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20岁》来自www.aq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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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朋友20岁》作者：柠檬阿玉
    文案：
    杨果的人生就是吃饭、写代码和唐禹辰。
    可有天她却因为写代码忘记了唐禹辰杀青回程的日子。
    生涩地上前哄人的画面被狗仔拍到，当晚热搜爆了。
    粉丝震惊暴风哭泣，路人吃瓜看热闹，跟风感叹“这女生有点土配不上唐禹辰”、“针织外套我姨妈有同款”之类。
    杨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针织外套，打算退出这条热搜时，微博瘫痪了。
    @唐禹辰：【只是一个痴迷于写代码的小朋友，请大家不要过度关注】
    这天夜里，杨果被面容清俊的男人按在怀里，双腿发软，哑着声音求饶：“真的，写代码和你在我这里同样重要，就…大致呈正态分布的样子。”
    “……”
    是一个从大学开始的、甜甜暖暖偶尔沙雕的故事。
    女主学霸小土鹅X男主又帅又酷、中后期出道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果、唐禹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他怀里，永远小朋友
    立意：在爱中成就彼此
    第1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季宴杀我！！！”
    S大女寝，杨果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归来，刚走到宿舍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串尖叫声。
    杨果心下一惊，连忙推开门，“谁？谁杀你？！”
    室友孟知雅双眼放光紧盯着电脑屏幕，还处于爱豆的美颜暴击中，闻言从直播中抬头，一脸懵逼望向杨果，两秒后噗嗤笑了。
    “是我爱豆的这个侧颜杀我啊！”
    “……”
    作为一个刚入大学村头没通网的乡下姑娘，杨果不是很懂侧颜怎么杀人，目光掠过孟知雅眼里的亢奋，她扫了眼屏幕里男人的侧颜。
    好吧。
    孟知雅说完，没多停留，视线很快又转回屏幕。毕竟这个爱豆直播的时刻，视线离开屏幕一秒，感觉都损失了一个亿。
    杨果也没再待，拿了新买的发带，去洗手间洗漱。
    出来时，孟知雅那边直播到了粉丝抽奖环节，她整个人才终于松下来点，但还是很激动，拿着自家爱豆刚刚的侧颜截屏，正跟旁边的室友段伊按头安利。
    “真的绝！尤其是这又高又挺的鼻梁，简直入坑大杀器，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鼻梁直接躺平在坑底的！”
    段伊游戏刚撸完一局，顺着孟知雅的话探头看过去，“是挺优越哈。”
    孟知雅一脸自己老公被夸赞的与有荣焉，“那是！优越到没朋友好吧！”
    “不过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段伊又瞅了眼屏幕，正嘀咕着，不经意瞥见从洗手间出来的杨果，注意力霎时被吸引过去。
    “卧槽！果儿你没了刘海颜值好突出啊！”
    孟知雅闻言也转过头去看，眼底有同样的惊艳。
    女生刚刚洗漱完，发带将头发尽数收拢，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张脸小小的，线条圆润，肤色是透着红的白。
    没了刘海的遮挡，猝不及防萌人一脸。
    “杨果原来你发际线这么绝！脸还这么小？！这还要什么刘海啊！这齐刘海简直把你的灵气都遮没了啊！”
    杨果倒没太在意，取下发带，随手拨了拨刘海。
    大学入学一个多月了，这两天突然降温，有了点秋天的意味，她打开小衣柜，拿出件长袖睡衣换上。
    孟知雅正要回归屏幕，目光扫到她睡衣上的大荷花，又顿了顿，“果儿，你这睡衣认真的么？”
    杨果边扣扣子，边道：“又不是写作业，需要什么认真。”
    孟知雅：“我妈有同款。”
    “……”
    杨果无话可说，毕竟自己妈也有同款。
    两件一起买更划算嘛。
    扣子扣完要换睡裤，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望向仍看着她的孟知雅，指了指她身后的屏幕，说：“你爱豆牵了个女生出来了。”
    寝室安静了大约五秒，然后响起掀翻房顶的失控尖叫声。
    -
    爱豆演唱会公布恋情，孟知雅整个人像是被击垮了。段伊拿自己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别丧啦，爬墙吧，这有同款又高又挺鼻梁。”
    孟知雅双眼无神，无任何反应，倒是一旁杨果顺势扫了眼，然后愣了下。
    是有人发布在学校表白墙上的一张照片。
    天边彩霞烧得浓烈，颜色艳丽。
    男人头颈微低，手机贴在耳边，在打电话。
    照片应该是偷拍的，隔着来往行人，镜头只堪堪捕捉到男人的侧影，不是很清晰，但能看清侧颜轮廓。
    的确，鼻梁又高又挺。
    发布者：【一人血书求这个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下面评论已然炸开。
    【卧槽！高糊都挡不住的帅！】
    【日！这个手！！！绝啊啊啊啊！】
    【还有这大长腿也太逆天了吧，是人类真实存在的么，还是角度问题？？】
    【我也来一发，下午在企管楼偷拍的，不相信有人能逃得过这双眼睛！附图.jpg】
    【啊啊啊啊这就是我心目中冰山攻的眉眼啊！不行了，上头了！】
    【只是眼睛么集美，这才是真正的五官中每一个都可以单独出道系列好吧。】
    【又帅又酷的感觉。】
    段伊翻了一圈评论，没忍住也感慨了句，“不是，难道就没人cue下这衣品么，这英伦风搭配也太A了吧。”
    A？
    ABC的A？
    杨.没通网.果虽然不懂A的具体释义，但结合段伊这语境语气，不难了悟。
    又瞥了眼段伊手机，她静了片刻，丢下意味不明一句，“这身材，穿尿素袋子都A！”
    -
    第二天八点有选修课，杨果如往常般早早来教室占了座，第一排。
    临到上课的点，孟知雅才来，模样一看就还沉浸在昨夜的伤悲里，恹恹地翻着包，“什么课？”
    段伊叼着面包片一屁股入座：“首先排除体育课！”
    “……”
    杨果伸手，将帮她俩占座用的《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课本收回来，忽然感觉整个教室似乎都静了一静，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十月份，风从窗户吹进来，稍带些许凉意。
    教室门口，男生个子很高，本人比表白墙上还要白，是那种生人勿进的冷白色。黑色卫衣，裤子也是深色的，束脚轻运动风，衬得一双腿修长笔直。
    后排女生压低的兴奋声音传来，悉悉索索。
    “欸欸欸，就是他就是他！”
    “真的是又帅又酷啊！”
    “而且好会穿哦，有种吸血鬼贵族的感觉……”
    吸血鬼？？？
    贵族？贵州的少数民族？
    杨果正咂摸着这几个字，就见吸血鬼贵族视线略略环顾，眸光顿在她身边的空位。
    杨果：“……”
    虽然是选修课，但怪异的是，今天来上课的人特别多，大大的阶梯教室已经座无虚席，后排宝座更是挤得满满当当，就只剩杨果这第一排还有个空位。
    几步远的距离，他走得有些松散，到杨果桌边，脚步微顿，清隽眉眼微抬，目光很淡对上杨果的视线，以眼神询问。
    杨果一早到教室占了四个座位，这最后一个本来是留给另一室友的，不过这会儿杨果看了眼时间，室友应该是不会来了。
    她点了点头。
    伴着身边人落座，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飘过来。
    应该不是香水的味道，有点像是洗衣液的味道，清淡干净，很好闻。
    杨果想起表白墙上对他手的各种舔屏夸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是好看。
    很白，像一节节葱白。
    教室里低嗡声不断，杨果不用回头便能感知到来自后排的各种目光狙击，隔着孟知雅，段伊还朝她抛了个“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
    中间的孟知雅浑然未觉，她整个人无一处不写着丧字，对着手机刷了一夜#季宴女友#，这会儿不知又刷到什么，像一颗柠檬，咕噜咕噜往外吐酸水。
    “如果是个温柔小姐姐也就算了，竟然被营销号扒出好几段恋情，又是大尺度写真又是整容，我家哥哥眼光怎么那么差！”
    “还有这眼睛一看就很会撩！我家季宴就是太纯情，没谈过什么恋爱，根本受不住这样的！”
    旁边段伊扫了眼她手机屏幕，“长得是挺招人的。”
    孟知雅已经有点精分，听到这话，死亡视线一秒射过去，“招人个屁！还没杨果好看！”
    莫名被cue的杨果：“……”
    下意识地，她瞟了眼自己身旁的男生，他在打手游，毫无反应。
    正常。
    大家虽然一个系，但不同班，又刚开学，他知道杨果是谁才怪。
    本以为话题已经结束，杨果打开课本，却听段伊又道：“看脸当然是果儿更天然，看身材嘛，”她朝杨果扬扬下巴，“果儿，你差不多得瘦个…二十斤这样？”
    杨果：“……”
    我瘦个110斤还没了呢。
    杨果隔空抛给段伊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并丢下一句“我二十年不吃饭也瘦不了二十斤”，试图终结带她的话题。
    不料两人的对话不知怎么就惹火了孟知雅，她眉头紧皱，大声反驳道：“瘦就好看吗！瞅瞅她这胸，跟杨果有得比吗？！！”
    杨果：“………”
    余光里打手游的葱白似乎稍稍顿了下。
    不过零点零一秒，那只手便又继续戳手机了。
    唐禹辰头也没抬，以至于杨果有些分不清他是刚好到了需要顿停的点，还是怎么，反正杨果是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不由自主也跟着卡顿了那么一下。
    头皮发麻。
    孟知雅，你是被爱豆刺激后神智也不清醒了么。
    教室前两排静默，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尴尬。
    而孟知雅，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慢慢转头看过来。
    可爱的思修老师选择在这时走进教室，杨果刚要舒口气，却发现右边孟知雅的视线并没有收回，反而变得异常灼热，视线穿过她，直直定在她另一边的唐禹辰身上。
    之后的一整堂课，杨果都感觉右边脸颊火辣辣的。
    下课铃响，段伊一觉还没醒。下堂没课，杨果想留在教室上自习，左边唐禹辰也没第一时间离开，他微微低着头，捏着手机像是在回复什么消息。
    独独怪异的是杨果右边的孟知雅，她侧着头，眼睛仍直勾勾盯着唐禹辰，是那种有些怔然的目光，含着很浓稠的深情。
    杨果偏头看了眼，皱眉。
    都看了一堂课了，这是要干嘛。
    而大概是孟知雅的目光太过不容忽视，左边的唐禹辰像是终于感应到什么，操作手机的指尖稍顿，微微侧头看过来。
    隔着杨果，两人四目相视。
    几秒钟的静默后，杨果看到孟知雅嘴唇动了动，听到她说：“我喜欢你……”
    “不可以！”不等孟知雅说完，杨果扬声盖住她的声音。
    甚至由于声音过大，吓得最右边的段伊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杨果有些激动地对着孟知雅道：“你怎么可以也喜欢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别人家的女朋友》抢过来，喜欢的小朋友可以预收一下：）
    文案：
    严北承是S大工商管理系众多女生的梦，家世显赫，能力卓越，样貌出众。
    季宁却从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她不喜欢冷情的男人，她喜欢她的暖男男友。
    他们是系里的模范情侣，季宁以为他们会结婚，却不曾想，没毕业就分了手。
    前男友来还季宁家的钥匙，严北承下楼接的，拿在手里还不忘道了声谢。
    前男友咬牙：“你早就喜欢她了对吧？”
    严北承没否认。
    前男友看着他，冷笑：“知道宁宁为什么还不收回放在我这里的钥匙吗？那是因为她心里还放不下我。我是她的初恋，我们在一起三年，一起经历过太多，她生命里永远有关于我的记忆！”
    严北承懒懒抬眼，安静三秒后，神色淡淡道：“知道在她身体里留下记忆是什么感觉吗。”
    腹黑总裁横刀夺爱
    第2章
    “你怎么可以也喜欢他？！！”
    也。
    在杨果喊出这句后，孟知雅猛地看向她，眼底情绪复杂。
    唐禹辰手机还捏在指尖，目光稍稍移回来点，也落在杨果身上。
    女生脸颊微微涨红，像是急的，胸口起伏，眉心也紧紧蹙着。
    因为距离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纯黑的眸子，被阳光映照，里面满是细碎的光泽。
    一双眼睛倒是清澈得很。
    教室里还有不少同学没离开，大多为女生，有几个原本还羞答答地往这边挪步，想着向唐禹辰要个微信什么的，可经历了刚刚杨果那一嗓子，也都被震住，不敢再有动作，只目光齐刷刷朝这边望着。
    教室安静。
    杨果也是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有很大歧义，可张了张口，一时又不好解释什么。
    面前男人表情没什么变化，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吐出几个字：“瘦二十斤吧。”
    声线清冽如水，很好听，但语气带着股随意的疏离感。
    说这句话时，他声音很淡，表情更淡，完全没有任何堪称温柔或者暧昧的东西传递出来，说完便收了手机，迈着长腿离开了。
    杨果自然也明白，毕竟两个小时前她刚说过“我就是二十年不吃饭也瘦不了二十斤”，所以这句话，杨果很自觉地解读为：你也喜欢我？二十年不吃饭再说吧。
    段伊这时从桌上起身，短发中一小撮睡得凌乱，眼睛也还不太清明。
    “什么情况？”
    杨果暂时没空理她，对一旁孟知雅道：“对啊，你什么情况，被爱豆刺激也不用转头就跟别的男生表白吧？”
    孟知雅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哪是表白啊，我有自知之明的。我刚刚话说一半就被你打断了，我原本只是想说，我喜欢他的鼻子，跟我家哥哥好像……”
    “……”
    孟知雅嘀咕：“不过他是什么意思啊，看起来也没那个意思，又说那话…哦对，你之前说了二十年不吃饭……”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转而又安慰杨果：“你也别太伤心，反正他那种级别的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够得着的。”
    经过这么一出，杨果也没什么心思再上自习了，打算跟两室友一道回宿舍，边收拾书包边随口应了句，“我没那个意思。”
    孟知雅看她一眼，“害，这有什么，有一说一，他颜值比我家季宴还突出一点，你喜欢很正常，理解。”
    “……”
    杨果一言难尽看她，余光里不期然掠过一道婀娜有致的身影，她一顿，转头看去。
    刚刚那个……是她另一室友？
    她来上课了？那怎么没坐自己帮占的座位？
    杨果的寝室是四人寝，另外一室友叫蒋美晶，人如其名，像美丽的水晶，又美又靓，刚开学就在学校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轰动。
    除了颜值，还有高调的出场方式。
    开学报道时带了四个佣人，又是安装空气净化器，又是加湿器，还有一些别的杨果不是很懂的东西，反正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
    动静挺大，加上一些谣传，当时还上了热搜，一时间有不少同学装作不经意地路过杨果寝室，实则只为一睹豪门千金真容。
    虽然一个寝室，但蒋美晶明显跟她们这三人不怎么热络。
    那位大小姐看起来挺傲的，前一个月军训，一天下来感觉跟谁都有仇，那谁在家还不是个小公举，没道理上赶子凑上去做丫鬟。
    回到宿舍，蒋美晶没在，孟知雅双眼直勾勾盯着她桌上的爱马仕，“只有我一个人对她居然选择上S大感到好奇么？”
    杨果&段伊：“……”
    段伊：“S大怎么了，全国Top5，我压线考上S大，我妈当时激动得差点晕过去好么。”
    杨果默默附议：就是，我宣方县县状元还没说话呢。
    孟知雅：“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就…感觉以她那个家境，能考上S大，国外的那些个藤校基本上都可以随便挑了。”
    段伊点头，这倒是。
    杨果在一旁没吱声。
    她想，她是知道原因的。
    就在前两天，被动地知道了原因。
    那天她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在学校百年老树的树荫下，隔着长长的展示栏，远远听到自己室友娇甜的声音。
    “唐禹辰，我都追你追到S大了，你就不能理我一下么？”
    没人应声。
    “你就答应让我做你女朋友嘛。”
    同样无人应答。
    如果不是隐约看到室友前面那道高瘦身形，杨果还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我不求你永远喜欢我，也不求你只喜欢我一个，就短暂地爱我一下，好不好？”
    杨果：……这么卑微？
    实在好奇这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值得大小姐这样，杨果微微倾身，脑袋往展示栏前面探了探。
    这一探，在看清了男人样貌的那一瞬间，杨果竟觉得…的确值得。
    然而下一秒，她又完全彻底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们在背阴处，很静，连风声都很轻微。
    夏末舒朗的空气中，杨果听到男人低低的声音：“好，今晚君悦酒店，开好房间等我。”
    哐！
    伴着这句，杨果在心里给这个好看的男人盖了个结结实实的萝卜章：渣男。
    而杨果刚刚在教室那么激动制止孟知雅的原因还有一个——当晚，蒋美晶真的就没有回宿舍。
    “你们还记得她报道那天那辆宾利吧，慕尚加长版，一个黄牌车牌照都够我两辈子顿顿海底捞了！”段伊将包往自己桌上一丢，也感慨了句。
    “我不要海底捞，我只想拥有这款birkin。”
    孟知雅自进宿舍起，眼睛就粘在那包上，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走去拎在手里，并拿出手机自拍。
    低头看了看照片，似乎有些刻意。
    将包放在自己桌上，她侧着身子轻轻倚靠桌沿，身后包包只稍稍出镜，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举起手机再来一张。
    还是不满意。
    背景桌面太乱了。
    孟知雅左右看了看，目光锁定杨果那边。
    相比其她人桌上各种瓶瓶罐罐公仔玩偶，只有杨果这里，寥寥几本书，整洁的有点空。
    杨果坐在凳子上，正从书架抽大学英文课本，打算为明天的第一堂英文课做预习，一只包毫无征兆来到她桌面。
    顿了下，她抬眸。
    孟知雅心虚笑笑，“我就拍个照自己满足下，不发朋友圈，这就还回去。”
    说着，她轻倚杨果书桌，再次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手机，由上自下，角度完美，正要按下音量键——
    伴着“吱呀”一声，寝室门忽然被推开。
    杨果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然后稍稍一顿。
    等反应过来转回头时，身边孟知雅不知何时已一溜烟窜没了影儿。
    而那包，倒是还稳稳当当立在她的桌面上。
    “……”
    门口蒋美晶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杨果桌上她的birkin上，两分懒散，三分嘲弄。
    寝室安静，气氛凝滞。
    杨果觉得自己今天跟孟知雅大概有点八字不合，看了角落有些无措的她一眼，静默片刻，拿起包，僵手僵脚往前走了几步，将包重新放回蒋美晶桌上，并干干扯了抹笑，“很漂亮。”
    只是包放下，人刚刚转回身，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有些散漫的声音——
    “等等。”
    杨果脚步一顿。
    蒋美晶不紧不慢往前踱步，大波浪轻轻摇曳，伴着一股若有似无又很高级的冷香袭过来，她人站定在杨果面前。
    她脚踩细高跟，双手抱胸，目光居高临下睨下来，杨果顿时感觉自己165的身高有些不够用。
    空气持续凝滞。
    两步远处段伊皱了下眉，起身。
    段伊个子高，平常除了吃鸡最爱打篮球，惯常挂在嘴边一句话“别看姐瘦，一身腱子肉”，这会儿她单手插兜走至两人近前，不发一言就那么挡在杨果前面，倒是找回了不少气势。
    后头孟知雅紧紧咬着下嘴唇，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也走上前，支吾着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蒋美晶忽而笑了一下，红唇轻启，道：“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
    ？
    ？
    面对眼前的三脸懵逼，蒋美晶耸肩，似是很随意地解释了句，“一个人去健身房太无聊了。”
    她抬眼看向杨果，“你，陪我一起吧。”
    -
    本市一座酒店式公寓里的健身房，各种健身器械一字排开，超大落地窗外市中心就在眼前，视野极佳。
    杨果目光环顾四下，寻找蒋美晶的身影。
    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将自己拐到这里，叮嘱了一句“好好练，不许偷懒”，便一去不复返了。
    杨果本不愿意来，推说自己没有运动的装备，可蒋美晶表现出非一般的执着，当下便强行塞给了她一套，其中还有运动发带。
    发带浸了汗，杨果从跑步机上下来，又左顾右盼往前走了几步，只顾着寻找蒋美晶，没留意身后，转身时差点撞到个人。
    鼻尖掠过一抹略有些熟悉的好闻味道。
    她下意识抬头。
    男生个子很高，大概高她一个头，那张脸也算是熟悉的。
    上面表情依然很淡。
    唐禹辰垂眸瞥了眼她，不知是没认出来还是怎么，眸底无丝毫波动。
    修长俊挺的身形略微退后的同时，收回视线。
    重新抬脚迈步前，才稍稍一顿。
    目光微移，复又落过去。
    发带将她的头发尽数收拢，一张脸完完整整露出来，显得那双眼睛更黑，像两颗黑曜石镶嵌在上面。
    第3章
    四目对视几秒。
    高档公寓自带的健身房，出入需要刷卡，没有健身教练上前指导，很安静。
    这么近的距离，唐禹辰似乎又认出了她，不打个招呼就走似乎有些奇怪，杨果犹豫了下，刚要挤出个微笑——
    面前人淡淡收了视线，什么也没说，错开她径直往前走了。
    “……”
    杨果无言两秒，也抬脚迈步，继续找蒋美晶，可找了一圈没找到，倒是在后排一堆不知道怎么用的器械那边又看到了某道身影。
    他穿了件较为宽松的运动背心，坐在其中一个器械上，不紧不慢做着推拉，手柄一上一下间，手臂肌肉若隐若现，紧实又不夸张。
    一个女生走到他身边，探出指尖戳了戳，边笑着说了句什么。
    太远，听不清。
    杨果默默收回视线，抬脚往换衣间方向走，打算拿自己手机问班长要蒋美晶的手机号码。
    高位下拉器旁，唐诗妍问：“听说蒋家那小妹妹都追你到S大了？”
    唐禹辰没应。
    唐诗妍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弟弟的酷盖属性，自顾自继续道：“你姐姐我名媛圈子可不是白混的，早告诉过你她对你目的不纯，人又小，你真放个大招出来吓吓她，保证她就怂了。”
    似是嫌她话多，唐禹辰终于开口：“你来我这儿什么事？”
    “减肥啊，”唐诗妍踏上一旁椭圆机，“女生来健身房不减肥还能干嘛？”
    下拉器手柄上上下下，唐禹辰没再出声。
    隔了几秒，不知又想到什么，微微一顿，视线越过几个黑色器械，落在换衣间门口那道略显圆润的背影上。
    “对了，过几天纽约时装周有个品牌跟家里有合作，你也得一道去。”唐诗妍踩着椭圆机，说到这，眼神忽然变得暧昧，“顺便还能见见严礼雪。”
    唐禹辰没看她，手中动作继续，“我学校有课。”
    唐诗妍：“这个活动跟严家好像也有牵扯，爸已经跟你们学校领导打过招呼了，所以别挣扎了弟弟。”
    顶楼的落地窗无边泳池。
    杨果望着水中美人鱼一样游过来的窈窕身影，犹豫着开口：“我刚刚在楼下看到唐禹辰了。”
    蒋美晶一身比基尼从泳池出来，接过候在一旁的管家递上来的大毛巾，并不意外的样子，“他也住这里，我就是为了他才买的这栋公寓。”
    没想到室友对自己这么坦诚，杨果也不再拐弯抹角，试着规劝：“其实我觉得吧，他也就长得帅那么一点，你……”
    “他可不是帅那么一点，”不等说完，便换来蒋美晶强烈的反驳，“他是这条街最靓的崽！”
    “……”
    好吧。
    杨果看着蒋美晶，眼神复杂，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不是有那个…家族联姻么？”
    蒋美晶微微蹙眉，似是也有些苦恼，“是有，可他们家不同意。”
    杨果：“为什么？”
    蒋美晶：“他家嫌我家穷啊。”
    “……”
    蒋美晶想到什么，忽地将毛巾一甩：“他女朋友就是仗着比我家有钱才攀上他的！”
    杨果震惊到磕巴，“…他，他女朋友？”
    “对啊，不过没关系，他女朋友现在在国外，不妨碍。”蒋美晶应得理所当然。
    “……”
    好吧，三观已被你们震得粉碎性骨折。
    欸…不对啊，那刚刚楼下戳他肌肉那个又是哪个？？
    -
    入学第一堂英文课，工商管理系一班和三班一起上。这次是小教室，将一些来路不明意图来旁听的女生挡在了外面。
    不过唐禹辰踩着点进教室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这两天天气回温，他穿了件广式老头衫加垂感长飘裤。
    这身穿搭着实让杨果一震，说句实在话，他这种穿法，杨果只在乡下老家那些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娘身上见过。
    上身那件白T袖口参差不齐，杨果严重怀疑就是他自己拿剪刀随意嚯开的，还有那条垂感长裤，更是直接颠覆了杨果在男人穿衣方面的审美世界。
    可让人非常不愿意承认的是，这两件套在他身上就是有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随着他迈步走去后排，白日天光映在他干净清俊的面庞，就有种爱豆拍时尚大片的感觉。
    还是很高级冷感的那种，因为面对一众女生的窃窃私语，他神色始终淡漠。
    “衣品超级棒了。”
    “真的，感觉这身穿搭放普通人身上就是灾难，他怎么就这么hold住？”
    “颜好呗，腿也好长。”
    “胳膊上肌肉貌似也不错。”
    302寝室群——季宴得不到的女人（群是孟知雅建的）也很热闹。
    孟知雅：【这身材还真的是百无禁忌啊！我要拍张照片做壁纸！！！】
    段伊：【卧槽！不愧是管理系最酷最靓的崽！我忽然发现我特么也可以！！】
    杨果@孟知雅：【你不追星女孩莫得感情么，这么垂涎别的男生，对得起你家哥哥么？！】
    孟知雅：【你不懂！季宴是本命，唐禹辰是墙头！】
    杨.刚通网.果的确不懂，于是转而又@段伊：【你又可以什么了？】
    段伊：【唐禹辰这样的我可以盘一百年！】
    杨果：【你不儿女情长影响闯荡江湖系列么，你盘什么盘？！】
    段伊：【搞他两个亿就分手，怎么样都不亏啊！】
    孟知雅：“……”
    【又开始了是么？鸡笼警告等jpg！】
    段伊：【要么举报，要么加入！】
    孟知雅：【宿舍群是法外之地，宁请继续。】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群里交流开，杨果一脸懵懂，被高车速远远甩在后头，脑中还在思考前一个问题：jpg是什么意思？鸡屁股？？
    不一会儿，孟知雅和段伊忽然反应过来，又纷纷在群里@杨果：【不是，你这还没盘上呢，搁这儿拿什么正宫的架势质问我们？！！】
    【就是，请拿着爱的号码牌去后面排队，谢谢！】
    “……”
    杨果无语到怀疑人生之际，教室门口英语老师夹着教材踏进来。
    老师是个中年女人，早年留过学，身上有股浓厚又过时的洋派意味，长头发披散着，发尾染成了亚麻色。
    上半节课同学挨个上去用英文做自我介绍，轮到杨果时，一开口，夹着浓浓地方特色的发音让底下集体静了一秒，然后是一串串低笑。
    连唐禹辰也不自觉抬眼，唇线往上浅浅牵了下。
    台上女生头发半长不短，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再扎小辫，反正没能全部束起来，有好几缕在她讲话时时不时落下来，又被她很随意地掖到耳后。
    死亡齐刘海也回来了。
    台下的笑声杨果自然听得到，也明白大家为什么笑。
    可没办法，生她养她的小乡村教学条件落后，即使她高中去了县城奋起直追，但发音这个问题也已经扎下根，很难矫正。
    所以杨果的英文就是典型的“别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请给我选择题”那一卦，读写没问题，听说蹩脚到姥姥家。
    高考如果不是英文听力和语文不够好，她就去清北了。
    不过虽然学习好，杨果视力却一点没受影响，隔着一整个教室，一眼就捕捉到唐禹辰唇边那极其不明显的一抹笑。
    然后不知怎么，就忽地窝了口火。
    其他同学笑就算了，你笑什么。
    杨果其实当下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其他同学可以笑，唯独唐禹辰笑就不能忍。
    等她梗着脖子将接下来的介绍完成，忽然就明白了——虽然大家同一座大学，但唐禹辰的这个大学上得就相对水很多，因为他是S市本地人！
    起码和他同属S大附中的蒋美晶就是，这堂课她终于没再逃课，坐在杨果右手边座位，等杨果从讲台凯旋归来，还忍着笑，用英语夸了句，“瑞思拜！”
    “……”
    听到这个英文发音，杨果腰杆不由挺直了些，她倒是要好好瞧瞧刚刚那位嘲笑过她的吸血鬼贵族英文是个什么点头Yes摇头No水平。
    轮到唐禹辰时，他抬脚不紧不慢穿过整个教室，因着身上衣服的材质，步伐迈动间，衣袂飘飘。
    经过杨果身边时，似有若无的淡香滚过鼻尖，杨果已经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错了。
    然后，他往台上一站，连杨果这个眼中只想学英文的老实孩子都发现了，英文老师明显眼睛一亮。
    到他开口秀出那一口流利纯正的英文时，英文老师眼里的光芒已然遮不住。
    旁边孟知雅压低声：“我感觉英语老师要爱上唐禹辰了。”
    自我介绍完毕，要选课代表，有几个感兴趣的同学非常积极地毛遂自荐，杨果还处在被唐禹辰的反转碾压里没缓过来，一时也没了上台自荐的勇气。
    等几个同学激情竞选完毕，英文老师沉吟片刻，顺了顺亚麻色长发，拍板：“那就唐禹辰吧。”
    ？
    所有人，包括唐禹辰本人都愣了愣。
    不是，唐禹辰好像没自荐吧？？？
    老师你这样…真的很让刚刚那几个积极的同学下不来台好吧？
    不过英文老师似乎并未觉出有何不妥，又笑眯眯安排下堂课的英文presentation。
    “唐禹辰，你作为课代表起个头，那有谁愿意做搭档？大家可以毛遂自荐一下。”
    “……”
    众同学谈“毛遂自荐”色变，整个教室一片安静。
    英文老师：“没有我就随便点一个咯。”
    每一个刚入大学的学生或多或少都会思考一个问题——大学学什么。
    杨果更是慎重又深刻地思考过。
    大学跟高中明显不同了，学习成绩不再是衡量一个学生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
    像杨果这种曾经的学霸，做了十八年别人家的孩子，忽然发现自己曾经的光环淡了，她有些慌，对未来也有些迷茫，但她想，好好学习英语总归是不会错的，毕竟将来不管是工作还是考研，英语都用得到。
    有了这个体认，杨果在英文老师要点名的前一秒，嚯地一声，站了出来。
    相当有气势。
    带着一定矫正自己蹩脚口语的莫大决心。
    不料，她站起身后就感觉班里起了小小骚动，不少同学在交头接耳，声音不大，气氛却明显微妙，甚至有一两个男生抑制不住要起哄。
    ？
    其实是昨天思修课结束后的那段“二女共争一男”戏码，被当时教室里在场的几人传了出去。
    这种事情一向最适合下饭，很快广泛传播开来，所以现在杨果身上有了一个对唐禹辰爱而不得迎难而上的苦情励志人设。
    杨果反应过来后，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只内心发出一声来自灵魂的疑问：学个英语怎么就这么难？？？
    杨果懒得解释，因为解释了也没人信，反而在放学后，噔噔噔跑去追那道高瘦身形。
    “唐禹辰！”
    放学的点，走廊楼梯满满都是人，四周嘈杂吵闹，前面那人毫无反应，随着人流稳步移动。
    杨果提高音量又喊了两声，他旁边两个男同学先察觉到什么，往这边看了眼，然后暧昧撞了下唐禹辰。
    唐禹辰摘下一侧耳机，微微侧头看过来。
    杨果脚下加快，可突地一下，也不知被谁的长腿绊了一下，她趔趄了下还是没站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栽去。
    等前头唐禹辰反应过来伸手去扶她时，杨果膝盖已经半弯下来，眨眼间，以一种类似跪舔的姿势拜倒在他的长裤下。
    她仰着脸，扯了抹笑。
    “加，加个微信好么？”
    “……”
    第4章
    楼梯间人很多，唐禹辰旁边那两个男同学在提醒完他之后，原本已经往下走了，等再回过头，就看到杨果以这个姿势请求加微信的一幕，皆是微微一震。
    而杨果面前的唐禹辰，垂眸看了看她，开口声音也有些低：“你先起来。”
    杨果倒是自然得很，没留意到旁人的表情，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姿势看上去有多卑微。
    以前在乡下老家爬树上山，这种摔倒她经常经历，所以压根没当回事。
    利落爬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两人刚好站在楼梯拐角那里，不断有人从身旁经过，加微信也不太方便，杨果便往靠窗那一侧挪步，抬眼见唐禹辰站在原地没动。
    她顿了下，没等开口说什么，倒是他那两个男同学似是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个道：“加一个吧唐禹辰，人小姑娘…也不容易。”
    “……”
    她怎么就不容易了？
    杨果听着这话似乎不对劲，想了想，对唐禹辰解释：“没别的意思，我们不是要一起做presentation么，我得找你练习。”
    她说话时，干净的眼睛望着他，认真坦然。
    解释完，见他清隽的眉目微动，似是瞥了她一眼。
    杨果也读不懂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怎样，他总算抬脚过来。
    手机是上大学才买的，但杨果聪明，很多操作摆弄几下就会了。
    “你扫我？”
    她捏着手机，身体微微侧向唐禹辰，将二维码界面递给他看。
    颊边几缕发丝随之滑落。
    身后教学楼窗户开了一半，有很轻微的风吹进来，唐禹辰闻到淡而清新的香气，有点像柑橘的味道。
    微信加完，唐禹辰前脚刚离开，蒋美晶后脚几层台阶步下来，细高跟滴滴答答敲在瓷砖上，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要到了吗要到了吗？”
    杨果点头。
    蒋美晶眼睛一亮：“可以啊！我跟他同学一年多都没他微信呢！”
    杨果担心她也误会什么，又解释：“我加他微信是——”
    “我懂。”话音被打断，蒋美晶朝她暧昧挑了下眉。
    “……”
    你懂什么？
    杨果也不知道蒋美晶懂什么，但看她神情完全没有类似气愤或者悲伤等负面情绪，反倒心情不错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言。
    下午没课，蒋美晶又要带她去健身，杨果这次死活不去了。
    毕竟那么高档的健身房，虽然蒋美晶说了是免费的，但杨果也知道哪来免费一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以她的经济条件，也根本不该消费那种地方。
    没想到蒋美晶却不依，嘟着嘴很不满的样子，“那你怎么瘦下来啊？！”
    “……？”
    杨果疑惑的两秒，对面蒋美晶忽而伸出手，撩开她额头齐刘海，美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后语重心长道：“真的，杨果，减减肥吧。”
    “……”
    蒋美晶这一刻的眼神和语气何止在说“减减肥吧”，杨果分明从里面读出了“救救孩子吧”。
    杨果更迷惑了：自己已经胖到这种地步了？
    其实对于胖瘦这个事情，杨果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她身高165，体重不到110，自我感觉不是太需要减肥。
    而且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走实干派路线的，“身娇体软”四个字跟她完全不搭噶，也从没在她的字典里出现过。
    不过最近多次被人提及体重问题，也多少撼动了她在这方面的认知。
    再看一眼蒋美晶此刻厚重的眼神，杨果点点头，“我晚上去跑步。”
    蒋美晶这才笑了。
    想到昨天的健身，杨果又说：“我请你喝奶茶吧。”
    杨果老家县城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奶茶店，上大学后才发现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快乐，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也不能多快乐，毕竟一杯都快赶上她一顿餐饭钱了。
    “就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上次段伊带我去的，有一款特别好喝，叫…什么来着？”杨果嘀咕着想了下，忽然想到，脱口大声道：“波霸！”
    “……”
    蒋美晶扫了眼四下齐唰唰投过来的奇怪眼神，又看了看面前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杨果，噗嗤笑了。
    “小土鹅，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土鹅？
    杨果：“我叫杨果。”
    蒋美晶：“杨小土鹅，我可以喝，你不能。”
    “为什么？”
    “你要减肥啊。”
    “……”
    两人没去门口那家奶茶店，蒋美晶说了句带她去家更好的，便不由分说拉着杨果再次上了她的明黄色法拉利。
    杨果坐在副驾驶，听到手机响，看到段伊往宿舍群里甩了张截图。
    是学校表白墙上发布的一则消息：【找个今晚恋爱明天就分手的小姐姐】
    下面段伊紧跟着又发了一条：【这特么不是红果果的yp？？？】
    杨果还在想“yp啥意思”，就见群里孟知雅回复了句：【刚上去看了下，没看到鸭。】
    段伊：【表白墙已经删了图，道歉说是审核失误。这种yp类的“意外”已经出过好几次，都怀疑是不是故意夺人眼球！】
    孟知雅：【nsdd】
    nsdd？
    杨果上一个yp什么意思还没弄明白，就又被这另一饭圈用语弄懵了，忍不住在群里问：【nsdd是什么意思？】
    段伊手快不小心打错：【捏碎蛋蛋】
    孟知雅：【哈哈哈哈哈让你天天搞黄色，看看这是什么输入法痕迹！@杨果：不是捏碎蛋蛋，是你手短短】
    段伊不服：【我怎么搞黄色了？不是你手短短，是你睡的吊！】
    孟知雅不甘示弱：【你沙雕雕！】
    段伊：【你湿哒哒！】
    孟知雅：【你傻呆呆！】
    段伊：【你是多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群里杠上了，杨果根本没有插进去的空间，就眼见着手机不断被刷屏，底下接连蹦出：你萨顶顶，你宋丹丹，你上的吊，牛屎滴滴，男生吊带，女神丁丁，男神短吊，少年的吊……
    段伊，孟知雅。
    杨果发现这俩室友名字一个比一个知性优雅，真人性格却一个比一个沙雕。
    要硬说区别，大概就是一高一矮，一个季宴邪教粉，一个季宴颜粉。
    上面一些辣眼睛的虎狼之词杨果半知半解，本打算就当看不到将手机扔一边眼不见为净，但当瞥见“年少的吊”四个字时，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是个很优秀的群，是我不配。
    杨果手指戳进右上“…”，删除并退出一气呵成。
    群里另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口嗨到飞起，忽然底下同时出现一行小字——
    杨果退出群聊。
    两人在懵了一瞬后，又将杨果重新拉进群，一言我一语再次污化加谴责，强行鞭尸。
    段伊@杨果：【尿素袋袋！能耐啊还敢退群？！】
    并附图：傍上哪个大款了这么嚣张.jpg
    孟知雅：【就是就是！不能惯她这动不动就退群的毛病！@杨果：你是弟弟！】
    杨果眼睛盯着屏幕，静默三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低头敲字——
    @段伊：【以后你的外卖别再让我帮你拎上楼。】
    段伊一秒噤声。
    孟知雅还在群里叫嚣：【段伊别怂啊】、【大学第一次battle，一次怂次次怂怂四年！】，冷不丁收到一条@她的消息。
    杨果@孟知雅：【还有你的快递。】
    群里在经过了大约十秒的安静后——
    段伊@杨果：【你是爹爹！】
    孟知雅@段伊：【你说的对！】
    杨果捏着手机，轻笑了下，转头问一旁的蒋美晶：“yp是什么意思？”
    蒋美晶正打方向盘停车，一顿，转头看她，“什么yp？”
    杨果翻出群里段伊那段话给她看，“就这个。”
    蒋美晶看了看，没回答杨果的问题，语气倒是变得阴阳怪气酸溜溜，“我没上大学之前就听说大学一个宿舍六个人可能五个群，本来还不怎么信，没想到还真是啊。”
    ？
    杨果：“一个宿舍六个人五个群怎么了，排列组合最多可以组57个呢。”
    “……”
    蒋美晶放弃了，对小土鹅直接道：“你们三个偷偷组群为什么不带我？”
    ？？
    杨果：“没有偷偷，就孟知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你也想进啊，那我现在把你拉进去。”
    “……”蒋美晶清咳了声，低声说了句，“其实也没有很想。”
    杨果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后知后觉好似明白了点什么，不由弯了弯眼睛，将她拉进群后又问：“所以，yp到底是什么意思？”
    “……”
    蒋美晶看了眼杨果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最终没忍心荼毒祖国的花朵，回了两个字：“夜跑。”
    -
    S大男生宿舍，几个人连麦开黑，耳机里声音吵杂。
    “你们是没看到，是真的跪下了——哎呦卧槽！唐禹辰你干嘛？！倒是过来支援下我啊！”
    “真的假的？看那女生挺淳朴的，不太像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这种山沟沟出来的淳朴姑娘，一旦认定了一个人，那才一根筋呢！”
    “欸我说唐禹辰你怎么就这么招小姑娘喜欢，高中就是，跑上来要微信的一波又一波，得亏有严礼雪镇着，现在大学人去了国外，你那儿是不是就没人管了啊？都有跪着要微信的了，你这拉仇恨拉得过分了啊。”
    一直不出声的唐禹辰忽然懒懒应了句，“颜值很重要，可惜你没有。”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
    耳麦里哄笑声一片。
    “不就是提了句那谁，唐禹辰你至于这么恶毒么。”
    “就跟你说别拿严家那个烦他。”
    笑过之后，有男生来了句，“不过唐禹辰，你对那姑娘也太绝情了点，都那样了一开始还不愿意给微信，怕是把人伤得不轻，我下午可是看到她跟蒋美晶一起出去了。”
    立马有人不解：“跟蒋美晶出去怎么了？”
    “那不就是开始堕落了嘛！蒋美晶什么人物你还不清楚，高中不都传她转到我们学校之前就不是处了么。”
    “真的假的，感觉蒋美晶也没玩那么过吧，不知道是谁在瞎几把乱传带节奏。不过说真的，那种山沟沟出来的淳朴姑娘的确很容易想不开，如果再长得好看点，那堕落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唐禹辰指尖稍顿。
    夜幕渐渐低垂下来，将整个S大笼罩其中。
    校园的另一边，杨果穿着校服正往操场方向走，口袋里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她拿出看了眼，有点意外。
    是唐禹辰发来的消息：【晚上presentasion练习？】
    杨果回复：【明天吧。】
    正要收了手机，忽然想起蒋美晶给她起的那个“小土鹅”绰号，撇了撇嘴。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土、也会玩一些in梗，她又低头打字，补了一句：【今晚我要去yp！】
    第5章
    发完这条，杨果将手机揣进兜里。
    三分钟后，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她掏出查看。
    唐禹辰：【位置发过来。】
    杨果有些疑惑，依言发了位置过去，问：【你要过来吗？】
    所以是非要今晚做练习，明天不行？
    可对方没再回复。
    想到唐禹辰过来的可能性，杨果脚步顿了顿，还是选择暂时待在原地没再动。
    收起手机，手插校服兜里，她抬眼随意地看了看四下。
    她所在的位置临近操场的一个角，远离教学楼和宿舍区，比较偏，周围树丛茂密，将路灯本就稀疏的光亮遮了个严严实实。
    脚下石板一块隔着一块，就是那种男生“一步娘炮，两步扯档”的石阶路。
    光线不好加上路不好驾驭，导致大部分同学去操场更愿意选择其它更方便的路，所以这里渐渐荒废。
    学校很大，开学一个多月了，这个地方杨果还是第一次来。
    待了一会，百无聊赖地在前后两块石板间跳来跳去。
    四下静谧，一时只有脚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杨果跳了几下，忽地一顿。
    好像隐隐有什么声音。
    有点像是小猫儿低低的叫声。
    这倒不奇怪，S大校园里有很多小野猫，杨果白天在食堂吃饭时就不时有小猫跑到她脚边蹲肉渣，可惜杨果自己都舍不得吃肉，也只能丢两块菜花给它，猫很不屑，摇摇尾巴转身去蹲别人了。
    杨果这会儿抬眸，定睛看过去，不远处昏淡的光线里，隐约似有虚影在来回晃动。
    没多想，她抬脚又往里走了几步，拨开几丛有些杂乱的矮树。
    就是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她看到了她短短十八年人生里最具冲击性的一幕。
    几米远处，一对男女正贴在一起。
    两人皮肤似乎都很白，有些晃眼。
    嗡地一声，杨果大脑一片空白。
    窒息在原地的两秒，一道身影不紧不慢横在她面前，那个画面也随之被挡住。
    不大的动作带起一缕初秋的微风，淡淡的凉意。
    杨果被刚刚那一幕吓懵了，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本能地微微仰头，有些呆愣愣地望向来人。
    唐禹辰比她高出许多，修长挺拔身形落下大片阴影，完完全全将她笼住。
    光线不好，他的表情不甚清晰。
    静了两秒，杨果听到他说：“走了。”
    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也是惯常那种，淡淡的。
    耳边有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是杂乱悉索整理衣物的声音，似乎还有脚踩枝叶的沙沙声。
    混乱的声音里，杨果脑子更乱，见唐禹辰转身，也抬脚，无意识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
    像是灵魂突然归位，忽地一顿——
    “不行！我得去告诉他们不能在学校这样，这样传出去对学校和他们个人的名誉都是很大损害！”
    “……”
    唐禹辰顿步，回头看过去时，后头杨果已转身，几大步折回去，冲着那还没来得及抽离的两人义正言辞道：“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
    树丛层层遮蔽光线，唐禹辰看不清那两人的表情，但隐约能捕捉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
    纠正了不良作风，杨教导主任归来时倒没了应有的气势。刚刚是懵了，这会儿完全反应过来，再次面对唐禹辰这个不太熟悉的异性，那个画面到底让杨果有点脸热。
    唐禹辰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身形清瘦挺拔，看着她走近，静默片刻，没头没脑说了句，“你就对了？”
    声音低低的。
    杨果不解抬眼，看到他眸光动了动，脸略微别向一边，竟难得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怎么自然。
    杨果愣了下，更加不解，“我怎么不对了？”
    唐禹辰没说话，目光微移，重新落在她脸上。
    这一处光线清晰了些，杨果能看清他干净利落的脸庞轮廓，甚至还看到了他清黑的眼，安静与她对视。
    杨果想了想，说：“你是说我去夜跑不和你一起做presentation练习吗？那是因为我稿子还没写好，我本来打算夜跑完就去写的，你着急？”
    看起来他也不像着急的样子啊。
    在杨果解释过后，看到唐禹辰清隽的眉目微微动了下，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情绪变化。
    约几秒的静默后，唐禹辰眸光往下，扫了眼她身上的校服，停顿片刻，再开口声音低缓：“…夜跑？”
    杨果：“对啊，你要一起吗？”
    “……”
    十月份的校园，夜风温柔，操场上到处可见同学，有夜跑的，有散步的，还有一些三三两两散坐在草坪上。
    在杨果提出一起夜跑后，唐禹辰没说什么，两人一起来到操场后，他腿长步子大，很快落下杨果一大段。
    杨果也没在意，不紧不慢绕着操场转圈。
    操场很大，红色塑胶跑道规整，踩在上面软硬适中。杨果想起自己所在的那个小县城，高中连个像样的操场都没有，早晨学生跑操还是绕着县城郊区柏油路狂奔。
    跑了一段，杨果跑不动了，缓下脚步改用走的。身上很热，她索性将校服外套拉链拉开，将肩领整个往后扯了扯，外套松松垮垮半挂在肩膀。
    也真是累了，她步子迈得很随意，整个看起来就很“套马汉子”。
    唐禹辰从后面追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到她身边，他缓下脚步，丢下一句“过来”，便迈着长腿，朝健身器材那边走去。
    杨果不明所以跟上，到一架卧推床旁边，他停步，她也停步，看着他。
    唐禹辰：“不是要做presentation练习？”
    presentation是编写一段人物对话，两人各扮演一个角色，每人不少于十句，主题是大学生活。
    没什么技术含量，稿子弄好了，敷衍点的就上台你一句我一句各念各的台词，但杨果对待学习一向认真，更重要的，她很想通过和唐禹辰练习纠正一下自己蹩脚的发音。
    可今天被蒋美晶拉着出去逛了一下午，晚上才回学校，稿子她只草草起了个开头。
    杨果明白过来，说：“稿子我今晚弄出来，明天我们再一起练习？”
    唐禹辰没看她，自顾自捡了个健身凳子来坐，淡声答：“我明天没时间。”
    “那后天？”杨果说，“后天我们不是有堂高数课也一起上么，到时候下课后一起练？”
    唐禹辰抬眼，“我明早飞美国。”
    “……”
    杨果愣了愣，下意识地想：明天的课他不上了？
    很快又想到去美国得需要很多个小时吧，搞不好后天的高数课他也上不了了……
    见她杵在原地，唐禹辰拿出手机，摆弄了两下，不一会儿，杨果手机响了。
    点开一看，她眼睛当即亮了下，“原来你都弄完了呀！”
    “那我们开始吧！”
    扫了眼手机里第一句，杨果对着对面的人一开口，便捕捉他唇角极其浅淡的一抹弧度。
    并不陌生，上午刚刚见过。
    不过片刻，又抿了抿。
    杨果将那句说完，才很平静地说：“想笑就笑吧。”
    说完，她垂下脑袋，继续看下一句。
    脸庞被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因为刚刚运动完，微微泛着红，刘海也被汗水打湿，一缕缕覆在额角，有些凌乱。
    不过她看得很认真，眼睛安静落在屏幕上，睫毛很长，在眼睑落下一小片阴影，偶尔轻轻扑簌一下。
    唐禹辰盯了片刻，那点儿笑意不知怎的，忽然消散。
    他收了视线，再开口声音略有些低，“我先读一遍给你听。”
    接下来的练习顺畅很多，第一遍时还很生疏，到第二遍时杨果已经不需要再看手机，虽然发音依然很不标准，但所有的内容她都一词不错地复述下来了。
    唐禹辰眉尾微抬，看她一眼。
    他眼底的微讶，杨果太熟悉，不甚在意。
    记忆力是她的强项，学霸是她的属性，宣方县县状元在过往经历中收获了太多这种眼神。
    等练习得差不多，唐禹辰又去了跑道，后头杨果想了想，掏出手机往宿舍群里扔了条@所有人的公告：【以后大家晚上不要去操场东北角的那片小树林，免得被吓到。】
    段伊：【咋啦？有人光着身子打架？】
    孟知雅：“……”
    【会被吓到的只有果儿，段伊看到只会为他们呐喊助威，让他们一决胜负！干巴爹！】
    段伊没否认，紧接着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不是，重点不应该是果儿你大半夜为什么去那儿么，学校有名的约会殿堂，你大半夜跑去那儿不就是为了寻找湿湿的感jio？？】
    长长的一条消息，杨果没太细看，她抬眸瞟了眼跑道上那道颀长身形，忽然想到什么，仓促打字回了一条：【对啊，去yp啊】，便收了手机，一路小跑着去追唐禹辰，完全不知道她这条微信在群里掀起怎样的狂风巨浪。
    群里静了三秒。
    孟知雅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段伊：【震精.jpg】
    然后底下一人一句炸开。
    【卧槽！开房都不要了，路子这么野？？？】
    【继续，枯燥又乏味的大学生活就靠你拯救了.jpg】
    【能说得再详细点吗？我刚上大学，什么都不懂，十分渴望能见见世面。】
    蒋美晶正躺在家里的柔软大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群里一堆消息，也懒得往前翻，直接加入无中生友环节：【睡个午觉醒来就看到这个，要开车了吗？秋德麻袋！】
    段伊@蒋美晶：【确认过眼神，是姐妹。】
    并再次@杨果：【虽然还搞不太清楚状况，但我先放一盒卫生纸在这.jpg】
    群里画风沙雕欢腾得厉害，孟知雅和段伊轮番@杨果，闹腾了好一阵，发现当事人杨果愣是不接茬，才渐渐消停下来，宿舍里孟知雅转头问一旁段伊：“不会真去约了吧？”
    段伊：“不可能，她就一小孩！”
    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她又顿了顿，跟孟知雅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操场上杨果追上唐禹辰，气喘吁吁道：“我忽然想到，你可不可以从头到尾再读一遍，我用手机录下来，这样我回去可以随时随地听。”
    话刚说完，唐禹辰手机响，他停下走去一旁接听，杨果也停下，胸口起伏着，顺手也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愣了愣。
    群里有好多@她的消息，界面停留在段伊的一句话：【没详细下文一律按肇事逃逸处理！】
    几步远的距离，唐禹辰挂了电话走来，习习夜风吹过，听到杨果语气纳闷地嘀咕了一句：“不就yp夜跑吗？要什么详细下文？”
    抬眸，见她嘴巴对着手机下方，吐出清晰又中气十足的一句：“下文就是——我和唐禹辰累死了，身上都是汗！”
    唐禹辰：“……”
    宿舍段伊&孟知雅：“……”
    蒋美晶：“……？！”
    第6章
    杨果的尴尬是回宿舍后才到来的，在被段伊激情科普了一番“yp”的真正释义后，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尴尬到原地去世。
    趴在床上，眼望窗外，回想起唐禹辰问她“你就对了”时那个不自然的眼神，忽然觉得…还是家乡的月亮比较圆。
    不过…他不自然什么啊？以他花心萝卜的本性，某些事不应该驾轻就熟司空见惯了么？？
    “你们为什么会一起夜跑？”对床孟知雅又一次问。
    即使只是夜跑，对于杨果能够跟工商管理系系草共处一晚，她还是觉得十分地不可置信，外加接近于嫉妒的艳羡。
    不过杨果显然没什么心情多解释，这天晚上，她破天荒过了凌晨十二点还没睡，躺在床上刷手机，将近几年的网络流行语、网络热词、饭圈缩写全搜罗了个遍，然后理解并背诵，比高中记英文单词还用功。
    杨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年少的吊”都没能让她觉醒，倒是和唐禹辰的“yp”乌龙，就深深刻刻真真切切地敲碎了她那颗没通网的玻璃心。
    反正她当晚就注册了微博，取ID名时，脑中还莫名闪过唐禹辰嫌弃她体重时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手就起了个“不突破110斤不改名”的网名。
    之后便在网上冲浪，看雕言雕语，还收集各种沙雕表情包，誓死要活在网梗的第一线的样子。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后，学有所成，对于室友们的各种梗，她不仅秒懂，甚至在沙雕室友群里犯病时，不再只会以退群抗议，还能甩张鸡屁股过去。
    【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沙雕而与你们格格不入.jpg】
    段伊：【emmmmm…祖传老梗玩得不错。】
    孟知雅：【上次看这个段子时，我爱豆还在南韩务工。】
    这会儿的段伊已经悠哉悠哉吃上早午饭，孟知雅也刚刚上演完徒手拆快递，所以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在群里嘲讽起杨果，颇有几分“男人刚提上裤子说话就是硬气”的意思。
    @杨果：【号外：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杨果：【特大喜讯：告诉你个好消息，北京申奥成功了庆祝一下！】
    @杨果：【纠结：我该不该将系统升级成windows XP呢？】
    图书馆走廊，杨果摘下耳机自己练了一遍口语的空档，宿舍群已被各种@她的消息刷屏。
    杨果扫了两眼，打字回复：【又开始了是吗，看来上次还不够是吧？】
    @季宴今天也想我了：【信不信我今晚就折腾得你明天早上起不来床，起来也没有力气再想季宴！】
    群里静了大概三秒。
    段伊：【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666女司机开车就是猛！】
    孟知雅：【哈哈哈哈这个是真的牛批！！】
    并附图：请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就怜惜我.jpg
    请务必凶残.jpg
    杨果：？
    她哪儿开车了？
    不就一起夜跑么？
    是谁今早鬼哭狼嚎说自己又胖了？？
    对于那两个已经严重污化的室友，杨果没再理，重新戴上耳机。
    杨果不知道唐禹辰那天是什么样的心情，在她说完那样的虎狼之词后，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她，顿了一顿，然后还能面不改色地应下她的要求，帮她录了这段录音。
    还特意找了操场空旷安静的一处，周围杂音小，连风声都很微弱，所以耳机里男生的声音很清晰，声线似乎比他本人更低一些，带着磁感。
    即使听了那么多遍，杨果这会儿再点开，耳朵还是痒了一下。
    脑中不由自主再次回想起那晚，杨果闭了闭眼，脑袋轻磕在走廊墙壁。
    尴尬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高数课他果然没来，杨果再见到他是在去上英文课的路上，进了教学楼大厅，一眼望见那道高瘦挺拔的身影。
    一身黑色，休闲衬衫搭配长裤，衬出冷白肤色。
    杨果在捕捉到他身影的刹那，似乎隐约理解了“吸血鬼贵族”几个字的释义。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又下意识低了头，脚下忽而加快。
    他在等电梯，微微侧着脸，和别人谈论着什么，杨果打算默不作声绕过他，去走楼梯。
    旁边段伊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起哄：“干嘛，都一起夜跑了还害什么羞啊！”
    “夜跑”两个字还说得阴阳怪气。
    “……”
    杨果暗暗咬牙，抬头，刚好撞上唐禹辰正微微侧头朝这边望过来，视线和她在空中轻轻一碰，不过片刻，便划过去了。
    而不知他旁边的人正跟他聊到了什么，他唇角忽然扬起一点，再说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杨果忍下手撕段伊的冲动，拉着她和孟知雅快步拐进楼梯间。
    “欸，杨果跑这么快干嘛呀！”孟知雅喘着气，“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你能那么快搭上唐禹辰，虽然只是夜跑，但那晚你和系草也算近距离接触了，一定开心死了吧？”
    不等杨果回答，段伊先一步调侃：“别问，问就是杨小果快乐得合不拢腿！”
    “……”
    对于这么个一言不合就开车的室友，杨果一时也真的是无语了。
    “段伊，我觉得你进S大才真的是委屈了，你不应该是想上哪个学校自己@自己建那种么。”
    段伊笑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手贱兮兮拍了下杨果屁股，“是吧，跟姐混，天天涨姿势！”
    “……”
    这不是杨果第一次被段伊拍屁股，早在第一次时，杨.淳朴.果表现出了极度的震惊，后来再被拍，倒没那么惊诧了，但抗议一直很强烈。
    就像这会儿，杨果一记眼刀射过去，自以为很凶地一字一句道：“我说了、别再、拍我屁股！！！”
    段伊笑着举双手投降，“OK~”
    接下来一堂英文课相安无事，直到最后杨果和唐禹辰上台做presentation。
    杨果很紧张很认真，对比起来，显得她旁边的唐禹辰有几分懒散，但看起来也不敷衍，就很从容淡然的姿态。
    虽然杨果下了苦功夫，但口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矫正的，所以对比下来，唐禹辰依然完虐她。
    起码英语老师是全程星星眼对着她身边唐禹辰的。
    “整体不错，尤其是唐禹辰同学，口语很地道！杨果也不错，进步空间缩小了。”结束后，英语老师自以为幽默地调侃了句，然后稍微肃了下表情，又道：“不过有一点老师要批评一下你们，presentation内容要自己写哦。”
    “不要试图反驳，老师不止教你们一个班，这个内容老师刚好上午已经听过一遍。所以，下一组不能再拿这种download的东西糊弄老师了啊。”
    按说Presentation是两个人做的，要奖要罚也要两个人一起，可唐禹辰在英语老师这里有终生豁免权，英语老师夸奖时全程笑对唐禹辰，这番小批评却全是对着杨果说的。
    上了大学都是成年人，有些话点到为止，英语老师也没说什么重话，但对于杨果这种从小到大的学霸老师眼中的宠儿而言，已经相当的扎心了。
    唐禹辰微微侧眸，见她淡红的唇紧抿着，似乎还用牙齿轻咬了咬，有些泛白。
    静了片刻，他抬头，坦然承认道：“老师，资料是我下载的。”
    教室明明不太安静，他的这句却低而清晰。
    杨果抬头看过去，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他的侧脸。下午的夕阳已经很淡，透过窗子落过来，为他利落的轮廓踱上一层柔软的金线。
    这句过后，教室安静了。
    英语老师也顿了下，然后再次顺了顺亚麻色长发，微笑道：“唐禹辰同学懂得关照同学，一人分担两人工作，嗯，不错。”
    底下同学：“……？？？”
    英语老师没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何不妥，又简单说了两句，安排了下组presentation名单，踩着下课点下了课。
    放学的教室喧闹，前后门各堵了一堆人鱼贯而出。杨果心情欠佳，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其实她不怪唐禹辰，毕竟也是她自己工作没做到位，她就是想到自己入大学以来的种种，莫名低落。
    恹恹地收拾好书包背上，耷拉着脑袋往前走了两步，感觉有道黑色身影慢悠悠晃进她的眼角余光，接着她的屁股就又被拍了下。
    段伊：“丧什么！要不要喝波霸？”
    杨果顿步，闭了闭眼。
    内心有个忍无可忍的声音在疯狂叫嚣：拍回去啊，不要怂！
    杨果压了压，有点压不住，又压了压，终于没压住。
    她上的是大学，不是沙雕！！！
    一股冲动涌上来的同时，手掌忽而伸出去，一开始真的用了锄头刨地的牛劲，但巴掌落下的前半秒，脑中又闪过段伊口中的“波霸”二字，到底在最后一瞬收了力道。
    白白的小手落在旁边黑衣人屁股上，轻轻“啪”的一声。
    甚至都盖不住旁边人略有些迟疑的声音——
    “杨果。”
    声线低沉清冽，很是熟悉，这两天在耳机里听过无数遍。
    杨果愕然转过头，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里面有着来不及敛去的惊讶和其他的情绪。
    紧接着，耳边是更为熟悉的一声“卧槽”，来自他后面的段伊。
    “…………”
    第7章
    翰林院302寝室，杨果坐在自己座位，手搭在桌面，手心像是生了某种记忆，发僵。
    耳边是孟知雅有点酸的声音：“姐妹，那一刻你就是人生赢家！”
    杨果：“……？”
    姐妹，戏过于多了吧？
    她不就误拍了下唐禹辰的屁股，怎么就人生赢家了？？
    杨果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被孟知雅先一步打断：“不要试图辩驳！”
    “……”
    段伊在玩手机，抬头也插了句，“承认吧，果儿，你这波操作是真的骚。”
    “……”
    唐禹辰后援会会长孟知雅酸意更甚，“你再也不是刚上大学时的纯真果了！”
    杨果皱了皱眉，又一次解释道：“我真的是认错了，刚好段伊不也穿了件黑衣服——”
    “欸欸，不要试图甩锅，我不背锅。”段伊打断她，说话时还朝杨果挑了下眉，脸上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笑。
    杨果咬咬牙，非常努力才再次忍下手撕了段伊的冲动。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出手拍人屁股。
    如果不是因为想到她的“波霸”，自己也不会最后心生仁慈收了力道，将原本一个很大力的拍打硬生生模糊成“摸”了一下。
    如果不是她那紧接着的平地一声卧槽，也不会引来大半个班级投来视线，看到自己“调戏”唐禹辰成为人生赢家的一幕！
    不怪孟知雅误会，因为那一刻，杨果分明从许多女生火辣辣的视线中看出了“再动手动脚律师函警告”。
    杨果叹口气，深感无奈，不由再次看了眼蒋美晶方向。
    蒋美晶这几天不怎么在学校，晚上也没回寝室住。今天不知怎么，下了英文课就也回了寝室，这会儿正拿洁面仪在脸上滚动，声音嗡嗡的，像是就响在杨果耳边。
    对床孟知雅还在说什么，杨果抿唇静默几秒，终于，像是忍不住了了，忽然道：“我有喜欢的人！”
    这话一出，寝室里其她三人都愣了愣。
    空气一时间很安静，还是段伊率先反应过来，抬了抬眉：“是男是女是0是1？”
    杨果：“……”
    熄灯后的卧谈会，似乎是大学每个宿舍永恒的主题。
    杨果躺在床上，眼睛怔怔盯着昏暗里的天花板，眨了一眨，“他是我高中同学，高二的时候，我着急上厕所，在走廊拐弯处一头撞进他怀里，他很高，嗯…大概只比唐禹辰矮那么一点点，当时他就低着头，很温柔地揉了揉我的脑袋，问我有没有事。”
    那天的场景，很精准地应了那句“那天阳光正好，而他，刚好穿了我喜欢的白衬衫”。
    奚时当时背对着太阳，以后每当杨果回忆起，画面里的他整个都是发着光的，而自那之后，高中的杨果就总是会不自觉地捕捉他的身影。
    杨果十八岁，没谈过恋爱，觉得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窗外夜色如水，皎白月光为寝室铺上一层薄纱。
    在杨果讲完之后，宿舍陷入短暂的静默。
    几秒后，孟知雅轻轻地“哇”了一声感叹：“摸头杀，抵抗不了。”
    段伊： “高中的时候我也剪的短发，一开始总有男生摸我头发，后来被我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莫挨老子的性格。”
    蒋美晶：“他洗手没有？”
    “……”
    孟知雅：“然后呢然后呢？”
    杨果对着天花板又眨了下眼睛：“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厕所。”
    “……”
    段伊: “为什么不回头？憋尿憋到不行吗？”
    孟知雅：“……哎呀害羞嘛！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高中早恋是禁忌，杨果所在的高中更是，学习是重中之重，杨果不可能为了自己的那点心思去贸然做点什么，事实上，她和奚时整个高中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淳朴小县城的高中班级，前排和后排隔着万水千山。
    “那你们现在进展如何，高中同学，微信怎么着也应该有吧？”孟知雅又问。
    杨果手机大学才买的，最近才加上高中班级群，里面名称乱七八糟，杨果还没搞明白哪个是奚时。
    杨果这里没有故事，卧谈很快又转了话题。
    孟知雅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欸，段伊今早有同款经历，不过段伊是直接把那个男生撞飞了！”
    杨果：“撞飞了？”
    段伊：“就今天上早课，马上要到上课的点，意识到走错路，我打算往回走，刚一转身，他就飞起来了，也太鸡儿瘦弱了！”
    孟知雅：“对了，他也是我们系的，我今天英文课看到他了，和唐禹辰一个班……”
    隔天的思修课，杨果便见到了那位瘦弱同学。
    也很白，但没有唐禹辰挺拔，有点文弱书生的感觉。
    见段伊进教室，眼睛似乎亮了下，起身悠然走上来问：“晚上恰鸡？”
    段伊瞥他一眼，没理。
    李文泷眉微抬，“不敢？”
    段伊面无表情朝他竖中指。
    李文泷不怒反笑，丢下一句，“八点给你发邀请。”
    孟知雅在旁边暧昧笑，杨果没什么心思多看，视线微微四下转了转，带着两分不自然。
    “找谁呢？唐禹辰？还忌讳上次摸他屁股那茬呢？”察觉杨果的不对劲，段伊边落座，边问了句。
    而孟知雅大概是知道了杨果有喜欢的人，也安心了，不但不说杨果不纯真了，还能反过来安慰她：“害，这有什么！我更窒息，我高中有次还不小心把手指戳进男神鼻孔里呢！”
    段伊：“卧槽！死亡！听我的，孟知雅这个NO1！”
    孟知雅：“对嘛，我也就那一瞬间尬到不想活了，没过几天还不照样对着季宴照片这也好看那也好看……”
    两人一人一句安慰杨果，但其实杨果并不全是尴尬。那天她对唐禹辰做了那种事，当时的确是尴尬，很尴尬，感觉活了十八年从来没那么尴尬过，以至于站在原地无措了几秒后，行动快过大脑，竟然…就那么不负责任地跑了。
    所以杨果想，今天至少跟他解释一下，或者道个歉什么的，可直到一堂课结束，唐禹辰也没现身。
    他又翘课了。
    思修课结束，室友们各有安排，杨果照例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去图书馆。
    从第三教学楼到图书馆，要经过一个小篮球场，几个男生在打篮球，砰砰的声音通过地面传来。
    杨果步子走得慢，脑袋低垂，眼睛盯着手机。
    她在等一条消息。
    大概昨晚受了刺激，那个回忆里都是光的画面不断在杨果脑海回放，鬼使神差地，她今天主动加了奚时的微信。
    备注：我是杨果。
    对方倒是很快通过了，并发了个打招呼的笑脸表情包过来。
    那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呢。
    做题杨果会，感情方面她一窍不通，手机捏在手中，手心已经出了层薄汗，憋了半天，又重复了句，“我是杨果。”
    彼端回复：“我知道。”
    杨果盯着这三个字，再一次面对“应该再说点什么”这个问题。
    还是奚时又发过来一条：【听说你上S大了，恭喜啊。我也在S市上大学，不过跟你的学校没法比。】
    杨果有点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愣，可一时更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奚时上的学校的确一般。
    还好他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那天坐车还经过你们学校来着，还想要不要跟你联系一下，你应该挺忙的吧？】
    短短几条消息，杨果发得纠结又专注，直到离篮球落地声越来越近，她才猛然回神，抬头，然后怔住。
    不知不觉间，她已斜斜穿过小半个篮球场，几乎来到那几个打篮球的男生近前。
    其中一个，身影有些熟悉。
    他在她前方约两米处，正集中精力防守，身体半倾，臀部线条紧绷。
    猝不及防，杨果手心某个记忆瞬间复苏，脊背本能一僵。
    杨果停滞不前的两秒，随着篮球一个好死不死的出线弧度，唐禹辰视线跟着偏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
    距离很近，杨果甚至看到他额角有汗珠滚落。
    本来就为那件事尴尬着，可现在解释道歉显然时机不大对。两人距离又这么近，不说点什么就走人似乎更尴尬。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大方泼洒，杨果眼睛半眯，一股热意涌上头，莫名就脱口问了句——
    “你怎么又逃课？”
    篮球场上除了两三个不认识，其余几张面孔半生不熟，有唐禹辰班的，还有杨果班的。
    在杨果说完这句后，空气有片刻的安静。
    然后气氛明显变得暧昧。
    几个男同学交换目光，脸上不约而同挂上暧昧的笑。
    其中一个对杨果说了句：“学委，我也逃课了，你怎么不管管我啊？”
    说话的人叫许川，杨果班级的，好像和唐禹辰是高中同学，经常能看到他和唐禹辰一起。
    他脸上的调侃意味太明显，饶是杨果在某方面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她急着反驳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语，嘴巴张合半天憋出一句：“唐禹辰长得那么打眼，逃课很显眼好吧！”
    这也是实话，唐禹辰逃课，很多为了看他来旁听的女生也没了影，整个大阶梯教室都空了不少，连老师都留意到了，还问了句“有个很帅的男生今天没来是吧”。
    可这会杨果的这句一出，篮球场又是一片安静。
    几秒后，众人起哄得更欢。
    许川更是直言：“OK，知道你家唐禹辰最帅，比不过比不过。”
    “……”
    杨果愣了愣，感觉头顶太阳热情得过份，她是那种白里透红的肤色，一遇热更红，这会儿站在大太阳底下，脸颊一片绯红，在这种情景里，在外人看来无疑就是被戳中心思的脸红。
    她是说不清了，抬眼看了看唐禹辰。
    奇怪这人怎么也不制止一下。
    一片哄闹声中，唐禹辰表情谈不上好坏，一贯的神色淡淡，不紧不慢走去捡了球，力道有些重地扔给许川，同时转头看了眼杨果，声音微低回了句，“知道了。”
    第8章
    篮球场这个小插曲后，杨果再看向手机时，奚时已经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杨果发现奚时比她想象中健谈，不过也正因为他健谈，两人接下来的聊天就很顺利了，从高中趣事很自然地聊到各自的大学，话题轻松，气氛融洽，最后奚时还顺口约杨果下周二一起见个面。
    下周二，十月十七。
    杨果盯着手机里这三个字，眉眼舒展，脸上的笑容渐渐掩不住。
    宿舍里段伊正插耳机准备打游戏，手机里忽然传出李文泷贱兮兮的一串话，“我都准备洗澡了你邀请我打游戏，害得我只能光着身子跟你打。”
    段伊静了两秒，“卧槽！真实呕吐了！”
    游戏也不打了，骂骂咧咧扔开手机，转头见一旁杨果对着手机笑得诡异，唤了声，“果儿？”
    杨果放下手机，问她：“男同学生日送什么礼物好？”
    “机械键盘安排！cherry mx8. 0 让你知道男生也会哭！！”段伊当即道。
    对面铺位孟知雅搭话：“NoNoNo，送季宴代言的内裤！”
    杨果：“……”
    孟知雅说完，又很快反应过来，“果儿，你不是要送你男神吧？”
    杨果抿唇，点了点头，“下周二他生日，约我见面。”
    段伊双眼一亮，遇事一声“卧槽”表达惊喜后，和孟知雅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杨果出主意。
    “送钢铁侠反应堆！我送过我高中同桌，他喜欢炸了！手舞足蹈的！”
    杨果：钢铁侠反应堆？
    孟知雅不认同：“我感觉杨果的男神应该是个温温柔柔的帅气小哥哥，喜欢的是尤克里里那一类。”
    杨果：尤克里里？
    段伊不服：“果儿，听我的！没有第二个女生比我更了解男生，送皮肤准没错！”
    杨果：皮肤？？
    孟知雅：“爱马仕大地宝格丽大吉岭茶选一个！”
    杨果：茶？？
    段伊：“那么骚，你怎么不说杜蕾斯杰士邦选一个？！”
    两人争执不下，蒋美晶正敷着前男友面膜煲剧，也开口说了句，“不是男友，还在暧昧，那礼物就不能过于贵重，不然用力过猛。”
    段伊适时插话：“多虑了，贵的果儿也买不起。”
    杨果回她一个“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的眼神。
    蒋美晶指尖轻轻弄了弄面膜，略一思索，说：“大疆无人机吧，我看我身边的男生都很迷这个。”
    段伊&孟知雅：“……”
    打扰了。
    杨果自始至终状况外。
    这个话题打开，直到熄灯卧谈，室友们还都围绕送男生什么礼物讨论着，从Leopold静电容到海拉的手办，从盲盒到switch，从zipoo定制到批发心形石头，杨果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杨果也知道，即使通过学习懂了很多梗，她也只是摸到了城里人生活的表面，根本没有真正融入。
    虽然不懂，但也隐约知道她们谈论的那些，她大概率都买不起。
    躺在床上，她对着窗外月亮眨了眨眼睛，盘算着自己的预算，迷迷糊糊来了睡意，沉入梦乡前隐约又听到孟知雅说了句，“我给他画的saber，他开心死了，满世界找相框要裱起来！”
    saber？？
    杨果强忍着困意，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按着发音试着百度了一下。
    ——saber：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ojbk，碎觉！
    -
    下周二很快到来，这天杨果上午满课，下午还有一堂高数课，她和奚时约好了下午四点在静北路某家KFC见面。
    上午的课结束，为了抢学校一食堂的红烧小排，孟知雅一下课就拉着段伊夺门而出，蒋美晶又没来上课，只剩杨果一人，背着书包随人流往外走。
    一出教学楼，便眯了眯眼。
    十月中旬，这几天天气很好，正午的阳光洒下来，还隐隐有种灼热感。
    余光里有道身影在她身边停步，似乎还侧头看了她一眼，杨果转头看去。
    “一个女生，也不知道打个遮阳伞……”
    李文泷边嫌弃地嘀咕了这么一句，边撑开自己的遮阳伞，扬长而去。
    后头杨果：？？？
    雨你有瓜么同学。
    正望着那道遮阳伞一脸懵，杨果忽然听到后头似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她回头看过去。
    男生站在离她约两米的侧后方，日头很盛，他整个人被笼在充沛的阳光里，五官俊美，冷白肤色被照得有些透明，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完美感，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杨果花了好几秒才堪堪回神，哦，是三次元的酷盖。
    唐禹辰今天白T黑裤，惹眼的是白T外的花衬衫，黑底，上面印有大朵大朵的白色菊花。
    与昨天不一样的穿搭，同样顶破杨果审美的天花板。
    目光在他花衬衫上看了又看，作为大山里走出来的朴实孩子，杨果觉得自己大概潜意识里有点潮男恐惧症，不自觉就抬脚，往旁边挪开半步。
    不过半秒，又忽然反应过来。
    欸不对……他刚刚是不是笑了？他笑什么？
    还有，自己为什么要给他让路？
    杨果想不通，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反应过来后她又忽而往左踏回一大步，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甚至更超过。
    她这里戏很足，不过唐禹辰压根没说话，甚至都没再看她，经过她身边时也稍停了一停，抬手将勾在指间的墨镜不急不缓戴上，而后迈着长腿离开。
    背影潇洒俊逸。
    “……”
    回宿舍的一路上，杨果都在想，到底是他人气质出众，还是身材比例好，要么就是身上的衣服贵质感好，总之，那件花衬衫要穿别人身上肯定就一港剧里面放高利贷的，可穿他身上，反而说不出的干净洋气。
    还有那墨镜也是，在杨果看来就是一黑色方框太阳镜，如果普通人戴上，她可能会想要上前问问是不是忘记带盲人手杖，但唐禹辰戴上，就是该死的又帅又酷。
    回到宿舍，杨果对着门口的镜子左右照了照自己，几秒后，噔噔噔跑去自己衣柜打开，翻出件带花边的衣服套上，然后再次跑回门口镜子前，这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直接皱了眉。
    好像更怪异了。
    蒋美晶坐在自己位置上，翘着腿看了眼她，挑眉轻笑。
    完全是仗着颜好瞎几把乱穿。
    “下午去见你男神？”
    杨果默认了奚时的这个代名词，应声：“嗯。”
    蒋美晶盯了她几秒，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座位，说：“过来吧，给你化个妆。”
    化妆蒋美晶很熟练，很快弄好保湿，她又给杨果喷防晒喷雾。
    杨果也不懂是什么，就感觉周围腾起雾一样，味道好重，有点呛，脸上也火辣辣的。
    不由问：“这什么？”
    蒋美晶：“防晒喷雾。”
    杨果“哦”了声，咕哝了一句：“有点喷杀虫剂的感觉。”
    一句话引得蒋美晶失笑不已，手中杀虫剂都拿不稳。
    段伊和孟知雅在这时从食堂享用完红烧小排回来，进门看到这幅景象，也都好奇地围过来左右打量。
    蒋美晶桌上化妆品堆积成灾，孟知雅羡慕地看了一圈，指了指某款她种草很久又舍不得下手的粉底液，问：“为什么不用这款？”
    蒋美晶拿美妆蛋将杨果脸上的散粉轻轻扑开，“妆感太重，小土鹅这皮肤底子不需要。”
    等妆化好，孟知雅和段伊齐齐发出惊叹，拿镜子给杨果看。
    “怎么样怎么样？还认识自己吗？”
    认识倒是还认识，杨果感觉了一下，就是有点不太适应，试着抬了下头，说：“脸好重的感觉。”
    室友们集体喷笑。
    蒋美晶不止给杨果化了妆，还把她额前那撮遮挡了灵气的齐刘海依次收拢上去，辫成了一缕麻花辫，清爽又灵动。
    孟知雅看着，更是惊了：“骗我剪短发简直！”
    蒋美晶轻飘飘道：“你留了也白留，同款发型也达不到杨果这效果，发量不允许。”
    孟知雅：“……”
    段伊：“我！我短发！”
    蒋美晶：“你还好是短发，留长发就是戴假发的女装大佬。”
    段伊：“……”
    蒋美晶看了看杨果身上的衣服，又摇了摇头，拿了件自己的裙子给她，“这件吧，适合你今天的妆。”
    孟知雅眼睛放光：“好漂亮，是今年秋冬流行的浅丁香色吧。”
    捯饬成这样，已经是杨果的人生极限了，面对蒋美晶递过来的裙子，她下意识摆手拒绝，可一旁孟知雅直接接了裙子塞给她，“穿吧，不然你打算穿你身上这件去见男神？要我说也就是你颜值在线，这件换个人穿就是大妈！”
    “……”
    段伊也附议：“对啊，果儿，我进宿舍就想问你了，你今天这又是穿了个啥，乡村女老板style？”
    “……”
    杨果还想拒绝，可不知怎么脑中忽然闪过刚刚唐禹辰戴着墨镜从她面前走过的潇洒背影，静了三秒，鬼使神差地，她就问了蒋美晶一句，“晚上穿裙子会不会冷？”
    “冷什么冷！我冬天都穿裙子！”蒋美晶有点恨铁不成钢，“再说你不冷他怎么给你他的外套穿？！”
    段伊&孟知雅：“……”
    都是套路。
    作为室友，虽然早就知道杨果的实力在哪，可等她换好裙子，裸钻被精美修饰后真真切切呈现在眼前，其她三个女生还是被闪到了。
    集体愣了约五秒，段伊开口：“请立刻马上跟我睡一觉！”
    面对段伊这么个老司机，杨果到底撑不住地脸红了。
    孟知雅大笑，“这是什么宝藏女孩！”
    差不多到下午上课时间，四个人说说笑笑往外走，一路上室友们还在教杨果怎么撩男神。
    孟知雅: “小说电视剧惯用招数——撩头发，不过杨果头发全编起来了不适合，那就…wink，或者对耳朵吹气！”
    段伊：“刚吃完大蒜的那种？”
    蒋美晶嫌弃：“你们两个真的谈过恋爱吗，杨果打扮成这样，本身就已经是在很明显的撩了好么，何况还带着礼物，钢铁直男看了也明白咋回事了好吧。都做到这份儿上了，男的要再不给回应，那基本就可以归为渣男前任去死团了！还对耳朵吹气，油腻不油腻，倒贴做舔狗啊！”
    “……”
    蒋美晶说完，又看杨果，笑着眨眨眼睛，语气都转柔，“不过小土鹅今天变白天鹅，任哪个男人看了都发抖。”
    段伊&孟知雅：“……”
    同样是室友，做室友的待遇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而不得不承认，蒋美晶说得很对，四人刚一踏进教学楼大厅，就听到不止一声“卧槽”。
    几个同系的男同学站在电梯前，目光齐齐积聚在杨果身上，眼神明显被惊艳到。
    因为杨果平日里的形象太过五好正直青年，导致她跟“女人”、“俏皮”这些都不搭噶，今天猝不及防娇俏人一脸，一声“卧槽”都不足以表达男同学们的惊艳，反应过来纷纷暧昧起哄，有眼尖的透过门口玻璃看到唐禹辰，立马cue到他。
    “欸，唐禹辰，你快看看我们学委今天是不是炒鸡女人？！”
    临近上课时间，来往进出的学生不少，唐禹辰刚迈入大厅，清隽眉眼越过几重身影，掠过那抹浅淡的紫色，眸光定了定。
    第9章
    继同学那一声喊后，杨果下意识也回头看去。
    隔了没几步远，但唐禹辰背着光，杨果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不过能感觉到他视线望过来了。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停滞。
    面对别人的调笑，杨果还能强自从容摆出一副“教导主任穿了花裙子也是教导主任”的架势，但面对唐禹辰扫过来的无声一瞥，她竟下意识地搓了搓老农民的手。
    反应过来又忙收手，头也转了回去，脚步略有些僵硬地往电梯方向走。
    因为打扮耽搁了时间，已经快到上课的点，等电梯的同学也不多了，电梯很快到来。
    直到上了电梯，几个男同学还没从刚刚的惊艳里出来，又有人忍不住打趣道：“真的，学委你今天也太可以了吧，我刚刚一下都没认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约会呢。”几人之中的李文泷也接了句。
    旁边段伊见杨果似乎不太自然，瞪了李文泷两眼，“约不约会要你管，话这么多！”
    李文泷抬眼看段伊，勾着一边唇角笑，“你怎么知道我话多，这么了解我？”
    这话暧昧得很，几个男生注意力瞬间转移，哎呦哎呦地起哄。
    见段伊撸袖子要打人，杨果不由笑了下，微微绷着的神经也松下来，只是还没松到底，就听自己侧后方又传来一句，“我们学委今天是真漂亮，是不是啊唐禹辰？”
    “……”
    两人就在杨果侧后方，许川的声音没刻意压低，杨果听到了，也只能假装没听到，背脊不由再次挺得笔直。
    本以为唐禹辰会像刚刚一样，不予理会，没想到片刻的停顿后，杨果听到他短促地“嗯”了声。
    微低的一声，夹在一片笑闹声中，极不明显，但杨果还是精准捕捉到了。
    她有些意外地抬头，目光投向电梯镜面里的他，不想他也正往这边看着。
    隔着镜面，两人目光撞上。
    而不知他是不是也有些没想到，对上她目光的一瞬，清黑的眸微微动了下。
    空气似乎又停滞了。
    几秒的时间似短又长，杨果脑中闪过“等这次刘海长长就不剪了”这个念头时，看到唐禹辰薄薄的唇轻启，又语气很淡地补充了句——
    “就那样吧。”
    “……”
    杨果撇了撇嘴，反正也不是给你看的。
    不止发型着装有变，她还化了妆，肤色是透着点红的白皙，本就又密又长的眼睫卷翘起来，涂了唇釉的嘴唇也泛着轻盈的水光。
    电梯墙壁镜面光洁，甚至可以看清她微微上挑的眼线，当然也能看到她嘴角忽然间往下压的弧度。
    唐禹辰目光在上面短暂停留，又不动声色移开，眸底有几不可查的笑意划过。
    踩着点进教室，杨果其实不太想跟那个嫌弃她的人坐得太近，可马上上课，教室空位寥寥无几，所以当蒋美晶拉着她走去唐禹辰旁边位置时，她也没什么选择余地地落了座。
    奇怪的是，两个空位，蒋美晶直接将她摁在了唐禹辰旁边的位置，她自己却坐到了杨果旁边。
    对于这种年度迷惑行为，杨果也没什么心思大赏，因为高数老师已经夹着教材步上讲台。
    春困秋乏，又是下午第一堂课，不少同学都没忍住去会了周公。
    一堂课过得祥和而安逸，直到临下课的十分钟，高数老师忽然宣布随堂测验，犹如丢下一颗闷雷，顿时轰得底下一群小学鸡们齐齐懵逼。
    这其中不包括杨果，五道题她做得行云流水，又专注认真，完全没注意到她写的同时旁边的蒋美晶在同步抄。
    蒋美晶边抄还不忘cue唐禹辰：“唐禹辰，你要不要也抄下小土鹅的？”
    “……”
    杨果一时不知该提醒蒋美晶吃水不忘挖井人，还是感慨蒋美晶吃水不忘自己男人。
    不等唐禹辰回答，杨果先一步拿手遮住自己笔记本，“不让抄。”
    作弊本来就是不对的。
    唐禹辰本来头都没抬，杨果说完这句后，看到他倒是稍顿了下，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类似生气的情绪，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低眸看回自己的手机时，她似乎还看到了星点笑意。
    杨果不明所以看了看他，继续做题。
    工商管理系，数学是经济管理类数学，比高数一简单，但到底是数学，考试的话就像高数老师说的：只要好好听课，都没有问题。
    唐禹辰倒是没睡觉，只不过一堂课一半的时间都在摆弄手机，所以杨果断定他有问题。
    教室里不怎么安静，段伊和孟知雅隔着过道朝杨果挤眉弄眼要答案，杨果没理。
    作弊是不对的。
    最后一道做完，手机屏幕闪了几下，杨果点开一看，Word妈，她的答案早已被蒋美晶拍照po到了宿舍群！
    而这个时候的班级凝聚力总是出奇的强，很快杨果便知道她的答案不止飞到室友手机里。
    因为微信列表里躺着不止一个同学发来的消息：【学委好人一生平安，最后一道出来没？出来直接拍照发班级群吧！/感恩/感恩/感恩/】
    发你妹妹哦，辅导员还在班级群里呢。
    杨果丢开手机，见旁边唐禹辰倒真就没凑过来抄她的答案，视线仍落在他自己的手机上，修长冷白指节搭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几下，然后一边看手机，一边在本子上写。
    所以他也在抄自己的答案？
    屏幕有些反光，杨果看不太清，不过能捕捉到界面上一堆高数符号。
    那就是喽。
    杨果微微侧了侧身，小声对他道：“好吧，就给你抄这一次。”
    唐禹辰顿了下，侧头看她。
    杨果想，反正抄都抄了，不在乎这最后一道了。
    见唐禹辰不动，她又将自己的本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说：“快写吧，最后一道没传群里，你手机里没有。”
    这句之后，他有了点反应，眉尾微微动了下。
    但依然没接她的笔记本。
    杨果正有些懵，就见他指尖微移，将手机稍稍侧了侧，屏幕正对着她，语气清淡：“小土鹅，知道作业帮吗？”
    “…………”
    静了三秒后，杨果忽而将自己的本子收回，幅度有些大，耳根有点热。
    收回视线的一瞬，似乎捕捉到他唇角扬起的弧度。
    杨果梗着脖子，选择性忽视。
    这时离下课还有几分钟，她忽然想起件别的事。
    她是给奚时带了礼物来的，一款运动手环，就只用手环自带的包装盒装着，也没套个礼盒什么的。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写张字条什么的？显得比较有心意。
    想到这，杨果便撕下一页笔记本的空白纸张，拿起笔边想边写，可写了几个都不太满意，一连废了好几张纸。
    又撕下一张纸，等终于写得差不多可以时，下课铃响，杨果作为学委，丢开笔，拿了自己的测验作业起身，从后排起，往前一排排收作业。
    旁边唐禹辰收了书本起身，不意瞥见她桌上几个字——生日快乐。
    字写得这么大。
    不过还不错。
    -
    十月中旬的S市，天气仍然阴晴不定，上午还烈日灼心，傍晚便下起了雨，而且一来就是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宿舍窗户。
    距离杨果去赴男神的约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孟知雅望了眼窗外，“这也算是天公作美了吧，听杨果说她和男神约在了外滩，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还不得上演湿.身.诱.惑、不得已开个房间整理一下什么的啊？”
    段伊：“就没可能男神在大雨中拿出手机，滴滴叫了个车？”
    蒋美晶笑：“都摸头杀了，就已经基本排除这种直男活该单身卦了好吧。”
    雨下了很久都没停，大雨转小雨，淋淋沥沥直到凌晨时分才渐渐歇了。
    深浓静谧的夜，男生宿舍同样有卧谈，话题滤掉游戏、篮球，只沉淀下一个：女生。
    只是今晚的讨论点有了很大不同。
    “以前吧，我就觉得蒋美晶好看，人长得漂亮，腿长腰也细，可我今天忽然发现一班还有个女生好像也可以。”
    “哪个？”
    “就追唐禹辰那个，叫什么来着，杨…杨果？”
    “你才发现，我早就说了，学委即系花。她天天纯素颜好不好，颜值超级能打了！”
    “不是，我以前也没怎么留意她，就感觉好像有点…土？不过今天这冷不丁一打扮，卧槽我当时真的有点惊了，哪来的小仙女！”
    “我们学委那不是土，是土萌！”
    “……”
    “他们班还有个叫段伊的，长得也挺精致的。”
    “段伊？打篮球那个？卧槽李文泷你真的假的？别在这儿ky啊，那是女人么，胸比我都平，篮球打得比我还猛！”
    “欸说起这个，我更觉得那个杨果可以了！她今天不是穿了条有点修身的小裙子么，我特么忽然发现她那身材真的绝，虽然看起来不像蒋美晶那么瘦，但身上的肉长得特懂事儿！”
    “啥叫懂事？”
    “怎么讲，就肉得很匀称，又有料，床上来讲手感不要太好，也就是传说中的实战利器——”
    “张皓伦。”话没说完，冷不丁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昏暗中，之前一直安静的唐禹辰默了默，继续道：“无人机明天还我。”
    张皓伦：“卧槽，你还没睡呢？！无人机我答应了明天要帮社团拍外景的，再借我两天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淡淡两个字：“不好。”
    “不是，你怎么突然这么无情，做噩梦了？爸爸。”
    “别乱叫，我生不出你这么丑的儿子。”
    “……”
    第10章
    与此同时的翰林院302寝室，一片安静。
    事实上，这份安静从几个小时前杨果浑身湿漉漉回来后就一直持续。
    当时宿舍里三人见杨果以这个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宿舍门口，齐齐愣了几秒后，段伊腾地起身，几大步走到她近前，“果儿，你怎么…？”
    杨果一边拿毛巾擦自己脸上的水，边应声，“忘带伞了。”
    她脸上情绪淡淡的，谈不上低落，甚至说这话时还笑了一笑，但不知怎么，室友们集体就沉默了。
    谁也没有多问什么，可谁都能猜得到。
    沉默过后大家安慰杨果，顺便同仇敌忾地一起diss奚时。
    蒋美晶：“看来这男神不止直男，简直直男吊癌！”
    孟知雅：“就是！果儿，换男神吧！出了你们那个山沟沟，你会发现一堆奚时PLUS！”
    完全忘记之前是谁在看了杨果手机里奚时的朋友圈自拍时，说奚时这长相，翻遍整个S大也就唐禹辰可以与之一战。
    段伊：“不管怎么样，让一女生淋成这样回来，果儿你这也真是垃圾堆里捡男神了。”
    杨果洗了澡钻进被窝，身上总算暖和了点，“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误会了，我今天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
    宿舍再次集体静默。
    气氛明显不对，杨果感觉到，顿了几秒，说：“我没事，他本来也不是我男神。”
    就是有好感的高中同学。
    不知信不信，寝室其她三人都默契地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有课，七点四十分，寝室在孟知雅的平地一声尖叫声中陷入混乱，几人匆匆下床洗漱，兵荒马乱中发现杨果竟然也还没起？？
    三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要知道开学近两个月了，杨果可是雷打不动六点起床的。
    段伊唤了声，“果儿？”
    杨果眼睛微微睁开，眼底有血丝，泛白的唇轻轻动了动，哑着声音说：“感冒了，帮我给班长请个假。”
    杨果在乡下长大糙惯了，昨天那场雨她原本都没当回事，开始还在教学楼廊檐下避了一会，可看雨没有停的意思，她身上又穿的是件裙子，有点冷，后来索性也不避了，就那样冒雨跑回了宿舍。
    可没想到就是这点雨，竟然还真把她浇感冒了。
    望着杨果苍白的脸色，室友们眼里除了有同款关心，还隐隐有别的担忧，段伊更是直接要带杨果去校医院，杨果说不用。
    室友们嘱咐了几句匆匆离去，寝室回归安静。
    杨果身上乏得很，脑袋也晕晕乎乎的，很快便又睡了。
    再醒来时宿舍空荡荡的，打开手机，已经十一点多，手机里有几条微信，除了室友，班长也发来消息关心地问了两句，杨果只说感冒了，便放下手机下床。
    吃了个面包后，感觉好了一点，不过身上还是没劲，室友们还没回，杨果难得体会到一种无所事事的百无聊赖感，便又躺回床上，刷了会微博，刷到有人推荐小说，她闲来无事点进去，没想到写得还挺吸引人，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小说前期欢喜冤家，后期虐恋情深，杨果看着看着情绪也不自觉跟着主角轻伏，渐渐红了眼眶。
    段伊回来时看到杨果还恹恹躺在床上，放下书包还没等问她病怎么样了，先是瞟到她眼睛里晶莹的泪水。
    段伊怔了下，默了几秒，才出声问：“果儿，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买。”
    杨果抹了抹眼睛，声音还带着鼻音，“不用。”
    她不饿，刚刚一个大面包吃得好撑。
    段伊眉心蹙得更深，“那要不要喝点水？”
    “不渴。”
    杨果小说看得正入迷，没多说什么便翻过身，沉浸在感人肺腑的剧情里，留给段伊一道悲伤的背影。
    下午有思修课，杨果也没去，唐禹辰这次倒没再翘课，踩着点迈进大阶梯教室，一如既往掀起一波骚动，一众女同学再次纷纷投来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得太直接的目光，低低的讨论声悉悉索索。
    不过唐禹辰视线只略略环顾，像是在找空位，有些心不在焉。
    后排许川朝他招手示意了下，让出自己身边空位，唐禹辰走去，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堂课的报告你交给你班学委了？”
    “卧槽！还有报告？！”许川一秒瞠大眼，“这课不一分选修么？？”
    唐禹辰：“……”
    许川：“什么报告，怎么弄啊？你都弄完了？借我看下。”
    唐禹辰淡淡应声：“我也没弄，问你们学委借一份。”
    许川点头，瞅了瞅第一排，“欸…好像没来？不是吧学委也逃课？……欸，段伊！”
    段伊回头。
    许川：“学委怎么没来？”
    段伊心情欠佳，不太想理人，丢给他一句：“失恋了！”
    唐禹辰：“……”
    与此同时，被失恋的杨果躺在床上，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用纸巾擦了擦，继续看小说。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室友们上完课回来，她也收获了满满的暖心关怀。
    段伊：“果儿，我给你带了波霸。”
    孟知雅：“这是季宴的新专辑，借你听一下。”
    蒋美晶：“她都这副模样了，你就不要在这儿按头安利了。”
    孟知雅：“不是，我是觉得要什么男人嘛，果儿，和我一起追星吧，磕CP可上头了！”
    杨果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们该不会以为她搞成这样是为情所伤吧？？
    其实关于奚时，杨果是有失落，但还没到扎心的程度。
    昨天她已经在赴约的路上，许是闲得无聊，便顺着和奚时的聊天对话框翻到他的朋友圈。
    更新频率还挺高的，有自拍，也有和其他人的合照，看得出他人缘很好，每条下面都有一堆点赞评论，杨果往下翻到某条，指尖微微一僵。
    是之前在网上很火的一款朋友圈官宣文案：九宫格，女生照片放正中间，男生从八个角度指向她，旁边附文字：我女朋友。
    照片上女朋友妆容明艳，杨果还不陌生，高中虽不同班，但女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两人打过照面。
    看到这条朋友圈，杨果缓了缓，本来还想着没什么，就当是赴一场普通同学的约，可紧接着奚时发来的一条微信让她不淡定了。
    奚时：【对了，忘记告诉你，咱们学校还有几个同学也在S市，八班的冯紫妍你知道吧，她今天也在的，说是久仰你这个学神的大名，也想来凑个热闹，我们在静北路这里的kfc等你，地址发给你了。】
    “……”
    看着那条微信，杨果思忖了约十秒，最终给奚时发了条微信说：抱歉，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就像蒋美晶说的——太明显了。
    她打扮成那样，旁边再有个人家女朋友，可以想象，到时候会是怎样尴尬的场面。
    奚时后来打来电话，语气有些遗憾，杨果应付了两句，并再次表达了歉意，之后便折回了学校。
    没有很快回宿舍，她在校园走了走，还在上次那个小树林里坐了一会儿。
    白天的小树林幽静，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等杨果意识到下雨，天边乌云已经压境。
    一场大雨倾泻而至。
    这会寝室里，杨果半躺在床上，望着室友们复杂的神情，有些好笑地弯了弯唇，“你们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奚时才怎么样的吧，不是的我，我…阿嚏……”
    杨果还没我出个所以然，一个喷嚏打断了她的解释。
    但这时，解释就是掩饰，掩饰俨然就是事实。
    昨天室友们还能勉强相信杨果没那么伤，可经历了今天这么凄楚的一出，她们的表情显然已经认定什么，就连杨果嘴角那抹笑都像极了强颜欢笑。
    段伊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说了果儿，我们懂，想哭就哭吧。”
    “……”
    早午饭外卖没人帮带上楼，快递没人帮取，爸爸不开心，宝宝们不能独乐乐，沙雕三缺一，蒋大小姐也开心不起来。
    于是接下来又是一晚上整个寝室气氛低迷，期间李文泷喊段伊连麦，段伊只回了一个字：滚。
    因为这一个滚字，第二天傍晚，李文泷拎着一大包零食找到唐禹辰。
    “杨果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去哄哄。”
    宿舍里，唐禹辰拿了车钥匙正往外走，闻声脚步稍缓，没看李文泷，似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句，“这么关心她你怎么不自己去哄。”
    李文泷啧了声，“我去哄也要好使才行啊，全系谁不知道她喜欢你，我去有个卵用啊！”
    李文泷站在唐禹辰一侧，个子差了一截，没留意到在他说出这句后，唐禹辰静了一瞬，而后唇角极浅地往上牵了牵。
    “她这一不开心，我家段伊也不开心，我这心情都跟着郁闷两天了，真的，唐男神求你了行不行？”
    “她为什么不开心？”唐禹辰稍稍侧过头问。
    “不知道。”李文泷说：“不过我猜肯定是因为你！”
    “你那天不说她不好看嘛，她肯定伤心了啊。”
    唐禹辰：“……”
    他哪儿说不好看了。
    李文泷：“不要试图反驳啊，我当时可都听到了，你是不是说了句‘就那样吧’？你说人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不就为了让你多看一眼，结果你倒好，好话没一句，还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去，要我肯定也伤心死了。”
    “我刚刚路过学校操场，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健身器材那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抹眼泪。最近夜里都有些凉了，健身器材又那么冰，我跟你说女孩子最不能受凉了，如果刚好赶上生理期，那都要坐下病的，以后月经不调不孕不育你都得负责一辈子！”
    “……”
    唐禹辰一言难尽瞥他一眼：“你是不是懂得有点多啊。”
    “你别管我懂多少，反正我这巧克力奶茶什么的都买好了，拜托你就去一趟吧，也不为难你，你就把这些东西丢给她，她肯定就开心了……”
    两人已来到宿舍楼下，李文泷口中还叭叭说着，却见唐禹辰按了下手中车钥匙，紧接着不远处一辆玛莎拉蒂应声亮起，他忙问：“欸，你去哪儿？到底去不去啊？把零食带上啊。”
    回答他的是唐禹辰开门上车的清隽背影，以及车门关上的声音。
    -
    一场秋雨一场寒，前两天一场雨不止拉低了气温，连带校园里一些树叶也泛了黄，风一吹，无声落下，平添两分萧瑟。
    杨果坐在操场一个健身凳子上，小小一片合欢树叶落在她眼前的手机上，她无意识地轻轻拿开，眼睛未曾离开屏幕一秒。
    小说已经看到结尾，她不想面对室友们的强行关心，便躲到这里打算把最精彩的部分看完。
    男女主角虐到深处，杨果渐渐泪眼模糊，不知何时视线里出现一双光洁锃亮的皮鞋，她怔了怔，抬眸，视线沿着西裤包裹的一双笔直长腿缓缓往上，划过熨帖平整的西装，落在来人的脸上。
    各种情节充斥，杨果脑袋里思绪纷杂，望着唐禹辰清俊的面庞，有那么一瞬，产生一种眼前人是小说里男主角的错觉。
    她没说话，就那么仰着小脑袋望他。
    天色将暗未暗，路灯乍然亮起，自她头顶漏下来一束光，照得她的脸有些白。上面眼睛红红的，下眼眶还挂着泪珠，随着她眨了下眼睛，忽然一串就滑落下来。
    唐禹辰目光在上面停留，顿了片刻，开口嗓音有些低哑。
    “怎么了？”
    第11章
    杨果觉得有些羞耻，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好意思承认自己是看小说看哭的，只用手背擦了擦脸，问：“你怎么来了？”
    唐禹辰没回答，看了看她，原地站了一会儿，长腿迈向离她两三步远的压腿杠，身体稍往后靠。
    身上西装裁剪得体，熨帖平整，没打领结，内搭白T，正式又不过分庄重。
    杨果还没见过他穿正装，看了看，说：“你这样穿，很好看。”
    她的夸赞听起来坦诚又直白，甚至有点突兀。
    唐禹辰侧头看过去。
    女生眼睛本就清澈，刚刚哭过，眸子更是像水洗一样乌亮，就那么不躲不避落在他身上。
    唐禹辰不知在想什么，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收回视线，应了句，“去参加了个婚礼。”
    杨果“哦”了声，也收了视线，微微低着头，没再出声。
    她病还没完全好，有点提不起劲，一半的神思还沉浸在刚刚的小说里，有种狂欢后的落寞感。
    倒是唐禹辰应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默不作声收腿直起身，走去不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车旁，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了件什么东西出来。
    不一会儿他折回，手中多了一个小盒子。
    绑着丝带的金色盒子，上面几串英文，专有名词，杨果不太能认识。
    唐禹辰将盒子递给她：“巧克力，吃吗？”
    巧克力杨果还是吃过的，不同于奶茶，是她早就领略过的快乐，不过同样不能时常吃到，毕竟一小块也是她一顿餐饭钱。
    杨果此刻眼睛发亮盯着巧克力，咽了下口水，控制着非常想接的手，“包装得这么精致，要很贵吧，二十块一盒，还是三十？”
    “……”
    唐禹辰眉微抬了抬，简短应了两个字：“不贵。”
    美食当前，杨果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能抗得住诱惑，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只有一个，你不吃么？”
    唐禹辰淡嗯了声。
    “那为什么买？”
    “婚礼伴手礼。”
    巧克力质地绵密，甜中带一股很特别的馥郁香气，化在舌尖，全是诱人的缱绻。
    只一口，杨果就觉得自己好像错了，这巧克力绝对不是三十二十能买到的，起码得四十。
    杨果没再说话，一心享用巧克力。
    在她吃巧克力时，唐禹辰没看她，也没同她讲话，自顾自低头摆弄手机。
    身体依然轻靠着刚刚的压腿杠，单手插兜，一条长腿半屈，另一条随意往前伸着，有些漫不经心。
    杨果拿眼睛瞄过去几眼，借着路灯的光，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脑中不由蹦出一句话——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他好像话挺少的，平常也总是酷酷的不怎么爱笑，单看表面，倒是不像有好几个女朋友的样子。
    一颗巧克力下肚，杨果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这巧克力真好吃。”
    唐禹辰抬眸，“还要吗？”
    杨果疑惑眨了眨眼睛，“你来这儿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还是专门送我巧克力吃？”
    夜里有风，她颊边几缕发丝微微拂动。
    唐禹辰目光落在上面，静了几秒，不动声色道：“思修课报告帮我写一下。”
    杨果顿了下。
    她就知道！
    好吧，吃人嘴短。
    不得不说，甜食真的很治愈心情，一颗甜甜的巧克力下肚，杨果心里那点小伤怀一扫而空，幸福感都咕噜噜冒出来。
    她体力和精神气恢复了些，想起前两天的一些事，忍不住就梗着脖子反驳了一句：“你不是有作业帮么，还用得着来找我这小土鹅帮写作业？”
    “小土鹅”三个字还不自觉咬得有点重。
    这话让唐禹辰的眼神起了变化，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点，顿了两秒，终是没忍住，轻轻漾开。
    平常酷酷的不怎么爱笑的一个人，一旦笑起来眉目疏朗，眼睛里细碎的光闪动，像是藏着万千星河。
    杨果仰头望着，有点发怔，忽然想起孟知雅的那句——季宴鲨我。
    以前不能理解颜怎么鲨人，这一刻，恍然了悟。
    唐禹辰再抬眼看过来时，唇边仍挂着淡淡的弧度，被头顶柔黄色路灯映照，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一张脸有了几分暖意。
    他薄唇轻启，语速很慢地道出低低几个字：“小仙女，下凡辛苦了。”
    -
    这晚的后来，虽然杨果说了不用，唐禹辰还是将她送到了女生宿X-L
    舍楼下，像夜跑那次一样，看着她进宿舍楼。
    走到楼梯转弯处，杨果回头望了眼。
    杨果自己十八岁，猜想唐禹辰应该也差不多，月色下他的剪影还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但或许是腰背挺得直，看起来很挺拔。
    盯着那道清隽的身影，杨果想：不管他有几个女朋友，他仍然是个很绅士的男生。
    而大概是唐禹辰的巧克力太好吃了，杨果这天夜里做了个很甜的梦，第二天就恢复了满满元气。
    六点准时起床，早饭后到教室占座，一如往常，别人都不敢染指的第一排宝座。
    段伊和孟知雅早上进教室都愣了下，接着眼睛亮了亮，“男神下架了？”
    杨果低头看书，头也不抬：“我都说了他不是我男神，是你们不信。”
    段伊总算松了口气：“对嘛果儿，看开点，说不定过两天你还庆幸他有女朋友呢，有句话怎么说——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杨果笑，“这个可以，还押韵。”
    见杨果终于再次展露笑颜，孟知雅也接梗：“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长久。”
    玩梗达人段伊不服输：“靓仔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孟知雅：“他不配下一位，换个对象又不累。”
    段伊：“只要男神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两人一人一句斗梗，杨果不由笑着嗤了句，“你俩在这儿唱Yap呢？”
    唐禹辰步入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杨果正和旁边室友有说有笑，也不知聊到什么开心事，她笑弯了眼，嘴角漾开弧度，牙齿莹润整齐，在窗外阳光的投射下，眼里有细碎的盈盈光亮。
    视线略微顿了一顿，唐禹辰走去后排捡了个座位，不大一会，李文泷慢腾腾走来坐到他右侧，嘴里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着，“我觉得不太对……”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抬头问：“你有女朋友吗？”
    不等唐禹辰回答，李文泷又自顾自道：“别误会，我对你没想法。嗯…就刚刚我听到段伊她们说那意思好像杨果是因为喜欢的男生有了女朋友才那么伤心的，你不是没女朋友么，所以……难道说她不是因为你才不开心？”
    唐禹辰落座后拿了耳机出来，戴了一只，另一只却迟迟没戴上。
    “还有，她们管那个男生叫她男神，还说什么男神变白月光，那这么说来，那男生应该不是你，你们才认识多久，白月光…高中同学？而且听那话的意思，杨果那天穿那么漂亮就是要去见他的……哦对！肯定是了！我前几天跟段伊连麦吃鸡的时候，就隐约听到杨果问她男同学过生日送什么礼物好，段伊还问了她是不是送给她男神……”
    李文泷边转着笔边小声嘟囔，越说越觉得自己推断得有理有据，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想起昨晚唐禹辰那个冷淡绝情的背影，还不忘“安慰”他两句：“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再也不用觉得有负担或者为难什么的了，不过你本来应该也没什么负担——”
    “你今天话这么多。”话没说完，被旁边人淡声打断。
    “……”
    李文泷愣了下，刚要接话“我每天话都很多啊”，忽然一只白皙小手伸过来，桌上多了一杯奶茶。
    杨果站在唐禹辰桌旁，眉眼弯弯：“思修报告今晚给你。”
    唐禹辰漫不经心抬眸，望着她，没接话。
    对上他的目光，杨果微微一顿，没等再说什么，后面传来一道笑嘻嘻的声音：“思修报告？我已经帮唐禹辰弄出来了，都交他班学委了！”许川从教室后门走进来，边说着，还朝唐禹辰挑挑下巴邀功，“怎么样，兄弟到位吧？”
    杨果愣了下，又将奶茶朝唐禹辰推了推，“那这个请你喝。”
    唐禹辰没再看她一眼，淡淡收回目光，“拿走。”
    他的语调很平，好像也没什么情绪，但不知怎么，听在耳朵里，就是有种淡淡的冷感。
    不止杨果一顿，边上李文泷更是皱眉。
    许川也愣了下，咧了个笑打圆场，“波霸？我最爱的，他不喝我喝——”
    话没说完，见唐禹辰一个眼神瞥过来，许川后背莫名一股阴风窜过，几乎是本能地，他伸出去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摸了摸鼻子，口中的话也硬生生转了个弯，“喝…也喝不下，早上豆浆喝撑了。”
    “……”
    本来被唐禹辰拒绝杨果自己拿走也不是多大事，但经过许川这么一出，气氛明显不对劲了。
    空气安静，凝着淡淡的尴尬。
    前排段伊看不下去了，大踏步走来将奶茶一把拿过，扫了眼唐禹辰，“亏了果儿昨天还说你没那么冷，还给她巧克力吃。”
    段伊吸了口手中奶茶，半开玩笑的语气为杨果挽尊道：“听话，果儿，巧克力还了，跟他绝交！”
    杨果顺势很有骨气地接了句，“好。”
    不过唐禹辰明显不像她俩那么幼稚，压根没接她俩这茬，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地抬手，将另一只耳机也戴上。
    “……”
    特么更尴尬的赶脚。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有小朋友提到文案，其实关于文案作者也有话要说，就俩字：头秃
    第12章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冷淡了？
    对于唐禹辰的阴晴不定，杨果不是很明白。不过她是个一根筋，说了还他，那就还他。
    可惜她昨天吃的不是普通的巧克力，超市里没见过有卖的，杨果试着回想了下上面的英文，上网搜索，出来稀稀拉拉几个很不搭嘎的词条，都不是她昨天尝到的美味。
    杨果忽然想起昨天见那巧克力的包装好看没舍得扔，回到宿舍拿出来，打开百度扫一扫。
    五秒后搜索结果出来。
    ——La Madeline au Truffe：美国福布斯杂志评选为世界上最昂贵的巧克力。它真正昂贵的秘密在于中心包藏着的一颗真正的法国黑松露，从生产开始保存时间只有14天，专卖店上架寿命只有7天。
    每一颗重1.9盎司（约54克）售价：$250.00
    看到250这个数字的一瞬，杨果差点没和这个美丽的世界吻别。
    一旁遇事首先卧槽的段伊也不出声了，咽了下口水，默默拿自己手机搜索今日份的美元兑人民币汇率。
    几秒后，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句，“这踏马还真是…震撼我全家。”
    “你吃了几颗？”
    杨果呆愣愣抬眼看她，“两颗。”
    段伊皱眉，一副“你个败家婆娘”的表情。
    杨果：“就真的太好吃了嘛。”
    段伊：“比黄金还贵的黑松露，一口一口的钻石，能不好吃吗？！”
    “……”
    杨果还有点不可置信，低头又操作手机，顺着链接登录到官网，“他说不贵啊。”
    段伊：“他还说小目标一个亿，你信？”
    “……”
    看到官网上那个美丽的价格，杨果异常想硬气，奈何经济实力不允许。
    打听到唐禹辰周五晚上会去滑板社，她往怀里揣了瓶辣椒酱，也溜达到主楼前面的广场。
    还没走到广场，便听到一阵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一群年轻男女正踩着鼓点挥洒青春。
    远远看到某道高高的身影如风一般掠过，杨果走过去，隔着一段距离朝他笑着挥手。
    夜晚光线不好，看不太清唐禹辰的表情，但感觉他看到她了，稍顿了下，然后脚下轻松一转，滑去广场旁边的长条椅。
    杨果忙跟过去，边坐到他旁边，边由衷夸赞道：“滑得可真好。”
    唐禹辰没接她的话，问：“找我什么事？”
    杨果顿了下，拿出怀中辣椒酱，“我带了辣椒酱，送你好不好，也是纯手工制作的哦。”
    虽然辣椒酱不比黑松露巧克力，但好歹也是纯手工制作，既然是纯手工，那价格就不好估算了，因为里面有她妈妈的爱心嘛。
    爱心无价。
    杨果心里强行等价交换一番，却见唐禹辰看都没看她手中辣椒酱一眼，仰头喝了口水，淡声道：“我不吃辣。”
    “……”
    不吃甜，不吃辣，好，矜贵人设不倒。
    杨果脸上笑容不变，又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罐花生酱。
    “没关系，这还有我家自己做的花生酱，你要不要尝尝？拌菜拌面做火锅蘸料都可以的——”
    唐禹辰：“我花生过敏。”
    “……”
    杨果还能保持微笑，“那你喜欢吃什么酱？”
    唐禹辰将手中水瓶放下，略略侧过脸庞看向她，似是思索了下，然后轻飘飘道：“巧克力酱。”
    “……”
    广场另一边，看到杨果对唐禹辰献殷勤，不远处几个男生笑得暧昧：“哎呦，又来一个，这个妹子好像有点可以？”
    有个头发挑染了几缕幽蓝色的女生冷哼了声：“发型难忍！”
    其他几人笑，其中有个男生边笑还边伸手撩了把女生的幽蓝色，“确实没你这个牛批！”
    被挑染女一把拍开。
    她咬着下唇，紧盯着长条椅那边，简直要把那个地方盯出个洞。
    男生：“不爽就上去盘她啊！”
    长条椅这边，杨果愣了下，笑容僵在脸上，她人还坐在椅子上，旁边唐禹辰已经起了身，不过半分钟便滑走，留给她一道冷峻的背影。
    ？
    杨果是真的疑惑了，明明昨晚他还对她笑了呢。
    在原地干巴巴坐了几秒，杨果感觉自己来这一趟简直自讨没趣。
    她起身要离开，可刚走出半步，忽然感觉一抹身影闯进她的眼角余光，下意识转头的当下，看到一个衣着前卫的女生正脚踩滑板朝她急冲过来。
    杨果愣住，来不及反应的两秒，人被一股猛烈的冲撞力席卷，伴着“咔嚓”一声，脚踝处袭来一股尖锐的痛感，紧接着是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跌。
    只是一瞬间发生的状况，杨果根本没得选择，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临，她人跌到一半，整个人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有好闻的淡香掠过。
    不及抬头看，脚踝处又是一阵剧痛，痛得杨果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唐禹辰扶住杨果，垂眸看了眼，直接皱了眉。
    他冷冷抬眼。
    挑染女撞上杨果，来个稳稳当当刹停的同时，回头正打算冷眼瞧着杨果往下跌，却没想到看到赶来的唐禹辰先一步把人扶住，她先是愣了下，冷不丁又对上唐禹辰的眼神，整个人都震住。
    大家在一个社团，虽然唐禹辰平常也总是冷冷淡淡的，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冷厉的情绪，挑染女当即僵在当下，刚刚的嚣张气焰一瞬全灭。
    杨果痛得额角渗汗，注意力全在那只受伤的左脚上，浑然没察觉头顶这波暗涌，很快，感觉身体腾空，接着她整个人被横抱起。
    因为怕摔的本能，杨果手臂下意识勾住唐禹辰脖颈，说：“等等。”
    唐禹辰垂眼，看到怀中女生眉头紧蹙着，气息虚弱：“我还有西瓜酱，你要不要尝尝？”
    “……”
    去了市区最好的骨伤科医院，还好伤得不重，没有动到骨头，只是脚踝软组织损伤，医生给开了瓶外部用药止痛消肿，叮嘱减少活动，再好好休息几天。
    唐禹辰问：“什么时候能痊愈？”
    医生：“一般三天消肿，一两周就可以试着活动了。”
    两个小时后从医院出来，秋天的夜风已经有些凉，杨果只穿了件单薄长T恤，唐禹辰将自己身上的衬衫外套脱下，抬手帮她穿上。
    两个原本其实不熟的人突然这样亲近，杨果有些尴尬，扯着嘴角，笑得僵硬，但见她面前的唐禹辰倒是很自然从容的样子，手上动作不紧不慢，之后又稍稍倾身，再次将她横抱起。
    像来时一样，可好像又有什么不同。
    来的时候情况混乱，杨果的注意力全在伤处，疼痛几乎让她忽略了被唐禹辰横抱这件事，这会儿她脚没那么痛了，夜深人静，贴近的彼此，杨果几乎能感觉到他肌肤透过来的温热，感觉到两人气息都交融在一起，她身体渐渐僵硬。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你扶着我走就可以。”
    唐禹辰没应声，也没放她下来。
    空留杨果独自尴尬。
    这人一尴尬，话就多，连语速都不自觉加快。
    “你才多大就开车，有驾照吗？”
    “有驾照也是刚过吧，后面不得贴个新手吗？”
    “欸，你这车上的是全险吧，别一会蹭到宝马奔驰什么的。”
    “……”
    唐禹辰：“杨果。”
    杨果。
    这是唐禹辰第二次叫她的名字。
    第一次情况复杂，杨果没什么心情多体会。
    这一次，低沉的两个字落入安静的夜空，清晰入耳。
    听了十八年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唤出来，莫名有了点不同的感觉，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杨果顿了下，应声都慢了一拍。
    “……嗯？”
    “安静点。”
    “……”
    杨果抬头，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唐禹辰紧绷的下颌，她盯了两秒，这才恍然发现，好像从她摔伤开始他一直是这副面沉如水的表情。
    所以…他在不开心？
    杨果抿了抿唇，倒真的很乖地没再出声。
    车子不远，不大一会她被放进车后座，路上接了个段伊的电话，说寝室马上门禁，问她怎么还没回去。
    杨果看了眼手机时间，皱了皱眉。
    跟段伊简单说了下情况，挂了电话对唐禹辰说：“帮我找家便宜点的宾馆吧，谢谢。”
    唐禹辰没应声，车子开得平稳。
    已经近晚十一点，路上车少，车子一路安静行驶。
    下车时，杨果忍不住问了句，“你不开心？”
    唐禹辰没接话，打开车门，手撑车门上方，扶着她下车，低声说了句，“小心。”
    不开心也不迁怒身边人，这点好评。
    杨果抬眼看了看四下，有些疑惑。
    面前并没什么宾馆或者快捷旅店什么的，就是一小区，紧邻S大。
    唐禹辰：“我表哥的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你今晚住这儿吧。”
    杨果愣了愣，心里是一万个同意的，毕竟在外住宾馆又要多花钱。而且这里离学校实在是近，走路不过几分钟，她明早回学校也方便。
    是个三居室，进了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大的落地窗，窗外霓虹点点，一弯新月安静悬在夜空。
    虽然没人住，但应该有人定期清洁，干净整洁，头顶水晶灯璀璨，杨果正暗叹这房子的宽敞明亮，就见唐禹辰从厨房那边出来，递了杯热水给她，说：“这房子有点小，你凑合住。”
    “……”
    麻烦了唐禹辰一晚上，杨果想着奉承下他表哥可能会让他开心点，“你表哥是不是傅恒集团的总裁，前阵子还上过热搜是吧？我当时看到上面照片还挺惊讶的，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有这么又年轻又帅气的总裁，简直就是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的原型！还有我们镇有个小学叫傅恒小学，也是他捐的吧，这个真的很赞！你表哥不仅长得好看，人还那么有爱心，真的很人间妄想了！”
    一大串夸赞的话说完，却见唐禹辰只是意味不明看了看她，没接话。
    “……”
    杨果捧着水杯，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淡淡的尴尬再次袭来。
    两厢安静了会，杨果默默喝完了水，抬眼见他站在那，似乎仍没有抬脚离开的打算，忍不住开口提醒：“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自己可以么？”唐禹辰目光扫过她的脚，看了看她。
    杨果怔了下，点头。
    唐禹辰静了几秒，没再多说，淡声交代了句，“房间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来用，我明早过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杨果忙又道。
    唐禹辰没再应，转身离开，走了门口不知想到什么又顿了顿，回过身。
    杨果抬眼看他。
    两人安静对视几秒，杨果听到他低缓的声音：“这房子，是我表哥为了追他当时还在S大读书的女朋友买的。”
    ？
    杨果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两秒后，“哦”了一声。
    第13章
    唐禹辰走后，杨果撑着自己到洗手间，看到洗手台旁边置物架上新的毛巾和牙刷。
    她一向早睡早起，也没有认床的毛病，这天折腾了一晚确实累了，躺到又大又柔软的床上时，几乎一沾枕头就要睡着，可闭眼半分钟又忽然一个激灵睁开眼。
    撑肘坐起来，挪动身体下床，扶着墙单脚一蹦一蹦走去门边，拿过衣服兜里的手机，又折回床边，重新躺回床上时已折腾出一身汗。
    她打开微信，给唐禹辰发了条消息。
    【今天谢谢你。】
    发完本来要放了手机，抬眼见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便等着。
    几秒后，收到回复：【早点睡觉。】
    杨果放下手机，一秒沉入梦乡。
    第二天是周六，唐禹辰很早就到了，还带了早餐，单人份。
    杨果：“你吃过了？”
    唐禹辰淡嗯了声。
    杨果没再说什么，吃饭速度明显加快。
    虽然阴差阳错跟他闹过几次乌龙，但说起来，杨果觉得自己跟唐禹辰其实不算熟，所以也不好让他久等，他能带早餐来已经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了。
    在她又一大口吉士蛋堡咬下去后，餐桌对面唐禹辰看她一眼，静默片刻，说：“等我二十分钟，我去回个邮件。”
    丢下这句，他便起身去了书房。
    等杨果吃完收拾桌子，才走过来，帮她捡了餐盒丢垃圾桶。
    杨果有些意外，还以为他是个四手不捻香的大少爷。
    做完这些，唐禹辰抬眼看她，“这几天你就住这里吧，缺什么东西发我手机，我去趟超市。”
    杨果愣了愣。
    其实她不太确定自己现在的这个脚还能不能爬上宿舍床的上铺，可是总这么麻烦唐禹辰也不是个事，他又不是她男朋友。
    杨果又想起刚刚吃早餐前，她提出还唐禹辰医药费，他也没理。
    所以踌躇了约五秒，她还是说：“我住宿舍可以的。”
    唐禹辰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似是漫不经心地又说：“昨天我去拿药，医生说你的脚伤得不重，好好休息很容易修复，但不能再来个二次伤害，不然很可能会……”
    杨果顿了顿：“…怎么样？”
    唐禹辰：“瘸。”
    静了一秒，杨果脱口道：“麻烦带我去宿舍取点东西，谢谢！”
    唐禹辰微不可查勾了下唇，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到了楼下，杨果才发现他换车了。
    除了宝马奔驰大众出租车，杨果不认识什么别的车标，但觉得这个车真不错，够高，这样她上下车不用特地弯腰，唐禹辰扶着她只稍稍倾身就坐进去了。
    回宿舍的路上杨果接到电话，电话里段伊说让她这伤员在宿舍楼下等着，她帮忙收拾了送下来。
    宿舍楼没有电梯，杨果上楼确实也不方便，便坐在车里等。
    不一会儿，段伊发来微信，是条语音，杨果正要打开，不知想到什么，又转了文字。
    段伊：【果儿，内裤带几条？】
    “……”
    杨果边低头敲字回复，边暗暗佩服自己的警觉性，不过刚敲了两个字，段伊又一条消息进来，杨果再次转了文字。
    段伊：【别龟速打字了，回语音！】
    “……”
    杨果顿了顿，挪动身体打开了车门。
    前排唐禹辰听到动静回头。
    杨果笑笑，“我看阳光很好，想去花坛那边晒晒太阳。”
    被唐禹辰扶到花坛边坐下，杨果将语音调成听筒模式，回了几条语音，总算交代完毕。
    周六的早上，学生大都还赖在被窝，校园反而冷冷清清的，来往行人没有几个。
    头顶阳光真的很好，杨果舒展了下身体，脱了鞋子，让脚面放松。
    秋天微凉的风拂过，融合了阳光的热烈，温度刚刚好。
    可美好不过三秒，静谧被段伊一道高声打破：“同学，你怎么大白天在这儿抠脚？！！”
    杨果：“……”
    看到旁边唐禹辰没忍住勾了抹笑，杨果气得想把袜子也脱下来丢段伊。
    原以为只有段伊一个，没想到其她两位室友也下来了。
    要知道这可是不睡到下午两点不起床的周末，杨果正有点受宠若惊，就见孟知雅双眼直勾勾望着将行李袋拿去车后备箱的唐禹辰，低低地“哇”了一声，“唐禹辰今天好帅呀。”
    她旁边蒋美晶轻哼了声，接话：“他哪天不帅！”
    杨果：“……”
    看着唯一真情实感低头研究自己脚伤的段伊，杨果默默收了丢她袜子的冲动。
    正暗想以后对段伊好一点，忽听她“卧槽”一声，“唐禹辰换车了？路虎揽胜，霸道啊！”
    杨果：“……这车比宝马奔驰还好？”
    段伊：“如果是宝马一系，这车能买十个。”
    “……”
    杨果本来还想问问，那之前那辆呢，想想还是算了。
    孟知雅反应过来，转头疑惑问杨果：“为什么唐禹辰来帮你拿东西？”
    杨果：“昨天我不是有事去他们滑板社找他嘛，后来被一个女生撞——”
    话说一半，杨果忽地一顿。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会儿从宿舍楼门口下来的可不就是昨晚撞她的那个女生么。
    不过那女生压根没往她这边看，视线一秒锁定不远处的唐禹辰，双眼一亮，快步下了几层台阶，走到他近前。
    靠在唐禹辰车边，也不知在跟他说什么，几缕挑染的幽蓝色在阳光下更为炫目。
    孟知雅注意到杨果的视线，也顺着望过去，“姚继月？”想到什么，她忽然扬声问：“撞你的人是不是她？！”
    杨果转头，“你怎么知道？”
    “我跟你说她绝对是故意的！这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孟知雅很激动，“我之前不是因为唐禹辰也在滑板社待过一阵么，反正只要有女生跟唐禹辰走得近，她就特来劲！”
    她是不是故意撞的，杨果不能确定。
    当时光顾着疼了，但今天静下来她才回想起，在自己摔伤后，这女生的确没说一句道歉。
    杨果静默几秒，刚要起身被段伊按住，“稳住稳住，就你现在这弱胳膊弱腿的上去能干点啥，别到时候让人把另一只脚也干废。“段伊说着，漫不经心松动了下肩颈，”这种事，还得社会你段姐来。”
    蒋美晶在旁边嗤了声，“你俩出去别说是我室友。”
    杨果&段伊：？
    “打蛇打七寸，”蒋美晶用尖尖的下巴示意了下唐禹辰方向，“她不是不喜欢别人靠近她的唐禹辰嘛，小土鹅你就偏戳她痛点啊，抱着唐禹辰不撒手，最好再啃上几口，保证她气吐血！”
    杨果：“……”
    你玩笑开这么大？
    孟知雅也有点震惊，望着蒋美晶：“……不是吧…姐妹？”
    蒋美晶思路似乎有点跑偏，不以为意道：“这种打直球的炮灰算什么，我上高中那阵，那围在唐禹辰身边的那群小婊砸戏才多呢，写出来就是一部S大附中甄嬛传！我——”
    话没说完，她又忽地止住，转头催促杨果：“去吧！钮祜禄土鹅。”
    “……”
    杨果当然不会为了这点事上去对唐禹辰来波什么硬核操作，她扶着段伊一瘸一拐走上前的几步，依稀听到姚继月在对唐禹辰说着“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杨果只是走过去，很平静地接了句：“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同学，你欠我一句道歉。”
    姚继月循声转头，视线没太收敛地打量杨果两眼，并不是很想理，但因为刚对唐禹辰说了不是故意的，现在面对杨果的这个要求，她只得挤出个笑，略显生硬地说了句，“对不起。”
    看得出不是很走心。
    杨果也不在意，拿出手机，边低头操作边说：“对了，还有医疗费、交通费、住宿费和后续的康复费，还要麻烦你赔偿一下。”
    姚继月明显愣了愣。
    什么人啊这是，这么多人面前张口管人要钱，她不嫌丢人自己还嫌丢人呢。
    姚继月胸腔涌上来一股气，碍于唐禹辰在场，又不好发作。
    杨果站在那里，将收款二维码屏幕朝向她，沉静坦然。
    左边是手臂环胸的段伊。
    右边是神色漠然的唐禹辰。
    姚继月脸色难看，青白一阵，硬生生将那口气憋下了去，紧咬着嘴唇几秒，终于拿出自己手机。
    伴随微信“叮咚”一声，钱要到手。
    杨果没多说什么，也没再看姚继月一眼，跟段伊她们挥手道别，转身打开车门。
    刚坐到车后排，手机便响了一声。
    孟知雅：【杨大佬，请务必收下我的膝盖！你没看到姚继月脸都气变形了哈哈哈哈哈！】
    杨果抬眼看过去。
    唐禹辰还在车外，车窗升着，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冷峻的侧颜，还看到他薄唇轻动，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对面姚继月脸色似乎一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接着驾驶座车门打开，他也上车。
    “你跟她说了什么？”
    “所以她真的是因为你才故意撞我的？”
    “所以你从昨晚帮我到现在，是因为愧疚？”
    杨果暂住的小区叫九州学府，到S大走路五分钟，开车两分钟。
    两分钟里，杨果问了这么几句，唐禹辰没答。
    两分钟后车子抵达，他伸手再次将杨果打横抱起，杨果身体也再次发僵。
    到唐禹辰膝盖一顶，关了车门，她才反应过来，手上轻推他，口中的话有些打结，“我，我自己可以的。”
    唐禹辰动作自然，声音平淡：“我不可以。”
    “…为什么？”
    “你不都知道，愧疚。”
    “……”
    虽然明白这事不能怪唐禹辰，但不得不说，知道了这个真相后，杨果的确心安理得了许多。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推唐禹辰的手顿了顿，也不挣扎了。
    可两人贴这么近，不说话气氛就怪怪的，杨果抿了抿唇，又开口：“我是不是很沉？”
    说完自己先愣了下，怎么问出这句。
    感觉更怪了。
    而抱着她的人大概没多想，顺口接了句，“你多少斤？”
    其实问完唐禹辰也后悔了，这么问太直男。貌似唐诗妍也说过这个问题是个雷，抛出去是个女生都会炸。
    他眉眼微敛，还在想怎么若无其事地揭过去，却听到怀中女生径直回答说：“最近没称，应该不到110。”
    她说这话时仰头望着他，眼睛清澈见底，里面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情绪。
    唐禹辰垂眸与她对视几秒，面色平静道：“你可以去称一下，感觉有130。”
    “……”
    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杨果抬手，轻拍了下他胸膛。
    唐禹辰眉目微动，唇线一扬，忽然就笑了。
    第14章
    九州学府是多层，房子在四楼，进屋后，杨果被放置到沙发，唐禹辰帮她取了药递过来。
    是个类似喷雾的外用药，伤在左脚，杨果右手拿喷雾对准伤处，身体凹成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
    唐禹辰看了眼，又拿过她手中药瓶，在杨果的愣怔中，轻握住她脚踝，说了两个字，“愧疚。”
    “……”
    这个药喷完需要按摩一下，他大概没怎么给人做过这种事，手法略显生疏，杨果虽然不是皮娇肉嫩的女生，脚还是痛得本能地往回缩了下。
    握住她的人大概感觉到，顿了顿，手上放轻了些。
    好在不大一会他便熟练了，杨果没再疼了，只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温热。
    目光不由落在他的手上，指骨修长，很白，是那种很干净的冷色调。
    视线往上。
    从她的角度看到他清隽的面庞轮廓，眼睫安静垂着，很长。
    好像比女孩子的还长。
    默了一会儿，杨果忽然轻声说：“其实也不能怪你，毕竟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你的错。”
    “……”
    唐禹辰手上顿停，抬眼，望向她的目光有些深，杨果不能解读。
    房间安静，空气中有淡淡的药膏味道。
    隔了几秒，听到他低声问：“之前为什么夜跑？”
    杨果愣了愣，一时不太明白他怎么没头没脑提起这茬，眨了眨眼睛，说：“你刚刚不都说了么，感觉有130，再不减重等着突破150？”
    鸵鸟依人辣眼睛，蒋美晶昨天还说。
    不过，杨果嘴唇动了动，将后半句又吞了回去。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她莫名不想在唐禹辰面前提起蒋美晶。
    在她回答完，见唐禹辰眉目微动了动，稍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不知怎么，到底没说出口，与她对视几秒后，低头继续帮她按揉伤处。
    -
    这个周末，杨果在住的地方修养了两天，期间唐禹辰来过几次，帮她上药顺便带餐，问用不用帮她请个家政阿姨，杨果忙摆手拒绝了。
    她只是脚伤，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周一满课，唐禹辰到点来接她，同样带了早餐，杨果已经吃过了，不过看到纸袋里的牛奶，还是没忍住拿了出来。
    还是温热的，一路捧在手心。
    进教学楼电梯时，很挤，眼看手中牛奶杯要被挤变形，杨果不由喊出声：“别挤了，奶都挤出来了！”
    “……”
    电梯陷入诡异的静默。
    通过学习，通网的杨果网梗懂了不少，但虎狼之词仍是知识盲区，见似乎有人拿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一旁的唐禹辰。
    唐禹辰表情罕见地不怎么自然，目光和她轻轻一碰便移开了。
    他没回应她，身体倒是微微挪动了下，将她和她的牛奶虚虚护在他的包围圈里。
    等杨果扶着唐禹辰一瘸一拐走进教室时，直接收获了来自全教室的注目礼。
    隔一个周末不见，见杨果这么个阵仗进来，众同学愣了三秒后，一个个的忙上去帮忙。
    要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是期末考，杨果可是一人奶全系的存在，可不得宠着点，班长更是直接说以后杨果上下课接送全由他负责。
    唐禹辰不动声色挡在他前面，淡声说：“不用，有我就够了。”
    “……”
    见众同学面面相觑，神情各异，杨果干干笑了笑，还在想怎么解释他是因为愧疚，就听唐禹辰又说了句，“我撞的。”
    “……”
    好吧，也差不多。
    就这样，杨果和唐禹辰算是暂时锁死了。
    课程重叠部分一起上下课，不重叠时，杨果一下课便看到唐禹辰等在她教室门口。
    下午最后一堂下课，按照以往，杨果是去食堂吃饭的，可是有唐禹辰在，她不好再折腾他，便想着回九州学府的路上买个煎饼果子凑合当晚饭。
    刚好学校门口有个小吃街，一排排的小房子，从煎饼果子来一套到夺命小串串应有尽有。
    可在她告知唐禹辰在学校门口稍停一下后，他没应，一分钟后经过小吃街，看都不看，径直开了过去。
    “……”
    杨果：“欸欸——”
    唐禹辰：“西餐还是中餐？”
    “……”
    不是吧，还要一起吃饭？？
    这有点脱离杨果的原本设想，不过如果让唐禹辰选地方肯定不便宜，她负担不起。
    眼见着车子越开越远，杨果忙随手一指，“就这家混沌店吧，闻着挺香的。”
    杨果其实不太想和唐禹辰一起吃饭，一来两人不熟；二来他长得太打眼，到哪儿都惹得女生频频回首，杨果连带也成为焦点，多少不自在。
    就像这会儿，唐禹辰只不过拿着菜单问了女服务员几个问题，不知怎么女生脸颊就越来越红，忽然开口说了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心跳好快。”
    “……”
    杨果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被对座唐禹辰睇了眼，才忙收敛。
    旁边服务员说完也惊觉自己说错话，连声说了两句对不起。
    杨果抬眼瞄了瞄，应该是在这儿兼职的学生，细看一下，长得挺漂亮，不输蒋美晶。
    杨果忽然觉得，唐禹辰跟自己想象中的好像不一样。
    毕竟在她原本的印象里，刚刚那种情况，他应该顺口接上油腻的一句“来份芳心纵火饭”才符合他大猪蹄子的人设。
    但对座男生神色始终淡淡，像是没发生刚才的插曲一般，只稍稍停顿，又继续点菜。
    不过，虽然他因为她委身混沌店，但大概身在混沌店心在米其林，餐间话不多说，情绪不高的样子，混沌都没吃几个。
    这也是杨果不愿意和他共进晚餐的最大原因，两人消费差距能大出一个太平洋。
    可唐禹辰似乎还挺尽责，第二天下课后又要带她去餐厅，杨果略一思索，那还是吃食堂吧。
    食堂杨果常来，熟门熟路边带唐禹辰进去，边问他吃什么，见他抬眼略略扫视了下，随手指了某个方向。
    “炒粉？”杨果好意提醒，“食堂师傅炒的粉可盐可咸可齁咸，你如果想吃，我可以带你去学校门口的小吃一条街，那里的粉很地道。”
    “是垃圾一条街吧。”唐禹辰淡淡接了句。
    “……”
    考虑到唐禹辰比较挑，杨果决定带他上比较贵的二楼，点了份汤面，发现味道还不如一楼的烤香肠。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颜好的优势了，杨果直勾勾盯着唐禹辰餐盘里食堂大妈给多夹的几块肉，叹息道：“还是下面的香肠能满足我！”
    “……”
    周围一圈人侧目看过来。
    他们眼神里的异样太明显，这次杨果没忍住，懵懵地问唐禹辰：“怎么了？”
    唐禹辰罕见地再次避开了她的眼神，掩唇轻咳了下，夹了块自己餐盘里的肉丢给她，低声道：“没怎么，你快点吃。”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有问题。
    不过两人吃完经过一楼时，唐禹辰还是给她买了烤香肠，杨果回去后边吃边坐到九州学府的沙发上，又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然后微信原原本本抄送给段伊，问她有什么问题。
    几秒后，手机叮咚一声，杨果咬着一口香肠点开，然后噗的一声，呛咳出来。
    ……我真没那个意思，城里人，请你们停车熄火好吗。
    杨果抬头，再次怀念起故乡圆圆的月亮。
    这种尴尬导致她第二天都不能直面唐禹辰，上课直接坐到离他八百米远。
    同样是春困秋乏的下午第一堂，讲台下说话的人都没有，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困倦气息，讲台上高数老师揪了个典型出来，敲了敲黑板问：“来，说说这道函数有几个拐点。”
    李文泷睡得迷糊，蒙答案倒是很准，“…三个？”
    高数老师点点头。
    李文泷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老师的问题还是怎么，顿了顿，又补答了一句，“分别是x,2x和3x。”
    “……”
    高数老师愣了愣，皱眉，挥手示意他坐下。
    杨果没忍住轻笑了下，余光瞟到旁边班长也勾了唇。
    别的同学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或强打精神盯着黑板或小鸡啄米。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小学鸡们体会不了，但在杨.学霸.果这里，这种情况就好比高中时有同学上课睡觉，被地理老师叫起来提问：东北有几个省？
    答：三个，分别是哈尔滨省、吉林省和大连省。
    然后地理老师说你还是坐下好好睡吧。
    所以，杨果和班长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一齐发出来自学霸间心灵相通的一笑。
    只是嘴角笑容刚刚绽开一半，冷不丁感觉后背窜过一阵冷风，她循着感觉的方向回头，隔着大半个教室，对上后排一道微沉的视线。
    杨果莫名，不大一会，桌上手机屏幕闪烁了下。
    唐禹辰：【好好上课。】
    杨果：？
    她哪有不好好上课？
    最诡异的是，你一上课玩手机姿势优雅的同学有资格说这话么？？
    唐禹辰下堂有课，杨果没有，想到昨天的尴尬，下课后杨果干干笑着，主动提出晚饭自己在住处点外卖，就不麻烦他了。
    其实杨果的脚已经好了很多，差不多能试着活动了，自己接个外卖没啥问题。
    唐禹辰也没说什么，低应了声，送她回了住处，说晚上再过来给她涂药。
    傍晚唐禹辰到的时候，杨果的外卖还没到，涂完药，门铃叮咚一声响。
    最便宜的素炒面。
    杨果坐到餐桌，刚打开，余光就瞥见唐禹辰也走了过来，在她旁边一言不发站了会儿，而后坐到她对面。
    ？
    杨果抬眼，“你吃了么？”
    “没有。”
    “那…不然你也点一份这个？”
    “我点了小龙虾和披萨。”
    “……”
    杨果顿时觉得手上的炒面不香了。
    一分钟后，他的外卖到了，鲜香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
    杨果更觉口中炒面味同嚼蜡，控制不住又望一眼过去。
    唐禹辰不甚明显地勾了勾唇，手机适时响了下，他抬手将食物包装盒轻推到她这边，边说了句“帮我打开”，边低头回复消息。
    小龙虾和披萨都有附赠小包装的一次性手套，杨果将那两个小东西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总觉得包装怪怪的。
    有些事，以前的杨果绝不会懂，但架不住身边有个想上什么大学自己盖的段伊，于是约莫三秒钟的时间，一个什么念头猝不及防闪过她的脑海。
    反应过来来不及收手的电火石光间，就见旁边唐禹辰抬头看过来——
    手中两个精致的小东西，一个包装上赫然几个大字：【记得带套】
    另一个：【不戴套更爽】
    “……”
    第15章
    杨果再次尬到想人生重来，原地窒息了三秒，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今天和我们班班长去教务处了！”
    “……”
    “我们班长今天可真是太A了！”杨果知道突然尬夸班长很莫名其妙，但不能停，且语速不自觉加快：“不得不说咱们辅导员脾气挺臭，选人的眼光倒是不错！我们今天讨论课教室不是被禁用了嘛，我们班长就跟教务处的老师沟通场地问题，条理清晰据理力争，最后问得那些老师们都没话说了，最后也夸班长……”
    “杨果。”唐禹辰忽然出声打断。
    杨果顿住，咽了下口水，“……嗯？”
    空气安静了约五秒，唐禹辰：“吃饭。”
    杨果：“……哦。”
    埋头默默吃东西的同时，心里吐槽一万遍无良商家。
    你说你卖饭就卖饭，搞那么多花花干什么？做个平凡而伟大的餐饮人不香么？？！
    而旁边唐禹辰不知是不是也被刺激到了，一直很安静，没吃多少，后来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小龙虾和披萨全都留给了她。
    不得不说，商家虽然套路有点深，做的食物味道还是不错的，杨果咬了一大口披萨，心情颇为复杂。
    其实一开始知道要和唐禹辰朝夕相处几天，她就料到会有尴尬，却没想到，吃饭，一跃成为众尴尬中的C位。
    想到明天还要一起吃饭，杨果又狠狠咬了一大口披萨压压惊。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堂是体育课，杨果脚伤请假，虽然她说了自己可以，但唐禹辰还是将她送完才又折回学校。
    晚上再回到九州学府时，一打开门便闻到扑鼻的饭菜香味，唐禹辰抬眼望见在开放式厨房忙碌的身影。
    稍稍一怔。
    杨果听到门口动静回头，朝他灿烂一笑，“回来了？我蒸了包子，马上就好。”
    对于杨果会蒸包子，唐禹辰显然很意外。
    将身上校服外套脱下放一旁沙发，他走上前看了看炉灶上的蒸锅，又看到旁边料理台上两个白色袋子，里面有一些食材。
    “你自己下楼买的？”
    “早跟你说了，我脚可以的。”
    杨果坐在一张高脚凳上，一脚踩着脚踏圈，受伤的另一只脚自然悬空垂着，说话时还晃了一晃。
    唐禹辰垂眸看了眼，想到自己表哥可能在这张漂亮的高脚凳上品过红酒，再望一眼杨果此刻坐在上面拿着抹布准备掀锅盖的动作，莫名有些好笑。
    杨果留意到，问：“怎么了？”
    唐禹辰：“没什么，包子什么馅？”
    “芹菜木耳。”
    “不都芹菜肉么？”
    杨果抬眼看他，十分无奈的样子：“少爷，你知道现在猪肉什么价吗？”不等唐禹辰回答，她又径自比出三根手指，表情夸张，“三十哪！”
    在杨果说完这两句之后，看到唐禹辰顿了一顿，望向她的眸色变得有些深，里面情绪难辨。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安静，旁边蒸锅往上冒着热气。
    杨果被他看得莫名，说不出哪里，也感觉似乎有点怪。
    停了一停，想要问怎么了，又见他喉结微滚，低低地开口道：“三十一斤么？还是一两？”
    “…………”
    杨果愣了愣，扑哧一声笑出来。
    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到简直要从凳子上倒下去。唐禹辰抬脚，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像是被她感染，也微微扬唇，清冷眉眼有了点点笑意。
    “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没概念。”杨果擦了下眼角笑出的眼泪，抬手掀锅盖。
    随着一大股白色热气腾起，里面一个个白生生的包子露出头，唐禹辰再次意外了下。
    “卖相不错。”
    “卖相不错，吃起来更香！”
    杨果忙着往外捡包子，随口应声的同时，偏头朝他笑着挑了挑眉。
    被她的模样逗到，唐禹辰微微低头，薄唇再次抿出淡淡笑意。
    将包子盛出来后，杨果还顺手扒拉了盘花生米，边炒边说：“包子配咸菜最好，不过你应该吃不惯咸菜，我给你炒花生米吧，我在家给我爸就是这么弄的。”
    “……”
    杨果：“我今天逛菜市场，刚好看到有就地圈围出来的两元店，就买了两个盘子，因为这里的碗盘什么的看起来都好精致，我之前都不太敢用，担心万一不小心打碎……”
    九州学府的瓷碗本身不贵，但上面图案出自国内知名大师手绘，再用特殊技术烧制而成，算是私人定制。
    唐禹辰家里也有一套，不过这会儿他没说什么，只安静看着杨果将花生米装盘，听她叨叨不停：“我这个虽然是从两元店淘的，但好歹也是瓷，日常做饭绝对够用了——”
    话没说完，伴着一道清脆的声音，手中盘子炸开一道裂纹。
    杨果：“……”
    唐禹辰也怔了怔，反应过来伸手，将盘子从她手中接过。
    没料到当场自打脸，杨果干干笑笑，两秒后忽然“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花生米刚出锅时带着油温，温度超过一百度了，所以盘子才会崩！”
    知道了，盘子崩了，但学霸人设不能崩。
    唐禹辰没接话，将盘子放到餐桌。
    唐家从上个世纪开始发迹，如今家大业大，家里负责日常饮食的师傅自然也是顶级大厨，唐禹辰作为家族第四代，更是自小出入各种高端宴会，所以美食珍馐在他眼里已经很难再有什么惊艳。
    此刻餐桌前，包子他直接忽略，倒是对桌上的另一道菜多看了两眼。
    是杨果用剩下的芹菜叶混着面粉蒸的，里面不知拌了什么酱料，味道还挺特别的。
    唐禹辰刚打完篮球，许是真的饿了，夹了两口，顿了顿，又夹了一筷子，正往口中送，对座杨果冷不丁开口问：“是不是真香？”
    “……”
    唐禹辰看了看她，慢条斯理将口中那一筷子咽下，清咳了声，才道：“还可以。”
    杨果不满，觉得这是遇到了传说中吃完了说难吃的人才，脱口就反驳道：“还可以你一连吃三碗，真可以还不得六碗开外啊？！”
    “……”
    杨果说完才猛然意识到，好像伤到少爷面子了。
    再说人家也没吃三碗，也就三筷子而已。
    可口误已经产生，再抬眼，见对座男生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手中筷子不知何时放下了。
    杨果：“……”
    莫名好笑是怎么回事。
    “吃吧。”悄咪咪将筷子重新递上去。
    他没接筷子，也不出声。
    “求你了，再吃一口吧。”杨果正了正表情，确保自己眼底满是真挚的恳求：“真的，还有这么多包子，我一人也吃不了，放到明天怕是要坏。”
    看到唐禹辰这才勉为其难接过，杨果拼命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真的，忍得好辛苦。
    饭吃到一半，外面忽然下起雨来，风吹着枝叶乱摇。
    杨果瞅了眼窗外：“雨下这么大，你待会回去会不会淋雨啊…哦对，你有雨伞。”
    刚刚唐禹辰回来的路上天空已经飘起雨丝，所以他是打着伞来的，此刻雨伞正撑在客厅一角晾水，唐禹辰淡淡瞥了眼，没应声。
    倒是杨果自说自话般又嘟囔了句，“不过这么大的风，有雨伞也打不住吧。”
    说话的功夫，雨势又加大，豆大雨滴劈里啪啦打在窗玻璃。
    等吃完饭，杨果边收拾桌子边说：“好像下得更大了，要不你留这里住一晚吧？”
    唐禹辰正帮她，闻言微微一顿，抬眼看她。
    杨果说这话时顺手接过他手中餐盘，甚至没抬头看他。
    将餐盘放洗菜盆，开水龙头。
    这种事她平常在自己家经常做，做起来干净又利落，有唐禹辰在反而碍手碍脚。
    唐禹辰倚在料理台边，微微侧头，不是很专注地看了她一会，视线掠过厨房一角的黑胡桃木磨豆机，顺手拿在手上摆弄。
    杨果这边很快弄完，擦了手，问：“这什么？”
    唐禹辰：“明早喝咖啡么？”
    杨果点头后，见唐禹辰倒了几颗咖啡豆进去，摇动把手研磨，她没见过这玩意，一时觉得新奇，凑过去盯着看。
    唐禹辰略略垂眸。
    已是深秋，窗外凄风冷雨，厨房灯光却是温柔的暖黄色，映出她生动的面庞，眼睛亮亮的。
    “我可以试一下么？”
    唐禹辰回神，将磨豆机交给她。
    杨果磨着咖啡豆，像是了悟到什么，问：“所以你上次不喝我的奶茶，是因为更喜欢喝咖啡？”
    唐禹辰静默两秒，不答反问：“为什么送我奶茶？”
    “你不也送了我巧克力？”
    提起那两个镶钻的巧克力，杨果心情一阵复杂涌动，继续说：“你的巧克力我真的是还不起了，不过你也吃了我的包子，所以，就当…扯平了好么？”
    杨果略略心虚，毕竟她的包子连肉都没舍得放。
    可这话说完，唐禹辰连应声都没有，像是不太想理她这个无聊的问题，走去门口，将晾在地上的雨伞捡起。
    指骨微屈，整理伞面，按照折纹，顺着一个方向依次收拢。
    他的手指修长白净，做起这种事又慢条斯理，看起来很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只是站姿懒散，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杨果目光定定落在他那双巨好看的手，不知不觉，有些出神，手中磨咖啡豆的动作都一时停了。
    直到啪地一声，伞扣扣上，她才忽地回神。
    ——没有一股脑儿裹起来，加分。
    唐禹辰将收好的伞挂到玄关边柜后，走去沙发坐下，杨果也磨着咖啡走去，和他分坐沙发两端。
    外面大雨不停，愈发显得房间安静。
    他背后靠了个抱枕，坐姿其实不怎么端正，但视线专注落在手中Pad，不受干扰的样子，看起来就又是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一枚。
    杨果转头看了他两眼，不一会儿忍不住又看过去。
    唐禹辰余光感应到，在她再次转过去时，突然微微侧过头。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猝不及防被逮个正着，杨果一时有些心虚，扯着嘴角干干笑了笑。
    唐禹辰没说话，目光仍落在她脸上。
    杨果迟疑了下，忽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磨豆机砰地放下，一脸认真道：“有个问题想问你。”
    唐禹辰眉微抬，等她继续。
    杨果咽了下口水，盯着他的眼睛，沉默几秒，低声问：“你有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V，感谢小朋友们的支持。
    另外，下本开《别人家的女朋友》，是个非典型强取豪夺文，有吃这个的小朋友可以预收一下。
    文案如下：
    严北承是S大工商管理系众多女生的梦，家世显赫，能力卓越，样貌出众。
    季宁却从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她不喜欢冷情的男人，她喜欢她的暖男男友。
    他们是系里的模范情侣，季宁以为他们会结婚，却不曾想，没毕业就分了手。
    前男友来还季宁家的钥匙，严北承下楼接的，拿在手里还不忘道了声谢。
    前男友咬牙：“你早就喜欢她了对吧。”
    严北承没否认。
    前男友看着他，冷笑：“知道宁宁为什么还不收回放在我这里的钥匙吗？那是因为她心里还放不下我。我是她的初恋，我们在一起三年，一起经历过太多，她生命里永远有关于我的记忆！”
    严北承懒懒抬眼，安静三秒后，神色淡淡道：“知道在她身体里留下记忆是什么感觉吗。”
    腹黑总裁横刀夺爱。
    第16章
    这句问话之后, 客厅陷入了大概五秒的沉默。
    两人无声对视。
    唐禹辰面色是一贯的淡漠，只是喉结不甚明显地动了动，说：“问这个做什么？”
    杨果像是一时不知道怎么问答他, 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眸自顾自嘟囔了句，“这么问也不太准确……”
    她忽而抬头朝他看去, 又问：“你有几个女朋友？”
    “……”
    静默片刻, 唐禹辰：“一个也没有。”
    他说话时清黑的眼睛盯着她, 目光沉静，莫名让人无比相信。
    杨果闻言双眼明显一亮：“那太好了！”
    “…好什么？”
    杨果又变得扭捏起来，“就…就……我……”
    唐禹辰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 神色看起来没什么波动，身体也仍是那个有些懒散的姿势，只是捏平板的指尖不自觉紧了紧。
    迟疑数秒，杨果索性也不扭捏了, 一股脑儿抖落出自己的小心思，“就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妈妈就叮嘱我不要和坏孩子一起玩。你那时候看起来不是有很多女朋友的样子嘛, 所以我一直觉得应该跟你保持距离, 不过现在既然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她说着，又眨了眨眼睛, 微微凑近，轻声道：“所以，我们做朋友吧？”
    “……”
    这话听起来质朴到有点傻，但杨果说的都是真心话。
    以前的杨果总觉得自己和唐禹辰有着几光年的距离，不光是家世财力审美衣品, 更有三观。
    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混迹花丛四处留情的富家子弟，可从最近两人相处来看，他的表现完全不像。
    不仅如此，杨果发现他对生活的品质要求更高，很多细节更绅士，比如过马路会让女生走内侧，上下车会帮撑住车门上方，喝水喝饮料扭开了瓶盖再递给对方等等，刚刚折伞也是，细节感人。
    总之，他跟她以前见过的那些粗糙男生不一样，更精致，也更干净。
    而他看起来也不讨厌她，所以杨果说想和他做朋友也是认真的。
    杨果说做朋友就真的是拿对方当朋友对待，相互学习共同进步的那种。
    在她说完这句后，唐禹辰静默几秒，没什么情绪重复了一遍：“朋友？”
    杨果看着他，郑重点头。
    即使是光线不怎么明亮的晚上，她的眼睛依然很清澈，仿佛一眼便能望到底。
    唐禹辰看了会，语气不咸不淡：“我们现在算什么？”
    杨果想了想，“朋友圈点赞之交？”
    “……”
    房间安静。
    客厅只开了落地灯，光从另一侧淡淡洒过来，他微微侧着头，清俊的脸庞一半隐在半昧不明里，杨果又不太确定，“你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
    唐禹辰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又过了约莫五秒，放了手中Pad起身，离去前丢下意味不明一句，“真是个听妈妈话的乖宝宝。”
    “……”
    不知怎么，听到他说“宝宝”两个字时，杨果感觉耳朵像被电了一下，麻麻的。
    她抬手掏了掏耳朵。
    所以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目光追随那道走去厨房的高高身影，见他站在窗前倒水，不再同她多言，杨果猜测他是不大愿意。
    杨果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感觉刚刚吃饭时气氛还是不错的，不过人家不愿意她也不能强迫，所以起身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去忙自己的了。
    几分钟后，她换好睡衣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时，唐禹辰还站在厨房那边，闻声转过头，稍稍一怔。
    毕竟唐诗妍洗漱的话，各种涂抹工序下来，没个把小时不算完。
    此刻女生头上带了一只粉白发带，将头发全部收拢起来，一张脸完完整整露出来。
    其实她不是标准的瓜子脸，面庞圆润，但线条又是流畅的，所以给人第一感是稚嫩纯真，仔细打量才发现也是精致的。
    唐禹辰想，这就是所谓的…耐看吧。
    杨果出来后只稍稍瞟了眼唐禹辰方向，没和他对视，但余光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并且盯了不止一两秒。
    她身上穿着件大花睡衣，就是孟知雅说她妈有同款的那件。
    不知怎么，在室友面前能浑不在意地说出“我妈也有同款”的杨果，在唐禹辰面前却不能做到从容，她手上不自觉拽了拽睡衣下摆，“怎么了？”
    唐禹辰回神，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大概瞥到她拽睡衣的动作，掩饰性地随意开口：“你这件睡衣……”
    “不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几步远处杨果先一步心虚接话：“你妈也有同款？”
    “……”
    唐禹辰顿了顿，重新侧过脸庞，这次认真打量了下她身上的大花睡衣，然后肯定地说：“没有。”
    “……”
    “我妈不喜欢这种款。”
    “……”
    不等杨果说话，唐禹辰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不过你下午穿的那件针织外套，我姥姥好像有同款。”
    “……”
    杨果胸口要咳出一股老血。
    你妈能忍，你姥姥不能忍！
    杨果异常想怼回去，奈何一时又找不到强有力的反驳词，嘴巴张合半天，丢下一句“我去睡觉了！”，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唐禹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敛眸，似是轻笑了下，眸底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划过。
    厨房灯没开，外面雨声哗啦，模糊了窗子，依稀映出他颀长的身形。
    杨果平常是入眠极快的那类人，即使宿舍里卧谈、和她头抵头的段伊游戏到下一点，也丝毫不耽误她秒睡约会周公，可这一晚躺在床上，她双眼一眨不眨怔盯了天花板好久。
    脑中像过电影一般，一帧一帧闪过唐禹辰的日常穿搭。
    不得不承认，还真是不潮不出街。
    杨果叹口气，左翻翻右翻翻，最后蹬掉自己的大花睡裤才睡着。
    这座房子坐落于一座半山公园上，窗外郁郁葱葱，风景极佳，偶有鸟儿停在阳台栏杆，啁啾鸣啭。
    晨起打开窗子，雨后空气分外清新。
    杨果闭眼深吸一大口，感觉在这样如画的风景中醒来，心情想低落都难。
    洗漱完出来，看到厨房正煮咖啡的唐禹辰，一顿。
    他穿的应该是他表哥留在这里的睡衣，简单的灰色家居服，依然掩不住他身上的矜贵气质。
    说句实话，昨晚杨果躺在床上睡不着时，脑中还冒出过“唐禹辰每天的绝美look一定是因为衣服质感好捯饬时间久的成果，穿个睡衣看你还怎么有型”的想法，不过这会儿真看到他穿睡衣，杨果只想说——吸血鬼贵族，我先死为敬。
    唐禹辰目测有185，这睡衣穿他身上还挺合身。杨果重新迈步的同时，心里默默感叹：这家人的基因也太优越了吧，瞅瞅这一个个长胳膊长腿的。
    她站到唐禹辰旁边，看着他往咖啡机漏斗里倒咖啡粉，又想起次卧衣柜里那些漂亮的衣服，闲聊般地开口问了句，“你表哥的女朋友也很漂亮吧？”
    唐禹辰手上稍顿，像是这才想了一想，淡“嗯”了声，不是很经心地应：“比你瘦，头发也比你长。”
    “……”
    一大早的，有必要再来重复一遍昨晚的嫌弃吗？？
    唐禹辰侧头看她一眼，大约察觉到她脸上情绪不对，略一停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包子应该没你包得好。”
    “……”
    你才包子包得好！你全家都包子包得好！
    这句安慰显然没有安慰到杨果，她盯着唐禹辰操作咖啡机的好看侧颜，更加不满地嘟了下嘴。
    不过杨果不是什么心思细腻敏感的姑娘，这点小不爽过会就忘了，下午两人都没课，她在九州学府温书到夕阳西下，还给唐禹辰发了条微信。
    【晚上过来吗？】
    唐禹辰在健身房挥汗如雨，过了好一会才看到消息，回：【怎么？】
    彼端杨果倒回得很快：【过来就做你的饭。】
    唐禹辰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大概五秒，手指微微动了下，又将三条前后连着看了两遍。
    与此同时，杨果靠在九州学府的沙发上，听到手机响，点开看到唐禹辰转了一笔钱过来，转账理由：【买点肉】
    “……”
    这么一大笔钱哪是买点肉，简直是要她买一头猪啊。
    这大少爷是不是还分不清猪肉是三十一斤还是一两呢。
    杨果想到这，不由再次笑弯了眼，而后丢开手机哼着歌去了厨房。
    傍晚唐禹辰到的时候，两菜一汤刚好出锅，旁边还有她烙的馅饼，色泽金黄，香味扑鼻诱人。
    唐禹辰尝了口，有些意外地抬眸，杨果只是朝他挑眉一笑，一副“基操勿六”的表情。
    记不清从几岁开始，杨果家农忙的时候，都由她做饭送饭，所以这些她驾轻就熟，也根本没当回事。
    倒是第二天一早唐禹辰来接她，她奉上一杯热腾腾的手煮咖啡，再次在他眼底看到微讶时，她才有了点小得意。
    “不要小瞧我宣方县县状元哦。”
    杨果想，自己煮的咖啡味道应该还不错，因为两天来，她终于再次在唐禹辰清俊的面庞看到一种类似笑的表情。
    虽然他只是很浅地轻轻扬了下唇，但杨果瞬间成就感满满，又往他杯中丢了颗方糖。
    唐禹辰任由她，轻抿了口咖啡，淡淡的涩意，微甜。
    解决了吃饭问题，像是过了磨合期，两人接下来的相处就自然多了，杨果脚伤逐渐恢复，活动越来越自如，饭菜也做得越来越随心。
    这天唐禹辰回到九州学府，一打开门，差点没被满屋的腥味顶出去。
    “杨果，你是炸了个鱼塘吗？”
    杨果笑眯眯端上来一盘烧得黑乎乎的青鱼，“闻着腥，吃起来一点都不腥。”
    唐禹辰夹了一筷子，眉微扬。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进门那股巨大的腥味触到底线，这会儿再尝这鱼本身，倒真觉得可以忍受了。
    餐桌对面，杨果清亮亮的眸子紧盯着他。
    这次，不等她开口问，唐禹辰放下筷子，稍顿，主动说：“真香。”
    “……”
    杨果笑开，眼睛里细碎的光闪动。
    第17章
    像是到了梅雨时节, 雨时停时歇，淋淋沥沥的。
    又一个飘雨的下午，唐禹辰在另一教学楼有课, 杨果的脚差不多已经可以自由活动，放学后自己走出教学楼。
    班长从后面走上来给她撑伞，旁边几个同班同学对视一眼, 暧昧起哄。
    “欸班长, 我们这么多人你怎么只给杨果打伞哪？”
    “杨果脚不是受伤了么。”
    “瞅着杨果这脚也差不多好了呀。”
    “……”
    正笑闹着, 杨果不经意间抬眼，瞟到前方唐禹辰站在车前，一身黑色, 连手中伞也是黑色的。
    杨果想起学校表白墙上对他的评价——又帅又酷。
    不过此刻他薄唇微微抿着，看上去酷比帅多。
    几步的距离，唐禹辰撑伞信步走来，到她近前, 顿步，没看旁人一眼，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
    开口声线低沉：“不是让你在里面等？”
    “我脚没事了呀。”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可以, 杨果边说这话边抬脚, 眨眼就从班长伞面下蹦跶到唐禹辰这边。
    伞下空间有限，她靠过来，看起来就很像在他怀里, 脑袋仰着望他，眉眼弯弯。
    唐禹辰垂眸看她片刻，终于也笑了一下，清清冷冷的一张脸有了暖意。
    这天晚上雨同样下个不停，唐禹辰很自然地又留宿了。
    早晨被馥郁的咖啡香气唤醒, 打开卧室门，看到在厨房煮咖啡的那抹鹅黄色。
    经过这些时日，杨果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煮咖啡了，还能打出绵软细密的奶泡，看了看网上视频教学，拉花都像模像样。
    唐禹辰垂眸看了眼杯中小小一片树叶造型，挑了挑眉。
    “可以蒸包子也可以打奶泡，怎么样，市状元是不是可盐可甜？”杨果将咖啡递给他，不忘笑着自夸一句。
    唐禹辰淡淡勾唇，抿了口咖啡，“上次不还县状元？”
    “是县状元也是市状元。”
    “市状元没上清北？”
    杨果低头，清洗咖啡机，“小地方几年出不了一个清北，我作文写得一般，英文什么样你不也知道。”
    唐禹辰看了眼她，没说话。
    房间一时只有淋淋沥沥的水流声，唐禹辰抬眸，视线掠过阳台上他的校服。
    是那天他上完体育课回来随手丢在沙发，被她洗得干干净净晾上的，最近天气不好，也不知道干没干。
    他顿了顿，放下咖啡，从口袋里拿出块巧克力递过去。
    杨果有些意外，下意识要伸手去接，不过转瞬又缩回，有点谈巧克力色变。
    低低道：“不要了。”
    “洗校服的报酬。”巧克力被丢在她手边。
    杨果忍不住又瞅了两眼，见不是上次那种，打开百度扫一扫。
    ……这报酬也太扰乱市场了吧。
    她还在犹豫，旁边唐禹辰又补了一句：“不是朋友么。”
    “朋友”两个字有点重。
    但这两个字出来，杨果双眼骤然一亮，没再犹豫了。
    不同的牌子，同样的浓郁香甜，杨果只咬了一口，心情便倏地大好，想到什么，再开口声音清甜带笑：“晚上过来吧，给你做好吃的。”
    唐禹辰闻言抬眸，再次对上她弯弯的眉眼。
    外头连日来的连绵阴雨终于停歇，太阳露出笑脸，自窗外投射进来，照亮她盈盈水眸里细碎的光。
    做她的朋友，待遇倒是不错。
    晚上唐禹辰一打开门，便看到杨果一脸欣喜朝他小跑过来，“回来啦？”
    唐禹辰顿在原地，脑中猝不及防闪过李文泷说过的某句话：不养猫，根本不知道猫向你奔来的愉悦。
    然而下一秒，杨果将手中锅铲往他手里一放，急急忙忙道：“快来帮我看下锅，我手机来视频通话了！”
    “……”
    杨果没想到，让唐禹辰帮忙看下锅，前后不过三两分钟，他就被热气烫了一下。
    听到厨房锅铲落地的动静，杨果大惊，连忙跑上前，抓起他的手就用冷水冲。
    只是被热气烫了一下，应当不严重才对，但或许是他皮肤本就白，所以手背上那片红就有些醒目。
    杨果眉心蹙着，有点生气的样子：“以后你还是不要进厨房了。”
    唐禹辰喉结滚了滚，声音略低：“担心我？”
    杨果语气不佳，“当然啊，担心你把厨房毁了，毕竟重装一次不便宜！”
    “……”
    望着她脸色微沉的模样，不知怎么，唐禹辰忽然轻笑了下，声音轻轻缓缓地安慰她：“重装也不用你掏钱。”
    杨果没理，直接拿了牙膏递过去。
    唐禹辰：“不用。”
    比起伤，他更不能忍受身上有牙膏的味道。
    可是当杨果径自抓过他的手帮他涂时，他也没再动。
    刚刚混乱，这会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触碰，手小小的、温热，掌心有很薄的一层茧，唐禹辰想起她说过在家帮爸爸做饭。
    唐禹辰虽然从没长过这种东西，但多少了解，这种茧不是做几顿饭就能长出来的。
    所以，她应该做了很多饭，可能除了做饭，还做了很多别的。
    心念微微一动，不知不觉地，搭在她薄茧上的无名指动了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
    感觉到她明显的一顿，唐禹辰回过神，到杨果抬头时，对上的已是他无波无澜的眼神。
    杨果也没有跟他对视很久，很快便又垂眼。
    错觉吧，应该是。
    她不自觉暗暗吸了口气，压了压刚刚那一瞬心里的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本来一心在做给他涂牙膏这件事，涂上还仔细地画圈抹匀，可自从这个似有若无的摩挲后，她手上动作就有点乱了，草草结束。
    “好了。”
    说完，她又想起件事，拿出手机操作，将之前多出来的钱转给唐禹辰。
    唐禹辰看了看，没接收：“留着以后买肉吧。”
    “我明天就搬回宿舍了。”
    唐禹辰一顿。
    杨果活动了下自己的脚，心情放松道：“我的脚现在爬上铺没问题了，恭喜我吧。”
    唐禹辰没恭喜她，事实上这之后到吃完饭，他都没再说话。
    他平常话就不多，杨果也没太在意，直到洗碗时，才听到他忽然开口说了句，“我手受伤了，你作为朋友，不留下来照顾我两天？”
    “……”
    杨果好笑地望他，“少爷朋友，你这就属于医生口中幸好来得及时不然伤口就痊愈了的那种伤好吧？”
    “……”
    唐禹辰双手插兜倚在料理台边，瞥了眼她，“好笑吗？”
    杨果笑眼弯成月牙，“挺好笑的。”
    “……”
    -
    第二天搬家，拢共只有一个行李袋，杨果说自己拿回学校就可以，可唐禹辰还是早早来接她了。
    “我把房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怎么样，是不是比我住进来的时候还干净？”
    唐禹辰头颈微低，耳朵上还挂着耳机，一手接过她手中行李袋，另一手操作手机，边淡应了声：“嗯。”
    “……”
    杨果忍不住撇嘴，他以前从不会这样，跟她说话，都会把一只耳机取下。
    下楼后一阵入冬的冷风吹来，杨果打了个冷颤，瞟了眼他破洞牛仔裤膝盖处裸露的一小片肌肤。
    “冷吗？”
    唐禹辰从手机屏幕懒懒抬眼，语气比白开水还淡，“冷不冷不重要，酷就行。”
    “……”
    杨果：“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唐禹辰：“不是。”
    知道杨果要回来，寝室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三个室友齐齐下楼迎接，就差铺个红毯了。段伊和孟知雅这次都是真情实感在欢迎，毕竟取快递带外卖的爸爸回来了。
    至于蒋美晶是不是又为了见唐禹辰下来，杨果不知道，但她在抬眼看到蒋美晶时，不知怎么，有那么一瞬，莫名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不过这种感觉很淡，转瞬便又消失不见。
    段伊接过杨果的行李，瞟了眼脸色似是不佳的唐禹辰，“他这几天没欺负你吧？”
    杨果：“这几天没有，这会儿有点。”
    段伊：“没事，马上要脱离魔爪了。”
    两人开心击掌。
    后头唐禹辰将后备箱砰地一关。
    原以为回了寝室，以后上课也能碰到，可一连两天没再看到她人影。
    唐禹辰扫一眼课表才发现，两人交叠的课竟那么少，这周已经没了，再见她只能是下周三的思修课。
    下周三，金灿灿的阳光铺满大半个阶梯教室，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脱下深色大衣，唐禹辰里面是件稍微正式点的衬衫，袖口微往上堆叠，腕间手表微微反光，配上他冷白的肤色，整个人贵气逼人，又透出两分漫不经心。
    这次教室里一众女生不止悉悉索索议论了，还在大大小小群里炸开。
    【唐禹辰在线鲨人！】
    【我心中的王权富贵！】
    【迟早死在他的造型上！集美，谁能做好事凑近拍张高清做壁纸啊？！】
    【不行欸，感觉他气压略低的样子。】
    【对啊，刚进教室还可以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说话。】
    唐禹辰坐在靠窗位置，唇微微抿紧，打开手机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逃课？】
    彼端很快回过来一条：【请过假了，有份材料辅导员急着要。】
    【什么材料比上课还重要？】
    “……”
    之前为了打篮球逃思修课的是老人家您吧？？
    杨果此时正在辅导员办公室填写材料，她之前申请了贫困生贷款，现在银行那边改了政策，催着要新的贷款申请表，而且必须严格按照规定格式填写，所以她也没空多看手机，匆匆又回了句“忙着呢，不跟你说了”，便放了手机。
    下午的体育课，杨果脚刚好不能运动，被体育老师安排在旁边看台坐着，操场上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她手撑下巴随意瞟着四下，目光很快被三班那边某道打篮球的高高身影吸引。
    不同于她一周至少穿三天校服，唐禹辰只有上体育课这种硬性要求时才穿一次。
    S大的校服是蓝白相间色，男女同款，较为宽松的款式，平常杨果套在身上总感觉肥肥大大的，衬得整个人似乎都不怎么利落，但这会被唐禹辰瘦削挺拔的身形撑起，就很青春偶像剧，阳光下，青春干净人一脸。
    杨果正不自觉直勾勾盯着看，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她抬眼，看到班长不知何时跑来，在她面前半蹲下，看了看她的脚，温声问：“脚还没好？”
    “差不多快好了，还不能大幅度活动。”杨果微笑着应。
    班长稍一停顿，又说：“国家奖学金咱们学院有两个名额，我帮你报上去了，回头把申请表给你，咱们系你希望最大。”
    杨果眼睛一亮，脸上扬起更大的笑，“谢谢班长！”
    班长摸了摸后脑勺，也笑了。
    隔了大半个操场，唐禹辰远远看着，投球失了准。
    许川啧了声：“欸唐禹辰你这球什么水平啊，看什么哪，走点心啊老铁——”
    话没说完，蓝球一个抛物线正中他脑袋，等由眼冒金星中缓过神，看到唐禹辰已迈着长腿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欸你去哪儿啊，这还上着课呢……”
    唐禹辰没应，边走将身上校服脱下，到看台那边，抬手扔过去。
    “帮我洗了。”
    不等杨果将外套从自己脑袋上扒拉下来，旁边班长不乐意了，“当我们学委丫鬟啊？”
    杨果激情附议：“就是！凭啥要我洗？！”
    唐禹辰：“到我车后备箱拿巧克力。”
    杨果立马开心了，“拜拜，班长。”
    班长：“……”
    不知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唐禹辰最后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两人到车边刚拿出巧克力，段伊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看到杨果手中巧克力，卧槽一声，篮球直接往后一抛的同时，抢过杨果手中巧克力。
    唐禹辰皱眉，将篮球从地上捡起，慢悠悠朝段伊说了句，“张皓伦刚刚说你过球像三脚虾。”
    社会我段姐火气蹭地上来，骂了句脏话，巧克力也顾不上吃了，往杨果怀里一丢，抄起唐禹辰手中篮球就找张皓伦拼命去了。
    车边终于清静下来，唐禹辰看杨果开开心心剥巧克力吃，抬手将她挂在手臂上的自己的校服拿过。
    已是日暮西斜时分，蜜色橘阳自他侧后方洒落下来，衬得他整个人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甜吗？”
    杨果仰头望他，点点头，本来要露齿笑，可忽然想到口中有巧克力，又忙抿紧嘴巴，不过欢喜从眼睛里冒出来，星星点点的光在阳光下闪动。
    第18章
    随着气温一天低过一天, 大一第一场期末考试也悄然临近，很多课提前停了，杨果和唐禹辰这阵见面机会比较少。
    微信上偶尔联系, 大多以杨果一句“在上自习”结束。
    也有稍晚一点，唐禹辰发来一张他拍的月亮照片，杨果看看时间, 会丢给他一些英文原声视频过去, 告诉他睡不着觉可以听这个, 还能锻炼听力。
    直到这天看到校园里有同学摆摊卖起苹果，杨果才忽然想起，今晚是平安夜。
    与此同时, 唐禹辰在寝室洗了澡出来，头发吹干后有些乱，他懒得打理，干脆抓了一根皮筋, 刚把前半部分的头发扎起来，眼前桌面忽然放上来一个苹果。
    苹果梗上一只用红色丝带系成的蝴蝶结，果身上画着白色的圣诞树造型。
    唐禹辰略略侧头, 许川心虚笑, “一个苹果而已，我看人家小姑娘都在楼下等挺长时间了，这大冷天的, 看着怪叫人不忍心的……”
    “不忍心你吃。”
    “……”
    许川噎了下，“不是，外文系系花欸，真的，刚刚我经过楼下, 看到她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跟我说你手机打不通…欸，你手机怎么了？不是被这一波又一波送平安果的吓关机了吧？欸你说这小姑娘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上赶着往你这凑，怎么到我这儿就鸡毛都没有？……”
    许川还在旁边嘚啵嘚，唐禹辰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微动，拿起手机看了眼。
    而后，眸底明显划过一抹光，他忽而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后头许川愣了愣，“欸什么情况啊这是？”
    凛冬时节，气温在零度以下徘徊，晚上更冷，寒风中等在男生宿舍楼下的女生不止杨果一个，不过数她的包装最寒酸——确切地说是没包装，光秃秃苹果一个。
    杨果左右瞄了两眼，正在线卑微，余光忽然瞟到从宿舍门口出来的某道高高的身影。
    他身上一件墨绿色大衣，里面套了件高领毛衣，雪白色，有些宽松的版型。
    杨果有日子没见唐禹辰了，更没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都有些看痴了——这踏马什么韩剧男主角！
    愣怔的几秒，唐禹辰朝她大步走来，到两人距离只余两三步远时，杨果才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刚要开口招呼——
    “唐禹辰。”
    伴着这声娇甜的轻唤，一个女生从另一侧走上来，停在了她前面。
    杨果：“……”
    欸这位同学，什么情况，你没看到他是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的么。
    猝不及防被截胡，后头杨果小不爽地撇撇嘴。
    女生面朝唐禹辰，杨果只能看到她妩媚的波浪长发，看不清样貌。
    她悄悄迈动脚步，往边上挪开点，略略侧过脸看去。
    平心而论，长得娇俏甜美，跟蒋美晶是一挂，但没蒋美晶精致。
    看起来有些羞涩，将手中苹果朝唐禹辰递上去。
    “这个苹果送你。”
    杨果捧着苹果在一旁悠悠看着，也不说话，有点吃瓜的意味。
    唐禹辰不动声色瞥了眼她，表情淡淡的，回应女生时语气礼貌又疏离，“谢谢，不过我已经有了。”
    口中说着，他抬手，拿过杨果手中苹果。
    “……”
    女生怔了怔，这才看到一旁的杨果，打量两眼，似乎还有些不放弃，“可是……”
    这次不等她说完，唐禹辰咬了一口手中红富士，“我喜欢这种脆的。”
    “……”
    半分钟后，杨果望着女生黯然离去的背影，调侃的语气跟唐禹辰开口招呼：“小半个月不见，系草还是这么招人。”
    唐禹辰盯着她唇边那抹没心没肺的笑，“小半个月不见，学委还是这么一件外套。”
    ？
    “我外套怎么了？”
    又一阵冬夜冷风吹来，唐禹辰抬手将她外套的帽子拉上来，给她戴脑袋上，“没怎么，乡镇女企业家即视感。”
    “……”
    时隔半个月，再次被唐禹辰diss穿搭，杨果一时还有点懵。
    约五秒钟后，嗯，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扎心味道。
    杨果将帽檐往后移了点，看了眼唐禹辰手中被咬了一口的苹果，说：“没洗。”
    “……”
    见唐禹辰表情罕见地有些呆愣，杨果有了点报仇的爽感，压了压嘴角想要上翘的弧度。
    “不过是我家果树上接的，没有农药。”
    唐禹辰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一颗心还没松下来，又听到她说：“但有蜘蛛爬过也说不定。”
    “……”
    “不过我们家那里的蜘蛛没毒，”杨果一本正经，微微凑近，慢悠悠补了句，“蛇也没毒。”
    “……”
    “蛇”这个字冒出来，杨果看到唐禹辰喉结很明显地滚了一滚。
    噗嗤一声，终于绷不住地笑出声来。
    她笑得欢欣，眉眼生辉，唐禹辰看了几秒，终于唇线微扬，也笑了。
    他头发比之前长了些，前面扎了个小揪揪，这会儿夜色刚刚沉下来，路灯还未亮起，杨果凑近了才留意到。
    除了电视上，现实中杨果还没怎么见过男生扎头发，她视线落在上面，一时新奇，笑着说：“你这个小辫好好玩。”
    唐禹辰抿了抿唇，说：“那要不要摸一下？”
    “……”
    杨果愣怔的半秒，旁边唐禹辰已然双手抱臂，身体稍往前倾了倾。
    他比杨果高一个头，伴着这个倾身的动作，那只小辫刚好落在她可以够到的高度。
    他的姿势和语气都很随意，以至于杨果也很自然地就伸出了手。
    却没留意到指尖轻落在上面的那一刻，有人浅浅牵了下唇角。
    刚洗过的头发，被外面冷风吹过，手感又凉又软，但杨果却感觉手上有些发烫，两秒或者三秒，反应过来什么，她忙收了手。
    可收回后又有些不知该往哪儿放似的，不自然地晃了晃，最后搭在书包肩带，不自觉攥紧。
    再抬眼时，对上唐禹辰的视线，她一时间忽然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干干杵在原地，倒是唐禹辰又开口，低低的，含了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吃饭了么？”
    “我买了面包。”杨果顿了顿，又说：“那…我去自习啦。”
    唐禹辰：“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我……”
    杨果口中的话说了一半，手腕忽然被握住。
    唐禹辰带着她往车边走。
    自从她脚伤好了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触碰了。
    杨果愣了愣。
    口中的话也倏而止住。
    有些发怔地垂眼望着被他握住的自己的手腕，可是本能地没有往外挣，任由他带着往前走。
    十二月份的寒冬，他的掌心仍是温热的。
    覆在她温凉的肌肤上，触感明显。
    一直到车旁边，唐禹辰才放开，帮她打开副驾车门。
    “就当谢谢你的平安果。”
    杨果眼睛眨了眨，回过神，站在原地顿了片刻，又说：“那去食堂？”
    唐禹辰看她一眼，“去食堂吃烤肠？”
    “……”
    明天就是圣诞，城市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很热闹，各种圣诞主题的布置，周身来往皆是一对一对的情侣。
    杨果忽然发现，她和唐禹辰在这个时间出来吃饭，也很像情侣。
    不只她自己这么想，等两人进了餐厅，服务生大概也误会了，在他们坐下后不久便上了一份摆成爱心形的果盘，杨果有些尴尬，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服务生笑而不语。
    对坐唐禹辰从菜单上抬眼，淡淡瞥了她一眼。
    杨果有些不安，因为这家餐厅看起来好高级，来往穿梭的服务生都是打领结那种，桌上还有新鲜的百合花，眼前的食物也精致得像一件件艺术品。
    杨果咽了下口水，小声问：“这里很贵吧？”
    唐禹辰夹了块黑椒烧鹅给她，没应。
    杨果觉得哪里不对劲，望着唐禹辰夹过来的肉，若有所思，迟疑道：“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唐禹辰抬眼看她，眼底浮动着淡淡的情绪，喉结微滚了滚，开口：“怎么不好？”
    杨果：“点这么多，太浪费了！”
    “……”
    唐禹辰再次瞥了眼她，“你这么多话。”
    我哪儿话多了。
    杨果撇了撇嘴，不说话了，专心享用美食。
    毕竟她已经好久没有痛快吃肉了。
    而不得不说，味道真的绝，杨果吃饱了肉，又喝了口醇厚丝滑的奶茶，觉得这里真的…除了贵没啥缺点。
    吃了饭等电梯时，旁边电子屏放着最近正在上映的某部电影的宣传片，里面有季宴，杨果不由多看了几眼。
    唐禹辰：“想看？”
    杨果：“不行，我得回去上自习。”
    “过节也不放松一下？”
    “不能放松，这不要期末考了么，我怕一放松就考不了全系第一了。”
    “……”
    唐禹辰眉微抬：“县状元，不考第一睡不着觉？”
    “……”
    明明挺骄傲一事，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怪怪的？
    杨果：“不是，我不是申请了国家奖学金嘛，系里总共两个名额，我必须考第一才能有更大的机会争取到嘛。”
    这句过后，唐禹辰看着她，一时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忽然轻声说：“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第一。”
    不同于刚刚那声含着调笑的“县状元”，他这句倒是说得认真又诚恳，杨果不由弯起唇角，鹅颈都高高扬起。
    一时骄傲过了头，竟然就真的放松，和他去看电影了。
    毕竟今晚，杨果也有点不想去自习。
    平常倒还不觉得，但这两天过节，自习室人明显少了许多。而这个时候待在冷冰冰的自习室，真的就有点凄凉的感觉。
    是部好莱坞大片，季宴在里面打个酱油。不得不说美国人在某方面的确开放，电影节奏快，爱情来得更快，夹着欲望，不一会儿男女主角便激吻到一起。
    杨果还没反应过来，镜头一转，两人已经滚到床上，混着暧昧的声音，激.情.露.骨的大尺度画面映入眼帘——
    一个超大桶的爆米花毫无征兆移到杨果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禹辰：“吃么？”
    “……”
    昏暗的放映厅里，杨果侧头看过去，唐禹辰的表情太过自然，以至于她一时都分不清他是真的刚好让她吃爆米花，还是刻意为之。
    不管是哪种……唐禹辰同学你都太讨厌了，耽误我见世面！
    第19章
    除了这个小插曲, 电影本身还是挺好看的，视听都很震撼。
    从影院出来后，杨果边乘手扶梯下楼, 边和唐禹辰讨论剧情。
    大多是她一个人兴奋感慨，唐禹辰偶尔接一句，但都听得杨果微愣, 很明显他看得更深, 理解片子里各种文化碰撞, 以及电影本身表达的深层含义。
    杨果侧头看着他那张清俊的脸庞，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
    见她有些出神，唐禹辰问：“怎么了？”
    杨果笑笑, “我在想如果由你来演这部电影，会是什么样。”
    对于她这个不着边际的脑补，唐禹辰只是目光温淡看了看她，不置可否。
    “真的, 我觉得你比季宴还帅。”
    杨果以前也很直白地夸过唐禹辰，记得他当时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神色淡淡的样子, 原以为他这种长相的人对这种夸赞应该已经免疫了, 没想到今天他好像笑了一下。
    没等杨果看清楚，那点笑意便又敛了。
    他侧过脸庞看过来，静默地与她对视几秒, 忽然问：“你以前的同学，也有很帅的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杨果愣了愣，继而开始回忆搜索。
    帅的倒是有，奚时就不错, 但跟唐禹辰比，还差点。
    思索一番，杨果看向他，如实答：“没有比你更帅的。”
    于是，杨果便又看到他笑了，这次唇角的弧度比刚刚更大一些，眉目舒朗，看得杨果赏心悦目又遗憾。
    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真不明白为什么平常都不笑。
    气氛轻松，两人边走边又说了几句，唐禹辰问杨果是不是晚上都一个人上自习。
    还没到圣诞节，寝室里几个室友就都有节目了，蒋美晶自不必说，孟知雅跑去长沙给爱豆应援，就连一向“儿女情长影响闯荡江湖系列”的段伊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杨果回答他：“之前和室友一起，这两天不过节么，她们都有约会什么的，所以就我自己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商场出口，推开大门，一股属于隆冬的冷风猛地灌进来，杨果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唐禹辰很自然地伸手，拢了拢她外套的前襟，不紧不慢地帮她拉拉链。
    拉到一半，抬眸对上杨果微愣的眼神，手上才顿住。
    空气安静了几秒，唐禹辰手还搭在她外套上，低唤了一声：“杨果。”
    “……嗯？”
    又有人推门出来，唐禹辰稍稍侧身避让的同时，松了手，面不改色说了句，“但凡换件像样点的外套你也有约会了。”
    欸？？
    过分了吧。
    这外套吃你家大米挡你家WiFi了，一晚上被你连着diss两次！
    杨果不满撇嘴，抬手自己将剩下拉链一下拉到顶，梗着脖子反驳道：“谁说没有，昨天我上自习还有学长给我塞小纸条呢！”
    唐禹辰一顿。
    清黑的眼睛看向她，“你扔了么？”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杨果撑不住又将脖子缩了回去，边顶着风往停车的地方走，边随口回答：“没有啊。”
    走了两步见唐禹辰没跟上来，回过身，又说：“一个调查问卷而已，我扔它干嘛，学长也说了，不会耽误我超过一分钟，所以我填完就又还给他啦！”
    “……”
    杨果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唐禹辰愣了愣，也笑了。
    他迈着长腿走上来，站到她身侧来风方向。
    路灯的光投过来，他高高的个子落下一片阴影，将杨果完全笼在其中，也为她遮去大半冷风。
    杨果在阴影里仰头，望着他好看的侧颜。
    她脚伤时很多事情不方便做，都是唐禹辰顾着她，所以他大概是有些习惯一时还没改回来吧。
    这个凝视的时间有点久，直到唐禹辰微微侧过脸庞，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杨果抬手指了指旁边奶茶店，“我想喝奶茶。”
    这话说出口，杨果有点点懊悔，她好像也习惯了被他照顾。
    眼睫颤了颤，再抬眼看唐禹辰，见他也没有被麻烦到的类似不耐的情绪，反而好像还轻轻笑了一下，说：“等着。”
    声音也轻轻的。
    杨果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走去奶茶店的高高身影，几秒后，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几口又甜又暖的奶茶下去，冬夜的风似乎都不怎么冷了。
    杨果捧着热乎乎的奶茶上了车子后，腾出一只手，别扭地侧着身子扯安全带。
    唐禹辰从另一侧上车，倾身过来帮她系。
    以前她脚伤的时候，这个事情唐禹辰也帮她做过很多次，杨果能感觉到他的自然和娴熟，但不知怎么，此刻再和他靠这么近，她倒是不太习惯了。
    呼吸有点发紧，听到他忽然开口问了句，“你在哪儿上自习？”
    “…图书馆。”
    她捧着奶茶，回答他的话时气息薄薄一层拂过他右脸庞，有奶茶的温热和香甜。
    唐禹辰头微微低着，手上没停，又问：“几楼？”
    “四楼。”
    回到寝室已经很晚，杨果打开门，只有段伊在，一如既往在吃鸡，吃到嗨处，喊杨果四人队差一人。
    索性一晚上已经荒废，那就荒废彻底吧。
    杨果今晚心情很好，脱了外套，激情加入。
    一个小时后躺上床，习惯性拿起手机，看到朋友圈有人@她，打开，看到班长将吃到鸡的截图发了朋友圈：【今晚吃鸡，大吉大利】
    底下还挺热闹，有本班男生评论：【我没看错吧？这是学委？那个做高数题的学委？？】
    班长回复：【学委不止会做数学题，手游上手了更是六到飞起。】
    另一男生：【两位学霸屏蔽导员没有？】
    还有外班的男生也跟着调侃几句。
    作为队友之一，杨果顺手点了个赞。
    手指又往下划拉几下，刚要关机睡觉，屏幕忽然闪了一下，唐禹辰发来消息：【吃鸡好玩吗？】
    隔着手机屏幕，杨果压根没感受到彼端说这话的语气，只是对这个点收到唐禹辰的消息有些意外，她不自觉地微微弯了下唇，打字回复：【好玩。】
    “……”
    此刻男生寝室，杨果送的那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安静躺在某张桌子上，桌子后，唐禹辰低头敲字：【都要期末考了，还跟人组队吃鸡，你对得起宣方县县状元这个称号？】
    杨果：“……”
    刚刚是谁让她过节放松一下来着？
    毕竟真的已经荒废了一晚上，杨果心里还真挺有负罪感的，所以略顿了顿，回复得很乖：【我错了。】
    唐禹辰看着这三个字，不由脑补到她低眉垂眼认错的样子，再看自己刚刚发的那段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凶了，稍顿片刻，又发过去一条：【下次想吃鸡了找我，知道吗？】
    “……？”
    杨果：【真不吃了。】
    这句发过去，等了有三分钟，他都没回复。
    晚安没一个的么。
    杨果撇了撇嘴，刚要收了手机，看到彼端发了个动图表情包过来。
    是两个长得比较萌的卡通物，大的那只摸了摸它面前较小那只的脑袋，旁边还有一个字的配文——乖。
    第20章
    圣诞节, 图书馆四楼。
    冬日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女生安静的侧颜。
    阅览室走廊，唐禹辰脚步顿了几秒, 才走上前，轻轻拉开她旁边的座椅。
    杨果本来专注于书本，有熟悉的若有似无淡香掠过鼻尖, 才顿了顿, 侧过头。
    然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周围都是上自习的同学, 她压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上自习。”将斜挎包放桌上，唐禹辰落座，应得自然。
    杨果点点头, 表情颇为欣慰：“难得你有这样的自觉。”
    唐禹辰侧眸扫了眼她明媚生动的面庞，眉尾似乎微微抬了下，没说什么。
    杨果的笔记做得认真，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早在刚刚嗅到期末考试的气息时，就被借去复印，很快整个管理系满天飞, 到现在几乎人手一份。
    许川之前给过唐禹辰一份。
    这会儿唐禹辰目光落在上面, 好像也在看，但瞅着不怎么走心。
    杨果微微凑近，说：“有看不懂的地方么？”
    这样的距离, 可以闻到她发丝的香气，不再是上次的柠檬味道，这次有点像山茶花，同样好闻。
    静了须臾，唐禹辰随手一指, “这个。”
    是道高数题。
    看到一堆高数符号，杨果下意识想起上次被他取笑小土鹅的情景，连两人坐的位置都神还原当天。
    杨果边在纸上写公式，边问了句，“不是有作业帮？”
    “……”
    其实，杨果问这话单纯就是表达当日的小不满无理取闹来的，她也知道唐禹辰完全可以以一句“考试又不能用手机”或者“不是你先来问我的么”堵回来，可他没有。
    杨果写完公式抬眼，对上的是唐禹辰温淡的目光，那里面似乎还带着点笑。
    安静片刻，听到他轻声说：“求你。”
    “……”
    一个过分好看的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说这么低柔的话是很过分的，起码杨果是愣住了。
    好几秒，才堪堪回过神。
    什么情况，酷盖变奶盖？？
    虽然象征性地为难了唐禹辰那么一句，但真正讲起题来，杨果是十分认真的，把题目涉及的知识点讲完，又发散到整章，从傅里叶变换到复合函数求导，全部过了一遍，回归题目，又教唐禹辰另一种解题方式。
    虽然她给别人讲题也很认真，但不会这么详尽。
    当初说了做朋友，所以唐禹辰在她这里到底是不同的。她一边讲一边打量他的表情，声线放得很低，温柔又有耐心。
    唐禹辰不自觉盯着她的侧脸看，俏生生的，因为专注，像是笼了一层柔光。
    “……这个积分虽然存在，但是不能用初等函数表示，可以用幂级数表示，”杨果用笔写下一串积分式子，“这个式子你能看懂么？”
    久未听到回应，杨果抬头，唐禹辰正微微闪神，猝不及防被她忽然抬起的头顶撞到下巴。
    杨果自己啥事没有，但唐禹辰貌似被撞得不轻。
    看到他眼角都沁出生理性泪水了，她忙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
    唐禹辰眉微蹙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这脑袋什么做的，这么硬。”
    “……”
    见杨果眼里腾起两簇火，唐禹辰唇线微扬，又改口说：“不是，这么聪明。”
    自习室安静，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暖暖洒进来，杨果觉得，今天真是个好天，这么一会儿功夫都见他笑了两次了。
    而不得不说，这么好看的人轻扬起唇角简直是发福利。
    在这种赏心悦目下，她心情也不错，大笔一挥，唰唰唰写了道题丢过去，“来，你把这道也做一下。”
    唐禹辰看了看杨果，感觉她想当他的数学老师。
    杨果注意到他的眼神，以为他是排斥不想做，恩威并施道：“我是要你学会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知道吧？”
    好在他接下来倒是挺配合，低头做题，还很顺从地应了她一声，“知道了。”
    杨果满意点头。
    就这么做题探讨学术，自习时间倒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两人收拾东西往外走，杨果说：“其实，我每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
    唐禹辰侧过头看她，应声慢了一拍，“为什么？”
    食堂，杨果带他往排骨炖土豆窗口排队，随口回：“有你在，食堂阿姨肉都给打得多啊。”
    “……”
    餐间，唐禹辰往她餐盘里夹排骨，杨果看了看，“你是对朋友都这么好么？”
    因为毕竟她脚伤也好了有段时间了，他照顾她的习惯应该也淡了才是。
    “不是。”
    杨果愣了下，有点发怔地看向他。
    唐禹辰抬眸，对上她干净的眼睛，安静三秒，神色淡淡道：“期末考试周，我会对我的学霸朋友格外的好。”
    杨果又愣了下，然后就笑了，也不介怀，吃了他夹过来的排骨，“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唐禹辰敛眸，唇角也微微上扬，笑容里两分无奈。
    又夹了块排骨给她，低声道：“好就行。”
    圣诞一天就这么在学习中度过，晚上唐禹辰送杨果回寝室，杨果问他第二天还来不来。
    唐禹辰看着她，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来么？”
    杨果不假思索脱口道：“希望啊，我可不想你挂科。”
    稍顿了顿，她又很肯定地宽慰他：“不过你不会挂科的，我会帮你的。”
    两人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对面唐禹辰好像笑了下，在路灯昏淡的光线里点点头，说：“明天下雪，多穿点。”
    第二天杨果背起书包，临出门前，不知怎么，顿了下，对着门口镜子照了照自己。
    “段伊，我这件外套是不是太肥大了？”
    段伊：“都穿一冬天了，你现在来嫌弃人家了？”
    镜中人头发已经到肩颈下面一点，过了短发到长发的尴尬过渡期，可以高高束成一个小马尾。刘海也长了，但还不够扎起来，平常都是随意地往旁边一拨，这会儿杨果对着镜子，抬手将它们一缕缕全收拢起来，而后找出个小发卡，将刘海别到头顶固定住。
    镜子里露出的一张脸光洁明亮。
    杨果这才满意笑了。
    今天要去自习的不止有杨果，孟知雅应援回来，段伊也收了心，两人带着上坟的心情收拾完书包，站在门口催杨果：“快走啦，上自习还有心情打扮！”
    期末考期间的自习室显然很受欢迎，杨果她们到的同时，几个本班和外班的男生也来了。
    许川眼尖，一眼瞅到杨果，快走两步，一把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就要坐下，可抬眼对上唐禹辰轻飘飘扫过来的一记眼风，背脊莫名一凉，不由自主又忙让出宝座。
    在座的其他人除了惊讶于唐禹辰的出现，倒也没多想，毕竟这种期末关键时期，是个人都想坐在杨.学霸.果身边。
    晚上出了图书馆，外面果真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将夜空都映得白了几分。
    S市这个城市虽然每年都会下雪，但次数很少，何况是这种大雪，所以显得尤为珍贵。
    图书馆前广场上已经有不少同学欢呼着打起了雪仗，笑闹声传出很远。
    李文泷撑了伞到段伊头顶上方，被嫌弃地一把挥开。
    段伊抓了把雪朝杨果扬去，杨果不甘示弱，当即也收了一捧雪反击回去。
    唐禹辰看着，唇边勾了一抹笑。
    段伊杨果两人打打闹闹间，脚下一滑，眼看都要摔倒，唐禹辰伸手下意识去扶杨果。
    杨果毫发无伤，段伊捂着摔得生疼的屁股，边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我俩都摔了，你怎么只扶杨果？明明我离你更近啊。”
    “她不一样。”几乎是没怎么经过思考，唐禹辰便接了这么一句。
    ？
    段伊嘴快：“怎么不一样？”
    其他人似乎也觉出这话不对味，眼神一个个飘过去。
    因着扶住的动作，杨果人还虚虚靠在唐禹辰怀里，大概被他的话弄得有点懵，一时也忘了退开，就那么怔怔望着他。
    角度上抬眼望见的是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线，被茫茫白雪映着，有种清清冷冷的干净，但又不是真的冷，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是热的。
    广场这一小片白色的世界，空气一时变得哲学起来。
    几秒钟的静默无声后，唐禹辰面不改色，缓声继续道：“她的脚不能再摔。”
    有过上次摔伤的经历，这么说倒的确是那么回事。
    众人注意力很快散开，各自又继续玩雪。
    这天晚上，朋友圈很热闹，不少人发了雪景图，杨果本来没多留意，还是孟知雅惊讶地喊了一声，“麻耶，连唐禹辰也发了！”
    她才点进去看了看。
    要知道唐禹辰可不是什么常更新朋友圈的人，杨果的同学圈子有不少热衷发朋友圈的，尤其长得好看点的，那必须三不五时来张自拍，但唐禹辰这种特别好看的，反倒很老干部，划拉到底部顶多翻出张跟别人的合照。
    今天也不例外，拢共两张照片，他本人都未出境，一张纯雪景，另一张是几个同学打雪仗，杨果也有入镜，也不知道手上雪球砸到了谁，笑到模糊。
    杨果看着这张，许是被照片里的自己逗到，抿了抿唇角的笑，手指动了下，给他点了个赞。
    第21章
    一场雪过后, 考试已经迫在眉睫，连蒋美晶都背起kelly，和室友们一道上自习了。
    杨果犹豫了下, 这天去之前给唐禹辰发了条消息：【今天我室友都一起去上自习。】
    杨果不清楚唐禹辰和蒋美晶是什么关系，一起共处会不会尴尬，虽然他说了没有女朋友, 但…还是应该提前知会他一声吧。
    其实上次段伊她们一起去自习室, 杨果就提前给唐禹辰发过消息, 他那时回复得很快，只有简短一个嗯字。
    这次，唐禹辰回得却不怎么及时, 内容倒一如既往简短：【知道了。】
    ？
    知道了，所以呢？
    杨果不知道唐禹辰这三个字背后的心理活动，但这天他很长时间都没再现身。
    杨果坐在自习室，蒋美晶就坐在她的左侧, 时不时还能闻到她身上甜甜的馨香。
    杨果无意识地抬头看向门口，偶有同学进出，脚步轻轻, 整个自习室都静悄悄的。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 图书馆外面天色暗沉下来，夹道两旁路灯恹恹，杨果收回视线,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莫名感觉今晚复习效率很低。
    默了一会，她发了条微信出去：【今晚不来了么？】
    两秒后，又补了一条：【不来的话，我让许川把新的笔记带给你。】
    与此同时, 本市最奢华的星级酒店。
    宴会厅灯火辉煌，打着领结的服务生来往穿梭，音乐和碰杯声交相辉映，一片浮华。
    唐家线上线下产业占据S市半壁江山，公司总部更是占据市中心一整栋56层摩天大厦，年会自然也是最高级别酒会规格。
    时不时有人上前寒暄，唐禹辰有一搭没一搭应付，有种漫不经心的疏淡感。
    口袋手机震了两下，拿出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唇边才泛出星点笑意。
    走在他前面的是唐远集团董事长唐隆山，一身铁灰色考究西装，身边他的夫人挽着他，脸上笑容浅浅，优雅得体。
    “天哪，董事长和夫人也太.恩爱了吧，我柠檬精了！”
    “对啊，你们有没有看到刚刚董事长上台讲话时，唐夫人在台下一直是标准的望夫眼呢！”
    唐禹辰顿步回消息的半分钟，有悉悉索索的低低议论声传入耳中，他自始至终神色淡淡。
    消息回完，他收了手机，微微仰头，将手中酒喝干，酒杯放侍应生托盘。
    “我回学校了。”
    唐隆山微微皱眉，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这个时间了还回学校做什么？”
    “自习。”唐禹辰没什么情绪丢下这句，转身离去。
    助理：“……”
    默默擦了擦冷汗，打圆场，“少爷学习可真是用功啊。”
    唐隆山目光在那道漠然的背影停留三秒，收回，揉了揉眉心，交代助理：“让大小姐过去跟严家那边打个招呼。”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外头空气无比清冷。
    明天，又是新的一年。
    图书馆里，杨果盯着眼前的高数题，脑中回想起刚刚唐禹辰回复的那句——【有点事，晚点到】，不自觉地，唇角一点一点弯起。
    对座许川对着复习资料皱眉，正抱怨老师给的范围比太平洋宽，复印的笔记比板砖还厚，抬头就见杨果对着书本笑得诡异，不由感叹：“不愧是学霸，学委期末刷题还搁这乐呵呢。”
    唐禹辰不在，这次班长坐在了杨果身边，闻言转眸看了看她，也笑了。
    他稍顿了顿，拿了道高数大题，靠过来点。
    “这道题我觉得……”
    杨果回过神，也往他那边靠了靠，目光落在那道题上，唇角还含着未敛的笑意。
    唐禹辰一步两层台阶来到图书馆，进门一秒捕捉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麻麻呀，对不起了季宴，我要出轨一分钟。”
    听到孟知雅这句有点压不住声的夸张赞叹，杨果下意识抬起头。
    男人一件深色及膝毛呢大衣，里面西装修身笔挺，领口一丝不苟的温莎结下，雪白色衬衫纤尘不染，衬得他整个人身姿挺拔，清贵倨傲。
    都是没出校门的小学鸡，哪里见过这阵仗，随着唐禹辰一路走来，这次不止是女生，连男生都忍不住投过去视线了。
    而唐禹辰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众人瞩目，眉目清隽，表情始终淡漠，目不斜视一路走过，经过她身边时，没有丝毫的顿停，迈着长腿走去不远处捡了个座。
    许川大着胆子调侃了句，“霸道总裁也来上自习？复习资料是待会助理送进来么？”
    唐禹辰没理，抬手解西服纽扣，边操作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忘带书了，你的借我看下。】
    隔着几个位置，杨果看他一眼，低头回：【你要看哪一门？】
    唐禹辰：【全部。】
    杨果收拾了下，把复习资料全都抱到唐禹辰这边，放下资料，又拿出一个薄笔记本，“这是我重新整理的一份笔记，你把上面的都弄懂，六十分万岁肯定没问题。”
    唐禹辰拿起翻了翻：“不是没有重点？”
    杨果：“是我按照老师历年的出题习惯自己总结出来的。”
    唐禹辰不知道在想什么，静了两秒，冷不丁问了句：“只有我有么？”
    刚整理出来的，目前来讲，是的。
    杨果点点头。
    然后看到唐禹辰好像很浅地牵了下唇角，莫名地，她心里一松，也弯了弯唇。
    “你喝酒了？”
    味道不重，但刚刚把资料放下的一瞬，两人呼吸相接，她闻到了。
    唐禹辰抬眼看她，轻声说：“一杯而已。”
    杨果没喝过酒，与唐禹辰对视，发现喝了酒的人会比较…温柔？
    配上他深邃的眉眼，莫名像是会将人吸进去一样。
    考试期间，图书馆座位紧张，唐禹辰最后捡了这么个单座，杨果站在他旁边，慢半拍地移开视线，说：“…那我回去了？”
    唐禹辰：“书都在这儿，你回去还看什么，把凳子拿过来吧。”
    杨果：“这些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不用看了。”
    她转身打算回去，唐禹辰又道：“等会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杨果这次顿了顿，没再说什么，乖乖拿了自己的凳子过来。
    一张长桌子，同学挨个往里挪动，串出一个座位来。
    杨果刚落座，一抬头就发觉众人目光怪异，透着某种暧昧。
    许川惯会起哄，“学委，你也太偏心了吧，怎么唐禹辰一来你就巴巴凑过去，不行，我也要坐你身边！”
    “……”
    是的，事到如今，杨果都没能摘掉“唐禹辰的小迷妹”这个标签。
    昨天那个点赞，显然不少人窥屏时看到了，这会儿不止许川这么认为，其他人表情也大同小异。
    对座李文泷看热闹不嫌事大，学着女生的模样娇声接话：“对呀，人家也要。”
    杨果：“……”
    几个星期前，她还能翻个白眼不屑一顾，可今天她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最恐怖的是，耳后根开始不受控制发热。
    她是那种白里透红的肤色，本身就禁不住热，那抹热很快蔓延，很快连脖颈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眼见着整个脸颊都要涨红，她旁边的唐禹辰抬手，轻扬了扬手中那本新的笔记。
    “新的笔记。”
    “据说是学委大人从老师历年的出题习惯中总结出来的。”笔记捏在指尖，唐禹辰慢条斯理翻了翻，“好薄啊，高数、经济学都有呢……”
    对座几人一愣，也顾不上打趣杨果了，眼巴巴对着新笔记望眼欲穿。
    许川刚刚还抱怨笔记厚，这会反应过来，立马伸胳膊过去抢，唐禹辰长臂轻抬，本子轻轻松松被拿去一边。
    许川一顿。
    唐禹辰下颌微抬，示意了下杨果方向，语气懒洋洋的，“我觉得学委好像不太想给你。”
    许川立马会意，转而对杨果：“学委小仙女，我错了！”
    李文泷看他一眼，眼神极其鄙视，转头朝杨果喊了声，“爸爸！”
    杨果：“……”
    一旁段伊看不下了，吐出来之前，一把将笔记拿过，扔给他俩。
    杨果刚松了口气，眼前滚过来一瓶饮料，抬眼见班长笑得温和：“别理他俩，喝点果汁消消气。”
    不等杨果拿起果汁，或者说什么，旁边唐禹辰抬手，指尖轻轻一拨。
    果汁又咕噜噜滚起，沿着长桌，原路返回到班长手里。
    班长：“……”
    唐禹辰懒懒抬眼，“这果汁我喝过。”
    班长一脸懵逼，心说：你喝过就喝过呗，这也不是给你的。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唐禹辰又开口，慢条斯理吐出三个字：“特别酸。”
    班长：“……”
    杨果倒没多想的样子，立马说：“那我不喝了，我最怕酸。”
    “……”
    唐禹辰微不可察勾了下唇，“我请大家喝奶茶。”
    第22章
    十分钟后, 奶茶到，人手一份，不过孟知雅很快发现了不对, 为什么只有杨果的有奶盖？？
    她真的是十分疑惑。
    不过这种疑惑也只敢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又一遍，是断不敢直接对着唐禹辰问出口的。
    显然，在场有人不像她那么怂, 比如蒋美晶。
    她瞟了眼杨果面前那杯, 唇边勾着一抹笑, 意味不明。
    “唐禹辰，为什么杨果那杯跟我们的不一样，看起来比我们的贵啊。”
    杨果抿奶茶的嘴唇下意识一紧, 转眸看了看。
    还真是。
    怎么说呢，蒋美晶虽然不怎么来学校，平常跟同学走得也不近，但在系里一直都是女神般的存在。
    而关于女神和系草唐禹辰的传言, 一直扑朔迷离，大家好奇，却无从打听, 这次难得见两位正面对上, 空气很明显地倏然安静下来。
    虽然大家平常也会开一些其她人的玩笑，但潜意识里还是站蒋美晶和唐禹辰这组官方CP的。
    上了大学不比高中，看事情没那么单纯了, 像是对于感情，家世这个元素，也多少会衡量进去。
    虽然蒋美晶说过两家家世有差距，但在其他人眼里，她和唐禹辰还是一个圈子里的, 他们够不着的那个圈子。
    就像这会儿，看看蒋美晶书桌旁放着的爱马仕限量，再看看唐禹辰的高定西装，嗯，这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众同学们不知道，但他们和这两人之间的差距，起码小目标一个亿。
    所以这么两个颜值登对家世相当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更加相衬。
    此刻听到蒋美晶提到杨果，大家不约而同还有了点“杨果这个角色就是两人感情调味剂”的脑补。
    调味剂杨果默默吸着奶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跟众同学一样，没出声。
    一片安静中，唐禹辰漫不经心抬眸，眼望蒋美晶方向，淡淡反问：“给你买贵的，你能给我讲题？”
    “……”
    嗯，欢喜冤家，CP感炒鸡强了。
    霸道总裁和人间富贵花锁死。
    看得出蒋美晶也没生气，只是轻嗤了声，轻飘飘道：“我能讲啊，只要你敢听。”
    唐禹辰没什么情绪瞥了她一眼，没再接话，视线也随之收了，重回书本。
    表情淡得有些疏离。
    一众默默吃瓜的同学：“……”
    空气里有微妙的静默，淡淡的尴尬。
    很快有男生笑嘻嘻打岔，“女神，我敢。”
    蒋美晶倒像是不需要这个台阶似的，从容高傲依旧，抿着奶茶，轻抬眼皮睨了那男生一眼，一个字都多余给，眼角眉梢写满“立刻马上，给本公主圆润地离开”。
    “……”
    不管怎么样，这个话题算是过了。
    接下来几天阳光普照，等校园里的雪化得差不多时，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不少同学考试前一晚临时抱佛脚刷夜，宿舍十一点定点熄灯雷打不动，这个时候孟知雅的应援棒派上用场，充当手电筒照明，熬夜复习功课。
    段伊一边拍视频一边感叹，“几天没洗头绝望蹲角落背题的小姐姐请抬下头……”
    杨果在旁边笑说：“拍完把视频传我一份，以后知雅再作妖，就拿这个威胁她。”
    头秃两个礼拜，真正考试不过两三天。
    从考场出来，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寒假，杨果在寝室收拾行李箱。
    手机放在桌上，时不时就震一下，大多是一些感谢微信，毕竟期末这段时间，受过她恩惠的人很多。
    听到手机又震了下，杨果抬头瞟了眼，好像是段伊也发了个什么感谢的表情包过来，杨果轻轻笑了下，将手上棉服收进行李箱，才抬手拿手机。
    手机捏到手里，屏幕似乎又弹出条消息，杨果脑中还在盘算着回家要带的东西，将列表往下拉，直接戳进最上面那个对话框，也回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男生寝室里，唐禹辰望着自己刚刚发过去的消息：【几点的火车？我送你去车站，就当谢你期末帮我。】
    眼眸微敛，手机捏在指尖轻轻把玩，几秒后，手机在手里震了下，他清隽的眉眼微动，点开——
    【除了以身相许，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谢.jpg】
    “……”
    这个表情包一开始还是段伊发给杨果的，杨果觉得有趣，便收藏了下来。
    发出去不过三秒，杨果便意识到不对，低呼一声，手忙脚乱点撤回。
    因为慌乱撤回误点成删除这个梗，杨果一早就听说过，没想到这会儿在自己手上完美演绎了一遍。
    “……”
    傻眼两秒，杨果着急想解释，可越解释越乱，编辑了一大堆，又删掉，只留下干巴巴的一句：【对不起，我以为是段伊。】
    一顿操作猛如虎，彼端唐禹辰却什么都没说，静默数秒后，只重复了句之前的问题。
    【几点的火车？】
    【…十点。】
    【在寝室等我，五分钟。】
    经过刚刚那么一场大写的尴尬，杨果丢开手机，翻出张A4纸，用黑色马克笔在上面写上几个醒目大字，外加三个叹号：是唐禹辰啊！！！
    然后拿出手机拍照，将照片设为和唐禹辰的聊天背景。
    收拾好拎着行李箱下了楼，杨果本来等在宿舍门口，可来往都是拉着行李箱的同学，她不好挡道，便又拉着行李箱往花坛那边挪步。
    已是隆冬时节，西北风又冷又硬，呼啸着往身上扑。
    杨果转个身，背着风给唐禹辰发微信，想告诉他她在楼下花坛这边，消息刚敲出一半，忽然感觉身后风貌似停了，接着她外套的帽子被拉起来，戴在了她头上。
    杨果下意识抬头看，唐禹辰站在她身后，微微垂着眸，视线刚好落在她刚刚设定的那张聊天背景上。
    “什么东西？”
    杨果笑了笑：“我这不是怕再弄错么，设置个醒目的。”
    唐禹辰眉微抬，不置可否，伸手拉过她的行李箱，碰到她冰凉的指尖，“不是让你在宿舍等？”
    驶往火车站的近一个小时车程里，气氛莫名有些安静，两人偶尔聊上两句，大多是杨果在说，唐禹辰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这一路话更少，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火车站，人群熙熙攘攘，停车位都不好找，杨果让他靠边停一下，自己下车，唐禹辰没应，绕远停好车，跟着她进了候车厅。
    杨果家离S市十个小时的火车车程，动车或高铁快很多，不过杨果肯定舍不得买，普快对应的候车厅也是普通那种，大厅里人挤人，环境嘈杂，空气都闷着不流通，唐禹辰显然没怎么见识过这种脏乱差，眉头微微蹙着。
    杨果笑，“你回去吧。”
    唐禹辰同样没应，看了看她，低唤了一声：“杨果。”
    杨果抬眼。
    唐禹辰头微微垂着，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她，隔了好一会，低声问：“回家是不是联系就不方便了？能打电话么？”
    “……”
    杨果又笑：“都5G时代了哥哥，别说移动基站了，我家村头网都通了！”
    她这话说得自然，唐禹辰却明显顿了一下，望向她的眸光微动，喉结滚了滚，而后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杨果正有些茫然地眨眼，听到他似是咕哝了一句，“怎么还动不动管人叫哥哥……”
    “……？”
    想多了吧？
    奶盖变老干部？？
    再说…她哪有“动不动”？？？
    杨果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不知怎么，还没开口耳后先猝不及防热了热。
    第23章
    空气再次变得哲学起来。
    静默的几秒, 候车厅里广播响起，检票开始。
    杨果压了压心里的那点不自然，“那…我进去了？”
    唐禹辰看着她, 静了静，终是点了点头。
    杨果笑着挥手，拉着行李箱进去, 走到通道转弯处, 不由又回头看了眼, 看到唐禹辰还站在原处。
    离得有些远，杨果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站在汹涌人潮中, 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静的美。
    火车晃晃悠悠，杨果盯着车窗外发呆，耳机里是唐禹辰最近分享给她的一首歌。
    循环播放了不知多少遍时, 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她点开，然后一怔。
    是一张自拍照。
    下面还跟着一条文字消息：【这样才够醒目。】
    大概是那张脸太招人，杨果看着照片, 感觉心跳先是不受控制快了几分, 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是指聊天背景的事。
    镜头自下而上，其实是标准的死亡角度, 但他五官立体，脖颈修长，就还是很帅很帅。
    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没含多少情绪地看着镜头，杨果一时却有点无法与他对视。
    视线往下, 他上身是件衬衫，不知道是刚穿上没来得及整理，还是刻意凹造型，上面三颗扣子都没扣，脖颈处一片冷白肌肤露出来，隐约还能看到结实的胸肌轮廓。
    看起来就很…撩人。
    杨果有些不好意思看，将手机倒扣，隔了两三秒，忍不住似的又翻面，想着再瞅一眼。
    这一瞅就不止一眼，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盯着看了好一会，脸颊倏而一热，脑中闪过段伊的一句玩笑话：听话，把衣服穿起来，这钱咱不赚！
    杨果不自禁弯起唇角，敲字回复：【讲真，以后你出门在外真的要保护好自己。】
    唐禹辰回得依旧简短，寥寥一个字：【嗯。】
    杨果看着这么个字，轻轻笑开。
    动了动手指，将这张照片保存了。
    十个小时后，火车抵达杨果所在的那个县级市。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辗转，终于回到她日思夜想的小乡村。
    闭眼深吸一口气，空气清冷又熟悉。
    冬天的家乡光秃秃的，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承载了从小到大记忆的地方，每一处都牵动心神。
    爸爸妈妈早就等在门外，进屋便是热腾腾的饭菜。
    寒冷又无所事事的寒假正式开始。
    刚开始几天，陆续有成绩出来，杨果是学委，能登陆学校教务系统本班每个同学的账号，但登录不了外班的唐禹辰，不过没关系，刚好可以给他发个消息过去。
    【成绩差不多都出来了，你没挂科吧？】
    过了约十分钟，唐禹辰才回复：【还没看。】
    心态还挺好。
    又过了十分钟，唐禹辰发过来两串数字，是他教务系统的账号和密码。
    【帮我登上去看看。】
    有这功夫，你自己就登上去看了好吧。
    嘴上这么咕哝了一句，杨果手上还是登上去看了，这一看不要紧，还真是…震撼我全村。
    在杨果刚入大学时的判定里，唐禹辰是个不学无术四处留情的富家子弟，之后的接触中，渐渐将四处留情这一印象抹去，但不学无术四个大字还一直是如影随形的，然而这一刻，看着他的成绩表，杨果觉得……自己对有钱人好像有什么偏见。
    成绩表挨个看下去，有一科居然比杨果还高——体育。
    杨果暗自抹去自己的某些偏见，将成绩表截图，给唐禹辰发过去，后面紧跟着一条激情点赞的表情包。
    可这两条富含感情的微信发出去，唐禹辰很久都没回。
    杨果这才发现，前几条他也是很久才回。
    又等了两分钟，才等来没什么情绪的一句：【好的。】
    看着这姗姗来迟的两个字，杨果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气。
    杨果是个率真的姑娘，有情绪也不藏着掖着，当即不满地又发了条微信过去：【你跑北极去了么，回消息比我姥姥还慢！】
    又过了十分钟，彼端回过来一串：【不是北极，是南极，游轮上WiFi比较慢】
    “……”
    杨果顿时什么情绪也没了，只剩下红果果的羡慕了。
    南极。
    【发张企鹅照片来看看呗。】
    大约照片传输更占用带宽，这一次，杨果直到夜里躺上床，才收到唐禹辰发来的照片。
    几只黑白相间的帝企鹅，憨态可掬。
    照片拍摄角度问题，边边有一条腿也入镜了，杨果一眼就认出那条腿的主人是谁。
    试问这么修长笔直的腿，还有谁？
    杨果：【下次大长腿可不可以不要入境，耽误我看风景。】
    地球的另一端，唐禹辰看着这条消息，轻笑了下，打字回复：【好，下次注意。】
    纤尘不染的冰川，绝美又沉静。
    即使见过这世界上最纯粹的颜色，想到的，还是她最纯净的笑容。
    杨果再收到他最后那条时，人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
    再联系是除夕夜，杨果群发新年祝福微信，原以为唐禹辰收不到，没想到他很快回了。
    杨果当时正坐在餐桌前，眼前是满桌喷香的年夜饭，旁边杨爸招呼杨妈吃饭，边递了个鸡腿给自己闺女。
    杨果鸡腿啃得正香，忽然听到手机响。
    她右手里鸡腿没放下，只左手艰难地拿过手机，很不方便地拿一根手指戳戳戳，打开查看。
    唐禹辰：【小土鹅，过年又胖几斤？】
    “……”
    手中鸡腿突然不香了。
    杨果：【再叫小土鹅，友尽！】
    其实，以往过年杨果都是敞开了肚皮吃，从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杨爸杨妈都是老实人，别的本事没有，在杨果的一路成长中，学习上不能给出任何意见，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家闺女饿着，杨果以前对胖瘦也不是很在意，不过这个年，她已经在有意控制了。
    回学校前，特意跑到镇上杀猪的大爷家，用称猪的称称了称，看到上面的数字，嘴角不自禁弯了弯。
    再回到学校，S市的春意已经明显，脱下臃肿的冬衣，人都利落精神不少。
    时隔两个月，再见到唐禹辰，却见他轻轻蹙了下眉，“过年没吃上肉？”
    “……”
    不过因着这句话，杨果心情却不错，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期待，精神倍足地投入新的学期。
    不同于她，段伊从寒假回来就有点奇怪，游戏照打不误，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新学期第一堂体育课，同学三三两两往操场走，杨果、段伊和孟知雅坐在操场边等。
    段伊一只耳朵挂着耳机，杨果瞅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动画片？”
    段伊不由轻笑，给她科普：“动漫。”
    鉴于段伊的黄色属性，孟知雅调侃接话：“BL动漫么？漂亮爸爸罗曼史那种？”
    段伊懒懒散散应：“不是，那种太老牌，我都看人兽。”
    “……这么黄暴？？！”
    孟知雅一脸的“震撼我全小区”，不经意抬眼，瞟到朝这边走来的李文泷。
    她眨了眨眼睛，忙机灵地说了句“我去健美操那边了”，便开溜了。
    那抹清瘦的身影，段伊也看到了，但视线只是可有可无掠过，没有停留，低头回归屏幕。
    李文泷停在她脚边，顿了顿，开口声音略低，还有些哑。
    “伊伊。”
    段伊盯着手机屏幕的眸光定了定，没抬头，更没说话。
    头顶李文泷也没再开口，人定定站在她面前。
    空气凝滞了约五秒，段伊将手机往旁边杨果怀里一丢，“上个厕所！”
    实诚孩子杨果压根没留意到两人间的风起云涌，注意力一秒被段伊忽然丢过来的手机里的画面吸引。
    她眼睛盯着手机界面，一开始还懵懵懂懂，可随着画面越来越直接，强烈的视觉冲击也一步步颠覆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等画面堪称露骨，她的整个三观都在摇摇欲坠时，低垂的视线里不知何时停了一双雪白的aj。
    “……”
    S大体育课自主选课，当初寒假选的时候，唐禹辰直接让杨果登陆他的教学系统，选了和她一样的。
    杨果这会神经一紧，下意识将手机屏幕倒扣，但没抬头，暗暗咽了下口水，约莫半秒，忽然抬头，朝着随意一个方向喊：“段伊，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快拿走！”
    然后才转头，像是刚刚发现唐禹辰，干笑，“你来了。”
    头顶的人有那么两秒没出声，他居高临下站着，看起来很像训小朋友的家长，杨果如坐针毡。
    “还甩锅？”
    “……”
    杨果心虚，抬眼见段伊从另一方向走来，忙道：“那个…不跟你说了，我得还手机去了！”
    说完，也不等唐禹辰应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段伊那边。
    刚松口气，就见段伊一脚踢在旁边的篮球架上：“妈的，太过分了！竟然叫我宝贝，简直不能忍！！”
    杨果一愣，“谁啊？”
    段伊：“李文泷那个大傻逼！”
    “……”
    杨果虽然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但这么长时间，李文泷对段伊什么样，她还是多少看在眼里的。
    见段伊神情的确是愤怒，杨果不解加宽慰：“‘宝贝’怎么了，多温情。”
    段伊：“温情个屁，我是沙雕！”
    …好吧。
    杨果默默将手机还她。
    原以为这只是个开学小插曲，没想到放学后还有更多牵扯。
    下课后，杨果挽着段伊随人流往操场外挪步，忽然感觉到一股向后的力道——
    “伊伊。”
    杨果回头时，见李文泷正拉住段伊手腕，又被段伊猛地甩开，她皱眉，冲他嚷了一句：“李文泷！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啊？！”
    李文泷表情看不出喜悲，面色平静，但杨果离得近，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瞬而过的受伤。
    他敛了下眸，再抬眼时，笑了笑，有些自嘲：“段伊，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李文泷喜欢你！听明白了吗。”
    下课时间，周围来往都是同学，不少人往这边侧目。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唐禹辰也望见这强势告白的一幕，看到杨果傻呆呆站在一旁的模样，不由勾了下唇角，脚步放缓。
    认识李文泷这么久，他一直有点娘里娘气，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经爷们，起码杨果感觉到段伊先是震了下，接着脸上露出些微不自然之色。
    “可是…我有对象了。”
    这话一出，不止李文泷，杨果都极为诧异，她偏头望向段伊，一脸的疑惑加不可置信。
    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静了两秒，李文泷问：“谁？”
    段伊眼神飘忽了下，一把揽过杨果肩膀：“她！”
    吃瓜群众杨果：……欸？？
    第24章
    寝室, 杨果面前摊着一本书，有些心神不宁，瞥了两眼一旁还在没心没肺跟男同学开麦吃鸡的段伊。
    数秒后, “砰”的一声，书本合上的同时，她大声道：“段伊, 你姨妈巾没了, 再去买一包吧！”
    段伊傻眼半秒, “卧槽”一声，关了语音，皱眉望她：“不是, 你搁这什么意思啊！还姨妈巾，要不要再古早一点直接妇炎洁安排？”
    杨果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颇为倔强。
    段伊游戏里正拿一血，也没功夫跟她耗, 只睇了她一眼便继续投入厮杀。
    杨果在一旁无声端坐，等段伊重新将语音点开，又冷不丁冒出更大声一句：“段伊, 你腿毛好长！”
    “……”
    段伊咬了咬后槽牙, 手机一扔：“说吧，什么诉求！”
    “还我清白。”杨果顿了下，又僵硬补了句, “刚刚…很多人看到了。”
    段伊：“要我怎么做？跑去跟大家解释？”
    杨果没声了。
    的确很多人看到了，包括唐禹辰，但他八成不会信，或者压根没放心上，再特地跑过去解释反而有点欲盖弥彰莫名其妙加…丢脸。
    杨果不由又回想起刚刚当着他的面自己被对象的一幕, 忍不住再次愤愤瞪了段伊一眼。
    段伊抛她一个安抚的笑，“安啦老铁，对象不对象这件事nobody care，OK？”
    不过那笑容仅持续两秒，段伊转回头，将手机重新抓起，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又没好气地丢去一边。
    隔天的南区操场，管理系几个班即兴来了场篮球暖场赛。不是很大的球场，场上男生对决，看台上女生欢呼打call。
    “唐禹辰好A啊！”
    “对啊，第一次发现咱们学校校服也能穿出这大片效果！”
    杨果夹在一群女生中间，看着唐禹辰碾压自己班几个男生，一时不知道该给谁加油。
    旁边段伊倒是立场明确，恨铁不成钢大声嚷：“一班男生在玩溜溜球吗！五十岁的老大爷张明成，抢篮板跳一下OK？！”
    “许川你特么就这么看着唐禹辰上篮？？辣条吃多了吗——卧槽！！”
    伴着这声，周围女生掀起一阵欢呼：“唐禹辰这三分也太帅了吧！”
    “欸，他刚刚是往这边看了吗？！”
    “是看蒋美晶呢吧。”有人压低声音接了句。
    旁边段伊还在忿忿叨逼不停，“球都拿不稳，咱班几个憨批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辣眼睛简直！”
    杨果大约嫌她吵，说：“你行你上。”
    段伊：“上就上！”
    不怎么正式的友谊赛，段伊跑到体育老师旁边叽叽咕咕一通，体育老师吹哨暂停后，还真让她上场了。
    段伊上场没多久便来了个帅气暴扣，杨果起身欢呼。
    远远地，唐禹辰朝看台这边扫过来一眼。
    场上很快由唐禹辰slay全场，变成段伊和唐禹辰两个人的battle。
    看得出为了班级荣誉，段伊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显然在唐禹辰面前，还是不够看。
    半个小时后，伴着一声哨响，比赛结束，唐禹辰赢来球场高光时刻。一时间，同班的女生上前送水就算了，不少外班的也就着热闹的气氛围上去。
    相较之下，段伊这边光景堪称凄凉，她脑袋半耷拉着，短发被汗水打湿，被随意地往上揉了把，很是凌乱。
    杨果瞅了眼花团锦簇中心的唐禹辰，没怎么犹豫，拿着水走去他身后两步远的段伊。
    水递上去，段伊没什么气力地接过，刚要拧开，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修长白净的手。
    她下意识抬眼，没反应过来的半秒，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唐禹辰将水从她手中抽走。
    “……”
    段伊一脸懵逼。
    不是，什么意思啊，把人按地上摩擦是吧，篮球被你抢就算了，现在水也不放过，抢顺手了？！！
    见段伊眼中腾地冒火，杨果忙将藏在身后的另一瓶水递过去，才算将人堪堪安抚住。
    这边段伊气得要吐血，唐禹辰却压根没理，像是没看到，视线浅浅掠过杨果，将刚刚抢过来的水慢条斯理打开，微微仰头。
    三月份，大地回春，阳光已经有些晃眼。
    杨果半眯着眼睛，从她的角度，看到唐禹辰修长的脖颈，因着喝水的动作，喉结一动一动的，汗水沿着利落流畅的下颌线缓缓滚落。
    耳边有女生悉悉索索的声音，“汗水好性感……”
    “……”
    段伊这会儿看唐禹辰相当不顺眼，一瓶水转眼见底后，拉着杨果就走，杨果边走边回头跟唐禹辰挥手招呼。
    唐禹辰轻应了声，将手中之前脱下的校服丢给她。
    还带着运动后的热度。
    口袋里有东西，杨果摸了摸，不由弯起唇角。
    是巧克力。
    -
    缤纷的春季，随着校园里各种花儿争相开放，寝室迎来某一室友的生日。
    杨果早早网购了礼物，快递到手时，还感叹了句：还是追星女孩的生日容易应对，送爱豆周边就好了。
    可等将季宴的实体专辑拿给孟知雅时，却见她脸色明显变了变。
    段伊也很快发现异样，看向杨果：“某宝包邮？”
    杨果不明所以，点点头。
    段伊微微挑了下眉，一脸“好自为之”地拍了拍杨果的肩，“送追星女孩盗版周边，比送女生口红送错色号死亡一万倍。”
    “……”
    盗版？？
    很快，杨果便体会到了。
    孟知雅既没吵也没闹，只是异常的丧，时而对着她神情悲切：“我对不起哥哥。”
    “……”
    杨果作为一刚通网的清贫姑娘，平常网购东西不是某宝就是某多多，对饭圈不了解，所以买盗版真的是无心之失，她也真的很抱歉，当晚就在段伊的指导下，关注了季宴后援会的官博，捂着滴血的心，买了正品实体专辑。
    顺便还给季宴打了几天榜，以示忏悔。
    可多事之秋，意外来得比她的包裹快。
    隔天的演唱会，季宴走下台想与粉丝互动时，不慎踩空从舞台上摔落，当时便送医救治，伤情不明。
    #季宴踩空摔下舞台# 的话题很快刷爆网络，孟知雅作为季宴的铁粉，自然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心一下揪紧，吓得满超话找消息，直到寝室熄灯还没睡，午夜终于等到工作室的声明，后半夜心疼得也没睡着觉，俨然一副“伤在你身，痛在我心”，顶着熊猫眼给季宴留言。
    【哥哥一定要静养一下，受伤的脚暂时不要着力，24小时后可以适当热敷一下，帮助消肿。】
    【晚上可以抬高腿，加速血液回流，这样会好的快点。】
    【以后也要小心，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多补钙补肾，不然以后容易落下后遗症，老崴脚。】
    【希望哥哥早日康复，照顾好自己。】
    孟知雅低头敲打键盘，面对杨果送上来的正版专辑，也只是很淡地“嗯”了声，继续给季宴留言，而后又给季宴的团队发私信：【麻烦小伙伴们多给季宴熬点萝卜老鸭汤。】
    并配文：老鸭汤的炖法。
    段伊最近心情欠佳，带着点情绪调侃了句，“果儿脚扭伤的时候，倒没发现你这么有经验。”
    孟知雅静默了一会儿，没抬头，声音低凉：“我只有季宴一个偶像，粉一辈子的那种。”
    “……”
    寝室气氛在降温。
    大约是急火攻心，这天晚上孟知雅便生病了，有点发烧，夜里许是烧得严重了，迷迷糊糊的从上铺床上爬下来，东翻西找。
    声音吵醒了另外三人，杨果还不太清醒，揉着眼睛问：“知雅，你在找什么？”
    孟知雅哑着嗓子，“我的小本本…我刚刚梦见季宴亲我了，他还留了电话在我的小本本上。”
    “……”
    另外三人愣怔数秒，蒋美晶一时没控制住，笑出。
    那边孟知雅也找到她的小本本了，翻开一看，发现没有电话号码，愣了下，然后就没声了。
    杨果觉得奇怪，下床走过去，看到孟知雅竟然…哭了。
    眼见着豆大的泪珠落在记事本，杨果懵了。
    第二天一早有选修课，床上的孟知雅背过身子一动不动，段伊最近整个人别扭得很，一看课表这课要和三班一起上，被子一蒙继续睡，蒋美晶更是连这门课的老师是男是女都茫然，整个寝室只有杨果乖乖背起小书包。
    路过主楼前的广场，看到有人在放风筝，高高小小的一只飘摇在天空。
    时间还早，杨果仰头盯着望了一会儿。
    不像大多女生上了大学一般都会有一两个比较女人的包，杨果只有此刻身上背着的一只双肩包，样式很普通，但特能装，里面塞满了书本英文单词册水杯坐垫什么的，背得久了，双肩被勒得发酸。
    杨果抬手，刚要理一下书包肩带，突然感觉肩上一轻。
    下意识扭过头。
    未经切割的表情里，她的眉心还是微微蹙着的。
    唐禹辰手上帮她托书包的动作稍稍一顿，问：“怎么了？”
    看到唐禹辰，杨果表情里多了一份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她苦着脸道：“你知道季宴吗？”
    唐禹辰没说话，清隽眉眼盯着她，静候下文。
    杨果：“我买了本他的盗版专辑。”
    “……”
    像竹筒倒豆子，杨果边走边将最近这件烦心事絮絮叨叨倾吐出来。
    身侧唐禹辰手上始终帮她托着书包，安静听她说完，默了几秒，略略侧过头，“让你室友和季宴见一面，怎么样？”
    杨果一愣，脚步都倏然顿住。
    她眼睛睁得很大，安静三秒后，一字一句复述：“你是说，让我室友和季宴见一面？”
    “季宴”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唐禹辰轻点了下头。
    杨果再次震惊。
    对这些明星流量什么的，她虽然不怎么了解，但季宴，她还是知道的，早在没通网时就知道了。因为季宴实红，比他奶奶的红裤衩还红。
    当然，通网后的杨果才知道，季宴这一类，有个专属名词，叫顶流。
    那么这样一位顶流，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看唐禹辰这一刻与平常无异的淡然语气，完全不像是与季宴见一面，倒像是在说和这春天里的季节性过敏见一面。
    但经过半年多的相处，杨果对唐禹辰多少了解，他不是那种敷衍的人，说过的话一定作数。
    于是，这天的晚八点，孟知雅在宿舍群里平地发出一长串啊啊啊啊，然后甩出一张与季宴的合照镇楼。
    【不接受反驳！今晚，我孟知雅，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
    并@杨果：【不知道说啥，感恩/感恩/跪地感恩/】
    杨果等在唐禹辰的车里，看到这条微信，总算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见底下段伊先是一声卧槽，紧接着冒出一句：【这照片……酒店？？】
    杨果不由探头往外看了眼，和悦酒店四个字闪耀在夜空。
    她也有些疑惑：不是来医院探病么？
    车前不远处，唐禹辰正和一中年男人说着什么，那男人态度看起来有两分讨好的恭敬意味。
    刚刚听孟知雅说，他是季宴的经纪人。
    杨果也是路上才知道，唐禹辰那个很帅的表哥不止是傅恒的总裁，旗下还有个很大的影视公司——星辰娱乐。而季宴，就是这家公司的艺人。
    这时群里段伊又一声卧槽：【真的是酒店！我放大照片都看到和悦的logo了！！】
    杨果：【酒店怎么了？】
    段伊：【孤男寡女，你说怎么了？！@孟知雅：今晚不查寝，干巴嗲！】
    孟知雅显然顾不上她们，发完那两条便没了踪影。
    杨果盯着手机，不知想到什么，忽而不安起来，想了想，忙推门下车，走过去悄悄扯了扯唐禹辰的衣角。
    唐禹辰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她拽着他衣角的小手上，略停了停，不动声色移开，跟经纪人微微示意后，转向杨果这边。
    杨果扯他衣角的小动作不停，直将他扯到较远的一处，才停步。
    她抬头看着他，有些紧张地问：“刚刚我看到季宴的助理也走了是吧，那就这样留他们两个单独在酒店房间，会不会…会不会不太好啊？”
    唐禹辰顿了顿，说：“通过我表哥，季宴不会没分寸。”
    杨果眉头一蹙，很着急的样子，“不是的，我是担心我室友忍不住啊！我担心她会扑上去把季宴榨干啊！！”
    “……”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愣。
    空气静默。
    约五秒后，唐禹辰清咳了声，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转向别处，薄唇微动了动，开口声音很低，“小姑娘家的说什么呢。”
    静了静，又补了句：“以后少跟段伊一起玩，学坏了都。”
    第25章
    不管怎么样, 这次追星成功，孟知雅原地复活，强烈要求请唐禹辰和杨果吃饭, 她自己请不动唐禹辰，便巴巴地央求杨果。
    杨果打电话给唐禹辰，本以为他不会理这茬, 没想到他静默了几秒, 竟然应了, 末了，还说了句“带上段伊”。
    ？
    这是什么组合？
    不过段伊最近别扭得很，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到了那天, 唐禹辰开了他的悍马越野到女生宿舍楼下，三个女生还没上车，许川先一步从车里探出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小姐姐们！”
    “……”
    孟知雅有点紧张了, 麻麻呀这么多人是要把我吃破产么？？！
    许川笑，“别怕啊，咱们去海边吃烧烤, 东西我都备好了, 唐爸爸请客。”
    许川的出现有点意外谈不上惊喜，倒是半个小时后另一人的出现挺让杨果意外的。
    到海边的时候刚好夕阳西下，李文泷站在泛着金光的沙滩上, 身后是海天一线，目光扫过杨果，落在她身边的段伊身上，逆着光，眸底情绪不明。
    杨果下意识挪开两步, 离段伊八丈远。
    最近两人的关系很怪，李文泷彻底消停了，再没有了以往的嘘寒问暖，感觉两人跟陌路人差不多了。
    孟知雅对这个不速之客显然是惊喜的，毕竟两人这么一冷战，都没人往寝室里送零食了。
    而杨果，更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两人能打破这种僵局，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当“第三者”啊！
    可此刻见到李文泷，段伊在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走。
    李文泷慢悠悠走上去，离她大概两三步的距离，“怎么，要走？”
    “就这么不敢面对我？”
    段伊忽而顿步，低斥了句：“你少自作多情！”
    李文泷扯唇一笑，“我是自作多情啊。”
    “有病吃药。”段伊看都不看他，又扔下一句。
    被这么激了下，段伊也不走了，抬眼欣赏风景，当身后人为空气。
    是个靠海边的森林公园，有山有水，有大片大片的草地，空气清新，搭配柔和的海风，很让人心旷神怡。
    先是自由活动，傍晚一起烧烤。
    公园很大，不远处有租双人自行车的，可以一路骑着车子欣赏沿途风景。许川载着孟知雅先一步离开，留下唐禹辰、杨果、段伊和李文泷四人。
    四人对视一番，段伊二话不说骑上某辆自行车的前座，而后示意杨果上后座。
    “……”
    杨果正有点懵，旁边唐禹辰也骑上另一辆车，单脚撑地，微微偏头看她，姿势和语气都很悠然。
    “过来。”
    接收到李文泷的幽幽眼神，杨果内心只是稍作迟疑，便上了唐禹辰的车子。
    随着车子渐行渐远，她隐隐约约看到后头李文泷不紧不慢上了段伊的车后座。
    “……”
    眼见着杨果的车子消失，段伊气不打一处来。
    李文泷：“你还真喜欢杨果啊？”
    “关你屁事！”
    李文泷顿了顿，“段伊，你一定要这么别扭么？”
    段伊没说话，一路将车子骑得飞快。
    遇到上坡路，李文泷下车，段伊没停，可这个上坡路实在陡，她费力蹬了几下，速度很快变得异常缓慢。
    李文泷在后头低喊了声：“伊伊。”
    段伊一顿，脚下蹬车的动作都不自觉停住。
    两两静默。
    隔了三秒，听到后头人问：“我的喜欢，是不是真的就这么让你烦？”
    来不及回答，自行车忽然自上坡往下，产生一股强大的向后的力，连带段伊也跟着要往后。
    她双脚撑地，趔趄了下，仍是没稳住身形，然后整个人和车子就那么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
    “伊伊！”
    电光石火间，李文泷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搂住她。可由于惯性太大，往后跌的趋势已然刹不住，一阵天旋地转后，哐当——
    自行车倒地。
    除了那声巨响，段伊贴着李文泷，还清晰地听到闷闷的“咚”的一声。
    世界安静了。
    她由李文泷的圈护中露出头，看到他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脸色一白。
    “李文泷？”
    他没反应。
    段伊慌了，又唤了他两声，见他还是死人一样，急得眼尾泛红，抖着手摸索手机——
    “这样你会不会有点心疼？”躺在地上的人缓缓出声。
    段伊愣了愣。
    李文泷睁开眼，唇边泛着一抹笑，手指碰了碰她的眼尾，“伊伊，哭可不像你。”
    “闭嘴！”
    段伊反应过来，要起身，被李文泷先一步扣住手腕，她下意识要甩开，可想到什么，又顿了顿。
    刚刚那不算小的一声闷响，应该是他的后脑勺着地声。
    段伊视线后移，察看了一下，“要不要去医院？”
    李文泷还坐在地上，抬手揉了把后脑，又看了看手上，勾唇笑说：“没出血。”
    段伊半蹲在他身边，沉默了会，开口语气有丝不自然，“我只是，不想谈恋爱。”
    李文泷闻言，眼睛明显亮了亮。
    他定定看着段伊，眸色很深，声音却是轻轻缓缓，含着宠溺，“不想谈恋爱没关系，不回应我也没关系，但不要不理我，嗯？”
    段伊看他一眼，移开视线，起身前丢下句，“你很烦啊！”
    李文泷轻笑。
    -
    自行车穿过一排排香樟树，春天的风扬起颊边碎发，杨果抬手拢了拢，望着眼前宽厚的肩背。
    他今天穿了件黑衬衫，头发也是黑色的，被落日余晖映照，泛出干净健康的光泽。
    空气中有好闻的桂花香，还有另一种似有若无的淡香，杨果忍不住，闭眼深嗅了一口。
    前面的人似感应到什么，速度放缓，低问：“放风筝么？”
    杨果眼睛一亮，“你带了？”
    咖色的风筝，上面有一些花纹设计，还挺特别的。
    杨果拿在手里看了看，很快绑上卷线器。
    这座公园靠近郊区，游客密度不会很大，放起风筝来那叫一个痛快，杨果脚踩软软沙子，牵着风筝线跑啊跑，一路唇角都是上扬的。
    唐禹辰远远看着，不由得也轻轻勾唇。
    杨果手牵风筝线，一回头，望见孟知雅朝她这边跑过来，人离得还有八丈远，啊啊啊的激动声音先传来：“风筝！风筝！！”
    杨果：？
    没见过风筝？？
    孟知雅气喘吁吁跑到杨果近前：“这可不是普通的风筝！”
    “这是一只上过热搜的风筝！”
    口中说着，她边给杨果发了条微博链接。
    #LV风筝# LV2020春夏男装时装周，给来宾的伴手礼是手工制作风筝，以风筝和卷线器制成的邀请函……
    ——9550美元。
    从一串文字中捕捉到这个美丽的数字，杨果牵着风筝的手顿时一抖。
    忙小心翼翼收了风筝线，一路小跑到唐禹辰那边，双手捧着将风筝还给他。
    唐禹辰：“怎么不玩了？”
    杨果抿抿唇角，“…饿了。”
    放了这么长时间的风筝，又跑又跳，杨果是真的饿了，傍晚烧烤时，坐在烧烤架前，边烤边吃。
    许川调侃了句，“学委你再这样吃下去真没人敢要了，谁养得起。”
    杨果：“……”
    瞪了许川一眼的同时，不自觉地，瞟了眼旁边没忍住笑的唐禹辰。
    段伊举手，扬声道：“我有钱！”
    李文泷：“……”
    反应过来，祸水东引般地一指：“唐禹辰最有钱！”
    唐禹辰唇角始终勾着淡淡一抹笑，头微微低着，没接茬，只不紧不慢抬手，将手中刚烤好的鸡翅放到杨果面前的一次性小碗。
    天色暗下来，路灯渐次亮起，沙滩边这一处，玩游戏唱歌，气氛热闹又轻松。
    期间不知杨果说了什么，被孟知雅玩闹着追打，杨果笑着跑开，边躲边找挡箭牌，余光掠过旁边一道黑影，当即便躲到那人身后，以一种半搂的姿势，手上揪住他腰侧衣服。
    约两秒，感觉到哪里不对。
    抬眼看去。
    同样的黑色衬衫，不过肩背要比段伊宽许多。
    杨果顿时傻眼。
    相较于她的一脸懵，唐禹辰反应倒算淡定，他缓缓回过头，对上她的视线，眸光温淡，唇边勾了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很快许川注意到这边，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暧昧起哄。
    “学委投怀送抱？”
    “学委你这样太主动了，男生就喜欢这样的！”
    段伊大喊一声：“瞎起什么哄！杨果是老娘的女人不知道啊！”
    “……”
    这一声喊，可算把杨果喊回神，她迅速收回手，本来要逃走的，可是想到什么，又顿了顿，凑过去一些。
    一片闹哄哄中，唐禹辰感觉耳畔有温热的气息拂过，接着钻进来一道小小的声音，“段伊刚刚瞎说的，你别信。”
    半昧不明里，望着那抹慌里慌张逃走的身影，男人唇角那抹笑意，一点一点加深。
    第26章
    校园里的花儿开了又落,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热，四月就这么晃晃悠悠过去。
    五一小长假，孟知雅去了季宴主演的某部电影的拍摄地打卡, 临走前还分享了一张她没来得及用即将到期的券给杨果。
    是M家快餐店的饮品券，杨果扫了两眼，本来没放心上, 可五一她找了个商场促销的兼职, 端着试吃品跑来跑去一整天, 结束时又累又热又渴，一抬头刚好看到这家店金黄色的M标识。
    饮品券第二杯半价，第一杯加冰饮品灌下去, 杨果已经感觉到透心凉心飞扬的舒畅，到第二杯，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店里冷气开得太足了。
    这家店位于杨果打工商场的其中一个出口旁，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个广场。广场上有篮球架, 圈出一小片篮球场地，有人在打篮球。
    唐禹辰将球投进篮筐，不经意间转头, 视线透过落地窗玻璃, 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眸光微顿。
    身边一个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喜欢的类型？”
    “……”唐禹辰瞥了眼自己十三岁的堂弟，“你懂什么叫喜欢。”
    唐祁不以为然，“哥, 我小学初恋就没了好吧。”
    篮球在手中转了转，一个漂亮的弧度，砸了少年一个满怀。
    唐禹辰：“回家写作业去。”
    店里，第二杯喝到一半，冰冰甜甜的蓝莓滑入口中, 杨果又打了个哆嗦。捧着饮品的指尖温度已接近零度，她搓了搓手，刚要起身，忽然感觉下面一阵汹涌。
    杨果眉头顿时皱紧。
    她生理期一向准时，今天大约是这两杯冷饮的缘故，竟然提前造访。
    最恐怖的是，为了配合今天的促销活动，她身上穿的是印有品牌logo的套装，下面是白色的半身裙，所以可以想象此刻后面是怎样一副惨烈状况。
    几乎是本能地，她又坐回座位。
    五一假期，快餐店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杨果像是被订在了座位上，脑中快速运转，搜寻可以化解尴尬的操作。
    可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鼓作气奔出餐厅这个办法。
    那么出了餐厅呢？公交地铁不可能，打出租到学校今天的兼职算是白做了，更令人为难的是，还极可能弄脏人家的车子……
    所以在这个万难之际看到唐禹辰，杨果犹如见到了上帝。
    唐禹辰一进门，就察觉到她脸上表情的明显不对，不等开口，就见一向率真的杨果难得地扭捏了下，“我…动不了了。”
    唐禹辰眉微敛，几秒后目光渐渐清明，略一停顿，对杨果低声说了句“等我一会”，便抬脚快步离开了。
    好在商场很大，各种商品百货应有尽有，的确用了不大一会，唐禹辰便提着一个纸袋回来。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件还带着吊牌的外套出来，默不作声地倾身，帮杨果围在腰身。
    有那么一瞬，两人靠得很近，杨果闻到好闻的味道，带着热度，抬眸，看到他额角渗出的薄汗。
    “自己可以去洗手间么？”
    耳边响起他微低的声音，杨果眼睫颤动了两下，回神仓促道谢的同时，起身，不料身子刚刚一动，下面又是一阵波涛汹涌。
    杨果整个人猛地一顿，下意识低头看。
    然后脑子嗡的一声！
    杨果平常姨妈量就很大，这次许是两杯冰饮加持，伴着她这个起身的动作，大姨妈一阵涌动后，沿着白白的腿，一路流到脚踝。
    很是触目惊心。
    面对这影视剧里流产才有的一幕，一向泰山崩于前没啥情绪的唐禹辰，表情也明显有了较大波动，他眉心紧蹙着，一时似是也有些懵。
    空气静默了几秒，不等他开口，杨果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拿了旁边纸袋，慌里慌张奔去洗手间。
    到洗手间隔间，看到纸袋里面新的衣裤，卫生巾和…内裤，杨果闭了闭眼，尬到窒息。
    这种尴尬导致杨果感觉自己一分钟都不能和恩人唐禹辰多待，在洗手间处理好出来后，她半垂着脑袋，都不敢跟他有眼神接触，只小小声说要回学校。
    唐禹辰望了望她，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杨果显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脚步有些凌乱地往门口走。
    回学校的一路上，杨果也尬到全程不说话，到了宿舍楼下，边解安全带边挥手，逃也似的下车，还是唐禹辰提醒她纸袋忘记拿，她才边拿过边低声再次道谢，而后匆匆上楼。
    寝室里冷冷清清只剩段伊一人，室友们还在享受小长假，朋友圈孟知雅各种海岛椰林沙滩长裙九宫格，相较之下，蒋美晶倒是低调得很，只晒了张日常在家撸猫的自拍，只不过手边法拉利车钥匙有点抢镜就是了。
    段伊叹息一声，扔开手机，“柠檬树下你和我，柠檬树下等果儿。”
    话音刚落，寝室门被推开。
    段伊转头，一声干脆卧槽，“你不是去兼职了？顺便还买了身衣服回来？看起来不错啊，眼光长进了？欸…这斜纹软呢浓浓一股小香风？”
    鉴于上次巧克力和风筝的深刻记忆，几乎是本能地，杨果脑中忽地闪过什么念头，她迅速脱掉外套察看，眼前一黑的同时，抖着手登陆这个牌子的官网。
    外套衬衫和长裤都是香家当季新款，三件加一起三万出头。
    OK，震撼我全杨家村。
    唐禹辰此时已回了唐家，是座位于本市金融中心的四层独栋别墅，闹中取静，露台外便是美丽的江景。
    他进屋去冰箱拿了瓶水，喝了口，顿了顿，又拿出口袋里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多喝热水。】
    发完这条，退出微信，打开百度。
    ——经血比较多，可能由于女性本身存在子宫肌瘤、子宫囊肿等一系列的病症，跟过度劳累压力大也会有关
    “要多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背后冷不丁响起幽幽一道声音。
    唐禹辰没看来人一眼，不发一言收了手机。
    唐诗妍早已习惯自家弟弟的酷盖属性，从他手机上移开眼，“所以说你最近这么反常，是真有女朋友了？”
    唐禹辰没应，喝水。
    唐诗妍观察他的反应，表情两分玩味，三分意外：“难得啊我的高岭之花弟弟。”
    “从小到大追你的女生能从这儿排到马尔代夫，也没见你正眼瞧过哪个，我还真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能入得了你的眼。”唐诗妍也拿了瓶水，自顾自接着道：“不过你的漂亮姐姐我告诉你，女人这个时候最虚弱最敏感，正是需要关心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多喝热水之类的——”
    唐禹辰正默不作声喝水，听到这句，稍稍一顿。
    见他这个反应，唐诗妍也顿了顿，“怎么，你已经说啦？”
    “……”
    空气安静。
    好在唐诗妍的手机适时地响了一声，听到微信里她的江哥哥约她出去，她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却还是清咳了声，淡声回：“吃饭啊……我考虑一下吧。”
    唐禹辰瞟了眼她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没说什么，抬脚上楼。
    唐诗妍消息回完，抬头朝唐禹辰的背影继续叨叨：“欸直男弟弟，你那个多喝热水真不行啊，我跟你说你再……”
    回答她的是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不用了，她跟你不一样。”
    唐诗妍：“……？？”
    与此同时，寝室里，杨果一头倒在床上，看着那条多喝热水，倒真的完全没心思想别的，就只想回一句：衣服的标牌我都没摘，可以退么？
    可纠结了许久，她最后什么也没回。
    再见到唐禹辰是假期后的体育课。
    篮球场，远远看到那道高瘦身影，杨果一秒移开视线，边佯装玩手机边走去另一边，结果一不小心撞到篮球杆上，正捂着额头揉啊揉，眼前渐渐被阴影笼罩，她低垂的视线里再次出现一双雪白的aj。
    脑中闪过一个巨大的问号——为什么他鞋子总是这样白，刷鞋用什么牌子的洗衣粉？
    杨果没抬头。
    这一刻，真的非常不想跟恩人唐禹辰有什么眼神接触。
    可唐禹辰显然没有抬脚远离的自觉，他稍稍倾身，反而更凑近了些，视线定定落在她刚刚撞到的额头位置，似是认真研究了一番，眸光才微微下移，看向她的眼睛，轻声问：“怎么样？”
    杨果不得已抬眸，不怎么自然地弯了弯唇。
    “没事。”
    他眸光不离，略一停顿，又说：“我是说，身体。”
    “……”
    他们离得近，风一吹，杨果都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干净清香，她耳根一热，眼睫颤了颤，忽然说：“体育老师来了！”
    十分钟的热身运动后，体育老师照例说了句，“女生有不适合运动的自己出列。”
    杨果站在列队里没动，因为比起经后期运动两下，她更不想接受同学们若有似无的小眼神。
    可若无其事不过两秒，隔着若干同学，她很快收获了从唐禹辰那边飘过来的一记眼神。
    “……”
    他的目光很浅淡，什么也没说，但杨果头皮发麻。
    迟疑的两秒，那边唐禹辰收了视线，转眸望向了体育老师方向。
    眼见着他张口就要说什么，杨果忙挪步出列，灰溜溜跑去闲散人员队伍。
    然后就那么蹲在球场边，刷刷手机，看看球场上某道瘦削挺拔的身影。
    直到体育课结束，见唐禹辰朝这边走来，杨果手伸进书包，掏上课之前唐禹辰随手丢进她书包里的他的手机。
    正摸索，忽见有女生迎上前给唐禹辰送水，手上不由一顿。
    虽然唐禹辰只淡淡道了声谢，说了句“我有”，没接水，甚至脚步停都没停，杨果却抿了抿唇。
    等唐禹辰走到她近前，她眼睫扑簌了下，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感觉手上抓了个什么东西，便递上去。
    见唐禹辰半天不接，又慢半拍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姨妈巾。
    “……”
    反应过来，杨果手上迅速收回，脸上又有些热，她低下头重新摸索他的手机，口中也僵硬地转移话题：“…那个你的校服好像也在这里，我直接拿回去帮你洗。”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唐禹辰上完体育课的校服都是她负责洗的。
    不过这一刻，唐禹辰将校服拿到自己手上，低低淡淡说了句，“不用了。”
    “为什么？”杨果不解抬眸。
    唐禹辰看了她一眼，眉眼微微敛下，将校服口袋里的巧克力塞到她手上，语气听起来自然得很，“你不是来那个了。”
    “………”
    第27章
    衣服的钱, 杨果当然不能心安理得接受。
    三万块，对唐禹辰而言可能连小目标都不算，可对她来说, 不止一个亿。
    学校的国奖还没发下来，杨果在搜罗了各种兼职信息后，很快发现了一份比较适合自己的工作。
    是家餐厅招店员, 工作地点离学校不远, 她打算上完今天上午的课, 去面试看看。
    上午的课在三教一楼，唐禹辰来得早，进教室后往第一排看了看, 人竟然不在。
    他找了个稍靠前的位置，将包随手往旁边座位一放，而后时不时朝窗外瞟一眼。
    期间许川夹着英文书晃荡进教室，刚要坐到他旁边位置, 又被他轻飘飘一记眼神吓走。
    直到快到上课时间，唐禹辰才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确切地说，不是她一个人。
    教学楼外, 杨果从班长的自行车后座下来, 笑着跟他再次道谢：“谢谢班长，不然我怕是要迟到。”
    为了今天的面试，她特意选了件较为正式的衬衫, 临出门前，又在镜子前检查了好几遍，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从宿舍跑去教学楼的路上，刚好班长骑着自行车路过，听到班长喊她上车, 杨果没多想就一屁股坐上去了。
    班长将自行车停在一边，也笑着回了句，“客气什么。”
    停好车子，两人边聊边往教室走，杨果跟班长讲她今天要去面试，班长安慰她不用紧张，又告诉了她一些面试需要注意的细节，杨果一一记下。
    杨果来得晚，段伊她们来得更晚，指望她们占座是不太可能。
    杨果进教室便瞅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边跟班长聊着，脚步不自觉往他那个方向挪动。
    快走到座位旁，忽而想起什么，又问班长：“那班长觉得我今天这身打扮合适吗？”
    班长打量了下她，温声笑说：“可以，简单大方，显得很年轻。”
    杨果闻言放心了，唇角刚刚弯起一点点，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淡淡接了句，“确实年轻，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
    临近上课，教室里嘈杂，明明唐禹辰的声音不大，可杨果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神色一贯地没什么波澜，只抬眸轻扫了她的方向一眼，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说着这句，手上边将放在一旁座位上的包拿过，不紧不慢往外掏课本。
    按说这不是第一次被唐禹辰diss穿搭，杨果差不多也应该已经习惯了才是，可非但不是，这句“刚毕业的大学生”听起来简直比他姥姥有同款还难忍。
    杨果撇了撇嘴，看了看他旁边的空座，有些赌气地丢下句，“那我就不坐这儿辣你的眼睛了。”
    说完便越过他，径直往后排走去。
    “……”
    班长看了看他俩，不知在想什么，笑了笑，带着杨果往后排走，“那边有两个位置。”
    唐禹辰没抬眼，将包重新扔回旁边座位。
    力道有点重。
    一堂课固定不变120分钟，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等下课唐禹辰再回过头，只捕捉到杨果匆匆离去的背影。
    之后几天也是，上课还能隔着几排同学看她几眼，下课就不见她人影了，给她打电话，要么不接，接了也是匆匆说两句就挂，发微信过去，也会回，但通常要隔好几个小时，断断续续的。
    唐家别墅，唐禹辰捏着手机，边上楼边再次拨了电话出去，同样的没人接。
    脚步顿在原地，他长长的睫毛安静微垂着，数秒后，忽而轻笑了声。
    小丫头，气性还挺大。
    收了手机往上走，经过二楼某房间，他不知想到什么，稍稍顿步。
    房门开着，唐诗妍手上拿了个仪器，正往上面抹类似凝胶一样的东西，抹完后，打开开关，伴着嗡嗡的声音，她拿着仪器将自己脸上的肉往上推。
    唐禹辰：“这什么？”
    唐诗妍看他一眼，“抗皱美容仪。”
    唐诗妍每天晚上的洗漱是个大工程，从戴上发带到点亮香薰灯就寝，中间各种瓶瓶罐罐下来要二十多道工序，唐禹辰早就见怪不怪，可这会脑中闪过某张明净通透的脸庞，他又突然怀疑唐诗妍的这些产品就是骗钱的。
    安静了会，他清咳了声，语气似是不大自然，缓声道：“我一个朋友，好像惹他女朋友不开心了。”
    唐诗妍手上猛地一顿，扬声道：“早就跟你说了不能多喝热水啊我的直男弟弟！”
    “……”
    唐诗妍：“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办法，你转账十万过去，转账理由就写拿去买热水喝！”
    “……”
    唐诗妍叨叨个不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如何一针见血地戳破了某人的无中生有，约莫十秒，她话音忽地一停。
    “你刚刚说…你朋友？”
    唐禹辰没说话。
    空气安静。
    一时间，只有抗皱美容仪在嗡嗡作响。
    唐诗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默默做好了自己的酷盖弟弟下一秒转身就走，她目送的准备时，却见他薄唇微抿了抿，又问：“怎么哄？”
    “……”
    难得啊。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妹妹？？
    不行了，越来越好奇了。
    唐诗妍将熬夜面膜敷上，顺便掩住唇角笑意，接话：“包治百病啊。”
    唐诗妍一通“brikin kelly”巴拉巴拉科普，唐禹辰目光扫过她随手丢在一旁的镶钻铂金包，觉得跟杨果不相称，总感觉她下一秒就会拎着去买菜。
    -
    杨果最近忙得很，一下课便赶去打工的餐厅，餐厅生意好，一直到晚上十点她几乎不停歇地忙碌，回到寝室沾枕头就睡着，体育课对她来说，反而是种休息。
    抱着个篮球转啊转，正低头默算以她如今打工的时薪，要还清唐禹辰的衣服钱，不吃不喝不睡不上课大概需要做几百年时，一件校服外套丢过来。
    杨果习惯性接过的同时，脑中闪过一个疑惑：都已经是夏天了，上体育课只需穿一件T恤就可以，不明白唐禹辰为什么还每次都带着校服外套来。
    不过这样更好，这样她就有巧克力吃了。
    疑惑一闪而过，杨果习惯性摸了摸口袋，却不太像巧克力的手感。
    拿出来一看，是一块手表。
    白色表盘，玫瑰金色表带，精致小巧，表圈镶着碎钻，在阳光下闪着璀璨光芒。
    杨果微微一愣，然后不自禁地哇了一声，“好漂亮啊……”
    几步远唐禹辰不着痕迹勾唇，没看她，抬手将篮球抛出去，似是很随意地说了句，“喜欢就送你了。”
    杨果愣了愣，反应过来，赶忙走去将手表递还给他。
    “算了。”
    唐禹辰微微顿了一下，没接，弯身捡球，语气仍是有些懒散：“品牌方送的，放我那也占地方，你总吃巧克力也腻了吧，换样东西做报酬。”
    杨果虽然情商不高，但也知道这个社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则——和自己一个圈子的人玩耍。
    从开学第一天杨果就知道她和唐禹辰之间有壁，不过那个时候她不在意，甚至在第一次不小心吃了他一千五一颗的巧克力时，还能厚着脸皮试图用辣椒酱还回去，可随着两人交集越来越多，不知怎么，最近提到钱，涉及到经济差距方面，她越来越难做到从容。
    手上这只手表，很闪，上面的钻石是真的吧。
    杨果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只维持着递手表的姿势，低声重复了句，“算了。”
    唐禹辰这才停了手上动作，微微垂眸，眸光落在她手上，没接，也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空气似有几秒的静默。
    五月的阳光灿烂得晃眼，伴着一阵自行车刹车声，班长单脚撑地停在两人旁边，“杨果，走吧，捎你一段。”
    杨果看了眼时间，忙应声：“那麻烦班长了。”
    唐禹辰怔了下。
    静了片刻，对杨果说：“去哪儿，我送你。”
    打工的餐厅离学校不远，骑自行车从操场后边的小道穿过去不过几分钟，开车走大路反而绕远，杨果匆匆将手表交到唐禹辰手上，说：“不用了，班长送我就好了。”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去，手腕却在下一秒被扣住。
    杨果一顿，回过头。
    唐禹辰握住她的手没松，不发一言与她对视，静了几秒，低头，将手表不紧不慢戴在她手腕。
    他的手生得极好，修长又骨节分明，而且应该没做过什么粗重活，白得细腻。
    手表戴上，唐禹辰抬眸，清黑的眼睛看着她，开口声音有着杨果从未领略过的沉冷——
    “不喜欢，就丢掉。”
    -
    杨果的家乡盛产苹果，每年的八.九月份，苹果陆陆续续成熟，这时也是他们家最富有的时候。同样的，到了来年的六七月份，前一年的卖的苹果钱已经花的差不多，日子也就到了最难熬的时候。
    所以，即使不需要还唐禹辰的衣服钱，杨果也得打工。
    几天来，除了上课，就是打工。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点芝士葡萄的人特别的多，杨果蹲在小板凳上，在后厨剥了一天的葡萄，拇指指甲与甲肉微微分离，稍微一动，指尖钻心的疼。
    晚上十点下班，她换回自己的衣服时，感觉整个人特别的累，坐在换衣凳上发了会呆。
    工作时间不让玩手机，调了静音放储物柜，杨果从里面拿出来。
    除了宿舍群，已经不再有别的消息。
    群里孟知雅@她：【果儿，今晚还有没有好物带回来鸭？/口水/口水/】
    杨果所在的餐厅，老板允许晚上关店后把卖不出去的马卡龙和布丁拿回去，杨果低头回复了声：【嗯。】
    段伊@孟知雅：【感觉果儿打个工，你得胖十斤。】
    孟知雅：【最可怕的不是自己胖了，而是闺蜜们都瘦了.jpg】
    段伊：【姐本来就瘦，倒是果儿，最近也太瘦了，感觉跟大学刚开学那阵比都瘦成两个人了！】
    群里瘦成另外一人的杨果没再出声，倒是底下忽然出现一串灰色小字：“杨果”修改群名为“早日暴富的女大学生们”。
    “……”
    夜色浓稠，杨果提着装有马卡龙和布丁的纸袋，出了店门，一怔。
    男人站在一盏路灯下，有些逆光，看不清表情，身影被昏昧灯光拉得很长。
    感觉有一个世纪没见到他了。
    杨果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直到唐禹辰又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接过她手中纸袋，才回神。
    “你怎么来了？”
    唐禹辰垂眸与她对视，半明不昧里，眼睛是一贯的清黑，看不出什么情绪，隔了一会才开口，声音很低：“我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
    杨果在脑中过了一遍这句话，想到他说的应该是三天前那次，在两人几天零交流后，他冷不丁发过来的一条：【在寝室么？我去取校服。】
    不过当时杨果在店里忙，等看到那条消息已经很晚，想到他可能已经睡了，所以没回，只是第二天让段伊将校服转交给了他。
    杨果此刻抬眼看了看他，没什么力气低哦了声，“店里忙，没时间看手机。”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不紧不慢并肩往学校方向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夏夜敛了白天的暑气，平添两分安宁。
    大学城总是热闹的，几个年轻人踩着滑板呼啸而来。
    上次被挑染女撞了那么一下，杨果对这类运动像是产生了一种规避的本能，在人家离她还有至少一米的距离时就神经一紧，下意识地脚下一偏，避向身边人那一侧。
    柔软的身体靠过来，也像是出于一种本能，唐禹辰抬手，将她揽入怀。
    不过一两秒，滑板少年与他们擦肩而过，杨果也反应过来，咳了声，手上微微撑着唐禹辰胸膛，要将自己退开。
    唐禹辰却没松，不知怎么，手上反而更紧了些。
    两人几乎贴着彼此，风很轻，也很清晰地听到她轻轻地“嘶”了一声。
    他微微一怔，垂眼，留意到什么，抬手轻握起她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却并不怎么柔嫩。指腹颜色较深，拇指指甲前端不怎么贴合，显然是大量重复做同一动作的结果。
    唐禹辰目光落在上面，眉微敛，默了好一会。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刘海温顺覆下来，被夏夜的风轻轻拂过，衬得整个人沉静又温柔。
    杨果微微仰头望着他，不知怎么，连日来的疲累和委屈被这个温柔的他勾出来，不知不觉地，就微微嘟着嘴巴，说：“以后你再凶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唐禹辰稍顿，垂眸看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有两分低哑。
    “以后不会了。”
    第28章
    杨果打工的地方离学校不远, 接下来气氛松了一些，两人不紧不慢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明希打工？”杨果问。
    “段伊说的。”
    这句过后, 唐禹辰稍稍顿步，转身面对她。
    他个子比她高出不少，望向她的时候眼眸微微垂着, 一半的轮廓隐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
    静了几秒, 低声道：“衣服的钱不用你还, 当我送你。”
    看来段伊还跟他说了别的。
    夜幕沉沉，将一切尽数笼罩，也许是太累了, 有些情绪就那么自然地吐露出来。
    杨果看了看他，垂眸，“我的缺口，不止那几件衣服。”
    唐禹辰依旧望着她, 有些话在口中转了转，到底没说出口。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杨果一路这么聪明地长大, 以往收获的都是夸赞, 心里一定藏着更多的骄傲。
    有些事，她不愿多提，想必是在意的。
    默了一会, 他留下句“等我一下”，便迈步走去旁边一家药店，出来时，手里多了几个创可贴。
    杨果伸手去接，唐禹辰却没给, 将手中纸袋放下，拆了创可贴包装，又轻轻拿过她的手。
    他微微低着头，睫毛长长的，安静垂着。
    杨果目光落在上面，想起他曾经给她脚踝上药的样子，不由自主轻声问了句，“你对朋友都这么好吗？”
    这个问题她以前就问过。
    这次，唐禹辰手上动作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帮她将创可贴贴好，抬起头，清黑的眼睛看向她，“不是。”
    与上次相同的答案，只不过这一次，两个字低而清晰。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她，长睫落下一片阴影，显得他眼神有些深。
    杨果与他对视几秒，眼睛动了动，忽而想起什么，道：“哦对，又快要期末考了。”
    “……”
    温度适宜的夏夜，她上身是件短袖，可以清楚地看到手腕上空无一物。
    唐禹辰视线掠过，再开口语气很淡：“期末考之前，还有管理学课业作业，麻烦也帮我整理一下参考文献。”
    稍顿，又强调地说了几个字，“学委朋友。”
    “……”
    我又不是你班学委，叫这么亲切干嘛。
    听他这么说，杨果莫名地又生出股不满来，朝着他晃了晃贴了创可贴的指尖，“那样的话，只是这个可不够。”
    “要怎么才够，手表你也不戴。”唐禹辰薄唇微抿，语气莫名反问。
    杨果愣了愣，抬眼看他，坦诚道：“我在餐厅打工，每天要清洗处理各种食材，戴着不方便，会弄脏的。”
    她想了一想，又说：“至于怎么才能够，嗯…你请我吃顿饭吧，有肉的那种。”
    “……”
    唐禹辰：“现在么？”
    尾音轻扬，语气听起来松了些。
    杨果眉眼间满是浓浓的困倦，“现在我只想睡觉。”
    她说话时微微仰头望着他，许是真的困了，眼睛缓慢地眨了一眨，声音也懒懒的，莫名透着点温柔的依赖感。
    唐禹辰低眸与她对视，声音放轻：“很累？”
    杨果点头。
    唐禹辰略一停顿，又问：“我背你？”
    “……？？！”
    杨果脸颊本能一热，有些慌乱地支吾了一句，“…那倒不用。”
    唐禹辰看她一眼，偏过脸，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扬了下唇线，没再多说，拎着她的纸袋继续往前走去。
    倒是杨果，望着那道高高瘦瘦的背影，停了一会，才抬脚跟上。
    卡着门禁的点回了宿舍，杨果简单洗漱后瘫倒在床，翻身时摸到枕头下面唐禹辰送的那块手表，摩挲了两下，借着月光戴上，微微晃动手腕。
    还挺好看的。
    手放下面枕着，听着机械表发出轻微的走动声音，她不自觉弯了唇角，困意也渐渐来袭。
    第二天醒来，照旧忙成陀螺。
    她干活麻利，人又机灵，形象也好，不过几天，便由后厨转为前台点餐。
    手机调震动模式，没再放储物柜，而是揣在了兜里，冷不丁震了一下，等没有客人在排队，她掏出查看。
    唐禹辰：【还在餐厅？】
    杨果刚回了两句，抬眼见老板进来，慌乱间打了个“baib”，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匆忙点了发送的同时收了手机，结果一句拜拜就打成了爸爸。
    “……”
    彼端唐禹辰眉微扬，餐厅杨果浑然不觉，手机重新揣兜，继续在前台忙碌。
    除了点餐，她还要配餐、打甜筒，应付各式各样的客人，总之，一天下来，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不一会，店里进来一位中年女人，一手拎着个帆布大包，另一手牵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大概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满脸新奇，伸手够前台旁边的吸管机，中年女人看到，立刻拍开他的小手，用方言低声呵斥了句。
    女人左右看看，有些拘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我要一个汉堡包。”
    杨果穿着快餐店统一的工作服，扫了眼点单机：“现在只有鸡腿堡了，可以吗？”
    中年女人似是有些警觉，回：“我不要，我就要一个汉堡包。”
    周围还有其他人在排队，听到这句，嘴角都翘了起来，还有一小撮人拿眼睛打量过去，表情或多或少带点不自觉的讥诮。
    杨果也是稍顿片刻，很快露出包容的笑，耐心地跟中年女人解释了一下，接着利落点单。
    全程没有别的异样表情。
    唐禹辰进门后，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停，才走去点餐台排队。
    杨果忙起来专注又认真，等队伍排到唐禹辰才发现他，顿时双眼一亮，接着用一种“在这里遇到我你就是人生赢家，姐带你走上人生巅峰”的眼神看了唐禹辰一眼。
    一开始唐禹辰还不太理解，等到从杨果手中接过他的摩卡星冰乐，才幡然领悟。
    ——奶盖都快半杯了。
    杨果稍稍倾身，俯在唐禹辰耳边，悄声说：“我还加了超级多的巧克力酱哦。”
    温软的声音钻进耳朵，唐禹辰没说话，唇角微微上扬。
    可不出片刻，等他拿起星冰乐抿了口，便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很明显的表情，杨果当然也看到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她走过来问。
    唐禹辰稍顿了顿，表情平静，说：“没什么。”
    明明就是不对。
    杨果一脸狐疑，端起他面前那杯星冰乐，也没多想，就着他刚刚用过的那根吸管，也尝了口。
    妈呀，甜到怀疑人生！
    她眉心紧拧着，不过两秒，又忽然意识到什么，脸颊一秒红透，什么也没说，掉头慌里慌张往柜台走，中间还差点撞到一个人。
    她太过反常，以至于后头唐禹辰也后知后觉想到什么。
    默了两秒，他虚虚握拳，抵唇清咳了声，仍然没能掩去唇角扬起的弧度。
    两步外许川刚从外面进来，人就差点被杨果撞翻，堪堪稳住后，不解问唐禹辰：“学委跑这么快干嘛？”
    没等唐禹辰说什么，他又一眼瞅见唐禹辰杯中的奶盖，眼睛顿时发直。
    “卧槽，你这叫什么名？里面奶盖好霸道！我也要来一杯！是不是特甜？！”
    甜。
    唐禹辰眸子里仍带着浅淡笑意，拿起自己的星冰乐，不紧不慢抿了口。
    两分钟后，许川捧着自己刚拿到手的星冰乐，“怎么感觉唐禹辰那杯比较有灵魂？？”
    旋即他反应过来什么，又似笑非笑调侃杨果：“学委，难道只有唐禹辰是亲生的同学？”
    “……”
    杨果耳后发烫。
    唐禹辰抬眼瞥他，漫不经心道：“再给他来杯柠檬水不加糖。”
    “别说，我太需要了，我可真的是太酸了……”
    许川端着星冰乐又调侃了两句，杨果忙忙碌碌的，没再理。
    不一会儿，兜里手机又震了下，扫到段伊的头像，杨果选择直接忽略。
    不过段伊在那边显然不放弃，又一连发了好几张jpg过来，屏幕闪了又闪，杨果无法，寻了个空档，快速掏出手机，点开。
    段伊：【姐妹，我jio得你这个腿毛不错，拉拉吗.jpg】
    “……”
    杨果翻个白眼，回了一个字：【忙。】
    段伊秒回：【下班帮我带个脱毛膏，就在你打工商场的二楼有个屈臣氏。】
    杨果没理。
    等她下班，屈臣氏早就关门了。
    段伊却在彼端又开启了死缠烂打模式：【一杯波霸孝敬学委大人。】
    【两杯波霸孝敬学委大人。】
    一通图片轰炸过来，杨果正要妥协应声，手臂冷不丁被轻戳了下，她下意识抬眼，看到她的同事Angus，以及…他身后的老板。
    还好Angus所在的位置刚好挡住她半个身子，也挡住了她手里的手机。
    Angus也是在这家餐厅兼职的S大的学生，留学生，有着外国人标准的深邃五官，性格也挺“外国人”，跟谁都自来熟的样子，话特别多，等老板一离开，便凑在杨果身边嘀嘀咕咕：“刚刚老板把我叫去办公室，跟我说亲一下，吓了我一身冷汗！老板又说愣着干嘛？亲一下！我就结结巴巴说，‘老板，我，我男的也要吗？’，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叫我清理一下他的桌子！”
    他说话时发音不怎么标准，表情也有些夸张，杨果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Angus本来也在笑，但盯着杨果看了一会，眸色忽然暗了暗，说：“果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
    杨果一淳朴的乡下姑娘，真有点受不了外国人这么直接的夸赞，再抬眼对上他的眼神，当即起了身鸡皮疙瘩。
    “来个甜筒。”柜台前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清清冷冷的，瞬间冲淡了这一刻空气里的油腻。
    杨果抬眼看到唐禹辰那张干净流畅的俊颜，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东方人的沉静。
    她眼睛亮亮的，很快笑说：“好。”
    拿着脆皮筒，中间填满打实，上面恨不能打一百圈，大有甜筒管饱的架势。
    外头天色在忙碌中暗下来，为了段伊的脱毛膏，杨果趁着晚餐时间，紧赶慢赶，绕了大半个商场，又乘手扶梯，来到另一区的二楼。
    她以前没接触过这东西，到了屈臣氏找了半天，终于在身体护理货架上瞄到，然后才发现这玩意还分很多种类，有写满日文含有凝胶字样的、内含刀头刀架的、干性肌肤适用普通肌肤适用，温和护肤型，标有山茶花油字样的，满满当当花花绿绿铺了五排货架。
    杨果一时有点懵，拿手机拍了照片发给段伊，问她选哪一款。
    等回复消息的空档，又往下扫了眼，发现不止有脱毛膏，还有脱毛喷雾脱毛蜡纸。
    …蜡纸？？？
    好奇心驱使，杨果取了一盒拿在手中，正低头研究上面的使用说明——
    “这东西还有蜡纸？”
    身后冷不丁传来同款发自灵魂的疑问。
    声音极为熟悉，低沉又干净。
    “………”
    杨果背脊一僵，梗着脖子扭过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唐禹辰的视线稍稍往下了点，轻描淡写从她腿上扫过。
    这下杨果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下意识摆手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是…是……”
    短短两秒，脑中寝室室友挨个轮一遍，发现是谁都不妥，最后硬着头皮继续道：“是我。”
    承认的瞬间，脑海上方飘过一行大字：段伊，你欠我一万杯奶茶！！！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别人家的女朋友》抢过来，文案如下，有喜欢的小朋友可以预收一下：）
    严北承是S大工商管理系众多女生的梦，家世显赫，能力卓越，样貌出众。
    季宁却从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她不喜欢冷情的男人，她喜欢她的暖男男友。
    他们是系里的模范情侣，季宁以为他们会结婚，却不曾想，没毕业就分了手。
    前男友来还季宁家的钥匙，严北承下楼接的，拿在手里还不忘道了声谢。
    前男友咬牙：“你早就喜欢她了对吧？”
    严北承没否认。
    前男友看着他，冷笑：“知道宁宁为什么还不收回放在我这里的钥匙吗？那是因为她心里还放不下我。我是她的初恋，我们在一起三年，一起经历过太多，她生命里永远有关于我的记忆！”
    严北承懒懒抬眼，安静三秒后，神色淡淡道：“知道在她身体里留下记忆是什么感觉吗。”
    腹黑总裁横刀夺爱
    第29章
    杨果身上还穿着餐厅统一的工作服, 印有logo的短袖，胳膊露在外面，白白嫩嫩的。
    唐禹辰可有可无点点头, “还不下班？”
    “…要十点。”
    杨果扫了眼时间，也顾不上尴尬了，买了脱毛膏便匆匆忙忙赶回餐厅, 然后又是持续几个小时的忙碌。
    晚十点, 推开餐厅玻璃门, 再次见到唐禹辰，她微微怔了怔，但也不是很意外。
    而且大概知道她没吃晚饭, 他从路灯下走来，很自然地问她想吃什么。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一家面馆，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 桌面上有二维码，在杨果的指导下，唐禹辰刷码给两人各点了一碗面。
    其实在这样的环境下, 杨果反而更放松, 法国大餐虽然好吃，但毕竟她不能做到心安理得。
    一早就知道，以她和唐禹辰在某方面的差距, 做朋友本就不搭嘎。衣服事件后，她在和唐禹辰相处时，有意无意地，变得小心很多，感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冷不防踩了雷。
    所以, 这家店是她选的，好在唐禹辰也没反对。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在迁就她。
    鉴于他这么乖，点完面，杨果又去饮品自助区，给他接了杯花茶。
    刚折回餐桌坐下，点餐台那边忽然响起一串清甜的“美团外卖自动帮您接单啦”，伴着这句，杨果腾地一下站起身。
    “……”
    对座唐禹辰抬眼看她，被她突然的大动作弄得有些懵。
    杨果起身后，愣了半瞬，才忽而反应过来，朝唐禹辰尴尬笑笑：“条件反射。”
    唐禹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将花茶推到她面前。
    等面端上来，他没怎么动筷，目光落在对座，“你平常也都这个点才吃晚饭？”
    杨果吸溜着一根长长的面条，“不是啊，店里不忙可以正常点吃，忙的话就省了，毕竟下班都十点了，我回寝室都困得不行了，只想睡觉。”
    唐禹辰默了默，清隽的眉眼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夹了碗里仅有的两片牛肉给她。
    杨果弯了弯眼睛，催他：“快点吃，待会寝室要关门了。”
    吃完饭，已经晚上十点半，唐禹辰开车送她回学校。
    刚上车时，副驾还传来两句声音，渐渐地，一片安静。
    到寝室楼下，唐禹辰稍稍偏过头，看到杨果眼睛闭阖着，脑袋歪倒在一旁车窗。
    那么别扭的姿势，竟也睡得昏沉。
    门禁时间，暗沉的夜色下，同学三三两两结伴回寝室，车子稳稳停在旁边的辅道。
    唐禹辰扯过放在后座的外套，微微倾身，轻搭在她身上。
    却没有第一时间撤回身。
    她睡着的时候，收敛了平日里的明亮活力，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莫名让人心疼。
    车子熄了火，小小的空间落针可闻。
    唐禹辰无声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触她眼底那片浅浅的青色。
    杨果睡得正沉，好像也有点感觉，脑袋微微动了动，迷迷糊糊咕哝了句，“明希烤奶加冰全糖吗？”
    手机还虚虚握在手里，嗡嗡震了两下，屏幕亮起。
    段伊：【我的脱毛膏怎么还没到？】
    【果儿？】
    【被哪个野男人拐走了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还爱不爱我.jpg】
    唐禹辰轻轻拿过杨果手机，划开屏幕，回了条消息过去：【太晚了，在餐厅留宿。】
    然后，将手机调了静音，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倒扣在杯座上。
    是的，很早之前唐禹辰就发现了，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手机不设密码。
    做完这些，他将座椅放低，闭目养神。
    夜色浓稠，车里一片昏暗，偶有零星光束落进来。
    杨果是在一股淡而熟悉的好闻味道中醒来的，睁开眼一片漆黑，一时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揉着眼睛转头。
    入目是一张轮廓分明的侧颜，很好看。
    “醒了？”唐禹辰也睁眼，微微侧头看过去。
    杨果刚醒，意识还不是很清晰，眨巴了几下眼睛，问：“几点了？”
    唐禹辰：“十一点四十七。”
    杨果一秒清醒，身子忽地一下坐直，音量也不自觉扬高：“你怎么不叫醒我啊？！宿舍关门了都！”
    “叫不醒。”他倒是很淡定。
    “……”
    杨果倒是知道自己有睡觉沉这个毛病，在家的时候她妈也总说她睡得像死猪一样，隔壁老王家杀猪都吵不醒。
    她抹了抹嘴角，还好没有口水。
    想了想，很快换上一副有些讨好的笑脸，说：“九州学府还没人住吧？收留我住一晚行么？”
    -
    好久没来九州学府，看到熟悉的一什一物，杨果心情莫名很好，回头对还站在门口的唐禹辰说：“这么晚了，你也留下吧。”
    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清澈眼眸，唐禹辰一时分辨不清她是对他过于信任，还是压根不把他当男人。
    杨果刚刚睡了一觉也精神了，一时半会没有困意，走去厨房，拿了磨豆机，“明早还喝咖啡？”
    倒了咖啡豆进去，她刚磨了两下，被唐禹辰伸手接了过去。
    修长冷白指骨轻搭在把手，慢条斯理研磨。
    即使看了那么多遍，这双充满艺术感的手依然让人惊艳。
    杨果闲得无聊，双手托腮坐在旁边，正大光明欣赏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轻声问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手很好看？”
    “很多。”他眼都没抬，淡淡接话。
    “……”
    好吧，你有骄傲的资本。
    餐桌上还有杨果上次留下的两卷果丹皮，她捡起一颗，拆了包装丢嘴里，唐禹辰看了眼，“这什么？”
    “果丹皮。”
    “给我一个。”
    没想到唐禹辰会对这个感兴趣，杨果微愣了下，将另一颗拿在手里，“那你等一下，我看看有没有过期。”
    “……”
    确定没过期，杨果才递上去。
    大约因为手上忙着，对于她递上去的果丹皮，唐禹辰没有伸手来接，只说：“帮我剥一下。”
    杨果没多想，依言剥了包装，重新递上去，却见唐禹辰脑袋略偏，头低了低，很自然地用嘴接了过去。
    “……”
    杨果甚至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拂过她手背，温热的。
    耳后条件反射一热，她手略显僵硬地收回，完全没留意到某人手上动作微顿，唇线浅浅往上牵了下。
    唐禹辰抿抿唇角，若无其事地开口：“不确定有没有过期，你还吃？”
    杨果压下刚刚那一瞬的小慌乱，抬头回：“这本来就是用烂苹果做的呀。”
    “……”
    嘴里的东西有点酸，唐禹辰敛眉。
    杨果笑，“真的，我们村有个厂子，专门收烂苹果做这个。”
    “……”
    杨果：“苹果烂了也能吃的，我在家就只吃烂的。”
    “……为什么只吃烂的？”
    “好的要留着卖钱啊，烂的也能卖，不过三毛五毛一斤那种。其实烂的更甜，把烂的部分削掉就行，还有被鸟啄过的那种，也卖不上价，也都被我吃了，不过你如果去我家那儿，我可以帮你挑糖心的那种，特别甜，整个果园找不出几个……”
    她说这些时，眉眼清澈生动，像是完全没觉得自己生活艰辛，反而有某种留恋在，说到后面，眼睛还亮亮的。
    唐禹辰目光不知不觉停留，微微闪神。
    到底是平常作息健康的，很快杨果又有了困意。
    回了她原来住的卧室，一夜无梦后，第二天早晨被咖啡的香气唤醒。
    不知道是不是唐禹辰特意给她多加了一颗方糖，反正她那杯特别甜，甜到心情都整个明朗起来。
    然而，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她来到打工的餐厅。
    人到餐厅，她还没换工作服，就被叫去经理办公室，刚一走进办公室，就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和她一同被叫去的，还有她的同事Angus。
    经理蹙着眉头，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我们被投诉了，原因是前台两个人给客人打甜筒，其中一个打完之后，另一个人说，‘你打得像奥利给一样’。”
    “……”
    经理：“客人听完有些不满意，所以就投诉到我这儿来了。”
    “客人的意思是，杨果你不用来上班了。”经理顿了顿，又补充，“当然了，客人上帝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
    “……”
    杨果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问经理：“可不可以告诉我投诉者的电话？”
    经理：“怎么？你还要去报复人家？”
    “……”
    杨果：“不是，就去道个歉。”
    经理摆摆手：“别想了，没可能，不合规矩。”
    三分钟后，杨果耷拉着脑袋出了经理办公室，旁边Angus看在眼里，表情负疚，毕竟说那句浑话的人是他，杨果只是无辜被牵连。
    Angus顿了顿，轻拍了下杨果肩膀，说了句“等我一下”，便又大步折回经理办公室。
    不一会儿他从里面出来。
    杨果：“你去干嘛了？”
    Angus操作手机，发给杨果一张照片，“我趁经理去洗手间，偷拍了他的工作记录。”
    杨果记忆力很好，一眼认出上面某串电话号码。
    愣在原地不可置信了好几秒，她才堪堪回过神，整个人立时气得像个一戳就爆的气球，电话直接拨出去：“唐禹辰，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至少一个星期不理你！”
    -
    不等一个星期，隔天就有高数课跟唐禹辰一起上，杨果一贯来得早，进教室见有人比她更早。
    杨果脚步顿了下，而后一秒板起脸，像是没看到那人，鹅颈默默扬起，照例走去第一排，落座。
    感觉身后有脚步声越走越近，到她桌旁，稍稍停了，杨果没抬头，更没说话。
    身侧人也没出声，高高的个子落下一片阴影。
    一秒。
    两秒。
    三秒——阴影动了动，忽而消失不见。
    杨果一顿，抬起头。
    他竟然就这么…又抬脚走了？？
    杨果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那道走去后排的挺拔背影。
    竟然不给我道歉？？！
    很好。
    杨果正给心头火再添一把柴，就见唐禹辰忽而顿步，回过身。
    杨果又是一顿，下意识将脑袋转了回去。
    唐禹辰没忍住，轻轻勾了下唇，又不着痕迹敛了敛，脚下一旋，重新折回杨果桌边，抬手，放了颗巧克力在她面前桌上。
    杨果一秒抬眼瞪他：“我还生着气呢，你居然还让我给你洗校服？！”
    “……”
    “知道上一个这样对朋友的人现在在哪儿吗？！”
    “……”
    他本来就高，这样站在她桌边更高，杨果脖子仰成一个超负荷角度，稍顿了顿，忍不住凑够死亡三连问：“还有你站那么高干嘛？！”
    静了片刻，唐禹辰抿了下唇角笑意，半蹲下来，小臂搭在腿上，“这样可以了吗？”
    许是因为理亏，想要哄她一时不气，他说这话时微仰着头，温和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声音里似乎也带了点点笑，整个人就…很温柔。
    又顶了那么一张过分英俊的脸，因着他人半蹲下来，就那么高清无.码近在她眼前。
    杀伤力是超级强的。
    起码杨果是感觉自己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刚刚那股气势瞬间全无，甚至眼神还不由自主地飘忽了下。
    望着她有点发怔的模样，唐禹辰唇边笑意似乎更深了些，略停了两秒，喃出更低柔的一句，“真一个星期不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和留评的小朋友^_^
    第30章
    明白他是刻意放低了姿态哄她, 可这么一个平常不怎么爱说话的酷盖突然这么宠溺，杨果一时还真招架不住，好几秒没开口说话。
    “那我再等五天来找你。”
    等不到她应声, 唐禹辰作势要起身离开，杨果这才忽地回神，“唐禹辰！”
    唐禹辰眸底再次浮出隐隐笑意, 抬手将桌上巧克力包装剥开, 递给她。
    杨果刚刚得知真相时的确很气, 可气球爆炸也就一瞬，炸完以后她便不那么计较了，更不会真的一周不理唐禹辰, 她只是非常疑惑。
    面对此刻唐禹辰递过来的巧克力，她伸手接了，再对上他的眼神时，多了分沉静。
    “所以, 到底是为什么？”
    唐禹辰与她对视，微敛了眉，声音也静下来, 低缓道：“我只是觉得, 餐厅的工作不适合你。”
    杨果愣住。
    是的，餐厅大量重复又单一的工作，对她而言, 已经不具有什么挑战性，而且，加上渐近的期末考，已经让她的生活超负荷运转。
    可眼下适不适合重要吗？
    杨果只知道——没钱，肯定不适合她。
    一堂课分两小节, 中间十分钟休息时间，杨果正对着讲台发呆，隔着嘈杂的教室，目光鬼使神差和高数老师对上。
    “……”
    杨果正要躲避，却见高数老师朝她招了招手。
    ？
    杨果虽疑惑，却一刻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过去。
    她跑过去的几秒钟，整个教室都静了不少。
    要知道，这学期的高数老师可是个很高冷的女人，上下课从不跟学生有任何交流，据说她本身家世就显赫，夫家更有权势，偶尔下课还能看到她丈夫开着宾利车来接她，总之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
    “杨果，是吧？”
    杨果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清清冷冷的高数老师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杨果点头后，听老师又讲了几句，渐渐明白了。
    原来是S市一户人家要找家教，通过关系直接找到系里，系里下达任务给辅导员，辅导员又打电话联系到高数老师，说是上面交代找个数学成绩最好的，做那家孩子的家教老师，辅导他中考。
    “那家我认识，S市的名门望族，只要你把孩子辅导好，报酬方面不用担心。”面对杨果这样的好学生，高数老师目光难得有了两分柔和。末了，极浅地笑了下，说：“不过孩子有点皮，已经换了好几任老师了，你有点心理准备。”
    杨果这才从听到报酬的具体数字后的震惊中堪堪回神，心说：就这个报酬，孩子就是皮上天都没关系啊。
    因为这个高报酬，杨果瞬间就将之前餐厅的工作忘得一干二净，立马全身心投入到新兼职中。
    连日来，她上网搜索初二的教程，总结知识要点，并粗略制定了学习计划，想着等跟学生见了面，了解到他的水平再做调整。
    到约定的这天，按响门铃的前一分钟，她还对着电梯练习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想到高数老师说那孩子有点皮，又敛了点唇角弧度。
    总之，力争做到专业而不失亲和，亲和中又透着两分严厉。
    是个大平层。
    门一打开，杨果愣了下，视线缓缓往上，仰头望着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的初中生。
    “你几岁？”
    男生：“下个月满十四周岁。”
    杨果不由再次打量眼前少年，才发现他虽然个头很高，但骨骼清瘦，脸庞也稍显稚嫩，少年感很强，只是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眼神有几分倨傲意味。
    杨果稍稍退开半步，试图摆脱他的阴影笼罩，借此提高点为人师表所需要的气势。
    等两人进屋都入座，杨果又是一愣，这么近距离看，好帅。
    在杨果原本的设想里，换了好几任老师，那孩子应该不是有点皮，肯定是皮到一定程度了，来之前她甚至都做好了面对一个“坏孩子”的心理准备，却发现完全不是。
    男生干干净净的，对她既有面对师长的尊敬，又有面对女生的绅士体贴，总之，一堂课下来，气氛轻松又融洽。
    杨果给他梳理了一遍基础知识，又说：“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真的…都可以吗？”
    或许是被放弃过多次，杨果分明听出他语气里的几分小心翼翼，不由心情有些复杂。
    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父母。
    杨果忙点头，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无比亲和：“当然。”
    男生眉头皱着，似乎很苦恼：“我喜欢一个女生，但是她好像不喜欢我。”
    杨果一怔，再次确认：“你…十三岁？”
    见男生点头，杨果有些尴尬地扯了扯笑，“等你大一点再考虑这种事比较好。”
    男生：“可我等不了了。”
    杨果：“…为什么等不了？”
    男生眼睛一直盯着杨果，有那么两三秒没说话，就在杨果莫名感觉哪里不对时，又清晰地看到男生脸上表情渐渐收了，眸色不知何时变得深黑，再开口声音也变得轻慢，“再大一点，我杀人就判刑了。”
    “……？？！！！”
    杨果脑袋嗡地一声，懵在原地。
    “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那我也不想她成为别人的，所以只能毁了她。”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比刚刚那句更云淡风轻，目光却定定落在杨果身上，眸底有着与他这个年龄不符的深意。
    杨果不自觉震慑在这深意里，感觉周围空气都稀薄了三分。
    后背发凉，她咽了下口水，声音不自觉有两分抖，“你…你……”
    男生旋即又扬唇一笑，笑容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干净，像是一下又切换到之前那个谦谦少年，“老师你别害怕，我喜欢的女生不是你，所以也不是要杀你，而且我目前也只是有这个念头，不一定会实施。”
    杨果感觉腿更软了，内心正疯狂SOS，余光里忽有一抹身影掠过。
    下一秒，一记手刀削过男生头顶，伴着一道低哑慵懒的声音——
    “臭小子，靠这招吓跑多少老师了？”
    -
    对于唐禹辰的突然出现，杨果一颗受惊的小心脏砰地回落的同时，更有万分的意外加疑惑。
    她仰着脑袋，一脸懵地望着眼前的俊挺男人。
    他应该是刚睡醒，头发还有些凌乱，削过唐祁之后，自顾自松动脖颈，往前走去。
    而被他削过的唐祁则讪讪地摸了摸自己头顶，抬脸对杨果笑笑，说：“那老师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
    口中说着，他已迈步往门口移动，杨果甚至从他背影中看出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眨了眨眼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走去唐禹辰那边，“你，你们……”
    唐禹辰从冰箱拿了瓶气泡水出来，给出简短解释，“我堂弟。”
    杨果消化了下这个信息，又不解问：“那为什么在你这儿上课？”
    难怪这座公寓她进来时就觉得熟悉，原来是之前蒋美晶带她来健过身。
    “在我眼皮底下，免得你受欺负。”
    唐禹辰应得自然，杨果却怔了一瞬。
    手中冰镇气泡水起了层水雾，唐禹辰拧开喝了口，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他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你随便教教就可以。”
    听他这么说，杨果顿时有点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才十三岁！”
    唐禹辰侧眸，看了眼她一脸严肃认真的小表情，似是勾了下唇，没说什么，转身到中岛台，倒了杯温水给她。
    杨果还沉浸在一连串的情绪波动中，没多想便顺势接了，拿到手里又顿了顿，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放在台面上的冰镇汽泡水。
    “我也要你这种。”冰冰凉凉的，看起来比较好喝。
    唐禹辰却没给，像是很随意又很自然地低低淡淡道：“听话。”
    “……”
    杨果不说话了，捧着水杯默默喝温水，耳尖藏在颊边碎发里，微微发热。
    -
    被唐禹辰揭穿，唐祁也不伪装了。真正接触下来，杨果发现他既不是最开始那个温润的谦谦少年，更不是什么阴森沉郁游走在犯罪边缘的危险分子，就是个不爱学习的十三岁孩子。
    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就上课打打瞌睡、开个小差，或者趁杨果不注意偷偷打个游戏什么的。
    杨果初为人师没经验，一开始还经常不自觉被他带偏，一堂课上着上着就变成了他给杨果上穿衣搭配课。
    但杨果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不要说拿了那么多报酬，责任心也不容许她有丝毫懈怠。
    熬了几晚，整理了一份针对唐祁这个程度的各科基础知识点，这会儿拿在手里正跟他一一分析讲解。
    不过看得出身边少年明显不专心，手肘支着桌面，一手托腮，一手转笔，整个人懒洋洋的。
    杨果顿了顿，放下知识点，圈出试卷上几个相应的例题让他自己做一遍。
    上课上成那样，当然也不能指望他写题有多用心，三分钟打鱼两分钟转笔，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勾出道选择题。
    杨果在边上看得心急，索性起身去喝水，又上了个厕所，从洗手间回来，见唐祁在拿switch玩游戏，她没说什么，直接拿了他手中switch放到一边。
    可没过半分钟，身边少年又伸手够switch。
    伴着“哒”的一声解锁，杨果从手中答得乱七八糟的试卷中抬头。
    唐祁笑笑，手中switch却没放下，“老师，我都写完五道题了，就玩两把。”
    杨果蹙眉的两秒，一直在沙发那边默不作声的唐禹辰忽而起身，不紧不慢朝这边走来，抬手，拿过唐祁手中switch。
    空气有些微的凝滞。
    唐禹辰平常面对她时没觉得怎么，这会那么高的个子站在少年桌边，又面无表情的，莫名就有股冷峻的威慑力。
    杨果不由屏住一口气，盯着他捏switch的手，一时竟在心里默念：不要摔不要摔。
    不过片刻，见唐禹辰拿着switch往后面走了，杨果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扑通”一声——
    杨果下意识转过头，看到客厅一角鱼缸里，鱼儿们吓得四处逃窜，咕咕噜噜的气泡里，一台switch正缓缓下落。
    “……”
    丢switch这个动作并没有让唐禹辰的步伐有丝毫的顿停，他不紧不慢又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往沙发上一坐，姿势如之前般松散随意。
    全程一言不发，动作行云流水。
    留下杨果目瞪口呆。
    相较而言，唐祁反应还算淡定，他摸摸鼻子，身体稍稍坐直，一脸认真地问：“老师，我这几道题是不是写得有进步？”
    “……”
    而不得不说，接下来的辅导顺畅了许多。
    辅导结束时，外面忽然起了风，像是要下雨，唐禹辰进衣帽间拿了件风衣出来，等电梯时，很自然地抬手帮杨果穿上。
    他微微低着头，没什么表情，面庞清俊。
    杨果在微怔了下后，没再动，任由他整理衣服的前襟，仰头凝视着他好看的眉眼，心跳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加快。
    那一刻，她忽然怀疑，以他的性子和成绩，至于为了期末那点分数，这么讨好一个人么？
    况且，不考试的时候，他对她…也真的很好。
    第31章
    回到学校, 寝室里蒋美晶正往脸上敷前男友面膜，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只是下意识偏头看了眼, 然后，骤然顿住。
    “啊啊啊啊啊啊这件衣服！！！”
    “……？？”
    杨果还没见蒋美晶这么激动过，一时懵在原地。
    蒋美晶面膜都顾不上贴了, 一把扯下来, 朝杨果直冲过来。
    “这衣服哪来的？！”
    “…唐禹辰的, 我不是去他那里家教了么，回来时外面变天，他就借我穿一下。”
    蒋美晶稍顿, 美眸用力眨巴了两下，“小土鹅，这是女款！！”
    “……？”
    杨果愣愣的，将衣服脱下来, 拿在手上仔细打量。
    墨蓝色，是那种很垂顺的质感，还真是女款。
    刚刚路上风大她怕下雨走得急匆匆的, 都没仔细瞅。
    蒋美晶：“我一月份在巴黎高定秀就看中了！可不知道被他们哪个VVIP客户截胡了, 去show room愣是没订上！后来我去高定工坊拿别的衣服，都只能隔着玻璃看一眼成衣！！所以是唐禹辰专门买给你的？？！”
    杨果：“……”
    这当然不是买给她的。
    那么问题来了，唐禹辰家里, 为什么会有女生的衣服？
    这天晚上，杨果上自习的效率就很不高，经常一个知识点背着背着思绪就飘去不知道哪里。
    雨滴滴答答下了两天，临近期末考，好多课都停了, 杨果这两天都没再见到唐禹辰。
    等到周六给唐祁补课，天终于放晴，唐禹辰偏偏又有事不在。
    杨果将那件风衣挂上衣架，按备好的课程给唐祁上课。
    也不知道是唐禹辰的冷酷镇压，还是杨果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叨叨叨起了作用，渐渐地，唐祁表面上倒真的乖了不少。
    今天的课，唐禹辰不在，他也没作妖。
    安安静静看着杨果，冷不丁说了一句，“老师，我突然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经过这段时日，杨果已经有了很强的防御性，知道他又要东拉西扯闲聊偷懒，直接忽略他学习之外的所有话题，“这道题，你先分解因式。”
    “……”
    唐祁笑，“老师，你最近进步了。”
    杨果同样不接话，面无表情继续讲自己的：“然后左边套用公式a方减b方。”
    “……”
    唐祁挑眉，顿了顿，忽然又说：“老师，我觉得我哥好像喜欢你。”
    杨果话音倏然停住。
    眼睛睁大看着唐祁，唇微张，一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不过很快，见唐祁哈哈大笑起来，她才恍然回神——被这臭小子骗了！
    反应过来，不知怎么，她又有点气，“把这几道错题重做一遍。”
    “长得再好看，只知道做题，我哥才不会喜欢。”唐祁认命拿起笔，嘴里不满嘟囔。
    “……”
    杨果：“做十遍！”
    -
    唐禹辰今天回了唐家别墅，唐夫人一早打了两通电话让他晚上回去一趟，说是家里新请了位意大利厨师，让他回来尝尝正宗的米兰炸小牛肉。
    打开别墅门，空气里隐约有芝士的香味，唐禹辰换了鞋进屋，抬眼见到一个人。
    北欧宫廷风长条形沙发上，严礼雪坐在唐夫人身边，珍珠白雪纺长裙，长发披肩，气质温婉，唇角笑意浅浅。
    两家是世交，严礼雪出现在这里，倒也不算十分意外。
    唐禹辰略略颔首，算是招呼。
    “禹辰，你陪一下礼雪，我去回个电话。”见儿子回来，唐夫人拢了拢披肩，优雅迈步上楼梯。
    唐禹辰抿唇。
    严礼雪似乎也没拿自己当外人，问佣人拿了锡兰红茶，边亲自冲泡，边闲聊般开口， “你们学校还没放假吧？”
    唐禹辰淡淡应了声，看了眼时间，指尖操作手机发了个消息出去。
    严礼雪脸上的笑依然浅浅的，得体又温柔，等他收了手机，自顾自又道：“因为我们学校在美国南部的Durham，夏天来得早，所以暑假也相应地早一点。”
    话说了没两句，唐禹辰手机响了声，他复又拿出，低头查看。
    界面是与杨果的微信对话框，前一句唐禹辰问她回学校了没有，杨果直接回了语音。
    “回了，你今天还来学校么？”
    切了听筒模式，但偌大的客厅安静，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依然清晰入耳。
    严礼雪泡茶的动作一顿。
    不过半秒，便又继续，将茶叶仔细过滤掉，分别往旁边两个杯子缓缓注入茶饮。
    而后稍稍靠过来一点，在正回语音的唐禹辰旁边压低声音问了句，“禹辰，加薄荷么？”
    那个声音不大不小，混在低沉的男声尾音里，刚好彼端的杨果听到。
    猝不及防，心跳乱了两拍。
    杨果记起唐禹辰之前跟她报备了，说是今天回家一趟。
    ……所以刚刚那个甜甜柔柔的声音是他妈妈？他姥姥？
    又想起那件风衣，杨果这天晚上的学习效率更低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照例有家教课，杨果比往常来得早。
    六月底的天气，从外面进来，额头都渗了汗。
    唐禹辰递水给她，说：“冰箱里有巧克力蛋糕。”
    杨果没接话，像是没忍住，指了指还挂在衣架上的风衣，问：“这是谁的衣服？”
    唐禹辰抬眸看了眼，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下颌微抬，漫不经心朝某个方向示意了下。
    顺着望过去，杨果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衣帽间门口，大大的裙撑后面隐约一抹曼妙身影，像是听到这里的动静，脑袋探出来，露出的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
    是她？那个在健身房戳唐禹辰手臂肌肉的女生。
    那女生抬眼见到杨果，也愣了愣，不过片刻，双眼又忽地一亮，转头问唐禹辰：“是吗是吗？”
    …是什么吗？
    杨果一头雾水，也看向唐禹辰。
    角度问题，没能看真切他眸子里的情绪，只隐约感觉到那深幽眸光似是微微动了一动。
    唐禹辰没承认没否认，压根没接唐诗妍的话，只是跟杨果简单介绍了下，“唐诗妍。”
    而后瞥了唐诗妍一眼，“你的衣服为什么寄到我这儿？”
    “哎呀，这不是最近买的有点多嘛，怕吓到你爸爸，到时候又要说我被钻石闪坏脑子。”唐诗妍这会儿显然没心思说这些，注意力很快落回杨果身上，一双漂亮的眼睛亮亮的，在杨果脸上转了又转，再次郑重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唐诗妍，唐禹辰的姐姐。”
    杨果一怔，感觉闷在心口几天的一些情绪，倏然消散。
    唐禹辰本来双手插兜站在一旁，扫了眼唐诗妍毫不控制的表情，唇微抿，手从裤兜拿出，接过她手中裙撑，“我送你下去。”
    “欸不是，唐禹辰你走那么快干嘛呀……”
    唐诗妍话没说完，可裙撑已被唐禹辰拿走，迫不得已只得跟杨果打声招呼，踩着细高跟匆匆追出去。
    电梯前，唐诗妍狐疑打量身边男人，“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心虚啊？”
    “……”
    她大胆猜测：“刚刚那姑娘还不是你女朋友对不对？是你单方面这么认定，对不对？！”
    “……”
    唐禹辰始终没什么表情，唐诗妍却已然认定，表情渐渐变得魔幻又丰富，就在她咋咋呼呼又要说什么时，唐禹辰冷不丁开口说了句，“江承洲前两天给我打过电话。”
    唐诗妍脸上表情一僵。
    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几秒后，她忽然从唐禹辰手中拿过自己的礼服裙，一言不发出了公寓大楼，裙子扔进车后座后，车门砰地一关。
    头顶太阳火热，唐禹辰微眯了下眼。
    “不甘心，摔车门有用？”
    唐诗妍正往驾驶座车门走，细高跟踩得噔噔响，闻言猛地顿步。
    “爸说要收了我的车钥匙，我能怎么办？！”
    默了几秒，她忽而扯唇，笑意不达眼底，声音低了两分，“就这么一件裙子，抵上他五年的工资不止，所以其实我也不是输给爸妈，豪门的婚姻哪个不是买卖，我们作为唐家的一员，也没有端起饭碗吃饭，放下饭碗追求爱情的道理。我明白。”
    唐诗妍重新抬起头，“反正邀请函我给你送到了，你最好去露个面，为了嫂子这个新本子，表哥这次也算是一掷千金了，酒会排面相当大，哦对，”想到什么，她又笑了下，像是终于找到了点平衡，看着唐禹辰，悠悠道：“严礼雪也在哦，大提琴独奏。”
    白色宝马消失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终成一个小白点时，唐禹辰才返回楼上。
    这天的家教结束，杨果没有很快离开，吃了唐禹辰提前放在冰箱里的小蛋糕。
    经过冰镇的巧克力，丝丝凉凉的甜，她完完整整吃完一块。
    将纸盒丢进垃圾桶后，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间视野开阔阳光充足的大房子，目光掠过靠墙边的一架钢琴时，问唐禹辰：“可以弹给我听听吗？”
    她没有问他会不会，大概潜意识里觉得他一定是会的。
    在她家那个小县城，有条件的都早早送孩子去学琴了，何况唐禹辰这样的豪门。
    等他坐到琴凳，手搭上琴键，杨果又觉得，这样一双赋有艺术感的手，不会弹钢琴都说不过去。
    唐禹辰问她想听什么，杨果说随便。
    骨节分明的指节在琴键跳跃，悠扬的旋律流泻开来。
    唐禹辰弹的什么曲子杨果听不出来，只觉得很好听，她靠着沙发安静听着，一曲音落，轻轻拍手鼓掌。
    “好听。”
    稍顿了顿，玩笑的语气问：“弹得这么好，小时候一定练得很辛苦吧，有没有哭过？”
    唐禹辰：“没有，我小时候很听话。”
    杨果不由失笑，“意思是你现在不听话？”
    这话说完，见他抬起头，清黑的眼睛看着她，隔了两秒，才语气莫名道：“现在不想听话了。”
    杨果愣了一下，又笑了。
    “你这么大了想叛逆了？”
    唐禹辰不置可否，低头，轻按下琴键。
    还要回学校复习期末考，杨果又待了不一会便起了身，正往身上背书包，手机来了条消息。
    蒋美晶：【去给唐祁家教了？】
    杨果回复：【嗯。】
    蒋美晶：【唐禹辰送你回来？】
    几乎每一次唐禹辰都会送，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可面对蒋美晶，杨果第一次不怎么坦然，没直接回，反问了句：【怎么了？】
    蒋美晶：【没什么，告诉唐禹辰我想吃楼下的lady m了，大热天又不想出门，让他买了给我送过来。】
    “……”
    一长串文字像是在杨果脑海放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炸得她脑仁嗡嗡作响。
    对于蒋美晶和唐禹辰的关系，杨果一直没太闹明白，这会儿盯着这条消息，感觉脑子更乱了，其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她没说话，直接将这条消息拿给唐禹辰看。
    目光不自觉地紧盯着他，仔细捕捉他脸上的表情。
    唐禹辰看了眼她手机屏幕，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变化，只眸底闪过一丝丝疑惑。
    而后吐出两个字：“这谁？”
    “……”
    杨果一愣，看了看自己手机里蒋美晶的微信名和头像，十分诧异：“你没有蒋美晶微信？”
    唐禹辰像是这才明白过来，不过脸上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更淡了。
    “不用理她。”
    说完这几个字，他拿车钥匙往外走，想到什么，又顿了顿，侧过头看她，“你想吃吗？”
    杨果又是一愣。
    虽然她不知道lady m是什么，也分不清唐禹辰这么问是不是对学霸的格外讨好，但听到这四个字，还是觉得心里像是有朵花悄悄盛开了。
    嘴角不由地缓缓扬起，她看着他，摇摇头，轻声说：“刚刚那个蛋糕吃饱了。”
    唐禹辰略略点头，抬手按电梯下行键，“下次给你买。”
    心里那朵花简直怒放了。
    两人并肩等电梯，杨果盯着电梯光洁的镜面，看到里面映出自己抿不平的嘴角上扬弧度。
    很明显，唐禹辰留意到，问：“笑什么？”
    “…没什么。”
    身旁人没再说什么，透过电梯镜面，杨果瞟到他唇角似乎也往上牵了下。
    第32章
    六月份就这样被家教和期末考塞满。
    七月初, 唐祁踏上去英国留学的飞机，临行前，杨果和唐禹辰到机场送机。
    安检通道前, 杨果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到了那边，无论如何都不要学坏, 知道么？”
    “……”
    唐祁无奈翻白眼, “以前我只是有点怕我哥, 现在我最怕你，杨老师，你赢了。”
    唐禹辰站在两人旁边, 好像笑了一下。
    赢了的杨果却始终拧着眉心，目送少年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轻声低喃：“是不是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出国留学，本来就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唐禹辰出声宽慰。
    杨果稍稍放心, 就听身边人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你让他把这个计划提前了。”
    “……”
    杨果不由伸手拍他, “又不是我丢他switch！”
    唐禹辰唇角勾笑, 身体没躲，修长指骨稍抬，顺势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杨果怔了怔, 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眸子里。
    一贯的幽深，又含了星点笑意。
    毫无征兆地，一股奇异的感觉涌过心尖，酥酥麻麻的。
    唐禹辰也没动, 就那么低眸凝视着她，眸色渐深。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两人无声对望。
    过了大约几秒钟，低低的一句打破静默。
    “你戴了？”
    杨果愣了愣，回神，见唐禹辰视线落在她手腕上，脸颊发热。
    昨晚她躺在床上听着机械表走动的声音，听了一会，就摸索着戴上了，早晨X-L
    起来也没摘。
    “对啊，这几天不考试么，我戴着方便看时间。”
    说着这句，杨果抬眼看了看他，可一时好像又不能从容自然地与他对视，她眼睫扑簌了几下，转开了脸。
    脚步继续往前的同时，掩饰般地随口扯了个话题：“是不是你身边的名媛少爷都会选择出国留学？”
    后面唐禹辰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走上来：“基本上。”
    “那你为什么不去？”
    两人此时已走到机场外，七月份的阳光炙热如烤，唐禹辰微蹙了下眉，绕到杨果另一侧的来车方向，应声低而淡：“我只是觉得，在没明确自己将来做什么之前，去哪儿都一样。”
    杨果扬眉，有些意外：“你不知道自己将来做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继承家业做霸道总裁么？”
    “……”
    身边唐禹辰没接话，过了好一会，久到杨果以为话题已经结束，才听到他似乎很轻地说了句“做了霸道总裁就更没你什么事了”。
    声音被周身嘈杂的背景音盖住，杨果没太听真切，想要回头再问，唐禹辰已经帮她打开了副驾车门。
    这个话题就此中断，杨果也没什么好继续探讨的，因为对于将来做什么，她自己更迷茫。
    几天后迎来最后一科考试，看着手中答卷，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完美的，但这些宽泛的理论知识将来会用在什么岗位、用多少、需要多精深，杨果不清楚。
    未来，对于大一的杨果，像是总隔着一层纱，看不清晰。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她交了答卷。
    又一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
    当晚，班里组织聚餐，自助海鲜烧烤。
    听到168一位，杨果犹豫了。
    其实她最近不怎么缺钱了，甚至可以说有点富有。如果不算欠唐禹辰的那份衣服钱，这段时间打工家教的钱加上国奖，足够她下学期生活了。
    不过，虽然唐禹辰说了不用，但杨果还是想把他的钱还了。
    尤其最近，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于是，省吃俭用的杨果找了个借口，去隔壁寝室团支书那里告了假。
    接下来的时间便在寝室收拾东西，要放假了，她把平日里来回穿的几件衣服都洗了，最后套了件睡裙边玩手机边等头发干。
    却先等来了班长的电话，电话那头不太.安静，有男生的调笑声，班长的声音也不似平常那么稳健从容，依旧温和，但有些支吾。
    他劝杨果去参加晚上的聚会，旁边有男声扬声附和：“是啊，学委不来班长一个人有什么劲啊。”
    杨果听得云里雾里的，想着自己作为班干就这么缺席是有点不支持班级活动，便又捡了衣柜里压箱底的一条裙子套上了。
    自助烧烤包了个大长桌，热热闹闹到近十点才结束。
    由于离学校较近，结束后同学们大都选择走路回去，顺便消食。
    明天就是假期，也有本市的直接回了家，还有三两结伴去学校隔壁街逛夜市的，在班长的安排下，确保每个女生都有男同学护送。
    杨果上了个洗手间出来，人就走得差不多了，抬眼见班长站在自行车前，问：“段伊她们呢？”
    “我让她们先走了，”班长拍了下自己的自行车后座，又说：“等下我送你——”
    倏然顿停的话音引得杨果也侧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男人身影与城市的霓虹交织，看不清表情，但身形轮廓是极为熟悉的高瘦挺拔。
    杨果不自觉弯唇，一句“你怎么来了”刚要说出口，一抹墨绿色裙摆摇曳进她的眼角余光。
    难得今天蒋美晶捧场班级活动，荷叶边包臀裙摇曳生姿，引得班上几个男生话都比平常多了，将气氛炒得很热，不少都发了朋友圈。
    杨果这会站在原地，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抿了抿唇，又咽了下去。
    几米的距离，唐禹辰步子始终迈得不紧不慢，影子被街灯拉长。
    不多会，停在杨果近前，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走了。”
    自始至终没看旁人一眼。
    倒是杨果，不自觉地看了看蒋美晶。
    天上繁星点点，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这一处四个人很静。
    约莫五秒，蒋美晶撩了撩长发，踩着细高跟扭着腰肢走上去，经过唐禹辰没停，径直坐上了班长自行车的后座。
    “……”
    班长表情一言难尽，蒋美晶用一种“本公主难得大方一次还不快领旨谢恩”的眼神睨了一眼班长，班长不甘心地又看了两眼杨果方向，而后一言不发蹬上车子。
    唐禹辰没有开车，两人散步回学校。
    夏夜敛了白天的暑气，温度刚刚好，风轻轻拂过，带着怡人的悠然感。
    两人并排走着，步子很慢，气氛还不错，杨果一路说着刚刚聚餐的趣事，唐禹辰目光温淡看她，只偶尔低应一声，等进了学校，才说了句：“明天就放假了。”
    杨果点头，“嗯。”
    默了几秒，唐禹辰又道：“什么时候回家？”
    “还要待两天，有份兼职。”
    唐禹辰没多说什么，只轻声嘱咐：“晚上尽量不要出去，如果出去，给我打电话。”
    杨果脚步放缓，仰头望着他，一时没吱声。
    唐禹辰没听到应声，稍稍侧过头看她，“嗯？”
    杨果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开口问：“期末考试都过了，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感情方面，杨果是比较迟钝，但唐禹辰对别的女生什么样，她也多少见识过。
    他对她，真的不一样。
    两人此刻已经走到学校一个小操场旁，几步远处几个健身器材。
    是上次杨果猫在这里哭鼻子，唐禹辰第一次送她巧克力的地方。
    夏夜的校园比以往热闹许多，但这一处较为僻静，只零星有人经过。
    杨果问出那句，看到唐禹辰好像顿了一下，然后脚步也停住，身体遮住了昏淡的一片光，脸庞晦暗不清。
    静了一会，他开口，声音略有些低：“杨果。”
    这不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但这一次，杨果突然感觉有点紧张，她抬头望着眼前人，心砰砰砰在胸口跳动，渐渐加速。
    “嗯？”
    路灯光线从侧后方落过来，照亮她白白嫩嫩的面颊，上面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仰头望着他时还微微闪动着，给人一种软萌的感觉。
    但唐禹辰知道，她不是什么娇软型女生，甚至有点直女。
    身上总有一股韧劲，好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上，至少相处近一年，唐禹辰再没见她因为什么事情掉过眼泪。
    只有那么一次。
    他们就那么无声面对面站着，位置上唐禹辰逆光，杨果只能大致捕捉到他的表情很静，看不真切眼底的情绪。
    感觉上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很低很缓，“你这条裙子，很漂亮。”
    这条裙子？
    这条裙子是蒋美晶的，上次她去见奚时那次蒋美晶借给她，回来时不小心被浇了雨，后来虽然洗干净了，蒋美晶也不要了，为此杨果还纠结了好一阵。
    还又还不起，不还又有违做人的原则。
    这条裙子，也自此在杨果的衣柜里压箱底了，今天情况特殊才又被翻出来。
    同样的衣服，她衣柜里还躺着三件，上次唐禹辰买给她的。
    话题太跳脱，杨果愣了愣，几秒后低哦了声，“蒋美晶的。”
    说完这句，没再出声。
    她不说话，垂着头继续往前走，唐禹辰盯着她突然安静的背影，唇微微抿紧。
    临近放假，宿舍楼也比往常更热闹，喧嚷嘈杂声从一格格暖色窗口传出来，更突显出两人之间的静默。
    静得沉闷。
    杨果停下脚步，情绪有点受影响，半垂着脑袋跟唐禹辰低低招呼了声，“我上去了。”
    有那么两秒，没听到应声，她抬头，对上唐禹辰的眼神，愣了下。
    这一处光线可以，她看清了。
    他的眼神很深，里面明显有一些情绪波动，又像在隐忍地克制。
    夏夜有风，宿舍楼下梧桐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杨果仰头盯着他的眼睛，似是有些莫名，可还没等开口说什么——
    “唐禹辰。”
    一道突兀的男声传来，划破两人之间的静寂。
    杨果一顿，转头去看。
    楼体整片的阴影里，一个男生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等了一阵，个子很高，有些熟悉。
    随着他的缓步走近，一张脸渐渐被笼上光影。
    对于班长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杨果是有些惊讶的，但唐禹辰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意外，眸子里情绪不知何时敛了，平平淡淡看了班长一眼，转而对她道：“上去吧。”
    杨果真有点好奇这两人有什么好说的，可看起来班长也是让她先走的意思，所以迟疑了下，她抬脚离开。
    不约而同地，两个男生一言不发目送，直到女生的背影消失不见。
    楼上喧闹依旧，这一处两人之间安静。
    过了许久，班长对着空空荡荡的楼门口，开口声音很低：“论家世，我不如你。”
    “论别的，你也不如我。”唐禹辰淡声应。
    “……”
    班长面有愠色，胸膛起伏，几秒后终是舒了一口气，缓声道：“我是想说，你们这种人，喜欢谁，自己能做主么？”
    夜色深浓，月亮不知何时躲到云层后面。
    寝室楼上，杨果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夜空，冷不丁问了室友们一个问题：“你们有过喜欢的人么？”
    孟知雅：“很多，不过老公只有一个。”
    “……”
    段伊: “这道题对我来说有点超纲，我初中有阵感觉我的直男同桌打篮球挺帅的，不过有次我穿着七分裤，他忽然对我说‘段伊你把腿放过去点，你腿毛扎到我了’，emmm……我的爱情死了。”
    孟知雅：“哈哈哈哈这么惨？”
    段伊：“写出来五万字青春伤痛文学。”
    蒋美晶：“我高中更伤痛，都谈不上喜欢，就单纯想舔个颜，就被他身后一帮戏精绿茶劝退了。”
    杨果正趴在枕头上放空，闻言眸光微动了动，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会，孟知雅迟疑着抛过来一句：“果儿，怎么突然问这个？想你男神了？”
    “……”
    杨果这才恍然记起，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奚时了。
    自上次两人见面不成，再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过年的时候原本有一场同学聚会，但那天刚好杨果的姥姥旧病复发住院，所以也错过了。
    杨果没多说，回了声“没有”，摸出枕头下手机，敲了几个字过去。
    【到家了么？】
    五分钟后收到回复，惜字如金：【嗯】
    杨果看着这么干巴巴一个字，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在彼端紧跟着又发了消息过来。
    【怎么还没睡？】
    杨果如实回：【睡不着。】
    这种情况在她这里，属实少见。
    像她以前一样，唐禹辰也丢过来几个英文原声视频。
    【听这个。】
    杨果撇了撇嘴，回：【不想听。】
    大平层，唐禹辰刚洗了澡出来，头发还是湿的，他另一手用毛巾擦着，目光落在这三个字上面，不知怎么，手上动作顿了顿，唇角浮起星点笑意。
    杨果盯着手机，隔了几秒，看到屏幕弹出一行字：【手机插上耳机，我弹琴给你听。】
    他打来语音通话，不大一会，耳机里传来低低的琴音。
    通过电流，音质其实并不清透，夹着微弱的电力，像是直接击穿到人心里。
    杨果心跳快了几拍，感觉更睡不着了。
    好在旋律是舒缓安宁的，如细水般在耳边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她意识开始模糊，渐渐沉入梦乡。
    第33章
    因为有兼职, 第二天杨果起了个大早。
    兼职是蒋美晶介绍的，酒会服务生。
    蒋美晶原本的意思是要带她参加那场酒会，不过杨果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没想到蒋美晶却不放弃, 在提出借她衣服穿并再次遭到拒绝后，思忖几秒，说：“酒会缺一个服务生, 两千人民币每天现结, 你去不去？”
    杨果猛地抬头：“去！”
    酒会要求化一套正式的妆, 杨果大清早起来就开始弄，先对眉毛下手，小心翼翼画了一笔, 没弄好，想着再修整一下，结果越修越残。
    到最后，手开始抖, 正抖得控制不住，听到旁边噗嗤一声笑。
    “眉毛怎么得罪你了，你把人画成毛毛虫。”蒋美晶笑过之后, 拿过她手中眉笔, 帮她重化。
    杨果有些感动。
    蒋美晶这位小同学吧，外人看起来挺傲的，但杨果跟她相处久了, 知道她只是有点骄纵，人其实挺好的。
    闻着她身上令人舒服的馨香，杨果由衷感谢：“谢谢你，人美心善小姐姐。”
    蒋美晶手上停顿了一下，视线往下, 对上杨果清亮亮的眸子时，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抿了抿唇，道：“要不咱们今天别去酒会了，小姐姐带你去兜风吧。”
    “那怎么行！”
    -
    酒会比杨果想象中还要奢华高级，站在本市地标五星级酒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杨果只觉得，这样的美轮美奂，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现场还在布置，杨果作为服务生，帮忙打下手，忙忙碌碌到到晚七点酒会正式开始，人陆陆续续进场，又守在餐台旁，端酒递点心。
    蒋美晶将她递过去的点心又塞回她手里，有些心不在焉地扫视着入口处，嘴里嘟囔着：“你歇会，又不是让你真情实感来当服务生的……”
    ？
    杨果当然没接她的点心，抬眸见她双眼忽地一亮，不由顺着她目光方向也瞟过去一眼，然后怔住。
    距离这里约十米，一道身影熟悉，又带有几分陌生。
    男人身上西装裁剪合体，衬出修长挺拔身形。
    旁边有人正跟他讲话，不知说了什么，他略略点头，淡红的唇微微抿着，眉眼间又淡淡的。
    其实他身上那件西装看起来并不过分庄重，里面白衬衫都没打领带，但他就那么有些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儿，在宴会厅璀璨灯光掩映下，整个人便又说不出的贵气逼人。
    这种酒会在名流圈子很常见，唐禹辰自小便被带着出席，应付起来不热络也不失礼，直到不经意间侧头，瞥到某道身影，才蓦地一顿。
    旁边唐诗妍察觉到他的反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在看清了那个服务生的样貌时，也是很明显地愣了愣。
    穿过几层人群，唐禹辰走过来，停在杨果面前，视线扫过她身上的制服，转而盯向她旁边的蒋美晶。
    蒋美晶眼神飘忽了下。
    “我表哥的场子你都敢搞事情，看来最近令兄生意做得挺不错啊。”后头唐诗妍从杨果手中托盘拿了杯酒，对蒋美晶悠悠开口道。
    “不比唐家家大业大。”
    答话倒是符合蒋大小姐的风格，但语调不似平常那种高高在上，有点硬撑的勉强。
    杨果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看了看脸色绝对称不上开心的唐禹辰，问：“什么搞事情？什么意思？”
    不等唐禹辰回答，蒋美晶先一步接话，语气颇有些忿忿：“意思就是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拿酒泼她！”
    “……”
    杨果更不明白了，有人欺负她？什么人？
    她眼睛里满是茫然不解，唐禹辰垂眸看着她，应声低而淡：“有我在，没人欺负你。”
    杨果虽然没明白他们打什么哑谜，但听到这句，心里一暖的同时，顿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旁边蒋美晶却不以为意，很轻地哼了声，像是忍不住一样，阴阳怪气小声逼逼，“就是因为有你在，才会有人欺负她呢——”
    话没说完，被唐禹辰瞥了眼，又有些心虚地闭了嘴。
    唐禹辰转而看向杨果，目光转柔，“我不在的时候，如果真有人欺负你，”说到这，他略一停顿，继续道：“按蒋美晶说的做。”
    “……”
    这句话音落，不止蒋美晶惊讶得瞠大眼，连唐诗妍都差点呛到，几秒后，她抬手轻拍了拍唐禹辰的肩，轻飘飘叹了句：“弟弟，你栽了。”
    -
    “礼雪，你这裙子也太仙了吧，是c家今年巴黎高定周上那款吧？”
    “还有这耳环也是，好闪哦，是严伯伯去年在佳士得拍的那颗钻吧。”
    隔着过道，不远处某卡座，被几个女生簇拥在C位的严礼雪一袭柔顺飘逸白裙，长发很长，发尾做成温柔的大卷自然垂下来。
    对身边各色彩虹屁，她淡淡微笑应着，视线时不时掠过餐台边某道身影。
    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几个女生也往那个方向望过去。
    其中一个低低地“哇”了一声，“一年不见，唐禹辰比以前更有型了呢。”
    “而且他里面那件衬衫也是白色的欸，跟礼雪你这条裙子一个色系，是情侣款吧。”
    “欸欸，他身边那是…蒋美晶？——是不是她？！”
    “呵，她还缠着唐禹辰不放呢！”
    “缠着有什么用，唐禹辰什么时候正眼瞧过她。”
    “可不是，没看见唐禹辰是在跟她身边的服务生说话嘛。”
    女生们发出一串娇娇的低笑声。
    “不过那服务生看起来有点…不错？”正说说笑笑，不知谁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几人之间有片刻的静默。
    也不知道唐禹辰跟那服务生有什么好讲的，而且讲了不止一两句，看样子还要继续讲下去的样子。
    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不过瞧着那略略低头的侧影，有几分…温柔？
    严礼雪面上没什么波动，像是也跟随众人般，视线再次轻飘飘落过去。
    倒是她身边一个穿着黑色透视纱裙的女生见状，瞪了说话人一眼，扔了句，“君越再怎么说也是五星级酒店，一个小服务生歪瓜裂枣的，对得起我们这些VVIP？”
    “是的呀，而且瞧着也就那样吧，气质约等于零系列。”其她几个女生小心瞄着严礼雪的脸色，忙附和。
    严礼雪笑了笑，对黑色透视纱裙女生轻声道：“悠悠，去帮我拿块马卡龙好么？”
    餐台前，杨果抬头看一眼身旁的唐禹辰，“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这儿陪我。”
    唐禹辰没动，看她拿夹子一块一块往餐盘里加慕斯蛋糕。
    杨果将蛋糕夹完，拿了杯香槟给他，又道：“你在这儿，就有好多女生总往这边看，很奇怪。”
    唐禹辰看她一眼，没说话。
    杨果还要说什么，见有人朝这边走上来。
    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温润中透着股精干。
    杨果记得他，季宴的经纪人。
    经纪人手执酒杯，应该是上来搭话唐禹辰的，但不知怎么，没直接开口，倒是视线先落在了唐禹辰旁边的她身上。
    目光是温温淡淡带着微笑的，但似乎又含了别的什么意味不明情绪，眸子微微动了动，若有所思的样子。
    杨果一时莫名。
    唐禹辰表情说不上好坏，抿唇片刻，抬脚往另一处走，经纪人跟杨果微微点头示意了下后，也跟着走去。
    杨果抬眼朝两人离去的背影看了看，不过她手上还有活，也没怎么多留意，很快便又低头忙自己的了。
    正取了香槟杯往托盘放，一只涂了酒红跳银色指甲的手慢条斯理伸过来，捏了一杯酒。
    杨果抬眼，见面前站着一个穿黑色透视纱裙的女生，胸前事业线隐隐约约。
    “帮我拿一些马卡龙过来。”女生只轻轻扫了她一眼，交代了这么一句，便又往卡座那边去了。
    身边没有其他的服务生，杨果没多停顿，另取餐盘装马卡龙，跟了上去。
    虽然领班交代她只照看一下餐台就可以，但有客人提要求，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穿过一拨拨衣香鬓影，再沿着过道走出一段，来到右手边第二个卡座。
    酒会规格高，连沙发都颇具设计感，白色吐司椅纤尘不染，几个女生双腿优雅交叠，本来还浅笑嫣然地谈着什么，见杨果来，不知怎么，不约而同都停了，目光齐齐落过来，里面好像也没多少情绪，但就那不怎么掩饰地轻飘飘的打量，令杨果莫名不怎么舒服。
    几道视线里，其中一道又有些不同，杨果本能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女生坐在几人中间，肤白貌美，气质一看就是那种大家闺秀，身上白裙子也不知道怎么设计的，薄薄的纱质层层环绕，衬得她有几分仙气飘飘。
    将马卡龙放在桌上，杨果刚要起身离开，旁边有女生心照不宣对视一眼，说：“麻烦再拿个冰桶过来。”
    “要加了冰块的那种哦。”有人慢悠悠抿口酒，补了句。
    杨果抿唇。
    好在在家时一箱箱的苹果不是白搬的，这会虽然吃力，一桶冰杨果还是给搬来了，不过刚放下，气还没喘匀，就听透视裙又淡淡交代道：“哦，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再来瓶香槟。”
    等杨果再拿着香槟往卡座走时，额头已折腾出一层薄汗，隔着几层人群望见唐禹辰，看到他身边那经纪人还在跟他说着什么。
    话说这经纪人好像话有点多？
    杨果记起上次见季宴那次他就跟唐禹辰一直说个不停，这会也不知道又在说什么，看起来唐禹辰听得好像也不是很经心，目光微微逡巡四下，跟她目光碰上。
    然后，他侧头跟经纪人稍稍示意了下，抬脚走来她这边。
    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落下无数亮光，映进他清黑的眼睛，显得深邃又明亮。
    他微微低着头，轻声问：“累不累？”
    本来还没觉得什么，被唐禹辰这么温柔地一问，杨果心底忽然就咕噜噜地冒出来一丝委屈，她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唐禹辰顿了一顿，似是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丝难以言明的感觉在胸臆间漾开。
    不自觉地，他抬起手，将她颊边散落下来的一缕碎发轻轻勾到耳后，“现在带你走？”
    第34章
    杨果愣了一愣。
    这个动作有点太那个了, 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人。
    她脸颊本能一烫。
    几乎是逃也似的，丢下句“不要，现在走不给结钱”, 便端着托盘匆匆扎进人群。
    一路平复着慌乱的心跳和呼吸，越过一片流光溢彩，再次来到卡座。
    “取个酒这么久,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酿酒了。”有人娇声抱怨了一句。
    思绪还没从刚刚的小慌乱中缓过来, 杨果压根没听见, 将香槟放入冰桶，正要转身离去，旁边黑色透视纱裙女生下巴微抬, 示意了下。
    杨果没明白。
    经过这么一会，透视裙语气较之前明显变得不客气许多，“不打开我怎么喝？”
    杨果顿了顿，道：“我叫别的服务生来。”
    “你不行吗？”透视裙懒懒抬眼, 轻飘飘道。
    杨果站在吐司椅旁，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今天的酒会很正式, 服务生也都经过层层筛选, 不仅形象好，上岗前还有一套完备的专业培训，由侍酒师培训如何优雅地开香槟、倒香槟。不过杨果是蒋美晶强推插队来的, 时间上来不及，没培训就直接上岗了。
    也是之所以领班交代杨果只照看餐台，一来卖蒋美晶面子，不让她的人太辛苦；二来也是真的怕杨果搞砸了场子。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不能说男人不行。
    杨果觉得, 说女人不行，也挺让人憋气的。
    原地站了几秒，她抬手，重新将香槟从冰桶中取出。
    瓶身标牌一露出来，旁边立刻有人道：“罗曼尼康帝酒园？傅家出手就是不一般。”
    “99年份，六万一瓶不止吧。”
    杨果：“……”
    手突然有点抖是怎么回事。
    杨果深吸口气，脑袋半垂，注意力全在手上，以口布协助，解开香槟瓶口铁丝圈，一手紧紧地按住瓶塞的同时，另一手轻轻转动瓶身，随着一声很轻的“啵”，瓶塞应声而开。
    杨果暗暗松了口气。
    昨天看了一晚上的视频教程还是有成效的。
    为了这场酒会，来之前她特意搜了下具体的细节，包括怎么无气泡开香槟、开红酒等，好在她学东西一向快。
    杨果正在心里给自己点赞，旁边透视裙轻摇慢晃手中红酒，语气里透着鄙夷，“现在五星级酒店门槛这么低么，服务生开个酒比取酒还慢。”
    “……”
    有一个瞬间，真的好想将自己手中刚倒好的酒泼上去。
    不过，也只是想想。
    香槟静放一会儿，等待瓶内的碳酸气稳定下来后，杨果抬手，将它缓缓注入酒杯中。
    透视裙没喝，只指尖碰了下杯壁，皱眉，“这么冰！”
    杨果：“9摄氏度为香槟酒的最佳饮用温度。”
    透视裙：“给我来瓶常温的，我今天喝了不冰的。”
    “……”
    行吧，刚刚要冰块的不是你。
    因为这一句，杨果有幸见识了五星级酒店的酒窖，就是有点远，上下一趟通往顶层的电梯，再回到宴会厅已是二十分钟后。
    台上节目已经换了一拨，这会儿轮到大提琴独奏。
    低沉悠扬的琴声环绕整个宴会厅，台上女生手执大提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舞台的光打在她身上，映出一个亦真亦幻的美丽剪影。
    是之前那个白裙子女生。
    杨果站在台下，再一次觉得，这样的美轮美奂，她也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配合舞台效果，台下光线半暗下来。
    昏淡的另一边，经纪人终于结束了和唐禹辰的谈话，走之前面容带笑，心情不错的样子。唐禹辰视线转了转，正寻找杨果的身影，有人递了杯酒给他，没头没脑问了句：“考虑好了？”
    唐禹辰却听懂了，低“嗯”了声。
    “上次他见过你之后，就拐弯抹角跟我这打听。”傅景泽望了眼季宴经纪人离去的方向，轻笑了声，“你们还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
    “不过也算是星辰最拿得出手的经纪人了，导演制片都做过，上次季宴捅那么大个娄子，都被他硬生生压下来了。”
    唐禹辰没答话，手中酒也没喝，不知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忽然开口，同样没头没脑的：“哥，为什么你可以？”
    “别乱说，你嫂子可是很优秀的。”傅景泽也听懂了，视线落在某道纤瘦身影，唇角微勾，笑容里有两分不自觉的柔意，“她最近刚好写了部据说是百分之一千会爆的本子，配置都是星辰最好的。待会带你去见见她，看你有没有符合她心目中哪个角色，不过你有点心理准备，凡是关乎她作品的事，她都严谨得很。真要不成，我让星辰那边再留别的机会给你就是，重要的是——”
    说到这儿，他稍一停顿，拍了拍唐禹辰肩膀，半开玩笑提醒道：“到时候火出圈了，姑父那里，别把我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间，不知多少视线落向这边，其中就包括卡座里的几个女生。
    其中一个遗憾叹了声：“这么帅的霸道总裁，怎么就找了个圈外的，听说家里条件也相当一般。”
    “不过那女的本身很有才就是了，你们记不记得前段时间爆了的那部电影《缘来》，就是她写的！”
    “真的啊？那倒真是厉害了。”
    “可是傅家就那么一棵独苗，就这么英年早婚了，还是觉得唉……就连傅家的姻亲唐家也——”
    说话的女生被透视裙睇了眼，讪讪收了嘴。
    透视裙视线掠过她，目光扫了眼旁边正低头开香槟的杨果，很轻地冷哼了声，意有所指慢悠悠道：“还想着唐家呢，钥匙一个亿一把，你配么？”
    那女生会意，也瞟了眼杨果，接话：“不配不配，唐禹辰是礼雪的嘛！”
    杨果香槟正开得专注，左手拇指紧紧按着瓶口，听闻这句，猛然一个晃神，指尖无意识地收了力。
    “砰”地一声，瓶塞瞬间迸出。
    杨果一顿，大脑没反应过来之前，指尖本能地收力，将瓶塞第一时间拢在了指缝，没有飞出去造成误伤，但喷流的泡沫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香槟刚从酒窖里拿出来，没有经过冰镇，又被杨果拿着跑上跑下，无意中被一路摇晃。
    优质的香槟，泡沫绵密细腻，且持久，从酒瓶中不断升腾喷溅出来。
    伴着一声尖叫，旁边透视裙胸前瞬间湿了大片，她火烧屁股一般一下子从座椅上弹起，可喷流不止，又直冲她下身而去。
    她身旁几个女生也是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躲避不长眼的喷流。
    一团混乱中，蒋美晶不知从哪个角落忽地窜出来，表情都惊了，扬声赞道：“麻呀，小土鹅，你来真的？！！”
    杨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住，反应过来忙抢救现场，“我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被厉声打断：“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透视裙浑身湿漉漉，脸色十分难看，口中气急败坏说着，扬手就要往杨果脸上招呼巴掌。
    可挥到半空，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
    下一秒，唐禹辰扔开她的手腕。
    他身形修长挺拔，居高临下站在那儿，面色冷峻，无形中给人一种凌人的压迫感。
    透视裙猛然回神。
    这才想起自己在一个什么场合。
    说白了，傅家的场子，没有她发作的余地。
    纵使胸口那股气要憋炸，可她咬了咬牙，终究没发作出来。
    头发还在不断往下滴水，她抬手抹了把，身上裙子湿了大半，透视纱质布料紧贴着肌肤，这次不止事业线了，整个身体曲线都一览无遗，她面色又是一阵难堪，其中夹杂着强压的愤怒，看着有几分扭曲。
    这里动静不少，安保人员第一时间赶到，宾客不好直接跑来围观，但也都有意无意往这边瞧着，有绅士点的男人脱了西装给她做遮挡。
    当着这么多人出了丑，透视裙终究极不甘心，抬眼扫到下台来的严礼雪，目光一闪，眼神里转瞬有了求助的委屈。
    再怎么说，严家和唐家傅家关系都不错，再加上严礼雪和唐禹辰这一层关系，她不信今天能让这小服务生好过！
    严礼雪走来的几步依然优雅大方，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敛眸，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再抬眼时，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对透视裙轻声道：“悠悠，这位服务生看起来真不是故意的，你如果还生气，让她给你道个歉不就好了。”
    透视裙这才反应过来，对，不能明着教训，那么大家斯文解决问题总没问题吧。
    有了严礼雪的支持，她底气又强硬起来，冲杨果道：“对，还有这条裙子，记得赔我！”
    杨果心里猛然一紧。
    这算是戳到她的点上了，用脚趾头想，那裙子肯定也不会便宜。
    杨果抿了抿唇，暗暗深吸了口气，刚要开口，旁边唐禹辰先一步接了话：“衣服的钱，明天会有人送到万力。”
    透视裙怔了怔。
    刚刚唐禹辰站出来拦下她时，她其实有想过他是为了护着这小服务生，但更多的还是觉得他是为了维护傅家的面子，那么现在他再次插手……
    透视裙咬紧了唇，一时不敢再贸然动作，倒是下意识又望了眼严礼雪。
    严礼雪不语，唇微微抿了抿，目光不轻不重始终落在唐禹辰身上。
    大厅灯光华丽璀璨，映出他微微绷着的下颌，线条凌厉。
    “不过现在，”他稍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安保人员，声音冷得像浸了冰水，“殷小姐喝多了，把她带下去。”
    透视裙愕愣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严礼雪眼中的诧异也是明显。
    再怎么说，殷悠背后的万力也是S市钢化方面数一数二的，没想到唐禹辰竟然这么不留情面。
    目光不着痕迹掠过他身边的小服务生，严礼雪心下沉了沉，继而才是些微的难堪。
    毕竟在场众人都看得出殷悠跟她是一起的，他这样毫不留情面地将人轰出去，无疑也是间接打了她的脸。
    瞧着这一幕，众人神色各异，大多是不可置信，其中也包括蒋美晶。
    不过，极度的惊诧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爽意，她站在那儿，眉眼间的畅快毫不掩藏，就差鼓掌叫好了。
    几个安保人员也是愣了愣，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将那个惹了事的服务生拉出去的准备，可现在…要被叉出去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万力千金？
    可这是傅家的场子，而以唐家和傅家的关系，唐家的意思自然就是傅家的意思，安保人员断没有不从的道理。
    所以惊愕了不过片刻，便大踏步上前，一左一右站定到殷悠身边，做出一种客气又不容抗拒的“请人”出去的姿态。
    透视裙显然还从没经历过这些，一时难堪到了极点，可看了看面色沉冷的唐禹辰，咬碎了牙齿也只得和血吞下去。
    她身旁的严礼雪倒还好，豆沙色红唇微抿着，纤细的身形静静立在那儿，没再言语，勉强维持住了严家大小姐的风范。
    然而，下一秒，冷不丁撞上一记目光。
    冷冷的，带着警告。
    严礼雪微微一僵，略略心虚地挪开眼。
    唐禹辰目光这才落回杨果身上，墨黑的眸子里情绪莫辨，静了数秒，握住她的手往外走。
    整个宴会厅似乎都静了一瞬。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齐齐觑了眼严礼雪，神情更是丰富，不过也不敢当着人面议论，佯装无事发生般散开，三三两两走去一边悉悉索索压低声音交谈。
    严礼雪面色微微绷着，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捏得指尖发白。
    第35章
    近一百层的摩天大楼, 外面一丝风都没有，月亮隐在云层里，空气里闷着一场雨。
    杨果手腕被紧握着, 抬头，看着前面人紧绷的下颌线，抿了抿唇, 开口声音低低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
    唐禹辰步子迈得很大, 没有回头看她,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杨果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大概感觉到她的吃力，前方脚步缓下来一些，声音仍是沉沉的：“你这么傻, 想不了那么多。”
    “……”
    你之前还说聪明的。
    杨果很想反驳回去，但觑了觑前方男人面沉如水的侧脸，又默默闭了麦。
    他生气是应该的。
    好好的酒会就她一个人搞破坏。
    也不知道他表哥那边会不会为难他。
    虽然是无意的，但杨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跟唐禹辰道个歉的, 可唐禹辰显然没给她机会，带她上车后，将车子开得飞快。
    车里安静, 杨果微微侧过脸。
    驾驶座男人目视前方, 专注路况的样子，侧脸轮廓分明，线条近乎完美。
    杨果看了看, 说：“对不起。”
    不料，这句话一出口，他似乎更气了，胸口微微起伏了下。
    杨果有些莫名，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 见他抿了抿唇，似是克制地呼吸了一下，车速随之降下来。
    然后，听到他唤了一声，“杨果。”
    杨果立马应：“嗯？”
    这一句之后，他没有立刻说话，车里再次陷入静默。
    大约十秒钟的安静后，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除了对不起，你还有别的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或者，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杨果顿了顿。
    早在刚刚听到那句“唐禹辰是礼雪的”时，她脑子里的确冲出一个很大的问号——唐禹辰不是说过没女朋友的么？
    通过她们之前的聊天，杨果不难知道礼雪就是那个拉大提琴的女生，可看唐禹辰前前后后的态度，也不太像是跟她很亲近的样子。
    而不管他们怎么样，杨果这一刻，更为关心是另外一个问题。
    她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问：“刚刚那条裙子…多少钱？”
    这句一出，唐禹辰给出了自上车后最大的反应——他终于侧过头看她一眼，眼神很深，眸底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车子还在前行，不过一两秒，他又转了过去，抿唇不语。
    杨果愣了愣，眉头渐渐蹙起。
    …所以是特别贵吗？
    默了两秒，她咬了咬牙：“不管多少，我会还你的。”
    包括上次他送的那些。
    “她不敢收。”半响，唐禹辰应了这么一句，声音淡下来。
    杨果抿抿唇，没再出声。
    从早忙到晚，她也真的累了，偏过头看着车窗外。
    城市的繁华夜景飞速倒退。
    记得大学入学报道那晚，她第一次看到大城市的绚烂夜景，惊艳得简直迷乱了眼。
    转眼间，已经一年，流光溢彩依旧。
    到宿舍楼下后，杨果道了声谢下车，抬眼见唐禹辰也下了车。
    假期的学校，如夜色一般沉静。
    她看了看他，“那我上去了。”
    没有多余的话，他低“嗯”了声，颀长身形站在那儿，清清冷冷的。
    还真是好修养呢。
    每次送她都下车送，连生着气都不例外。
    杨果抿唇，转身往宿舍楼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听到他唤：“杨果。”
    她顿了顿，回过身。
    因为工作要求，她的头发原本高高挽起，一晚上折腾下来，已经有些松散，颊边又有碎发散落下来，脸上的妆也花了不少，看起来有些疲累。
    唐禹辰目光落在上面，好一会，开口：“回家吧。”
    杨果家里苹果要收了，又赶上农忙，正需要人，她也准备要回去了，可是这话从唐禹辰嘴里说出来，就让她心情不是很好了。
    不是，我在这里怎么了，在这里又碍不着你什么，碍不着你吃喝，碍不着你约会，你太平洋警察啊！
    懒得多说，杨果转身上楼前丢下句，“明天的车票！”
    刚回到宿舍，一场雨便落下来。
    唐家别墅。
    已是深夜，四层的楼房与夜色融为一体，唐禹辰开门进屋，长长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偌大的客厅，感应地灯亮起，傅明芸被笼在淡淡的橘色光芒里，更衬出她温婉的气质。
    只是外头下着雨，滴滴答答的声音落进来，到底有几分萧索之感。
    她转头看过来，笑了笑，“回来了？”
    似是闲聊般，又温柔道：“你姐姐也去了酒会，回得倒是比你早一点。”
    唐禹辰收伞的动作稍顿了一顿，没接话。
    几秒钟的静默后，傅明芸没有继续深入，笑了一笑，继续道：“你姐姐回来的时候，气呼呼地说什么喜欢的钻石被你表哥拍走了。说起来，我也有日子没瞧见你表哥了，上次见他好像还是他跟你表嫂结婚的时候。”
    “你表嫂娘家也就是个平常小富的人家，本来门不当户不对的，当初还有很多人不看好来着，可你表哥那个霸道的性子你也知道，看上了什么时候肯放手过，况且，更为重要的，傅家人丁单薄，你舅舅身体又不好，你姥爷就那么一个宝贝孙子，又能拿他怎么样。”
    说到这里，傅明芸顿了一顿，声音低了几分，“可是唐家不一样。”
    “唐家的后辈中，你不是唯一一个。”
    傅明芸说着，轻轻抬眸，目光落在眼前的男生身上。
    对于这个儿子，傅明芸无疑是骄傲的。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性子总是这样冷冷淡淡的，对她这个母亲也不甚热络。
    不过有些话，作为母亲，总归还是要嘱咐一番。
    身处豪门，婚姻大多身不由己。
    严家那丫头对自己儿子的那点意思，她一看便知。而既然严家有意抛出橄榄枝，唐家承了这个情便是，毕竟放眼整个S市，家世能够得上唐家的也没几个，而那严礼雪看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至于女孩子家那点小心机，傅明芸淡淡一笑。
    哪个豪门又是简单的。
    今天酒会上的事，传到她这里太轻松。除了意外于儿子终于有了心悦的姑娘，别的，傅明芸不打算干涉过多。
    十九岁到结婚，这中间未知的变数太多，她不可能要求自己的儿子为了谁守身如玉。
    只是明面上，严家的情面还是要给。
    傅明芸没有说太多，点到为止，自己的儿子她多少了解，他肯定听得懂。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傅明芸便称有些困了，起身离去，走了两步，后头冷不丁传来声音。
    “这么多年，你累吗？”
    外面雨似乎小了一些，空旷而冷清的客厅，这句突兀又清晰。
    傅明芸背对着整室，看不到表情。
    长久的安静后，她回过头，脸上挂着的仍旧是一贯的温婉笑容。
    “你爸爸做了他应该做的，待我也不错，”傅明芸顿了顿，深深看了唐禹辰一眼，“而且，对于你的婚姻，他和我的观点是一致的。”
    外面雨不停，时大时小，掩不住城市的霓虹光点。
    每时每刻，都有悲欢离合在上演。
    因着长久的无声，客厅的自动感应灯暗下来，只余一盏地灯，映出男人清隽的面庞，眉眼低敛，不知在想什么。
    同一张雨幕下，雨水滴滴答答打在宿舍窗户，吵得杨果辗转反侧到很晚才入睡，夜里睡得也不太.安稳。
    大雨转小雨，淋淋沥沥下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天仍然灰蒙蒙的。
    杨果起床收拾，将寝室窗户关好，最后看了眼寝室，拉着行李箱下楼。
    楼下，唐禹辰已经等在那里。
    杨果有些意外，脚步都不自觉顿住。
    她是说了今天的车票，但没说几点啊。可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好疑惑的了，通往她家那个偏远县级市的火车，目前拢共就两趟，一趟普快，一趟特快，而依照她的经济状况，当然是眼都不眨选择时间点较为不好的。
    下了一夜的雨，天色仍不明朗，黑压压的一大团云积聚在天边。
    唐禹辰站在车边，身上还是白衬西裤，杨果怔了下，好像还没见过他连续两天穿同样的衣服。
    见她出来，他走上来，一言不发接过她手中行李箱，唇微微抿着，看起来情绪与昨晚无缝对接，不怎么高，不过这次没有再将车子开得飞快。
    不管怎么说，要走了，未来要近两个月见不了面，杨果觉得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努力调整了下情绪和脸色，主动温声搭话。
    “你喷香水了？”
    味道已经很淡，若有似无萦绕在车里相对狭小的空间，杨果昨晚就闻到了。
    特意问到不过是想让他多说一句话。
    香水是昨晚去酒会时唐诗妍在车里喷的，喷得时候顺手也给他喷了两下。
    唐禹辰低“嗯”了声，没再多言。
    静了两秒，杨果又说：“很好闻。”
    这句说完，唐禹辰压根没应声了。
    “……”
    好吧，她尽力了。
    索性昨晚没睡好，杨果闭眼，想着补一下觉也好，可浑浑噩噩的，怎么也睡不着。
    几分钟后，又无奈睁眼。
    车里没人说话，就有些沉闷闷的，她顿了顿，手上按动一侧按钮，将车窗一降到底。
    虽然是夏季，可到底经过一场大雨洗刷，清晨的风还是带有几分凉意的，随着车窗降下，猛地一大股灌进来，激得杨果一个冷颤。
    唐禹辰侧头往这边瞥了眼，抬手按了不知中控哪个按钮，车窗登时又升上大半，只留一丝缝隙。
    全程一言不发。
    杨果盯着那一丝缝隙，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了一种类似委屈的情绪。
    谁要你送了？送了又不给好脸色。
    车站大厅同样拥挤不堪，要检票进去时，杨果本来想挤个笑出来，但试了试，有些难度，她也就没为难自己，低声说了句“我走了”，便拉着行李箱转身。
    只是刚转到一半，手腕忽然由后头被人拉住，杨果怔了下。
    来不及反应更多，拉着她的那只手猛然一个使力，下一秒，她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嗡地一声，像是有烟花在脑中炸开。
    他抱得很紧，头低下来，杨果怔怔立在原地，感觉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侧的头发。
    思维停滞的几秒，耳边是低得不行的声音：“不是好闻么，那就多闻一会。”
    大厅里人声依旧嘈杂，但好像自动形成了一种背景音，渐渐远离。
    杨果一时只听得到自己失序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鼓动在耳边。
    是一款男女皆可的商务香水，经过一夜，这会儿只余尾调，淡淡的紫罗兰叶和木质香气。
    杨果分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只是循着感觉闭眼，脑袋抵着他胸膛，轻轻地，吸了一口。
    很清淡的纯净气息，还有点…甜。
    第36章
    每个暑假都是杨果最忙的时候, 地里庄稼和树上苹果都陆陆续续成熟，她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来到八月下旬，苹果熟的喜人, 台风也汹涌而至。
    宿舍群里几个室友挨个@她。
    段伊：【果儿，你那里怎么样啊，我看台风路径追踪, 你们那个地方红色预警啊！！】
    孟知雅：【对啊, 这波台风太猛了, 一连霸占了好几条热搜，看新闻明天就登陆果儿那儿了。】
    段伊：【我们这儿也到处下雨，昨天我取个快递的两分钟, 被特么突如其来的暴雨浇了个落汤鸡！】
    蒋美晶：【刚好，洗涤一下你脏脏的灵魂。】
    段伊：【害，八级大狂风呢！/猥琐/】
    杨果：【这么大的风？？？】
    群里顿时一片哈哈哈哈，孟知雅：【哈哈哈哈哈哈笑岔气, 果儿，你都被段伊近距离污化一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只绝世单纯小可爱？！】
    杨果：？
    正疑惑她们几个笑什么时, 手机又有一条消息进来, 屏幕上“唐禹辰”三个字一闪而过，杨果忙退出群聊，切到和唐禹辰的聊天界面。
    只有寥寥两个字：【杨果】
    像是被他同化了, 杨果盯着屏幕，抿了抿唇，也惜字如金地回复：【嗯】
    这个假期，两人联系不少，大多唐禹辰发消息过来, 但杨果农忙未必能第一时间看到，等再回过去，那边不知道忙些什么又没了动静，这次难得空闲时间重叠。
    唐禹辰：【新闻报道台风快到你家那儿了。】
    杨果低头敲字：现在还没什么动静——
    一句话还没打完，屏幕一闪，界面变为视频通话邀请，杨果心一跳，瞬间有些手忙脚乱。
    要知道她现在还在苹果树上呢，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自己这会儿什么样，头发肯定被树枝勾得乱蓬蓬的，树上树下钻来钻去的，脸肯定也干净不到那儿去。
    慌了两秒后，杨果快速将手机揣口袋，踩着树干从树上下来。
    多年的果树，枝叶生得繁茂，而且为了抑制顶端优势，刻意培养得向两端生长，地下的枝干几乎贴着地面。
    杨果也几乎是贴着地面从树底下爬出来，再拿出还处于视频通话邀请界面的手机，接起前又快速抹了把自己，将从头发上撸下来两片苹果叶顺手丢去一边。
    殊不知在她迟疑做准备的一两分钟，手机的彼端，有人捏手机的指骨已不自觉收紧。
    直到手机接通，屏幕里跳出一张熟悉的小脸，唐禹辰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框框里的他俊美白净依旧，杨果弯了弯唇，一时好像又不怎么自然，顿了顿，回答自己刚刚没打完的那些话：“我这里现在平静得很，没风也没雨，还出了几分钟太阳呢，你听到了么，知了都开始吱吱叫了。”
    她说着，还将镜头往上抬高了点，像是真的要给他听知了叫。
    唐禹辰轻轻勾了勾唇，说：“可能是台风眼，你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早点回家，囤点食物，手机充好电，随身带充电宝，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一大串，想了想，又补了句：“不要去海边。”
    罕见地听到唐禹辰说这么多话，杨果不由地再次弯唇，这次比刚才弧度大了很多，再开口声音都轻轻软软的。
    “我家离海边可远了，台风过不来的。”
    彼端唐禹辰似乎心情也不错，略停了两秒，应声低低的，很温柔：“今年台风比较大，你明天乖乖待在家，不要乱跑。”
    这话说得杨果脸颊一热，想乱跑一时也开不了口了。
    不过乖是不能乖的，她明天还有个同学聚会呢，很早之前就定好了的。
    杨果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让唐禹辰真实地了解一下她家离海边到底有多远，于是手指戳了两下手机，给他发了个位置过去。
    杨果家所在的省虽然是沿海半岛，但她家具体位置比较内陆，在这个沿海城市属于被遗忘不配拥有姓名系列，没有山没有水可依可傍，所以生活条件也较为落后。
    杨果发了位置，镜头只在自己身上稍稍停留，便又转向前面。
    “给你看看我们这儿的果园吧。”
    彼端唐禹辰静了片刻，道：“我想看你后面的果园。”
    ？
    她后面的果园和她前面的有什么不一样么？
    镜头又一晃，转向她身后那片果园，她本人仍不在镜头里。
    “……”
    唐禹辰低声道：“杨果，镜头不要晃来晃去，对着你自己放好。”
    ……好吧。
    别被乱糟糟的她吓到就好。
    镜头对准放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大多杨果在说，唐禹辰依旧话很少。
    杨果兀自说了几句，抬眼却见唐禹辰眼神很专注，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怎么动。
    这是…卡了？
    “唐禹辰？”杨果试探着唤了声。
    唐禹辰回神，静了两秒，忽然开口低问了句，“想吃巧克力么？”
    “……？？”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杨果愣了愣，而后几乎没怎么犹豫，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想也白想，短时间内是吃不上了。
    杨果家的屯子虽不至于连块巧克力都买不到，但杨果想吃的是唐禹辰给的那种。
    比较甜。
    这通视频电话后，一晚上都风平浪静，到了第二天天气才有了些变化，许是到底受了点台风影响，虽然没下雨，但天空风卷云涌，变幻无常，偶尔还会出现梦幻般的双彩虹。
    杨果摘了一大筐苹果，倒在果园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边啃苹果边歇息，抬眼见到这千年一遇的奇观，随手拍了一张，顿了顿，发出去。
    不出两秒，彼端直接回了视频过来，杨果一个激灵坐起，苹果扔一边，快速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接起。
    视频甫一接通，便跳出同款双彩虹天空背景。
    ……？？
    杨果疑惑，还没开口，又见唐禹辰那端镜头下移，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草一木。
    “你在哪儿？！”杨果不由高呼出声。
    手机里唐禹辰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平静：“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在你附近。”
    “……？！！”
    唐禹辰：“按着导航走，就到了这里。”
    杨果手有点抖：“你等着！”
    整片整片的果园里，一条不怎么宽敞的乡间小路上，停着一辆白色汽车，车旁站着一位修长英挺的青年，模样清俊，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半分钟不到，杨果看到这番景象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脚步不自觉地停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怔愣愣地望着眼前那个一个多月没见的男人。
    “你…你从日本回来了？”
    唐禹辰也看着她，清隽的眉眼舒展，含了一抹杨果熟悉的温温淡淡的笑，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
    开口话语依旧少得可以，低“嗯”了声。
    这里今天的天气不太稳定，太阳时隐时露，这会从云层里钻出来，白灿灿的光自上方投射下来，映出她光洁的小脸。
    四十二天没见，看着比刚放假时又清瘦了一些，但眼睛还是清清亮亮的。
    还好。
    只是好像惊讶过了头，一脸的诧异，眼睛瞠得溜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跑过来抱长途跋涉才找来这里的他一下。
    有过往的乡邻操着家乡话招呼了句什么，杨果猛地回神，忙摆手回了句什么，紧接着转身，朝唐禹辰这边小跑过来。
    跑过去的几步，杨果心跳砰砰砰，除了不敢置信，还有些激动，那一瞬间的确想飞奔上去直接抱住他，可瞟到来往乡邻又作罢。
    离得近了，又是一愣。
    杨果盯着他眼底淡淡的疲色，又看了看他旁边的车子，算了下时间，猛然问道：“你昨天连夜开车来的？！”
    唐禹辰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静了数秒，点头。
    杨果略一沉吟，说：“那要不先去我家休息一下？”
    唐禹辰抬手，将她头发上一片树叶轻轻取下，“我在你们县城的酒店订了房间。”
    杨果一怔，“那你等一下。”
    说完，不等唐禹辰应声，便一股风般扎进旁边的果园里。
    大大苹果筐，杨果边快速从里面挑拣苹果，边喊了声：“爸妈，我同学来了，我先走了！”
    杨爸杨妈愣了愣，从苹果树后探出身子，“你同学来接你了？”
    “不是说下午才聚会么？”
    “结束了打电话，让你爸去接你！”
    却没听到应声，抬眼见自家闺女拎着一兜子苹果往外跑去，不一会儿就窜没了影。
    杨果再出来时，看到的依然是与刚刚相同的场景。
    一个个子高高长得很好看的男生清清冷冷站在那儿，不时被扛着锄头的来往过路人抬头打量两眼。
    杨果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复杂又好笑的情绪。
    唐禹辰不止长得打眼，肤色也是那种很不接地气的冷白，整个人的气质在他们那个圈子都是出类拔萃的，更何况此刻出现在这里，简直矜贵得格格不入。
    但他本人对这些倒没太放在心上的样子，神情依然淡淡的，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下，看到她再回来，眉眼温柔了两分。
    杨果唇角扬起，跑上去将手中苹果塞给他，“给你拿了苹果。”
    顿了顿，又补充：“糖心的。”
    唐禹辰微低着头看她，唇线微扬，很淡地笑了一下。
    去往县城的一路上，时不时就有破旧塑料袋飘飞，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杨果第一次嫌弃它的脏乱差。
    县城不大，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卫斯林是县城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位于城郊的一座公园里，离杨果上学时的高中不远。
    以前上学偶尔从这里经过，都忍不住往里探看里面绿茵茵的景致，这次第一次进到里面来，更是忍不住好奇打量。
    杨果进了房间正左瞅右瞧，忽然感觉眼前一暗，没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拥住。
    第37章
    心头猛然一跳。
    突如其来的拥抱, 杨果双臂还维持着屈起的姿势，掌心贴着他胸膛，隔着薄薄的布料, 几乎能感知到他肌肤透出来的温热。
    经历过上次，杨果已经没有那么意外了。
    但心跳仍像上次一样剧烈。
    呼吸不太平稳，她缓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今天又喷香水了？”
    抱着她的人不说话, 呼吸落在她颈侧。
    过了一会, 才低声道：“没有。”
    “……”
    他看不见的角度, 杨果咬了咬唇，又弯了弯唇。
    清幽的郊外，房间窗户开了点缝, 风吹得窗帘胡乱摇摆，愈发显得房间安静。
    静得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这个拥抱有点久，等杨果被放开时，手上多了两个东西。
    是国外一个牌子的巧克力, 口感绵密丝滑。
    已经一个多月没吃到，杨果一看到包装就兴奋惊叫起来：“巧克力！”
    唐禹辰看着她脸上绽开的笑容，有些无奈地轻勾了下唇。
    看见他都没见这么开心。
    开心归开心, 这次她倒没像以前一样, 第一时间剥开包装丢进嘴里，而是顿了顿，收进了随身小包里。
    唐禹辰看着她, 杨果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眼睫轻轻扑簌了下，说：“先留着。”
    唐禹辰没说什么，又笑了一下，略微疲倦的眉目舒展开。
    而后就那么眼眸微微垂着, 目光在她脸上静静停留。
    看了好一会，也不说话。
    杨果本来还仰头与对视，渐渐地，唇角禁不住地弯起，脑袋也低垂下来。
    “怎么了？”两人依然离得很近，唐禹辰轻声问。
    杨果又抬眼看他，眼睛弯着：“你老看什么？”
    唐禹辰答得一本正经：“看你。”
    “……”
    杨果没能说出话，抿了抿唇角笑意，清澈的眸子往下，盯着他眼底那一小片青色，又问：“你要不要先补觉？”
    “等一下。”唐禹辰目光不离，低声应。
    …好吧。
    之后又是几秒钟的对视。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就又有些安静。
    从杨果的角度，看到唐禹辰喉结滑动了下，再开口声音似乎有些哑。
    “杨果。”
    杨果盯着他深黑的眼睛，莫名有些紧张，心跳不自觉又加快，甚至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
    “…嗯？”
    然而不等唐禹辰说什么，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是杨果高中的同桌打来的，问同学聚会杨果什么时候到。
    听筒贴在耳边，杨果抬眼看了看唐禹辰，说：“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
    电话那头同桌声音顿时扬高八度：“啊？不是吧，你之前不都应得好好的嘛？而且你去年寒假就没来，是不是嫌弃我们这些老同学够不上排面啊？”
    “……”
    房间安静，杨果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唐禹辰自然也听到了。
    变幻莫测的天气，太阳被云层遮蔽，室内光线渐渐暗下来。
    杨果挂了电话，见唐禹辰已走去窗边，侧颜被光影勾勒，轮廓深邃。
    他稍稍偏过头，看着她，安静片刻，道：“去吧。”
    杨果想了想，说：“那你先补下觉，我很快回来。”
    -
    聚会定在一家KTV，虽然杨果说了不用，但唐禹辰还是将她送到了门口。
    还没进包厢，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喧闹声音，等杨果推门进去，反倒渐渐安静下来。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众同学见到杨果的一瞬，先是愣了一愣，接着皆是不同程度的惊艳。
    高中时杨果体重还过百，天天套在一件宽大校服里，留着比男生长不了多少的标准学生头，容貌很容易被忽略。当时也有一小撮人说过她好像还不错，但也仅限于有人冷不丁提一嘴，不成气候。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杨果高中时学霸的光芒实在太盛，作为年纪第一，每年必作为学生代表站在高高的演讲席上发言，接受众同学的仰视。因此，好像在她身上谈论美貌这个东西甚至都有点亵渎的意思。
    如今她人瘦到不过百，头发长过肩，脱下校服，活脱脱俏丽佳人一个。
    所以，这样的杨果惊艳了可不止一小撮人，连她曾经有过好感的奚时也忍不住侧头看过来。
    不过这些杨果没太留意，或者留意到了也压根没放心上，她本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对这些儿女情长的小心思又一向反应迟钝，原地站了几秒，听见有人惊异地唤了她一声。
    “杨果！”
    杨果回头，看见她高中时的同桌。
    “真的是你啊！你现在这也太好看了吧，我刚刚一下都没认出来！”
    同桌边说边招呼杨果过去坐，她原本挨着奚时，说话间往旁边挪动屁股，让出了她和奚时中间的位置给杨果。
    一年不见，杨果再见到奚时一时有两分恍惚，好像一下子又跟记忆中的某张脸对上了号。
    真的太久没见了，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除了这些，倒没再有别的心绪波动。
    奚时似是对杨果同桌的这一举动有些意外，看了眼笑得意味深长的杨果同桌，目光微动了动。
    杨果的这位同桌长相一般，但人很机灵，又很爱笑，所以原先在班里人缘就不错，如今上了大学，性格更加外放了，有点和男生女生打成一片的感觉。
    杨果坐下后才发现不止同桌有变化，不少女生还化了妆，男生也变得绅士了，说一些男生喝酒女生随意之类的话。
    旁边奚时侧过头，问杨果：“喝什么？”
    不等杨果答话，杨果同桌先一步接话：“喝酒吧。”
    杨果：“为什么？”
    同桌笑嘻嘻：“就当陪我嘛，不然女同学们都喝饮料，就我一人喝酒，显得我很女汉子。”
    “而且喝醉了的话，”同桌顿了顿，瞟了眼奚时，“刚好奚时可以送你回家。”
    突然被cue，奚时倒酒的动作又是一顿，侧过头慢悠悠问：“为什么是我？”
    “你长得帅呗！”同桌笑着丢过去一句。
    奚时也笑了，继续给杨果倒酒，不置可否。
    杨果皱眉看向同桌，低声制止：“你不要再瞎闹了！”
    杨果高中喜欢奚时这件事，虽然没告诉任何人，但不都说喜欢这东西即使不说话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所以作为杨果的同桌，还是多少能察觉到的。
    但那时候大家都小，又整天学习，做不了多出格的事，不过现在不同了。
    同桌这会以为杨果害羞，嬉笑着小声回：“羞什么，都大学了，而且他已经跟八班那妖精分手了。”
    奚时就在旁边，杨果不便多说，只用眼神警告了同桌一眼，而后打开随身小包，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唐禹辰发个微信，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迟疑的空档，放在小包里的巧克力滑落下来，同桌帮她捡起，拿在手里看了看，“这什么？…巧克力？”
    “不是给你吃的！”
    杨果伸手要拿回来，可同桌眸光一闪，手上一抛，转眼将巧克力抛给了奚时，“知道不是给我的，欸，奚时你不是爱吃甜食？”
    “……”
    杨果错愕，再转过头，来不及阻止的一秒，奚时已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
    “……”
    奚时嚼了两下巧克力，还笑着给出一个字的评价：“甜。”
    “……”
    杨果这下真生气了，偏头很凶地瞪了同桌一眼。
    同桌一愣，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大概意识到自己的撮合意思太过明显，让杨果失面子了。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小心翼翼陪着喝酒，话都拣杨果喜欢听的说。
    “欸，杨果，不是我说，你们学校可是真牛批啊，今年不是有个百年校庆嘛，我刷视频看到来的全是名流大咖啊，还有新闻联播上经常出现的那几位呢！”
    有别的同学闻言也纷纷附和，闹着给杨果敬酒，笑说以后发达了别忘记老同学之类的。
    杨果推不过，应付着喝了几口，却不知该怎么接话。
    学校的确是响当当，可杨果作为S大的一员，说出S大的名号时，是有些心虚的。
    面对同学的好奇打听，她还能顶着顶尖高校生的光环勉强维持住正能量的形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身居高处，她也迷茫。
    网上有不少人说她这个专业太泛，学的东西多又杂，很多知识都涉猎一些，但蜻蜓点水，不专，深度不够，是个万金油专业。
    杨果大学才刚上一年，也不确定这话对不对，但如果未来三年都是复制这一年……杨果觉得自己的心比那些专业课还虚。
    众同学有日子没见，又正是热情活力的年纪，包厢气氛一直很热闹。
    期间奚时时不时侧过头跟杨果搭话，先是说杨果跟以前不一样了，又夸杨果以前学习有多棒，不知不觉中，还约了开学去杨果学校玩。
    杨果也渐渐发现，奚时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更健谈，人情世故方面更会。
    其实细想下来，高中她根本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摸头杀后印象比较深的一次，学校大礼堂，她作为学生代表大步走上台，眸光扫过台下，看到这张俊朗的面庞时，更捕捉到他目光里流露出的欣赏。
    回忆起自己的那段高光岁月，杨果忽然怀疑，或许，当初她喜欢的，不过是曾经那个内心有骄傲支撑的自己。
    第38章
    又喝了两口酒, 杨果脑袋有些晕，抬手揉了揉。
    “还好么？”
    旁边奚时侧头看了看她，轻声问。
    许是包厢里太嘈杂吵闹, 他说话时靠得有点近，杨果不怎么自在，忽而起了身。
    “我去唱歌。”
    杨果唱了歌没再回原来的位置, 就坐在点歌台旁边, 期间少不了人过来搭话敬酒, 有跃跃欲试搭讪的男生，也有以往交好的女生。
    包厢里一如既往地热闹，打牌唱歌喝酒, 旁边几个女生好像在聊明星，说谁谁谁的女儿参加了巴黎名媛舞会，还翻出微博上的照片。
    “欸欸，这不是那谁…美国那个特牛的叫什么的导演的女儿么？！”有人指着照片惊道。
    “你以为呢！这舞会可有讲究了, 光有钱都进不去，里面这些可全是世界顶级名媛千金！”
    “欸我觉得，还是这个比较好看……”
    几人看到兴奋处还拉着杨果一起看, 许是包厢里五颜六色的光线太迷乱, 杨果脑袋晕得很，感觉旁边有人扒拉自己，慢腾腾跟着瞟一眼过去, 然后，目光倏然凝住。
    几个肤色各异的女生中，严礼雪坐在中间靠右一点，一袭水蓝色中世纪法式裙装，坐姿优雅, 大大的裙摆铺了满地。
    像是在一个酒店里，身后的落地窗外就是巴黎铁塔。
    下面还有一个她单独的采访，温柔带笑，全英文，落落大方。
    杨果抿了抿唇，不自觉又摸酒来喝。
    又一杯下肚，才忽然觉出不对。
    这还是她成年之后第一次喝酒，难不成自己酒量这么差？
    刚刚喝的那两杯酒劲似乎慢慢上来了，感觉整个包厢都在摇晃。
    杨果稳了稳心神，起身去外面醒酒，走出包厢的几步，脚步都有些虚浮。
    直到这会，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酒量是真的差。
    出了包厢，她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晃来晃去的时间。
    已经过去…一二…快两个小时了，不知道他醒没醒。
    杨果本想先发个微信过去，可打字的手明显不听使唤，她敲了两下索性放弃，戳了通讯记录，拨了电话出去。
    彼端很快接了，低低的两个字传来：“杨果。”
    杨果弯了弯唇，往走廊尽头走，“醒了？我这边差不多结束了，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带吃的给你？”
    彼端静了两秒，问：“喝酒了？”
    杨果：“……？”
    这么明显？感觉她说话没打结吧。
    但还是乖乖“嗯”了声。
    彼端唐禹辰又静了两秒，说：“等我来接你。”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走廊窗户开着，温软的夜风吹进来，酒意更甚，杨果微眯了眼睛。
    她挂了电话，又翻了好一会儿通讯录，才找到同桌电话，拨过去说自己先走了，然后收了手机往楼下走，脚步有些不稳，但还不至于踉跄。
    刚走出KTV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见奚时高高的个子晃进她的视线范围，停在她面前，嘴巴张合。
    周身风更大了，他的声音不太清晰，像是在问：“要走了？”
    杨果感觉整个人有点飘飘然，撑着自己笑了笑，点点头。
    奚时盯着她看，似乎轻声笑了下，又问：“我送你？”
    杨果：“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她大概是真的喝多了，脸颊红红，说话慢腾腾的，嘴角也始终漾着笑。
    有种别样的柔软。
    这还是奚时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杨果，一直以来她都是高高站在台上，接受众同学仰视的存在，那么耀眼，那么遥不可及。
    以前的他，从未往某方面想过。
    可这次再见面，她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说不清哪里，有了点小女生的感觉。
    她同桌的暗示提醒那么明显，奚时不是什么没谈过恋爱的直男，意外的同时，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曾经似乎错过了什么。
    他望着此刻眼前醉眼朦胧的女生，忽而倾身，略略低头，唇几乎贴在她耳畔，声音压得很低：“巧克力很好吃。”
    杨果身体僵了僵，意识里清楚这个距离太近，可行动上有些不听使唤，她努力让自己退后一些，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多么慢悠悠。
    似短又长的一段时间，她感觉手臂上一紧，紧接着一个力道猝不及防拉着她后退。
    力道太急太快，她脚下踉跄了下，身体落入一个有点熟悉的怀抱。
    杨果抬头，见到来人那张英俊的面庞，咧嘴笑了笑，样子有点傻，人却像是终于完完全全松下来，脑袋不堪重负般，倏地垂下。
    唐禹辰脸色晦暗不明，手上将她更往怀里揽了揽。
    对面奚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点懵，他望着眼前冷峻矜贵的男人，张嘴想要说句什么，可抬眼撞上他眼神，又下意识住了口。
    唐禹辰微冷的眼神扫过他，停留数秒，什么话都没说，带着杨果离开。
    小城市道路规划极不规范，车子停在隔壁街的一处广场边，十几米的距离，已经不能指望她走直线，唐禹辰将她扶上车，没有立马驱车离开，他先是定了定神，而后去后备箱拿了瓶水。
    递给她之前，拧开瓶盖，自己先仰脖咕噜噜喝了几大口，仿佛这样才能浇熄心头的那股无名之火。
    想到同学聚会会让她遇到曾经的人，他也矛盾地强迫自己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但唐禹辰没想到，会让她醉成这样。
    水递过去，她似乎有些不满，接过喝了小半瓶，抱在怀里嘟囔抱怨：“你为什么喝过了才给我？”
    跟别人贴那么近倒没嫌。
    唐禹辰唇微微抿紧，半响，又沉沉呼出口气，强自平复了下。
    跟一个醉酒的人置气显然不理智。
    况且…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天色瞬息万变，上一秒还彩霞满天，这一刻，风卷着乌云层层漫上来。
    送她回家的一路上她也不老实，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有女朋友吗？”
    唐禹辰侧头瞥她，丢下微沉的一句：“你不都知道。”
    杨果双手用力一拍，笑了：“对啊，你说过的，没有！”
    顿了顿，她又十分疑惑的样子，“可是你这么优秀，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呢？？”
    “……”
    杨果：“我要给你买个女朋友！”
    “……”
    这是喝了多少？
    唐禹辰没说话，杨果打了个酒嗝，又异常丧气地自顾自说：“不过蒋美晶不行，她太贵了买不起。”
    “……”
    杨果低下头，声音也变低，听起来愧疚得很：“怎么办，对不起，我没钱，没法给你买女朋友，你喜欢的肯定不便宜，我买不起……”
    “……”
    唐禹辰按了按突突起跳的太阳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以后都不准她再喝酒。
    车子一路往杨果家的方向驶去，快到通往村头的分岔路口时，车速忽又渐渐降下。
    拐了个弯，打了双闪，将车停在路边。
    路两侧是大片的果园，唐禹辰推门下车，对着空气再次沉沉舒了口气。
    在车外站了一会儿，他绕过车头走去副驾，拉开车门，半蹲下来。
    唤了声：“杨果。”
    杨果微微侧了点身子，目光跟他对视，慢半拍地眨巴了下眼睛，“嗯？”
    “我今晚就走了。”唐禹辰不确定她能不能听得懂，但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跟剧组请了两天假，只因为太想见她。
    可剧组不只他一人，这段时间他的戏份又重，多耽误一天，不知道会导致多少人的工作被拖延。
    杨果怔了怔，忽而皱眉，不大高兴：“我不要你走！”
    “……”
    心里微微动容，唐禹辰面上不显，只声音有刻意的压低：“你都不乖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乖！我保证乖乖的！”她立刻道。
    “……”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因着醉酒的缘故，脸颊红扑扑，难得的，模样有几分娇憨。
    心里某个念头松动了。
    让她喝一点酒好像也不错，前提是只有他能看到。
    像是生怕他走，她还急急地抓了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走好不好？我还要巧克力。”
    “……”
    唐禹辰也分不清她是彻底醉了还是有点点意识，顿了好一会儿，反握住她的小手，轻捏了捏。
    夜幕渐渐低垂下来，这一处安静，半天不见行人，偶尔才有辆车从路上驶过。
    长久的沉默后，唐禹辰再抬眸时，望着她的眼眸深幽不见底，像是无波无澜，又像是有万千的情绪在眸底暗暗涌动，他定定看着她，缓缓道：“是他吗？”
    没头没脑地，杨果被问得一脸懵。
    “当初，你穿着漂亮裙子，要去见的人。”唐禹辰又提示般补充，语速更慢，声音微哑。
    “漂亮裙子……”
    听到漂亮裙子，杨果很快反应过来，眼睛里的光也暗淡下去，“是啊，你怎么知道？”
    路灯在身后乍然亮起，不甚明亮，投过来的光又冷又淡。
    “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唐禹辰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希望她是真的醉到毫无意识，因为他真的很不愿意做出这种“追根究底”的样子，可偏偏还是忍不住，问了她。
    杨果眼睫微微敛着，不知在想什么，停顿了下，说：“说巧克力很好吃。”
    唐禹辰捏着她手的指尖一僵。
    她的随身小包实在袖珍，刚刚上车前她路都走不好，小包拉链更是压根没拉，这会儿大敞着，肉眼可见地，巧克力少了一只。
    “他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脑袋也跟着垂下去，看上去异常落寞。
    又一阵风吹来，全然没了先前的温软，带着沁人的凉意。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安静。
    静得滞闷。
    “可是唐禹辰。”她忽而抬头。
    唐禹辰目光始终静静落在她身上，眸底有克制的复杂深浓情绪，在她抬头的瞬间，倏然被冰封住。
    一早知道，她的眼睛不算过大，但水灵灵的，干净澄澈，很好看，可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再一次。
    眼泪悬在下眼睫，在她抬头的瞬间，忽而一串滑落下来。
    外面风更大了，猛地扑向车门，似乎还裹挟着雨丝。
    台风到底还是来了。
    她的声音夹在呼呼的风雨声里，轻得微乎其微，却一字一句，重重敲击在他心上。
    她说：“我忘不了她，我想把她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慌哈，是甜暖文，只不过小土鹅和唐少爷之间有天然的矛盾，需要调和一下
    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39章
    杨果所在的小城最终还是被台风的尾巴扫了一下, 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夜里小小肆虐了一阵，便北上。
    不过这些杨果一无所知, 她第二天转醒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宿醉的后果是头痛欲裂。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记忆断断续续, 她记得自己怎么出的KTV, 记得唐禹辰来接她, 其它具体的细节一概想不起来了，问了爸爸妈妈，他们只说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送她回来的, 又叮嘱她把粥喝了，便去顾自家的果园了。
    杨果边喝粥边打电话给唐禹辰，关机。
    过了约一个小时，杨果都要去县城找他时, 才收到他发过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回去了。
    杨果十分意外，不是昨天才刚来么？这就走了？？
    为了几个小时折腾这一通？
    那他干嘛不早说啊, 她原本还想着今天带他转转呢, 如果知道他只有几个小时停留时间，她还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啊。
    可人已经走了，说什么也晚了。
    昨天背的小包挂在门口, 如果不是里面静静躺着他送的巧克力，杨果甚至怀疑，昨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台风过后，空气都凉了几分，隐隐有了早秋的意味。
    已经八月底, 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学了。
    虽然是个学霸，但自上学以来，杨果还从没这么渴望开学过。
    可没想到的是，开了学还是没见到唐禹辰，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几天来他都没有联系过她，杨果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从孟知雅口中得知的。
    熬过一周，再见到唐禹辰是一堂公共课的教室里。
    临近上课的点，杨果像是察觉到什么，蓦地回头，然后隔着大大的阶梯教室，捕捉到后门边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一愣，眼睛随即亮了亮。
    被夕阳映照，里面的欣喜一览无遗。
    唐禹辰静了静，有一瞬的恍惚。
    至少她看到他是开心的。
    可也只是开心。
    杨果笑着以口型招呼：“回来了？”
    请假不告诉她就算了，连回来也不先知会她一声。
    想到这个，杨果又收了大半笑容，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点小小的怨念。
    却在对上他清黑的眸子时，又一顿。
    离得稍稍近了，那深邃的眸底似乎藏着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有些陌生。
    杨果微微蹙眉，等再想探看个究竟时，耳边传来讲台上老师透过麦克的声音。
    一百二十分钟的课，中间十分钟休息时间，杨果回头，后排的唐禹辰没抬头，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时，杨果想着去后排跟他打个招呼，却先收到一条微信。
    奚时：【我在外面。】
    杨果抬头，看到奚时站在教室前门那里，冲她笑了一笑。
    他个子也很高，长相俊朗，惹得几个女同学频频侧目。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杨果，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暧昧。
    孟知雅八卦雷达瞬间开启，兴奋的声音都有些压不住，绕过中间的蒋美晶和段伊，拉着杨果追问：“谁啊谁啊？看着有点可啊……欸，是不是你手机里那个…男神？！”
    杨果有点心不在焉，再回头看，后排已没了身影。
    教室外也没有。
    这阶梯教室位于主教学楼的一楼，外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厅，这会儿好像有社团在做什么活动准备，人来人往的，杨果出来后目光正微微环顾，一杯奶茶递了过来。
    奚时：“路过一家奶茶店，顺手买的，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
    是在杨果的朋友圈入镜过的波霸，唐禹辰也给她买过几次，但都是不加冰的。
    杨果微微一笑，眼睛弯起，“谢谢。”
    奚时看着她，唇角也勾了点笑。
    杨果：“我带你逛逛我们学校吧。”
    记得上次聚会他说过想逛一下S大，感受一下好学校的氛围。
    任哪个高中同学来，这都是不必说的事，杨果带着他往外走。
    S大的实力不单单体现在师资力量，外在门面也丝毫不含糊，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硬是生生占了大片沃土，既有古色古香爬满爬山虎的大礼堂，也有颇具设计感的体育馆，无一处不彰显着百年古校的风范。
    “还可以么？”逛了一圈下来，杨果手中奶茶里冰块化了个七七八八，她低头吸了口，随口问。
    奚时视线从面前恢弘的游泳馆收回，不动声色落在旁边的女生身上。
    夏天的尾巴，她身上一件简单的白T恤，下身搭配束脚裤，很普通宽松的款式，但优美曲线遮掩不住。
    顿了几秒，他说：“好看。”
    语气里有淡淡的遗憾，“我真该早点来看看的。”
    -
    第二天上午，杨果第二堂没课，提早等在唐禹辰上课的教室外。
    十二点一下课，走廊全是往外出的人。杨果靠墙避着人流，等人一拨一拨地快要全部散去，才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昨天匆匆一瞥，今天近距离细看下，杨果才发现，他好像比之前瘦了一点，眉眼更清隽，但整个人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隔了好一会，几乎与她面对面，才抬眼看到她，似是有些意外，微微怔了下。
    杨果弯唇笑了，“你怎么跟霜打了似的，是不是饿了呀？”
    “我请你吃饭吧？”
    没等唐禹辰出声，许川从一旁冒出来，“吃饭？带我一个呗！”
    “……”
    杨果的这个专业，大一结束了要专业分流，细分为市场营销、会计、人力资源、企业管理等专业，学生结合自身考量选填志愿。相对来讲，选企业管理这个专业的较少，大都分数不够才选这个，但唐禹辰不是，他家是真的有企业要管理，还有许川，也是属于家里有矿系列，所以现在两人是同一个班级了。
    杨果抬头看向许川，就差把“我给你拿钱你自己有多远吃多远”写脸上了，她张口刚要说什么，可面前唐禹辰却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不止杨果，许川也愣了愣。
    反应过来，忙笑着道：“不用不用，开个玩笑。”
    其实他说那话不过是逗逗杨果，按照他对唐禹辰的了解，应该也不希望他在才对。
    高中同学三年，不要说一起吃饭了，都没见过唐禹辰跟哪个女生多说两句话。
    所以，杨果在唐禹辰这里，还是不一样的。
    许川心里一番思量，却见唐禹辰淡淡看了眼他，丢下句，“你请”，便径自往前走了。
    “……”
    不是，他这几个意思啊？？
    许川觑了眼试图用眼神把他叉出去的杨果，赔笑：“学委，好久不见啊。”
    杨果没空多理他，目光落在前方高瘦的背影上，眉头不由地轻蹙了下。
    总觉得事情的走向不应该是这样的。
    地点是杨果选的，食堂二楼。
    赶上大一新生军训下场，一时间绿色迷彩服大批量涌进来，其中不少女生往唐禹辰这边投来视线，还有一些在举着手机拍照，躲躲闪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拍唐禹辰。
    杨果往唐禹辰这边侧了侧身子，想要挡住他那张招人的脸，奈何身高不够高。
    杨果先打好了饭，好容易找了三个挨一起的空位，挥手招呼唐禹辰，刚坐下，包里手机震了下。
    是奚时发过来的消息，头像就是他的自拍帅照，很容易辨认。
    奚时消息里说自己专业需要用到一本参考书，但他学校的图书馆没有这本书，想着S大的图书馆比较大，所以来问一下杨果。
    杨果低头回复：全名发过来，我用我们学校图书馆阅览室的电脑检索一下，有的话帮你借出来。】
    奚时发了书名，紧接着又说：【谢啦，到时候请你吃好吃的。】
    杨果：【不用客气，我下午去图书馆，再给你消息。】
    奚时回复：【好哒】
    后面还有一个等你喔的表情包。
    杨果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她以前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奚时。
    食堂熙熙攘攘，杨果手机还捏在手里，余光瞥见一双雪白的aj，她弯唇抬头。
    与唐禹辰视线对上。
    他眼睛清黑，微垂的眸光只在她这儿稍稍停留，便移开了，在她对面座位落座。
    没说话，表情也很淡。
    食堂人多得超出了杨果的想象，喧闹嘈杂。
    杨果张了张口，还没等说什么，许川便端着餐盘加入两人之间。
    “卧槽！唐禹辰你排骨怎么这么多？！这怎么食堂打菜还分人啊？？”
    “打排骨那阿姨也是个颜控？不过这也太偏心了吧？！”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笑笑地朝杨果挑眉：“跟学委你那时候一个样。”
    “……”
    杨果瞪了许川一眼，不由又望了眼唐禹辰。
    对于许川的调侃，他没搭话，也没制止，但明显不是默许，人有点恹恹的，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东西，有种无所谓的疏离感。
    虽然他以前话也不多，但今天不一样，感觉就是不太想跟人说话的样子。
    杨果默了默，也没说话。
    见两人都情绪不高的样子，许川抬了抬眉，也识趣闭了嘴。
    她低头吃面，安安静静的，碗里面几片菜叶，还有寥寥几根豆芽。
    唐禹辰看了眼，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夹了自己餐盘里的排骨往她碗里放，可夹到一半，不知怎么，又顿了一顿，停了。
    杨果面条吸溜到一半，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块排骨又回了唐禹辰餐盘里。
    她莫名很气，垂眼几秒，突然伸筷，自己跑到他餐盘，又将那块排骨夹了过来。
    “……”
    唐禹辰抬眸，看了看她，复又垂眼，没说什么。
    表情也没什么波动的样子。
    倒是一旁许川看得一愣，乐了：“学委你喜欢吃排骨啊，来，我这还有一块。”
    说着，就要给杨果夹过去。
    只是夹到半路，冷不防被一双筷子挡住。
    唐禹辰没看他，表情依然没什么波动，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不过手上力道倒是不小。
    许川眉轻挑了下。
    这个不大不小的动作，杨果当然也留意到了。
    她也不知道唐禹辰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次倒不气了，反而有种淡淡的微妙的愉悦，她啃着从唐禹辰那里抢来的排骨，抬眼朝许川笑笑：“我够吃了。”
    第40章
    分班后杨果和唐禹辰交叠的课少到可怜, 确切地说，只有周一下午一堂——大学生生涯规划与职业发展。
    大大的阶梯教室，每次他都踩点到教室, 自顾自在后排捡个座，看上去还是那副恹恹的样子，有时候会趴在桌上睡觉, 上完课, 杨果再回头看时, 他已从后门无声离去。
    期间杨果给他发过一次消息，十点多，问他睡了没, 唐禹辰在三分钟后回复：【没有。】
    杨果正在输入半天，才找到个借口：【我有个高中同学想从咱们学校图书馆借本书，可是我的额度已经满了，你的校园卡能借我用一下么？】
    奚时借书是真, 她额度满也是真，但还不至于用到唐禹辰的卡。
    这么蹩脚的借口，他应该看得出来吧？
    等了两分钟, 手机没反应。
    又等了两分钟, 彼端回复：【明天向许川要。】
    “……”
    请问许川现在是你的官方发言人么？
    杨果丢开手机，单方面宣布至少一个星期不理唐禹辰。
    事实证明，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杨果果真再没见过唐禹辰。
    真人见不到，倒是在表白墙上时不时能见到他的各种身影。显然，在舔颜这条路上，这届新生学妹们比她们的学姐要放得开。
    【请马上过来和我睡一觉.jpg】
    【看得我也好热, 想帮学长脱掉。】
    【这种诱惑学妹抵抗不了，走程序还是直接叫老公？】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给唐禹辰表白，有的还不匿。
    【选我选我！！！我可以一辈子24小时带妆！！！】
    杨果看得心里又燥又闷，丢开手机倒在床上。
    当然，丢之前没忘默默长按图片，将唐禹辰的今日份帅图保存。
    刚开学不久，课业很松，这个平淡的下午，杨果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看到宿舍里除了她，只有一个在吃鸡的段伊。
    孟知雅选了别的专业，这会儿在上课，不过肯定没在听课，一连往宿舍群里丢了好几条季宴的视频链接，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对爱豆爱得深沉，又把主意打到群名上，从“季宴和我永远不分手”到“季宴喂我吃奥利奥冰淇淋”，改来改去不满意，折腾十几分钟，段伊受不了了，直接往群里发了张她和季宴的十八禁p图。
    孟知雅看到一秒跳脚：【姐妹拔刀吧！】
    段伊毫不退让：【我这里还有我和季宴开二人运动会，季宴用腹肌夹我的照片，要不要也发出来给你欣赏一下？！】
    孟知雅：【啊啊啊啊啊啊段伊我鲨了你！！！！】
    蒋美晶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个夹法？？？我有个高中同学得了绝症，临死之前想看看。】
    杨果本来看到表白墙上那些就烦，又看到她们一人一句，脑袋嗡嗡作响，突然就在群里吼出一句：【我梦到我怀着唐禹辰的孩子和季宴拍婚纱照！！！】
    群里集体静默。
    约五秒反应过来：欸？？关唐禹辰什么事？？？
    伴着屏幕下面忽然出现的一行灰色小字：“杨果”被“季宴最爱的女人”移出群聊。
    -
    “你最近怎么了？”
    段伊将篮球投进篮筐，偏头问一旁看台坐着的杨果。
    新生军训几乎将学校大大小小的操场全占了，只留下她俩现在所在的这一处。这里远离学生活动区域，平常少有人问津，杨果上个学期体育课就是在这里上的，当时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唐禹辰下了课就将口袋里塞了巧克力的校服扔过来。
    不过这学期不一样了，这学期体育课杨果选了武术，因为武术老师给的均分高，唐禹辰这学期选了游泳，游泳馆与武术馆隔了十万八千里，唐禹辰也再没让她洗过校服。
    此刻听到段伊的问话，杨果回过神，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没答，只低唤了一声，“段伊。”
    段伊手上运球的动作顿了顿，收了篮球，走去她身边坐下。
    杨果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忽地顿住，看向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警惕起来，“你不会也喜欢唐禹辰吧？”
    段伊喝水，随口应：“喜欢啊。”
    杨果：“……”
    段伊：“帅哥谁不喜欢，除了唐禹辰，我还喜欢季宴，哦还有唐禹辰的那个表哥总裁也可以的，我不挑的。”
    杨果翻白眼。
    段伊笑：“真的，如果唐禹辰可以，那我也不矫情，信女愿一生吃素！”
    杨果：“…………”
    白眼都不知道从哪儿翻起。
    段伊却笑得更爽朗了，“所以，你最近的反常，是因为唐禹辰？”
    杨果看着她，静了三秒，忽然说：“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段伊怔了怔，缓慢一声卧槽，“什么时候？”
    “最近吧。”杨果默了默，又说：“也可能更早，我也不知道。”
    段伊喃喃：“为什么我有种被绿了的感jio？”
    杨果没理，一双眼睛很是认真地看着她：“而且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
    “……”
    段伊用一种“集美你怕不是单身单出幻觉了吧”的眼神看了看她，伸手：“手机拿来。”
    杨果不明所以，手机交给她。
    段伊翻出她和唐禹辰的微信聊天界面，“看吧，聊天超过三句都是以句点结束，那你就应该看出这是没有聊天的欲望，早点说拜拜下次再聊我去洗澡了才是体面啦。”
    杨果没声了。
    段伊眉头微微蹙起，思索着道：“讲真，前段时间要说他对你有那个意思，我还差不多能信，可这段时间，他这个…不大像啊！”
    “真的，前段时间我还真情实感地怀疑过，可最近……怎么有种凉了的感觉？”
    杨果持续无言。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感觉出来了。
    段伊捏着杨果的手机，看了看沉默的她，一时也没再说什么。
    半响，杨果忽而起身，“我要去跟他告白！”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告诉他，即使他拒绝，我也想要有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乡村姑娘的朴实劲上来，杨果边说边拿过段伊手中手机，就要打电话出去——
    “姐妹姐妹，稍安勿躁。”段伊忙按下她冲动的手：“试想一下，唐禹辰接受你还好，万一拒绝呢？”
    “你可想好了，蒋美晶不是说他还有个圈内女朋友吗，到时候两人就地官宣，先婚后爱三年抱俩，留你独自尴尬！”
    杨果顿住。
    她想起七月份的那场酒会，想起那个拉大提琴的女生，虽然唐禹辰说过没有女朋友，但那是去年的回答。
    段伊：“而且你才刚刚大二，还要跟唐禹辰做三年同学，这点子事被周围这帮人传来传去，你还要不要面子的啊？再想想咱们寝室那两个表白过唐禹辰的室友，你是想接下来的三年都过上尬得带感的美妙滋味生活？”
    有那么一分钟，杨果没说话。
    “还有一种结果，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段伊看着杨果，表情难得严肃，缓声补充：“一旦告白失败，你也就失去唐禹辰这个朋友了。”
    杨果微微一震。
    如果说前面那些她还可以勉强不在乎，那么最后这条才是致命的。
    半响，她垂头，声音低下去：“那怎么办？就这么不明不白耗着么？”
    段伊想了想，吐出两个大字：“试探！”
    杨果：“我不会。”
    段伊：“姐妹帮你！”
    杨果怀疑地看了她这个牡丹一眼，段伊一把将篮球拍出老远。
    “明天不是有公共课么，这样，下课后我和你假装闹着玩，等唐禹辰出来我瞅准时机来个神推，假装不小心把你推到他怀里，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段伊说完，朝杨果挑挑眉。
    杨果一脸懵：“看我什么？”
    “……就在他怀里待着啊！如果他能顺势伸手搂住你就OK，不搂，你就不着痕迹离开，懂？”
    杨果想了想，又问：“可是你怎么能保证我能精准无误地摔进他怀里，万一我一屁股摔地上，或者直接来个狗啃屎四脚朝天什么的呢？”
    段伊很自信：“不会！我投篮的准确率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果想了想，也有点道理。
    于是，第二天的大学生生涯规划与职业发展课，下课后的教室外，眼见着唐禹辰从后门出来，段伊瞅准角度，猛然发力。
    将杨果当篮球一样，投了出去。
    来不及反应，杨果就感觉自己不受控制飞了出去，伴着耳畔呼呼的风，她和唐禹辰在以光速为单位靠进。
    在这短暂的零点零一秒内，杨果似乎还看到他手里握着杯奶茶，是个穿军训服的大一学妹送的，丢在他桌前就跑的那种。
    军训期间可以随便跑出来的么？
    杨果脑中刚冒出这个疑惑，顿觉额头传来一个钝痛。
    是真的痛，眼前都黑了一瞬的那种。
    ……果然是他妈神推。
    杨果是信了段伊的投篮准确率，却忽略了她一身的腱子肉。
    杨果被推出去后，刚好赶上唐禹辰低头往垃圾桶里丢一口没喝的奶茶。
    结果就是——“咚”的一声，她的硬脑袋火星撞地球般狠狠撞上唐禹辰的鼻梁。
    几乎是一瞬间，唐禹辰的鼻子出了血。
    杨果吓了一大跳，一边着急地要察看他的伤处，一边手忙脚乱拿纸巾：“你，你怎么样？”
    血还在不断往外冒，唐禹辰微仰着头，一手抵住伤处，另一手稍抬，轻轻格开她。
    而后，一言不发往洗手间那边走。
    杨果慌里慌张跟上。
    哗哗的水流声中，杨果在边上急得心焦，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好一会儿，唐禹辰的鼻血总算是止住了。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风的黑色衬衫，不那么正式，又很有型，本来看起来玉树临风的，现在衬衫沾了血迹和水迹，黑色被湿意染得很深，看得杨果心揪成一团。
    她眉心紧蹙着，异常内疚：“很疼吧？”
    唐禹辰摇头。
    他关掉水龙头，抬眸看了看她，视线往上，落在她额头刚刚撞到他的地方，被额发遮住，似乎有一点轻微的红。
    他伸手想要拨开看个清楚，可伸到一半，又顿住，修长指骨停在半空，定格了数秒又缓缓落下。
    这个动作太僵硬，连杨果都察觉到了，甚至前一秒，还在他眼中看到曾经她熟悉的温柔的关切。
    望着这一秒他晦暗不明的清黑眼睛，杨果皱眉轻声问：“那天我喝醉，是不是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
    第41章
    这几天杨果思来想去, 感觉只能是那晚出了问题。
    可她又能做什么过分的事？难不成她借着酒劲亲他了？还是…摸他了？
    杨果觉得自己应该干不出那样的事，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
    杨果十分不解。
    她这话问得低柔，眉心微蹙, 眼睛就那么巴巴地望着他。
    唐禹辰低头看着她，眸色愈深。
    脑海不可控地再次回放那个画面，那个台风天的傍晚。
    她的眼睛也是这样澄澈, 只不过上面蒙了一层水雾, 伴着微微哽咽的声音：“我忘不了他, 我想把他找回来。”
    五脏六腑冷不防被扯了一下。
    想多少遍都一样难受。
    杨果一眨不眨盯着唐禹辰的眼睛，看到里面似乎有深浓而复杂的情绪，明明灭灭。
    过了许久, 听到他说：“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没有做错什么么？
    那他为什么在说完这句之后就将自己稍稍退后，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又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寝室又只剩段伊和杨果两个，都不说话, 冷冷清清。
    段伊望了望自打那天回宿舍起就郁郁寡欢的杨果，深深叹出一声，“年纪轻轻不去吃喝嫖赌, 偏要去受那爱情的苦……”
    杨果黑黢黢眼神直直射向她。
    段伊心虚, 下意识避了下她气冲冲的眼神。
    那天犯下那样的事，段伊当然没敢一走了之，踱步跟在两人身后, 趴着卫生间的门框看了又看。
    那血流的，唐禹辰却愣是一句责怪杨果的话都没有，不是真爱都说不过去。
    段伊皱眉，琢磨了好半天，道：“要不这样, 你试试发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
    杨果：“发什么？”
    段伊沉吟了下，眼睛一亮，“再没男人要就被段伊掰弯了！”
    “……”
    -
    段伊说的那条朋友圈，杨果没有发，就是单纯做不来那样的事。
    值得她去投注精力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挣钱。
    受台风影响，家里苹果今年销路不好，以她目前的经济实力，想要还上唐禹辰的钱，简直天方夜谭。
    但她不想放弃，尤其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这个念头变得愈发强烈笃定。
    可怎么才能赚到那么一大笔钱？
    今年夏天似乎特别的长，闷热经久不散，整个九月份，杨果都被困在这个问题里，又不甘心地挣扎着寻求突破。
    期间奚时又来S大找过她两次，借书还书，为表示感谢，又请她吃了顿饭。
    大学城附近，吃完饭，奚时提出送她回寝室，杨果推不过，两人往校园走时，还遇到了许川。
    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开了辆特招摇的亮蓝色跑车，让人想忽略都难。
    还是身侧奚时先注意到，循着他的视线，杨果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许川，不由扬声念了一句。
    “许川你又逃课！”
    许川摇着车钥匙，唇角勾了点笑，看了看杨果和她身旁的奚时，眸子里微微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
    隔了几秒，道：“杨果同学，别管那么宽，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学委了。”
    他顿了顿，仍是似笑非笑的，又说：“要管，管唐禹辰去啊。”
    “……”
    管个毛，人都见不到。
    那天许川走后，奚时轻轻笑了下，说了句，“你同学都好有钱。”
    杨果怔了怔，猜想他大概是想到公共课等她下课时，看到她旁边的蒋美晶的那些个包了。
    杨果默了默，没说什么。
    她也这么觉得。
    九月份的最后两天，校园里下了场雨，气温总算降下来一点，不知不觉中，大二上学期已过去一个月。
    记得大一刚开学时，杨果每次必占座，而且无论什么课都占第一排，没过多久同寝室的另外几人就吃不消了，有时候即使杨果占了座她们也不敢过去坐，杨果才渐渐做出让步，改占第三四排较为折中的位置，这样想听课的听课，想摸鱼的摸鱼，两不耽误。
    今天周一，下午的大学生生涯规划与职业发展课，杨果同样占了座，不过不是第三排，而是最后一排。
    室友们大悦，纷纷说她开了窍，杨果没理，眼睛时不时扫过后门方向。
    等瞥见某道身影，她一把收了放在自己右侧座位上的校服外套，然后抬眼，直直看向他。
    就不信他看不到。
    如果这样他还不过来坐，那杨果就真的一个星期不理他了！
    唐禹辰脚步顿在门口，有那么两秒没动。
    临近上课的点，人陆陆续续进来，教室声音杂乱，杨果却似乎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好在两秒后，他步子迈动，朝这边走过来了。
    杨果暗暗松了口气。
    等唐禹辰坐下，将一杯咖啡放到他面前，语气也缓和了点，“你最近怎么这么没精神，生病了？”
    “没有。”身侧人应声很淡。
    又是这样！
    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有，搞得她都没法接。
    这边杨果没法接话，旁边唐禹辰也没接她的咖啡。
    咖啡放在他面前，估计都要凉了，他都没喝，估计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喝么，那算了。”
    杨果语气带了点情绪，伸手要把咖啡拿走，可指尖还没碰上咖啡杯，手腕蓦地一热，被唐禹辰扣住。
    他温热的掌心贴上来的那一刻，杨果心跟着跳了一下。
    四下满是同学的教室，紧张多过心动。
    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扣住的幅度也不大，但力道很紧。
    杨果挣了下，没挣脱。
    她皱眉侧过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睛，却看不懂里面的情绪。
    马上要开始上课，教室里低嗡声一片，最后一排两人之间静默。
    杨果和唐禹辰这一处的不对劲，动静说大不小，前排的人看不到，但坐在两人旁边的蒋美晶和许川倒是很容易留意到。
    蒋美晶轻挑了下眉，许川表情也是意外，不过两人顿了一顿，都没有出声。
    杨果手上又挣了两下，跟刚刚一样的结果。
    她忽然有些生气，不明白唐禹辰无缘无故跟她闹什么。
    “唐禹辰！”她不由低喊了声。
    唐禹辰目光紧盯着她不放，眸子的光明灭，良久，不知想到什么，指骨突然松了。
    “抱歉。”
    低低的一句，听得出的确含了自责。
    杨果却并没有因此松下来，反而因为这一句眉心蹙得更深，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弯腰去捡刚刚被弄掉在地上的笔。
    唐禹辰闭了闭眼，手掌稍稍往下，手背抵到桌沿，以防她起身时碰到头。
    接下来一整堂课都别别扭扭的，两人都没再讲话。
    “果儿，你男神又来了！”快下课的时候，坐在最外侧的孟知雅突然一声低呼。
    杨果抬头，隔着教室窗户，隐约看到奚时高高的身影。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五次来找她了。
    临近下课，讲台老师被麦克过度放大的声音仍然充斥教室每个角落，但已经有点压不住台下的躁动。
    一片嘈杂中，孟知雅没怎么刻意压低的声音混在其中：“果儿，恭喜你！苦尽甘来啊！”
    “一年，不容易啊，感觉你去年为男神以泪洗面就像在昨天。”
    杨果下意识看了眼唐禹辰，反驳：“我哪有以泪洗面！”
    孟知雅以为杨果要面子不肯承认，了然一笑，“好好，没有以泪洗面，一米阳光半尺忧伤行了吧？
    蒋美晶目光往唐禹辰方向瞧了眼，不知怎么，顿了顿，也出言调侃：“就是，感觉你当时头发丝儿都写着为所有爱执着的痛。”
    “……”
    杨果要疯。
    段伊夹在孟知雅和蒋美晶中间，瞟到在场的唐禹辰，清楚内情的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管，眼见着另外俩室友你一言我一语坐实加深杨果和奚时的感情，也是急了，脱口而出：“瞎说什么呢！果儿才没那么长情！你们没看到她昨天还对着表白墙上的帅哥舔屏呢吗！”
    “……”
    杨果面无表情转头，朝段伊飘过去一个“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的眼神。
    段伊摸摸鼻子。
    杨果收回视线时，余光不由地再次扫了眼旁边的唐禹辰。
    见他自始至终神色淡淡，完全没什么波动的样子，她抿了抿唇，忽然又没什么心情管孟知雅她们再说什么了。
    就这么一直静默到下课，等老师一声令下，杨果便背起收拾好的书包，向教室外大步走去。
    奚时站在大厅里，手中同样拿了杯奶茶，看到她出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之前他还会提前联系，缘由明确，可最近两次，只说顺路，某些意图也没经过遮掩，绕是杨果这样反应迟钝的，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见奚时将奶茶递过来，杨果没接：“我今天不太想喝了。”
    奚时愣了愣，目光在杨果脸上停留，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丝僵硬。
    杨果站在他面前，也有些尴尬，但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包装盒，将之前组织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这个手坏，是去年我们约见面，我准备送你的生日礼物，当时也是打算通过这个跟你表白，可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最近忽然发现我喜欢上别人了，所以，你也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这个手环，就留下做个纪念吧，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说话时语气平静，脸上神情温温的，话里却没留一丝余地，奚时一时无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包装盒上。
    这些种种，他当然察觉到了，可到底有些不甘心。
    他没说话，也没接手环，杨果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人之间静默。
    后头有人唤了声果儿，杨果回过头，见室友们朝这边走过来，孟知雅眼睛在她和奚时两人身上暧昧流转，拖长了调子朝奚时半开玩笑道：“同学，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啊？”
    似乎每个大学女寝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生交了男朋友，男朋友要请室友们吃饭。
    孟知雅这话一提，杨果立时皱了眉，就要开口阻止，一旁奚时却先一步出声，大方应下：“随时都可以。”
    杨果一愣，抬眼看他。
    他温和笑着，目光稍稍带过孟知雅身旁的段伊和蒋美晶，“不知道大家今天有没有时间？”
    孟知雅大概也没想到奚时能这么爽快应下，愣了愣，随即笑得更暧昧了，段伊却顿了顿，说：“吃什么饭啊，跟我打场篮球得了！”
    奚时：“今天先吃饭，改天再约篮球，好不好？”
    段伊：“……”
    暗骂了声草。
    对付这类温柔挂的，她一向都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说到底这是杨果的事，她不好太过干涉，抿了抿唇，看向杨果。
    可没等杨果出声，蒋美晶竟出乎意料地也接话了，“请我们吃饭啊，可以啊。”
    她语调懒懒的，音量倒是不小，话音落下，几米远处脚步微微一顿。
    杨果没想到一向谁都不鸟的蒋美晶会突然发话，又是愣了一愣，余光瞄到唐禹辰往这边走来的身影，顿时脸一热，急急出口阻止道：“吃饭就算了，那个…我不饿！”
    说话的同时，朝孟知雅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孟知雅却好像误会了，想到什么，笑说：“唉呀，人家都答应了，你还害羞什么，是不是怕我们下手太狠啊，放心吧，我们不会拿你同学怎么样的。”
    杨果脸颊红红的，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那个意思。
    奚时含笑看她，轻声道：“去吧。”
    杨果：“不是——”
    “吃饭？带我一个呗？”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杨果转过头，看到许川，以及他旁边神色淡淡的唐禹辰。
    这会儿她倒是有点感激许川这哪儿都凑一脚的臭毛病了。
    但如果他再加入岂不是更奇怪，于是杨果直接回他：“没有要吃饭，你听错了。”
    许川显然不好唬弄，“不是，学委，我之前可是请你吃过一次来着，而且你之前还借过我校园卡呢，怎么，现在连一顿饭都舍不得回请我？”
    “……”
    杨果被噎了一下，怎么感觉他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为了这么一顿饭至于么？？
    她顿了顿，刚想说下次单独请他，旁边唐禹辰冷不防抬眸望过来。
    对上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杨果本能一顿。
    然后就见他薄唇轻启，低低沉沉地说了几个字：“也带我一个。”
    第42章
    听到唐禹辰说出这句, 杨果相当诧异。
    不止她，一旁孟知雅和段伊也明显愣了愣，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蒋美晶却不以为意笑笑, 率先抬步往外走。
    许川摇着车钥匙跟上。
    刚刚见到唐禹辰时，奚时面上有掩不住的惊讶，不过唐禹辰压根没看他, 对杨果道出那句后, 也不紧不慢往前走了。
    眉眼始终淡淡。
    杨果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让这场饭局产生的, 但不知怎么，自从听到唐禹辰也去，心里某根弦松了。
    都是学生, 原本孟知雅只是打算在学校食堂或者大学城附近的大排档什么的敲奚时一顿，但有了蒋美晶许川的加入，事情的走向变得不可控起来。
    一行人出了主楼，广场上停着许川那辆招摇亮蓝色, 更惹眼的是蒋美晶那辆金属红兰博基尼，相较之下，唐禹辰的那辆银灰色林肯领航员简直不要太低调。
    许川打开法拉利车门, 朝孟知雅挑了下眉, “季宴最爱的女人，我这里有他的新专辑。”
    孟知雅啊啊啊啊啊着钻进他车里。
    段伊隐约觉得这事不正常，单手插兜, 紧跟在杨果身旁。
    却被蒋美晶拽进兰博基尼，“杨果迟早有一天被你掰弯！”
    “……”
    眨眼间，这一处只剩唐禹辰、杨果和奚时三人。
    唐禹辰的车，杨果以往都坐副驾驶，可今天有奚时在, 她再坐过去就不太好。
    一路上唐禹辰都抿唇不语，倒是后座奚时和杨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内容倒都是些很平常的话，但他坐在杨果左侧，与她一拳之隔，微微侧低着头，有意无意地透着点他们之间本不该有的熟稔。
    “手环呢？”他问。
    杨果愣了下，从书包里掏出给他。
    奚时拿在手里，朝她笑笑：“谢谢，我刚好需要。”
    杨果有点心不在焉，也笑了下，“你如果需要，还可以网上搜一下，最近好像出新款了，比这个功能更多。”
    奚时：“不用，这个刚刚好。”
    许川和蒋美晶的车子打头，唐禹辰的车子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半个小时后，三辆车依次开进一处宽阔的停车场，喷水池交错舞动的水柱一闪而过，奚时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
    千宝格，本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富人的销金窟。
    杨果也是愣了愣，虽然她没听说过这里，更没来过，但单看这地理位置，这恢弘奢华的门面，也知道不便宜。
    “我们换个地方吧？”她眉头轻蹙着，忍不住对唐禹辰道。
    不等唐禹辰说什么，有道娇甜的声音先一步接了她的话，“我今天就想吃这里的海鳗。”
    蒋美晶已停好了车子，正往门厅那边走，说话时脚步未停，目光笑吟吟扫过奚时。
    “奚同学迁就一下喔。”
    奚时脸色有些僵，两秒后，扯了抹笑。
    杨果眉头蹙得更深，人顿在原地，不自觉又将目光投向唐禹辰。
    他看她一眼，锁了车子往前走，声音很淡，“进去吧。”
    许川在前面扬声喊，“后面几位，能不能快点的，属乌龟的啊。”
    “……”
    杨果咬了咬牙，转而对奚时道：“还是我请他们吧，我上学期的国奖下来了。”
    前方唐禹辰脚步微微一顿。
    奚时也是怔了下，对杨果笑了笑，笑容里有丝掩不住的勉强。
    是家日本料理店，位于酒店的一楼，穿过抵达餐厅的深邃走廊时，耳边有孟知雅压低的声音，“听说这家餐厅的食材都是每周三次从日本空运过来的，连烹饪用的水都是日本进口铃鹿山脉天然水……”
    的确，餐厅看起来就很高大上，设计上融合古典和现代风格，让人感觉高贵又不失温馨，进入包厢，更是处处蕴含艺术感。
    杨果却无心多欣赏，感觉不止国奖，连前阵子做家教的钱都在悄悄计划着从自己口袋离家出走。
    果不其然，菜单呈上来，孟知雅扫了眼上面的价格，顿时像烫手一样传给杨果，几经转手，最后还是被蒋美晶稳稳拿在了手里。
    蒋大公主慢条斯理翻着，一道一道吩咐身边穿和服的侍者。
    至于在坐的其他人，气氛一时就有些怪了。
    对于今天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局，有人懵着，有人小心翼翼，有人云淡风轻，也有人自始至终神色淡淡。
    奚时还算大方，似乎并没有因为只有他一个“外人”而见外，反倒是处处妥帖地顾着杨果，看在外人眼里，隐隐有种以杨果男友自居的姿态。
    帮杨果拉开椅子，而后理所当然地坐到她身旁，又倒大麦茶给她。
    蒋美晶点完餐，目光扫过这边，笑着开口：“听杨果说，你是工商职院的？”
    奚时手中给杨果递茶的动作稍顿，不过一瞬，抬眼，微笑着点点头。
    蒋美晶也弯了弯红唇，“所以你们是高中同学？那两家应该离得不远吧？”
    奚时：“十几公里。”
    蒋美晶似是有些惊讶，美眸微微瞠大：“你们那个县那么大呢。”
    杨果抬眼，不满地回怼了句，“S市是大，蟑螂也大！”
    这话一出，段伊和许川被逗乐。
    孟知雅直接“噗嗤”笑出声，“果儿，你这护得也太紧了吧？”
    蒋美晶似是也没恼，红唇依然轻轻勾着，像是不经意般，瞟了眼隔了两个座位面沉如水的某人，而后慢悠悠端起茶杯抿了口。
    杨果也喝茶，不过是仰头一饮而尽。
    护不护奚时先不说，反正她是听不得有人说自己家乡丁点不好，本能地捍卫而已。
    何况S市的蟑螂更大是事实，起初她见到真的十分惊愕，不过经过一年，如今的她已经能在寝室其她人上蹿下跳尖叫时，淡定地甩拖鞋过去。
    就像S市耀眼到迷乱的夜景，一切都能很快适应。
    但有些东西，好像又一直都接受不了，比如：眼前的溏心蛋。
    小小一碗拉面，里面半颗鸡蛋，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蛋白是凝固的，蛋黄却稀得仿佛一筷子夹上去就得往下淌。
    杨果将拉面几口吃完，只留溏心蛋。
    身旁奚时看了看，用两人能听到再大一点的音量柔声问：“不喜欢？”
    杨果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又夹了块寿司，低头正往嘴里送，却见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双筷子。
    下意识抬眼，就看到奚时正从她碗里夹那颗溏心蛋。
    有那么两秒，她还没反应过来，人是愣住的，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将那颗蛋夹起，往他自己碗里送。
    “哐当”一声——
    对面唐禹辰忽而起身，很大的动作，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连桌子都跟着震了一震。
    杨果一惊，不由地抬头看过去。
    “去下洗手间。”丢下这么一句，他转身离去。
    杨果愣了愣，目送他漠然离去的背影，等收了视线，见奚时手中夹到半路的溏心蛋都被震得掉落在桌面上。
    桌上一脸懵的不止杨果，几人面面相觑，倒是许川意味不明勾了勾唇，打圆场：“大家继续，吃好喝好，不用客气，想添什么说话，我小舅舅的店，不过他那个集团上个月整个被唐家并购了，所以吃多了喝多了不算事，都算唐禹辰的啊。”
    这句话音落下，杨果怔了怔，旁边奚时抿了抿唇角，垂眸数秒，摸了手边清酒喝。
    许川说这话时看都没看奚时一眼，倒是朝杨果挑挑眉：“学委，你那点奖学金还是留着给自个买身漂亮衣服吧，成天的套个校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高中生呢！”
    杨果今晚莫名气不顺，瞪他一眼，“你管那么多！”
    许川轻声嗤笑，语气莫名：“我哪儿敢管，还嫌不够热闹啊。”
    这顿饭的后半段，奚时吃得比较沉默。
    饭后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如灰蓝色幕布一般，将停车场整个罩住。
    蒋美晶喝了两口酒，家里司机早已恭敬候在车旁。
    孟知雅显然没坐够许川的车，但又不好意思，拉了段伊，段伊迟疑地看了看杨果，但觉得留下似乎更不妥，以眼神询问，低声道：“我先走了？”
    杨果点头。
    停车场外是主街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反倒衬得这一处很安静。
    奚时看了看不远处停着的林肯，朝杨果笑了笑，“我喝了酒，今天就不送你了，先走了。”
    他笑容里的勉强已然明显，也没再刻意掩藏，被夜幕下昏淡的光掩映，有几分落寞。
    不等她回应什么，朝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杨果眉心轻轻蹙起。
    她再不懂人情世故，有些事也察觉到了。
    她是不想跟奚时有什么发展，但也不想以这样有些难堪的方式断了他的心思。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杨果迈步追出去，想跟他最后再说些什么，可刚走出去几步，手腕忽然一热，被人由后头拉住。
    杨果回过头，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
    唐禹辰站在她身后，手上紧攥住她，微垂的眉眼落在她脸上，清黑的眸子似是沾染了夜色，很深。
    杨果眉心轻蹙，手上却没挣，仰头与他对视，抿唇不语。
    空气里有短暂的静默，然后，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油腻的奚时同学下线，下章or下下章糖果CP在一起
    这两天评论区惨不忍睹，作者压力好大，都有点不敢看哈哈哈
    作者业余写手，写文不懂技巧节奏什么的，全凭感觉，在慢慢摸索，最后感谢留评投营养液和投雷的小朋友！
    第43章
    他的声音明显不正常, 杨果愣了愣，后知后觉发现他掌心很热。
    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更烫。
    “你发烧了？！”
    杨果皱眉，顿时什么心思也顾不上了, 眼睛里瞬间满是担忧与慌乱。
    与她相比，唐禹辰倒是淡定，由着她的小手动作, 低眸看着她, 说：“没事。”
    声音仍是哑得厉害。
    杨果眉头蹙得更深, 强迫自己找回了些冷静，“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目光投向马路, 伸手拦过往的出租车。
    下班高峰期，车子并不好打。
    唐禹辰眼睛始终落在她身上，安安静静的。
    在她又一次抬手时，忽然张开双臂, 从侧面将她轻轻拥入怀里。
    杨果本来心急如焚，被他这一动作又弄得愣住，感受到他火一样的身躯, 心里各种复杂情绪交织, 抬头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头低着，呼息落在她颈侧，很热, 有些沉，几秒后回答她：“知道。”
    听到这两个字，杨果感觉松下来一些，但好像心跳更快了，砰砰不已, 合着车水马龙，尽数灌入耳朵。
    一团混乱中，似乎听到他又说：“对不起。”
    “我也做不到。”
    声音轻得几乎被突兀响起的汽车鸣笛声盖住。
    杨果抬眼，见她刚刚拦的那辆出租车已停在两人身边。
    顾不上再说什么，她扶他上车。
    唐禹辰的情况比她想象中严重，他上了车子就没再说话，闭眼倚着车后座，呼吸很沉，杨果抬手试了试，温度比刚刚更高了。
    十多分钟后，医院明亮的灯光下，杨果才看清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心顿时揪在一起，又有些气。
    “你平常不都在健身么，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可这话唐禹辰已经有些听不真切，头昏昏沉沉的，他对她笑了笑，看到有针头扎进他的血脉，之后便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杨果蹙眉看了他一会儿，给许川打电话，让他帮忙联系了唐禹辰的家人。
    没过多久，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衣着华贵保养得宜的女人赶来，后面跟着几个管她叫“夫人”的人，猜测应该是管家或者佣人。
    女人视线淡淡掠过站在一旁的杨果，没说什么，径直看向病床上的唐禹辰。
    她打了个电话出去，不一会儿，便来了好几位穿白大褂的医师，再后来唐禹辰便被转去了特级病房。
    杨果隔着门玻璃看了看病床上睡得昏沉的人，迟疑数秒，最终默默抬脚离开。
    唐禹辰的这场病来势汹汹，持续发了好几天高烧才堪堪将温度降下来，这期间家里佣人二十四小时守着，来探望的人一波接一波，鲜花水果堆了一屋子。
    唐禹辰闭目休息，由着唐隆山的助理一一寒暄，将人打发。
    好不容易得了会安静，许川又推门进来，唐禹辰闭着眼，眉心微微蹙着，气压有些低。
    “医生嘱咐我要多休息。”
    “……”
    许川脸上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瞅着这脸色好了不少，怎么心情还不好了？”
    唐禹辰没睁眼，也没接话。
    许川瞅他那样，略一思索，又道：“再说我这也不是只代表自个来看你，我回去还得跟学委汇报呢。”
    唐禹辰微微一顿。
    虽然他仍然没接话，也没睁眼，但许川还是敏锐地发现他眉心蹙得没那么深了。
    许川嘴角勾了抹笑，又敛了敛，继续道：“你这一病可把人吓得不轻，那天给我打电话都快哭了，到现在还每天必保几个微信发过来，问你这情况怎么样呢！”
    杨果的确给许川发过微信询问唐禹辰的病情，但不是每天好几条。
    许川这话说得有些夸张，本来是想安慰唐禹辰，反倒有点用力过猛弄巧成拙。
    听了他这两句，唐禹辰眉头又皱起。
    许川也意识到，忙又找补：“不是，真的，真问我来着，她不来看你肯定不是因为上次吃饭的事生气，主要是…是她太爱学习了！放假还天天泡图书馆，今天不是下雨么，你看她刚刚还发朋友圈说什么伞丢了呢……”
    “出去。”
    凉凉的两个字打断了许川的表演。
    许川摸摸鼻子，边笑着说“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啊”，边往外走，不曾想刚出病房就遇到个人。
    有日子没见严礼雪，许川愣了愣，笑着招呼：“美国也放十一假？”
    说完，他反应过来什么，“还是特地打飞的过来探病？”
    严礼雪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应了句：“我今晚在你们学校有个演出。”
    她往电梯走，语气随意，说出的话却有些突兀：“以前高中的时候，唐禹辰都不怎么跟女同学说话，现在倒是开朗了不少。”
    许川心里“咯噔”一声，看向严礼雪。
    严礼雪仍是那副温柔得体的模样，“还有你，大学应该也交了不少新同学吧，感情肯定比老同学要好。”
    许川也笑：“这说哪的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这成语用得烂，许川知道，应该用两边都特么得罪不起更合适。
    严礼雪似是轻轻地笑了一下，没再多言，抬步进电梯。
    “你微信没变吧，有时间大家聚一聚。”
    -
    S大图书馆。
    这一周，杨果除了睡觉，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泡在了这里。
    像是感应到她对金钱的浓浓渴望，那天从医院回来，她手机里便收到了一条来自学校公众号的推送。
    是一条程序设计大赛的消息，由国内数一数二的一家科技公司举办，微博上也有宣传，规模较大，已经连续举办了好几届。
    链接上有初学者教程，上面说想学习算法，首先需要学习一门语言，C或者java都可以，还要会一些基础的数据结构等等。
    C语言杨果没接触过，java是什么她也一无所知，杨果只知道，一等奖五万元。
    五万元，对于这个时候的她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很纯粹，看书、刷题、调试程序。
    虽然杨果学霸附体，学习方面没在怕的，但零基础、距离初赛时间仅剩不到半个月，所以她还是得认真下一番功夫。
    图书馆外是个风景不错的池塘，荷叶竹林木板桥，晴天的时候很有一番意趣。这会儿夜幕降临，细雨淋淋沥沥落在黑漆漆的水面，只留下凄凉萧索。
    池塘边的栏杆旁，唐禹辰静静站在那儿，手持一把黑伞，看着水面荡开的一圈圈涟漪。
    因为许川几句真假参半的话，他回了学校。
    也许她只是随口提那么一句。
    或者压根是许川为了安慰他故意捏造的一些话。
    可他还是来了。
    身后图书馆灯光大亮，隔着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可以看到一楼大厅雨伞花花绿绿铺了一地，学生刷卡进去前都会把雨伞丢在那里晾水，她的伞应该也是在那儿不翼而飞的。
    唐禹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伞，很大，足够撑下两个人。
    她人缘很好，手机里那条丢伞的朋友圈下面已经有很多条留言，有人建议她去表白墙问问。
    表白墙。
    唐禹辰一直知道学校有这么个东西，但从未上去看过，今天破天荒地登了上去。
    与此同时，在图书馆四楼的杨果也登上了表白墙。
    学校的表白墙除了表白的用途，还能发布失物招领之类的消息。
    外面还在下雨，杨果没了伞，中午就只凑合吃了个面包，这会儿腹中空空，书也看不下去了，表白墙刚登上，便弹出一条——
    有学妹贴了张唐禹辰在雨中撑伞的侧影，这次更过分，直接写有偿求微信。
    底下评论一如既往一溜同样心水的，还有一两个类似“低价出售私信买”、“我比楼上价更低附带生活照”之类的调侃声音。
    杨果扫了眼，强忍了在底下回复【表白墙非法外之地】【体重高于90者自动退避】的冲动，吐出一口浊气，刚要退出，却见下面又一条评论弹出。
    【有女友，勿扰。】
    呼吸滞了一下。
    早在上半年杨果无意买了季宴的盗版专辑时，为表达歉意，杨果除了自己给季宴打了一周榜，还问唐禹辰要了微博，想着看看他权重高不高，高的话用他的号顺便再帮季宴控个评反个黑什么的。
    彼时的杨果还不懂成年人之间不问微博，而唐禹辰许是碍于情面，也就捏着鼻子给了她。
    当时他的微博ID，跟眼前这个一模一样。
    杨果此刻盯着手机屏幕，有好几秒脑袋是空白的，恍惚间，仍捏在手中的手机冷不丁震了下。
    许川的微信进来：【唐禹辰病好得差不多了。】
    这次，下面还附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唐禹辰半躺在病床，看起来脸色的确好了很多。床边围了一圈人，有那天杨果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女人，她微微侧着头，在跟旁边的女生说话，眉眼温和。
    她旁边的女生，杨果也不陌生，之前在酒会听过她拉大提琴。
    十一假期最后一天，七楼的报告厅似乎有什么活动，不时有闷闷的声音传下来。
    杨果走去一楼大厅，她的伞还没回来，原本的位置旁边不知何时立了一张海报。
    原来今晚这里有场文艺演出，大提琴独奏占据C位。
    外面天色已然全暗下来，雨仍然淋淋沥沥下个不停。图书馆宽大的廊檐下，旁边有女生在窃窃私语。
    “个子好高，背影很像我爱豆。”
    “还有一身黑色真的赞，衣品好好。”
    “身材那么绝，穿什么都好看吧。”
    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冷白色的路灯下，熟悉的高瘦挺拔身形，像以往很多次一样，等在那里。
    隔了好一会，杨果才抬脚走过去，离他几步远的距离时，看到有女生突然钻到他的伞下。
    周身很静，只有轻微的雨声，杨果清楚地听到他低低淡淡的声音：“我在等我女朋友。”
    心一下坠入冰窖。
    脚步像定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动分毫。
    等唐禹辰看到她时，雨已经下得有些大了。
    他似是怔了怔，走来给她撑伞。
    三四米的距离，他步子迈得很大，看得出是很不想让她淋雨。
    伞遮上来，杨果微微别开脸，没再看他，也不说话。
    她紧咬着嘴唇，静了几秒后，像是还忍不住似的，忽而抬脚，往一旁挪开半步，人重新站到伞外。
    唐禹辰愣了愣，蹙眉望着她，很快又走近，握住她的手，强行将伞塞她手里，自己站了出去。
    雨势越来越急，杨果要将雨伞再塞回他手中，他倒是接了，不过是连同她的手，一起紧握住。
    杨果愣了一下，眉心也深蹙起，用力挣扎一番，落败了，想起种种，一股气躁升腾上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这一句说出口，空气有片刻的静默。
    唐禹辰紧紧抿着唇，深黑的眼看她，再开口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我对你的好，已经成为你的负担了，是吗？”
    “是！我不需要了，这些好你统统收回去，留着对别人吧！”
    杨果说着，手又往外挣，这次倒很容易挣脱了。
    被她无情无义的话激到，唐禹辰胸口起伏明显，手上松了，连同雨伞也落了地。
    十月份，夜晚的雨水打在身上，冰凉彻骨。
    到了这种时候，杨果气自己还不得不顾及他大病初愈，迟疑数秒，又捡起地上的伞，帮他遮雨。
    可是又莫名生出一股委屈，她别开脸，沉默着不说话。
    唐禹辰直直盯她半响，微白的唇动了动，找着声音：“既然这样，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留在这儿做什么。”
    杨果不看他，头低着，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似有些哽咽。
    唐禹辰察觉到这细微变化，背脊一僵，修长指节慢慢抬起，手指摸到她潮湿的眼睛。
    “哭什么？”
    杨果没回答，退开他的触碰，自己用手背胡乱抹了两把。
    可被他这么一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更是止不住地无声往下落。
    唐禹辰站在原地，手指微微攥紧，几秒后，又分开，再次靠近，指腹拂过她潮湿的面颊，执着地问：“哭什么？”
    杨果倏地抬头，眼睛红红的，下眼眶还挂着泪珠，“唐禹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真不明白吗？你这样都不怕你女朋友误会吗？！”
    唐禹辰一怔，“我没有女朋友。”
    杨果愣了愣，眼泪都忘了流：“可是…你刚刚不是说等你女朋友？”
    唐禹辰盯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睛，静了静，声音有些哑：“等你。”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杨果表情有点懵，眼睫还是潮湿的，眨了几眨，稀里糊涂问出口：“你喜欢我？”
    本不该直接问的，问了就再无做朋友的可能，但这个晚上早已失控，杨果看着他，眼底渐渐清明，一颗心也渐渐悬起。
    雨落在伞面，悉悉索索，愈发显得伞下安静。
    两人互相注视着。
    几秒后，低沉的一句打破了静寂。
    “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追着对你好？”
    第44章
    伴着这一句, 脑袋里像是有蹙烟花炸开。
    杨果不哭了，怔怔立在原地。
    唐禹辰微垂着头，眸色深深看着她。
    安静的雨夜, 突兀的一声“咕噜”——
    杨果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下。
    “……”
    本该深情的时刻，发生这么煞风景的事，杨果十分尴尬, 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视线又很快移开, 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相较之下，唐禹辰反应倒不大，他神情微顿了下, 不过片刻又恢复惯常的沉静内敛，没再说什么，接过她手中雨伞，另一手拉了她的手往前走。
    不到三分钟, 两人来到九州学府。
    刚刚争执时，杨果身上淋了雨，乍一来到温暖的室内, 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唐禹辰找了套睡衣给她, “先去洗澡。”
    杨果抬头看他湿黑的发，“你也淋湿了。”
    而且湿得更多，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烧。
    唐禹辰清隽的眉眼动了动, 停顿片刻，只说：“去吧。”
    身上有点冷，杨果没再推辞。
    热水冲刷肌肤，带起轻微的颤栗，杨果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出来后，便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循着香味来到厨房，见到唐禹辰在煎牛排，杨果有些意外。
    “你会做饭？”
    唐禹辰手上不紧不慢翻动锅里的牛排，声音听不出情绪：“只会做这个。”
    餐桌上还有份意面和一杯牛奶，杨果摸了下，都是热的。
    猜测应该是他在她洗澡时又下去了一趟。
    外面还在下雨，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厨房暖色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颜刷下一道柔和的光影。
    杨果看着，忽然觉得有那么点不真实，半个小时前两个人还在雨中僵持，这一刻又共处一间温馨的房子里。
    想到他之前的那句，杨果觉得自己应该也说点什么，可见唐禹辰专注手上动作的样子，她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两静默了会，唐禹辰侧过脸看她一眼，道：“洗手台第二个抽屉有吹风机，去把头发吹干。”
    “哦。”杨果看了看他，十分听话地又走去洗手间。
    杨果的头发很浓密，一年时间，已经长过肩。
    牛排煎好的时候，还没完全吹干。
    唐禹辰关了火走来，应该是过来看她好了没有，见她还忙着，他没出声，就那么沉默地站在洗手间门口，也没再看她，头颈微微垂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杨果从镜子里看了他两眼，不知怎么，忽然回过身，将吹风机递过去。
    “你帮我。”
    唐禹辰似是怔了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后，抬手接过。
    吹风机低嗡声中，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风，轻轻穿过发丝，杨果脸颊也渐渐发热。
    她微微低着头，靠他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不知不觉地，弯了唇角。
    吹完头发出来，杨果真的饿了，一连吃了小半盘意面，才抬眼看向给她切牛排的唐禹辰。
    “你不吃么？”
    唐禹辰淡“嗯”了声，手上继续将牛排切成适口大小，夹到她餐盘。
    杨果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问了句：“你要减肥么？”
    唐禹辰抬眼看她。
    杨果解释：“没有说你需要减肥的意思，只不过你现在不是出道当艺人了么，艺人不是都要控制一下.体重的么。”
    这话里有淡淡的不满，但唐禹辰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察觉，只淡声应：“不用。”
    杨果抿了抿唇，选择直截了当说出自己心里的那点怨念：“反正你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你出道的事还是我刷微博看到的。”
    唐禹辰微怔，这才看向她，停顿片刻，神情认真地回答：“你没问，我以为你不关心。”
    “你给我关心的机会了么，这阵子整个人冷冰冰的，都不理我。”提到这个，杨果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控诉一通，没忍住又气呼呼补了句，“特讨厌！”
    痛快话说完，杨果又有一丝懊悔，虽然他不怎么理她是真，但这话也说得太恶劣了。
    其实想想，以前做朋友时，她在他这里就有点不自觉的小骄纵，何况现在明确知道了他喜欢她。
    可杨果咬了咬唇，一时又找不出什么话找补。
    听了这话，唐禹辰看着她，像是有些怔然，唇微微抿紧。
    他看了她几秒，才声音很低地说：“对不起，之前我…心情不太好。”
    杨果微微愣了下，一时间心里负疚更甚，张了张口，终于捡了句好话补上：“算了，反正我现在已经原谅你了，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儿上。”
    这话说出口，她感觉自己脸颊有点热。
    继续埋头吃饭。
    其实，以前她也这样直白地夸过他，但那时候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略有躲闪。
    唐禹辰也发现了这细微的不同，但又不确定，盯着她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手探过去，指腹触碰她低垂着的面颊。
    是热的。
    杨果一顿，脸更热了，抬眸看他一眼。
    似是嗔怪，更像撒娇。
    唐禹辰眸色变深，手指一时顿在原处，隔了两秒，才收了，指尖轻捻，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细腻的触感。
    接下来有好几分钟，谁都没再说话。
    餐桌前有种微妙的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杨果像是忽然想起，又抬头问：“你之前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唐禹辰淡红的唇抿着，眼睛看着她，默了默，说：“没什么。”
    杨果看了看他。
    做朋友那么久，她对他多少了解，很多事他都喜欢闷在心里，除非他想说，否则怎么着都没用。
    想通了这个，她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那你现在心情好了么？”
    唐禹辰目光落在她脸上，又静默几秒，点了点头。
    好了就好。
    杨果心情也放松下来，端起桌上牛奶喝了口。
    用完餐，杨果洗碗，总共两个餐盘，唐禹辰没争，但也没离开，就那么站在料理台旁，偶尔看她一眼，似是若有所思。
    等杨果洗好，他拿纸巾给她擦手，纸巾递过去，她伸手来接，指尖触到，他却没给，另一只手也伸出，捉了她的手腕，低头帮她擦拭。
    杨果抬眼，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再往上，湿发不知何时已经干了，松松软软覆在额前，被厨房的灯光投射，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似乎在很认真地做这件事，一言不发，仔仔细细的，一下又一下擦了好长时间。
    直到杨果不得不轻声提醒他，“好了。”
    他才抬眼看她，眼睛深黑，手上却不松。
    杨果就那么任由他握着，微仰着头，与他安静对视。
    眼睛水润澄澈，像是泛着星光。
    唐禹辰喉结滚动，头忽而低下来，脸庞向她靠过去。
    杨果心头猛地一跳，眼睫也跟着扑簌了下。
    他却没有亲下来，呼吸顿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几乎与她鼻尖相抵。
    两人呼吸交织。
    一两秒的时间，杨果心跳噗通噗通的。
    两人离得很近，能感觉到他也是。
    脑中纷乱一片，感觉到他的呼吸下移，在她唇角那里蜻蜓点水般碰了下。
    “嗡”地一声，杨果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有躲，也没闭眼，就那么怔怔地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像只迷了路的小鹿。
    唐禹辰喉咙发紧，再也忍不住，呼吸再一次印上。
    这次，是嘴唇。
    不过短短两三秒，感觉到怀中她轻轻推了下，他顿住，垂眼，对上她有些陌生的目光。
    唐禹辰微微蹙眉，伸手想要抱她，她却又往后退了些，口中慌里慌张地说了句：“我…我去学习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脚步微快。
    进了次卧，杨果将门一关，后背抵门板，手抚心口平复狂乱不休的心跳。
    初吻就这么没了？
    初吻是这样的啊。
    交给唐禹辰好像还不错。
    不过也太紧张刺激了吧？心脏要炸裂了都……
    脑中乱哄哄地涌过各种思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杨果舌尖舔了舔嘴唇，像是回味了下，又弯了弯唇。
    浑然不知同一套房中另一人怔在原地多久，又远远望着她的房门徘徊了多久。
    不知道已经几点，屋里只开了厨房灯，外面雨时大时小，滴滴答答不断敲打在落地窗玻璃，愈发显得屋里静寂，空气又沉又闷。
    不知想到什么，唐禹辰脚步猛然一滞，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走去次卧方向，到她房门口，又控制着敲响房门的力道。
    到她开了门，目光定定停留在她脸上，观察上面一丝一毫的反应。
    开口语气有故作若无其事的轻松，“你明天有时间吗？”
    杨果站在门边，“啊”了声，很快说：“没有。”
    略一停顿，又补充，“最近应该都没有时间。”
    唐禹辰唇微微抿紧，一些话在口中缠成结，静默了半响，最终也只是说了，“那你早点睡。”
    话音落下，脚步却未挪动，像是在等她将门关上，又好像不是。
    这一处没开灯，只有些微厨房灯透过来，光线黯淡。
    杨果也站在门口没动，望着唐禹辰晦暗不明的面庞，总觉得第一天不应该是这样结束的。
    她顿了顿，往前走了小半步，在他微微的愣怔中，手伸出去，在昏暗中摸到他的手，轻轻拉住。
    “你困了么？”
    有那么两秒，他没什么反应，也不答话。
    杨果抬眼，见他似乎有些奇怪，唇线抿着，脸庞微微侧了点，像是有些克制地呼吸了下，说：“还好。”
    杨果微怔了怔，以为唐禹辰是介意她说没时间的事。
    她抿了抿唇，停了几秒，再开口语气有些遗憾：“我最近不是在准备一场比赛么，比我想象中还要难一点，要看很多很多的书，所以未来两周内都要泡在图书馆了。”
    参加程序设计大赛这件事，杨果没跟别人提过，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可她看过去年的决赛题目，远不是她这个阶段能触碰的，所以除了闷头往前冲，多说多想无益。
    但跟唐禹辰说说也无妨，本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况他现在都…是她男朋友了。
    男朋友。
    杨果拉着唐禹辰的手，一五一十地跟他解释，脑中想到这个新鲜又美好的词，嘴角不由又有了笑意。
    而听到她说这些，他似乎不介意了，眉眼微动了动，渐渐舒展开，到最后，反握住她的手，目光也变得温和。
    “什么比赛？”他问。
    眼见这么好看的人冰川消融，杨果心情比他还要好，话也不自觉多起来。
    “加新你知道吧，他们公司举办了一个计算机编程比赛。我一开始只是想试试看，后来发现还挺好玩的，需要一些数学基础……”
    她说话时带着点笑，眼睛亮亮的，两人之间气氛松下来，有点像回到了以前做朋友的时候。
    唐禹辰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捕捉她说话时生动的表情。
    久违的。
    杨果说了一会，对上他的目光，“你怎么都不说话？”
    “说什么。”他抬手碰了碰她柔软的面颊，应声很低。
    唐禹辰静默了几秒，另一只握着她的手轻轻使力，将她拉得更靠近他一些。
    略微俯身，脸庞向她靠过去。
    杨果脸颊本能一热。
    他眸色很深，低头凑近，嘴唇停在她脸颊边，轻轻地碰了一下，没离开，往旁边移。
    他吻得很轻，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杨果却感觉呼吸越来越紧，脑子又要短路了，在他的唇要挨到她唇边时，脑袋动了动，轻轻避开了。
    “不喜欢？”他停下，声音有点哑。
    杨果感觉自己脸颊要热到爆炸，咬了下唇，小声说：“…不太习惯。”
    光线并不好，但她红透的耳尖不容忽视。
    杨果微微低着头，感觉自己滚烫的耳朵被摸了一下，然后听到半拥着她的人很轻地笑了一下。
    脸更红了。
    第45章
    唐禹辰没再继续, 低头抱住她。
    就着他的拥抱，杨果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声音闷闷的。
    “我之前说的那句，不想让你对我好，不是真的。”
    这句过后, 他没有立刻应声, 空气有几秒的静默。
    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些, 已经到蝴蝶骨下面一点。
    唐禹辰抬手，手指轻轻拂过。
    舍不下他的好也好，拿他当感情的疗伤所也罢, 这一刻，他都不想计较了。
    毕竟已经一个多月，再多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许久之后，唐禹辰低低地“嗯”了声, 手上抱她的力道紧了紧。
    外面雨越下越大，时不时有雷声轰隆隆滚过。
    又一阵电闪雷鸣后，他问：“怕吗？”
    “不怕。”杨果想也不想回。
    说完又一顿, 从唐禹辰怀里仰头看他, 迟疑问：“…我是不是应该说怕？”
    “……”
    唐禹辰笑了一下，头低下来，似乎是想亲她一下, 顿了一顿，又往旁边移了点，嘴唇印了印她脸颊。
    杨果脸又发烫，低头往他怀里埋了埋。
    脑袋贴着他，能听到心脏在他胸膛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听了一会，弯了唇角。
    感觉这才是她想象中的第一天。
    雨在后半夜停了，到第二天清早，天放晴，阳光从紧闭的窗帘后透进来。
    杨果醒得很早，起床将窗帘拉开，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换好衣服下床，洗漱的时候听到动静，回头见唐禹辰不知何时也醒了，正站在洗手间门口，眼睛有些懵懵的，头发也乱乱的。
    杨果在刷牙，唇角挂了点牙膏沫，含糊不清问：“吵醒你了？”
    这阵子她准备比赛，节奏提上来，比以往都要勤勉，估摸着这会还不到六点。
    “没有。”
    唐禹辰声音有些暗哑地应了这么一句，也走过来洗漱。
    三居室，洗手台不算小，但站两个人莫名就有点局促。
    杨果低头捧水洗脸，抬头时目光落在镜子里。
    唐禹辰正拿剃须刀刮胡子，下巴上一片剃须泡沫，因着微微抬头的姿势，喉结更加突出，杨果不自觉多看了几秒，等唐禹辰也看过来，两人目光只稍稍一碰，她又下意识移开了眼。
    不知道别的情侣刚确定关系时是怎么样的，反正她总觉得有那么丝不自在。
    不似昨晚，清晨房间光线大亮，杨果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一滚一滚的，还闻到了好闻的须后水味道。
    这种微妙的尴尬一直持续到吃完早餐，唐禹辰送她回学校都没消散。
    宿舍楼下，杨果与他保持着朋友之间的距离，朝他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的脚步微快。
    进了宿舍楼，甚至不由自主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瞬，忽然有点怀念和唐禹辰做朋友的日子。
    除了这件事，每天的忙碌不变，有课上课，没课去图书馆。
    这周五的体育课，武术老师一如既往懒散，离下课还有半小时，便宣布大家回去自己揣摩剑法，就地解散。
    杨果本来想直接回图书馆，心念一动，又改了方向。
    唐禹辰这学期选的是游泳，隔着游泳馆巨大的落地窗玻璃，杨果一眼望见那道高瘦挺拔的身形。
    他只穿了件泳裤，上身裸着，比脸还要白两个色号，胸肌和腹肌结实又不夸张，兼具美感和力量感。
    杨果看了两眼，收回视线，顿了顿，忍不住又看了两眼，默默收了之前那个只做朋友的想法。
    像是感应到什么，他忽然转过头，看到她，眼眸亮了一下。
    偷看被抓包，杨果脸颊本能一热，下意识挪开了眼。
    泳泳馆里游泳老师一声哨响，唐禹辰抿了抿唇，视线从窗外收回，重新下水。
    杨果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刚落座，一个排球飞到她脚边。
    游泳馆和排球场毗邻，中间只隔着个绿化带，段伊这学期选的排球，一头汗跑过来，边摘护腕，边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找我？”
    杨果偏过脸，目光再次落向游泳馆内那道熟悉的身影，抿唇笑了一笑，说：“不是。”
    她的表情太诡异，段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卧槽”一声：“不是吧果儿，你还跑这儿偷窥？？”
    “……”
    杨果脸一热，气呼呼道：“我哪儿那么不入流！再说我现在也用不着偷窥啦！”
    这话说得段伊一愣，反应了大概五秒，又是一声“卧槽”表达惊喜，急急问：“真的？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到哪一步了？那个了没有？”
    “……”
    杨果没忍住，瞪了她一眼。
    段伊显然很激动，不肯轻易放过她，又问：“那Kiss总有吧？”
    杨果想到什么，不由又抿了丝笑，轻声说：“只有一下。”
    段伊“啧啧”两声，表情颇为不认同：“简直暴殄天物！唐禹辰那样的美色当前，你居然还能留着过夜？？！”
    “……”
    杨果无语看她，又有点纠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有点…尴尬。”
    段伊哈哈笑，“时间长了就好了，半年，唐禹辰给你点外卖都得问你俩披萨够不够吃。”
    “……”
    忽略杨果再次嗔过来的小眼神，段伊还有点不敢置信，又感慨了两句后，顿了一顿，表情忽然变得很不着调，她微微凑近杨果，压低声道：“那一下是怎么样的，展开详细说说。”
    杨果明白过来，红着脸捶她，两人笑闹一阵，忽然有团身影将眼前的光挡住。
    杨果转头，见唐禹辰不知何时已站到两人身后，身高的优势让他显得有些居高临下，脸部清隽的线条被夕阳勾勒，又添了几分柔和。
    他身上已换上校服，颇有几分干净的少年感，只是拉链没拉上，穿得歪歪斜斜的，再往上看，头发也是濡湿的。
    杨果：“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唐禹辰没回答她，转而看向段伊，声音微沉道：“你别欺负她。”
    “我哪儿舍得欺负她，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段伊笑了声，胳膊搭上杨果肩膀，只不过被唐禹辰一道死亡视线扫射，又僵硬着拿开。
    唐禹辰看了眼杨果身边还剩半瓶的水，“你的？”
    杨果点点头，然后就见唐禹辰略一倾身，拿起那瓶水，很自然地拧开喝了两口。
    “……”
    脸颊一热，听到段伊在旁边低喃了一声：“草！”
    唐禹辰凉飕飕一眼睇过去。
    段伊这次没被他慑住，迎上他的目光，语调还懒洋洋的：“不是植物！就是脏话！”
    杨果在一旁笑。
    段伊还算识趣，闹过之后，带着一脸“就这”的表情，骂骂咧咧离开了。
    随着体育课下课，学生陆续散去，这一处很快只剩下两人。
    唐禹辰手中还握着她的那瓶水，杨果视线掠过，耳根微微发热。
    两人忽然都没说话，空气有几秒的静默。
    唐禹辰坐到杨果身边，不自觉地皱了眉，开口声音有些闷：“来找段伊？”
    杨果摇头，顿了一顿，说：“来吃巧克力。”
    唐禹辰侧过脸看她，几秒后，说：“自己拿。”
    杨果就是这么一说，没指望他能真的拿出巧克力，毕竟两人有好一阵子没有这种默契了。
    听到唐禹辰这么说，她眼睛当即一亮，“你真的带了？”
    所有的欢喜都写在脸上。
    唐禹辰盯着她看了片刻，不由也笑了一下，眉眼舒展开。
    小手伸进他口袋，摸到熟悉的触感，杨果脸上欢喜更甚，完全不知隔着薄薄的布料，有人身体紧绷了下。
    唐禹辰静了静，拿起水来喝。
    杨果边拆巧克力包装边道：“你是知道我要来么？还是体育课一直都带在身上？”
    “……”
    唐禹辰没应声，又喝了口水。
    空气里有巧克力的甜腻，等杨果将一整块巧克力吃完，唐禹辰才开口：“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事？”
    “我要离开几天。”
    杨果一愣：“去哪儿？”
    “先飞长沙，再飞北京。”
    杨果默了几秒，又问：“什么时候走？”
    唐禹辰稍稍垂眸，目光落在她白净的脸庞上，似乎研究了一番，然后才说：“明天。”
    这两个字之后，杨果就不怎么说话了，两人在场馆边又待了一阵，之后一同吃晚饭，但不知是不是巧克力吃多了，杨果胃口不佳，连唐禹辰夹给她的排骨都没吃几块。
    吃过晚饭，外面天色暗下来。
    以往这个时候杨果就去图书馆了，今天唐禹辰同样将她送到图书馆外。
    这阵子两人的相处模式大概就是这样，共同的课几乎没了，但一起吃个饭或者唐禹辰接送她回寝室，总归每天都有见面。
    图书馆门口有些背风，唐禹辰伸手将杨果颊边被吹乱的发丝勾到耳后，静了几秒，问：“要不要再转一转？”
    杨果抓了他的手，说：“好。”
    唐禹辰微微一顿，牵了她的手反握住。
    已经入秋，晚上气温低下来，但他的掌心很热。
    想到这么暖的手好几天都握不到了，杨果是很舍不得的。
    再转一圈下来，到了人少路灯昏淡的一处，她忽然对身边人说：“我想亲你一下。”
    她的声音很小，夹在风声里，以至于唐禹辰怀疑自己听错。
    他侧过头，见她抬眸朝他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眼睫微微扑簌颤动。
    唐禹辰眼神一暗。
    静了两秒，抬手，手指轻轻覆上她的眼，低哑的声音说：“闭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她说了不习惯，这几天他都没有再亲她。
    再一次触及这陌生的悸动，杨果还是很紧张，但已经逃无可逃，不知何时，她的双手也已经被唐禹辰一只手轻而有力地扣住。
    思维停滞的一秒，感觉嘴唇被印贴上。
    上次不过短暂地碰了两下，这次才算两人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杨果心跳很快，大脑缺氧，眼睫颤个不停，呼吸似乎都不会了。
    几个克制的浅吻过后，在他含了她的下嘴唇，舌尖浅浅扫过唇齿间时，身体又骤然一僵。
    唐禹辰顿停住，盯着她眼睛里泛潮的惶惑：“怎么了？”
    “你为什么伸舌头？”
    “……”
    唐禹辰呼吸微有些重，声音哑得厉害：“那我应该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懂！”
    杨果脸通红，手上无意识地紧紧揪住他胸口衣襟。
    唐禹辰似乎心情不错，垂眸盯了她一会儿，清冷的眉眼渐渐有了点点笑意，而后低下头，再次含了她的唇。
    这次很轻。
    杨果心却不受控制又是一跳。
    之后就混混沌沌被他牵着走，跟着他的节奏，渐渐放松下来，沉浸在他给的温柔里。
    月色清凌凌，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叠在一起。
    第二天唐禹辰离开，杨果怀着小小的期待，继续泡图书馆。
    忙碌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随着十月中下旬来临，S市的秋意越来越浓。
    这天她背着书包脚踩落叶走出图书馆，手机里来了电话。
    “回寝室了吗？”
    “在路上。”杨果回答完，立马起了个新话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有一个好消息，你猜是什么。”
    “你进复赛了。”彼端唐禹辰不紧不慢回。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杨果觉得唐禹辰真没趣，不过转瞬又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朝没趣的人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电话里她声音都透着骄傲的愉悦，唐禹辰望着窗外夜景，想象着这一刻她如果在他面前，肯定都将“求夸奖”三个字写脸上了，他低头笑了一下，如她所愿道：“真棒。”
    得到夸奖，杨果更开心了，鹅颈一时都扬高：“那是，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怕过考试。”
    这句过后，他忽然静下来，电话陷入静默。
    杨果唤了声：“唐禹辰？”
    这才听到低低的一个字：“嗯。”
    杨果又问：“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通过这段时间聊天，杨果知道他暑假拍了部电影，这次是去给电影做宣传的。
    唐禹辰：“要十二月底。”
    “我有点想看。”
    “到时候带你去。”
    杨果顿时觉得寒冷的十二月也有了期待，不由又想起去年平安夜和唐禹辰一起看电影，忽然就冒出一句：“电影里你有大尺度戏吗？”
    “……”
    杨果说完这句，电话里静了一下，听到唐禹辰声音低沉下来：“有牵手。”
    “……”
    牵手算什么大尺度。
    杨果没忍住，笑了一声。
    “杨果。”唐禹辰沉声喊她。
    杨果这才收了笑，声音正经了些：“开玩笑的。”
    说完，又一时没了动静，电话里有轻微的呼吸声，又停了几秒，听到他声音很低地问：“想我了吗？”
    杨果微怔，弯了弯唇，停顿两秒，轻轻地“嗯”了声。
    第46章
    唐禹辰的这部电影, 片名为《流光溢彩》，由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公司星辰娱乐制作，名导名编剧, 宣发也十分强势，距离上映还有两个多月，宣传通稿已经横扫各大新闻门户网站。
    寝室里, 杨果从图书馆回来后, 坐在椅子上刷了会手机, 看了电影的预告片。
    是部温情贺岁片，由几个故事交织呈现，唐禹辰和一个实力派小花算一组。他在戏里算是本色出演, 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清清冷冷，会弹钢琴。
    预告片放完，下面还有相关推送, 幕后花絮或者一些宣传综艺的剪辑片段之类。
    一水的一线演员，其中不乏影帝之流，唐禹辰在里面就显得有些脸生, 却并没有被埋没, 反而因为没有经过商业化包装，身上那种干净的少年感被衬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而那么多大咖在场, 他也没有丝毫的勉强，更没有随波逐流，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眉眼始终淡然。
    翻翻评论，前几排照例是明星的各种花式空瓶, 各路粉丝夸张盛赞自家爱豆，再往下，渐渐有不少捎带着提到唐禹辰，大都围绕他的颜展开，也有一小撮人盲猜他肯定是有钱人家出来的，身上自带一股贵气等等。
    杨果看了一会儿，心情复杂，感觉自己的宝藏男孩被人发现了。
    除了与有荣焉，还有点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盯上的紧张不安感。
    她将其中唐禹辰单独的一个弹钢琴cut发给他。
    并附了一句：【底下评论很多人说手好看】
    唐禹辰回过来几个字：【想牵么？】
    杨果想也没想，由衷道：【想。】
    紧跟着她那条，对方秒回：【下来。】
    “……？？！”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么？
    来不及细想，杨果蓦地起身，握着手机就往外走。
    临近门禁时间，宿舍楼下路灯打下冷白光束，秋夜特有的清冷凉风吹过，梧桐树微微摇曳。
    他站在树下，距离她不过几米，双手插在深色风衣里，清逸出尘。
    上一秒还只能隔着冷冰冰的屏幕与别人共享他，这一秒他就真真切切地站在楼下等她。
    等她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杨果一时没能控制住激动的心情，脚步轻快步下几层台阶，一路朝他奔过去。
    结果本来小别重逢的一抱，变成了直直扑到他怀里。
    这一出，唐禹辰显然有些没预料到，毫无防备被她弄得甚至往后趔趄了一下，撞到后面树上，不过转瞬，便低头笑着回抱她。
    一路小跑下来，杨果气息还有些喘，“不是明天才回么？”
    唐禹辰垂眸看她，眉眼温和，唇边带笑，任谁看都心情好极的样子，只说：“提前了。”
    杨果仰着脑袋与他对视，只感觉这一刻好像天上的星星都落进了他眼睛里，那双望着她的眸子闪着光。
    夜深人静，真的是让人心动的时刻啊。
    正对着眼前那张俊颜发怔，感觉有只温热的大手捉住了她的，接着掌心下滑，与她十指相扣。
    杨果低头看了看，嘴角笑容止不住地漾开。
    再抬头时，眼前光线已然暗下来，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被轻轻印上。
    她呼吸一顿，本能地闭上眼睛。
    耳热心跳里，感觉有薄薄的气息顿在她唇角，稍停了片刻，往旁边挪，刚碰到她的嘴唇，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是段伊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杨果被松开后，心跳还有点乱，想也没想点开，段伊惯常霸气声音从手机里冲出来——
    “果儿，你跑去哪儿了？被哪个野男人拐走了？门禁时间马上到了啊！”
    “……”
    杨果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唐禹辰，“那我上去了？”
    唐禹辰也看着她，静了两秒，没头没脑忽然问：“要看电影么？”
    杨果怔了怔：“不是还没上映？”
    “别的。”
    杨果想了想，“你坐飞机很累吧，早点回去休息吧。”
    唐禹辰手上还牵着她没放，略略停顿，又说：“我有礼物送你。”
    杨果又怔了下：“什么？”
    “在车里。”
    话虽这样说，他却不走过去拿，身形动也不动，又隔了几秒，才低声道：“去我那儿，我弹钢琴给你听，好不好？”
    杨果这才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不舍得我走啊？”
    唐禹辰垂眸看着她，不说话。
    杨果抬眸望着他深邃的眉眼，感觉自己被迷惑了，不知不觉，点了头。
    当然，最重要的，她也有点舍不得他。
    大平层唐禹辰常住，东西明显比九州学府备得足，到了之后，唐禹辰给她调了电视，放了一部片子，还拿了几包零食给她。
    做完这些，他正要收手，杨果目光忽地一顿。
    房间灯开着，光线比宿舍楼下强太多，杨果也清楚地看到了他手上的腕表。
    “你这手表……”
    唐禹辰微顿，不过片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薯片不要吃太多，冰箱里有橙子。”
    说完，抬脚就要离开，却被忽然起身的杨果挡住了去路，她伸手去抓他手腕，要仔细看上面腕表的款式。
    唐禹辰起初还稍稍抬高了点手臂，但身前杨果不放弃地抬手够他的手，而且因为这个抬手够的动作，靠他很近，柔软的身体几乎贴着他，唐禹辰喉结滚了滚，没再动作，任由她抓了他的手腕，没出声。
    杨果盯着那块腕表：“跟你送我的那只是…情侣款？”
    “……”
    杨果研究完手表，又抬眼研究唐禹辰的表情，直接抓住了重点：“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对不对？”
    “……”
    空气静默，他不回答。
    气氛似乎有那么点尴尬。
    杨果知道唐禹辰绝不会对她承认，不过证据摆在这儿，也不需要他承认了，她挺想笑，但忍住了，体贴地装作无事发生般，轻拍了拍他胸膛，“你去洗澡吧。”
    说完，她要转身退开，却被人先一步捞进怀里。
    眼前又是一暗，紧接着熟悉的清冽好闻气息贴上来。
    他似乎没什么耐心，直接动了舌头。
    杨果这方面完全小学鸡，上次就勉强适应，这次被这样的猛烈席卷，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完全由他主导。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憋不住地推他，等唐禹辰退开后，她眼睛都潮了，别开脸喘着气。
    声音也有些哑了，“你…是在跟我比肺活量吗？”
    她眉心微微蹙着，脸庞泛红，气息仍是不稳，说话语气也是有些气的，说完却看到唐禹辰笑了一下。
    然后，不知怎么，又不气了，轻轻瞪了眼那个欺负她的人。
    唐禹辰又凑过来，杨果下意识躲了下，眼睛扑簌着，“干嘛？还要比？”
    “……”
    唐禹辰手上揽住她，没接话，专注地看着她，静了几秒，他脸庞侧了点，嘴唇移到她耳边。
    杨果感觉耳侧有温热的气息拂过，接着听到低沉又干净的两个字：“更早。”
    她愣了一下，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她脸颊热热的，微微低了头，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怎么也抿不平。
    更早，是什么时候呢？
    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事情本身，都足够令杨果愉悦了。
    要知道唐禹辰平常多冷淡一人啊，即使两人在一起，他也不会将甜言蜜语挂在嘴边，所以，这么寥寥两个字背后藏着的情意，的确值得她多回味两遍。
    光回味还不够，杨果一激动还发了条朋友圈。
    【发现了一个秘密，超级开心/转圈/转圈/转圈/】
    大学夜生活跃度最高的十一二点，不过一会，便有不止一人在底下留言问什么秘密。
    杨果又弯了弯唇角，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回复：【不告诉你们。】
    不止评论，还有人点赞，杨果点进去，从一排头像中，看到有日子没见跟在唐禹辰身后的许川。
    紧接着他还在下面评论了句：【我知道，发现了学霸的世界无所畏惧，高等数学不在话下，管理学原理算个毛，微观经济学也得跪着对学委大人唱征服！】
    “……”
    快闭麦吧你，如果不是你，我当初还不至于误会唐禹辰呢！
    杨果正对着手机撇嘴，余光瞥见唐禹辰洗完澡出来了，忙做贼心虚似的快速收了手机。
    他身上围了件浴袍，腰间系得松散，领口微敞，结实胸肌若隐若现。
    杨果看了眼，喉咙发紧，咽了下口水，说：“那个…我住哪个房间？”
    将近三百平的房子，双主卧，她被带去另一间主卧室。
    大平层唐禹辰一个人住，虽然有一些唐诗妍的衣服，但都是定制成衣，没有睡衣，唐禹辰在衣帽间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拿了自己的一件衬衫给了杨果。
    杨果倒是没多想的样子，说了声谢谢，便接了过去。
    卧室自带的洗手间，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整齐码放在置物架上，杨果冲了澡，拿过那件衬衫，套上后，直接遮到大腿。
    等躺到柔软的大床上时，看到刚刚那条朋友圈又有不少人@她，问她什么秘密。
    段伊：【我知道，香蕉大香蕉皮就大！】
    “……”
    怀疑她搞黄色是怎么回事？
    蒋美晶：【发现我这几天回家住了？】
    “……”
    上次日料店一事，杨果理智上清楚蒋美晶没什么可指摘的，她不过是选择了她日常的生活方式，没必要因为她和奚时穷就迁就他们，可杨果还是不自觉疏远了她，主要是因为设计大赛占据了她太多精力，连唐禹辰分到的时间都不多了。
    这会杨果盯了会手机，回复蒋美晶：【这是另一个惊喜。】
    段伊很快在下面附议：【+1】
    蒋美晶：【哦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这里有好多进口零食，本来还打算带回寝室的呢。】
    段伊：【卧槽！】
    孟知雅：【女神什么时候摆驾回宫呀，我欢迎我热烈欢迎呀！】
    杨果：【人就算了，零食同城快递即可。】
    蒋美晶回复杨果：【说出你的秘密不杀】
    “……”
    对于蒋美晶和唐禹辰之间，杨果虽有诸多疑惑，但这一刻她还是下意识噤了声。
    显然底下其他人并没有，而且明显被蒋美晶带了节奏，又纷纷转回来问杨果到底是什么秘密，一时间热闹不已。
    杨果捏着手机，忽然屏幕闪了下，有一条消息进来。
    是人在隔壁房间的唐禹辰发过来的。
    杨果愣了下，退出朋友圈，点进去。
    唐禹辰：【早点睡觉】
    “……”
    不知怎么，有种强烈的感觉，刚刚那条朋友圈唐禹辰看到了。
    而这条微信，就是他对那条朋友圈的回应。
    杨果甚至想象得出他打这几个字时的表情，确切地说应该是没啥表情，很高冷。
    想到这儿，杨果忍不住就笑了。
    她起身下床往外走，身上衬衫被弄得有些皱，她随手扯了下。
    每年暑假在果园爬上爬下，杨果开学回学校后，脸上肤色总要深那么一点，可身上不是，因为她平常都不怎么穿裙子，腿部常年不见阳光，这会儿衬衫下一双腿白得晃眼。
    对面房门虚掩着，她抬手敲了敲，听到应声，推开。
    唐禹辰已换上家居服，站在落地窗边，身后是大片璀璨夜景，房间太大，距离有点远，杨果不太能看清他眼里的情绪。
    不过，手机，他是拿在手里的。
    唐禹辰朝门口看过来，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停，又状若随意地转去一边。
    问：“怎么了？”
    怎么也不看她，生气了？
    “有充电线吗？”
    杨果问着这句，往前走了几步，跟在他身后拿到充电器，抬眼打量他，这才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绪。
    没有生气，反而眸底是含着笑的。
    杨果仰头望着，不自禁地，也弯起唇角。
    唐禹辰拉了她的手，带她往行李箱那边走，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小梳子。
    杨果一晚上都不提礼物的事，其实是有点压力的，怕那礼物过于贵重。
    但看到是这么一把精巧的梳子，她当即露出笑脸，是那种很放松的开心。
    “谢谢，我很喜欢。”
    她将梳子拿在手里，顺手梳了下刚吹完还有些凌乱的头发。
    不过两下，梳子被唐禹辰拿过，他站在她旁边，修长冷白指节捏着梳子，不紧不慢帮她梳了一遍。
    梳完之后，没退开，手臂垂下，将她整个侧搂入怀。
    杨果心又跳了跳，笑着说：“干嘛？”
    身侧他没应声，脸庞低下来，鼻尖轻蹭她的发丝，没再有过多的举动，就那么安静搂着她，也不说话。
    房间一时变得有些静，杨果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她发顶，温热的，徐缓的。
    她看不到他正脸，不一会儿就受不住了，将自己转过去面对他，从他怀里仰着头，踮脚，向他靠近，轻声说：“再来比比肺活量？”
    唐禹辰很轻地笑了一下，头低俯下来，迎上她，低而又低的声音说：“不比了。”
    他的确没再跟她比肺活量，就只是在她下嘴唇那里印了印，就没了。
    杨果眼睛还闭着，怔了怔，又心痒痒，鬼使神差地，在他退开后，自己反而往前了些，还伸出了点舌尖试探，然后就明显感觉不对劲。
    她抵住他胸膛的手动了动，喘着气问：“你怎么这么热？又发烧了？”
    “……”
    唐禹辰不说话，按住她乱动的小手，呼息都带着热度。
    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哑得过份，“别说话。”
    杨果身上只穿了件他的白衬衫，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似乎感觉到什么，身体骤然一僵。
    真的就不敢说话了。
    就那么僵着身体，屏气敛息，安静如鸡。
    然后听到他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
    唐禹辰头靠在她颈间，脸庞侧了点，嘴唇克制地印了下她的耳朵。
    “别紧张。”
    杨果在这方面的认知朦朦胧胧，只有一个笼统的概念，她心跳很快，脑子里乱糟糟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感觉唐禹辰抱着她，呼吸落在她耳畔，略有些重，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杨果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走去自己房间的步子都不自然。
    夜深人静，手机震了一下，段伊发来私聊：【那个秘密，我的答案才是正解对不对？】
    【香蕉很大！】
    “……”
    车都碾脸上了，杨果第一反应却不是气，而是脑海里先不受控制地闪过刚刚某个紧贴的触感。
    ……是挺大的。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杨果脸更烫，扔开手机，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第47章
    前一晚受了大刺激, 第二天杨果醒得比闹钟晚。
    半个月以来头一回。
    洗漱完换上自己的衣服，出了房间，看到厨房那边餐桌上的早餐。
    “醒了？”
    听到声音, 杨果回过头，见唐禹辰一身清爽走上来，身上家居服已经换下, 上面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他拉了她的手, 带她走去餐桌旁, 又抬手帮她拉开餐椅，而后在她对面落座。
    看起来自然得很。
    整个大平层270度观景阳台，餐桌这边光线也好得过份, 杨果甚至能数清他垂眼时长长的睫毛有几根。
    杨果看了看，见他抬头，又忙低头喝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唐禹辰盯了她片刻, 出声：“杨果。”
    杨果抬眼，眼睫扑簌了下，应声慢了半拍：“…嗯？”
    “别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我。”唐禹辰看着她, 表情平静, 语调平稳，“我是正常的男人。”
    杨果手一抖，从椅子上弹起, “那个…我吃完了，先走了。”
    “……”
    唐禹辰表情无奈，无声勾了下唇，也随之起了身。
    下行电梯里，两人隔着约一拳的距离, 都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到电梯停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一打开，唐禹辰微顿，杨果则是直接愕愣在原地。
    门外的人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蒋美晶一身运动装，脸上还有轻微的汗意，应该是刚晨跑回来，看到电梯里的杨果和唐禹辰，美眸瞬间瞠大。
    “你的秘密就是他对不对？！”
    “……”
    “不是！”杨果下意识否认。
    蒋美晶明显不信，一脸狐疑。
    杨果只是矢口否认，至于为什么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唐禹辰这里，一时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正当合理的借口。
    蒋美晶不是很明白，都到这份儿上了，杨果为什么还抵死不认。
    难道她是害羞？？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唐禹辰。
    见杨果脸都要憋红了，他微抿了下唇，不紧不慢开口，语调沉稳：“是我让她来的，之前借给她一件衣服，今早唐诗妍突然要用。”
    这个借口也不是很完美，经不起推敲，但蒋美晶成功被一秒带偏，美眸瞠得更大：“什么衣服？！”
    杨果暗暗松了口气。
    摆脱了蒋美晶，两人到学校时七点刚过一点，校园还有些冷清。
    杨果也不明白自己的室友们怎么好像一夜之间都变得勤勉起来。
    二食堂楼下，一个拐弯迎面遇上时，孟知雅嘴里还啃着肉松面包，待看清杨果旁边的男生是谁时，一口肉松差点没呛咳出来。
    “你…你们……”
    杨果昨晚夜不归宿她是知道的，可在她原本的认定里，杨果应该是去了通宵自习室，或者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跟她的男神奚时在一起。
    可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大清早地跟唐禹辰一块出现啊。
    杨果神经一紧，不等她说出什么，快速接话：“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唐禹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杨果：“我昨晚去了通宵自习室，早晨出来刚好碰到他，他去食堂，我回寝室，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
    这话说得异常笃定，孟知雅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也不知道信没信，停了一停，将嘴里肉松咽了下去。
    “哦对了，我拿了你桌上的财务管理作业，先去教室抄作业了啊。”
    她说完，摆摆手，快步离开。
    杨果松了一大口气，不过片刻，又抬手猛地一拍脑袋，“坏了！这俩人要是一对话，不就穿帮了嘛！”
    她懊恼之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蹙眉看向唐禹辰：“万一她们知道了怎么办啊？”
    却见他不慌不乱的样子，只抬眼淡淡看她，说：“知道就知道吧。”
    杨果愣了愣，脱口道：“那怎么行？！”
    唐禹辰垂眼，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心。
    如果是以前，他下意识的反应是闷在心里，但经历过昨晚，他顿了顿，对上她的目光，缓声问：“为什么不行？”
    她像是愣了一下，一双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说：“你不刚出道么，事业才起步，你见过哪个偶像二十岁不到就谈恋爱的啊？公开了你就失业了懂么？！”
    杨果这话说得认真，自以为一针见血切中要害，却见唐禹辰闻言顿了顿，似乎还低头笑了一下。
    “欸你笑什么呀，快想想办法啊。要不我现在去跟她们坦白，然后告诉她们不许外传……”
    杨果还在叨叨不停，唐禹辰却牵了她的手，轻捏了捏，“走了。”
    “……？”
    杨果搞不懂这一刻的唐禹辰，也不知道自己那两个室友有没有对话，唐禹辰只告诉她不用管，她也就真的没再管，因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进入了一种埋头苦学模式。
    她参加的那场程序设计大赛，分个人赛和团体赛，参赛选手水平和赛事规模国内首屈一指。全国共五个赛点，近两万人报名参赛，一千人进复赛，最终50名选手进入总决赛。
    杨果起步晚，当时进复赛还算轻松，但成绩相较于同样进复赛的其他人而言，答题准确率和耗时都不优越。
    这场比赛要求参赛者为全日制在校生，所以除了为数不多一些高中生，绝大多数为大学生、大专生或者硕士生。
    其中大都为计算机专业，有的去年就参加过比赛，甚至还有已经连续参加过两三界的学长。
    所以杨果要进入前五十，并非易事。
    好在复赛定在一个月后，给了她缓冲和赶超的时间。
    为了最大程度利用好这个时间，她连公共课都逃了。
    图书馆四楼阅览室，一排排的计算机编程类书籍，按照检索到的书号一路扫过去，她目光定在某本，手还没伸出去，却看到另一只手先搭上那本书的书脊。
    落人一步，杨果不甘心地望向那只手的主人。
    是个戴眼镜穿格子衫的男生。
    男生看了看她，推了推眼镜，犹豫着开口道：“你是不是那个…参加了加新的程序设计赛？”
    杨果愣了下，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男生也参加了，不过他是团体赛，初赛时两人考场紧挨着，不过杨果对他没什么印象，当时人特别多，放眼望去，乌压压全是带着深度眼镜的男生。
    看眼前男生这镜片厚度，度数肯定也不低。
    他又推了推眼镜，将手中书递过来，“你也要看这本书么？那先借你好了。”
    杨果有些意外：“图书馆只有这一本了，你可以么？”
    “没关系，学校集训队好像还有一本，我回去找找看。”
    “集训队？ACM集训队么？”杨果一顿，声音都不自觉抬高了些。
    杨果也是参加这次比赛才关注到这些，知道了S大有个ACM集训队，里面统共十二个人，全是经过层层选拔的大神。
    这一处都是专业类书籍，平常少有人问津，唐禹辰循着路标找过来，人还没走近，先扫见书架后杨果一脸崇拜地望着某个男生。
    紧接着又听她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
    见那男生似乎红了脸，唐禹辰微抿了下唇，抬脚又往前走了几步。
    杨果眼睛还盯着面前男生，感觉余光里有身影走近，她转头看到来人，眼眸明显亮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唐禹辰盯着她干净的眼睛，语气里有淡淡的无奈，“来看看你。”
    “那你等一下。”杨果转而又看向那男生，“可以么？加个微信。”
    “……”
    杨果表情坦然又诚恳：“我是想说，如果我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微信上向你请教么？我保证不会经常骚扰你的。”
    男生看了看杨果身边英俊矜贵的男人，脸上那抹红渐渐消退，露出一个有些尴尬却也温和的笑，拿出手机。
    和唐禹辰并肩走去座位的路上，杨果眼睛盯着新加的微信。
    不愧是ACM集训队的，头像都是一堆代码。
    杨果点进去，还没等看清楚，眼前光影一晃，一只手伸过来，抵住了她就要撞上书架的额头。
    杨果抬头，笑了笑，“你怎么也翘职业规划课？”
    唐禹辰：“职业已经规划完，过来规划一下感情。”
    “……”杨果唇角又往上扬了点，“怎么规划？”
    唐禹辰顿步看向她，神色敛了敛，看起来有些严肃。
    “先教育一下主动加别的男生微信的女朋友。”
    “……”
    杨果也顿住，脸上表情经过一连串变化，最后定格为一种不可置信，“你说真的？”
    唐禹辰不说话。
    杨果没忍住，笑了声。
    “所以你打算怎么教育？开堂授课么？还是……”她忽而踮脚，声音凑近他，“比肺活量？”
    “……”
    他们这会已经要走到书架尽头的自习区，不时有人从身边走过，所以肺活量肯定是比不了的。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杨果手臂一紧，人就被带着转了身，紧接着又后退了几步。
    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被唐禹辰以一种类似壁咚的姿势圈住，后背抵着书架。
    “……”
    杨果环顾四下，心跳很快，推了他两下，完全没推开。
    “你还真比啊？”
    唐禹辰不说话，稍稍倾身，面庞低下来。
    眼见着那张俊脸一点一点朝自己缓缓靠近，杨果这会显然没什么心思欣赏，一颗心都跟着渐渐提起来，识相告饶：“我错了，我再也不主动加别的男生的微信了，求你了快放开好不好？”
    她甚少有这样软软认输的时候，唐禹辰顿了顿，原本只是想逗她一下，此刻眸子却不自觉暗了。
    似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杨果心都要跳出胸口，见身前人仍不退让，急得低喊出声：“唐禹辰！”
    唐禹辰回神，深黑的眸子紧盯着她，静默片刻，低哑的声音说：“叫哥哥。”
    “……”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有小朋友问每天几点更新
    因为担心偶尔卡文什么的，所以一直没承诺几点更，不过一般下午三点会有一更
    今天下午三点也有一更：)
    第48章
    杨果脸颊一秒红透, 手上还抱着本《挑战程序设计竞赛》，仍不放弃地推身前唐禹辰，边道：“你这样很崩人设啊, 商管系高冷系草男神！”
    不料这话不知道怎么更刺激到他，杨果看到他眼神明显沉了沉，紧接着她眼前一暗, 下一秒, 呼吸被夺去。
    杨果脑中轰然作响, 思维出现了卡壳与空白。
    毕竟这里是图书馆，她没想到唐禹辰能来真的。
    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 比以往都要真。
    不是上次那种比肺活量，这次吻得很深，身体整个圈住她，气息紧紧缠绕, 完完全全的占有。
    他今天穿了件长款风衣，身体稍微往书架侧了点，刚好将纤瘦的她遮挡住。
    听到脚步声近到咫尺, 杨果浑身绷紧。
    没有停留, 那声音又渐渐远去，她身体松下来一点，又有点气, 张口就咬了他一下。
    可他只稍稍停顿，便又更深地贴近她。
    杨果实在没辙了，听到似乎又有脚步声走近，手上紧紧揪住他里面那件线衫，气息紊乱中挤出含混不清的两个字。
    “哥哥。”
    这才被松开, 她靠着书架平复呼吸，过了一会儿，侧过脸。
    身边男人早已恢复到清清冷冷的模样，眼眸微微低垂着，骨节分明的长指稍抬，不紧不慢划过手边一排书。
    杨果看了一会，“你赢了，还不开心啊？”
    唐禹辰手指定在其中一本，侧眸看她，静默片刻，吐出低低的三个字：“不开心。”
    “……”
    不就是加了别人一个微信，至于这么耿耿于怀么。
    杨果不由撇了下嘴，手伸过去，碰到他的手指，捉了稍稍移开，帮他抽出那本《戏剧表演基础》，跟自己的书放到一起后，又去握他的手指。
    “那怎么才开心？我都保证不那么做了。”
    她的手很小，又很柔软，五根手指攥住他一根食指，说话时，还不自觉地轻摇了摇。
    唐禹辰由着她触碰，视线始终在她身上。
    隔了一会，喉结微滚了滚，很低的声音说：“再叫一遍。”
    “……不要。”
    似是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唐禹辰神情未有波动，另一只没被她握住的手伸过去。
    杨果以为他又来，眼睫急颤了两下，却见他只是拿走了她怀里厚厚的两本书。
    另一只手反握住她，唐禹辰牵着她往外走，从杨果的角度，看到他干净流畅的侧颜线条，不知想到什么，又弯唇笑了。
    “你真介意的话，我把他删了？”
    回应她的是淡淡两个字：“不用。”
    回到自习区，两人各自看书。
    见他在翻看剧本，杨果问：“什么时候拍？”
    “下个月。”
    杨果看了看他，声音低低的，是不大高兴的那种：“你又要走了？”
    唐禹辰微怔了下，微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X-L　　图书馆亮白的灯光下，她的唇是自然的淡红色，微微抿着，清澈的眼睛就那么望着他，里面似乎有淡淡的情绪。
    盯了她数秒，他低声应：“在S市拍。”
    话音落下，便看到她瞬间绽放的笑脸，唐禹辰静默片刻，眼底终于也有了浅淡的笑意。
    相较于初赛，复赛不再全是理论知识，要上机调试程序，不多会，杨果朝唐禹辰丢下句“我去下机房，你等我，晚上一起吃饭”，便拿着手机和参考书去了六楼。
    她这一去，时间有点久，都过了晚饭的点还不见回。
    晚七点，唐禹辰合上手中剧本，也上去六楼。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学校的机房，才发现这个地方还需要排队，刷校园卡进去，有时间限制。
    倒数第二排靠近窗户的一个位置，杨果眼睛盯着屏幕，手指敲打键盘，偶尔翻一页旁边厚厚的参考书。
    机房里光线很好，窗外天空墨黑一片，玻璃上映出她专注到旁若无人的侧影。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瘦到跟大学刚入学时判若两人，脖颈修长，锁骨明晰。
    不知不觉间，也早已不再是土鹅，渐渐蜕变为一只白天鹅。
    白得不染纤尘。
    唐禹辰无声看了一会儿，才抬脚走去。
    直到站到她旁边，她抬起头，才像是忽而回过神，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急忙道：“对不起，我…我这里马上就好，你再等一下啊，你饿坏了吧？”
    唐禹辰没答，看了眼她满是代码的电脑屏幕，轻声问：“你饿不饿？”
    “刚才饿，现在饿过劲了。”
    杨果忙着敲下程序的最后两行，按快捷键运行，看到结果，总算舒了口气，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起身，不小心把笔弄到地上。
    她弯身去捡，唐禹辰伸手，手背轻抵桌沿，护着她额头不会被撞到。
    因着伸手够笔的动作，她白白的一截手腕露出来。
    杨果捡了笔起身，见唐禹辰目光落在她手腕上。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唇角的笑，索性又将手腕大大方方举到他面前，晃了晃上面的腕表。
    “好看吧，我男朋友送的。”
    自那天在唐禹辰家过夜后，她就一直戴在手腕上了，只不过最近天冷衣服穿得多，被藏在了衣袖里面。
    见他唇上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杨果心情也随之扬起。
    唐禹辰拿了她手中笔，插在笔记簿扉页上，跟她比砖头还要厚的参考书并在一起，拿在一只手中。
    另一手空出来，牵了她的手。
    第二天，杨果收到一份礼物——笔记本电脑。
    如果是半年前，面对这样贵重的礼物，杨果下意识就会拒收，可如今似乎不一样了，不止是她和唐禹辰关系上的变化，更有一些别的什么，让她觉得，或许，自己也可以收。
    她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的心理变化，或许是这段废寝忘食浑身燃了斗志的日子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觉得五万块有望？
    “反正你不也快过生日了么，就当提前送你生日礼物。”唐禹辰看着她，眸光里有不确定的试探。
    杨果看出了他的小心翼翼，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脑中冒出一句话：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在原地静了几秒，她轻轻扑到他怀里，仰着小脑袋，弯着眼睛道：“你怎么这么好呀。”
    唐禹辰微怔，低眸看着怀里的她，眸底染上笑意。
    第49章
    这台笔电, 对于杨果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
    也进一步加剧了她的废寝忘食。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她除了上课吃饭睡觉, 其余时间都在看书刷题敲代码，一点约会的时间都没留出来。好在唐禹辰是个很包容的男朋友，没有计较这些, 她陪不了他, 他有时间便拿着背包跟来图书馆。
    十一月中旬, 杨果通过复赛，杀入50人的总决赛。
    这五十人当中，有清北计算机系硕士, 有中学就在信息学奥林匹克联赛中获奖并被报送的大学生，也有S大ACM集训队的学长。
    单就复赛成绩而言，杨果在这五十人当中几乎垫底。
    距离总决赛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为了那五万块, 杨果继续埋头泡图书馆，偶尔还光顾一下通宵自习室。
    十一月底，唐禹辰进组, 男三号, 戏份不重，但他空闲时间并不比杨果多，要进演艺圈, 不单是颜好就够，星辰公司那边有针对性的表演培训课。
    课表交给经纪人，还回来时，上面空白处全都被添上，变成密密麻麻一张行程表。
    进组头一晚的宿舍楼下, 唐禹辰将杨果抱在怀里许久，头低下来，嘴唇碰了碰她的发顶，轻声叮嘱她好好吃饭。
    进入十二月，气温连续下降，S市整天阴沉沉的，冷得彻骨。
    唐禹辰这周全是夜戏，收工时接近零点，已经连续一周没见过杨果，本以为还要至少一周见不到她，却在临近她决赛的前两天接到一通电话。
    这天演对手戏的演员不在状态，一场戏连着NG多次，导演喊停，脸色不太好看地将演员叫去一边讲戏。
    唐禹辰往一旁休息区走，助理拿着他的手机迎上来，说：“刚刚有个叫杨果的给您打过电话，我不知道该不该接……”
    不等说完，他手中手机被拿了过去。
    唐禹辰回拨过去，电话接通，说了没两句，他脚下一顿，忽而转了方向，往摄影棚外大步走去。
    助理愣了愣，忙拿了羽绒服快步跟上。
    接到电话的时候，杨果正蹲在影视城的大门口，偶有散了工的群演经过，她背着个双肩包，看着孤零零又格格不入。
    就是忽然想见唐禹辰一面，结果想得太简单了，没有相关证件，闲杂人等连大门都进不去。
    重霾天气，一整天不见阳光，晚间气温在零度以下徘徊。
    杨果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过不一会儿，见不远处有辆车停下，车门拉开，紧跟着有人下车，朝这边大步走来。
    夜里光线实在不好，来人穿长款羽绒服，因为个子高，也不显笨重。杨果腿蹲得有点麻，缓缓站起身，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就被连人带衣服一起裹到羽绒服里。
    贴得太近，杨果能感觉到他身体传递过来的热量，还闻到他身上固有的一种好闻味道。
    她忍不住闭眼，深吸了两口。
    唐禹辰手向下，摸到她冰凉的手。
    “等很久了？”
    “还好。”她声音有点哑。
    没有多余的话，唐禹辰牵了她往车边走，有人下车帮开了车门。
    阿茗是公司安排给唐禹辰的工作助理，本来还派了个生活助理，不过他拒绝了。阿茗是个机灵懂事的，便主动揽了些生活助理的活儿，好在唐禹辰没什么少爷病，待他不错，但就是跟他没什么话，不过相处久了，渐渐发现他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也就平衡了。
    这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紧张一个人，自然好声好气候着，笑着主动介绍自己。
    “我是唐老师的助理，蔡荣茗，叫我阿茗就行。”
    听到“唐老师”三个字，如果不是身上太冷，杨果估计要笑出声。
    上了房车，唐禹辰将毛毯围到她身上，“怎么突然跑来？”何况是距离决赛不到两天的时候。
    对于这场比赛，他能感觉到她的全心全力，怕打扰到她，最近一周连发消息都克制地控制次数和时间点了。
    车上很暖和，杨果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个小脑袋，停了停，说：“突然想见你。”
    唐禹辰手指碰她的脸，还是冰的，手往后移，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低头亲下去。
    不得不说，这个亲吻比毛毯要好使得多，杨果感觉自己的身体以能感觉到的速度热起来。
    前排驾驶座阿茗在经过最初两秒的惊诧后，立马进入安静如鸡模式，目不斜视将车开得四平八稳，努力做一个莫得感情的开车机器。
    到了剧组，尽量平稳地将车停靠，刚停下，有人轻敲车窗。
    “唐老师，现场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拍了。”
    杨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冻傻了，还是太想唐禹辰一时被他的美色迷惑，竟然就那么当着人面配合着他亲了，等回过神后，脸都红了，脑袋靠在唐禹辰脖颈边不出声。
    唐禹辰唇角微勾，轻轻笑了下，清俊脸庞侧了点，嘴唇贴在她耳朵边，低声说：“我去一下。”
    杨果从他怀里移开，脸颊还是红的，很乖地点了点头。
    唐禹辰没忍住，临下车前，又将她揽过亲了亲。
    “半个小时，等我。”
    车上暖融融的，杨果身上很快暖和了，掏出笔电敲了会代码。不过也因为太暖和了，不一会儿，她便挨不住地闭阖上双眼。
    唐禹辰半个小时后下戏，回到房车见杨果抱着电脑睡得姿势别扭，屏幕上一堆代码，他抬手将笔电轻轻抽走，掌心托着她脑袋往旁边移，让她靠到自己怀里。
    杨果这阵子神经绷得太紧，感觉好久没睡得这么放松过了，梦里闻到熟悉的好闻味道，只微微动了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一直到唐禹辰住处地下车库，都没醒。
    唐禹辰将她抱起，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
    杨果迷迷瞪瞪感觉有人抱她，身体动了动，醒了过来。
    唐禹辰低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半梦半醒地看着他，意识看起来还不是很清醒，眼睛迷蒙眨了眨，微微涩哑的声音吐出两个字：“电脑。”
    唐禹辰静默片刻，低嗯了声，手上勾住她的电脑包，说：“到家再睡。”
    杨果浑身困倦，任由他抱着，懒懒地看着他：“重吗？”
    唐禹辰眸光垂下，看到她瘦到凹陷的锁骨。
    微微蹙了点眉，“现在多少斤？”
    “最近没称过，应该……”说到这里，杨果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都硬了几分，“没有130，连100都不到！”
    “……”
    唐禹辰意味不明看她一眼，没说话。
    杨果却因为这么一斗嘴，清醒了大半，从他身上下来，跟着上电梯，看他按指纹开门。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顿了下，掏出手机操作两下，然后她的手机响了。
    手机还在电脑包里，她拿出点开。
    是一串数字。
    听到身边人说：“下次想见我，可以来这里等我。”
    大平层宽敞奢华依旧，许是茶几那里多了几包零食，看着比第一次来多了抹生活气息。
    唐禹辰脱了外套，走去厨房冰箱，拿了两个鸡蛋和一盒牛奶出来。
    杨果凑过去看，“做什么？”
    “双皮奶。”
    “不是只会做牛排？”
    唐禹辰将蛋清蛋黄分离，往蛋清液里加了糖粉和牛奶，才淡声应：“新学的。”
    杨果一下抓住要害，“你不是不爱吃甜？”
    唐禹辰用手动打蛋器打散混合液，没看她，专注手上动作的样子，并不回答。
    杨果却心情很好，伸手抱住他，脑袋仰着，缠着非要他给个答案。
    唐禹辰任由她抱着，将手上混合液放蒸锅，似是敛眸笑了一下，等开了火，才回身转向她，缓声承认：“是，特意为你学的。”
    杨果脸上露出得逞的满足笑容。
    她明显睡眠不足，困意犹在，抱住便没再松手，身体懒懒地靠着他，表现出少有的依赖。
    唐禹辰身体后抵中岛台，方便她倚靠，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不是告诉你好好吃饭？”
    声音从他怀里发出来，闷闷的，“我好好吃饭了。”
    唐禹辰手往下，摸到她尖尖的下巴，“那怎么瘦这么多？”
    杨果抬脸看他，脑袋微微歪着，故意说：“想你想得。”
    然后看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心情也随之起伏。
    其实这句也不全是哄他开心，今晚她也确实想他想得不行。
    连轴转了近三个月，却在最后两天像是绷不住了，两个小时前望着图书馆外黑漆漆的夜空，忽然非常非常想念他身上的味道。
    随着蒸锅里冒出热气，奶香味弥漫开来。
    唐禹辰静静揽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她忽然轻声说：“我未必能得第一。”
    他稍稍顿了下，应声也很轻：“那就第二。”
    杨果从他怀里仰头，“可是我真的好想要那五万块奖金。”
    唐禹辰轻轻拉住她左手手腕，手指抚过上面腕表，说：“把这个卖了，不止五万。”
    杨果想也没想拒绝道：“才不要！”
    然后看到他又笑了一下。
    唐禹辰将她带到餐桌旁坐下，拿出锅里已经蒸好的双皮奶，舀了一勺吹散热气。
    “尝一下。”
    弹软顺滑，甜度适中，杨果一口不剩全吃完。
    “好吃，下次我还要。”
    唐禹辰轻轻勾唇，低嗯了声，说：“等你决赛完。”
    他今晚好像特别的温柔，看向她的目光温温的，始终含着笑。
    其实杨果说的未必能得第一，也是真的。来之前她找了去年的决赛题目，模拟那个高压环境那个时长，发现她没能做得比去年的冠军更优。
    对于这个问题，明明唐禹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没说一些“相信她一定行”之类的宽慰激励话，但很奇怪，就那么润物无声地舒缓了她的焦虑和疲惫。
    她抬眸将他目光里的温柔尽数望进眼里，抬手再次抱他，脸庞贴近，闭眼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感觉一点一点找回了元气。
    第50章
    程序设计总决赛设在加新公司北京总部, 圣诞节一过，杨果便登上飞往帝都的飞机。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飞机，起飞前在座位上忐忑不定, 还被坐在旁边的段伊打趣。
    不同于杨果是加新报销路费住宿费，段伊属于全程自费，不过是唐禹辰掏腰包。
    《流光溢彩》这几天上映, 唐禹辰作为主要演员之一, 要接受各种采访拍摄, 不能和杨果一同飞往北京，又不放心她一个人，便找到段伊, 段伊本就想北上给杨果加油打气，意思意思就顺坡下驴了。
    第一天到酒店落脚，参加开幕式，第二天比赛正式开始, 加新巍峨的办公大厦，旗下视频平台.独家直播。
    杨果跟段伊挥手，走去签到处签到。
    段伊在大厅目送, 余光里有道高大的身影站到她身侧, 她侧过头，当即“卧槽”了一声，“你…你……”
    唐禹辰目光落在前面的杨果身上, 神情是一贯的淡然，但还是能看出眉宇间淡淡的疲色。
    段伊扫了眼周围的镜头，似笑非笑道：“估计你也不方便过去，唉，只能由我过去替你抱她一下, 给她加油了。”
    唐禹辰没看她，淡淡说了两个字：“不用。”
    段伊轻笑了声。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杨果签到完，进去前习惯性地回头看段伊一眼，却意外先扫见她身旁的唐禹辰，她目光一定，眼底满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是大大的惊喜。
    她下意识就奔过去想要抱住他，可快到他近前时不知想到什么，又忽而停步。
    就那么隔着约一米的距离，弯着眼睛看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禹辰没回答，薄唇轻启，只低声道：“过来。”
    杨果看了眼四下的镜头，没动。
    今时不同往日，她能感觉到唐禹辰身上热度的增加，两个人走在校园，已经会忽然有人跳出来问他是不是那谁。眼下他电影就要上映，正是紧要的时候，如果被爆出什么料，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风评，耽误他涨粉什么的。
    杨果这边犹豫的几秒，唐禹辰往前半步，伸臂将她捞进怀里。
    闻到熟悉的好闻味道，杨果感觉心像是被什么暖暖的东西抚过，轻轻闭眼，早晨起就活跃在神经上的那点紧张也缓解下来。
    不过短短一两秒，她又睁开眼，里面的爱意已经被淡化。
    她手上轻拍两下他后背，做出一副朋友间加油打气拥抱的姿态，微微退开他怀抱的同时，嘴里挤出小声的两个字：“别亲。”
    唐禹辰垂眸看她，应得一本正经：“本来也没打算亲。”
    “……”
    杨果脸一红，下意识就想嗔他，反应过来又忙收了表情。
    唐禹辰这才笑了下，脸庞侧了点，低低的声音附在她耳边。
    “等你回去亲。”
    这话别人听不到，但两人旁边的段伊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实在难以相信一向高冷骄矜的系草竟然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她嘴巴大张着半天合不上，等合上时，又发出来自单身狗的骂骂咧咧，“这特么大早上的……”
    心里不由又庆幸：幸好今天来的是她，换做其她两位室友中的任一个，还不得当场把杨小果果的脑袋给拧下来啊。
    这番感叹杨果毫无所察，她抿了抿唇角的笑，最后埋在唐禹辰肩颈深吸了一口，很快速的动作，而后转身，大步朝入口走去。
    相较于初赛复赛，总决赛现场看上去温馨许多，颇具设计感的偌大会议室，经过一番精心布置，每台电脑旁都插有气球，也有零食酸奶等。
    当然，这只是表象，真正的比赛势必是严谨又残酷的。
    七个小时的总时长，一道比较贴合实际的问题，没有过于明确的对与错限制，可以有多种解决的方法，选手用这七个小时思考并验证各种方法的优劣，通过写程序去寻找最优解，是一个持续烧脑的过程。
    每台电脑后坐着一个穿着印有加新logoT恤的青年，屏幕映出一张张凝重的脸庞，一时间整个空间只有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
    这些人中，杨果是唯二的两个女生之一。
    比赛下午四点结束后，加新组织聚餐，还安排了一些跟编程有关的互动小游戏。在这里，杨果又见到了那个S大ACM集训队的学长，他在隔壁一个更大的会议室比赛，参加的是三人一组的团队开发赛。
    学长见到她有些意外，似是没想到她能进决赛，不过随后便很友好地向她介绍了他的另外两位队友。
    和他一样，也带着镜片比酒瓶底还厚的眼镜，腼腆又不善言辞，其中一个杨果还在学校优秀学生展示栏看到过照片，拿过一长串大奖的那种。
    第二天上午颁奖典礼，比赛设置一等奖两名，二等奖四名，三等奖十名。
    从三等奖开始，几个加新高层上台颁奖，杨果作为第六名，也就是二等奖最后一名，奖金两万。
    旁边段伊超级激动，相较之下，杨果倒是淡定。
    这个成绩，跟她预想中的差不多。
    持续三个月的披星戴月勤勉刻苦有了收获，开心是有，可又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感。
    有点像是狂欢过后的落寞。
    对于这场比赛，她一开始只是为了奖金，三个月来，埋头往前冲，程序调试不出来时，也躁到每一秒都是煎熬，但此刻回过头看，又觉得人生有这么一段为某个东西全心投入的日子挺值得怀念的，感觉灵魂都被洗涤了一回。
    那么，洗涤之后呢？
    站到领奖台上时，面对鲜花和掌声，有那么一刻，杨果想到高中时的自己，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荣耀感。
    可这份荣耀，依旧那么单薄而盲目么？
    -
    颁奖典礼一结束，杨果便坐飞机回了S市。
    已经十二月底，大二上学期接近尾声，新一轮考试周接踵而至，首先考的就是体育。
    掐着时间重回学校，杨果将行李交给段伊，径直赶去体育场。
    耍了一套剑法出来后，外面天已经黑了。
    望着泼墨似的夜空，她长舒了一口气。
    打开手机，关了飞行模式，进来两条消息：【到学校了么？】
    【刚刚给段伊打过电话，你考试吧，考完试回寝室好好休息一下，醒了联系我。】
    昨天唐禹辰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回了S市，此时正在本市金恒影城巨幕厅，参加《流光溢彩》首映礼。
    一身定制正装，矜贵漠然，长腿优雅交叠，坐在第一排贵宾席，他掏出手机看了眼，修长冷白指节微动，顿了顿，又收了。
    首映礼有采访主演环节，与观众互动环节，在主持人又串了好几次场后，裤袋手机终于震动起来，唐禹辰低头看了眼，指尖却顿了顿，挂了来电，回了条消息过去。
    【不方便接电话，怎么了？】
    彼端段伊很快回过来消息：【果儿跟你在一起吧？】
    唐禹辰：【没有。】
    【？？？】
    段伊三个大大的问号打进来，紧接着又问：【那她跟你联系了没？】
    唐禹辰：【没有。】
    段伊：【刚刚还发朋友圈呢，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电话也没人接。】
    唐禹辰没再回，拨了电话出去，同样没人接。
    他微微蹙眉，手指微动，点进她发的那条朋友圈，是一张照片，一个带有加新logo的小玩偶。
    下面已经堆砌了好多条评论——
    【加新的新新兔？学委你进加新了？？】
    【我看过加新程序设计大赛的推送，这个新新兔是他们的赛事纪念品！】
    【对！而且必须是进了决赛才会有！复赛只有T恤！】
    杨果的这条朋友圈发自一个小时前，发出去就炸开了花，收获了N多个赞，底下还有一些唐禹辰看不到的杨果的高中同学留言。
    【S大不愧为S大，才大二就进加新之星总决赛了？？！！！/给跪了/】
    【原来杨果你学计算机的呀，我怎么原来一直记得是学什么工商管理的呢？？】
    【我记得就是工商管理，反正不是计算机方面的，这波反杀真的牛，不愧为我们的市状元！】
    【绝了！我刚刚去搜比赛了，不是进决赛，是、二、等、奖啊宝贝们！！】
    【卧槽！有谁学计算机的，出来挨打！】
    【奚时学软件的！】
    这些留言，不是共同好友看不到，但能看到杨果一个小时前的回复：【他学的不是软件，是通信工程。】
    奚时也回复：【就是，拒绝拉踩啊！】
    并单独回复了杨果：【恭喜。】
    杨果：【谢谢。】
    奚时：【拿了那么多奖金，改天请吃饭吧。】
    立刻有几个同学冒出来：【还有我！】
    杨果统一回复：【来S市，带你们。】
    不止朋友圈，高中大学群同样热闹。
    【看直播回放了，有几个获奖者当场就获得加新的offer了！】
    【进了决赛也就入了加新的人才库了吧。】
    【啊啊啊啊啊学委出来冒个泡啊，请务必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很多电话打到杨果手机，有同学喊她一同庆祝，也有看到奖金两万，要杨果请客的，但无一例外，都是无人接听。
    首映礼上，主持人再一次串场后，唐禹辰上台弹奏电影主题曲。
    灯光变得昏暗而迷离，钢琴前，修长指节落在黑白琴键。
    他微微低着头，侧颜被光影剪出，唇微抿，鼻梁高挺，俊美与沉静糅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清冷感。
    一曲终了，他略略致意后，便下了台。
    “唐老师…咱这就走了？”助理阿茗后知后觉跟出来，有点摸不着头脑，“那我去车库开车？”
    却见前方男人脚步不停，丢下句“你回去吧”，高瘦身影转眼消失在转弯。
    十二月的风刮在脸上，冷得发麻。
    影城地处城市中心，高楼鳞次栉比，楼层透出一格格暖光，映出万家灯火。
    唐禹辰在影城外站了有五分钟，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连续几天全国各地飞，他神色疲惫，闭眼靠向后座。
    车外不知何时飘起雪，小小的雪粒在空中飞舞，随着车灯消失在夜色，渐渐演变为漫天飞雪。
    从下车到公寓楼下，唐禹辰身上黑色大衣已沾染一肩领雪花，他视而不见般乘电梯上楼，门打开，手习惯性伸出去摸索灯开关，却一顿。
    室内已然一派明亮，空气里，有丝丝缕缕的饭菜香。
    第51章
    大平层, 杨果正在做一份家乡特色菜，鱼干小虾米肉等做陷，加地瓜粉搅拌均匀, 浇上热水，制成一个个肉丸子。
    两个人在一起以来，她一直忙着比赛, 如今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她打算好好补偿一下唐禹辰, 就从今晚的惊喜开始。
    通过之前跟唐禹辰聊天，她知道他今天去参加首映礼，所以她提早去了趟超市, 拎着食材来到他这里。
    早就发现唐禹辰对她做的家常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对她做的一些甚至都叫不出正规学名的家乡菜有点感兴趣，所以今晚她打算好好露一手，可做菜过程中手机消息太多, 她起初还回复一下，后来发现太耽误她发挥厨艺，便将手机调了静音丢在一旁, 打算之后再回。
    将弄好的丸子下锅, 她正往锅里加粉干，忽然被人从后面拥住。
    熟悉的气息，合着冬夜的清冷将她包围, 杨果想转过身，可身后人抱得太紧，她一时动不了。
    “回来了？”
    他没应，呼吸埋在她脖颈那里，似乎还微微深吸了一口。
    感受到他身上轻微的湿意, 杨果一顿，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
    “下雪了？”
    这句落下，环住她的力道才松了。
    唐禹辰手上放开她，脱了自己身上湿凉的大衣。
    杨果回过身，看到他里面穿了件较为正式的西装，简单的白衬，特别的是左胸口那里，不是口袋巾，而是一枚红色爱心胸针，上面镶嵌着红钻，在灯光下blingbling的闪耀。
    她抬手抚上那枚爱心，说：“我输了，果然没得到那五万块。”
    话虽这样说，但她神情并没有很低落或者沮丧，说话时抬眼看了看他，嘴角还挂了抹笑，淡淡的遗憾。
    唐禹辰眉宇松了些，将那枚爱心胸针取下来，交到她手上。
    “你赢了。”
    杨果不由更是笑了，问：“我赢什么了，你的心么？”
    唐禹辰没答话，抬手轻扣住她后颈，将她稍稍移向自己，低头，吻上她的唇。
    另一手箍着她腰身，将她抱得很紧，透出点不太常见的强势，无言诉说着浓浓的占有欲。
    面对这样的唐禹辰，杨果毫无招架之力，心里酥酥麻麻一片，不自觉地抬手，搂着他的背，闭眼感受他。
    然后换回他更深情的入侵。
    杨果人被亲得迷迷糊糊，仅存的一丝清醒让她在不知多久后轻推了推唐禹辰，挤出含混不清几个字。
    “菜要糊了。”
    这才被放开，杨果脸红透，呼吸还是乱的，没再看唐禹辰，低着脑袋转过身去照看灶台。
    感觉他在她身侧稍停了停，而后去了主卧那边，又过了一会儿，等锅里的菜差不多时，后头有脚步声传来。
    杨果侧眸看了一下，他应该是已经洗过澡，身上换了家居服。
    只一下，不等视线对上，她又很快地将脸转了过去。
    唐禹辰视线掠过她微红的耳尖，眼睛里又有了些笑。
    将中岛台上她的手机拿给她，“给段伊回个消息。”
    杨果接过手机，先微信告诉段伊她在唐禹辰这里，又上下划拉，没理会群和朋友圈，简单回复了下那些私聊她的。
    收了手机再抬眼时，见唐禹辰站在灶台边，手拿汤勺正搅动锅里，动作还算流畅。
    杨果在一旁看着，想起他为她做双皮奶的样子。
    长身玉立，清隽眉眼微垂，明明做着最具烟火气的事，却丝毫没损伤朗朗出尘的气质。
    明明这么冷感的一个人，刚刚亲她时，又那么热，气息与她紧紧纠缠，好像要将她卷进他身体里。
    想到他刚刚的热情，杨果脸颊又发烫，一时没忍住，抿着笑轻声问出口：“我离开的这几天，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唐禹辰将最后那道汤盛出，放到餐桌，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那里已经被亲得有些红。
    他抬手，拇指指腹轻抚过，缓声道：“不介意让你再感受一遍。”
    “……”
    杨果脸颊更烫，一秒噤了声，从他手上溜走，端坐到餐桌前。
    不过心情又十分的好，抬眼对唐禹辰说：“我想喝酒！”
    外面大雪纷飞，屋内暖意融融。
    二十分钟后，望着对座眼神迷离的杨果，唐禹辰眉微微蹙着，表情一言难尽，有丝无奈，还有些意外。
    有想过她酒量也许不怎么好，却没想到会差到这个程度，一杯12.5度的波尔多干红葡萄酒刚刚见底，她就开始傻笑。
    在杨果又一次摸向酒杯时，唐禹辰抬手捉住了她的小手。
    他起身绕过餐桌，弯身将她抱起，打算将她放到客厅沙发上，可怀中她却不依，不放弃地又伸手去够酒杯，口中喃喃着一些不甚清晰的话，说酒好喝还要喝之类，一直到沙发上都不安分。
    唐禹辰不得不与她一起坐到沙发，将她控在怀里。
    沉声道：“不准。”
    她皱着小脸，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像上次一样，她醉酒后又憨又可爱，还有点娇，跟平常耿直坦荡的性子简直天壤之别。
    唐禹辰唇角不由又有了笑，垂眸看她，过了会，头低下来。
    在她嘴里尝到葡萄的甘甜。
    与刚刚不同，这次的吻轻轻浅浅，可太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气氛，又让人不自觉沉溺。
    许久后分开，怀里的她睁开眼睛，眨了眨，说：“我还要喝酒。”
    “……”
    唐禹辰：“你喝醉——”
    “哥哥。”温软的两个字，打断了他的话音。
    因为醉酒，她原本清亮澄澈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就那么巴巴地望着他。
    唐禹辰无声盯了她数秒，喉咙发紧，起身前丢下沉哑的两个字：“等着。”
    望着他走去餐桌的俊挺背影，杨果唇角一点一点弯起。
    其实她不是醉得毫无意识，只是觉得身心都无比的放松，嘴上也开始胡言乱语。
    窝在沙发里，边喝酒，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唐禹辰说着话。
    “你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什么样子么？”
    也不等他回答，便又自顾自继续道：“一定也像现在一样，有很多女生追着捧着吧？”
    唐禹辰没回答，坐到她身侧，扶住她微微有些摇晃的身体，不知道这样惯着她对还是不对。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无声簌簌落下，即使隔着夜幕下漆黑的一层窗玻璃，也能看得清。
    视线还未从窗外收回，身旁她突然凑近，微微仰着脸看他，以一种很轻的声音说：“你不要看她。”
    唐禹辰眸光微微垂下，“谁？”
    跟醉了酒的人很难进行正常的交流，似是捕捉到他眉眼间的温柔，她有点急了，拧着眉心强调：“也不要对她笑！”
    唐禹辰这下真的扬起唇角，不过仅仅片刻，又收敛，稍稍点头，说：“好。”
    她这才放心了的样子，又喝了口酒，满足地笑了笑，说了句“好甜”，而后重新倚过来，脑袋靠在他脖颈处。
    带着酒香的清甜气息拂过，唐禹辰顺势揽住她，手指穿过她柔顺的发。
    罢了，这种天气，是挺容易醉人的。
    可接下来她并没有再摸酒喝，就那么静静靠着他。
    过了许久，久到唐禹辰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睡着，听到她口齿不清咕哝了一句：“你知道么，其实我之前一直特别怀念高中的时候。”
    抚过她发丝的指节微微一僵。
    听到她又说：“很想念她。”
    声音从他颈间发出来，闷闷的。
    唐禹辰没出声，控制着自己没低头去看，不确定她是不是又红了眼眶。
    又过了会，她自己从他怀里抬起脸，声音依然带着很浓的醉意，不怎么清晰，但已经不复刚刚的沉闷。
    她说：“不过我今天好像找到她了。”
    唐禹辰微顿，垂下眼眸，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
    因为醉了酒，她脸颊泛红，可眼睛依旧明亮，清晰映出他的脸庞。
    无声对视，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凝滞。
    隔了几秒，唐禹辰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找到了谁？”
    她伸手触摸他漆黑的眉，轻声说：“杨果啊。”
    “……”
    唐禹辰确定她是醉了。
    “可是只有那么一下。”杨果手指抚开他微敛的眉，又沿着他英挺的鼻梁慢慢往下，划过薄唇，落在下颌，指尖轻挠了挠。
    她忽又轻轻笑了，“而且大学遇到了你，所以高中再怀念，还是大学好。”
    空气又有片刻的凝滞。
    望着又去摸酒的杨果，唐禹辰脑中一些思绪混乱搅在一起，眉心隐隐开始起跳。
    不知不觉，似乎他也喝多了酒。
    不等她喝到酒，他先一步将酒杯从她手中拿过，捏在手里，仰头一饮而尽，而后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我是谁？”
    望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杨果对抢了她酒的人相当不满，“讨厌的男朋友。”
    唐禹辰眉眼微微敛着，静了几秒，很低的声音说：“名字。”
    “讨厌的男朋友唐禹辰。”
    唐禹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唇角渐渐有了笑。
    他低头，亲了她嘴唇一下，微哑的声音说：“给你拿酒。”
    厨房亮着橘色的光，酒还没拿到手，餐桌上手机先响了，段伊打来电话。
    唐禹辰接起，听筒里传来风声，彼端声音压得很低，“果儿电话打不通，所以还是跟你说吧。好像辅导员也给她打电话了，没打通，让隔壁寝室团支书过来捎话，说是让果儿明天去他办公室一趟。”
    “团支书刚刚来我们寝室，本来我都应付过去了，可她这么一会又来了两趟，看样子是非要把话亲自带给果儿才放心。”
    “所以，你还是让她回来吧。”
    S大不查寝，本来外宿没什么，但团支书和导员已经盯上，杨果再不回寝室就不太好。
    唐禹辰自然也明白这其中关系，所以即便杨果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也只得帮摇摇晃晃的她穿了外套。
    看了眼窗外还在下的雪，他又找了条他的围巾给她围上。
    喝了酒不能开车，打出租到学校门口，送到她寝室楼下，给段伊打了电话。
    雪下了一晚，地下已经铺上厚厚一层白色。
    等在楼下的几分钟，杨果恨不能在漫天飞雪中转圈圈，段伊下来后扶她上楼，她也不肯走，闹着要和段伊打雪仗，还要唐禹辰给她俩拍照。
    “明天再拍。”夜里气温很低，唐禹辰将被她扯开的围巾重新围好，边轻声哄：“乖一点，嗯？”
    杨果：“那你亲我一下。”
    旁边段伊：“……”
    这特么大晚上的。
    段伊别开脸，正左看右看降低存在感，视线却忽而一定，她直直盯着某个方向，低低地“卧槽”了一声。
    几米远处，孟知雅站在那里，表情一脸震撼我全S大。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空气里有大约半分钟的安静无声。
    不止被亲了一下，杨果心满意足弯唇，从唐禹辰怀里退开，手指孟知雅方向，对他道：“她看到了。”
    唐禹辰微微侧头看了眼，面色如常转回来，淡声道：“看到就看到吧。”
    第52章
    拿了那么一硬核大奖, 本该是举寝室欢庆的一晚，却迟迟不见主角杨果回宿舍，倒是同寝室的段伊接了个电话后, 起身下楼。
    闷不吭声，一看就是去干大事的。
    孟知雅在后面悄悄摸摸跟上。
    上次杨果夜不归宿，她在第二天清早撞见杨果和唐禹辰, 一颗怀疑的种子就种在了心里, 再反观两人之间种种, 其实理智上早就偏向于某个猜测，只是情感上不愿意相信罢了。
    这次也是，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跟到楼下, 潜意识里暗暗做好了会遇上唐禹辰的心理准备，却直接撞见杨果索吻的一幕。
    她整个人愕愣在原地，思维出现短暂的停滞。
    恍恍惚惚中，见唐禹辰伸手将杨果抱进怀里, 而后低下头。
    “啪”地一声，孟知雅脑中某根紧绷着的弦断了。
    啊啊啊啊啊杨小果果，我要鲨了你啊啊啊啊啊！
    可这会儿想鲨也鲨不了, 杨果整个醉得不省人事的, 她纵是有一腔柠檬汁，也根本无处喷。
    咬咬牙跟段伊一起扶杨果上楼，刚走到宿舍门口, 便撞上又找过来的团支书。
    团支书看到这架势，愣了一愣：“这怎么喝这么多？你们不是没一起庆祝么？”
    段伊：“害，这不是没得一等奖不开心嘛，一个人躲起来借酒浇愁呢！”
    “……”
    积压了太久的疲惫，杨果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第二天醒来时头发凌乱，眼皮浮肿。
    “你可算醒了，都叫你八百遍了。”段伊在她床边催促，“快起来，导员找你呢，快点！”
    “找我什么事？”杨果脑袋混沌，嗓音还是哑的。
    什么事段伊也不清楚，杨果带着疑惑下床洗漱，经过孟知雅时，见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也没空多探寻，她匆匆收拾好自己去了行政楼。
    八楼辅导员办公室，除了导员，还有另外一人。
    辅导员目露欣赏上下打量她，跟她介绍：“这位是秦老师，咱们学校ACM集训队知道吧，秦老师是集训队的教练。”
    学校ACM集训队成立于2009年，是信息与计算科学专业专属实验室，每年面向大一新生进行招新，通过招新考试集中学习培训，再进行层层选拔，最后留下的人员才可以进入集训队进行集训，参加各种竞赛。
    但也并不是每次都能拿奖，要看水平，看发挥，看运气。
    这次加新程序设计大赛，学校很重视，集训队更是派出了自以为很拿得出手的几名队员，好在他们也不负众望，全部顺利进入总决赛。
    可没想到的是，S大杀入总决赛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一个小女生，也是直到昨天，集训队教练才留意到。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个小女生，最后竟一连打败了他好几个得意门生，一举得了决赛二等奖！
    教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查了这个学生的资料，当得知这还是位工商管理系的大二学生时，更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工商管理系基础课连C语言都不学，再查一下她的初复赛成绩，每一次的进步都堪称神速。
    这样一棵好苗子他怎么能放着不管，教练昨晚便联系到商管系，找到她的辅导员。
    这会儿看向杨果时，他眼中的欣赏不比导员少，温声问杨果愿不愿意加入ACM集训队，告诉她加入集训队以后便获得了几个科技巨头公司校园招聘绿色通道，以后可以参与编程类重大峰会，还有各种培训交流出国的机会等等。
    其实不用教练这么费尽口舌画大饼，杨果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
    她昨晚对唐禹辰说的之前怀念高中是真心话。高中虽然累，但只有一个目标——高考，日子其实过得简单快乐，来到大学很多事和人都变得似是而非，杨果其实一直有点慌，直到开始写代码。
    一开始只是为了奖金，但写的过程中渐渐发现，是与否，代码都会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杨果喜欢它的纯粹。
    于是，没过一会，她便被带到学校ACM实验室。
    其实就是一间大教室，里面十来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有台电脑，每台电脑边都摆放着几本参考书。正值期末考试周，待在实验室的人不多，其中有那个图书馆加了微信的男生，看到杨果，愣了愣。
    杨果跟他点头致意。
    别的队员也注意到这边动静，抬头望过来。
    其中一个男生指着杨果，表情一秒变得很激动：“你就是那个那个……”
    杨果微笑接话：“杨果。”
    教练拍手示意，跟大家正式介绍杨果这位新成员，最后交代队长带杨果熟悉一下，晚上跟大家聚一聚，就当欢迎新人。
    教练一走，立马有男生凑过来，“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还跟队长说教练肯定不会放过你，没想到他今天就把你给骗进来了！不过你真的是商管系的？所以连C语言都是自学的？！”
    男生是实验室里唯一没戴眼镜的，薄薄的内双，眼睛亮亮的，见杨果点头，眼睛更亮，朝她竖起大拇指。
    “不过你还有的学，从数据结构到计算机网络，需要什么书或资料之类的都可以问我借啊，而且提前给你个心里预警，等你学了汇编语言就会觉得C语言简直是天使！”
    旁边有人搭话：“汇编语言算事么，我每天啃全英文版的java说话了吗。”
    “不要吓到新来的小朋友，”队长也带了副眼镜，不过不同于其他男生，是那种精薄的镜片，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微笑着朝杨果伸出手，“欢迎。”
    一场大雪过后，天空蓝的清透。
    从实验楼出来，杨果站在门前台阶上，微微仰头，一颗心渐渐热起来。
    曾经的迷茫，在这一刻，拨云见日。
    打开手机，里面躺着两条消息。
    唐禹辰：【醒了么？】
    【给你点了披萨和奶茶，待会下楼接一下。】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回到寝室，杨果喝着甜丝丝的奶茶，真的觉得人生就此圆满了，如果没有孟知雅那愈发令人难以忽视的小眼神的话。
    昨晚的事，杨果很难拼凑完整，但零星的片段，还是有印象的。
    她记得自己拿着两万块的奖金支票非要塞给唐禹辰，唐禹辰将支票收到她包里，告诉她，等攒够了一起还他。
    记得下了好大的雪，还记得他当着人面亲了她。
    所以，孟知雅这个眼神，在杨果的预想当中。
    事实上，早在她和唐禹辰在一起时，就准备好了有朝一日迎接这个眼神。
    孟知雅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披萨是他买给你的？”
    一份披萨算什么。
    杨果又吸了口奶茶，眼神轻轻示意了下自己的笔电：“电脑也是他买的。”
    孟知雅脸上表情一秒垮了，“呜呜呜麻麻，这里有人往我嘴里塞柠檬！”
    杨果轻轻笑了，拿着还剩好多的披萨走过去，“吃块披萨压压酸。”
    孟知雅一脸“呵，女人！”，但还是没能抵住披萨的诱惑，手伸过去。
    杨果又笑了笑，“记得别说出去啊。”
    孟知雅咬披萨的动作一顿，“为什么啊？”
    杨果：“你不混饭圈的嘛，这还不知道？有了女友，唐禹辰在娱乐圈还怎么立足啊？”
    孟知雅心虚道：“可我已经说出去了啊。”
    “……”
    杨果瞪了眼自己这个嘴巴比披萨还大的室友，披萨也不给吃了，一把收走。
    虽然杨果已经第一时间找到孟知雅说出去的那个人，告诉她没有的事不要乱传，但系里还是很快有了一些流言。
    大家反应不一，有人一拍大腿说早就感觉唐禹辰对杨果不一般，加新决赛时他还去给杨果加油了；有人恭喜杨果事业爱情双丰收，还有人一脸疑惑地问杨果不是早就跟那个打篮球的段伊在一起了么；大多数人是不敢置信扼腕痛惜，大有商管系神圣不可触碰的男神系草被杨果这棵狗尾巴草染指的悲哀，甚至有极个别抑制不住冲动，跑来质问杨果。
    这些早在杨果跟唐禹辰在一起时就也想到了，她毫不在意，唯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本身对唐禹辰事业的影响。
    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她索性发了条朋友圈出去：【有需要的联系我，乱传绯闻者谢绝】
    配图是各科笔记依次排开。
    这波操作可以说相当直女本直了，不过在人人突击期末考的档口，这条朋友圈一出，大家明显消停了，起码再没人当着杨果的面议论。
    杨果还是不放心，打电话给唐禹辰，他反应却淡淡的，只说他晚上有个宴会要参加，不能来陪她。
    关于杨果，唐禹辰在决定出道之前就考虑过，跟经纪人也沟通过，不过以目前来讲，谈论这个还没有太大必要。
    唐禹辰的沉静安抚了杨果，就在她以为事情渐渐平息下去的时候，另一室友蒋美晶突然杀回寝室。
    连段伊都替杨果捏了把汗，虽然感情上她更偏爱杨小果，可理智上这事杨果确实不占理，再怎么说也是跟闺蜜有过牵扯的男人，不该碰啊。
    眼见着蒋美晶没什么表情地一步步朝杨果逼近，段伊进退维谷。
    冬日天短，傍晚的余晖落进来，又冷又淡，寝室一时没人说话，只有高跟鞋敲在寝室瓷砖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回旋在这一刻沉寂的寝室，尤为清晰。
    段伊听得头皮发麻，静了几秒，硬着头皮往前跨了半步，挡在杨果面前。
    蒋美晶看都不看她，眼睛死死盯着杨果，一字一句：“是真的吗？”
    杨果深吸一口气，将段伊稍稍格开，点了点头。
    不料，这一点头像是触到了蒋大小姐那只开关，她双眼骤然一亮，激动地一个大步上前，撞开段伊，双手紧握住杨果的手。
    “做得好啊，小土鹅！”
    “……”
    第53章
    夜幕渐渐将整个城市笼罩, 霓虹一盏盏亮起。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蒋美晶粗略地跟杨果讲了下她和唐禹辰之间的那点事，之后便频频提到另一个名字。
    杨果想起那个拉大提琴的女生。
    末了, 蒋美晶告诉她：“她就是唐家给唐禹辰内定的联姻对象，今天晚上唐禹辰不是去他家年会了么，她也在。”
    唐远集团作为国内数得上号的大公司, 年会盛况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关注, 抖音微博一刷都是相关消息。
    唐禹辰出道就是大制作电影, 这种情况换做男团，C位出道无疑了。而他的经纪人又很有经验，懂得爱惜艺人羽毛, 接的都是一些讨巧的角色，在强势出道的同时又不引起众人逆反心理。
    显然，目前他身上的热度远比他自以为的要高，又赶上《流光溢彩》上映, 正是造势的时候，所以不断有年会上的照片和视频流出来。
    男人一身西装剪裁干净利落，庄重的同时又不失年轻的精致感, 他身体微微后靠, 清清冷冷坐在那儿，像自带光环，气质矜贵出众。
    也不知道谁设置的座位安排, 严礼雪就坐他旁边，一字领长裙，坐姿端正优雅，一颦一笑尽显大家闺秀之风。
    镜头扫过，看着倒是十分登对。
    杨果看了一会儿, 放了手机，继续翻复习资料。
    她之前为了备战比赛，功课落下很多，眼下马上要期末考，所以没时间休息放松，推了集训队那边要给她办的欢迎会，重新背起书包又来到图书馆。
    图书馆明亮依旧，来上自习的学生比以往多得多。
    杨果也在看书，只不过有些心神不宁，在她视线再一次扫过手机时，一旁段伊“啧啧”两声，似笑非笑道：“上千的手机响都不响。”
    “……”
    杨果暗暗咬牙。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而起身，拿起手机往外走。
    电话拨出去，听筒里有优扬的大提琴旋律，唐禹辰的声音混在其中，低沉干净依旧，杨果却吞吞吐吐，“她也在？”
    “谁？”
    “……那个拉大提琴的女生。”
    年会这边，唐禹辰闻言微怔，接着嘴角缓缓翘起，深邃的眼眸中浮现出清淡笑意。
    手机贴在耳边，他一时却没出声。
    杨果说出这句，本来是有点心虚的，可没听到唐禹辰答话，怔了怔，心一慌，口不择言急急道：“上次我在酒会就听她们说她是你未婚妻，你是不是真打算到时候跟她联姻，先婚后爱两年抱三，然后两家股票一夜涨出个国贸大厦？！”
    “……”
    杨果情绪激动说了那么一大串，却听到唐禹辰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静默两秒，说：“没打算。”
    低低的三个字从彼端传来，杨果抿了抿唇。
    相处这么久以来，她对唐禹辰是信任的，他不是随口敷衍她的人，说了没打算，就真的是。
    可对于他背后的唐家，杨果是陌生的，或者说，她不认为自己会被唐家中意。
    上次在医院，她见过的那位气质高雅的女人，应该是唐禹辰的妈妈。
    眼睛像唐禹辰一样，睫毛长长的，看人的时候无形中给人一种很专注深情的错觉，不过杨果倒没会错意。
    因为当时那双眼睛只在她身上短暂停留，没有轻蔑或者任何敌意，就轻轻淡淡的，完全没放在心上。
    不过这会儿，杨果将手机捏在手心，紧了紧，最后还是松了。
    这个时间，在电话里提这件事似乎不太合适，她心不在焉地低声应了，嘱咐了他两句期末考试的事，便挂了电话。
    会场一侧的长廊上，唐禹辰视线落在挂掉的电话上，深邃眉眼微微敛着，若有所思。
    旁边有人轻轻出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来人身上穿着唐远特制纪念服，应该是唐远员工，只是不知道怎么跑到贵宾区这边。
    “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只不过没等到唐禹辰给出回应，后头忽然有人低喊了声：“孙主管。”
    她身形一僵，回过身。
    身后几步远，集团总裁和总裁助理不紧不慢走来。
    不过几秒，孙主管面如土色跟在助理身后离开，这一处一时只剩唐家父子。
    “是家里给的零花钱不够么？”两两无言几秒后，唐隆山先开了口。
    闹出那么大动静，助理早就一一汇报过，之所以一直默不作声，一是太忙，二是唐隆山也没想好如何应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他越来越不了解。
    会场内大提琴旋律仍在回响，唐隆山扫了眼舞台中央光影里的人，又道：“如果你真不喜欢，也可以是别人，但不能太不像话。”
    这句一出，面前一直不发一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唐禹辰抬头看向他，目光幽深，语速很慢：“不了解一个人就随意下定论，就像话么。”
    唐隆山面色微沉，盯着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女大学生，家里靠种苹果维持，就算某方面有天赋，毕业进五百强企业，将来做到高层，又能如何？”
    刚刚那个孙主管并没有走远，隐约可见站在长廊的另一端，正接受助理的训斥，头低得几乎埋到胸里。
    唐隆山：“如果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以，但绝不能留恋。感情不该成为你成长路上的阻碍，你需要的是助力。”
    唐禹辰神色已恢复到平淡，眉眼间带着疏离：“像您一样？”
    这句一出，唐隆山一时无言。
    空气有几秒的沉寂。
    “你妈妈，”罕见地，男人声音低缓下来：“未必希望我将过多的精力投注在她身上。”
    不过片刻，唐隆山再开口语气听起来已没什么波动：“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没后悔娶了你妈妈，也不会跟她离婚。”
    唐禹辰没说话。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寂。
    现场音乐旋律接近尾声，凸显出这一处空气的滞闷。
    随着主持人串场，台上大屏幕开始一帧帧地播放唐远商业帝国这一年创下的辉煌战绩，现场气氛再次高昂。
    一派纷呈里，唐隆山的声音夹杂其中：“三年，是我能给你保留的最大期限。”
    “你应该明白，企业做得越大，越不易控制。如果三年后你还不回来，唐家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昨夜一场雪，将气温带到这个月最低点。
    北风呼啸里，杨果掐着门禁时间往宿舍走，没想到这一天还能跟唐禹辰再见面。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身形在凛冽寒风中一动不动，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段伊留下句“寝室在十分钟后关门”，先一步离开。
    杨果又朝他走了两步，还未开口说话，便被他走上来抱在怀里。
    杨果吓了一跳，毕竟几个小时前她才发过那样的朋友圈。
    她下意识慌乱地四下看了看，又挣了挣。
    可他抱得很紧，杨果闻到他身上固有的好闻气息，还有酒精的味道。
    她不解地眨了几下眼睛，顾虑犹在，本来也还有一些话想要问他，可被他这么紧紧地无声抱着，不知怎么，忽然又什么都不想问了。
    过了会，伸出手，回抱他。
    他们身后，远处的高空有烟花绽开。
    新的一年，来了。
    新年伊始，首先迎来的便是期末考，前后近十天，成绩下来得很快，有的当晚就出了，杨果不再是每一科都遥遥领先，不过这次她不再那么在意，欢欢喜喜收拾了东西，准备搬到集训队实验室。
    按照学校正常日程，接下来就是寒假了，不过杨果今年不是了，她要留下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集训。
    刚考完试，大家心情放松，孟知雅抑制不住对学校集训队的好奇，便借着帮杨果搬东西的由头，也跟过去。
    她手里捧着本《Effective C++》，随手翻开，目光扫过大篇幅密密麻麻的代码，脑仁一疼，忙又合上。
    “果儿，我觉得你真的很适合学这个。”
    杨果抱着另外几本书进实验楼电梯，随口问：“为什么？因为我聪明？”
    “……”
    孟知雅：“因为你头发多！”
    “……”
    出了电梯，左拐第二个教室便是集训队实验室，学校各院考试时间差不多，其他队员们也差不多都考完试了，这会儿基本都在，打游戏写代码，气氛很松，看到杨果搬东西进来，立马走上来帮忙。
    孟知雅明显愣住。
    杨果谢过学长们，收拾自己位置，抬眼见身边孟知雅似乎有些奇怪，脸颊透着诡异的绯红。
    孟知雅眼睛环顾一圈，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只有你一个女生？”
    加入集训队以来，杨果一直忙着期末考，来实验室的次数不多，偶尔图书馆没有位置，才来上个自习。
    将两本本专业的书收起来，杨果随口应：“目前为止，只看到我一个。”
    孟知雅：“不是，你这个女人也太爽了吧？！”
    杨果不解：“爽什么？”
    “这还不爽？！这么多帅哥围着你一个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团宠啊！”孟知雅说着，眼睛又环顾四下，感叹：“麻麻呀，现在的程序员哥哥都这么可的么？”
    杨果抬眼，这才仔细留意了下实验室里几位学长的颜。
    嗯，好像是还不错。
    “跟我们家唐禹辰比，还差点。”她小声点评。
    “……”
    对于杨果这种公然拉仇恨的行为，孟知雅正咬牙切齿，又听她道：“你自己下去吧，我就不送了。”
    孟知雅眉毛一拧：“我都帮你搬东西了，你不请我吃个晚饭什么的啊？”
    杨果笑笑：“改天吧，今晚你的这些程序员哥哥们非要给我办欢迎会。”
    “……”
    孟知雅闭了闭眼，“杨果同学，接着说，还有什么尽管放马过来，看我会不会倒下。”
    “没了，真没了。”杨果软下语气安抚，送她往外走，“本来也没想麻烦大家办这欢迎会，都跟唐禹辰讲好了和他经纪人一起吃饭的，可他刚刚跟我打电话说他经纪人带的另一个艺人也在，那我就说算了改天吧。唐禹辰的经纪人你知道吧，你们饭圈好像都管叫他风哥……”
    孟知雅背脊一僵，愕然盯了杨果三秒后，扭头暴走。
    第54章
    欢迎会在一家音乐餐厅, 总共十二个人，杨果到今天才算是认全。
    除了队长和第一天见面话比较多的尤学长，其余几个男生大都一心扑在代码上, 相对木讷一些，也有一两个看起来比较恃才傲物，但总体而言, 都挺照顾她这个小师妹的。队长给大家分啤酒, 给杨果单独倒了饮料。
    除了杨果, 在场还有另外一位女生，是个大四的师姐，已经进加新实习, 也是之所以杨果之前一直都没见过她。
    而不得不说，一条腿迈入了社会的师姐就活泛多了，讲讲在加新工作的趣事，追忆一下集训队的日子, 不一会，将包厢气氛带得热闹不已。
    “小师妹，我跟你说入股集训队绝对不亏！有梦想有我们这些ACMer, 保证你到我这个阶段再回忆, 只会觉得大学没白过，就是有一点——保护好你的头发。”
    杨果不由失笑。
    师姐邀众人举杯：“总之就是——进来一个孩子，还你一个秃子！面向对象面向君, 不负代码不负卿！”
    酒过三巡，杨果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看到再熟悉不过的头像，她不自禁地弯了唇角。
    【快结束给我消息，我去接你。】
    唐禹辰的那部电影已经上映两周了, 之前他说过要带杨果去看，可杨果一直忙到今天才有空，所以两个人约好了今天聚完餐去电影院。
    【嗯。】
    回复了这么廖廖一个字，杨果盯着手机，心情又止不住地上扬。
    等收了手机再抬眼，见旁边师姐表情暧昧：“男朋友？”
    这话一出，在座不止一个男生顿了下。
    不过杨果完全没留意到，朝师姐点头，大方承认。
    师姐笑了下，“你说巧不巧，我们的男朋友是一个人欸！”
    “……啊？”杨果有点懵。
    师姐笑着朝她挑眉，“都是唐禹辰啊！”
    杨果震惊脸。
    有那么几秒，脑中噼里啪啦一通电流声，出现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时空错位感。
    瞅见她那个愣愣的模样，师姐更是乐了，“哎呀，就你的聊天背景啊，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瞥到了，是不是唐禹辰？！”
    被这句话拉回平行世界，杨果暗舒了口气。
    自从她和唐禹辰的关系被宿舍几人知道后，她也不掖着藏着了，还暗戳戳搞起一些甜蜜小动作来，比如：将和唐禹辰的聊天背景换成他的帅照。
    提起唐禹辰，师姐在旁边很兴奋：“最近上映的那部《流光溢彩》里他不是演那个萧逸么，Word妈，给我杀得一滴血都不剩真的，长成那样已经很过份了吧，气质还特干净清冷，反正我是当场就单方面宣布做他女朋友了！”
    “……”
    师姐说着又朝对座几个男生道：“那个电影也超级好看，墙裂安利你们也去看啊！”
    杨果抿了抿唇，低头默默敲字：【你来的时候记得戴口罩。】
    夜晚光线不好，加上杨果有意遮掩，散场时，杨果感觉师姐他们应该是没有起疑。
    她很快速地钻进唐禹辰车子，虽然没喝酒，但不知是不是酒味闻多了，坐上副驾驶不一会，就觉得那种身心都放松的感觉又来了。
    意识清楚，行为正常，就是话有点多。
    “后来就玩了几个小游戏，类似真心话大冒险那种，师姐要我在写代码和喝奶茶之间选一个，我当然选写代码啊，后来我又输了一次，队长问我写代码和男朋友哪个重要。”
    她之前说那些，唐禹辰都只安静听着，专注开车，到这里，看上去同样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赶上红绿灯，车子轻轻制动。
    杨果：“我当时想说男朋友，可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仔细想一想，写代码也挺重要的。”
    唐禹辰微微侧头，见她眉心微微蹙着，很是苦恼的样子，干净澄澈的眼睛看向他：“真的，一天的时间，除了写代码，想的就都是你了。”
    她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就…大致呈正态分布的样子。”
    “……”
    唐禹辰抬手揉了下她脑袋，“傻不傻。”
    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看到他唇角的弧度，杨果脸上笑容比他要大方得多，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影院。
    九十分钟的电影，她看得认真，爆米花都没吃。
    是部温情贺岁片，杨果看完却是久久的沉默。
    已经近夜里十一点，唐禹辰只当她是累了，直接将她带回了大平层。
    进屋后，手指碰了碰她凉凉的脸蛋，“怎么了？”
    杨果抬头看着他，眉心蹙得很深，隔了好一会儿，说：“感觉像是你被人拐走了。”
    之前还开玩笑说什么大尺度戏，结果现在看到唐禹辰在电影里跟人牵个手就受不了了。
    唐禹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又笑了。
    头微微低着，唇角轻扬，很克制的笑容。
    但清黑的眼睛盯着她，眸色很深。
    杨果却笑不出来，与他对视几秒，脑袋轻贴向他胸膛，蹭了蹭，声音低低闷闷的，“我错了，真的，什么都不如你重要。”
    猝不及防地，心像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揉了一揉，唐禹辰顿在原地。
    良久，他缓缓低头，嘴唇贴在怀中人发顶印了一下，又印了一下，细细密密的情绪都在其中。
    又轻声说了句：“傻不傻。”
    将她抱得更紧。
    情到浓处，就那么站在门边亲了。
    或许是被刚刚那个电影刺激到，杨果比以往都要主动，生怕唐禹辰被抢走一样，手上紧紧揪住他身上的线衫。
    感受到她，唐禹辰抱着她的力道收紧，让两人更贴近。
    亲吻也不仅仅留恋在她唇上，不知不觉被感觉操控，来到她颈侧。
    一时间，屋内仿佛只剩彼此有些失控的心跳声，杨果感觉身上很热，脑袋也有些不受控制，在唐禹辰微重的呼吸停在她脸侧时，还伸出手臂勾住他脖颈，亲了下他的耳朵。
    然后就明显感觉到了什么。
    理智瞬间归位，她就怂了，像上次一样，脑袋埋在他怀里，不动，也不出声。
    不过这次明显比上次严重，她听到他克制地叫了她的名字，似乎是想像上次一样安抚她，可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没再说什么，唐禹辰别开脸缓了缓。
    杨果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脑子里嗡嗡声一片，呼吸也还是紊乱的。
    感觉上过了许久，空气才稍稍冷却下来一些。
    杨果忍着脸颊的热意，从他怀里抬起头，生硬地找话题转移两人注意力：“刚刚你在电影里谈的那首曲子，也叫《流光溢彩》么？”
    唐禹辰低眸，手指轻碰她发烫的面颊，嘴角有了些笑容。
    微微上扬的弧度，杨果选择视而不见，又说：“我想听你弹一遍。”
    一首旋律过后，旖旎的一切才算重归平静。
    唐禹辰拉了杨果的手，带她也坐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教她一起弹。
    杨果第一次谈这个，渐渐迷上了这个大玩具，正玩得不亦乐乎，手机响了一声。
    她走去门口，拿过手机，看到宿舍群里孟知雅发来一条单独@她的消息。
    【杨果你今晚又不回寝室了么？】
    杨果有点疑惑她为什么不直接私聊，但还是回了：【嗯。】
    段伊也冒出来@杨果：【还以为你睡了呢。】
    蒋美晶：【都大半个月了，能睡么，唐禹辰也不能这么早睡啊。】
    杨果：【对，我们在弹钢琴。】
    段伊：【钢琴？？怎么操作？】
    面对段伊的虎狼之词，杨果领悟力一向很低，不仅毫无所察，还认真回复了句：【就他坐在琴凳上，我坐他旁边或者腿上，他拉着我的手那样。】
    段伊：【那他技术怎么样？】
    杨果惦记着赶紧再回去弹琴，懒得再打字，直接回了语音过去：“他技术非常棒！非常纯熟！”
    钢琴边唐禹辰眉微抬，侧头看过去时，听到杨果像是忍不住一般，又炫耀地补了一句，“手指特别灵活！”
    几个室友：“……”
    唐禹辰：“……”
    杨果仍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看到群里段伊紧接着的一声“卧槽”，还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蒋美晶：【继续继续，我家移动有人，不差这点流量。】
    孟知雅：【OK，每日一酸杨小果你做到了，我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走得很不安详，临上路前要个详细下文不过分吧
    ？】
    鉴于以往某次深刻经历，看到“详细下文”几个字，杨果神经本能一跳。
    她眼睛紧盯手机屏幕，快速捋了一遍上下文。
    然后，背脊一僵。
    暗暗发誓自己回去不跟段伊打一架不姓杨。
    酿成这样的大错，她一时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唐禹辰，更别提再跑过去跟他一起弹钢琴了，直接窒息在原地。
    一段似短又长的寂静无声后，余光里唐禹辰起了身，走去沙发那边。
    “过来。”他声音平静得很。
    杨果在原地又站了两秒，硬着头皮过去了。
    别别扭扭坐到离他较远的另一侧，为了掩饰尴尬，还捡了茶几上橘子来剥。
    唐禹辰侧头看过去，唇角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寒假要集训？”
    杨果低眉顺眼剥橘子，不自觉还分成一小瓣一小瓣，低“嗯”了声。
    唐禹辰：“集训期间，住我这里？”
    杨果手蓦地一抖，一瓣橘子从手中掉落，她条件反射地双腿一夹，橘子瓣是夹住了，不过由于用力过猛，夹碎了。
    “……”
    杨果抬头，干笑两声：“湿了。”
    “……”
    杨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与之前的种种重重叠加，尬到想原地升天。
    离得这么近，杨果一尴尬就话多的毛病又犯了，而且语速很快：“那个寒假学校不是集中住宿么，我们这些参加集训的住宿也是由学校统一安排！你放心，很好很安全！我室友本来还说我在集训队是团宠，本来我还没感觉，不过经过今晚聚会我发现好像是这个样子的，尤其是我们队长——”
    话没说完，手腕忽然一热。
    唐禹辰长臂轻轻使力，将人捞进怀里。
    熟悉的气息落下来的时候，杨果手里还拿着几瓣橘子，手伸出去胡乱松开，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到茶几上。
    她心跳加快，本能闭上眼。
    感觉自己整个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浑身使不上劲，就那么任由搂着她的人攻城略地予取予夺。
    混混沌沌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放开一点，也只是一点，人还是被控在男人怀里的。
    她脸颊泛红，呼吸也不太平稳，忍不住控诉道：“你欺负我。”
    声音轻软，含着点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唐禹辰眼神暗了暗，眸色深深望着她，手指缓缓刮过她被吻得湿红的唇，开口声音低低哑哑：“再叫一声。”
    “……”
    没头没尾的，杨果却秒懂。
    不过上两次一次是迫在眉睫不得已，还有一次是喝了酒，这次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杨果实在叫不出那跟自己学霸属性严重违和的两个字。
    她唇抿着，布满红晕的脸蛋微微偏去一边。
    唐禹辰骨节分明的手轻捏住她下巴，摩挲着转回来。
    重新面对那张清俊的面庞，撞入那双比以往都要深邃的眼眸，杨果理智瞬间被冲到太平洋。
    于是，就那么红着脸叫了。
    却没想到，叫了，更是过不去了。
    比刚刚更缠绵的吻落过来，身体很快热起来，呼吸全部乱掉的同时，杨果又感觉到什么，姿势的原因，这次触感更真切。
    第55章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杨果没那么受惊吓了，被唐禹辰抱到一边后，看了看他耳侧未退的红晕, 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唐禹辰看过来，眉微微抬起一点，眼神还很深。
    杨果抿了抿唇, 稍稍收敛, “我住学校挺好的, 不然我怕你…受煎熬。”
    唐禹辰神色不变，静了片刻，道：“你也可以让它不煎熬。”
    “……！”
    杨果眼睛瞠大望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抖着声音问：“你…说真的？”
    唐禹辰没说话，还是那样看着她。
    杨果异常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又过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 闭眼，身板往他一挺，一副凛然模样：“那来吧！”
    “……”
    怎么看都像要英勇就义。
    似是终于忍不住般, 唐禹辰无声勾了下唇。
    手上却顺势将她揽过, 呼吸贴过去，落在她耳侧。
    杨果顿时浑身一颤。
    耳膜被慌乱的心跳声拍打中，听到低低的一句：“等你再长大一点。”
    -
    ACM集训分春节前春节后各十五天, 不得不说，这次集训，简直给杨果的编程之路插上了翅膀。
    之前她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杀入加新决赛，何况如今这么系统的学习，像海绵吸水, 她的进步让全队包括教练在内瞠目。
    到春节前的最后两天，她已经可以通过自己写代码来实现一些带用户需求的功能程序。
    唐禹辰来接她，她坐到他车子的副驾驶，拿着笔电兴高采烈地给他介绍她刚写出来的钢琴模拟软件，指尖敲击键盘给他弹了一首曲子，然后问他听出来是什么没。
    唐禹辰一脸懵懂。
    “……”
    杨果拧眉，“就你的那首《流光溢彩》啊，听不出来吗？？”
    唐禹辰似乎低头笑了一下，也不知是真心夸她还是违心奉承她，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了句，“听出来了，真厉害。”
    “……”
    杨果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怀疑违心奉承的可能性更大，不过还是挺开心的。
    她察觉出唐禹辰有些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板一眼很多事都闷在心里，至少在她面前敞开了许多。
    好像自上次她跟他表白了之后，才有的这个变化。
    “还是回家我弹给你听吧。”唐禹辰倾身帮她系安全带。
    杨果表情十分不满，“所以你还是在嫌弃我这个软件辣鸡？”
    “不是。”他这么应了一句，也没给出更多的解释。
    等将安全带扣好，身体要收回时才顿了下，面庞稍侧了点，嘴唇擦过她耳边，低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不也说了，我手指特别灵活。”
    “……”
    杨果一秒脸红。
    是吧，都会暗戳戳开这种玩笑了。
    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杨果春节前集训的最后一天。
    明天她就要回老家了，晚上唐禹辰抱着她在落地窗前待了许久，最后送给她一个礼物。
    “新年快乐。”
    是一本比板砖还要厚的中英文词典。
    如果是别的女生收到这样一份礼物，表情怕是要一言难尽。
    但杨果却很欢喜地抱在了怀里。
    她编程很多用的都是英文，正需要这个。
    “可是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唐禹辰清黑的眼睛盯着她的唇，低头，微哑的声音说：“送我这个吧。”
    没有任何情.欲，很轻的吻，饱含温柔的爱意，甜而浪漫。
    如同这一年的时光。
    春去秋来，时间在密密麻麻的代码中走过，隆冬的风刮过的时候，一年一度的加新程序设计大赛又来了。
    此时处在大三上学期的杨果同样报名参加了，不过这次是开发者大赛，以三人一组团队的形式。
    傍晚的实验室，队友们陆陆续续去了食堂，杨果还留在自己座位。手里翻着唐禹辰送她的那本字典，边角已经磨损，翻到某页，往笔电里输入代码，眉心始终微微蹙着。
    已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她状态非常不好，周身气压很低。
    还有不到一周就要总决赛，几个程序总也调不好，要知道这次比赛不再是她一个人，关乎到整个团队，所以她身上的那根弦绷得更紧。
    正目不转睛盯着笔电屏幕，一旁手机忽然震了两下，赶上手上程序第N次调试不对，听到手机嗡嗡嗡震动的声音，杨果眉心不由蹙得更深。
    抓起手机，却在看到上面来电显示时，稍顿了下，眉目又稍稍舒展。
    浅浅呼吸两下，她才接起电话。
    彼端唐禹辰的声音低沉干净依旧：“学校的玉兰花开了，要不要出来走走？”
    杨果：“不了，我还有些程序没调试出来。”
    语调已经尽量放平，可总有些刻意压抑的燥意不自觉流露出来。
    唐禹辰没说话。
    杨果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让他变成负面情绪的宣泄口，又草草说了两句，便先一步挂了电话。
    继续敲代码。
    不多会，猝不及防一朵玉兰花轻放到她键盘上。
    下意识抬头，看到熟悉的清俊脸庞。
    唐禹辰站在她桌子前，落日余晖落在他脸上，有种沉静又温柔的美。
    她仰头看着他，表情谈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似是有些发怔，隔了几秒，说：“辅导员说摘花罚款50。”
    “……”
    OK，浪漫不过三秒。
    唐禹辰：“地上捡的。”
    这话杨果压根没在听，她像是这才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眼，看向实验室里的其他队员。
    临近决赛，大家都很拼，刚刚出去吃晚饭的几波人不知何时都已经又回来，所以此刻的实验室大概一个不拉十二个人。
    而显然，大家都已经呆住了。
    要知道唐禹辰如今的名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口罩帽子已经是出门必备品。
    这一年，他在以杨果追不上的速度迅速蹿红。
    以往杨果跟他碰面都是小心又小心，哪料他今天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了。
    在原地僵了约半分钟，杨果朝大家扯了扯嘴角，干干道：“我同学。”
    说着，便拉着唐禹辰往外走。
    一直到走廊尽头那里，又拉开旁边的安全门。
    里面楼梯间平常少有人来，很安静。
    日落西山，残阳从楼梯间唯一的小窗户透进来，光线已经很淡，可还是能看到她眼睛里细小的血丝。
    唐禹辰抬手，顺了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带你去吃晚饭？”
    “我不饿，还有些东西没弄完。”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涩哑。
    唐禹辰默了两秒，又说：“我今天有个宣传，一直到下午三点，所以现在中午饭还没吃。”
    杨果一顿，看了下时间，催他：“那你还不快去吃。”
    唐禹辰定定看着她，“想吃你做的。”
    这两句下来，杨果才妥协了。
    不过她太累了，坐上唐禹辰暖融融的车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一直到大平层的地下停车场，被唐禹辰抱上电梯时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嘴里咕哝了含混不清的一句：“再给我十分钟……”
    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不知道已经多少个十分钟过去，外面天已经黑透，房间内没开灯，但也不是全暗，有光自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透过来。
    杨果缓了一会儿，起身下床时才感觉到这一觉睡得太实诚了，通体都舒畅了的感觉。
    打开门，客厅同样是暗的，只厨房那里，橘色灯光下，男人长身玉立，温暖而朦胧。
    空气里有芋圆甜甜的香气。
    经过这一年，他厨艺已经长进不少，手上搅动汤锅的动作慢条斯理。
    即使在外人面前他已经那么光芒万丈，回到她身边时，还是愿意为她做这些看起来很微小的事。
    他只是看上去比较内敛慢热，但其实一直都是他在静静包容她。
    杨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渐渐不受控地腾起一股股感动的暖流，她忍不住走上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
    唐禹辰稍稍顿了一下，“醒了？”
    杨果头贴靠着他宽阔坚实的背，轻声说：“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
    “我特意看过，不过上面全是外文，也不是英文，所以是海淘的么，不贵的话可以帮我带一瓶么？”
    杨果说着，忍不住又吸了口他身上的气息，“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都像重新打了气。”
    这句说完，杨果听到被她搂抱着的人开口，说了一个字：“贵。”
    她怔了下，这还头一次听到唐禹辰明确说某件东西贵，看来真的是天价贵了。
    那算了，只得又鼻尖抵着他背脊再吸两口。
    唐禹辰将芋圆盛碗里，说：“小心烫到你。”
    杨果却不松手，就那样维持着从后面抱住他腰身的姿势，大有赖在他身上的意思。
    唐禹辰被闹得无法，停下手中动作，回过身，垂眸，目光掠过她恢复神采的清澈眼睛，落在她的唇上。
    自然的淡红色，他抬手，手指缓缓抚过。
    “是不是想被亲又不好意思直说？”
    “……”
    杨果脸热了下：“没有。”
    想松手，可已经来不及，手臂被轻轻制住。
    他的吻落下时，杨果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亲的时候偷偷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他认真投入的表情。
    想起网上他的粉丝们对他的一些评价——又冷又欲。
    杨果心跳一时乱到不行，眼睫都跟着不住地扑簌，唐禹辰大概察觉到，气息贴着她，用很轻的声音命令：“闭眼。”
    啊啊啊不行了，我要死了！
    杨果有点受不住地中止了这个吻，靠在他脖颈边轻轻喘息。
    眼睫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你一亲我，我还是会觉得心跳快得要炸裂？”
    这话说出口，便看到他嘴角的弧度，从她的角度，看到他喉结也动了动，察觉到他低下头来看自己，杨果脸庞侧了点，将滚烫的面颊埋进他肩颈。
    第56章
    总决赛依然在北京, 这次杨果宿舍全员出动。
    段伊不必说，孟知雅是刚好爱豆在鸟巢开个唱，沙雕三缺一, 蒋美晶撩了撩大波浪，索性也打个飞的来到帝都，顺便血拼一下。
    不过唐禹辰有推不掉的行程, 人还在杭州。
    今年赛事规模空前的大, 颁奖礼这天, 现场人员众多，杨果视线扫过加新的直播镜头，以及各个角度举着拍照的手机, 有点庆幸唐禹辰没来。以他现如今的热度，突兀地现身在这里，怕是要引起围堵甚至踩踏也未可知。
    仪式马上开始，旁边蒋美晶掏出新买的口红给她补妆, “今天你就是四九城最美程序媛。”
    后头孟知雅刚刚陪爱豆一起过完圣诞，今天把应援棒也带来了，被段伊拿在手中摇旗呐喊：“我果儿必须有排面！”
    杨果胸腔涌过一阵阵感动：有这姐妹, 爱什么情！
    比赛结果公布, 杨果所在的“象之彩”团队获得当之无愧的冠军。
    杨果站到领奖台上，再次有了梦回高中的错觉。
    不过这一次，她腰背挺得很直, 目光隐隐透着坚定。
    抱着大大的印着冠军奖金的支票副本归来时，几个室友直勾勾盯着上面的奖金数额。
    孟知雅：“来吧，杨小果，这回我是真的酸，真的, 我躺平任嘲。”
    一场嘉年华后，踏上返程的飞机。不同于北京，S市这天灰蒙蒙的，空气里雾霾很重，气温也空前的低。
    重回S大后，杨果拒绝了N多的庆祝邀约，只想回寝室好好睡一觉，可没想到这个简单的心愿也没能实现。
    人刚躺上床，孟知雅的声音在寝室炸开——
    “杨果，你上热搜了！！！”
    起初是加新这次比赛本身引发的关注，杨果作为冠军，颜值又是编程圈罕见的高，几乎是瞬间就将这波关注聚拢到她个人身上，有人发现这位小姐姐去年就参加过比赛，翻出去年决赛的视频，却十分意外地发现里面竟然有唐禹辰？！！
    关注度如坐上火箭，一下子窜升上来。
    【卧槽！真的是哥哥！！！】
    【什么情况？？】
    【大惊小怪，没看到小姐姐也是S大的么，同学过去打个call有问题吗？】
    这个说法勉强说得过去。
    视频明显不是特意拍两人，镜头一掠而过，短暂的画面里两人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动作，很像是朋友间的加油打气。
    但接下来扒出的一件事情，直接将杨果送上了热搜。
    加新决赛时，杨果手腕上戴着块手表，埋在加新定制卫衣的长袖里，露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种时候，网友里从来不乏福尔摩斯，很快有眼尖的认出这手表似乎不简单。
    翻出唐禹辰很早之前出席某场活动时的视频，截屏镜头扫过他的画面，画质实在不太好，但能大致看清他腕上戴的那只手表。
    【啊啊啊啊啊啊啊情侣手表！！！】
    【卧槽，我炸了！】
    【？我不同意！】
    【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不相信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是真的，请小姐姐务必要好好对他，真的，从他出道就关注他了，看到这个心都疼。】
    除了不敢置信扼腕痛惜，还有为数不多这种声音：【这姑娘故意的吧，趁比赛的时候特意戴出來几个意思啊？】
    【加1，安安静静做个白月光不好么/吃瓜/】
    【害，谁还每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唐禹辰不怕，这点黑历史影响不了糖霜对你的爱！经纪公司反黑走起！】
    【楼上几个认真的吗，tyc好像还没回应什么呢吧。】
    【而且我同学的姐姐S大的，据说，就据说啊，tyc和这姑娘在他们商管系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狗头/】
    【弱弱问一句，难道没人注意到加新的这个程序设计大赛么？感觉小姐姐敲代码的动图好飒啊。】
    【对啊，这可是编程圈最有分量的一个奖项了，我们寝室也都参加了，只有一个进了复赛（注意是复赛还不是决赛），得了一件加新纪念T恤，那个兴奋劲，就差把T恤裱起来了！这女生可是冠军哪，我特么要有她那水平，泡tyc算什么，路都横着走！】
    【别的不说，楼上直男吊癌鉴定完毕！】
    这条热搜杨果只粗略翻了翻，便要给唐禹辰打电话，他那边先一步拨过来，告诉她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让她先到他家里等。
    杨果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顿了片刻，“嗯”了声。
    电话里静了几秒，听到唐禹辰低唤了她一声。
    杨果：“嗯？”
    他似乎停了一停，又说：“去九州学府。”
    杭州，去往萧山机场的房车里，经纪人看了看对坐的男生。
    面庞清俊，气质出尘。
    直到今天，经纪人都在庆幸当初给了自己尝试的机会。
    两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达到圈里大多数艺人梦寐以求的高度。可即便是这样，身上气质依旧干净如初，眉眼也始终沉静淡然。
    还从未见他像挂了电话的这一刻一样，目光再次掠过窗外拥堵的路况，出声问前排助理：“飞机几点到S市？”
    短暂的静默后，经纪人斟酌开口：“你们的事在S大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今天不爆出来，明天也逃不掉。加新这个比赛本身就是个热点，也是之所以我从季宴那儿马不停蹄赶回来，看着你不让你这段时间再跑去北京，就是不想爆出来的时候我们过于被动。”
    “不过还是算漏了一个。”他稍停了一停，“当然，这个事情也可以很简单，一个情侣手表而已，可以是今天送的，也可以是三个月前送的，甚至可以是分手前送的……”
    话没说完，对上唐禹辰的眼神，他顿了下，又继续道：“是吧？”
    唐禹辰神色寡淡，声音平静：“也可以是官宣前一天送的。”
    “……”
    经纪人：“倒不是真让你们分手，只是应付一下媒体。”
    唐禹辰不说话，经纪人默了几秒，又道：“明白了，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公开么？”
    唐禹辰定定看着他，声音依旧平静得过份，经纪人却不由抬了抬眉。
    除了对各方利益的考量，面对这位星辰的亲弟弟、资本的亲儿子，他这个金牌经纪人也不得不稍稍低了姿态。
    “大少爷，这个问题咱们之前不就沟通了吗，贸然公开的话，你身上的热度势必反噬到她身上。”
    “而且加新的决赛视频就在那儿，姓名样貌学校都摆在明面上，那么可爱单纯的一个小姑娘，你是想她被网暴吗？”
    唐禹辰眉眼微蹙看他一眼。
    经纪人敛着神色，一本正经。
    唐禹辰垂下眉眼，默然不语。
    出道前就做好了会被束缚的准备，可有了杨果，这一点就变得有些不能忍，就像这次不能参加她的颁奖典礼，就成了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可公开，现在也的确不是好时机。
    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经纪人拍拍他的肩，“放心，时间是个好东西。”
    暮色沉沉，飞机落地S市，又用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抵达九州学府小区门口，经纪人跟着唐禹辰下了车，“早就想跟她见一面。”
    唐禹辰脚步顿住。
    经纪人轻笑了声，“那么可爱单纯一姑娘，我不会说什么的。”
    这句一出，唐禹辰更不走了。
    “……”
    经纪人不由苦笑：为什么他带的艺人个个都是痴情种。
    楼上杨果手机捏在手里，坐立不安。
    手机不断有消息进来，恭喜她获奖、打探她和唐禹辰那点事的，还有借着恭喜之名打探的。
    再有就是来自室友们的关心，段伊问她跟唐禹辰碰面了没，蒋美晶说刚刚下了单，回头送她一打口红当压惊。
    孟知雅也破天荒地没再酸，还安慰她说这个情况在唐禹辰的经纪人风哥那里都不叫事。
    【有一说一，我爱豆这两年也算是在自黑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还不都被这位哥给硬生生拉回来了。小场面莫慌.jpg】
    杨果滑着屏幕，捡着回复了几个，手机忽然在手中响了，唐禹辰的来电。
    两分钟后，杨果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旁边的中年男人身上。
    经纪人也看着她，目光温淡，稍顿片刻，视线下移落在她腕间手表，开口：“表不错。”
    杨果一愣，下意识护住手腕，生怕手表被人抢走一样。
    经纪人笑了下，稍稍侧头看唐禹辰，见他目光落在面前的女生身上，眉眼微动，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类似开心的表情。
    从杭州到现在，不容易啊。
    经纪人收回目光，对略显不安的杨果道：“真的不错，戴着吧。”
    唐禹辰往前走了半步，拉了杨果戴手表的那只手腕，带她去沙发那边坐下。
    然后就那么在他的“监听”下，经纪人跟杨果促膝长谈了一番，告诉她以后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以及应对的方法。
    除了教她如何应付记者，以及可能会有的粉丝骚扰，最后还跟杨果互加了微信，以便及时沟通。
    扫码时没转头看，不过能感觉到背后有股凉飕飕的风吹过。
    做完这些，经纪人起身离开，门一关上，还站在门口送人的杨果便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57章
    杨果微微愣了下, 感觉他头低下来，鼻尖抵着她耳侧，温热的气息随着低低的话音喷洒下来。
    “跟我在一起, 是不是很辛苦？”
    杨果又是一怔。
    本来这个事情惹出来，在没见到唐禹辰之前，她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定的, 担心他受影响, 毕竟他最近又有电影要上映了。
    可自进屋到现在, 他不仅没有半句类似问责的话，反而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她的感受上，生怕她受什么委屈一样。
    心里泛起阵阵感动, 杨果却没说话。
    没听到她回答，唐禹辰面庞又低了点，埋在她颈窝那里，深深吸了一口, 又轻轻蹭了蹭。
    “…有点。”杨果眼睫不自禁地扑簌，声音也有点颤，“你弄得我心跳又好快。”
    “……”
    听到唐禹辰轻笑了下, 杨果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脸颊发烫。
    本来有点伤感的气氛，也被她这一句话驱散，还沾染了点暧昧。
    唐禹辰退开一点, 含笑的眸子对上她害羞躲闪的眼睛，里面笑意更浓。
    “这就又快了？”
    伴着这很低的一句，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又凑过来，嘴唇碰了碰她面颊，往旁边移, 贴到她耳边。
    杨果感觉她的耳垂被亲了一下，接着有温热的呼吸钻进耳朵里。
    “那这样呢？”
    她身体不自禁地颤了下，感觉心跳在以二倍速加快。
    可他却没停，也不止局限于亲。
    这谁受得了，反正杨果是受不住。
    她本能地伸手搂住他脖颈，嘴唇胡乱印上他，身体也向他紧贴过去。
    情况有点失控。
    唐禹辰觉得他有点自讨苦吃，原本只是逗她，却把自己撩出了火，又只能自己强行拽回来。
    他微微侧了点脸庞，躲开了她。
    呼吸乱掉的时候，杨果脑子是不清楚的，只觉得身体很热，一颗心也狂跳不休，混混沌沌中忽然觉得，跟她在一起，唐禹辰才是真辛苦。
    尽管看过大城市最繁华的夜景，见识过超大个的小强，也开发出能实现很多功能的程序，但她骨子里似乎还是那个爬树摘苹果的乡村姑娘，对于那方面，尤其是第一次，总归是有些保守的。
    不过对方是唐禹辰的话，杨果觉得…她还是可以试一下的。
    可他却主动停了，像以往一样，克制又低哑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而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微重的呼吸落在他耳边，直至渐渐趋于平缓。
    这天晚上入睡前，杨果再点进微博，那条热搜已经撤了。
    从搜索栏历史记录再点进去，热评前两条已经变成：【别乱说，来实锤！】
    【 ？？？我不管我不信这锤不够[拜拜][拜拜][拜拜]】
    下面画风也明显有变。
    【什么情况？？睡一觉醒来我关注的宝藏女孩竟然与爱豆？！！啊啊啊啊次元壁破了！】
    【讲真，爱豆迟早要恋爱，比起妖艳贱货绿茶五块钱一瓶什么的，我比较能接受这个。】
    【我也想说，看了这女生的获奖感言，感觉她真的挺喜欢编程的，眼睛亮亮的，很正能量的感觉，说实话有点被圈粉。】
    【别的不说，有这等颜值，竟然还去搞头秃编码，这不才是最让人服气的么。】
    【而且听说她家里条件并不好，看大学刚入学时候的照片也土土的，唐禹辰那么清冷贵气，能喜欢这样接地气的妹妹还真是让人有点意想不到，奇怪，感觉自己离爱豆更近了是怎么肥事？？】
    【u1s1，这女生是真接地气，看几个扒皮贴里她和唐禹辰同框，穿的不是校服就是再平常不过的衣服，其中有件针织外套我瞅着我大姨妈貌似有同款……】
    这场风波，唐禹辰方没承认没否认，当晚又有别的娱乐圈猛料爆出来，网友的关注点转移。
    互联网是最没有记忆的，随着热度下降，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
    继杨果那条热搜后，严家也上了次热搜——东格控股的创始人严怀威，也就是严礼雪的爷爷，因为身体原因，缺席两会。
    严家这位老爷子的一生堪称传奇，白手起家，凭借自身的胆识魄力和头脑，摸爬滚打硬生生创立汽车品牌——东格。
    作为国内汽车自主品牌的翘楚，每年售出二百余万辆，为全世界十万余人提供工作，是民营企业的骄傲。严老爷子一生也荣誉无数，既蝉联了福布斯又赚了实业家的名头。
    “圈子里都传遍了，病得还挺严重的，当初都下病危通知书了。”
    已经是大三下学期末，天气炎热，蒋美晶喝了口雪顶咖啡，继续道：“他这一病不要紧，严家群龙无首，家里几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先顶上，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原本他病倒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严家股价就受到波及，这下好了，直接跌到没眼看！”
    “然后这老爷子这两天不是醒过来了么，看到自家那缩水一多半的市值差点没再昏过去，这不气还没喘匀就想出个招——严唐两家联姻！”
    “这事两家一直就心照不宣，原本是想等两人大学毕业的，但眼下形势不等人。”
    “所以今晚，两家在汇明轩设宴。”
    见杨果敛眉忧心的样子，蒋美晶又出言安慰：“不过小土鹅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虽然唐禹辰这个人吧平常总是一副冷冰冰别人都欠他几个亿的表情，不过对你，我看还是有几分人情味的，所以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去的。唉呀，有点期待这场戏会怎么收场呢……”
    与此同时，唐禹辰刚从横店回来，正在拍一组杂志封面，现场进行到一半突然喊停。
    摄影棚门口，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开路，后头走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时隔一年半，再次见到唐隆山，唐禹辰并没有很意外。
    严唐两家联姻这件事，因为牵扯到的利益庞杂，在名流圈子关注度很高，加上唐家这次一反低调的做派，所以得到消息的不止蒋美晶一人，许川上次被唐禹辰晾了半年，这次学乖了，第一时间便主动透了消息给他。
    “晚上和严家一起吃个饭。”唐隆山开口语气淡淡的，但听起来就是直接下通知，带着上位者不容抗拒的威严。
    唐禹辰唇微抿，隔了几秒，道：“晚上我有采访。”
    “我已经帮你推了。”
    静默。
    像是无声的对峙。
    唐隆山定定看了他几秒，开口：“最后一次，如果你还不愿意，这件事以后我不会再提。”
    这个夏天热得反常，傍晚时分，气温仍居高不下，空气里一丝风没有，整个城市像是闷在一个大蒸笼里。
    晚七点，微博热搜第一条：唐禹辰订婚。
    后面跟着个爆字。
    来自营销号的消息，杨果点进去时，底下评论已经超过三万条。
    【啊啊啊啊啊啊唐禹辰你又来扎我的心！！！】
    【？？？我还在等那位程序媛小姐姐的瓜，结果你给我整这个？唐禹辰你这是变心了么？！！】
    【唐禹辰当初压根没认好吧，不过这次又是谁？】
    组有爆料，东格的嫡孙女！！！】
    【是不是拉大提琴那个？麻麻呀，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啊！难怪了，男人只要脑子清醒都知道怎么选。】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呜呜呜感觉以后都不会再爱了……】
    严礼雪在网上本就不是生面孔，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的沪上名媛，加上唐禹辰的热度，导致这条消息的关注度居高不下。不断有新的料爆出来，有人说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有人震惊于坊间一直传唐禹辰家世不简单原来都是真的等等。
    网上众说纷纭，但唐禹辰本人以及他所在的经纪公司始终没有出来回应。
    杨果从微博退出，放了手机。
    一整天了，从蒋美晶那儿得到消息开始，她对唐禹辰都只字未提。一来她相信他，二来更重要的，不想她这里再给他压力。
    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条热搜。
    过了会，她没忍住似的，复又拿过手机，点开了主界面上某款app。
    是去年她参加加新总决赛开发的一款汽车智能交互软件，除了满足用户用车时的基本需求，还可以与手机互联，实现更多功能，比如：通过手机查看车子的位置。
    记得当时拿去决赛现场前她还曾在唐禹辰车里测试了把，这会儿杨果低眸看到车子定位的一瞬，手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她深吸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后，才拨电话给唐禹辰。
    “你在哪儿？”
    “公司。”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轻轻淡淡的两个字，却让杨果余下的话卡在嗓子眼。
    看到车子定位显示唐禹辰去赴了宴，杨果还能勉强镇定，她可以强行让自己理解为他不想让两家关系闹得太僵；网上那些流言在未经证实之前，她也姑且可以当做谣传，可是令杨果没想到的是，唐禹辰竟然骗她。
    毫无防备，一整天压抑在胸口的诸多情绪瞬间翻涌上来，杨果眼眶发热。
    大概察觉到电话里她的异常，彼端唐禹辰出声问：“怎么了？”
    “你以前从不骗我的。”顿了几秒，杨果再开口还是带了微微涩哑的哽咽声。
    她抹了把眼泪，索性也不控制了，一股脑儿将心里的委屈控诉出来：“你有压力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就那么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娶别人，你直接告诉我没关系，我不会怪你，更不会缠着你，但是你骗我就是对我们这段感情的不尊重……”
    “我没骗你。”她的话被打断。
    听筒里他的声音有些低，分不清是不高兴，还是怎么。
    杨果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下自己：“我之前在你车里装了款软件，可以追踪到位置的那种，上面显示你现在还在那个酒店。”
    这句过后，电话里陷入沉默，静得仿佛一时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约十秒后，唐禹辰低低的几个字打破静默：“车子被收走了。”
    杨果愕愣在原地。
    第58章
    唐禹辰这会是真的在星辰, 刚从汇明轩回来，还不知晓自己在网上掀起了怎样的滔天骇浪。
    为防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公开之类的发博举动，经纪人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将他接回公司, 一路上也只字不提热搜的事，只是了解了下刚刚宴席上发生的事。
    这个热搜来得蹊跷，猝不及防地宣布订婚, 并且爆料人称已得到严家那边的证实, 所以在没有摸清事情的真相、以及唐禹辰本人的态度之前, 星辰没有轻举妄动。
    事情经过发酵，这会儿除了订婚，还捎带一些跟杨果的陈年旧料, 不排除有对家在推波助澜。
    这在娱乐圈不算稀奇，逮着一些所谓的黑料隔段时间就放出来炒一炒，不是锤，但也能败一败路人缘。
    就像这次, 不管事实如何，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无形中给唐禹辰营造了一种用情不专的风评。
    【唐你真的是这样的么？是的话，不回踩是我最后的温柔。】
    【距离上次那个冠军妹妹这才多久, 感觉tyc有点emmm…也不是看上去那么清冷。】
    【都是人设而已, 不过是个流连花丛间的富二代，不过我要是有他那个钱和颜，估计比他玩得更疯。】
    【经纪公司吃屎的吗？出来说句话啊真的是, 反黑控评啊求求了！】
    反常的是，这次星辰并没有第一时间撤热搜或者压消息，反而有意无意将热度往上推了把。
    像是一把火，越烧越旺，等火势冲天时, 唐禹辰本人亲自下场发了一纸声明。
    声明中明确澄清没有订婚，并且态度强硬地直接给营销号发了律师函，还点名了几个显眼的污蔑诽谤者，要求对方公开道歉，否则法律诉讼奉陪到底。
    赶在风口浪尖，这个回应简直是往油锅里倒水，几乎是发出去的瞬间便登顶热搜，粉丝喜大普奔。
    【无下限yxh给爷爬！！！】
    【我唐硬气！！】
    【呜呜呜好想哭是怎么回事？作为糖霜，我以后都没在怕的。】
    粉丝天天喊反黑，喊得喉咙都要破了时，突然来这么一下，自然是欢欢喜喜如过大年。可欢喜过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又有点懵逼。
    毕竟严家那是什么家世，这条声明怎么看都不怎么友好了。
    所以他们家哥哥到底是什么背景？？
    另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为什么这个声明都只针对和严家千金有关的绯闻，对于之前那个程序媛妹妹却只字未提。
    这就很微妙了。
    再看一眼这刚到底的气势，对比之前不回应的类似默认，这“厚此薄彼”程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不少粉丝反应过来后，评论又转了另一种画风。
    【所以她是真的？？】
    【真相只有一个，总有些傻子不信/狗头/】
    【妈呀，放着那样的千金不要，钟情小小码农，不行了，一本古早言情小说脑补出来了！】
    【？？只是针对订婚的谣传做出回应而已，唐禹辰有必要cue那位姐姐么，真cue了才是奇怪好么。】
    【而且毕竟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哥哥不提大概率是不想难做好吧，楼里站CP的建议闭麦哦/微笑/】
    【不过比起白富美千金，我选择站程序媛，灰姑娘的故事更吸引我等小粉丝/发呆/】
    【哥哥马上大四了，真谈个恋爱怎么了，耽误工作了么，这几年拍戏学业哪样落下了，去年更是整个寒假都待剧组了，连他本人都说回学校上课就是休息，所以多关注作品吧，不说了，二刷《晚风故事》去了！】
    网上热度开始下降，寝室里蒋美晶却带回来爆炸消息：“据说唐禹辰他爸发了好大的火，车房什么的当场就收回去了！”
    “这么一来，两家联姻的事算是彻底告吹了。我一想到严礼雪绷不住平常那个假模假式的样就忍不住想仰天长笑！不过说起来，她最近应该也没多少闲心伤感，她家里那些热闹事就够她糟心的了……”
    与此同时的严家别墅，严礼雪看着自己哥哥，恨恨挤出一个字：“蠢！”
    “我这不寻思你们俩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了，早点放消息出去也好拯救一下股市嘛，哪成想唐禹辰那小子竟然这么不上道，活该他老子罚他！”说到这里，严礼征不由又道：“说真的，我还从没见过唐隆山生那么大的气，杯子都差点砸唐禹辰脸上了。”
    严礼雪闭了闭眼，“发火就是生气么。”
    “什么意思？”严礼征不解问。
    严礼雪没答，呼了口气，才算平静下来。
    她抬头看着面前男人，一字一句道：“我要是爷爷，也不会选你做继承人。”
    严礼征哼了声，“他现在是看不上我，但他还能选谁？二叔那个病秧子？最后还不是要选爸，选爸还不是选我？”
    严礼雪很轻地笑了声，透着淡淡的讽刺。
    “爸只有你一个儿子？”
    严礼征闻言一顿，接着一抹阴狠划过眼底：“你是说…那个野种？！”
    严礼雪没再应声，她忽然觉得很累，转身看向窗外。
    夏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迟，直到这一刻，天光才尽数淡去，夜像一袭暗沉色的帷幕，缓缓落下。
    就像她和唐禹辰。
    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明白他，却依然固执地迟迟不肯放手。
    除了喜欢，更有另一层潜藏在心底的原因。
    见惯了圈子里私下各种不堪的一面，她厌烦但也知道自己逃脱不了，唐禹辰就像是她在淤泥里找到的白莲，他干净，跟他们不一样，所以她近乎执念地想要抓住他。
    可直到今天她才恍然发现，其实他早就不在淤泥里了，又或者，他从来就不在淤泥里。
    -
    随着夜晚的降临，空气里终于有了一丝凉意的时候，杨果接到唐禹辰的电话。
    之前那通电话都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后来又听蒋美晶讲了那么一通，杨果接到电话的时候心情其实很复杂，在宿舍楼下见到他，神情也不是很自然。
    不过她还是保留了基本的警觉性，看了看四下，对唐禹辰说：“要不我们去车里？”
    到了车里，她仍然不放心，催促唐禹辰将车开到校园里极为偏僻的一处，大概就是她和唐禹辰撞破别人好事的那个小树林附近。
    四下黑漆漆一片，车里没开灯，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就显得空气有些过份安静。
    杨果顿了顿，想出个话题打破沉默：“你车不是被收了？”
    “另一辆。”
    他没看她，回得简洁，声音低低沉沉的，是不大高兴的。
    其实他的情绪杨果刚刚就感觉到了，虽然他听从了她的指令将车开来这里，但看起来更像是不想跟她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的意思。
    杨果抿了抿唇，又提了个话题：“你来的时候没被记者跟么？”
    “甩掉了。”
    回答一样的简洁，连语气都像是复制。
    杨果：“听蒋美晶说，你房子也被收了，以后住哪儿？”
    这句过后，他没有回答了，像是耐心告罄，转过头看她，片刻后身体倾过来，右手搭副驾椅背，停在距离她半尺之隔的位置。
    因为个子高，无形产生一种侵略的压迫感。
    静了几秒，沉声重复她之前的话：“不怪我？更不会缠着我？”
    “……”
    杨果想说“不缠着你给你留空间不好么”，但视线掠过他紧抿的唇线，又默默咽了回去。
    没有多作停顿，她顺势伸手勾住他脖颈，往她这边带了带，什么话也没说，轻轻吻上他。
    唐禹辰似乎有些意外，怔了一瞬。
    即使已经过了快两年，她的吻技也还是实在算不上好，就那么毫无章法地在他下嘴唇那里这亲一下那亲一下，偶尔还在他唇角点一下。
    唐禹辰长指扣住她下巴，固定住，让她感受他。
    显然，这个吻的抚慰效果还不错，分开时，透过星点微光，杨果捕捉到他稍稍舒缓了的眉眼。
    她手上搂着他没放开，脑袋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解释：“对不起，我当时看到车子在酒店就慌了，又误以为你骗我，所以才说了那些气话……”
    她语气温软，姿态亲昵，让气氛不自觉松下来。
    唐禹辰任由她搂着，抬手，指尖抚过她的发丝。
    之前为了准备比赛，她将头发剪短，现在也不过才过肩，不似平常一缕不剩扎起来，这会儿柔顺披散着，连带她整个人也温顺不少。
    “什么软件那么厉害？”他静了会，再开口语气轻了，似有淡淡的无奈。
    提起这个，杨果明显有些兴奋，从他怀里出来，“刚好我把它做了升级，给你展示一下！”
    她探身拧动两下车钥匙，车载显示屏当即亮起，她手指在上面戳戳点点了几下，不一会儿调出个二维码，然后她又打开自己手机上某款软件扫码，安装完毕后打开，给他一一介绍上面的功能。
    “这个远程控车，在冬天非常冷的时候，如果说车停在室外，一进去是非常冷的，它可以先把发动机，暖风打开，然后就可以把车进行预热。在夏天特别热的时候，同样可以通过远程控制把空调打开。”
    “你心情好的时候它给你一种氛围，歌曲或者新闻，都可以智能推荐。”
    “通过这个视觉识别，它还可以了解你是不是困了，如果困了给你一个提醒；甚至是了解你的情绪，或者是喝没喝酒都可以进行识别。”
    “好吧，后半段是我瞎掰的，目前它还不能实现，不过相信通过我的不断开发，总有一天会实现的，总之，有了它，你的车不再是冷冰冰莫得感情，会变得异常懂你……”
    她说这些时眼睛亮亮的，唐禹辰静静看着她，脑中转过一个不太合时宜的思绪——如果她拿出研究代码的一点点精力，也不至于吻技那么差。
    不等她说完，唐禹辰轻按住她放在显示屏的手，再次倾身过去。
    “它懂我现在要做什么吗？”
    望着那张清俊的面庞一点点靠近，杨果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加快，应声都有些吞吐：“它感应到你…可能要耍流氓。”
    “是款好用的软件。”
    伴着这低哑的一句，他的吻覆上。
    第59章
    车子已经通电, 虽然车灯没亮，但里面仪表盘和显示屏是亮着的。杨果不是很放心，嘴巴被攻陷不能说话, 手上轻推了推唐禹辰。
    可不知为什么，他吻得有些急躁，一开始对她的提醒视而不见, 等杨果不得不再用了点力推他时, 才给了回应。
    吻没停, 手探出去，摸索到车钥匙，啪啪两下拧回。
    四下重归黑暗。
    视觉受限, 感官就愈发清晰。
    除了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车里还有一些别的声音。
    温度在迅速升高。
    这个姿势实在不太方便，杨果不自觉地抬起身子，往驾驶座挪转, 到最后几乎是以半跪着的姿势贴过去。
    唐禹辰呼吸都重了三分，顺势搂紧了她，吻往旁边移。
    不止耳朵被攻陷, 连同脖颈、锁骨……
    情况再次失控, 比以往都要过火，杨果脑袋又发晕，仅存的理智甚至希望他不要停。
    不过这个地点, 又是在车里，到底太荒唐，于是最后又是强行拽回理智。
    再回到寝室，其她几个室友见到她，皆是有些意外。
    段伊：“还以为你得缠着唐禹辰至少大战三百个回合才能安抚这一晚上受惊的小心脏呢！”
    杨果追了段伊三条走廊, 最后靠着楼梯拐角喘气，告诉她自己和唐禹辰还没到那一步。
    段伊震惊得“卧槽”都顾不上说了，愣在原地。
    杨果想到刚刚，脸发烫，抿唇笑了笑，又说：“不过…应该快了。”
    却没有很快，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次进入了一种忙碌异常模式。
    唐隆山的那场火的确是发给外人看的，不管严家信不信，至少在明面上不好再大动干戈对唐家发难。
    况且严老爷子还在病床上躺着，纵使有心报复，也力不足，严家那几个阿斗就只能在几个小项目上卡一卡，对庞大的唐远集团来讲不痛不痒，再到后来严家换了新掌权人，这件事更是直接无人再提。
    杨果却当真了，唐禹辰已经为了她孤注一掷，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得到唐家的认可，但为了那一天，她会拼尽全力。
    步入大四的那个暑假，她收到了加新的实习邀请，但只是稍作犹豫便拒绝了。
    她的那款唐禹辰夸好用的软件，也被一些相关领域者看好，甚至有人提出购买，但一点一点开发出来的东西，杨果对它有很深的情结，像看自己亲儿子一样，不舍得。
    在她和几个队友的共同努力下，后来这款软件上架了，取名象彩。
    大四上学期，她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象彩的运营上，所幸效果还不错，用户量一直在稳步增加，可也正因为用户量的增多，各种问题渐渐冒出头。
    “毫不夸张，150个deal的一年的backtesting，这机子跑了21个小时，我女朋友的唇膏放旁边都融化了！”ACM实验室，同团队的一个男生抱怨道。
    另一男生无奈搭话：“双核2G，16g的内存，它已经尽力了。”
    “真的，用户说得对，我们的服务器的确屎一样垃圾，不怪最近卸载量暴增。”
    “这不是没钱么，有钱我也用100M私有带宽，用户体验还能不爽？”
    毫无疑问，要想走得更远，就必须占用更多的带宽来完善APP。
    换句话说就是，象彩急需资金注入。
    可杨果不想用唐禹辰的钱。
    团队里，除了杨果，当初的队长高遇也在，作为应届毕业生，拒绝了一堆offer，对象彩的投入不比杨果少。
    他犹豫了一下，说有认识的人答应借款，不过是过桥贷款。
    有人问：“过桥是啥？”
    “米线么？”另一人接话。
    有队员被逗笑，但本专业就是财会的杨果却沉默了。
    察觉到杨果的不对劲，有人问：“怎么了？不合法？”
    事实上，过桥不存在合法违法，本质上只是个短期贷款，但利率高，不受法律保护，民间管这种叫“高利贷”。
    队员感叹：“我还以为是过河拆桥，搞了半天是趁火打劫啊！”
    “可是没这笔资金，象彩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实验室气氛再次陷入低迷，杨果也没再说话。
    她的位置靠窗，抬头望出去，外面金黄色的银杏叶铺了满地。
    都已经是深秋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起，唐禹辰打来电话。
    距离上次他跟家里闹掰，又半年过去，他的人气只增不减，并且随着演技日渐成熟，如今又有了两部令人影响深刻的作品。
    两人依然没公开，期间被拍到过一次，没什么亲密举动，但还是在网上又掀起了波风浪。
    不过如今他的粉丝不止是颜粉，事业粉也占了一定比重，所以那条有关杨果的新闻爆出来后，粉丝较之前接受度高了不少，甚至有一小撮CP粉给他们取了个可爱的名字——糖果。
    除了那次再就没了，大四课业已经很少，但杨果比以往都要忙，唐禹辰也进了剧组，印象中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这会儿听着彼端他的声音，杨果都觉得有些遥远，目光从窗外的银杏叶收回，她低头应：“买房子，好啊。”
    “你买房子自己住你喜欢就好，我就不去了，我的审美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
    这句话一出，彼端有一会没说话，杨果没多想，看到又有电话进来，便匆匆切断了通话。
    随着十二月份的来临，S市气温再次来到零度以下。
    唐禹辰下了飞机往出口走，边拨了电话出去，接通后先听到电话那头呼呼的风声。
    她的声音超级大：“喂。”
    助理在等行李，唐禹辰微微蹙眉，还是不自觉望了眼出口方向，“你在哪儿？”
    “静北区这里的XX4S店。”
    此时的杨果抱着笔电，正仰头望着面前4S店的车标logo，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就在整个团队已经绝望到考虑高利贷时，她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里企业方，也就是这家4S的市场部经理表示对她的软件感兴趣，说公司有意投资，请杨果今天过来洽商。
    赶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接到这样的电话，杨果自然是认真又认真，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便早早来到这里。
    彼端唐禹辰：“你要买车？”
    “不是，昨天这里的市场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杨果顿了顿，又改口：“反正就有点事，你找我什么事？”
    唐禹辰默了两秒，“什么时候结束，带你去个地方。”
    杨果一愣：“你回来了？”
    又是几秒的沉默，唐禹辰缓声道：“之前就告诉你了。”
    “……”
    他好像的确是告诉她了，不过她最近被象彩资金短缺的事愁得头大，就那么…忘记了。
    杨果有些尴尬地清咳了声，“那个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结束这通电话后，杨果做了几个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气，大步走进4S店。
    穿过大厅，来到走廊靠右侧的一间办公室。
    还算宽敞，进门右手边一组沙发，靠墙一张办公桌。
    见杨果进来，沙发上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起身，笑眯眯迎上来，身上有工牌，正是这家店的市场部经理，他旁边还有一个身穿夹克的男人也随之起身。
    通过介绍，杨果知道他是经理的一个朋友，懂点这方面的技术，所以过来一同听听，帮助参谋参谋。
    杨果自然没意见，拿出自己的笔电，认真介绍了一遍象彩，在她提出去外面车里测试一下时，经理却笑着摆了摆手。
    “我们相信杨小姐，在这之前也对象彩有所了解，所以测试就不必了。”说完这句，他略一停顿，又道：“只是有个问题，恕我冒昧，想请问一下杨小姐。”
    杨果：“请讲。”
    “据我所知，杨小姐跟那个大明星唐禹辰似乎有些渊源，是吧，那么投资…为什么不向他开口？”
    杨果愣了愣，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
    不要说她和唐禹辰现在还没公开，就是公开了，个中原因自然也不足为外人道。
    她微微笑了下，回了句对外统一说辞：“我们没什么渊源，只是同学。”
    也不知道信没信，经理又笑笑，说：“单纯作为粉丝八卦一下，希望杨小姐不要介意。”
    杨果客气点头，心里却疑道：唐禹辰还有这样的中老年爸爸粉？
    “那现在这样，让我这朋友看一下软件，我们来这边聊聊投资的细节问题。”
    经理说着，示意杨果将笔电给他朋友，又引她往沙发那边走。
    杨果有些迟疑：“不用我在旁边给他解释？”
    经理给杨果递茶水：“不用。”
    经理的那个朋友在这之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拿了杨果的笔电，眼睛盯着屏幕，操作几下鼠标，不知看到什么，眼睛似乎亮了下。
    杨果看了眼，接过经理递上来的茶饮。
    她的电脑还是唐禹辰送的那本，即使已经两年过去，配置在同类里依旧很高，尤其是内存，很大。
    杨果的手机内存占用过多，隔段时间就会把手机上的照片传到电脑里，其中她跟唐禹辰的合照不多，亲密的更少，但总也有一些。
    电火石光，她想到了什么，猛然站起身——
    经理显然没料到杨果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神色闪过一瞬慌乱后很快恢复，刚要笑着说什么，杨果却理都没理，径直迈开步子，往电脑桌那边走。
    办公室不大，不过一两秒，操作她笔电的夹克男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杨果已几大步来到他身旁。
    看到电脑屏幕的一瞬，她澄澈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冽的光。
    二话不说，手伸出去拔了电脑上插着的很小一只U盘，然后“啪”一声将笔电合上。
    在夹克男反应过来但未来得及阻止之前，将笔电和U盘一起抱在怀里。
    但好不容易找到的料，夹克男显然已经看热了眼，连表面上的和平都不维持了，甚至伸出手去抢，杨果自然死死抱住不给，一旁经理似乎看不下去了，打着官腔上来拉偏架，一番拉锯战下来，杨果自然落败，就在她要大声呼救的瞬间——
    办公室门“嚯”地一声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走进来。
    第60章
    十分钟前, 唐禹辰的车子来到这家4S店，助理阿茗停车时看到前排某辆车，忽然警觉起来。
    “哥, 这不是之前天天蹲你家楼下的那辆车么？我之前还甩过它不止一次呢。”
    “可不应该啊，咱不是突然决定来这儿的么，这狗仔怎么还提前到了？”
    后排唐禹辰眸光微顿, 想到什么, 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刚好赶上杨果与人搏斗，电话无人接听。
    没有任何停顿，他下车径直进店, 刚走到市场经理办公室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异常动静。
    门被用力推开的瞬间，办公室倏然安静，还处于争执中的三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男人带着口罩, 不能看清表情，但眼神冷冽。
    一步一步走来，周身气压很低, 似是卷着凌人的气势。
    杨果还从未见过唐禹辰这个样子, 脑子在懵了一瞬后找回理智，电脑也不管了，扑上去抱住他。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出手打人, 形象就毁了。
    夹克男职业使然，碰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很快反应过来，忙伸手掏夹克口袋里自己的手机。
    唐禹辰身后的阿茗反应也很迅速，两大步上前, 赶在他按下拍照键的前一瞬，将手机从他手中夺走。
    阿茗名字秀气，却是大块头一个，孔武有力的身躯往那一站，夹克男一时没敢吭声。
    门还敞开着，这里动静不小，吸引了不少注意力，似乎还有人认出了唐禹辰，都是汽车销售员或者买车的人，不像粉丝那么狂热，但真拍了照片视频流出去也是麻烦。
    阿茗语气焦急，“哥，你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唐禹辰没动，眼神定在那个记者身上，周身寒气丝毫未减。
    证据不足，阿茗来处理，事情多半会不了了之，可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见已经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杨果望向唐禹辰的眼底满是恳切，往外推他，“是啊，你快走啊！”
    唐禹辰垂眸看她，似乎用了莫大的克制，才将紧握的拳头松开，但身体仍未动。
    情况不容多作考虑，阿茗快步走去门边，对门口某个销售员说了句“麻烦把你们总经理叫来”，之后将门关上。
    外面窥探的眼睛和声音被隔绝在外，办公室有片刻的安静。
    杨果心绪还很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了些，抬头对上唐禹辰的目光。
    都到这个时候了，自然没有什么顾及就说了，“这家店的市场经理，就他，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投资象彩，结果他就是个骗子，跟那个人一起设下圈套要偷我电脑里的照片。”
    她顿了顿，补充，“那些我和你的合照。”
    市场经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再说这些还有没有人信，僵在原地几秒，还是硬着头皮解释：“没有没有，杨小姐误会了，我朋友不过是……是看照片好看，想留着私下看看……”
    “还狡辩！明明就是！”杨果愤而打断他。
    仗着这会儿唐禹辰在，她底气都硬了，骂道：“还私下看看，变态啊你们？！”
    “……”
    在这之前，那夹克男狗仔一直沉默不语，这会像是被激到，冷哼了声，对唐禹辰道：“大明星，你想怎么着？报警抓我吗？来呀，看这点子事警察会不会管，会不会信。”
    唐禹辰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视线转而落向市场经理，“你朋友？”
    市场经理身上冷汗直流，只犹豫片刻，便道：“…不算朋友。”
    狗仔脸色变了变。
    总经理这时推门进来，大约是提前听销售员提起，看到唐禹辰面上没多少意外，倒是先露出个十分恭维的笑。
    不等杨果看明白，后头紧跟着一声，“张总……”
    见总经理进来，市场经理冷汗又冒出一层，忙开口想说点什么给自己挽回点局面，可对上总经理冷厉的制止眼神，又生生顿住。
    总经理缓了下脸色，朝唐禹辰伸出手：“唐先生，我是这家店的总经理，敝姓张，之前在傅总的饭局上我们见过一面，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唐禹辰没伸手。
    “稍等。”总经理神色略略尴尬，皱眉望向市场经理：“怎么回事？”
    市场经理哆嗦着将事情经过避重就轻讲了一遍，总经理环顾办公室里几人，心下大概有了判断，转向唐禹辰，小心试探道：“唐先生的意思是？”
    唐禹辰：“如果你没有开除他的权利，叫你的老板孙明昊来。”
    一旁的市场经理如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总算看明白状况，反应过来直接越过总经理，来到唐禹辰一旁，就差跪地求饶了：“唐先生误会……不是，是他，他教唆我的，唐先生我错了，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真的错了……”
    唐禹辰看他一眼，不置一词，只视线微移，眸光冷冷淡淡落在他后头的狗仔身上。
    狗仔脸色难看，不等市场经理再说什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抢先道：“闹到警察局不就这点事吗，到时候杨小姐是要如实说么，她敢吗？”
    又挑衅地看向唐禹辰：“你敢吗？”
    杨果咬了咬牙：如实说就是公开承认了，果然跟这种小人计较只会惹一身腥。
    狗仔扯了抹无赖的笑：“几天拘留换来大明星认爱，真要那样的话，我也不亏。”
    “你这什么朋友这么嚣张？你俩一块进去蹲着得了！”
    总经理都听不下去了，蹬了眼市场经理，边按了桌上内线叫保安进来。
    市场经理吓得腿都软了，整个慌的一批，急急道：“不是朋友真的，他答应事后给我分成我才那么做的，对！他之前就拿消息要挟过别人换了钱的，就那个出轨的导演林正年！我手机里有证据！”
    “你——”狗仔脸色铁青，“当初是他妈谁赌输了钱被人追债跪着来求我的？！”
    眼见着两人进入狗咬狗模式，杨果一时惊呆了，旁边唐禹辰倒面色无波，抬眸看了眼阿茗，后者手握手机，会意点头。
    没再看那两人一眼，唐禹辰牵了杨果往外走。
    杨果木然跟着走了半步，猛地回神顿步，折回去收自己的电脑时，很用力地忍了忍才没用高跟鞋鞋跟猛踩那两人的脚面。
    是的，为了表示自己对这场会面的重视，她还特意穿了平常没怎么尝试过的高跟鞋，冰天雪地的，来的时候还差点摔个脚朝天。
    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去，踉踉跄跄的，唐禹辰看了眼，手伸出去要扶她，不过杨果没敢把手搭上去。她记得刚刚外面有不少人来着，听着此刻外面微微喧闹的动静，人肯定还都没散去。
    她抬头对唐禹辰说：“你先出去吧。”
    唐禹辰没说话，只下颌微抬，示意她往前走。
    杨果以为是让她先的意思，觉得也行。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层层叠叠的人围上来，她吓了一跳。
    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多了这么多？？
    低着头匆匆出了4S店，冷空气瞬间侵袭上来，杨果刚抬手紧了下身上外套，余光就瞟见唐禹辰站到了她身侧。
    ……？？！
    你这出来的也太快了吧？那跟一起有什么分别？？
    外面风很冷，他没多言，径直帮她打开副驾车门。
    后头有不少人跟出来，杨果在原地慌了两秒，脑子一热，竟然真的上了他的车。
    等上了车子才一拍大腿，应该自己打车走的啊！
    可已经这样了，她也只能将帽子拉下遮住脸，欲盖弥彰地妄图做些补救。
    唐禹辰看了看她，没说话。
    车子开出去一段，问：“为什么不向我开口？”
    杨果瞄了瞄四下，“什么？”
    “投资。”
    “我……”
    杨果一时很难解释她不想通过他的帮助来赢得他家里的认可。
    似是没什么耐心，他追问：“不向我开口，而宁愿将自己置身那样的险境，是么？”
    杨果哑言，这才发现，他在生气。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才下午四点多一点，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
    杨果看了看驾驶座的男人，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这句话一出，他唇线抿得更紧。
    似乎更生气了。
    车厢里空气沉闷。
    两两沉默中，“咕噜”一声肚子叫，杨果不由闭了闭眼：为什么她的肚子总能在这种本该抒情的时刻出来搞事情。
    于是，接下来的中心问题就变成了解决饥饿。
    去了杨果之前在电话里提过的一家本帮菜馆，杨果和段伊她们一起吃过，回来后跟唐禹辰说里面的黄焖栗子鸡很赞，等唐禹辰杀青带他一起去，不过后来想了想，又说还是不要了，那个地方没有包间，怕他会曝光。
    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完全没顾及这些一样，直接将车子停在店外面，而后牵着她的手大步往里走。
    随着唐禹辰名气越来越大，杨果已经很久没和他这样正大光明地一起过了，一时间都不能适应，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生怕有人偷偷朝这边举手机。
    在这种担忧下，栗子鸡都吃得不安心。
    跟她完全相反，对座唐禹辰口罩一摘，稳如泰山。
    只是表情有些冷淡，在她又一次左瞄右瞟时，手上夹了块肉给她，脸上神色却更沉了。
    杨果其实有些莫名，能理解他生气，但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气，想来想去反而弄得她自己也有点气。
    一顿饭吃得别扭又安静，出来后夜色沉沉，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
    如果是以前，这样难得的相处时间，不用唐禹辰开口，杨果自己就跟着他去他住处了，可今天气氛不对，杨果坐回车副驾，有些赌气地说：“送我回学校吧。”
    唐禹辰闻言沉默。
    杨果不自觉咬着下唇，心下忐忑。
    大平层被收走后，公司给唐禹辰租了公寓，但离S大远，来找她不方便，所以他不拍戏不赶通告留在S市时，很多时候都是留宿在九州学府。
    夜幕里车子往S大方向开，经过九州学府没停，直到径直开进S大，杨果才反应过来。
    不敢置信之外，更气了。
    宿舍楼下早已成狗仔固定蹲点处，见车子就要行至岔路口，杨果一时也顾不上生气了，忙道：“我去实验室！”
    他没应，方向盘一打，车子往实验楼方向开去。
    杨果偏头盯了会车窗外，想想也的确是自己忘记他今天回来在先，停了一停，她将车窗降下，呼吸了几口冷空气，缓了缓情绪。
    车子抵达，她忍下直接解安全带下车的冲动，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么？什么地方？”
    这句过后，他侧过头看她。
    杨果与他对视。
    大约是天太冷学生都猫在室内，冬夜的校园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
    车里同样安静，车外冷淡的光落进来，把他清黑的眼睛映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的声音打破静默。
    “杨果，你曾经说过，我最重要。”他顿了下，又道：“真的是这样吗？”
    第61章
    听到唐禹辰这样问, 杨果有些惊讶，可想一想，又没什么好意外的。
    杨果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说点什么, 或者至少主动拉一下他的手去哄哄他，可她嘴唇动了动，沉默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这么久了都不能让他确信这一点, 杨果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挺失败的。
    为了与他并肩, 那么努力地向上, 结果不仅原地踏步，还因为忽略他被他怀疑。
    毫无征兆地，一连两个月来的碰壁和疲惫在这一瞬间齐齐涌上来, 让杨果生出一种挫败感。
    说不清是无力还是委屈更多。
    第一次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单是只有快乐，有时候也会很累。
    尤其是当这个人优秀得过份时。
    她没正面回应，只留下轻声一句, “你今天坐飞机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打开了车门。
    甚至转身时看到他眼中微怔的复杂情绪, 也有些固执地没回头, 低头进了实验楼。
    等到了实验室，开了她这一侧的灯，看到楼下他的车子还在。
    这就是她的男朋友, 即使还在生她的气，也会顾着她的安全。
    也可能他在等她。
    可这一刻的杨果像是叛逆附体，越是了解他的体贴和心意，越不想接受他的好。
    窗帘一拉，回到座位上闷头写代码
    桌上手机时不时震一下, 宿舍群早就讨论开了。
    孟知雅：【果儿，你们又被拍到了！喜提热搜！！】
    蒋美晶：【唐禹辰热搜包年么？】
    段伊：【早就转型实力派了好吧。】
    杨果心里烦闷异常，没理，将手机调了静音倒扣，敲了一晚上代码。
    临近门禁时间回寝室，楼下连狗仔都熬不住撤了。
    杨果到寝室后放下笔电，脱了外套，在座位上发了会呆才点进去微博。
    果然是4S店里的那段。
    不知道是不是爆出来的次数多了，大家多少习惯了，评论区还算和谐，没人口吐芬芳，各种声音都有，很散。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小姐姐穿高跟走路的样子吗？】
    【看照片不觉得，动图莫名沙雕又可爱是怎么回事？】
    【像极了我穿高跟鞋走路的样子。】
    【唐禹辰为嘛也不扶一下？】
    【兴许是人家姑娘不愿意呢/狗头/】
    【其中有张唐帮开车门还拿手抵了下，真的绅士又贴心了，另外提一句：弟弟私服真的可。】
    【散了散了，都被拍到多少次了，热搜也上了几回了，唐禹辰什么时候承认过？】
    除了这些，还有一波CP粉在下面猛刷：【tgszd！！！】
    杨果心不在焉翻了翻，看到这条，心里并不好受。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一样，她闭眼缓了缓情绪，不想再继续往下看，指尖操作退出时，不经意间瞥见热搜第一条：唐禹辰认爱。
    后面跟着个“爆”字。
    心猛地一跳，连带手指都有细微的颤抖。
    隔了两秒，微微上移，点进去。
    有点卡顿，几秒后加载出来——
    @唐禹辰：【只是一个痴迷于写代码的普通姑娘，请大家不要过度关注】
    配图是一颗糖果折纸，安安静静躺在掌心。
    那只手，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牵过杨果，也给杨果做过双皮奶。
    杨果想起大一的时候，唐禹辰这位少爷还只会煮咖啡，可两人交往以来，他不止给她做过双皮奶，还煮过特别香甜的芋圆。
    就在他上次进组前，还特意给她做过一次。
    可她因为忙这忙那，已经很久都没给他弄过什么了。
    不怪他问出那样的话，这阵子，她的确忽略他太多了。
    那这样公开认爱，算是和好了吧？
    不管唐禹辰怎么想，反正在她这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杨果看了眼时间，离门禁时间还有五分钟，心里掀起一股冲动，她忽而起身，包都没拿，抓起手机就往外跑。
    杨果边往外走边拨了电话出去，没人接，她直接去了九州学府，没人。大平层被收走后，唐禹辰便没再回了，杨果稍作思考，拨了电话给阿茗。
    “应该在方品湾，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外面北风呼啸，彼端阿茗的声音几乎被呼呼的风声盖住，杨果却听得心里各种情绪愈发翻涌难抑。
    她这个女朋友当得…实在是太讨厌了。
    夜色笼罩下的城市繁华依旧，远处霓虹点点。
    杨果去方品湾的一路上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唐禹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这样贸然跑来找人，她不确定小区物业会不会将她当私生赶出去。
    可高档小区物业到底不一样，不全是那种老大爷，其中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认出了还在热搜上的杨果，按了门铃过去。
    某栋高层，房间里没开灯，月光如纱幔一般撒过来，落地窗边手机调了静音，几乎不间断地频频点亮，明明暗暗，唐禹辰视而不见，低头又倒了杯酒。
    门铃在这时突兀响起，他只微微停顿了下，又继续喝酒。
    这个地方刚买不久，知道的人不多。
    喝了酒，唐禹辰头有些发晕，不打算理会。
    可那个声音很坚.挺，不一会儿又响起，唐禹辰按了按眉心，走去看到可视门铃里那张明亮的笑脸时，眸光一顿，头似乎更晕了。
    小区临江，几栋摩天大楼比肩而立，一格格楼层发出柔和又明亮的光，宛如夜空下的几个水晶盒子。
    不过几分钟，杨果便见到了她想要见到的人，只不过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完全不像是亲自下来迎接她，倒像是来向她讨要她欠了他的那一个亿的。
    不过杨果心情未受半分影响，笑意盈盈地跟保安打了招呼，然后主动挽上他。
    坐电梯上楼，到进门，他都不发一言，倒是杨果新奇地左看右看。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啊？”
    唐禹辰关门的动作一顿，依然没说话。
    杨果回过身看他，声音姿态都放软：“我饿了，你可以给我做双皮奶么？”
    她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说话时还眨了一眨。
    唐禹辰目光落在上面，喉结微动，静了两秒，移开视线，说：“没有食材。”
    “……”
    刚买的新房子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杨果不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枪，想得什么烂借口。
    不过是想跟他亲近一下，可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招儿，她正微微凝眉思索，却听旁边他说话了：“真的饿了？”
    杨果仰头看向他，没接话，唇角缓慢地一点一点弯起来。
    唐禹辰垂眸盯着她嘴角的笑，忽然又不说话了。
    杨果抿了抿笑，忽而伸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胸口那儿，明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轻轻软软地说：“你终于肯理我了？”
    他淡红的唇微抿，依然没应声，但手上却没动作，有点由着她的意思。
    杨果再接再厉：“我不管，反正你理我就是不生我的气了！”
    “……”
    见眼前冷冷清清的一张脸终于有了些暖意，杨果脸上也漾开笑。
    杨果自认不是什么会哄人的人，但唐禹辰这个男朋友真的很好哄。
    真的很好。
    抑制不住心情起伏，她踮脚，亲吻上他，尝到了葡萄酒的香气。
    “偷偷喝酒了？”
    鼻尖对鼻尖，她声音轻轻：“我也要。”
    很好喝的红酒，一杯下肚，杨果眼睛开始迷离。
    这次唐禹辰倒是习惯了，也没再限制她，难得的相处时光，在他怀里，醉一醉也无妨。
    杨果靠着他，感觉他的手指在她脸庞摩挲，过了许久，往旁边移，轻轻拨开她耳侧的头发。
    恍恍惚惚里，有温热的气息靠近，在她耳边说：“我没气你。”
    他其实是有点气自己，不能给她普通情侣都能拥有的那些。
    可对他话里的意思，杨果反应已经有点迟钝，不过，身体的感受，却是直接又敏感。
    脑中缓缓转过段伊的一句话：这踏马谁受得了。
    自己的女朋友喝了酒什么样子，唐禹辰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可是今晚，她又刷新了他的认知。
    身体贴着他，手上不安分，开始到处游走，唐禹辰用克制的声音喊了声她的名字。
    杨果醉眼迷离看他：“你不想吗？”
    唐禹辰盯了她片刻，开口声音已经发哑：“你觉得呢？”
    杨果：“那刚好，我也觉得我要把持不住了。”
    “……”
    唐禹辰当她说胡话，不予理睬，将她的小手捉住，杨果却再次缠上来，嘴唇毫无章法地又开始乱蹭。
    呼吸以可以感受到的速度乱掉。
    他不得不微微沉了点声音警告：“杨果，你再这样，我要惩罚你了。”
    杨果眨了眨迷蒙的醉眼，缓缓吐出几个字：“你罚我吧。”
    “……”
    唐禹辰酒也喝了不少，脑袋又开始发晕，对上她直勾勾望他的眼睛，看到里面的醉意不知何时已然消退，恢复了清明，几秒后，她缓缓凑近，而后他的耳边传来温热清甜的声音。
    “唐禹辰，我已经长大一点了。”
    伴着这一句，理智轰然崩塌。
    房间里有彼此紊乱的呼吸，还有一些别的暧昧声音。
    杨果身体很热，开始发软，浮浮沉沉中感觉他忽然停了。
    不解看过去，对上他眼尾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睛。
    看到他淡红的唇微动，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说：“没有。”
    杨果脑子已经不怎么够用，还反问了句，“没有什么？”
    说完，自己又反应过来。
    这次，他显然比任何一次都严重，两人之间热气胶着，她的头发已经被浸湿，一缕缕贴在颊边，就那么望着他，眼睛眨巴了两下，有些无辜的懵懂。
    唐禹辰侧头深呼吸了几口，起身往浴室走，走了两步，又顿住，折回来抱她。
    大概是看她也出了一身汗，又醉得不能自理的样子，想帮她也洗洗，可杨果有点怀疑，他都这样了，带她一起岂不是雪上加霜？
    果然，两人在浴室又待了许久，杨果被酒精放松了神经，似乎又觉得这样有点好玩，不但不知收敛，还缠着闹他，直到唐禹辰拉着她的手摸上什么，她才怂了。
    她先被抱出来，估计之后他又冲了冷水澡，回到床上时，身上还很凉，杨果拿手碰了碰，被他捉住，牵到唇边亲了亲。
    这么一通折腾，杨果脑子清醒了不少。又过了会儿，身体暖起来，她脑袋再次贴到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等那声音渐渐趋于稳健，轻轻开口：“这段时间我也许做的不够好，可在我这里，你真的是最重要的。”
    唐禹辰微顿，垂眸看她。
    难怪很多人说酒后吐真言，杨果发现，喝了酒，很多东西是容易坦白多了。
    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又说：“我不想让你为难，很想要得到你家人的认可，太过拼命可能忽略了你，但其实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和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声音顿了下，“在所有人的祝福下。”
    唐禹辰看她说话时微微蹙起的眉，和干净澄澈的眼睛，闭了闭眼。
    似乎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他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头也侧过去，抵着她的发丝轻轻摩挲。
    杨果却没停：“投资的事也是，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可又不想要通过你的帮助，好像那样的话一切就变得没有意义。”
    说到这里，她还笑了下，“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唐禹辰没应，只一下又一下地亲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这样的柔情，杨果却受不住，转过头回应他。
    身体再次热起来之前，唐禹辰忽而停住，紊乱的呼吸顿在她颈侧。
    “杨果，你今晚是过来罚我的么？”
    杨果没忍住，咯咯笑出声。
    第62章
    第二天杨果赖床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唐禹辰带着须后水的清淡味道亲了亲她额头，她似乎含糊应了一声，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不知道已经几点, 外头阳光大好，从紧密的窗帘透进来，杨果翻个身, 觉得如果不是肚子空空的感觉实在难以忽略, 她还能在被窝里再赖一会儿。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纵的时候, 伸个懒腰，骨头缝里都是满足。
    手机在床头柜，已经被充上电, 微信置顶聊天有三条未读消息。
    【我去公司一趟，给你点了外卖，醒了联系物业。】
    下面一条是物业电话。
    再下面：【冷了的话，记得热一下。】
    除了唐禹辰的消息, 还有很多其它未读未接。
    宿舍群里也有几条@她的消息。
    孟知雅：【唐夫人，出来冒个泡，给我来个日常一酸呗。】
    一小时后蒋美晶：【都这个点了还没起, 还不够你酸么？】
    两个小时后段伊：【还没醒呢？这唐禹辰昨晚得多优秀啊！】
    三个小时后孟知雅：【再不醒超十二点酒店就另加钱了！】
    杨果边吃早午饭边回复：【不在酒店, 在方品湾。】
    段伊：【卧槽！】
    孟知雅：【啊啊啊啊啊啊啊S市有名的富人区！！记得之前网上有个网签单价最高的楼盘排名吗，方品湾排第三，均价20万一平！八组里那个要包养季宴的赵姐就住那儿！】
    这些杨果不太了解, 她只知道这儿离S大挺近的，以后她回实验室也方便。
    不过提到季宴，她不免想到什么，忙退出微信，点进微博。
    经过一夜, 唐禹辰的那条官宣仍然高高挂在热搜第一条，不过后面“爆”字已经变成“沸”。
    【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天，呜呜呜含泪祝福我唐！】
    【妈耶崽终于承认拱了别人家的小白菜！】
    【本事业粉祝贺我唐！】
    【别的不说，这个官宣文案真的浪漫到骨子里。】
    【哈哈哈哈我们难道不都是唐夫人吗？？】
    【我唐无女友粉实锤】
    【纯路人前来围观，你们粉丝什么情况/笑哭/】
    底下画风简直就是明星恋情曝光界的一股清流，别人都是爆哭心痛，唐禹辰这清一色：崽出息啦、不容易啊、姐姐放心了、老母亲落泪。
    并没有原以为的大型脱粉加回踩现场，杨果有点懵。
    她平常一心只写小代码，对于网上这些不怎么关注，不知道有些事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对于她和唐禹辰，星辰不是第一次试水，时不时就来那么一下，粉丝早已习惯，到昨天为止，两人的关系基本上属于公开的秘密。
    更为重要的是，在唐禹辰本人及其公司的共同努力下，如今他已经渐渐转型为实力派，粉丝也不再是单纯的颜粉。
    而唐禹辰的经纪人，大概早就预料到唐禹辰有天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所以早就让团队做了这方面的准备，从昨晚到现在也一直监控着舆论走向。
    好在自然效果就不错，有一些掉粉，但不失为一件好事，筛掉这最后一层，留下的全是神仙粉丝。
    有路人评论：【他的粉丝们可真好啊，可爱又温暖，羡慕。】
    杨果看着这条评论，一颗悬在半空中许久的心终于放下，连带胃口都好了不少。
    吃饱喝足后，她将食盒收进垃圾桶，又抬眼打量这房子。
    没有他原来的大平层大，但已经足够宽敞，里面只有一些基本的家具，还比较空。
    视线绕了一圈，看到沙发上她的衣服，应该是被唐禹辰简单归置了下，叠放在一角。
    杨果看着，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走过去翻出底下最小的那件，拿去洗手间。
    昨晚虽然没真正发生那一步，但过程却一点不少。
    感觉来了，衣服遭殃，所以这一小件指定是不能穿了。
    可昨天她来得仓促，什么都没带，所以只能洗一洗等干。
    刚打开水龙头，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杨果手上没停，扬声招呼了句，“回来了？”
    不一会儿，唐禹辰出现在洗手间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冬天的冷意。
    杨果抬眼看过去，当即惊喜叫出声。
    唐禹辰手里抱着一只大大的长耳朵玩偶狗，足有一人高。
    杨果就要扔下手中东西走上去抱，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很湿，又收住，说：“我洗完衣服就来！”
    水声哗啦。
    她立在洗手台边，侧对着他，见他视线顺势往她手上瞟。
    又忽地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将手中小东西攥成一团。
    “你，你先去外面。”
    这句很欲盖弥彰。
    但唐禹辰还是依言抬脚，转身去了外面。
    而不知道是不是看错，杨果总觉得瞟到了他转身时微微上扬的唇角，然后不知想到什么画面，她脸颊倏地红了。
    洗完晾阳台上时，她也是罕见地有些扭捏，可不等挂上去，旁边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从她手中接了过去。
    看着他将那个小东西丢进烘干机，杨果脸颊控制不住又泛红。
    设置完程序，唐禹辰侧过头看到那抹可疑的红色，不由再次勾唇。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会害羞了，昨天不是很厉害么？”
    “……”
    杨果也觉得没什么好害羞的，反正昨晚他们都这样那样了，更过分的都做过了，一个小内算什么。
    可害羞是本能反应，她也控制不住，听到唐禹辰以这么暧昧的姿态问出来，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咬了下唇没说话，从他怀里退出来，跑去抱了那只长耳朵狗。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暖融融的，杨果就那么抱着长耳朵狗，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唐禹辰聊天，问他早上去公司的事，还有未来几天的工作安排。
    手上抚了抚玩偶狗，说：“这个手感真的很好。”
    “以后你不在，我就抱着它睡。”
    “……”
    唐禹辰嘴角牵笑，拿开长耳朵狗，低头去吻她。
    杨果刚刚醒来时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起身下床去主卧衣帽间转了圈，自然而然就选了件同上次一样的衬衫套在了身上。
    这会身上只那么薄薄一件。
    经过昨晚，就不能指望这个吻多纯情，不一会儿白衬衫便被弄得满是褶皱。
    唐禹辰呼吸上移，声音低哑：“去超市？”
    “……”
    家里什么都没有，的确也很需要采购一番。
    烘干机里的东西刚好好了，换好衣服后，两人出门。
    这是公开后第一次一起露面，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刻意隔开距离，出了公寓，杨果帮唐禹辰拉了拉口罩，开心地弯着眼睛笑，被唐禹辰牵住手。
    显然，这种平凡又来之不易的幸福让两人心情都十分愉悦。
    不是周末，超市人也不少。
    推车快要装满时，唐禹辰推着购物车往结账柜台那边走。
    杨果这方面经验为零，这才发现那个东西是跟糖果放在同一货架。她心里纠结得很：让唐禹辰去拿，貌似不妥，主要是不安全，他一大明星，万一被人认出来……
    那么她么？杨果手心都出了层汗。
    正迟疑，见唐禹辰手握推车经过货架，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去。
    他戴着口罩，杨果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不过看他伸手的动作倒还挺自然的，只是眼睛没看货架，也没看她。
    手刚要碰到那个东西——
    “唐禹辰？”
    后面忽然响起一道清脆女声。
    杨果心一跳，脑袋懵了的一瞬，眼睁睁看着唐禹辰那只好看的手微移，更为自然地……拿了旁边的糖果。
    “……”
    杨果咽了下口水，回头，看到两个穿校服的女生。
    看到真是爱豆，两人愣了片刻，接着眼睛放光。
    不过不得不说网上所言非虚，唐禹辰的粉丝真的挺好的，没有大呼小叫，反应过来还刻意为他们遮掩，悄咪咪又兴奋不已地表达完对爱豆的倾慕，又转向杨果，依然很激动的样子。
    “姐姐，我上网看过你，感觉你真的很励志！我也是学霸哦，以后也要向你一样找世界上最帅的男朋友！”
    “……”
    杨果愣了愣，一方面没想到还有自己什么事，另一方面惊讶于小朋友的逻辑。
    不管怎么样，被认出来，超市是不能久待了，当然那个东西也没什么机会再买了。
    到了车里，杨果拿着刚刚那盒糖果，拆开包装，边塞了一颗到嘴里，边对唐禹辰笑，隐约看到他微红的耳朵。
    又拿出一颗，丢到正开车的他的口中，却被他惩罚似的轻咬了指尖。
    杨果脸发热，不过唇边笑意更浓了。
    之后一路开车回家，就在杨果以为今天又要轮空时，车子在小区旁边的便利店停了一下。
    唐禹辰丢下句“等着”，而后从兜里摸出黑色口罩，这次堪称速战速决，一分钟不到，手里提了个袋子上车。
    杨果瞥一眼，下意识问：“这么多？”
    “……”
    杨果后知后觉想到：他大概是怕下次再尴尬，所以一次性多买点。
    可这话说完，车里陷入静寂。
    唐禹辰没侧过头看，余光里瞥见某个小丫头撇过脸眼望窗外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唇角浅淡勾起一点。
    车没开一会，抵达地下车库，到坐电梯上楼，杨果都没再说话了。
    这次没喝酒，她也没了那股放松劲，想到即将面临的完全陌生的领域，人渐渐紧张起来。
    没有预想中那种进门就被抵在门板吻得不可开交的场景，因为刚进屋唐禹辰就来了通电话。
    杨果有微微松了口气的感觉，默默走去将购物袋里需要冷藏的东西放冰箱。
    收拾好从厨房出来时，见他还在打电话，修长身体微微倚着玄关柜子，姿势有些懒散。
    大概听到动静，他微微侧过头，朝她这边望了眼。
    明明没多少情绪在里面，杨果却神经一紧，下意识转开目光，原地无措两秒，忽而转了身。
    其实杨果也不知道她转身要去干嘛，只是一时好像不能直面那个男人。
    可人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伴着电话收尾的结束语。
    下一秒，她被从后面抱住，有微微带着笑意的声音贴在她耳边：“要不要再喝点酒？”
    第63章
    冬天的下午, 落日余晖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洒进来，铺了一沙发柔软的淡金色。
    沙发前茶几上放着醒酒器，里面红酒已经见底。
    新家楼层很高, 放眼望去，窗外是紫葡萄味的天空。
    杨果静静看了一会，回头对抱着她的人说：“我喜欢这里。”
    耳朵被印上, 他的声音很低：“可以。”
    “？”
    唐禹辰：“就在这里。”
    “……”
    杨果不由伸手轻拍他, 可抬头对上他的眼神时, 又顿住。
    感觉有股热腾地一下冲到脸颊，她扛不住地垂了眼睫，脸庞也要转回去, 下巴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捏住，指尖摩挲。
    他头低下来，然后呼吸相接。
    刚刚醒酒的时候，两人都洗了澡, 这会儿杨果贴着唐禹辰，闻到他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很接近于他平常惯有的那种让她安心的味道, 又比平常更浓郁, 让她的醉意也有了几分不管不顾的沉沦感。
    之前只尝到一点，对于这方面，杨果几乎还是完全陌生的。
    进行到后半段, 她很紧张，唐禹辰搂着她，眼里藏了火一样，却还是克制地慢慢亲她唇角。
    “很疼？”
    杨果眼神涣散，点了点头, 又摇摇头。
    伸手回抱他，感受到他烫人的温度。
    后来唐禹辰好像是停了动作，用接吻的方式又喂了她红酒，酒精放松了神经，加上他无比温柔，之后就进展得比较顺利了，顺利到让人欲罢不能。
    结束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两人身上都出了汗，唐禹辰爱怜地拂开她汗湿的头发，抱着她停了好一会儿，等彼此身上的冲击完全过去，才抱她去浴室。
    体力消耗过多，从浴室出来后杨果便睡了过去，可大概白天睡多了，她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实，似梦似醒间，那些欲罢不能的画面混乱地在脑中回放，不知到了哪个羞耻的片段，她眼睛动了动，忽而睁开眼，然后便看到刚刚画面中的另一主角。
    男人面庞清俊，眉眼温和，也正望着她。
    杨果脸颊倏地一热，将自己往枕头里埋了埋。
    然后听到那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屋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落过来，唐禹辰坐在床边微微侧身看她，嘴角含着笑，手伸过去，手指轻轻勾开她耳侧头发。
    “还疼么？”
    杨果脑袋还在枕头里，没应声，隔了两秒，摇摇头。
    唐禹辰又笑。
    顿了下，又说：“起来喝点水。”
    听到这句，杨果倒是将脑袋露出来了，刚刚出了很多汗，也的确渴了。
    揪着被子慢慢坐起身，接过唐禹辰递过来的水，还是温的。
    喝完后，她本打算自己将杯子放回床头柜，手臂伸出去的同时，连带身子也跟着探出去一点，可抬眼才发现原本坐在床边的唐禹辰不知何时也已上了床，结果杯子没放好，她人倒毫无预兆地栽倒在他身上。
    没有任何衣物阻隔。
    “……”
    更尴尬的是，刚刚在她伸手的瞬间，他反射性地伸手来接，所以不止贴上，他的手还触碰到她。
    杨果脑袋嗡地一声，早已懵在当下。
    食髓知味的触感，唐禹辰喉咙微动，身体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
    经历了刚刚那么一场，杨果哪还能不明白，腾地一下，脸热得像火烧。
    唐禹辰也有些无奈。
    这真的很难，尤其是尝到完整真切的她之后。
    不过初经人事，不确定她这会儿能不能承受再一次。
    所以没有下一步，用了点自制力将手移开，将她拎到一旁放好，又帮她扯了扯被子。
    问：“饿了么？”
    杨果没答，裹着被子抬头看他，眼睛带笑。
    唐禹辰：“怎么了？”
    杨果：“没有，觉得你挺好的。”
    唐禹辰没接话，垂眸看她一下，眼睛里写着“你才知道”。
    杨果又笑，说：“我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对你印象并不好，总觉得你是个流连花丛的渣男之类的。”
    “……”
    对上唐禹辰的眼神，杨果辩解：“这可不怪我，我亲耳听到你对蒋美晶说开房什么的。”
    “……”
    杨果：“那个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以后会跟你有交集。”
    “因为那个时候你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
    唐禹辰这话接得自然，说完两人都愣了愣。
    四目对视。
    杨果眸光动了动，先开了口：“你说奚时？”
    唐禹辰没答。
    杨果觉得他是默认了。
    她下意识想解释，可发现又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也的确是那样。
    空气有片刻的静默。
    唐禹辰转开目光，“意面可以吗？”
    “……？”
    怔了一下，杨果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继续晚饭那个问题。
    她愣愣点头，又说：“我来做吧。”
    唐禹辰没说什么，起身往外走。
    杨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拐到这儿的。
    她跟奚时早就不怎么联系了，最后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和唐禹辰一起吃日料那次，想起那次唐禹辰表现出来的种种，杨果就隐约感觉唐禹辰对他是有点介意的。
    可看刚刚唐禹辰的眼神，杨果又忽然觉得，他介意的好像不止一点。
    这大概是世界上吵的最莫名其妙的一个架了，明明上一秒两人还你侬我侬深情款款，这一刻却因为一个早已成为过去的人置气。
    杨果眨巴几下眼睛起身，发现自己不着寸缕，新买的睡衣还没洗，只得又套上他的衬衫。
    下床走路时，下.身传来一股感觉，不算疼，怪怪的。
    厨房里有道修长俊挺的身影，之前在超市买了不少食材，他在清洗西红柿，杨果忍着腿间别扭走过去帮忙。
    唐禹辰：“去外面等。”
    声调不高不低，听起来像是正常的，但杨果注意到他没看她。
    “你在生气么？”
    杨果走近，抱他的腰。
    他抬手关了水龙头，垂眸看她，静了两秒，说：“没有。”
    “可你都不笑。”
    唐禹辰面上露出一个实在称不上笑的笑，许是手上湿，没回抱她，只用手臂轻碰了碰她，“乖，去外面等。”
    杨果知道他情绪还是不对，想哄他，可一时又找不着门路。
    吃过晚饭，她要洗碗，唐禹辰也没让。杨果盯着他清隽的侧脸，眼睛迷惑眨了眨，好温柔的生气方式。
    手机里段伊发来消息：【今晚还不回？】
    杨果拿着手机靠到沙发，回复：【嗯。】
    段伊回了个了解的表情，沙雕人设不倒，还顺带甩了一堆鸡屁股过来。
    【又要开启洞房模式了是吗.jpg】
    【今晚打算再恋爱几次.jpg】
    【那我也不用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jpg】
    【我要听全部细节，最好够yin荡.jpg】
    “……”
    杨果盯着手机屏幕，忽然有种这么优秀的人自己是怎么跟她做成朋友的疑惑。
    唐禹辰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她正半趴在沙发上玩手机，朝着落地窗那边，怀里抱着长耳朵狗。
    本来没想真跟她生气，可提到过去，不可控制地想起一些她和别人在一起时的画面，情绪难免受影响。
    盯着她看了会，他走过去，将一旁的毛线盖毯拿过去，抖开盖在她腿上。
    杨果没想到唐禹辰还能主动过来，人本来还沉浸在段伊的十八禁里，冷不丁被他这么一下，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机往自己怀里一藏。
    “……”
    这个动作就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别的联想了。
    望着唐禹辰深黑的眼睛，她眼睫扑簌几下，忙道：“就…跟段伊聊天。”
    “段伊”两个字咬得有点重。
    他不说话，杨果咬着下唇。
    几秒后，她咬了咬牙，认命地将手机拿出来，“真的，没别人，不信你看。”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异常忐忑的，手机也紧攥在手心。
    赶在这个置气的当口，杨果不想增加不必要的误会，但其实很怕他真拿过去看。
    因为刚刚实在受不了段伊，最后她也甩过去了一句：【别问，问就是很快乐！】
    好在他没看手机，动都未动，依然那么眼神有点深地看着她。
    过了会，低声问：“你现在还想他吗？”
    杨果愣了愣，心情复杂。
    一方面意外于唐禹辰能问出这样的话，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一些话不会只闷在心里，会对她说出来了，可来不及欣慰，又对他话里的内容本身感到大大的诧异。
    “当然不想了，早就不想了，其实以前……”杨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初不太成熟的单恋，只急急道：“反正现在只想你。”
    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干巴巴。
    他依然没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拇指指腹缓缓擦过她的唇，道：“想更快乐么？”
    “……？！！”
    他看到了！
    什么时候？？！
    杨果又惊又羞，可不等做出更多的反应，人已经整个被圈到熟悉的温暖怀抱。
    “我轻一点。”低沉的声音说。
    的确很轻，像呵护易碎的珍宝。
    杨果混混沌沌的，感觉他一遍又一遍轻吻过她，经验不足，身体只是依着本能回应他的探索，由此带来的心灵贴合，才是真正令彼此愉悦又满足。
    的确更快乐，快乐到飞起。
    如果说第一次还有疼痛在，那么这一次，完全的酣畅淋漓。
    后半程杨果已经腿软，可又舍不得他停下，等到最后结束，人累得伏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身体累了，脑子倒是灵光了。
    情感上说不通，杨果想到用她编程的思维来解释：“我跟他高中说了不到十句话，大一没见过面，大二见了大概五次，跟你一起吃饭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最近一次联系是上个月他问我寒假同学聚会去不去。”
    “第一次牵手，初吻，还有这样，都是和你。”
    她的话说完，房间里约有十秒的安静。
    然后，听到他还有些沙哑的声音，“所以同学聚会你到底去不去？”
    杨果不由失笑，捶他：“唐禹辰你够了啊！”
    唐禹辰也笑。
    看得出他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望向她的眼眸亮亮的，很暖，杨果终于放下心，伸手摸他好看的眉眼，过了一会儿，轻轻开口：“有件事，一直忘记对你说。”
    “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又低又软的声音说：“我喜欢你，很喜欢。”
    第64章
    经历了两天的没羞没臊后, 杨果终于又回到实验室，不得不重新面对之前头痛的问题——象彩的投资，以及未来的发展。
    唐禹辰今天有通告, 比她更早出门，边打领带边放了张黑卡在床头，说家里还很空, 让她添置点喜欢的东西。
    杨果当时还躺在被窝, 神色惫懒, 听不出他语气里是否有刻意的放轻松。
    只瞄了眼卡片，懒懒应：“不接受包养。”
    记得当时唐禹辰好像笑了一下，俯身靠过来, “想再来一次？”
    吓得她一秒钻进被窝。
    不可否认，身体的亲密带来了关系的显著进步，杨果这会捏着唐禹辰给的卡，忽然觉得, 用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她也知道，不会是一笔，象彩要发展, 以后势必还要融资, 如果就这样一直靠着唐禹辰……
    杨果叹口气，又将卡收起来。
    手机这时震了起来，杨果看了下来电界面, 陌生号码。
    接通后，听了几秒，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如果是几天前，杨果一定是欣喜如狂，可这会儿她顿了一下, 神色有些不好形容。
    早在象彩出现资金短缺初期，她就发了几份商业计划书出去，也跟一些投资机构接触过，可都不怎么理想。
    这次又是个人，不在她的计划之列。
    鉴于对上次的阴影，杨果这次谨慎问：“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也是S大商管系的学生。”电话那头回答。
    杨果稍稍放心，顺口又问了句，“也大四？”
    同时，脑中转过一个思绪——才大四，你拿什么投资？家里的钱么？
    这个思绪刚刚冒出个小头，就听到对方平平淡淡给出两个字：“大一。”
    “……”
    听到大一这两个字，杨果当下不自觉便蹙了眉。
    甚至闪过哪个小屁孩拿她做消遣的怀疑。
    毕竟唐禹辰那条官宣微博一出，她俨然已经成了系里的红人，听底下队员说，这两天实验室火爆得很，学弟学妹们组团来打卡只为一睹她的真容。
    不过，这个电话里对方声线微低，语气沉静，听起来倒是不像。
    思虑的几秒，对方又说：“具体的事宜，我们约个时间面谈。”
    杨果稳了稳神，默了片刻，还是应了声：“好，这周末您有时间吗？”
    “周末我出差，未来两周只有下周二下午三点到五点两个小时的时间，杨小姐可以吗？”
    “……”
    杨果微顿，脊背不自觉挺直，说：“可以。”
    “为节省彼此的时间，在面谈之前请杨小姐发一份详尽的BP给我，邮箱地址会有人跟你联系，包括BP具体应包含的内容，他也会跟你沟通。”
    杨果应下，又问：“是合伙投资人？”
    “是我的助理。”
    “……”
    嘴唇忽然有点干，杨果舔了舔，默了片刻，应：“好。”
    下周二，一家私密性很好的茶苑，杨果提前半个小时到，对方不早不晚踩着约定时间踏进来。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现身，她便愣住了。
    对，男人。
    杨果也知道他刚刚大一，可脑子里还是不能称他为男生或者男孩，倒不是他面相老，事实上他五官深邃，线条利落，长得很英俊，但就是气场太强大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深幽如潭，一眼望不到底，在盯着人看时，会让人莫名发怵。
    “你好，严北承。”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切入面谈主题。
    他讲话时语言简练得没有一个废字，杨果也是工商管理系学霸，加上之前已经和他的助理沟通过，所以谈起来效率很高。两个小时，两人除了将投资的逐项事宜敲定，还就象彩的现状和未来做了探讨和规划，大多是严北承给出意见。
    “除了尽快完善软件本身的性能，还有一点，软件目前面向的市场较为有限，需要调整，我这里有新的方向，市场调研和策划案你拿回去看一下。”
    “另外，租个像样的办公室，申办正规有限公司，招一些市场和运营方面的人，团队里不能全是技术。”
    杨果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句句切中要害，说的都是象彩目前面临的核心问题。
    可他这嘴巴一张一合，得要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
    似乎轻易看穿了她的顾虑，严北承淡道：“把账做好传给我，你只要将技术做到位，招人的事交给高遇，以后这种涉及到谈判类的工作也都由他出面。”
    杨果：“为什么？”
    严北承看她一眼：“因为他比你会。”
    “……”
    作为ACM集训队的前队长，高遇的确是整个团队中做事最周全的。
    对于严北承对象彩团队的如数家珍，杨果意外之余，脱口问了句，“那你还找我？”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么蠢的问题，就是因为她好对付才找的她嘛。
    严北承也压根没回答这个蠢问题，看了眼时间，“其它还有什么问题，跟我的助理沟通。”
    他起身，手上慢条斯理系西装外套纽扣，“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联系我。”
    杨果愣了一下，想到他应该是很忙，分心给象彩的精力有限。
    显然，这次的会面给杨果带来的不止是资金，更多的是关于象彩本身的把握。
    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却已让她如获新生。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杨果几乎一无所知，但就是有种感觉，有了他这个幕后股东，象彩不一样了。
    这感觉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可以知道你现在供职的公司么？”杨果说：“我们不是签了保密协议么，我不会乱说的。”
    男人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看她，语气不明缓声道：“我姓严，严礼雪的严。”
    杨果愕愣在原地。
    没有严唐两家联姻，严家最终还是挺过来了，当然不是靠那几个阿斗，是把一个在海外散养了多年的野生孙子拉过来顶上了，没想到还真能成事，上任后一系列凌厉大招下去就扭转了乾坤。
    严家对这位新掌权人忌惮得很，贪图他能力的同时，又各种正当不正当手段防备着，不过那个野生孙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严礼雪那点戏在他那里就完全弟弟行为了……
    蒋美晶曾经的一些话在脑海里过了遍，杨果也无暇多想，资金下来，有一堆事情要安排。
    回去之后开会，布置任务下去，中间手机震了一下，唐禹辰发消息问她大概几点结束。
    新戏杀青，他也没能休息，每天都有拍摄直播或者采访，五天飞了三个城市，今天刚落地S市，下午又去录制了一个宣传片。
    这会儿杨果看了眼时间，在队员们的讨论声中给他回了消息：【七点左右。】
    会议开起来具体要多久不是杨果能控制的，全员讨论完，又跟高遇商议了好一会儿，结束时已经近七点半。
    才刚因为工作忽略他这件事闹矛盾，就又这样，杨果不确定唐禹辰会不会有点失望。
    匆匆下楼，看到熟悉的车子。
    在她出来后，驾驶座车门打开。
    冬夜冷风里，杨果走上去，“对不起，又让你等我。”
    唐禹辰没说什么，伸手接了她的包，帮她开车门。
    实验楼楼下路灯发出冷白的光，杨果在疏淡的光线里打量他的表情，见他没生气，眉眼温淡，还抬手帮她系安全带。
    她稍稍放下心的同时，又忽然发现，好像自从上次她跟唐禹辰表明心意后，他对她就愈发纵容了。
    心里一热，就着他帮她系安全带弯身的姿势，她伸手搂住他脖颈，亲他左脸颊。
    在车里待久了，温温的。
    似是有点没想到，唐禹辰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脸庞侧过来点，找到她的唇，贴上。
    亲了一会，在她耳边低声说：“回家再弄，嗯？”
    “……”
    本来没想怎么着，可被他这么一说，耳朵都麻了。
    晚餐过后，杨果吃着唐禹辰给她多要的一份餐后小甜点，转了下手中小叉子，没忍住问：“严北承，你认识么？”
    象彩投资账面上走的是海外基金，杨果查了一下，基金官网或IT桔子等数据平台都查询不到该基金的情况。
    从蒋美晶带来的消息推断，严北承在严家的处境本就敏感，如今他又掌管东格，所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另外有投资的项目其实也很好理解。
    投资条约签订前，双方签订了保密协议，就是没签，杨果也会以他的利益为先，毕竟现在两人是一损俱损的关系。
    她对队员都没说，只顺着他们的猜测，默认是唐禹辰投的。
    不过还是压不住好奇，想侧面了解一下自己的这位合伙人。
    唐禹辰：“他是你的投资人？”
    “……”
    杨果瞬间睁大眼，半秒后眼神乱飘，支支吾吾地急着否认，“不是！哪有！你别乱猜！”
    “……”
    唐禹辰看她一眼，唇角淡淡勾着，没说话。
    眼神分明在说“小同学，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杨果僵硬两秒，叹了口气，放弃，“好吧，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不是我说的。”她紧盯着唐禹辰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叮嘱，“不过你可一定不要说出去哦。”
    望着她干净又笃定的眼睛，唐禹辰沉默片刻，忽然觉得，没能投资她的软件或许真的是一种损失。
    杨果说完其实也觉得自己或许多虑了，投资象彩这点资金，对于庞大的东格控股来讲，可能连个蚂蚁都算不上。可就当她拿自己当盘菜了吧，反正守信的她是直到看到唐禹辰点头才放下心。
    已经被猜出来，她也不避讳了，一路上将自己跟严北承打交道的经过讲给唐禹辰听，一边讲还一边感慨：“真的很难想象，那么小的年纪就有那样的眼界和谈吐。”
    直到回家，开门进屋，还在感慨个不停，“更难得的是，气场还特别的强，往那儿一坐，就是霸道总裁本人——”
    不等说完，她被捞进一个有力的怀抱，话音也被压下来的吻堵住。
    杨果觉得唐禹辰这会也挺霸道的，压上她唇瓣的同时，舌头顶进来，不一会儿便弄得她喘不上气。
    单是亲吻还不够，她里面那件毛衣也跟着一起受欺负。
    被欺负成这样，杨果抬眸望向男人的眼睛却是带着笑的，等他的吻下移，低低软软的微喘声音说：“你吃醋了。”
    尾音下降，是肯定句。
    原以为他绝不会承认，没想到不过片刻，耳边贴过来暗哑的低喃：“是，我吃醋了。”
    耳热心跳中，比刚刚更过分的吻落下来，伴着灼热的呼吸，“所以，衣帽间和阳台，选一个。”
    “……”
    第65章
    招架不住唐禹辰的攻势, 杨果红着脸选了衣帽间，可显然两人都有些没耐心，没等到衣帽间, 在浴室就先来了一次。
    被唐禹辰从后面搂着，杨果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看到自己，忽然明白唐禹辰为什么将衣帽间作为备选之一了。
    因为那里有面比这大得多的镜子。
    一通操作彻底颠覆了杨果这个乡村乖宝宝的认知。
    事后杨果腿软到站不稳, 不得不由着唐禹辰帮她清洗身体, 直到被他抱出浴室放到床上, 也一动不想动。
    “很累？”唐禹辰手上揽过她肩背，让她稳稳靠到他怀里。
    杨果闭着眼，不想说话, 微微点了头。
    他站在床边，她坐在床沿，脑袋靠着他，听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杨果脸发热, 脑袋往他怀里埋。
    刚刚出了汗，她洗了一遍头发，这会儿还是湿的, 唐禹辰长指轻轻拨了下, 拿过一旁吹风机帮她吹。
    温热的风，指尖轻轻。
    杨果闭眼享受他的温柔。
    等头发吹干时，也差不多恢复了元气。
    到唐禹辰也上了床, 又跟他提严北承，在得知他们小时候认识时，异常兴奋地让他讲一下她的新合伙人。
    唐禹辰有些不想讲，但不想她失望，更耐不住她左磨右泡地亲他。
    于是, 从他的寥寥数语中，杨果做出总结。
    严家比较复杂，严礼雪的爸爸风流成性，严北承是他婚后跟一个女明星生的，十岁之前在S市，之后便跟随他妈妈去了加拿大。
    加上唐禹辰比他大几岁，所以对于严北承，唐禹辰也不熟，只大概记得几个他小时候的片段，看到过一帮小朋友一起玩故意不带他。
    不过严北承那个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沉稳，也压根不想跟那些人一起玩的样子，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让人印象深刻。
    杨果用手机查了下，严北承的妈妈当年还大火过一阵，被爆出做豪门情妇便隐退了，这件事显然让东格的名誉受损不止一点点，也可想而知严北承早年在严家的处境。
    这次严家老爷子只是为了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暂时妥协，将他叫回来暂时接管东格，其实压根还是看不上他，偏向嫡出的那几个偏得厉害。据蒋美晶说，大权也依然在严老爷子手里，底下那几个阿斗经营家业一般，其他方面手段可多的是，所以这么一想，杨果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严北承年纪轻轻就有那样的气场了，环境迫人成长吧。
    杨果心中唏嘘，又问唐禹辰：“还有呢？”
    “没别的了。”
    杨果不死心，“再想一想。”
    唐禹辰稍稍侧头，就那么不说话地看她，薄薄的唇微微抿着。
    杨果想笑，不过怕被惩罚，忍住了。
    唐禹辰似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声，又说：“唐诗妍那时候很喜欢他，每次回来都说他只抱着本《百科全书》看都不跟她讲话，可下次还忍不住去找他。”
    “……”
    唐诗妍比唐禹辰大三岁，唐禹辰又比严北承大三岁，所以六岁的年龄差多半是逗一个模样生得俊美的小小少年吧。
    想到那个画面，杨果忍不住笑，“你姐姐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
    这话说完，杨果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不用抬眼看，就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脑中警铃大作，杨果悄悄咽了下口水，抬头看向眼眸幽深神色不明的男人。
    “你知道的，你也很好看。”
    可是已经不好使了。
    很快，她被人再次捞进怀里，伴着低沉的一句——
    “看来你还不累。”
    于是，衣帽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结束时那面大镜子上留下凌乱的指印，衣橱里有几件熨烫平整的衬衫也被杨果攥得尽是褶皱。
    这次是真累了，杨果也不乱说话了，很乖地趴在枕头上闭目休息。
    不一会儿床的另一侧微微陷下去，杨果闻到熟悉的沐浴乳香味，没睁眼，又过了会，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杨果弯了弯唇，依然没睁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贴靠着他。
    完全眷恋和依赖的姿态。
    落地灯暖黄柔软，映出她唇角那抹浅浅的弧度，唐禹辰目光落在上面，眼神也染了灯光的暖意，眸底尽是温软。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他抓了她的小手，轻捏了捏，问她寒假什么时候回家。
    杨果默了两秒，说：“还没定。”
    提到寒假，不可避免地就想起寒假中的春节。
    之前唐禹辰不提，杨果不知道他因为她已经跟家里闹到那种程度，也不知道这两年春节他是怎么过的，不过今年既然知道了，她就不能再留他一个人。
    杨果不是没有过让唐禹辰去她家过年的想法，可那样的话，是不是就算见家长了？
    可唐家那边不同意，她这里见了，到时候爸妈问起来也不好应对。
    所以还是她留下来吧。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度过，资金到位，很多问题便迎刃而解。
    S市又一场雪来临时，象彩在CBD有了一席之地。
    公司落成那天，杨果站在办公楼外，难抑激动，对着雪中的“象彩科技”几个字拍了张照片发给唐禹辰。
    收到他的回复：【冷不冷，要多穿衣服。】
    杨果看着消息，嘴角扬起，身上是有点冷，不过心里很暖。
    大雪过后气温又降了一波，这段时间杨果基本处于加班模式，一直忙到临近年关那两天，总算可以正常下班，唐禹辰来接她。
    随着外乡人陆续返乡，这个时候的S市倒是不堵了，下班高峰期的内环依然畅通无阻。
    杨果提议去趟超市，唐禹辰手搭方向盘，静了两秒，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杨果笑笑，“象彩那么忙，今年回不了了。”
    唐禹辰没应，空气似乎有几秒的静默。
    下一个红灯时，他单手掌着方向盘，空出右手摸出颗巧克力给她，手伸出去，在她伸手来接时没松开，连着巧克力一起将她的手牵了一会：“你确定要留下来一个人过年？”
    “？”
    杨果怔了怔，“……你回家过年？”
    唐禹辰摇头，“我今年上春晚。”
    “……”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赶在除夕前，杨果回了老家。
    只不过，回家前一晚又被抱在阳台边弄了好久。
    除夕夜当晚，杨家如往年一样，一桌丰盛，一家人守在电视前看春晚。
    今年似乎又有点不一样，对座杨爸悄悄推了推旁边杨妈，杨妈朝杨果笑笑，夹了个鸡腿给闺女。
    “果果，你学校有没有什么不错的男同学啊？”
    杨果啃着鸡腿，回：“有啊。”唐禹辰就不错。
    杨妈：“那就…就没想过谈个朋友什么的？”
    杨果咬着鸡腿抬头。
    瞅着女儿懵头懵脑的样子，杨爸有点发愁，“果果，不是爸妈瞎操心哈，这个事情你是时候要考虑一下了，都大四了，这个年纪放在我们乡下二胎都有了哈……”
    杨爸尴尬干笑两声，杨果默默咽下口中鸡腿，说：“我谈了啊。”
    杨爸&杨妈：“……啊？”
    杨果瞥见电视屏幕里出来的男人，一指，“就他。”
    杨爸杨妈一齐看向电视，恰逢镜头拉了远景，只看到两个人站在台上唱歌，看起来都挺好看的。
    杨爸杨妈本来想问哪个，片刻后反应过来，又一人一句柔声指责闺女。
    “……你这孩子！爸妈跟你说正事呢！”
    “要是你真能给我们找个这样的，爸爸……不过左边这男生怎么有点眼熟？”
    “是有点…”杨妈也仔细看过去，“哦我想起来了！”
    杨果以为她终于记起来那个暴风雨夜唐禹辰曾送自己回来那次，却听见杨妈扬声道：“咱们村往县城跑的公交车上贴的是不是他？！”
    “……”
    杨爸：“对，好像是他，这里面一笑都认不出来了。”
    “……”
    杨果这会儿没时间跟他们多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屏幕。
    男人站在伴舞中间，红色单扣西装充满年味，里面搭配黑色衬衣，喜庆中又带着小正式，或许是上这种节日气氛浓厚的节目要求，他神情不像平常那般淡漠，一连笑了几次，看起来温润又俊朗。
    毫无疑问，当晚的热搜预定。
    【不夸张地说，唐禹辰笑起来的时候我心都炸裂了！】
    【真的，季宴粉有点想爬墙！以前觉得这位弟弟酷酷的，不怎么好亲近的感觉，这一笑，麻耶，又苏又甜！】
    【有没有发现，我唐自从公布恋情后笑容就多了/糖果/糖果/糖果/】
    【唐公子，你清冷矜贵人设崩了啊喂！】
    【糖果能不甜么，我也来嗑一个！】
    【都闪开，唐弟弟是季宴的！！！】这条评论后还附了条链接。
    点开，是春晚后台花絮，视频里季宴和唐禹辰在等彩排，两人并排坐着，季宴身体略微向唐禹辰那边靠，和他讲话。
    前面正彩排的节目背景音音量过大，不能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见旁边唐禹辰听完略微低头，面色认真地回答了他一句什么。
    季宴便将自己的手机稍微侧了点，给他看。
    唐禹辰低眸看过去，不料只一眼，唇角倏然扬起，而且不是那种惯有的克制矜持的笑，就有点…灿烂。
    笑的时候还意味不明看了季宴一眼，后者也笑笑的，两人之间有点心照不宣不言而喻的意思。
    两个颜值逆天的人做这种小动作，画面显然太美。
    很快，另一词条#唐禹辰季宴#也在热搜上沸了，底下评论直接炸了。
    【啊啊啊啊啊笔给我！同人文马上安排！！】
    【麻麻呀，这个真的戳到我了，第一次发现这两人CP感辣么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kswl！！！】
    【不行了好奇死了，季宴到底跟唐禹辰说了什么啊，还从没见弟弟笑得这样开心过。】
    在这种时候，网友里不止不缺福尔摩斯，还尽是各行各业人才，很快有人将背景音里的那段音乐过滤掉，只留下人声。
    季宴：“我这里有款软件还挺好用的，你用不用？”
    唐禹辰：“什么软件？”
    第66章
    这下网友们更好奇了——所以到底是什么神仙软件, 值得两个哥哥这样？？
    网友将季宴拿手机给唐禹辰看的一瞬定格放大，用堪比雷达的眼睛从糊到不辨甲乙的界面上精准扫描到几款软件。
    杨果之前在象彩的工作照早就有人传到网上过，只不过以前关注度不高, 这次赶在这个时候被转载过来，照片里象彩大大的logo就在她身后。
    OK，对上了。
    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象彩成功冲上热搜。
    与此同时, 在老家的杨果已经一连接了好几通团队小伙伴打来的电话, 她挂了电话点进去象彩数据后台。
    下载量暴增。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流量，杨果不得不提前回了S市，大年初一赶回公司, 和职员们一起，共同抓住这个象彩发展中的爆点。
    唐禹辰倒是难得地闲下来，到她办公室时，杨果在开会, 他在她办公桌前站了会，帮她整理有些杂乱的桌面时，看到一旁他当初送她的那本词典, 边角磨损已经比较严重。
    随手翻开, 扉页上杨果两个大字。
    最底下还一个较小的“唐”字，后面画了一个有些歪扭的红色爱心，再后面一个“赠”字。
    送她这本词典时, 他们还没公开，所以也许是不方便直接写全名才画了个爱心代替。
    唐禹辰此刻视线落在那个爱心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微微勾了唇角。
    这大概是她最大的浪漫了。
    笨拙，也可爱。
    又过去好半天, 杨果才匆匆从会议室赶回来。
    透过磨砂玻璃，隐约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满脸歉意，已经不好意思再说“对不起，又让你等我”这句话。
    不过唐禹辰似乎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还抬手接过她怀里一大摞文件。
    看到被整理干净的桌面，杨果心里又是一暖。
    感动歉疚交叠在一起在心头涌过，杨果不仅没说抱歉，反而得寸进尺地改了口，搂着唐禹辰劲瘦的腰身，笑笑地说：“不好意思，蹭你热度了。”
    唐禹辰由着她，目光微垂，落在她亮亮的清澈眼眸：“不用，不是白蹭。”
    杨果微扬了眉。
    见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我是要报酬的。”
    不知想到什么画面，杨果脸颊瞬间红了。
    不过她向来不是什么矫情的姑娘，踮脚亲了下他脸庞，小声说：“晚上给你。”
    唐禹辰唇角勾笑，口中却应得一本正经：“想什么，只是跟你要杯咖啡而已。”
    “……”
    杨果脸更红，捶了他一下。
    唐禹辰又笑，轻轻捉住了她的手，修长指节缓缓向下，与她十指紧扣，低头吻她。
    -
    由于明星效应，很多人起初只是下载来玩玩，用过两次之后意外发现还挺不错。
    于是，短短一个春节，象彩走上了另一层高度。
    树大招风，软件做到这个程度自然引起了同行的注意。
    象彩与加新某部分业务重叠，大公司一向擅长搞垄断，仗着资本资源优势，在小企业没发展成气候之前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加新先是接连几波打压，在象彩顶不住时，提出收购，并承诺给每一位职员提供一个满意的岗位。
    至此，象彩与之抗衡了近三个月，已经撑得很难。
    而以加新的综合实力，象彩真要跟它刚到底，赢的胜算微乎其微。
    换一种思路，即使没有加新，没人能预测一家创业公司的未来，在象彩之前，不知有多少互联网公司被淹没在大浪中。
    而加新，互联网方面的巨头，是多少人艳羡的归宿。
    于是，团队里有人动摇了。
    这一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四月底已经很热，杨果在象彩科技几个字前站了约十分钟，拿出手机，给严北承打了电话。
    他以前说过，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联系他。
    杨果觉得，公司都快要没了，应该算是特别重要的事了。
    一路上心纠结成一团疙瘩。
    杨果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严北承，因为自打他投资以来，只有一个月盈亏持平，其余几个月全都亏得不像样，尤其最近这两个月，在加新几乎烧钱式的挤压下，象彩的账也相应地像屎一样难看。
    “这个月又亏了十六万多一点。”
    还是那家茶苑，站在严北承对面，杨果脑袋垂得低低的，说出这个数字自己都吓了一跳，难以置信一个月在自己手上蒸发那么多钱，比自己家卖苹果三年的收成还多。
    杨果一时心里虚得很，一闭眼，径直道：“如果你觉得失望，撤资也是可以的。”
    严北承却自始至终神色淡淡，没抬头，手上甚至还在批阅其它文件，到这句，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手上稍顿，从文件上抬头，看她一眼，“这是你最终的结论？”
    迟疑半响，杨果还是说了，“不是，我不想放弃。”
    象彩是她儿子啊，放弃，无异于剜心。
    严北承略略点头，“抛开资金层面不谈，单从技术上，加新挤压象彩的点在哪里，你可以实现更优吗？”
    杨果愣了愣，想了大概有半分钟，认真点头道：“可以，但很难。”
    杨果对上严北承的目光，给出解释：“智能化服务比如说歌曲、交通路况信息、甚至哪里有餐饮服务，我饿了一说，它就告诉你什么地方是你经常去吃的。但是这个用户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歌，这种数据我们需要知道，可我们不可能每一个都去自己做，所以一定要用到第三方服务。”
    顿了顿，她接着道：“可数据对任何一家企业都是核心，很难拿到。”
    严北承听完，略微沉默片刻，说了一句话，“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杨果：“谁？”
    严北承：“唐隆山。”
    杨果愣在原地。
    的确，唐家的唐远集团经营多年，旗下旅游酒店零售产业几乎都做到了全国龙头的位置，数据库自然更庞大。退一步讲，即使唐远集团不亲自出手，只要跟唐远集团产生一丁点关系，也会令象彩在圈子内名声鹊起，到时候自有大把的合作找上门。
    事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杨果想也没想便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他也不可能帮。”
    杨果虽然自己没提过，但她和唐禹辰还有唐家的那点事，相信严北承应该了解。
    毕竟有着严礼雪这一层关系。
    所以他也一定明白为什么唐隆山不可能搭理他们，主动找上门说不定还会惹怒他，助加新一臂之力一举灭了象彩倒是很有可能。
    但在她说完那句后，严北承依旧神色寡淡的样子，慢条斯理合上手中文件，“不试试怎么知道。”
    杨果跟严北承接触并不多，但许是他身上气场又强又稳，在杨果这里，莫名就是对他无比相信，相信他有着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
    但这次不是小问题，几乎是个不可能办到的事。
    何况唐禹辰当初因为她跟唐家几乎断交，现在她如果因为自己这点子事上门求唐家帮忙算怎么回事啊。
    杨果一脸纠结凝重，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的那点思虑似乎被面前男人一眼看穿。
    严北承稍顿片刻，声音低下来一些，听起来难得地没那么公事公办，“你难道希望唐禹辰一直和唐家维持这种状态？”
    杨果再次愣在原地。
    好半晌无言后，她有些结巴地问：“所以…是要我去谈吗？”
    严北承意味不明看她一眼。
    OK，这个眼神杨果看懂了——你去，百分之九十的几率谈崩。
    最终这种事当然是BOSS气场全开的严北承去了。
    杨果不知道他会怎么谈，反正她是几乎没抱希望，不过想到他说的最后那句，杨果迟疑片刻，去了影视城。
    唐大帅哥最近一如既往地忙碌，日程已经排到明年，不过好在她也不是什么黏人的女朋友。
    这还是杨果第一次见他热天拍冬装戏，大太阳下一身衣袂翩飞长袍，看着就热，也挺让人心疼的。
    他在喷防晒喷雾，抬眸看到她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下意识的惊喜，没经过遮掩，明明白白表现出来。
    杨果不由弯了弯唇。
    旁边阿茗早已了解这两人的家庭地位，原本还对着唐禹辰吹的小风扇一秒转向杨果。
    杨果将他手中小风扇接过，又对向唐禹辰。
    阿茗见状，又走去找另外的小风扇。
    唐禹辰拿了手边他喝了一半的咖啡递给她，“这么热的天跑来做什么？”
    杨果接过吸了两口，眉眼微微带笑说：“想你啊。”
    唐禹辰顿了一顿，“公司还是不顺利？”
    杨果低下眼睫，手上摆弄小风扇，再抬眼时，眉心紧蹙很是纠结的样子，“严北承说，你爸爸能帮我。”
    “所以你回家帮我求个人情吧？”她说这句时，望向他的眼睛也微微动了动，似乎满盛恳切。
    有那么几秒，唐禹辰看着她，没说话。
    之前象彩资金短缺到那个程度，她都不肯开口用他的钱。
    如果没有那次，或许这次他就信了。
    忙也好，负气也罢，他也的确很久没回过家了。
    其实她之前也不止一次犹豫着劝过，看来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换套路了。
    唐禹辰盯着她用力过猛的演技，终是点了点头。
    说：“一会儿让阿茗送你回去，晚上不要乱跑。”
    杨果看起来十分高兴，这次是真开心，语气都轻快起来，“我晚上约了段伊她们。”
    唐禹辰：“不准喝酒。”
    杨果心情好，应得很乖，“不喝。”
    想到什么，还微微凑近他，小声补充了句，“等你回家再喝。”
    唐禹辰目光掠过她微红的耳尖，唇线轻扬，勾出浅淡而愉悦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文马上完结了，下本开《别人家的女朋友》抢过来，是BOSS气场全开的严北承的故事，有感兴趣的小朋友可以预收一下^0^
    另外，感谢白菜小朋友的投雷，还有最近投营养液的小朋友，作者一并鞠躬感谢。
    第67章
    唐远集团五十七层, 董事长办公室。
    唐隆山一身黑色中山装，气质儒雅稳重，目光落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 片刻后开口，声音淡漠中透着威严。
    “你找了最不应该找的人。”
    严北承应得轻描淡写：“商场上，没有应该或者不应该, 只有利润率。”
    “这是意向协议书。”
    文件夹递上去, 唐隆山看都没看一眼：“作为东格如今背后的掌权人, 你觉得，我会为了这点利润率去帮一个我不认同的我儿子的女朋友？”
    严北承：“我觉得唐董能公私分明。”
    唐隆山冷哼一声，打算结束这场谈话, 最后提醒一句：“插手IT界，你就不怕严家知道？”
    “怕。”
    不知何时，严北承脸上表情收了，就那么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盯着人看时, 那双眼睛就显得愈发漆黑深沉，他略顿了顿，缓声道：“所以, 为了赢, 才会不计一切代价。”
    还从未有人敢在唐隆山面前露出这样的锋芒，他不由抬眸，再次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不知怎么, 这一眼，让唐隆山想起年轻时候的严怀威。
    不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孙子，除了因为他的出身，是不是还因为他在几个孙子中最像他，像一头孤狼。
    唐隆山晃神的片刻, 严北承表情已然松下来，仿佛刚刚的人不存在。
    “当然，唐董签了这份协议，就是你我双赢。”
    “而且我觉得，”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又不紧不慢继续道：“您只是对儿子找的女朋友不太满意，并不是想因此失去一个儿子。”
    唐隆山微微一震。
    无言在原地。
    严北承也没再说话，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死寂。
    一片安静中，门口传来略显迟疑的敲门声。
    除非必要，助理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打扰。
    唐隆山收回落在严北承身上的视线，略一停顿，应了声。
    助理进来后将电话呈上，是家里夫人来电。
    或许是他的电话太多次都是助理转接，所以这次傅明芸也直接将电话打到助理手机。
    “晚上来家里吃饭。”傅明芸声线是一贯的清润疏淡，语调却是轻扬的，透着一丝掩不住的喜悦。
    唐隆山有一瞬的恍惚。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他说话，以及，说出这样一句话了。
    从前两人在人前扮演恩爱时，她对他倒是用过比这更温柔的语调，可人后还从未有过，尤其是儿子跟家里断了联系后，她甚至连人前都避免与他一同露面了。
    隔了两秒，电话里又说：“儿子今天回来。”
    唐隆山这边听着电话，会客沙发另一端严北承没再多言，将意向协议书轻放在面前茶几。
    他起身，慢条斯理扣上西装纽扣，走到门口，脚步又略顿了顿，回过身，对刚好打完电话的唐隆山道：“或许，唐董可以试着接受一下她。”
    “很干净。”
    -
    杨果不知道严北承怎么谈的，反正第二天她接到唐远集团的电话时，整个人是懵的。
    项目推进得很快，双方接洽会议安排在隔天。
    按说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唐远集团堂堂董事长过问，可会议当天他还是出席了，一言不发坐在主位，散发出淡淡的威慑力。
    说实话杨果很紧张，非常紧张。
    可关于象彩，涉及到技术方面，她有十成十的把握和熟悉度，所以对于唐远研发部提出的各种问题，每一个都回答得专业又漂亮。
    听得不明内情的研发部经理眼睛微亮，都有将人挖过来的冲动。
    会议结束，唐隆山依然没有说什么，抬步往会议室门口走，临出门又微微顿住，回身看向她，低低淡淡说了两个字：“不错。”
    因为这两个字，接下来推进得更快。
    几乎是一路绿灯，象彩赢得与唐远集团的合作。
    困扰杨果两三年的一件事似乎就这么被严北承两三个小时给解决了，解决的同时，还给公司带来利好消息，不得不承认，这人真的绝。
    杨果当晚窝在唐禹辰怀里，一时没控制住多夸了严北承两句，然后就又被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了。
    面对喝了酒的杨果，唐禹辰很难克制。
    杨果被折腾得狠了，忍不住气咻咻给段伊打电话控诉。
    段伊一向惯着杨果，二话不说同仇敌忾：“别问，问就是唐禹辰的错！咱们这都要毕业了，你俩也差不多三四年的感情了，他居然还能因为那么个大一弟弟吃醋生气，真的，过份了！”
    杨果：“是吧，我也觉得他很过份。”
    段伊：“那他是怎么生气的？凶你了还是冷战什么的啊？”
    提起这个，杨果很激动，声音都扬高：“他惩罚我！”
    “……”
    “就刚刚在浴室惩罚我——”
    话没说完，电话被挂断。
    主卧浴室一片狼藉，唐禹辰正在收拾善后，杨果此刻泡在另一间浴室的浴缸里，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愣了愣，也不气，不知想到什么，还脸红了下，唇角压不住地扬起。
    窗外夜色正酣，斗转星移，时间轻轻翻转着流年。
    如预料中一样，跟唐远集团产生合作，象彩在业界的分量一下子变得不容小觑，加之唐禹辰和杨果的这层关系，象彩这个品牌似乎从诞生之日起，就具备了网红流量担当的体质。
    虽然唐禹辰从没有主动宣传过杨果的象彩，但流量总是源源不断而来。
    象彩迅速扩张壮大，作为公司CTO，杨果把工作重心放在打磨产品和技术平台上，真正把用户体验放在首位，一步步把象彩的根基打实。
    其它的诸如象彩的整体运作、商业模式的创新等，杨果作为工商管理系学霸，理论也懂，但实际运营上，总是差点经验和魄力。
    不过她也不怕，因为有严北承在。
    四年来，在他强有力的手腕和独到的远见下，象彩抢占市场先机，发展得又快又稳，在这一年天气回暖时，上市计划提上日程。
    严北承也从严家那边退出来，正式坐镇公司，杨果顿时对象彩的未来更加信心倍足。
    象彩大厦，一大早，她跟严北承边聊边往电梯间走，忽然感觉他脚步微微一滞。
    像是很细微的下意识动作，并不明显，但这种情况发生在严总裁身上太过罕见，杨果不由也侧头看过去。
    象彩要上市，就要IPO审计，一行打着发蜡拎黑色公文包的同仁进驻公司，一眼扫过去，其中一个穿墨蓝色风衣的女生气质最抓人，清清冷冷的。
    那女生似乎也朝这边望了眼，不过平平淡淡，像是随意的一瞥，没什么情绪波动便转过去了。
    只是自那之后，杨果就感觉严北承似乎有点不对劲，虽然他会议照开工作安排依旧有条不紊，但说不清哪里，杨果就是觉得他有点反常。
    中午，杨果有事找他谈，他不在办公室，问了助理，才知道他去了七楼旁听审计会议。
    杨果十分意外加疑惑，审计这种事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算大啊，正常由财务高层对接足够了，他堂堂一总裁跑去旁听什么？？
    这是严北承今天第二次反常，也是杨果接触他几年来第二次。
    杨果没忍住好奇，也去了七楼。
    审计会议刚刚散会，与会人员鱼贯而出，隔着玻璃门，看到严北承还坐在会议桌上首，离他几步远，那个女生也在往外走。
    杨果走过去，刚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男人微沉的声音——
    “你已经不是刚入职的实习生，与项目互选的权利没有么？”
    杨果：？？！！！
    这话明显不是对一个单纯的审计人员说的。
    再细品一下这句话本身，更耐人寻味。
    ……意思是不让人家选象彩？？！
    杨果简直太震惊了。
    要知道严北承是个什么人物啊。
    这些年，有严北承这个幕后股东在，杨果就觉得特别稳，好像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浪，他都能眼都不眨一下地解决。
    前几年他接管家族事业，一开始并不顺利，严家舍不下他的能力，又对他极度不信任，给权利的同时又多方制衡打压，可就是在那样的夹缝中，他最后愣是把所有人挤出局，将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同时也让严家产业复苏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人，做合作伙伴安心，做敌人很恐怖，做另一半应该无敌超级恐怖吧？
    因为这完全就是一个冷血冷情的工作机器嘛。
    这么多年也从不见严北承身边有个什么女生，杨果受段伊污化腐眼看人基，有段时间还防着他看上唐禹辰。
    毕竟那么个冷硬总裁，太符合耽美里的冰山攻了。
    所以现在，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竟然有了点凡心？？
    杨果不可置信地愕愣在原地，可没想象到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她看到那女生稍稍顿步，很轻地笑了一声，听起来绝不是开心，意味不明。
    然后，在另外几个还没走出会议室的同事想看又不敢看的惊诧复杂眼神中回过身，抬头直视严北承，缓缓吐出几个字：“有没有，跟严总有关系么。”
    “……”
    这么个惊天大瓜，不说出来都能把人憋出内伤，于是这个晚上的杨果又在唐禹辰面前多提了两句严北承。
    “我觉得他们之前肯定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正窝在熟悉的温暖怀抱里自顾自叨叨叨，完全没留意到头顶有人变了脸色。
    “你已经在你男朋友面前持续说了半小时另外一个男人了。”
    杨果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笑着抬眼，“不是，我就真的是太震惊了嘛，他——”
    对上唐禹辰的眼神，杨果默默收了话，忍不住似的，又小声bb：“这个醋你都吃了四年了，还不够么？”
    回应她的是沉哑的两个字：“不够。”
    “……”
    伴着那两个字，杨果被人压在身下，感受到他火热的身躯。
    事后，杨果照例找段伊吐槽：“真的，这次是真的很过分！”
    段伊被多次强行喂柠檬，这次说什么也不信了，提出有力质疑：“真过分你昨晚不找我控诉，还能忍到今天早上？”
    杨果：“因为昨晚实在没力气了，太累了嘛。”
    “……”
    砰地一声，电话再次被挂断。
    比四年前更干脆利落。
    第68章
    段伊这边拒绝柠檬投喂, 杨果便在工作之余找到严北承，暗戳戳想套出点他和那个小女生的故事。
    “对吧，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意思, 唐禹辰是没见过你对哪个女生真正上心的样子…说起来七楼那个女生气质还挺特别的，是吧？”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相较于别人, 杨果跟严北承到底熟识几分, 这种话也说得相当自然。
    这边她说了一大通, 严北承却压根没接茬，手中工作停都未停，在她提到“七楼那个女生”时, 像是顿了一下下，又像是没有，等翻阅完手中文件，才边签字边头都没抬问了句, “你们吵架了？”
    杨果觉得这人是故意听不出重点，她打算更明了一点，“我们吵不吵架不要紧, 重要的是你和——”
    “你们要分手？”严北承打断她。
    杨果愣了下,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严北承不置可否。
    杨果心有余悸一般，又本能强调：“我和唐禹辰是不可能分手的！”
    “那就好。”严北承点点头，一本正经, “从公司的角度考量，你跟他的感情于公司是把利剑，以他的势头，捞点汤就能撑住公司的知名度，但如果你们分手, 早点让公司公关准备通稿，时间上抢占先机我们也未必会输。”
    杨果听得心寒一片，不可置信地望着办公桌后的男人。
    “你太可怕了，连感情都拿来算计，当成武器。”
    严北承淡淡看她，并未因为她的话表情有丝毫波动，甚至手上拿起另一份文件。
    杨果觉得自己不能跟这个利字当头的工作机器在一起了，愤然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忽而顿步：“你不会是当初选我的时候，就已经把他算计进去了吧？”
    严北承没承认，也没否认。
    杨果更气了。
    这下真的头也不回摔门走了。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严北承才停下手中工作，清隽眉眼抬起，望向门口，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身体往后靠向椅背，抬手揉了揉眉骨。
    杨果回去后仍然气不过，晚上在唐禹辰面前又不断提到严北承，不过这次全都是吐槽他怎么怎么冷血无情黑心肝之类，控诉了一通，最后得出一句结论：“反正不管他怎么算计，我都不会让他把你卷进去，也绝对不可能跟你分手的！”
    唐禹辰薄薄的唇翕动，唇线上扬。
    说：“好。”
    第二天，杨果照例来公司很早。
    工作上需要跟严大总裁沟通的事情很多，也不可能一言不合就不理人，板着脸刚要敲响他办公室门，虚掩着的门开了一条缝。
    里面那个永远不会出现故障的冰冷机器，这会竟破天荒地没在工作。
    他倚在办公桌前，头颈微垂，眉眼也微微敛着，指尖夹着根烟，烟雾缭绕中看不太清表情，但整个给人感觉有点…寥落？？
    杨果平常代码敲得溜，语言描述水平却一般，这会儿站在门口脑中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出这么个还算勉强贴合的词。
    其实细想下来，他虽然冷血，但一颗心也真的都扑在工作上了，以前公司还是个小团队，经营上只需要他稍稍分出点心，现在队伍迅猛扩张，他的工作量也激增，出差更是频繁。
    但怎么说也应该比他以前兼顾两家公司时松下来不少，可近半年来，他话越来越少，除了必要的工作，可以一整天沉默不语，烟瘾也越来越大。
    看到桌上烟灰缸里的一堆烟蒂，杨果明白他昨晚是又熬通宵了。
    她不由暗暗叹息，忽然有点担心他有天会猝死，还有那么点心疼。
    不过半秒，似是察觉到什么，办公桌前男人忽而抬眸，下意识投过来的目光还带着冷意的漠然，幽深得令人发怵，待看清来人是杨果时，才稍稍松下来一点。
    “她就是你这半年来烟抽得比较凶的原因？”
    杨果这句问得没头没脑，严北承没问“她”是谁，也没回答，压根没接话，淡淡反问：“什么事？”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反应，杨果没继续，说了正事。
    严北承已然切换到工作该有的状态，眼神也恢复为惯常的冰山攻，仿佛刚刚的小神伤压根不存在。
    工作谈完，杨果拿着文件要走出办公室时，见严北承又摸了烟出来，不由出声劝道：“别抽了，一身烟味她更不喜欢了，你看我家唐禹辰就从来不抽，多干净。”
    “……”
    意识到这个时候还无意识地秀恩爱确实有点不地道，杨果摸了摸鼻子，扯了个笑摆摆手，一秒离开。
    公司要上市，各部门工作节奏很紧，不过IPO审计师比他们都要忙，七楼的办公室时常通宵亮着。
    这一天晚上，象彩大厦外露天停车场，杨果在车里敲代码，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楼上。
    凌晨两点，七楼灯灭，又过去一两分钟，一抹纤瘦的身影从公司门口出来，杨果摁了下车喇叭。
    车窗降下，女生看到她有些意外，杨果笑着示意她上车。
    车子在夜色中行驶，杨果开门见山：“你跟严北承以前认识？”
    “我们交往过。”
    没想到女生也不矫情，坦然承认了，只不过神色很淡的样子。
    杨果顿了顿，又说：“说实话，我认识他有四年了，还没见他对谁这么包容过。”
    女生本来眼睛望着车窗外，闻言转过头看了看她，“我认识他快五年了，也没见他对谁那么温柔过。”
    杨果愣了愣，这才发现，敢情这姑娘是误会了啊。
    她忙撇清否认：“你可别误会啊，我有男朋友的，我们交往好多年了，是初恋，感情很好的。”
    “在严北承之前，我也有男朋友的，我们也交往了很久，也是初恋，感情也很好的，”说到这，她停顿了下，继续道：“是严北承用了手段硬抢的。”
    “……”
    车厢安静，她很轻地笑了声，“抢完他又不要了，你说他是不是渣男？”
    “……”
    虽然严北承在公司经营上是强硬又腹黑，但硬抢别人女朋友……？？
    在此之前，任杨果把脑袋想漏了都不敢想象，感情方面，他是这样的严北承。
    这对CP比想象中难嗑。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也好，杨果没忘此行的目的，决定最后卖惨一试。
    清咳了声，又开口：“他最近烟抽得挺凶。”
    这话一出，女生似乎顿了一下。
    这个小小的停顿，让杨果又多嘴了一句：“今天早上我还看到他吃药，也不知道吃什么药，看起来挺难受的样子。”
    女生眼睫微微垂下，沉默下来。
    杨果也没再多言，车子陷入安静，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身边人忽然开口：“麻烦靠边停下车可以么？”
    杨果微不可查勾了下唇，打了右转向灯。
    后来杨果也没再过问她嗑的CP怎么样了，主要因为她太忙了，作为公司CTO兼股东，上市之前每天有一堆事等着她。
    好在所有的勤勉和努力都有了回报，终于于一年后，象彩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上市。
    纽约时代广场，杨果作为敲钟人，发表完简短的讲话，按下桔红色的电钮，象彩团队众人一哄而上，笑着挥手，空中有彩纸翩翩落下。
    杨果也笑，不经意间转头，看到台下一道熟悉的修长挺拔身影。
    他站在喧闹人群中，眉眼含笑望着她。
    那一刻，掠过世间纷扰，只能听到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杨果脚踩高跟，三步并作两步奔去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面前，“请问你是我的白马王子吗？”
    “不是，我是你老公。”
    唐禹辰唇边勾起清浅的弧度，牵起她的手，“回家了。”
    杨果仰头笑望着他，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糖果夫妇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了，感谢一路追文的小朋友们。
    还有几个番外，不定时更新^0^
    第69章 番外一
    这一年苹果成熟的时候, 杨果将几年来攒下的年假一起休了，带着唐禹辰回了老家。
    这几年她一直处在一种忙碌状态，今年也还是忙, 但她有些等不了了。
    象彩运营已步入正轨，而且有严霸总坐镇，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几个小时的车程, 打算开唐禹辰的悍马自驾回去。
    出发那天, 两人都穿了件简单的白T, 干净，好看，夏天的样子。
    虽然大一那个暑假, 唐禹辰送醉酒的杨果回家，已经跟杨果爸妈打过照面，这几年在杨果跟爸妈视频通话时，他也跟两位老人打过招呼, 但真正登门拜访，这算是第一次。
    杨果转头看了看驾驶座的男人，感觉他应该不紧张, 眼睛盯着前方, 专注路况的样子。
    中途杨果下车找水喝，一打开后备箱，里面各种礼盒几乎要冒出来。
    她愣了一下, 偏头看旁边男人：“你什么时候买这么多？”
    唐禹辰拿过她手中水，不紧不慢拧开递给她，“这样比较有诚意。”
    杨果翻了翻还有燕窝虫草，不由失笑，“这东西我爸妈都用不着, 他们也不会用。”
    唐禹辰顿了顿，“那再去买点别的？”
    “……”
    “不用，他们不在意这些。”杨果笑着搂他劲瘦的腰身，接着道：“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从来都没意见的。”
    八月份明媚的阳光落下来，将她的双眸映得很亮。
    唐禹辰目光落在上面，眼底也有了笑，面庞低下来要亲她，杨果却先一步离开了，“不行了好热，我先去车里了。”
    “……”
    是有点热。
    唐禹辰喉咙发紧。
    来到开了空调的车里，帮她系安全带时，到底还是补上了一吻。
    车子继续上路，到家之前经过杨果家的果园，杨果让唐禹辰停了一下。
    太想念果园，想先进去溜达一圈摘几个苹果再说，可刚下车没走两步，忽然一股劲风猛地扑过来。
    果园前面还是条土路，所以这股风招呼过来的时候还卷着尘土果树叶什么的，唐禹辰稍稍侧身的同时，伸手将杨果整个护在怀里。
    等短暂的龙卷风过去，杨果从他怀里出来，边将他白T上的果树叶摘掉，边埋怨道：“你干嘛护着我啊？”
    唐禹辰：“不护着你护什么？”
    杨果的意思是这种情况在她这里太常见，根本不叫事，反观唐禹辰被吹得头发都乱了，她不由心疼道：“护着你自己啊，你看你这发型都乱了，我还怎么带你见我父母啊。”
    “……”
    唐禹辰微顿，望向她的眼底有不可置信，似乎写着：杨小果，你没良心。
    杨果哈哈笑，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
    转而又愤愤道：“回头我就跟村支书说去，这条破路必须得修一修了，我出钱！”
    唐禹辰垂眸看了眼杨.女霸总.果，薄唇抿出浅浅弧度。
    已经到了果园，家就近在咫尺了，车再往前开出没一会，远远便看到杨爸顶着烈日朝这边张望，望见他俩，脸上露出朴实又开心的笑。
    杨果如今是村子的骄傲，回家的消息很快传开，登门拜访的邻里乡亲络绎不绝。
    他们跟杨果交谈用的是方言，旁边唐禹辰不太能听懂，杨果偶尔充当翻译功能。
    其实基本上全是夸奖她的话，各种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冒，说杨果小时候一生下来脑袋就溜圆眼睛乌溜溜转，一看将来就有出息之类。
    杨果抿着嘴角笑，也都翻译给唐禹辰听，唐禹辰听得微怔，轻勾唇角，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杨爸杨妈在旁边看得欣慰又不好意思。
    他们都是老实本分人，在唐禹辰面前很局促，也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偶尔说一句，唐禹辰也听不太懂，所以就拼命地给他拿好吃的夹菜什么的，以此来表达对这个矜贵准女婿的喜爱。
    唐禹辰也不是多话的人，但只要他们开口跟他说什么，他都会眼神求助杨果，并在杨果翻译后，眼睛又望向杨爸杨妈，认真地回答。
    杨果在旁边看着，越看越心动。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优质啊，侧颜好帅呜呜呜呜。
    大概是她的花痴星星眼太过难以忽略，旁边唐禹辰夹了块排骨给她，轻声问：“看什么？”
    “看你好帅。”几乎没经过思考，杨果本能脱口回答。
    这话一出，饭桌有片刻的安静。
    杨爸杨妈也没想到自家闺女这么“豪放”，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尴尬地搓了搓手，清咳两声，只当无事发生。
    杨果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抬眼，看到身边男人耳廓有抹可疑的红色。
    到家时已经傍晚，吃过晚饭差不多也到了歇息时间。
    前两年杨果拿钱把家里翻盖过，两层小洋楼，干干净净的，杨妈早就把二楼收拾出来。
    虽然当初翻盖的时候杨果坚持给每个房间都装了空调，但杨爸杨妈从没舍得开过，不过这次对准女婿倒是大方，从床头柜抽屉里拿了遥控器出来，他们还不太会用，递给杨果，让杨果帮忙打开。
    开了空调，杨果便赖着没再离开，枕在唐禹辰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她穿了件浅黄色的睡裙，正常长度到膝盖，可她姿势不规矩，裙摆上卷，露在外面的不只一双纤白笔直小腿，刚沐浴过，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
    刚洗过的头发随意散着，散发着类似柑橘的甜香，合上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时不时就侵扰过来。
    唐禹辰视线扫过，状若随意般移开，喉结微滚了滚，“杨果。”
    “嗯？”杨果抬眼看他，眼睛干净澄澈。
    “…回你房间睡。”
    “你困了？”
    唐禹辰停了一停，才低“嗯”了声。
    两人有过那么多次，杨果这方面领悟力总算提高了点，似乎看穿了眼前男人的不对劲。
    她唇角勾笑，两条纤细白嫩的胳膊伸出去，环住男人脖颈，将他的面孔拉低，嘴唇贴到他耳边，温热细软的声音说：“我带了那个。”
    唐禹辰呼吸一热的同时，头侧过去，呼吸贴上她。
    她身上只薄薄一件睡裙，很方便操作。
    可他只是下颌蹭了蹭，稍稍留恋，而后便放开了她。
    杨果愣了愣，又笑了。
    她想她大概是能理解他的。
    毕竟这里是她家，他有所顾忌正常。
    哎，真是可惜了，她心里还痒痒呢。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杨果便带唐禹辰去了田地里。
    杨果最喜欢家乡的这个时节，地里的庄稼和树上的果子都成熟了。
    刚从地里扒出来的花生，壳上还挂着泥，杨果剥开外壳，将里面的花生仁倒出来给唐禹辰尝。
    还有其它农作物，带他逐个认识的同时，顺带讲一些她小时候干的各种事。
    唐禹辰这方面知识严重匮乏，看到从植物壳里倒出来的白芝麻似乎有些诧异。
    “所以白芝麻不是从草莓里挤出来的？”
    “……”
    杨果无语又好笑，“少爷，那黑芝麻呢？”
    唐禹辰不是很确定的样子，“从火龙果里抠出来的？”
    “……”
    杨果要笑死了，有点怀疑唐禹辰是在故意逗她，也配合他说：“不是，其实是从奇异果里抠出来的。”
    然后便看到他也笑了，唇边勾起好看的弧度。
    平心而论，唐禹辰在她这里笑的次数比在外人面前多得多，可不管多少次，依然非常非常的令人心动。
    杨果看了会，忍不住想踮脚亲他，奈何地里不止他俩，她便又带着他去了自家果园。
    相较而言，果园被茂密的果树围着，私密性倒是很好。
    轻柔的风吹过果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带来苹果成熟的甜香，远处有布谷鸟时不时的叫声。
    刚一进果园，杨果便伸手搂上唐禹辰的脖颈，在他微讶的眼神中，轻轻开口：“我想亲你。”
    然后就又看到男人唇边那抹好看的弧度。
    腰身一紧，有温热的大手覆上，接着，她的唇被印贴上。
    在果园里，想做的事不止这一件，后来她还挖坑烤地瓜，爬上果树去摘最大最红的那个糖心苹果给唐禹辰。
    密密的枝叶里，她身形纤细，看着单薄，却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力量，站在果树几乎最顶端，完全没有一点拟上市公司女老板的样子。
    见她又往上爬，唐禹辰心跟着提上来，想站到她底下以防她万一掉下来接住她，却发现果树几乎贴着地面，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他抬头看着，忍不住出声，“你快下来。”
    “就好了。”杨果应声比身手还轻快。
    下来后，将果园里最甜的果子捧到他面前，后面是她明亮的一张笑脸。
    这么多年，她还是不习惯化妆，除非必要的时候，都素着一张小脸，上面一双眼睛永远清清亮亮的，含着盈盈笑意。
    唐禹辰专注地看了一会，像几年前一样，抬手，将她头发上一片果树叶轻轻取下。
    而后，低下头再次吻她。
    接下来的两天，杨果除了监督村支书修路，还带唐禹辰逛了她的小学、初中和高中，讲那个时候的自己给他听。
    “小地方线路不稳，上晚自习的时候冷不丁就会停电，每当那个时候大家都特别开心，还有同学站椅子上挥衣服，不过尴尬的是有可能下一秒就来电了……”
    杨果笑着回忆，随口问了唐禹辰一句，“你上的高中应该不会动不动就停电吧？”
    唐禹辰淡“嗯”了声，“不过我不喜欢停电，因为总有女生趁机来抱我。”
    “……”
    虽然这可能是事实没错，可被唐禹辰这么淡淡地一本正经说出来，就很好笑。
    杨果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感染得唐禹辰也勾了点唇角，似是又有些看不下去，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讲到高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杨果还提到了奚时，果然，某人吃醋了。
    落日为校园外的小路铺上一层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杨果整个被圈在熟悉的怀抱里，被吻得气喘吁吁。
    没办法，这么多年，肺活量依然比不过他。
    节节败退下，杨果心里却是偷偷开心的。
    因为比起以前他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她更喜欢他将吃醋明明白白呈现出来。
    这天用过晚餐，杨果主动接下了杨爸夜里看顾果园的工作。
    去果园的一路上这转转那看看，不知在哪儿粘了一裤腿植物种子，她浑不在意，唐禹辰抬手将她拎到一旁，让她的腿搭到他身上，然后修长干净的手一个一个仔细地帮她往下摘草种子。
    傍晚稀薄的光落过来，将整个果园笼在柔软的淡金色里。
    杨果盯着男人安静认真的侧颜，看他长长的睫毛，想起很多过往。
    想起他曾经给她脚踝上药的样子，想起他在大学城给她指尖贴创可贴的样子，想起他喂她吃双皮奶的样子。
    恍然明白，这么多年，她之所以可以不管不顾地追逐自己的骄傲，内心仰仗的，其实不过是他在背后默默的无条件的疼爱与呵护。
    难得地，这一刻的杨果脑中冒出一句浪漫又有点煽情的话：这一生遇见你，何其有幸。
    可浪漫不过三秒，这次破坏气氛的另有其人。
    一片恬淡安宁中，杨果感觉到唐禹辰指尖一顿，不过半瞬，胳膊猛地一甩，很大的动作。
    她愣了愣，忙问：“怎么了？”
    “…虫子。”
    果园里当然不只有苹果，还有各种与之相处的小生物。
    杨果没当回事，说：“好像还有蚊子，给你喷点花露水。”
    “……”
    随着最后一抹橘色夕光沉入地平线下，夜幕降临。
    果园里没有路灯，天色暗了就真的漆黑一片。
    两人并排躺在果园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眼望夜空。
    乡下的星星又多又亮，偶尔还有流星划过。
    望了一会，杨果问身边人：“我们在一起几年了？”
    唐禹辰：“七年。”
    杨果侧过身子，借着月光看他轮廓分明的侧颜，笑问：“你痒了吗？”
    “痒了。”
    “……？？”
    唐禹辰声音听起来不太正常，“真的…痒。”
    杨果察觉到不对，打开手机手电筒，看到他手臂有一小片发红，还起了零星几个包。
    是刚刚那只小虫子的锅，杨果见惯了这个，摸到手边花露水，又给唐禹辰喷了两下，“别挠，一会儿就不痒了。”
    过了一会，唐禹辰：“更痒了。”
    “……”
    杨果：“你不能想，越想越痒，不想，一会儿它自己就消下去了。”
    静了静，唐禹辰点头。
    虽然杨果已经在找话题尽量分散他的注意力，可过了不一会儿，见他又往自己小臂上瞅，杨果叹口气，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那就做点什么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
    说完，不等唐禹辰反应，低下头亲他。
    过了许久，杨果微微喘息着问：“还痒吗？”
    “痒。”
    “……”
    唐禹辰捉了她要探看他手臂的小手，在昏淡的光线中看着她的眼睛，隔了好一会，微微低哑的声音缓慢道：“想结婚。”
    杨果也看着他，眉眼含笑，“好呀。”
    唐禹辰另一手掏戒指的动作一顿。
    他静在原地的两秒，杨果手已然伸出去，摸索到他口袋里的戒指盒后，自己拿出打开，又自己戴在无名指上，还借着月光满意地比着看了又看。
    “好看。”
    “……”
    唐禹辰唇角扬起，将人揽进怀里，拉过她戴戒指的那只手，低头，轻轻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