言提醒:“你小心食盒里的藕。” “你是不是担心我辜负了何姑娘的一番苦心,”顾中凯揶揄地说,“你放心,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江出云便不再多言。 回到宽阳侯府,江出云提着食盒往周婉的听风苑去。 原本想着交给周婉身边的婢女就离开的他,看着听风苑里烛火通明,便推门走了进去。 周婉正拿着绣绷对着蜡烛在绣花,见江出云来了才放了下来。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不早点休息。”周婉多少带着点责备的语气。 “娘不也没睡,给娘带了点糖藕过来。”周婉示意身边的婢女接过放到厨房去。 “娘年纪大了,觉也少了,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一样,”周婉笑着说,“对了,可是没几日就要放榜了。” “是,不过娘不用担心,会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江出云好言说道。 “不要嫌娘唠叨,年纪大了,容易忘事。” 江出云又和周婉默默坐了一会儿,借着摇曳的烛光,江出云发现了周婉梳得紧绷的发髻里隐藏着银发,便借口说出门游玩乏了,要早点回去休息。 提着灯笼走在昏暗的回廊上,江出云心中不无怅然,他似乎一直以为安排青浪保护母亲就是最正确的决定,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因为他的心结对母亲疏于陪伴。 想必母亲在家里也是要掌管整个家的大小事务,只是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就连当年因为他的事情,和父亲吵架不断的日子,他能看到的都是母亲的笑容。 - 何家院子里,何叶正蹲着和何田一起洗碗。 “姐,你是不是对宋大哥有什么意见,还是宋大哥哪里得罪你了,我替你去说他。”何田义愤填膺地说道。 “你为何这么说?”何叶没想到何田会没头没脑的发问。 “我发现姐你骗我,你给那两个公子带回去的糯米藕不是还有多,排骨汤也有多,你为何不叫宋大哥来吃饭?” 何叶也没想到为了躲着宋怀诚的借口会被何田无情地戳穿:“就是不想见他。” “姐,可是我觉得宋大哥,那个词婉转一点怎么说来着,”何田偏头思索了一会儿,“心悦于你,哎呀,简单来说就是我觉得宋大哥喜欢你。” 听着何田一股脑的说的话,何叶没想到何田如此敏锐:“那你说说,宋大哥如何心悦于我?” “就是,宋大哥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都不一样,还有他上次喝醉的时候拉着我喊你的名字,你大概都不知道,”何田似是在替抱不平,“姐,我觉得宋大哥人挺好的,你怎么想的?” 何叶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想法,我就想好好攒钱我们换个大房子。” “姐,你也太没出息了,万一宋大哥这次中个状元、探花,那你就是状元夫人、探花夫人,这多风光,我可不想隔壁的付嫣嫣把这个称号抢了去,你嫁给他多光宗耀祖。”何田似乎已经开始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被不知道何时开始听着两人聊天的何间敲了敲头:“你这小子,干活也不好好干,就知道聊天,整天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叶见何田和何间父子二人的追逐大战又将一触即发,立刻表示她马上就洗好了,让何田赶紧回房间温习功课,何田这才灰溜溜地走了。 何田看着何叶蹲在地上洗碗的背影,想着其实何田那番话证明,何田都能懂的道理何叶又岂会不懂,他这个女儿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只能将劝说的话藏回了心里。 - 礼部的府衙中,众位官员正在忙着分拆试卷,其中两人还在轻声抱怨着。 “你说这审阅卷子都够累的,这拆点卷子也不是人做的。” “你说赵尚书做什么不交给下面的小厮,非要我们来拆。” “说是下面的小厮毛手毛脚的,万一封条拆坏了,就毁了人家的一生。” “不过我们也没得抱怨,赵尚书也是陪我们一起拆,”一旁的同僚推了推说话的人,“别说了,赵尚书来了。” 两人瞬间没了声音,房间里又恢复到可以听到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痕迹,“众位大人都辛苦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明日再来吧。” 众人连称不敢当,最辛苦的还是赵尚书,众人又互相以官场的礼节互相奉承了一番才各自都离开了府衙。 赵正德见众人都回了家,他也不再久留,就在他准备吹灭蜡烛,余光却瞥到了桌上的一份试卷。 业朝的科举评分标准分为“甲乙丙”三个等级,而三个等级中又分为“上中下”,由三位考官共同阅卷,给出三个成绩,再由总考官综合三个成绩给出最终成绩。 赵正德手里的这份试卷,评定的等级相差极大,三位评审分别给出了“甲上”、“甲下”和“丙下”,而最终的等第则是“甲上”,并批语此人可成大材。 赵正德通读了那篇策论才发现,虽然文章不算长,但胜在言简意赅且条理清晰,对相关政策的弊处也毫不讳言,难免惹怒那些老学究才有了这三个迥异的成绩。 不似他看到的另一份卷子清一色的“甲中”,虽然策论写得工整,但总是缺少了点灵气。 再看两份试卷的名字,赵正德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未曾想到“江出云”的名字会出现在“甲上”的卷子上,但想起了此人小时天赋异禀的传言,旋即便放下了心,不然他总担心这里面是否出了些猫腻。 另一份的卷子则是“宋怀诚”的名字,赵正德对此人素有耳闻,听说是清贫子弟,但在务城科考生很有名望,听说一般不少人都愿向他请教学问,想着这倒是自然。 只不过,赵正德想着倒时候等名单全部排列出来,也不知道府衙中人会做如何反应,等呈到宣帝那处,他应该又要面对艰难的问询。 到了放榜当日,想来那些科考生又是另一番的动荡。 赵正德吹熄了桌上放的蜡烛,锁了门,走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第31章 自从御宴的事情交到聿怀楼之后,何间又回到聿怀楼开始忙碌的工作。 但福姨还未从老家回来,何田表示他可以自力更生。 虽然何间觉得何田没有人约束定会无法无天,只能修书一封带到福姨老家,请福姨尽快回来,但福姨还没回来的时间里也只能请左邻右里多加照顾。 何叶因着御宴的事情也开始跟在何间身后不停忙碌着,只为着敲定最后御宴的食单。 听钱掌柜说,若是敲定了食单,也依旧需要经过层层工序,先要给昱王和礼部的人试菜,再将食单呈进皇宫,由皇宫中的膳食处再来定夺,膳食处过目后最终才回呈到宣帝面前,等待其批阅。 而等到御宴当日,虽然由聿怀楼的厨师进宫掌勺,但膳食处的人依旧会从旁观看进行监督,防止有人在菜肴里下毒。 听完这些的何叶只能在心中暗自咂舌,想着皇家的规矩真是无比森严。 何叶看着钱掌柜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份泛黄的纸张,偷偷摸摸地对着何间和何叶说:“这是我从聿怀楼某个箱子里找出来的,看着可以拿来当御宴食单的参考。” 何叶看着那张破旧的黄纸,纸上都已经有了破洞,许是保存不当,被虫蛀的。 但看到食单上面一个个菜名,看得何叶头都大了,全是清一色的荤菜,白切鸡、香酥鸭、红烧肉、煎带鱼,这一看应该就是某个大户人家按需定制的食单。 只不过从何叶的现代角度来看,要是动不动就吃这些,许是没多久就要因为三高的问题去医院进行报到了。 何间也看出这份食单不适合作为御宴参考,但为了不扫钱掌柜的兴,还是对钱掌柜说:“钱掌柜,你这帮了大忙,我拿去看看。” “那就好,那就好。”钱掌柜一脸满足,吹着不成调的口哨离开了厨房。 何叶又看了看那份被放置着的食单,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爹,这全是荤菜,那这唯一的梅花脯是什么?” “这梅花脯是秋季的菜,要有山栗才能做,将山栗和橄榄都切成薄片,再放在一起吃,说能吃出梅花的味道。” “这真的能吃出梅花的味道吗?”何叶对这位所未闻的吃法无比好奇。 “等秋天了,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何间似乎是被御宴的食单所困扰,颇有不耐。看着那份食单还在喃喃地说:“这也太粗糙了,御宴还是要精细一点。” 说完话的何间又跑去找钱掌柜,打算问一问这宴席是否食材的界限是否是从野菜做到鲍参翅肚,还是只能从山珍海味做起。 抱着一篮子菜路过的姜不凡看着何叶若有所思的站在那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御宴食单。对了,姜大哥,我爹没让你一起去吗?” “你爹跟我说了,被我拒绝了,就我这点水平能在聿怀楼都是运气好,去宫里就算了,我这种三大五粗的人,就别进宫碍别人眼了。” “姜大哥,你可不能这么说,你也不看看想吃你的菜的人也从聿怀楼排到知巷巷口。” 姜不凡听着这夸张的说法也是笑了,也不再跟何叶打趣,开始忙着今天的准备。 何叶这才想起也不知道何间会不会带小廉一起前去,让小廉见识一下这种大场面,毕竟看她爹的态度多少是把小廉当聿怀楼未来的后备力量在培养。 何叶也默默思索起了御宴的食单。 - 聿怀楼关于御宴的准备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礼部这时候也没闲着,忙完了科举考试的事情,立刻又要投入到宴席的准备中。 赵正德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她夫人都逮着空抱怨他,说都快忘记他的长相了。 直到礼部里的衙吏将科举考试的放榜名单全部排列出来,赵正德才难得的有空坐了下来,率先看到了众人都期待的名单。 赵正德看着一甲三人的名字,自然心下了然,江出云和宋怀诚的名字自然占了两个席位,还有一人则是某位文官的儿子,赵正德自然不免感慨宋怀诚这样的寒门子弟能取得如此名次实属不易。 他自然记得与宽阳侯和兵部尚书的约定,开始寻找顾中凯的名字,发现这名字处在二甲十名的地方,虽然算不少高,但有着顾楠的名字加持,想必也不会分到苦差累差。 赵正德将其余的名单粗略地扫了一眼,就吩咐衙吏快马加鞭将这份名单送到宫中。他坐在原味想着不知道宣帝看到这份名单会作何想法。 这份名单呈入宫门后,一路直达到了宣帝的书桌上。 宣帝拖着黄色的长袍走到书桌边上,问身旁的黄公公:“听说科举放榜的名单出来了?” “回圣上的话,已经在您桌上了。” “让朕看看今年又是哪些学子。” 宣帝一打开名单就笑了,对着身边的黄公公说道:“江出云这小子还真是出息啊,小时候就看着是个聪明的,这长大之后外面谣言漫天飞,朕都不信,你看这果然。” “是,毕竟江公子是宽阳侯府培养出来的人才。”黄公公在一旁附和着。 宣帝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似是想到令人不快的事情,对着皇宫说:“宣赵正德进宫见朕。” - 当赵正德得到宣帝口谕进宫的路上,想着宣帝找他必然是科举放榜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这次又有怎样刁钻的问题在等着他。 “臣赵正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赵正德话还没说完,就被宣帝无情地打断了,宣帝将呈上的名单举了起来向赵正德示意了一下,随即丢在了桌上:“说说吧,这名单是什么情况?” “臣愚钝,不知圣上指的是什么?” “这排名怎么排的?” “回皇上,自然是按照成绩排的。”赵正德将头垂的极低,他也不知道在哪一步出了问题。 “这江出云就考得这么好?还有这宋怀诚是何人?” “臣在各位考官看过试卷之后,也看过这两位的试卷,成绩确如名单所列,两位皆是文采斐然,堪称未来的栋梁之才。宋怀诚乃是寒门子弟,得如此名次实属不易。” 宣帝似乎在沉思着,突然间挥退了黄公公,对着赵正德说道:“你觉得这个榜放出去,合适吗?” “臣认为,本次科举各个环节都严加把控,自然不存在舞弊的问题。”赵正德回答说。 “但你觉得江出云挂了那么多年纨绔公子的名字,突然拿了状元,有多少人相信?” “这……”赵正德突然犹豫说,“莫不妨将江公子的试卷公布于众,来堵住各位学子的口?” “你觉得能开此先例?一旦有一份卷子公之于众,必然会有其他学子不服,要求礼部公布其他试卷,你觉得这是礼部能承担的责任吗?还是你们礼部太闲了?” 宣帝骤然提起了音量,令赵正德立刻意识到他似乎说错话,立刻跪倒在地上:“是臣思虑不周,还望圣上示下。” “将名次改了,那个文官的儿子调到状元,宋怀诚榜眼,江出云探花。也算让寒门学子知道科举正式他们为国效力的好机会,”宣帝又突然话锋一转,“另外该封的嘴都给朕封住了。” 赵正德将头磕在倒映出他身姿的冰冷瓷砖上:“臣遵旨。” 他走出的宫殿的时候,感受到身上的里衣都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想着他还好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江征杰和顾楠不然这个窟窿,他是无论如何也补不上。 只是他想到江出云无论是状元还是探花这件事,都会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阵阵的涟漪。 - 回到礼部官衙的赵正德招来了手下的官吏,命他去重新书写即将发往各地的榜单。 “这……”那人犹豫道。 “我也是刚从宫里回来,你要是知道,就别问了。”赵正德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叹着气。 “属下明白了。”说完就告退了。 只剩下赵正德一个人长吁短叹,在想着今天和宣帝的对话,他怎会没考虑到江出云得状元之后的种种情况。 更何况宽阳侯府现在掌管禁军,若是江出云得了状元,那么侯府风头将直逼镇国将军府,宣帝对手握兵权的异姓侯还是多有忌惮。 若是两位武将都扶摇直上,他们这些文官又该如何自处。 赵正德想着科举的事情忙完,立刻又要投入到御宴的准备中,也不免一个头两个大。 想着宣帝应该不会再更改名单,他还是找个机会去跟他打过招呼那两人那儿走一遭。 - 赵正德直接往兵部去了一趟,暗中将顾中凯的名次告诉了顾楠。 顾楠对着赵正德更是千恩万谢,说万万没想到他儿子还能取得如此成绩,一直以为他家那个浪荡子这次只有落榜的结局。 顾楠拉着赵正德诉说了好一通顾中凯平日里的顽劣行径,赵正德也是心不在焉地听着。 “对了,那侯爷家的江出云考得如何?”顾楠终于想起了这一遭。 “挺好,是个探花。” “哎,这等好事,应该及早告诉侯爷,走走走,赶紧告诉他,还能向他讨杯酒喝喝。”顾楠拉着赵正德就出了兵部。 赵正德心想若是你不拉着我说顾中凯的事,我现在可能就已经在宽阳侯府门口了。 但顾楠突然想起他应该第一时间将自己儿子的消息分享给夫人听,立刻向赵正德告辞,说改日有空定请他喝酒。 赵正德只能看着顾楠离去的背影,想着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做到尚书的位置的。 第32章 待到赵正德前往宽阳侯府的时候,江征杰一听来者的名字立刻出门迎接。 “赵尚书,来了?快进来!”江征杰对着赵正德亲切地说道,一扭头就吩咐赶紧备茶招待贵客。 “侯爷,您也太客气了。”赵正德腼腆地说道。 “来者是客,赵大人此番可是带来消息来?”江征杰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正德想着他可能谁还没烧开,茶还没奉上来,他可能就被江征杰问完话,然后就该告辞了。 “正是。这名单皇上已经过目了,这就等着放榜了。”赵正德说道。 “那我家这……可是消息不好?”江征杰急着从赵正德口中问出一个结果。 赵正德用茶碗盖子撇了撇茶上的浮着的沫,悠然自得地说:“好名次,是探花。” 听完结果的江征杰似乎只有一瞬的喜悦,随即问道:“这状元和榜眼都是何人?” “侯爷不妨等放榜当日,就知道了。” “赵大人,何必卖这个关子呢?我江某又不是口风不紧的人。”江征杰依旧在催促着赵正德。 “告诉侯爷也无妨,状元乃是成敬贤,成编修的儿子,这榜眼则是寒门学子宋怀诚。”赵正德将名次和盘托出。 听着名单的江征杰面色一变再变,赵正德也看不出对方的想法,想着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就起身告辞,江征杰象征性地将赵正德送到了侯府门口。 赵正德人还没走就差人去请全家的人到正厅里,赵正德想着刚才江征杰还说自己口风严,下一秒的状况就是巴不得昭告天下。 赵正德轻轻摇了摇头,往府外走去。 - 宽阳侯府的众人来到厅里,无疑都不知道今日将大家聚集在一起是何事。 周婉一如既往的安静地陪着江老夫人坐着,而秦萍和江出砚则是面面相觑,江出云则是表现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敛目看着茶几上的茶杯。 还是江老夫人先开口询问:“今日把我们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是何事?” “我探听到了此次科举的名单,我们云儿得了探花。”江征杰不咸不淡地说。 江老夫人一听,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敲:“这可是大好事,多么光宗耀祖。” 其余几个人也看不出太兴奋的样子,周婉虽然笑着,但眉头却是微微皱起,似是仍然有所担心。 江出云则是充耳不闻,仿佛得了探花的人不是他。 秦萍和江出砚则是对视了一眼,秦萍将手里的帕子拧得看不出形状,才开口假惺惺地说道:“还是要恭喜侯爷和夫人了,大公子这次可真是扬眉吐气了,看来是能将外面那些谣传的名头全部澄清了。” 江出砚也学着母亲秦萍的样,拱手对着江出云祝贺道:“恭喜哥哥了。” 江出云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手上抚着茶盖,手指一点一点,示意着他将众人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江出砚见江出云没有反应,一时也是僵在原地,没想到江出云会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面子。 “砚儿跟你说话,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江征杰看着江出云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瞬间来了气。 江出云想着这个时候也只想着江出砚,只轻飘飘:“听到了,就不谢了。” 江出砚觉得他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劲也使不出。 “好了,好了,等正式放榜之后,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庆祝一下。”江征杰对这个简短的家庭聚会做了一个结语,又对江出云说,“你留一下,爹跟你有话说。” 周婉扶着江老夫人率先走了,江出砚也跟在身后出去了,就发现秦萍还磨磨蹭蹭地还没走。 “娘,走了。”江出砚喊了秦萍一声。 秦萍看着不争气的江出砚这才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原本她还想探听一下江征杰打算和江出云说话的内容。 偌大的厅里只剩下江征杰和江出云两人,江征杰坐在上座,江出云坐在一边,依旧不开口。 “云儿,你这次考的不错,但是你怎么不争争气,拿下状元呢?你看你还要被成编修的儿子压下一头,还有那个姓宋的寒门学子。” 江出云终于抬眼看了一眼江征杰一眼:“堂堂侯爷的儿子还考不过一个编修的儿子,您是不是觉得面子过不去?”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爹我是这种人吗?”江征杰生气地说道。 “侯爷是不是这种人,您自己心里最清楚。”江出云对着江征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你说话少给我阴阳怪气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江征杰对着江出云说道,“爹也知道这几年以来一直冷落你们母子俩了,都是爹不对,你给爹一个机会补偿一下。” 江出云看着江征杰的脸庞上被岁月刻画的痕迹,但又将江征杰的脸和小时候不给他吃饭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既然爹觉得我说话奇怪,那儿子就先告辞了。” 也不等江征杰反应过来,江出云就退出了厅堂。 江征杰只是握着拳敲了一下桌子,对江出云的无礼十分羞恼。 - 回到院子里秦萍,想着刚才厅里宣布的事情,气得想把桌上的杯子全扫在地上,却被江出砚及时拦住。 “你拦我做什么?”秦萍睨了儿子一眼。 “娘,你这动静传出来,要是穿到老夫人和大夫人耳朵里,指不定她们怎么想?”江出砚好言相劝。 “我管她们怎么想,那老不死的就是跟那个周婉,什么一丘之貉,沆瀣一气,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们母子。”周婉气得各种觉得难听的词都往她们身上套。 “娘,你说话轻一点,当心隔墙有耳。”江出砚无奈。 “怎么?我还怕她们不成,当我们这么多年宽阳侯府是白待的,连几个下人都治不住?”秦萍说话间多少带了点恨意。 “娘……”江出砚想要再劝,但想着秦萍现在在气头上,必定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只能拖了个圆凳子坐在一旁,看着秦萍一个人生闷气。 秦萍却突然转过身来,用双手抓住江出砚的臂膀,目光直视这江出砚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儿子,你一定要出息,一定要比江出云还要出息。” 江出砚感受到秦萍的指甲在他的臂膀上掐得生疼,艰难地点了点头。 - 回到院子里的江出云想着刚才和江征杰的对话也是一阵烦闷。 他发现江征杰还是和以前一样,心里只有侯府的名声和他的面子,只担心他的名次会让他在朝堂上挂不住脸面。 江出云觉得他不能再沉溺于往事之中,决定翻墙出去散心。 一路走着走着,无意间自然又走到了他务城最为熟悉的聿怀楼,顶楼的灯光已经熄灭,余下几层似乎还有人。 江出云从正门走了进去,发现钱掌柜正在柜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算账。 钱掌柜一看到江出云便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江公子怎么这个时间点来了,今日要盘货,打烊得早。” “没事,我就晃到这里来了,也没打算来吃饭。”江出云解释道 “那江公子自便,我继续算账。” 正打算离开的江出云,想了想,还是往后厨走了去。 钱掌柜想着反正江出云应该不至于给他们添乱也就由着他去了。 江出云还没踏进后厨,就看见何叶倚靠在灶台上,似乎正拿着刻刀对着根胡萝卜在雕东西,但也看不出个形。 何叶似乎注意到前面来了人,以为是钱掌柜要来盘货,想着她今天的刀工练习也差得□□不离十,现在也不过是闹着玩,要是打扰到他们,她也就早点回去。 毕竟何间担心弟弟没饭吃,早就回了。 但她没想到来人会是江出云:“江公子,怎么这个点来了?吃饭了吗?” 江出云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在刻什么?” “这个啊,我今天看到小廉拿胡萝卜雕得兔子,觉得还挺好玩,就问他借来练练手,结果弄了个四不像。” 江出云看着何叶举给他看的胡萝卜,依旧是一个长条形的物件,连眼睛和耳朵都找不到在哪里,为了保护何叶的自尊心,他还是说:“应该多练练就好了。” 何叶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觉得雕刻这件事应该是下了苦工才能成,也不是像她心血来潮能一蹴而就的。 她总觉得这个时间点江出云能出现在这里多少有点不寻常,就和大年夜那天一样,她现在也不知道那天江出云会来她家,于是又问了一遍:“江公子,吃饭了吗?” 看见江出云摇了摇头,何叶看了看因为盘货而空荡荡的厨房,只在角落里找到一把面条。 “吃面吗?”何叶问江出云。 “不挑。”江出云回答道。 何叶将锅里盛满了水,正等着水烧开,打入一个鸡蛋,看着透明的蛋清逐渐变白,将面全部投入到锅中。 看着漂浮在锅中的面条,何叶突然想起了当初宿舍里深更半夜舍友放毒的方便面的香味,喃喃说:“要是有方便面就好了。” “方便面是什么?”奈何江出云耳朵灵敏,捕捉到了关键词。 “就是一种快速面,用沸水冲泡一会儿就能直接吃,再加入配套的粉末,有酸菜味的、红烧味的,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有。”说着何叶露出了怀念的声音。 “确实很稀奇。”江出云说着。 何叶想着以前的事情,陷入了沉思。 第33章 “照相机又是什么?”江出云突然出声询问。 何叶心里本来就想着以前现代的事情,被江出云的话吓到了,手下一时不察,切着葱的刀在手上划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嘶——”何叶看着手上的口子,想着还好她爹不在,不然指不定如何说她切菜的时候还三心二意。 何叶暗自懊悔自己粗心,现在也没有水给她冲伤口,只能将伤口处的血挤了点出来,想着拿手帕打算包扎起来。 江出云看着何叶艰难地从怀中掏出手帕,想要系上,他犹豫了一下从何叶手中拿过了手帕:“我帮你。” 何叶老老实实伸出手,感受到江出云手帕摩擦在指尖来回摩擦,何叶看着江出云专注的样子,一时也失了神。 “好了。”江出云说道。 何叶低头一看,没想到江出云还给她打了个蝴蝶结,她原本还以为会是简单的包扎法,没想到江出云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锅里的面条隔着木盖子散发出了阵阵热气,何叶还打算继续切葱,却被江出云制止了。 “我来吧。”江出云说道。 “我手上没大碍的,就一个小口子算不上什么。”何叶说道。 但何叶其实更担心的则是,江出云看起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他只是逞强并不会切菜。 何叶见江出云坚持只能和他所站的位置对调了一下,她却没想到江出云的动作看起来还挺娴熟,拿菜刀的动作也正确,葱段也切的长短均匀。 江出云也想着以前在宽阳侯府有段时间,被周婉拘着,家里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厨房,看着食材从原始的形状再变成餐桌上裹上油光的样子。 而且厨房里的厨娘也不避讳他是家里的少爷,总爱跟他说点有的没的,家长里短的事情。 江出云从旁边拿出了两个碗,将面条沥干捞出放入刚才何叶用沸水冲开的酱油汤中,最后再在面条上洒上一把小葱。 江出云将加了蛋的那碗清汤面推到了何叶面前,“面多了,一起吃。” 原本吃了晚饭的何叶,看着面前散发出阵阵香气的清爽的清汤面也难免又开始嘴馋了起来。 何叶想着江出云还没吃饭:“我们换一碗,毕竟你没吃饭。” “没事,都一样,你吃。”江出云回答道。 何叶听了江出云的话,也却之不恭。 一时间,偌大的厨房也没了声音,只有何叶和江出云隔着清汤面散发出的热气,吃面的微弱声响。 不知不觉,何叶一碗面条都下了肚,她看了看刚才切伤的手却突然好奇起江出云是怎么知道照相机的:“江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照相机的?” 将面汤也喝得一干二净的江出云从碗里抬起头:“除夕夜听你说的,但我并不知道那是何物?” “照相机就是一种机器,可以将当时的景物定格下来。”何叶用一手的大拇指和另一手的食指相接,冲着江出云比了个长方形条框的样子。 何叶突然反应过来,她的动作似乎有点傻气,收了手:“就像刚才那样,将景色定格下来,可以储存一辈子。” 何叶有点不确定地说着,想着江出云不知道能不能理解她在说的听起来天马行空的事物。 “有点像用画画来保存景色?”江出云反问道。 何叶想了想:“可以这么说,只不过照相机能完全复刻眼镜所看到的每一个细节,你不觉得奇怪吗,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怕只是想象出来的东西,也有一天可能成真。”江出云直视着何叶的眼镜认真地说道。 她没想到江出云能够接受这些听起来光陆怪离的事物,要是跟其他人说这些,指不定把她当怪物,何叶也不知不觉地打开了话匣子,从手机处理可以往来的信件到电影的放映。 江出云静静地听着何叶说的,看着对面的人嘴唇一张一闭,描绘着另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一旁油灯的火光一明一暗地摇曳着,二人面前的面汤也从散发着股股热气变成了飘着香油的残羹。 直到在前面盘完货的钱掌柜见后厨还点着油灯,便走了过去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江公子,何叶,你们还没走?” 钱掌柜看着二人的面前空碗,也是心下了然:“何叶,你也别收拾了,明天再说吧,赶紧回去,天色晚了,你爹该担心了。” “好,那我明天早上再来收拾。”何叶回答道。 “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我现在可比以前认路了,”何叶笑着说,“不会迷路了。” “我就当散步了。”江出云说道。 月光温柔地洒在青石板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走回了知巷,到了何叶家门口,何叶说道:“谢谢江公子,那我先进去了。” “我才应该道谢,谢谢你晚上的面。” 何叶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自己也吃了,就不用道谢了。那我先进去了。” “你手上伤口注意不要沾水。”江出云在何叶进门之前叮嘱了一句。 “嗯,好。” 何叶一推门进去,何田一听到声响就大喊着从屋里冲了出来:“姐,你终于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拉着爹去寻你了,这么晚都不回来,我都担心你被拍花子抓走了。” “在聿怀楼里多耽误了一会儿,但好像我在你这个弟弟心里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何叶无奈。 何田看着用手帕包着的手,哭天抢地地喊着:“姐,你手怎么了?” “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没大碍,别大惊小怪的。” “姐,你还说自己靠谱,明明一点也不靠谱。你说你切菜天天切,这都切了多久了,手上还能切出口子来。”何田毫不留情地吐槽何叶。 何叶听着何田像个小老头似的唠叨她,就想着赶紧将何田回房间去,她好耳根清净一点:“是,我不靠谱,我弟弟超级无敌霹雳靠谱,那你要回房间去温书了吗?” 何田一脸欣喜地看着何叶:“姐,这个超级无敌什么的词听起来好厉害,你以后多拿这个词夸夸我,说不定我就能读好书了。” 何叶无奈地看着何田:“好。” 还站在门外准备离开的江出云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对话声,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姐弟两个人的插科打挥可比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还热闹。 正打算推着何田回房间的何叶,见何田突然转过身来对她说:“姐,我忘了和你说正经事,过两天科举就要放榜了,你要一起去看吗?” 何叶算了算日子,发现时间过得好快,明明送考到贡院那件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就已经到了放榜的时间。 见何叶站着在发呆,何田在何叶面前摆了摆手,示意何叶回神:“姐,你究竟去不去?” “有时间就去,看到时候聿怀楼没什么事就一起去。” “姐,别说不准了,到时候肯定可热闹了。”何田想着到时候能凑热闹就无比兴奋。 “嗯,当天应该人很多吧。” 何叶想着也不知道今天来找她的江出云一开始看着兴致并不高,莫不是提前知道了名次,是考得不好还是落榜了,她光顾着回忆她的现代生活,却忽略了江出云在哪个时间点出现在聿怀楼的原因。 不过两天后就是放榜,她就能知道江出云的成绩,她希望到时候她能对他说一声“恭喜”。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何叶对今天能够向其他人诉说很多的事情感到心情愉悦,她也没想到江出云会不计较她说话的出处,任由她不断从一个点讲到另一个。 不过何叶转念想到放榜意味着御宴也举办在即,喜悦的心情也是荡然无存,毕竟到现在食单也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 回到宽阳侯府的江出云,又从墙边直接翻回了他的院子里。 青浪从树上拿着剑,从翻墙而进的黑影冲了过去,招式还未使出,看清对方的身影,便立刻收了剑,对江出云说:“属下得罪了。” “不碍事,可是有事要禀报?”江出云问道,他想着他此番得了探花之名,二房应该也不会善罢甘休,多少会在背地里使点小动作。 “那边院子没有动静,若有动作,属下必定及时制止。”青浪抱拳一脸真挚地说道。 江出云走进书房,点燃了书桌上的蜡烛,对着青浪说道:“你相信还存在另外一个地方,跟我们截然不同吗?” “属下不知公子何出此言,公子若是相信便存在,不信便不存在。”青浪回答道。 江出云听着青浪的回答,想着这个答案倒是圆满。 青浪见江出云没有再进一步的吩咐,便无声地告退。 江出云在书桌上铺上了一张宣纸,提笔写下了手机、照相、电影几个词,细细琢磨着,想着他从第一次见到何叶,似乎就一直在发现惊喜。 这次更是不知道何叶的脑子里装的是千奇百怪的东西。 第34章 放榜当日,离着知巷最近的那块告示牌附近的地方已经站了不少人。 何叶和何田也身处其中,不远处宋怀诚正在和其他学子交谈着。 身穿红色官府的衙役胳膊下夹着卷成纸卷放榜名单,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一见到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瞬间都小了许多。 衙役从手里拎着的满是浆糊的桶里,用刷子沾了写浆糊,将告示牌四个角刷上了浆糊,将榜单展开贴上,众人的双眼都直勾勾地盯着榜单上的名字,似乎能将看板戳穿。 将榜单完全舒展开贴上,衙役抱着一堆的榜单意图赶往下一个地点,周围的人见衙役离开,立刻一拥而上。 “宋大哥,宋大哥。”何田也挤在人群中念念有词地寻找着宋怀诚的名字,“找到了,姐,太厉害了,宋大哥是榜眼。” 何叶的目光却定格在了探花的位置上,江出云的名字赫然在列,何叶继续将名单扫了下去,在二甲的名次中看到了顾中凯的名次,想着看着挺不靠谱的人,倒也成功考上。 何田拉着何叶逆着人流挤回到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何田对何叶说:“姐,我等宋大哥出来一起回知巷,如果你聿怀楼忙,你就先过去吧。” 何叶也正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和宋怀诚说一声恭喜,但想着她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应该将这个消息及时告知她爹听,便先回了聿怀楼。 等到周围的学子恭喜完宋怀诚,何田才眼巴巴跑过去:“宋大哥,恭喜你,你太厉害了。” 宋怀诚看了看何田问道:“何姑娘呢?” “我姐先去聿怀楼了,我爹还不知道宋大哥的名次,我姐先去通知他。” 宋怀诚脸上划过一抹失落的表情,随即摸了摸何田的头:“走吧,那我们回去吧。” 何田一路上还在叽叽喳喳地夸耀着宋怀诚,还幻想着之后宋怀诚之后的官职,他能不能住进高门大户种种。 何田见宋怀诚没有应答,发现宋怀诚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宋大哥,你可是有心事?得了榜眼不开心吗?” “无事,只是心中一块石头突然落地了,有点空落落的。”宋怀诚冲着何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等到宋怀诚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已经等了不少前来祝贺的街坊领居,付嫣嫣自然也在其中。 宋怀诚开门将他们一一迎进了屋,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吉利话,最多的就无非是让宋怀诚以后富贵了,不要忘了他们这些街坊邻居。 还有的大爷说话也是耿直,对宋怀诚说从知巷出去的人各个正直,就算闯不出一番天地,也不能那些贪官,做出草菅人命的举动。 宋怀诚笑着应下,大爷依旧不依不饶,说如果宋怀诚有一天忘了他今天的回答,他必然会找上门和宋怀诚理论。 听着这番话的何田在一旁撇了撇嘴,想着这大爷平时就是爱和其他大爷聚在一起议论时事,这次知巷出了个榜眼也不知道要怎么吹嘘了。 一旁的付嫣嫣站在角落里也插不上话,只能百无聊赖地玩着手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付嫣嫣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说上了话:“宋大哥,你看你考取了功名,不妨知巷各家出一个菜,在你家为你庆祝一下,你意下如何?” 大家一听,有聚在一起的机会,自然是应声附和,都嚷嚷着说既然要做就做好的,颇有点过年的架势。 “小何,你记得回去通知一下小姜和你爹,一起参加,我们这些人也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何田表面上应下了,却在背地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想着这付嫣嫣还真是为了接近宋大哥任何法子都要用上。 - 等到晚上何间回家,何田将事情对着何间一说,何间二话不说地就答应了下来,只是表示聿怀楼越来越忙,他可以烧个菜让何田带去,但他人不一定能去。 何叶觉得她爹说得十分有道理,榜单一出,聿怀楼谢师宴的预订急剧增加,钱掌柜本想着因着御宴的原因推掉几桌,但发现来预订的均是常客,碍着面子只能接下来。 但钱掌柜只能跑来和何间商量,何间也是一筹莫展之际,何叶提出不妨做成套餐的形式,不再为每一桌特别定制菜式,而是将谢师宴的食单全部统一,除非客人有绝对不能吃的食材,才对食单进行更改。 这样,谢师宴也不需要完全让何间来掌勺,酒楼里的其他师傅也可以来烹制。 何间想着还未为宋怀诚道喜,就借着这个时间点上门,顺便左邻右里地打听一圈,都准备做些什么菜,也不至于和其他邻居重复。 何叶原本不想去见宋怀诚,但何间硬是说他记性不好,要是邻居和他说要的菜转眼他就忘了,到时候和人撞了才就尴尬了。 何叶也听出何间无非是找个借口,她也知道何间其他事情都有可能忘记,但是绝对不会在菜肴上面有半点糊涂的地方,但也只能无奈地跟着何间挨家挨户地走着。 到了一家何间就要被说既然是大酒楼的厨师就一定要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邻居们的话里既有真诚这么说的,也难免有一两个阴阳怪气的。 何叶想着大酒楼做的东西也不过就是摆盘好看,说到底还不是给人吃的。 也有几个邻居拉着何间说长道短,何叶总有一种对方要找她爹秉烛夜谈的错觉,但好在最后都放何间去了下一家。 “爹,你一圈问下来想好做什么了吗?”何叶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问。 “你呢?你有什么想法?”何间反问何叶,“你未来也是要能掌勺的人,这点想法总该有的。” “爹,要不蒸个甲鱼,清蒸甲鱼,也算一种补品,。”何叶想着说道。 何间也不反驳:“你想想他们的菜都是什么,你觉得缺了什么?” “红烧肉、煎带鱼、叫花鸡……这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天上飞的都有了,听着也不缺什么了。” 何叶想着这些邻居没想到在做饭上也都是深藏不露。 “莫不是缺点主食之类的?”何间突然 “我打算做山海羹。”何间也不再卖关子 山海羹的名字听着就是大气磅礴,何叶也产生了好奇:“这山海羹里都放点什么?” “本来应该用春季的野菜,但现在夏季就用时蔬也行,用水烫熟,再将切小块的鱼虾用热水蒸熟,加入各种调料,再用粉皮覆盖在上面,最后再蒸过一遍。” 何叶听着何间的讲述依旧是一头的雾水,只听明白了叫山海羹是因为食材是来自山和海:“这是要把粉皮放在汤里一起煮吗?” “简单点说,你就看做是个鱼汤,放了虾和菜之类的一堆食材。”何间回答道。 不过何叶想着这道汤羹的味道必定极其鲜美。 二人来到宋怀诚的门口,何间敲门进去:“小宋啊,我今天忙了一天了,来跟你道喜。” “何叔,你怎么还特地来了,有什么事情也该我去您家找您,让何田来说一声就行了。”宋怀诚赶紧出门迎接二人。 何叶还站在门框边上磨蹭着不愿进门,直到何间催她:“站门口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何叶想着确实今日看放榜的时候走得匆忙:“宋大哥,恭喜你,高□□名。” “谢谢。”宋怀诚回应着。 “那这听说之后是不是还要面见圣上,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何间关心地问道。 “这要等榜单发到各个府县,再等府县统一通知考生进务城安排职务。”宋怀诚给何叶和何间倒了两杯清水。 “那是不是算算就要八月底左右,”何间问道,“这御宴看来也快了。” “何叔这也是辛苦了。”宋怀诚客套地说道。 气氛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何间也就推托着说要告辞。 “那何叔,邻居说要祝贺我的那天,何叔一起来吗?” “那天啊,可能不来,但是菜肯定给你送到。”何间拍了拍宋怀诚的肩膀说道。 气氛一时陷入了僵硬的状态,何间想着也找不到话题,便和何叶开口告辞,但转念一想,就打发了何叶先回去,说他有话要和小宋说。 何叶多少也知道她爹要找宋怀诚说什么,便默不作声地走了。 “小宋啊,你看这放榜名单也出来了是吧……”何间犹豫着说道,“但我家这孩子跟你也是没缘分,你说这未来好好的官夫人都放着不做。” “何叔,可是问过何姑娘的心意了?”宋怀诚问道。 “小宋,你看你现在也考上了,日后日子也会好的,就不要纠结我们家姑娘了。”何间沉声说道。 “何叔,我知道了。” 宋怀诚低着头,何间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借口时间晚了推说告辞。 宋怀诚想要留下何间再坐着聊聊天的话徘徊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家里的门无情地被合上了,就和他的心一样打开的门又被关上了。 第35章 直到街坊领居给宋怀诚庆祝的当日,何间早早地准备好了山海羹,让何田和福姨带去。 姜不凡也准备了一大盆的辣子鸡,让何田帮忙带过去。 而他们三人则是要去聿怀楼,姜不凡则是接手了一部分谢师宴的准备工作,因为不是平时的家乡菜而要重新学习忙得头昏脑涨。 何间和何叶则是要根据宫里送来的食材单,敲定最后的食单,给昱王试菜做准备。 - 宋怀诚的家里,从下午开始就人声不断,周围的邻里早就从自家搬了桌椅到宋怀诚家中,三五成群地开始聊天。 而作为主人的宋怀诚则是被晾在了一边,不过他也不介意,他家里除了学子来拜访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闹过。 “宋大哥,我来了!”何田热热闹闹地冲进了宋家的家门。 宋怀诚听到何田的声音,原本稍微有点低落的心情,又恢复了回来,但看到门口却只站了何田和福姨两个人。 宋怀诚还是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但言语里总是逃不过那个最近他一直在问的问题:“何田,何姑娘不来吗?” “我姐,跟我爹去聿怀楼了,姜大哥也要去,他们真的好忙,我整天在家都见不到我爹和我姐,”何田为了宽慰宋怀诚还补了一句,“宋大哥,我爹和我姐也是在忙御宴的事情,之后你是不是也要参加,到时候你要好好品尝他们忙了好几个月的结果。” 一旁早早就来的付嫣嫣听到宋怀诚只知道找何叶,也是气得发抖,明明她人在这里这么久,却始终入不了他的眼。 宋怀诚又想到了当时何间替何叶拒绝他的情形,闭了闭眼,稳定了心虚,继续忙着接待客人。 - 此时,聿怀楼中,昱王和昱王妃均已在雅间落座。 钱掌柜正在向二人禀报这段时间以来的账目和即将呈上来的食单。 昱王粗粗扫了一眼食单,便递给了昱王妃。 昱王妃倒是仔仔细细从头看了一遍,看着食单上的名字,每一个都是讨口彩的,金玉满堂、蒸蒸日上……旁边也未标注食物的通俗名,她决定还是等菜上桌再评定。 今日的试菜也主要是食单中的其中几道菜,毕竟一些常规菜就也没必要再进行尝试。 聿怀楼的小厮将菜一一端上桌,昱王妃看着食单上抽象的菜名变成了面前的一道道菜肴。 “金玉满堂”就是蟹粉豆腐,这个季节便是传说中名叫六月黄的蟹上市的季节,钱掌柜特意派人蹲在渔船港口,渔船刚靠岸就挑选看着肥美的。只不过若是御宴当日要“蟹”这一样食材,则会有膳食处供给。 而“蒸蒸日上”则是清蒸鳊鱼,用葱姜去除了鱼本身所带着的鱼腥气。另有“大展宏图”,则是红烧的小鲍鱼和猪蹄,看着就是色泽鲜亮诱人。 更有“花开富贵”,就是清蒸娃娃菜,将娃娃菜的根部切下来,横截面就宛若一朵盛开的花朵,周围则是摆了一圈娃娃菜的叶子。 “这虽是普通的菜肴,但这名字倒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昱王妃对昱王说道。 “这父皇之后看了食单定会开心的。”昱王也笑着回应。 “这还是何姑娘想出来的法子,说若是此番成功,之后也可以将以这一套菜定下来,作为套餐售卖。”钱掌柜在一旁应承道。 “可是何间师傅的女儿?”昱王妃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钱掌柜回答:“正是。” “那待会儿可否让我见上一面?”昱王妃对这个何叶很是好奇。 “你见她做什么?”昱王不解。 “听着是个有趣的姑娘,见一见又无妨。之前比赛的时候也匆匆就走了,人也没见到。”昱王妃笑着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昱王的碗里,昱王这才不做声,决定随着王妃的心思去。 - 后厨里,小廉正拉着何叶在轻声抱怨:“何叶姐,这蟹也太难拆了。” “那也没办法。”何叶想着这现代要吃蟹也需要手工拆出来,也没有先进科技的帮忙。 小廉将手伸到自己鼻子下问了问,又嫌弃地拿开了,他又将手伸到何叶鼻子下:“姐,你闻闻,一股腥气味道。” “平时处理鱼的时候,倒没见你嫌弃。”何叶说道。 “但好像总有点不一样。”小廉歪着头说。 “这蟹要是能做成秃黄油,光是拌饭就好吃了。”何叶突然想着就咽了咽口水。 小廉似乎也被何叶的感慨调动了起来:“光是想到秃黄油,那个澄黄的光泽,那真的太好吃了,那个拌面也好好吃。就是剥蟹也太麻烦了。” 何叶想着点了点头,想着原以为她爹能带她和小廉进宫准备御宴,是为了让他们学习,但没想到本质还是让他们二人当苦劳力,拆蟹这些相对细致的事情和会影响到菜品品质的事情都需要他们二人一手包办。 “别闲聊了,”何间从前厅跨步走进了厨房,“何叶,昱王妃说要见你。” 小廉从一旁凑了过来:“只见何叶姐姐,不也见见我吗?” 何叶打趣他:“那你跟着一起来。” 小廉立刻摇了摇头:“我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见皇家的大人物,我瞎说的。”说着就退回到了后厨。 刚见完昱王和昱王妃的何间,也没想到昱王妃竟然会要求见何叶,只能在带她去雅间的路上,再三叮嘱何叶,雅间里的昱王和昱王妃是天潢贵胄,让她说话动作都要小心,万万不可得罪了贵人。 何叶想着何间也是担心她,只能一一应下。 何叶进到雅间里,依着古装电视剧里学的样子,给昱王和昱王妃二人行了个礼:“何叶见过昱王和昱王妃。” “不用多礼,起来吧。”昱王妃温柔的声音响起。 何叶抬头看见,上座的人一身绣花牡丹袄裙,衣服显得华丽而又庄重,可是昱王妃却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穿着这衣服倒像是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但想着平时聿怀楼的账目都需要昱王妃过目,这昱王妃也必定是人不可貌相。 “我听钱掌柜说那套餐制度,可是你想的?”昱王妃问道。 “正是。”何叶想着她也不过是参照了现代酒楼的宴席制度,按照套餐内的菜品的数量规定价格,这样何间也不必每次过府烧宴席的时候,再绞尽脑汁为其定制。 未来也可以直接将生辰宴、谢师宴、婚宴等套餐直接安排进聿怀楼的销售项目中。 虽然定制显得特别,但确实在食单在客人府上和聿怀楼之间来来回回送,效率则是相对低下,而且定制的时候,每道菜的定价也尤为困难。 何叶将她的想法,讲给昱王和昱王妃听,昱王妃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看来倒是便捷不少。” 而一旁的何间和钱掌柜则是替何叶捏了一把汗,看着何叶不卑不亢的姿态在昱王和昱王妃面前侃侃而谈,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食单就已经没有再需要修改的地方了,若如此我就派人送给礼部过目,待由父皇过目后,便可敲定。”昱王正色说道。 “那到时候可要麻烦何师傅和何姑娘了。”昱王妃笑着令下人给了何叶一袋赏钱,何叶看了看何间的眼色,便收了下来。 钱掌柜一行三人目送着昱王上了马车,今日的事情才算全部完结。 何间暗自舒了口气,想着终于差不多都要尘埃落定了,只剩下要去皇宫里烧菜了,但他心里似乎总有点不详的预感,期望不要发生什么才好。 - 彦王府中,镇国将军李忠正坐在彦王身边。 “将军也知道此次新晋科举的宴席全权交给了昱王做主。”彦王担忧地说道。 “昱王殿下应该知道这也不过是皇上一时权益之策,此番也不过是希望昱王能为太子日后效力,”李忠端着茶毫不在意地说道,“大皇子作为太子深得民心,自然不会有意外产生的。” “那这岂不是没有一点机会?”彦王说道。 “昱王殿下还没放弃吗?我劝殿下趁早收了那条心思,当今圣上对三位皇子自然是一视同仁,想必定不会亏待三皇子您的。”李忠一脸随和地说道,想着估计过不了多久,彦王的封地或许就出来了。 “将军,彦王妃今日说特别想您,您要不去见见她?”彦王话题一转,将话题转到了彦王妃的身上。 李忠又何尝听不出彦王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拿她女儿在威胁他。 李忠不无惋惜地道:“我这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见的,她也就闹小孩子脾气。” 李忠想着当年彦王妃这个位置,还是他女儿和夫人在他面前轮流哭来的,哭到他无可奈何,才去求的宣帝。 而他也劝过女儿,皇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风光靓丽,但女儿依旧一意孤行,自然是劝不住。 嫁进彦王府后,在回家省亲的时候,女儿尽管多有不满,但始终有彦王妃的名头顶着,也不至于吃苦。 只是李忠向来不喜欢彦王,不像大皇子作为太子,一心扑在政务上,二皇子昱王则是有经商头脑,这三皇子彦王则是高不成低不就,空有一副皮囊。 今日过府,就是彦王借着彦王妃的原因,将他请来,只是他没想到彦王依旧是执迷不悟,他也只盼彦王不要一错再错,连累她女儿的性命便好。 李忠坐了没多久,便向彦王声称要回去休息。 彦王看着李忠离去的背影,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第36章 食单在礼部和皇宫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聿怀楼,最终敲定了下来。 而礼部也将各位新晋学子担任职务的文书发放到了各人的手上,而御宴只有二甲和一甲的学子才得以参加,才有一睹圣颜的机会。 不在都城务城上任的学子,需要在参加完御宴之后立刻赶往各地赴任,因此一时务城的大小驿站和客栈都人满为患。 宋怀诚和江出云也不意外,收到了吏部的官职任命函,两人作为榜眼和探花,毫不意外地将一同前往翰林院担任编修的工作。 而今年的状元又正是成编修的儿子,翰林院的众人也是八卦之心正在熊熊燃烧着,想看看这三人齐聚一堂会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但在看这个热闹之前,御宴那天却率先到来了。 礼部的官员提前三天就通知到了聿怀楼,将在御宴当日清晨派人来接何间等人进宫,从早上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宴席。 何叶想着毕竟皇宫不似其他地方,不用过夜也乐得轻松,还免得夜长梦多,只要御宴当日没有横生枝节,聿怀楼之后必定声名大噪,到时候必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真的那个时候,她存够钱换个房子,也许还可以考虑尝试开家私房菜,来做试点。 - 到了御宴当日,何间和何叶天还没亮就赶到了聿怀楼,而后一脸惺忪的小廉也匆匆出现了。 何叶看着小廉揉着眼睛站在一旁想着明明应该睡觉的年纪,却要早早地出来打工。 另外几位钱掌柜精心挑选为他们打下手的人也都早早等候在一旁。 不过还没等何叶畅想,前往皇宫的二辆马车就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聿怀楼的门口。 一位身穿蓝色宫装领头公公问道:“可是聿怀楼的何间师傅,若是的话,就上马车走吧。” 何叶看着面前的公公,见对方趾高气昂,但想着对方毕竟是皇宫里的人,平时也是狐假虎威惯了。 何间按照之前钱掌柜嘱咐地偷偷塞了一包银子给那个公公,那人掂了掂分量,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来来来,几位都车上请。” 第一次坐马车的小廉很是兴奋,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一刻不停地看着外面。眼看着皇宫近在咫尺,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帘子。 来到了皇宫的偏门,何叶下车看着高耸的朱墙,万万没想到她这一世还有机会还能来到皇宫。 那位公公在进门前再三叮嘱他们在路上眼神不要乱飘,万一冲撞了贵人,可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责任。 见数人都应下了,公公向守门的禁军出示了腰牌,几人简单地被走过场地搜了一次身才被放行进了皇宫。 约摸走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了看到了后厨的样子,才发现皇宫里膳食处甚至没有聿怀楼的灶台多。 何叶想着大概或许各个宫里各自都有砌小灶,才会显得这个地方显得格外冷清,连油腻感也没有,又或许宫里的清洁做得好。 一旁膳食处负责的公公和宫女见何间他们到来,立刻将所有菜的位置都说明了一遍,随即退到一旁开始监督他们。 小廉平时虽然习惯了被监督着工作,这次换了个地方,一时不习惯。 而且宫女和公公的眼神,又是担心他们行不轨之事,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手足无措。 何间和何叶倒是十分坦然,何叶注意到了小廉的紧张,悄悄对小廉说:“不要管周围的人,你就当他们大萝卜,一个萝卜占一个坑。” 小廉听着何叶不着调的话语,这才放松了下来,立刻投入到了忙碌的准备工作中。 - 何间等人一直忙得晕头转向,就连中午送来的餐食,也只能简单地吃了两口,又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去,这一忙转眼便是黄昏。 宫门外也已经停了不少马车,这次御宴除了被邀请的新晋学子外,一品官员及其家眷也都应邀出席。 不少官员都是宫门处的守卫,只看脸不看文牒就直接放行了,而新晋考上的学子们则站在宫门门口排成了长长的队列。 宽阳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顿时迎来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江出云刚下车就接收到了无数的目光,但他则是转身先将母亲周婉扶了下来,而秦萍和江出砚作为二房自然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 “江兄!”江出云不用回头,就知道喊他的声音是顾中凯。 江出云礼节性地回应了顾中凯:“顾兄!” 顾中凯压低声音对江出云说:“让我也享受一下万众瞩目的感觉。” 江出云笑着对顾中凯一如既往地搞怪不置可否。 “江兄,顾兄!” 江出云和顾中凯回头看见宋怀诚往这边来了,身上难得穿着不是粗布衣衫,应该是新购置的藏蓝锦袍,衣服上一丝皱褶也没有。 顾中凯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怀诚:“宋兄这身衣服看着可真是英俊,宋兄之后应该多穿穿这种衣服。” “是江兄谬赞了。” 一旁的周婉看着三人你来我往的互动,便悄声对江出云说:“娘,不打扰你了,你既然进入官场,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娘先进去,你和他们慢慢来。” “好,娘,你自己当心。” 周婉听着江出云的关心,内心想着明明还是个孩子,现在却能反过来照顾她,内心不无感慨,但现在也不是适合她感慨的场合,交了文牒由宫女带去入座。 江出云、顾中凯和宋怀诚三人则是排在了一众学子的末尾,胆小一点的只能远远看着三人,而胆大的一点的则是直接向三人搭话,他们三人也好不介怀,与其他学子攀谈起来。 等进了宴席分位置,自然是一品官员同此次的前三甲一同坐在前方单独的桌子上,后面则是数个大圆桌,让众人有机会互相交流。 当然也有例外,那自然是当朝丞相陶之远同其妻简兰枝,简兰枝依旧像个木偶一样,目光呆滞。 随着宣帝携皇后入场,宴席拉开了序幕。 下座的百官齐声跪下,高呼着“万岁!” “各位爱卿平身!”随着宣帝的声音,各位官员重新回到座位落座。 “今日,诸位学子经历多年寒窗苦读,成为国家栋梁,希望各位在各个州府继续尽心效力。” 众学子就像排练好的一般,齐齐跪下:“谢皇上!” 这一来一去地形式走完,宴席正式开始,从后厨一道道冷菜端了出来,橙汁山药,四喜福袋、凉拌珍菌…… 江出云看到这些聿怀楼的名菜也是有一种熟悉感,想着这几道菜正是当初何叶参赛时的作品。 宋怀诚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平时何家看似随便的家常菜,但这次却以其他的风貌出现在他面前,他突然意识到平时何师傅总是给他烧菜送饭,多少是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 随即又开始内心感叹,光是这一道凉拌珍菌,里面混杂的松茸、牛肝菌等,就是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他也只是在书上才见过。 皇后正在与宣帝轻声交流着今日的食单,点评着今日的菜肴。 而新晋的进士之间,也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突然席间一阵躁动,就连镇国将军李忠也未向宣帝告知,径直离席,隐隐约约还传来了“快宣太医!”的女声。 宣帝终于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何事喧闹?” 身边的公公听着下面宫女的禀报,赶紧凑在宣帝耳边说了几句。 “竟有此事?孩子性命要紧,赶紧叫太医来看看!”宣帝立刻下令。 背着药箱的太医一路小跑到席间,急急忙忙地跑到宣帝面前,刚要跪下,宣帝却让他不要多礼,看孩子要紧。 因为这一插曲,一时间宴席也无法进行,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女眷席,只见镇国将军李忠毫无平时的大将风范,只是紧张地抱着怀里不停呕吐的小孙子李团圆,不停地拍抚着小孙子的背。 太医一见李忠如此紧张,只能轻声地劝道:“将军,请将孩子放一放,让老夫看一看。” 李忠这才放了手,李团圆此时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活力,一张圆滚滚的小脸更是呕吐不止而显得煞白。 太医仔细诊了李团圆的脉,看了看李团圆的舌苔,心下顿时有了主意,“将军莫急,这只是轻微的中毒现象,让孩子全吐干净,反而对孩子好,臣再开两副药,让他喝下静养应该就无大碍。” 太医刚说完,李团圆“呕”地一声,又开始吐了起来,李忠只能蹲下来请拍着孙子的后背,不放心地将孙子交给了夫人,由夫人带着去后宫休息。 见此情形,太医只能立刻开出药方,令公公交给正在药方值班的太医,再将煎好的药端过来。 宣帝也记挂着席间的情形,立刻招来太医询问:“这孩子可有事?” “回皇上的话,现在已无大碍,看上去只是轻微的食物中毒。”太医回答道。 “放肆!”宣帝突然大怒,“这聿怀楼的厨师竟然第一次入宫就做生出如此事情,令无辜孩童受罪。” 众人听到宣帝震怒,还未经历过官场风雨的进士立刻跪倒一片,但坐着的人其中最为紧张的当属昱王和昱王妃。 昱王立刻上前跪在宣帝面前:“父皇,这里面定有蹊跷,菜上桌之前都已经过银针检验,不妨细细调查一番,再做定论。” 可是此时,孙子李团圆的不断呕吐的小身躯的样子浮现在李忠面前,一时被愤怒蒙蔽了全部的理智,立刻跪上前去:“臣要求严惩聿怀楼一众厨师,包括膳食处所有人。” 气氛在这一瞬间被冻住了,宣帝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人各执一言,僵持不下。 第37章 看着昱王和李忠之间的暗流涌动,宣帝的不言不语,其余众人将呼吸声都放低了不少。 此时,江出云却上了前,跪在昱王身旁:“臣斗胆,恳请皇上当场彻查此事。” 跪在后方的江征杰则是一脸地怒容,不知道江出云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而女眷席那边的周婉被手捏紧的袖口透露出了她的紧张。 “谁不知道你江出云是聿怀楼的常客,与聿怀楼的人交好,自然要为其开脱。”李忠愤怒地说道。 “在皇上面前,想必还没轮到李大将军全权做主的份,”江出云顿了顿,“更何况既然事情在宴席上发生,相信相关证据必定还保留着,若是时间拖得越长,怎知证据不会被销毁。” 一旁一直跪着的陶之远看着江出云年纪轻轻,就敢顶撞李忠,也没有被李忠的气势压倒,想着不愧是侯府后人,勇气可嘉。 宣帝也不表态,这二人箭弩拔张的气氛就僵持着,陶之远决定出来当这个和事佬,“皇上,臣觉得江编修说得有理,现在众人都在场,有任何证据自然可以立刻提出,若是之后再下狱彻查,恐怕再生事端。” “那就将膳食处的众人都宣上来,朕亲自审问,在场又是这么多才俊,可以出谋划策,朕相信定能得出一个结果。” 在等着膳食处众人到宴席来的间隙,宣帝令所有人复归了原位,宴席上早已没了之前喧闹的气氛,仿若一滩死水一般。 只有昱王、江出云和李忠三人依旧僵持地站在席前。 何间、何叶、小廉和聿怀楼的其他厨子以及膳食处的公公和宫女都被带了上来,这么大的阵仗,就连一直呆呆地简兰枝也往那边看了一眼。 众人见到圣上都齐齐地跪下,何叶想着刚才路上听着公公讲的召见他们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呕吐不止,疑似中毒症状,她也不得已在封建势力面前低头。 宣帝看着面前跪着的穿着粗布衣衫的人,不仅有年长的何间,还有年轻姑娘,想着这聿怀楼的构成人员倒是丰富。 “都起来回话吧,”宣帝说道,“何掌勺,与朕也是许久不见了。” 何间惊慌地向前跪下:“草民惶恐。” “起来吧,跟朕讲讲都怎么回事?”宣帝一转刚才的震怒,和蔼了起来。 “恕草民斗胆,草民并不清楚此事,草民只能说烹饪的过程中,不存在任何失误,”何间据实已告,“何况有膳食处的各位大人监督,若是有任何小动作自然会被发现,还望皇上明察。” 宣帝听了何间的一番话,倒也说得有理有据。 “你放屁!既然是太医说团圆呕吐的原因是食物引起,自然是你们的过错。”李忠此时已经顾不得殿前失言,只希望将面前这些人统统拖下去打一顿,这样就能逼出实话。 何叶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团圆”二字,瞬间和那跋扈的小孩的胖嘟嘟的脸对了起来,若是这个孩子会因为吃食而呕吐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何间只是低着脸也不回答,李忠更是气急败坏,想要冲到何间面前,大有意图拎着对方的领子询问的态度。 只是江出云和何叶都动了,江出云拦住了李忠的步伐,何叶则是从何间刚才给她安排的后面的站位,冲到了何间旁边跪下。 “民女有一言不得不说,何叶斗胆请皇上听民女一言。”何叶鼓足勇气说道。 江出云也是没想到何叶会冲到前面来,拦着李忠的动作也是一僵。 宋怀诚看着跪在地上的何叶,也是满脸的担忧之色。 丞相陶之远看着跪在地上的何叶,想着这姑娘倒是个有孝心的。 陶之远身旁的简兰芝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姑娘,突然有了反应,嘴里喃喃地说:“叶叶,叶叶……” 这个名字的出现也是令陶之远大为惊讶,这是简兰芝已经许久都不会提到的名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陶之远还没反应过来,简兰芝就从座位上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抱着何叶不放手,还哭喊着:“叶叶,我的叶叶!” 陶之远见夫人失态,也立刻冲了出去拉住她,“兰芝!” 却没想到简兰芝抱着何叶无论如何不肯撒手,何叶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只是看着这位贵妇人没有做出其他出格的举动,才略微放下心了一点。 陶之远立刻向宣帝跪了下来:“请皇上恕罪!” 简兰芝却突然恢复了理智一般,对着陶之远开始哭了起来:“之远,这是我们的女儿,这是我走失多年的女儿啊……” 何叶刚才跪下的时候,头发从面颊两侧滑落,正巧露出了白皙的脖颈,而那一片荷叶般的胎记正巧被简兰芝看见,也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朕记得爱卿的女儿不是寄养在家乡那边,何来这一说?”宣帝对简兰芝的突然举动也感到不解。 简兰芝抽泣地说道:“当年清君侧一事,我也随众人来了务城,来找之远,可是中途却与随行的人走散,我孤身一人抱着孩子只能躲在山洞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带着叶叶走山路又不便,只能将她放在山洞里,独自去寻找食物,但是却在山里迷了路,好心的村妇带着我走了许久,但再回到山洞,孩子已经不见了……” 简兰芝哭到哽咽,已经不能说下去话,陶之远替简兰芝继续说了下去:“等兰芝再找到臣的时候,已经是精神恍惚,只知道喊着叶叶的名字。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想过找这个孩子,而是担心有人冒认才一再谎称女儿在家乡生活。” 陶之远边说着也心有戚戚,想着若是知道这孩子在务城,大肆寻找,叶叶会不会就早点回到他们的身边。 站在一旁一心要为孙子讨回公道的李忠,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竟会是如此。 身为这场闹剧主人公的何叶,被一番话砸得晕头转向,那她来到务城,一开始对何间和何田血缘之间的熟悉感,莫非只是为了说服她自己能在这个朝代安心生活下去的借口。 宣帝也对现在这个闹剧般的场景多有不满:“都给我一件件事情说清楚,先将将军的事情解决了,再处理丞相家的家务事。跪在地上那个姑娘,你要说什么?” 何叶被宣帝的话拉回了思绪:“将军孙子中毒这件事,还望圣上明察。民女曾多次见过李将军的小公子,小公子对吃食一向来者不拒,许是误食了某种吃食,才导致这种情况。” “你这是说在场的众人都有嫌疑?”李忠怒气冲冲地对着何叶大吼。 何叶迎着李忠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家小公子纨绔,若是见到喜爱的吃食,甚至会问人讨要,难保有心人不会在这其中动了手脚,李将军有空在这里质疑聿怀楼,不妨派人去问问小公子可在参加宴席前吃过其他食物?” 李忠看着何叶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一点也不惧怕,也是冷哼一声:“凭你一面之词,怎可相信不是为了你和你爹开脱?” “李将军,冷静一点,不妨派人去问一下小公子再做定论。”站在一旁的江出云好言宽慰道。 昱王立刻派了下人前往后宫问询。 “一丘之貉!”李忠怒道。 在等待问询结果的间隙,宣帝也不浪费时间:“这陶爱卿家说你是她女儿,你可承认?” “民女不敢认,也不敢高攀。” 自从简兰芝冲出来的那一刹那起,何间就知道有些事情是再也瞒不住了。 “草民有几句话想斗胆问丞相大人和夫人。”何间在适时的时间开了口。 “但问无妨。”陶之远回答,半靠在他身旁的简兰芝用手帕掩着面,点头表示赞同。 “二位可记得当年有没有什么信物留在女儿身上?”何间问道。 “记得!有个黄金锻造的长命锁,上书‘福’字,可对?”简兰芝开口抢答,她生怕她晚说一个字何叶就会从她面前再一次消失。 一旁的何叶听着这三人的一来一往,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如果她猜得八九不离十,她就是当年被丢失的那个孩子,何间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看清了真相。 “草民当年正是在山洞里捡到我现在的女儿何叶,而长命锁的样子也与丞相夫人说的一致。” 何间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真相真的如简兰芝所言,许多人都以为简兰芝是受了不知名的刺激而又发了疯。 听到何间的承认,简兰芝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更是泪如雨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想到她还能有缘找到她的女儿。 起初,简兰芝一直不愿接受这个真相,但陶之远一直悉心照顾着她,她才意识到女儿是真的不见了,只是从那以后也不愿吃饭,总觉得生活无趣,整日也不愿说话,但其实意识是清醒的,活着唯一只期盼着女儿还活在世上。 陶之远显然也没料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找回女儿,也是老泪纵横。 此时,昱王派往后宫问话的人也回到了宴席之上。 第38章 见那位公公回到了宴席上,昱王也急于证明聿怀楼的清白。 “如何?”昱王对着回来的公公问道。 “昱王殿下,小李公子说他曾经喝了碗红豆汤,但是觉得难吃又吐了出来。”公公如实禀报。 “何人给他喝的?”昱王着急地问道。 “说是下午随将军夫人拜访莹贵妃的时候给他喝的。”公公回答。 莹贵妃正是彦王的生母,也因着这一层的姻亲关系,将军夫人才会带着李团圆去往莹贵妃拜访。 皇后听到莹贵妃的名字也是眉头紧锁,显然也是没想到此事还与莹贵妃扯上了关系。 见一时无人说话,江出云便道:“敢问公公,莹贵妃的小厨房里可否还有红豆汤的残渣,若是还有请太医一验便知。” “已经派人去取了,想来也快来了。” 昱王也暗自赞赏这位公公做事利落,不多时,另一位公公就捧着一小碗的红豆汤上来了。 何叶也暗自庆幸这碗红豆汤没有被处理掉,不然聿怀楼众人就要陷入了一种百口莫辩的地步。 太医接过公公的手里的碗,先是问了问,发现闻上去味道并无特殊之处,不是烈性毒药。再用勺盛起红豆看了看,脸色顿时一变:“此汤有毒。” 还未来得及听太医继续说下去,宣帝震怒:“立刻将莹贵妃给我宣过来。” 而彦王此时也向宣帝跪下来求情:“父皇,儿臣认为母妃绝对不会做出此事。” “此刻断言还早,不妨听听太医怎么说也无妨。”原本就在气头上的宣帝看到彦王也掺和了进来,怒意更甚。 彦王一听宣帝的口气便觉不妙,此时太医继续说道:“这红豆汤看似与普通的无异,但是这碗汤下面沉着的红豆,则是相思子,看这两种红豆颜色不同,红豆本身呈暗红色,而相思子则是正红色,一段会有黑色的痕迹。” 何叶一听就明白了过来,相思子就是平时可以用来做手链的红豆,颜色鲜艳亮眼,而平时用来熬红豆汤的则是红小豆,两者虽然统称红豆,其□□效则是千差万别。 太医喘了口气继续说:“这相思子的毒素,轻则呕吐腹泻,重则一命归天。” 李忠听了这话,想着李团圆也是福大才捡回了一条命来,很是不乐意,倔脾气一上来就冲着宣帝跪下:“皇上,臣效忠皇上多年,臣恳请皇上还臣孙子一个公道。” 宣帝看着跪下的李忠,想着李忠和陶之远二人一路从封地追随他来到务城,一路上三人那是情同兄弟,而如今的局面也是令他一筹莫展。 “将军,先起来吧,等莹贵妃过来,问清楚再做定论。” “皇上,今日若是不给臣一个交代,臣便不起。”李忠说道。 宣帝见李忠如此,也是怒火中烧:“你要跪就跪着。” 一旁的简兰芝则是看着何叶目不转睛,见何叶应该没了嫌疑,就想着去拉她,却被陶之远拦着不让她上前,给本就够乱的事情再继续添乱。 身穿深蓝色长裙摆华服的莹贵妃这才姗姗来迟,何叶看着莹贵妃妆容没有一丝的瑕疵,连神色都没有一丝慌乱。 “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也见过皇后娘娘。”莹贵妃行了个万福礼,盈盈起身,“臣妾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闻何事传召臣妾至此,臣妾已经将宫里小厨房所有人带至此处,若是有疑问,不妨当场问清楚,也好洗清臣妾的嫌疑才是。” 莹贵妃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让人也找不出什么错处,何叶发现只是现在谁都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莹贵妃宫里的人跪倒了一片,昱王此时只能向宣帝秉明,不得已地越俎代庖向莹贵妃宫里的人问道:“今日是谁负责熬煮红豆汤的,将全部过程一一道来。” 一位梳着两个圆髻的年轻宫女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是奴婢,今日是奴婢听从莹贵妃的指令烧红豆汤。” 昱王不给宫女喘息的余地:“红豆汤本来是熬给谁吃的?你可是亲自给莹贵妃送去的?” “这红豆汤本就是熬给莹贵妃吃的,是莹贵妃派了身边的公公来小厨房取的。奴婢觉得没有在汤里动手脚,”宫女吓得连磕了好几个头,“今日莹贵妃的红豆汤多了,奴婢也偷偷喝了一小碗,还望皇上恕罪。” “你说的可是实话?”昱王殿下一再追问。 那个宫女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奴婢不敢有一句假话,奴婢家里都等着奴婢寄钱回去,还请殿下和皇上留奴婢一条命。” 而一旁跪着的公公显然知道矛头即将对上他,也是自觉地向前爬了两步,慌张地说道:“奴才也什么不知道,只是莹贵妃让奴才去取,奴才就去了。” 莹贵妃冷眼看着平时一直热衷表忠心的年幼的小公公:“哦,这么说来还是本宫的错?”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公公也是一个接连一个的磕着头。 审问的进度也一时陷入了僵局,此时江出云站了出来:“皇上,若是在场的众人有嫌疑,说不定身上会有所线索,不妨采取搜身试试。” 宣帝被下面的一群人闹得头昏脑涨,不欲做声,挥一挥手示意以江出云所言。 大家还未有所动作,刚才那个公公,突然“扑通”地跪在了地上,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扁平的纸包:“奴才坦白,奴才全都说,是彦王殿下让我这么做的,说今日知道小李公子会进宫,便让奴才想办法让小李公子的吃食里。” 这一句话,也是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彦王殿下身上,刚才还在为他母妃莹贵妃抱怨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何叶听了这位公公的说话,也是不解,她想不通彦王要将如何危险的事情放在他母妃的寝宫里做,事情一旦败露必定引火上身。 更何况这件事显得处处都是破绽,若是那位公公办事不当,岂不是毒害的就是彦王的亲娘莹贵妃,而彦王再是皇室中人,也还是李团圆的叔叔,想不通为何要加害这么小的孩子。 “放肆!你好大的的胆子!竟然把手都伸到后宫里!”宣帝还没听到彦王的辩驳,就气得将手中的琉璃杯往彦王的身上扔。 琉璃杯偏离了轨迹,只是碎在了彦王的膝盖边。 第39章 “孽子!”宣帝还没听到彦王的辩驳之词,似乎已经默认成彦王所做。 “父皇若认为是儿臣所做,那儿臣只能认下。”彦王的语气中也带有几分的讽刺。 “现在人证都有了,你还要如何狡辩?”宣帝怒道。 “那敢问父皇,为何不觉得这位公公是空口造谣,不妨请公公说明在何时何地与我见面?”彦王目光冷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公公。 此时,公公将当时的后花园与彦王见面的事情详尽道来,而此时皇后身边的宫女悄悄地对着皇后说了几句话。 皇后挥了挥手,让她跪到前面:“奴婢斗胆,正如这位公公所言,奴婢当时路过后花园,也看到了彦王殿下和这位公公说话,奴婢当时只是以为彦王殿下为了让人多多照顾莹贵妃,因此并未放在心上,经由这位公公一说,就想了起来。” 此时,莹贵妃原本高傲而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臣妾恳请皇上念在小李公子目前无碍的份上,从轻处罚彦王。” 莹贵妃的话对于彦王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彦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母亲,莹贵妃的一句话相当于直接坐实了他的罪过。 都说天家无情,何叶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莹贵妃竟然第一反应不是相信彦王没有做出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替彦王直接求情,来撇开她的关系,保住她的地位。 “你可还有话说?”宣帝问着跪在下面的彦王。 “儿臣无话可说。”彦王这一句话里既有不甘,又有恨意。 “李将军,希望如此处置彦王殿下?”李忠也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会是如此,他也没想到只是拒绝了彦王的同盟邀请,彦王就选择了如此的报复手段。 但李忠也意识到他今晚他难免做得过分了些,此时理智终于得以归位:“还交由皇上定夺。” “那就将彦王暂时幽禁于府中,不得参与一切政务,等到什么时候反省了,再出来。”宣帝宣布了彦王的处罚。 李忠也知道这已经是宣帝能够给出的最终的处罚,无论如何,彦王都是三皇子,在新晋学子面前将其幽禁府中,已经是颜面尽失。 就算再不喜彦王,但毕竟彦王妃也是他的女儿,若是其他处理只会波及到整个彦王府。 而彦王若再想回到朝堂也不过是宣帝一到口谕的事情,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臣谢主隆恩。”李忠叩首。 “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那来解决一下陶爱卿的事情。”宣帝抚了抚额头,“陶爱卿,你现在意下如何?有何打算?” “女儿多年不在我们身边,我们自然愿意接回。”陶之远说道,而简兰芝的眼睛则是黏在何叶上未曾离开。 “那这陶爱卿的女儿,你怎么想?是打算跟陶爱卿回丞相府还是继续当你的聿怀楼厨娘?”宣帝问道。 何叶茫然地在丞相夫妇和何间来回张望,也是没了主意。 还是皇后看出了何叶的无助:“皇上,逢此变故,也需要给这姑娘一些时间接受,不妨先让她先回自家,给她点时间,容后再作打算。” “皇后说的有理,这毕竟算是两家的家务事,那便自行处理,朕不再多做干涉。”宣帝说道。 众人谢过了宣帝,宣帝则是宣称乏了,就留下皇后主持剩下的御宴。 皇后温婉地说了几句话,何叶听出来其中主要的意思是众位学子未来也都是官场里的人,今晚的话该说和不该说的,都应该心里有底,宣布宴席继续。 只不过何叶现在的状态,也是六神无主,一旁的陶之远和简兰芝想要过来扶她起来,却又不敢上前。 江出云上了前,何叶想着刚才江出云替聿怀楼说话的份,虚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揉着发麻的膝盖,想要去将何间扶起来。 何叶刚上前去,何叶的手就被推开了。 昱王也想要过来将何间搀扶起来,何间连说不敢,扶着地面努力地站了起来,对着昱王说:“昱王殿下,这菜还没上起,就先回厨房了。” 说完,连何叶的眼神也没给一个转身就离开了,何叶急忙追了上去,“爹!” 简兰芝看着何叶离开的背影,也只是默默垂泪。 - 从宴席离开的宣帝,屏退了周围服侍着的人,一个人来到了最为偏远的荒草丛生的宫殿。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股闷着的酒气对着宣帝铺面而来。 房间里堆着各种吃剩的饭菜,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酒罐子,宣帝绕过这些杂物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佝偻着身子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酒酒坛,听到脚步声才在床上翻了个身:“谁来了?可是来给我送饭的?” “是我。”宣帝开口接了话。 床上的人见了宣帝也没个正形,依旧懒洋洋地说道:“怎么?给我带酒来了?” “没,别整天喝酒了,像个人样。”宣帝坐在床边看着杂乱头发的哥哥,丝毫看不出曾经的帝王风范。 “人样?在位的时候,都说我没个明君样子,整日就知道花天酒地,现在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我是死是活,终于过着我想要的日子,你让我过个人样?”床上的人散发出阵阵大笑,“我这日子好得很,有酒就能过。” 宣帝坐在他的床边默默叹气,想着或许该派几个人来,这人已经受够苦了。 床上的人咳了两声,“来我这里不带酒做什么?” “没事,就是闲着没事过来看看。”宣帝说道。 “你什么时候撒谎连草稿也不打,就外面这阵仗,你是当我聋吗?”这人说话丝毫不顾忌宣帝的身份,颇为肆无忌惮。 “你都知道。”宣帝苦笑着说。 “你也别一内疚就往我这儿跑,我也不想听你整天诉苦水,你能留我一命,让我在这荒芜的宫殿老去,就很好了。”床上的人依旧没有打算起来的样子。 “你真的不想再帮我处理政务。”宣帝说道。 “你放屁,我一个字都不想多看,也不想见到那帮老头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人猛地坐起了声,“当年那些课业,不都是我偷偷来找你,你帮我做的。” 看着宣帝日渐苍老的面容,那人终于开口说道:“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为了业朝的江山,本该如此。没什么事,你就走吧,我刚才还梦到我喝到了陈年的女儿红,就被你打断了。” 那人翻了个身,又抱着酒坛子,睡了过去。 宣帝看着哥哥鼻子一张一合,似是已经熟睡,转身离开了,想着还是打算派人定时来看看。 听见宣帝离开,床上的人才悠悠地睁开了眼:“臭小子,有事才知道来看我。” 宣帝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是否他当年的行为,才造成了陶之远一家的妻离子散,也是不是因为他当年的野心毕露,才会造成几个孩子对太子这个位子的明争暗抢。 走到了寝宫附近,宣帝一改原本脆弱的表情,换上了原本的严肃的面容。 - 等回到了厨房,皇后也派人告知聿怀楼众人,宴席也准备告一段落了,其他的菜肴也不必再烧了。 何间拖了个竹编的椅子坐在了一旁,聿怀楼其他的人看着这沉闷的气氛,没有一人干开口说话。 何叶看着何间的样子,眼里也是噙着泪水,轻声地喊着:“爹。” 何间抬头微笑地看着何叶:“养了这么大的女儿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真好啊。” 何叶也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昱王和江出云来到后厨,看着这情形也不开口。 何间却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可是要走了,今晚这一出,大家也是累了,抓紧时间收拾了,好早点回去休息了。” 何叶泪眼朦胧地收拾着东西,想要往何间身边凑,何间却是一脸不愿意理睬她的样子,但凡何叶靠近一点,何间不是背过身就是躲开了。 何间见何叶实在是阻碍着大家的行动,只能对江出云说:“昱王殿下、江公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先把女儿,不,这姑娘先送回何家。” 昱王表示他作为聿怀楼的主人,今日这一事情,或多或少对诸位都有些影响,因此,他要留到最后,将聿怀楼众人都平安回去。 江出云听出昱王话里的意思,是让他将何叶送回去,但江出云看出何叶显然没有想走的意思。 见何叶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江出云也顾忌不上许多,只能拉着何叶先离开此处,何叶边走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 等着何叶离开,何间也顿时泄了气,原本挺直的肩膀也一瞬间垮了下来。 - 江出云拉着何叶一路径直离开了皇宫,来到了朱墙之外。 何叶挣脱了江出云抓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对江出云说:“我爹怎么不睬我了?” 边说也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埋着头哭了起来。 这时,宴席已经散场,三三两两的新晋学子纷纷成群结队地走了出来,看到这边的动静,无不侧目。 只是看清对象,都只是默默的离开了,无一人敢上前,宋怀诚也随着成敬贤一同出了门。 只是宋怀诚心里挂念着何叶,对成敬贤说的话只是敷衍地对待着。 “你看哪里是不是江探花和一个姑娘在一起。”成敬贤说道。 顺着成敬贤的目光看去,映入宋怀诚眼帘的就是,一个姑娘正蹲在地上哭,而江出云则是陪她一同蹲着,原本米色的衣摆坠在地上,沾染上了尘土,也没有丝毫地在意。 宋怀诚犹豫了一瞬,对成敬贤说道:“成状元,我们还是走吧。” “是,走吧。”成敬贤答道。 宋怀诚将那二人的身影留在了背后,强忍住了走过去的冲动。 何叶还哭地抽抽搭搭,江出云只能轻声地安慰她:“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然,对何师傅来说也很突然,你给何师傅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此时,顾中凯也随着一众学子走了出来,他心里想着大概不出三日,今日御宴的事情就该传遍务城的大街小巷,成为每一位茶楼说书先生的绝佳题材。 他一眼就看到了蹲着的二人,在众人都说着要离去的时候,他丝毫不在意地走了上去:“你们二人蹲在这里,可是这地上掉了金子。” 何叶听着有其他人往这里来了,胡乱地摸了把脸,站了起来。 江出云也站了起来,将何叶挡在了身后。 顾中凯也识相,知道现在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便开口说:“这是要回去吧,走吧,怎么你们难道还打算走回去,那第二天腿可就不是自己的了。” 但何叶显然没心情听顾中凯开玩笑,只能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中凯将二人送到了宽阳侯府的马车,并对江出云表示会将他母亲送回侯府让他不用担心。 马车骨碌碌地向前开着,何叶却没有说话的心思,江出云也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知巷巷口,此时已经是深夜,何家已经看不见灯火。 江出云将何叶送到门口,何叶犹豫着推门,江出云替她推开了门,领着她坐在石凳上。 “你现在也睡不着,估计要等何师傅回来,和他谈谈,坐着吧,我陪你。”江出云一撩衣摆坐在了何叶的对面。 何叶默默地点了点头,只是此时她也没有招待客人的心思,只是觉得今夜格外的漫长。 第40章 知巷的远处传来了阵阵蝉鸣,何叶和江出云等了约摸一个多时辰,才等到何间回了家。 江出云见何间回到何家,就说着告辞,他在何家的木门前站了一会儿,默默地离开了。 何叶见到何间的一瞬间,在刚才一个多时辰中打好的腹稿全部都消失不见,整个人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所淹没。 何间看了看何叶,只说了一句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只将何叶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回到房间的何间从箱子最深处找出了那个以为要藏一辈子的木匣子,打开看了看,又合了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何叶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能成眠。 听到隔壁“吱呀”的门声,何叶一股脑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担心何间会为了躲她,而早早地出门。 却发现是打算出门买早饭的福姨,而何间这时候也开了开。 何叶看到的是挂着浓重黑眼圈的何间抱着一个木匣子站在她房间门口:“醒了?洗漱一下出来谈谈。” 何叶胡乱地在面盆里擦了把脸,坐到了何间身边。 何间也没说话,只是将刚才捧着的盒子推给了何叶:“这里面是你当初小时候带着的长命锁,现在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看着面前的木盒,何叶犹豫着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了那个被布包着的长命锁,这个长命锁一封存就是十多年,却依旧看不出任何岁月在上面的留下的痕迹。 “你也算与我们家有缘,这一待也是这么多年,这个秘密如果这次不被揭露,到死我也会隐瞒下去,”何间见何叶不做声,只能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下去,“以前从觉得你应该也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姑娘,对做菜也算不上有天赋,没料到之前一得风寒,倒更显得我们家的孩子了。” “爹……”何叶开口叫了一声。 何间反过来安慰她:“别丧着个脸,我养大的女儿,可是当今丞相的女儿,这可真是出息。想必丞相府这几日定会派人来接你的,你就去吧,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总比在这破旧的房子里待着好。” “我可以不走吗?”何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在务城的环境,有了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但现在她又将面临一个新的地方。 “瞎说什么?让你去,你就去,丞相夫妇必然会对你好的,昨日你看他们二人多担心你。”何间假装训斥道。 “那聿怀楼的事情……”何叶将另外一个担心说出了口。 “你去丞相府是去当千金小姐的,你就应该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整日赏花喝茶,出去游山玩水,偶尔去茶楼、酒楼的包厢里坐坐,而不是在烟熏火燎的地方受苦受累。”何间也是没想到何叶还会对聿怀楼的工作有所留恋。 “如果我能说服丞相夫妇,我还能回聿怀楼吗?”何叶对是否能在聿怀楼工作的事情十分执着,毕竟她始终认为还是要有独立的金钱能力。 “回什么回,你回了丞相府最好连何家也别回。”何间赌气般地说出了这句话,他也只是希望何叶能有更好的归宿。 何叶也知道何间说出这番话来,并不是真心的,但还是不免伤心,低垂着头说道:“我知道了。” 何间看着何叶伤心的样子,还是于心不忍,才开口说:“要是丞相府过得不好,你就回来,反正就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屋子反正本来也就空着。” 听完这话,何叶眼眶红得更加厉害了,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只不过这时,福姨从外面买了大饼油条回来,“哟,就差何田这小子没起了,我去叫他起床。” 福姨看了看何叶和何间之间气氛似乎不对,再联想到外面说的传言,心里也有了底,便不再多说话。 可是何田却是个没情商的,还揉着眼睛出门看到何叶在哭,就大惊小怪地叫道:“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去欺负回来。” 何叶顿时破涕为笑,笑着轻打了一下何田:“怎么这么说话,跟混混似的。再说,谁能欺负到你姐头上来。” “那倒是。”何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何间将何田拉到一边坐下,何田看着他爹以从未有过的严肃的表情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有点犯怵,毕竟,催他学习的时候,他都没见过他爹这么可怕的表情。 何田听好何间的一番话,嘴巴张得能立刻塞下一个鸡蛋,原来他的姐姐跟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再一反应,那他姐一直对他这么好,他以后在私塾里岂不是可以横着走,同一条巷子里的榜眼宋怀诚是他大哥,丞相女儿是他一起生活多年的姐姐,按这两个人的性格都是重情重义的,他这日子可真是要飞黄腾达了。 何田一边脑海中不断畅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光景,不自觉地嘴角也带上了窃笑。 何间一拍何田的脑袋:“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爹,我也没想什么,”何田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转过头对何叶说,“姐,那你是不是要办去丞相府邸了,那我以后能来找你玩吗?我也想看看那气派的宅子里面是什么样的?” 何叶还没点头答应,就被何间抢了先:“去什么去,那是你随便去的地方吗,你去干吗?” “我就是想见识一下,”何田缩了缩脖子,悄悄地对何叶眨了眨眼说,“姐,你会同意的吧?” 何叶冲他点了点头,何田顿时兴高采烈地跑到灶台边,帮忙把早饭的豆浆端过来。 何家的早饭还没吃完,丞相府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知巷巷口,从车上下来的简兰芝人还没下来,但裙摆处簇拥着大团牡丹花图案已经先让人窥见了。 简兰芝一下车,路过知巷的人,难免多瞧上两眼,平时虽然有锦衣华服的人出入于此地,但也是男子居多,少见这样的贵妇人。 来到贴着已经略显陈旧的春联的何家门口,简兰芝询问身后跟着的宁嬷嬷:“可是这家?” “是的,就是这家。”简兰芝听见门内传来的欢笑声,想要扣门环的手停住了。 宁嬷嬷一见简兰芝犹豫了,便僭越地替简兰芝敲了敲门。简兰芝向宁嬷嬷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福姨急急忙忙出来开门,嘴里还没下咽的油条,含混地说着:“来了!来了!” 一开门,看到与她年龄相仿的妇人站在门外也是一愣。 “这里可是何家?”宁嬷嬷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是,可有什么事情?”福姨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宁嬷嬷温和地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丞相夫人,陶夫人。我是陶夫人的嬷嬷,宁嬷嬷。” 福姨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来意,将门敞开了点:“请进。” 门里门外的话也尽数传到了何叶他们的耳朵里,何田悄悄地说:“姐,是不是你娘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好奇,也带着几分羡慕。 简兰芝简单打量了一下何家的环境,神色里既没有鄙夷也没有嫌弃,她只是想到了以前,陶之远还没有官拜丞相的时候,住的也是这种屋子,颇有几分怀念。 宁嬷嬷将食盒放到桌上的声响,才将简兰芝的思绪拉了回来,温和地笑道:“这是从点心坊买的刚出炉的绿豆酥,还热乎着,不妨趁热吃。” 说着还打开了食盒,散发出了绿豆酥特有的清淡香气,简兰芝招呼众人快吃。 何叶见何田看得馋得不行,于是便抓过一块,陪着何田一起吃。 刚抓到手上,绿豆酥金黄酥脆的表皮就开始往桌面上掉碎屑,一口咬下去就知道了绿豆馅,似乎也没有加其他豆沙的食材,全是绿豆捣成泥后绵密的口感,清爽之中带着一丝的甜味,但并不让人觉得发腻。 福姨看出来简兰芝来何家显然不只是来送点心这么简单,于是拉着何田说要出去买菜,而何田则一脸留恋地看着桌上那盒绿豆酥,默默祈祷着等他回来的时候绿豆酥还有剩下的。 他们二人一走,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简兰芝和何间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终还是简兰芝先开了口:“那个……之远他有事,先去了趟礼部,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来。” “夫人,何叶既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自然不会强留下她,只是,”何间还是决定快到斩乱麻,将简兰芝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这事情发生得突然,也给何叶几天时间,让她收拾一下,她自然会跟你回到丞相府。” 简兰芝一听到这句话,心中悬着的石头瞬间着了地,她这次前来就是要想着如何劝说何叶跟她回丞相府,她不想让何叶认为她和之远是不负责任的父母,这么多年来,对孩子都不管不问。 身为这件事情主人公的何叶也开了口:“我可以去丞相府住,但这里我还能常回来看看吗?” 何叶答应回丞相府,也是想着简兰芝这么多年,因为不见了女儿,而饱受心魔折磨,对她有几分怜惜,更何况她并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既然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她应该也替原主替亲生父母尽点孝心。 何叶也知道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里,其实也贪恋着一家三口的温暖。 但如果简兰芝不让她平日回到何家来看望福姨他们,她想她也是断不会跟她回丞相府。 却没想到简兰芝一口答应了下来,心里还觉着何间将何叶抚养成一个有孝心的孩子。 第41章 那日,陶之远也来到了何家,简兰芝就将何叶拉到了一边,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话。 说何叶刚刚生下来的时候,特别乖,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吵闹。 只可惜何叶既没有原主的记忆,就算有也无法记住婴孩时期的事情。 何叶从门框看出去,也不知道陶之远在和何间说些什么。 这几日,何叶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务城的大街小巷,因此何家的门口差点没被踏破。 像小廉、姜不凡和钱掌柜是真心实意来恭喜她的,街坊领居则是少不了来看热闹的。 而付嫣嫣则是看着从丞相府搬来给何叶收拾东西的箱笼气的牙痒痒,想着为何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不是她。 - 顾中凯和江出云家里知道他们二人与何叶交好后,也派了他二人往何家去给何叶送贺礼。 二人原本是要等何叶回到丞相府再上门拜访,但家里却说若是等何叶真的到了丞相府,到时候还要递帖子也就麻烦了。 于是,这二人现在站在了何家门口。 何叶见到这二人的到来也没有一点意外,她本就想着要找一日去感谢江出云。 那天在御宴上,江出云还能愿意为聿怀楼的说话,多少也算是顶撞了将军,而对他们多有维护。 “你们还没去上班吗?”何叶突然意识到她的说法似乎太过现代,“你们还没去上任吗?” “调令是下来了,要九月初,还有好多参加御宴的进士,要赶到各地,时间都统一推迟。”顾中凯回答道。 何叶特地从送来的贺礼中,挑出了一罐用青花瓷瓶装的大红袍,刚开封,那浓郁的红茶香气就铺面而来。 想着若是有机会能买到牛乳,之后可以用这个茶来泡奶茶喝,再加点冰块,简直就是夏日解暑佳品。 顾中凯和江出云以为何叶顾不上他们,没想到何叶早就将要搬去丞相府的东西准备好。 何叶指着不远处的箱笼说:“东西全在那里面了。” “那这其他箱子……”顾中凯不解地问道。 “都是丞相和他夫人送给我爹的贺礼,我爹说不能收,让我到时候原封不动地带走。”何叶看着这几箱贺礼也颇为头痛。 “这几日看来何姑娘,也颇为劳累。”江出云说道。 何叶点了点头,想了想入住丞相府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要应付各种世家小姐,也是略有担忧。 江出云不知道如何看出何叶心中所想:“何姑娘,倒也不必担忧,丞相夫人此番大病初愈,想来也需要静养,倒也不会有太多应酬。” 何叶才发现她忘记了这件事,她觉得经此变故,简兰芝的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 “那日,还要多谢江公子仗义执言,这才让真相大白,没让我爹蒙冤。”何叶对着江出云说道。 “无碍,本来平日就多受何师傅照拂,理应如此。” 顾中凯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到小道消息,说是大将军的小孙子中毒的前几日,大将军去彦王府拜访,与彦王很是不愉快,这才有了那天那么一出。” 何叶其实也不明白,彦王就算对大将军再有怨恨,也不该将气往一个孩子身上撒,难道李团圆的嚣张劲还曾得罪过彦王? 江出云喝了一口茶,开了口:“听说这几日宣帝也未曾往莹贵妃宫里去,明里暗里都是告诫之意。” “我看彦王也不是这么蠢的人。”顾中凯想着这也没有旁人,毫无顾虑地说道。 江出云没有接顾中凯的话,反倒问何叶:“何姑娘可会觉得无聊?” “没有,毕竟这些事情以后我想不听,也不行了。”何叶说道。 江出云见何叶坦然地接受了现状,才继续对顾中凯说道:“彦王许是遭人陷害,也说不定。” 顾中凯其实心里多少也知道真相未必是宣帝给出的结果:“那你说这人会是谁?” “你觉得这件事情中受益最大的是谁?”江出云问道。 “昱王?替聿怀楼洗清的嫌疑,还让丞相夫妇找到了亲生女儿。我这几日路过聿怀楼见人那叫一个多啊。”顾中凯严肃不过一会儿,又露出了原本不务正业的样子。 但此时何叶却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一直看起来隐身的人,和江出云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太子。” 顾中凯这才恍然大悟似地想起了太子,在那场御宴上明明在场,却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甚至在彦王被判禁闭的时候,也未曾出来求情,连兄弟情深都懒得演一下。 “虽然聿怀楼这几日生意转好,但并不是因为此次御宴的关系,而是因为我的关系,不少人以为我还在聿怀楼做事,自然想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样,又是不是能靠我来拉拢丞相。”何叶苦笑着开口分析了一部分的原因。 江出云接着说了下去:“昱王因此次御宴承办不力,自然在宣帝那里信誉有所下降,更别提彦王和莹贵妃。用小小一颗红豆,用来坐山观虎斗,太子又何乐而不为?” 顾中凯听着江出云一番话,突然感觉在炎热的夏天,明明喝着热茶,但背后却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想着未来在官场上一定不要和太子对上,不然他可能就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 丞相府中,简兰芝正拉着宁嬷嬷在给何叶布置房间。 “你说,这粉的好看,还是这蓝的好看?”简兰芝对着宁嬷嬷问道。 “我看夫人您也就别费心思了,我觉得小姐也是有个有主意的,自己都能搞定。”宁嬷嬷看着简兰芝还对着两块布料在来回比划说道。 “那不行,叶叶这么多年都没长在我身边,该给她的都要给她,那些外面小姐有的吃穿用度,都该原样给她一份。” 宁嬷嬷知道简兰芝觉得这么多年都是她亏欠了何叶,想要弥补,只能给简兰芝出了主意:“这外面都说小姐做得一手好菜,夫人您也多年未下厨了,等小姐回来那日,不妨做一桌菜给小姐吃。” “这……”简兰芝略微有点犹豫,“你说叶叶她吃惯了何师傅做的菜,我这就是普通菜肴是不是入不了她的眼啊。” “夫人,重要的不是菜肴本身,而是心意。” 简兰芝思虑了半天,点了点头,决定让厨房里的人帮她一起想一份食单出来。 - 转眼便到了何叶去丞相府的日子。 难得何间没有避开何叶,反而将何叶送上了丞相府来接她的马车,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何叶的手,转身进了屋。 何叶看着福姨和何田站在门口挥着手送她的样子,还是眼泪不争气地涌上了眼眶。 只是今天对她而言同样是个好日子,她成了无数人羡慕的对象,希望成为的那个人。 何叶站在丞相府门口,抬头看着头上悬着的上书“丞相府”三个大字的牌匾,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快别在门口傻站着,快到里面来。”简兰芝见何叶还没进门,就出门拉着她进来。 简兰芝挽着何叶的手:“走,先带你看看你的屋子。” 何叶打量着丞相府的格局,假山与石头交互错落,池塘上还漂浮着点点落英,回廊架在池塘上显得整个府邸十分雅致。 她突然想到了当初在宽阳侯府去烧寿宴的日子,那个时候,她断然不会想到她也会拥有小院子的一天。 到了房间,她一看就知道简兰芝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在布置,香炉放在桌上,弥漫着清雅的香味。床上铺着的锦被,触感柔滑,想必也是简兰芝精心挑选的。 “谢谢。”何叶对着简兰芝说道。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简兰芝只是听了这两个字就忍不住内心的苦楚,想着她当年是如何疏忽才会将孩子扔下那么多年。 何叶知道简兰芝心里有愧,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坦然到能叫简兰芝“娘”的程度。 她冲着简兰芝撒娇般地说道:“忙了一上午,我饿了,不如去吃饭吧?” “好,去吃饭。”简兰芝那帕子抹了抹眼角,就带着何叶来到了厅堂。 宁嬷嬷在一旁提醒道:“这都是夫人辛辛苦苦做了一上午的。手上还烫出泡来了。” “是吗?我看看处理了吗?有软膏之类的吗?”何叶紧张地握着简兰芝的手想要查看。 “没什么,都是小事情,不要紧张,”简兰芝默默地推开了何叶的手,但内心却是十分感动,觉得何叶竟然没有因为当年的事情而责怪和怨恨她,“去吃饭。” 何叶看着一桌琳琅满目的菜,也不由低叹一句:“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简兰芝说道,“快坐下来尝尝看我的手艺。” 这一桌菜何止是随便做做,这都赶上聿怀楼平时宴席食单的水平。 红烧肉、脆皮豆腐、清蒸鳜鱼、竹笋老鸭汤…… 最吸引何叶的莫过于心太软,需要将红枣一一去核,再将糯米团塞入去核的红枣之中,上过蒸熟,再将糖浆浇在蒸熟的红枣上。 何叶夹起一个放入嘴中,红枣的甜腻和桂花糖浆的清新在口中碰撞散开,软糯却不粘牙。 简兰芝在一旁满怀期待地看着何叶,等着何叶的反应。 “好吃!这枣子里面的糯米也不硬,软硬度适中,正好。”何叶说道。 “那你快快尝尝其他的。”简兰芝边说着,边给何叶夹菜,何叶面前的碗转眼就堆成了小山一样的形状。 第42章 这几日,何叶将丞相府逛了个遍,这几日闲来无事就窝在房间里从书房里拿出来的各种话本。 她在丞相府见得最多的人莫过于简兰芝,而陶之远则是偶尔才打个照面,连一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一次。 何叶想着陶之远是不是怀疑她并不是她们的亲生女儿,但只是为了简兰芝才勉强将她留在了丞相府。 但何叶的日子并没有因为陶之远的不待见,而变得糟糕,反倒是简兰芝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 甚至给何叶分了个叫满月的丫鬟,何叶原本觉得她的衣食起居,她自己都能解决,也不需要丫鬟,她更想要在院子里附近搭个灶头,弄个小厨房。 但从满月口中得知,丞相府里并没有多余的丫鬟,她也是从厨房里被调出来,临时负责她的身边事务,何叶这才勉强接受了下来。 此时,陶之远刚从宫里回来,连口茶都还没喝上,就被宁嬷嬷请到了简兰芝的房间。 陶之远刚跨进门,简兰芝就开始抱怨:“叶叶回来之后,你有跟你女儿吃过一顿饭吗?” “我这不是忙吗?”陶之远拉过简兰芝面前的茶啜了一口。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忙。”简兰芝嗔怪道。 “那现在不是有叶叶陪你,你现在身体也好转不少,我忙点也正常。” “你是不是不喜欢叶叶?”简兰芝问道。 “胡说什么!我女儿我怎么不喜欢?”陶之远生气地说道。 “那你怎么躲着叶叶?”简兰芝不依不饶地问道。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陶之远长叹了一口气,“这毕竟这么多年不在我们身边长大,也不知道跟她要怎么相处。” 简兰芝也突然沉默了下来,他们和何叶缺失的相处的时间,并不能靠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的。 “不妨这样,虽然整个务城都知道我们丞相府有了叶叶这个女儿,但毕竟那天在御宴上也言不正名不顺,我们丞相府也办个宴席,正式宣布一下何叶是我们的女儿。” 陶之远听了这个点子,也是有点心动,但想到简兰芝的身体状况也有点犹豫:“好是好,但是你的身体才好一点,这宴席操办起来也太忙了,担心你会吃不消。” “这不还有宁嬷嬷吗?而且叶叶她自己估计也能行,到时候若是要敲定食单,还是要她来。”简兰芝笑着说。 陶之远觉得简兰芝说得也不无道理,只能妥协着答应,毕竟能让夫人开心便好。 简兰芝见陶之远答应下来,转身就去了何叶的院子里。 何叶听着简兰芝将宴席的事情全部说来,看着简兰芝说话时的神采飞扬,也不能扫了她的兴,就点头答应下来。 - 次日,简兰芝就请了钱掌柜过府商议,何叶也一起参加。 只是何叶再在宽阔的厅堂见到何掌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来钱掌柜大概也是有同感,都说人靠衣装,何叶看着整个人都气派了起来,再看着何叶头上插戴着的金荷叶簪子也是一时走了神。 “此次请钱掌柜前来,想必掌柜已经听闻何事?”简兰芝开口说道 “这是自然,夫人请放心,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叶叶,可还有要交待给钱掌柜的?”简兰芝转头问坐在下座的何叶。 “无事,到时候麻烦钱掌柜多费心了。”何叶将场面话说足。 简兰芝想着大概何叶估计她在场,就算有话也不好对钱掌柜说,就让何叶送送钱掌柜,也好让二人说说话。 钱掌柜考虑到何叶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在聿怀楼能随便差遣着做工的小叶子,一时也没了声。 倒是何叶先开了口:“钱掌柜,我爹还好吗?” “老何啊,他一切都好,能有什么事?这不就整天一大早就跑集市,然后来聿怀楼烧菜,就老样子。”说这话的时候,钱掌柜也不得不唏嘘这命运弄人。 “那这次宴席反正夫人也没指名,就不要让我爹来了,省得他到时候也心神不宁的。” “小叶子,你不说我也知道,这让老何再来,不是戳他伤心处吗?”钱掌柜不知不觉又恢复了以前和何叶说话的口气,也自觉失言,“反正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那我送您到聿怀楼,我也去楼里坐坐。”何叶殷勤地说道。 “这哪里使得,使不得。” “没事的,我让小厮去跟夫人说一声就好。”何叶转身吩咐一直跟在身边的满月,让她去通知简兰芝一声。 何叶同钱掌柜一同上了马车。 简兰芝听到满月带回的何叶的话,有了一瞬的失落,但想着毕竟何间对何叶有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何叶若是能轻易放下,倒显得这个姑娘无情无义。 何叶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着聿怀楼高悬的牌匾,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从聿怀楼的正门进去当客人。 “何姑娘!”顾中凯从窗口探出一个头叫着何叶。 何叶抬头一看,窗边坐着的两道人影,想起了当时第一次来聿怀楼时候的情景。 进了门,还没走上楼,顾中凯和江出云就到了楼梯口来迎接她。 “何姑娘,好巧啊,你也来吃饭?一起吧?”顾中凯说道。 何叶想着其实也没有特别巧,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月有半个月都会在聿怀楼,能碰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她的想法,但想着她出来的时候走得急,也没带银子就同意了二人的邀请。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何叶提着裙摆上了台阶,到了雅间。 何间进了雅间打量着房间的装修,两边都安装着木门,若是人多的时候还可以打开,将几间房间连接起来。 只是房间相对来说足够大,因此隔壁房间的说话声,只能听个隐隐约约,并不能听清。 “你还需要加菜吗?”江出云见何叶坐下了问道。 “不用了,我也吃不了多少,就按你们的来就行。”何叶回答道。 小厮去后厨端菜,江出云提了一旁炉子烧着的铜壶,给何叶沏了一杯茶,移到了何叶面前。 何叶拿起盖子撇了撇浮着的茶叶:“谢谢。” 顾中凯看着二人的互动,突然开口说道:“我忘了,我今天还约了成敬贤,这在半路上遇到你,就被骗你来了聿怀楼。我这就先走了。” 顾中凯冲着江出云眨了眨眼,示意他就不在这里给他增添阻碍,还没等何叶反应过来就走了。 “成敬贤,可是今年的状元郎?” “是。”江出云回答道。 “他与状元郎也关系这么好。”何叶随口说道。 “他和谁都处得来。” 何叶想着也是,顺应着点了点头。 小厮敲了敲门,将托盘上的菜一一上桌,何叶看着桌上的荷叶状的糕点:“这是什么,怎么没见过?” “这是我们楼新出的荷叶糕,这糕里面含着豆沙馅,这糕的糯米皮则是用经过荷叶水的浸泡而成,最终将荷叶包着蒸,夹着吃也不至于沾筷子上。”小厮气都不喘一口地介绍道,但又生怕这两位客官再问他更多的问题,便直接说着“那二位客官慢用。”一溜烟地跑了。 何叶想着小厮口中的荷叶水,应该也是晒干的荷叶,再用沸水滚开,再待泡着的水放凉,再用来和面,这样不需要荷叶外包装,也能够自带荷叶的清香。 “待会儿,何姑娘可要去看看何师傅?”江出云见何叶盯着那盘荷叶糕若有所思,才开口问道。 何叶夹了一块荷叶糕,如预想中所料,外面的糯米皮略带一丝苦涩的味道:“不了,之前我离开知巷的时候,我爹就跟我不要再回去了。” “但想来何师傅也有苦衷。”江出云宽慰道。 “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何叶说道。 江出云看出何叶的注意力也始终不在吃饭这件事情上:“走吧,去见何师傅。” “我爹应该不想看见我。” “是我找何师傅有事请教,我对这荷叶糕的做法甚是好奇,想带回去给我娘尝尝,还要去麻烦何师傅。”江出云说道。 何叶想着明明将荷叶糕打包这种事情,只要吩咐小厮自然会办妥,她也知道江出云这是给她找借口。 她跟着江出云来到了后厨门口,江出云停在了门口,看何叶她究竟想不想跨出这一步。 “你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真去了丞相府就不要我这哥们了。”姜不凡从何叶的身后走了过来。 “姜大哥!”何叶惊喜地叫道。 “还知道叫我一声大哥。”姜不凡边说着,边朝一旁的江出云点了点头,“我听钱掌柜说了,你家要办宴席的事情,我去你家烧,带着小廉一起。” “姜大哥,你真的能一个人烧宴席吗?”何叶不是担心姜不凡的烧饭的能力,而是担心姜不凡的性格是否能应付那些府里的繁文缛节。 “反正小廉经验多,让他带着我,反正去丞相府不是还有你罩着吗?”姜不凡大大咧咧地说道。 “是,姜大哥,你放心,我肯定罩着你。” 江出云看到这个时候的何叶终于恢复了一点带着活泼的笑容,也勾了勾嘴角。 第43章 “我爹呢?我爹在吗?”何叶看了看厨房似乎没有看见何间的身影。 “何师傅,刚才和钱掌柜说了什么,然后就出去了。”姜不凡接口道。 “哦,好,我知道了。”说着何叶转身走回了雅间。 江出云跟在何叶的身后:“你若是没事,我可以陪你等何师傅回来。” “不用了,我爹说不定就是从钱掌柜那儿听到我来了,才避开我的,我不走,说不定他都不回来,” 何叶冲着江出云扯了个勉强的笑容,“先去吃饭,菜都该凉了。” 吃饭的全程,何叶都有点心不在焉,想着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去知巷也看一眼,但又害怕吃了闭门羹。 下了楼,江出云提议送何叶回去,何叶还是犹豫着说出了:“我想去知巷看看,江公子若是忙,可以先回去。” “无事,一起去。” 江出云和顾中凯二人本就是走到聿怀楼的,这回江出云坐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我弟应该也不在家,我就去看看福姨。”何叶对江出云说道,其实是找个借口让她自己安心。 从知巷巷口走到何家门口,何叶敲了敲门,果然不出所料,没有人在家。 何叶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站在巷子里的宋怀诚。 宋怀诚显然也没料到会碰到何叶和江出云,也是愣在了原地。 “宋大哥。”何叶开口叫了他,想了想那天御宴上似乎也没注意到宋怀诚,之后事情闹得纷纷扬扬,也没见宋怀诚再上门。 “江兄也在?”宋怀诚也开了口。 “我们在聿怀楼碰见的。”江出云回答。 “不嫌弃的话,要去我家坐坐吗?” 何叶看着宋怀诚应该是要出去,并不是回家的方向:“宋大哥,你应该还有事要出去,我就不打扰你了。” “就是出门要去买点纸,也不急于一事。”宋怀诚急忙解释。 何叶看了看江出云,意图争取他的意见:“与宋兄许久未聚,说说话也好。” 三人回到了宋怀诚的家中。 “宋大哥,你以后还打算住在这里吗?还是打算搬家?” “翻修一下就行,还能住,离翰林院也不算远。”宋怀诚犹豫地说道,“何姑娘,以后也别叫我宋大哥了,被别人听到该误会了。”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这本来就是只是个称呼。”何叶不解。 宋怀诚看了一眼坐在何叶身边的江出云:“反正称呼我和称呼江兄一样就行。” 何叶其实知道宋怀诚作为新晋进士,可能并不像和她这个现在挂着丞相之女头衔的何叶沾上关系:“一个称呼而已,那就依宋公子所言。” 话语之间,何叶就已经改了对宋怀诚的称呼。 江出云看了宋怀诚一眼,见宋怀诚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想必宋怀诚也知道,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将何叶在越推越远。 又坐了半刻钟不到,何叶就起身告辞,表示她出门时间太长,简兰芝还在丞相府中等她回去。 宋怀诚将二人送至家门口,看着何叶和江出云有说有笑地在往巷口走。 他看着放在桌上的三杯茶,两个茶杯比邻放着,还有一个茶杯不远处。 他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放到了木盆之中,清洗干净,仿佛收拾得不是茶杯,而是他那颗杂乱的心。 他也知道一旦进了翰林院,心思便不能再放在儿女情长的琐事上,只有以家国为己任,才是他应该做的。 - 江出云将何叶送到丞相府门口,正想邀请江出云进去坐坐的时候。 简兰芝就从丞相府走了出来:“叶叶,回来了?” 何叶从简兰芝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担心:“您怎么还出来了?” “你是宽阳侯府家的吧?”简兰芝对着江出云问道。 “正是,在下是宽阳侯府长子江出云。”江出云冲着简兰芝行了一礼。 “那你们在门口这是?” “我在聿怀楼遇到了江公子,他就顺路送我回来。” “哦,那就进来坐坐。”简兰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出云。 “不了,家母也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改日再来正式登门拜访。” “行,那宴席那日再见。”简兰芝说完就拉着何叶进了府,徒留江出云目送二人进了府,丞相府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你跟那个江公子是怎么回事?”简兰芝拉着何叶八卦地问道。 何叶也没料到简兰芝还有这一面,前两天说话的时候,能看出明显顾虑着她的情绪,也没敢问一些很亲近的话题。 “就之前江公子一直来聿怀楼吃饭,也来找我……何师傅家找他,这就熟了。”何叶认真地向何叶说明。 “你们真没什么?”简兰芝依旧带着好奇的神情问道。 “没什么。就是朋友。”何叶也是急了。 简兰芝却依旧在自说自话:“我看这年轻人长得也不错,看你眼神似乎有其他意思,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他没说过心悦于你之类的话?” 何叶也没想到简兰芝会对江出云的到来这么执着,于是递了个求救的眼神给一旁的宁嬷嬷和满月,只是二人都装作没看见。 宁嬷嬷内心觉得简兰芝其实说得并无道理,宽阳侯府的嫡子她也略有耳闻,虽然外面传言纨绔,但却不近女色,还能送哪个姑娘回家,更是闻所未闻。 满月觉得新奇,见到江出云那等清风朗月的公子,再看看自家小姐,也觉得甚是相配。 何叶只能装傻:“我到丞相府之后,一次厨房也没还去过,若是方便,不妨让我去露一手。” 简兰芝的话头立刻就转了方向,变成不希望叶叶来丞相府就如此劳累,府里有专门的厨师负责,叶叶只需要坐着等着吃就行。 何叶就开始和简兰芝的拉锯战,表示这是她的爱好之一,她在厨房并不觉得累,还觉得很有趣。 这一回合,何叶再一次输给了简兰芝的坚持,决定另找一日再说服简兰芝。 何叶回到了院子里,将简兰芝刚才追问的话细细地想了想,她作为一个单身了二十多年的人,应该对别人的喜欢还挺敏感的,像她知道宋怀诚喜欢她。 江出云对她这么好,莫不是真的被简兰芝说中了,何叶被自己的想法想了一跳。觉得她一定是被简兰芝刚才一番话给影响了。 - 回到宽阳侯府中的江出云,径直往听风苑去了。 “娘,我回来了。”江出云推开院子门说道。 “云儿,你进来,娘有话跟你说。” 江出云走到石凳上坐着,周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娘要说什么?” “你这不是马上要去翰林院吗?娘,前几日去近屏寺的时候给你求了个平安符,你拿着。”周婉从放着针线筐的底下拿出一个叠成方块的纸。 江出云接过,塞到了腰封中:“谢谢娘。” “你说,你这翰林院应该也没什么事情,我听就是些修书的工作,不会掺和到一些需要决策的事情里去。”周婉担心地问道。 “嗯,都是些文书工作。” “那要不这样,你去上任一个月,就跟宣帝请辞,就说身体不好,要在家养病。”周婉突然说道。 江出云看着周婉不安的神色:“娘,你还是不放心。” 周婉也是急了:“怎么放心,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那天你在御宴上为别人昱王出头,我就可担心了,在场这么多人都不说话,你起来做什么?” “娘,不能让清白之人蒙冤,这还是我小时候娘给我读话本的时候讲的道理。”江出云说道。 “之前我是答应你,不再管你。可是我也控制不住,我这在绣个花,若是不小心戳着手,我就担心你是不是会出事。”周婉说着也难免情绪有点失控。 江出云默默无言地看着周婉,等着她情绪平复下来。 “那这样吧,我听说兵部尚书家的夫人,为了让中凯能稳重一点,已经开始相看世家小姐了,说是要娶个媳妇。不如,你也娶一个。” 江出云也没想到娶妻这件人生大事会在周婉口中如此轻而易举。 “娘,不着急。”江出云开始思索要如何才能让周婉放弃这个念头。 “等你爹回来了,我会跟他看着办的,要是定下来,你们就见一面,要是合适,就结婚。” 江出云见周婉一点也听不进他的劝说,只能说:“娘,我有心上人了。” “什么人?是务城人士吗?家里做什么的?我见过吗?”周婉顿时连珠炮地问道。 “娘,你见过的。”江出云面对周婉的问题,只选了最无关紧要的一个回答。 周婉开始思索宴席中各个世家小姐的样子,想着江出云出门最有可能遇到的是哪几位姑娘。 “娘,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江出云趁着周婉没注意,终于才得以脱身。 等到周婉反应过来的时候,“怎么也不告诉我是谁?我这也好找人去说亲。” 江出云只是担心想来对方还未必明确她的心意,若是告诉母亲,母亲无论是上门做客,还是派人递帖子大概都会吓到她。 - 何叶一连几日,都在跟着简兰芝准备丞相府宴席名单的事情。 这几日,和简兰芝相处下来,何叶发现简兰芝虽然被外面叫了那么多年的“傻子”,但实际上做事利落果断,井井有条。 何叶在简兰芝给各位官员和世家小姐安排座席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对某两家是死对头都是了然于心。这应该也是多年观察下来的结果。 何叶心里也有了猜测,这么多年以来,简兰芝或许不是真的痴傻,只是可以或许因为装成这样,可以免了和各家夫人小姐来往,那这样的话,也不需要看到别人母女情深的场景,也免了触景伤情。 宁嬷嬷无疑中跟何叶说的这话,也更确定了何叶的猜测:“你别看夫人这样表面坚强,实际上每次从宴席回来,常常也一个人躲着哭,只是老爷并不知道。” 何叶想着简兰芝一个人怀着内疚与伤痛生活了那么多年,心中也不免酸楚。 - 这一日,姜不凡正好过门来给简兰芝试菜,简兰芝见何叶对食单上石子羹好奇得不行,才特批了何叶去厨房,何叶久违地站在了厨房里有一种既陌生又亲切的感觉。 何叶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姜大哥,要切什么,我帮你。” 说着就往砧板面前站,一旁的满月见状,立刻冲到了何叶面前:“小姐,要是有什么要做的,我可以帮上忙的,我来就行。” “你就算了,你看看这一身好衣服,等油溅上去你后悔来不及。”姜不凡毫不留情地说着何叶。 何叶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不是聿怀楼的学徒,一时也哭笑不得,只能往后站远了几步,满月见何叶再无上前的举动,才放下心来。 “这石子羹究竟是什么?”何叶依旧微微不甘地在一旁探头探脑。 “前几日,我和姜大哥去爬山,看到山上的小溪,见这里面的石子长得都圆润可爱,想着放,捡了几颗回来给弟弟妹妹玩。”小廉说道,“但姜大哥看到石子上长的苔藓突然有了主意。” “你说这富贵人家不都吃惯了山珍野味,这石头肯定想不到能拿来做菜,也给他们做点新鲜。”姜不凡接口。 “昨日我们知道要来,特地又去了那座山,带的石头和泉水回来,不过就有点担心,这泉水静置了一夜,会不会口感变差,”小廉略有忧心地说,“这道菜要是能成,到时候就该背着箩筐去山上捡石子了。” 何叶也略有点好奇这道石子羹的滋味,但总觉得听上去有唬人的嫌疑。 一句话总结,就是泉水煮石子。 姜不凡先将石子铺在陶罐罐底,再将泉水灌入罐子中,等到泉水沸腾,石子周围也布满了细小的起泡。 姜不凡才将陶罐拿了下来,等待石子羹稍稍变凉。 何叶迫不及待地拿了个勺,盛了点出来,吹凉,尝了尝,感觉有点微微的甜味,但或许有苔藓的原因,还带了点若有似无的咸味。 比起常规的汤羹,这石子羹若是放到宴席上倒显得风雅又新鲜。 第44章 满月见石子羹做好了,何叶也尝了味道,就要将何叶往前厅里赶。 何叶则是十分怀念在厨房中的感觉,赖着不肯走,想要上手去做点心,说做点心最多手上沾点粉,不会有其他影响的。 小廉却也是不同意,说着哪有主人家来下厨做菜的道理。 在姜不凡、小廉和满月三个人的集体催促下,何叶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厨房。 到了前厅,简兰芝向何叶询问着厨房的进度,何叶也都一一道来。 何叶向简兰芝眉飞色舞地讲解着每道菜的做法,简兰芝将何叶的兴奋默默记在了心里。 试好菜,简兰芝和何叶迅速敲定了食单,石子羹自然是作为新奇菜式放在了宴席的食单之中。 食单敲定,何叶自然是将姜不凡和小廉一行人送上了马车。 回到厅堂的时候,简兰芝将何叶招呼了过去:“来,叶叶。” “您找我有事吗?” “来,先坐。”简兰芝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这快九月了,天气也要开始转凉了,”简兰芝感慨道,“你看那街边的银杏树都要开始变黄了。” 何叶不知道为何简兰芝会突发感慨,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叶叶,我看你是真心喜欢待在厨房是不是?” “是,厨房里其实真的很有趣,煎、炒、烹、炸,酱料的配置,从原来的食材变成上桌的菜肴,蕴含了很多看不见的心思。”何叶一直觉得厨师的工作有时候和魔术师一样,将普通的事物变得妙不可言。 “也是,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也不再拦着你,不然看你待在府里也无聊,也只有在讲到吃的时候才开心一点。只是聿怀楼那边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可能就……” 何叶一听,开心地勾住了简兰芝的手臂:“没关系,您能让我进厨房我就很开心了。那您想吃什么,到时候我给您做,等宴席结束了,就搭个小烤炉,我给您做好吃的。” 简兰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 到了丞相府摆宴席这天,何叶从天还没亮就开始被宁嬷嬷从床上揪起来梳妆打扮。 何叶想着以前在何家早起,早起都是为了去市集和去聿怀楼赶工。 坐在铜镜前的何叶,看着宁嬷嬷将何叶一部分头发挽成高高的发髻用发带固定在脑后,其余黑长柔顺的长发垂落在背部。 宁嬷嬷从妝匣里拿出了何叶还未曾带过的镂空雕花的金发簪,给何叶插在发髻的一侧,另一侧则是插了根金步摇。 何叶仍由宁嬷嬷摆弄着,直到宁嬷嬷要将雪白的粉往何叶脸上涂的时候,何叶才出声阻止了,“宁嬷嬷,可以了,不用了,我这样挺好。” “这可是现在务城各家小姐们,最喜爱的妆容。”宁嬷嬷劝说道。 “不了,我涂点口脂显得人精神点就行。”何叶看着那雪白的粉末直接拒绝了。 “那小姐我再给你画个眉毛。”宁嬷嬷坚持地说道。 给何叶画好眉毛,何叶再看铜镜中的人,这才明白了以前说的眉如远山真正的含义,也暗自感叹宁嬷嬷手巧。 只不过不得不感慨,看了这么长时间镜子里的这个人,对这张脸多少感到陌生。 满月看着何叶一笑,觉得一室生辉,也在一旁附和道:“小姐,您真好看。” 何叶突然想起了姜不凡和小廉昨日也在某个商户家里烧宴席,所以并没有提前住到丞相府,便问满月:“姜大哥他们可来了?” “小姐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就连早饭也给聿怀楼的众人准备好了。”满月回答道,“如果还忙不过来,我也回厨房帮手,您身边有宁嬷嬷就够了。” 宁嬷嬷带着何叶去了简兰芝的院子里,简兰芝看着何叶今天身穿的浅紫色的缠枝莲的百褶裙,上搭浅黄色的织金祥云袄,也是显得贵气了不少。 陶之远难得今日已经坐在正厅,同二人一同用早饭,看着何叶进门,赞许地点了点头。 还没吃完早饭,府门口就开始送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贺礼,大小箱子堆满了前厅的院子里。 急急忙忙地吃完早饭,不出所料,就开始有客人上了门,陶之远已经到了门口迎接客人,而简兰芝则是告诉何叶:“不要紧张,按照前几日宁嬷嬷教你的就好。” 何叶看着简兰芝的眼神,深深地呼了口气,点了点头:“没关系,我可以的。” 何叶想着前几日宁嬷嬷给她讲的重点,最重要的一点莫过于气势,其实换成白话文就是要挺胸收腹,给人看起来姿态挺拔。 简兰芝带着何叶负责接待着各家夫人和小姐,这些人看着简兰芝和何叶无比面带好奇。 对于她们而言,简兰芝从未和她们同桌吃过饭,平时也不会过府往来做客,因此也没有深入相处,她们见到简兰芝也是一番客套的礼貌问询。 面对何叶,各家夫人都带着打量着目光,都在心中将何叶和自家女儿做了一番比较。 各家小姐看到何叶则是各种目光不断交织。 有对何叶这个人十分好奇的,想知道丞相府丢失了多年的女儿究竟长的是何模样。 也有对何叶嫉妒的,想着何叶就是命好,才会在多年之后被认了回来。 也有不屑的,觉得何叶出身低微,再有个身居高位的爹,也不过是个只会烧饭的厨娘。 何叶面对各种目光始终浅笑嫣嫣,只是内心在默默吐槽,想着她又不是博物馆的展览品,还要被大家反复打量。 只不过这一次,她算是体会了一把现代各种明星的待遇,明白了网上说的营业性微笑的真正含义。 “昱王妃来了。”宁嬷嬷在背后悄声提醒着何叶。 简兰芝还被兵部尚书家的夫人来着抽不开身,何叶就肚子迎了上去:“见过昱王妃。” 昱王妃看着眼前的何叶,觉着面前的人虽然没有多久不见,似乎变了点样子。 “昱王妃,这边请。”何叶领着昱王妃到了安排好的座席。 昱王妃拉着何叶说了一会儿的话,才拉着何叶的离开,昱王妃看着何叶离开的背影,也不得不感慨,何叶的生活过得颇具传奇色彩。 何叶见丞相府门口,一时也没有客人进门,就等着时辰到了准备开席。 趁着这个机会,何叶想着今天还没机会溜去厨房看一眼,见宁嬷嬷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就偷偷摸摸地往后院溜去。 席间的江出云看见明明是这场主角的何叶却往后院跑去,也起身跟了上去。 何叶听见了身后跟来的脚步声,还以为宁嬷嬷发现她不见,追了过来。回头一看,却看见了江出云。 “是江公子,怎么跟到这里来了?”何叶想着这在往后走便是后院,在古代应该不是外姓男子可以进来的地方。 “有东西给你。”江出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何叶想着今日宽阳侯府应该送了贺礼过来了,怎么还有东西要给她。 江出云也没有说瓷瓶中装着何物,何叶拔开木塞一看,土黄色的粉末装在其中,再一闻味道,也是新奇不已:“这是咖喱粉,我之前在卖香料的摊子上也没见过,摊子上无非都是一些八角、桂皮之类常见的调味粉。” “从府里翻出来的,也是之前圣上赏赐下来,一直放着也就忘了,想着你大概能知道,就拿来了。”江出云向何叶解释道。 “这个可以做的东西可多了,咖喱鸡、咖喱牛肉汤、咖喱鱼丸粗面,有空的话,我做给你吃。” “好。” 江出云说完,何叶才意识到她现在已经不在聿怀楼里,说出这番话可能到时候只能食言了,正想着要解释的时候,宁嬷嬷匆匆赶了过来。 “哎哟,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这都快开席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宁嬷嬷说完,看到一旁的江出云,“江公子也在。” 宁嬷嬷在江出云和何叶身上逡巡了几圈,最终还是催着何叶赶紧回去。 何叶跟着宁嬷嬷离开的时候,转过身,冲着江出云扬了扬手里的咖喱粉,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江出云笑着也跟了上去。 而这一切都被一旁东躲西藏的付嫣嫣收进了眼底,她狠狠地捏紧了穿着的裙子。 都是一起住在知巷的人,凭什么何叶就能只在高门大院中,她还要每天早起磨黄豆,卖豆腐。 那日,她送饭给宋大哥的时候,偷摸着进了宋怀诚的房间,却看见宋怀诚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女子的画像,她一眼就认出了画中的人是何叶。 虽然她的举动被宋怀诚发现,还被赶了出去,但她就想知道,她究竟何处不如何叶,能让宋大哥为她魂不守舍,就连他现在搬走了,宋大哥还还惦念着她。 前几日,她就听闻丞相府要为何叶办宴席,今天她特地一早就来到了丞相府门口,寻找着机会装作是世家夫人和小姐的丫鬟才混了进来。 为了不让何叶一眼就认出她,她在进了门之后,就一直在东躲西藏,想着到时候,质问何叶,为何还要抓着宋大哥不肯放手,却无意间看到了江出云和何叶这一幕。 付嫣嫣想着当时在贡院门口,江出云也是对她爱答不理,只理睬何叶。 突然,她的目光看到了一旁的银杏树,也有了主意。 第45章 宴席一开,原本压着的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爆发了出来。 何叶和简兰芝分坐在陶之远的两侧,不时有人跑过来向陶之远敬酒,而陶之远则是一边推脱,一边浅浅地抿了几口。 何叶看陶之远杯子中的酒几乎都没有少过。 终于,不再有人来敬酒的时候,何叶刚坐下来,想着好好品尝一下聿怀楼的手艺,就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裙子。 “姐姐!”脆生生的孩子音在何叶脚跟响起。 何叶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李团圆正站在她身边,依旧是白里透红的小胖脸,看样子相思子的事情丝毫没对他造成影响。 这孩子许是趁着将军和嬷嬷一时不察,仗着个子小,又到处乱溜。 “这个给你。”李团圆从背后伸出了一个拳头,把手突然展开,手里是一把银杏果。 何叶原本以为李团圆会拿着虫子之类的生物吓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但却没想到李团圆会给她吃的,却又瞬间反应过来:“你吃了吗?还没吃吧?” 李团圆冲着何叶摇了摇头,拿出一颗示范着想要剥开,但却没能成功,委屈巴巴地对着何叶说:“剥不开。” 何叶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这次李团圆在丞相府若是误食了毒物,想必镇国将军必定又要大闹一场。 何叶弯着腰,与李团圆的目光持平:“告诉我,这是哪里来的呀?” 李团圆藕段般的手臂指着后院:“后面有一个姐姐在摘这个,我问她能不能给我两个,她塞了一把给我,转身就走了。” 何叶思索了一下这次食单的内容,发现并没有荷塘小炒这道菜,也没有需要用到银杏果的菜肴,心下也起了疑心。 她耐着性子问李团圆:“那你见到那个姐姐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有,不认识,看着像哪家丫鬟。”李团圆回答道。 “这些能全部给我吗?”何叶指了指李团圆手中的银杏果。 “不给你!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李团圆怒吼道。 何叶想着这孩子一旦生起气来,还是原来那小纨绔的脾气。 许是李团圆中气太足,还是将管他的嬷嬷引了过来:“陶小姐,真是对不住了。” 嬷嬷说完就要将李团圆抱走,李团圆大叫着:“我不走,她要抢我东西,我凭什么要走。”边说着腿还在嬷嬷身上不停地乱蹬。 何叶看着李团圆这孩子在吃的方面栽过跟头也还不知道收敛,整个人还是原来的配方。 那位嬷嬷想着何叶如今身份也是今非昔比,只能替着李团圆替何叶道歉:“陶小姐,前几次我家小公子多番冲撞,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咦?”李团圆突然不再吵闹,而是盯着何叶反复打量着,突然开口说了句,“臭姐姐。” 何叶被李团圆突如其来的“臭姐姐”叫得一头问号。 “她怎么不是厨娘了?现在怎么坐在这里了?”李团圆冲着嬷嬷说道,“要不是看她好看,我才不会把宝贝给她。” 何叶从李团圆的话里算是听出来了,原来李团圆与她许久不见,合着是没认出她。 抱着李团圆的嬷嬷还在不停地向何叶道歉,何叶只是告诉嬷嬷注意不要让李团圆误食手中的银杏果。 嬷嬷对着何叶又是感谢又是道歉,才将李团圆抱走的。 再抬起头就见顾中凯和江出云站在她桌前。 “何姑娘,你对那小子可真有办法。”顾中凯对何叶说道。 “就是贪吃。”何叶却依旧愁眉不展。 江出云看着何叶眉头深锁:“怎么了?”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何叶说道。 “对我们两个你还有顾虑?你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还能给你出出法子。”顾中凯提议道。 何叶将刚才和李团圆的对话说来,想着简兰芝之前应该在府里下令府里的众人,一律不准随意采摘银杏果,就生怕有人不小心误食而中毒。 “别担心,说不定是哪家丫鬟看着好奇,就采着玩,这点分寸总应该是有的。”顾中凯安慰何叶。 “但愿吧。”何叶略微担忧地说道。 何叶以茶代酒地回了江出云和顾中凯的敬酒,刚想脱身去后院看一眼,就被昱王妃截住了。 江出云见何叶一时脱不开身,就看了看在场的小厮和丫鬟,看着都神色正常,没有什么异样,便不在放在心上。 何叶听着昱王妃的话,原来是昱王妃写了本话本,想请何叶过府一阅。 昱王妃边悄声说着边打量着何叶的神色,何叶一听昱王妃写了话本,也是觉得新鲜,一口答应了下来,等过几日去过府一叙。 后厨呈送的热菜,这时也一道一道端了上来,何叶面前这一道正是橙汁土豆泥,也是何叶在聿怀楼的时候教给小廉解馋用的。 这时何叶的眼镜余光扫到了简兰芝桌上那一小碗土豆泥,浇着的浓稠橙汁酱外,旁边还放着一小撮土豆泥,就像是摆盘结束又补了一点进去。 何叶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喊了句:“娘!” 简兰芝显然也没料到何叶会突然喊她“娘”,握在手中的筷子瞬时停在了半空中。 何叶见简兰芝停下了动作,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到简兰芝身旁,假意在和简兰芝说话:“娘,我好想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去休息一下。” 实则通过身形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将那一碗土豆泥,塞到了宽大的衣袖中。 简兰芝也看懂了何叶的动作,面上却依旧带着焦虑的神情:“哪里不舒服,娘陪你去后面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回来,”何叶将简兰芝按在原位上。 何叶环顾了周围的菜肴,发现只有简兰芝这一份是看着有问题的,那对方肯定是冲着某个人有备而来。 何叶从简兰芝身边让开的时候,躲在一旁的付嫣嫣,一眼就看到了简兰芝面前的土豆泥碗不见了,只能哼地一声,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何叶敏感地看到回廊的圆柱后面闪过的一片粉色裙角。 “你真的没事?”简兰芝还是不放心何叶。 “娘,真的不用担心我,你就安心在这里,我去去就回。”何叶说道。 虽然何叶以一种相对不自然的姿势暂时离开了宴席,却并未引起大的骚动,夫人小姐们也只以为何叶是回去换头行头,或者回去补妆。 何叶冲着粉色裙角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中间遇到了满月,将那一碗土豆泥直接塞到了她手中,扔下了一句“拿好,有毒。” 满月看着手里那碗土豆泥差点没把碗给扔了出去,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朝何叶离开的方向跟了去。 何叶看着平时不去的空置的小房间的门,敞开了一条缝,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门。 何叶担心有人躲在门后面会突然冲出来,只是站在门口,还没有入内。 “有人在里面吗?”何叶试探地问道。 柴房里传来的只有何叶的回声。 何叶刚要走进去,就被后面的人拉住了手臂,何叶一吓,却看到来人是江出云,才松了口气。 江出云冲着何叶比了个手势,示意何叶留在门口,江出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一个茶杯冲着江出云飞了过来,江出云提前听到了茶杯破空的声音,头一偏避开了,茶杯落在了江出云背后的墙壁上。 那人见没得手,打开一边的窗,想要爬出去,结果还没爬出去,就被江出云拽着后领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江出云看着坐在地上的咬牙切齿的人,只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何叶见已无大碍,才进了房间:“付嫣嫣,是你。” “是我,怎么了?当初我没跟你告别,这不就来看看你吗?”付嫣嫣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站了起来。 江出云这才想起来,之前在贡院门前似乎见过这个姑娘。 满月也终于捧着那碗土豆泥跑了过来。 “你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进来的,用不着你管。”付嫣嫣颐气指使地说着,仿佛她才是丞相府的主人。 何叶冷笑了一声,看着付嫣嫣:“你怎么进来的,我是管不着,但是你意图在丞相府下毒,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你……你胡说……”付嫣嫣见何叶步步紧逼,也紧张了起来。 “那这是什么?”何叶伸手从满月手里拿过那碗土豆泥,放到付嫣嫣面前,“给你吃,你吃吗?” 付嫣嫣将碗往外推了点:“怎么?你让我吃,我就要吃,我凭什么听你的?” 何叶突然想到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付嫣嫣还有点杠精的天赋,“你为什么不敢吃?” “你不是说下毒了吗?”付嫣嫣反驳道。 “我是说下毒了,但没说下在哪里,又不是就这一碗就是有毒药的。”何叶也依旧穷追不舍。 “这个不是就是银杏果磨成的泥吗?知巷里不就有一颗吗?谁还不知道呢?” 何叶看着付嫣嫣依旧在虚张声势的样子:“你还要装吗?既然你这么爱装,看来我不把你送到府衙里你是不会认的?满月,去叫人,就说有人意图谋害朝廷命官和当朝王爷。”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说完,满月就跑了出去。 “何叶,我没做过,就算官府的人来了我也不怕。你别以为你现在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就能为所欲为。”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你随便你,我把这里门窗锁了,等人来了,官府见吧。”何叶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凭什么?凭什么宋大哥喜欢的是你?凭什么你是丞相千金?什么好的都是你的,我什么都没有!”付嫣嫣声嘶竭力地冲着何叶叫道。 “你不觉得这是你自找的吗?”何叶知识这付嫣嫣,“你觉得你的日子不好过,你有爱你的爹娘,有邻居疼爱,你还不知足吗?”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永远都是那副置身事外,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宋大哥喜欢你那么明显,你却只知道利用他的感情,不然我也不会给你下毒。”付嫣嫣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说着的喜欢,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喜欢。”何叶想着之前付嫣嫣之前在江出云和顾中凯面前拼命表现的样子,觉得一阵恶心。 外面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 满月去府衙报案的时候,对方一听是丞相府的人,想着今日刑部尚书也在丞相府参加宴席,担心去得迟了,会被追责,立刻疾奔着前往丞相府。 满月也知道此时还不容声张,只是带着人从府里后门进了来。 府衙的人立刻将付嫣嫣押送离开,付嫣嫣还在叫嚷着:“何叶,你不要脸。” 江出云站在一旁对着何叶说:“别放在心上。” 何叶这才得闲说:“你怎么往这边来了?” “刚才看到你和夫人说话,之后神色匆忙地走了,不放心,就赶来看看。”江出云说道。 虽然满月已经尽可能地降低事情的影响,但丞相府的事情还是逃不过陶之远和简兰芝的耳朵。 简兰芝匆匆地往后院过来:“我怎么听说都叫衙役了?” “没事,都处理好了,你别担心,”何叶拉着简兰芝的手,“我们到前厅去吧。” “真没事,不信,您问江公子。”简兰芝依旧不安地问道。 “夫人,的确没有大事。”江出云说道。 简兰芝这才和何叶回到前厅,江出云跟在二人身后。 待回到前厅的时候,何叶这才发现明明没过多久,就已经杯盘狼藉,估计宴席也快散了。 第46章 宴席结束之后,简兰芝自然将付嫣嫣的事情告诉了陶之远。 陶之远让何叶不要再管此事,他会全权跟进处理。 何叶一开始只是认为付嫣嫣被付家的爹娘宠坏了,只是有点小女儿的性子。 却万万没想到会用生的银杏碾成泥用来下毒,生的银杏毒性强烈,生食和炒熟后过量食用都会引起中毒。 何叶从满月口中听说,那份土豆泥原本是要送到她面前的,只是付嫣嫣担心被何叶认出来,才一转身端到了简兰芝面前。 当时现场觥筹交错,谁也没注意到她的行踪,若不是何叶听了李团圆的话多留了一个心眼,恐怕也只是会御宴的事情再一次的重演。 - 转眼三日已经过去,何叶还记着简兰芝答应让她能够去厨房的事情,就开始琢磨着要搭个烤箱。 说来也巧,那日陶之远背着简兰芝偷偷地来找何叶。 何叶一开始对陶之远来找她这件事多少觉得有点出乎意料,直到听了陶之远的来意,何叶才明白过来。 “那个……叶叶啊……”陶之远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你娘今年生辰快到了,你看,你是不是给她准备点什么。” “可以啊,当然没问题啊。”何叶爽快地说道。 陶之远似乎没想到何叶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何叶心中却想着,她现在吃穿住行的用度都是丞相府出的,她之前在聿怀楼赚的那点储蓄,和简兰芝往她房间送的首饰衣服比起来,简直大巫见小巫。 “您放心,这生辰宴就包在我身上了。” 何叶的话无疑给陶之远吃了一颗定心丸,陶之远来之前还在担心,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忙于政务,疏忽了和何叶的交流,若是他去说会不会被拒绝。 他甚至都提前计划好第二套方案,若是何叶不同意,再由宁嬷嬷出面去说。 何叶想着正逢简兰芝生日,那正好搭烤箱的事情也可以被安排进日程中。 满月一听要搭烤箱也来了兴趣,找了人从外面搬了砖回来,再用上铁皮作为铁皮作为烤箱的夹层。 当烤箱搭好的那个晚上,何叶试着烤了一些香菇之类的食材,何叶发现颇有点现代烧烤的感觉。 只是稍微一不留神,没有控制住火候的话,那五花肉就变成了一堆焦炭。 何叶想着是不是能找外面的铁匠铺子,去定制一个能放碳燃烧的小型烤箱,甚至去配上带有孔的烧烤铁网,或许去街边摆摊,也不失为发家致富的可行操作。 不过这似乎在古代制造成本可能略微高了些,不知道何时才能盈利,更何况烧烤这种东西虽然好吃,但多吃也确实无益,何叶这才放弃了这个决定。 而这阵阵的香气,也吸引了丞相府众人竞相在厨房门口观望,直到看到简兰芝带着宁嬷嬷朝厨房方向走来,下人才一哄而散,生怕受到责备。 何叶揣着手正在端详这个其貌不扬的烤炉是不是能够如她心意给简兰芝烤出一个蛋糕来。 “这是在做什么?”简兰芝看着几个人围着那个烤炉不停地在忙活着。 “娘,您来了,这是之前给您提过的烤炉。”何叶自从那日叫过简兰芝“娘”之后,也没了心理负担。 “你捣鼓得开心就行,但记住千万别受了伤。”简兰芝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何叶听着简兰芝的嘱咐,点了点头,满月也在一旁附和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小姐受伤的。” 简兰芝看着何叶白洁的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拿了手帕,帮她擦了擦。 何叶也是冲着简兰芝笑得开心。 简兰芝刚走没多久,前厅的管事就急匆匆地跑来通报说:“小姐,夫人让您赶紧去前厅一趟,说是何师傅和他儿子都来了。” 何叶一听是何间和何田来了,连形象也顾不上,头发还因为汗珠黏在额头上,拔腿就往前厅跑去。 满月则追在后面:“小姐,您别跑了,何师傅应该没那么快走的。” 何叶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是一路跑进了厅堂:“爹,弟弟,你们怎么来了?” “姐!”何田见何叶进来了,立刻站了起来,想要奔过去,但看了看周围的氛围,又乖乖地坐回了位子上。 简兰芝见何叶已经来了,就宣称还有帐没算完,让何叶招待二人,将空间留给他们。 何叶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何叶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们二人上门的原因。 “田儿,你不是吵着说要逛逛丞相府吗?” 何田在和姐姐叙旧和逛丞相府之中,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何叶让满月带着何田去后院逛逛,顺便看如果烤炉还生着火的话,给何田烤点年糕之类的小点心。 何田一听有吃的,原本沮丧的脸才转阴为晴,兴高采烈地跟着满月走了。 何叶也猜到何间估计有话要跟她说,才会特地支开了何田。 “福姨还好吗?”何叶率先问道。 “挺好,原本今天叫她一起来,她不肯来,说高门大户她进去就紧张。” “看来福姨还是老样子。” 说完这句话,空气突然陷入了凝滞的状态。 “今天,我来找你,也是受人所托……”何间踌躇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何叶心里此时也猜出了一二:“可是为了付嫣嫣的事情?” “是,你也知道和老付家街坊领里这么多年,老付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这都哭上门来了,总不能不理,我也不是来为她求情的,只是走总归要走一遭。” “我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做,但付嫣嫣这件事确实触碰到了底线。” “这次是她不对,所以我也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回去我跟老付自有交代。”何间也正色说道。 说实话,何叶当何间开口的时候,真的以为何间会因为多年的情面来帮付嫣嫣求情,她在心里也打好了拒绝的底稿。 何间的态度却也令何间感到为难,她有点担心回去何间和老付家撕破脸皮。 “付家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你不用担心了,我会妥善处理好的,更何况这次付嫣嫣是投毒未遂,老付家想必也没脸再待在知巷了。” 何间说出的话来无不怅然,毕竟他也是看着付嫣嫣长大的,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只可惜心思没有用在正道上。 何间突然想到:“听说,老付也去求了小宋,小宋和老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听说大骂着小宋没良心,闹得整条知巷都知道了。” “那宋大哥还好吗?” “还行吧,每天反正就去府衙里,看着也挺好,现在福姨给他去送饭,还会给福姨银子,”何间嘲笑般地笑了一声,“再过几年,或许小宋就是聿怀楼的常客了,我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何叶赶紧打断了何间的话:“爹,您怎么能这么说,胡说什么。我在后院搭了个烤炉一起去看看吗?要不晚饭在这一起去吧。” “不了,等田儿回来就回去了。” 何叶一时看不着下人,想着还是亲自去找何田,叫着何间一起去,何间却说他一个外人不适合去后院。 后院里的何田正蹲在地上看着铁板上的五花肉滋滋作响,“姐,你来了!刚才满月姐给我烤了年糕,外脆里软,里面还加了一层白糖,真的好吃,我以前从来没发现年糕这么好吃。” “想吃,下次你再来再烤给你吃。” “姐,可是我觉得爹今天能带我来就是破例了。应该不会允许我到丞相府来。”何田不无遗憾地说道。 “那下我叫满月姐去接你。”何叶原来想说让何田偷偷溜过来,转念想到了何田颇有点无法无天的性格,还是换了种说法。 “行,那姐你一定要让满月姐来接我。”何田想着何间还在前厅等他,就要往前厅跑去。 何田离开前,何叶拉着他絮絮叨叨了好久,让他盯着何间不要多喝酒,让他也好好去私塾读书。 “姐,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还有,烤五花肉留给你吃。”何田冲着何叶招着手离开了后院。 满月见何叶站在原地没有要去送二人离开的意思,才跟着出去送了送。 何叶看着何田离开的背影,闭了闭眼睛,想着若是去送了,心里大概也是五味杂陈的滋味。 “走了吗?”简兰芝从院子里走了过来。 “刚走没多久。”何叶转身装作收拾东西,不想让简兰芝看出她复杂的心绪。 “彦王府帖子送过来了,我让宁嬷嬷去放你房里去了,不过,你也知道王府不如相府宽松,到时候,言行举止都要注意。” “我知道了,等去的前一日,我会请宁嬷嬷再提点一下礼仪的重点。” 简兰芝也看出了何叶似乎有点心绪不宁,就不再她耳边念叨。 何叶长吁了一口气,开始继续研究手上的烤炉,似乎可以依靠垒砖块和铁皮的高度来调整烤制的情况。 想来,还是要在简兰芝生辰之前,准备试烤一下蛋糕,来确保当日惊喜的万无一失。 第47章 何叶要去昱王府的这日,何叶还在梦乡中沉沉地睡着,却被宁嬷嬷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起来,开始给何叶梳妆打扮,嘴上还念念有词地说:“今天去昱王府,千万不能给丞相府丢脸。” 还迷糊着的何叶,在半梦半醒之间,答应着宁嬷嬷。 宁嬷嬷还不放心地说她要替满月陪着一起去,何叶这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不用了,满月陪我去,昱王妃之前也说了,就是一点小事。” 何叶想着若是宁嬷嬷跟着一起去了,还指不定被她怎么唠叨。 宁嬷嬷离开后,满月却是愁眉不展:“小姐,您还不如让宁嬷嬷陪您一起去,我常年都在厨房,哪里懂什么皇室。” 何叶反过来劝慰满月:“你就当去开眼了,你也有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被宁嬷嬷分到我身边。” - 一切收拾停当,吃了个午饭,何叶这才坐着马车出了门,晃晃悠悠地到了昱王府门口。 满月替何叶向门房递上了帖子,门房一看:“陶小姐,昱王妃已经吩咐过了,您里面请。” 何叶对陶小姐这个称呼多少还有点陌生,却也不得不接受下来。 进了府门,何叶发现昱王府不愧是皇家气派,雕梁画栋,比起丞相府更是阔达了许多。 还没到院子里,昱王妃就迎了上来,何叶寻思着她似乎担不起昱王妃如此礼遇,不过,还是按照这宁嬷嬷教的给昱王妃行了个礼。 “无需多礼,今日就我们两个人好好说说话。”昱王妃说着就屏退了左右的人。 何叶也确实不清楚昱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觉得她也没有和昱王妃熟稔到如此地步,看向昱王妃的眼神中难免多了一丝警惕。 “你也别紧张,我不会为难你的,”昱王妃也知道她的举动多少有点让人出乎意料,“就是之前看你能在聿怀楼坚持那么久,想着你也是挺特别,那日见过你之后,我更是确信你还挺特别的。” 何叶想着昱王妃这些话,莫不是在夸奖她,秉持着千错万错,谦虚不错这一原则,说道:“王妃谬赞了,小女不才,承蒙王妃抬爱。”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我就是看中你身上那股子韧性,你说这务城女子个个都想追求更好的生活,但像你这样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昱王妃说道。 何叶想着她不过是将前世的习惯带到了务城来,前世如果不出去做兼职,连生活费都困难,要是没钱,就只能天天过着吃泡面的日子。 昱王妃将何叶带到房间坐下:“你在这儿坐一坐,我去把话本拿过来。” 何叶看了一圈屋子里的装饰,桌上放着雪花酥和绿豆糕一类的小点心。 窗边的小瓷瓶里插着一枝桂枝,倒显得分外清雅,一室生香。 “给,你看看,”昱王妃将一本蓝色封面的册子递给了何叶,“因为我这身份,身边也没个能说说话的人,下人敬我三分,旁人敬我十分,也难为你还愿意上门听我说说话。” 昱王妃见何叶已经开始翻阅起手中的话本,也就不再多言。 看着话本的何叶,原以为这个话本只是普通才子佳人的故事,却没想到是个江湖故事,讲述一个姑娘从塞北一路前往务城寻找失落的家族藏宝的故事。 “是不是很无聊?”昱王妃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有趣,情节跌宕起伏,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我都迫不及待地向知道后续了。”何叶看着坐在对面掩嘴而笑,温婉可人的昱王妃,显然很难将这个故事和她本人联系在一起。 “我从小生在高门大院里,要是出去就是郊游的时候,却也要和各家千金一起谈笑风生,那个时候就想着自己若是女侠该多好,我真羡慕你之前在聿怀楼的那一段经历。”昱王妃颇有点自说自话地说道。 何叶觉得现在她也不是一样,出门也是跟着一群人。 “我自顾自说太多了,你是不是嫌烦了,其实,今日我主要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昱王妃说出了她真正的目的,“我从未下过厨,我想你是不是能教我做样点心,我想做给昱王殿下吃。” 昱王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已经是红霞遍布,露出适时的娇羞。 这也难怪明明昱王妃得到昱王的如此喜爱,何叶如是想着。 “那王妃您可有什么想法?”何叶意图征求一下意见,才能做决定。 “这我也不是很懂,你做主就行。”昱王妃将决定权交回给了何叶。 看着窗边的桂枝,何叶心里也有了主意:“这桂树现在可还开花?” “正开着呢,在后院里,可是要赏花?”昱王妃问道。 “不妨就拿桂花做糕点吧,先去采点桂花。”何叶想到了之前在何家翻食单的时候,去书中看到的广寒糕的做法,觉得可以一试。 何叶以为昱王妃会让府中的小人来采摘,但昱王妃却说既然都要动手,就要从最初的地步来体验。 想着当初书中的步骤,何叶也庆幸今日带来的是满月,在做糕点的事情上还可以帮她打个下手,正巧需要提前用石臼将米和好舂粉,便让满月通传到厨房。 毕竟想着昱王妃是娇养在家的,何叶总不能让昱王妃来这些粗活也一并体验了。 在采摘桂花的时候,昱王妃有意无意地给何叶讲着这务城的逸闻趣事,其中还夹杂了极佳贵人的八卦。 昱王妃却突然话头一转,将话题讲到了何叶身上:“你可知道,你现在是整个务城还未成婚的公子家里的首选对象。” 这话令何叶也是一惊,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莫不是看话本和做糕点都不是今日的主题,难道说媒才是?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听昱王提起过,似乎太子殿下明里暗里也有意娶你为侧妃,”昱王妃说道,“你目前可有心上人?” 何叶想着她穿越而来最怕的就是和皇家中人扯上关系,难道现在还是逃不过吗? 当昱王妃提到心上人的时候,何叶也不知道为何脑海中闪过了江出云的身影,还是没表露出来:“啊……没有。” 昱王妃一看何叶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如何叶所说,只是在她面前不好意思言明。 “再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了身孕了,昱王也还不知道,我就是今日打算做了糕点给他个惊喜。”昱王妃特地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 何叶一下子知道了接二连三的秘密,觉得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但想着若是昱王妃有了身孕,她现在还在让昱王妃站在这儿受累,也是她的不对了。 何叶想让昱王妃去一边休息,昱王妃却不肯,何叶看了看筐里的桂花觉得量也差不多了,二人才停了手。 既然昱王妃有身孕在身,何叶就命人搬了一把椅子到厨房,让昱王妃坐着。 先将甘草放入沸水中过水,得到的甘草水和桂花混合,何叶特地预留了一部分桂花,打算另作他用。 这时,下人将刚才舂好的糕拿了过来,已经是黏糊的面团状了。 何叶想着时间差不多,就让昱王妃将甘草水倒掉,将桂花均匀地洒入面团中,昱王妃被粘稠的面团粘得满手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叶。 见昱王妃一脸困惑,何叶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接过昱王妃手里的活,开始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团子,上蒸笼准备蒸熟。 何叶将剩下的没有浸过甘草水的桂花,取来一个小罐子,将桂花倒入罐中,平铺了一层桂花,再铺上一层糖,两者交替着层叠,最后倒入薄薄一层蜂蜜,放置七天以上,就是桂花蜜。 昱王妃看着何叶的动作,也饶有兴味。 何叶对昱王妃嘱咐道,一周之后可开封食用,到时候可用桂花蜜泡茶,也可用加到煮的小圆子中调味。 昱王妃将何叶说的话一一记下,就在何叶陪着昱王妃等待广寒糕出锅的时候,前面来了管事通知昱王妃,说是昱王已经回府了,一起回来的还有江出云。 “江公子,也来了?”昱王妃问道。 “回王妃的话,似乎与昱王殿下有事商议,现在往书房去了,”管事回答,“昱王殿下已经吩咐下了,说江公子晚饭将在这里吃。” “那我这就把厨房让出来,让厨房也准备四人份的饭菜。”昱王妃对着管事吩咐下去,转头对着何叶说道,“你在这儿一起吃晚饭了。” 何叶刚想推脱,不打扰昱王夫妇二人的时光,昱王妃却依旧让府里的人去丞相府通传一声,省得丞相和丞相夫人担心。 不知不觉的说话间,蒸笼里已经散发出了蒸腾的热气,何叶揭开盖子发现面团已经完全定型,雪白的团子上点缀着点点金黄的桂花,散发出温和的香气。 何叶趁热夹了一块出来,吹凉,想给昱王妃尝了尝味道:“好吃。” 何叶另夹了一块,尝了尝味道,米香的味道醇厚,中和了桂花的清香,不甜不腻,徒留余香。 昱王妃将其他的桂花糕摆盘放好,放在食盘上,让下人吃好晚饭后再端上来给昱王品尝。 第48章 昱王府书房,传出了昱王和江出云对话的声音。 “辞官?”饶是昱王如此冷静自持的人也被江出云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对着昱王的江出云脸上丝毫没有变化,仿佛说的事情与他并无关系。 “你可是当业朝的官场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游戏场?”昱王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点怒气。 “从未如此想过,只是官场并不适合我,我也无心于此。”江出云说道。 “那你当初为何参加科举?你可想过我父皇知道,又会做何想法?就算父皇再喜欢你,也不会容你胡来!”昱王的话语中半是疑问,半是告诫。 “那敢问昱王,您觉得皇上会放任武将独大吗?”江出云的反问也让昱王一时陷入了沉默,“之前镇国将军在御宴上闹上这么一出,圣上不说,但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芥蒂。” “ 就算你能过了我父皇那一关,你可有想过宽阳侯那边你要如何交代?”昱王说话的口气听起来难免有些咄咄逼人,但江出云并不放在心上。 “宽阳侯估计会在府里大闹一场。”江出云冷笑着说出这一事实,似乎并没有将宽阳侯的态度放在心上。 “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了,”昱王对江出云的态度已经了然于心,“那今日来找我是为何?” “我想盘下聿怀楼。” 昱王知道江出云必然来者不善,但却没想到会如此直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自是清楚,昱王应该也听说了最近大臣中私下的传闻。” 昱王想起了那些传进他耳朵中的风言风语,自从彦王被禁足之后,太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大,父皇的态度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时,也传言父皇有意解了彦王的禁足,解除禁足后,将第一时间让他前往封地。为了保证让彦王前往封地这一件事看起来合情合理,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听说昱王也将另配封地。 “传闻而已,你不觉得你似乎太急了。” “昱王殿下,聿怀楼一日在您手中,您就被太子殿下多针对一日,不如早日脱手。” 昱王殿下看着直言不讳的江出云,他也知道江出云说得并无道理,只是聿怀楼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心血,还有王妃的心血,需要王妃商议一下,才能决定。 江出云见昱王多有犹豫,也不急于一时,毕竟他的提议也算突然。 江出云的来意也算说了明白,昱王便让下人去请昱王妃到正厅吃饭。 昱王妃带着何叶进了正厅,昱王多少有点意外,他知道何叶今日会过府拜访,但没料到何叶也会留下来一同吃晚饭。 江出云见到何叶也流露出了一瞬的讶异。 众人落座,等着下人将饭菜一样一样端上来。 昱王妃拉着何叶坐下,对何叶说:“我近日收到某家送来的芦荟,说生吃可以让肌肤更为光滑。有好几盆,你待会儿要不让下人待一盆回去。” 何叶一听开始紧张了起来:“王妃,你可吃了?” “没有,那东西长得奇怪,看着并不好吃,你可有什么法子?”昱王妃问道。 “我能看一下芦荟吗?” 昱王妃只当何叶好奇得紧,便让下人去搬过来。 没过多久,下人就将陶盆载种的芦荟搬了过来,何叶离开座位,也顾不得这礼仪,蹲着细细端详了一下。 “王妃,还是当观赏用比较好,这种芦荟可能并不适合食用。”何叶想着不知道送礼的人是真的不知道这种芦荟不能食用,还是无心之失。若是后者,必定要让昱王妃提醒对方。 “那这可是有毒?”昱王比昱王妃还紧张地问道。 “并不是所有芦荟都有毒,但这盆应该不可食用,若是摄入豆子般大小,应该也无大碍,只是多了就可能引起中毒的征兆,”何叶顿了一下,“考虑到王妃现在的身体状况,或许还是请御医或者聿怀楼的厨师多上心为好。” 何叶突然感觉到昱王妃轻轻地掐了她一下,她才意识到她似乎说了太多,只是对面两个人没有意识到何叶话中带话。 “那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昱王妃赶紧接话。 “是谁送你的?是否别有居心?若是今天不被陶姑娘发现,这不就出事了。”昱王对送礼的人十分不满,大有要追究对方责任的意思。 “先吃饭,别吃饭了,客人还在,菜都凉了。”昱王妃将昱王的饭碗往他面前推了推,颇有岔开话题的意思。 昱王也觉得今日何叶和江出云都在,他也不好发火,只能忍住了火气,待二人离开后再详细询问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昱王府吃饭似乎秉持着“食不言”的准则,一顿饭吃下来只能听到众人在咀嚼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只是间歇性昱王和昱王妃二人互相给对方布菜,目光相互交流一下。 何叶坐在那儿捧着碗,总觉得她可能看着这二人秀恩爱就饱了。 坐在他对面的江出云也是目不斜视,只专注于面前的饭菜,只有何叶的目光瞥向他的时候,他才似有所感,抬眼和何叶对视了一眼。 这二人微不可查的互动,被昱王妃收进了眼底,结合下午何叶犹豫地回答,大致有了答案。 晚饭结束,众人往偏厅的路上,何叶就挪动了江出云身边,和走在前面的二人拉开了距离,悄悄地跟他说,若是他事情结束,待会儿她要走的时候,让他跟她一起走。 何叶还没来得及说原因,就见昱王妃转过身来对他们二人亲切地说道:“你们留下来喝点茶,再走吧。”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昱王和昱王妃了。”江出云率先开了口。 何叶反应过来立刻接了口:“天色已晚,若是再不归家,想来家母也是要担心。” “也是,再晚,姑娘家回去也不方便。”昱王也无意让二人再久留。 “昱王殿下、昱王妃,请放心,我会将何姑娘送回丞相府的。”江出云对着二人说道。 “那好,你二人路上小心。”昱王妃嘱咐下人去将马车驾到府门,她本想在送二人离开,却被何叶拦住,何叶只冲她眨眨眼。 昱王妃也看懂了何叶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只是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对着昱王嗔怪道:“你怎么就把人赶跑了?” 昱王没有回应,反而追问:“那芦荟是谁给你的?” “是太子妃送过来的,你不用管了,我会妥善处理的,应该没有那么正大光明地使手段,或许只是她也不清楚,我反倒应该去提醒她一声。” 昱王点了点头,这妯娌间的事情,想来昱王妃自有办法。 - 晚上似乎光顾着吃饭,何叶此时觉得腹中有点胀,想着昱王府离丞相府也不算远,就琢磨着散步回去。 “江公子,不用送我回丞相府了,我走回去就行了。”何叶说着。 “我也没事,送你回去,刚才只不过是借口。” 何叶想着还是她让江出云赶紧离开昱王府,正好也在路上跟江出云解释一下。 “满月,你跟着马车一起回去吧。”何叶想着她带着来的满月也就不必陪她一起走回去了,多少也好轻松一点。 “小姐,这不太好吧……”满月犹疑地看了看何叶。 “没什么不好的,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姐,我提前回去了,夫人那里我也不好交代,我就远远地跟着您,绝对不打扰你和江公子。” 何叶看着满月就快举手发誓了,只能由她去了。 秋日的风,吹起了树上的枯叶,在地上一圈一圈打着旋儿。 “刚才你说的昱王妃的身体状况是怎么回事?”江出云并没有在意何叶让他先离开的事情,反而更为在意她在吃饭前说的那番话。 “那个……”何叶的眼神多少有点闪避,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想着既然昱王妃今天打算告诉昱王,应该不日就会人尽皆知,“我说了,你如果听懂了,也麻烦你保密。” “可以。” 何叶想着江出云看着应该也不是会多嘴的人。 “估计昱王妃的事情,没几日皇上知道了,应该就会下旨赏赐了。”何叶知道昱王妃的事情毕竟是属于女子间的私话,只能尽可能地婉转地提示了昱王妃的情况。 江出云听着何叶如此隐晦的说明,稍微思索了一下,赏赐的可能性,他想他大概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看来要昱王府的贺礼要准备起来了。”江出云明白了何叶的意思。 二人走着走着,逐渐远离了昱王府,周围的街边也热闹了起来,各种商贩都开始准备收摊回家。 “你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对你的态度。”江出云的话,让何叶一时愣在了原地,一步都无法向前走去。 “听到了,只是传言,”何叶勉强想摆脱这件事情会对她造成的影响,“如果是真的,爹娘应该也会阻止的。” “如果是真的呢?”江出云说出了何叶内心深处的恐惧。 “是真的,我就放弃现在这个身份,太子要娶的并不是我,而是我丞相女儿的身份。”何叶稍微想想前世那些电视剧就知道这些宫斗的事情,无非就是利益牵扯。 “那如果说我去想皇上求旨娶你呢?”这一次,江出云停在了原地。 何叶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在朝前走去,听到这话,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江出云:“你是说娶我?” “是,”江出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不觉得我现在的处境需要任何人来可怜我,所以娶我。”何叶觉得江出云的提议,更像是在同情她。 江出云上前两步拦住了何叶:“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不会说这种话。” 何叶算是知道了江出云的心意,但是她现在的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满月,我们走了。”何叶高声叫着满月。 满月小跑上前了两步:“小姐!” “走吧。”何叶有点羞恼地说道。 满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江出云,想着小姐的事情不是她能干预的。 往前走的时候,满月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发现江公子还跟在她们二人身后:“小姐,江公子还在身后跟着呢。” 不用满月说,何叶其实也知道,只是她现在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江出云。 到了丞相府的门口,江出云才走到了何叶面前拦住了她:“你若是考虑好了,我等你的答复,我会让我娘来提亲的。” 何叶听着只是又羞又窘,满月则是听着江出云的话一脸惊诧。 待到江出云离开,满月拉着何叶问长问短:“小姐,江公子跟你说什么了?怎么都说到提亲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满月也知道何叶并不是其他世家小姐那般难相处,有时候也难免没大没小起来。 何叶不愿多说,没有理睬满月满是好奇的眼神,只是回到房间,趴回了床上,将脸埋进了锦被中。 “听管事的说,你回来了,刚才给你爹烧了点核桃糊,还有点多,给你拿了一碗过来。”简兰芝说着推门进了屋。 何叶这才从被子中七手八脚地爬了起来。 简兰芝一进门就看见何叶发髻略微散乱地坐在床上,她将核桃糊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去问何叶:“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何叶捋了捋散乱的头发,一改刚才懒散的姿态,正色道:“娘,您知道太子那边的事情吗?” 简兰芝听到何叶如此问,就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瞒也是瞒不住了:“你听昱王妃说了?” “反正就是听说了。”何叶并不打算将昱王妃供出来。 “你爹为这件事也是发愁,不过你放心,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不会轻易把你嫁出去的,我们叶叶要嫁也是去过太平日子的。”简兰芝向何叶表明了态度,“不要放在心上,好好休息。” 简兰芝摸摸了何叶的头,临走前还嘱咐着她记得喝核桃糊。 有了简兰芝的话,何叶多少放宽了一些心,但她更发愁的则是江出云的表白。 何叶坐到了桌边,看着那一碗褐色的核桃糊,心不在焉地舀起一勺,果然加了少量的糖,纵然香气四溢,却也遮不住核桃本身那一点微末的苦涩味。 - 丞相府的书房里,简兰芝正对着陶之远抱怨:“你还说不要紧,叶叶这都知道了。” “不是都瞒着了吗?” “这还不是今天去了一趟昱王府。” 陶之远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想着方法,突然心生一计:“你说,太子那边现在也不过是试探,若是我们将叶叶提前定亲,如何?” “你这不是害了他吗,随便找一个人就给她嫁了?”简兰芝十分不满。 “什么叫随便找个人,这务城适龄的子弟又不是没有,就今年的前三甲,我看就不错,那个叫宋怀诚的,我听说以前还和叶叶同住一条巷子里。”陶之远想着这女儿也是经历百般波折才找回来的,自然是要捧在手中。 “可是这宋怀诚可是寒门子弟,我们叶叶嫁过去那是要受苦的。”简兰芝想了想说道。 “这几日,我看这宋怀诚是个实诚人,做事也勤快,不日就能升官,你还操心什么。”陶之远对简兰芝对他的提议老是不满也颇有微词。 “今年前三甲可是有宽阳侯府家的长子?”简兰芝回想起了刚才陶之远说的话。 “是,怎么了?你不会看中他家长子?不行。我看这孩子性子太冷,不像是能待叶叶好的。”陶之远想着江出云在翰林府一副公事公办的冷言冷语,直接回绝了简兰芝的提议。 “那你可知道这人送过叶叶回家?”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日,叶叶去了聿怀楼,碰到了那江公子,就将叶叶送了回来。我看那样子也算周正,为人也知礼。”简兰芝说得漫不经心,实则在打量陶之远的脸色。 陶之远不是没有考虑过江出云,只是权臣联姻,想必是宣帝最为忌惮的事情。 “我再考虑考虑,反正绝对不会让叶叶受苦的。”陶之远为了让简兰芝宽心如此说道。 陶之远内心里却想,他尽管能理解当时简兰芝见到何叶的激动,但其实当时的情况,还不如让叶叶以何叶的身份生活在何家,他们可以多请聿怀楼过府,这样也可以多让全家团聚,或许也比现在这种众人虎视眈眈的状况要好得多。 第49章 自从那日昱王府回来之后,满月就觉得自家小姐闷闷不乐,就连在厨房看着厨娘烧菜的时候,也是坐在一旁双目无神的发呆。 为了让何叶能提起兴致,满月提议不妨将何田接过来住两天,但还是被何叶有气无力地拒绝了,毕竟她也算是麻烦缠身,不能再将何田也卷到这纷繁复杂的事情中来。 “小姐,那日来下毒的那个姑娘,判罚出来了,说是要关个一年,这个处罚结果我都觉得轻了。”满月不满地抱怨着,将听来的结果转述给何叶。 “毕竟只是下毒未遂,没有人受伤,才会是这个结果。”何叶对业朝的法例也不甚了解,也没有评价的权利。 “她可是在丞相府下毒,又不是别的地方,那日那么多王公大臣。”满月还觉得这个判罚也是轻了。 付嫣嫣被判了一年,在狱里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狱里估计又潮湿又阴暗,何况这一件事对付家来说也算是沉重的打击,要怪可能只能怪付嫣嫣做事前没有为家人考虑过。 后来,何叶才知道,付嫣嫣一出事,由于街坊领里的议论纷纷,付家总是家门紧闭,有好事的邻居担心他们出了事,去上门,才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满月见何叶兴致依旧不高:“小姐,您听说了吗?昱王妃怀孕了,那天听说宣帝下旨送了大箱小箱好多贺礼到昱王府,光是送礼的队伍就绵延了数里。” 提前就知道此事的何叶,只希望昱王妃能安心养胎,能将宝宝平安生下来。 “贺礼可准备了?”何叶发现她光顾着自己发愁,把如此重要的事情,都抛之于脑后。 “夫人已经准备了,已经差人送到昱王府上了。”满月回答道。 何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却突然想起再过两日就是简兰芝生日,似乎应该准备起烤蛋糕的事情。 何叶赶紧找了满月去找了面粉、鸡蛋等食材过来,在这儿间隙忙着给烤炉生上了火。 打蛋、蛋清蛋黄分离、和面粉,何叶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柠檬汁只能用白醋来代替,用来去除蛋腥味。 只是没有电动打蛋机,需要手打蛋清,何叶想着就是头痛,但为了实验成品,何叶还是在兢兢业业地搅拌着蛋清。 “小姐,要不还是我来吧。”满月看着也是新奇,觉得她作为丫鬟,未免也让小姐做太多活了。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何叶只想着能尽快将蛋清不断加糖打成至糊状。 过了约摸一刻钟左右,筷子下的蛋清才变成了白色的糊状,用筷子提起才微微看出了棱角。 “小姐,这烤炉是不是火生太久了?”满月看着那火舌不断地舔舐着铁板。 “就当预热吧。”何叶回答道。 满月也不知道何叶这是在做什么,只能在边上旁观者学习,下次绝对不让小姐再动手。 何叶将蛋白糊倒入刚才做好的蛋黄糊中,均匀地翻拌,将混合的面糊倒入之前的特地定制的铁的的模具中,用粽叶刷油代替现代的油纸,放入铁板上,静候蛋糕出锅。 烤炉中的面团逐渐膨胀开来,黄色的面糊也开始凝固成形,表皮也有龟裂开了纹路,散发出烘焙的香味。 这香气没多久却变成了焦糊味,何叶赶紧将模具紧急抢救了出来,发现整个表皮都变得黑漆漆的。 满月看着那个黑漆漆的蛋糕:“小姐,这……” 何叶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 拿来了刀具,何叶将蛋糕一切为二,露出了里面的夹心,只有一块鸡蛋的大小,还勉强还能尝一下。 何叶尝了一口内芯,姑且还算得上松软绵密,只是确实烤得过于焦了,只有废弃这块蛋糕这一选择。 看来搭出来的烤炉,只能拿来当烧烤的炉子,或者拿来烤叫花鸡之类的荤食,烤制的时候也需要时刻注意。 不过还好她还有个备选的方法,就是上锅蒸蛋糕,只是那样出来的蛋糕口感会比较偏硬,质地也相对厚实,没有烤蛋糕的那种蓬松感。 - 转眼便到了简兰芝生辰那天,何叶早早地就去给简兰芝祝寿。 顺便将之前就准备好的贺礼,用她在聿怀楼工作的时候赚得那些钱给简兰芝买了对翡翠耳环。 简兰芝看到连连称漂亮,更是拼命夸何叶有孝心。 中午厨房只是简单地下了两碗长寿面给简兰芝和何叶,重头戏都留在了晚上。 吃过午饭后,趁着简兰芝午休的间隙,何叶就到厨房开始忙碌了起来,她几日前就想好今日打算吃火锅。 火锅可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方法,何叶考虑到陶之远和简兰芝可能不能吃辛辣的食物,只能将吃牛油麻辣锅转成了健康的豆乳锅。 最重要的就是磨豆浆,何叶跟满月说去买豆浆的时候,满月回了句需要的时候直接磨就好了。 何叶这才知道厨房里还有个巨大的石磨,只是因为不太使用,一直在后院库房积灰,这次知道何叶要用,下人才从库房中搬了出来。 听说为了这个石磨,管事还特地去问了城中的农户借了头驴来拉磨。 何叶早知若是如此兴师动众,也内心有愧,在蒸蛋糕的时候,多蒸了数个,打算分给下人,也算为让他们一同为简兰芝庆贺。 何叶提前通知了满月,此时满月正在将浸泡了一夜的黄豆,放入石磨中,加入水,慢慢地黄豆就变成了豆渣,多磨了两圈之后,就变成了带有豆渣的豆浆从石磨的缺口处流了下来。 将磨好的豆浆用纱布过滤两到三遍,这才让获得了没有杂质的豆浆。 只不过要变成的能饮用的豆浆,还需要再将豆浆烧开。 何叶看着刚磨好的豆浆在锅中沸腾,冒出白色的起泡,让其又烧了一会儿,才关了火。将其倒出,搁置在一旁放凉待用。 何叶就开始准备豆乳锅的汤料,若是在现代豆乳锅本应该用木鱼花来调鲜味,只是在业朝自然不存在木鱼花,何叶只能用八角、桂皮等香料下锅煮开,用香料水来伪装高汤。 在煮香料水的同时,何叶也没闲着,将其他的食材洗净,香菇为了美观更是在背部切了十字花,胡萝卜也特地刻成了花朵的样子。 何叶将煎过的豆腐、开背的鲜虾、吐过沙的蛤蜊一一码放在铜锅中,再将刚才的香料水和豆浆一次倒入,铜锅中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最后倒入适量的酱油就有了咸味。 火锅自然是少不了各式各样的丸子,当然业朝也没有现成的卖,何叶只能亲手再将鱼、牛肉这些食材做成泥状,等着待会儿简兰芝亲手挖成丸子,也让她亲手体验一下动手的乐趣。 就在何叶差不多大功告成的时候,管事传来了消息,陶之远已经回府了。 何叶这才急匆匆地将胡萝卜刻成的“生辰快乐”的字样放到铜锅中,让下人小心地端到院子里。 此时,满月已经到了简兰芝的院子中,开始烧炭,就等着铜锅一来,就将火红的碳放入铜锅中,让豆浆再一次的沸腾。 陶之远进了院门的时候,铜锅中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他见了也是惊奇不已:“这是什么?” 刚才听了满月说明火锅内容的简兰芝笑眯眯地对着陶之远说道:“没见过吧,说是豆乳锅,用豆浆做的,叶叶可真有本事。” 陶之远赞同地点了点头,想来他在宫里,各种山珍海味,像是鹿肉、兔肉都吃过,但也是头一回儿见到用豆浆做的火锅。 正在二人都对这火锅惊叹不已的时候,何叶端着一个小托盘跨进了院子里。 她也还没尝过味道,防止味道太淡,又盛了一小碗酱油和一小碟之前姜不凡给她的辣椒酱和辣椒粉过来,也可以当做蘸料使用。 “你们快尝尝,好不好吃,我也第一次做这个。要是没味道可以把这个当蘸料。”何叶将几个小碗依次放到二人面前。 “哎,这些事你让下人来做不就好了。”简兰芝看着何叶忙来忙去,一个下午似乎也没休息过。 “这个豆乳锅,他们也未必会,还不如我亲自来做,更何况娘过生日,这也是偶尔为之。”何叶语气略带撒娇地说道。 “好了,都先吃吧。”陶之远因为好奇豆乳锅的滋味,打断了母女间的互动。 先夹了一个煮得透红的虾,醇厚的豆浆,已经沿着虾背渗进了虾肉之中,为鲜嫩的虾肉平添了其他几分风采。 何叶先舀了一勺豆乳锅的汤汁尝了尝味道,虽然没有用木鱼花,但好在鲜虾和蛤蜊的鲜味也多少渗透进了豆浆中。 比起现代某些加工过的糖水味的豆浆,果然现磨的豆浆还是保存着黄豆最原始的香气。 陶之远和简兰芝吃得筷子如雨点般落下,也顾不得将食材吹凉,直接放到嘴里,何叶担心他们二人烫着,直呼让二人慢一点。 为了降低二人吃饭的速度,何叶硬是将两盘鱼滑和虾滑分别塞到了两人手里,两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叶。 “这要怎么弄?”简兰芝同时问出了陶之远的心声。 何叶用了瓷勺在清水里过了一下,随即用勺将泥转成了一个圆子,抖了抖放进了锅里。 陶之远和简兰芝也学着何叶的样子,想要转成圆形,但每次都失败在下锅那一刹那,成形的鱼丸和虾丸变成了长条状,仿佛是用裱花袋挤出来的样子。 两个人互不示弱地互相嘲笑着对方的丸子形状,何叶突然鼻子一酸,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简兰芝注意到了何叶的情绪变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盘子:“怎么了?叶叶。” “没事,没事,就是被烟熏的。”何叶自然没有办法说真话,只能说了个谎话。 简兰芝冲陶之远冲使了个眼色,陶之远立刻说道:“叶叶,你看我这个虾滑像不像个泥鳅。” 简兰芝轻轻打了陶之远一下:“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恶心的东西干什么?” 陶之远也是不服:“怎么就恶心了,泥鳅也是可以吃的。” “好了,别说了,再说下去胃口都要没有了。”简兰芝嗔道。 何叶这才破涕为笑,简兰芝和陶之远才放下心来,继续吃饭。 随后,何叶蒸出来的蛋糕被切开当做饭后甜点端了上来,简兰芝和陶之远乐呵呵地将蛋糕吃得一干二净。 “这个真好吃啊。”简兰芝夸赞道。 “很简单的,我下次再做给娘吃,”何叶想着今日给下人发蛋糕的事情,总该给简兰芝知会一声,“这个蛋糕,我给下人也发了点,想一起庆祝一下。” 简兰芝却直视着何叶的目光说:“不用事事都要向我汇报,你也是丞相府的主人,你照你想做的事情去做就好了。” 简兰芝这番话无疑是不再干涉何叶的决定,也是真正接纳了 “好,谢谢娘。”何叶勾着简兰芝的胳膊说道,简兰芝也是满脸宠溺地看着何叶。 等到简兰芝和陶之远都吃完了蛋糕,何叶就开始组织下人,收拾那一桌的狼藉。 陶之远和简兰芝则是为了避风,坐在了屋子里。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陶之远看着简兰芝。 “你瞎想什么呢?你可是养外室了?”简兰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陶之远。 陶之远也急了,想也不想,一口气地说道:“你想什么呢?跟叶叶有关,我听说宽阳侯府在给长子物色媳妇。听说看中了成编修的闺女。” “这成编修还有闺女,儿子不是今年状元吗?”简兰芝问道。 “是啊,我听说这闺女深居简出,宴席也不参加,好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存在。而且兵部尚书赵楠他们家也看中这姑娘,若是两家都看中了,我看这事也算麻烦了。”陶之远说道。 “我知道了,看来这改日我要带着叶叶去这宽阳侯府走一趟。”简兰芝也是下定了决心,要给何叶谋一门好亲事。 第50章 生辰的第二天,简兰芝就向宽阳侯府递了帖子。 接到帖子的周婉自是惊喜不已,断然没想到简兰芝会携何叶上门。想着上次见二人,还是在丞相府的宴席上,只是打了一个照面。 周婉将这件事同江征杰说过之后,江征杰觉着今日官场上似乎也和陶之远并无来往,也没有需要互相通气的地方。 就周婉所知,简兰芝病好之后,从未去过任何人府上,只有宴席那一次才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 不过来者是客,周婉特地吩咐厨房,待简兰芝和何叶上门的时候,多烧几个好菜。 在何叶不知情的情况。简兰芝和周婉已经将上门拜访的日子敲定了下来。提前一天让何叶准备。 一听要去宽阳侯府,何叶仿佛像只炸了毛的猫:“娘,我能不去宽阳侯府吗?” “帖子上写了你的名字,你同我一起去没有大碍。” “娘,就不能不去吗?”何叶试探地问道。 “怎么?你不是和那江公子关系挺好的吗?”简兰芝也对何叶的抗拒颇为不解。 何叶灵机一动:“这不是以前在宽阳侯府过府烧过菜,现在再去总感觉怪怪的。” “那当初可是宽阳侯府里有人欺负你,你才如此不愿意。” 何叶也不知道简兰芝想到哪里去了,赶紧澄清:“没有,断然没有的事情。” “那就这么定了,今日早点休息。”简兰芝不容何叶再有任何还嘴的余地。 被简兰芝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何叶,只能暗自祈祷去宽阳侯府的时候,江出云不在府上,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江出云。 - 宽阳侯府上。 周婉为了接待简兰芝和何叶早早地就等在了前厅。 管事刚通报好,周婉还没来得及起身去迎接,简兰芝和何叶就走进了前厅。 走进前厅的那一瞬间,何叶也没想到当日是了领取赏赐的她,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宽阳侯府的座上客。 一旁的简兰芝和周婉已经寒暄开了,无非就是一些您看起来多么年轻的话题。 寒暄过后,周婉还是直接问了简兰芝今天的来意:“不知道,今日丞相夫人过府,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这不是听说宽阳侯府的好事将近,上门提前恭贺一下。”简兰芝的话说得委婉。 “丞相夫人说笑了,有什么好事是我这个当家的还不知道的。”周婉笑着说道,但内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不知道简兰芝这是走得哪一步棋。 “这不是听说宽阳侯府已经找了人来给江公子说亲了吗?这可不是好事吗?” 何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这江出云都有说亲对象了,那么当初说亲的事岂不是儿戏。何叶一时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周婉还以为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这才笑着解释道:“丞相夫人哪里的话,那都是侯爷的一厢情愿。云儿这个孩子,从小就主意大,若是他不同意的事,恐怕就是侯爷也做不了主。” 何叶听到这话,倒是内心没有波动,他知道江出云这人说一不二,但她不认为在嫁娶这种婚姻大事,他还能由自己做主。 简兰芝听到周婉这番话,倒是放心了不少,若是江出云能看上他们家叶叶也不失为良缘一桩。 - 后院的秦萍,一听到下人说着丞相夫人来到府中的消息。 立刻差人去将江出砚请到前厅,她也赶紧穿戴上金光闪闪的珠宝钗,往前厅走去。 简兰芝在得到了半确定的回答后,就开始和周婉唠起了家常。 坐在一旁的何叶,为了不被宁嬷嬷的眼神注视着,眼光也不敢四处乱飘,只能低头玩手。 正当何叶百无聊赖之际,就听到下人通报,秦姨娘和江二公子来了。 周婉先是皱了一下眉,如果将这二人赶走,只会显得她在简兰芝面前不够大气,失了风度,只能忍着脾气让二人进来。 何叶对着这二人倒是好奇,他认识江出云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这个弟弟,也只是在宽阳侯府烧宴席的时候,才对江出砚略有耳闻。 进来的二人,江出砚一身的打扮倒是颇有未来翩翩佳公子的风度,只是这秦姨娘穿金戴银,倒显得颇为庸俗。 “想必这就是丞相夫人和陶小姐了。”秦萍一进来目光就上下打量着坐着的二人,还转过头对江出砚说,“还不跟二位行礼。” 江出砚听着秦萍的话,向二人行了礼之后,又向周婉行了礼。 简兰芝也看出了这秦萍似乎根本没将周婉放在眼里,本来这也是宽阳侯府的家事,她也不愿多管,只是看这秦萍的架势,明显是冲着她和何叶来的。 秦萍也正是此意,外人都知道丞相对夫人十分疼爱有加,更是悉心照顾了十余载。她想着若是能攀上丞相夫人这条线,未来江出砚定能大富大贵。 她希望宽阳侯府就再没有周婉他们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处,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也就是她的了。 秦萍还在畅想着未来掌权那一日,一定要将周婉迁到宽阳侯府最偏的院子的时候,简兰芝的话将她的美梦无情地粉碎。 简兰芝转头对着周婉问道:“侯夫人,这一位是小江公子,那这另一位是……” 秦萍的笑容也是僵在了脸上,也没想到简兰芝会一见面就不给她台阶下。 江出砚在一旁也替秦萍尴尬,他知道她娘这个时候来到前厅有野心,但未免也太不将周婉放在眼里,平时再看不顺眼,也应该在外人面前装出个温顺的样子。 还是江出砚替秦萍说了话:“这是我娘,府里的秦姨娘。” 简兰芝想着她正和周婉聊在兴头上,刚想进一步地加深感情,看看未来亲家会是怎样的人,就被秦萍给打断了,心里也是有点窝火。 她说话也是没有留情面:“要知道在府里,你娘就是宽阳侯府的夫人,你要叫她也只能叫姨娘,你姨娘没教过你吗?” 秦萍和江出砚也是被江征杰宠坏的,平时周婉也是免了这二人的请安,懒得计较这些微末的礼节,这次被简兰芝这个外人指出江出砚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红。 何叶不知道这二人哪里招惹了简兰芝,让一向好脾气的她娘再三地不依不饶,她轻声地喊了一声简兰芝,却收到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秦萍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便说:“我突然想起了院子里还有点事要处理,这就不打扰几位了。” 边说,还将江出砚一起拖了走。 回到院子里的秦萍,又大发了一通脾气,嘴上依旧骂骂咧咧:“不就是一个傻子,还敢这么说我。她女儿又算个什么东西,以前不就是个厨娘,现在看不起谁呢。” 江出砚听着秦萍的污言秽语,还是开口劝道:“娘,您哪能这么说。” “你这小子,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胳膊肘却向着外人,你还有没有良心了。”秦萍气急,用手指戳着江出砚的头。 江出砚也上了火:“娘,我说了多少次了,你都不听,爹待我们两个好,我们就安安心心过日子,夫人和哥也没给我使过绊子,你怎么就不能想点他们的好。” “你这是反过来怪你娘,没给你个好出身?” “随便你怎么理解,当初你要给哥他下毒我就不同意,你非要这么做,结果事情还不是败露,你要真为我好,就应该安分点。”江出砚说完这番话也赌气般地跑了。 秦萍被江出砚吼得怔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只能默默垂泪,她竟然活的连亲儿子都不理解她。 - 前厅中的氛围,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影响了氛围。 秦萍和江出砚一离开,周婉就招呼着二人去吃饭。 何叶一听吃饭才来了劲,之前在宽阳侯府住着的时候,她就觉着宽阳侯府的厨子手艺好,偶尔还会想起当初送到小院的饭菜。 周婉热情地给简兰芝和何叶介绍着桌上的饭菜:“看这百果蹄,昨日特地让厨房提前准备的,这里面可是放了松仁、核桃,吃起来必定回味无穷。” 何叶只是之前在书上看过这百果蹄,知道工序虽然不多,但绝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好的,也是馋得紧。 桌上还有糯米珍珠丸子、黄金鸡和一些时令蔬菜,贵精不贵多,周婉也只是二人先坐,却丝毫不提动筷子的事情。 直到前面的下人来禀报称:“江公子从翰林府回来了。” “快让他过来,别回院子里,就等着他开饭了,”周婉向着下人催促道,转头又向简兰芝和何叶解释道,“我想着云儿和何姑娘也见过,今日特地让他回来吃午饭。” 简兰芝自然是眉开眼笑,想着好好打量一下她看中的未来女婿,而一旁的何叶巴不得把头埋在碗里,若是她脚旁有个地洞,她会选择当一只田鼠。 江出云大步绕过了屏风,走到了饭桌旁边,向众人一一问好。 何叶声若蚊蝇地喊了声:“江公子。” “你们二人不是认识,怎么如此陌生?”周婉也是看不懂这年轻人之间的来往。 “之前我对何姑娘有一事相求,只是如今还未等到何姑娘的答复,想必何姑娘是避着江某吧。”江出云向母亲解释道。 “不是,就是……”何叶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挣扎。 还是江出云替何叶解了围,说:“我下午府衙里还有事,不妨大家都动筷子吧。” 这才将众人的话题从他们二人身上岔开。 第51章 一顿饭下来,对简兰芝和周婉而言是宾主尽兴,二人边吃边说也是好不热闹。 可是对何叶而言则是食不知味,就连是江出云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她也没反应过来,只知道扒拉着往嘴里塞。 站在后面的宁嬷嬷扯了一下何叶的衣服,何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给她夹菜的是江出云。 何叶见江出云也没看她,她也就自然而然装作不知,只是二人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饭桌上的长辈眼里。 简兰芝觉得周婉为了招待他们今天忙前忙后一上午,反正关于传言中的亲事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推托着告辞。 周婉想着江出云反正要回翰林府,就让江出云将二人送出府门。 到了门口,简兰芝在宁嬷嬷搀扶着先上了马车,却转过身对何叶说:“叶叶,你看这江公子不是要去翰林府,你不是要去市集上给娘买糖炒栗子,你就跟着江公子一起走走,娘,就先回府了。” 话音刚落,就让车夫架着马车走了。 马车驶走的尘土高高地飞扬在何叶面前,何叶站在原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简兰芝这是抛下她了。 简兰芝的借口未免找得太过生硬了,何叶心中暗自抱怨。 “走吧。”江出云对着何叶说道。 “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地方可能和翰林府不顺路,满月陪着我就好。”何叶转身就想要逃开。 却没想到江出云跟了上来:“左右府衙里的事情也不着急,一起走走。” 江出云一跟上来,何叶也是欲哭无泪,只能秉持着沉默是金的道理,默默地走着。 但转了几个街角,看着周围陌生的场景,何叶才发现,江出云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是在给她带路,现在进出都用马车,她都快忘了她不认路这一凄凉的事实。 秋天的天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枯叶的沙沙声,在并肩走着的两个人的脚下作响。 逐渐的人声近了,何叶也闻到了糖炒栗子那馥郁的香气。 摊子上的商贩还在吆喝着:“糖炒栗子,新鲜的糖炒栗子来看一看咯。” 何叶觉得简兰芝未必真要吃,但既然路过了买一份也无妨:“老板,来一份糖炒栗子。” “好嘞,姑娘可真有眼光,我这栗子的个头别的不说,都是个顶个的大,还保你甜,不甜不要钱。” 这商贩嘴上能说,手上也不停地挑着砂石中的糖炒栗子,装在纸袋用手掂了掂,“来,姑娘,给你,当心烫。” 何叶将刚从准备好的铜板扔进了商贩的碗里,结果还热乎着的糖炒栗子,每一个栗子因为裹着糖稀而显得油光锃亮,看着就让人有着拨开香脆的表皮,想吃到里面的果肉的冲动。 念着也没地方剥壳,何叶也是强忍住了欲望。 江出云缓步走了过来:“买好了?” 何叶低着头依旧沉迷在糖炒栗子的芬芳的香味中:“买好了,哦,你要吗,再给你拿一袋。” 一旁的商贩见还有商机可趁,立刻插话道:“这位公子,尝尝我这栗子,又大又甜。” 江出云点了点头,也拿了一袋,何叶替江出云付了钱,“一直都是你请我,我也难得请你一回。” “没有,之前你请我吃了松子糖。”江出云说道。 何叶的记忆在大年夜当晚游走了一圈,回到了原位:“啊,那个……” “那个糖很甜,栗子也很甜。”江出云说道。 “应该挺好吃的。”何叶说完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糖炒栗子温热的触感隔着纸袋传到了何叶的掌心,何叶在这微寒的秋天感受着一丝暖意。 到了这个冬天,她就来务城快满了一年的时间。 江出云想要开口对何叶说什么,但总担心会将何叶吓跑,只能默不作声地在一旁陪着何叶慢慢踱步回了家。 到了丞相府门口,江出云才开口说了话:“何姑娘,不用刻意躲着我,我不会逼你的。” 江出云觉得可能是太冒昧了,才将何叶吓跑了。 何叶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想了很久,觉得她不是对江出云没有倾慕之情,她以前跟江出云自然的相处,更多的是因为她觉得和江出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未来更可能是何间给她找了个安稳的人家过日子,又或者是凭她的努力,开家私房菜馆,不愁吃穿。 根本没想过她的生活,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和江出云从两条平行线,突然有一条直线拐了弯,有了交点。 “我没有躲着你,只是我现在很混乱,我不知道该给你怎样的答复。”与其左右闪躲,不如将实话说给江出云听,“你能再给我点时间吗?” “好,我等你,”江出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先进去吧,夫人应该在等你。” 何叶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府门。而简兰芝正坐在何叶的房间里等她回来。 “叶叶,回来了?糖炒栗子也买回来了,那和江公子逛得怎么样?”何叶听着简兰芝这个语气,总有点奇怪。 将糖炒栗子往桌上一放,何叶挑了几个栗子剥了出来,放在壳上,移到简兰芝面前:“娘,你要吃的栗子。话说,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简兰芝敏锐地感受到何叶似乎有所察觉,也不再拐弯抹角:“叶叶,你觉得江公子为人如何?” 何叶认真地想了想:“为人挺好的,我之前在聿怀楼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架子。礼仪周正,对吃的方面也算有所研究。总而言之,算是正人君子,只不过好像话有点少。” 何叶以为简兰芝是陶之远派来打探江出云的为人,会影响到他的官运,就挑了好的说。何叶仔细想了想,江出云这个人似乎也是没什么缺点,看着是个冷清性子,但有时候却也是挺热心。 在简兰芝耳朵里则是另一番光景,既然何叶对江出云也算有好感,看来这门亲事也可以适时地推动一下。 简兰芝走后,何叶回了房,找出了食谱书,想着这道菜聿怀楼食单上并没有,就将制作方法抄了下来,让满月找时间给何间送过去。 她现在虽然没办法再在聿怀楼工作,但要是能为何间出一份力,让他能少操点心也是好的。 满月刚准备出门,就被宁嬷嬷悄悄地拦住了,带到了简兰芝的院子里。 一开始,满月吓得一哆嗦,以为她对小姐的态度可能过于放肆的事情传到了夫人的耳朵里,夫人要把她叫过去责罚她。 她若是受到了责罚,可能又得回到厨房,再不能伺候小姐这么平易近人的主子了。 却没想到,到了简兰芝面前,宁嬷嬷一开口就是问她:“你一路跟着你家小姐,可知道你家小姐和江公子刚才在路上说了点什么?” 满月想着其实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算背叛小姐,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你说这江公子说等叶叶什么?” “就是上次,江公子说若是小姐愿意,他就安排过门提亲。” 满月说完才发现说漏了嘴,明明她家小姐不让她提这件事,不过也只是不让当着她的面提,跟夫人说应该关系也不大。 满月还是颤颤巍巍地斗胆向夫人进言:“夫人,这事小姐不让提,您可千万不能说是奴婢说的。” 简兰芝和宁嬷嬷对视了一眼,在简兰芝心中,何叶和江出云的亲事尽管还没提亲,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满月,你这事做得好,到时候要是事成了,我一定好好赏你。” 满月也不知道她的话能成什么事,看宁嬷嬷和夫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就说还要帮小姐办事。 简兰芝此事的心思也不在其他事情上,就打发了满月走。 满月离开的时候,悄悄地拍了拍胸口,往聿怀楼的方向走过去了。 - 另一边,顾中凯趁着中午府衙午休的时间来找江出云。 等来的却是桌上七零八落的书件,却不见他的人影。 又等了半晌,顾中凯没等到人,就去翰林府门口的摊子上吃了碗面,正准备结账的时候,看到了江出云从远处手提着一包糖炒栗子走过来。 顾中凯喊了他一声,扔了几个铜板在桌上,走到他身边去,指了指他手中的糖炒栗子:“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原来尝鲜去了,怎么买糖炒栗子也不叫上我。” 边说,顾中凯的手就要往纸袋里拿栗子:“给我也尝尝。” 江出云却把纸袋从顾中凯伸手的方向挪开。 “不就是一袋糖炒栗子,你至于吗?”顾中凯十分不满,“你这袋栗子里面是洒了金粉还是银粉。” “都不是,但你不能吃。要吃自己买。”江出云毫不留情地说道。 “不就是我们两家看中同一家姑娘,你至于这么对我吗?你要是向成编修家提亲,那何姑娘怎么办?” “你说什么?”江出云惊疑不定地问道。 顾中凯本想趁着插科打诨的间隙,偷拿一颗栗子,但发现江出云的反应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事:“都传开了,你不知道?宽阳侯和我爹整日聚在一起,琢磨着给我们俩娶亲定性。” 马上要跨进府衙门的江出云,立刻往宽阳侯府的方向往回走。 “你怎么回去了?这编撰的事你就不继续了?”顾中凯还在江出云的背后喊叫着。 江出云却充耳不闻地回了宽阳侯府。 - 正打算午休的周婉,听到下人来报江出云回来了,也没了休息的念头。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翰林院还有事吗?这糖炒栗子又是怎么回事?” 周婉的三个问题一出,江出云才意识到他这一次过于莽撞了,只想着把事情搞清楚,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他安抚着周婉,说:“翰林院的事情已经有人处理了,这不看到路上的糖炒栗子,就买了点回来。” 周婉也是将信将疑:“你也别瞒着我了,有事你就说吧。” “我们跟成编修家那是什么事?” “你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可是同僚传了流言蜚语?” “不是,娘,我的婚事我自有主张,若是顺利,不日就能上门提亲。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江出云对着周婉说道。 周婉听好江出云说的话反问道:“这么快?” 她一直以为之前江出云跟她讲有心上人,只不过是逃避说亲的权宜之策。 “是,还有我马上要辞官了,跟娶她没有关系。娘,你不一直也希望我不要做官。”江出云说道。 “辞官?你确定了吗?你不再考虑考虑。虽然我是确实希望你能远离官场,但你自己想好,以后千万别再有怨言。” 无论周婉再不喜,江出云做官毕竟还有一份俸禄在,若是辞了官,江征杰必定会恼羞成怒断了江出云在府里的月例银子。到时候,江出云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江出云在府中的用度基本上都是走的府中的份例,所有宣帝给的赏赐都在库房里,他正是打算用这笔赏赐盘下昱王的聿怀楼。 第52章 不出江出云所料,隔了不到一周,宣帝的旨意就已经颁布。 禁闭中的彦王获封岭城,即日启程。岭城此地崇山峻岭,偏僻荒凉,平日里连商队都不愿路过。 宣帝此举无疑是将彦王发配边疆,一旦远离了务城,想来宫里莹贵妃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昱王的封地也一同出来,是相距务城不远的运城,顾名思义,乃是商队往来的必经之地,民风淳朴,商业繁荣。 也因昱王妃怀孕一事,宣帝特批待昱王妃顺利生产后,再前往封地即可。 从圣旨中宣帝对昱王和彦王的态度也是高下立判。 彦王府中门庭冷落,就连彦王离开务城当日,来送行的也只有镇国将军李忠一人,还是看在彦王妃是他女儿的面子上。 相反,昱王府虽然多了无数想要上门拜访的帖子,但都被昱王以王妃需要静养而婉拒。 江出云在昱王封地的圣旨后,也递了拜帖。 昱王从众多拜帖中挑出了这一份,送还了回复,让江出云择日上门。 日子如约而至,江出云时隔不久又登上了昱王府的府门,由下人领着去了昱王府的书房。 昱王见到江出云也没有说点客套话,反而上来就直切主题:“给我一个将聿怀楼卖给你的理由。” “昱王殿下,上次就已经说过,更何况现在封地已经下来了。”江出云坚持着上次的说法。 “你觉得就凭这个能说服我?你要知道,运城离务城并不远,若是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到了,如此,我又何必出售聿怀楼。”昱王在聿怀楼的事情上似乎也没有松口的打算。 江出云却别有深意的说:“看着离得近,但偶尔也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你这是在威胁我?”昱王对江出云的晦涩不明的态度很是不满。 “臣不敢,臣与昱王也不过是在商言商。”江出云也丝毫不示弱。 昱王沉思了片刻:“那你打算如何盘下这聿怀楼,你这刚做官俸禄也没多少。” “自然是宣帝以前的赏赐,足以盘下两个聿怀楼。” 昱王听了也笑了:“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不过也行,到时候聿怀楼的地契也一起给你了。账目也会叫钱掌柜同你一起交接清楚,若是经营不善,就不要来找我了。” “这是自然,还是多谢昱王殿下了。”江出云拱手道谢。 - 经钱掌柜那张嘴一说,聿怀楼上下都知道了酒楼马上要换当家的这件事。 钱掌柜这两天更是为了清账而愁眉不展。 姜不凡见钱掌柜正坐在柜台上抱着算盘发愁:“老钱,你愁什么?你这饭碗又不会丢。” “这不是还不知道这新主人是个什么人吗?你说现在叫做是昱王殿下,府里不缺钱,要是来个新的当家的,看到这账本怕是连夜都要将聿怀楼抛手了。”钱掌柜无不怅然。 “这聿怀楼不是生意挺好的吗?”姜不凡看着离开的最后一桌客人说道。 钱掌柜摇着头,看着姜不凡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这些天天只在后厨烧饭的人,哪里知道?食材买的尽挑好的,有没有想过成本过高,食单也定价适中,这利润就薄。” “那就定价调高点。”姜不凡也是漫不经心地给出了意见。 “你说调就调,客人不得有意见?”钱掌柜看着姜不凡在他眼前晃荡就嫌烦,就将姜不凡打发到后厨去。 姜不凡前脚刚走,江出云后脚就走了进来。 钱掌柜看到江出云这个点来,也见怪不怪,只是这个时候要打烊了,也没闲心再招呼他,只是懒懒地打了个招呼。 “钱掌柜,帐可算好了。”江出云走到柜台边随手翻看着桌上的账本。 钱掌柜将刚才抱怨的东西又原模原样地说了一遍。 江出云听完静默了一瞬,才说:“没关系,我自有办法。” 钱掌柜似乎从话语里听出了一丝的不对劲:“这……莫不是江公子你来接手管理这聿怀楼。” 江出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一事实。 钱掌柜看着江出云站在他面前沉默地翻着账本,再回想他刚才说的话,他正是印证了言多必失这四个字。 好在江出云并没有为难钱掌柜,只是稍微简单浏览了一下账本,向钱掌柜说等到正式交接那一日再等钱掌柜详细说明。 钱掌柜看着江出云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浮现出一个疑问,这江公子平时虽然是一个典型的好客人,从不拖账,只是看起来未必能当一个好的酒楼主人。 - 丞相府中。 “我忘了问,那日你将百果蹄的做法送到了聿怀楼,我爹可有说什么?”何叶正翻箱倒柜地不知道在找食谱。 “那日,我送去的时候,何师傅听说并不在聿怀楼,就交给了姜大哥,他说会转交的。”满月回答道。 何叶找了半天,也不见当初从何家带来的那本有关身体调理的食谱,原想着照着上面的食材给简兰芝调理一下身体,再怎么说,她娘也是长期从静止的状态,突然忙碌了起来,多少会有些操劳。 想着正巧昨晚有泡过夜的红豆,可以在这微冷的天气煮一碗红豆沙小圆子来解馋。 刚准备带着满月往厨房过去,就在院门口被简兰芝和宁嬷嬷堵个正好。 “我正准备去煮红豆沙圆子,待会儿给您也送一份过去。”何叶以为简兰芝只是散步散到了她的院门口。 “红豆沙的事情不着急,吩咐一声,让厨娘烧也成。娘有正事和你说。”简兰芝将想要往厨房去的何叶给拉了回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何叶现在满心满意都是她的香甜绵密的红豆沙。 “说急也挺急,但也不算特别急。”简兰芝摸了一下头发继续说道,“那个,娘在你的婚事有心仪对象了,想问问你的想法,你爹那边我也都说过了。” 简兰芝自从宽阳侯府回来之后,就说服了陶之远,陶之远也自然希望何叶有个好的归属,便不再有异议。 至此,简兰芝就开始翻起了府里的账簿,已经暗地里给何叶筹划起了嫁妆,今日简兰芝就是为了这件事来同何叶商议的。 “叶叶,你给娘说实话,你真的觉得宽阳侯府家江公子人好吗?” 何叶这是才觉察出了一丝的怪异:“娘,您怎么一直在问江公子的事情?” 简兰芝也是打算和何叶说实话:“这不是说要赶紧给挑一门亲事,我看这宽阳侯府的江公子就不错。我听说他对你也挺好是不是?” 站在何叶身后的满月,这个时候才回过味了,之前夫人找她过去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这个。 何叶此时也没有忸怩作态:“娘何出此言?” “这不是我听说江公子都私下跟你求亲了,我觉得这种事私下定了不算数,还是要走过了三书六礼,这才算能敲定下来。” 何叶想着当初江出云和她求亲的事,按理来说,只有她和江出云二人知道,此时,何叶余光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满月,这才有了头绪。 满月发现自家小姐也不做声,似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是一个激灵,想着她是不是泄密的事情被发现了。 “娘,江公子是好人,但我还在犹豫,”何叶也向简兰芝坦白,“你说他是世家公子,我现在就算出身丞相府,身份还是会被人诟病,我觉得我如果为他好,就不应该将他置身于那些流言蜚语中去。” “那你问过他的想法吗?他既然敢想你说出提亲这种话,想来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你可以跟娘坦白,为何不将你真实的心意告诉他呢?” 简兰芝回想起了这么多年来,陶之远在她身边的不离不弃,早在她发病清醒的时候,就跟陶之远说过,他可以续弦,继续为陶家传宗接代,不必再顾虑她的看法。 当时,陶之远也是跟简兰芝坦诚,两个人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他如今做到丞相这个职位,也多亏了简兰芝当年愿意嫁给他这个穷小子,他才有今天。 都说槽糠之妻不下堂,他陶之远自然不会做狼心狗肺之人,自然不会将简兰芝休弃,更是安慰简兰芝他作为丞相,没有儿女,也不会让儿女沦为朝堂上的那些争权夺利的工具。 何叶觉得简兰芝也是说得有理,简兰芝作为过来人,在这些事情或者看得比她还要通透许多。 “娘,我知道了,我会找时间和江公子谈一谈的。”何叶心里的郁结多少散了点。 “好,你想明白就好,既然都想通了,不是要去做红豆沙,你就去吧。”简兰芝也不想何叶在待着原地胡思乱性,还不如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更好。 满月看着何叶想通了这件事,似乎前往厨房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只是她心里还念着何刚才意味深长的那一眼。 一到厨房里,就承包了何叶所有需要动手的事情。 何叶也不开口问满月为何这么做,满月边做边偷看站在那边双手交叉在胸前的何叶。 满月实在忍不住,先开了口:“小姐,江公子那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能找借口。你要罚就罚吧。” “算了,看你认错认得这么快。”何叶也不在乎地说道。 “那小姐你别动手了,我来做吧。”满月一点不让何叶上手,何叶也只能干站着,仿佛回到了聿怀楼当学徒的时候。 这个时候,管事从前面到了厨房,给何叶递上了帖子:“小姐,江出云公子邀您两日后前往聿怀楼一叙。” 第53章 聿怀楼的门口,马车和宾客的身影络绎不绝。 标着丞相府徽记的马车却停在了聿怀楼的后门口,满月从车上率先跳了下来,给何叶摆好踏椅才扶着何叶从车内下来。 何叶今日正是来赴江出云的约,只是想着许久没见聿怀楼各位,就比约定的时辰早到了一会儿,打算先去后厨看一下。 “哟,何叶来了,好久时间没看到你了,好像还挺精神。” “你脸色不错,看来丞相府没亏待我们何叶。而且现在穿的衣服都不一样了。” 聿怀楼后厨里的人,绝大多数一点也不忌讳何叶现在的身份,反而拉着何叶闲聊着,但也有偶尔几个唯恐避之不及的。 何间今日似乎没有何叶会来的风声,也在后厨忙碌着,何叶一眼就看见了何间身边放着的牛乳。 “这牛乳是哪里来的?”何叶的言语先于思考,就先问出了口。 在务城确实牛乳不太好找,之前做蛋糕的时候,何叶就想着用牛乳来和面粉,只是满月多番打听最终也没找到能稳定售卖牛乳的商家,也只能作罢。 何间听声音才意识到何叶来了:“这牛乳是之前农户家送过来的,说现在天凉,也没那么容易发酸,我正打算做点什么。你今日怎么来了?” “今日,江公子说有事找我,给我递了帖子在这里吃饭。”何叶也如实回答。 “我听姜不凡说了江出云今日要来这里吃饭,特地和他约的空闲时间。”何间手上不停,“正好有时间,我用牛乳做个糖酥酪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上去,你不正好喜欢吃甜的。” “谢谢爹。” 何间摇了摇头,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叫他爹的习惯给改了。 满月在何叶身后悄声提醒着何叶,“小姐,时辰快到了。” 何叶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厨房,往雅间走去,推开门,发现江出云已经坐在里面了。 “看来是我来晚了。”何叶略带歉意地说道。 “不,是我早来了,没有等很久。”江出云回答道。 钱掌柜也知道江出云今日订了雅间,秉持着弥补在江出云说错话的事情,特地来到了雅间里。 何叶却没想到钱掌柜会亲自来:“钱掌柜,好久不见。” 钱掌柜也以为江出云今日吃饭,是为了官场里面的事情,也没想到对方竟是何叶,只能将原来讨好的话收了回去:“何姑娘,啊,不,陶姑娘,好久不见。这你们要吃什么,我赶紧吩咐厨房去做。” “行,那就劳烦钱掌柜了。”江出云对着钱掌柜说完,转头去对着何叶,“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钱掌柜立刻递上刻有食单的木板,这还是在何叶的建议下才去定制的,避免将每道菜的木牌都挂在大堂里再点单的窘境。 何叶看着食单的末尾新刻上了“百果蹄”的名字,也是默默地笑了,想着何间并没有排斥她送过去的食谱。 她做主点了几个姜不凡的拿手菜,无法都是他的家乡菜,回锅肉之类的。听说这段时间,姜不凡还将西南菜系根据务城的口味加以改良,已经没有原先的那种辛辣和难以入口。 虽然保持了西南菜本身的辣味,但确实是大大减小了辣度。 江出云见何叶点了几个热菜,就又做主少加了数个凉菜来当开胃菜。 他还想再加两道点心,何叶却心心念念着牛乳的糖酥酪,便开口拒绝了。 江出云也没再多说什么,就依何叶所言,不要再另加点心。 钱掌柜记下了两个人的点单,就回到了厨房找姜不凡,说完食单后,还一边问姜不凡:“你说这两个人待在一起吃饭能说什么?是不是有外人不知道的秘辛,不过也不对,这聿怀楼人多眼杂的,也不是什么说事情的好地方。” 姜不凡则是根据刚才报过来的食单正在配菜,耳边响着钱掌柜没完没了的唠叨,思绪都被打断了,才反驳了一句:“你怎么管这么多,是帐算完了,还是没客人了。” 钱掌柜这才想起来大堂似乎有一桌客人还没付账,还等在那里,现在也不知道小厮去收钱了没有,赶紧往大堂走去。 - 雅间里,只有炉子上的铜炉散发着“咕噜咕噜”的烧水声。 江出云和何叶两个人都是敛眉看着眼中的茶碗,何叶虽然是想敞开心扉和江出云谈一谈,但还是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江出云先开了口:“今日到聿怀楼来,其实也没有其他事,就只是来吃饭的,不用放在心上。” 何叶接到帖子的时候,也摸不透江出云的目的,但还是如约而至。简兰芝那天的话也动摇了何叶本想拒绝的心。 “其实我有事想要问你。”大概只有彼此坦白,可能才有进一步更加了解的可能性,何叶如此想着。 “你说。”江出云也无法预测何叶将要对他说些什么。 “那个,你说娶我的事情,之前也说了不是为了同情我,那你真的我们适合吗?”何叶问道,“还有,你知道我的出身,以前是个厨娘,我现在虽然在外人口中丞相府的千金,但我并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更何况你不担心别人说你娶我,是为了你的仕途吗?” 听着何叶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倒像是何叶会问的问题,她向来是直言不讳惯了。 江出云也没有答应隐瞒:“如果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就不会跟你会说提亲的事。我也不在乎你什么人,你就是你。” 何叶看着江出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她自从穿越过来,已经凭着何叶的身份过日子,只偶尔在江出云面前在会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能够肆意地去怀念。更难得的是从他口中说出了“你就是你”这类的话。 一直以来,她都很少在做自己,前世在叔叔家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收敛了起来,而这一世为了安身立命也一直想要一份稳定的事业,只是稍微活得随心了一点。 江出云却没有回避何叶的最后一个问题,他低头看着杯子轻笑了一声:“最后一个问题,你再等等就会有答案了。” 何叶听了江出云的回答,总觉得江出云似乎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她又担心她问了会影响江出云的决定,也只能缄口不言。 “你可有还有其他想问的,我这人不怎么会说话,都说我性子冷,你若是有想要问的,我都能回答你。”江出云直视着何叶,十分诚恳地说道。 “如果说我嫁给你之后,你会介意我还继续烧菜这件事吗?毕竟在很多人都会觉得这事应该交给下人去做。”何叶问道。 “不会,我从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在厨房,你专注的样子很好看。” 何叶被江出云的直白也是弄得微微一愣,无声地笑了。 - 门口的小厮端着姜不凡烧好的菜走了上来,就看见何间站在门口,手里的托盘还端着两碗酥酪,一时也不敢吱声。 何间刚才门口听到雅间内的二人说到了“提亲”和“娶”这类的关键字就没敢贸然进去,只是在门口偷听二人的谈话。 这一番停下来,发现江出云似乎待何叶是一片真心,更何况似乎在何叶还在聿怀楼的时候就已经互相有了好感。 当初,他拉着何叶一直讲宋怀诚的好,倒显得是他的不对,有江出云这等更为宋怀诚和何叶没有这个缘分。 何间将托盘上的两碗糖酥酪放到了小厮的托盘上,并轻声说:“不要说我来过,就说我让你送过来的。” 小厮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将糖酥酪和冒着热气的菌菇回锅肉端上了桌。 何叶一看白嫩的糖酥酪凝固成形,上面还点缀着些许的桂花,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和淡淡的酒酿的香气,何叶下意识地说道:“等了好久的糖酥酪,终于来了。” 小厮在上楼前就被钱掌柜千叮万嘱要照顾好两位贵客,说是尤为重要的客人,小厮想着平时贵客就多,钱掌柜再如此叮咛,说不定是哪位大官,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此时何叶一出声他以为是在向他搭话,脱口而出:“刚才何师傅在雅间门口让我送进来的。” 小厮说完,还没有反应他已经食言了,见贵客没有反应,只是告退。 何叶却是和江出云对视了一眼,怀疑地问道:“他刚才可是说我爹在雅间门口?” “是,何师傅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才没有进来。等吃好饭,若是何师傅还在,我和你一同去找他。毕竟何师傅也算是你父亲,无论结果如何,还是要尊重的。”江出云正色道。 何叶也确实如江出云心中想的一样,若是不解释清楚,她担心何间会胡思乱想,毕竟之前他热衷给她做媒却没成功。 本来雅间里略带旖旎的气氛,现在也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何叶心里只想着如何要跟何间解释这件事情。 第54章 没过多久,江出云就派人去清了何间到雅间来。 二人原想去后厨向何间解释,但后厨人来人往,也不是个适合静下来说话的地方。 何间还没等江出云和何叶开口说话:“说吧,把我叫来有什么事跟我说。” “你刚才在门口是不是都听见了,所以才没进来。”何叶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何间心里暗怪那小厮,连这么件小事都没漏了出去:“听是听到了,你们要解释什么吗?” “何师傅,我是真心求娶何叶,还望你能同意。”何叶还没开口,江出云抢在她前面表明了心迹,他看了何叶一眼才继续说:“我知道虽然何叶现在虽然在丞相府,但依旧将您当成她的父亲,也理应向您秉明。” 刚才何间在门口听见的时候,觉得他现在也无权再过问何叶的生活,更何况现在何叶也不能算他的女儿。 “这事只要他丞相和丞相夫人同意就行,我没什么意见。”何间沉默了一瞬,“只不过你到时候真的要摆婚宴,这食单一定我帮你敲定,一定都给你最好的。” 何间看着何叶从襁褓里的婴儿,一路长得这么大,如今都要出嫁了,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由着江出云和何叶将他送回了后厨。 何叶想着今日出府的时候,简兰芝探究的眼神,觉得还是不要在外面待的时间过久为妙,免得简兰芝和宁嬷嬷又脑补出了些无中生有的事情。 江出云将何叶送到丞相府门口,踌躇了半天才说:“那我等你上门提亲的那一天。” 说完何叶就转身走进了丞相府,一边走还一边暗自懊恼,她是不是说的过于直白了 满月看了看自家小姐,显然也没料到自家小姐如此胆大。又看了看江出云,发现后者竟然笑了。 她跟着她家小姐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江公子笑。但看到小姐越走越远的背影,还是赶紧追了过去。 江出云见何叶这是答应了,从怀里拿出了聿怀楼的地契,看了看。 原本是打算今天给何叶的,见到她的时候,却又改了主意,担心他的举动会无形间给何叶施加一定的压力,才装作今天只是一顿普通的饭。 只是没想到在分别的这个节点,何叶会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快步走回了宽阳侯府,来到了周婉的院子里:“娘。” “你今天不是在外面吃饭,回来了?” “娘,我准备去向皇上请旨意赐婚。”江出云说道。 “这么急?这种事哪里是急得来的,这一切还不得从长计议,”周婉觉得江出云难得这么失了分寸, “你先跟娘说是哪家姑娘?” “丞相府家的。”江出云终于不再瞒着周婉。 周婉听了之后,心里其实多少有了点底,毕竟之前她曾经把青□□出来问过,江出云究竟跟哪家姑娘走得近,那个时候就得到了差不多确定的答案。 “那侯爷那边你怎么说?你是不是还没说。”周婉也知道江出云向来不喜他爹,小时候过于严厉的管教,估计这么这次也不会跟江征杰去说。 “等圣上旨意下来,他自然都知道了。”江出云依旧一副拒绝和江征杰沟通的样子。 周婉也知道江出云似乎说不通:“那你想娶亲这么大的事,你总需要和奶奶说一声。” 江出云这才点了点头,周婉希望江征杰还是能从老夫人口中听到一二。 - 不出周婉所料,江征杰第二天就怒气冲冲地到了江出云房间里,此时的江出云正在练字,恰巧写的也是“平心静气”这四个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说,你是不是反了?”江征杰拍了一下桌子,江出云刚好写下了最后了一笔。 “娘和老夫人都知道了,她们二人都同意了,您现在也是知道了。”江出云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仿佛面对江征杰怒火的不是他,“等到时候,我会搬出去住,倒也不用父亲费心。” “你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我看你有什么本事?”江征杰看江出云和他说话,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气得拂袖而去。 他直接往秦萍的院子里去,对着秦萍就是一顿抱怨,一旁的江出砚看着盛怒的江征杰,觉得估计也只有他哥才有这个胆量让他爹如此暴跳如雷。 秦萍一听江出云要娶的是丞相府家的女儿,想着当日简兰芝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的事情,也是气不打一出来,开始在江征杰叙说那些外面的传言,简兰芝有多傻,何叶当初在聿怀楼的时候,男女关系混乱,尽其所能的抹黑丞相府。 一旁的江出砚听着她娘的污言秽语,觉得她娘真是鬼迷心窍,偏偏他爹也信了这些鬼话。 江出砚见两人不注意,就偷偷溜了出去,拐弯到了江出云的院子里,他发现他还是第一次来找他哥哥。 青浪从不知道何处窜了出来,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江出砚。 江出砚一开始也是有点做贼心虚,转念想了一下,他不过是来找他哥,就挺起了胸膛:“我来找我哥。” 青浪打量了他一番,才让到了一边,将路让给他。 江出砚走到了书房门口,探头一看,发现江出云正在练字,头也没抬:“可以进来。” 他也不知道他哥怎么发现他的,听到了江出云让他进去,才走到了书桌边,看到江出云正在写着“百折不挠”。 “那个,我有事跟你说。”江出砚见江出云没有异议,才将刚才在秦萍院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江出云,顺便替他娘解释道:“我知道我娘她不对,我之前劝过她,她也不听。” 江出云心中一瞬的怒意,看到一旁的“平心静气”四个字又压了下去,他更没想到的是江出砚会主动来找他说这些,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你这是在出卖你娘亲吗?” 江出砚也急了:“我这怎么能叫出买?我只不过希望我娘不要再这么固执,这么多年来,哥和夫人从来没有克扣我们一针一线,反倒是我娘处处针对你们。” 江出砚的一番交心,也是将江出云弄得有点懵,一时也不知道他面前这个弟弟是真心,还是心机太深:“嗯。” “哥,你别担心,我支持你和嫂子,我之前就觉得嫂子做饭可好吃了。”江出砚想着江出云大概还不擅长和这个不熟的弟弟亲近。 江出砚的目光突然被一旁茶几上的栗子糕所吸引了,江出云朝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那是我娘拿来的,你若是想吃就自己拿。” 吞了吞口水的江出砚想着她娘素来讨厌甜食,他就是想吃也只能偷偷吃,看着栗子糕也是心动,想来今日他告诉江出云这么个消息,也算是有功,拿一碟栗子糕也不算过分。 “那我可以都拿走吗?” 江出云点了点头,江出砚就端着一盘的栗子糕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江出砚想着不能让母亲发现他吃了栗子糕,也没走出江出云的院子,坐在石凳上就开始吃了起来。一旁的青浪也只是盯着江出砚的举动,江出砚吃得急了,还拍了拍胸口,对着青浪说道:“你要不要来一起吃。” 青浪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干巴巴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江出砚也在心里腹诽青浪不懂欣赏,这么好吃的栗子糕,甜香浓郁,栗子的甘味回味无穷。 江出云看着庭院里的江出砚也是被弄得不知所措,也没了练字的心思,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一会儿还是拿着披风起了身,有些事还是尽早定下来比较安心。 - 皇宫中,宣帝正坐在龙椅上,批着奏折。 一旁伺候着的公公将宣帝凉掉的茶重新沏了一遍,换成了热茶,悄声地说:“太子又求见了。” 宣帝不耐烦地挥挥手:“又是为了那件事,去告诉他朕忙着,不见他。” 公公小跑着将宣帝的口谕传达给了太子,太子也没再纠缠,转身就走了。公公这才向宣帝禀报,宣帝也放下了奏折。 “这一个两个都不让朕省心。”宣帝感慨道。 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也是有苦衷。” “你当朕不知道,太子之前就塞了银子给你,让你在朕面前说好话,他想娶陶家那姑娘,门都没有。”宣帝紧盯着公公。 公公吓得立刻跪了下来,等待着宣帝发落:“奴才知错。” “起来吧,在朕身边日子可是不好过,若是如此便去禁地那里,反正那里也缺了个照顾的人。”宣帝一句话决定了这公公的命运,公公只是觉着他倒霉,宣帝却觉着那是个不用提心吊胆的美差。 江出云进宫的路上和出宫的太子面对面撞了个正着,江出云停下向太子行了个礼,太子淡淡地回应了一下。 回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江出云更是目光坚定,大步向着宫殿方向迈去。 听到江出云前来请旨,宣帝也多少带点疑惑,近日宽阳侯府也无事需要江出云前来请旨,更何况若是有事,江征杰为何不来。 第55章 “今日也不需要上朝,你有何事需要禀报?甚至还到了请旨的地步,”宣帝看着一进门就跪下的江出云说道。 “臣想请皇上罢免臣的官职。”江出云将头抵在了地面上。 宣帝对江出云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不解:“你先别急着磕头,你先给朕说说,你这是闯了弥天大祸,还是跟宽阳候吵架了,才闹到朕面前来了。” “都不是,臣别有所求。” “那你说来听听。”宣帝也想知道江出云这是演的哪一出。 “臣想请旨求娶陶丞相之女陶叶,还望圣上成全。”江出云又将头深深地磕在了冰凉的瓷砖上,凉意逐渐从额头处传来,却没听到宣帝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那这跟你辞官又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你辞官之后,陶丞相会将自家女儿嫁给你这种无名小辈?”宣帝毫不留情地将现实分析给江出云听。 “臣就算辞官,还有宽阳侯府的名声庇护,毕竟臣这次科举也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并未想着能够高中。”江出云此时也存了试探之意,不知道宣帝对宽阳侯府的态度如何。 一直以来,业朝重武臣,镇国将军、宽阳候和兵部尚书顾楠三人更是掌握了整个业朝大半部分的兵权,更何况皇宫的兵权更是掌握在宽阳侯手中,就算现在宣帝对这三人信任有加,但也难保哪一日疑心突起,从而根除。 “我算是知道你小子的心思了,原来以为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真的,这才几个月就嫌苦嫌累,要回去当你的纨绔子弟去了。” 宣帝语带调侃,但江出云却不敢掉以轻心,只能据实已告:“臣只是想着若是娶了陶家的姑娘,她热衷于各地美食,臣想带着她领略业朝的大好风光。” 江出云说完这番话,又担心宣帝认为他只不过是将何叶推出来当一个挡箭牌。 “这朕还没答应你下旨,你就想的如此长远,看来你都准备好了,朕这是不下旨都不行了?” 江出云从宣帝的话语中理解出宣帝似乎认为他的话是语带威胁,只能进一步地解释道:“臣不敢,臣与陶家姑娘相识已久,情投意合,这才斗胆向皇上请旨。” “朕知道了,朕会好好思考一下你的请求。”宣帝有意要将江出云打发回去。 宣帝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江出云便不再能进一步逼迫宣帝当场给出答复:“那臣便在府上等皇上的圣旨。” 他今日已经表明了态度,想必宣帝应该已经能清楚地明白了他的心意。 看着江出云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宣帝才喃喃地说:“这小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机灵。” 江出云并没有猜错宣帝的心思,为科举学子举办的御宴那一次,镇国将军李忠的行为,已经让皇上心上忌惮,正在想办法削弱各家手中兵权,更何况宣帝本身就是凭借这兵权做到如今的位置,自是打算一步一步打算回笼兵权,并且准备提拔文官。 江出云辞官的举动,也是一种表态,他为了表明他无意世袭宽阳侯的侯位,自然也不会对兵权有所觊觎。 坐在龙椅上的宣帝沉思了一会儿,对着身边临时过来的太监总管说:“把圣旨拿过来。” 听了全程的公公问道:“皇上,可是要如了江编修的愿。” “不如这小子的愿,如谁的愿?他倒是会挑时间,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宣帝冷笑了一声,想必江出云也是听到了风声,才会急忙跑到宫里来,刚才想必与太子也是撞了个正着。 宣帝知道太子是个好的储君,在政事上尽心尽力,只是求娶何叶的举动,未免太过冲动,并且从各家大臣的角度来看,都盯着太子侧妃这个位置。 更何况陶之远想必也不会乐意他自然也是不愿将丢失多年的宝贝女儿嫁到皇家这种泥潭里来,宣帝自然是更乐意将何叶许配给江出云。 两家既门当户对,又能成人之美,对何叶来说江出云也算是个好的归属,这么做宣帝又何乐而不为。 宣帝将写好的圣旨放在一旁晾着的同时,还想着要给两家如何的赏赐,才能显得彰显圣恩。太子那边也需要安抚,也不至于让太子认为,是宽阳侯府在背后使了阴险法子,才导致了这桩婚事的告吹。 宣帝越想越头大,便吩咐身边的公公,明日一早就将圣旨送到两家府上,另外传口谕令两家过了年尽快操办,只有这样,宣帝也才能安心一点。 - 隔日清晨,陶之远身穿官服,简兰芝正准备送他出门。 宫里来的公公,见到陶之远:“陶丞相且慢,这里一道御旨,还请丞相接过再出门。” 陶之远和简兰芝互相对视了一眼,陶之远看着公公说道:“公公可知道是何事?” “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不妨先去叫陶小姐出来,我这也才好宣旨。”公公对着陶之远的口气自然是客客气气,毕竟这位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简兰芝让宁嬷嬷赶紧去讲何叶叫过来,在等何叶来前厅的时间,丞相府已经给来的公公倒了杯热茶。 见何叶到了,那公公才表示不好再耽搁了,即刻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陶家小姐陶叶性格温良恭顺……宽阳侯府长子江出云与丞相府长女陶叶适逢婚龄,特此赐婚,以成佳人之美。钦此。” 何叶虽然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底,但圣旨来得这么快,也多少让人猝不及防。 陶之远久经官场,先反应了过来,冲着何叶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领旨。” “臣女陶叶领旨。”何叶接过公公的黄帛御旨。 “这就恭喜陶丞相了,我这边也要回去复命了。” 宁嬷嬷也算是见过了场面的人,暗中塞了一袋银子给公公:“这点就当公公也沾沾喜气,去喝个茶,吃个点心。” 公公接过,乘着马车消失在了街巷上。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陶之远直言说这是好事,只不过今日还有要事要处理,等他回来再一同商议其他事宜。 简兰芝和宁嬷嬷也是看着何叶手中的圣旨,笑得一脸和蔼:“来,跟娘一起去早饭。” - 与此同时,宽阳侯府上,另外一位公公也在宣读圣旨。 读好圣旨,公公将御旨小心地交给了江出云,江出云自然谢过。 宽阳侯府的其他人也是面色各异,江征杰有点困惑,周婉则是心下了然,也替江出云解决了终身大事而喜悦。 江出砚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也不知道江征杰为江出云的婚事作何打算。 只有秦萍多少有点不甘,明明她坏话没少说,江出云还是能娶到丞相府家的女儿,不过唯一让她心安的是何叶再是丞相千金,以前的出身是抹不掉的,也不过是一个厨娘。 若是到了宽阳侯府中,没了她那个牙尖嘴利的娘,看样子也是个好拿捏的。 但秦萍却没想到公公的话还没说完,除了圣旨之外,还带来了皇上的口谕:“江编修,皇上跟您说,编修这个职位就当个闲差挂着,不必再有其他顾虑。另外皇上说也没什么可以送的,就送您了城北的一套宅子,等成家了,自可以和陶姑娘搬过去住。” 秦萍还没高兴多久,就又被打回了原型。 宣帝此举也算是高明,利用江出云另行建府的说法,不至于将太子的怒气迁怒到宽阳侯府身上,也可保宽阳侯府免于纷争。 江出云本就有这个打算,也可以避免让何叶在宽阳侯府受气,宣帝此举也无异于锦上添花。 周婉会意地将公公送出了门,感谢对方在寒冷的天气,特地跑一趟的劳苦。 拿着圣旨的江出云也久违的在家中露出了笑意,但江征杰却对这道圣旨没有听到一点风声,面色紧绷。 “你可是早就知道圣上会下旨?”江征杰不悦地说道。 “是我去求皇上下的旨。” “那你去之前,可有问过我的意见,你都没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江征杰的音量逐渐拔高,颇有要和江出云吵架的架势。 “这件婚事,您若是不满意,您可以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江出云对着江征杰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不肖子!”江征杰气得拂袖而去,他也知道皇上下的旨意,断没有收回这一说,因此也只是发泄一下对江出云的怒气。 秦萍见状立刻跟了过去,没想到没走两步,就被江征杰赶走了,只能灰溜溜地回了院子。 江出砚则是慢慢走到江出云身边:“哥,恭喜你,得偿所愿。” 江出云看了江出砚一眼,还是说了声:“谢谢。” 江出砚见江出云回答了他,也渐渐踱着步:“这闹了一早上,早饭也没吃,这会儿倒是肚子饿了,哥,我就回去吃早饭了。” 周婉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对着江出云打趣道:“什么时候和你这个弟弟这么亲了?” “就有点事。”江出云也不想对周婉坦白,若不是江出砚跑到他屋子里发了一通牢骚,他也不会立刻就下定决心,去皇宫请旨了。 “别看着你那宝贝圣旨了,知道你能报得美人归,但娘饿了,先陪娘去吃早饭,”周婉拍了拍江出云的背说道,“今日我大概是料到了有好事发生,我才会早上就让厨房烧我最爱喝的鱼片粥。” 江出云也被周婉的说法逗得一乐:“娘,走吧。” 第56章 一日未出,宣帝赐婚丞相府和宽阳侯府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两家还没来得及商议嫁娶的相关事宜,门槛就快被来贺喜的一波又一波的人给踏破了。最终两家都以家事繁忙,谢绝拜访的理由而闭门谢客。 宽阳侯府中,顾中凯正坐在江出云的院子里翘着二郎腿磕瓜子,一脸促狭地打趣着江出云:“我当初说你对何姑娘动心的时候,你还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啧,现在都要把人姑娘娶回家了。” “你很闲?”江出云刚准备出门,就被顾中凯赌回了院子里。 “你刚才出门要去找谁?你不会一下旨就去找何姑娘吧?”顾中凯嘴上依旧不饶人,觉得有这么个由头,还不得抓紧机会,多损江出云两回。 江出云确实是打算去找何叶,但是也没直接回答顾中凯,倒是一个反问:“那你和成家姑娘的事情怎么样了?” 顾中凯一听立刻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你快别说了,这事刚传到我们家府上,我娘就差把我打包给送到成编修家入赘了,你说你动作怎么这么快?” 江出云此时心里想着是不知道何叶收到圣旨是什么反应,也不再理睬顾中凯。 顾中凯见江出云淡漠不语的样子:“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们这婚事还有我平时给你暗中撮合,你于情于理都要请我去聿怀楼吃一顿,到时候我给你一份超级厚重的贺礼。” “你瓜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聿怀楼的请客就看你的贺礼值不值了。”江出云给顾中凯下了逐客令。 顾中凯拍了拍手的灰,他也知道这个点上门多少有点自讨没趣,也不再过多地逗留,只是想着未来有朝一日一定要在江出云这里敲一顿饭。 - 丞相府中,此时也是有了何叶无法拒绝的来客。 何田和福姨正待在何叶的院子里,福姨一脸局促地坐在房间里:“你说这我们俩是不是不太好?毕竟现在大家身份都不一样了。” “这有什么关系,以前大家不也是一家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何叶有点不在意。 福姨轻拍了一下何田的后脑勺,说道:“都是何田吵着说要来,我劝也劝不住,这才叨扰你了。” 何田被福姨打了后脑勺气得直嚷嚷:“还不是福姨你说担心我姐,突然就要嫁人了是不是会惊慌失措,担心得连饭都烧糊了,我才说过来看看我姐。也不知道谁一开始说不来,我一出门还说不放心我,还是跟着一起来的。我这么大个男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田向福姨据理力争,说得更是唾沫四溅,福姨也被何田说得不好意思,只能说:“就是来看看你,这不也好久不见了。” 福姨突然又压低了声音问何叶:“要是知道我们上门,这丞相和丞相夫人不会为难你吧?” “怎么会?福姨你也是想多了。” 听到何叶的回答,福姨这才送了一口气,但见到满月给她送茶来,又浑身僵硬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接过茶杯,还是被满月避开,放在了她的面前。 福姨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沾了何叶的光,有朝一日,还有别人来给她奉茶的一天。 “姐,你这次嫁人的那个江公子是不是以前一直送你回家的那个?”何田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捧着茶故作高深地说道。 “是啊。”何叶看着何田的样子也不免好笑。 “那他会不会武功啊,要文武双全的人才配得上我姐,”何田话头一转,“那要是他会习武,能不能让他教我武功啊?” 何田说了半天,还是因为他对学武这件事有着异常的执着。可惜何田刚说完,就被福姨打了一下头:“整天就知道瞎说。” 福姨、何田又和何叶闲聊了一会儿家常,福姨也再三说让何叶好好准备待嫁,若是有需要她帮忙的就尽管说,她以前在村庄里也帮忙操持过婚宴。 这话说出来,福姨都觉得不好意思,这侯府和丞相府的婚宴又岂是偏僻乡村能比得上的。 福姨今天看何叶的样子也算是红光满面,想来对这桩婚事也没有不满意或者抱怨,这才放心的离去。在回去的路上,才从何田口中听说,何叶与江出云相识已久,更是心中宽慰,想着何叶也算是得遇良人。 两人一走,满月就开始忙着收拾桌上的茶具,何叶多少也觉得有点乏了,早上先是简兰芝拉着她说长道短,问她是不是早就料到江出云的计划。 弄得何叶也是哭笑不得,她虽然是穿越过来,但并没有掌握什么未卜先知的异能,更何况宣帝的心思又岂是她这种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能猜的。 中午的时候,也有不少临近的夫人闻风而来祝贺,简兰芝派了宁嬷嬷全部婉拒了,恐怕真心祝贺的也是寥寥数人,更多的只是来探听风声的。 毕竟江出云和何叶的赐婚圣旨一下来,对各位世家公子小姐来说,瞬间失去了两条可以直通名门的梯子。 对各家小姐来说,江出云就是传言中的人物,翩翩公子,卓尔不凡,就算没见过他,也有不少都已经放心暗许。何叶更是前段时间的话题度更高,就连街边巷尾的平民百姓恐怕都知道她的身世。 这两位的赐婚许多人也是意想不到,但其实两人的家世倒也对等,都并不是家学渊源的名门之后,只不过是在当年的清君侧事件中立功甚多,这才有了今日的光辉。 这么一想,不少人的心中又宽慰了不少。 原本,陶之远说要回府吃饭,三人一同庆祝一下,但却突然传话回来说,有急事脱不开身。何叶也让满月去和简兰芝说一声,她今天乏了,就让厨房将晚餐送到她房间即可。 她觉得今天的时光都像是做梦一般,她刚想没个正形地躺倒在床上,却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她以为满月这么快就从后厨取来了晚餐。 打开门却看到个意想不到的人:“你怎么来了?” 何叶想着满月不通传一声,总归管事会来通知一声,结果也没有,江出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何叶的院子里。 江出云指了指何叶的院墙:“翻墙来的。”他也知道现在丞相府门口说不定有不少眼睛在盯着,只能选择避人耳目的方式。免得落人口实。 “可是……”何叶还没想通现在也算黄昏,虽然不算晚,但街上也应该是有人的时候。 “你这墙后面是条小巷,没有人的。”江出云像是看出了何叶的疑惑,解释道。 开了门的满月正拖着托盘,看着院子里的场景,一时也惊得说不出话来:“江、江公子……”满月快速将托盘放到了桌上,想着她是不是应该将空间留给两人说话。但她觉得现在虽然两人订婚了,但她家小姐还未过门,总要顾忌着些声誉,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对。 还是何叶对着满月说:“你不如先去院门口守着,看看是不是有人会过来。” 何叶也知道她院子应该也不太会有人过来,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让满月看着点。 满月离开之后,江出云才开了口:“我来看看你,我担心圣旨来得太突然,你会被吓到。” “是有点。”何叶也实话实说,她也没想到圣旨会来得这么快,“但我没有其他意思,就能快点定下来也挺好的。” 何叶说完才反应过来她或许讲得过于直白了,只能转开话题:“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一起吃点吧。”何叶说完,江出云依言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何叶才发现这份饭本就是打给她一个人吃的,因此只有一双筷子,她一时尴尬:“我让满月再去拿一双。” 何叶刚想去院门口找满月,就被江出云拉回了原位:“不用了,我不饿,我看你吃,我待会儿回去吃。” 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出云,何叶被他盯着,吃起饭来也没平时的利落,看着红烧肉也不敢大口塞进嘴里。 江出云看着何叶也是觉得有趣,两个人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饭,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局促起来:“后面应该就是议亲了,说是成亲之前两个人是不能见面的。你若是有事找我,就让满月去宽阳侯府递个口信,我自会来见你。” “嗯,好。”何叶边和红烧肉做着斗争,边回应着江出云。 “这红烧肉看着很好吃。”江出云看着红烧肉肥瘦相间,蒙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光泽,也难免让人觉得饥肠辘辘。 “我们厨房烧红烧肉是蛮好吃的,你尝尝。”何叶下意识地想要夹到江出云面前的碗里,这才意识到他连碗也没有。 江出云却将何叶的筷子拉到面前,吃掉了筷子上夹着的红烧肉。 何叶被江出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也是怔在了原地,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做了什么,脸上飞起了红晕。 江出云见何叶也是羞涩,只是低着头用筷子不停地戳着碗里的饭,就差把头埋进碗里。 “我先走了,你继续吃吧,我也回家吃饭。” 何叶还没来得及说送送他,就看见江出云几个踏步就翻出了墙。何叶脑子里只闪过何田或许学武的念头在不久的未来就可以成真了。 第57章 自从圣旨下来,丞相府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简兰芝指挥着下人将库房里存着的赏赐一箱一箱搬出来对着账本清点,准备着给何叶出嫁那日的嫁妆。 何叶进简兰芝院门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么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看着忙进忙出的下人,她觉得简兰芝是不是有点心急,毕竟宽阳侯府还未上门提亲,就连大婚的日子也没定下来。 “叶叶,快过来,你看看你喜欢什么?你有喜欢的,我都给你当嫁妆带过去。” 何叶看着木箱里放着成堆的绫罗绸缎、盒装的珠宝首饰,也不免咂舌,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丞相府的这些库存。 “娘,不用特别多,我也存了点钱。”何叶除了之前在聿怀楼的每个月赚的钱,现在吃穿都用府里的,多少也攒了点钱下来。 简兰芝听着这话也是不满:“瞎说什么,这丞相府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就算是想要搬空也没有关系,我和你爹留着也没有用,除了送礼,给下人赏赐之外,不还是留了这么多下来。” “娘,这布料你都留着,换个季节就多做两身衣服。” “多浪费,我也不喜欢和那些夫人来往,穿得再花哨也没用。”简兰芝素来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甚在意。 见何叶对这些东西也兴致缺缺,简兰芝索性等着宽阳侯府上门提亲那一日,看着聘礼再给何叶配一套只多不少的嫁妆。 “我听说这宣帝赐了一套宅子给江出云,你们二人成婚没几日就可以搬过去住了。这倒是好,也少了许多烦恼。” 何叶本以为他们俩的举动,多少会被误认成不孝的举动,却没想到简兰芝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一存在。 “娘,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的。”何叶看着简兰芝也略微有点动容,明明才在一起没几个月,简兰芝却处处为着她着想。 “又在瞎说,你嫁过去,就跟江家那小子好好过日子,别整天担心我们。看那孩子也是个靠谱的,我跟你爹也过惯了两个人的日子。” 正当简兰芝还打算拉着何叶说说体己话的时候,管事来报说何间来访,何间作为外男自然是无法进到后院的,只有简兰芝和何叶前往前厅去接待到访的何田。 何田正在前厅踟蹰,不知道如何开口,看到简兰芝和何叶来了,才迎了上去。 “爹!”何叶想着今日并不是节假日,聿怀楼应该照常开门营业,也没想到何间会在这个时候上门。 何间听到那声“爹”,第一反应是看简兰芝的脸色,见对方并无不悦,这才放下心来。 “叶子,我今天是来找丞相和丞相夫人的,有事和他们说。”何间的话也挑明了他并不是来找何叶叙旧的,他也希望何叶能够避开谈话。 何叶也听懂了何间话里的潜台词,想着此次上门多半也是为了她的婚事:“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离开的时候,何叶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想让满月留下来探听一下两人究竟会说些什么,但终究觉得过于刻意,还是带着满月回了房。 前厅里的气氛并没有何叶想象中的那般凝重,反而倒是其乐融融,简兰芝反倒是率先开了口:“何师傅今日上门可是为了叶叶的婚事而来。” “正是。”何间也没有想到简兰芝会如此开门见山,似乎对他这个养父上门也是毫无芥蒂。 “我知道何叶也是何师傅一手抚养长大的,这其中的亲情,自然是我和之远比不过的,所以何师傅尽管上门,不必多虑。” 简兰芝的这番话在他们将何叶接回丞相府的时候,何间就听陶之远说过,只不过他一直过不了他心里那道坎,他也不想让外人认为你他是一个女儿得了富贵,就一心攀附权贵的人。 直到这次,此事关系到何叶的终身大事,他才不得已又上了门。 何间从怀中讨出了一沓子银票放在桌上,诚恳地看着简兰芝说道:“夫人,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给何叶攒的嫁妆,我也知道丞相府必定不会缺这点钱,但毕竟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少的。” 何间总以为简兰芝要推拒一番才要收下,他这话说出来可能多少也会伤了丞相府的脸面。 简兰芝却也开了口:“这银票我收下,也是你当爹的一片心意,我也自然会告诉何叶。” “告诉她就不用了,她知道了,许是不肯收了。坦白说,我家底也存了不少,这点也是其中一部分,只不过犬子顽劣,这才连着何叶一起瞒着,反倒是我对不住她。”何间开口解释道。 “何师傅,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也知道叶叶是个有主意的,她自然是知道你的苦衷的。”简兰芝宽慰道。 何间也没再多说,只是放下了银票,说改日再登门拜访。 简兰芝目送着何间离去的背影,也感叹当年何叶的运气好,没有流落在外,挨饿受冻,反倒是遇上了一户好人家。 将桌上的拿一叠银票拿起,简兰芝来到了何叶的屋子门口:“叶叶,我进来了。” 发现没有动静,简兰芝推门而入,发现何叶并不在房里,想了想何叶大概会去的地方,也只剩厨房了。 果不其然,何叶正在厨房捣鼓她今天想做的姜撞奶,还是何叶特地让府里的人特地从外面收来的牛乳,想着用姜来给大家驱散这冬日里的一丝寒气。 “叶叶,有话跟你说。” 何叶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回去了吗?” “回去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简兰芝将银票全部塞到了何叶的手中,“何师傅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何叶顿时觉得手中的银票像烫手山芋:“这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既然给你的,就是你的了,”简兰芝抚了抚何叶的背,“你自己好想想吧。” 这个时候,何叶再没心思做姜撞奶,将完整的做法讲给了满月听,就回了房,看着一叠银票在发愁。不过转念一想,等若干年后,何田娶亲的时候,再添点其他的,当贺礼便好。 没过多久,满月就捧着一碗牛乳回来了,“小姐,这姜撞奶好像没成功。” 何叶看着碗里的那一碗散发着姜汁味的牛乳,拿过来喝了一口,加了糖还算甜,也没了生姜原本刺激的辛辣味,只能安慰满月:“可能是刚才我姜汁和牛乳的比例没有调对。” 她思索着除了比例之外,或许煮牛乳的火候也是个问题,毕竟这里也没个温度计,可以准确烧到姜撞奶的凝固点。 - 之后一段日子里,也容不得何叶再去实验姜撞奶确切的成功做法。 宽阳侯府和丞相府两家的婚事已经紧锣密鼓地提上了日程,陶之远和江征杰也敲定了提亲的日子。 这一日,江征杰、周婉、江老夫人带着媒人一起到了丞相府,因为宣帝圣旨已下,交换庚帖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今日最主要的就是给丞相府过目聘礼的礼单和敲定婚宴的日子。 最终两家选择了一个吉日,将婚宴订在了二月十日,特地选在了过完年后,这样两家倒也不必急着操办,还有点闲暇和富足的时间来准备有关两人婚礼的一切。 只是时间一旦敲定下来,江出云和何叶两人就不再能见面,直到迎亲的那一日。 简兰芝和陶之远看了有关何叶的聘礼礼单,也看出了宽阳侯府的十足的诚意。 江征杰就算对江出云有所不满,但宣帝毕竟君令不可违,更何况家中又有周婉和老夫人做主,聘礼礼单也尽可能是给出了最佳的选择。 两家一番交谈之后,这事也就算这么敲定了下来。 周婉正打算忙着回家通知江出云这一喜讯,结果发现江出云并不在宽阳侯府里。 - 何叶觉得明明是她的终身大事,她却像个局外人似的,听着前面看似热闹的场景,她觉得她还不如去厨房找厨娘聊聊天。 突然间,何叶听到了墙边传来的动静,似乎是树叶落下的沙沙声,但有不想平日里的声响。 出门一看,才发现江出云不知怎的,又翻墙到了她的院子里,何叶也算见怪不怪。 “没人发现吗?”何叶问道。 “没有。”江出云回答得也是淡然,浑然不觉他的行径若是被人发现就会被当做图谋不轨之人。 “宽阳侯和夫人应该刚走,你怎么就过来了?”何叶也是不解,说是谈亲事,双方二人不能在场,那江出云应该就是溜了过来。 “聘礼礼单已经给你家了,但有一样东西,我应该当面给你。” 江出云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何叶这才注意到江出云手指上有着一些细密的小伤口。 “你手怎么了?”何叶问道。 “没事,一点小事。”江出云被何叶问到手上的伤口,有点微微的尴尬,用指腹轻轻摸了一下伤口,还是将木盒递给了何叶。 何叶看着那个微小的木盒并不像其他售卖的精致,看着有一点点的歪斜,做工略微有一点粗糙,但也算是打磨得平整。 她将木盒的当做盖子的木片抽了出来,发现里面放着一张叠着的纸,她有点疑惑地看了江出云一眼:“这是?” “你看看。”江出云也不告诉何叶答案,只是让她自己看。 何叶打开还没来得及看上面的细小的文字,只看见纸上敲着数个红章,最上方写着“契单”的字样。 她仔细看了看纸上的文字才发现她手中这张纸竟是务城最大的酒楼:“这是聿怀楼的地契。” “是,昱王马上要启程去务城了,我从他手中盘下了聿怀楼。这张地契没有放在礼单里,以后你就是聿怀楼的主人。”江出云正色道。 何叶看着聿怀楼的地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觉得江出云这份聘礼似乎太贵重了,她也没有能够还礼的东西。 “这个我真的能收吗?” “这份聘礼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贵重,聿怀楼日后的盈利和经营都是你要考虑的内容,所以并没有那么轻松。”江出云也担心何叶会觉得这份聘礼贵重而不愿意收,因此他也想了很多种说法,最终准备了这样的说辞。 “好,谢谢。”何叶还是接受了这份的礼物,聿怀楼在她手里或许生意能够更上一层楼。 她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个木盒上,发现那张木板的里面刻着两个微不可见的字“云、叶”,她联想到江出云手上的伤痕。 “这个盒子是你做的?” 江出云点了点头:“装锦袋里怕皱了,外面的盒子都有些大,这才做了一个称手的。” 何叶看着江出云说话别扭的样子,也偷偷地笑了,没想到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江出云,也会有不擅长做东西的一天。 第58章 满月最近几日,发现她们家小姐自那日宽阳侯府来提亲之后,整日就捧着个小匣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在小姐房里见过这个匣子,这个东西就想是凭空出现了一样,但却还是让小姐爱不释手。 何叶自从那日收到了聿怀楼这份契单之后,整日就将这张纸带在身边,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摇身一变竟成了聿怀楼的主人。 她虽然兴奋了好几天,但想了想那日江出云所说的话,并没有说错,这聿怀楼日后的经营便是大事,何叶也算是深入基层,对聿怀楼多有了解。 这两天就开始根据聿怀楼的实际情况,开始制定一系列未来的经营计划。 聿怀楼的现状就是作为务城仅有的负责过御宴的酒楼,自有着旁人不可比拟的优势,但若要将优势保持下去也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除了之前想出来的套餐制度,何叶也想着是不是能率先开拓一下外卖这一行业,但想了想这样一来就需要大量的人力,且没有适合的交通工具,若是用食盒装菜,还没走出十米远,可能就汤水全洒了,只能放弃这一想法。 何叶思来想去,觉得若是想要保持聿怀楼的常胜不衰,还是要在新意上多下功夫,最基本的也是每个季度研发一些新的菜品,并像之前准备厨艺竞赛一样,多开一些试菜会之类的项目,来增加盈利。 在丞相府上下都在为何叶的婚事操劳着的时候,何叶还是抽空去了一趟聿怀楼,打算将她新写的运营计划交给钱掌柜。她相信以钱掌柜的资历,自然能明白她所写的内容。 钱掌柜也在疑惑,他那日见过江出云和何叶来聿怀楼用餐后,就鲜少见到江出云,想着果然江出云果然如他所料,对聿怀楼的事情颇为散漫,不经对未来的生计开始发愁。 但想了想外面都在传江出云正忙着和何叶的婚事,钱掌柜才多少有点放宽心,若是忙完了婚事,应该就会开始对经营聿怀楼上心,毕竟聿怀楼的收入对江出云和何叶二人应该尚算可观。 钱掌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拿着契单的何叶,钱掌柜看了看契单,也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合着江出云盘下这聿怀楼竟是送给何叶,为了讨未来夫人的欢心。 钱掌柜想着何叶也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他至今都记得当初何叶说要举办厨艺竞赛的时候,街上排队的景象盛况空前。 何叶虽然将经营计划交给了钱掌柜,却还未来得及执行,钱掌柜就接到了来自宽阳侯府和丞相府的婚宴邀约。 为此,钱掌柜特地推脱了好几家的宴席邀请,开始一心一意地准备聿怀楼幕后东家的婚宴,聿怀楼上下一时更是处于时刻紧张的氛围。 何间也本想着何叶的婚宴必定要亲自掌勺,不过陶之远亲自找到了聿怀楼跟何间说当日也请何间入座主席,这样也是他与夫人所希望的,想必何叶也会在出嫁当日开心的。 何间也知道陶之远身为一朝丞相却顾忌着何叶的心情,前来找他商议,已经是放下了身段,他若是不肯答应,反倒是显得虚伪。 - 何叶因着对聿怀楼的经营颇为上心,动不动就溜到聿怀楼看看顾客的年龄和受众。 也因此听了不少的流言蜚语,无非是她一点也没有待嫁的大家闺秀的样子,未必会打理内宅,说有她这样的妻子,江出云少不得要吃不少苦。 除了她的各种说法之外,也有不少人说江出云这都娶亲了,宣帝也不给他升官,只赐了一座宅子,想来也是恩宠不再。 何叶对这两种说法都颇为不屑,打理内宅她或许不懂,但这些人聊天的聿怀楼现在可是她是主事人。 对于宅子的说法,何叶更是乐得轻松,虽然宽阳侯夫人周婉看着也不像是个恶婆婆,但毕竟宅子里还有秦萍这个“婆婆”,自然也是能避就避,她也反而乐得轻松。 后来,何叶也才知道,江出云此番没有升官,也是宣帝默认给他挂个闲职,拿点微薄的俸禄。 实际上,让江出云假借着带何叶游山玩水的名义,前往各地替宣帝观察各地民情。 何叶知道之后,想着这种工作不是应该交由监察御史之类的官职之类去做,不过能够有机会去业朝各地走走,品尝各地的美食,她也是乐得其所。 - 这日,何叶从聿怀楼查好账目,特地拐去了一趟如意坊,一家专门售卖玉器的店。 这才刚回到府上,就被简兰芝请了过去。 何叶一进门,就见到了几位衣着朴素,素未蒙面的妇人。 “叶叶,来,这是娘请来全务城的绣娘给你缝制嫁衣,今日特地来给你量身的。”周婉将何叶招呼过去。 绣娘也只是笑着说不敢当,但替何叶量起身来也并未含糊,何叶只能任由她们摆布着,从头到脚都量了一遍。 何叶也知道按照业朝礼制,本应该由新嫁娘自行缝制嫁衣,但何叶作为一个现代人,能给衣服缝个扣子,就已经是她的最高水平了。 哪怕给她一两个月上个针线速成班,她肯定绣出来的纹样也是歪歪扭扭,只会贻笑大方。这次有了这么一出。 绣娘量好记下了尺寸,就告辞,简兰芝也不再多留,她自然希望尽快地看到嫁衣成形,把她的宝贝叶叶打扮成全务城最美的女子出嫁。 简兰芝见也没有外人,就想拉着何叶说说体己话:“你跟娘说,过完年你就要出嫁你怎么想的?” “没什么想法,就和江公子安安静静过日子。”何叶平静地说道。 简兰芝看着何叶的反应只以为何叶羞涩,不愿与她说与江出云的事情,也就不再过问,专心地为何叶准备各种嫁妆。 何叶则是一头扎进了今年丞相府的食单的研究中,想着这是在丞相府过的第一个年,一定要细心准备。 - 明明才刚列好年夜饭的食单和准备了一些食材,何叶就在不知不觉迎来了正月三十这一天。 在这一天,她和简兰芝事先商量过了,中午会去何家吃饭。 简兰芝觉得何叶之后出嫁,也是身为人妇,不能随意出入何家,便同意了下来。 丞相府的马车还没停稳在知巷门口,何间就从家里飞奔了出来:“姐,你回来了,爹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 何叶久违地踏进了生活过的小院,里面还保持着她走的时候的样子。 满月未曾来过这里,也是四处打转,好奇得紧,想着她家小姐以前生活的环境和她家也差不多,大概这才养成了对待下人这么平易近人的性格。 福姨过年总是要回乡的,只有何田和何间在的小院里也是摆放着不少的年货,也不显得冷清。 何叶才刚到没多久,姜不凡就抱着一大坛酒走了进来:“吃饭怎么少得了好酒,何师傅,你尝尝,这次我这次过年特地买的。” “行,放着吧。” 满月也没想到姜不凡近日也会来何家吃饭,脸上不知觉地飘上了两朵红晕,何叶也察觉除了一丝端倪,她今日会带满月前来,就是因为满月前几日明里暗里地都在向她打探姜不凡。 何叶像往常一样走到灶台边,发现何间正在做扣三丝,这道菜虽然食材上不复杂,但主要是极其麻烦,尤其是考验制作者的刀工。 现将一个大香菇去蒂放入碗底,再将冬笋、鸡肉和火腿切成极细的丝状,一根一根细致地摆放在碗壁的一圈,最后用三丝混合物将碗填满,上锅蒸熟。 待到蒸熟后,将碗反扣在盘子上就是半个球形的扣三丝,这道菜既考验功夫,又考验耐心。不禁让何叶想起了以前当学徒被逼着连刀工的日子。 过门是客,何间将何叶赶去饭桌边坐好,何叶看着一旁交谈甚欢的姜不凡和满月,还是决定去当一个不讨喜的姐姐。 “你最近课业怎么样了,放假了有没有拖下夫子布置的任务。” 何田却已经没了之前一提到读书的事情就十分不耐烦的情绪:“我最近都可认真了,夫子都夸奖我,说是让其他学子都向我学习。” 何田自何叶回到丞相府之后,就认识到他没有那个顶天立地的姐姐,可以再给他过胡作非为的日子,也开始发奋用功,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入朝为官,这样也可以不给他姐姐丢脸。 “对了,姐,你最近见过宋大哥吗?” 何叶这才想起来他已经许久未听到过宋怀诚的消息:“宋大哥还好吗?今日没叫他一起过来吃饭吗?” “我也很久没见宋大哥了,听说宋大哥从翰林院调到了刑部,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几天都见不着人,我想请教功课现在都找不到人。今日原本是叫了宋大哥的,但听说刑部突然有急事,又把宋大哥给叫了过去。” 何叶这才知道了宋怀诚的近况,不过想着宋怀诚榜眼出身,这才没多久,就从翰林院调到了刑部,未来想必只要不出格,必定会平步青云。 何田又絮叨地给何叶说了一堆周围街坊邻里的八卦,何间招呼着两人上桌吃饭。 满月一开始的拘束感也因为受到何家饭桌上其乐融融的氛围感染而消失殆尽。 何间和姜不凡更是一杯接着一杯,喝到两人都是微醺的状态。 何间留着一丝晚上要给何田做饭的清醒,才没有喝醉,不然他今年或许又是靠着昏睡来守过这个夜。 - 吃完午饭,何叶也就到了丞相府,在院子里散了两圈步,等着吃晚饭。 以前在何家整天忙着,何叶还未觉得这吃饭真的令人发胖,她摸了摸肚子上的肉,担心不会嫁衣送来衣服那一日,她不会就穿不下了吧? 何叶在等着年夜饭到来之前,先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这几日发现,江出云这翻墙的水平倒是日益精进,甚至怀疑他以前纨绔子弟的名声不是因为他爱好吃,而是因为这一身的翻墙本领。 何叶看着江出云在她院子里闲庭信步,仿佛在宽阳侯府般从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经常翻别人家墙。” 她没想到江出云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没有,只有宽阳侯府和你家墙。” “你是来找我说聿怀楼的事情吗?今日聿怀楼打破了以往惯例,一直放假到初四,也好让众人多休息两天。” 何叶想着聿怀楼的众人一年到头也是连轴转,也是挺不容易的,特地选在初五开门,顺便还可以迎个财神。 “聿怀楼的事你做主就行,今晚本想着和你一起看烟火,但今日是我娶你前最后一个除夕,打算留下来陪陪娘。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江出云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倒是比前些日子里看起来更为周正了不少,大小倒是像纸巾盒的大小。 “又是你自己做的?” 江出云点点头:“你打开看看。” 何叶看着里面的是一个相册一样的木框,何叶才发现竟然镶着玻璃。 “这是玻璃?” “前些日子,顾中凯去集市发现的,觉得新奇就拉我去看。”江出云说着将那个相册般的盒子接了过去,将里面的木版画一张一张抽了出来。 何叶看着这木版画上的内容,看着人物像是活了起来。 “是不是有点像你之前说的电影,虽然这里没有你说的放映机之类的东西,但是这个姑且能替代,一张张木版画抽出来,人也姑且会动。这个做得急,木版画也没有好好刻,你若是喜欢,之后想画什么,可以给木工说。” 何叶听完,从江出云手中接过那个盒子也是爱不释手,她没想到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却被江出云放在了心上。 不过她发现似乎江出云每次来都是在给她送礼物,而她打算回送的礼物却还在制作中。 见何叶愣住了,江出云这才开口:“新年礼物,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说完,想要摸一摸何叶的头顶,却又觉得于理不合,收回了伸出的手,随意几步又消失在了墙的背后。 满月沏了茶回来,就发现桌上多了个新奇物件,也不知道小姐从哪里翻出来的,只看着小姐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的。 第59章 正月一过,定下的婚宴的二月十日就近在眼前。 二月初一这一天,何叶也终于见到了属于她的婚服,大大小小装了五、六个盒子,从内衬到外衣都各自装在一个盒子中。 简兰芝怂恿着何叶穿上瞧瞧,何叶也不推辞,不过冬日的婚服确实是层层叠叠,需要在绣娘和满月的帮助下才能完整穿起来。 婚服并没有想象中会拖曳在地上的那种繁复,上袄在袖子两侧绣着竖排的连理枝,上半部则是绣着比翼鸟的图案,寓意着“比翼双飞”。 下裙的裙沿处则是几朵牡丹花竞相绽放,寓意着“富贵满堂”。霞帔则是采用了深蓝色的材质,和正红色也是相得益彰。 外衣和外裙都勾了金线,若是在阳光下更是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满月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何叶大婚当日需要用的金冠,上面都缀着成色极好的珍珠,只不过这重量也是不轻。 “真好看,我们家叶叶定是最好看的新娘,”简兰芝拖过何叶的手轻轻拍着,“不过和人家过日子,万不可同在丞相府一般任性妄为。” 简兰芝也趁这个机会,将大婚当日要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她担心到了那日,就将要说的话都忘了,可能只顾着擦眼泪。 何叶将简兰芝说的话都一一应下,大概只有这样,简兰芝才能不再忧心。 - 二月十日这一天。 丞相府早在前一天就四处挂满了红灯笼和红绸,何叶前一夜想着马上要嫁人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才刚睡着不久,天还没亮,就被从被窝里叫了起来,她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感叹果然是底子好,就算几乎一夜没睡,也看不出黑眼圈的迹象。 她任由着满月和喜娘为她梳妆打扮,只是在戴上金冠的那一瞬间,她就预测到了今天晚上的脖子会酸痛不已,这个金冠未免也太重了些。 打扮停当,简兰芝在门外看着何叶那面红了眼眶,这刚找回来的女儿就又要出嫁了,心里也是多有不舍。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了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 想来迎亲的队伍,也快到了丞相府门口,喜娘扶着何叶站了起来,给何叶盖上了红盖头,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各种吉利话。 何叶被搀着走,也看不到前方的路,只能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脚下一点点的地方,走得更是缓慢。 她摸了摸怀中的布包,发现并没有忘记带,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一路走到前厅,陶之远和何间都坐在正上方,何叶给三人依次敬了茶,三人都说了些吉利话,就送着何叶出门。 丞相府门口,早已围观着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想一睹两人的风采。 何况务城自几位王爷成婚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盛大的婚礼,都十分好奇。 还是小孩子眼尖,大喊道:“新娘出来了!”众人的目光都从江出云的身上移到了何叶的身上。 何叶跨过门槛,只看到一双墨色靴子停在了她的面前,就感受到江出云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我来接你了。” “嗯。”何叶轻轻地点了下头。 “赶紧走吧,误了吉事可就不好了。”喜娘在一旁催促着。 何叶上了轿子,外面又传来了不间歇的爆竹声,丞相府的下人也在轿子启程后,将早已准备好的喜糖撒到围观的众人中去,也算是将喜气分享给大家。 那些小朋友捡起喜糖来也是毫不含糊,一会儿就装了一兜子。 坐在轿子上的何叶自是不知道这一切,只是觉得密闭的轿子又晃又憋闷,比马车还要不舒服,轻轻地掀着盖头想要透透气。 喜娘却仿佛在轿子中装了摄像头般的,敲了敲轿壁:“娘子,这里面有点憋闷,但也要坚持一下,可千万不要将盖头掀起来。” 何叶只能将原来扇风的动作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好,等着轿子停在宽阳侯府门口。 触地的声音的传来,何叶就觉得应该是到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传来了踢轿门的声音,喜娘将何叶从轿子里接了出来,给何叶手里塞进了一段红绸。 何叶微微濡湿的手紧紧攥着红绸,突然感受到了红绸上传来的力道,想着另一端的人食江出云也慢慢镇定了下来。 进了正厅,喜娘将何叶扶到正中间的位置上站定,就开始了正式的流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做完这一套的动作,何叶才有了点微末的真实感,一开始她觉得穿越过来,似乎事事不方便,但到如今却也没什么不好。 她重新拥有了父母,又有了两个家,如今又即将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喜娘引导着何叶坐到了床上,又在床上撒上了花生、百果,象征着多子多孙。 满月想着她家小姐一天都没吃东西,就像偷偷打发喜娘离开,给小姐吃点东西,但喜娘临走前还嘱咐道千万不能坏了规矩。 虽然满月并不觉得吃口东西就坏了规矩,但还是老老实实听从了喜娘的安排,只是给何叶多喝了几口热茶,虽然房里烧着碳火,但还是不能冻着自家小姐。 前厅里,江出云正在一桌一桌的敬酒,虽然不喜,但一直坚硬冰冷的江出云,终于打开了一丝外壳,向众人释放出了一丝柔和。 一些世家子弟也知道江出云不是好惹的,也不敢拼命灌他酒,大家只是意思地敬了一杯,反倒是跟着江出云在一旁的顾中凯来者不拒,倒是替江出云省了不少的麻烦。 江出云来到了宋怀诚这一桌,宋怀诚看着江出云胸前的大红花也觉得多少有点扎眼,但还是率先站了起来:“江兄,我祝你和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说着,宋怀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江出云也是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多谢!” 宋怀诚说出这句祝福的话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他应该放手了。 因着江出云的性格冷冽,也没几个人有着这个胆子去闹洞房。 顾中凯其实是有着这个打算,毕竟他和江出云和何叶都算熟悉,不过他刚跟着江出云走了没几步,瞧见江出云回头看他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想他若是今日闹了洞房,明日他不是和江出云打一架这么简单的,他觉得江出云一定能联合他父母一刻不停地把他送到成编修的家中去,立刻掉转头落荒而逃,逃回到了宴席上,呼朋引伴地继续他的饮酒大业。 喜娘看见江出云从前厅走了进来,大声地说道:“新郎来了。” 满月听到声音,立刻替何叶理了理坐得稍微起了皱褶的喜服。 喜娘跟着江出云进了门,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秤杆:“还请新郎掀起新娘的盖头来。” 江出云用秤杆一挑,红盖头就飘落了下来。见步骤都差不多,江出云就打发喜娘出去,满月也识趣地站在门外守着。 江出云想着何叶一天下来也没吃过东西,反倒是先让厨房传点吃的上来。 何叶这个时候从怀里掏出了都捂热了的布包,交给江出云:“你送了这么多礼物,这个是给你的。” 江出云没想到何叶会在这个时候会给她回礼,他打开发现是两个玉质的小圆环,他也不知道这是派什么用,他总能在何叶这里发现点稀奇古怪的东西。 何叶向江出云解释说:“这个东西叫做戒指,有点像扳指,可以带在手上的。” 边说,何叶边拿过一个套在了江出云左手的无名指上:“就像这样。” 何叶给江出云带上她从松了口气,她去玉坊定制的时候,生怕尺寸不对,要是太大或太小不都显得她这份礼物没有诚意。 “轮到你了。”何叶将手伸到江出云面前,江出云学着何叶的样子将戒指给何叶带上,何叶雪白的肌肤衬得这个玉戒指更是透亮。 江出云给何叶带上之后,反手将何叶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这个戒指有什么寓意吗?” 何叶思索了一下:“”都说十指连心,带着这个就代表我们以后都不会分开了。而且别人看到这个就应该知道是家里有夫人了,那些莺莺燕燕就近不了你的身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戴戒指真正的含义,在现代似乎也只是一个代表了结婚的象征,就随口胡诌了一个说法。 江出云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的,夫人,我以后身边只有夫人一个人。” 何叶被他的称呼喊得羞红了脸,江出云见她这样,也不再逗她。 满月也是端了一盘子菜放到了桌上,随即退了出去。 江出云给两个空的瓷杯中甄满了酒,不用他说,何叶也明白这是合卺酒,拿起酒杯和江出云交错而饮。 “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何叶看着江出云说得诚恳,漆黑的眼眸中映出她的倒影,她觉得这句话比她听到过任何的情话都要动听。 两人相视一笑,未来长路漫漫,将一起携手走下去。 桌上的红烛也烧得正旺。 第32章 番外一:旅行(采菌) 经历了新婚三天之后回家省亲这一步骤之后,江出云就带着何叶从宽阳侯府搬到了新的府邸。 虽然比不上宽阳侯府和丞相府的精巧和阔大,但胜在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由何叶来规划。 别人府上的后院大多都是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何叶则是在她家府上开荒辟地,打算开始种菜。 除了种地,还种了许多的果树,石榴树、山楂树,何叶想着等山楂结果子的时候,可以用来做糖葫芦。 江出云对府里的一切安排也不过问,只是由着何叶折腾,偶尔也是捧一本书坐在一旁,看着何叶指挥下人埋种子。 转眼就开了春,柳树开始抽芽,地里的种子也都冒出了头。 何叶还想看着这些果苗长成能结果的果树,但先等来的是江出云让她收拾包袱的消息。 何叶对古代出远门也是一筹莫展,她来到务城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跟江出云一起去采藕那一次。 她只能将收拾包袱的事情都交给了满月,她则是跑去了书房找江出云。 “我们要去哪儿?”何叶进门的时候,江出云刚好在卷地图。 江出云重新展开了地图,指了指一块地方给何叶看:“去峰城,此处群山环绕,我们从务城一路出发,到此处正值夏日,说是正是吃菌子的时节。” “你这次去,可是有事要办?”何叶总觉得江出云能带他出远门应该是有事情,但又想不出翰林院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主要是陪夫人去游玩,若是时间富裕,再往东边走,还可以去看海。”江出云搂过何叶的腰说道。 何叶之前没发现江出云是个如此会说情话的人,近日却发现,江出云总是叫她夫人来逗她,颇有外面传言的纨绔子弟的样子。 不过听到还能去看海,何叶也开始对这趟旅程充满了期待。 只不过江出云此番出行,并不是因为翰林院的事情,而是宣帝说既然他要带夫人四处游玩,不妨替他去看一看各地民情,是否有怨声载道的情况。 江出云没有跟何叶说,也只不过是不希望何叶为了这些事情分心,因此没了游玩的兴致。 这一趟出行,何叶特地没有带满月,反正她和江出云平时也不太需要人伺候。 就将满月打发到聿怀楼去,美曰其名,替她监督聿怀楼的运作,实际上希望她能把握住和姜不凡相处的机会。 而自从江出云搬出府之后,在秦萍眼里,江出云也算和宽阳侯府分了家,自然江出云不会再受江征杰的青睐,也在宽阳侯府收敛了不少,更何况还有江出砚看着她,自然不会对周婉图谋不轨。 江出云这才将青浪召了回来,此次出行,将由青浪随行。 青浪以前毕竟也是混迹江湖的人,对路途方面自然也会比江出云这个久居务城的公子更为熟悉。 出行这天,满月还在府门依依不舍地和何叶告别,此时何叶则是满心雀跃,但还是安慰着满月:“你可千万别哭,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去聿怀楼待一阵子,我就回来了。” 满月泪眼朦胧的看着马车消失在路途尽头。 何叶撩起帘子看着外面骑马的青浪,突然生出了马上要行走江湖的豪情壮志,但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江出云,她还是认清了现实,侠女这件事确实离她有一点遥远。 江出云表面在看书,实际上余光则是看见何叶的表情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失落,一会儿还有点惆怅。 他从带着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碟糕点,绿豆糕、枣泥酥、椒盐饼,甜的咸的应有尽有,递给何叶,何叶也不知道江出云还特地备了小点心,吃得也是津津有味。 这业朝确实在宣帝的治理下,路过的地方繁华鼎盛,就算没有那么繁华,也是家家温饱,这一路上十分太平。 这一路江出云带着何叶走走停停,四处游览,光在陆路也走了一月有余。 这一月里面既住过客栈,也借住过农家,甚至过了风餐露宿的几天,何叶倒也不觉得累,反倒是觉得新奇。 真正抵达峰城还需要转一次水路才能到达。 在前往峰城的船上,何叶看着清澈的河中,那些黑色的鱼苗,便想着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河鲜可以捞了尝个鲜。 但想着他们这一路还算赶,峰城去过,应该还有时间可以去看海,虽然各有千秋,但海鲜毕竟还是比河鲜风味更佳。 一到峰城,何叶就在客栈里收到了从钱掌柜从聿怀楼寄来的信件,表示在现在聿怀楼一切都好,最近一个月利润更是翻了一番,何叶对着这张信纸乐开了怀。 若是聿怀楼的盈利一直翻翻,那她可就赚得盆满钵满。 正当何叶对着还在乐呵的时候,江出云从外面走了进来,说是在峰城的院子里已经租好了,就不需要再住客栈里。 何叶也就提着包裹和江出云去到了小院,小院坐落在离山脚一段距离,但又看到青山叠嶂,翠树成荫。 他们和青浪刚踏进小院里,就听“轰隆”一声,随即天上的大雨就像瀑布一样倒了下来。 看着乌云越来越密集,天越来越黑,何叶也庆幸还好江出云都做好了完全准备,院子里也早就叫青浪准备好了存粮,就算下暴雨也不需要再出远门去采购。 这雨一下就是两天,何叶这几天也只能看着檐外的雨滴练成线地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 在屋里实在闲得无聊,也只能缠着学围棋,可是还是被那些繁杂的术语绕得晕头转向,只能放弃,转而让江出云陪她下五子棋。 偶尔何叶稍微一走神,就被江出云连成五子,何叶还耍赖悔棋,江出云也由着何叶胡闹。 两天后,日上三竿,何叶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江出云的身影,何叶伸了个懒腰,才悠悠醒转过来。 出门的时候,江出云和青浪也是推开门进来。 “醒了?”江出云问道。 “嗯,你们去哪儿了?”何叶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问道。 “去看看能不能上山采菌子。”江出云问道。 何叶一听有野生菌子,立刻站正,跑到青浪背着的箩筐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基本上空空如也,有的也是一些这个季节常见的时令蔬果。 江出云见何叶难掩失望,这才解释道:“问了当地人,说要天放晴两三日之后,才是采菌的好时节,我们两人出门也晚了,说要等天还没亮就要上山。已经找了当地的人说愿意到时候带我们去采菌。” “真的吗?”何叶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 “只不过到时候就可能要早起。”江出云说道。 在新鲜的菌子面前,何叶觉得早起都是小事,以前在聿怀楼当学徒的时候不也是日日早起,只不过现在江出云也不叫她,她才多少有点任性妄为。 那一日,天还未亮,月亮还高悬在夜空中,江出云就轻声将何叶叫了起来,没让何叶穿平日里的裙装,反倒是将他的衣服找了一套给何叶穿上。 “山上蛇虫鼠蚁都多,你手脚都裹严实,”江出云替何叶细心检查了一边衣着,见没有问题,又塞了个香囊给何叶,“这是附近药坊配着驱虫药,你带着。” “那你呢?”何叶也担心江出云,光顾着她了。 “我也有,不用担心。”江出云揉了揉何叶还没梳起来的秀发。 何叶为了配合这一身的造型,利落地将头发盘成一个丸子头,再用束发带裹紧。 江出云刚穿戴整齐,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青浪一身黑的出去开了门,门口来的正是约定带他们上山的农夫。 他们一行人此时坐着农夫架着的驴车来到了山脚下,此时向山里看过去只是黑影重重,农夫给三人一人发了一个灯笼,用来照明。 走进山里,何叶就能闻到最原始的泥土的芬芳,只不过毕竟走惯了平坦的路,一时走山路,她也是走得磕磕绊绊,好在江出云一路拉着她。 她看着前面的青浪跟着走起来如履平地,也是心中羡慕。 没走多久,那农夫就指着一小丛白色的菌类给江出云和何叶看:“这是鸡枞,这种可以食用,你们不放采点回去。” 何叶见那鸡枞菌根部细长白嫩,顶部有个微小的伞盖,第一次亲眼看到长在深山里的菌菇也觉得新奇,拿着小铲子一点一点将鸡枞挖出来放到箩筐里去。 农夫又带着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一路上何叶见识到了不少的菌类,只可惜这些菌类看着外观鲜艳美丽,但却有着十分多的毒素,让人望而却步。 突然领路的农夫在一块地方停了下来,说道:“这一带偶尔能遇见松茸,今天就看你们的的运气了。” 何叶一听松茸更是来了兴,立刻蹲了下来,江出云担心何叶不方便寻找,接过了她手里的灯笼,开始替她照亮。 拿着小铲子,何叶撇去地上掩盖着的落叶和杂质,轻轻挖了挖土,就看见了一根白白胖胖的松茸,未免感叹运气极佳。 农夫看着何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松茸,也连连感叹何叶运气好,还说这松茸正是伞盖还没长开的好时节,定是味道鲜美。 那农夫也再挖了挖,自然也是收获了两根松茸,打算拿到集市上去卖。 等到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太阳早已从山后散发出了柔和的金光。 青浪更是按照江出云之前所言,给了农夫一锭银子,农夫自是推脱了一番,才肯收下,又将采到的松茸赠给了他们。 回到院子里,何叶也顾不得换了沾了泥水的衣服,现将鸡枞和松茸都切根洗净,再浸泡起来。毕竟这也是她这一路上难得有机会露一手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江出云见何叶忙着处理菌菇,也就帮忙开始生活淘米烧饭。 何叶将买来的五花肉切成肉丝,打算和鸡枞菌一起炒制,用将三个鸡蛋打成蛋液,用来做松茸炖蛋。 何叶看着只用掉了的一个松茸,决定晚上再做松茸炒饭。 鸡枞炒肉丝,两者的口感几乎一致,鸡枞的油脂感几乎让其和肉丝融为一体,足够以假乱真。 松茸炖蛋,则是最大程度的释放出了松茸的香味。 一清早就出门运动的消耗,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弥补了回来。 - 后面的几日,江出云总是早出晚归,何叶也知道江出云有事情要处理,也就没缠着她,反而过起了在家安心烧饭的日子。 从市集上买点新鲜采摘无毒的菌类,炒个饭再煲个汤,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直到江出云那日回来:“你想多住两天,还是去看海?” “看海!”何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这里的人情风物她已经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好,那我们就去看海。”江出云宠溺地说着。 第32章 番外二:旅行(看海) 从峰城离开后,江出云带着何叶从水上转道前往了看海的目的地泳城。 一踏上泳城的土地,何叶就觉得此处临海的特征就出现出来了,潮湿的空气,吹来的风也飘散着经久不散的海水中的咸味。 来到泳城的第一件事,江出云就让青浪去租院子,他则带着何叶去到了海边。 何叶两世加起来也是第一次见到海,海上碧波荡漾,阳光洒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那白色的浪花一层接着一层朝着沙滩边涌来。 不过穿着裙装和鞋,何叶也不敢轻易朝海边过去,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并不通水性。 江出云就见何叶突然跑到一旁捡起了一根枯树枝,重新回到沙滩上,拖着树枝不知道在写什么。 江出云歪了歪头才看出地上是两个大大的字,“江”和“何”,何叶画完快速跑回到了江出云身边。 这时,正好一阵浪花袭来,将何叶刚刚画下的两个字又恢复成了沙子本身平整的样子。 青浪趁着这个时候,走过来向两人表示,房子已经租好了。 江出云这才带着何叶回到了小院。 正巧遇到了小院隔壁的邻居出门,对方穿着洗着干净粗布衣衫,皮肤也晒得黝黑,身上背着渔网,一副要出门打渔的装扮。 虽然何叶和江出云连日赶路,衣服也没带几套,反而他们显得更加地风尘仆仆。 “你们就是租了老李房子的人,我还以为是谁呢,”那渔夫开朗地说道,“我姓谢,叫我老谢就行,我家内人在家,要是有事帮忙找我家就行,你们看着也不想本地人。” “好的,多谢。”江出云开口道了谢。 那老谢也没再多说,拉着渔网就往刚才他们回来的方向走去。 何叶和江出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本身就不多的包袱,也不知道是不是连日的赶路让何叶突然感到一阵困倦。 何叶本想去集市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新鲜的海货,可以今晚尝鲜一下,结果却被江出云劝去了午睡。 “你不睡吗?”何叶问着准备去烧水的江出云。 “我不困,你睡吧。”江出云提着水壶,看样子是要准备要去烧水。 “那你待会儿还要和青浪出门吗?”何叶从枕头上抬起头问道。 “不去,哪都不去,烧个水就过来陪你。”江出云替何叶掖了掖被角。 何叶这才放心地转了个身,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江出云听到何叶呼吸音趋于平缓,这才放轻脚步出门烧水。 江出云发现何叶这几日看着面色不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长途跋涉又不想拖后腿让进程变慢才拖着不说。虽然刚才看海的时候,她看何叶虽然表现得很兴的,但是总是透露出一股子疲乏。 他也不想让何叶再想着做饭的事情,就吩咐青浪去附近看看有什么馆子,晚上就找家店打点饭菜回来。 何叶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她觉得似乎睡得格外的长,不过她睁开眼就看到江出云坐在床边替她挡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醒了?”江出云柔声问道。 “嗯。”何叶含混不清地点了点头。 “那起来吃饭吧,青浪把饭菜都买回来了。” 何叶在继续睡和吃饭之间挣扎了一下,还是坐起来醒了醒,准备洗漱吃饭。 她刚踏出房间门,门外就响起了杂乱的敲门声。 青浪颇为警觉地抢在何叶去开门之前,先去开了门。 就见一中年妇人从青浪看得门缝之间挤了进来:“我是隔壁的老谢家的,你们叫我焦姨就行,这周围的人都这么叫。老谢跟我说了老李家住了年轻的小两口,还带了个年轻的小伙。我们这两口子看你们连家里烟都没有,想着大概是不会烧饭的,这不我们家包了点饺子,给你们分点。” 那老谢的夫人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 在她口中不会烧饭的何叶只能连声道谢:“谢谢你,劳你们费心了。” 江出云也在一旁表示多谢老谢家的照顾。 “这怎么会?反正都是多包了点,这不正好分给你们,”焦姨爽朗地说道,她看了一眼他们桌上的饭菜,“这是不是在陈家菜馆买的,他们家的菜就是盐放得多,东西还不一定新鲜。你们要是吃海货,叫我们家那口子给你们打,保证鱼又大又肥。” 何叶也知道这焦姨并无意诋毁人家菜馆,只是觉着他们是外乡来的,对这里不够了解,这才一股脑地都说了。 就见这位妇人一拍脑门:“我们家那口子还等我吃饭呢,你们也快趁热吃。”说着就是一溜烟地回了家。 何叶和江出云对视了一眼,还是让青浪坐下来一起吃饭,看着面前白嫩的饺子还冒着热气。 闻着味道似乎平时常包的馅料,待到何叶咬下一口才发现,里面的馅料不是肉馅,还是雪□□嫩的鱼馅料,还点缀着一些青绿的韭菜。 口感更是滑嫩鲜美,何叶也知道比起肉馅,鱼馅的工艺更是复杂,需要将鱼去鳞、去内脏、剔骨,再将鱼肉刮下来剁碎,再加料酒去腥,最终就变成了鱼饺子。 既然隔壁人家如此热情,何叶觉得他们在此处还要住上一段时间,在人情往来方面总是要有来有往。 第二天,江出云就陪着何叶,去了市集,何叶看着市集上热热闹闹地摆放着各式的海鲜,贝类、鱼类和一些何叶见都没见过的海鲜。 何叶最终挑挑拣拣,选了一些扇贝和蛏子还有小鲍鱼回去,准备做个蒜蓉蒸扇贝、蛏子炒蛋和鲍鱼红烧肉。 回到小院之后,何叶就将这些海鲜浸到水中,看是不是能让其吐一点泥沙出来,就开始忙着其他材料的准备。 将买来的五花肉焯水去浮沫,在五花肉炖煮的时候,何叶也没闲着,将买回来的小鲍鱼也是一个个去除内脏,再将鲍鱼的表面切花。 何叶也没闲下来过,紧接着将准备好的葱、姜、八角等香料,同煸过的块状五花肉一同下锅翻炒,加上一点酱油和冰糖,开始小火慢炖。 转身开始准备蒜蓉蒸扇贝和蛏子炒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红烧肉的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厨房。 就连青浪也被吸引来门口张望一下。 何叶见红烧肉已经炖煮得差不多,就将鲍鱼放入,不然和红烧肉一起炖煮则是时间太长,就没了鲍鱼本身弹牙的口感。 鲍鱼白色的外表也开始染上了泛着光泽的红色,何叶见收汁也差不多,就将东西都盛了出来,分了两份,打算送一份到隔壁老谢家。 江出云和青浪端着何叶烧着菜,何叶敲响了隔壁的家门,焦姨出门一看是何叶,立刻将人迎了进去:“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烧了点菜,谢谢你们上次送的饺子。”何叶笑着说道。 “小娘子,你真是客气,上次那个鲅鱼饺子还好吃吧。”焦姨还挺担心这饺子不合他们口味。 “好吃,特别好吃。”何叶想着上次的鲅鱼饺子,入口回香。 “那如果想吃,就跟我说,下次我包了再给你们拿过去。”焦姨拉着何叶亲切地说道。 何叶谢了一声,就表示也不打扰了,他们也是要回家吃饭。 “谁啊?”老谢从房间里拿着擦脸巾走了出来。 “就隔壁的,你说看着像富贵人家的,倒看不出那个小娘子是会烧菜的样子,我之前听你说,还以为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不过你看能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应该也多少有点本事。不过你说究竟不是住在海边的,这新鲜的食材还用这么重的调料,应该蒸一蒸,保持原来的味道就好。” “人家好心,你也不要挑三拣四的。”老谢对着焦姨说道。 “我就随口一说,我看这小娘子手艺挺好,这做的也挺复杂,跟那些馆子里有得一拼,”焦姨说道, “等吃完你要不要去问问他们想不想去跟你一起打渔,我看这这三人也是来见世面的。” “行,那待会儿我去问问。” 一顿饭下来,焦姨更是对何叶做的菜赞不绝口,想着未来一定也要找个何叶这样的儿媳妇。 老谢去敲了隔壁的门,何叶自然是一口应下,江出云也没有反对,想着让何叶去吹吹海风也好。 可是第二天,终究是没有成行,何叶一到渔船边,就闻到了浓烈的海腥气,本来也是没什么,却突然感觉一阵恶心感直冲喉咙,走到一旁呕了起来。 江出云不放心,赶紧跟过去,将帕子递给何叶,让何叶擦了擦嘴。 最后,还是让青浪跟着老谢去出海打渔,他则是带着何叶回到小院,原本想请焦姨照顾何叶,但焦姨以这里江出云不熟的原因,将他留在了何叶身边。 焦姨则跑出去帮忙找了个大夫。 那大夫诊了诊何叶的脉象,随即恭喜道:“恭喜二位,这是喜脉啊。” 何叶也傻了眼,之后那大夫说的需要注意的内容,何叶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看着她平坦的小腹,也是想不到这里面还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焦姨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扰这夫妻二人的好时机,借口说是送大夫,其实则是将空间留给这二人。 江出云用手背摸了摸何叶的脸颊:“好好休息,不要再劳累了,我们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 何叶还懵着,顺着江出云说的话点了点头。 这一住,就是住了三个多月,期间焦姨总是隔三差五地煲点汤、做点小菜拿过来,她总想着这两个大男人未必能照顾好何叶。 却没想到这家两个男人倒是都会做菜的,倒是将何叶照顾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等到大夫说何叶已经足够稳定了,江出云这才租了一辆马车,铺上了厚厚的锦被、软靠垫之类的事物,力图让何叶坐的舒适。 回务城的路上,江出云和青浪哪怕需要绕一远路,也尽可能安排了陆路,这样也方便每到一地及时给何叶请大夫。 到达江府的时候,何叶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周婉和简兰芝都第一时间上门去看望何叶,对着何叶千叮万嘱。 两人更是打算在江府住上一段时间来照顾何叶。 何叶就开始过上了无忧无虑的,吃吃喝喝的日子,就连聿怀楼的事情,她也因偶尔恹恹的,打不起精神,都交给了江出云打理。 直到何叶感受到了阵痛的那一天,江府上下乱作一团。 随着“哇——”的一声啼哭,大家都知道江府来了一位小少爷。 第32章 番外三:过年和养娃日常 “娘亲,爹爹!”江之绥迈着小短腿想要跨过门槛,结果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用手扶在门槛上,终于跌跌撞撞地连走带爬地进了门。 江之绥一进门就直接张开双手往何叶身边冲:“娘,抱!” 刚想要扑向何叶的腿上,他瞥见了江出云的眼神,立刻拐了个弯:“爹,也抱!” 江出云看着江之绥穿着过年穿的红袄,大概是跑过来的原因,白嫩的脸蛋上还红扑扑的。 他放下了手中正在读的书,将江之绥抱到了腿上,江之绥却眼巴巴地看着何叶的方向,但他现在也知道娘只要在看食单,必定会完全入神,对周围的事情不管不顾。 “娘,你是在看年夜饭的食单吗?”江之绥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想着这件事情,终于过年了,他想着去年年夜饭上的大肘子就偷偷地咽口水。 江之绥偷偷看了一眼抱着他的江出云:“爹,我可以跟着娘一起去厨房看看你吗?” “是,我跟你一起去。”江出云回答道。 江之绥突然想到他上次偷偷溜到厨房想要偷吃大鸡腿,被父亲发现,结果被罚了下午不准吃点心。 他想着明明爹自己就动不动去厨房找娘,菜有时候还没盛出锅,爹就在旁边尝味道。 不过他后来想想爹教训得也是,毕竟他个子矮,厨房时常因为煲汤的事情生着火,若是不小心可能就受伤了,尽管被爹训了之后,他也默默记恨了一小阵子。 但是后来娘也教训他,不能厨房顺便乱跑,他这才觉得爹说的是对的。 江之绥见何叶还在研究食单,就想着从江出云的膝盖上滑下去,溜到后院去找满月姨姨玩躲猫猫。 此时,管事前来通报:“少爷、夫人,宽阳侯和丞相都来了。” “请进来吧。”江出云开口吩咐下去。 何叶这才从聿怀楼送来的新一季的的食单中抬起了头:“都来了?” “都来了,出去接接吧。”江出云说道。 江之绥一听立刻跑出去,他知道长辈一来,他今年的压岁钱就有了着落,可以拿钱去买糖吃。 江征杰之前一直不喜何叶,觉得她出身也不算好,就算打理聿怀楼,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士农工商,也觉得江出云做什么不好,非去学商人那套。 直到江之绥的出生,他看着这个生得十分可爱的小孙子用糯糯的声音,叫着他“爷爷”,他这才心软了几分,逐渐真心地接纳了何叶。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江之绥说着就向四人冲了过去。 江之绥也知道若是抱了其中一人必定会惹其他人不高兴,就转了个身,去拉江出云和何叶的手,何叶被江之绥的举动也是弄得苦笑不得。 江出云轻轻拍了拍江之绥的头,江之绥这才又转了回去,跑过去一手拉着周婉,一手拉着简兰芝进了前厅。 两位长辈自然笑得合不拢嘴,一坐下,就从怀里掏出了荷包,递给了江之绥。 江之绥的眼神不停地往江出云和何叶身上瞥,看见江出云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欢天喜地地收下了两袋沉甸甸的荷包,打算躲到房间里去数一数能买多少包糖。 江之绥人小腿短,手脚并用才爬上了大人做的太师椅上,听着其他人在讲着那些云里雾里,他只能一知半解的话。 他晃悠着小短腿,就听到娘说,准备去后厨看看准备情况,他眼睛一下子就放亮了,他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打算跟着娘一起去。 毕竟姜不凡叔叔要是在的话,总会给他偷偷塞点好吃的蜜饯给他。 江出云看出了江之绥的心思:“之绥,你留下陪陪他们,我和你娘去后厨看看。” 江之绥随即将嘴嘟了起来:“爹,你是骗子,说好带我一起去后厨的。” “说带你去后厨,但没说什么时候不是吗?”江出云对着江之绥说道。 江之绥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觉得他爹说得有道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就点了点头:“是,我在这里陪他们。他们都好久没见我了,一定很想我。” 江之绥仿佛自我肯定般地点了点头,转身同手同脚地开始爬椅子。 长辈四人看着江之绥的动作也是忍俊不禁。 “来,别坐了,到外公这边来,外公有东西给你。”陶之远招呼着江之绥。 陶之远从侍从手里,接过带来的蹴鞠:“看,这是什么?” “蹴鞠!我可以踢吗!”江之绥两眼发直地盯着那个用皮革做成的球,瞬间将不能去后厨吃蜜饯的那一点忧伤抛之脑后。 陶之远知道江之绥是个活泼好动的主:“走,外公带你去踢。” 陶之远牵着江之绥的手,就要往后院走,江征杰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他好歹也是个武将,这种需要运动的事情,怎么能被这个文臣抢了先。 “爷爷也陪你一起,好不好?”江征杰也追了过去。 江之绥点了点头,踢蹴鞠这件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周婉和简兰芝相视一笑,也是跟着他们到后院,坐在一旁亭子里的围观。 - 江出云和何叶从后厨出来,就听到江之绥在那边大喊:“外公,把蹴鞠传给我!” 陶之远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下,蹴鞠就滚到了江之绥的脚下。 江之绥一看见江出云和何叶走了过来,立刻收了玩乐的心思,将脚下的蹴鞠收到怀里,小心翼翼地将蹴鞠捧到怀里,跑了过去:“这是外公送我的蹴鞠,我可以留下来玩吗?” “当然可以啊,但是你记不记得娘跟你说过什么?”何叶蹲下来,直视着江之绥的眼睛说道。 江之绥用力地点了点头:“记得,不可玩物丧志。” “那就去玩吧。” 江之绥见爹爹也没提出反对意见,回头对江征杰和陶之远说道:“外公、爷爷,我们再来!” 刚准备坐下喝口茶的两人,听到这句话,只能认命地继续陪着江之绥疯玩。 吃过了年夜饭,江征杰和陶之远也都和各自的夫人回了府。 江之绥则是缠着江出云和何叶说想要守夜看烟花,结果还没等到各家响起爆竹声,就已经在何叶身上拽着何叶的衣服进入了梦乡。 何叶轻轻地将江之绥放到了床上,留了下人看守,回到了前厅,打算和江出云一起看烟花。 “睡了?”江出云问道。 “嗯,许是下午玩得累了。” 两人不知不觉地说话间,天边的烟花绽放出了明亮的光彩。 - 正月初一,家家户户都早早地起了床,鞭炮声不绝于耳。 江之绥贪恋床的温度,但是还被拖了起来,打扮成了一个红色的可爱团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穿着兔毛镶边的红色比甲,活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 江府还没打算开门迎客,何间就带着何田上了门。 江之绥还没走到前厅,听见何田来了,又脚下生风地往前厅跑去,见到何田就抱住了对方的大腿不肯撒手。 何田一把将江之绥提了起来,让他骑到了脖子上,何田拖着江之绥的臀部,江之绥则是乐得直拍手。 何叶见到何田,发现明明离上次见面只不过隔了两三个月,何田的个子又往上窜了窜,甚至皮肤黑得更是都快跟碳有的一拼。 她也知道何田和青浪学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这肤色大概也是何田用功的结果。 “姐夫,不如我们待会儿去过两招。”何田现在找个机会,就要寻人讨教武功,搞得何田对他一直提心吊胆。 “你这小子就一天到晚瞎胡闹,还以为你学武能收收性子。”何间如今也打不到何田的头,只能一巴掌拍在何田的臂膀上。 “爹!这之绥还在我头上呢,掉下来怎么办!”何田大声地喊着。 何叶看着这父子二人的相处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也不经轻笑出声。 “何师傅放心,我和何田点到为止。” 听了江出云这么说,这才放心的让何田跟着江出云去了后院。 江之绥这才恋恋不舍地从空中回到了地上,毕竟他爹说了刀剑无眼,他不适合跟着一起去。不过没关系,他这个外公来了,意味着他可以享口福了。 “姜不凡在你们这儿还好吧?”何田不无担心地问道。 “好,都好。”何叶回答道。 何叶和江出云离开务城的那段时间,满月去聿怀楼帮厨的那段时间,姜不凡这么神经大条的人,也被满月一颗真心所打动。 等着何叶和江出云回来,两人也就成了婚,当时恰巧府里的厨子也是家中有事,姜不凡为了和满月离得再近一点,从聿怀楼辞了职,在江府当了家厨。 在江出云和何叶从泳城回来之后,也让何间从忙碌的聿怀楼退了下来,专门给何间租了个院子,给何间开了一间一月只接两桌的私房菜馆。 虽然定价出其地高,但何间作为进宫当过御宴厨师的名声还在外,来预订的人也是趋之若鹜。 聿怀楼也重新招了一批新的厨师,开始了全新的经营。 此时的江之绥,才不管何叶和何间的叙旧,只是想看看何间带过来的食盒里有什么宝贝。 何间见江之绥眼馋得紧,就招呼了江之绥过来,从食盒里拿出了豆沙酥、蛋黄酥等缩小版的小点心。 江之绥一口一个吃得好不开心,嘴巴一圈都沾着各种点心的碎屑。 还是江之绥看了一眼何叶,发现何叶冲了他使了个眼神,他也知道若是点心吃多了,就该牙疼了,只能略带委屈地收回了拿向下一块点心的手。 何间还想逗逗江之绥,就听管事前来通报,说是顾中凯来拜访,何叶赶紧派人去请在后院跟何田过招的江出云。 顾中凯人还没进门,声音却先飘了进来:“嫂子我来给你拜年,新年快乐。” 何叶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矮矮的身影从何间身上下来窜了出去:“顾叔叔!” 顾中凯一把抱起江之绥:“哟,小之绥,倒没忘了你顾叔叔。” 说着还将江之绥往上抛了抛又接住,逗得江之绥直咯咯地笑:“没有忘记是因为只有顾叔叔每次是空手来,不给我带吃的,还要从我家拿吃的走。” 顾中凯:? “又在瞎说了是不是。”江出云的声音响起。 江之绥把头向下缩了缩:“我才没有胡说,我是在说实话。” “我们家之绥可真是聪明,要是每个宝宝都像你这么聪明就好了。”顾中凯将江之绥举了举。 “你要是想,你也可以。”江出云对着顾中凯说道。 顾中凯却一副却之不恭的样子:“就我还是免了,我现在逍遥日子过得可开心了,可别想用娃娃束缚我,我来你家看之绥就够了。” 江之绥却突然在顾中凯的怀里猛烈地扭了起来,见状,顾中凯只能将江之绥放到地上,江之绥对着顾中凯说了一句:“坏叔叔!”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何叶只能略带歉意地看了顾中凯一眼,追了过去。 江之绥听到何叶的脚步声,也就停住不再继续跑了:“娘。” “你是不是做错了?”何叶问他。 江之绥点头。 “那你错哪儿了?”何叶耐着性子问他。 “不该骂顾叔叔是坏叔叔,还有不应该因为顾叔叔不带礼物就不喜欢他,他和爹爹是好朋友。”江之绥低着头一副任由何叶处罚的样子。 “那你应该怎么做?”何叶也不明确地说明,她希望江之绥能明白过来。 江之绥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刚才跑出来的地方,站在了顾中凯面前:“顾叔叔,对不起。” 顾中凯揉了揉江之绥的头,示意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江之绥这才转头去池塘里喂鱼去了。 - 吃过午饭,送走了何间和顾中凯一行人。 就听到管事来报,说是昱王和昱王殿下来了,何叶也是惊奇不已,按理,也应该是她和江出云上门拜访,没想到他们倒先过来了。 何叶在他和江出云成婚那年诞下的那个女儿,在听到昱王妃产子的消息时候,他们二人早已离开务城,只是派人送了份厚礼去。 直到他们返回务城的时候,经过运城,才特地前往昱王府拜访,那个时候的圆圆已经是个会爬的粉雕玉琢的小白团子。 “圆圆是谁?”江之绥听过昱王的名字,也知道自己家的酒楼就是从昱王殿下手上买下来的,但是却从来没听过“圆圆”这个名字。 “是个漂亮姐姐哦。”何叶摸了摸江之绥的头说道。 一听是漂亮姐姐,江之绥瞬间有了活力,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但他还没看见人,只看见一片粉色的裙角在昱王和昱王妃的身后,接着从昱王妃身后出现了一个跟她一般高的女娃娃。 不是说姐姐吗?怎么还跟他一样高?江之绥默默打量着圆圆。 圆圆也看着面前稚气的男孩,她没听爹娘说过今日这府上也有个孩子。 江之绥想着身为男子汉,就应该勇敢一点,上前走了一步:“我叫之绥,你是不是圆圆?” 圆圆点了点头,她也少见和她一般大的孩子:“我四岁啦,你几岁啊?” “我三岁。” “那就是弟弟啦,你家有什么好玩的吗?” 圆圆说完就去拉江之绥的手,江之绥被圆圆一拉手,瞬间就脸红了,但秉持着江府小主人的自觉:“我家有鱼塘,可以喂鱼,还有梅花树,你要去看吗?” “那走吧。”圆圆反客为主,拉着江之绥往后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出云和何叶走出来正是看到两个小朋友手牵手离开的背影,何叶见昱王妃面色担忧:“不用担心,满月会跟着一起。之绥也是有分寸的。” 当时他们去往运城的时候,一同前往的还有运城的新知府宋怀诚,如今也是将运城治理得比往日更加繁荣。昱王和昱王妃这才得闲从运城特地回到务城来向宣帝拜年。 今日,就是从皇宫拜年出来,昱王妃路过大门紧闭的聿怀楼突然想到了何叶,这才会到了江府拜访。 昱王和昱王妃与他们二人聊了会儿天,无非就是问了下聿怀楼如今的状况,顺便提及了运城的风俗,邀请二人带着江之绥到运城小住,这样圆圆也可以有玩伴。 临到昱王和昱王妃要走的时候,江之绥和圆圆依旧不见踪影,何叶带着昱王妃到后院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小孩蹲在池塘边说着悄悄话。 “圆圆走啦!”昱王妃唤了一声,圆圆这才有点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江之绥,拉过他的手拉着勾,特别认真地说道:“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你一定要到运城来找我玩。” 江之绥点了点头,跟着爹娘,一起送走了昱王一家人。 看着马车离开,江之绥仰着头问何叶和江出云:“爹,娘,我们之后有机会去运城的是不是?我还想找圆圆玩。” “你要是在功课上表现好,就带你去运城玩。” “真的吗?”江之绥扑闪着眼睛说道。 何叶轻轻捏了捏江之绥的脸颊:“你爹说话什么时候有假?” 江之绥思索了片刻,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学习。” 这个时候,一直看着像要下雪的乌云终于散开了,从云缝中透出了一丝的阳光,而江府也恢复了往日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