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食博主进入灵异世界》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当美食博主进入灵异世界[娱乐圈]》作者:_吾涯 文案: 姜知味一朝车祸,五感尽失,被迫进行“脑内干预”的特殊疗法。 为了收回五感,他不得不换上各种身份接触灵异事件,闲暇之余重操旧业开始了美食直播,却发现经自己手的食物带上了某种神奇的魔力 —— 鬼吃了能在白天出行,修道者吃了修为大增,动物吃了能修炼成精,普通人吃了精神百倍,加班熬夜不在话下。 于是——他突然在灵异界火了。 姜知味:……? 妖魔鬼怪纷至沓来,一时挤满了他的直播间,并给他贡献了两条霸榜热搜: #美食直播间撞鬼了# #跟我一起看直播的全都不是人# 姜·我真的不想火但全世界都想让我火·知味:心累.jpg - 数月之后…… [震惊!当红影帝简随居然退圈当起了吃播!] 姜知味:没错,我宠的。 资深戏精影帝攻×美食博主网红受 (本质是温柔深情攻×阳光健气受) 食用指南: ·1v1主受he,甜甜甜,一切都是为了谈恋爱 ·设定是同性题材影视自由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娱乐圈 美食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知味,简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食直播间撞鬼了 第1章 简随退圈 深城,人迹罕至的市郊,一栋别墅立在绿化植物中间,别墅门前的石板路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雨丝在其上不断飞溅,与冷气交缠出如烟的水雾。 别墅里安静整洁,主卧的门轻掩,内部则被改造得像个病房,摆着数台医疗仪器。 病床上的男人十分年轻,浑身却陷在各种管子和仪器里,可即便昏迷不醒,也掩盖不去他那种与生俱来的俊气,好像只要他睁眼,立马能让阴沉的雨天都鲜活起来。 简随守在床边,正塞着耳机看一段视频,视频来自一条三年前的微博—— 【我知天下味v:9月23日推荐-清热甘甜-红豆薏米粥】 发博的人认证是“美食博主”,粉丝陆陆续续掉了三年依然有一百多万,而那条微博是他发表的最后一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全在询问为什么不再更新,他也一概没有回复,仿佛就此人间蒸发,再无音信。 视频只有三分钟,详细演示了红豆薏米粥的做法,简随点进去,映入眼帘的画面清新明净,首先出现的是一双手。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干净、修长,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段同样白皙的胳膊。 他往一个玻璃碗里到了半碗红豆,豆子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顺着耳机跳进耳膜里。 他煨上红豆粥,随后洗净一个苹果,又从刀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那刀在他手里简直活了一般,翻飞三两下,残影将苹果切成小块,码出精致的摆盘。 视频里自始至终没有人说话,那双手的主人也没有露脸。简随一秒不落地看完了,眼里的情绪变得格外深,忽然将手机屏幕按灭,抬头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人。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对方的手和视频里的很像,只不过更瘦一点,骨节显得更加突出。 简随攥住他的手,轻轻举起贴在自己脸上,放在膝上的手机消息提示灯不断闪烁——这部手机是姜知味的,他自己那一部早被经纪人和工作室给打爆了。 屋外细雨连绵,室内干燥温暖,床上那个人并不知道自己沉寂三年的微博正在疯狂涨粉,那条【9月23日推荐】更是在短短数小时内被转发了上万条。 区区一方手机屏幕里,微博沸反盈天,一个话题在热搜榜榜首高居不下,话题只有四个字—— 简随退圈。 明星退圈本来跟他一个美食博主也没什么关系,一切都要归功于某大v的一条微博: 【南北杂谈v:#简随退圈#蹭个热度,你们都在讨论退圈的问题,我想当一股清流……有人发现@简随今天上午还给一条美食博点赞了吗?上午还在看美食博下午就退圈,这位大明星心怎么那么大??】 【南北杂谈v:卧槽我才发现,这条微博居然是三年前的?简随穿越了??//@我知天下味v:9月23日推荐-清热甘甜-红豆薏米粥】 于是他一个挺尸三年的美食博主就这样被炸进娱乐圈的泥潭,简随疯狂的粉丝们在他微博里里外外掏了个底掉,发现这位博主不管是微博还是人设都跟简随刚刚定档的电影《一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场鉴定他就是电影里另一位主角的原形。 十有八九还是简随退圈的根源,从未对外公布的“恋人”。 这对于坚信男神单身的粉丝们来说,可是个惊天消息。 ……虽然他们的猜测有理有据,可如果姜知味醒着,还是想哀嚎一声自己冤枉。 真不是他想火,要怪只能怪某个人非要给他点赞。 而“罪魁祸首”简随正泰然自若地在旁边坐着,嘴唇在他手背上轻轻地落下一吻。他突然低头按亮手机屏幕,有一条刚刚发来的短信:【你让我办的我帮你办好了,你也真是狠心下血本,就不怕万一搞不好,再也翻不了身?】 发件人:南北杂谈。 简随故意忽略了后半句,单手敲字回:【谢谢,我看到了。】 南北杂谈:【就这么把一个昏迷了三年的植物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你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简随:【合不合适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短信刚发出去,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脚上还踩着鞋套,好像刚从什么无菌的环境出来。 他摘掉口罩,诧异地看向简随:“你还真在这儿,什么情况大明星,你经纪人的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说你关机装死玩失踪,解释解释?” 简随删掉那条短信,抬头看他:“你告诉他我在这里了?” “不敢,我怕你解雇我。” 穿白大褂这位是简随的私人医生,叫程谦。说是他的私人医生,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墅里照顾姜知味。 “我刚才去搜了搜,发现微博都要炸了,”程谦脱掉白大褂扔在一边,“你这当事人居然能这么淡定,我真的佩服。” 他搬了个椅子坐到简随旁边:“我说,你可真想好了?现在网上都说你退圈是自炒,给你那部新电影造势,各种营销号也全在蹭热度带节奏,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简随没接话,继续攥着姜知味的手,把掌心每一条纹路的轨迹都摸得透彻。 “哎大明星,我替你算算这笔账,”程谦掰着手指头说,“你十八岁入行,对吧?先给人跑了五年龙套,然后当了三年的男四五六,这两年终于有点起色,接了几部大片,去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奖,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中的影帝,然后今年就息影退圈?” “就为了一个……昏迷三年醒不过来的植物人,断送自己长达十一年的演艺生涯,你值当的吗?” 简随面色不变,终于把目光分给他一丝:“这里是谁家?” 程谦秒怂:“姜家。” “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觉得。” “那以后还说吗?” “……不说了。” “嗯。”简随满意地点点头,把始终握着的那只手塞回被子,身体后仰靠上椅背,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已经足够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要趁《一声》上映的那一天,告诉所有人三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视线滑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一张诊断书,上面写着: “姜知味,脑电波活跃有序,对外界刺激无反应,疑似感官受损,可尝试干预治疗。” “行吧,”程谦叹气说,“你有钱你任性,不过我可警告你,研究所的方法也不一定有用,万一他还是没醒过来,你……你可别解雇我。” “你放心,”简随看着他说,“如果没有用,我保证解雇你。” 程谦:“……” “废话少说,既然已经准备好了——” 简随站起身,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姜知味身上:“那就开始吧。” 第2章 国家分配的搭档 深城地铁4号线。 时间是晚上23点44分,按照常理,地铁这个点早已停运,可姜知味此时却正在这列地铁上,并跟一个陌生男人面面相觑。 十分钟以前,他刚刚进行了“鬼门关半小时游”,瞻仰了一番阴曹地府的“美景”,还没来得及走完黄泉路,就被地府“退货”回阳间。 并额外获得“实习鬼差”身份一个、代表身份的号码牌一枚,以及……“国家分配的搭档”一位。 没错,就是正坐在他对面、戴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狐狸脸面具,手边还放着一朵从黄泉路边上顺回来的彼岸花的那位大哥。 “别这么紧张嘛,放轻松。”男人以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里,率先挑起话题,“自我介绍一下好了,1019号鬼差,你可以叫我季深。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地府安排我过来,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搭档了。” 姜知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牌,巴掌大的小木牌上刻着几个数字——“0866”。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梳理了一下目前已知的信息。 首先,他似乎是因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被迫到地府报道的,但他现在记忆非常混乱,暂时想不起来是什么问题。 其次,地府有治愈他的方法,但前提是给他们打工,完成任务才行。 再次……他好像要跟这位不知根底的搭档组队,共同完成任务。 姜知味再瞥他一眼,默默将号码牌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刻着一行字:“任务目标:接引九九八十一个生魂重返阳间。” ……太多了。 只怕等接引完,他的身体也已经老死了。 姜知味两眼无神地顿在原地,只觉自己变成了西天取经的唐僧,不知道漫漫前路上还有多少个拦路的妖魔鬼怪。 季深好像看出了他的萎靡不振,试图安慰他说:“别那么沮丧嘛,其实这活儿也挺好的,鬼差算是地府公务员了,虽然没有五险一金,但是有特殊优待。” 姜知味抬眼:“什么特殊优待?” 季深煞有介事:“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姜知味:“……” 这算个屁的特殊优待。 他头痛得直挠额头,季深却以一个非常放松的姿势靠在座椅里:“你看,当鬼差能体验到一些当人时体验不到的东西——比如这趟地府专用的地铁,它可以突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去任何地方,人间可没有这么高级的交通工具吧?” 姜知味:“那我想回到1981年以前的非洲看看人类究竟对大猩猩做了什么才感染上艾滋病的,能办到吗?” 季深:“……” 季大鬼差被他一噎,只好干巴巴地往回找补:“当然是设有地铁线路的地方才行。另外,为了不影响人间秩序,这趟专线只有夜班。” 姜知味冷淡地点头应和,又看向空荡荡的地铁车厢,确定整列车只有他们两个人,终于有气无力地问:“我们要坐到哪里?” “去终点站。”季深说着伸手往背后一抽,竟凭空抽出一把半米来长的唐刀来,“前路危险,没有武器当然是不行的,听说你擅长用各种刀,所以我私自找上面讨了一把,就当是个见面礼吧。” 姜知味看到那把唐刀的时候,整个人微微一顿,随即目光倏地收紧,直直地钉在对方脸上,试图越过面具看到他眼睛里去。 他并没有立刻接那把刀,而是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摘面具吗?既然是搭档,总该给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吧?” 季深神色不变,泰然自若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轻声说:“长得太丑,怕吓到你。” “不存在的,”姜知味保持严肃,“刚刚在鬼门关看到的那些孤魂野鬼,一个个长得跟车祸现场似的,好几个脑袋都掉了,还有的肠子挂在外面,这样都没把我吓到,单凭你是不可能的。” “是吗,”季深又笑起来,“那好吧,我这就摘。” 他说着单手去摘脸上的面具——面具后面那张脸非但不丑,反而堪称惊艳,五官完美得无可挑剔,眼若桃花,眼尾微微翘着,好像天生藏有一丝笑意。 可惜,并不是熟悉的那个人。 姜知味有点失落,垂眼瞄向对方手里那把唐刀,还是不太相信。 关于他会用唐刀这事,除了他父母,就只有他“竹马”简随知道——姜爸爸是个资深唐刀爱好者,姜知味在他的熏陶之下也练过一招半式——那么这个搭档一见面送他唐刀的举动就非常可疑了。 而且“季深”这个名字,跟“简随”似乎也…… 姜知味狐疑地打量着他,对方继续面不改色地跟他视线相接,并再次将唐刀递来:“你真的不要吗?不打算给我一点面子?” 姜知味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善如流地把刀接在手里,试探他说:“你知道简随吗?” 季深点点头:“当然,当红影帝谁会不知道,前两天还听说他新片定档的消息。” 他眉梢轻轻一挑:“你打听他干什么,是他粉丝吗?早听说简随男女通杀,没想到是真的?” “……当红影帝?”姜知味愣了——他家那整天泡在片场跑龙套、一天工资还没他开一次直播打赏高的十八线小破明星,什么时候成了当红影帝? 于是他云里雾里地在原地干戳了一会儿,终于挖掘到问题的关键:“等等,现在到底是几几年?” 季深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给他:“地府发的,先用着吧。” 姜知味忙不迭地接过,一看上面的时间,脑子里便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2018年9月26日 对于他来说的“三年后”。 姜知味在原地干戳了一会儿,凭印象给简随和家里打了电话,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在服务区”。又打开微博试图登录自己以前用过的账号,结果不论怎么试都显示“账号或密码错误”。 “阴间的手机打不通阳间的号码,也登不上任何阳间的账号,别白费力气了,既来之则安之。”季深安慰他说,“劝你还是乖乖跟我组队,尽早完成任务回去。” “……不提这个我们还是好搭档。” 地铁继续向前平稳地运行,姜知味满脸颓废,百无聊赖地拿新手机刷微博,手指不自觉地在搜索栏打出“简随”两个字,下面立刻跳出一连串让他费解的关联词: 【简随退圈自炒】 【简随工作室装死】 【简随一声】 【简随我知天下味】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微博号跟简随的并排出现,虽然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不由自主地挑挑眉,手指戳进去试图看个究竟。 然而就在他点进关联词的那一刻,地铁突然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他被迫中断浏览,神经一下子紧绷,抬起头问:“怎么回事?” “嘘,”季深那张仿佛时刻带笑的脸也严肃了几分,低声说,“来了。” 他话音还没落,地铁已在剧烈的摇晃中缓缓停下,姜知味的手机都差点晃脱手。季深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这边来。 姜知味换座的同时看了眼车门上的路线示意图,心头却陡然一紧——这趟车离开前一个站点已经很久了,却并没有抵达下一站,那么他们现在停在了哪里? 车厢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姜知味脊背发凉,攥紧手里的刀,探头往车外看去。 竟真的有一个站台。 这个站台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标志,灯光昏暗得仿佛年久失修,时不时还要嗞嗞啦啦地响两声,好像接触不良。 地铁像在等什么一般,不再继续往前行驶,冷气顺着大开的车门往里灌,带来某种细碎的“嗒”、“嗒”声,像是女人踩在地面上的高跟鞋。 以及一缕逐渐浓郁的血腥气。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在不停地向他们逼近,姜知味简直毛骨悚然,而正在这时,手里的手机突然“嗡”一声,震得他浑身一哆嗦,再低头看,只见它竟平白无故自动重启,重启后的时间已然变了—— 2015年4月4日,00:00 第3章 《有狐》 姜知味眼睛都睁大了,一个“季”字刚出口,季深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逼近,终于自那站台上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满身血污的女人径直踏进地铁,暗红的血迹顺着鞋跟往下淌,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姜知味皱了皱眉,抬眼打量那女人,只见她散乱的长发被血糊了一脸,大腿根部贯着一道无比狰狞的伤痕,衣服也被绞得稀碎,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上。 她整个人像是被从中间碾断了,又强行拼起来的。 女人一言不发地走进车厢,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伤口冒出的血便又顺着腿根淌到座椅上。 地铁重新开始运行,将那个神秘的站台远远抛在身后,季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人,忽然问:“要去哪里?” 姜知味屏住呼吸,把刀抱得更紧了一点。 “终点站。”女人缓缓开口,声音都仿佛带着一股血腥味。 “三年,终于肯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了?”季深说,“安楠?” 女人微微一顿,搭在膝上的手收紧了:“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我以为三年过去,早没有人记得我了。” 她抬起头来,用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跟季深对视:“你是鬼差吧,特意来接我回地府吗?” “是特意来接你的没错,但是不回地府,”季深把胳膊肘搭在姜知味肩上,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人间这么好,去地府那种鬼气森森的地方干什么,你说是么,安小姐?” 姜知味诧异地看向他,就见他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挑,是个相当撩人的弧度。 ……这种时候撩骚真的好吗? 安楠并没有吭声,视线自然落在地面上,她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竟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止住了,滴落在地上的血迹逐渐凝固,变成了铁锈一样的暗褐色。 地铁在沉默的气氛中继续运行,而姜知味的手机也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再次重启,重新回到了2018年。 “尊敬的乘客您好,感谢乘坐深城地铁4号夜班专线,前方即将抵达终点站,请及时下车。” 突然响起的广播声把姜知味吓了一跳,声音在空旷的地铁里回荡,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随后他默不作声地松了一口气,心说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他按住刀,第一个站起身,站到车门前等待下车。 安楠好像是有点怕他手里那把刀,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往旁边挪了挪,而季深竟主动上前扶她起来,手里的彼岸花递到她面前:“收下吧。” “为什么?” 季深微笑起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狐狸的花,自然要送给比狐狸更美丽的小姐。” 他声音不大,还是被姜知味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后者顿时被隔应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趁着地铁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下去。 因此并没有留意到安楠陡然改变的脸色。 季深说的那句话她听到过,是一部没有上映过的电影里的台词。 她瞳孔骤然收缩,抬起头正撞上对方的视线,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是谁?” 季深唇边笑意不减,也不嫌弃对方浑身血污,居然就抓住她的手,强行将那彼岸花塞了进去:“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跟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两人最后的对话姜知味没能听到,他从地铁上下来,仿佛一脚从阴间踏进了阳间,虽然夜间的地铁站依然空空荡荡,但总好过那个三年前的神秘车站,就算没有活人,也比满身血污的女鬼强。 他叉着腰缓了口气,感觉自己的鼻子都要被血腥味摧残得失灵了。 又站在地铁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那两位“大爷”终于出来了,他正扭头想说一句“磨磨蹭蹭在里面生孩子呢”,看到安楠的瞬间却惊住了。 她浑身的伤痕和鲜血已然消失,破旧的衣服变成了全新的,凌乱的头发也已打理干净,乖顺地贴在耳后,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季深凑过来说:“别误会,刚那朵彼岸花可以让她恢复的正常的模样,并且隐匿气息——我们总不能随时带着个人形血葫芦吧。” 姜知味把惊疑的目光收回来,往季深脸上扫了一圈,表情奇怪地说:“误会什么?我们好像只是单纯的搭档关系?” 季深:“……” 姜知味冲他一耸肩,提着刀便往外走:“我先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到车,你们快一点。” 安楠看向他的背影:“你们到底……” 季深及时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如果你想要我帮你的话。” 几人偷偷摸摸从早已关闭的地铁站出来,可惜时间太晚,连车也不好打了,只能就近找了个小旅馆暂住。 鬼差由于需要在阳间活动,自然可以在人前显形,而鬼却是不行的,于是前台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这两个“半夜三更来开房的男人”许久,这才犹犹豫豫地递来一张房卡。 季深在她的注视之下泰然上楼,姜知味跟在他身后问:“什么意思,你就开了一间房?” “地府给我们的人民币有限,还是省着点用,”季深面不改色,“我总不能用冥币支付吧?” 虽然两个男人住一间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姜知味还是觉得不太自在,只好说:“那你离我远一点,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季深:“……” 他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只好默不作声地拿房卡刷开房门,姜知味往屋里一瞧,顿时傻了。 果然是个小旅馆,房间一看就非常局促,总共只有一张床,还是单人的。 难怪前台的表情那么奇怪,这么小的床,得用怎样一种姿势才能挤下两个人? 季深进去张望一圈:“这地方真破,不过太晚了,先凑合一宿吧。” 他把窗帘拉好,又回过头来:“去洗个澡吧,姜汁儿。” 姜知味一愣——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他转身走向浴室,季深看着毛玻璃上蒸腾起水雾,彻底连模糊的人影也看不到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安楠坐在他对面,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眼皮半睁不睁,好像非常疲累了:“好了,我们长话短说。既然要达成同盟,我们首先得互通情报——卧轨自杀对吗,杜禹帆的女朋友?” 安楠浑身一僵。 “三年前新闻爆出来的时候,我还非常震惊,觉得你这么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实在太可惜了。”季深说,“然而就我目前知道的信息来看,你跟杜禹帆是和平分手,所以我不太理解你自杀的理由。” 安楠一哂:“你也相信我们是和平分手?”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季深看向她的眼睛,“当年你们公布关系的时候,你被他的粉丝追着骂,说你配不上她们爱豆,骂你狐狸精,这样的人身攻击你都忍过来了……” 他说到这里,安楠突然低下头,眼尾泛红,哑着嗓子说:“对我们的事这么了解,还能一字不落地背出一部从未上映的电影里的台词,说你不是剧组里的人,我都不信。” 她视线垂落的时候,便看到茶几上的狐狸面具——这面具的款式妆容都跟她曾经见过的某个道具模型一模一样。 面具和那句“狐狸与花”的台词,出处都是三年前一部被腰斩的电影,名字叫《有狐》。 电影本身没有问题,题材也能过审,而且是“深影出品,必属精品”,观众的期待值很高。之所以没拍出来,完全是因为中途男一和男二闹掰了,男二愤然退出,又找不到合适的替补,导致拍摄进度就此搁浅。 她看着那个面具,突然攥紧手指,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饰演那部电影男主角的不是别人,正是杜禹帆,而男二号,也就是那只狐狸的扮演者,是当时娱乐圈刚刚杀入公众视线的一匹黑马—— 叫简随。 第4章 第一次直播 在整个《有狐》剧组中,就数简随和杜禹帆过节最大,所以在季深说出那句“我们目的是一样的”时候,她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简随。 由于那时候她正处在跟杜禹帆的热恋之中,一天到晚泡在片场,因此没少跟简随打照面,现在回忆起来,她依然对这个人印象深刻。 颜那就不说了,能被深影看好的艺人颜值从来不会差,如果非要提,那估计还得扯到这个角色上来——当时简随饰演的男二,那是个货真价实的“狐狸精”。 这不是骂人,那角色就是只狐狸,男狐狸,笑起来时尤其撩人,实打实的“男人骚起来没女人什么事”。 偏偏简随这个人本来不属于那种很阴柔的长相,化了妆,单凭“眼技”就能把人勾得五迷三道的,也难怪当时那么多人看好他。 她想了想,只恨自己死太久手机早丢了,否则还能在里面找到一张简随的定妆照——面具半遮着脸,打下一片浅淡的阴影,露出的嘴角微微上扬,是个亦正亦邪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了季深一眼,虽然对方现在的样子跟电影里的模样并不像,却似乎有什么异曲同工的东西暗藏其间。 如果他真是简随的话……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说:“都已经过去了三年……杜禹帆不是早跟深影解约,你还不放过他?” “放过他?”季深懒懒地往后一靠,十指交叉搭在自己小腹上,是个相当舒服的坐姿,“你真的以为他被娱乐圈封杀了?他解约以后又签了一家别的公司,韬光养晦这么久,目前似乎又有复出的苗头。那家公司——叫什么来着,恒悦传媒这两年势头很猛,还给他量身定做了一部电视剧,再过不久就要上映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他说话的时候语速缓慢、尾音拖长,显得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没什么精气神,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安楠心头一跳:“你要阻止他复出?” “那也太小儿科了,”季深说着突然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茶几上,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眼中含着两道锋利的光,“娱乐圈算什么,我要整他,那就是往死里整,往监狱里整。他不是想红吗,我让他红——黑到深处自然红,你说是吧?” 安楠被他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子,要是鬼也能出冷汗的话,她估计浑身已经湿透了。 “我跟他的过节你应该清楚才对,”季深说,“不过你不要误会,我要整他不是因为他挡我的路。抢角那种事情我不在乎,谁让我当时势单力薄,从男一变男二我也没什么意见,但是他……” 他说到这里忽一顿,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冲她比了个手势,回头时眼里凌厉的锋芒已然敛尽,换上一脸温和的笑意,对刚从浴室出来的姜知味说:“洗好了?过来坐坐,等头发干了再睡觉。” 安楠:“……” 不愧是简影帝,果然是个戏精。 姜知味被满室的热气簇拥出来,自言自语地说:“好奇怪啊,我明明把热水开到最大了,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热?” 他把过长的袖子挽起来一截,又说:“吹风机居然坏了,这地方是真的破,还有你这衣服实在太大了点。” “先凑合一宿,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姜知味抬头看他:“不是说没钱吗?多开一间房都开不起,居然能给我买得起衣服?” 季深:“……” 姜知味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又说:“先不睡,我想吃点东西。” 这么晚吃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然而他从小到大都吃惯了夜宵,早就改不过来了。他在局促的房间中一通翻找,从电视柜里翻出两桶泡面来。 他拆开包装,又觉得少了点什么,问说:“咱们来的时候,马路对面是不是有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来着?” 季深回想了一下:“好像是。” 姜知味:“我出去买点东西。” 他说完便转身出门,走到门口一掏兜,又返了回来,冲季深伸手:“钱,要人民币。” “要多少?” “给我五十吧。” 季深掏出一张绿票子给他,等到脚步声远了,这才重新将视线收回来:“我们刚说到哪儿了?哦,其实我这几年对你也调查过一些,知道你自杀肯定跟他和深影解约脱不了干系——方便透露一下具体是因为什么吗?” “还能因为什么,”安楠叹了口气,“他那段时间压力大,就拿我撒气,动不动对我拳打脚踢的,我那时候还怀着他的孩子……直到他把我踹流产了我才知道我怀孕了。” 她无奈地一耸肩:“当时确实很委屈,网上那些人骂他不够又来骂我,说我们‘渣男贱女’,‘包子配狗,天长地久’什么的。我因为他,跟家里关系也闹得很僵,有天晚上坐地铁,一时想不开,就卧轨自杀了。” 季深瞧了她一眼,心说果然跟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又问:“那你能够拿出证据吗,他对你家暴的证据?比如流产时候医院开的化验单,或者其他什么外伤的证明——别告诉我你没存着。” 安楠一愣——这东西她还真有。 而且当时觉得以后可能会有用,所以拜托母亲收了起来,如果没有跟着她的遗物一起烧掉,那就应该还在。 她抬头看了一眼季深,突然有点犹豫了。 她都已经死了三年,这次肯乘地铁出来也是决定放下一切,去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姓季的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门,要她拿出证据搞凉自己即将复出的前男友…… 季深见她犹豫,忍不住一挑眉:“怎么,你居然还对他有感情?” 安楠一抿唇。 季深主动退让,不再逼她,只说:“那你慢慢想吧,反正离他那部电视剧上映还有两个月,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两人纷纷沉默下来,强行将话题终结。 姜知味一心向“吃”,对他们两个谈了什么并不关心,只感觉自己有好长时间没有吃过好的了。十分钟以后他去而复返,左手挂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子,右手拎着个电磁炉,还用一根手指勾着一个配套的锅。 季深顿时惊了:“五十块钱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不是,锅和电磁炉是找前台借的,”姜知味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找到插座插好电磁炉,又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太可惜了,这么晚没有菜买,想买点培根和芝士也没有,而且钱也不太够。” 季深:“……” 安楠看了眼他买回来的东西,实在没忍住说:“泡面……不是泡一下就好了吗?” “那你恐怕没有吃到泡面的精髓。”姜知味用电磁炉烧上水,等开的时候掏出手机,连上wifi,“实不相瞒,我想开个直播。” “直播什么,直播煮泡面?”季深问,“而且这都一点了……” “一点怎么了,深夜才是放毒的好时候。”姜知味往手机里下了个app,“你看不起煮泡面啊,想当年我就是直播只煎一个荷包蛋,那也是有人看的。” 安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俩到底是不是鬼差?” 一个在娱乐圈里翻云覆雨,一个半夜三更直播煮泡面……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鬼差。 现在地府选公务员都这么随便了吗? 姜知味并没理她,已经打开刚下的那个app来——这是个美食类的app,所有美食相关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发,简称“D站”,全名“Delicious”,简单粗暴通俗易懂,不算太出名,但也有不少人用。 D站中直播占了很大一部分,在站内也非常火,姜知味每次开直播都会把微博的粉丝引到这里来,因此他那个直播间的人气很高,排名非常靠前。 他没忍住搜了一下,发现三年过去,直播间依然排在全站前十名。 可惜他现在上不去阳间的账号,以前的直播间自然不能用了,他只好忍痛新申请了一个,填昵称的时候手指随便一敲,输入了“姜汁儿”。 跟“我知天下味”关系不大,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姜知味把手机架好,锅里的水已经开了。 第5章 深夜放毒 他朝旁边两个人比了个“嘘”的手势,镜头对准锅和电磁炉,自己只有一双手出镜。 两桶泡面都是最经典款,红烧牛肉面。姜知味简单粗暴地把面饼和调料全部丢进去,拿刚从超市买的竹筷子伸进锅里搅,将成块的面饼慢慢搅开。 随后他皱起眉头,把直播开到静音模式,手掌在热气蒸腾的锅上放了几秒,奇怪地问:“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烫啊?刚刚洗澡也是,鬼差都是感觉不到冷热的吗?” “……不是,”季深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把他悬在锅上那只手拽回来,皮肤已经被蒸气熏红了一片,“感觉不到烫不代表不会受伤,快去拿凉水冲冲。” 姜知味疑惑:“你又知道点什么?” 季深见他不动,索性直接把他拖去浴室冲水,安楠盯着他俩的背影,心说:宠溺过头了吧? 简影帝跟这个姜知味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季深的声音隐约从浴室那边传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的身体出了点问题,好像是……嗯,感官方面的,所以可能出现各种感官缺失,目前看来应该是触觉这一类的。” 姜知味没搭腔,季深又说:“虽然现在受到的伤害不会真实转移到你的身体上,但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安楠搓了搓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那锅泡面上——泡面的香味已经随着热气完完全全地散发出来,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泡,简直是在勾引人来吃。 她不得不承认,她身为一只鬼,竟然看饿了。 姜知味冲完手回来,面饼已经完全煮开了,他把直播的静音关掉,将买来的两包一口肠全部挤进锅里,又撕开火腿肠的包装,掏出一把同样新买的陶瓷刀。 安楠:“……” 吃个泡面居然这么多到程序,这位姜先生生活真是充满了仪式感。 姜知味举着那根火腿肠,直接在半空中切成完全均等的小段,顺刀面飞进锅里。他刀法极快,一阵残影过后,火腿肠已经全部切完。 最后剩一小节没法再切,他便直接叼在嘴里吃了,正在这时他突然看到直播画面上飘过一条弹幕: 【 :主播你这刀工……新东方毕业?】 姜知味愣了一下,瞄一眼时间——凌晨1:34。 这么晚了,他这个新申请的直播间又没什么人气,首页应该找不到才对,居然真的有人点进来? 姜知味正准备说一句“自己练的”,视线却瞥到左上角的在线人数那里,居然显示的是“0”。 奇怪了,这人难道发完弹幕就跑?真是拔那啥无情。 姜知味这么想着,也没回答问题,继续把剩下的火腿肠切完,筷子在面里拨出两个小坑,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俩鸡蛋,在锅边一磕,小心翼翼地打进坑里,卧成个完美的圆。 等鸡蛋煮得差不多了,他拿过一个已经掏空的泡面桶,盛出一部分面和配菜,再倒上汤,最后夹了一个鸡蛋出来,放在面上。 季深看着那个推到自己眼前的泡面桶,微微一愣:“给我?” “你不吃吗?”姜知味抬眼,“那你还我。” “别,”季深一把抱住泡面桶,强行从对方手中抢回来,“我吃。” 姜知味:“……” 季深拿起叉子,冲对方笑了一下以表谢意,叉尖轻轻划开鸡蛋的蛋白,拨出一汪黄澄澄的溏心来,正是那种将要凝固又不至于流出来的状态。 他盯着鸡蛋看的功夫,姜知味已经关掉电磁炉,把自己的碗也捞满了,只剩下一点面和肠在锅里。 季深眼里似乎有什么相当复杂的情绪,可姜知味只顾埋头吃,一丝也没有接收到。 舌头感觉不到冷热让食物的香度大打折扣,姜知味吃了没几口又抬起头来,正准备关掉直播,却看到又有弹幕浮了起来: 【 :主播你好不走心啊,不想看锅了,快点直播你吃面嘛,我都听到吸溜吸溜的声音了,好想吃ˉ﹃ˉ】 吸溜吸溜的声音是季深那边发出来的。 姜知味挑挑眉——他直播的时候从来都这么不走心,跟他拍微博视频教程完全是两种风格,录教程他会仔细斟酌步骤,以最简单易懂的方式呈现出来,选景剪辑什么的也很精细。 直播那就比较随性一点了,像煮泡面这种简单的事情,他甚至没想开口解说——反正不会有人看不懂。 更何况直播间里根本没几个观众。 姜知味自己不想露脸,索性把镜头切到了季深那边,后者先是错愕,随即冲镜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 :好……好帅Σ( ° △°|||) ︴这是什么神仙直播间,我要叫上兄弟姐妹们一起来看!】 姜知味并没有细想这个“兄弟姐妹”是什么,只心说你们这群夜猫子,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看直播。那条弹幕过后没有两分钟,冷清的直播间突然热闹了起来,一连有数条弹幕飘过: 【 :我来了我来了,听说有直播我就来了】 【 :居然只吃泡面吗……好吧泡面就泡面,现在能进来的直播间真的太少了】 【 :真的好帅,希望这里不要被他们发现嘿嘿嘿……】 姜知味歪了歪头,完全没看懂他们想要表达什么,还以为自己三年没有来D站,这里出了什么比如“高人气直播间低等级账号不能进”的规矩,正想着那平台未免也太缺德,视线却瞟向评论区,忽然发现发弹幕的这些人…… 居然全都没有昵称。 再一看直播间人数…… 依然是0。 姜知味:“……” 就在他自我安慰这一定是软件bug的时候,弹幕还在继续: 【 :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居然会对泡面产生欲望,一定是我太饿了……都怪昨晚那个人类居然戴着佛珠,还是开过光的嘤嘤嘤】 【 :这泡面的感觉竟然该死的美味,总感觉会比人类的元阳更好吃啊怎么回事】 【 :好饿啊啊啊!我为什么要点进来,到底是谁把我安利过来的(ノ>///<)ノ┻━┻不过这个男人看上去好像跟泡面一样好吃,不知道他的住址在哪里……】 姜知味:“……” 他的直播间里到底混进来一群什么东西? 季深在这些迷之弹幕下泰然吃完了自己的面,忽然冲着镜头微微一挑嘴角,轻声细语地说:“想吃我啊?那就来吧,听说多抓几只小鬼可以找地府拿奖励,这个月的奖金就靠你们了。” 评论区死寂五秒,突然炸开了锅: 【 :什什什什么他看到我们了!】 【 :怎么可能!他是谁?他是谁?等等这个狐狸面具……他不会是今天新上任的鬼差吧?大哥刚刚还在群里发了他的照片!】 季深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狐狸面具,刚好在画面里露出一个角,他微微眯起眼睛:“大意了,不过被你们知道身份也没有关系,你们既然能进来,一定是深城本地鬼吧?记得好好收拾一下,明天迎接我上门。” 【 :……我死了。】 【 :鬼鬼鬼差大人,我们住在下水道里你也要来吗?看你这么精致一定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对吧?】 季深:“骗我是没有用的,下水道里可没有wifi给你们蹭。” 【 :我身为一只鬼,居然在看鬼差的直播_(:з」∠)_关键是我居然还不想走……】 【 :等等等等,姐妹们不要怕,这个人他不是主播啊,他只是个中途乱入的吃播!主播一定不是鬼差!】 姜知味适时地接话说:“主播也是鬼差哦。” 【 :……】 【 :主播我们有缘再会QAQ】 “好的,有缘再会。” 姜知味关掉直播,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一抬眼,忽然发现安楠正在那里跟筷子较劲。 “……安小姐,”他诧异地问,“你是想要吃泡面吗?” 安楠动作一僵,尴尬地抬起头:“还剩了这么多,不吃很浪费啊,可是我好像没法使用阳间的物品,也碰不了阳间的食物……” “这个简单,”季深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朵彼岸花来,摘下一片花瓣,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吃了这个,24小时内你就可以接触阳间的食物了。” 安楠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接,谁料季深以更快的速度往后一撤:“我已经免费给了你一朵彼岸花让你恢复原貌,再要的话就要收钱了,一片花瓣冥币十万元,折合人民币十块钱,很便宜吧?” 安楠嘴角一扯:“我一个游荡了三年的孤魂野鬼,哪来的钱?” “奇怪,”季深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你家里人居然没给你烧纸钱吗?那也太惨了吧。” 安楠:“……” 这个鬼差为什么这么欠揍? “没有钱也没关系,”季深那双眼狡黠地勾了起来,“只要你答应给我证据,我可以免费给你提供彼岸花,要多少都行。” 安楠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帮你整我前男友,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季深挑挑眉。 “……反正我又不是人,成交。” 第6章 穷 安小姐果断放弃了自己没什么球用的前男友,从季深那里换到一瓣彼岸花。 她捏着那细瘦的花瓣,登时不满起来:“不是说要多少有多少吗,为什么不能一次给一朵?” “用不掉会谢的,”季深手指一摇,剩下的花又不见了,“它只有在我手里才能保持盛开的状态,你需要的时候我再给你就是了。” “那个……我插一句嘴,”姜知味举手说,“我没记错的话,石蒜有毒吧?不处理就食用真的没问题吗?” 季深笑起来:“她都是鬼了,就算有毒,难道还能再毒死一次不成?” ……好像也有道理。 姜知味只好耸耸肩,从沙发摸到了床上,打着哈欠自言自语:“为什么突然感觉这么累啊……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旅馆的床并不很舒服,可身体一沾上去,意识就要止不住地往里陷。姜知味最后挣扎了一下:“等等,只有一张床,你怎么办?” “我睡沙发。” 安楠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那瓣彼岸含进口中,也没敢嚼,囫囵咽了下去。煮泡面的锅里尚有余温,满室香气还没散尽,她赶紧把剩下的东西捞出来往嘴里扒,含混不清地说:“好吃。” 没有什么比一个游荡三年的孤魂野鬼重新吃到美味食物更让人感动的了。 季深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拿起那把陶瓷刀,凑在鼻端闻了闻,眉心微微耸起:“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吗,安小姐?” “什么?”安楠一愣,“不对……确实不对啊,我比你们少一个蛋,刚那个溏心蛋是真的诱人,都不说给我剩一口。” “……我又不是指这个,”季深无奈,心说就算真少蛋也是少俩不是少一个,“我是问你,吃了泡面以后,有感觉身体哪里不对吗?” 安楠想了想:“饱了?” 季深:“……” “算了。”他心力交瘁地一撑额头,突然感觉这姑娘当年被欺负成那样,大概是有原因的。 安楠把剩下的泡面吃干抹净,汤都没剩一滴,终于心满意足地往后一仰:“我说简……不,鬼差,你要我给你提供证据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在这段时间里我都得跟着你们两个?” 季深抬眼:“差不多吧,我劝你不要想着逃跑,外面除了我们还有其他鬼差,万一把你抓走,就前功尽弃了。” “我没想跑,”安楠一脸期待地双手合十,“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多待几天吗?想多蹭几顿饭。” “……”季深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不早了,休息吧。” 他说完把陶瓷刀一扔,转身走向姜知味,帮某个已经睡死过去的家伙盖上被子,随后在床边坐下,盯着他的脸出神。 安楠偷偷溜到门口把大灯关掉,黑暗似乎给了季深更多的发挥空间,他趁着姜知味睡着,用指节轻轻在他脸上蹭了两下,又好像怕被他发现,急忙收了回来。 等过半分钟确定他没有醒的意思,季深这才开始大胆起来,轻轻搓了搓他的头发,感觉到还有点潮湿,掌根便撑起一簇细碎的红光,顺着掌纹淌入对方发间,将最后一丝水气蒸干了。 黑暗并不影响鬼的视力,安楠坐在远处看着,嘴角一扯,低声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简……” 那个“随”字她只做出了口型,没能发出声音来——喉咙像被一只手掐住,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吐不出音节。 季深在姜知味鬓边吻了一下,重新回到沙发里,双眼微眯:“你吃了我的彼岸花,就代表我随时可以控制你的举动,所以我劝你老实一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安楠:“……” 卑鄙! 季深解开对她的禁制,又说:“我不是不想说,是不能,如果在达成目的之前提前公布我是谁,我会被强行踢出去的。谁知道我的身份都可以,唯独不能让他知道,懂了?” 安楠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哦。” 季深说完便合上眼闭目养神,思维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他总感觉那泡面不太对劲,之前他分明已经很累了,吃完以后莫名困意全消,现在精神得不得了。 由于这股“精神”撑着,他几乎一整晚也没睡着,黎明之后才缓缓迷糊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然大亮,一缕阳光从没有拉严的窗帘探进来,正好落在茶几上,一线金光笔直地切过去,像是将它一劈两半。 季深顺着阳光看去,发现同样被“一劈两半”的竟还有安楠。 这货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把塑料叉子,被阳光照到也浑然不觉。 季深盯了她好半天才断定自己确实没看错——鬼,被阳光照了不知道多久,竟然毫发无伤。 他的彼岸花可没有那功效。 季深抬手在虚空中一勾,窗帘便自己合拢,最后一丝缝隙也不见了。他把安楠拍醒,直接切入正题:“你把证据藏在哪里?” 安楠迷迷糊糊,想也没想便答道:“在我妈那,她应该回老家了。” “你老家在哪里?” 安楠报了一个地名。 季深捧着手机去网上查,发现如果坐火车要近十个小时,高铁的话也要三四个小时,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往自己浑身上下掏了一遍,最终掏出两张红色毛爷爷,一张一百万面值的“天地银行发行”的冥币。 再看一眼火车票票价,死了心。 安楠打着哈欠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正做思考者状的某鬼差,好奇地问:“怎么了?” “要不你给你妈打个电话吧,”季深说,“地府给实习鬼差的待遇太差了,现有的钱好像不够支持我们找过去。” 他说完这话,自己又愣了——阳间的号码,他们打不通。 其实一开始地府是可以打通阳间的电话的,为了更加人性化,他们还推出了“勾魂提醒”服务,谁家死了人,负责勾魂的鬼差就会给死者最亲近的人打电话,提醒对方说:“我们xx分钟后要去勾xxx的魂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您节哀。” 然后地府的投诉热线就被打爆了。 阎王盛怒之下直接把这个垃圾服务的提议者下了油锅,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斩断了阴间和阳间的全部通信。 季深叹了口气,非常心累地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盘算着到底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搞到来去的车费。 安楠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样子,表情疑惑:“昨晚那趟地铁不是能通到任何地方吗?等晚上过去不就行了?” “你以为4号线不要钱吗?”季深说,“只有第一次让你免费搭乘,以后再用就要交冥币,去你老家这个距离,一个人至少得掏八十万吧。” “真坑。”安楠做出结论,同时伸手往外一指,“其实来钱的方法挺多的,比如说发传单、刷盘子、当清洁工什么的。还有……送外卖,有的店支持按天结算,你可以去试试。” 季深顺着她的思路联想了一下那场面…… 然后整个人都僵了。 第7章 食材准备 由于季大鬼差无法接受外卖小哥的形象,这个提议被当场否决,禁止再议。 想他一个日进斗金的大明星,居然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为钱发愁。 季深正暗自神伤,思考着如果找地府借钱能有多少成功率,一番推算之后,刚得出约为0.01%的结果,忽听身后窸窸窣窣地响起来——某人起床了。 姜知味这一觉简直睡得腰酸背痛,心里埋怨着破旅馆床板太硬,哈气连天地起身往卫生间走,结果不知怎么,竟“咚”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季深眼睁睁看着他撞上去,光听声音都觉得疼:“没事吧,你梦游吗?” 这门好端端地开着,撞肩膀还能理解,撞脑门是什么操作? 姜知味捂住额头,没觉出疼来,但整个人都给撞清醒了。他把手放下的时候,额头上已经红了一片,被门框磕出一道印子,活似被开了天眼,能去cos二郎神。 季深轻笑出声。 姜知味表情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径直拐入卫生间。 他起床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再等到收拾利索,时间已接近上午十点。 说到底他自己也是个懒货,属于那种“能不干就不干,但干了就要干好”的类型,所以对于早饭完全没有亲自动手做的欲望,准备出去觅个食,赶一波街头早点的末班车。 于是安楠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了十分钟,眼睛都眨巴累了,依然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季深守着那可怜巴巴的两百块钱人民币,几乎是痛心疾首地抽出一张递给姜知味,后者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干嘛?” “拿去买早饭吧。” “不用了,昨晚那五十还剩了一半。”姜知味没接他钱,“你们要吃什么吗,我帮你们捎。” “我要……” “不需要,”季深直接把安楠还没出口的话噎回喉咙里,“鬼不需要吃饭,我也可以不吃,买你自己的就行了。” 姜知味疑惑地瞧着那两百块钱,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不至于连早饭都吃不起吧?” “实不相瞒,”季深保持微笑,“昨晚交完住宿的押金就剩两百五了,然后给你五十,如果我们还要继续住下去的话……” 姜知味:“……” “而且我们还得去一趟安楠老家,”季深再补一刀,“我看了眼票价,如果坐火车,最便宜的也要一个人120,我们两个就是240。如果是坐4号地铁专线,一人八十万冥币,折合一下,三个人也是240块人民币。” “所以,”季深一摊手,“你有什么能快速来钱的方法吗?如果你想说发传单、刷盘子或者送外卖的话,那还是算了。” “……” 姜知味视线在他脸上停留足足半分钟,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骗自己,这才心累地抹了把脸:“那个……我先去吃个早饭压压惊。” “我跟你一起走,”季深说着起身,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这两天降温,多穿点。” “你不是说不吃早饭吗?” “我去看看能不能抓几只鬼换钱,”季深陪他走到门口,“地府的app显示附近有鬼魂出没,虽然是白天……还是去碰碰运气吧。” 两人在楼下分别,姜知味站在旅馆门口搜寻路边小吃,稍加思考之后脚下一拐,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前走上两百米,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这条路上有一系列小门脸,例如理发店、洗车店、手机营业厅之类的,最重要的是附近不远有学校和小区,一到上下学的时候就人流爆满,所以路边小摊种类繁多,生意也非常红火。 此时学校还没放学,路上比较清净,已经有摊子收了早点,开始准备中午的东西。姜知味率先找到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花五块钱买了一套基本款,等待的时候便在思考——到底怎么能快速搞到钱? 其实需要的也不多,有个三四百块就差不多了,搁在他以前那就是开一次直播的事,可偏偏旧号不能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以前的D站账号里还有好多钱没提呢。 好像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因为“没钱”俩字感到束手无策。 他开美食直播始于高三的暑假,上了大学以后又驻扎微博,四年的时间积累了近两百万的粉丝,可以算是靠一双手俘获人心。靠着这些钱,他大学各种费用基本自付,偶尔找家里要一点,绝对是那段时间太馋把自己吃穷了。 起初因为宿舍限制违章电器,他只能做一些不需要加热的食物,比如寿司、沙拉一类的,后来偷偷买了酒精锅,又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同学借走,一去不回。 再之后他就自己出去租房子住了,几个舍友没事就过去蹭饭蹭冰箱蹭空调……还把女朋友和猫也一起带过去。 当然,他并不羡慕,反正他跟他家小明星竹马十年,从来不怕有人在他面前显摆自己有对象。 “同学你煎饼好咯!”摊煎饼的大叔管谁都叫同学,“同学?” “哎。”姜知味猛然回魂,连忙接过来冲对方道谢,捧着煎饼狠狠咬了一大口。 也不知道简随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在这个充满鬼的灵异世界里? 姜知味啃着煎饼沿路漫无目的地走,忽然目光一敛,两眼陡然亮起来——前面停着辆拉水果的小货车,车上载了满满一车的山楂。 九月底十月初正是山楂开始上市的时候,姜知味快步上前,看一眼“2.5元/斤”的牌子,果断喊:“老板,来两斤山楂!” 低成本、操作简单、适合在家中制作和直播,又是大众普遍接受且喜爱的美食——没有什么比冰糖葫芦更合适了。 两分钟以后,姜知味提着两斤新鲜山楂离开水果摊,因为满脑子都在想着冰糖葫芦,并没有留意到有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地靠近他,藏进他外衣的帽子里。 山楂有了,糖得去超市买,姜知味想了想,又拐去校门口的早餐店,指指烤肠机上转着的烤肠:“大爷,帮我来一根爆开的。” 泛着油光的烤肠很快递到他手中,再配上辣椒和孜然,香气一下子扩散出来。姜知味多递给对方一块钱:“那个……能再给我几根签子吗?” 大爷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山楂,也没多要那一块钱,直接从签桶里抽出一小把,笑着说:“是要做冰糖葫芦吧?签子又不值钱,就送给你了。” 那一把签子足有十来根,姜知味忙不迭地接过,并回以露齿一笑:“谢谢大爷!” 等到他返回旅馆的时候,“独守空房”的安楠直接看呆了。 “你这……拿着二十多块钱出门,居然拿回来这么多东西?”她说着扒拉开对方拎回来的塑料袋,里面除了山楂,还有一袋糖、一袋盐、一袋白醋、一把竹签以及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半透明的纸。 她捏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 “油纸啊,”姜知味嘴里还叼着半个肉松面包,把一并拎回来的平底锅放在桌上,“我去对面那小超市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去蛋糕店讨的——买人家一个面包,让他饶我一张油纸,总觉得这买卖好亏。” 安楠把东西放回去:“别告诉我平底锅也是找前台借的。” “是啊,”姜知味坦然承认,“借锅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她那里有锅应该就有油,早知道就不去找油纸了,白白浪费我五块钱。” 安楠:“……” 怎么就这么寒酸呢。 “我现在可是一毛钱都没有了,”姜知味叹气,“也不知道姓季的……” 他话音还没落,房门突然被从外面刷开,季深提着一袋子外卖闯进来:“知味回来了没,我……” 姜知味猛然抬眼——“知味”这俩字叫得,怎么就那么耳熟呢? 第8章 第二次直播 季深一顿,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漏了什么,职业本能立刻上线,他保持面色不变,换上一副逼真的无辜神情,疑惑地眨眨眼:“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不是叫我姜汁儿吗,”姜知味试图从他脸上撕下那层伪装的皮,“怎么又突然叫知味了?” 季深抿唇一笑,把外卖一样样放在桌上:“你不是不喜欢我那么叫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改回去,反正我觉得‘姜汁儿’比‘知味’顺口。” 姜知味不住地打量他,看着那一桌外卖若有所思——他以前有个习惯,如果超过九点半才吃早饭,那午饭十有八九会叫外卖,这一点应该只有他父母和简随知道。 而季深也没问他就擅自点了外卖回来,到底是对他太了解,还是根本没有在意? “吃饭吧,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点儿。”季深把饭盒逐一打开,随手摆放,并没有把姜知味比较喜欢的酸菜鱼放到他面前。 姜知味想了想,心说姓季的要真是简随,那他还真的很难拆穿他——简影帝从小就是个戏精,初中时候因为跟一个老师有仇,骗同学说他的课改上体育课,凭一己之力让全班跑去操场,气得那个老师直接罚他站着听课一周。 然后这货回来以后还兴冲冲地跟他得瑟。 再后来进了演艺圈,就更是产生了质的飞跃,披马从来不掉——除非是他自己想暴露。 刚刚一不小心说走嘴估计是以为姜知味还没回来,现在被他提了一个醒,怕是会更加小心谨慎,不露出马脚来了。 姜知味郁闷得直有点气短,一筷子杵进那盒酸菜鱼,溅出两滴汤汁来。 季深诧异抬头,并把饭盒往他跟前推了推。 姜知味把视线跟他错开,看了看那几个装米饭的透明快餐盒,忽然灵机一动:“对了,这盒子吃完别扔,我有用。” 季深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目光直勾勾钉在他身上,眉心微微一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什么?”姜知味还以为他指的是开直播用的材料,顺口答道,“山楂啊,二十多块钱还能买什么贵的东西。” 不料季深竟直接起身走到他旁边,在他身上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直盯得他浑身发毛,这才伸手往他帽子里一抓。 姜知味就听见身后“叽”一声,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扑腾起来,还用力揪住他的衣服不撒手。 “放开,”季深双眼一眯,手上加力,“大白天的就敢出来,你是特意给我送钱来了吗?” 被他抓住的东西是个半透明的灵体,不知道生前是个什么玩意,总之现在是团比拳头稍大的球,它用嘴死死咬住姜知味的帽子,尾巴被季深攥住,用力一拽身体被抻长,好像快要断了。 “……松手啊你们!”姜知味衣服拉链没拉开,正好卡在喉咙那里,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季深不得已松开五指,那充满弹性的小东西登时重新缩成球状,又“叽”一叫,仿佛游戏里面“愤怒的小鸟”,一下子弹射出去,滚过姜知味的肩膀,“啪叽”一声砸进了那盒倒霉的酸菜鱼里。 姜知味:“……” 好在是灵体状态,没有媒介无法与阳间的食物直接接触,因此没有把汤汁砸得到处都是。 可这样在菜里泡着也实在…… 姜知味一扯嘴角,赶紧伸筷试图把它夹出来,可这东西滑溜溜的,果冻一样,怎么都夹不起来。 差点被摔晕的小东西被他这么胡乱地一通戳,迷迷糊糊地伸出两只短短的小爪扒住餐盒边缘,自己从里面爬出来了。 随后它又伸爪揉了揉被戳痛的脑袋,委屈地蜷着尾巴,发出一声细细弱弱的“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姜知味拿筷子拨弄了它一下,“怎么跑到我帽子里去的?” “这得问你自己,”季深重新坐下,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灵体太弱,不值钱。” 小家伙由于季大鬼差一句话躲过一劫,趁着他们不注意,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么小小一团也不太好找,几人索性由它放任自流——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退房,它要是自己不出来,那就让它去吓唬下一位房客好了。 姜知味把几个快餐盒洗干净,两斤山楂也仔细清洗,由于是他亲自挑选,山楂几乎个个饱满,没有什么坏的。再用盐水浸泡一会儿,捞出来的山楂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显得更加鲜艳欲滴。 随后他拿出那把陶瓷刀,坐在桌边将一部分山楂去核取蒂,没过两分钟,忽然发现刚刚处理好的山楂不见了。 他一扭头,就看到安楠在旁边鬼鬼祟祟,手里抓着那几颗失踪的山楂,正试图往嘴里塞。 “……你也不嫌酸啊?” “不酸,”安楠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酸得直想吐舌头还在逞强,“我发现了,吃完经你手的食物以后就会特别舒服,浑身充满活力,所以为了活命,再酸我也敢吃。” 姜知味:“……” 真是够拼的。 他轻轻摇头,继续处理完大部分山楂,只留下几颗用做演示。 两斤山楂并不多,没一会儿弄好了,于是他擦干净手,掏出手机打开D站app,准备开始直播。 这个直播平台其实对新主播非常友好,只要第一次直播能通过审核,就能免费获得一个小时的首页时间,非常有利于积攒人气。而即便错过了这个机会也不要紧,慢慢积攒直播时长,也能够兑换首页时间。 他昨晚的直播肯定是能过审的,姜知味刚进入app,就收到一条获得免费时长的系统消息,他立刻点击“领取”,给自己的直播取名,拉了一张非常漂亮的山楂图当封面,架好手机调整镜头。 直播间顿时出现在“正在直播”的首页,很快就有人被封面引了进来,姜知味轻车熟路地开始开场白:“大家好,这里是主播姜汁儿,今天来教大家制作冰糖葫芦以及山楂糖雪球。” 其实这两种东西在他看来几乎难度为零,然而他的定位就是“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简单的东西观赏化”,所以他说直播煎荷包蛋也有人看,真的不是在吹牛。 D站的用户都是弹幕狂魔,有事没事拿弹幕刷屏,姜知味为了不影响视野,早早把用户名屏蔽了。这会儿他才刚一开口,已经有弹幕跳了出来: 【哇小哥哥?D站终于有小哥哥开直播了吗!有生之年!】 【好像是个新主播,给你点个赞,不要播一次就跑呀】 【手不错,声音也很苏,我先关注为敬】 姜知味一愣——虽然D站男主播确实少,可三年前那会儿也还是有几个比较出名的,看这些观众的意思……怎么好像八百年没见过雄性生物了一样? 第9章 冰糖葫芦与山楂糖雪球 然而他也不好直接询问,迅速回魂:“现在正是山楂开始上市的时候,价格便宜而且营养健康,开胃消食、降低血脂,还能抗癌。不过山楂直接吃太酸,我们不妨自己动手加工一下,所需要的材料我已经打在屏幕左下角了。” 【白醋?】 “在购买山楂的时候,尽量挑选那种捏起来硬硬的、没有破皮也没有虫眼的山楂,买回来后清洗干净,最好用淡盐水浸泡一会儿,沥干就可以了。” 他说着拿出一小盒还没去蒂的山楂:“这是我已经清洗好的,接下来对它进行去核——当然,如果不嫌吐核麻烦,也可以选择不去。” 【要吃没有核的!吃糖葫芦就是要一口吃掉才过瘾!】 【臣附议】 【附议】 姜知味轻笑,同时瞥了一眼直播间人数,不知道是不是性别加成,短短几分钟已经进来了五十多人。 这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姜知味垂下眼,捏起一颗山楂,手指捏住柄部用力一拔,再执起陶瓷刀,将山楂贴在刀刃上飞快一滚,而后轻轻拧开,山楂一分为二,刀尖一挑剔除核,最后将两瓣山楂合拢:“像这样去掉柄和核,如果喜欢还可以在山楂中间夹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糯米、果酱之类的。” 整个去核的过程没有超过五秒钟。 【主播你认真的?你刚刚做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弄好了?是不是生怕我们学会啊qwq】 【好麻烦……我选择吃的时候再吐】 姜知味对自己的“刀速”有多快非常了解,本来也没指望这帮懒货真的拿刀去核:“用刀去核比较容易划伤手,所以我们还可以选择其他的方法,这个方法非常简单。” 他说着再取一个山楂,拿起一根事先准备好的吸管,将吸管平的那一端抵在山楂有柄的“头部”,用力顶入轻轻旋转,山楂核便被完整地推出来:“不过一定要选择粗一点的吸管,就是平常喝粥或者喝珍珠奶茶用的那一种。” 【全程看手ˉ﹃ˉ】 “为了节省时间,我已经把需要的山楂提前处理好了,”他说着把一盒处理好的山楂放到镜头前,“现在穿串。” 从外面拿回来的竹签他也事先清洗过并晾干了,一手抓起三四个山楂,几秒钟就能穿好一串:“如果家里没有竹签,那用筷子也完全可以。” 【如果家里没有筷子……】 【楼上你平常直接用手抓饭吗?】 穿好的山楂被他放在一边备用,镜头一转,他已经往电磁炉上架起了平底锅:“现在进行最关键的一步——熬糖,这是制作冰糖葫芦的精髓。” 【每次熬糖都会失败嗯】 【我也……】 “建议大家用普通炉灶,电磁炉不太好掌控。锅的话……选择厚一点的,不锈钢锅可以,铁锅也行,但铁锅一定不能配电磁炉。” “还有,锅必须刷干净,不能有油。”他说着开始往锅里加入糖和水,“糖如果用冰糖块,与水的比例为1:1,如果用白砂糖,比例为2:1,不建议使用绵白糖,蘸出来乌突突的,不亮。” 【好像很专业的样子,主播你每种糖都试过吗?】 “试过,冰糖虽好,但是价格太贵,一般用白砂糖就可以了——虽然叫‘冰糖葫芦’,其实外面卖糖葫芦几乎没有用冰糖的,如果有,那绝对不是为了卖糖葫芦,那是为了炫富。” 这时候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超过两百,并在迅速增长,弹幕也开始密集起来,姜知味屏蔽了一部分重复词汇,就看到屏幕下方飘起文字: 【橙子:投喂了[一包辣条]】 【喵喵喵:投喂了[一包辣条]】 【榴莲好次:投喂了[一包瓜子]】 “谢谢打赏。”他把电磁炉的火力调到中档,“如果使用明火熬制,记住‘中火化糖,大火熬糖,小火蘸糖’,在化糖的时候可以轻轻搅拌让糖充分溶解。” 随着水温升高,水里的糖逐渐融化,他拿锅铲轻轻搅动:“使用电磁炉可以多加一些水,1:1也没有问题,尽量不要让糖沾到锅边缘。” 【等等,我刚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画面中闪过去了……】 姜知味专注熬糖,并没有注意到那条弹幕。 由于这电磁炉是临时借的,也就昨晚煮过一次泡面,他对其掌控实在不能算精准,不得不更加小心。 糖在锅里完全化开,他直接将火转小,慢慢地进行熬制。 透明的糖浆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他一边等待一边继续讲解:“这个过程需要几分钟到几十分钟不等,看你糖浆的量了,熬制的时候千万不要搅拌,但可以轻轻晃动防止糊锅。” “现在我们来准备盛放糖葫芦的器具,”他把油纸在桌上展平,“如果家里有,可以使用这种油纸,如果没有那就用盘子刷上一点油即可。” 糖浆在锅里翻滚,水分越来越少,泡沫变得拥挤密集,透明的糖浆逐渐泛起了微黄的色泽,并有一丝焦糖的香气飘出来。 姜知味:“差不多可以蘸了——如果不确定是不是到了火候,可以拿筷子蘸一点糖浆,放进凉水里冷却一下,咬起来脆脆的不粘牙,说明已经熬好了。” “现在迅速转至小火开始蘸糖,火不要关,”他拿起一串已经穿好的山楂,却突然一愣,“嗯?” 为什么顶端少了一颗? 【小哥哥你真的没看到有东西闪过去吗……山楂都少了一颗哎】 “什么东西?”姜知味莫名其妙,手头不停,迅速再穿一颗山楂把少的补齐,将整串山楂在锅里迅速一转,“注意蘸糖的时候,其实蘸的是糖浆表面的糖沫,动作一定要快,不要觉得蘸不上就在里面来回蘸,那样山楂都被烫熟了。” 山楂在锅里裹上一层透明的糖衣,他将蘸好糖的糖葫芦在油纸上轻轻一拍:“放下的时候轻拍可以形成糖片。” 蘸好的山楂在油纸上规整地排列起来,由于一共只穿了八串,很快就全部蘸完,锅里的糖浆也不多了,他想了想,关掉电磁炉,将最后一点糖浆盛在勺子里,在油纸空白部分放下一根竹签,用糖浆作起画来。 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蛇,蛇身盘在竹签上,蛇头冲着糖葫芦,大张着嘴,好像想将它们一口吞下。 季深坐在镜头以外,目光微微一闪。 【卧槽这是什么宝藏主播,粉了粉了】 【榴莲好次:投喂了[一包瓜子]】 【看到我的马甲了吗:投喂了[一包瓜子]】 “谢谢打赏。”姜知味把油纸轻轻拽到一边,将剩余的山楂捧到镜头前,“还有这么多山楂,糖也没有用完……那就继续来制作糖雪球吧,大家稍等,我去刷一下锅。” 他说着便从画面里消失,而弹幕还在刷个不停: 【所以真的没人在意刚刚那颗失踪的山楂吗qwq】 【这主播绝对不是第一次开直播吧?为什么不露脸啊?】 【实不相瞒我听他的声音总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我倒是觉得这双手有点眼熟】 姜知味很快去而复返,重新开炉添水,将余下的半袋糖全部倒了进去:“糖与水的比例可以适当高一些,而且这里用绵白糖更好,出来的霜更糯更白,不过我没有准备,就继续用白砂糖了。” “这次全程用中小火,糖浆需要不停翻搅。”他边说边演示,木铲在锅里持续搅动,糖浆逐渐泛起泡沫,泡沫由大转小时,他往里面加入了一勺白醋。 “白醋可以加速出霜。”他说着关掉电磁炉,继续翻炒,等温度稍冷却一些,将剩下的山楂全部倒了进去。 山楂充分与糖浆结合,随着翻炒继续,糖浆开始凝结成白色的糖霜,翻炒变得越来越吃力。糖霜越挂越多,逐渐从潮湿的状态转为干燥,新雪一样将山楂果包裹起来,像是一个个正在滚成的小雪球。 “那么,这次的制作就全部结束了。”他把已经冷却好的冰糖葫芦从油纸上轻轻揭下,放在圆盒里,八串糖葫芦排成一圈,像是绽开的花。 他将盒子挪到镜头前,糖葫芦上薄薄的糖衣泛出诱人的光泽,山楂鲜红而糖片微黄,凑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冲击。 【好漂亮o(*////▽////*)q】 【明天买点山楂试试,希望一次成功】 姜知味把糖雪球也盛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去四十分钟。 如果就这么结束直播,剩下的首页时间就浪费了。 他心里合计着要么让季深来个试吃环节拖一拖时间,嘴上说:“现在其实还有点早了,天气没有彻底冷下来,糖葫芦不能保存太久,建议大家现做现吃,一次不要弄太多,一斤山楂如果全部制成,足够三口之家吃了。” 【你低估了吃货的胃……】 【肥宅快乐水:投喂了[一箱可乐]】 “谢谢土豪打赏。”姜知味轻笑起来,“别一口气吃太多,四个一串的糖葫芦吃两串足矣,吃多了容易引起反酸,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太贴心了吧……粉了粉了】 【那主播你做了这么多糖葫芦怎么办,自己吃吗?】 “我一会儿拿去送人。” 他嘴上这么说着,视线却往旁边一瞟,心说送屁送,那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盯着他就差流口水的货。 【送给我好不好啊啊啊啊】 “等快递寄到你那儿去,糖葫芦都变成山楂酱了。” 直播间人数已经超过五百,而且这些人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弹幕里不断出现【看手】【舔屏】的字样。姜知味想了想,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把季深请进镜头,画面里突然炸开一个全屏特效: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投喂了[一桌满汉全席]】 [一桌满汉全席]是D站最高的打赏道具,一个道具需要人民币一千块,除去平台抽成,他还能拿到五百。 【哪里来的土豪??】 【卧槽我卡了!你们打赏两个全羊宴不行吗非要投满汉全席!特效卡人好玩吗!】 姜知味看到打赏的一瞬间就愣了——他以前也是在开了近一年的直播以后才收到第一个满汉全席,这新号第一次开直播就……难道是这个ID比较红?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心花怒放,忽然看到屏幕上方跳出一条私信: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如果想活命,以后别在白天开直播。】 第10章 闹鬼包子铺 ……什么意思? 不让他在晚上直播有撞鬼风险他还能理解,不能在白天直播是什么情况? 姜知味盯着那条私信足足三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还在疑惑的时候,私信提示已经自动收起,重新露出的弹幕忽然炸开了锅。 【卧槽刚刚怎么回事!我看到糖葫芦自己飞起来了!】 【是被啃了好吗!主播你家闹鬼吗!】 【不是吧……我上一个关注的主播好像就是直播的时候出了什么灵异事件,然后再也不直播了,D站是不是有毒啊?】 姜知味一时被弹幕炸得有点蒙,低头一瞧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今天被他无意中“捡”回家的那只小鬼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正捧着一串糖葫芦囫囵往嘴里塞。 ……在普通人眼里自然就变成了糖葫芦飘在空中,还在一点点消失。 姜知味嘴角一抽,手指赶紧戳向返回键,并语速飞快地最后说了一句:“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大家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私信找我,我们下次再见。”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直播,长舒一口气,随即捏住那偷吃小鬼的尾巴将它提溜起来,咬牙切齿地说:“知道自己是鬼吗,啊?知道随便出现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吗?” 小东西被倒提在空中,剩下的半串糖葫芦被他夺走,只好用短短的爪子捂住嘴不让肚子里的山楂掉出来——由于这货是半透明的,一眼就可以看到它肚子里有数颗山楂的踪影。 季深终于等到直播结束,先上来从盒子里顺了串冰糖葫芦,居高临下地瞧着那只小鬼:“既然这么爱捣乱,我看还是干脆拿去换钱吧。” 小东西瑟瑟发抖。 姜知味把它捏在手心里当球玩,捏一下它就“咕叽”一声,同时拿起手机回给“宠物丢了捡到速还”一条消息:【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善意地提醒你一下,自从数位男主播接连失踪,已经没有新的男主播敢来D站直播了,你胆子不小】 姜知味心说我都跟时代脱节三年了,哪儿能知道那些事,手指刚敲字准备问个究竟,对方又发来一条: 【你先把宠物还我】 姜知味:【?】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看不到我ID吗?我宠物丢了,刚刚看直播的时候发现在你那里,就是偷吃糖葫芦的那一只】 姜知味:【……】 他瞄了眼正在手心里被捏圆捏扁、眼泪汪汪的小鬼,沉默数秒才回:【你……养鬼当宠物?】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我不养鬼难道养人?那可跨种族了】 很好,看来这位土豪也不是人。 姜知味一抬眼:“你刚说抓鬼可以换钱对吧?这儿有一只,咱要不要去逮?” 季深凑过来往他屏幕上看去:“这不是刚刚给你打赏的土豪吗,刚收了人家的钱就要过河拆桥,是不是太缺德了?” 姜知味忽一顿——季某人似乎一点儿也没有“不要招惹有夫之夫”的自觉,凑得这么近,鼻息都扫到了他脸上。这货嘴角还粘着一点碎糖屑,不知是不是吃了山楂的缘故,显得更加唇红齿白起来。 他实在没忍住帮对方捏去了那一点糖屑,轻声问:“你到底是不是简随?” 季深将视线转移到他脸上,眸色似乎格外深:“如果我说是,你会信吗?” “有点信,又有点不信,”姜知味把鬼丢给他,“反正你如果真的是简随,我相信你可以把自己演成另一个人,虽然不清楚你这么做的理由……但你已经说了我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回去,我就一定会尽力完成,毕竟我也不想一辈子当鬼差,不能把我家小明星就那么撂下不管了对吧?” 季深听到“我家小明星”几个字,目光忽然狠狠一抖。 可惜姜知味已经错开视线,把两盒装好的糖雪球盖起盖子:“剩下的你们分了吧,我去把这些送给前台,顺便还锅。” 他说完就走,安楠一口咬掉一整个山楂,就看见季深用指腹用力擦过刚刚被触碰的嘴角,眼里似乎含着某种隐忍而炽热的情绪。 安小姐身为一只“过来鬼”,对这种情绪深有体会,却并不想深究,毕竟她死都死了,现在对阳间唯一的留恋大概只剩……某姜姓鬼差做的饭。 她舔舔嘴角,拿竹签扎了几颗糖雪球,自己给自己做出一串“雪球葫芦”:“我说,真不是我的错觉,吃完他做的东西以后我就感觉浑身舒畅,能手撕渣男,而且你看这大白天的,我连阳光都不怕了,你们真的不考虑开个店给鬼出售食物吗,绝对大赚。” “那么多鬼都能在白天出行,阳间岂不乱套了?”季深及时打断她的幻想,已经将溢出的情绪重新收敛起来,“别废话了,还记得你老家住哪儿吧?今晚我们出发。” 安楠:“……” 由于有了丢宠物的土豪的打赏,三人往返的路费一下子够了,而且这位土豪貌似是鬼界大佬,姜知味扫码提钱的时候才发现他打赏的钱居然是冥币。 4号专线比坐火车可快得多,又不用提前订票,方便得很,几人商量一番,直接收拾东西退房,准备乘当晚的地铁赶赴安楠老家。 结果一时冲动出来得太早,夜班专线还没开始运营。 两人一鬼只好携宠物在地铁站附近溜达,试图寻找一个“二十块钱以内能填饱肚子”的地方吃饭,姜知味掏出手机打开某度地图,对地图上的“开封菜”和“金拱门”望尘莫及,最后找来找去,锁定了一家名叫“邹记包子铺”的店。 三人跟随导航一路步行找过去,却发现店里黑着灯,玻璃门上贴着“低价转让”。 “这么不巧吗,”安楠一阵扫兴,“店关了地图居然都不更新,我要投诉。” 几人正在包子铺门口踌躇不前,忽从黑着灯的店里推门出来一个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他揭掉门上贴的纸,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来吃包子啊?真不巧,今儿刚关,里边已经搬空了,前几天五毛钱一个包子都没人买,这刚一关门……真是。” 大爷说着,摇摇头就要走,安楠一听“五毛钱一个包子”,简直心动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上前就要去拦:“那您以后都不卖了吗?还是搬到别的地方,我们跟过去也行啊。” 结果没拦住,对方直接穿过她的胳膊——她倒忘了自己是个鬼。 “等一下,”姜知味叫住他,“那您这店转让出去了吗?” 邹大爷有点不耐烦地转过头来:“转让什么,谁买?年轻人我不坑你,这地方邪,闹鬼,我图便宜盘下的这店,自从开张就没赚到过钱,你看周围那些店个个赚得油都快流出来了,我呢?” “那……” “快点走吧,”大爷竟上来推他,“不光赚不到钱,我女儿因为过来帮了两天忙,回去就病了,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们要是不想沾上邪就赶紧走,吃饭哪里不能吃,那马路对面就有好几家。” 姜知味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就被大爷堵了个结实,甚至没来得及表达“我们的钱只够吃五毛一个的包子”和“我对你这店有兴趣”,大爷已经朝他们摆摆手,快步走远了。 他只好无奈一耸肩:“店门都锁了,看来是真不打算卖了。” 这时候安楠突然一吸鼻子:“同类的味道。” 季深率先走上前去,举着手电往包子铺里照,手电光透过玻璃门打在漆黑的店里,果然是空空如也,桌椅全无——当然只是对于人类而言。 在他鬼差的视角中,则看到一群半透明的灵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满脸惊恐地盯着他瞧。 于是他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季深式的不怀好意:“我数数……一共八只,就算按最低价五十万一只,那也能卖个四百万了。”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还真是会挑时候给我送钱啊,宝贝儿们。” 第11章 借钱开店 姜知味登时震惊:“四百万?抓鬼这么赚钱吗?” 季深微微一笑:“冥币。” ……他就知道。 季深伸手一招,掌心里又多了朵红色的彼岸花,他掐掉花瓣只留下茎,将细长的花茎捅进门上U形锁的锁眼里。 看似防盗系数很高的铁锁居然就这么“咔哒”一声,开了。 姜知味:“……” 这是什么万能彼岸花?地府道具都这么厉害的吗? 季深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个外鬼差,伸手推开紧闭的玻璃门,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从容地走了进去。方寸小店里连个灯也没开,容纳下他这么个大男人已经够局促了,墙角挤着的那堆灵体就显得格外多余。 季深保持微笑,大概是想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平易近鬼的好鬼差,只可惜他每往前靠近一步,小鬼们就要提高一个档次的颤抖。 “刚刚那位店主说的,害人家生意惨淡,还害他女儿进了医院,都是你们干的吧?”他貌似非常随和地询问几只倒霉的小鬼,“这可不好,地府与人间修了几百年友谊,最讲究和谐相处,你们这样断人财路伤及无辜,可违背了鬼界准则。” “可……可是,”终于有只鬼壮着胆子开口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安身之所,如果生意太好阳气太充足,我们就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 “所以为什么要留在阳间呢?”季深唇角的弧度渐渐展平,“地府近年来对你们管得不严,并不代表完全不管,而且规定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只有不干扰阳间秩序的鬼才能在阳间停留,你们觉得你们做到了吗?” 众鬼鸦雀无声,又往后缩了一点,就差嵌进墙里面去了。 “既然如此,”季深忽目光一闪,某种肉食动物捕捉猎物的神色卷上眼角眉梢,“1019号鬼差季深,特来缉拿诸位。” 姜知味:“……” 怎么好像跟警察对犯罪嫌疑人说“我来抓你了”一样多此一举,怕不是有毛病。 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小鬼们急了也想拼死一搏,然而季深比它们更快,红光眨眼间已将整间包子铺封锁起来,一道道红光像是显形的红外线,在墙壁、天花板和大门上不断闪烁流淌。 有只鬼不小心撞上去,额头顿时“呲”的一声,被红光烫得冒了烟。 某“红外线发射装置”则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还跑吗?” 众鬼表情凄惨,约莫是要哭了。 季深这才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把彼岸花,不多不少刚好八朵,花掏出的瞬间花瓣张开,将躲避不及的小鬼们吸入其间,再牢牢闭合,光芒闪烁之中形成了一颗颗透明的小球,花瓣化成固定球体用的“爪”,而花茎则变成充满弹性的线,被他攥在手里。 有点像……小孩子玩的那种弹力气球。 姜知味充满怜悯地看着几只落入季深魔爪的小鬼,伸手搓了搓其中一颗球,发现硬硬的,像树脂,里面的东西绝对没机会跑出来。 被关住的小鬼缩到指甲盖大,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姜知味在“怜惜”和“无视”之间纠结半秒,果断抛弃自己毫无存在意义的同情心,干脆利落地向“钱”低头。 季深抖了抖那一堆串成葡萄的小鬼们,正准备揣起来,忽觉手里一沉,这才发现竟是那只偷吃糖葫芦的小鬼窜出来,一口咬住了一颗“葡萄”。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季深在它脑门上弹了一下,强迫它松口,“连同类你也要吃?” 小东西被他弹开,非常哀怨地伸爪揉了揉脑袋,尾巴一甩躲进了姜知味的口袋里。 季深很有职业素养地把门重新锁好,三人收服了包子铺的祸害们,携四百万冥币“巨款”去地铁站搭乘4号线,路上随便买了点吃的填肚子,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阳间的地铁停止了运行。 地铁站最后一波乘客陆续离开,工作人员也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回家休息,当整个站台都寂静下来以后,夜班专线终于登场。 三人偷偷摸摸地潜入进去,一列阴间的地铁已在站台停靠,季深引着他们上了4号车厢,正中间的扶杆上突出一个电子显示屏,他们一上来就听到那边传来电子音:“嘀,刷卡上车。” 姜知味一愣:“刷什么卡?” 季深掏出自己的号码牌,在显示屏下面的扫描口一打,显示屏上立刻显示“刷卡成功”。 姜知味这个半吊子鬼差这才知道号码牌还有这种作用,也学他的样子刷了卡,再一回头,发现今天的4号线不止有他们,其他车厢里还有别的鬼差。 就是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离他们远一点,”季深凑在他耳边说,“鬼差之间竞争很大的,经常发生同事之间互抢业绩的事。” 姜知味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业绩”指的是什么,低头瞄一眼对方腰间挂着的“葡萄”,虽然拿衣服盖着,还是能看出鼓起了一团:“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那倒也不至于,”季深把面具拿出来扣在脸上,“他们身上也带着东西呢,指不定谁抢谁的。” 姜知味:“……” 真是个明争暗斗的职业,危险系数太高,他还是琢磨琢磨怎么靠自己的特长挣钱吧。 季深戴上面具以后,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鬼差居然纷纷收回目光,不再关注他们了。 地铁在诡异的气氛中缓缓启动,因为太安静,姜知味甚至不好大声说话:“咱们拿到了东西是不是就回来?酒店房也退了,我们以后住哪儿?” 季深向他投来视线——他那道目光让面具一加工,就莫名带上几分狡黠,像是某种能洞穿人心的狐狸:“你是想要那家包子铺吗?” 姜知味连连点头。 “没问题啊,我给你买。” 姜知味眼前一亮。 “不过前提是你给我钱。” “……” 安楠神色怪异地看向季深,默默在脑子里给他打上一个标签—— 男友力min。 姜知味无比扫兴,心说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以后他连开直播都要受限制,总不能天天找人去借电磁炉。可他们手头的钱又确实不够买下一家店,靠着那位土豪的打赏才勉强凑够路费,这一趟往返回来,估计也剩不下什么钱了。 等等,那位土豪…… 他目光一闪,掏出手机登上了D站app。 他在这里思考土豪的时候,土豪正在他们三个小时以前离开的包子店门口思考鬼生。 这位鬼界大佬穿了一身比黑洞还能吸光的黑色斗篷,把帽子放下来,露出一张几近苍白的脸,以及跟脸色非常接近的头发。他盯着空空如也的包子铺出神,表情十分难看。 明明还能闻到他家宠物的气息,偏偏来晚了一步。 于是白毛土豪出离愤怒了,掏出手机给“姜汁儿”发去私信:【你到底把我家小垃拐到哪里去了?】 而几乎同时,对方也发来一条:【在吗】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姜汁儿”回:【你家小垃?】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我家垃圾桶,简称小垃。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去找你行不行,没有垃圾桶我要死了,现在家里全是他们制造的垃圾,你再不还给我,我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直觉告诉姜知味这个“垃圾”绝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垃圾,他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某个“垃圾桶”已经打着呼噜睡着了。 姜汁儿:【抱歉啊,我不知道它对你这么重要,可我们现在已经在车上了,估计三五天内回不来,要不你再忍一忍?】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 白毛土豪大概是调动了自己毕生的涵养,才没有直接顺着手机信号找过去掐他脖子,沉默了足足两分钟:【你刚找我有什么事?】 姜汁儿:【本来确实是有事的,不过现在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所以还是不说了吧】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说。】 姜汁儿:【想问问能找你借点钱吗,我看上了一家包子铺,那儿的老板嫌闹鬼不干了,我想买下来】 姜汁儿:【等我赚到钱就还你,连利息】 姜汁儿:【你的宠物等我一回深城就给你送过去,因为这车好像中途停不下来,又没有多余的钱再买车票了】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迟迟没有再回消息,姜知味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过分,正心虚地想跟他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想办法”,对方突然发:【要我借你钱也不是不可以,我刚看了一眼你说的地方,价格应该不贵,地段也还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姜知味还没来得及震惊“他居然就在包子铺门口”,急忙问:【什么条件?】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因为看了你的直播,我家里那群全都变成了你的粉丝,然而你在白天开直播活人太多阳气重,他们挤不进直播间】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所以我要求你在夜里开直播,最好是凌晨两点以后,你如果同意,那我就答应借你钱】 第12章 一夜爆火 ……凌晨两点以后? 以为他不需要睡觉的吗? 姜知味扯扯嘴角,手指敲字:【就这一个条件吗?】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当然如果你愿意,能让我免费去吃也可以,作为回报我可以替你把装修的费用也包了】 姜知味手一抖,果断回:【成交。】 他这边搞定了开店的资金问题,只觉通体舒畅,别说让他凌晨两点开直播,就是开通宵也没问题。因为心情太好,就忍不住多跟土豪聊了几句:【所以你之前让我不要在白天开直播,就是因为这个?】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那倒不是,跟这个没有关系,不过你只要知道我没有害你就对了】 姜汁儿:【D站男主播失踪又是怎么回事,方便说说吗?】 对方不回了。 姜知味等了他五分钟也没有等到回应,被勾起的好奇心又压不下去,只好自己动手去微博搜。 谁成想刚在搜索栏打出“D站”二字,跳出的第一条联想词就是“D站直播间闹鬼”。 姜知味心里一突,心说这不会说的是自己吧,再往下一扫—— “D站姜汁儿”。 ……完了。 他抬头看了眼季深,这货竟然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起来,手指还搭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似乎成了某种节拍。 姜知味抱着一颗敬畏之心戳进那条“D站直播间闹鬼”,看到飘在首页的第一条微博已经转发破千,还同时挂着另外一个tag:#美食直播间撞鬼了# 而这条tag现在正挂在热搜榜上,就是位置还比较靠后,明显是刚刚上去的。 姜知味心说:要完。 他非常清楚D站的所有直播都是能找到回放的,也就意味着闹鬼那一段肯定被录了下来,只要有人想,那就能看到,是货真价实的“实锤”。 他已经预感到这条热搜会多么有潜力了,而且现在正是午夜,是传播这种消息的好时候。 姜知味有些忐忑地迎接了自己平生第一条热搜,说不上来该不该高兴,热搜确实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流量,八成会有许多人从微博找到他在D站的直播间,为他增加人气和收入。 可是……他是个美食主播,并不是来直播撞鬼的,更不想被一群吃瓜群众看猴儿一样围观。 姜知味百感交集,把那条热搜截了个屏给土豪发过去:【我想可能夜间直播也不安全了,不如我杀号重来吧?[图片]】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 姜知味本来心存愧疚,想着刚答应的事没过十分钟就要反悔,可再一转念,害他上热搜的可是土豪的宠物,在这一点上他们貌似扯平了。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不过这样也挺好,如果人气足够旺盛,能超过[我知天下味]的话,说不定你也能在白天直播,没人敢动你了】 姜知味看到那个ID不由愣了一下,简直啼笑皆非,没顾上管他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先回:【那啥,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 姜汁儿:【我就是[我知天下味]】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 眼看着土豪被噎得说不出话,姜知味赶紧解释:【以前的账号登不上去了,所以新注册了一个,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告诉别人,对不起啊】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为什么登不上去了?】 姜知味一噎,硬着头皮随口扯谎:【手机丢了,密码忘了,之前的账号绑定那个手机,找不回密码】 对方沉默数秒:【编瞎话也不编个像样点的?[图片][图片]】 姜知味点开那个图片,发现第一张是自己微博主页截图,而第二张是他三年前发的最后一条微博【9月23日推荐】底下的评论,热评第一条是最近两天新发的:“博主是因为出车祸了才不再继续更博的,简随为什么把他带出来你们找简随去,把人家好好一个美食博搅得乌烟瘴气你们很开心是吗,嘴里能不能积点德?” 姜知味看到“出车祸”三个字的时候脑中一闪,混乱的记忆里好像确实能捕捉到这么一个片段,可具体是怎么出的、车祸完以后又怎么样了,他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只能默默咽口唾沫,给土豪发出一串省略号。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所以你现在这是好了?】 姜汁儿:【好像……没有】 他努力总结了一下语言,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离奇经历跟他讲明白了,对方最终回过来一条:【我大概懂了,会替你保密的,不过那天看直播的时候就有人说你的手和声音跟[我知天下味]很像,好在没有直接证据。你自己小心,保护好自己的隐私】 姜知味简直感激涕零,回了他一句谢谢,再点开那两张图片看的时候,突然发现—— 他微博粉丝什么时候有六百多万了! 姜知味满脸震惊地滚回微博搜出自己的号,发现果然是这个数,底下评论铺天盖地全是跟“简随”有关的东西,已经把他这美食博祸害成娱乐圈了。 他回想起来刚上任那天本来是准备搜一搜那条他跟简随并排出现的关联词的,可惜被安楠的突然出现打断,之后也一直没有再想起来。 于是在地铁上的这一个多小时,他几乎全部时间都在逛微博,终于从错综复杂的信息里搞清楚简随那货趁他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事。 姓简的在抛出退圈消息以后居然就不管了,微博被人轮了几万条也视而不见,没有澄清也没有承认,连着工作室和《一声》剧组一起装死到现在。 配合得这么默契,姜知味都不信不是他一手策划的。 论这定力,这心机,非他家小明星莫属。 而就在他到处搜索的这一个多小时里,那条#美食直播间撞鬼了#的热搜一路攀升,往上蹿了二十多位。 姜知味看一眼时间——凌晨2:14 这群人都不睡觉的吗! 他切回D站app瞄了一眼自己直播间的关注人数,顿时一阵心凉。 之前直播完冰糖葫芦的时候还只有三四百的样子,而现在…… 18754 姜知味快要窒息了。 他就想好好当个美食博主美食主播,凭实力慢慢积累人气,为什么全世界都想让他一夜爆火? 还是火出圈的那种火? 第13章 第三次直播 姜知味无比心累地把手机揣起来了,突然再也不想涉足微博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手继续插在兜里对那只团子小鬼揉揉捏捏。 小东西本来睡得正舒服,遭他这么一通捏,终于被捏烦了,“咕”地叫了一声,突然回头就是一口,用力咬在他手指上。 姜知味由于感官缺失,根本没感觉到自己被咬了,过了足有一分钟,指尖才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他疑惑地把手抽出来,这才看到指头上一个深深的牙印,血正顺着伤口往外淌。 ……现在的鬼,牙口都这么厉害了吗? 这一点血腥气立刻惊动了季深,同时也惊动了全车的鬼和鬼差,姜知味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全世界的焦点,一时不知是该把手收起来,还是去讨个创可贴。 季深蓦地起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一片彼岸花瓣轻轻贴在了他的伤口上,同时低头瞄向那只正从对方兜里探出头来呲牙咧嘴的小鬼,一双眼危险地眯起:“你活得不耐烦了?” 他将小鬼捏过来,小鬼顿时怂成一团,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可惜季深不为所动,抽出一支彼岸花茎,轻轻一抖变成了一条红绳,一端系住它的尾巴,另一端缠在自己手指上。 “要不是因为你是别人家的宠物,我早把你拿回地府卖钱了,”他说着把小鬼按在自己肩膀上,“下嘴这么狠,你主人教你的?” 姜知味看着手指上的花瓣,那花瓣在接触到伤口以后迅速皱缩,失去生命力一般变成了褐色的薄片,他稍微一碰便轻飘飘地落下来,而他受伤的手指已然完好如初。 神奇。 他擦掉手上剩余的血迹,抬头说:“毕竟是垃圾桶,我看这牙口,完全能当粉碎机。” 小鬼揉揉自己的脸,张嘴打了个哈欠——嘴里一口锋利如刀的牙。 真是鬼不可貌相。 一车的“不是人”纷纷收回视线,姜知味又坐了没一会儿,忽听地铁里的广播响起:“4号车厢的乘客请注意,您的目的地【淮南】即将到站,本次乘坐费用:八十万冥币/人。感谢您对夜班专线的支持,地铁将于五分钟后停靠,下车前请自觉刷卡。” 姜知味看了眼时间,从他们上车到现在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可比火车和高铁快多了。 五分钟后地铁准时停在了站台,季深率先去扫描口刷卡:“我卡里只有一百万冥币了,你替安楠刷一下。” 三人下地铁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由于钱不够,他们也没打算再去住酒店,直接按照安楠给的地址找过去,试图在人家家门口窝上一宿以表达诚意。 可惜世事难料。 等他们徒步走了两公里、找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人家早就搬家了。 三人站在某小区一栋单元楼楼下面面相觑,姜知味看向安楠:“怎么办?” 安楠一耸肩,又看向季深:“你确定里面不是我父母?” “你在质疑我的感知力?”季深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现在301住着的是一对小情侣,男的25女的23——你父母有这么年轻吗?” 安楠登时臊眉耷眼:“那怎么办啊,这都过去了三年,我哪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几人只得唉声叹气,准备在楼道里捱到天亮。 淮南地理位置非常尴尬,淮河横穿而过,说南方似乎差了点意思,说北方也不太对劲。正值九月的最后两天,夜间气温是低了,可蚊子还猖狂着,逮到出气儿的就往上扑——不管自己能不能惹得起。 姜知味明显是困了,整个人开始犯迷糊,脑袋一不留神靠在季深肩膀上,便再也没能抬起来。季深转过头,把另一边肩膀上趴着的小鬼拿过来,塞到他脑袋底下给他当枕头。 小鬼:委屈。 今晚月色不是特别明朗,只从楼门口投进些零星的光,季深的彼岸花悬在空中,每一道红光闪过,就有一只蚊子死于非命。 他安静地看着姜知味出神,也不嫌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脖子酸,视线在对方脸上轻轻描画,像以往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不厌其烦。 安楠这只不需要睡觉的鬼站在旁边戳着,深觉这样的眼神绝不是相识一两天、一两年就能流露出来的,忍不住问:“你俩到底认识多久了?” 季深确定某人睡着了,才缓缓开口说:“如果连这三年也算上的话,大概有二十年了。” 安楠震惊了:“竹马竹马?” “差不多吧,”季深耳边响起那只小鬼的呼噜声——这货居然被人枕着都能照睡不误,“最早的时候,我家跟姜家是邻居,后来我父母离婚,他们把房子卖了,我不想跟他们走,就一直借住在姜家。” 安楠整只鬼都精神了:“简大明星居然还有这种人生经历?那姜家后来收养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上学的钱确实是姜叔给出的,我爸那赌鬼根本不会管我死活。”季深说着突然嘴角一扬,“安小姐,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杜禹帆的女朋友,好歹也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了,这种被狗仔扒烂了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安楠:“……” 她有什么义务知道吗?她又不是简随的女朋友。 她瞥了某人一眼,拒绝再跟他交谈,就这么一直待到早上,301有了动静,估计是起床了。 季深赶紧敲门询问,结果人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问房东去哪了?我怎么知道,租房就租房,他们去哪里关我们什么事?” 门被用力甩上,气得安楠直朝里面比中指。 三人无功而返,还莫名其妙被人当成神经病,姜知味站在楼门口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听季深说:“其实我倒是可以联系当地鬼差帮我们打听一下,可是不给报酬的话……也没人肯干。” “你卡里还有二十万,我卡里还有三百四十万,”姜知味说,“再扣去返程的票钱……你觉得够吗?” “恐怕不太够。” “哎,别管那么多了,”安楠重新兴致勃勃`起来,很快就把“找不着父母”这事抛诸脑后,“既然回来了,我带你们去吃牛肉汤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对不对?” 季深先点点自己仅有的人民币:“吃一顿牛肉汤多少钱?” 安楠:“我知道一个地方,便宜,按现在的价格差不多三十管饱,你俩。” 两人对这个价格非常心动,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谁成想这位小姐自己是鬼不受体力限制,带着他们走出去三公里也不见停,姜知味每次问她都说快了,最后“快”出一个钟头,才发现人家的店搬了家。 等他们从早上折腾到快中午,终于找到新址的时候,姜知味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眼前发黑,就差当场去世了。 这家店规模不大,位置也有点偏,由于还没到正式上人的点,店里显得有些冷清。然而姜知味才在店门口吸了一口气,就直接被扑鼻的香味勾走了魂儿,整个人几乎是飘着进去的。 安楠一看到老板没换人,立刻兴冲冲地冲了上去:“老板,烫碗汤!少点粉丝,多加豆饼和千张!” 老板没理她。 安楠:“……” 又忘了自己是鬼:) 老板估计看出来他俩是外地人,也说起了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朋友介绍过来的吧?我这地方不太好找——来碗汤?” 姜知味连连点头,立刻入乡随俗地进入状态:“大碗,都要,豆饼少一点,微辣,再来两个酥油饼。” 季深:“跟他一样,不要辣。” 姜知味瞄了他一眼——简随也不怎么吃辣。 两人挑了张小桌坐下,安楠在旁边急得直嚎:“为什么啊!明明是我带你们来的,我自己居然吃不到?” 姜知味无视了她,掏出手机扬声问:“老板,我能开个直播吗?” 老板冲他一摆手,示意他随便。 “你这也太敬业了吧,这也要开直播,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不开直播,我下一顿饭的饭钱从哪来?”姜知味插上耳机,再瞄一眼自己的粉丝数,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 50337 这是要炸啊。 第14章 淮南牛肉汤 微博热搜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姜知味寻思着现在恐怕不承认他直播间闹鬼都没人信了,不如干脆拿这个当卖点,留住那些从微博找来的吃瓜群众。 他这么想着,已经给“宠物丢了捡到速还”发去私信:【你介意我用你家小垃吸引一下眼球吗?】 宠物丢了捡到速还:【只要你能办到】 得到了许可,姜知味莫名安心了一些,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直播。 画面刚切进去没有五秒,直播间已经海啸似的涌进一百多人,弹幕上出现了一排排的感叹号。 姜知味赶紧调高屏蔽等级,清了清嗓子:“大家好啊,又见面了,这里是主播姜汁儿。” 【肥宅快乐水:投喂了[一箱可乐]】 【慕名来看鬼:投喂了[一袋奶糖]】 他才刚一开口,立刻收到了各种打赏,弹幕里飘过n条“慕名前来”、“微博来的”、“主播你上热搜了知道吗”一类的字句。 姜知味赶紧把“慕名”设成屏蔽关键词:“好了好了,大家不要那么激动,我知道我上热搜了——今天因为出门办事,暂时不能给大家直播做饭,不过经一个朋友推荐,我们特意过来尝尝这家‘fai南’牛肉汤。” 由于店里还有其他客人,他故意把音量压得很低,嗓音就比平常更多了一点“苏”劲儿,像这家店飘出的香气似的,撩得人心直痒痒。 【耳朵要怀孕了QAQ主播你真的不考虑露脸吗?】 姜知味心说露脸就坏了,毕竟他在旧微博号上是露过脸的,便无视了那条弹幕,把手机用随身携带的支架固定在桌子上,镜头恰好将对面的季深框在里面。 他把耳机带麦的那一边递给对方,季深非常配合地冲着镜头一笑:“大家好,我是姜汁儿家的吃播,我叫姜丝可乐。” 姜知味:“……” 【姜丝可乐是什么鬼hhhhh】 【2333是我要泡你的意思吗】 【hh你咋不叫红糖姜茶啊我的妈】 跟粉丝闲聊的这两分钟,两碗牛肉汤已经端到了他们面前。 刚烫好的牛肉汤冒着热气,盛汤用的是那种广口大碗,一看就份量很足。汤面上浮着薄薄一层红油,切细的千张稍冒出些头来,上面压着半圈码好的牛肉,再撒一把小葱和香菜,脆生生的绿色点缀在红油里,让整个视野都鲜亮起来。 【等等我看到了什么?豆饼?主播你是在淮南本地吗!我在外地从来没有吃到过豆饼!】 “当然是在本地了,不是正宗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给你们开直播。”姜知味把耳机拿回来,“早上没吃饭所以点了大份,没想到这么多,还有油酥烧饼……看来朋友说俩人三十管饱诚不我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其实你可以少点一点,毕竟能免费续汤,上次我让老板给我续了三碗汤还续了两把香菜,然后老板把我拉黑了,嗝】 【……楼上你好不要脸】 姜知味把手机调了调,聚焦在面前的牛肉汤上,执起筷子顺碗边轻轻往里一挑,一簇晶莹剔透的粉儿便被挑了起来:“先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粉丝用的是红薯粉丝,带着一点特别的嚼劲,早被浓郁的汤汁浸入了味儿,入口的瞬间便将一点鲜、一点辣、一点牛肉特有的香气化在舌尖。 他又拿勺子舀了一勺汤,红油在微浊的汤汁表面缓缓打了个旋,一碰便散开。全部的鲜美仿佛都浓缩在这一口汤汁里,带着刚刚出锅的热度,将独属于牛肉汤的味道完整地烫在喉间。 姜知味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想我大概是又活了。” 【我……我明明是从微博追过来看鬼的,为什么突然开始流口水了】 【主播你太欺负人了QAQ我还没有吃饭】 姜知味并没有理会他们“看得到吃不到”的哀嚎,心说这有一个比你们更惨的,不光看得到,还能闻得着味。 安楠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桌上,自觉鬼生太过无趣,该转世投胎了。 “这个牛肉汤的做法我恐怕真学不来,”姜知味把碗里的粉和千张慢慢搅开,“这汤底的配方估计是不传之秘,我们还是在店里过过嘴瘾吧。” 季深在那边早已经吃上了,姜知味为了给粉丝们展示,又从碗里夹起一片牛肉——牛肉切得薄厚适中,表面还带着一点极淡的牛肉的红色,汤汁顺着边缘滴落下来,他一口抿进嘴里,慢慢咀嚼,细而不柴,香而不腻。 【看饿了……】 【在外地的淮南人表示好想回去来一碗汤啊啊啊啊】 姜知味又翻出汤里的豆饼,豆饼薄薄一片,大概一块钱的钢镚那么大:“这种东西本身没什么味道,但放在汤里吸饱了汤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刚我看有人说,在外地从来没有吃到过带豆饼的牛肉汤,这种吃法其实是淮南当地独有的,当然外地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如果有幸碰到,那我觉得应该值得一试。” 【主播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你到底是哪里人?】 【是不是开直播之前偷偷跟老板补课了?】 “我北方人啊,”姜知味笑说,“一个合格的美食博……美食主播当然应该吃一样懂一样才对。” ……差点说走嘴了。 谁让他微博名叫“我知天下味”呢。 姜知味尝了两口汤,又把魔爪伸向油酥烧饼,这才发现季深早已经偷偷啃上了。他捏起一个烧饼放在镜头前,金黄色的烧饼四四方方的,点缀着葱花,表面还粘有一层白芝麻,拿筷子戳一戳,便听到烤得酥脆的表皮“咔嚓”“咔擦”地响。 他将那烧饼轻轻一掰分成两半,里面的面更白更软,层次分明。 他把耳麦凑到颊边,轻轻咬一口烧饼,酥皮在齿间咬碎的声音便被放大,通过直播传进每一位观众耳中。 【啊啊啊啊这个声音!我还戴着耳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主播你怎么干起吃播来也这么6,我要报警了!!】 【虽然到现在也没有看到鬼,可我已经不想走了_(:з」∠)_】 【今天开始做姜粉:投喂了[一份佛跳墙]】 【起名字好难:投喂了[一包瓜子]】 【牛肉汤好次:投喂了[一包瓜子]】 “谢谢打赏。”姜知味看着屏幕上不断刷出的礼物,心说下顿饭是有着落了,“其实我比你们还饿,找这家店找了一上午,就等着这一顿呢——那么,我要开吃了。” 他说完把两边耳机全部摘下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季深耳朵里。 季深正叼着一筷子粉儿,疑惑地抬起头:“……?” 第15章 曝光这只鬼 姜知味本来就饿,又为了给粉丝直播只尝了一点,更是馋虫都要从肚子里反上来了。他把耳机甩给季深,自己先埋头吸溜了一大口。 季深瞄一眼屏幕:“为什么要给我?” “你不是我家吃播吗,现在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姜知味含混不清地说,“一定要吃得香,他们才能看得香。” “哦,”季深好像懂了似的,一本正经地面向镜头,对着耳麦说,“其实我觉得我不用吃得很香你们也能看得香,毕竟颜值加成200%,是不是这样?” 姜知味:“……” 【……虽然好像没毛病,可我还是想说一句太无耻了】 【很好,这段视频我存着,以后就拿你下饭】 姜知味简直无力吐槽,心说他家老简也没这么自恋啊。 时间已是中午,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一会儿便座无虚席。来吃牛肉汤的还是当地人居多,扑鼻的香味盛着热腾腾的白气而上,与满室回荡的方言声一起,将小小一间汤馆填了个满满当当。 安楠好像是从“看得到吃不着”的打击中缓过来了,她双手拖腮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目光变得很柔和,忽然轻轻地开口说:“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傻,活着有什么不好,居然会为了一个渣男去死,下辈子我可不干这种傻事了。” 姜知味抬头看她,安楠又说:“我能帮你们的也就那么多,一只鬼而已,又不能出面当证人。等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也顺便把我稍回地府吧,老家这种地方好是好,就怕越待越不想走。” 他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余光突然扫到有东西在动,一低头才发现是那只小鬼居然趁他不注意凑到他碗边,偷喝他碗里的汤。 姜知味嘴角一抽,想也没想就拿筷子“啪”地敲了一下它的脑袋。 结果忘了直播画面是能切到自己的碗一个边的。 直播间立刻就炸了。 【啊啊啊啊出现了!果然有鬼!】 【卧槽不枉我等了这么久!】 【哪里?哪里?我就接个水泡泡面的功夫错过了什么?】 小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焦点,这货看上去是软软的一团,实际十分耐打,平常委屈多半是装的,这会儿有美食诱惑在前,也顾不上被敲筷子,揉揉脑袋继续不死心地往前凑。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爪子,一爪抄起一片牛肉,“嗷呜”一声塞进嘴里,吧咂吧咂地咀嚼两下,咽了。 姜知味:“!!” 那是他碗里最后一片肉! 小鬼还不满足,又张大嘴要咬,看这架势只怕一口下去半个碗都没了。季深并不想多掏钱赔偿老板损失,手指一动,牵着它尾巴的红绳倏地收紧,小鬼被这么一拖,“咔”一口咬空。 那根红绳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只能看到他皱起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私信——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麻烦对我的宠物好一点:-)】 季深并未理会直播间里疯狂刷过的弹幕,直接将私信点开:【你这东西原来是只饿死鬼?这么凶的玩意你也敢养?】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吃饱了就不凶了,不过看你们的经济实力肯定养不起它,所以还是早点还给我吧,伤人就不好了】 季深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治不住它,可饿死鬼本来就凶残得要命,这个“土豪”居然能把它管得这么服服帖帖的,可见不是一般鬼。 他上任的时候,也没听说深城有这么一尊大佛。 于是他没有再贸然给对方回消息,把手机连同耳机一并还给了姜知味。 姜知味没看到他跟土豪聊了什么,还在生气最后一片牛肉被鬼吃了,顺手从桌边抄起一罐胡椒粉,咬牙切齿地说:“大家看到没,这个小东西偷吃我的牛肉,今天我就要曝光它。” 他说着把胡椒粉在它头顶一磕,细小的粉末便粘在它身上,一下子勾出一个轮廓来。小鬼明显愣了愣,随后突然张嘴,打了个喷嚏。 姜知味赶紧把自己的碗端走,小鬼被呛得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伸出爪子想把粘到的胡椒粉擦下来,可惜爪子太短够不到。 它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眼泪汪汪地看着姜知味,见他无动于衷,又开始在桌子上打起滚来,谁料这么一弄,原本只粘在头顶的胡椒粉顿时粘满全身,轮廓变得更明显了。 【好可爱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呢(*/\*)】 【单身久了,看只鬼都眉清目秀】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投喂了[一桌全羊宴]】 小鬼一边打喷嚏一边乱滚,姜知味终于还是于心不忍,抽出张湿巾帮它擦干净,又把撒在桌子上的胡椒粉也收拾了。 小东西吃了一记“胡椒粉攻击”,不敢再去他碗里偷吃,只扒在碗边眼巴巴地盯着他瞧。姜知味见它实在可怜,还是夹起最后一个油酥烧饼塞到它嘴里:“吃吧吃吧。” 这小鬼记吃不记打,立马欢天喜地地抱着烧饼啃去了,尚且酥脆的外皮被它啃得咔嚓咔嚓响。姜知味把最后一点汤底和粉丝也给了它,终于觉得空空如也的肚子被重新填满,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季深忽然伸长胳膊,轻轻用指腹帮他蹭去嘴角粘的一粒芝麻。 姜知味错愕抬头,正撞上对方的视线——那眼神是如此熟悉,好像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接触过无数次,熟稔到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从他无数凌乱的记忆中牵出一缕,便海面浮冰一样跃将出来。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句话,却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词,季深将手指竖在唇前冲他比了个“嘘”,之前的眼神转瞬之间已消失无踪:“走吧。” 姜知味恍然回神,努力沉一口气,拿起手机起身。 由于店里没有服务员,两人只能自己把碗放进洗碗槽里,老板找钱的时候瞄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们这是没吃饱吗?可以续汤的。” 姜知味尴尬一笑,实在不好告诉他那碗是被鬼舔干净的,连忙摆摆手,并冲他一扬手机:“对了,我给您打个广告可以吗?” 老板一努嘴,就要把刚收的钱退回来:“你早说,早说我就不收你钱了。” 姜知味忙说不用,走到店门口把镜头对准了头顶上的招牌:“地址我打在屏幕左下角了,大家如果来淮南,千万不要错过。” “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我们下次再见。” 第16章 小鬼的用途 姜知味关掉直播,有些心累地吐出一口气,心说从今天开始他这个美食主播就要转型了,叫撞鬼主播。 生活不易,不得不靠鬼谋生。 唉。 他一边走,一边切进自己的账号看余额,发现从第一次直播到现在,得到的打赏加起来居然有四百多块钱了。 冥币也有两百六十多万——土豪今天给他丢的全羊宴占了两百五,那剩下的十几万是谁投的? 姜知味正琢磨着,突然感觉手腕一紧,被迫停住脚步,就听到季深语气不是很好地说:“走路能不能不玩手机?” 再往前两步有个没盖好的井盖,错着一条缝,虽然踩了也不至于掉下去,但估计要把人吓一跳。 姜知味尴尬一笑,赶紧把手机揣起来,顺脚在那翘起的井盖边缘踢了踢,把它踢回正确的位置。 两人沿路边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恰巧路过一个公交站,姜知味吃得有点撑,索性坐下来休息。季深站在他旁边,掏出手机摆弄两下,突然问:“你那里有多少钱,冥币?” 姜知味在心里默算完毕:“还有六百万多一点。” “那够了,包打听咨询一次五百万,我把她叫出来。” 姜知味心说这一口气掏出去五百万,回去的路费怎么办? 季深已经通过地府内部软件呼叫了淮南当地的包打听,吃饱了的小鬼趴在他肩膀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后眯起眼睛开始舔爪子,又像小猫似的拿爪子洗了洗脸。 季深用余光瞥它,心说好好一只饿死鬼,居然沦落到给人当宠物。 真是鬼生耻辱。 等待的时间实在太过无聊,姜知味把脑袋往后一仰,靠着广告牌就睡着了。 他睡着以后没过五分钟,季深的手机上接到一条消息—— 淮南包打听:【老板,咱家这卡路上了,来帮个忙呗?[卖萌][卖萌]】 季深没明白她这个“卡路上了”是什么意思,遂问:【你在哪里?】 对方发来一个定位。 他看了眼位置,发现对方跟他距离不过两百米,便没忍心把姜知味叫醒,而是把肩膀上挂着的小鬼摘下来放到他旁边,又把红线小心地系在他手腕上。 随后他顺着定位找过去,却发现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到了地方也没看到人,正一脸疑惑地四下环顾,脚边不远一个井盖突然“哐”、“哐”地震起来:“老板,在这呢,快点帮咱家把这井盖掀起来,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给合上的。” 季深低头一瞄——真巧,正是之前姜知味给一脚踹上的那个。 于是他蹲下身,透过井盖上的小孔往里看:“虽说是‘地下工作者’,可你们也不用这么贯彻落实吧?底下不臭吗?” “老板你真坏,”包打听轻轻敲着井盖,“快点放咱家出去啦,您还要不要打听东西了?” 季深手里红光一闪,不出意外地变出一朵彼岸花来,他把硬化的花茎当成撬棍,顺井盖边缘往里一插一顶,把井盖撬开一条缝。 包打听就从这个缝里往外钻,四爪并用地爬出来——居然是条黑不溜秋、其貌不扬的蜥蜴。 季深沉默地注视她片刻,又看了看手机上聊天界面的忧郁系美女头像,心说:照骗。 这年头真是什么玩意都敢冒充人了。 蜥蜴在他脚边转了一圈,仰起头看他:“老板您要打听什么呢?” 季深把安楠拽到她眼前来:“找她的父母。” 安楠一看到那蜥蜴就“噫”了一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讨厌这种东西了。” 蜥蜴在她跟前直起上身,仔细地观察一番:“没问题老板,半天之内给您答复。” 蜥蜴说完便顺着井盖重新爬回下水道,走之前还不忘说:“记得给个好评哟!” 季深目送她离开,又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安楠,毫不留情地给予她致命一击:“不错了,你应该庆幸是蜥蜴不是老鼠。” 安楠原地抖了三抖,整只鬼都不好了。 两人刚刚送走包打听,公交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季深倏一顿,面色立刻沉下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 安楠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已经没人影了。 虽然那惨叫声一听就不是姜知味的,可季深不知怎么,还是克制不住地产生了不好的联想,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等他跑到跟前时,脸上的血色已经因为那些一闪而过的景象退了个干净。 姜知味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腕子上有东西在扯自己才醒过来,一抬眼就看到前面有个奇怪的陌生男人,正捂着自己的屁股大喊大叫。 被拴在他腕上的小鬼冲那男人呲牙咧嘴、咆哮不断,一口尖牙中还卡着几丝从他裤子上扯下来的线。 姜知味一阵莫名,低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居然被抽出一个角,马上就要掉出去了。 他忙把手机推回,手腕轻轻一带,将那凶神恶煞的小鬼拽回来,后者还在锲而不舍地冲小偷叫唤,被姜知味安抚似的揉揉脑袋,才慢慢平息了怒火,收起獠牙,乖顺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而那小偷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咬了,满脸惊恐地看着他抚摸“空气”,哆哆嗦嗦地捂着屁股,带着一裤子的“大姨父”一瘸一拐地跑了。 姜知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说养这么个小玩意作用还真大,正准备起身,却因为刚睡醒腿软没能站得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到季深正雕像似的杵在旁边,脸色惨白,好像刚目睹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惨剧似的。 姜知味疑惑地盯着他瞧——不就是差点被偷手机吗,难道地府发的手机里有什么机密文件? 他自然不知道季深刚刚联想到了什么,只看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一向镇定的神色中竟隐含着某种名为惊惧的东西,俯身的同时似有无形的压迫力倾泻而出,让他动弹不得。 季深的呼吸就打在他脸上,他直觉那呼吸应该是滚烫的,即将附上的唇在距离他仅仅几毫米的地方停下来,最终从耳边擦过,几乎是颤抖地吐出一口如释重负般的气。 随后他蹲下身来,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用力抱住了他。 第17章 季深还是简随 姜知味有点蒙。 他不太明白眼前这个人怎么就突然情绪失控,抱着他不撒手,好像一松开就要迎接什么生离死别似的。 公交车缓缓在站台前停下,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上了车还要再透过窗玻璃看他们两眼,仿佛这辈子没见过活的基佬。 姜知味虽然天天开直播跟粉丝互动,可到底是和简随这种当着一干工作人员还能秒入戏拍摄的演员不一样的,被这么多人盯着非常不自在,忍不住推了推季深:“没事吧?” 没想到对方居然不为所动,继续蹲在他面前,把脑袋埋在他腿上,瓮声瓮气地说:“有事。” 这语气…… 姜知味嘴角一扯:“好像差点被偷手机的是我才对吧,你难受个什么劲?” “不是因为那个,”季深说,“刚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小鬼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儿,对人类的感情全无探知欲,兴致缺缺地爬到长椅上打瞌睡去了。 姜知味并没问他联想起了什么:“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简随?我非常怀疑你是故意的吧?明明以你的实力应该能演得天衣无缝的,却偏要时不时露些破绽给我,怕我知道你是简随,又怕我不知道你是简随?” “……这些都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姜知味皱起眉毛,“你要是简随,你跟我怎么亲近都没问题,你要不是……你现在这行为属于骚扰,懂吗?” 季深浑身一僵,终于抬起头来,无奈说:“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也不是故意露破绽,只是……没那么用心去装。”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直让你这么怀疑下去也不太好……反正就是你想的那样。” 姜知味心说你就直白地承认“我是简随”能掉块肉吗,内心又不免怀疑起来:“你怎么证明你是简随?” 季深愣了一下,慢慢起身坐在他旁边,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五岁那年我家搬家搬到你家对面,当时你家住在一楼,有个小花园,你爸喜欢在花园里摆弄花花草草。我们认识没有两个月,有天晚上我放学去你家玩,你正在花园里祸害你爸精心栽培的花,还非要让我尿尿帮你和泥巴。” “结果我刚尿到一半,你爸突然从屋里冲出来要揍我,又质问那些花是谁弄坏的,你扒着我的裤子在那哭,我只好说是我。” “然后你爸就把我揍回了家,又怒气冲冲地跟我爸告状——于是我屁股疼了一个礼拜,上课都不能坐凳子。” 姜知味:“……”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不过你那时候还小,可能不记得,”季深说着又挽起袖子,一直撸到手肘以上,露出小臂上一条足有二十公分长的疤来,“还有这个,我初中毕业那年开始借住在你家,你爸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我对他儿子有非分之想。” “后来有天他在院里耍他的刀,而你从外面逮了只麻雀回家,要去给你爸炫耀,结果没抓住让麻雀飞了,你爸正走了一招,刀势收不住,直接朝你劈下来。” 姜知味心头一抖。 “偏偏那天你把你爸没开刃的模型刀给藏了起来,你爸找不到只能用开刃的真刀练——当时我在场,你光顾着那麻雀根本没看到刀,我一个着急就伸手替你挡了。” 季深说着叹了口气,换上一脸非常逼真的痛心疾首:“真的很疼,害我直接残了一个多月——不过好处是逃了半个学期的作业,还成功堵住你爸的嘴,不整天唠叨我烦了。” “如果这个也不能证明的话,那还有你高一刚入学的时候……” 姜知味一把扣住他的胳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可以了,我信。” 季深满意地点点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姜知味只感觉简随此人心思太深,连他五岁的黑历史都能翻出来……还好不是刚一出生就认识了,否则只怕他几岁穿开裆裤、几岁还在尿床他都要记得。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把某人刚刚描述的画面驱逐出自己的脑海,尽可能地切回正题:“你能给我讲讲,咱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为什么我一觉醒来就是2018年了?你又怎么突然宣布退圈,莫名其妙当起了鬼差?” 他说起这个,季深的目光突然微微变了,沉默了足有两分钟才开口说:“你在微博应该看到了吧,三年前你出了场车祸。” “然后呢?” “然后一直昏迷到现在。” 姜知味低头看了看自己灵活的胳膊腿儿:“你确定?” “现在活跃的是你的意识。”季深将目光放远,“你的情况跟别人不太一样,因为伤到了大脑造成感官受损,无法感知到外界。这三年中我托人找到了一种办法,简单解释起来,是将你的意识投射到现实中变成实体,代替你的身体进行活动,在这期间你的感官会一点点恢复,直到能够支持你苏醒。” 姜知味直眉楞眼地看着他:“三年……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季深轻轻笑起来:“没有,这是地府那边的技术,毕竟他们连能穿梭时间和空间的地铁都开发出来了。” “可是……”姜知味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你又没死,是怎么联系上地府的?” “这世上本来就存在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季深说着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们看不到、听不到,只是因为我们的眼、耳只能接收到属于‘人类’的特定区间里的东西,只要通过改变你脑子里的‘波’来改变这一点,那些东西就会在我们眼前无所遁形。” “只不过比较难以操作,而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好在我们成功了。”季深说,“至于我退圈的事……反正你现在也想不起来,还是以后再说吧。” 姜知味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忽然伸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那现在到底我是假的,还是你是假的?” “都不是,”季深捉住他的手腕,缓缓凑上前去,呼吸竟有些急促起来,“现在解释清楚了,所以我能吻你了吗?” 姜知味:“……” 季深见他不答,便当他默认了,某种压抑了三年的冲动一旦冒头就再也收不回去。他也不管自己是在人来人往的公交站里,就这样覆上对方的唇,将自己滚烫的欲望印了上去。 在尝到那个吻的味道时,姜知味瞬间就肯定下来——这就是简随。 趴在他俩中间打盹的小鬼伸爪捂住了眼。 姜知味一时被他搞得有些呼吸不畅,意识也不太清醒了,恍惚之间竟觉得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也变成了简随的样子。正在这时对方手中突然加力,用力攥紧他的五指,让疼痛将他的神智拉回。 季深往后撤开,语速飞快地说:“你不要把我当成简随,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以后便不在乎苏醒不苏醒了,而现在这种状态不能坚持太久,最多两个月——你懂我的意思吧?” 姜知味喘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面前那张脸也重新变得清晰,他慎重地点点头:“我知道,完成地府的任务才能回去对吧?我不会忘的。” 季深并没有跟他细说关于那个任务的事,兜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淮南包打听:【滴滴,老板在吗?】 淮南包打听:【[定位]您要找的人已经锁定了,请您尽快前往确认,超过七天将默认信息正确哒】 淮南包打听:【如果确认信息正确,请尽快支付尾款,并给咱家一个五星好评哟[亲亲][亲亲]】 第18章 东西埋在你墓里 “这么快?”姜知味凑过脸来,暂时把关于简随的问题放下了,“地府的办事效率很高啊。” 季深戳开那个定位,又顺着某度地图规划了一下路线:“离这里不算太远,转一趟公交就能到,没必要坐地铁了。” 安楠一听说找到了,也忙凑上来瞧:“这个地方……原来是去我二舅家了?我还以为他们离开淮南了呢。”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季深略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白浪费我们五百万冥币。” 安楠一耸肩:“我家亲戚多着呢,谁知道他们要去投奔谁啊。” 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季深也没法再跟她计较。三人在原地等来了下一班公交,中途倒了趟车,一个多小时后成功抵达目的地。 安楠二舅家位置有点偏,不在市中心,小区很新,从外面乍一看逼格相当高。 三人才走到小区门口,季深就知道安楠父母搬到这里来的原因了——这小区管理尤其严格,进出车辆必须登记,外来人员谢绝入内,如果是来拜访朋友或者走亲戚,那必须由小区住户跟门卫电话确认才能放你进去。 于是他们毫无悬念地被拦了下来——门卫从亭子里探出半个脑袋,非常不耐烦地问:“你们到底来找谁的?打个电话让他下来接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要是能打得通电话,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吗。 “不打电话?”门卫换上审视的目光,“你们根本不是来找人的吧?走走走,这儿不欢迎推销保险,快走。” 堂堂鬼差莫名其妙被打成了卖保险的,季深顿时眉头一皱,非但不走,反而往前一探身,手顺势从兜里抽了什么东西出来:“您误会了,其实我们是来找这个人……” 他掏出的玩意薄薄一张,貌似是名片,门卫也没多想便往他手里看去,谁料这一看之下,根本没有什么名片,而是一朵红色的花。 季深手指在那花上轻轻一敲,抖落下一点花粉来,门卫被花粉沾到的瞬间,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两眼发直,好像原地变成了一块木头。 季深命令他说:“抬杆,放我们进去。” 门卫提线木偶似的戳下按钮,季深立刻冲身后俩人招招手,迅速溜进了小区。 这个时间天还没黑,但光线已经不充足了,几人并不想被打上“蹭饭”的嫌疑,准备速战速决,要了东西就走。 然而当他们用万能彼岸花打开单元楼的门锁、成功敲开安楠父母家的门并向他们说明来意以后,却被暴力从屋里轰了出来。 防盗门“砰”一声摔上,震得三人齐刷刷一哆嗦。 三人表情非常难看,站在楼道里面壁思过。安楠父母的意思很明显——女儿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生前一切也就没必要再提,管你什么杜禹帆还是杜禹船,通通靠边站。 安楠摸着下巴想:“姓杜的绝对是给他们钱了。” 而且八成没少给。 两位鬼差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安楠只好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没辙。 看现在这架势,他父母是铁了心想跟她划清干系,也难怪,反正她在家里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三人正一筹莫展,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男人从楼梯上冒了头:“你们这是……” 姜知味还以为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忙后退一步,谁料安楠竟“啊”了一声:“纪诚?” 可惜她是只鬼,普通人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季深投给她一个询问的目光,安楠解释说:“我二舅家的儿子,要么你们去问问他,他或许知道点什么。” “你们是来找我姑的?”纪诚见他们不答,又主动来问,“他们不在家吗?” “是这样,”季深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是为了安楠的事来的——我们以前是朋友。” 楼道里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纪诚沉思片刻,还是掏出钥匙开了门:“先进来吧。” 两家人住对门,纪诚把他们引到了自己家:“今天我爸妈都不在,只有我自己,我表妹的事……” “我想你还是亲自问她比较方便,”季深冲他举起一片花瓣,“彼岸花,黄泉引,含之于舌下,通冥鬼——你表妹现在就站在你身边。” 纪诚:“……” 这话听起来怎么凉飕飕的? 姜知味看着对方转向铁青的脸色,赶紧解释说:“不不不,你别误会,其实我们是负责引渡安小姐的鬼差,但是她有心愿未了不肯走,所以我们必须帮她了去前尘事,这才找过来了。” 安楠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有心愿未了?你们这一手颠倒黑白玩得很溜啊!” 纪诚僵着脖子扭头看了看,没有看到鬼,却莫名浑身发毛,他努力沉一口气:“要么你们还是走吧。” 季深保持严肃,忽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纪诚只觉两眼一花,下颌一凉——那片花瓣已经跑到了他嘴里。 他正“呸”“呸”两声想要吐出去,却见身边凭空凝聚出一个人形。 嗯,没影子。 安楠抱着胳膊,脸上写满了“不爽”,有气无力地说:“看到我了吗?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你知不知道我父母把我的遗物藏哪儿了?有个上锁的小盒子你有印象没,有点像宝箱的款式,我特意叮嘱我妈让她保管好的,她不会把它跟我的遗体一起烧了吧?” 纪诚两眼发直,明显还没从“见鬼了”的打击中缓过劲来,下意识答道:“没……没烧。” “那太好了,”安楠扑到他跟前,“你快点把东西要过来给他们,我快烦死这两个鬼差了,你要是能把他们打发走,你就是我亲哥,我下去以后绝对找阎王帮你好好歌功颂德。” 纪诚:“……” 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毛病。 安楠在那边卖力地磨蹭纪诚,姜知味则靠着墙偷偷松了口气,闲得无聊掏出手机来看,就听纪诚语气有些急促地说:“不,你等一等,真的不是我不想给你。” 姜知味抬起头,看到纪诚深吸一口气,冲安楠比了个“停”的手势:“你听我解释,你说的那个盒子确实没烧,但是……已经被你妈跟你的骨灰一起,埋到你墓里去了。” 安楠:“……” 姜知味手一抖,手机“啪”一声摔到了地板上。 第19章 开店准备 ……好在角着地,磕掉了一块漆,没摔坏。 姜知味赶紧蹲下身,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捡起来。安楠一脸呆滞,傻愣愣地看了纪诚半天:“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要的那个盒子,被你妈跟你的骨灰一起放进你墓里了,”纪诚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我真的没办法给你,除非你自己去……把你的墓挖开。” 安楠:“……” 自己刨自己坟? 这是什么操作? 纪诚想拍拍她的肩膀,手却轻易地穿过了她的身体,只好悻悻然收回:“没办法,这还是我劝过我姑的结果,当时她都要把那盒子跟你其他的遗物一起烧掉,我好说歹说才让她留下来,你骨灰下葬的那天我恰好有事没去成,后来才知道她居然把东西给……” 安楠嘴角一扯,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姓杜的给了他们多少钱?” “这个……”纪诚面露难色,视线往季深身上走了一圈,终于轻轻地说,“安杨出国了。” “……我就知道,”安楠一屁股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们为了那小兔崽子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过杜禹帆居然只是帮他出国?不应该直接让他们移民才对吗?” “好像是有这打算,”纪诚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好过问……这套房子也是杜禹帆给他们买的。” 安楠翘起二郎腿,拿胳膊撑住头:“挺好的,反正我这个女儿没什么存在价值,当初因为杜禹帆的事跟我吵,合着也是因为我没给他们钱。” 纪诚接不上话来,只好给他们倒了三杯水。 姜知味奇怪地问:“安杨是谁?” “还能是谁,我弟弟。”安楠有些不耐烦,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神色彻底冷下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让杜禹帆好过了,不就是挖坟吗,挖啊,反正我死都死了,也不在乎有没有那么一块坟。” 她说着看向季深:“这事就交给你了,东西也交给你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去报复谁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让那个害人精逍遥法外,过去这么久,也该孽力回馈了。” 季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姜知味在一边看着,觉得安楠身上似乎有某种东西在一点点消失,仿佛遇到她这么久,除了最初见面的时候,只有现在这样子是最像个鬼的。 或许距离变为恶鬼也就仅剩一线之遥。 一时没人再说话,他这么想着,手机突然轻微地震了两下——是D站app上发来的私信。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你看上的那家包子店我已经帮你买下来了,现在正在装修,预计三天内完成】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所以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手?】 姜知味眉毛一跳,心说土豪这效率未免也太吓人了,怎么好像他比自己还着急?而且原包子铺的老板把转让的广告都撕了,他是怎么联系上人家的? 他正准备打字询问,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一连串的图片。 图片拍的是装修中的店面照片,姜知味点开一瞧,登时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倒霉的手机再一次因他的震惊脱手而出,在空中来了个360°空翻外加720°转体,这才堪堪被他捞回,避免了粉身碎骨的悲惨命运。 那照片里的装修风格简直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整个画面阴郁、沉闷,好像透不进一丝光,哪里像个卖美食的铺子,分明是诸多影视题材里鬼宅、凶杀现场一类的地方。 还透着一股浓浓的……中二风。 姜知味咽了口唾沫,强行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急匆匆地敲字回:【等一等,你这给我看的是成品图?已经装修好的效果?】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是啊,我的人效率很高的】 姜汁儿:【你……】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怎么了?有哪里不满意吗?】 姜知味心说就没有满意的地方,在“触怒土豪”和“接受现状”之间挣扎三秒,还是果断问:【我能申请重新装修吗?】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为什么?】 姜知味本来想跟他说“我开店又不是卖人肉的”,可打到一半又全删了:【这样吧,你先让你的人停一停,我这边很快就办完事了,等我回去再继续,可以吗?】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好。】 姜知味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赶紧捅了捅季深,后者看过图片以后表情也非常精彩:“他是想把那里改造成恐怖片现场吗?” 姜知味一耸肩。 季深沉思了一下:“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先回深城去弄那个店的事,我跟安楠去拿东西——墓地这种地方阴气重,你还是能别去就别去了,等我把这边处理好就过去找你。” 姜知味心说他现在一个鬼差,天天跟鬼打交道,居然还怕阴气重? 他想了想说:“可是你还有钱吗?够坐地铁回来吗?要不我把我的分给你点。” 他说着打开app,从自己的余额里给对方转了六十万冥币,加上之前剩的二十万,刚好还够一张车票钱。 随即他又给季深转去三百块人民币以备不时之需——转完后他自己这边也就剩下差不多的钱了。 真是赚钱一时爽,花钱火葬场。 姜知味默默叹了口气,沉痛祭奠自己逝去的钞票。 由于无法征得安楠父母的同意,季深虽身为鬼差,也不好明目张胆去开人家的墓,只好选择夜里悄悄潜入,偷了东西就走。 于是他索性等到地铁4号专线开始运行,把姜知味送上车,又在他额头吻了吻,按一把他腰间的刀,低声说:“你自己小心。” “知道,”姜知味无奈一笑,“放心,他们不敢动我——你走吧?” 季深点点头,一直待到车门缓缓关闭,这才带着安楠转身离开。 姜知味独自在车厢里待着,抱着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或许是他身上没携带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其他车厢的鬼差并没有再对他虎视眈眈。 小鬼趴在他衣兜里睡觉,他掏出手机刷微博,D站的私信又弹了出来。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我在地铁门口等你】 姜知味一愣,心说这人是不是对他关注过头了?正准备回一条“你不用这么照顾我吧”,对方却发:【小心一点,有人盯上你了】 第20章 第一次出鞘 姜汁儿:【?】 宠物丢了生无可恋:【之前跟你说过,D站男主播离奇失踪的事,等见面我们再详细聊,你下车的时候小心就对了】 姜知味琢磨了一番他的话,心说深城这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前只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尚且了解不到这些事,现在想想……人间那么多失踪案查不到结果,是不是有一部分真是因为灵异事件? 他虽然是个半吊子鬼差,可到底是鬼差,对灵异事件没什么敬畏,因此没对土豪的话太上心。 他独自坐在地铁里——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更容易静下心来,脑中划过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总感觉处处都透着奇怪。 首先说地府布置的那个任务,接引八十一个生魂,他现在也没看到一个,安楠和包子铺的几只鬼都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死魂”,根本不符合任务要求。 可季深——也就是简随并没有着急带他去找生魂,他实在好奇两个月内自己究竟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再说杜禹帆,他偶尔听他们聊起的时候,知道简随应该是跟这人有仇,具体什么仇无非是娱乐圈的那些事,姜知味素来对简随圈子里的人兴趣不高,关注得也很少。 但问题关键在于,以他对简随的了解,他绝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能让他记恨到这种程度,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杜禹帆触了简随的逆鳞——也就是姜知味本人。 根源八成还是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姜知味心力交瘁地叹口气,还是回想不起来关于车祸的任何信息,脑袋反而隐隐地疼起来。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非常怀疑自己撞到头撞成了个傻子。 地铁平稳且安静地运行,姜知味单手按着放在座位上的刀,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刀身。忽然他将那刀拿到身前,右手握住刀柄,将其缓缓从鞘中抽出。 唐刀出鞘的瞬间,一道逼人的锋芒自刀刃上迸射开来,人的视线往上轻轻一碰便能被斩成两半。 唐刀没有弧度,刀刃笔直,那道锋芒也笔直。姜知味学刀学得不精,三年过去,怎么走招差不多忘干净了,只好随意游走几下,刀刃割裂空气,擦出残影。 他满意地回刀入鞘,心说:“这刀用来砍整扇的排骨一定好用。” 他脑子里正幻想着那场景,并没有留意到其他车厢的乘客全部用惊恐无比的眼神盯着他瞧。 一个多小时以后,他在万众瞩目中走下地铁,他刚刚呼吸了一口并不怎么新鲜的深城地铁站的空气,忽觉身边刮过一阵阴风。 像是最初遇到安楠的那样,风里夹杂着一丝腥气。 姜知味眉头一蹙,手已经本能地按在了刀上,深夜的地铁站光线不足,他也无法看清周围有什么,地铁把他放下便已开走,等于截断了他的退路。 他往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人也没看到鬼,只有阴风不断扫过他的脚腕,好像在阻拦他的脚步。 姜知味不为所动,急着去看那个被土豪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包子铺,再往前走出两步,眼前突然一黑——有东西朝他扑了过来。 他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手里的刀“锵”一声出鞘,刀刃向前这么一扫,也不知划到了什么,就听一声呜咽似的悲鸣,眼前的漆黑骤然散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后发制人地飘散出来。 像是在停水三天的公共厕所就着榴莲煮螺蛳粉,中途还开了一盒鲱鱼罐头。 姜知味只闻了味儿,就感觉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 他觉得很有必要给自己的旧微博名加个备注——“臭味除外”。 他艰难地克制住翻江倒海的吐意,觉得此生都没闻过如此精彩的味道,头晕目眩地在原地僵立了好一会儿,这才找回自己的手脚,艰难地往旁边挪出几步。 臭味如影随形。 姜知味屏住呼吸,低头看了看,发现臭味来源是刀刃上沾到了一些黑色的不明液体,这液体好像格外粘稠,不管他怎么甩刀都不能把它甩下去。 他额角青筋乱跳,绝望地看着那把刀,仿佛在看一部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iphone xs max——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正在他跟不明液体斗智斗勇的时候,忽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知味被熏得脑子都快不清醒了,烦躁地拿刀一指:“谁?!” 脚步声骤然终止,一个人影从柱子后面闪出来——此人穿着件黑色斗篷,把冒兜一落露出一头白毛:“……是我,刚那个不是我。” 缩在姜知味口袋里睡觉的小鬼好像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探出头来瞧了瞧,立刻兴奋地要凑过去,无奈被尾巴上的红线缠着,只好委屈地趴在他胳膊上,眼巴巴地盯着自家主人看。 姜知味见它这反应,心说这肯定是那位土豪无疑了,不由松一口气,把刀落下来提在手中,就要往他所在的方向走,不料对方竟连退数步:“等……等等,你先把刀收起来。” “怎么收,臭死了,”姜知味满脸嫌弃,“只在刀刃上还能擦一擦,弄到刀鞘里可怎么办,废了好吗。” 白毛土豪警惕地盯着那刀,好像在看一颗即将爆炸的原子`弹,手指往自己的斗篷上轻轻一划,割下一块布来,隔着五米远朝姜知味抛来:“给,擦干净。” 那块布轻飘飘地飞向空中,以一种“牛顿看了都想打人”的姿势,蝴蝶似的朝他飘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他手中。 姜知味疑惑地看了眼土豪,心说这刀有那么可怕吗。 他用布仔细擦去刀刃上的污迹,回刀归鞘以后,白毛土豪这才如释重负地走过来,指尖冒出一簇蓝色的鬼火,把脏了的布烧成灰烬。 臭味终于逐渐散去,姜知味逃也似的跑出地铁站,白毛土豪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忽神色复杂地开口说:“你很幸运,那把刀上有极重的杀气,死在刀下的恶鬼不计其数——其他鬼都怕这个。你刚刚用那把刀伤了它,短时间以内它大概不敢再来找你了。” 姜知味回过头:“什么?谁不敢再来找我了?” “就是刚刚你见到的东西,”他说着戴起冒兜,遮住了自己一头白毛,“一个靠吸取活人精气为生的……怪物,D站那些失踪的男主播都死在它手里……” “我也是其中之一。” 第21章 我身边都是大佬 “什么?”姜知味一愣,这段时间对方对自己的关注好像全都有了答案,“所以你才警告我让我别在白天直播?” “嗯,”白毛土豪点点头,“那个‘东西’……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它一直盘踞在D站,只吸取男人的精气。白天的时候通过直播选择目标,锁定ip,到了夜间就会顺着ip找过去,不管距离多远,总能在瞬息之间抵达。” 姜知味心里一惊——地府的地铁从深城开到淮南还要一两个小时呢,什么东西居然比它还快? “因为我家那些小鬼都喜欢在夜间看直播,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会在凌晨一点以后将他们的ip隐藏起来,即便查也是查不到的。”土豪又说,“所以我让你在夜间直播,可以帮你隐藏ip地址,阻止那个东西锁定到你的位置。” 姜知味张了张嘴:“可是……” “可是好像晚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你第一次在白天直播应该就被锁定了,不过后来你的位置一直在变动,它才没有立刻找上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马路往前溜达,深夜的深城已经逐渐安静下来,烧烤摊陆续偃旗息鼓,各商场纷纷关门歇业,只有霓虹灯的招牌依然闪烁不断。 “我查了很久,发现那东西的老巢似乎在深城,所以才千里迢迢地追过来定居此地,但它神出鬼没的,我一时半会儿也逮不着它。” 他说到这里忽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姜知味:“三年以前我也在D站开过直播,当时就知道你很有名,还看过你几次直播试图学习一下,可惜没看几次你突然就不活跃了,我还纳闷了很久。” 姜知味挑挑眉:“你ID是什么?也许我记得你。” “你肯定不认得我的,我排名都没进过top50,”土豪耸耸肩,“我ID‘子非鱼’,有印象吗?” 姜知味努力回忆了一下:“没印象。” “果然,”他有些失望地回过头,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我真名余子非,ID是随便取的,他们都说辨识度不高,让我改,不过我本来也没把直播当主业,就随它去了。” “因为你是第一个出状况的主播,我一直以为你就是第一个受害者,现在才发现想错了。”余子非又说,“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反正已经找到了它的老窝,大不了守株待兔,我就不信我逮不到它——刚要不是因为你那把刀,我或许能冲上去把它抓住。” 姜知味:“……” 合着还是他的错了。 他只好无奈一笑:“所以那些失踪的男主播,真的都死了?” “我知道的都死了,连灵魂也被那东西撕碎吃了。”余子非神色沉下来,“我家里有人信佛,当时它找上我的时候,我手边恰好有一串佛珠,替我挡了一挡,它没把我的灵魂撕碎就仓皇逃走——否则我也没机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我现在魂体受损,转世估计要转成个傻子,我不想当傻子。”他叹气说,“我还能怎么办,只好一直在人间飘着,没事上D站看看直播……大概也能过下去。” 姜知味捏住自己一缕头发朝他表示疑问,余子非点点头:“就是因为魂体受损才变成这个样子,每认识一只鬼他们都要问我是不是少白头,搞得我很烦。” “对了,”余子非把视线转向趴在对方肩膀上的小鬼,“能把我宠物还给我了吗?” 姜知味经他提醒才想起这茬,赶紧把小鬼尾巴上拴着的红线解开:“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它这么久。” 余子非把小鬼捏走,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奇怪:“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它,我是担心你们。” 姜知味:“……?” “它如果饿得狠了,什么都敢吃,活人也不例外。”余子非压低声音,“这是我为了对付那只怪物养出来的,毕竟那玩意杀不死,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更厉害的东西把它吃掉。” 姜知味忽然浑身一抖,看向那只小鬼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所以它向自己示好,蹭来蹭去装委屈的时候……其实想的是“跟储备粮打好关系方便以后吃掉”吗? 他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看那只小鬼,它在余子非身上欢快地蹭了蹭,一下子蹦到他头顶上,趴下来直甩尾巴。 真是鬼不可貌相。 姜知味对这位“隐藏的大佬”有了新的认识,回想起自己以前种种“冒犯”它的行为,只想感叹一句“谢大佬不杀之恩”。 两人溜溜哒哒地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那家姜知味看中的“闹鬼包子铺”。 包子铺早已改头换面,从外表看上去绝不像个卖食物的地方,倒像个恐怖屋。此时加上半夜三更的气氛一衬托,简直比照片里拍的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姜知味甚至没敢往里走,只站在门口一瞄,先搓了搓胳膊:“那个……实在对不起,我能申请重新装修吗?” “不喜欢这个风格吗?”余子非怅然若失,“可是这个风格在鬼界很流行啊——没关系,你不喜欢的话,我们推倒重来就行了。” 他说着抬手打了两下响指,店里忽一阵骚动,半掩着的玻璃门从里面被推开,窜出十来只各种颜色的小兔子,聚在他脚下围了一圈。 姜知味蹲下身,好奇地摸了摸其中一只的脑袋,又揉了揉它的耳朵——小兔子非常乖顺地由着他摸,突然张开三瓣嘴:“姜汁儿主播,今天晚上你还开直播吗?上次你的直播间一万多人,阳气太重,我们挤破脑袋也没挤进去。” 姜知味被吓了一跳,倏地缩回手。 “建议你不要被他们的外表迷惑,”余子非说,“是我把他们变成这样的,比较不会造成恐慌。” 造成……恐慌…… 余子非没理会他的浑身僵硬,忽摘下头顶上趴着的小鬼,丢精灵球一样丢了出去:“除了房子,全部吃掉。” 小鬼欢天喜地地一甩尾巴,身体竟膨胀数倍,“嗷”一口啃在玻璃门上,硬生生把“中国制造”的钢化玻璃给啃碎了。 随后它将门把手也一口吞下,嚼了嚼,不锈钢的门把手立刻变成一堆碎片。 耳中持续传来嚼玻璃的声音。 咔擦咔擦…… 姜知味汗毛倒竖,后退两步,面色惨白。 ……他想回去找他家简随了。 第22章 装修 姜知味满脸惶恐地在包子铺门前的台阶上坐下了,又掂了掂手里的唐刀,忽然说:“你的宠物……好像也不怕我的刀。” 余子非点点头:“它什么都不怕,如果你看到它露出害怕或者委屈的表情……那多半是装的,卖萌装可爱,想从你那骗吃的。” 姜知味:“……” 真是个心机鬼。 余子非扫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如果你不给它的话……那它只能考虑吃你了。” 姜知味:“……”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只已经啃完最后一口玻璃门的小鬼,浑身打了个哆嗦,往旁边挪上半米,掏出手机给季深发去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深:【嘘,我在掏安楠的坟】 姜知味一挑眉毛,只好回了他一条“您忙”,脑袋往后一仰抵在墙上,闭目养神起来。 然而他这“闭目养神”完全没有季深那么深厚的功力,才合上眼没过两分钟就睡着了,余子非一边盯着小鬼“拆房”,一边疑惑地看他,心说精神力居然这么弱吗,看样子车祸造成的伤害确实不小。 姜知味“坐着睡觉”技能点满,一迷糊就是一整宿,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人从室外搬进了室内——有人用几把椅子帮他拼了个床,他正蜷在上面,身上还搭着件有点眼熟的黑色斗篷。 他打着哈欠坐起身,只感觉硬邦邦的椅子硌得他浑身都疼,眯眼摸起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短信。 【季深(3:58):东西拿到了,我准备回去了】 【季深(4:26):我上车了,你醒着吗?】 【季深(8:15):我跟余子非去家具城了,你如果醒了先在店里待着,别乱跑】 【余子非(8:43):这种风格你看行不行?[图片]】 【余子非(9:02):就决定是它了】 姜知味一头雾水,心说他睡觉的功夫这两个居然已经串通一气了?而且余子非是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的,还给自己加了备注? 他站起来活动四肢,这才发现整个包子铺的装潢已经被小鬼啃了个精光,连墙皮都没能剩下,直接变成了个光秃秃的毛坯房。而吃饱了的小鬼正瘫在另一把椅子上睡觉,肚皮朝上地打着呼噜。 小鬼旁边放着一瓶没开的矿泉水,姜知味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自己准备的,刚拿起来喝了两口,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一辆载满家具的卡车停在包子铺门前,余子非率先从上面跳下来:“就这儿就这儿,把东西全都给我卸在门口就行。” 姜知味忍不住睁大眼——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连墙都没刷,家具居然已经搬来了? 他赶紧跑出去看,就见一车家具被三下五除二卸下来,从柜子到桌椅一应俱全。余子非跟他们签了单子,送走卡车,便朝店里拍拍手,招呼说:“起来了起来了,干活了!” 瞬间从姜知味身后涌出一群兔子,直接把他挤得一个踉跄。 这时候季深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朝他扬了扬手里一串钥匙:“走吧,土豪给我们就近租了个住的地方,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姜知味:“……” 这余子非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行动力?每天都在赶着投胎吗? 租房的地方离包子铺不远,就在马路对面,是栋小公寓楼。房子八十来平米,三室一厅,功能齐全,应该有段时间没有住过人了,家具不算旧,用防尘布盖着,倒是整洁。 两人简单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姜知味顺便洗了漱,随后踩在椅子上把没电的挂钟摘下来换电池,忍不住问:“他花了这么多钱……有说还钱的期限是多久吗?” “他说不用还,”季深撤下床单换上新的,“如果要还也行,不过他是真的不急——我问过了,他那里大概还有冥币几千亿,要不是我拦着,他差点直接把这房子买下来。” “……” 姜知味一梗,觉得贫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一个才死了不到三年的鬼,哪来那么多钱?” “他家人给他烧的,”季深说,“他活着的时候家里就很有钱,死了以后他家里开始给他疯狂烧纸钱,现在‘天地银行’那边,他名下每个月都要积几十个亿的汇款,他说他都懒得去提。” 姜知味:“……” 这世界真是不能好了,死人都比活人有钱。 他把装好电池的表调整到正确的时间,又重新挂回去,从椅子上跳下来:“东西拿到了,那安楠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把她交给当地鬼差了,毕竟那边才是她老家,”季深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帮他轻轻刮去蹭到鼻尖上的一撮灰,“她临走前让我捎句话给你。” “什么?” “她说让你好好活着,别跟她一样犯傻,杜禹帆这个人渣不值得更多的人因为他而出现意外。” 姜知味听完这话直接蒙了,直眉楞眼地瞧着他:“不是,什么意思?那个姓杜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没有直接关系,不过……” 季深的话没有说完,忽然一抿唇,将剩下的内容收回了肚子里。他缓缓凑近,轻轻扣住对方的后颈,将一个温和得几近克制的吻落向他唇间。 于是姜知味本就不太明朗的思路瞬间被打断了,只好闭上眼睛,顺从地伸出舌尖,将这个轻描淡写的吻逐渐加深,喘息的时候插空问他说:“你不会真的三年都没有性生活吧?不会变成性冷淡吗?” “……难不成我还能对一个植物人干出什么事?”季深简直啼笑皆非,“你觉得我现在冷淡吗?” 姜知味认真想了想:“不,我觉得你没承认自己是简随的时候还在克制,现在有点热情过头。” “所以说,我忍得很辛苦啊,”季深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应该赶紧康复,好好犒劳犒劳我?” “唔,”姜知味瞄一眼刚刚铺好的床,“要不现在?” “……你算了吧,”季深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你一个意识体还是别折腾了,等以后再说。” 姜知味只好作罢,又不知由这个话题联想到什么,问他说:“对了,你就这么陪我在这里耗着……工作室那边不管真的没关系?还有你那个新片《一声》,我这两天刷微博,为什么看到有人说是拿我当原型拍的?还说你带了一个毫无名气的新人演员,嗯……跟他进行了什么肮脏的py交易?” 季深:“……” 第23章 套路与反套路 季深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尴尬,他勉强一笑:“网上的消息你也信?” “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姜知味整个人往床上一倒,把胳膊垫在脑后,“看他们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像娱乐圈少了你就少了半边天……搞得我都觉得我高攀了你似的。” “不,”季深在他旁边坐下来,唇角微微一挑,眼尾也跟着飘出两朵桃花,“娱乐圈没我不会少半边天,但我没你确实少了半边天。” 姜知味:“……” 三年过去,情话倒是修炼精进了。 还是个土味的。 他搓了搓胳膊上新鲜的鸡皮疙瘩:“少转移话题——那个小鲜肉到底是谁?听说以我为原形的那个角色是他饰演的?你们拍戏的时候没产生什么……” 季深赶紧咳嗽一声:“没有。” 姜知味盯着他瞧:“我看了预告片,好像有吻戏。” 季深咳嗽两声:“借位的。” 姜知味:“好像还有床戏。” 季深咳嗽了一连串:“穿着衣服呢,没动真格的。” “别咳了,你卡鸡毛了?”姜知味叹口气,“我就随便问问,你心虚个什么劲儿?” “……我跟他只是合作关系,”季深清了清“被鸡毛卡到”的嗓子,认真地解释说,“因为某些目的,我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一样东西,作为回报,我答应让他加入《一声》剧组。” “而且也不是什么烂泥我都敢扶的——我还比较赏识他,科班出身,各方面都不错,只是进入状态稍有点慢,需要再磨练一下,并且缺少了那么一点机遇。” “所以我愿意给他这一点机遇,”他说,“加上《一声》里贺铭一的人设也比较符合他,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先让他尝试,试了两场戏觉得没问题,才定下来的。” 姜知味眨眨眼——《一声》延续简随一贯的风格,依然是部同性题材的电影,微博上说,那个贺铭一就是以他为原形塑造出来的角色,而简随则在剧中饰演闻关。 看这个名字的字数,谁攻谁受已经不言而喻了。 于是他轻声问:“那个小鲜肉跟我很像?” 季深:“他跟你同岁,除了这个没有哪点像。” ……那是怎么看出来人设很符合的? 姜知味对他们选角的事不是很懂,也懒得追问,只道:“以后有机会跟他见个面吗?” “这个……”季深稍一迟疑,“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他知道你的。” 两人待在屋子里聊天,顺便点了个外卖,等休息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忙去余子非那边看了一眼,再次为其卓绝的行动力深深折服。 就这么一下午的功夫,他手底下的那群兔子化身装修小队,已经把墙抹平、刷好了,地面铺好瓷砖,门窗齐全、桌椅齐整,头顶的吊灯散发出暖光,整间包子铺焕然一新。 姜知味再去厨房一瞧,发现厨具已全部更新,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应俱全,连电路管道都改造完毕,看上去可以直接使用了。 “你……”他站在门口恍神十分钟,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余子非面露得意的倚在门框上:“放心,我用的装修材料都是地府出产,无味无毒,只要铺好,当天就能用。” 他说着又把姜知味拖向厨房一角,那里居然放着一个冰柜,余子非伸手在玻璃上敲了敲:“看见没,超长保鲜,绝不串味,比起你们人间的好用不止十倍。你一个月以前往里放一个萝卜,一个月以后拿出来还能滴出水来,信不信?” 姜知味顺着他的手往里一瞧,只看见冰柜里已经分门别类塞满了各种食材——怕是能直接来一桌满汉全席的。 他被余子非以及一屋子兔子充满期待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牙疼似的抽了口气:“你们……不要这样吧?我就是个美食博主,不是世界名厨啊。” 听到他这话,余子非的表情忽然淡下来,他搭住对方的肩膀轻轻叹气:“其实我们鬼在人间混得也挺不容易的,总要被鬼差追杀不说,还经常因为得不到足够的阳气而苦恼。没有阳气就不能随便出行,总被困在一个地方,会变成地缚灵的。” 姜知味眉头一跳。 余子非:“所以啊,一些鬼选择去人类身上获取阳元,这就难免要伤到你们,像我们这种尊老爱幼、乐于助人、严于律己、遵纪守法,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鬼,当然不能干那种事。” 姜知味连眼皮都开始跳了。 “可是不去人类身上获取阳元,我们又没办法自如行动,只好想别的办法——中华上下五千年,朝代更迭、历史变迁,唯美食传承千载、不可辜负,其中蕴含着无可替代的精神文化,让无数人类果腹,也能让我们鬼获取到足够的能量……” 姜知味用力闭了一下眼,额角青筋乱蹦,咬牙切齿地说:“说人话。” “……饿了。” “所以呢?” “所以……”余子非咳嗽两声,“其实能做出给鬼提供能量的食物的人并不多,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所以我们只好……” 姜知味一扯嘴角,心说没遇到我以前你们一直饿肚子还是怎样,可一想对方这些天对他的照顾,又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只好有气无力地问:“行吧,你们爱吃什么?还是我自由发挥?” 他这个问题一出口,一窝兔子瞬间兴奋得炸了。 姜知味被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吵得直头疼,直接发给他们一沓便利贴:“都写下来吧,只要我会的——一天肯定不能满足你们所有人,我慢慢来。” 一窝兔子开始奋笔疾书,故意把字写大,好像生怕自己被遗漏了似的。 一沓便利贴竟直接被它们祸害完了。 姜知味简单扫一遍那些纸,感觉自己未来一个月的直播都有了素材。 他稍微考虑一下时间,起身走向厨房,从冰柜里拿出一盒虾,又回头问:“对了,我先打听打听,你们的食量怎么样?” 众兔子没吭声,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正在余子非肩头打滚的小鬼。 ……懂了。 余子非背对着厨房的方向,跟他隔着一道门帘,冲一干兔子挤了一下眼。 计划通。 谁料他这小动作还没收回去,姜知味突然端着那几盒虾从厨房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背后,伸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既然你以前也是开直播的,那就别闲着了,来帮忙吧。” 第24章 松鼠鱼与芝士虾球 余子非登时浑身一僵,扭头看了眼他手里的虾:“那个……你要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都得先处理食材对吧?”姜知味把盒子放到桌上,又撂下一盒牙签,“来吧,去头、剥壳、挑虾线总会吧?这么多虾我一个人弄,那你们只能等着吃夜宵了。” 余子非捂嘴咳嗽两下:“好吧。” 姜知味一转身,挑开珠帘回了厨房。 这间包子铺面积并不大,除了餐厅就是厨房,由于空间有限,即便余子非装修时用了最大利用率的方案,还是只摆下了六张桌子,三张双人桌,三张四人桌。 现在被他的兔子们一占,几乎没剩下多余的座位,空间一下子显得局促起来。 他携着众鬼洗干净了爪,带着点恭敬的意思打开那盒虾,忽不知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你想好给这里取什么名字没有?之前那招牌我拆了,还没挂新的呢。” “不知道,你随便取吧,没招牌我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不是正经开店。”姜知味说着先拆了一袋大米,淘米闷饭,插好电饭煲后登录D站app,打开直播,找个不会露脸的角度把手机架好。 距离上一次直播只过去了一天,微博追来的粉丝们显然还没有忘了他,很快便涌进直播间,直播还没开始,先刷起了礼物。 这一天里粉丝数还是在涨,不过较之前已经慢了很多,还差一点点突破六万。 当然比起他之前的老号,还是差得远了。 姜知味做了简单的开场白,直接切入正题:“由于今天时间比较仓促,就不进行解说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专门录制教程——反正今天要做的东西,简单的非常简单,不用我解说大家也能看懂,麻烦的么……我解说了你们也学不会。” 【???主播你飘了】 【手残党报警了,我还是看看就好_(:з」∠)_】 他把需要用到的食材放在案板上:“大家可以猜猜我要做什么……嗯,猜对了也没奖。” 【主播你今天有点皮?】 【我猜一个炒三丁……等等好像没有肉】 【有玉米,盲狙松仁玉米或者蔬菜沙拉】 “今天店里的‘客人’比较多,所以我弄的份量很大,如果在家里自己吃,少做一点,剩菜不好。”他说着先把几个土豆洗净去皮,蒸锅加水放进去蒸,“那边让他们在挑虾线,别浪费时间,我先去弄别的。” 【店?什么店?】 姜知味没看到那条弹幕,已经转身往冰柜里取了两条二斤多的草鱼——余子非这冰柜也不知是什么黑科技,分明看上去不大,里面却好像无底洞似的,装满了各种食材。 他把两条草鱼提出来的时候,这鱼居然还活着。 余子非这土豪相当讲究,光案板就给他备了四块,姜知味取了一块深色的用来切生肉,把鱼往上一按,从刀架上抄起一把菜刀,刀背在鱼头上狠敲两下,鱼就彻底不动了。 随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将鱼去鳞,开膛破肚后掏除内脏和鱼鳃,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切下鱼头,取下下颌,掏除鱼牙并再次冲洗。 【妈耶,本来以为主播这么瘦一定是个小可爱,没想到杀鱼这么凶残……果然是我错了qwq】 姜知味把内脏和鱼鳞都收拾起来扔进垃圾桶,保持台面整洁,同时瞄一眼弹幕,心说小可爱?他以前跟简随掰手腕从来没有输过的好么。 然而他并没有吭声,垂眼将剩下的鱼身在案板上展平,平刀片入,将鱼身一分为二,鱼尾处却不切开,直接从内中剔掉脊骨,再片掉鱼肚上的肉,放在一边。 【等等这个切法……主播你到底要做什么?】 姜知味并未理会,说了不解说就是不解说,将剩下的鱼肉铺平,开始改花刀。 锋利的刀刃由纵向将鱼肉切成竖条,却不伤及鱼皮,不少切一分,也不多切一毫。紧接着刀刃转为横向,斜切入肉,依然拿捏得恰到好处。 鱼肉瞬间变成规则的菱形小块,他拎着鱼尾将鱼提起,手指轻轻一捻,鱼肉便花一样打开。 【松鼠鱼吗……打扰了,这刀功我还得再修炼十年】 【果然是看了也不会,新手劝你们别试了,上次我切这个花刀,最后做出来的不是松鼠鱼,是松鼠手指QAQ】 姜知味嘴角一挑,将另一条鱼也改好刀,洗净沥干后拿过两个小盆,各加入一个蛋黄和少许盐,把鱼肉放进去搅拌均匀,最后仔细上了淀粉。 做完这些,他暂时把东西放在一边,洗净手将蒸锅关火,拿出里面已经蒸好的土豆,抽出熟食菜板,换了刀把土豆切成滚刀块。 刚蒸出来的土豆还冒着热气,他就这么直接下了手,看得粉丝们直刷弹幕: 【真的不烫吗?】 【手都红了吧……不要为了直播这么拼命好吗】 姜知味一愣——他现在知觉并不敏感,只感到一点点热而已,经他们一提醒才想起来,忙把手指放在凉水底下冲了冲:“抱歉,我刚才没注意。” 【没注意??你感觉不到烫的吗?】 姜知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只好选择闭嘴,把土豆块盛进一个玻璃碗,隔着帘子往外一瞄——余子非正带着一帮兔子们挑虾线,唯一闲着的只有季深。 但愿他家“厨房绝缘体”的老明星能够胜任“把土豆碾成土豆泥”这种小孩子都能胜任的差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把碗和勺子全部交给了他。 季深乖乖到一边碾土豆泥去了,姜知味在调料台上找了找,拎出一瓶番茄酱,又拿一个小碗调了一碗糖醋汁。 这时候余子非突然在外面喊他,他便拿着手机离开厨房,镜头往下压停在桌子上。 美食的诱惑大概是无穷的,兔子们进度很快,三盒虾已经全部处理完毕,盛在玻璃碗里等着他用。 就是又弄虾又弄鱼的,店里的气味相当感人。 姜知味自然不在乎这点腥味,满意地点点头,简单把虾肉冲洗一下,往碗里倒入料酒和调料,进行腌制。 季深那边土豆已经基本不成块了,姜知味往里添了点盐和胡椒粉,让他继续搅,并说:“现在我们还需要一点芝士。” 【芝士虾球??】 “猜对了,但没奖。”姜知味抿唇一笑,“今晚大概热量超标,不要说我不养生——我故意的。” 反正鬼又不怕三高。 第25章 清炒笋丝与蔬菜沙拉 【等等,打扰一下,主播你到底在叫谁帮忙?这里除了你家吃播还有别人吗?】 【楼上新来的?主播家里有鬼不知道吗?】 【看布置不像家啊……他刚说在店里,什么店,我也想去】 姜知味自然不肯把店的位置透露给他们,轻轻一咳:“鬼店,专门开给鬼的,你们找不到的。” 【鬼比人吃得好系列:)】 他一边跟粉丝们闲聊,一边将剩下的蔬菜该清洗的清洗,该去皮的去皮。这时候虾已经腌制得差不多了,土豆泥也搅拌完毕,他从季深手里拿走玻璃碗,又递给他两根玉米。 季深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开始剥玉米粒。 【吃播好怨念啊,明明只是个吃播却被拉来帮忙2333】 【hhh心疼】 姜知味估摸着那一锅米饭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趁着天还没完全黑,赶紧把余子非打发出去买馒头和花卷。 随后他又去厨房打了鸡蛋,拿淀粉、面包糠以及芝士片,坐在桌边把兔子们招呼过来,挖一勺土豆泥放在手心捏扁,用半片芝士裹一只虾,在土豆泥里包起成团,只余虾尾露在外面。 再依次蘸淀粉、蛋液、面包糠,全部裹好以后放在盘子里备用。 他演示完一遍,问兔子们说:“学会了吗?” 兔子们疯狂点头。 姜知味:“去洗爪。” 把裹虾球的工序交给兔子,姜知味再次回到厨房,直接双灶开火热锅,并分别加入了半锅油。 【正在减肥的我表示看到这个油量已经死了……】 【不能全用一锅油吗,感觉好浪费】 姜知味:“如果不介意串味的话,当然也可以,不过我的客人们比较挑剔。” 油很快烧热,他把火调小,拿过之前处理好的鱼,将鱼肉翻转冲外,捏住头尾,双手提着将鱼悬在油里炸。 【真的不烫吗?】 【害怕,上次被油烫过,疼死了】 鱼肉在滚油里渐渐定型,姜知味落下一边,左手提住鱼尾巴,又催兔子们拿来一盘已经裹好的虾球,右手捏起,溜着锅边下锅。 他两个锅同时开炸,怎么看都觉得危险,然而他看上去神情放松、游刃有余,丝毫不拿热油当回事。 不管是滚烫的油还是锋利的刀具,在他手中都一样乖顺。季深在外面剥玉米剥得不太老实,时不时透过珠帘的缝隙看他两眼,好像生怕他伤着自己似的。 姜知味仿佛长了后眼,虽然感觉不到烫,还是不敢乱来,觉得稍有点热度了就换一换手,省得到时候再被某人教训。 鱼两面都炸过一遍,他便彻底松手由其沉入油中,油与鱼肉接触不断翻滚着白泡,喷泉似的源源不断地自中心“冒”出。 他把劈成两半的鱼头也下入锅中,这边继续炸制,而另一边已将第一波下锅的虾球捞了出来——虾球表面被炸得金黄,沥干油后放进盘中,肚子朝下尾朝上,造型似乎有点像……那只小鬼。 经过这么一炸,香气登时飘散出来,浓郁的焦香溢出厨房,又透过打开的窗户和门远远地散了出去。 兔子们早已经被香味勾得垂涎三尺,踮着脚凑过来,一只只叠起罗汉,趁着他不注意,从灶台旁边顺走了那碟刚刚炸好的虾球。 【鬼!出现了!】 姜知味没空拦它们,眼睁睁看着它们把盘子截走了,只好摇摇头,继续炸剩下的虾球。 一盒虾约莫二十五只,三盒加起来看着多,可让这么多鬼一分,平均一人也分不到几个。兔子们很快瓜分干净一碟虾球,竟然又把盘子退还回来。 姜知味:“……” 麻辣兔头挺好吃的。 兔子们被他的眼神一盯,齐刷刷一哆嗦,跑了。 由于用的是小灶,鱼只好多炸一会儿,锅也不大,一次只能炸一条。他把炸好的鱼先摆进盘子,第二条也如法炮制,进行的同时另一口锅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炸着虾球。 等两条鱼全部炸好,他把油倒掉,将之前准备好的番茄酱和糖醋汁一起炒制收汁,最后淋在炸好的鱼身上。 与此同时,剩下的虾球也全部炸完了。 【啊啊啊,居然不给个特写吗?】 姜知味还是没理会,又换了一块菜板,处理仅剩的几样食材——莴笋切丝、胡萝卜黄瓜切丁、生菜切碎,再拿过季深剥好的玉米粒,红黄两样过水焯熟,笋丝清炒,期间没有一丝时间浪费,堪称一气呵成。 等他往四种丁里加入沙拉酱拌好的时候,余子非刚好从外面回来。 姜知味看了他一眼,关火关抽烟机,打开早已跳转到“保温”的电饭煲,从柜子里拿了一摞碗,盛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兔子们十分乖巧地把饭菜运进餐厅,一锅饭一粒也没有剩下。姜知味拿起手机跟他们过去,对着桌面来了张迟到的特写——松鼠鱼鲜红、虾球金黄、笋丝翠绿,蔬菜沙拉三色皆沾,再配上一碗白米饭,点缀以几颗黑芝麻,诸多鲜亮的颜色凑在一起,别提有多好看。 直播间里打赏刷了满满的一屏幕。 姜知味按住蠢蠢欲动的兔子们:“下面有请我们的吃播。” 【被抓苦力的吃播终于可以开吃了吗!】 【哈哈哈太可怜了,可我一点也不同情甚至还想笑】 【这包辣条是打赏给吃播的:投喂了[一包辣条]】 【这包瓜子是打赏给主播的:投喂了[一包瓜子]】 季深冲镜头露出一个迷之微笑,十分好脾气地说了声谢谢,执起筷子,先伸向松鼠鱼。 夹起一小块放入口中,外酥里嫩的鱼肉混合着酸甜可口的糖醋酱汁,互相掺杂又不喧宾夺主,两种感觉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完美而微妙。 随即他插上耳机,将耳麦抵在唇边,咬一口虾球,酥脆的表皮“咔嚓咔嚓”地破开,软烂的土豆泥紧随其后,将一点黑胡椒的香味印在舌尖。 土豆泥包裹的芝士还烫着,拉出长长的丝,最终露出芯里红白相间的虾肉。 【妈妈问我为什么舔着看直播……】 季深慢条斯理地把虾球嚼完,故意让声音多响一会儿,好“报复”那些看得见吃不着的观众。随即他将筷子伸向最后两道菜——笋丝清香爽脆,沙拉香甜爽口,将刚刚升起的一点油腻感悉数压灭,只留满口余香。 被暂时轰到一边的兔子们盯着他直咽口水,季深坦然接受它们的注视,甚至回以挑衅的目光,终于收回视线,直接伸手掐断了直播。 姜知味:“……你这样会损失很多打赏的。” 季深不为所动,直接将他按在自己对面,在他面前摆上满满一碗白米饭,又用指节帮他刮去颊边一点不知怎么蹭到的生菜叶,递过筷子:“吃饭。” 第26章 关爱空巢老季 正是晚饭的点,食物的香气从小小一家店面飘散出去,也不知即将吸引来什么妖魔鬼怪。 店里一干鬼已经吃饱喝足,连盘子都给抹干净了,姜知味伸了个懒腰,拿过那沓便利贴,从里面抽掉几张,把剩下的压在窗台上。 本着“做饭不洗碗”的原则,他果断把洗碗的重任交给了兔子们,自己在厨房逛上一圈,把杀鱼剩下的“边角料”收拾起来,清洗干净拔了刺,敛在小碟里,摆在店门口的拐角处。 他做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猫叫,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流浪猫。 天已经彻底黑了,放眼望去是初露端倪的繁华夜景,由于临近十一,街边小店纷纷立起“打折促销”的广告,渴望为自己招揽更多的顾客。 姜知味就不一样了,他不希望有人光顾他的店。 反正直播也有打赏,慢慢攒着总能还清欠余子非的钱,有一两个人来店里坐坐还好,要是太多了,让他一天忙到晚,他可实在吃不消。 比如今天,就已经搞得他很累了。 “累”这个字在脑中甫一冒出,他便觉得浑身都痛起来,好像精气神被消耗干净一样,连手机都不想碰了,只想躺下来睡觉。 于是他转头对季深说:“我想回去了。” 季深正在那边擦桌子,顺便把瘫倒的兔子们一只只拎起来,闻言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我陪你。” 两人穿过马路回到公寓楼——二楼楼道的灯泡坏了还没有换新的,姜知味便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门锁让季深开门,后者见他一言不发,疑惑地看过去,手电的那点光映着他的脸,竟显得脸色非常苍白。 季深皱着眉开了门:“怎么了?不舒服吗?” “有点累,”姜知味垂着视线,好像眼皮也懒得抬起来,“这应该有热水吧?我去洗个澡然后睡觉了。” “……好,我给你拿衣服。” 姜知味简短地“嗯”一声便直接走向浴室,季深盯着他的背影,眉头拧得更紧了,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掏出手机给余子非发短信:【他好像不太对劲,你的兔子确定没问题吗,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看上去似乎一切如常,季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放弃询问,去帮他准备换洗的衣服。 谁料他刚一走,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像是肢体倒地混合着物品倾落的声音。 季深倏一顿,刚离开的脚步瞬间转了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在门上叩了叩:“知味?” 没人回应。 他不禁眉头一跳,也顾不上对方是没听见还是有别的什么事,直接推门而入。 浴室里水汽蒸腾,某个对温度不敏感的人估计又把水温调得很高,搞得满室都挤满了热气。 季深呼吸微滞——浴室门窗紧闭,又没有排风扇通风,水还开得那么热,只怕不晕菜也要晕菜。 姜知味正跪在地上,手边掉着两瓶洗发水沐浴露,估计是不小心碰落的。季深把脸一沉,上前直接关了花洒,一把将他从地上搀起来,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睡三年把该忘的不该忘的全都忘干净了?” 姜知味意识有点不清醒,倒不是缺氧憋的,而是困得睁不开眼。他只感觉自己浑身发软,好像被抽走了骨头,让对方一拽便失去重心,直接栽在了他身上。 还挂在他皮肤上的水珠瞬间全贡献给了季深的衣服,后者推也不是,躲也不是,在原地僵立三秒,终于无奈叹气:“你洗完了没有?” “嗯……”姜知味脑子不清醒,思维也跟着变慢了,反应好一会儿才说,“好像洗完了。” “……什么叫‘好像’?”季深简直又好气又好笑,索性拿浴巾把他一裹,直接将他拖出了屋。 姜知味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走,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一起合,等被他按在床上擦头的时候,最后一丝跟身体牵连的意识也不堪重负,“啪”一声崩断了。 他脑袋一点,抵在季深肩膀上睡了过去。 季深:“……” 看来某人修炼的不只是“坐着睡着”,是“花式睡着”。 他低头瞄了眼靠在他身上那人——衣服没穿,皮肤被过热的洗澡水烫得有点发红,裹在浴巾里的身体半露不露,偶尔透出一点撩人的曲线,头发让他揉得乱糟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发生过什么。 于是“什么都不敢发生的”季某人莫名一阵烦躁,心说这货睡着了还能让人心猿意马,真是不要太过分。 他皱着眉头帮姜知味把身体擦干,又近乎仓促地给他套上睡衣,克制住自己即将展开的浮想,随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用力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他可真的是压抑太久了,稍微一点摩擦就要生热,好在今天柴湿着不起来,万一哪天碰上干的,只怕就要烧起一把燎原烈火。 这可不是好现象,还是该早点结束、尽快回去才好。 季深这么想着,才燃起的哪点火苗被自己无情浇灭,他又扭头看了眼姜知味,后者正一个翻身,卷着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茧,半张脸陷进枕头里,脸上已经不那么苍白了,被热水激出一丝血色,将明未明地挂在颊侧唇边。 季深心里又狠狠一哆嗦,心说果然还是该去回顾一下某人杀鱼的视频才对。 最好把自己当成那条鱼。 他关掉大灯,把床头小灯调到最暗,随后逃也似的溜出房间,先去冰箱拿了一罐冰镇啤酒,还觉得不够,又从冷冻室取出一板下午新冻的冰块。 正当他把冰块往杯子里磕的时候,玄关那边传来一阵门响——余子非回来了。 土豪看见他这眉头紧锁的模样,再配合那条奇怪的短信,还以为姜知味出了什么事,可看他还有心情喝啤酒,又觉得不对:“到底怎么了?我的兔子有什么问题?” “……没事,”季深嗓子发干,忙喝一口啤酒润喉,“我之前以为可能有哪只鬼趁我们不注意,偷偷从他身上顺了阳气,才让他突然这么疲惫,然后仔细想了想,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余子非:“那他现在?” “现在睡着了,”季深抬起眼来,“我怀疑是因为直播,好像每次他开了直播以后都会变得非常疲惫……你们D站这个app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第27章 罪魁祸首 余子非愣了一下:“确实有啊,他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D站男主播失踪的事,”余子非从桌上翻过一个倒扣的玻璃杯,把剩下半罐啤酒倒进去,简单跟他叙述了一下,“不过你的怀疑不太对,就算是那东西也不能隔着屏幕抽走人的阳气,而且它才挨了一刀,这么短时间里不可能再过来找麻烦的。” 季深皱起眉:“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 “一山不容二虎,D站这平台本来就不大,有它一个已经够受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余子非说着看了他一眼,“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不算,我们可是好鬼。” 季深:“……” 说得好像有坏人承认自己坏似的。 “刚才咱们一直都在,没发觉有什么异常的气息光顾,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换个方向考虑比较好。”余子非往后一靠,“说也奇怪,我现在感觉特别精神,好像刚嗑了阳气似的。” 季深倏一顿,猛地抬起眼来——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而且是在姜知味每次直播以后、吃过经他手的食物,都会有类似的感觉。 除了去吃牛肉汤的那次。 余子非跟他视线相接,好像从他眼中看出了什么,忍不住眉梢一扬:“不会吧?” “我明白了,”季深沉一口气,“应该是刀。” 单用手碰过的还不行,必须是经过刀——煮泡面那次切了火腿肠,冰糖葫芦的时候切过山楂,这一次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说……阳气通过刀转移到了食物里?”余子非得出结论,“这也太……” 季深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来以后得少让他进厨房了。” 才刚找到稳定“食物”来源的余土豪表示自己笑不出来。 时间已悄然过了零点,季深喝光最后一口啤酒,忽伸手向身后一摸,竟凭空掏出一个牛皮本——这本子颇厚实,拿在手里有一定份量,看上去却有些陈旧,好像在什么地方尘封了好几年。 本子侧边带有一个密码锁,他刚把密码调到“930”,就听见余子非问:“你胳膊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季深闻言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帮姜知味擦身体的时候顺手挽起袖子,一直忘了放下来,右臂上的旧疤正袒露无余。 他只瞄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把袖子放下了:“没什么,小时候不小心弄的。” 他说完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向牛皮本,并没有留意到余子非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930”恰好是今天的日期,也是三年前他正式跟杜禹帆闹掰的那一天,他在这天退出了《有狐》剧组,导致电影无法继续拍摄,就此搁浅。 季深目光沉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口,缓缓打开了牛皮本。 这本子是从安楠墓里掏出来的,本来是放在一个盒子里,季深嫌拿盒子麻烦,便趁着夜深人静只偷出牛皮本,把盒子留在了墓里。 本子里没有写内容,一翻开便看到里面夹着一个信封,季深小心地把信封打开,里面是几张医院开据的证明——有轻伤鉴定、怀孕证明,以及流产以后安楠背着杜禹帆偷偷做的亲子鉴定。 这些证据已经足够姓杜的喝一壶了。 但对他来说,还不够。 余子非在他对面坐着,忽然感觉浑身发冷——面前这男人身上似乎卷起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像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想要置谁于死地一样。 但仅仅一瞬,这气息又消失不见,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季深掏出手机把几张证明一一拍照,随后依原样放回本子里,默不作声地收好,并开始在手机上浏览什么别的东西。 余子非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鬼而对方是个鬼差,一时有些坐立难安,终于耐不住尴尬的气氛,咳嗽一声:“那个……我一直想问,他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去?” “我也不知道,”季深抬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程……地府与人间合作的研究所说,他会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恢复触觉,恢复之后再给予一定的刺激,就能让他苏醒。只不过要恢复多久连他们也不清楚,只好继续等下去了。” 余子非恍然似的点点头:“与人间合作的研究所吗……我前段时间倒是听说了。” 他视线在季深身上游走一圈,忽然压低声音:“我冒昧地问一句,他到底为什么出的车祸?我总感觉……” 没那么简单。 季深攥着手机的手指倏地收紧,许久他用力一闭眼,近乎艰难地咬出几个词:“天黑,下雨路滑,大货车越黄线超车,远光灯。” 这几个词凑在一起,余子非已经想象到了那画面有多惨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还能活?” 季深表情不善地瞥他一眼:“没正面撞上,但是翻车了——你想看录像吗?” 余子非看向他手机屏幕,只觉得这人匪夷所思:“你别告诉我你没事就要翻出来看看?” “差不多吧,”季深把手机顺着桌面向对方滑过去,“可惜三年过去,我也没能在这段录像里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余子非迟疑着把手机拿起,上面正静音播放着一段视频,画面清晰度不高,右上角打着“2015-09-26 20:43:19”字样,显然是监控录像。 视频不长,一共只有五分钟,他把进度条拉到最左端开始重新播放,走到1分05秒的时候,一辆开着远光灯的大货车进入了视野。 大货车从进入画面开始就在试图超车,司机脑子里大概灌了屎,这种天气和路况还敢越线超车,也不知道是赶着去投胎,还是赶着让别人投胎。 而就在他即将超车成功的时候,空荡荡的对侧车道突然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余子非不用猜也知道这车里是谁。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小轿车司机估计被远光灯晃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发现状况的时候已经晚了,危急关头他只能把方向盘往旁边一打,紧急避让开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却依然被对方的车头刮到车尾,整辆车不受控制地翻了出去。 小轿车在画面中滚了几滚,翻滚的过程中,司机被无情地甩出了车外。 “……他居然没系安全带?”余子非感觉自己一只鬼都要被吓出心跳来了,“这车只是翻了,如果系了安全带,根本不至于这么严重啊?” “他系了,”季深盯着他的眼睛,“出事前五分钟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因为他告诉我他在开车,所以没聊几句——挂断前我特意叮嘱了他下雨路滑,让他慢点开,系好安全带。” 余子非正想说“你只是叮嘱了又没亲眼看见他扣上”,季深已经把他还没出口的话噎断在喉咙里:“其实我不用叮嘱他也会系的,我不相信偏偏那一天没有,更何况是在我提醒过他的情况下。” “那既然系了,怎么可能……”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季深又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他那天开的车其实是我的,而出事前不到半个月,那辆车被我借给过杜禹帆。” 余子非并不知道杜禹帆是谁,却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手指把进度条拖了拖,又将车祸经过回放一遍,随后凑到季深旁边,指着屏幕问:“这个……一起被甩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好像撒了一大片。” 季深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瞳孔瞬间收紧,因为走神,正倒着的啤酒从杯子里溢了出来。 “……生日蛋糕,”他说,“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 第28章 抓壮丁 “不会吧……”余子非登时有些尴尬,“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季深垂下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溢出来的啤酒沫擦干净了,“我本来说让他随便弄点就算了,又不是孩子没事过什么生日,他不肯,非要大老远跑去蛋糕店,在那里泡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出了事。” 余子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安慰吧自己好像没立场,想继续往下听吧对方却没了话音,只好咳嗽一声:“所以你怀疑是那个什么杜的在你车上动了手脚?” “我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季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身体往后靠住沙发背,轻轻掐住自己的眉心,“事发路段只有那一个监控探头,能拍到的范围有限,实在看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没系安全带还是系了又脱开的。” 余子非再次把进度条倒回去,又将屏幕放大,可由于天黑,加上监控不是高清的,别说安全带,根本连车里有没有人都看不见。 “技术分析也做了,还是没有结果。”季深合上眼,“我们又去查了出事之前的监控,有几个路口的比较清楚,能看到他是系着安全带的,可还是无法证明他是后来自己解开了,还是安全带确实有问题。” “这倒是,”余子非放下手机,“那你有去问那个什么杜吗?” “杜禹帆。”季深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就算我问了,你觉得他会承认?” 余子非只好闭嘴。 季深又说:“其实那辆车在我借给他之后没怎么开,如果他真的动了手脚,应该能检查出指纹或者别的什么痕迹,偏偏车祸以后车自燃了,什么都没剩下。” 余子非牙疼似的一扯嘴角,感觉这已经不能单用“倒霉”二字来形容。 “如果真的只是意外,那我也就认了,大货车全责,钱也赔了,牢也坐了,他那边没什么可说的。”季深声音越来越低,“可如果不是……”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余子非却已然了解,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情:“早点休息。” 季深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向卧室。 余子非看着对方的背影摇了摇头——他一只鬼并不需要睡觉,便一只手逗弄着自家宠物玩,另一只手继续捧着季深的手机,又将那段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依然没能发现什么新东西。 于是他退出界面,又看到手机里除了视频,还有一些车祸后在现场拍的照片。 “奇怪,”他打量着那些照片自言自语,“这地方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啊……” 季深就这么随随便便把手机给他了——反正是联系地府用的手机,里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悄悄摸上床,在空着的那边躺了下来。 姜知味睡得沉,自然没有觉察到旁边多了个人,季深不声不响地躺了两分钟,又得寸进尺地伸出胳膊,从背后环住了他。 于是第二天上午,姜知味完全是被热醒的。 由于被子准备得太厚,加上背后贴了个人,害得他做梦都梦得非常不愉快,梦到自己被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没炼出火眼金睛,汗倒是出了三层。 等他手脚发软地从梦里撞出来,这才注意到某个罪魁祸首的“背后灵”,忍不住眉头一跳,赶紧拍拍他的手背:“放开啊,你不热吗?” 季深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处在“还能再躺躺”的哲学境界中,并没有要起来的打算。他被姜知味这么一碰,才磨磨蹭蹭地睁开眼,互相扣着的十指缓缓松开:“热?” “热,快热死了。”姜知味迫不及待地把被子掀了,直接从他怀里挣出来,先扑向床头柜灌了一通凉水。 等身上的热度被凉意冲淡,他才算彻底清醒了,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热? 他略一皱眉,又伸手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疼。 季深捂着一只被压麻的胳膊坐起身,目光微微闪烁:“你是不是……” 姜知味轻轻点了点头。 知觉在恢复,他每睡一觉就会恢复一点,或者说……他每开一次直播、损耗一些阳气,再通过休息恢复过来的时候,损失的知觉就会找回一点。 “居然是这样,”季深思忖片刻,“也就是说,你消耗得越多,恢复得也就越多?那你现在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如果硬要说的话……”姜知味摸了摸下巴,“饿。” 季深:“……” 姜知味看了一眼表——快中午了,是该吃饭了。 虽然某人一觉醒来,貌似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可季深出于谨慎还是没让他再回店里,姜知味只好让余子非去取了些食材回来,把公寓的冰箱填满,简单炒了几样家常小菜。 余子非跟宠物同吃同睡,一边吃饭一边喂小鬼,结果一个顺手就把空了的碟子也一起喂了。姜知味听着那“咔嚓咔嚓”嚼陶瓷片的声音简直毛骨悚然,深觉跟土豪住一起根本是个错误的决定。 余子非自己却丝毫没觉得不妥,眼也不眨地又在某宝下单了十套碗碟:“那这样的话,你还打算继续开直播吗?” “直播肯定是要开的,”姜知味扒拉掉最后一口米饭,“其实我觉得两三个人的量完全没问题,主要是昨天你的兔子太多了,如果就像现在这样,应该没什么影响。” “那不行啊,”余子非闻言又开始犯中二病,“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这一路走来,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哪怕只剩最后一碗粥,我都要把米捞出来给他们,自己喝汤的——哪有我在这里吃饭,他们饿肚子的道理。” 姜知味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你那么多钱,居然雇不到一个像样的厨子了?” “这不一样,”余子非一本正经起来,“现代社会讲究鬼鬼平等,就算我雇人来,也得水平跟你相当,不能比你好,也不能比你差——一时半会儿哪那么容易找到。” 姜知味心说你这扯什么淡呢,就是想吃我做的饭吧,心力交瘁地吐出一口气:“还有一个办法——既然用刀才会损耗阳气,那我可以少用刀,如果不是什么特别考验刀功的地方,我完全可以找人来代替我切。” “这个主意不错,”余子非眼前一亮,“那你准备找谁?” 姜知味本来想说“你的小伙伴想蹭饭当然要找他们帮忙”,可一想那些短腿兔子,能不能拿得起刀还得另说,到时候再切下几根兔子毛,那可就太好看了。 于是他瞅了瞅“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余土豪,又瞧了瞧“除了演戏什么都不会”的季鬼差,陷入了沉思。 “等等,”季深估计是不想被他看不起,忽然伸手一招,变出八颗玻璃珠一样的、关着鬼的小球,“你看这几只能用吗?” 第29章 蟹黄小笼包 姜知味看向那几颗小球——貌似是他们去淮南之前,从包子店抓到的那几只小鬼。 于是他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居然没把它们送回地府?” “没有,”季深把小球往桌子上一抛,立刻叮叮咚咚地响了几声,“我着急回来,就没去地府。” 余子非闻言十分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分开一天都不行吗,看把你俩腻歪的。” 季深丝毫不恼,并回以微笑:“我还不是怕他被哪只鬼坑了吗。” 余子非:“……” 姜知味懒得搭理他俩,视线追着那几颗小球,里面隐约能看到缩小的鬼影,并且这些小鬼还在抓住一切机会试图逃跑——比如现在,它们正在球里奋力扑腾,像只被困在仓鼠球里的仓鼠。 “压榨劳动力”的季鬼差并不想给仓鼠们任何逃生的机会,他手指轻轻一动,像是有看不见的丝线牵引般,几颗乱滚的小球重新聚敛在一起。 “怎么样,这几只能用吗?” 姜知味略一思索:“应该行。”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几只小鬼在包子铺“埋伏”了那么久,就算耳濡目染,也该把制作流程看了个七七八八,怎么都比余子非的那群兔子强太多。 于是季深对几只小鬼说:“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回到地府转世投胎;第二,继续留在人间,我给你们提供避难所,不会让其他鬼差盯上你们,不过前提是要在店里帮忙——包吃不包住。” “如果你们选一,那就到我的左手边来,如果选二则去右手边。” 随着他话音落下,有两颗小球立刻动了,骨碌碌地溜到他右手边,“叮”地碰在一起。 季深挑挑眉。 还挺干脆。 有了那两只的带动,剩下的小鬼稍作犹豫,也纷纷滚向他右手边。 包吃就够了,鬼什么的,住哪里还不都一样。 “地府有那么可怕吗,”姜知味叹为观止,“为什么都不想转世投胎?” 余子非拨弄了一下自己一撮白毛。 季深三言两语笼络了八个打杂的,“人手不够”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姜知味又在他的要求下休息了两天,重新回去开起了他的店。 佛系开店,有没有客人随缘。 包子铺装修以后连牌子都没挂,能有人光顾那才叫奇怪了,姜知味站在门口想了想,心说既然以前是卖包子的,那不如还从包子入手。 他正琢磨着到底是灌汤包还是小笼包,忽然听到“咪呜”一声,有什么东西凑到他跟前,蹭了蹭他的脚踝。 毛茸茸的。 姜知味低头一瞧,发现竟是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猫,不像家养的,不过看这体型,估计没少在附近的小饭馆讨吃的。 他轻轻一挑眉梢——之前放在角落里的碗已经空了。 姜知味推开店里新换的玻璃门,这猫也不认生,居然屁股一扭,踩着猫步就跟他混进了店,东闻闻西嗅嗅,一对尖尖的猫耳朵来回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余子非身上。 据说,黑猫能看见鬼。 余土豪莫名一怂。 黑猫替主人巡视领地似的在他脚边绕了一圈,似乎确定了这个“异类”没有危险,这才大爷似的踱开,挑了个角落里的凳子,身手矫健地往上一蹿,趴下了。 余子非徐徐吐出一口气,心说人善被人欺,鬼善连猫都能欺。 姜知味并不介意店里多一只替他打发边角料的猫,便没去管,自顾自地坐下来刷微博——他到底是睡了三年,跟这个时代有点脱轨,要想做出吸引眼球的食物,还得与时俱进才行。 不过包子倒是无所谓了,反正带馅儿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过时。 他稍微浏览了一会儿,已经确定下来这店日后的发展路线,遂洗了手,在冰柜里翻了翻,翻出一块猪皮。 他本来还想开个直播,不过想想准备过程需要的时间太久,光煮猪皮就得两三个小时,纯粹耽误观众时间,索性放弃了那点打赏,专心处理起食材。 开直播跟真正卖东西给客人吃又不一样,前者只是“看看而已”,做咸了做淡了,反正观众看不出来。而后者又要提升一个档次,想要让食客喜欢,首先得过自己这一关。 自己都下不了口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卖? 他一边处理那块猪皮,一边吩咐了余子非几句,把他打发出去买笼屉去了——之前那个店主走的时候把东西全拿走,基本没剩下什么,后来新备的这一套厨具全是全,蒸锅有,但是还没到涵盖笼屉的地步。 为了“吃”任劳任怨的余子非走到门口:“还要蟹黄是吧?没问题,我保证给你弄最新鲜的。” 这个季节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如果不来些蟹黄,实在有点可惜。 姜知味把那块猪皮处理得白白嫩嫩,摸上去跟荧屏上明星的脸一样光滑,这才满意地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稍微切了几刀变成不大不小的长条,跟调料一起放到锅里去煮。 他刚盖上锅盖,就感觉某人从背后贴了上来,以一个非常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姿势环住了他的腰。 季深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由于离得太近,他一开口,姜知味就感觉耳边嗡嗡直响:“今晚能吃上吗?” “……你就知道吃,”姜知味无奈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三年前你还是个工作狂,整天在片场泡着,回回问你‘吃饭了没’,你都说没有。” “现在不会了,”季深说,“而且我都吃不着你,还不准我吃点你做的,让我解解馋?” 姜知味故意没听出来他这句“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视线往旁边一扫,正看见那只猫正隔着帘子瞧他们,被他发现才慢吞吞地重新闭上眼,把竖着的耳朵往后一转。 “我看你干脆改行当个吃播算了,”姜知味搭住他落在自己腰腹间的手,“我觉得你挺乐在其中的——以前‘靠脸’吃饭,以后靠脸‘吃饭’,挺好的。” 季深眉梢一扬,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没问题啊,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你看怎么样?” 第30章 做饭也要秀恩爱 姜知味把脸撇向一边,没说话。 季深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环着他的腰,也不继续进行什么动作,灶上的锅安安静静地煮着东西,这画面定格下来,似乎是一派岁月静好。 只可惜这两位哪个都不像能完全“静好”下来的料。 “对了,”姜知味拿勺子从锅里撇去一点浮沫,又重新把锅盖盖好,“一直忘了问你,我爸妈还好吗?” 季深睁开眼:“你觉得呢?” “可能不太好,”姜知味轻轻叹口气,“所以我这几天都没敢问——我是不是应该回家一趟?” 季深反握住他的手:“别回去了,虽然你现在活蹦乱跳的,等最后意识归位的时候,指不定会出什么状况,万一……他们两个年纪大了,承受不了这种打击,还是保持现状吧。” 姜知味喉头突然有点酸,像是一口闷了半碟醋,呛得鼻子疼,一时没找上词来。 季深又说:“这几年姜叔为了你跑了不少地方,经常不在家,书房那几把唐刀都要落灰了。我也没太多时间去陪阿姨,只能让程谦照看着,哦,程谦是人间和地府合作的研究所的研究员,现在被我挖过来给你当私人医生。” 姜知味听完浑身一抖,心里更难受了,忙道:“别说了。” 季深识趣地闭上嘴。 余子非很快去而复返,拎着一堆东西冲进厨房,黑猫听见动静,爱搭不理地抬了一下眼皮,又毫无兴趣地合上了。 “你要的东西我都买回来了,还顺便买了点葡萄,”余子非说着从橱柜里拿了几个小盆,把葡萄从塑料袋转移进盆里,“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菜市场,发现你们人间的菜市场就是不行啊,这晚上都没什么东西了,不像我们鬼市,太阳落山才开门呢。” 姜知味心说:废话。 他接过葡萄拿去清洗,余光已经扫到那群从各种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兔子们——估计想的都是暂时吃不着包子,先嗑几口葡萄解解馋吧。 余子非说是买了“点”葡萄,姜知味洗完才发现足有好几斤,无奈顶不住鬼多,他把葡萄给众鬼一分,剩给自己的便不多了。 季深眼疾手快地拍开一只试图趁乱偷拿的兔爪,捏下一颗看着就很甜的葡萄,递在姜知味唇边轻轻挤开,后者非常配合地一吮,葡萄瞬间皮肉分离,果肉囫囵个儿地落到他嘴里。 余子非拿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们瞧,季深面不改色地回以一笑,脸上写着“没见过秀恩爱吗”。 余子非:“……” 单身鬼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姜知味没留意到他们这“眼神交流”,吃了几个葡萄便开始准备包子馅——猪皮已经熬好了,他把锅里的汤过滤一遍,倒进保鲜盒里,待自然冷却以后放进冰柜冷藏。 由于结成冻需要一定时间,加上现在还早,天刚擦黑,他也不着急进行下一步,一边吃着季深投喂的葡萄,一边跟一群鬼插科打诨了俩小时,忽然问他们说:“你们有不吃蟹黄的吗?” 一只兔子颤巍巍地举起爪:“我、我海鲜过敏。” “醒醒,你已经是鬼,不会过敏了。”余子非瞅它一眼,深深为其智商感到担忧。 姜知味没再追问,内心却合计好了,准备鲜肉馅和蟹黄馅都弄上一点。 肉馅也是鬼市买来现成的,用不着他亲自剁,基本不怎么动刀。他先把蟹黄配合猪油翻炒加工了一下,一碗油亮亮的蟹黄放在那里,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余子非在旁边帮着和面,由于小笼包需要的面比较硬,还是个相当考验臂力的活儿。姜知味看着他吭哧吭哧地和面,有些怀疑地问:“你行吗?不行放着我来。”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余子非喘了口并不需要喘的气,“虽然我没进过top50,可也没出过top100啊。” 姜知味:“行吧。” 不过他好像记得三年前的D站只要是个坚持直播超过俩月的主播都能混进top100,难度大概等于小学生坚持每天写作业。 外面趴着的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踩着肉垫悄无声息地混进厨房,冲着他咪呜了几声。姜知味舀了两勺还没放调料的肉馅,又把之前剩的猪皮边角料切碎了,搅在一起盛进小碟,摆在冰柜和墙之间只能猫进的缝隙里。 黑猫欢快地蹭了蹭他的腿,先人一步享用自己的晚饭去了。 打发走了前来讨食的猫,姜知味把剩下的肉馅收拾好,加料酒葱姜去腥、糖盐调味、酱油上色,又往里打了一个鸡蛋,一起搅拌均匀。 随后他扭头问余子非:“你好了没有?” 余子非要是个活人估计已经满头大汗了,他咬着牙说:“再等等。” 姜知味叹口气,只好端着没吃完的葡萄到外面看电视。 等余土豪醒好了面团,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了,姜知味赶紧把他轰到一边,将面团搓成长条,手起刀落变成一排均等的剂子,又从抽屉里抽出擀面杖,开始擀皮。 他把包子皮擀得极薄,薄得几乎有些透明,而这时候余子非已经把凝固好的猪皮冻从冰柜里取出来,切成小丁,一半只混合肉馅,另一半多混合了蟹黄。 姜知味想了想,让余子非继续擀剩下的皮,自己拿着几张擀好的,端着肉馅出了厨房,请出八只打杂的小鬼,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谁对包包子比较有天赋?” 八只小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半举起了手。 姜知味让他们洗干净爪,发给他们一鬼一张包子皮:“我教你们,你们如果学会了,以后还可以去给鬼界别的包子店打工——毕竟我不是专门卖包子的。” 他说着四指托起一张包子皮,舀一勺肉馅放在中心,故意放慢动作给包子合口,双手配合,拇指抵住包子皮边缘边捏边旋转,食指每按一下便捏出一个褶,很快就将包子收住口,收口处稍稍留着个小洞,点缀上一点蟹黄。 四只“纸上谈兵”的鬼兴冲冲地付诸行动……并以失败告终。 “没关系,再来。”姜知味倒也不责怪他们,非常耐心地又捏起一张包子皮,同时嘴角不怀好意地翘起了一点,“反正今天试做,你们包得再难看也是你们自己吃。” 第31章 “带资进组” 姜知味跟几只小鬼一起包完了所有的包子,虽然有一半模样都不太好看,可并不影响味道,最后蒸出来依然被迅速一扫而空。 由于准备工作耗费的时间太久,等他们吃完饭已经很晚了,姜知味琢磨了一下,又熬了一些猪皮冻放进冰柜冷藏起来,准备第二天用。 等收拾完一切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他实在有些累了,便回到公寓休息,洗完澡晾头发的时候顺手打开电脑,设计了个简单的菜单。 这个点打印店基本已经关门了,公寓里没有打印机,不需要睡觉的余子非便又跑了一趟鬼市。这位土豪的购买欲大概是有点旺盛,看到什么都想买,趁着姜知味睡觉,自作多情地给店里补了一大堆新鲜食材。 于是第二天早上姜知味进店的时候,就看见本来就挤的餐厅变得更挤了——余子非居然偷偷摸摸在角落里加了一个冰箱,冰箱门上还贴着“内有各种饮料,需要自取,走时结账”。 姜知味眼角跳了跳,打开冰箱门一看…… 里面的饮料平均价格不低于三十元。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一句“谁没事在包子店喝这种昂贵的饮料”,余子非竟先他一步,又往上面加了四个字:“通通三块。” 姜知味:“……” 这位土豪到底是想做生意呢,还是想做慈善呢。 余子非坦然接受着他仿佛看智障的眼神,自以为潇洒地撩了一把自己的白毛:“我对同类一向慷慨。” 姜知味脚下一拐,面无表情地进了厨房。 余子非放下一沓打好的菜单,又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板子,刷刷往上写了几排字,便把板子往门口一戳。 季深刚好进来,一瞄那板子登时眉尾一扬:“一屉小笼包十万块钱?你疯了?” “十万冥币。” 季深:“……” 谁没事以冥币为单位,这不纯粹赶客呢吗。 他正要让姓余的擦了重写,那边姜知味突然说:“别,就写十万。” 季深摇了摇头,心说这店开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太佛了,根本不为挣钱,还是等他哪天联系一下程谦,让他给余子非烧点纸,算是还了欠款。 姜知味给小鬼们发了一沓包子皮,让他们继续练习包包子,并说:“什么时候包好看了什么时候拿去卖,不然就自己吃——一个礼拜练不好,那就吃一个礼拜。” 再好吃的东西一天三顿地连续吃上一礼拜,也绝对会吃吐的。 包子铺刚开张,姜知味本来没指望有顾客,便打开直播,一边包包子一边煮着粥。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开直播了,粉丝数停留在了六万五,还在非常缓慢地增长中。 要是再不开直播,只怕这六万五的粉丝也要把他给忘了。 由于时间尚早,大部分“春困秋乏夏打盹”的懒虫还没有起床,第一时间进来看直播的人并不多,姜知味照例做了一句话的开场白,便不再吭声,任由他们刷着弹幕。 【主播这么多天都不开直播,我还以为你也被邪恶势力抓走了】 【D站硕果仅存的小哥哥一定不能有事鸭!】 姜知味轻轻笑了一声,把刚刚包好的包子上笼去蒸。 厨房配了两个灶,一共四个火,一个用来蒸包子,剩下的全在煮着粥。由于这群鬼口味各异,姜知味只好准备了三种经典款——小米南瓜粥、黑米粥以及八宝粥。 八宝粥用的豆子也是他昨晚事先泡好的。 谁料想他这粥还没煮好,居然有客人上门了。 姜知味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这店连个店名都没有,门口还戳着“十万一屉”的牌子,谁这么不长眼真敢往里闯? “不长眼”的是个穿着性感的美女,看不大出来年纪,可能二十五六,也可能三十出头,黑丝十分惹眼,大概是到了冬天也要坚守“美丽冻人”的那一类。 她进来先给姜知味递了一记“色`诱”,声音好像掺了蜜:“小哥哥,这里都有什么?” 姜知味一心只有自家老简,自然毫无波动,甚至没多看她一眼,拿勺子搅了搅粥:“早上只有包子和粥,蟹黄和鲜肉,饮料也有,在冰箱里,自取就行。” 美女倚在门口冲他伸出一根手指:“能打个折吗?” 姜知味诧异地看过去——她手指上勾着一块造型非常眼熟的小木牌,上面写着“0643”。 原来是个同事。 姜知味一垂眼,不动声色地关了直播,随后朝她露齿一笑:“好啊,那就给你打个88折吧。” “要鲜肉的,黑米粥。”女鬼差满意地转了转小木牌,伸臂往旁边一探,搭住季深的肩膀,“你这监守自盗也太溜了,这店里这么多‘小可爱’,你都不上交国家,上头查下来怎么办?” 季深丝毫不以为意:“我给研究院投资了三千亿……” 姜知味手一抖,把一勺刚舀起来的粥又泼回了锅里。 季深:“……冥币。” 姜知味才缓一口气,可转念一想,三千亿冥币是人民币三千万,这口气愣是没上来,梗得他胸口直疼。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家老明星也玩起了“带资进组”这一套。 女鬼差冲季深比了个大拇指,非常明智地不跟人民币玩家一般计较,就近挑了个座位坐下来,一把抱起趴在凳子上的黑猫开始撸,同时视线扫向余子非:“哟,这不是三过鬼门关而不入的小白毛吗,居然在这里躲着,上次你花十个亿让地府撤了你的通缉令,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姜知味心想:是冥币,是冥币。 他瞄了一眼余子非,心说通缉令这种东西居然还能撤,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要我说,你们通缉我完全没有道理,”余子非本能地跟她保持距离,“像我这种不作妖、只烧钱的好公民,你们不保护我也就算了,关键我给你们反馈了多少次,说深城有个吸人阳气取人性命的怪物,你们究竟逮到没有?” “巧了,我就是特派员,”女鬼差瞄向趴在他头顶吐泡泡的小鬼,“听说你养了一只专门对付它的饿死鬼,而我这里有一些关于它的最新情报,不如我们……” 她“合作”两个字还没出口,卧在她膝盖上的黑猫突然直起身,一双猫眼直勾勾地盯着店门的方向,呲牙咧嘴地“喵”了一声。 一道黑影从门外一闪而过。 第32章 又上热搜了 “什么东西?”余子非敏锐地抬眼, 三步并两步追到门口, 左右张望一圈, 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安啦小白毛,”女鬼差没事人一样安抚了一下猫, “不是鬼也不是怪物,是人,活人的事可不归我们管——老板, 我包子好了吗?” “……好了, ”姜知味忍痛把原本是给自己准备的包子递到对方面前,又盛了满满一碗黑米粥,“您慢用。” 女鬼差在一干鬼羡慕的注视下泰然执起筷子,从桌边拿起醋壶倒了一个碗底。这一屉小笼包总共十个,个个皮薄馅大,几乎是晶莹剔透, 包子上的褶皱精致得像工艺品,让人竟不忍下筷。 女鬼差左看右看,终是抵挡不住飘散出来的香气, 伸筷夹起一个——被高温融化的猪皮冻在包子里变成了浓郁的汤汁, 一碰便轻轻晃动, 拿牙齿把包子皮嗑开一个小口,汤汁一涌而出,鲜美的肉香让人入口难忘。 在旁围观的众鬼齐刷刷咽了口唾沫。 女鬼差被烫到舌尖依然佯装镇定, 不紧不慢地把吮没了汤汁的包子蘸了醋, 十分优雅地放进嘴里。 “我真奇了怪了, ”吃不着包子的余子非只好没话找话,先把玻璃门紧紧关上,“这店第一天开张,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就算你是特派员,难道不应该找个地方秘密接头,跑这儿吃早饭算什么事?” 女鬼差面不改色,伸手一指季深:“昨天晚上看到他在群里发的宣传,我寻思着正好今天过来,先替同事们试试水——别说,这包子真不错,等我一会儿跟他们卖一发安利。” 余子非“哈”了一声,神色古怪地看向季深:“套路深啊,店没开起来,广告先打出去了。可我明明也在鬼市发了小广告,为什么没人来?” 季深一指门外。 阳光普照,显然不是适合鬼出行的好天气。 余子非表情扭曲了。 姜知味又端着两屉包子出来,赶紧堵上他们的嘴,成功制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余子非坐到女鬼差对面,吃着“不花钱的包子”,似乎又找回了一点优越感:“你刚想说什么,你有什么情报?” “最近地府检测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就在深城,”女鬼差拿餐巾纸抿了一下嘴,抿下来一个口红印子,“不过暂时还没能锁定确切位置,所以派我来详细调查。” “阎雅,”季深看向她说,“我一直想问,如果余子非的消息准确,那些人确实已经死亡的话,这倒是一桩大案了,为什么三年过去地府都没动静,现在才开始管?” “因为没人报案,”阎雅一双美目在他脸上溜了个边,“地府也很忙的,没人报案,自然就没人管。我们接到最早的报案就是小白毛,在八个月以前,当时他提供的证据并不充分,只能说出谁死了,具体在哪里死的、什么时间死的,全都说不出来,我们只好先进行记录,再慢慢调查。” 她放下筷子,抿了一口粥:“而且至今为止,我们总共接到六起报案,报案人全部是他一个人。” “什么意思?”季深皱起眉,“也就是说除了余子非,根本没有其他人向你们举报这件事?” “是这样的。”阎雅说,“接到他的第一起报案后我们就及时联系了人间,但人间警方告诉我们,他们根本没有接到有人失踪的报警,所以我们当时还以为小白毛在报假案,这才给他下了通缉令——要不是他锲而不舍,花钱也要来反馈,我们可能都不会深入调查这件事。” 姜知味暂时关了火,把蒸好的包子全部端上来给小鬼们分,又让那四个打杂的去厨房盛粥,自己在季深旁边坐下来:“所以人真的没了、消失了,他们的亲属居然没有一个报案的?” 阎雅:“怪就怪在这里。” “说起来……”余子非把头顶的某只摘下来按在桌子上,先给它投喂了几个包子,“我死的时候,我家人也没报警,他们好像只当我意外死了,具体怎么回事完全不关心,也没人问,就这么把葬礼给办了。当时我全程跟着,就想问他们一句,连尸体都没有,他们是怎么第一时间断定我死了的?” 季深吮完了一个包子的汤汁,直接拿醋壶往里灌醋:“你家人跟你关系不好?” “怎么可能,”余子非敲了敲桌面,“我可是独子,我爸还指着我继承家业呢,而且要真关系不好,他们能月月给我烧纸钱?” “我倒是觉得有一种可能,”阎雅接话说,“也许这东西能篡改人的记忆,让他们以为你就是死了,意外身亡,没什么值得报案的。” 余子非叹口气:“也许只有这个解释了吧。” 四人突然同时闭了嘴,气氛一下子诡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只小鬼吧咂吧咂吃包子的声音。终是阎雅轻咳一声:“不管怎么说,我需要你们的协助,这么个东西可不能放任它为祸人间。” 她说着搭住姜知味的肩膀:“否则又要多一个受害者了,是不是老季?” 季深睨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把她的爪子从姜知味肩头摘下去了。 三只鬼差外加一个鬼暂时达成同盟,以包子铺为据点,对那个“异常能量波动”展开调查,阎雅拖着余子非“深入敌营”,季深负责整理资料,姜知味主管后勤——简而言之,后面这俩就在包子铺“看家”,该秀恩爱秀恩爱,基本没有影响。 这天余子非又一大早就被拖走,临走时非常怨念地叼了一个肉夹馍。这二位已经连续调查半个月依然毫无收获,姜知味都对他们不抱希望了。 这半个月里他该干嘛干嘛,给早饭菜单丰富了不少,客人也逐渐增多,白天鬼差来,晚上鬼来。今天是个阴天,鬼和鬼差居然一起到了。 虽然有打杂的帮忙,可姜知味还是有些头疼,他可真没想给自己打广告,无奈身边的两位太“善解人意”。 现在这鬼和鬼差一起来了,究竟怎么才能让他们在只有六张桌子的小店里和谐共处? 姜知味审视着店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觉得他还是早点关门歇业的好。 暂时上齐了菜,他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端着手机刷微博,黑猫在店里钻在钻去,一会儿去这桌讨点吃的,一会儿去那桌卖个萌,没过多久就吃得鼓起肚子,懒洋洋地往他脚底下一趴,不动了。 由于正是午后,姜知味稍有点困,便把头抵在门框上。微博的热点形形色色,看得人眼花缭乱,没过多久他便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了,张嘴打个哈欠,准备先眯一会儿。 结果这哈欠打到一半,突然有一条热搜闯进他的视野—— #天价包子# 姜知味目光一顿。 八卦八v:#天价包子#据网友爆料,近日某地惊现天价包子,小笼包竟卖到十万一屉!蟹黄小笼更高达十五万一屉!究竟什么店竟如此嚣张,挑战消费者底线![图片][图片] 姜知味嘴角一扯,把图片点开来放大——正是他家店门口立的那块牌子。 好在图片码打得比较厚,店什么模样基本没有露出来,暂时很难看出是什么地方。 谁这么缺德,居然把他捅到微博上去了。 姜知味皱起眉,心说他今年绝对是命犯太岁,动不动就上热搜,或许应该找个庙烧烧香拜拜佛,去去霉运才行。 他默默把那条微博点了“举报”,虽然知道八成没用——这个“八卦八”是个臭名昭著的营销号,哪里有热度往哪里凑,带得一手好节奏,之前简随退圈那事,这个营销号也没少混在其中当搅屎棍。 他抬头看了眼季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季深又恰好向他这边看来,见他脸色不太好,忙凑过来问:“怎么了?” 姜知味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 那条热搜现在位置还比较靠后,不过增长的势头很猛,这话题虽然不是自带流量的娱乐热点,可关乎百姓民生,拿裤腰带想也能预料到会被顶成什么样。 网友的眼睛在这种时候永远贼得像黄鼠狼,一张打码的照片,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被扒出详细的地址。 季深目光一沉,突然想起了那天一闪而过的黑影。 是人,并且有可能是居心叵测的人,否则不至于鬼鬼祟祟在外面不进来。 他走到门口,向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张望了一下——附近小饭馆、小门脸众多,会不会有可能是同行? 还有这家奇怪的包子店,为什么同样的一条街,别的地方不闹鬼,偏偏这里闹鬼? 季深唇角抿直,他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竟隐约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像是隐含着刀子刻出来的锋利。他一把扣住姜知味的手腕,将他带进没人的厨房,又抬手打了个响指,墙壁上突然冒出红光,将这个空间隔绝起来。 紧接着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号码:“喂,程谦吗,帮我转一下人间。” 姜知味愣了一下:“合着你能打通人间的号码?” “嘘,”季深朝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违规的,别传出去。” 姜知味紧紧地闭上嘴。 季深朝电话那边报了一串数字,对方叮嘱说:“你快点儿啊,我这顶多能替你屏蔽十分钟,出事了我可不担责任,天天让我监守自盗,这个月给我加三万奖金。” “随你的便,我卡密码你都知道。”季深估计是真的被激出了火气,催促道,“快点给我切线。” 电话里传来“嘟”的一响,随后是等待的提示音,季深也不知拨了谁的号,等那边接起来便语气很冲地说:“帮我联系一下渣浪,把那条‘天价包子’的热搜撤了,别让它再出现,还有那个八卦八,什么东西,一条狗也敢出来乱吠了,上次追着我咬了俩礼拜没理它,当我没脾气了是吧?叫它闭嘴,否则别怪我打狗先打主人。” 姜知味:“……” 现在怕是能坐实简随退圈的事是他一手操控的舆论了。 季深拧着眉头撂了电话,一接触到姜知味仿佛见鬼的眼神,面部冷硬的线条又一下子柔和起来。他把那红光收回,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吓着你了?” “……没有,”姜知味叹口气,“有点不适应而已,没什么。” 季深支吾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去把那牌子撤了吧,趁着还没被更多人发现。” 姜知味点点头,再刷微博热搜榜的时候,发现那条刚爬到三十几位的“天价包子”已经不见了。 这速度还真是快。 季某人兵贵神速,似乎在无形中化解了一场腥风血雨,然而那个不怀好意把他们捅到微博上去的人却还没有露面,这种仿佛周围有眼睛盯着的感觉让姜知味非常不爽,心说他开店只招待鬼和鬼差,跟别人又没什么冲突,怎么就非得盯着他不可。 由于内心烦躁,他每天过来的时间变得非常不稳定,开店开得更晚,而关门关得更早,更多的时间就在公寓里开开直播,一次赚个几百块钱,运气好能够破千,收入也算不少。 就是阎雅那边依然没什么进展。 余子非在连续第二十八天被她拖去寻找波动源之后,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当场表示自己要撂挑子不干,让鬼差们爱找谁找谁,等找到了再来管他借饿死鬼。 阎雅无可奈何,只好向地府请求支援。 时间已悄然进入十一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偶尔下一场雨,寒意更是顺着风往人骨子里钻。 这天是个阴雨天气,深城还没有集中供暖,姜知味缩在被子里不愿意出窝,哆哆嗦嗦地捧着手机,往一个名叫“见鬼”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今天太冷,不开门了,你们随便吃点】 “见鬼”是他后来给店取的名字,这群算是个员工群,里面一共二十多位,除了他和季深,剩下的全是鬼。 他消息一发出去,立刻有人回他。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QAQ真的不开门了吗,那你今天开直播吗?】 兔兔那么活泼怎么能吃兔兔:【我们在便利贴上写的你才完成了一半耶……】 他们不提便利贴还好,一提便利贴姜知味简直头疼——这群兔子真把他当世界名厨,以为八大菜系他样样精通,写的东西天南海北也就算了,还有一些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红酒醉虾不要红酒醉虾,要“八二年的拉菲醉虾”,还有“蒜蓉生蚝不要蒜蓉不要生蚝”、“泡面不要面只煮调料包”、“冰激凌沾千岛酱就着老干妈吃”……诸如此类。 姜知味正想在群里说一句“你们还是吃屎比较方便”,突然有人先他一步发了一串消息出来。 季深深几许:【[分享]麻辣兔头,[分享]冷吃兔,[分享]兔肉萝卜,[分享]干锅香辣啤酒兔,[分享]烤全兔,[分享]……】 季深深几许:【@姜汁儿你看今天吃哪个?】 姜汁儿:【……】 群里瞬间“鸦兔无声”。 解决了这些闹腾的兔子们,姜知味赶紧扔下手机,把冻凉的爪缩回被子里暖着——这些天他知觉在不断恢复,对冷热也就愈加敏感,偏巧赶上入冬,每次被冻得瑟瑟发抖,就想还不如不要恢复的好。 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他懒得起床,索性翻了个身,睡起回笼觉来。 永远精神亢奋的余子非跟某阎姓鬼差“依依惜别”,窝在客厅里守着一台电脑,塞着耳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时不时露出“会心一笑”。 忽然他目光一凝,眼疾手快地敲下暂停键,对着停下的那一帧在内心默念:可让我逮着你了。 季深正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转眼就被他拦去去路,余子非拽着他把他拉到跟前,指着屏幕点了点他的胳膊:“你给我解释解释,这疤……同款?” 季深莫名其妙,一看屏幕才恍然大悟——电脑上正在播放一部电影,名字叫《为兄》。 他看着被定格下来的画面,沉默了。 余子非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当时我就觉得你这疤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现在发现你才是真‘大佬’,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他说着撸起对方的袖子,在那条伤疤上用力蹭了蹭:“贴上去的,不可能吧?还是你也是这位的粉丝,故意给自己制造了个标记?” 季深面不改色地抽回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不用猜了,那就是我。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居然看过这种片子,还能记得住一条疤?记忆力够好的。” “不枉我看了三遍。”余子非拍拍他的肩膀,“高手在民间啊简影帝,要怪只能怪你当年太火,都火出圈、火到我们鬼界去了。我的那帮小朋友里面,可有好几只都是你的粉丝。” 季深爱搭不理地一挑嘴角。 《为兄》那部片正是他获奖的那一部,在电影里面他一人分饰两角,演了一对双胞胎兄弟,感情线非常隐晦,几乎约等于没有,剧情线却是精彩绝伦,属于让人过目不忘、回味无穷的那一种。 这是他继《有狐》之后接的第二部 电影,靠着这部片子重回娱乐圈,并一举成名。 至于那道疤……其实是导演加的“神来之笔”,剧中设定是哥哥为了保护弟弟而被反派砍伤的,而他的粉丝都知道那道疤其实不是化妆效果,而是真的。 就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栽在这上面。 余子非忽不知想到什么,两眼放光地拿出一沓明信片,递给他一支笔:“给我签个名吧。” 季深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在他帮助姜知味的份上,落笔签下了一个“简随”。 “多签几张,这些全都签了,”余子非得寸进尺,“我拿去卖,一千一张。” 季深:“……” 他表情不善地瞥了对方一眼,把即将签下的“简随”全都换成了“季深”。 第33章 萝卜烧牛肉 “……我让你签‘简随’, 你签‘季深’有什么用, 谁知道季深是谁啊?” 季深淡淡地瞥他一眼:“你说要卖一千, 那我只好给你签个价值一千的,怎么, 有问题?” 余子非:“……” 算你狠。 余土豪咬牙切齿,愤怒地抽回那沓明信片,准备回去告诉兔子们简随这个人不值得粉。 什么玩意, 偶像包袱呢? 季深丝毫不以为意, 冲他一耸肩就要走,余子非却又扣住他的肩膀,往他脸上拍了拍:“你等等,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变成跟原来一点都不像的?” “别乱摸,”季深偏头避开, “地府机密,你想打听就打听?” 余子非:“……” 到底谁才是鬼来着。 季深甩下他回到卧室,本想问问某人早饭吃什么, 谁料一看才发现这货不但没起, 还睡起了回笼觉, 只好无奈摇摇头,又轻手轻脚地退出来,掩好了门。 “怎么, 被抛弃了?”余子非看热闹不嫌事大, 试图一报“不给签名”之仇, “虽然当年就怀疑简随不拍男女爱情片,性取向肯定有点问题,不过……你家这藏得够深的,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一点爆料?” 季深爱搭不理:“现在有了。” 余子非一挪屁股坐到他跟前来,神秘兮兮地说:“我刚去查你之前说的那个杜禹帆了,你们是不是拍过一部电影,叫《有狐》?他男一,你男二,对不对?” 季深“嗯”一声。 “所以是你们拍电影的时候产生了什么过节,他给你的车动了手脚报复你,最后殃及到姜知味,所以你才这么记恨他,愤然退出拍摄?” “你可以这么理解,”季深说,“不过是不是他动的手脚我还没有确凿证据。” “这样的话姜知味也太惨了,”余子非阴阳怪气地说,“平白无故成了你们娱乐圈勾心斗角的牺牲品……他招谁惹谁了?” 季深呼吸一滞。 余子非还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戳了人家痛脚,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我闲得很,或者可以帮你搜集一下杜禹帆的黑料?” “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季深没个好气,“你管好自己的嘴就行,既然那么闲,不如去帮阎雅。” 余子非:“……” 季深并不想过多解释以前的事,对余子非的追问一概不再理会,而姜知味在小公寓咸鱼了两天,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明天该还花呗了!” 季深和余子非纷纷看向他,表示自己从来不用那玩意。 土豪就是土豪,连马爸爸的便宜都不想占。 姜知味嘴角一扯——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就过得够奢侈了,现在跟这二位一比才知道,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至少他还把攒下来的钱塞进某额宝,每天拿个几块钱的利息,薅一点马爸爸的羊毛。 他默默叹了口气,深知自己和两位土豪的差距可能追一辈子也追不上了,还是得为四位数的花呗欠款折腰,捞起手机在群里发:【明天正常营业】 群里还没来得及欢呼,他又发出一条:【还准备开个直播,你们想吃点什么?】 兔兔那么好摸怎么能吃兔兔:【东坡肉!】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芝士排骨吧】 兔兔那么乖巧怎么能吃兔兔:【想吃水晶肘子1551】 兔兔那么天真怎么能吃兔兔:二年的拉菲……】 兔兔那么活泼怎么能吃兔兔:【楼上闭嘴,我投一个胡萝卜炖白萝卜炖青萝卜】 众兔:【呕】 姜知味看着那堆“兔兔”就头疼,这群兔子非要把昵称都起得一个样,除了中间俩字没有任何差别,稍不注意就会混淆,基本记不住谁是谁。 最关键的是连头像也是清一水儿的兔子。 他忽然灵机一动,给兔子们一一修改备注,只留下了中间俩字。 我是你大哥余非啊:【萝卜怎么了,你们看不起萝卜?昨晚上我刚在鬼市买了十斤胡萝卜十斤白萝卜十斤青萝卜十斤樱桃萝卜,够不够你们吃?】 姜汁儿:【……】 看样子这群兔子以前没少遭到余子非的荼毒。 可爱:【@活泼 你死了】 乖巧:【@活泼 提醒大哥萝卜的不得house】 我是你大哥余非啊:【@姜汁儿萝卜宴准备上,我就喜欢吃萝卜,还喜欢喂别人吃萝卜】 姜知味一脸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由于兔子们没能跟余大哥谈妥,到最后也没确定下来到底要直播什么,姜知味只好自由发挥。 第二天他一进店门,就闻到店里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萝卜的“清香”。 于是他精神一阵恍惚,突然想起了当时余子非那句“一个月以前往冰柜里放个萝卜,一个月以后还能滴出水来”。 看样子这四十斤萝卜不吃完,是不能安宁了。 拜土豪的萝卜所赐,这天店里的气氛无比古怪,兔子们个个铁青着脸,赛绿萝卜皮似的。 姜知味一不留神捅了萝卜窝,只觉心力交瘁,先拿粉笔在门口的牌子上写到:“今日半价特供:鲜鱼萝卜汤、萝卜丸子粉丝汤、萝卜烧牛肉、素炸丸子、凉拌三丝,额外赠送爽口小菜一碟。” 说实话他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吃萝卜,毕竟“吃萝卜赛过梨”后面还有半句,也不知道这个余子非究竟是什么奇怪的品味,居然对各种萝卜情有独钟。 然而碍于欠土豪以及马爸爸钱,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在萝卜堆里挑挑拣拣,拿了一根看上去就跟肥硕的白萝卜,深吸一口气放到了案板上。 随后他去冰柜里挑了两块牛肩胛肉,抽出生肉案板,把牛肉切块并放进水里浸泡。 浸泡的时间里他又把部分萝卜拿去腌了小菜,待牛肉浸泡得差不多了,他才打开直播,有气无力地说:“大家好,这里是被萝卜淹没不知所措的主播姜汁儿,昨天有个神经病硬塞给我四十斤萝卜,所以今天以及未来好几天的直播可能都会跟萝卜有关,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坐拥六万多粉丝的姜主播从来不缺捧场的,哪怕制作黑暗料理也有人第一时间冲进来观看,直播间很快热闹了起来,紧接着他便发现界面上似乎多了一些东西——D站显示直播间人数的图标是个小人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跟它并排的、小幽灵的图标,也一样缀有数字,显示的是“3”。 姜知味一挑眉,心说app更新了?这什么意思,前一个显示“人数”,后一个显示“鬼数”? 他满心疑惑地向外张望了一下,透过帘子,果然能看到有只之前说“死也不碰萝卜半根毛”的兔子正捧着手机,偷偷摸摸在那里看他的直播。 真香预警。 姜知味无声地笑了一下,轻咳一声:“前些天做过了鱼、虾、猪肉,还没碰过牛肉,那么今天我们来做一道萝卜烧牛肉。” 【你刚说四十斤萝卜认真的?吃得完吗?】 【这是个有味道的直播……】 姜知味心说吃不完就全塞给余子非,谁买回来的谁解决。他保持着迷之微笑,将那根粗壮的白萝卜清洗干净,切成跟牛肉差不多大的小块,便看见弹幕里有人问:【主播你会雕萝卜花吗?】 “会,一会儿给你雕一个。”姜知味把萝卜块敛进盆子里,又从手边捏了两颗红泡椒切碎,一小块生姜切片,“没有泡椒,辣椒也行,依个人口味添加,不能吃辣的不要勉强。” 【真·姜汁儿】 【不加萝卜,直接烧牛肉行吗?】 【牛肉比萝卜贵多了……】 【放这么多牛肉,主播你这是土豪店呀】 姜知味没说话,默默开灶点火,先把之前切好的牛肉焯了一下水。 各种肉类焯水都会起浮沫,他耐心地把浮沫一点点撇去,将焯好的牛肉沥干,正要往锅里添油,突然听见一声猫叫。 黑猫不知怎么了,冲着进店的客人呲牙咧嘴,姜知味赶紧把直播切到静音,冲外面喊道:“季深,季深?快点把猫抱走。” 季深依言抱起猫,把它炸起的毛撸顺了,放到门外去,冲着客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这猫不太听话——您几位?” 来的人不是鬼差也不是鬼,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看了看猫又看了看季深:“一位。” “您这边坐。”季深引他去了双人桌,并递上一张菜单,“您看吃点什么?门口写着今天的特价菜……” “有小笼包吗?”男人打断他说,“朋友推荐来的,说这里的包子不错,我特意过来尝尝。” 季深表情不变,依然保持微笑,眼神却微妙起来——朋友介绍来的,这话看上去没什么毛病,可开店至今他们都没招待过一位人类客人,这个“朋友”……是鬼还是鬼差? 貌似都不可能。 他首先没见过这么个同事,再看他的表现,似乎也没有留意到旁边戳着的余子非以及一干其他鬼类。 一个看不见鬼的普通人,是怎么被“朋友”推荐到这里来的? 季深歉意一笑:“实在抱歉,今天没蒸包子,而且小笼包一般是早上有,中午主要还是家常菜,您看……” “那算了,”男人显得有些失望,“我只是来吃小笼包的,改天我再来吧。” 余子非靠墙坐着,跟季深对视了一眼。 季深忙拦住那客人说:“您真不打算试试别的吗?做包子的和做其他菜的都是一个人,味道不见得比包子差。而且您看这都中午了,正是饭点,去哪里吃饭都得排队,不如就在这里,清净。” 男人让他这么一说,又有些犹豫了,季深再次抛出诱饵:“我们店新开的,有活动,每天第一位到店的客人都能享受八八折优惠,饮品免费赠送,特价菜更是半价销售——您正好是第一位。” 余子非诧异地问:“什么时候有这活动?” 季深没搭理他,又充满期待地看着那男人,对方好像终于被他打动了:“那行吧,你们这儿有什么招牌菜?” “每一道菜都是招牌菜,”季深把菜单推给他,“您放心点,如果不好吃,我们不要您的钱。” 余子非:“有你这么玩的吗,你到底当没当过服务员啊?” 季深心说你当过,可碍于有个听不见鬼说话的普通人在,他又不能怼回去,只好继续微笑。 男人最终点了一道爆炒鸡胗,一道什锦蔬菜,想点第三道的时候,季深又说:“我们这菜量大,您一个人,两道菜足够了。” 余子非:“吃不完让他打包啊,你是不是有毛病?” 季深:“……” 是这白毛飘了,还是他提不动刀了? 男人便不再继续点,又要了一碗米饭、一罐啤酒。 “您稍等。”季深转身进了厨房。 姜知味那边已经把牛肉和萝卜换砂锅炖上了,见他过来,忙冲他招招手,压低声音问:“谁啊?猫为什么突然叫?” 季深同样低声说:“记者。” 姜知味登时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记者?” “不要质疑一个跟狗仔打了十年交道的过气明星,”季深似笑非笑,“不过你放心,他比起那些狗仔差远了,我估摸着是个‘新手上任’,想搞个热点——他背的包里有个微型摄像头,刚才还提到了小笼包,估计是想来曝光咱们店。” 姜知味心说这帮人真是没完没了了,之前撤了热搜,事情居然还不算完。他一边继续准备菜,一边问:“那怎么办,知道他是记者你还留他,你唯恐天下不乱啊?” 季深信誓旦旦:“看我的。” 姜知味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只好先把那道凉拌什锦蔬菜弄出来,让他端过去。季深接过盘子,嘱咐他说:“你别出来,菜好了叫我。” 他说完便去给客人上菜,顺便把米饭也一起盛给他了,还非常贴心地帮他打开啤酒:“鸡胗马上就好,您再稍等一下。” 男人没说什么,先尝了一筷子凉拌菜,垂着眼问:“我刚忘了看价钱,这一共多少钱?” 季深:“什锦蔬菜收您十二,鸡胗二十,米饭大碗两块,酒水免费,再打个八八折,四舍五入,一共三十。” “三十块?”男人抬起头来,“不是三十万吗?我朋友说你们这小笼包要十万一笼,我以为炒菜也是这个价呢。” 果然是为这个来的。 “您误会了,”季深不动声色地溜达到门口,先把玻璃门关死,又递给对方一张菜单,“您看我们店名也应该看出来了,我们这不止做活人生意,所以菜单也备了两份。小笼包确实是十万一屉,不过是十万冥币,如果折合成人民币,那就是十块钱。” 男人的表情倏地变了。 季深又去厨房把爆炒鸡胗也端了出来:“您的菜齐了,请慢用——我冒昧地问您一句,您说的那位朋友是……?本店可从来没有出售过十万人民币的小笼包。” 男人不敢开腔,连筷子也下不去了,莫名感觉这窗明几净的小店里变得阴森森的,后颈还刮过一点凉风,好像有鬼在往他脖颈吹气。 季深看着那只名叫余子非的鬼,沉默了。 余子非吹了半天气,也不见男人回头,忍不住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来:“真没意思,吓这么两下就怕了,是不是个合格的记者?” 他说着拿起那听啤酒,倒进玻璃杯里:“来,给您满上。” 季深适时地说:“本店也有鬼服务员,平常服务鬼,没有鬼的时候,也会来服务人。” 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化作惊恐。 刚才还一脸镇定的大哥现在连筷子都拿不住了,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来不及吃饭了,我我……这、这就走了。” 季深微笑着提醒:“您还没结账。” 男人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慌慌张张地放在桌上:“不、不用找了。” 他说完就要起身,季深却伸臂一拦:“我说的不是结这个‘账’。” 男人浑身一僵,正在这时,姜知味在厨房里喊了一声,余子非非常配合地进去端出了刚刚做好的萝卜烧牛肉,放到正对着的那张桌子上。 在普通人眼里,只能看到一盘菜凭空飞出,同时卷过一道凉风,紧接着桌上摆的碗筷自己动起来,开始从盘子里夹菜吃。 旁边那桌有人……不,有鬼。 男人这回连瞳孔都放大了,他用力抠下包里的摄像头,颤抖着扔在桌上。 季深在他拔足狂奔之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强迫他看向自己,眼中划过一道奇异的光:“你是个充满正义感的记者,之前得知‘天价包子’的事觉得不可思议,遂来‘见鬼’一探究竟,却发现这里味美价廉、服务周到,根本是居心叵测的人在刻意抹黑。两个小时以后,会有一段视频匿名发送给你,你将它发到网上,替这里澄清,说明‘天价包子’根本是无中生有。” 那男人看着他的眼睛,先是惊恐,随后转为迷茫,过了没一会儿,目光又渐渐清明起来,好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郑重其事地冲他点头:“没错,那群网络黑子实在太可恶了!” 余子非:“……” 策反技能max。 季深又把他扔下的五十还给他:“你临时有事,今天饭是吃不成了,菜几乎没动,我们也不收你钱,走吧。” 男人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余子非眼皮直跳。 季深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翘,心说:班门弄斧。 ※※※※※※※※※※※※※※※※※※※※ 昨晚晋江有点抽,好像看到上章有评论出现但是再看又没有了,后台也刷不出来,如果大家有评论被抽掉的现象跟我说一下,我补红包~ 第34章 第n次直播 余子非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掰过季深的肩膀:“你刚那是……什么技能?” “狐媚术, ”季深朝他眨了一下眼, 眼中的光平息下去,“怎么, 要试试吗?” 余子非连忙后撤,双手交叉在胸前做了个防御姿势:“不是,你又不是真狐狸, 狐什么媚术?” “其实是《有狐》里面的一个设定, ”季深摆弄两下那个小摄像头,捞过一台电脑把接口插上去,“地府科技,化虚为实,化实为虚,真真假假……你自己体会吧。” 余子非:“……” 都说“鬼话连篇”, 季深这个“人”说话简直比鬼话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姜知味见那男人走了,这才从厨房出来:“什么意思,那条热搜不都被撤了吗, 你现在让他去澄清, 岂不是要重新把这话题挑起来?” “你怕什么?”季深帮他把剩下的菜也全都盛出来, 摆了碗筷,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你放心好了, 不会暴露具体位置的, 除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谁没事千里迢迢过来找一家不出名的店。” 姜知味心说等你发上去就要变成“出名”的店了,就他这三天两头上热搜的运气,想不火都难:“既然不会有人找过来,你发那还有什么用?” “咱不能平白无故被人冤枉啊是不是,”季深微微一笑,“而且我说没‘人’找过来,可没说没‘鬼’。” “……”姜知味叹了口气,“你还嫌我不够忙啊。” 众鬼纷纷看向他——就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开店方式,究竟哪里“忙”了? 送走了那位智商欠费的记者,季深捧着碗边吃边对视频进行了剪辑,掐掉最后“策反”的一段,并将视频经由程谦发送到了记者的邮箱。 “见鬼”小店里正在上演大型“真香”现场,那群兔子说着死也不吃萝卜,可等到菜真的端上桌,不知道谁先对萝卜下了筷,就此一发不可收,勾得其他兔子自行“打脸”,很快把一盘菜吃干抹净,连汤都没有剩下。 事实证明,没有不能下嘴的萝卜,只有做得不好吃的萝卜。 也许是菜里加了辣比较下饭,一群鬼的食欲比以往更加旺盛,米饭盛了一碗又一碗,吃到最后居然没有菜了。姜知味感受着那些眼巴巴盯着自己瞅的目光,终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养了一群儿子。 他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几样“中国家庭餐桌精髓”,带着些恭敬的意味盛在小碟里——老干妈、豆腐乳、麻油榨菜。 众鬼:“……” 随后他又去厨房请出“外国人无法接受的中国‘黑暗料理’之首”皮蛋,花两分钟时间调了一碗蘸料,连同切好的皮蛋一起端了上去。 所有人:“……” “吃啊,”姜知味坦然地坐下来,“不够的话,桌上还有酱油、醋、辣椒粉以及孜然面,你们看着沾。” 然后他把自己这边用小碗拨出来的、最后一点萝卜烧牛肉推给了季深。 余子非:“……” 众鬼含泪啃完米饭,一副没有吃够的模样,余子非养的那只小鬼就更可怜了,没能从主人那里得到投喂,只好委屈地蜷成一团,自己咬自己的尾巴玩。 姜知味看它半晌,脑子里忽灵光一现,对余子非说:“你的小鬼好像很饿。” “没事,它每天都很饿。” 姜知味又说:“我喂喂它怎么样?” 余子非疑惑抬头,莫名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为什么突然……” 姜知味不等他说完,一把将小鬼抢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厨房,直接按住它的脑袋把它塞进了装萝卜的麻袋里。 余子非:“……” 姜店主以聪明才智打倒了万恶的“萝卜主义”,把那几袋萝卜全部进贡不挑食的小鬼,过午便早早离开店,携众兔悠哉悠哉地回到公寓。 他一个普通人类,晚上自然要睡觉,就算是精神体也得时常休息才行,因此夜间小店是交给那八只打杂的鬼打理的——他白天准备好半成品,晚上由他们来进行最后的加工。 而余子非这个昔日的半吊子主播也会过去监督,帮帮忙什么的。 由于一干兔子怨念太盛,加上姜知味自己也没怎么吃饱,所以临时起意,决定晚上再加一场直播。 离开店之前他在冰柜里翻了翻,从众多食材中选择了鸡翅。 鸡肉或许是中国人消费最多的肉类,各种做法不胜枚举,若是摆一桌“全鸡宴”,那只怕能不重样地做出上千道菜。 如果把一只鸡拆开来,刨去内脏不谈,最贵的部分大概是鸡翅中,姜知味深觉这个部位非常符合诸土豪的“身价”,遂从冰柜里一连掏了四袋鸡翅中,通通搬回公寓。 他一边拿一边想要怎么做才能满足这些兔子天南海北的口味,略加思考之后拿定了注意,又跑到附近超市买了两包奥尔良腌料。 自己配也不是不行,不过太麻烦了,而且有些配料市面上难以买到,他只是个主播,不是教人开饭店的,没必要这么较真。 姜知味在货架上挑挑拣拣,试图寻找自己三年前买过的牌子——各种腌料有细微的差别,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尽相同,他以前几乎每种都试过一遍,最常买的牌子是他和家人一致认为最好吃的。 终于,他在货架上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搜寻到了目标,心满意足地装进购物车,扔到一群兔子脑袋上。 ……天知道这群兔子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逛超市,还不肯自己走,纷纷跳进购物车,挤得满满当当的,活像一车毛绒玩具。 好在鬼没什么重量,不然的话他绝对不来推车。 季深不知怎么落在最后,姜知味催了他好几次,他才缓缓跟上来,没头没尾地说:“明天你也不用开张了。” 姜知味不明所以:“为什么?” “明天下雨,可能今天晚上就会下。” 姜知味还以为他刚磨蹭的时间里在手机上看了未来天气,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一个成年人是不该轻易相信天气预报这种东西的。” 季深:“……” 姜知味说完便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去,并没有留意到某人脸色不是太好。 倒不是不高兴,更像是不太舒服。 季深轻轻叹口气,正要追上去,瞎逛一圈回来的余子非突然凑到他旁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下午的时候我刚看了你新片《一声》的预告。” 季深:“……?” 余子非:“我发现你们演员真是怪物,明明都奔三了,居然能把高中生演那么像。” 季深莫名其妙:“你是在夸我保养得好吗?” “你也就这张脸保养得好,”余子非倒着往前走,反正他一只鬼不怕撞了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怎么样,我看你演得那么逼真,怕不是真摔?” 季深:“……你在质疑我的演技吗?” 余子非一耸肩,注意到他逐渐危险的眼神,还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果断闭了嘴。 季深的表情不太友善地转移话题:“你能从普通人手里买下包子店,肯定能在人前现身吧?你知不知道我这么跟你说话,在别人看来是在自言自语,会以为我是神经病啊?” “能现是能现,”余子非说,“不过必须得披上那斗篷才行,可我披了,别人就会拿现在看你的眼神看我。所以在‘你是神经病’和‘我是神经病’之中,还是你牺牲一下吧。” 季深:“……” 这鬼果然还是欠送去给孟婆煲汤。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跟着姜知味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后者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去准备直播的东西,季深则在沙发上坐下来,掏出手机开始浏览微博。 他登上自己在地府的小号,搜索了一个微博名——这个微博显然是个个人博,几乎没有粉丝,最新的一条微博配着一段视频,并挂有一个tag:#天价包子实属造谣# 他看过视频和文字,满意地点点头,把微博名通过私信发给程谦。 程谦的电话地上地下通用,微博号也是一样,没过两分钟便有了回信: 活人不医程医生:【简大明星,你就告诉我没我你还活吗?我是给你当私人医生的,不是私人保镖,更不是私人助理】 这只是一个小小号:【奖金,五万】 活人不医程医生:【ojbk】 季深要笑不笑地挑了一下嘴角,一抬头正看见余子非好奇地凑过来瞧,被他发现又装模作样地移开眼,煞有介事地说:“我提醒你啊,距离一声上映还有半个月,咱们时间可不多了。” 听到他提起这个,季深正色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如果不能在电影上映前处理好一切,网上的舆论势必会影响票房,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并不想因此牵连整个剧组。 而且如果不能按他的计划达到预期,借电影翻出三年前的旧案的话,那他的一切努力也就都白费了。 “我可实在是不太理解你,”余子非剥了个橘子,“你就给了自己两个月时间,就没想过万一达不成怎么办?到时候人家杜禹帆的电视剧该开播开播,该赚钱赚钱,你这边还要承受‘人设崩塌、退圈自炒’的谩骂,你何必呢。” “因为地府给他的时间就只有两个月,”季深抬起眼来,“他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缺一个契机,而我这边……” 他话没说完,想要表达的东西却已经不言而喻了,正在这时他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有两条阎雅发来的消息。 阎是阎王爷的阎:【重大发现!等我回去跟你们细说!】 阎是阎王爷的阎:【顺便,晚饭算我一个!】 第35章 鸡翅四拼 季深挑挑眉, 并没问她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倒是先默默佩服了一下她这敬业的吃货精神。 而姜知味那边, 并不知道这顿晚饭又要多一个食客。 他准备好了需要用到的材料,洗净手便直接打开直播:“大家好, 又见面了,这里是主播姜汁儿。” 接到网站提示的粉丝们纷纷涌进直播间,弹幕和礼物又铺天盖地地刷了起来:【怎么肥四??主播你今天这么勤奋的吗?】 【哇你中午直播后半段都没有声音啊, 我还以为我耳机坏了】 姜知味愣了一下, 有些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中午出了一点状况,所以就把声音给关了——你看我这不是换了个安静的环境来弥补你们了吗。” 【咦,好像真的变了,不在店里了吗?】 “在租的房子里,”姜知味把鸡翅挪进屏幕, 现学现卖,把前些天才从网上看来的词用上了,“大吉大利, 今晚吃鸡——给大家直播一个鸡翅四拼。” 【四拼?做四种吗?】 【等等, 中午不是说这几天都要做萝卜吗??我才去超市买的萝卜啊!】 【还有答应要雕萝卜花呢?主播你个大猪蹄子QAQ】 “呃……萝卜还有, 不过大部分都被我处理掉了,喂给鬼吃了。”姜知味心虚地说,“萝卜花……一会儿, 一会儿雕, 别着急。” 他说着清了清嗓子:“那我开始了?我这个四拼做的是炸鸡翅、奥尔良烤翅、可乐鸡翅以及啤酒酱香鸡翅, 都很简单的,需要的配料我已经打在屏幕下方了,手残党也可以来试一试。”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上次芝士虾球做得一塌糊涂好么qwq】 【没错,你太高看我们手残党了】 【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我:想学;手:不,你不想】 姜知味笑出声来,觉得这群粉丝实在是太可爱了,他把四个装满鸡翅的不锈钢盆并排摆进镜头:“应该拿玻璃碗比较赏心悦目一点,不过鸡翅太多了,没那么大的碗,直接用盆吧。” 【做这么多??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家到底有几口人,不,鬼??】 【想去主播家蹭饭ˉ﹃ˉ】 【90斤进去,90公斤出来】 今天晚上粉丝们好像格外活跃,姜知味拿过其中一个盆:“这些鸡翅我已经事先解冻清洗好了,大家做之前一定要解冻彻底,如果放得时间长了呢,尽量多浸泡一些时间。” 他说着抽出一把菜刀,开始往鸡翅上划刀:“正反面都各划两刀,方便入味——如果你懒,那不切也行。” 【不,你应该说如果你懒那不做也行……】 姜知味手速飞快,三十个鸡翅两分钟便处理完了,随后他切了一些蒜末和生姜,全部丢进盆里,又加入生抽和胡椒粉:“如果喜欢吃辣,也可以直接加入辣椒粉,那样出来就是肯德基的香辣鸡翅了。” “现在搅拌均匀,腌制半小时以上。”他拿筷子把鸡翅搅拌好,顺手封上保鲜膜并推到一边。 【刚数了数,一盆鸡翅30个,四盆120……你家怕不是有二十个人分哦】 姜知味心说你还真猜对了,他换上下一盆鸡翅:“做烤翅建议用牙签或者叉子扎洞,用刀切比较不美观,而且烤的时候容易变干。因为烤翅需要腌制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一从超市回来就已经提前腌上了——腌制用的奥尔良腌料很容易买到,超市或者某宝都可以,里面配料齐全,基本不用再加别的东西。” 他把已经在腌制的鸡翅放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建议腌制时间五到十个小时,如果时间非常紧张,也至少要腌两三个小时。可以头天直接放冰箱冷藏过夜,第二天再烤。” 【没烤箱怎么办……】 【别吃了呗】 姜知味把这一盆鸡翅也推开:“没烤箱的话,用微波炉的烤制功能也可以,如果没有烤制功能,那就用跟刚才腌制炸翅的方法的一样腌,多加一个料,最后做成奥尔良炸翅,也很好吃的。嗯,就是有点费油……油舍得吗?” 【QAQ我还是不吃了吧,看看就行了】 【楼上的你退群吧】 姜知味笑着摇头,把镜头一转,又同时开了两个火,将剩下的鸡翅纷纷下锅焯水,等待的时间里又去切了葱姜。 这两盆鸡翅他也事先全划过刀了,煮过一开以后,他用勺子撇去锅里的浮沫,将鸡翅全部捞出,稍微过了一下清水,沥干备用。 两边同时进行,他依然有条不紊,将锅里的水倒掉擦干以后重新烧热,并加入少量油。 【小哥哥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能一心几用_(:з」∠)_】 “你猜。”姜知味等油烧热,将两盆鸡翅分别下锅去煎,两面都煎至金黄以后,加入葱姜、八角、香叶,又往左边的锅里加了少许辣椒以及花椒粒,稍稍翻炒爆香,随即左手扣住一罐啤酒,右手拿过一听可乐,“啪”、“啪”两声开环,分别倒入锅中。 【卧槽厉害】 一罐不够他又开了第二罐,直到液体没过鸡翅,紧接着加入适量糖盐以及酱油,用锅铲搅匀,盖上锅盖闷煮。 等待的时间他也不闲着,先去给之前腌制的两盆鸡翅翻了个面,随后洗了其他东西,按照之前直播过的流程弄出一碗蔬菜沙拉用的丁,把胡萝卜故意剩下一小截:“一会儿给你们雕个花。” 待鸡翅煮过十来分钟,他重新打开锅盖,被闷住的香气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把火调成大火,准备收汁。 整个厨房都充斥着浓郁的鸡翅香,顺着半掩的门溜出去,勾来了一群嗷嗷待哺的食客——兔子们悄无声息地凑过来,纷纷探进一颗脑袋,叠罗汉似的互相踩着,摞了一竖条。 姜知味并不知道背后有十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沙拉酱,转身的时候才发现那群兔子们,登时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差点把沙拉酱打了。 兔子们“bulingbuling”地眨着眼,三瓣嘴一动一动的,恨不得把香味全抽干才罢休。 姜知味嘴角一扯,心说:麻辣兔头。 他把沙拉拌好,旁边收汁也收得差不多了,便一一盛盘,冲兔子们说:“饭应该闷好了,先吃去吧,记得给我留点。” 冬天菜很容易凉,一旦放冷了,口感就会大打折扣。 兔子们端着热气腾腾的鸡翅,心满意足地飘出厨房,姜知味换了口锅,烧热多加油,同时迅速准备好“老三样”,将最先腌的那盆鸡翅裹好料,下油锅去炸。 他刚开始炸,屏幕上突然飘过一串弹幕: 【吃过的鸡骨头不要扔,裹上淀粉蛋液面包糠,炸至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来人,取我的九齿钉耙来给楼上秀儿梳个中分】 【拿我的青龙偃月刀来,我要亲自给秀儿削个苹果】 【把朕的传国玉玺拿来,朕给秀儿开个核桃】 【……陈`独秀都没你们秀,快坐下吧,你们挡住旁边李大钊同学发言了】 姜知味抿唇一笑,由他们在直播间玩梗,正在这时屏幕突然一花,一个全屏特效炸开来—— 【秀儿:投喂了[一桌满汉全席]】 不是余子非,是个野生的打赏。 【卧槽这才是真的秀!】 【土豪的秀法666】 【居然没卡,D站服务器终于升级了吗】 “谢谢土豪。” D站在众多直播平台中属于一股清流,没有什么“老铁看我爆头双击666”,也没有女主播卖肉吸粉,如果做饭做出的成品不好看,那人长得再好看也没用,而反过来,只好菜做得好,像姜知味这种只露手不露脸的都没有任何问题。 用D站用户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来说——“我是来看做菜的,不是来看作妖的”。 而姜知味就更是清流中的清流了,他从来不向粉丝们求打赏,有了打赏会谢,没有也绝不主动求。并且自从他靠着这股“清流”冲进top3以后,就在全站刮起了一股清流风,众多主播纷纷效仿,让这股风一直刮了三年,到现在依然经久不衰。 这会儿“清流主播”姜某某正将炸好的鸡翅盛盘——鸡翅在锅里炸了四五分钟,已经完全熟透,表面变得金黄酥脆,溢出浓浓的炸翅香。他沥干鸡翅表面的油,全部装盘以后冲外面喊了一嗓子,叫兔子进来端。 结果进来的不是兔子,居然是季深。 季深接过盘子,顺势在他唇角吻了一下,低声说:“快点,等你吃饭。” 姜知味一愣,随后赶紧叫住他,又拿了一个托盘,里面放上几个小碟,分别加上番茄酱、甜辣酱、辣椒面以及孜然面,一起交给对方。 【???主播人呢】 【我听到有人说话了】 【啊啊啊把镜头转过去啊!】 “在呢在呢,”姜知味赶紧回到画面中,“那么炸鸡翅就完成了,我们看看奥尔良腌好了没有。” 他把保鲜膜打开,又将鸡翅全部滚了一圈:“看颜色应该还可以,现在上烤箱去烤。” 他将烤箱插电预热,并在取下的烤架上刷了一层油,将腌好的鸡翅一一摆放上去,又在烤盘上垫上一层锡纸。等烤箱预热完毕,他迅速将烤架推入中层,把烤盘放在底下接鸡翅烤制时滴下来的油。 随即他将烤制方式设置成上下管同时加热,温度200度,时间定在了15分钟。 开始烤制以后,镜头便重新切回操作台这边,他光速削了两个土豆胡萝卜,再添上青椒,全部切成细丝,并把土豆丝放入水中清洗。 洗到一半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手指一顿,转而拿起那块留下来的胡萝卜段,从刀架上抽了一把小刀,刀刃游走如飞,不过三两分钟,玫瑰花的轮廓已在胡萝卜上显露出来。再将萝卜段放进水中轻轻一荡,多余的部分自动被水流带走,一朵栩栩如生的萝卜花便绽放开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没看清……怎么就变成花了?】 【主播你一定是新东方毕业对不对】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雕花的技法似曾相识?】 这时烤箱“叮”的一响,姜知味立刻转身,因此没有留意到最后那条弹幕。 他戴上手套从烤箱里取出烤架,将鸡翅全部翻了个面,并再刷一遍料,又用水调开一点蜂蜜,也刷在鸡翅表面,重新进烤箱再烤制15分钟。 最后的这点时间里,之前切好的三丝也入锅炒制完成,用的是炸鸡翅剩下来的油。 烤箱再“叮”一声以后,他将所有的鸡翅盛盘,那朵萝卜花也没浪费,添在盘子里当了个装饰。 【我觉得之前的鸡翅可能已经没有了……都没给个特写啊】 “放心,会有人给我留的。”姜知味信心满满,拿牙叼着手机往外走,将最后两盘菜端上餐桌,果然看到一桌子鸡骨头,菜肴已所剩无几。 【我看到了,主播的棉拖上面图案是个兔子】 【角度刁钻】 【显微镜女孩你们是魔鬼吗】 姜知味:“……” 这不能怪他,余子非买的。 季深及时凑上来,在一干鬼伸出魔爪前,拿小碗将鸡翅和菜拨出一些,放到旁边的小茶几上。 姜知味看到茶几上倒扣着一个盆,不禁愣了一下:“你不会真的一直在等我吧?” “那不然呢?”季深把他按在沙发上,把扣着的盆拿走,“快吃吧,不然真的要凉了。” 四个小碗拼成花形,盛着四种不同的鸡翅——酱香鸡翅和可乐鸡翅颜色接近,不过一个是咸香口,一个甜口。炸鸡翅表皮金黄,刚刚出炉的奥尔良烤翅表面还泛着油光,散发出独特的香气。 接下来镜头对准季深,开始了“吃播时间”。 【妈妈我饿QAQ】 【忍不住了,刚刚外卖叫了炸鸡桶,同志们我先胖为敬】 季深先夹了一个酱香鸡翅——鸡翅已经被熬得软烂,几近脱骨,放在嘴里轻轻一抿便已骨肉分离,浓郁的酱香夹杂着一丝酒味,并不醉人,味蕾却早已沉醉其中。 他扒拉了两口米饭,又将筷子伸向炸翅——放了这么久鸡翅已经完全不烫了,但表皮还保持着酥脆,一口咬下去滋滋冒油,外酥里嫩。 他又用反面蘸了一点孜然,将鸡翅全部放进嘴里,出来时就只剩下两根骨头,再配上素菜以及沙拉,就着米饭嚼碎,已经不单单是吃饭,更多的则是一种享受。 待所有东西都品尝一个遍,季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掐掉直播,而是嘴角微微一挑,夹起一个鸡翅放到了姜知味碗里。 由于镜头并没有把姜知味涵盖在内,观众们只能看到季深的筷子探出屏幕,不过即便拍不着,也能很容易想到他把鸡翅夹给了谁。 姜知味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含混不清地说:“唔……我够得着,你吃。” 【单身久了看什么都眉清目秀_(:з」∠)_】 【等等,我好像看的是美食直播?怎么突然开始秀恩爱Σ( ° △°|||) ︴】 【这狗粮的味道居然……该死的甜美!】 第36章 13号居民楼 十分钟以后季深终于关掉直播, 抬头问:“阎雅, 你不是说有重大发现, 到底是什么?” “哦,”蹭饭蹭饱了的阎鬼差正用吃剩的鸡骨头投喂小鬼, “我拍了照片,你来看。” 季深继续扒拉饭,明显不愿起身:“发群里。” 几秒钟后, “见鬼”群里发来了一组照片。 季深一手捧着碗, 一手拿起手机来看——照片拍的是一栋楼,像某个小区的单元楼,但奇怪的是这楼非常破旧,周围圈着的护栏都已经生锈了。 他没看出个所以然,奇怪地问:“这楼怎么了?” “没看出来吗?”阎雅说,“第二张照片, 四层左边窗口,看看有什么?” 季深皱起眉头,把那照片放大仔细寻找, 终于在她说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由于照片是在傍晚拍的, 加上逆光, 清晰度十分感人——这栋居民楼貌似已经被废弃了,没有灯光,应该是无人居住, 而且更可疑的是, 从三楼开始, 往上的楼层全都没有玻璃,只露着空荡荡的窗口。 那个黑影就在最左边的窗户那里,乍一看像有人倚在窗边,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所谓的“人影”其实是不规则的,只隐约能勾出个类似人的轮廓,没鼻子没眼,好像是团漆黑的雾。 “这是拿我的手机拍的,”阎雅说,“你再看下一张,是我借了一个路人的手机,让她拍完传给我的。” 季深已经八成猜到那东西不是人,以为拿普通手机拍出来也就是拍不到黑影而已,谁成想手指向左一滑,调出下一张照片的时候登时愣了:“等等,这……楼呢?” 照片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那栋诡异的居民楼,也就更无从谈起什么黑影。 “神奇吗?”阎雅说,“当时帮我拍照的那个妹子身上正好带着根红外笔,我用那笔一照,发现红外光直接穿过了墙体,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那个妹子也说,她看不到那栋楼。” 季深眉头拧得更紧了。 姜知味感觉这貌似跟自己这个“后勤人员”没什么关系,看了两眼便将手机放下了,“咔”地咬裂一根鸡骨头,吮了吮里面的骨髓。 “等会儿等会儿,不对啊这,”余子非突然开口,“季深,这照片拍的地方,跟车……跟你手机里存的那几张照片,不是同一个地点吗?” 季深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手机里存的?什么?” 余子非冲姜知味那边挑了挑下巴。 这回季深明显懂了,立刻翻出那几张三年前在车祸现场拍的照片,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吧……哪里一样?” 余子非说了句“费劲”,凑上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划出某一张,将两个界面分屏视图,一上一下拼在了一起。 季深又打量比对半天,终于目光一凝。 确实是同一个地方,但由于拍摄角度不同,所以很难发现——车祸现场的那一张对着马路,只在照片一角有护栏入镜。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两张照片里护栏的雕花是完全一样的,不过一个新一点,一个旧一点,而且这样的护栏并不常见,不是满大街都能“撞衫”的。 余子非抱起胳膊:“之前我看你这照片的时候就觉得眼熟,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地方我去过,我追着那个‘东西’来到深城的时候,最先去的就是这里,并在这附近把它给跟丢了。当时那楼还没那么破,我以为有人居住,没敢贸然接近。” “我现在怀疑,这栋楼就是它的老巢,”阎雅也坐过来,本来还算宽敞的沙发顿时局促起来,“虽然我当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气息,可那黑影实在太可疑了,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再去侦查一下。” 余子非瞥她一眼:“你既然发现不对了,为什么不直接上去看一看?” “我这不是怕打草惊蛇吗,”阎雅被他审视的目光一盯,顿时不乐意了,拉下脸来,“这活儿给的奖金又不高,不知道人家底细,我犯得着出生入死吗。而且这种差事,我一个女孩子只身犯险,你们这些大男人干嘛吃的?” 余子非“嘁”一声,伸手拨弄一下她腰间挂的牌子:“0233号啊,老前辈,说自己柔弱小女生,谁信啊?” 阎雅:“……” 话到这里,姜知味就着最后一口米饭啃干净最后一个鸡翅,突然把筷子一撂,站起身来:“走吧。”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去哪儿?” “天黑了,抓那东西去啊,总不能等到明天白天再行动吧?” 几人面面相觑,莫名感觉有点脸疼。 姜知味说着就要去门口拿他的刀,被余子非一把拦了回来:“别别别,咱先消消食,饭后剧烈运动不好。” 他边说边疯狂朝旁边两位递眼色,阎雅“啊”了一声,急忙附和道:“余……子非说得没错,你先别急,咱们再商讨一下策略。” 姜知味心说这东西有什么好商讨策略的,两个小时以前黑影在那里,再不去的话,那东西指不定又跑了。他有点不耐烦地皱皱眉:“你们真的很奇怪,不想让我去,不就因为我在那附近出过车祸吗?这有什么不能提的?” 几人全都不吭声了,姜知味又说:“难道因为出过车祸就不开车了?做饭时候被菜刀切过手,那就不做饭了?” 余子非尴尬一笑,季深忙站出来打圆场,绕过茶几走到姜知味旁边,按住他的肩膀强行让他坐下了:“他们也是好心——阎雅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得好好商量一下,那东西余子非抓了三年都没抓到,肯定是不好对付的,不能这么草率。” 姜知味这才悻悻然作罢。 季深又把几张照片看过一遍,忽然说:“地府能检测到异常的能量波动,但是无法锁定位置,原因在于这个能量源一直在移动,而且时断时续。我并不认为是它故意这么做的,试想,如果它真的能够隐匿自己的气息,为什么不干脆一直隐匿下去算了,要知道每露出一点破绽,就会给我们制造一点追踪到它的机会,除非它是吃饱了撑的。” “所以……” 季深:“所以我的观点是它有一个‘避难所’,只要躲进去,能量波动就会从地府的监视下消失,类似于手机信号屏蔽器。而且这种‘屏蔽’可能还有一定的延时,导致它离开避难所一段时间以后才会重新露出端倪,所以再次监测到时,它已经出现在了截然不同的位置。” “似乎有些道理,”阎雅说,“那这个‘避难所’,不会就是那栋楼吧?” 季深略一沉思:“能查清这栋楼的来源吗?属于哪个小区,开发商是谁?” “等我一下。”阎雅说着找余子非借了个电脑,搜索到一个普通人搜索不到的wifi,连上了地府内网。 二十分钟以后,她给出了回应:“这楼曾经是一个名叫‘兴业小区’的13号楼,但是大概从五六年前开始,楼里的居民纷纷搬离,好像是说什么……这地方风水不好?老人住进去要不了两年就去世,要么中风,要么癌症;年轻人住进去就开始事业下滑,一路下坡甚至失业;孩子住进去小感小冒不断,考试永远不及格,性格也变得暴躁叛逆……嘶,总之邪乎得很。” 她把电脑旁边转向季深:“你看,这儿还有贴子呢。” 季深粗略浏览了一下,发现那个贴子是匿名发在一个论坛的,好像是深城本地的一个小众论坛。一开始只是楼主在吐槽抱怨自己最近运气不好,后来吸引了几个“同病相怜”的人,最后聊着聊着,发现这些“倒霉蛋”居然全是兴业小区13号楼的居民。 贴子并不长,总共只有不到两百楼,很快就看完了。由于这些人描述的内容有些玄乎,大概给论坛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最终被版主进行了封贴沉贴处理。 而最后一楼的发表时间是在2014年。 “后来呢?”季深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后来又怎么样了?” 阎雅:“他们全都搬走以后,13号楼就变成了一栋空楼,因为‘13’这个数字就不太吉利,又死了那么多老人,甚至还有没搬走的花圈在楼下放着,反正阴森森的。小区居民更不敢靠近,租也租不出去,物业也没办法,这楼就逐渐废弃了。” “那论坛还有一个贴子,不过被删了,我刚黑进去试着恢复了一下,发现还有后续。”阎雅把电脑重新拿走,“这个楼主说,在13号废弃的一年多以后,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13号楼不见了,凭空消失,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几个人都一脸找不着北地看着她,季深目光忽目光一动,问说:“发贴时间在什么时候?” “被删掉的这个贴子吗?我看看……2015年9月26日,23:58。” 这时间……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阎雅没察觉出他的异常,将鼠标继续下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13号楼消失了,可谁也不敢提,好像提起它就会给自己带来厄运。后来小区翻新,物业换人,就这么悄悄地把这事盖了过去,重新砌上围栏,不知道经过什么手续,反正把那块地划出去,不归他们管了。” 季深:“……” 真是会推卸责任。 “总之,现在没人能看得见那楼,也没人管,”阎雅说,“我感觉肯定跟那东西有关,具体怎么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普通人看不到,又能逃避地府监视的地方……”余子非兴奋地搓了搓手,“说实话,我心动了,这完全就是给鬼准备的绝佳避难所啊。” 两位鬼差同时看他一眼,示意他收起自己的想法。 而姜知味不知由此联想到什么,眼神突然微妙起来:“既然没人监管,也没人能看到……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把楼拆了也完全没有问题?” ※※※※※※※※※※※※※※※※※※※※ 拆迁大队正在组建中…… 第37章 13号楼探险 众人:“……” 这想法貌似比余子非的还要危险。 “现在我们稍微来理一下时间线, ”季深说着抽出一张A4纸, 边写边说, “按照那个贴子的时间,13号楼最先出现异样是在五六年前, 事发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人们便全部搬离,他们离开后又过了一年,突然有一天这栋楼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在纸上写下几个数字:“而消失的那一天, 正好是知味出车祸的那一天, 看贴子楼主的描述,确切时间应该在晚上十点以后,那个时候车祸已经发生,车祸地点又离13号楼非常近,所以这二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余子非点点头。 季深沉一口气,视线在众人身上切了一圈:“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因为以前觉得无关紧要——知味的旧手机丢在车祸现场了,没能找回来。” 姜知味“啊”一声:“什么叫……丢?” “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就算在车里烧了, 也该留下痕迹才对, 但是什么都没有。”季深说, “当时以为是被人捡走了,而且也没心情顾这些事……后来我帮你把手机号办了挂失,其他账号什么的, 也都找回来了。” 姜知味没吭声。 季深:“我不知道这跟手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余子非之前跟我说, 那个东西最早出现在D站,就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他还以为知味是第一个受害者。” 阎雅接话说:“你的意思是……那个玩意不能凭空出现,它选择了D站,一定有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很可能跟那部丢失的手机有关。” 季深点点头。 “这猜测也不无道理,”她叹了口气,“反正我觉得吧,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这么多巧合加起来,就……不那么像真的。”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都在默默消化着这个信息。 时间已悄然过了晚上十点半,季深看了眼表,又问:“余子非,你说你当年追着那东西来深城,又追丢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这我怎么可能记得住,”余子非正想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忽一转念,“你等会儿,马化腾家的漫游记录是两年对吧?” “……好像是,怎么了?” 余子非朝他摆摆手,摆弄了好一会儿手机,突然眼前一亮:“找到了,我就记得当时我给一朋友发过消息说我跟丢了——我给你看看,我发消息的时候是22:46,再往前一点……应该在十点半左右。” 季深心说你记性是真是够好的,忍不住好奇:“什么朋友?” “当然是鬼朋友,在别的地方认识的。”余子非说,“不用打听了,三个月前她已经转世投胎去了,你要想冲业绩,麻烦换个人动心思。” 季深:“……” 他看上去像是需要地府那点可怜巴巴的年终奖的人吗? 他没好气地怼了一眼姓余的:“我看差不多了,知味想的也对,我们不行动永远逮不到它。这样吧,余子非你带上你的饿死鬼,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小饿死鬼刚嚼完鸡骨头,已经趴在余子非头顶睡起了觉,后者把那件黑斗篷一披,将小鬼揣进兜里:“走吧,我现形,省得某人说跟我说话要被当成神经病。” 季深:“……” 姜知味被他们商量计划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实际已经有点困了,打着哈欠在门口鞋架上抄起自己的刀,就听余子非说:“你……离我远点,要拔刀的话先告诉我一声,我先撤离三十米。” 姜知味:“……” 四人下了楼,登上余子非停在楼下的车,姜知味一上车就抽抽鼻子,皱眉问:“怎么一股萝卜味儿?你买萝卜的时候用这辆车运的?” “是啊,不然四十斤你让我徒手提回来?”余子非一脚油门,把车兔子似的踩了出去,蹦蹦跳跳开出小区。 姜知味被他颠得直要晕车,没忍住抄起刀,连着鞘顺主副驾之间的缝隙里往前捅,怼了一下余子非的腰:“你给我好好开。” 余子非浑身一哆嗦,立马就把身体板正了,两眼直视前方:“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从这里到目的地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天色已晚,路上也没什么车。路灯的灯光不断透过玻璃闪进车内,浮光掠影似的连成一排,像某种织就的细网,要从海水深处兜起什么回忆。 姜知味眉头始终没有松开——后排的安全带挂在一边,偶尔反射出路灯的光,他看了看,总觉得像要想起点什么。 这时候余子非突然一脚刹车,姜知味猝不及防,差点整个人嵌进前面的座椅里去,才手忙脚乱地扶住,就听对方“啧”一声:“什么时候修的路,前天我从这儿走还好好的呢。” 前面已经被“前方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拦死了,余子非愤怒地按了两下喇叭,还是只能调头绕远。 这一绕,便绕上了姜知味当年开车走过的那条路。 三年过去,沿路的景致早已改头换面,和记忆中的不大相同了,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一点点从海面之下浮上来。越接近目的地,熟悉的感觉就越明显,好像只缺最后那一根丝线牵引,就能让一切深埋海面下的真相水落石出。 车最终停在路边,四人从车上下来,余子非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希望这个点交警已经下班了,我可不想吃违章停车的罚单——他们警察身上总有一点‘正气’,克我们鬼,每次去交警大队报道,他们好像都对我这斗篷很有意见。” 当然很有意见,因为一披上就不像好人。 姜知味跟着接了句:“杀气也克你们,正气也克你们,阳光和火也克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克的?” 余子非:“所以说我们都过得这么惨了,还有那些个鬼差来混水摸鱼,我容易吗我。” 季深和阎雅同时看他一眼,没接话。 几人站在围栏外面张望了一下,季深微微眯起眼:“三年前我真的没见过这里还有一栋楼。” “那是因为你来晚了,你要是来早一点,没准就能看到了。”余子非凑到他身边,“有点意思,现在这楼四面都是围栏,我们怎么进去?翻进去?” 季深正要掏出一朵彼岸花,突然收到了一个路过行人异样的注视——现在人们普遍睡得晚,这个点还有人在走夜路,还是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比较好。 于是他只好叹气说:“翻吧。” 余子非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你腿行吗?” 季深:“……” 这只鬼上辈子是不是憋死的? 季深装作没看到姜知味疑问的眼神,本能地戏精上线,冲余子非冷笑一声:“是,没你年轻,毕竟你的年龄已经永远定格在死的时候了,我这老胳膊老腿,肯定翻不动。” 他说着直接上前,双手攥住生锈的护栏用力摇晃两下,觉得尚且结实,遂伸脚在底下的横杆上一踩,貌似潇洒地翻了过去。 余子非低声咕哝:“也不怕卡裆。” 姜知味没从季深身上看出什么异常,便从围栏缝隙里把唐刀递给他,自己也效仿他的样子翻进去。 余子非和阎雅紧随其后,阎雅打开一个手电筒,跟随他们悄悄接近了那栋神秘的13号楼。 这里已经不属于兴业小区的范围,与隔壁翻新重建又改名的小区貌似是两个世界,乌漆麻黑的一片,不仅没人,连流浪猫狗的影子也没有。 四人顶着十一月的寒风站在单元楼前,姜知味搓了搓已经冻凉的手,问道:“几楼啊?” “谁知道,”余子非一耸肩,“黑影在四楼,咱们先上四楼看看呗。” 正在他们打算进去的时候,季深突然说:“等等。” “……怎么了?” 季深张望了两眼,随后要过阎雅的手电筒,往楼东边走去,另外三人不明所以地互相对视一眼,只好跟在他身后。 “这里……有个摄像头。”季深走到楼下,顺着墙往上照,果然看到在一二楼之间的位置有个摄像头,镜头被手电一打,反射出微弱的光。 余子非:“怎么装在这里?等等,这线……居然是引进住户家里的?” “这是不是101啊?”阎雅突然说,“我在那个贴子里看,101的住户说他们家一年之内遭了三次贼,还每次都从沿街的护栏翻进小区,他们气得不行,就在阳台外面装了个摄像头,终于把这贼给逮着了——是不是这里?” “没错,是101。”季深伸手一指,“你们看这摄像头的方向……” 几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又听他说:“如果摄像头开着的话,是不是正好能拍到车祸发生的画面?” “……你魔怔了吧?”余子非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就算能拍到,这楼四年前就没人住了,你觉得可能还有电?” 季深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切实际,不免失落,只好叹气说:“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吧。” 他说着攥紧手电筒,率先进入单元楼。 四人鱼贯而入——废弃已久的单元楼里灯早就不亮了,只能借着手电的光来照亮,地面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没有脚印一类的东西,似乎在他们之前没人进来过。 “真是奇怪,”余子非摸了摸墙,也摸下一手灰,“明明是个‘不存在’的楼,却能实实在在地碰到。” 几人在101门口站定,季深掏出一朵彼岸花,用“专业撬锁技术”撬开了老式防盗门,门开时积攒已久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呛得他们直咳嗽。 余子非捂着嘴:“这家人很有钱吗,家具居然都不搬走,这么有钱怎么还住这种挨着马路的房子?不嫌吵?” 阎雅:“不是,贴子里说,他们好像害怕家具也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搬去新家又把脏东西带过去,索性一狠心,什么都不要了。” 季深打着手电,很快便沿阳台接进来的线路找到书房,发现了一台DVR。 于是他想了想说:“阎雅,有办法暂时给这里供上电吗?” ※※※※※※※※※※※※※※※※※※※※ DVR-硬盘录像机,监控录像可以存储在里面~ 第38章 遇险 “……你等下, ”阎雅说着掏出手机, “我试着联系一下地府。” 电话打是打出去了, 可并没有接通,只响起一个机械的女音:“对不起, 您所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 “怎么会这样?”阎雅不死心地又打了一遍,“我打的可是地府总部座机, 怎么可能不在服务区?” “所以才说这个地方邪啊, ”余子非在屋子里张望了一圈,“我这个鬼都觉得这里阴森森的,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季深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直接上前把那台DVR拆了下来,稍微一抖,上面的灰便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拿回去看看吧, ”他说,“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这种老式的DVR,现在市面上都已经不用了, ”余子非拿指甲在上面敲了敲, “不过好像还是个名牌, 兴许质量过硬,没准插上电还能打开——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是不是?” 季深没搭理他的风凉话, 突然伸手牵住他那黑斗篷一角, 十分坦然地擦了擦DVR上的灰, 并点评道:“好用。” 余子非:“……” 101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屋子三年没进过人,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霉味,待得时间久了,有点让人窒息。 姜知味抱着刀守在门口,只感觉到不断有冷风顺着大开的单元门灌进来,对面102门口还耷拉着半张过年贴的对联,让小广告强行固定在墙上,经年累月颜色都褪没了,被风一吹便呼啦呼啦地响。 他举着手机当手电筒,用灯光顺着楼梯向上照,除了一片隐在灯光后的漆黑,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这里根本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还是说……那个东西还没有“回来”? 这时候他听到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某位出外勤还坚持踩高跟鞋的女鬼差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姜知味悄悄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应该寻找一点刺激提提神,“你在这儿守着吧,我上去看看。” 阎雅一愣,似乎没料到这个“后勤部长”胆子还挺大,对方走出去好几步她才回过神,忙叫他一声,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翻出一根手电笔:“给你,比手电筒差了点,不过比手机强。” 姜知味说了句谢谢,打开手电笔,按着刀就上了楼梯。这手电笔估计也是地府制造,虽然小小一根,光倒是真的不弱,能照亮的范围比手机手电大多了。 他尽量放轻脚步往上走,生怕惊扰到那个或许就在楼上的黑影,楼梯上厚厚的灰尘被他一踩一个脚印,徐徐向上延伸。 二楼跟一楼基本一样,防盗门禁闭,他没有季深的“开锁彼岸花”,也没法进去。他站在二楼平台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往上。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三楼的时候,突然感觉耳边扫过一阵阴风。 他本能一个转身,手里的刀“噌”地出鞘三分。 唐刀出鞘的同时,正在一楼跟季深互怼的余子非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竟两腿一软,险些摔倒。他赶紧扶住手边一把电脑椅,只觉自己一只鬼要被硬生生吓活了。 季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你?” 余子非艰难地管住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嘴唇有点哆嗦:“你……还是去问问你家姜汁儿吧。” 季深顿时了然,眉头一皱,一把将DVR塞给对方,拿着手电筒就跑。 余子非:“……” DVR上残余的灰也跟余子非的斗篷来了个亲密接触,好好一件黑斗篷彻底成了抹布。 季深顺着姜知味留下的脚印往楼上找去,三阶一跨,眨眼已在二楼。二楼并没有人,脚印还在往上延伸,他冲上二三楼之间的平台,正要继续爬,突然听到一声大喝:“蹲下!” 季深用千分之一秒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姜知味的”,又用千分之一秒做出反应,整个人抱头下蹲,就听“咻”一声,一点寒光一闪而至,倏地从头顶掠过,“铛”地钉进了他身后的墙里。 老旧的墙体顿时抖落下一大片墙皮,季深回头一看,只见墙上插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唐刀,刀尖深深钉着一团漆黑的影子。 那影子说不上是什么东西,似乎没有个具体的形态,有点像那种半透明的“网红泥”,可又无法触摸,被刀钉住便失去生命一般,开始解体。 姜知味从楼上跑下来,用力拔出唐刀,刀尖轻轻挥动两下,那团黑气便被搅散成了烟。他把季深从地上拉起来,沉声说:“在楼上。” 季深几乎被他拖着走,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 “我说不好,不过肯定不是善茬。” 经过三楼的时候季深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这两户人家的大门都已经不翼而飞,能一眼看到屋子里面去,手电光闪过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的装潢也全无,好像重新变回了毛坯房。 他余光不知扫到什么,眉头一跳:“屋里地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死猫死狗死耗子,都变干尸了,三楼貌似是‘餐厅’,那些干尸很像吃螃蟹的时候留下的螃蟹壳。” 季深:“……” 以后都不想再吃螃蟹了。 两人一路冲上四楼,姜知味拿着刀在空中胡乱劈砍了几下,又切豆腐似的砍死了些什么东西。他们最终站在同样没有门的402前,姜知味拿刀尖往里一指,朝季深递了个眼色。 季深一点头,指尖冒出来一朵红色的彼岸花。 姜知味率先提刀而入——402正是他们拍到黑影的那一家,此时室内挤满了浓郁的黑气,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连手电筒也无法照透。他的刀每往里递一分,被刀刃触碰到的黑气便消解一分,他借着这刀在前开路,硬是从黑气外挤到了黑气内。 这团黑气没有形状,塞满了屋子,那便是屋子的形状。他感觉自己像被一个黑色的蚕茧包裹了,明明门窗大开,可这里的空气却非常压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与外面那些零散的黑气不同,屋子里的这一团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它像是一条刚刚吃饱的蛇,正在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姜知味拽住季深的手腕,也把他给拉了进来,后者刚一踏入,视线就被一样东西吸引走了。 在漆黑一片之中,前方竟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光。 季深目光一凝。 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402的客厅,在这间屋子的正中央,竟放着一部手机。 手机是三年前的老款,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用了,表面非常残破,像是被摔过,屏幕已经碎成了一片蛛网。 这部没有连充电器的手机就这么亮着,电量永远定格在了1%,碎裂的屏幕上隐约可见一个打开的软件界面。 D站。 两人对视一眼,姜知味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在那部曾经属于他的手机上轻轻戳了几下。 由于屏幕碎裂,触屏变得非常不灵敏,要点好几下才能勉强戳动。姜知味试着进入个人页面,发现显示的是“未登录”。 苟延残喘的手机像是被强行续命,哪里都不好使,所有的按键都已失灵,不能返回、不能关机,也不能调整音量——不过调整不调整貌似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已经不响了。 他抬头看了眼季深,随后缓缓扣住那部手机,屏住呼吸,轻轻将它拿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拿起的瞬间,仿佛惊醒了蛰伏的巨兽,耳边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本来就没拿稳的手机登时滑脱,“啪”地砸在地上。 像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连续运转了三年的手机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随后闪过关机界面,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这一声尖鸣,彻底吵醒了盘踞在屋子里的黑影。 季深目光一沉,本能地一把将他护在身后,可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哪里还有什么身前身后。 这一次的咆哮更加凄厉,好像一个即将饿死的乞丐被抢走了救命的馒头,竟带着悲痛欲绝的味道。姜知味被这刺耳的声音撞得脑子里“嗡”一声,甚至觉得自己要就此变成聋子了。 就在他被声音震得精神恍惚的一瞬间,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脚下扫过,一下子将他绊倒在地。 他狼狈地摔在地板上,手腕又被什么一硌,握着的刀直接脱手而出。紧接着颈间一紧,黑气藤蔓似的缠住他的脖子,将他带离地面,吊在了空中。 窒息感即刻传来,他伸手用力想将勒住自己的东西撕扯下去,可黑气能碰到他,他却碰不到黑气,指甲甚至将颈部脆弱的皮肤挠破了,依然没能抓住任何东西。 “……知味!”季深登时被吓得魂差点飞走,就要过去救他,可那黑气好像能预判他的走位似的,一下子涌出大团,硬将他堵了回来,随即他便感觉手腕一疼,有东西缠上来,眼看着就要将他控制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脚底突然踩到了那把掉落在地的唐刀,他几乎不假思索地飞起一脚踢在刀柄底端,将唐刀冲着姜知味的方向踢飞了出去。 黑气被刀刃一触即散,唐刀摧枯拉朽般飞掠而出,贴着姜知味的脖子飞过,由于刀气太过凌厉,竟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姜知味立刻感觉颈间一松,整个人踉跄一步落在地上,顺势抬手握住钉进墙体的唐刀,借力站稳身形,努力倒了两口气,也顾不得喘匀,忙拔下刀劈向季深那边,逼退了缠在他身上的黑气。 经过这么一番打斗,他们连门口在哪也搞不清了,姜知味被折腾得手脚发软,刀势变得凌乱,显然撑不了太久。 正在他们进退两难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找死吧你们”,紧接着余子非那件黑斗篷“呼”一下甩了进来:“给我过来!” 第39章 小鬼的威力 余子非把斗篷卷起来当绳子使, 将两人卷出去的同时, 又把之前蹭在斗篷上的灰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季深:“……” 姜知味被呛得咳嗽, 趴在楼梯间的拉杆上直喘气,而身后的黑气好像被彻底激怒了, 开始从屋子里涌出,向他们包裹过来。 余子非本能地远离那把锋利的唐刀,一把从兜里抓出小鬼, 照着黑气扔出, 还没睡醒的小鬼“叽”一声,眨眼被淹没在了黑气中。 他又勉强招架两下,自觉不是黑气的对手,只好边退边冲季深大喊:“你不是鬼差吗!你那牛逼哄哄的彼岸花呢!” “大招读条也需要时间啊!”季深护着姜知味往楼下走,“快撤!” 他们之前太低估了这东西的威力,此刻只像被猫撵的耗子一样, 非常狼狈地从四楼往下跑。可他们刚跑下半层,最前面的姜知味突然脚步一停。 余子非拿鬼火烤着追来的黑气,以后退的姿势撤离, 不知道前面的人居然停住不走了, 后背一下子撞上了季深的背。他一边继续抵挡, 一边大声叫喊:“为什么不走了!” “走不了了,”姜知味把刀横在身前,“太多了。” 这栋楼好像已经被黑气占领, 上面的在往下压, 下面居然也有黑气在往上涌, 截断了他们的去路,甚至不断从墙体里渗透出来,顺着天花板往下淌,又从脚底冒出,试图锁住他们的脚踝。 姜知味弯腰砍了两下,暂时把“锁足”的黑气逼退:“现在怎么办?” 季深把花瓣变成“暴雨梨花针”,在墙上钉死了一排,冲余子非喊道:“你不是说那只饿死鬼专门克它吗,为什么没动静!” 余子非更恼火了:“它还没睡醒好不好!谁让你们一言不合就跑,懂不懂团队协作?吃饱了撑的给人家送人头!” 大量的黑气从三楼室内涌出,这些黑气似乎比四楼的更加粘稠,几乎凝成实质,如果仔细看,甚至可以发现这些黑气似乎呈现出了具体的形状,有的像猫,有的像狗,还有的在空中窜来窜去,似乎是鸟。 “这些到底是什么?” 不知谁问了这么一句,余子非听见了,立刻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功课?它吃了什么,就会把吃到的能量化为己用,不然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大!” “我是问这些玩意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有个屁,”余子非感觉自己的鬼火已经不够用了,指尖吭哧吭哧地吐了几下,居然没吐出火苗来,他偏头躲过一只试图啄他的“麻雀”,“打人不打脸懂不懂——死都死透了,还有什么意识,不过是那东西自己没有形态,就想复制别人的形态,你杀死了那个‘源’,其他的也就都死了,只不过我们现在找不到‘源’。” “这样吗,”姜知味说着,手指在刀脊上轻轻拂过,“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将手中唐刀一挥,凌厉的刀气顷刻一泻千里,切西瓜似的砍死了一大片。 这一段楼梯暂时被清理干净,他立刻向下跑去,季深和余子非紧随其后。 三人借着一把刀又往下冲了一层,走到二楼半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跑了。 因为这次迎接他们的已经不是黑气,而是一滩粘稠的黑水,并且在迅速上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台阶。 季深心头一跳:“阎雅呢?” “我让她先出去了,万一我们全军覆没,至少还能有个给地府报信的。”余子非说着丢出最后一簇鬼火,“我没火了鬼差大哥,要不你给我咬一口,借我一点阳气?” “你做梦吧,”季深丝毫不想理会他的无理取闹,把正在试图蹚那黑水的姜知味拦回来,夺过他手里的刀,照着楼梯间的小窗户砍了两下,将玻璃全部捣碎,“从这跳下去。” “你他妈疯了!”余子非终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这是二楼半,虽然摔不死,但摔骨折还是足够了,万一运气不好脑袋、脖子着地,那你就‘嘎嘣’了。万一跳下去再被什么东西卡了裆,那你后半辈子的□□生活就没了!” 季深额角蹦起一根青筋:“……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楼梯间的窗户有近一人高,小是小了点,但身材正常的成年男人还是可以钻过去的。季深蹲身将姜知味举起来,让他爬上窗口,低声说:“信我,跳。” 姜知味扭头看了他一眼,冲他一点头,没有丝毫地犹豫地一跃而下。 余子非:“……喂!”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信任程度,居然让跳楼就跳楼? 他只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忙凑上前去,却并没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姜知味跳下去的一瞬间,楼外的地面上突然闪出刺眼的红光。 竟盛开了一片彼岸花海。 余子非差点被那红光闪瞎,忙扭头看向季深,这才知道他所谓的“大招”到底指什么。 在他们进入402之前,季深就已经开始“读条”了,那些彼岸花被他从地底深处招出来,因为一开始只是抽出绿色的茎,所以在黑夜里并不明显。这会儿所有的花同时盛开,每一朵都足有脸盆大,粗壮的花茎韧性极强,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充当了最好的缓冲材料。 姜知味摔进花丛里,沾了一身花粉,害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但他也顾不上那许多,赶紧爬起来,朝楼上招了招手。 季深先把唐刀收回鞘里,放在窗台上,随后看向余子非:“你先?” 不断上涨的黑水距离他们已仅剩几个台阶,余子非没好气地一脚踹开一团黑气:“我先毛,我是鬼,能飞下去的,你快点滚吧!” 他说着蹲下身,季深也不含糊,一脚踩住他的背翻上窗台,抄起刀跳了下去。 这时候黑水已经彻底漫上来了,余子非非常嫌弃地“噫”一声,把之前当成武器抡了半天的斗篷重新披在身上,一下子蹿上窗台,非常潇洒地跃出。 外面月正中天,夜风扬起他的黑斗篷,又将冒兜掀开,让月光从他那头白毛上滚落,竟莫名勾勒出几分大片镜头的意境。 只可惜这帅气没能保持半秒,他突然惊恐地睁大眼:“快闪开!” 季深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爬起,听见这破了音的一嗓子顿时从头凉到脚,几乎条件反射地就地一滚,便听自己刚刚躺过的位置“砰”一响,一个人……不,鬼,结结实实地砸了下来。 刚承受了一个人重量的彼岸花还没能抬起头,再让他这么一砸,彻底一命呜呼——断了。 于是两个鬼差没事,余子非这只鬼成了摔得最惨的那一个。 季深坐在旁边惊魂未定,心说还好躲得快,不然被砸断的就成自己了。他捅了捅被摔得直哼哼的余子非:“你不是鬼吗,你不是会飞吗?” 余子非抬起脸来:“跟你说了……披上斗篷我就跟人没什么两样,可能我没给地球引力充钱,牛顿的棺材板按住了。” 季深:“……”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披斗篷呢? 他只感觉这位余同学恐怕不是没给地球引力充钱,而是没给自己的智商续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粉,突然心头一惊。 他直接拽住余子非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DVR呢?你没带出来!” 余子非有气无力地朝旁边一指。 阎雅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怀里抱着一台DVR,居然已经看傻眼了,她指了指季深,又指了指铺天盖地的彼岸花:“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深并未回答,又若无其事地把余子非放下,将唐刀从花丛里刨出来递给姜知味,冲阎雅递了个“不该说的不要多说”的眼神。 正在这时,13号楼里突然传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地面开始轻轻颤抖,楼体已经全部笼罩在黑气中,黑气透过墙体不断向外蔓延,而红色的彼岸花以更快的速度生长,爬山虎一般顺着墙根往上爬,被黑气接触到便失去生机一样枯萎,不停地死,又不停地有更多花盛开,竟渐渐压过了黑气,逼着它们往回收缩。 而那只被留在402的小鬼好像终于醒了,只听一声巨响,楼顶升起一片烟尘——一个庞然大物硬生生破楼而出,足有几十米高,外形还保持着白团子的模样,眼睛却已变得血红。 “这……”阎雅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都是些什么?你们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让地府查查你们,太危险了吧!” 小鬼……不,大鬼居高临下地看着四处乱窜的黑气,突然张开嘴,一口啃了下去。 ……这一口就啃没了一整层。 四人齐刷刷一哆嗦,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饿死鬼根本不在乎面前是什么,黑气还是钢筋混凝土在它看来都一样,只要能嚼得动,那就都是食物。 可怜的13号楼就这样被一口一口啃成了渣,砖块泥灰扑簌簌地往下掉,如果不是普通人看不见,这动静绝对能上明天头条热搜。 黑气被彼岸花封在楼内,一丝也逃不出来,不出半小时,已全部沦为饿死鬼的食物。 几人眼睁睁看着一栋楼被夷为平地,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饿死鬼拿尾巴扫开那些彼岸花,发现没有能吃的了,又在原地徘徊片刻,突然抬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 季深眼中被彼岸花海映出一片红色,看向那鬼的眼神透出些许惊恐:“你之前说……它疯起来什么都吃……” 余子非浑身一哆嗦:“快跑!” 三人拔腿就跑,阎雅的高跟鞋终于在这种拖了后腿,她抱着DVR愤怒地在后面追:“活该你们找不到女朋友!” 她刚喊完这话,只觉身边卷起一阵狂风,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发型,就看见那只饿死鬼从头顶飞掠而过,直朝着前面三人去了。 它速度惊人,余子非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股大力推搡在地,小鬼对自己现在的体型完全没有ac数,扑到余子非身上,伸出舌头就对他一阵狂舔。 余子非只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二维的,脸皮都要被它舔掉了。 小鬼舔了个尽兴,好像品尝完饭后甜点似的,突然“啾”一声,整只鬼像泄气的气球,身形急剧缩小,数秒间已缩回巴掌大,把自己搁进余子非掌心里,用力地蹭了蹭。 随即它嘴巴一张:“嗝儿。” 第40章 事发当天的录像 余子非:“……” 好像哪里不对。 小鬼把自己蜷成一小团, 舒服地哼哼两声, 随即趴着不动, 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余子非把它捏起来看了看,只见它肚子里隐约能看到一团灰黑色的东西, 他把小鬼重新揣回兜里,就听季深说:“你这宠物养得不错,这样了居然都没失控, 我觉得你可能有当驯兽师的潜质。” 余子非无话可说, 四人又回到13号楼跟前看了看,发现原本立着楼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大坑,彼岸花还在疯狂地向坑里长,很快就要将它填满了。 季深打了个响指,仿佛漫无边际的彼岸花海瞬间失去光泽,所有的花迅速枯败、倒伏, 最终化为粉末,被风一吹便彻底散了。 “吃得还真干净……”阎雅望着那个坑叹为观止,“这饿死鬼的等级能上地府S级通缉令了, 居然被人当个宠物养。” 余子非立刻跟她拉开距离:“别打它的主意, 不然这楼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阎雅急忙闭嘴。 “所以, 现在这个坑怎么办?”姜知味拿刀拄着地,倾身往洞里看,“那个东西死了, 这里的屏蔽应该也消失了吧?这么深的坑肯定会吸引注意, 万一有人过来凑热闹, 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说的也是,”阎雅想了想,“我叫几个同事过来善后吧。” 这一次电话成功拨通,她三言两语跟地府交代明白状况,也没提到那只小鬼的事。十分钟以后,他们和赶到的鬼差交接了工作,便重新上车回公寓楼那边。 等他们回到家里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余子非虽然身体不累,但是心非常累。 四人拖着脚步爬上二楼,阎雅的高跟鞋跺亮了楼道的灯,可不知是他们鬼气太重还是怎么,前两天才换的灯泡居然滋滋啦啦一阵响,“腾”一声跳灭了。 众人:“……” 灯泡灭掉的同时,突然响起一声猫叫。 姜知味按亮手电笔,发现居然是那只每天都去店里做客的黑猫,忍不住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黑猫没有回答,用一双幽怨的猫眼看着他。 姜知味有些尴尬地缩回手,瞬间明白它为什么要跑过来——来吃饭的客人都喜欢摸一摸它,居然硬生生把它头顶的毛摸薄了一层,眼看着快要秃了。 他不禁笑出声来,黑猫的表情顿时更哀怨了,趁着季深开门,一头钻进屋里。 客厅的吊灯不分来客是人还是动物,一视同仁地投下欢迎的光,黑猫蹿上鞋柜,卧下来舔自己的毛。余子非先在门口抖了抖已经彻底沦为抹布的斗篷,面无表情地盯着上面抖不下去的灰尘以及花粉,没有丝毫犹豫地丢进洗衣机。 季深没阻拦他大半夜的洗衣服,迫不及待地把DVR摆在茶几上,插好电并连接电脑。DVR果然还能用,很快就打开了,但由于是四五年前的老款,电脑竟然识别不出来。 他摆弄了半天也没接好,阎雅终于看不过去:“我来吧。” 季深让出位置,坐到姜知味旁边,轻声问他说:“困了吗?困了去睡吧。” “困了,但还不想睡,”姜知味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橙子,用力在茶几上滚了滚,剥掉橙子皮,掰了一半给对方,“我觉得我马上就能想起来了,但是好像还缺一点什么。” 季深只好一抿唇,没再继续催他睡觉。 这时候余子非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我操”,洗衣机的声音紧跟着停了,两分钟以后才再次响起,他双手捧着小鬼,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坏了坏了,我不小心把它一块给洗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鬼浑身湿淋淋的,还沾着不少泡沫——被丢进洗衣机洗了五分钟,它居然没醒。 季深和姜知味不约而同地拿审视智障的眼神看向他,后者瞄一眼还在打呼噜的小鬼,好像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暴露智商,只好抽过两张餐巾纸,把它擦干净了。 阎雅突然“啊”一声:“有了。” 季深忙凑过去看——可能因为搁置的时间太久,DVR已经不是那么好用了,在电脑上呈现出的画面很不稳定,隔一会儿就要闪烁两下。他定睛细看,发现当前显示的录制时间是“2015-09-31 21:00”。 他顿时心头一跳:“这里面保存了几天的监控?” 阎雅:“你别急,我看一下。” 由于内存有限,DVR里储存的录像往往不能保留太久,如果没有及时导出,等内存用完,系统会自动用新的录像覆盖旧的录像。 这台DVR储存的录像明显是高清的——当然是四五年前的高清,现在看来也就那么回事。高清视频占的内存更大,假如一台DVR按普通画质保存能存留二十天的录像,那么按照高清可能只能存留一周左右。 所以想从数年的跨度中找到七天的录像,七天中正好涵盖事发当天,这几率无异于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101住户离开以后,监控又继续拍摄了一年多,但现在显示的时间已经非常接近,好像在一片前路渺茫之中又给了人一丝希望。 季深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翻江倒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到阎雅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画面稍稍定格之后,切换到了“2015-09-26”。 “不是吧,”余子非绕到他们身后,撑着沙发背往前探头,“还真的碰上死耗子了?” 随即阎雅又把时间切到了晚上八点多,车祸发生的前几分钟。 几个人眼也不眨地盯着看——由于DVR太过老旧,系统似乎出了什么故障,录像已经不能播放出声音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进,季深手心里竟出了一层薄汗。 2015-09-26 20:44:28 平静的画面中突然亮起一阵车灯的强光,灯光的位置偏高,应该是辆大车。紧接着一辆黑色小轿车迎面而来,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车祸已经发生了。 虽然余子非之前已经看过一遍,可换一个角度再重温,他竟还是浑身一顿:“这……这也太快了,什么都没看清……” 谁料他话还没有说完,画面突然剧烈一抖,随即黑了。 季深登时瞳孔收缩:“怎么回事?” 阎雅似乎感觉到了紧绷的气氛,赶紧把录像往回倒,将车祸过程重演了一遍。 姜知味走到余子非旁边,皱着眉目睹了自己出车祸的全过程,然而当画面进行到某一帧时,屏幕居然又黑了。 “好像是监控受到了什么干扰。”这次阎雅没有再后退,而是将进度往前拉,十分钟以后,再次有了影像。 这个“干扰”似乎非常强,竟导致恢复后的画面变成了黑白的,足有一分多钟,才重新变回彩色。这时候现场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人报了警,赶到的警察拉起警戒线,正拿灭火器试图扑灭车上燃起的火。 而某位伤患已经被救护车拉走,地面上只留下了一滩血。 阎雅将录像不断前进后退,发现确实是缺失了十分钟的影像,没办法找回来了,不过好在关键的镜头没少。 余子非看着他把录像调来调去,突然幽幽地说:“我好像明白是什么东西干扰监控了。” 几人纷纷看向他:“什么?” “你们知道‘血祭’吗?”余子非又把自己切换成了中二模式,“在鬼界流传着一种说法,人类的血带有某种特殊的能量,如果在某种特定的时候献祭给鬼族,可能召唤出极为强大的恶鬼。” “你该不会想说……是我的血把那个东西召唤出来了吧?”姜知味嘴角一扯,“我冤啊。” “我只是这么举例嘛,”余子非耸耸肩,“不过看贴子里说很早就出现了异样,所以我更倾向于是那栋楼本身就有问题,日积月累已经酝酿出了‘雏形’,最终被车祸现场洒出的血彻底激活——缺失的十分钟录像,就是它诞生之时产生的能量波动造成的影响。”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季深双手交叠托着下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些都不是重点,它爱怎么诞生怎么诞生,反正它现在已经死了。我需要的是安全带确实被动过手脚的证据,只有拿到这个证据,我才能起诉杜禹帆。” 余子非只好摊摊手,表示“你们恩爱狗的注意力永远只在对方身上”。 “单凭肉眼来看比较困难,”阎雅把画面截取放大,“要么这样,你等我几天,我把这段视频传给地府,让他们进行一下技术分析——地府的科技比人间先进多了,我觉得角度是完全可以看到事发时有没有系安全带的,只是清晰度的问题……那边应该可以鉴定出来。” 季深冲她点点头。 “安全带……?”姜知味喃喃自语,突然伸手用力掐住了自己的眉心。 无数零散的片段在他脑子里闪,而这三个字像是最后那条穿针的线,将破碎的记忆连结、缝补,虽然偶尔会露出几个破绽般的线头,但好歹将其串成了连贯的一串。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眼睛却愈发亮起来。 “我系了,”他看向季深,缓慢且清晰地说道,“一上车我就系了,而且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跟你说‘你每次都要提醒我一遍,安全出行的公益广告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所以我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他轻轻咬了咬牙,“但是……我上车的时候好像确实发现卡扣有点松,可我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是第一次开那辆车。” 第41章 真相 三年前。 “嘀嘀嘀, 嘀嘀嘀……” 闹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姜知味迷迷糊糊睁开眼, 越过某人按掉了床头摆着的小闹钟,并顺势推他一把:“醒醒, 这都第几个闹铃了,今天没你的戏?” 简随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一声,这才“垂死病中惊坐起”, 忙捞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八点零三了。 “坏了, ”他赶紧一骨碌滚下床,抄起衣服往身上套,“导演让八点半到,手机为什么没响?” “响了八百回,还不是让你给掐了。”姜知味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儿, 相当没有诚意地问,“还吃早饭吗?要吃我去给你做。” 简随已经冲进卫生间:“来不及了,我去了随便对付一口!” 姜知味随口回一声“好”, 又听着某人的叮铃咣啷迷糊了几分钟, 忽不知想起什么:“哎对了, 你今天……” “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我有时间就回——走了!” “不是,你……” 房门“砰”一声被甩上, 姜知味拿被子蒙住头, 缩在里面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混到‘几点开拍要看我忙不忙’的层次啊……” 他自顾自地怨念了一会儿, 又睡上半个小时的回笼觉,终于还是没能睡沉,索性准备起床。 他刚抓了抓滚乱的一头毛,就看见手机上消息提示灯在不停地闪,划开锁屏一看,发现有条二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奸减简贱:【刚走得急拿错车钥匙了,我开你车走了,你要出去的话开我的车吧】 姜知味一挑眉,敲字回他:【车钥匙都能拿错,还有什么是错不了的,别改天让我发现你错上了别人的床】 他发完便把手机扔在一边——简随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忙了,没个俩仨小时恐怕没时间回他。 他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先起身把卧室的窗帘拉开,让阳光……不,今天是个阴天。 看这架势还要下雨。 于是他想了想,又给简随去了条消息:【你带伞了吗?】 简随虽然显示“4G在线”,但人肯定不在手机前。姜知味先去把自己打理干净,又把貌似沾了点什么痕迹的床单塞进洗衣机里转上,随后溜去厨房,从冰箱掏出面包鸡蛋火腿肠,以及一罐酸奶。 他把东西先拿出来缓着,同时拨了个电话出去:“您好,是卡罗烘焙坊吗?我前两天在你们这儿预约……哦,我姓姜——对,下午能去是吧?那我差不多三点到……好的好的。” 接电话的小姐姐声音格外甜,他美滋滋地挂了电话,开始给自己准备早饭。 姓简的不在,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简直不要太开心。 他给烘焙坊打电话,其实是预约下午过去给某人做蛋糕——这个小窝是他们租的,工具不太齐全,正常做饭是够了,想弄一点高级的东西就有些捉襟见肘。 倒也不是没钱买个大房子,主要简随工作原因,拍一个片就要换一个地方,跟兔子似的到处打洞不太现实,他要想跟着,就只能在拍摄地点附近租房子住。 虽然现在拍的这个片就在深城本地,他也不好整天带着简随回父母家,一来那货指不定几点回来,太晚的话影响他爸妈休息,二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有个夜生活啥的。 反正他现在无业游民一个,说搬去哪里住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两个人的窝虽然小,但是自在。 姜知味点开手机上一个名叫“D站”的app,开始自己不太像正事的“正事”:“大家好,这里是‘我知天下味’,今天的精致生活从没什么逼格的早饭开始。” 作为一个靠直播为生的美食主播,他天天被人念叨“不务正业”,毕业仨月了还没找到工作……有什么办法,谁让他这个“不务正业”的都已经有房有车有男朋友了,那些“务正业”的还在“家里蹲”进修呢。 虽说房是租的、车是二手的,可男朋友确是货真价实的。 他往锅里摊了俩鸡蛋,一个自己吃,另一个……还是自己吃。 没有两个鸡蛋的早饭是不完美的,一个用来夹三明治,一个用来蘸番茄酱。 被简随开走的那辆车是他一个月前花三万块钱买的二手货,原价二十万,之所以这么便宜,倒不是因为太“二手”,全因为车主在买车之后没多久就彩票中了大奖,想换个更好的,一高兴就把以前的车低价转手了。 那车现在依然新得锃光瓦亮,而且似乎被原主人传染了一点“欧气”——姜知味开着那车去买菜,往往是一路绿灯,在菜市场经常遇到店家多给两棵,买回来的鸡蛋都开出了好几次双黄的。 就冲这点“锦鲤运”,那三万块钱就花得不冤。 不过今天没能打出双黄蛋,姜知味往面包里夹上煎蛋、培根、火腿、生菜以及芝士片,一个自制三明治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然后他又觉得不满意,把三明治重新打开,往里淋了一勺老干妈。 直播间的弹幕里刷过一串“……”。 姜知味自娱自乐地享受完“中西合璧式三明治”,总算是解决掉“人生第一大难题”,看一眼时间,又紧接着迎来了“人生第二大难题”——中午吃什么。 简随不在虽然快乐,可是没人点餐,总感觉有点无从下铲。他左思右想,第三次给简随发去消息:【今天剧组的盒饭有什么菜?】 他早饭吃得晚,也不急着吃第二顿,耐心等到十二点多,简随终于回消息了。 奸减简贱:【不存在的,早上是个意外】 奸减简贱:【没带伞,到现在都没下雨,应该不会下吧】 奸减简贱:【有不辣的麻辣香锅[图片]】 姜知味看着照片里那份没滋没味的麻辣香锅,只感觉他们剧组的待遇实在是太差了,忍不住一撇嘴:【明天我去给你送饭】 奸减简贱:【那你一定偷偷来,不然被他们看到,就没我的份了】 姜知味回了句“好”,忽然灵机一动,穿着睡衣拖鞋便直奔楼下小卖部,给自己买了一顿麻辣烫的食材。 相比麻辣香锅,他还是觉得吃麻辣烫更爽,尤其简随这个不吃辣的不在,他可以好好过一把瘾。 让辣椒充分抚慰了一番躁动的味蕾,下午快三点的时候,姜知味心满意足地换了身衣服,勾起鞋柜上的车钥匙,溜溜哒哒地下了楼。 简随那辆车他还是第一次开,稍微熟悉了一下,便顺手扣上安全带。随即他微微皱了皱眉,拽住安全带轻轻扯动,卡扣那里“哗啦”两下,似乎有点松。 他本来想问问简随“你这车多久没保养了”,可一想反正他也不会回,还是放弃了询问的念头。 今天是简随生日,不过那个货如果没人提就绝不主动过,而且近期拍摄进度貌似走到了重要剧情,忙得不可开交,想必早就忘了。 早上想跟他提一句,还被怼了回来。 姜知味怀揣着一丝丝不满在烘焙坊做完蛋糕,实在没忍住在蛋糕上恶搞了几下。等他提着包装好的蛋糕从烘焙坊出来,天已经黑了。 空气变得格外潮湿,憋了一天的雨行将滴落,他往周围看了看,觉得不能在外面淋雨,便将蛋糕塞进后备箱,走进马路对面一家肯德基,边吃边等。 拍摄什么时候结束总也没有个准点,姜知味这一等又是仨钟头,八点十分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给简随发了消息。 肯德基里的人来了又走,雨已经开始下了,他叼着一根早冷成可乐一样温度的薯条,颇为愤怒地发去一串感叹号:【下雨了还拍?!我都在肯德基等你仨钟头了,店员居然过来问我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马上结束了,】简随出乎意料地很快回,【为什么不回家?你要过来吗?】 姜知味心说废话,不过去我至于等你这么久:【快把我车还我,你这个破车我开不惯】 【明明你的车才是二手的,我还没说开不惯,】简随居然不甘示弱,【你来吧,等你过来我就结束了】 姜知味“嘁”一声,起身离开肯德基,上车往市郊开。 雨下得不大,但是丝丝缕缕的,总也不见停。他刚开出去没有多久,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话的除了简随没别人,他插上耳机,颇有点不耐烦:“大哥我开车呢,怎么,结束了?” “结束了,”简随说,“本来有人请吃饭,我给推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什么事,”姜知味把雨刷开到最慢,“我一会儿就到,见面再说。” 简随果然配合:“行,那你路上小心,路滑,慢点开,记得系安全带。” “知道了知道了,”姜知味无奈叹气,“每次都要叮嘱,我是有间歇性失忆症还是怎么的?还是说——公益广告给了你多少钱?” 简随无话可说,只好说了句“那一会儿见”,便把电话挂了。 谁成想这“一会儿见”的地点,从片场变成了医院。 姜知味最后的记忆终止于迎面而来的大货车,他拼尽全力把方向盘打了出去,谁成想没有葬身于车轮底下,害他的确是一根中途脱开的安全带。 从撞开的后备箱中甩出的生日蛋糕还没等到人吃上一口,便已经碎得辨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上面用红色果酱写出的“生日快乐”,似乎跟现场的血相得益彰。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地府领过小木牌、登上地铁与季深相见的那一幕。 一屋子鬼鸦雀无声,好像此情此景也找不出什么能说的话,余子非刚想开口安慰一下,姜知味忽然深吸一口气:“我……” 深埋已久的记忆终于被完整刨出,可这滋味似乎并不好受,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攥紧拳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简直让他们毛骨悚然,季深忙捉向他的手腕试图让他冷静一下,谁料这一抓竟抓了个空——他的手穿过了对方的手。 当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地府的“意识实化”就会失效。 季深蓦地起身:“知……” “我图个什么啊,”姜知味几乎是惨淡地开了口,“我的追求很高吗?不过是有地方住、有饭吃、有人陪,赚的钱够我月光、顺便能给父母一点就够了——我是谁拦路的绊脚石吗?” “他不是针对……” “不是针对我,”姜知味不由自主地眼眶红了,“是针对你,只能怪我倒霉,偏要在那个时间,在那个地点开了那辆车……我真的好委屈啊。” 季深完全舌头打结,连句话也找不上来了,只慌乱地想要阻拦他:“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姜知味充耳不闻:“有什么意思?害人没有成本是吧?随随便便给车动个手脚,就能取走一条性命,只要没有证据,他就永远逍遥法外,这到底有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 “我不玩了,”姜知味第三次打断他,“我觉得一直睡下去也挺好,至少梦里我自在快活,没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看不见世态炎凉。我们回见吧,简随,没我还能让你少点绯闻,还有那个什么九九八十一个生魂,反正也完不成,叫地府别在我身上浪费资源了,没用。” “姜……” “谢谢你替我照顾我爸妈,你回去跟他们说,他们儿子不争气,扔了吧,别要了,让他们认你做儿子算了。” 他最后的话一句比一句模糊,季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光点逸散,而无计可施。 他像个木头似的戳在原地,好像已经跟僵硬的气氛融为一体。 “这……这不对啊!”余子非终于忍无可忍,暴躁地抓乱了自己一头白毛,“按正常人不应该是……报仇雪恨吗?不看到那个人挫骨扬灰不罢休吗?这到底……这他妈拿的什么剧本啊?我也不想演了!” ※※※※※※※※※※※※※※※※※※※※ 姜知味:心累,不想玩了,这么个倒霉的老攻也不想要了,谁爱拿走谁拿走吧。 简随:…… (其实说的都是气话2333) 第42章 回归 季深僵立了几分钟, 突然用力沉一口气, 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余子非在一边看着, 发现他的手居然在抖。 他拨出去近半分钟才被人接起来,紧接着电话那边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凌晨三点半!你到底让不让人睡……” “知味回去了, ”季深低声说,“你现在在别墅吗?” 程谦愣了一下:“当……当然在啊,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回来?” “电话里解释不清楚, 你先看好他,我马上过去。” 季深说完把电话一挂,抄起那把唐刀便往门口走。 “不是,你等等!”余子非赶紧拦住他,“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不想跟这个鬼差共处一室啊!” “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季深拨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寓。 余子非只好冲阎雅尴尬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阎雅显然不想跟他一般计较, 把电脑和DVR都收进电脑包:“我的任务只是过来缉拿恶鬼的,现在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了。这录像我顺便拿回地府让他们做一下技术处理, 等处理完了直接发给季深——我们有缘再会。” 余子非:“……” 阎雅也收拾东西离开了, 刚才还热闹的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蛰伏已久的寂静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不由分说地将他围在其中,似成了铜墙铁壁。 余子非竟一阵晃神, 慢慢滑坐在沙发上。 “大哥, 现在我们怎么办?”一只兔子凑到他脚边, 抬起上身拽他的裤子。 “还能怎么办……”余子非把脑袋往后一仰,竟凭空生出一股看破红尘的沧桑,“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好不容易混熟了吧,一言不合就跑路,再找,这人就找不着了。” 他把兔子抱起来撸它的毛:“还是你们靠谱……有时候我想,要不还是干脆去转世算了,当傻子就当傻子,无忧无虑的也挺好。” 鞋架上趴着的黑猫突然窜下来,拿非常不屑的眼神盯着他瞧,随后胡须一动,竟发出一声“嘁”。 “你……”余子非睁大眼指着这猫,刚想说一句“连你个猫都胆敢嘲笑老子”,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恶狠狠地冲猫比了个中指,解开锁屏,发现是“见鬼”群里发来的消息。 季深深几许:【@我是你大哥余非啊 微博热搜,店先别开了,关门歇业,带着他们跑路,等风头过去再说】 季深深几许:【[定位]想来就来】 余子非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忙上微博搜了一下,果然是那条“天价包子实属造谣”的tag,由于正值半夜三更,最热的几条热博全是鬼博,他点进去一看,就见点赞最多的热评写着:【我知道这家店在哪里,有没有跟我一起想去试水的?好心动啊】 赞数:11889 转发:4906 余子非:“……” 要知道鬼的行动力可比人强多了,地府的4号夜班专线也经常有鬼偷偷搭乘,如果他们这个时候一起涌来的话…… 余子非一哆嗦,赶紧去洗衣机掏出已经洗好的斗篷,伸手一个响指打出一簇鬼火,把斗篷迅速蒸干,往兔子们身上一搭:“快走。” 兔子们就被他变魔术似的收进斗篷,他又赶到店里捎走了留下来看店的几只鬼,飞速锁上大门,准备开车跑路。 结果这时候才发现——车不见了。 余子非一愣,突然回想起一个细节,季深走的时候好像在鞋柜上摸走了什么东西,现在想来,貌似是他的车钥匙。 余子非:“……” 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怒气冲冲地在群里吼了一句语音:“姓季的,你要不要脸!” 要不要脸车都已经开走了,这个路段不好打车,更何况还是在深夜,“滴滴”都滴不来接活儿的司机。余子非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徒步往季深发的定位走。 并没有留意到身后还跟了一只融在夜色里、走路没有声音的猫。 季深抢了余子非的车,一路无视红绿灯开向市郊。 别墅依然不动如山地立在那里,他连车也不锁便冲过去,竟跑得有点喘,双手几乎颤抖着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个点,别墅里除了刚被他叫起来的程谦,没有谁还醒着。程谦穿着睡衣,哈气连天地把他迎进屋,季深上来就问:“他怎么样了?” “还那样。”程谦倒了两杯水,“没啥变化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他真回来了?” “我亲眼看着他散了,”季深坐到病床边,某人的真身还是没有任何要醒的意思,“怎么会这样?” “我也很想知道,”程谦在旁边的电脑上敲了两下,“真的没有监测到异常,还是老样子——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深喝口水,简单跟他复述了一遍,程谦本来还困得睁不开眼,越听他说越精神,最后脸色陡然一变,蓦地起身:“你等等,你先说清楚,你是不是早就告诉他你是简随了?” 季深——不,简随呼吸一停,默默垂下眼,点点头。 “不是我说你……”程谦用力拍了几下桌子,把水杯都震得开始抖,“我们当初怎么约定的?我说你们是第一组实验对象,研究所对你们要求不高,只要你能做到三点:第一,保密;第二,听话;第三,守时。是不是这样?” 简随扭过了头。 “哎,我可是看在你是简——随——的份上才答应你的,”程谦看上去像一只快要气炸的河豚,“你知道我跟研究所磨了多久才让他们答应下来?如果实验失败了,他没能醒过来,还是你的原因,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啊?!” “我……” “我理解你,毕竟你们的关系在这里摆着,”程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惜没能成功,“可你怎么口口声声答应我的?我说句难听的,你没这个金刚钻,揽你大爷的瓷器活!” 简随抿住唇,一声也没敢吭。 “我跟你强调了多少遍,他需要一个强刺激,什么叫强刺激?我要他同时知道‘我出车祸的真相’,‘我是无辜的’,‘原来我身边这个人就是简随’,‘原来他一直在陪着我想让我醒过来’——这才够你懂吗?现在你直接给我砍了一半,你说这还能继续吗!” “小程,”他们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别人,姜妈妈突然推门进来,“别训他了,小简也不是故意的,这几年……” “对不起阿姨,吵醒您睡觉了,”程谦说着把她往外推,“阿姨这事儿跟您没关系,您也甭劝我,就算您不介意您儿子继续这么躺着,我们研究所还不乐意承担这个责任。” 他把对方推到屋外,随即“咔哒”一声将房门落锁,又扭头对简随发牢骚:“我告诉你啊,因为你的失误,害我丢了工作事小,很有可能害得这个研究项目再往后推迟十年你知道吗?十年什么概念,人类寿命这么短,有几个十年值得浪费?” 简随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可最后还是只能吐出一句:“对不起。” “你跟我对不起有用吗?”程谦破罐破摔地一摊手,“反正我充其量也就是换一份工作,无所谓啊,你看我这个人这么随便,你掏钱我就来了,换个人掏钱我也照样走。” “你们两个就不一样了,”他拿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我警告过你,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叫你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决定,你不听,现在怎么样,好了吧?” “你也就只能祈祷着他对你感情足够深,在你严重失误的情况下还能醒过来,要真是那样,你就感天谢地吧。” 程谦说完便开门出去,把仍在门口徘徊的姜妈妈拉走了:“阿姨,真对不起今天,我陪您上那边坐坐——简随……您就让他自己冷静一下,放心,死不了。” 简随雕像似的坐在床边,恍惚之间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点开了余子非发的那句语音。 “姓季的,你要不要脸!” 他双目长久地盯着屏幕,好像失去了焦距似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起来,本来试图敲一个“对不起”,可脑子不太清醒,刚打出一个“对”便不小心按到了发送。 随即他手一松,手机滑落在床上,他几乎精疲力竭地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床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手机屏幕自顾自地亮了一会儿,也跟着熄灭。 灭掉的屏幕里压着余子非的“你还好意思说对”,被再三欺压的余土豪终于忍无可忍,咒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沿路走了俩小时也没能搭到便车,内心正憋着一股火没处撒,深呼吸一口凌晨五点含着露水的凉气,这才暂且收敛起情绪,对着定位看了看周围。 “是这儿吗?”他有些不确定地自言自语,“这么偏的地方……附近只有这一栋楼,应该是吧?” 天已经渐渐亮了,这地方了无人烟,连个流浪猫狗也瞅不着。 “环境倒是不错,挺会找地方的,”余子非绕着别墅走了一圈,趴在玻璃上往里看,“不过我怎么进去啊?” 身为一只鬼,他居然不会穿墙,真是死得太失败了。 他试图给简随打电话让他出来开门,可电话打通了,却怎么都没人接。 这别墅所有的窗户都没装防护栏,可全是用的那种防盗玻璃,里面锁着,外面根本不可能打开。 余子非泄了气,想想还是等再晚一点,直接敲门算了。 他倚在墙根底下思考鬼生,突然听到背后的窗玻璃响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挠。 于是他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睥睨众生的猫眼。 “……我去,小老弟,你怎么进去的?” ※※※※※※※※※※※※※※※※※※※※ 简随:被骂了,要知味亲亲才能好。 姜知味:没有知味,有饿死鬼要不要? 简随:…… 第43章 猫的“报恩” 黑猫不屑于跟“凡鬼”喵喵, 抬起爪子在窗户把手上轻轻一扒, 将窗户推开了。 余子非赶紧在窗台上一撑, 翻进屋里,顺手撸一把那猫的脑门:“可以啊你。” 黑猫拿爪子扒拉开他的咸猪手, 轻巧地跳下窗台。余子非跟着它从阳台进入卧室,先被屋子里的各种医疗设备震惊了一下。 这些仪器稀奇古怪,一看就不是人间的产物, 他稍微在其中一台上瞄了瞄, 很快发现一个熟悉的标志。 他在阎雅的手电筒上见到过,这个标志代表“MADE IN NETHER WORLD”。 他放轻脚步缓缓靠近,端详了一下姜知味本尊,突然有点适应不来平常那个活蹦乱跳、抄起刀就招呼的人,居然会这么一声不响地躺在这里。 紧接着他注意到了床边趴着的简随,小心翼翼地捞过被他冷落的手机, 果然看到里面有n个未接来电。 余子非在他肩膀上戳了戳,对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唯二两个认识人一个昏迷不醒, 一个昏睡不醒, 他只好百无聊赖地往墙边一靠, 随手放出一只兔子陪自己待着。 而正在这时,那只将他带进来的黑猫突然蹿上旁边的座椅,随即一跃跳上看着就逼格很高的电脑桌, 一脚踩在键盘上。 余子非:“……!” 程谦走的时候没有把电脑待机, 黑猫这一爪子也不知踩中了什么程序, 电脑发出一声尖锐的“嘀——”,随即开始疯狂报警。 余子非被刺耳的警报声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软了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抱起猫,可惜还是晚了,电脑屏幕上闪过一串英文,他完全看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停下来。 在大脑当机半秒钟后,他果断上前奋力摇晃简随,可简随貌似睡得太死,被他晃得都快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居然只“嗯”一声,没能立刻清醒过来。 而报警声终于惊醒了一墙之隔的程谦,后者头顶三米高的怒火推门冲进来:“姓简的你他妈又干……你谁?” 余子非被他盯着,毛骨悚然地往后一缩,没敢问“你居然能看得到我”,先指了指还在报警的电脑。 程谦眉头一皱,冲过去输入一串命令,报警声立刻停止,他用手指着余子非,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管你是谁,不乱动别人的东西是基本常识,六岁小孩都知道,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余子非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是猫!” 黑猫一歪头,露出一个极度无辜的神情:“喵嗷?” 余子非:“……”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余土豪把冒兜往下一压,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出什么事了……”简随这才悠悠转醒,完全不在状态地揉了揉眼,“我刚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报警了,程……” 他一回头看到程谦铁青的脸色,又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同时琢磨着:这人气性未免也太大了,昨天半夜发的火,到现在还在气? 他再一转头,又看到自觉“面壁思过”的余子非以及那只满脸无辜的黑猫,联想一下刚刚的警报声,用裤腰带也猜出了个大概。 于是他心里陡然一凉:“你们刚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也就不小心打开了疼痛刺激,还开了十级——女人生孩子那个程度吧。”程谦阴阳怪气地说着风凉话,“你家这猫挺厉害啊,能看懂英文,还会输代码,什么喵仙下凡,要不让我带回去解剖一下?” 余子非:“……” 他真的冤枉。 简随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开了多久?” “没几秒,我设定的是渐进模式,没事儿。”程谦朝余子非的方向一挑下巴,“这白毛谁啊,你朋友?” “算是吧,”简随叹气说,“一只鬼而已,也不占地方,让他待着吧。” “待着没问题,不过不能手欠,不能嘴欠,不该碰的一概别碰,不该说的一概闭嘴。”程谦凉飕飕地看着余子非,“还有啊,把那只猫给我弄走,虽然这里没人猫毛过敏,但我这都是精密仪器,万一有根猫毛飘进来,这后果……” 余子非赶紧溜到门口,干脆利落地开门把猫扔出了屋。 程谦非常满意于他的听话,起身准备离开:“没事我回去补觉了,昨天大半夜被你搞起来,才刚睡俩小时,你们又给我作妖。” 简随:“我以为你们科研人员是通宵成自然的。” 程谦薅了一把头顶的毛:“早睡保头发,懂吗?我已经是我们同事里秃得最晚的了,我还想多保持几年。” 余子非本来还在好奇他到底是人是鬼,听到这一句算是彻底打消了疑问——他们高贵的鬼,没有这种忧愁。 “哦对了,”程谦突然从桌上拿起一把镊子,随便拿酒精棉球擦了擦,“我给你把芯片取出来,看你这张脸我就烦。” 他说着强行把简随的脑袋掰向一侧,镊子从他耳朵里夹出一枚米粒大的小装置,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芯片。 装置被取走以后,余子非用力眨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原本代表季深的那张狐狸脸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几秒钟以后,竟真的变成了那个荧屏上的简随。 “新鲜吗?好玩吗?”程谦冷笑着看他,把装置和镊子一并丢进盒子里,“因个人体质不同,副作用可能持续三天到一周不等,我也不知道你是哪一种。” 他话音才落下,简随便一脸痛苦地按住太阳穴,只觉一片天地倒转,几乎让他连椅子都没法坐稳。 这晕眩感简直无法形容,好像把他塞进滚筒洗衣机甩干了一圈。简随紧紧地扣住床沿,足足两分钟以后,才觉得自己又能看清东西了。 他筋疲力尽地吐出一口气:“真厉害,我居然看到他动了,这个副作用还能帮人实现梦想的吗?” 程谦刚想嘲讽他一句,余光却扫到电脑屏幕,表情蓦地一变。 “不对啊……”他又戳两下鼠标,“居然有反应了?那猫不会把我电脑搞坏了吧?” 他狐疑地看了眼还处在昏迷中的某人,突然心一横,再次打开疼痛刺激。 刺激点贴在胳膊上,在场所有人都看清姜知味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程谦:“……” 厉害了,这猫不是普通猫,怕是个猫祖宗。 果然还是应该拿回研究所解剖。 简随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程谦把刺激关停,姜知味收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了。程谦仔细研究一番生命体征监测,自言自语地说:“果然知觉还是恢复了,就算人不醒,我也算是能跟上面交代。” 他起身拍拍简随的肩膀:“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接下来得靠你努力,万一能把他叫醒呢,你说是吧?” 简随一言不发,仿佛一台突然被掐掉电源的机器——停转了。 直到程谦离开卧室,房门关闭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抬头看了一眼余子非。 余子非被他这眼神一盯,竟凭空生出一种“这男人好可怜”的怜悯来。 随后简随眼中方冰山一角般浮出的情绪又全部沉落回水中,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抓向自己落在床上的手机,却意外地抓了个空。 余子非疑惑地看着他——他下手的地方离手机真正所在的地方居然差了五六公分。 简随拧起眉,手指一点点逐渐摸过去,这才算摸到手机。他大概认为自己肯定没法成功地打出电话去了,遂把手机递给余子非:“帮我打给通讯录里的‘刘律师’。” 余子非从善如流地接过:“这也是副作用吗?” “应该是吧。”简随拿着已经拨出去的电话走向阳台,不出意外地在门框上撞了一下,“您好,刘律师吗?我是简随,上次委托您的事……对,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他回身关上阳台门,阳台隔音效果极好,再往后说了什么余子非便听不见了,等到他从外面回来,才问:“阎雅不是才把录像拿回地府吗?你也太心急了吧?” “我跟她说的是安楠的事,”简随脸色苍白地跌坐下来,“这个证据确凿,没必要再等了,明天我就往公安局走一趟。至于那场车祸……我只能保证用舆论压死他,但如果他咬死不认,又没有新的证据的话,法律恐怕也制裁不了他。” 听他说到这里,余子非已完全了然——就算不能让杜禹帆把牢底坐穿,也能毁掉他的名声,让他彻底成为公众唾弃的对象。 光家暴还不够,最好添上一个“故意杀人”。 舆论的力量永远是你想象不到的可怕。 简随疲惫地往床上一倒,就挨着姜知味躺下来,闭上眼说:“别墅里空房间很多,你爱去哪去哪,楼上也有地方,别吓着姜叔和阿姨就行。” 余子非:“我需要一个背阴的——能顺便养兔子吗?” 简随有气无力地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一切自便,赶紧滚蛋。 余子非非常识相地滚了,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简随意识有些模糊,顺着本能翻了个身,只感觉从胳膊到腿全都酸痛不已,好像刚被人大卸八块,又重新拼起来似的。 他跟姜知味躺的其实不是一张床,之间有条二十公分的缝,他这边翻身也不会把震动传过去。此刻他轻轻搭住对方的手,忍着晕眩撑起身体,努力找对位置,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反正我都等了三年,也不在乎多这三天,”他轻声安慰自己,像是自语又像是倾诉,“不过《一声》没多久就要上映了,你真的不打算陪我去看吗?” 第44章 苏醒 姜知味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好像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周围都是黑暗, 分不清东西南北,辨不出白天黑夜。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他的意识绝对是回到身体里去了, 因为这种禁锢一般的感觉太过熟悉,他仿佛承受过很久,并且一点儿也不想继续承受。 他忘了是从哪儿看过的一句话, 叫“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他现在觉得这话放在自己身上无比贴切,好像自从他借助地府的力量重新蹦跶了一回,那个骨子里就不安分的灵魂便有点像脱缰的野马,快要拴不住缰绳。 更何况,还有个人在旁边源源不断地骚扰他。 姜知味忍了又忍, 终于还是忍受不住,决定打破这“禁锢”去外界看看。 这想法甫一冒出,他就跟吞下了一根定海神针似的, 不管再有什么因素干扰, 都绝不动摇。 于是他意识回归身体的一周之后, 第一次睁开了眼。 但随即发现……外面的世界似乎也不怎么好玩。 他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让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醒了没有,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周围安静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一个温热的触感从掌中真真切切地传来, 他甚至要怀疑这又是一个漫长没有止境的梦。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地府貌似只能帮他恢复“触觉”而已。 那只手攥了他许久,突然开始在他掌心描描画画起来,搞得他怪痒,想躲又偏偏躲不开。 那人一遍一遍地进行重复动作,姜知味被他折腾半天都快要烦了,可对方依然不厌其烦。终于他感觉出那貌似并不是随便乱画,而好像在写什么字。 他努力感知了一下,发现写的是个字母“J”。 简随。 姜知味心说你不写我也知道你是简随,可看在他这么努力的份上,还是象征性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以示安慰。 虽然他自认为用的力气够大了,可实际上也就比“微乎其微”强了那么一点。简随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回应,不由呼吸一停,近乎狂喜地再次用力握住他的手。 ……在简随几乎无微不至的照看并骚扰之下,姜知味很快便彻底脱离了混沌的状态,虽然看不到听不到,切开的气管刚刚封闭,暂时也说不了话,但精神还算不错,能及时回应某人的无事生非。 这会儿简随正靠在床边,把自己当成靠垫将某人圈在怀里,捉着他的手指在他指腹上一圈圈地描着指纹。 “这屋里什么味儿?”程谦进屋先皱着眉头抽抽鼻子,只觉一股熟悉的气味直冲脑门,“你喷云南白药了?想熏死个谁的?” “嗯,喷了,”简随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跟他上演现实版的“过河拆桥”,“谁让你们地府还没研究出胜过云南白药的神药,只好委屈你闻几天了。” 程谦一个劲儿地在鼻子前扇风,果断冲过去开窗:“你也就欺负你家小朋友闻不着是吧?要是能闻着,你看他还心甘情愿地跟你腻歪?” 姜知味垂着眼,一把抓住那只来回乱动的手,并不能听到有人正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 “你少开窗,冻着他怎么办?”简随登时不高兴了,“现在什么天气了,关上。” “每天都需要开窗通风,流通空气,送走病菌,有没有点常识?”程谦不为所动,“而且冷,你不会给他加衣服吗,不会给他盖被子吗?你要是真的不会照顾人,我给你找个护工来好不好啊?” 简随:“……” 称霸荧屏的简大明星被他三言两语贬得一文不值,眉毛都要飞出天际去了,正想找词回怼,便觉姜知味把他手腕一翻,让他手心朝上,轻轻写道:“风。” 简随立刻板起脸:“你看,他都感觉到有风了,你赶紧给我把窗户关上。” 程谦故意装聋,伸手在窗框上一撑,努力呼吸了一口市郊没有PM2.5的空气。 紧接着,姜知味又写下了一个比较复杂的字,简随看了一会儿才看懂——“热”。 然后那细瘦的手腕依旧没停,继续不紧不慢地书写:“好。” “干。” “水。” 简随:“……” 这写得未免也太偷工减料了,专门挑好写的写。 他琢磨了半分钟,终于以某种无与伦比的默契猜出他想说的是:“这风真凉快,我热,窗户开得好,屋子里太干,想喝水。” 于是他只好默默把搭在对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点,又从床头拿过一杯温水,插了吸管喂他,并对程谦说:“去给我拿两台加湿器过来。” “啥玩意?”程谦一脸见了余子非的表情,“加湿器?还要两台?你是王八吗,缺水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些仪器都是怕潮的?弄坏了你负责?” “我现在找地府预订十套,够不够?”简随说着轻轻按了按姜知味的肩膀,示意他慢点喝,别呛着。 “好好好,你有钱你有理,”程谦放弃了跟一个沉迷在恋爱中的男人计较,双手插兜走到门口,“我可不是你家的保姆,你有胳膊有腿,想要自己拿去啊。” 说完转身就走。 简随:“……” 反了他了。 要知道自从姜知味苏醒,程谦这货就尾巴翘上了天,对简随的各种无理请求一概不理,加奖金都不能让他心动。他甚至还连夜写了一份长达三万字的报告承交地府,通宵不睡,第二天起来眼睛比余子非的兔子的眼睛还红。 此时的简随空有一腔人民币无处施展——程谦天天“抗旨”,余子非本来就是个土豪,有钱也不能让他推磨,他的兔子们跟他一个德行,而那只小鬼根本不认得钱为何物,哪怕递过去一块金子,它也是先吃为敬。 至于黑猫那就更不用提了,无论你贫穷还是富贵,猫都……看不起你。 因此简随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先用小指勾了一下姜知味的小指——这动作本来代表“拉勾”,在他们这里又有了新的定义,代表“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姜知味放下杯子,冲他点点头。 简随过去把阳台窗户关小,又回来在他额头吻了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房间。 由于“仪式”搞得太庄重,姜知味每次都以为他要代表全人类出使个南极,跟企鹅进行友好会谈啥的。 他安静地原地等了一会儿,觉得简随应该是走了,便不是很老实地摸到床边,小心地拿双脚试探了一下地面。 因为其他感官受阻,他的触觉就变得格外敏锐,居然感觉地板有点烫脚。这地暖未免烧得太热了,把屋子烤得很干,睡一觉起来就要嗓子疼。 也不知道简随是怕他冷,还是自己冷。 他光着脚用力在地板上踩了踩,试图找一点感觉——他人虽然醒了,可身体机能明显没有完全恢复,任谁躺了这么久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活蹦乱跳,他现在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想自己站起来暂时还不太可能。 本着不想摔跤和不想让简随心急的原则,他并没有贸然尝试,只用木地板烤着脚底,烤了一会儿竟还觉得挺舒服。 很快简随去而复返,他到底没拿加湿器,只接了两盆水放在房间角落。 毕竟那些仪器还真的挺贵的,买十套换洗多少有点浪费,不如留着给姜知味花。 简随观摩了一下某人拿地暖烤脚的举动,也不知道是戴着多少米厚的滤镜,竟然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蹲下来轻轻捉住他的脚腕,顺着脚踝往上按揉。 姜知味突然被人触碰,本能地一抖,随即感觉出来对方是谁,又把戒备心放下了。他伸手慢慢往前摸,成功摸到简随的脑袋,把手指插进他发间,做了个标准的“胡撸胡撸毛”。 简随轻笑出声,也拿指尖刮了刮对方的脚心。 跟在后面的余子非刚一探头,就看见这闪瞎眼的一幕。 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在门口抽风似的哆嗦半天:“真够了啊你们,我算是发现了,自从我来了这儿,你们每天就是虐狗虐狗,你老实交代,故意的吧?” 简随头也不回:“嫌撑你可以选择不看。” “除非我也瞎了,”余子非揉一把自家小鬼的狗头聊以□□,“哎,阎雅在群里艾特你半天了,你们以前好歹是同事吧,人又帮你搞定了录像的事,你怎么说理理人家啊?” “有吗?”简随扑在床上一通翻找,终于找出自己被遗落在不知哪个角落的手机,在群里回了句语音,“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 阎是阎王爷的阎:【/微笑】 季深深几许:【到底有什么事情找我?】 阎是阎王爷的阎:【我这里有一份东西,你或许需要】 阎是阎王爷的阎:【[录音.mp4]】 简随疑惑地把那个音频下载下来听——这应该是一段通话录音,对话双方都是男的,一个光听声音听不出来是谁,另一个则绝对是杜禹帆无疑。 杜禹帆在电话里有点支支吾吾的,好像欲言又止:“你说……车上安全带要是松了,隐患大不大啊?” 另一个男人稍有点口音,似乎跟杜禹帆关系很好,先嘲笑了他一句:“别开玩笑了,你车才刚买几天就能安全带松了,你没事老给人做什么活塞运动?” “去你的,”杜禹帆勉强笑了下,“我又没说是我车。” “别人车你管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说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在认真地问你话,”杜禹帆好像有点不耐烦了,“快回答我啊,隐患大不大,会出人命吗?” 这回男人沉默了几秒:“这不好说,一般来讲没啥事,可万一这人倒霉,撞车了,那后果可就……” 他说到一半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压低声音:“不对啊禹帆,你今天不太对劲吧?怎么莫名其妙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第45章 简随的反击 简随听到这儿的时候, 瞳孔忽然微微收缩起来, 姜知味感觉到他半天没有动作, 不禁一歪头,勾了勾他的手, 仿佛在问“你在干什么”。 简随轻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静,继续将那段音频听了下去,只听到杜禹帆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嘛, 就随口一提……你当我没问过好了。” 他说着就要撂电话,电话那边的男人忙道:“你可拉倒吧,咱俩谁跟谁,你小子撅什么屁股拉什么屎,我会看不出来?——你可别是真的动了别人车?” 这回电话里诡异地沉默几秒,杜禹帆终于泄了气:“那我告诉你, 你可别告诉别人。” “哥是那种人吗?” “行吧行吧,”杜禹帆再次叹气,声音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我新接了个片叫‘有狐’你知道吧, 也开机有段时间了, 剧组里有个演员叫简随——就他。” 男人思考了一会儿:“这名字好像听说过,他怎么得罪你了?” “也没有……”杜禹帆犹犹豫豫的,“这不那几天刚把新车送去4S店说捯饬一下, 都说好了拍摄结束就去取, 结果突然下暴雨, 走不了,简随正好看见,就把车借我,说有人过来接他,让我开他车走。” “那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杜禹帆语气变差了一些,“那天本来是打算开着新车去跟朋友吃饭的,车没提来,那么大雨他们还非要聚,我只好开简随车去了。回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点酒脑子不太清醒……也是之前跟他有点矛盾吧,然后一冲动就……把人安全带卡扣给弄松了。” 电话里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随后男人无奈地说:“这么的吧,你听我的,你再去管他借一次车,偷偷摸摸给人修回去,别真出了事,行吧?” “修不好了,”杜禹帆说,“第二天酒醒我就试图给他修回去,发现弄不好,要修估计得送4S店,这一送就该暴露了。” “那你干脆就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男人压低声音,“反正你不说他也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干的,你怂什么?他要是真出了事,那就算他倒霉。” 杜禹帆没吭声,男人又说:“车这种东西,还不是衣服似的,指不定哪天就换了,所以你也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音频到这里便结束了,简随一字不落地听完,眼中已隐约燃起了怒火。 阎是阎王爷的阎:【怎么样,有何感想?】 简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阎是阎王爷的阎:【不要小看我,我好歹也姓阎】 阎是阎王爷的阎:【你放心好了,绝对是正规渠道,能上法庭的那种。虽然人间的通话记录保存不了那么久,事后杜禹帆还出于谨慎,把打过电话的那张手机卡给消了,但你不要忘了,网络是有记忆的,这数据只要存储过,我就能把它找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阎是阎王爷的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觉不觉得这句话安在他身上非常合适?】 简随忽有点百感交集——他一直想要的证据,苦苦寻找三年求而不得的证据,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他盯着那几行文字许久,才敲字回:【谢谢你,你真的帮了大忙,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阎是阎王爷的阎:【用不着,敢对地府出卖灵魂的人,我都敬他三分——再过个几十年,没准咱俩还能继续当同事呢】 简随看了眼姜知味,回阎雅道:【网络是有记忆的】 阎雅很识趣地撤回了那条消息。 简随深吸一口气,又勾了勾姜知味的手指,自己走到阳台去给刘律师打电话。 余子非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看来钱也不是万能的啊……捐了三千亿还不行,居然……” 他说着在姜知味面前蹲下来,拿指尖戳了戳他的膝盖:“哎,你家简随为了你,可把自己几百辈子都卖给地府了,我就很好奇,你俩感情到底是有多深?” 姜知味听不见他说话,倒是能感觉到有人戳自己,顺着触碰的来源往前摸了摸,摸到余子非的手,便将他的手掌翻过来,在他掌心写道:“余。”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余子非有点诧异,“难道我的手比其他人更细腻吗?” 姜知味继续写:“店里怎么样了?” 余子非没好意思再欺负他听不见,也放慢速度在他手心写字:“又上热搜了。” 姜知味眉毛一挑。 余子非:“日进斗金。” 余土豪并没有骗人——在某人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那家“见鬼”店已经上了三轮热搜,第一次是“天价包子实属造谣”,第二次是“见鬼店也太好吃了吧”,第三次更是连超话都出来了,天天有人在里面打卡——“今天你在‘见鬼’见鬼了吗?” 姜知味虽然本人不在店里,可之前教给那几只小鬼的技艺却被学了个十成十,只要是他以前做过的,都能模仿得淋漓尽致。不过也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缺点,那就是店里暂时无法上新。 现在“见鬼”店已经多了一大批忠实的鬼类粉丝,以及人类粉丝,每天乐此不疲地签到打卡,津津有味地看着店里各种碗筷“飘来飘去”,拍照发朋友圈,并每日一催老板赶紧上新。 对此,余子非的回应是“冬天食材少,大棚里种出来的东西不好吃,等来年开春一定上新”。 实际上他们鬼市一年四季都种类齐全——毕竟地府连白天黑夜都没有,还谈什么春夏秋冬。 “见鬼”店生意兴隆,而姜知味这边倒是问题不少,身体原因暂时没法再开直播,D站的粉丝们已经快要疯球了。 他一连半个月没有出现在直播平台,一声不响地玩失踪,粉丝们急得要爆炸,还以为他这个“独苗苗”也要和以前失踪的男主播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11月23号这天,一条“D站主播姜汁儿失联”的热搜被刷满了微博首页。 时间距离D站上一次荣登微博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月,人们对之前“见鬼直播间”的事还多少有一点印象,现在那位名噪一时的见鬼主播突然失去音信,立刻吸引了众多吃瓜群众前来吃瓜。 俗话说“有粉就有黑”,这热搜一上来,热度便蹭蹭上涨,众粉丝替他担心的时候,黑子们也在不遗余力地下场搅混水。于是才几个小时,微博上的声音已经明眼可见地分成了三类——一类是真情实感为他担忧的,一类是吃瓜路人隔岸观火的,还有一类则是使尽浑身解数造他谣,说他这是新人吃到了上次上热搜的甜头,贪心不足,开始卖惨自炒的。 姜知味看不见听不着,对外界的一切想关心也没那个力气,各种或质疑或指责的言论也扎不到他头上,只继续跟简随腻腻歪歪,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倒没受到什么干扰。 殊不知枕边人又开始故技重施、搅弄风云了。 “主播失联”的热搜是简随让余子非带人搞的,又请出大v“南北杂谈”一转,再买一波装路人的水军,甚至连那些谴责诘问的声音都是他先找营销号挑的头。 毕竟这年头人人都爱看“打脸”、“反转”、“逆袭”,想反转首先要有冲突,有冲突才能有热度,深谙其道的简某人一边哄着姜知味睡觉,一边熟练沉着地操控舆论,在小小一方手机屏幕里搞得风云四起。 当时间一点点流逝,“吃瓜路人”开始下场给黑子们站街,姜知味的粉丝快要被气哭骂哭、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姗姗来迟地抛出了第二个饵——有人称这个新人主播“姜汁儿”,不论声音还是直播习惯都跟三年前消失的另一位主播“我知天下味”非常接近。 而且“有图有真相”,他们翻出“我知天下味”以前的直播录像,和现在“姜汁儿”的进行截图比对,并请专业人士做了声线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两位主播有95%以上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于是微博再次炸了。 在各种诸如“出过车祸的植物人怎么可能开直播”、“也许主播失踪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D站平台的营销自炒”的质疑声音纷纷蹦出来的时候,简随沉寂已久的微博突然活了,他没有发任何文字,只po了三张图片。 一张是知名大医院给姜知味开据的诊断证明,一张是研究所给出的“意识投影”治疗方案,最后一张则是高层授予研究所的资质证书,上面附了一个二维码,扫一扫就能进入官网,无声地写着“国家机构,欢迎来查”。 这微博一发出去,网友还没炸,程谦先炸了。 他气急败坏地冲进卧室,指着简随的鼻子大骂:“你他妈也太不要脸了吧?你这是过河拆桥你懂吗!用完了我们就卖我们?你这人简直……” “过什么河,拆什么桥?”简随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们院长亲自同意了的,我这还有一份他亲笔签名的协议书,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要不要看看?” 程谦:“……” “你们院长说了,现在研究所需要研究的课题太多,虽然不缺资金,但是人手不足,急需招揽人才,所以让我顺水推舟,给他们一点曝光——互利互惠嘛。” 程谦:“……” “再说了,你们这回的研究初获成功,这现成的例子不用,送到嘴边的热度不蹭,还等什么呢?你在家里藏了一颗举世罕见的钻石,如果不拍个照片发出来,谁知道你有钻石?如果你们不公布你们的研究成果,谁知道你们专治疑难杂症,还怎么把病人、把钱往你们手上送?” 程谦:“……” 怎么办,他好像快被姓简的玩意说服了。 这个利益和算计支配的世界,真的是不能好了。 第46章 重翻旧事 程谦被某人忽悠得哑口无言, 屡次张嘴想要反驳皆以失败告终, 最后只能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 留下一句“别忘了给我打工资”,扭头溜之大吉。 成功将“不速之客”从哪来的怼回哪去, 程谦关门的一瞬间,简随脸上的笑意也忽而跟着淡了下去,他轻轻把被子扯高一点, 用指节碰了碰姜知味的脸, 对方并没有反应,俨然已经睡着了。 虽然知道他听不见,简随还是把手机关成静音,不让那些试图见缝插针的消息有任何机会。 他发完那条即将掀起轩然大波的微博,居然没事人一样泰然退出软件,打开了……俄罗斯方块。 简某人在打游戏方面大概本来就没什么天赋, 加上地府“改头换面”的后遗症,他的眼睛和脑子之间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偏差,导致明明看到那件东西在那里, 可伸手去拿的时候, 却发现它其实要偏离出几公分。 程谦说副作用会持续一个星期, 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不过这种偏差在逐渐缩小——如果缩放到一方手机屏幕上,大概就是一个俄罗斯方块那么长的距离。 于是好好的一款弱智游戏, 被他彻底玩成了弱智游戏。 简随面无表情地退出游戏界面, 装作自己根本没有手贱碰过这破游戏的样子, 果断卸载。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偏头看着姜知味,开始数他的睫毛,正数到一半,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姜妈妈轻声细语:“小简,来吃饭了。” 姜家吃饭早,现在刚过五点半。 简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打扰刚刚睡着的姜知味,轻轻把他从自己肩膀挪到枕头上躺下,放缓动作溜下床。 他并不放心让姜知味一个人待着,哪怕他现在睡着了,便将饭菜盛好端进卧室,夺回被程谦霸占已久的电脑桌,边吃边刷微博。 俗话说“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这扔下的可不止“一石”,几乎是摘下了珠穆朗玛峰,“轰”一声丢进马里亚纳海沟。 微博这一潭浑水被他一记炸`弹炸翻了。 热搜上升的速度像坐了窜天猴,简随却拿它下饭吃。就在众网友还没从“简随果然不是单身”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他又扔出了第三枚重磅炸`弹——这次po的是一张律师函。 他把老早以前就斟酌好的措辞复制粘贴,跟打过薄码的律师函一起发了条微博,简单叙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杜禹帆。 于是杜禹帆那一千多万粉丝也跟着炸了。 以“渣”著称的某浪在经受过一整天的巨大流量洗礼,以及各种污言秽语互殴辱骂之下,终于不负众望地——瘫痪了。 余子非敲门进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微博终于瘫痪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终于能歇歇了,激情对骂大半天,我都快词穷了。” 这货大概刚刚问候完人家祖宗十八代,相当不屑地一耸肩:“他们居然叫我去死,你说搞笑不搞笑。” 简随瞥他一眼,并没觉得哪里好笑,继续专心致志地给强行被他撸起来吃饭的姜知味喂粥。 姜知味明显还没睡醒,整个人都是蔫的,嘴里又尝不出滋味,吃了半天也没咂摸出到底是什么粥,只觉人生索然无味,除了想睡觉还是想睡觉。 这种日子再过俩月,他觉得自己铁定得疯。 简随好像跟他心有灵犀似的,赶紧摸摸他后脑勺安慰了一下,在他掌心写字:“肉。” 随即喂给他一勺带着肉粒的粥。 肉是真的肉,但是熬得极烂,轻轻一抿就化开,姜知味又尝不出味道,只感觉跟熬烂的米也没什么差别,登时觉得受到欺骗,眉心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简随忙继续写:“真的是肉。” 姜知味没搭理他,忽然夺下他手里的碗,将仅剩的那一个碗底的粥囫囵扒拉进嘴里,嚼也不嚼地咽了。 然后翻身躺下,留给他一个生无可恋的背影。 简随:“……” “搁我我也得疯,”余子非在一边说着风凉话,又趁着程谦不在,把猫捉进来撸,“程博士不是说有后续的治疗方案吗,他不是唬人的吧?” “他说他在联系,”简随给姜知味盖好被子,由着他继续睡了,“应该不是地府那边的,具体是哪里的关系,我也不太清楚。” 余子非点点头,又说:“哎,微博好像能上去了——居然这么快就修好了?” 简随并没有兴趣参与骂战,手机开静音扔在一边,电话来了好几轮,他连理也不理。余子非深深为他这种镇定折服,继续带着众鬼为简影帝激情无脑护,头也不抬地问:“那你这段时间就这么在家里躲着吗?什么都不出面?” “都推了,”简随轻描淡写地说,“看情况吧,反正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如果是后者,那我这条路也许就到此为止,如果是前者,大概还能再往前走一走。” 余子非接不上话。 转眼间天色已晚,简随丝毫不客气地对余子非下了“逐鬼令”,才不到十点,他已经躺下睡了。 余子非简直佩服他居然还能睡着。 卧室的灯很快熄灭,正主睡了,而微博上依然沸反盈天——那两条微博像是一条引线,牵出他两个月前埋下的伏笔,继而延伸向三年前被埋没的旧事,带着一丝椎心泣血般的铁锈味,徐徐将真相呈现在人们面前。 网络的力量是无穷的,简随丝毫不怕他们扒不出他跟杜禹帆的恩怨——至于杜禹帆怕不怕,那他就管不着了。 反正他自认为慷慨得很,送杜禹帆的新剧一点流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黑红也是红。 【南北杂谈v:我又不负众望地带来新瓜了,刚联系上了一个朋友,他说跟以前带过简随的导演认识,给了我好多爆料[狗头][狗头]】 简随这位大v朋友堪称卖力,时刻站在风口里,引导着话题走向——一切的矛头似乎都指向那部并未上映,且广为人知的电影《有狐》。 其实这个“广为人知”也只是三年前的广为人知,三年过去,网络上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很多最近才关注简随的粉丝们根本不知道《有狐》是什么东西。 南北杂谈兴致勃勃地给他们科普过后,开始切入跟杜禹帆有关的正题——据他那位“朋友”说,《有狐》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其实是杜禹帆从简随手里抢走的。 三年前的杜禹帆已经小有名气,而简随后起之秀,两人同时签在深影,自然要争资源,因为简随戏路更广、潜力更大,对这个角色把握度更高,所以《有狐》的男主角是初定给他的。 结果杜禹帆不乐意了。 他被深影一手捧红,从来拿好资源拿惯了,而且正是上升期,当然不愿意把这么好一个机会拱手相让。而简随是被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挖来的,初入深影也没权没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资源被抢。 按理说角色已经没了,两人的交集也该到此为止,谁成想后来竟发生了颇为戏剧性的一幕——那时候杜禹帆可能是太飘,有点不自量力,虽然抢下了《有狐》男主角,却怎么都演不出那个味道,一场戏能NG三十次,气得导演在摄影棚骂人,说他演的哪是个狐狸精,根本是黄鼠狼披了狐狸皮,用四个字概括,就叫“矫揉造作”。 男主角演不好,这戏根本没法拍了,可这资金都投了进去,又不能就这么算了,最后剧组一商量,把正准备去另一部剧试镜的简随给拉了回来,硬让他试了一场戏。 简随迫不得已,只好在化妆的时候草草看了两眼剧本,就这么上去了,谁成想同样一场戏,杜禹帆NG三十次,在他这里竟然一遍通过——还是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 当时杜禹帆就在片场,脸都绿了。 南北杂谈的这位朋友在有狐剧组跟过一段时间,和导演比较熟,自然也见过简随。他说最后简随还是演了那只狐狸,可因为有杜禹帆在,踢又踢不走,剧组焦头烂额之下只能修改剧本,硬给这部剧新加了一个男主角,原本是正面形象的狐狸变成男二,成了个亦正亦邪的角色。 所以这部剧明明叫“有狐”,狐狸却不是男一号。 这一系列的骚操作,差点把好脾气的女主演都给气走,好在最终的剧本力挽狂澜,电影拖了俩月还是成功开机,新角色的人设跟杜禹帆契合度很高,双方演起来都很流畅。 可这部剧大概注定命途多舛,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拍了一大半,马上到最关键的部分了,突然有一天简随没来片场。 要知道简随这个人尤为敬业,不论寒暑不论雨雪,该几点来就几点来,从不迟到。可那天他不光迟到了,还直接玩失踪,手机关机找不到人,一连三天没能联系上他。 第四天的时候他突然出现,直接到导演面前撂下一句话:“我不拍了。” 导演当场就炸了。 给南北杂谈爆料的不知名人士说自己那天就在现场,因此记得特别清楚——当时简随的状态非常可怕,整个人的线条都是紧绷的,眼里全是血丝,好像失踪的三天始终没有合过眼,他就一直站到导演发完火,没话可以继续数落他了,然后才低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别人当然没听见,但他说完那句话以后,导演突然就什么也不说了,只表情复杂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回去吧。” 于是简随离开片场,临走之前撞上杜禹帆,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足足半分钟,咬着牙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是你……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第47章 简随的宣战 那天整个剧组的气氛都非常奇怪, 往常素来淡定惯了、甚至被杜禹帆强行加戏往脸上泼水也不会露出多余表情的简随居然失态了, 而平常向来嚣张跋扈的杜禹帆, 在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居然后退了一步。 简随留下话便独自离开片场,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重要角色中途退出, 电影最终没能拍完,投资方撤资、剧组解散,而当时刚来深影的简随一分钱没有赚到, 先赔偿了一笔违约金。 这事后来闹得挺大——如果是三年前关注过简随的老粉丝就会知道, 起初他退出的消息一传出去,网上一边倒地全在骂他,过了半个多月,他才发了一条微博,也没替自己澄清,只说从今往后再不会跟杜禹帆合作拍戏。 现在这条微博还能在简随小号的主页里找到, 不过那个小号已经很久不用了。 那微博一发出来就遭到了疯狂的嘲笑,网友们纷纷说你什么东西啊,这种狂言也敢说出口, 真把自己当棵葱了。可第二天风向突变——《有狐》的女主角竟然转了他那条微博, 也说以后再不跟杜禹帆合作。 紧接着连导演也下场了, 虽然没点名道姓,可明里暗里就是指的杜禹帆。到这时候网友们才反应过来,各路八卦媒体全下水, 把杜禹帆扒了个底朝天, 将他之前是怎么从简随那里抢角、抢到之后又演不好, 甚至害整个剧本为他改变的事全爆了出来。 当时一个素来尖刻的媒体甚至说他演出来的这个角色就是个败笔,好好一个剧本全毁在他这颗老鼠屎手里。 舆论又开始一边倒式的倾斜,杜禹帆迫于压力,只能主动跟深影解约,丧家之犬一般夹着尾巴逃了。 而简随因此沉寂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以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为兄》强势回归——他在剧中一人分饰两角,演了一对性格差异巨大的双胞胎,每一场“对手戏”都是大型精分现场,以其颜值和演技牢牢锁住了观众的眼球。 那时有人说,如果《有狐》可以成功拍完并顺利上映,简随绝对要比现在火得多,而且火得更早,毕竟那是可以帮他完成从“小众”到“大众”转型的一部剧。 简随在之前的小公司没少接同性题材,事实上目前为止,都有许多明星依靠同性题材当跳板给自己积攒人气,可那家公司的资源实在太烂,简随始终没能跳得起来。 而《有狐》腰斩之后,他好像是自己跟自己杠上了,励志要在同性题材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为兄》一上映便好评如潮,后来连获数奖,让他一举成名。 时至今日,简随依然没能成功拍完一部大众题材的电影,网上对他的评价是“靠同性题材获奖并绝不转型第一人”。 相比之下,简随名声大噪,而杜禹帆离开深影后一直比较低调,几乎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近期刚有复出的苗头。 半年前他靠出演某部大火电视剧中一个比较出彩的配角,让凝滞已久的粉丝数突破千万大关,眼看着新片开播、东山再起在即,简随突然不声不响地、暗搓搓给了他一刀。 这一刀捅得不可谓不狠,几乎是把他往死里逼,如果真的捅成功了,那别说他的演艺生涯将就此终结,他后半辈子恐怕都得在监狱里度过。 所以杜禹帆的死忠粉们炸得也非常真情实感。 一时间简随成了众矢之的,短短数小时,他已经收到了几万条私信辱骂,艾特更是数不胜数。饶是他这修炼已久的定力也不禁有些烦躁,索性早早扔掉手机,眼不见为净。 安全起见,他自从带着姜家搬过来住,就想方设法隐匿了这边的ip地址,后来联系上地府,更是高价请他们帮忙做了一套加密系统——以人间目前的技术,还破解不了超前他们几十年的加密手段。 但毕竟还在深城,当年姜知味的情况不好转移,他总不能硬把他带到北极去,如果一定要找,还是能找到这里来。 于是这几天,他又在别墅外面安排了足足一个团的保镖。 保镖们在别墅外面彻夜不休,余子非这个不需要睡觉的也陪他们熬夜,通宵在微博吃瓜。他刚跟简某人一位资深黑粉结束一轮口水战,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消息提示音是特别关注发出的,而他的特关里暂时只有简随一个人。 余子非不禁一愣——姓简的不是已经睡了吗? 【简随v(1分钟前):本来还有一点料想抖出来的,但是想想关乎当事人名声及家属隐私,还是算了。逝者已矣,我便不打扰了,一切证据包括当事人生前证词已递交公安机关,涉及民事赔偿的部分律师也联系好了,@杜禹帆你就乖乖在家等着警察找上门吧。说我造谣的你们大可继续,我倒是很欢迎你们过来旁听,就是怕你们爱豆不高兴。】 余子非赶紧给他点了个赞,同时看一眼时间——01:18。 合着这货根本没睡。 他刚在内心骂他一句“虚伪”,特关的提示音居然又响了。 【简随v:对了,前几天@杜禹帆还给我发过私信来着,实在抱歉,最近一直没上微博没看到,所以没回。我想说的是,希望你不要逃避应该承担的责任,我这个人一向很知进退,我不退的时候,往往是因为我已经退无可退。最后说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家晚安。[图片]】 余子非点开那张图片看了看,是一张私信截图,上面显示杜禹帆五天前曾发来的两句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 【求你了】 余子非沉默地盯着图片三秒,简直都要开始心疼杜禹帆了。 姓简的居然就这么把他挂出来公开处刑,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杜禹帆现在的表情有多扭曲。再看一遍简随那段冠冕堂皇的话,他直想对着屏幕说一声“呸”。 这男人实在太歹毒了。 余子非默默腹诽完,又给他的新博点了赞,并继续为他激情站街。 在这个注定要载入微博史册的夜晚,无数熬夜的网友们合力掀开那块尘封已久的石碑,让雪藏多年的真相浮出水面。 热搜已经换了一轮又一轮,有关“简随”、“杜禹帆”、“我知天下味”的热词披着不同的马甲挂在热搜榜上,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将它们拼凑起来,可以拼出一个真实又匪夷所思的故事—— 三年前,同为深影艺人的简随和杜禹帆因为一部剧的资源产生矛盾,后来矛盾激化,两人在同一剧组虽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实际却谁看谁都不顺眼。 杜禹帆由于被新人压了一头,对简随的积怨似乎更深一些,一次借了他的车,喝酒之后一时冲动,弄松了车上的安全带卡扣。 好巧不巧的是,因为简随拿错车钥匙,这辆车被姜知味开去,意外发生车祸被撞成植物人,让简随彻底跟杜禹帆撕破了脸。 三年前简随证据不足,也因不想影响自己的事业而放弃起诉,三年后他终于有了跟杜禹帆对抗的资本,锲而不舍的追究也有了回报,可以保证一击致命。 他曾经无意中害了一个人,现在想要救回他,却发现害一个人永远比救一个人难一百倍。 不知道杜禹帆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想。 简随新博提到的内容第二天早上便已被扒了个底朝天——杜禹帆因为被迫离开深影,心情不好拿女朋友撒气,把她踹流产并间接导致其自杀的事也逃不出网友们的“火眼金睛”,舆论的风向终于全面倒戈,除了水军和死忠粉,没有谁愿意替杜禹帆站街了。 诸如“杜禹帆家暴”、“杜禹帆涉嫌故意杀人”的话题高高挂在热搜榜上,撤都撤不完。 11月25号那天,简随又发了一条微博。 【简随v:很多人问我,之前说要息影退圈是不是真的,我统一回你们一句:是。不过时间有待商榷,如果这次杜禹帆没被判刑,明天正式上映的《一声》将是我最后一部作品。】 微博一出来立刻有很多人追问“那如果判了怎么办”,简随在底下评论了俩字:【两年。】 最多再留两年,弹指即过。 于是才修好的微博又炸了一波,连带跟着炸的还有简随被忽略已久的经纪人。 简随也不知怎么想起来接他电话了,迎面就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嘶嚎:“简随你他妈疯了!你知道自己今年贵庚吗,你他妈才二十九!别人三十才算刚刚稳定,你居然就要走?你征求过我们的意见吗!” “说到底我才是老板,毕竟工作室是我开的。”简随站在阳台上向外张望,“再说了,我不是给你们找了个新人吗,资质不错,潜力也足,好好培养一番绝对能成大器,以后你们就把他当成我,够你们再奋斗个十来年了。” 经纪人估计命都被他气掉了半条,在电话那边“你”了半天,终于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喊:“你着急去投胎啊!” “我着急谈恋爱呢,”简随语重心长地说,“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短,再不谈就晚了,我都已经浪费了三年,不能再继续浪费了——就这样。” 他说完及时把手机拿离耳边,在对方下一轮`暴风雨袭来之前掐掉通话,并果断将其拉黑。 动作一气呵成,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余子非在一边看着,心说这经纪人也真够倒霉的,居然摊上这么个货。 不对,应该说简随身边的人都挺倒霉的。 ……这姓简的可别是个活体扫把星吧? 第48章 简式记仇 许是余子非的眼神太过“炽烈”, 竟被简随注意到了, 后者的神情顿时变得有点不善。余子非连忙转移话题:“你刚说……新人?什么新人?” “你不是看过《一声》的预告片么, ”简随暂且放过他,顺着他的话头往下捋, “就是演贺铭一那个。” 余子非对这人有点印象,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啊,他真名叫什么?” “谢生, 生生不息的生。” “谢生……”余子非跟着重复了一遍, “没听说过,真的是个纯新人?” “也不能算吧,以前在《有狐》里演过一个配角,”简随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其实资质不错,就是还年轻, 玩心重,对工作不太上心,认真起来还是可圈可点的。” 余子非疑惑地瞧着他:“那你是怎么注意到他的?难道因为人家演了一个配角, 就发现他的潜力了?” 简随似乎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有话就直说, 别拐弯抹角的。” 于是余子非咳嗽一声:“我怀疑你们之间有不为人知的py交易。” “交易确实有,不过请你把‘py’收回去,”简随视线凉飕飕的, “等过段时间法庭开庭, 还得请他出庭当证人呢。” 余子非彻底蒙了:“他也跟杜禹帆有关系?” 简随:“录音里你也听到了吧, 杜禹帆说他跟朋友去吃饭,那帮狐朋狗友里面就有谢生。不过他跟杜禹帆不是很熟,属于能一块喝酒但并不交心的那一种。” “那我就更不懂了,”余子非往电脑桌前一坐,翘起二郎腿,“杜禹帆才是主演,他能跟杜禹帆一起吃饭,却不去巴结杜禹帆,居然跟你勾搭上了?还答应帮你作证?你威胁他的?” “我那时候根本不认识他,也没跟他对过戏,”简随也拽过一把转椅坐到他对面,“他主动过来找我的,说那天他们吃完饭,几个人都喝多了,他看杜禹帆要自己开车走,怕他被酒驾查到,就过去问他要不要帮他找代驾。” “然后呢?” “然后他一拉开车门,就看到杜禹帆不知道拿个什么,在安全带卡槽那里来回捅。当时天黑,他也没看得太清楚,以为杜禹帆只是喝多了,就没放在心上,后来听说那辆车出了事,这才过来找我。” 余子非只觉得匪夷所思:“所以……他跟杜禹帆好歹是饭桌上的朋友,居然主动来帮你这个连点头之交都没有的陌生人?他怎么想的,当时怎么看都是杜禹帆人气更高吧?” “所以说,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很神奇,”简随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他好像有种特别的本事——趋利避害。而且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他站在杜禹帆那边,那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余子非没接话,简随继续说:“在娱乐圈里,傻白甜是混不下去的,为了自身利益总得要不择手段,要么踩着人爬上去,要么被人踩。有着准确的判断力也是一种本事,哪些朋友是可以放弃的,哪些人是该巴结的,想衡量好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 余子非眉毛一扬:“你是想跟我说,你也是那个‘不择手段’的人吗?” “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简随故作惊讶,“除了跟人上床,该干的不该干的,我可都干过了,毕竟我连自己的灵魂都敢卖,你说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他说着微微倾身,忽然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为兄》这部片的资源,我是怎么弄到手的吗?” 余子非一愣,不假思索地接道:“怎么弄到的?” 简随唇角翘起一丝弧度:“秘密。” 余子非:“……” 简随到最后也没肯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不过余子非想想某人在微博上的翻云覆雨,也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摆得上台面的好事。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简随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他想要出名,好像只是为了给自己和姜知味争口气,如今他终于爬到了这个位置,又想着功成身退,说退圈就退圈,好像一切名利对他来说也不过过眼云烟,随时摘走都绝不心疼。 这么个人,到底是怎么搅进娱乐圈这潭浑水的? 余子非将这个疑问在心里憋了一天多,还是没忍住过去旁敲侧击:“哎,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想当演员的?也是为了姜知味?” 今天正赶上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简随在客厅的落地窗旁边摆了一把躺椅,正搂着姜知味在那里晒太阳,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竟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下,半晌才说:“那倒不是,他可不喜欢我当演员。” 余子非搬着把椅子,坐下来洗耳恭听。 简随看他这准备迎接长篇大论的架势,简直啼笑皆非:“多半原因是因为我妈,我妈以前就是演员,不过因为结婚生子,事业荒废,一直也没混出什么成绩,有点耿耿于怀。我小的时候她经常跟我念叨,说希望我能子承母业——不过我爸不同意。” 余子非:“你爸妈不是离婚了吗?” “是离婚了,那是离婚之前的事。”简随说着,忽然将目光放得很远,“其实我不喜欢我妈,因为她总是在我耳边念叨,想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我身上。当然我更不喜欢我爸,比望子成龙更可恶的是毁掉一个女人的事业与前途,让孩子和没完没了的家务缠着她,把她强行变成家庭主妇——我一直觉得我爸是人渣中的人渣。” 余子非:“……” 这么骂自己亲爹真的好? 简随好像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冷笑说:“你不信吗?如果我告诉你,他不仅不让我妈继续工作,还时不时打骂她,后来更是染上了酗酒赌博的恶习,家暴也愈演愈烈,我妈被他逼出了精神分裂,确诊以后,他就跟她离婚了——你觉得这样够不够渣?” 余子非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干巴巴地说:“……够。” “我也觉得,”简随点点头,“我高考那年,我妈去世了,她的后事是姜家帮忙办的,自始至终我爸没出过面。而直到现在,他还隔三差五过来找我要钱,让我赡养他。” 余子非简直惊呆了,完全没想到简随竟会有这么个极品爹,说话都有些磕巴:“那……那你给了?” “给了,毕竟他是我爸,”简随说着话风一转,“不过我是有条件的,我跟他说,我打断他一根肋骨,给他十万,打断两根给二十万,打断一条腿给五十万,如果他愿意把身上那些尚且能用的零件拆下来捐给需要的人,我给他两百万——只要他肯干,那我就给他钱,当然如果他要选择报警也可以,最多是以后再也拿不到钱了。” 余子非:“……” 真他妈狠。 “你还别说,他前前后后从我这儿要走了一百多万,我都不知道他下次过来还能申请打哪儿了。”简随竟然笑起来,“我真应该劝劝他直接来个全身骨折,我一次性支付他一千万,以后他就好好在床上躺着,别再来烦我了。” 余子非被他说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试图离这个记仇又危险的家伙远一点。 正当他蔫悄悄把椅子往后错的时候,简随突然说:“我刚跟你说的话,希望你让它们烂在你肚子里,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 余子非立马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尤其不能告诉姜知味。 于是他连忙点头:“我懂我懂。” 余子非搬着椅子溜了,家里其他人又都在午睡,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姜知味本来把手搭在简随肩膀上,手指抵在他喉结附近,通过感受他声带的震动来判断他是不是在跟别人聊天,这会儿震动突然停止,他不禁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并在对方手心画了个问号。 简随轻轻吻在他额角,回写道:“睡会儿吧。” 他刚哄着姜知味睡着,之前溜走的余子非居然又捧着个笔记本回来了,他在客厅找了个插座插上电,打开一个网页:“来来来,马上开始了。” 简随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电影啊,”余子非开了外放,因为楼上还有人睡觉,他没把音量开太大,“你们人间的电影院不卖给我们鬼电影票,不能过去看,太可惜了。” 简随凑过去瞧,发现正是他那部今天才上映的电影《一声》,深城这边应该是赶的下午三点的场,现在刚好三点。 也就是说,余子非在网上看的这个,跟电影院几乎是同步的。 简随深深为之震惊:“你们……这么快就搞到资源了?” “资源?”余子非愣了一下,“不是,你以为这是盗版吗?这是鬼界的网站,看也是要花钱的,跟电影票的价格一样,不会流传到人间去的。” “可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我的电影还给了鬼界授权?而且你说花钱了……那这个钱最后被谁赚走了?” “这个……”余子非尴尬地挠了挠脸,心虚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确实是官网,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简随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余子非本来想邀请他一起看,电脑屏幕都扳过去了,简随却皱眉说:“你自己看吧,插耳机,我不想听见。” “为啥?” “因为剧情太熟悉了,没必要再温习一遍,就好比现在有个人硬要让你学一遍‘白毛浮绿水’,你肯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余子非无话可说。 “友情提示,”简随看着从沙发底下钻出来凑热闹的兔子们,“前期有多甜,后期就有多虐,你最好先给它们准备好纸巾,别哭坏了我家木地板。” 余子非:“……” 第49章 食疗药方 众鬼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聚在一起看开了电影, 简随并不想跟着掺和, 索性把姜知味打横抱起, 回了卧室。 姜知味看不见听不着,一点触觉上的风吹草动就会让他格外敏感, 冷不丁被人抱起来,登时吓得一个激灵清醒了,本能地抓住简随的胳膊, 没有焦距的双眼还要睁得老大, 整个人像只突然被揪着耳朵提溜起来、胡乱扑腾的兔子。 简随脚步倏一顿,忙用嘴唇在他颊边碰了碰以示安慰。对方惊急的心跳仿佛顺着皮肤传递过来,带得他心里像被针刺似的隐隐作痛——那明明也是双曾经提过唐刀的手,还吹嘘自己掰手腕从没输过,现在抓着他的胳膊却不见得有几分力气,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因消瘦而突出的骨节, 以及用力时沟壑分明的筋。 简随几乎目不忍视,忙别开眼,快步将他带回卧室, 用脚关上了门。 可即便不看, 那人一跌再跌的体重还是要见缝就往他心里插一根针。 其实姜知味惊醒的瞬间就知道抱他的人肯定是简随了, 只是突然惊醒的时候有那么几秒钟大脑不受自己控制,心跳和血压一并飚高,让他登时困意全无。 很快他平静下来, 感觉自己回到了床上——床的面积比较大, 比躺椅更有安全感。 他通过一点忽冷忽热的鼻息感觉着简随的方向, 忽不知怎么,竟抬头冲他张了张嘴。 其实这段时间里喉部的切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只在脖子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疤,但想要说话还是比较困难,毕竟三年没开过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再发出声音来。 而且就算发出来了,他自己也听不见。 姜知味努力尝试发声,最后还是只吐出一点嘶哑的气音,根本不成个字句,不过简随却通过他的口型“听”懂了他的意思:“热吗?我把窗户打开一点。” 别墅里暖气太足,穿一件单衣已经足够,他刚又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现在热得直想裸奔。简随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凉风灌进来,姜知味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简随又折回来去给他倒水,进屋从来不敲门的程谦突然横冲直撞地闯进来,朝他“哗啦哗啦”地展示一张纸:“给你。” 简随非常不爽他这种行为,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下次能不能敲门再进?什么东西给我?” 程谦又“啪”地打了一下那张纸:“我费尽千辛万苦才给你弄来,你居然还对我要求这要求那——赶紧拿走吧,新的治疗方案。” 简随一愣:“不是说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搞到吗?” “看你家小朋友太痛苦了,就厚着脸皮去托了点关系,提前把那位大师找着了,”程谦说着坐在床边,伸手戳了戳姜知味的脸,“毕竟人家海伦凯勒还有嗅觉味觉呢,这连个滋味也尝不出来,连吃饭都没有意思,谁受得住啊。” 姜知味往后一躲,露出疑惑的表情,没能第一时间判断出这人是谁。 简随从程谦手里抽走那张纸,看到上面写着几行字,不禁诧异道:“……这是什么?食疗?你确定这能管用?”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对方信誓旦旦,说一定没问题,”程谦轻轻扣住姜知味的脖子,在那个小疤那里看了看,“天可怜见我是学西医的,他们那套什么经络啊、气啊,五行跟五脏跟五感的关系,我是真看不懂,不过他写得挺详细,你照做就行。” 简随:“你哪儿找的大师?” 程谦指了指天花板:“地府没辙,当然只能往上面找,这大师是真大师,不是那种江湖骗子,你放心好了。” 他说着起身,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类似于荷包的玩意:“差点忘了,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简随把那荷包打开,发现里面居然装着五颗“大力丸”,顿时眉毛都飞了起来:“你真确定不是骗子?” 程谦:“你先把它打开看看。” 简随满脸怀疑,手指在“大力丸”上用力一按,白色的塑料壳便从中间裂开——里面装的居然不是真的大力丸,而是一颗……颜色奇怪的药丸。 红色的药丸? 程谦指了指那颗药,神神秘秘地说:“他们管这叫丹药,具体怎么炼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问过了,他们说没有长生不老药,现在的丹药大多以保健品的形式存在。” 简随:“……” 还是怎么看怎么像骗子。 “那大师说了,你就严格按照他给你的方子来做,一个疗程五天,一共五个疗程,二十五天以后,封闭的四感会逐渐打开,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常。” 简随半信半疑,甚至怀疑程谦是不是被骗进了什么传销窝点,可想想他一个思想觉悟高过珠穆朗玛峰的科学家,应该不至于被人坑了。 于是他问:“这药多少钱?” “多少钱像话吗,”程谦板起脸,“你知道我走了多少关系才联系上那边的?先死乞白赖地讨好了我们院长,让他去地府找阎王,再让阎王往上边联系,最后还被迫接了人家一个什么‘如何在辟谷期间一饱口福’的研究课题,这才给你讨到这几颗药。” “你说这种神经病一样的课题要我怎么写?”程谦换上愁眉苦脸,“现在的公务员们,一个个都不正经,鬼差不好好干活去当什么主播,那些修道的呢,居然也不好好辟谷一心想着吃。看来咱们老祖宗说得没错,民以食为天,吃货的力量真的是无穷大。” 程谦神神叨叨地说完,又神经兮兮地走了,留下简随一头雾水,觉得这位很有可能是吃错了药。 那颗红色的药丸跟大力丸差不多大,闻着却没有中药味,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辛香。 他又把余下四颗一一拆开,发现每一颗的颜色都不同——黄色略酸,青色略苦,黑色微甜,而白色的则闻不出有什么味道。 简随心说——这是拿食物炼的? 荷包里除了五颗“大力丸”,还附赠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道:“一颗均五份,每疗程使用一份,配合食补,可解五感闭塞之症。” 简随再展开写着食疗配方的那张纸,上面的字迹跟纸条的字迹明显出自一人之手:“周一:地生万物,地属土,土色黄,酸味食物,如橙子、柠檬、苹果、菠萝;” “周二:万物逢春,春属木,木色青,苦味食物,如苦瓜、苦丁、莲子心,以及各种绿叶菜;” “周三:夏阳似火,夏属火,火色红,不宜食辣,可代以红肉、血、内脏等,红豆、山楂、红枣也来一些;” “周四:夏去秋至,秋属金,金色白,灵活变通,不要拘泥于味道,白肉、萝卜、山药、豆腐皆可;” “周五:秋去冬来,东属水,水色黑,需要糖分提供足够的能量,配合黑豆、黑芝麻、木耳等,可适当来点巧克力,最重要的是水。” “周六日……放假了,随便吃点吧。” 简随:“……” 知道这是美食栏目了,下一个。 那两张纸乍一看还像那么回事,越到后面越不正经,简随只得轻轻叹口气,心说算了,反正通过食物来治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效果比较令人担忧。 他实在不知道姜知味在目前的状况下还能坚持多久。 他把那张纸仔仔细细地叠好收起,像是存住了一份希望似的——他到底是信了程谦,虽然这人多半时间都看着不像个正经人,但既然他都承诺了,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但随即,简随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所谓的药方从始至终都在说食疗,列举了那么多食材,可关键……他并不会做饭啊? 简随又面色古怪地把那张纸拿出来,只看到在纸的背面写着:“日日与之共枕同眠之人,其‘气’会与之相通,气通则意达,则疗效提升,事半功倍。” 简随:“……” 所以这是逼着他下厨房吗? 他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突然开始怀疑程谦是在拐弯抹角地报复他。 姜知味半天没有再感觉到他的触碰,终于有点坐不住了,伸手往他之前所在的方向摸。简随很快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忙把东西收进抽屉,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不再睡会儿吗?” 姜知味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朝他比个口型:“猫。” 简随立马踩着椅子把窝在衣柜顶上的猫撸下来递给他,没想到姜知味拿到了猫,居然又缓慢地朝他比口型:“你去忙。” 简随看懂他意思的时候,心里突然变得很不是滋味——他竟以为自己半天没理他是有事要忙,分明耐不住长时间的漆黑与寂静,却不想过多地打扰他,所以抱着只猫陪自己,好歹让凝滞般的世界里有一丝鲜活的迹象。 简随只感觉自己要被他搞出心绞痛了,赶紧在他旁边坐下,拉过他的手逐字逐句地写:“我不忙,刚在看药方,很快可以治好你。” 后面几个字都不是太常用,他重复写了好几遍姜知味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随即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又用口型表达:“真的吗?” 简随郑重地在他掌心画了个勾,轻轻扣住他的后颈,又覆在他唇边仔细地亲吻。 姜知味只感到对方的鼻息似乎比平常更炙热一点,气息中仿佛带着什么同样炽烈的感情,堪堪停在足以供他取暖、又不会灼伤他的临界点上。 他那颗时常在黑暗里挣扎的心忽然就安分了下来,仿佛在哪里看到了一簇温暖的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湎其中,暂时忘记了其他。 “很快就会好了,”简随轻轻地说,“很快。” 第50章 《一声》公映 姜知味说是不睡, 可耐不住身体虚弱, 在简随身上靠了一会儿, 又借着他的体温迷糊过去。 这天正好是个周一,简随想了想, 再等一个星期实在有点久了,不如就从今天开始,能早一天好是一天。 由于方子上要求的很多都是反季节的水果蔬菜, 市面上能买到的一般都是看着漂亮, 吃着难吃。于是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准备拜托余子非走一趟鬼市,再往别墅里也添一台“地府制造、超长保鲜”的冰箱。 结果他刚一出去,就听到客厅里有人在抽抽搭搭地哭。 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简随无语地看一眼扔了满地、擦过眼泪的卫生纸,冲余子非勾一勾手指, 示意他过来。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此时已走到尾声,余子非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被打断,遂摆摆手让他等着。 电影最后是一个悲剧式的结尾, 还真的像简随说的那样, “前期有多甜, 后期就有多虐”——剧中闻关和贺铭一因为一次搬家意外结识,从此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两人相差三岁, 因此总是差着一个小学到初中、初中到高中的距离, 终于在大学的时候贺铭一追上了闻关的脚步, 如愿以偿地考到他所在的学校,又恰好分宿舍分在了一栋楼的上下层,从此变成了同学们眼中艳羡的学长与学弟。 整部剧画风非常清新,全剧组颜值演技在线,可以称得上是个制作精良的文艺片,就是结局不太让人满意——两人在大学恩恩爱爱地腻歪了一年,由于家庭关系,闻关没有选择考研深造,而是一脚踏入社会,工作去了。 于是两人再次分开,电影进行到这里,已经吐露出了一点虐的苗头。 工作环境潜移默化地改变着闻关,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学生心思越来越深,跟贺铭一的联系却越来越少,常因忙碌加班而不回微信、不接电话。闻关身处异地,唯一能维系两人之间感情的,是每个周末开一次的视频通话。 但是因为多年来积攒的信任,谁也没有怨恨过谁。 终于贺铭一大学毕业,第一件事就是千里迢迢地过去找闻关,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倒地铁,阔别已久的两人最终在一个十字路口相聚,贺铭一看到闻关就在马路对面等他,竟兴奋得行李箱也不要了,看到绿灯亮起便不顾一切地狂奔过去。 谁成想在这个时候,突然杀出一辆闯红灯的面包车。 闻关脸上的表情从惊喜转为错愕,再转为茫然,最后是晴天霹雳。 电影并没有给车祸发生的瞬间一个镜头,只有刺耳的刹车声伴着突然响起的雷鸣,以及闻关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当镜头再一转,已经是大雨滂沱的医院门口,无数人打着伞进进出出,间或有救护车呼啸着来,或者呼啸着走,只有闻关似乎与这一切格格不入,他一步一步走下医院门前的台阶,每走一步便被大雨浇湿一分,雨幕砸在地面上激起水汽,让画面逐渐变得模糊,他的身形也逐渐看不清楚了。 当他走到最后几级台阶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下来,膝盖磕在了台阶的棱上。 这个镜头在预告片里曾出现过,但只是一闪而过,到现在才呈现给观众后面的内容——闻关摔了一跤之后便跪在地上,膝盖处隐约渗出血迹,又迅速被雨水冲散。来来往往都是急着去医院看病的人,许多人向他投来目光,却没有一个伸手扶他。 终于他伸出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压抑、克制,又近乎绝望的、悲泣一般的哀鸣。 可紧接着他又用力抹去脸上的雨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步一瘸地往前走,逐渐与大雨融为一体。 随即他即将消失的背影融化成片名“一声”二字,长久地停留在画面中心。 直到演员表开始滚动,余子非都没能回过神来,最后那一幕实在太过揪心,他几乎感到那种绝望又决绝的感情凝成实质,透过屏幕扑面而来。那种情感真实得好像亲历过,他甚至觉得剧里的简随已经不像在演戏,而是真真切切地变成了那个角色本身。 之前网友们一直在猜测这个“一声”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人说是“一生”的谐音,也有人说是“一生呼唤”之类的东西,而现在,答案已昭然若揭。 这电影在剧情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亮点,甚至可以说是俗套的,可演员偏偏依靠其深厚的功底将平淡俗套的剧情升华了不止一个档次,一切衔接与对手戏无比自然,好像那就是真实存在的人,呈现了一段真实的人生经历。 似乎在不经意间便让人看进去了,或者一句台词,或者一个动作,总有许多微小的细节能抓住人的眼球。 “这就……结束了?”余子非足足五分钟以后才挪开自己已经长在屏幕上的视线,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他到底死了没有?怎么什么也没交代就完了?” “你想要交代什么?”简随还靠在墙边等他,“这叫留白。” “留个屁啊!”余子非突然站起来,“这什么鬼结局,我拒绝接受,你给我退回去重拍!” 简随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我就知道播出来你们肯定是这个反应,不过我也没办法,导演就这么安排的。而且这片真心拍得我很累,本来想在最后加个彩蛋,抚慰一下你们受伤的心灵,不过后来没加成。” 兔子们已经抱成一团,把自己的毛都哭湿了,余子非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走到简随跟前,低声说:“这片是以你跟姜知味为原形拍的没错吧?设计这么个结局,岂不是咒人家……” 简随瞪了他一眼:“的确没有更好的结局了,如果硬要继续,那时长就太长了,所以就这样吧,毕竟是‘改编’。” 余子非无话可说。 简随把那张“药方”拍了照,将照片发给余子非:“去帮我跑一趟鬼市吧。” 余子非立刻翻起白眼:“你拿这么个结局给我喂屎,还要使唤我,不去。” 简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危险:“现在五点,太阳已经落山,你们鬼市也应该开门了,如果知味晚上睡觉之前你还没回来……” 余子非连忙冲他比了个“停”的手势:“我去,我去就是了。” 简随目送他离开,没搭理冲他眼泪汪汪的兔子们,径自返回卧室。 姜知味还在睡着,他便坐在床边开始刷微博——电影才刚刚结束,微博上已经炸了。 《一声》上午还没上映的时候就上了热搜,这会儿才全国公映完不到一小时,热搜已经“噌”一下蹦到了前五位。 简随随意点开最新的几条热博,内容不出他所料,都在吐槽最后的反转太虐,太没有逻辑,好像不是一个导演编的,明明可以一直甜甜甜下去,偏要给观众喂一口屎。 义愤填膺的观众们立刻跑到某瓣评分发泄,分数一下子就被拉低了,简随却内心毫无波动,心说:“真香。” 为了防止自己之前的微博沦陷,他赶紧发了一条空白博,配上一个“吐槽专用表情包”,让粉丝们在底下讨论观后感。 随后他便把手机一扔,从冰箱里找了一个不知谁昨天买回来的柠檬,准备给姜知味弄点柠檬水喝。 然而刚把柠檬拿在手里他就愣住了——这东西怎么榨汁? 他看了眼旁边的榨汁机,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应该不是这么操作的。 似乎……没见过有人直接把柠檬榨汁。 简随面对着区区一个柠檬居然手足无措,思考了半天也没想起姜知味以前是怎么做的,终于只能选择妥协,重新拿起被遗弃的手机,开始上网去搜教程。 他仔细看过一遍之后,决定严格照做——先拿盐把柠檬搓干净了,再切成大小均等的薄片……不,切不成大小均等的薄片,能切开就已经不错了,不要对他抱太大希望。 他在厨房跟一个柠檬较劲,正赶上姜妈妈——夏红女士过来准备晚饭,后者看到他在厨房里,好像在南极看到了北极熊似的,露出格外惊讶的表情:“小简,你这是……?” 简随尴尬一笑:“我给知味泡点柠檬水喝。” 夏红看了看那个被切得惨不忍睹的柠檬,十分有涵养地保持微笑:“来给我吧,正好我也想沏点柠檬水喝。” 简随只好退让,抱歉地一点头:“那麻烦您了。” “这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客气。”夏红笑着拿走他手里的菜刀,顺便给他演示两下,“刀要这样拿,你那样太容易切到手了。” 简随连连点头,夏红把柠檬切好,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语气透着些怀念:“我比较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所以以前知味经常给我做,他大学的时候每周末都会回来一趟,封好满满的一罐,放在冰箱里,每次取两片出来,能喝很多天。” 她往罐子里加了两勺蜂蜜:“我喜欢酸一点的,你呢?要多加一些吗?” “……我都行,”简随说,“就按照您的口味来吧。” 反正姜知味又尝不出酸甜,就算直接拿个柠檬给他啃应该也……有点缺德。 夏红把罐子封好,放进冰箱里冰着,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我一直有些话想跟你说,如果知味他……” “阿姨,”简随不由分说地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说,“知味他会好的,您相信我。” 对方张了张嘴,又一次把劝他放弃自己儿子的话咽回去,最终只五味杂陈地点点头:“你先去歇会儿吧,饭好了叫你。” 简随顺从地退出厨房,一出来就碰上刚刚回来的余子非,后者上前搭住他肩膀:“我刚好像听说……我们堂堂简大明星,居然连个柠檬都不会切?” 简随眯起眼,不甘示弱地回击:“嘲笑别人的弱点有意思?我还想说你居然连戏都不会拍呢。” 第51章 一杯柠檬水 余子非:“……” 会拍戏很了不起吗? 好像确实很了不起。 他一时没话继续反驳, 简随疑惑地打量着他:“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好像根本没出去过的样子?” “本来就没出去啊, ”余子非坦然道, “我给鬼市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你要的东西都发过去了, 一会儿他们直接给送过来——这都什么年份了,当然送货上门才是王道。” 简随嘀咕了一句“你们鬼还挺讲究”,就听对方又说:“对了, 我刚跟那朋友打电话的时候, 人还跟我聊起你了,说今天鬼市好多家都没出摊,一打听,全是看你那破片哭惨了,无心做生意。” 简随:“……” 想不到他在鬼界居然这么有人气。 “所以我还是不懂,到底干嘛非得安排这么个结局, ”余子非还在对贺铭一的死耿耿于怀,“你说你要是就演到俩人相见,哪怕就在那个十字路口定格都行, 那样也很回味悠长啊, 而且现在这年头, 大家都喜欢看甜的东西,禁不起虐,本来还有人想去重温第二遍的, 你这一虐, 谁还敢再去看。”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你应该听过这句话吧?”简随看着他说,“只有一个人不在了,人们才会想起他生前的好,当有一天发现这个人其实还有另一个‘投影’在世上,就会仿佛找到一个情感的寄托点,将对贺铭一的感情全部转移到这个‘投影’身上,产生某种类似于保护欲的东西——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余子非张了张嘴,拿手指指着他说:“你心思怎么那么深呢你?” 简随无所谓地一耸肩:“随你怎么想,反正我达到目的就行了。” 余子非无言以对。 半小时以后,鬼市的“送货上门”服务抵达姜家别墅,简随让余子非披着斗篷提前出去迎接,才免除了他们被保镖拦下来的尴尬。 夏红女士明显被突然送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举着铲子在厨房门口不知所措:“小简,你这……一次性买这么多,根本吃不了啊?” “阿姨您放心,放在那个冰箱里就不会坏的,我怕多次外出会增加这里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就一次性全买来了。” 夏红犹豫着点点头:“这几位是……?” 简随本来想说他们是“快递小哥”,谁成想余子非披着斗篷,第一回 在姜家人面前现形,居然得寸进尺地上来跟人家握手:“阿姨您好,我是简随的朋友,跟知味以前也认识。” 夏红疑惑地看看简随,简随又不好说自己不认识他,只得承认:“一个普通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就好说了,”夏红放下心来,立刻把他招呼进屋,“外面冷吧?看你这爪子都冰凉的,快点进来,今晚就留在家里吃饭,别客气。” 简随心说余子非一个鬼,本来就没有体温,根本不是冻的,刚想说一句“他还有事没时间留下来吃饭”,就见余子非颇为“顺从”地挠了挠自己一头白毛:“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您需要帮手吗?我以前跟知味在一个网站开直播,也会做饭的。” 简随:“……” 什么玩意这是? 被反将一军的简大明星有苦说不出,赶紧把外面那几个送货的轰走,生怕他们也过来凑热闹,这时候就听楼上传来声音,姜爸爸冲着余子非说了句“你等等”,蹬蹬蹬冲了下来。 简随无奈说:“您慢点,叔。” 姜爸爸姓姜名锋,喜欢唐刀,人却长得很和蔼。他径直走到余子非面前,指了指他的斗篷和白毛:“你这是不是叫……烤……烤死什么累?” 余子非愣了一下:“cosplay?” “对对对,”姜锋连连点头,仔细打量着他,“以前知味提过,不过你这好像少了点什么……你等一会儿。” 他说完转身往书房去了,余子非莫名其妙,心说没想到姜知味他老爹还挺潮,连cosplay都知道。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姜锋拿着把黑鞘的唐刀,兴冲冲地从书房出来:“来,加上这个差不多完整了,送给你。” 余子非看见唐刀,犹记得当年被姜知味那把刀支配的恐惧,顿时腿都软了,惊魂未定地冲对方摆手:“不不不,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而且一见面就送刀是什么奇怪的传统啊! “不贵重不贵重,”姜锋坚持要送他刀,“我家里刀太多了,这刀吧就跟人似的,人总是不活动呢,关节就不灵便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刀要是太久不用,落了灰,这刀刃也就锈了、钝了,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多帮我用一用。” 余子非心惊胆战,犹在负隅顽抗:“可是……” “给你你就收着,”简随不放过任何机会落井下石,“别辜负了姜叔一片好意。” 余子非只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那谢谢叔。” 夏红在一边终于看不过去了,她推了姜锋一把:“看看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刀刀刀,看给人孩子吓的,刚见面就送刀是什么毛病?” 她说着转向余子非:“那个小……你叫什么?你不想收就不收,别跟他一般见识。” “阿姨,我余子非。”余子非还在瑟瑟发抖,“主要是,这个刀……” “送刀怎么了,男人嘛,总不能像你们女人似的,一天就送个什么衣服啊,项链啊,包之类的。”姜锋并不肯妥协,“我是觉着这刀比较配他这身衣服,你看这拿起来,不就是个侠客吗?下回你去那什么慢展还是快展的,就拿着他。” 余子非:“……” 这位看起来五十多了,居然还有个武侠梦。 简随忍不住说:“姜叔,您这刀开过刃,属于管制刀具,漫展带不进去的。” “这样啊……”姜锋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你收着。” “我说你到底有完没完?”夏红瞪了他好几眼,“依我看,在你眼里刀比儿子重要。” 姜锋也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刀比儿子重要?刀坏了能换,儿子就一个,你哪只眼睛看出刀比儿子重要了?” “怎么的,看你这意思,还想换儿子?” “……你能不能别老曲解我的意思?” 夏红:“你可闭嘴吧,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玩物丧志,之前好不容易戒了一阵子,这眼看着儿子有好的迹象了,你又开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半夜三更爬起来偷偷去擦你的刀,还怕我发现,你不心虚你怕什么?” 姜锋:“你这是胡搅蛮缠,那儿子现在身体弱,又不能摸不能碰的,还不准我摸摸刀了?” 余子非:“……” 简随搭住他的肩膀,朝他递了个眼色,叫他不要干预这场“战局”,又忽然抽了抽鼻子,好心地提醒道:“阿姨,锅要糊了。” 夏红忙返回厨房,最后还不忘损丈夫一句:“都怪你,今天晚饭没你的份!”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你!天天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人家小简看你这一把岁数,都不好意思说!” 余子非:“……” 简随把他拖到一边,低声威胁他道:“我劝你给我老实点,谁允许你在这里吃饭了?你再自作主张,我可不客气了。” “大哥,我也是需要补充能量的啊,”余子非无奈一摊手,“而且每天都你们吃着我看着,你不觉得很残忍么?” 简随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卧室那边有动静,像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他本能以为是姜知味醒了以后发现自己不在,到处乱摸碰碎了杯子,登时脸色一变,生怕他被碎片划伤,忙箭步冲进去。 结果看到某只黑猫正站在床头柜上,一只“罪恶的猫爪”还悬在空中没有收回去——它看了眼简随,又看了眼地上死无全尸的玻璃杯,非常无辜地“喵嗷”一声。 简随:“……” 看到姜知味还好端端地在睡觉,他终于放下心来,也懒得跟一只猫计较,捏住它的后颈把它提溜下来,直接扔出了卧室。 随后他非常发愁地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决定以后再也不用玻璃杯了。 有猫的地方,用玻璃和陶瓷都是危险的行为,尤其是一不留神放在桌子边缘的时候。 他先拿纸把地板上的水渍擦了擦,小心地收拾掉玻璃碎片,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直到夏红过来喊他,他才去叫姜知味,轻轻把他晃醒,在他掌心写了个“饭”字。 姜知味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楚现在是几点,只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吃。 简随叹口气,也顾不得他想不想,还是把饭菜端进来,又逮回那只在饭桌底下徘徊的猫,并让余子非去陪姜家父母吃饭。 余子非简直要哭了。 姜知味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食欲,好好一个美食博主,居然会有朝一日不想吃饭。简随只能半哄半逼地给他喂了半碗,只感觉身心俱疲。 然后他去厨房拿出那罐柠檬片,取出两片放在杯子里,用温水沏开,又打开程谦给的荷包,将黄色的药丸捣碎变成均等的五份,其中一份倒进沏好的柠檬水中。 药一入水便迅速溶解,他拿筷子搅了搅,没发现混了药的水有什么变化,又稍稍抿了一口,感觉也就是正常柠檬水的味道。 这药丸……到底有用没用? 他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给杯子插上吸管,拿去给姜知味喝。 姜知味并不知道之前喝水的玻璃杯被猫给打碎了,摸出不是以前的杯子,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叼着吸管嘬了一口,眉心突然一拧。 简随一不留神问出声来:“怎么了?” 姜知味又连着喝了好几口,终于抬头朝他比口型:“酸。” 简随陡然一惊。 他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又重新沏了一杯没加药的柠檬水,这回姜知味却摇摇头,没有再尝出酸味。 也就是说……这药对他居然真的有用? 第52章 直播再启 姜知味的反应几乎让简随欣喜若狂, 他努力沉着气, 不然自己的情绪波动得太过激烈。他花了足足半小时的时间在对方手心一字一字地写, 试图跟他解释清楚关于那个药方的事。 由于字实在太多,姜知味到最后也只明白了个大概, 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茫然。他晃了晃杯子里仅剩的一点柠檬水,突然停住不喝了。 简随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不喝了——好不容易能尝出一点滋味, 居然不舍得喝完。 他顿时感觉心跳都跳不利索了, 只得轻轻叹口气,在对方手心写:“明天还有。” 姜知味这才犹豫着把最后一口柠檬水嘬完了。 吃一顿晚饭花费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反正姜知味也没什么时间概念,随时都能入睡。简随拿胳膊环着他,安静等他睡着, 这才点着床头灯开始刷微博。 黑猫在地上喵喵两声,发现没人理它,遂一跃而上, 很不客气地挤到两人中间, 把自己扭成一团不规则的形状, 填满了姜知味下巴到胸前的那一点空间。 简随看了看它,也懒得再把它刨出来,而姜知味半梦半醒间摸到一个“抱枕”, 本能地伸手抱住, 好像觉得这触感还不错, 索性松开了简随的胳膊,抱着猫睡觉。 简随得以收回胳膊的控制权,他悄悄帮对方掩好被角,登上一个微博小号偷窥大号。 有关“一声”的话题还在热搜榜上挂着,但几个小时过去,下午激动的粉丝们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到底是对简随有着几千米的偶像滤镜,开始有人理智地分析这样安排情节的目的。 于是很快就有人挖出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比如车祸发生的瞬间,特写镜头没有给两位主角,却偏偏给了那辆面包车的司机。 由于逆着光,看得并不是那么分明,但如果截图下来,会发现司机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的表情,而是好像早就知道会遇到这样一场车祸。 还有另外一个比较明显的伏笔,是从不早退的闻关提前下班准备去接贺铭一,同事感到很意外,便问他要去哪儿,闻关详细地说了自己要去哪个地铁站接什么人,这时候镜头的焦点转移到了他身后另一位同事身上,而这位同事的表情有些微妙。 如果再顺着这个线索往前挖,可以零星找到一点闻关跟这位同事有过矛盾的只言片语。 虽然影片最终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特别明确地指名这是一场“谋杀”、跟那位同事有什么关系,但如果结合这几天简随的微博来看,还是很容易发现这部电影就是在影射杜禹帆。 电影里闻关和那位有疑点的同事之间有竞争,现实中简随跟杜禹帆签在一家影视公司,矛盾也很大。电影里那位同事可能跟贺铭一的车祸有某种关联,也暗示着现实中杜禹帆毫无立场地害了姜知味——两人都做了同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人根本无法理解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网友们想通了这一点,倒是没有多少人继续去关注影片本身的结局了,风向一个巧妙的峰回路转,开始往简随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偷偷摸摸地关注了一番微博的动向,又点进杜禹帆的首页,发现这货也跟他一样学起了装死,这些天一直没有发微博,也未对外界质疑做出任何回应。 反倒是他的死忠粉们在疯狂跳脚,想尽办法为他洗清“冤屈”。 简随感觉大局已定,便登上大号,刚一上去就被卡了一下,消息提示早已爆满,他随手点进去扫了一眼,就看到有个人居然私信骂了他两百多条,说他这种用影片影射其他明星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他们要找律师起诉他。 简随好笑地截了个屏,直接将对方挂在微博首页:【来告,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不过劝你们最好问问@杜禹帆的意愿,别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那就不太好了。】 杜禹帆现在都不能保证自己不坐牢,还有功夫保护什么名誉权?是想跟警察说“有人污蔑我故意杀人,您来查查我到底杀没杀人”吗? 简随心说果然粉丝随正主,正主没有脑子能干出那种智障的事情,粉丝也没有脑子,真敢替他辩解。 他正在心里冷嘲热讽,突然收到一条私信,是“南北杂谈”发来的:【要我替你去刷刷电影评分吗?】 简随不假思索地果断回:【不用了,多谢你,口碑什么的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刚回复完南北杂谈,突然看到一条评论提示【谢生生生v:你最近很刚啊,不怕自己人设崩塌?[狗头]】 简随眉梢一扬,心说这小子还真会蹭热度,电影上映前一声不响的,刚播完就出来跳。 他斟酌了一下,回复对方【简随回复@谢生生生:你看错了,我一直都很刚,所以没事别惹我[二哈]】 【谢生生生回复@简随:为爱而战的男人,很帅哦】 啧。 得寸进尺。 简随无语片刻,感觉自己是治不住这头伪装成哈士奇的狼了——谢生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熟,两条评论既撇清了某人跟杜禹帆曾经存在的“酒肉朋友”的关系,又跟他套了个近乎表明立场,还夸赞一番他对姜知味的感情,隐晦地说明“我很看好你们,我跟你只是朋友,没有什么苟且关系”。 简随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敲什么字了,索性放弃挣扎,不想再理他。 反正也要退了,被当成跳板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发挥余热。 就是被人利用多少有点不爽。 他扭头看了眼姜知味,对方的脸色还是苍白,脸颊也没什么肉,微微凹陷下去,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简随伸出手在他鼻梁上轻轻刮了刮,又把下颌埋在他发间,让一点洗发水的清香伴着自己入眠。 偶尔还会有点“猫味”穿插进来。 第二天一早,别墅里还没人起床,简随先去厨房泡了一碗莲子,又去网上搜了各种教程,准备中午的时候给姜知味熬点莲子羹喝。 简随看着教程跃跃欲试,心说这玩意既不用刀,又不考验什么对火候的掌控,上锅熬到烂就是了,他就不信他连这区区一道莲子羹也驾驭不了。 于是他信心满满地霸占了厨房,准备“小试身手”,开工之前又思考了一下,居然偷偷顺来姜知味暂时没法玩的手机,打开D站开了个直播。 由于这些天接连的热搜伺候,姜知味D站小号的粉丝数已经突破二十万,大号的也跟着涨了涨。这会儿简随刚一打开直播间,就被山呼海啸的弹幕给淹没了。 【看我刷出了什么Σ( ° △°|||) ︴】 【主播你康复了?突然开直播??】 【不对啊,简随??】 简影帝素来是“靠脸吃饭”的,没有开直播不露脸的道理,他先是被疯狂滚动的弹幕刷了一脸,连画面都看不到了,忙手忙脚乱地在弹幕设置那里一通寻找,因为业务不熟练,折腾了半天才把弹幕屏蔽等级拉到最高,给了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充满歉意地冲粉丝们说:“不好意思啊,姜汁儿他现在身体原因,暂时没办法给大家开直播了,在他回来之前,这个账号都由我打理——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其实我就是以前那个吃播。” 【????】 【你在开玩笑吗??根本不是一个人啊QAQ】 【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简随:“你们没看错,以前是稍微用了一点技术,改变了我在视频里出现的容貌,毕竟现在什么美颜、PS也很发达,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容易个鬼啦,根本是两个人好不好】 【信息量太大我接受不来,我想静静】 简随也不好跟他们详细解释,只好避开这个话题:“D站如果超过一个月不开直播,活跃等级会降,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会代替他开几次直播,不过……你们不要对我抱太大期望,毕竟我不会做饭。” 活跃等级影响着直播间在用户关注列表的排序,不活跃的主播排名会逐渐往下掉,像姜知味那个三年没动静的老号,估计已经掉到最底下了。 而足够活跃的主播也能得到平台的奖励,俗称“保底”,平台会根据每个主播的活跃等级,每个月发放一定的“工资”,不多,大部分只有百来块钱,但也算是一种鼓励了。 【不会做饭你开什么美食直播啊(ノД)ノ┻━┻】 【还是看脸吧……男神只要看脸就好了】 【我真的没想到第一次近距离观看爱豆的直播会是在D站_(:з」∠)_】 简随这边直播才开始没有多久,消息已经传到了微博,各路妖魔鬼怪立刻蜂拥而至。 他看着那些不分场合、不分时宜冒出来质问他的评论,顿时眉心一皱,直接给直播间设置了[新用户禁止进入],语气不是很好地说:“这里说到底不是我的直播间,你们如果想来找我,请去寻找别的途径,如果被我发现有人在弹幕里刷跟直播无关的内容,我看到一个禁言一个。” 他说到做到,先把几个跳得欢实的设置了永久禁言,有一个上来就骂的,更是直接[举报该用户]并踢出直播间,再也不给他作妖的机会。 由于及时设置了权限,又把之前涌进来的少部分人禁了言,直播间很快就平静下来,不合群的声音一个也不剩了。 【瑟瑟发抖……别踢我,姜汁儿主播第一次直播我就关注他了嘤嘤嘤】 【关注小味五年的老粉想拥有发言权】 【存活确认】 “放心,我不会随便踢人的,”简随安抚了一下粉丝们的情绪,准备言归正传,“对了,其实我想问问……熬莲子羹要用什么锅啊?” 第53章 银耳莲子羹 【噗】 【男神你绝对是来搞笑的对不对】 【信我, 用火锅】 “火锅不太好吧, ”简随一本正经地说着, 在柜子里找了找,找出一个煮牛奶用的小锅来, “这个应该够了吧,叔不爱吃甜的,八成不喝, 我也不喝, 两个人的份应该够了。” 【……等等,爱豆你不光跟他同居,还是跟他父母住在一起的吗?】 “有什么问题?”简随把那锅洗干净,“住在一起比较方便,反正上下楼,谁也碍不着谁。” 【对不起我总是想到上门女婿……】 简随并没有反驳这个词, 只默默垂着眼,把事先泡好的银耳撕碎,跟莲子和红枣一起放进锅里。 【别那么早放红枣, 会熬烂到捞不起来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_(:з」∠)_】 “这样吗, ”简随看到了那条弹幕, 又把放进去的红枣捡出来,给锅里添上水,开火去煮。 【不挑莲子芯真的大丈夫?】 简随盖上锅盖:“应该是要挑的, 不过我现在需要莲子芯, 就不挑了。” 如果没有莲子芯, 那就没有“苦”的东西了。 【我总感觉你在为不会挑莲子芯找借口……】 【说真的不去芯我都不想吃,试过一次真是太苦了,多放糖都不管用】 【说莲子芯苦的你怕是没吃过苦瓜吧……】 【说苦瓜苦的我建议你们吃完以后再来一杯苦丁茶,一定要大苦丁,那感觉真是好嗨呦】 【楼上请说出你的故事】 简随:“……” 他现在突然有点不想给姜知味吃莲子芯了。 小锅安静地熬着羹汤,简随没什么事做,姜知味那边已经暂时拜托余子非看着了,索性从客厅搬进来一个小板凳,守在厨房看着锅。 新手做饭往往不敢离开火太远,生怕一不留神出什么事,简随也不例外。这板凳对他来说有点矮,两条长腿收不住,只好支楞八叉地往外撂着。 要说他这直播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像姜知味那样,准备时间也能安排得紧锣密鼓,让观众随时进来都有东西可看——现在他就这么无聊地煮着锅,粉丝们居然也不跑。 怕是真的在用他的脸下饭吃。 简随拿姜知味的手机开直播,则捧着自己的手机无聊地打起了游戏——不是俄罗斯方块,貌似是个小众的动作游戏,看着还挺考验操作的,因为他才玩了五分钟,已经死了三回。 然而他丝毫不为自己的失败而气馁,非常耐心地一遍遍重来,直到把这一关过了,到下一个存档点存上档,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由于玩的时候太过专注,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点奇怪——他左腿十分委屈地收着,以便能把胳膊架在上面,右腿却好像难以收回来似的,只能继续晾在外面,导致右边胳膊找不到地方着力而悬在空中。 等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现在在直播间看直播的除了姜知味的粉丝,还有他自己的,而他自己的粉丝全是显微镜女孩,已经从他这个无意识的动作中捕捉到什么端倪,在弹幕里问:【上午有人爆出来说你在拍一声的时候摔了一跤受伤了,是真的吗?这个是不是才是你决定息影的真正原因?】 简随一时有些尴尬,没吭声。 【搞毛啊,不是都说了不要问跟直播无关的东西吗,你们能不能有点自觉?不知道自己ky吗?】 【我感觉这语气很像记者,普通粉丝谁这么跟爱豆说话】 【楼上+10086】 简随把游戏关掉,起身打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有事去微博找我,最好不要逼我踢人。” 他说着把之前没放的红枣也倒进锅里,又往里加了一些冰糖,有些犹豫着问:“放多少合适?” 【我觉得够了,红枣也有甜味】 简随便没再继续加,正巧这时听到敲门声,他略带歉意地冲镜头一笑:“阿姨要过来做饭了,所以今天的直播先到这里,明天再跟大家见面。” 【原来你不负责做饭啊】 “……我怕他们吃了以后食物中毒,”简随无奈说,“我觉得熬个羹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恍恍惚惚,男神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简随很有“自知之明”地关掉直播,把厨房让给夏红,后者一看灶上熬着的羹,不禁“咦”一声:“小简也喜欢莲子羹吗?” “没,我给知味和您熬的,”简随把小板凳搬回原位省得碍事,“应该一会儿就好,只能麻烦您帮我看一下了。” 夏红答应下来,简随便返回卧室去找姜知味,结果刚一进去,就听余子非朝他“嘘”了一声。 简随莫名其妙,顺着对方的指向一看,登时吃了一惊——姜知味不知什么时候竟自己起来了,正站在床上跟蹿到衣柜上的猫对峙。 没错,是“站”在床上。 简随一时愣住,完全忘了反应,半晌过后才拧起眉,就要上去要把他按下来。 余子非忙拉住他的胳膊,冲他摆摆手。 姜知味之前躺了那么久,虽然三年中一直被照顾得很好,肌肉没萎缩得太厉害,苏醒之后也在逐渐好转,可还是没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过,这会儿他非常艰难地用胳膊撑住衣柜试图维持平衡,可以看得出整个人都在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摔了。 衣柜和床之间有一米宽的距离,他身体几乎是前倾的,脚就踩在床沿上,用“摇摇欲坠”来形容丝毫也不夸张。 而黑猫还卧在衣柜顶上,知道他听不见也不喵喵,只时不时拿爪子碰碰他按在衣柜上的手指,好像在向他表达“快来救我”。 简随眉毛一跳,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猫居然骗他,让姜知味以为它被困在衣柜顶上下不来,这才冒着危险过去捞它。 可关键在于,它是怎么让一个看不见听不着的人接收到它想表达的信息的呢? 不过此时的简随也来不及顾那么多,因为姜知味明显已经体力极限,快要撑不住了。他挣开余子非的手,上前一把揽在姜知味腰间,用力收紧,直接将他抱到地上,对方腿一软,便顺势坐下去,正好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姜知味先是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是简随,便搭住他的肩膀,靠在他怀里哆嗦。 简随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这货明知道自己现在跟块玻璃似的,还偏要去为了一只猫犯那个险,一点儿没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 他不禁有点生气,又不能对一个病号发泄,只好愤怒地瞪了一眼余子非。 余子非:“……”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余”。 黑猫看到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也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舔舔爪子从衣柜上一跃而下,拿简随的肩膀当跳板,非常灵活地落在床上。 简随:“……” 所以猫肉到底怎么做好吃? 黑猫接收到了他不友善的目光,也不害怕,不慌不忙地跳下地来,扭着屁股从没关好的门缝溜了出去。 “这猫成精了吧,”余子非说,“我记得它刚来店里的时候也就是个普通猫啊,怎么,难道经过知味手的食物不止能让我们鬼在白天现形,还能让动物修炼成精?” 简随没搭理他,只蹲下身给姜知味按摩着几乎抽筋的双腿让他放松,并在他掌心写:“以后不准干这种危险的事。” 姜知味大概有点心虚,也不敢反驳他,只用口型问:“猫呢?” 简随:“下来了,没事。” 姜知味便低下头,由着他摆弄,没再发出什么疑问。 简随正想给他写“一会儿吃饭”,突然听到余子非捧着手机说:“‘简随退圈真相’……这什么玩意?哪儿蹦出来的热搜?我看看。” 简随脸色微沉,扳着姜知味的腿把他带上床,并给他搭了一条薄毯,语气不是很好地问余子非:“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爆出什么东西来了?” “我瞅眼啊……这说你拍一声最后一场戏,就是片尾那个镜头的时候从台阶上摔下来,本来设定的是假摔,剧组也以为你是假摔,结果你这个人假摔也演得跟真的似的,在场的都没看出来你其实是真摔,然后你自己还没吭声,冒着大雨坚持把戏拍完了,结束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你腿上都是血,拉到医院一检查,结果是膝盖骨折——我说老简,这种时候……真不是你自己卖惨固粉?” “……我闲得慌?”简随疲惫地一捏眉心,“什么时候爆出来的?” “几个小时以前。” 怪不得直播间有人问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余子非手指滑动,继续说:“还把你近三年拍戏受过的伤全扒出来了,说医生叫你回家修养,以后别再拍打戏了,你才不得不考虑息影——我去,他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狗仔太多,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住的,”简随有点烦躁,并不想让任何脱离自己掌控的情况出现,不管对自己有利没利,“我找人把热搜撤了——现在排第几?” “呃……我劝你别,”余子非语气有点奇怪,“可能太‘标题党’了,五分钟以前这个热搜刚刚爬到第一。” 简随:“……” “你说你没事开什么直播啊,忽略了热搜不说,还一不留神表现出来你确实受过伤,”余子非十分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在黑子们看来,你已经卖惨固粉实锤了,你承认呢他们会说你果然卖惨,不承认呢他们又会说你拿假消息欺骗粉丝感情——反正我看你现在骑虎难下,你准备怎么解决,简大明星?” 第54章 提前过气 简随头痛地抹了一下眉心, 叹气说:“算了。” “什么算了?” “随他们去吧。”他挠了挠姜知味的手心, “爱扒就扒, 爱说我卖惨就卖惨,反正在我离开之前, 他们也就这么点蹭我热度的机会了——随便吧。” 余子非:“……” 这是真要撂挑子不干的节奏? 他诧异地看了眼简随,低声问:“你居然都不带否认的吗?难道说你决定退圈真的不是因为姜知味?” “你能不要问出这种弱智的问题吗?”简随头痛地说,“三七开吧, 身体原因是次要的, 但确实有点影响。” 他说着起身:“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大夫的确建议少拍打戏——当然如果知味没出事,我再坚持个十年二十年也没问题,出了事……那就另说了。” 余子非手揣在兜里,捏着自个儿的宠物玩:“啥意思,你该不会想说, 他出事让你意识到了事业和爱情不能兼得,现在事业已经达到了你想要的成绩,所以你以后要选择爱情了?” “差不多吧, ”简随看了他一眼, “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一意孤行走这条路,那时候姜叔劝我别去尝试,我不听, 非得要给母亲争出点虚无缥缈的成绩来, 结果她也没看着。” 余子非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随轻轻叹口气,突然抓起手机发了条微博。 【简随v:听说有人说我卖惨?能被你们扒出来,说明至少我还有惨可卖,您呢?您爱豆怕是卖惨都没得卖吧?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拍戏受伤就不拍了,倒是你们爱豆三天两头耍大牌,动辄刮风下雨迟到两小时,让全剧组的人等他。据说有回他跟一个配角对戏,拿冷水往人身上泼,这是剧情没错,可明明一次能过,他非说不满意要求重拍,反反复复走了三四遍,三九寒天的拍外景,搞得人小演员衣服都湿透了差点冻伤——你们连我几年几月几日去医院看过什么病都能扒出来,怎么到自己爱豆身上的时候就不行了呢?】 余子非对他设了特别关注,看到那条微博的同时眉毛一跳:“你疯了?” “脸皮都撕破了,还装什么表面和谐,”简随说着突然转身往外走,“我去看看阿姨那边要不要帮忙,你看着点知味。” 余子非莫名其妙,心说你是过去帮忙的还是去裹乱的,自己心里没个数吗。十分钟以后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发现这货又发了一条微博。 【简随v:不是要扒我吗,我求你们快点,我自己受过什么伤自己都忘了,需要你们帮我回忆回忆,可不像某人吊威亚吊疼了还得发博哭哭啼啼好几天。我也就剩这点热度,再等两年我过气了,你们连扒我都没人点赞,那多尴尬,所以要蹭赶紧蹭。】 余子非:“……” 他刚动动手指想发点什么,就看见又是一条微博蹦出来【简随v:我连内容都帮你们想好了,就叫‘简随被扒恼羞成怒,怒骂这届网友不行,爆出昔日同公司签约艺人黑料试图拖其下水为自己挡枪’。你们就这么发,最好再加个‘震惊!’,保证明天就有人请你过去上班。】 余子非:“……” 某人这条微博一出来,跟评里立刻多了一连串粉丝们发的“哈哈哈”。 谢生这不要脸的玩意迅速跳出来转了他的微博:【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先蹭为敬[狗头]】 这货一出来活跃气氛,简随那条原本剑拔弩张的微博走向立马就变了,好几位人气明星也纷纷带狗头转发,不知道谁给挂上了一个“瓜分简随热度喜迎2019”的tag,迅速被转上了热搜榜。 没过一个小时,又蹦出来一条“简随宣布提前过气[狗头]”,也跟着往上蹿,很快把高居首位的“简随退圈真相”给顶了下来。 余子非只想替杜禹帆的粉丝们默哀,觉得他们现在八成已经气疯了。 吃瓜群众们这些天已经看腻了勾心斗角,又被电影结局刺激得玻璃心碎裂,急需一点欢快的东西来调剂。简随迅速给安排上了,在看到那条“退圈真相”的热搜开始排名下跌的时候,立刻找人撤热搜,让它一步步往下掉,直到掉出热搜榜,再也没给它翻身的机会。 还有一条在后排徘徊的“简随卖惨”,也捎带脚一起给按回了坟墓。 这会儿他一边给姜知味喂莲子羹,一边继续发博【简随v:趁着人多给自己打个广告,不拍戏以后我可能就驻扎D站了,欢迎过来找我,这个直播间是我家知味的,我暂时在里面做黑暗料理,等他好了再给你们开正经直播。】 他在最底下po了一个直播间id——反正姜知味早被扒出了真实姓名,也没必要再手动打码。 他泰然在一干黑粉的攻击之下给自己打完广告,心说你们有种就追过来直播间骂我,看看是你们人多还是我新买的管理员手快。 要说简随自从拍完《一声》就很少再接通告了,这半年以来什么大型活动都没有出席,连颁奖仪式都能推,如果他自己说要转型,那粉丝们还真有很大一部分人敢信。 于是在他打完广告后极短的时间里,大量新用户涌入D站,直接把D站的服务器给搞崩溃了。 连微博这种成熟的app都禁受不起简某人带来的流量雨洗礼,更何况是D站这种“野鸡小站”。 姜知味并不知道这货把他赖以为生的饭碗祸害成了什么样,也无暇顾及——此刻他正苦着一张脸,奋力抗拒着对方喂来的莲子羹。 倒不是羹熬得不对,而是简随在里面放了那颗苦味的药丸,他虽然尝不出莲子心的味道,却对那颗神奇的药丸非常敏感。 于是好好一碗莲子羹在他尝来只剩下苦,怎么都不肯继续喝了,简随迫于无奈,只好在他手心写:“喝了才能好,不然我嘴对嘴喂你。” 姜知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那几个复杂的字是“嘴对嘴”,表情倏一变,大概是联想到了本来就黏糊糊的莲子羹还要再粘糊一下,没准还能来个“藕断丝连”…… 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夺过碗,屏住呼吸用勺子疯狂往嘴里扒拉,非常潦草地咀嚼两下便囫囵咽了下去。 简随:“……” 还好熬得烂,而且提前给红枣去了核。 姜知味被迫喝完莲子羹,苦得直有点反胃,赶紧灌了大半杯水漱口。好不容易压下嘴里的味道,他竟然觉得胃有点撑——午饭并没吃多少,完全是喝了个“水饱”。 简随没让他立刻躺下睡觉,觉得这么一天天地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虽然程谦建议多休息,可一天睡上十八个小时,实在太多了。 俗话说用进废退,如果一直不活动,根本不可能康复。 于是他在对方掌心写:“能试着站起来吗?” 姜知味愣了一下,很有自知之明地摇摇头。 他之前站起来纯粹是个意外,完全是情急之中肾上腺素飙升的结果,而且还是靠扒着衣柜的把手才勉强撑住了自己的体重。这会儿力气早已耗尽,别说站起来,腿都还在打软。 简随却不肯给他拒绝的机会,胳膊一个巧劲将他从床上拖起,紧紧扣在怀中,用身体给他当支撑。 姜知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卡得动弹不得,想坐也坐不回去了。 卧室的地板干净且温暖,直接上脚踩也没有任何问题,简随帮他卸了七成的力,只剩三成让他自己掌控,试图让他寻找一点站立的感觉。 姜知味很快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挣扎,只一动不动地跟他保持这个姿势。 他把脸抵在对方颈窝处,在一片黑暗中默数时间,心说只要坚持到一百秒就算“挑战成功”。 然而他的一百秒比真正的一百秒慢上许多,被对方这么紧密地抱着,好像四面八方全被简随包裹,搞得他意识有点恍惚,数着数着就数乱了,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数了几个一百秒。 简随能感觉到他浑身抖得越来越厉害,便准备放他重新坐下,谁料右腿膝盖没绷住劲,整个人就是一松。 其实直接松开也没什么,反正后面就是床,坐下去也摔不坏的,可姜知味没什么空间感,在黑暗中又有种对未知的恐惧,不由被吓得一个激灵,本能地抓住了对方。 简随本来挣扎一下还能挽救,被他这么一带,膝盖好巧不巧地怼在床沿上,登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最后的一点平衡也荡然无存,直接跟他一起扑倒在床上。 姜知味明显被吓着了,张嘴就要叫他的名字,第一个“简”字尚且没有发出声音来,后面跟那个“随”却好像终于破开什么屏障,艰难地泄出一丝失真又嘶哑的声音来。 简随由于离得近,听得无比清楚,他浑身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忙用胳膊撑住身体,没有彻底压在他身上。 姜知味并不知道自己叫出声了没有,只感觉罢工已久的声带好像重新有了一点存在感。他发现对方没动,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便又试着叫了声:“简……随?” 这回连余子非也听到了——这声音跟他之前听到过的姜知味的声音简直大相径庭,如果不是这人就在眼前,他完全不敢相信那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简随却不在乎他的声音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突然听到姜知味开口叫他,几乎有点情难自已,呼吸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不由分说地覆住对方的双唇。 第55章 炒猪肝 姜知味突然被他吻住,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的时候, 已经被他轻车熟路地撬开唇齿长驱直入,狠狠地刮索了一圈。 余子非还在旁边看着, 不禁发出一声“噫”,先搓着鸡皮疙瘩往后退了三步,可退归退, 这货居然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嘴里嫌弃着,眼睛却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简随尝不出那颗药丸的苦,舌尖在姜知味唇上品尝到的就只有莲子羹留下的甜。他把这甜味一点点吃干抹净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暂时压下心头那点不安分的情`欲,轻轻喘了口气。 姜知味微垂着眼, 一向缺乏血色的唇上竟被他吻得浮起微红,两颊也跟着稍沾了些光。这点色彩似乎让他变得鲜活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了。 简随用指腹在他眉梢轻轻画了个圈, 将他本来顺从的眉毛揉乱了——他也说不上这人长得更像谁, 他看过姜家父母年轻时的照片, 二十出头的姜锋俊朗阳光,夏红文雅沉静,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姜知味好像从父母那里各取一半, 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 简随将这张脸从小看到大, 二十年过去依然怎么也看不够, 消瘦的时候也好,吃胖的时候也好,喜怒哀乐像是一张张脸谱,每一次切换都能给人带来全新的惊喜。 余子非在旁边看着,注意到他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觉得这人的滤镜厚度怕是已经超过了地球赤道的长度。 简随又在姜知味眉心吻了吻,这才扶着他起来,后者轻轻搭住他的肩膀,犹豫着再次开口,语句不太连贯地说:“我是不是能……发声了?” 简随在他手心画了个勾。 姜知味顿了一下,随即眉眼迅速舒展开,他扣住对方的手腕,先问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跟我做?” 简随:“……” 余子非在一边偷偷霸占了程谦的电脑玩扫雷,正含着一口水要咽,被这话一吓,登时全喷在了电脑屏幕上。 姜知味根本不知道屋子里还有别的东西在,好不容易能说话了,一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每次都只亲两下了事,你不觉得这样很像挖坑不管埋吗?” 简随眼皮直跳,赶紧在他手心写:“等你再好一点。” “可是我很无聊,”姜知味相当委屈,“又看不见又听不着,吃饭都尝不出味道,你还不给我一点肉体上的安慰,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一楼,我早从窗户跳下去了。” 简随一听他说要“跳楼”,立马不高兴了,板起脸写道:“不准乱说。” “说什么?我听不见,不记得了。”姜知味好像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居然开始装傻,并强行转移话题,“今天的莲子羹是不是你熬的?” 简随又在他手心画了个勾。 “我就知道是你,”姜知味知道自己能说话了,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偏偏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控制不好音量,搞得满屋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么难喝的莲子羹除了你没人能做出来了,又苦又涩,而且全都熬过头,红枣都熬散了,银耳黏黏糊糊的,一坨一坨地粘在一起,就跟小时候喂小鸡小鹌鹑用玉米面兑水做面糊糊的那种感觉——你喂过小鸡吗?” 简随:“……” 姜知味:“而且你是中途又加水了吧?之前的水是不是已经熬干了?虽然我尝不出来,但我还是感觉它已经糊了,又被你强行加水续命才出来这个效果。” 余子非忍笑忍得手都抖了,艰难地抽了几张纸擦干电脑屏幕,就见简随投来一道要把他碎尸万段的目光。 “爱心莲子羹”被贬得一文不值,还是当着“外鬼”的面,简某人脸色都青了。姜知味还在不依不饶:“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想喝莲子羹了——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啊,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简随心说只有你自己听不见,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其实不是我做的,是你妈做的。” 姜知味突然就不吭声了。 他安静了足足两分钟以后,才有些不自信地说:“不……不可能,我妈的水平不会退步到这种地步,而且她自己也不爱吃莲子芯,怎么可能不去掉?” 简随无话可说。 “你果然在骗我,”姜知味半天没得到回应,瞬间又坚定下来,“拿我妈当挡箭牌,你能耐了。” 简随十分心累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也真的再也不想进厨房了。” “不过,”姜知味突然话风一转,声音也跟着小了下去,“毕竟你是第一次熬,我就放过你了。之前你说什么必须要由你亲手来做效果才好……反正我也看不见你做成什么鬼样子,吃不出是放了几罐糖还是几罐盐,只要你不毒死我,你敢做,那我就敢吃。” 简随目光微微一动,重新抬头看向他,竟发现他那表情无比认真,丝毫也不像开玩笑的。 ……甚至还能看出一丝慷慨赴死的决心。 简随哭笑不得。 姜知味跟他表完衷心,拿胳膊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颈边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都讲了点什么,语句逐渐变得颠三倒四,明显能听出这人越来越不清醒,逻辑都理不顺了。 简随给他写了好几遍“别说话了”、“你嗓子不疼吗”、“你不想喝水吗”,对方都置之不理,简随只能等他自己絮叨得累了,迷迷糊糊地睡着,这才得以脱身。 他把姜知味放平躺好,身心俱疲地起身,只感觉这人一觉醒来心智已倒退二十年,只剩下五岁了。 缠人得跟个孩子似的。 可再一想他这么缠人的原因,心里又难受得像淋了柠檬汁,一点儿也责备不起来了。 他坐在床边盯着姜知味的侧脸瞧,手不自觉地揉了揉刚刚磕痛的膝盖——要说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伤过以后一直没能完全恢复,不太吃得住劲,阴雨天气偶尔会疼。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过会出现那种状况,要怪只能怪片子后期太压抑,害他入戏太深,根本克制不住那种汹涌而至的感情,一不留神就假戏真做,肝肠寸断之下哪儿还感觉得到身体上的疼。 现在他回想起来,竟然对拍那场戏时的印象有点模糊,好像记不清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了,明明没有喝酒,记忆却断了片,只知道清醒过来以后人已经在医院,旁边的人都以一种无比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他拍戏十一年,这种失误不可谓不大。 于是《一声》杀青之后他就赶紧借着养伤的名义滚回家调整状态去了,连杀青宴都没参加,合影也不见他的人。 简随轻轻叹口气,觉得他还是尽快改行、早点远离娱乐圈的风波比较好。 明星有什么好当的,真不如乖乖在家谈恋爱。 要说简随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认准的东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包括决定提升厨艺给姜知味做饭这事。 然而非常不巧,就因为他在微博给自己打的那条广告,直接导致D站app不堪重负当场崩溃,到第二天居然还没修好,让他的直播计划直接泡汤。 他在心里感慨小破站就是小破站,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也不知道服务器是不是八二年的,相当不抗造。 他一直等到中午十一点还在显示维护,只好放弃挣扎,在余子非搞来的冰箱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块新鲜的猪肝,又从网上搜了个最简单的制作方法——直接炒。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对于他这个“厨房菜鸟”来说,最基本的炒菜都难以胜任,首先在“切”这到工序上就败下阵来,好好一块猪肝被他切得七扭八歪,薄的薄厚的厚,还差点切了手。 好不容易切完了,下锅炒制的时候又直接炒过头,最后也不知道变成了一坨什么东西,看上去就干巴巴的,咬起来又硬又难嚼,而且他好像没搁盐,连点咸淡味也尝不出来。 幸好事先处理的时候还算清洗得彻底,腥倒是不怎么腥,否则估计都没人敢下筷。 出于对某人的鼓励,姜家两口子还是没直接说这菜炒得难吃,勉强吃了几口,直接把碟子推给了自己儿子。 姜知味从苏醒到现在第一回 出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居然就被坑了一把,那盘猪肝就放在他面前,散发着“黑暗料理”的气息。 姜知味虽然辨不出滋味,但是对口感还是十分敏锐,第一口就尝出这玩意绝对是简随炒的。他筷子悬在空中半晌,回想起自己昨天说过的话,还是咬咬牙,又下了第二筷。 简随炒猪肝的时候往里加了五分之一颗红色药丸,那颗药是微辣的,但辣味非常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过姜知味只能尝出那一点味道,仅有的一点辣味就在他脑子里被无限放大,居然盖过了“猪肝难吃”的抗拒,让他把差不多一碟子全吃完了。 可能因为辣比较能激起食欲,他居然还比平常多吃了半碗米饭。 余子非全程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就差把“真的勇士”四个字做成锦旗送给他了。夏红瞅着自家儿子独“享”黑暗料理的可怜相,还是于心不忍:“那个……小简啊,要不明天的饭你还是……别跟着掺和了。” 简随:“……” 他瞪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的余子非,非常抱歉地说:“不行啊阿姨,大夫要求我亲手做,至少得有一个环节得由我来操作吧?” 夏红忙说:“你可以帮忙洗菜!” 姜锋立刻附和:“没错啊,明天你阿姨准备给知味做鱼吃,你还可以帮忙收拾鱼嘛,这也算‘亲手’了吧,对不对?” 简随:“……” 笑不出来.jpg 第56章 酥炸小黄鱼 简随无话可说, 只得回以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知是不是能开口说话了的缘故, 这天姜知味精神好像格外好, 吃了简某人的黑暗料理都没有肚子疼。由于眼睛看不见,玩不了手机, 也看不了电视,大部分娱乐项目都跟他无缘了,他只好把自己从“两脚兽”退化成“四脚兽”——跟猫玩。 简随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 公安局那边经常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因为他提供的证据太多太杂,又都是三年以前的事情,得一一核对真实性才行。 不过看那边的进度,他估摸着杜禹帆这回是跑不了了,这么多天不发博,除了无法替自己辩解, 应该还有另一个因素——这货可能已经被控制住了。 到底算个公众人物,公安机关也得妥善处理,因此消息暂时还没爆出来。 反正他们这边是受害者, 怎么都是占理的一方, 只要配合调查就行了。这会儿简随刚在阳台接完一个电话, 回来就看见卧室里空空荡荡,刚才还在床上待着的姜知味不见了。 他不禁愣了一下,心说也没听见门响, 这人怎么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没了。他忙绕着床走过半圈, 终于看到某人果然还在, 正趴在床边地上,跟黑猫玩“按爪游戏”。 简随无奈叹气——姜某人现在本来就瘦,往床边一趴,居然就完完整整地收进视觉盲区,如果不走过来,是一点儿也看不着他的人。 屋子里程谦弄来的仪器太多,也不好铺地毯,某人就直接趴在木地板上,居然也不嫌硌得慌。 简随把人跟猫一起提溜起来,也不知道该先数落谁,黑猫全无畏惧地舔舔爪子,两只猫眼里写满了“愚蠢的人类放开本大爷”。而姜知味满脸茫然地面向他,又用还不怎么好使的嗓子叫他:“简随?” 简随一听见他的声音就要心软,最终还是只得把人轻拿轻放,跟保护什么瓷器似的,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一句也不忍心训他。 姜知味跟猫滚了大半天,简随实在不想就让他这样睡觉,索性给拎到浴室洗澡。某人折腾这么久,终于是该累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板凳上,由着他往自己脑袋上揉。 洗澡这种事情猫自然是不会掺和的,它早早爬上主人的床,将四爪敛在肚子底下,盯着浴室的磨砂玻璃看上面依稀勾勒出的人影,随后张嘴打了个有几颗牙都能数清楚的大哈欠,把眼睛一眯,先就寝了。 简随给姜知味揉了满头泡沫,抓到后脑勺的时候便不自觉地放轻动作——某人当年受的伤虽然好了,但留下疤的地方至今也没长出头发来,头发长的时候遮一遮尚且看不出来,一旦剃短或者打湿了,就会非常明显。 不过反正保住命就不错了,形象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更何况他现在也看不见自己变成了什么德性。 简随举着花洒,帮他从头至尾冲洗干净,觉得照顾人实在是个既考验耐心,又锻炼力气的活儿。他有些心累地喘了口气,在对方手心写道:“自己出去穿衣服会不会?” 姜知味疑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示意自己尚且不是残废,还能自理。 简随便拿浴巾把他一裹,开门扶他出去——本来就是卧室里带的卫生间,离床总共没有两步路,他这么把人往前一送,姜知味就连人带浴巾蚕茧似的扑进了床里。 换洗的衣服早已经叠好了,就放在他手边,简随看见他很快摸到,这才把门一关,脱掉早就湿透的衣服洗自己的这份澡。 衣服一脱下来,立马露出一副精健的躯体,被水淋湿愈发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以及嵌在沟壑处依稀能辨认出的陈年旧疤。 姜知味在外面吭哧吭哧地给自己穿衣服,先把头发差不多胡撸干了,又摸索着区分出到底是裤子还是上衣,凭感觉往身上套。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就无比痛恨有三个洞的玩意,不管是内裤还是半袖,都要给他这“残障人士”带来不小的难题。 他几乎把每个洞都试了一遍,终于艰难地穿进去了,黑猫在旁边睁开一只眼,对“愚蠢人类”的鄙视又深了两个度。 直到简随从浴室出来,姜知味才刚把衣服全套上,手忙脚乱地想制造自己“真的能行”的假象,可惜被某人一眼看穿——简随二话不说地凑上来,先把他穿反的睡裤扒下来重穿了一遍。 姜知味有些挫败,突然开口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简随手一顿,没吭声。 那位“大师”说用完五个疗程的药后一两个月可以完全恢复,也就是满打满算三个月。 一个季度都过去了。 简随不太想打击他的自信心,只好在他手心写:“快了。” 姜知味眉心一拧,忽然没前没后地说:“我记得以前我每回去片场接你,问你什么时候拍完,你都说快了,最久的一次让我从傍晚等到第二天早上——你这个‘快了’是不是那个‘快了’?” 简随:“……” 姜知味没再得到回应,心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概念,直接往被子里一滚,自己跟自己赌气,不理他了。 简随也没办法劝他,实在怕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索性不给他过多的期望。 半夜的时候D站那边终于修好,第二天简随一爬起来,就看到“姜汁儿”的粉丝数直逼一百万——这个小破站由于只接受美食方面的投递,本身流量就不算太高,一个主播如果能有一百万的粉丝,那绝对是红遍全站的款。 虽说这个“一百万”相当有水分,里面指不定混了多少黑多少粉多少吃瓜群众,所以简随也没太放在心上,就当给D站吸引流量了。 app已经修好,他的直播计划得以继续下去。简随往厨房一溜达,发现夏红说到做到,还真的给儿子准备了鱼,又考虑到他现在看不见东西挑鱼刺困难,索性弄了二斤小黄鱼,直接炸酥,连骨头都可以直接吃,还补钙。 昨天的炒猪肝夏红还好歹敢让简随去搞,现在到了炸鱼,她可实在没那个勇气,炸不熟没法吃,炸过了也没法吃,万一再被油点子烫到手,简直是“厨房事故”。 于是简随迫于无奈只能被发配去洗鱼,他看着那些鱼竟有点束手无策——小黄鱼不足一拃长,刚刚解冻好,银背黄腹,个个“瞪”着死鱼眼,几十条凑在一起,实在有点瘆人。 他拿着剪子不知该从哪里下手,终于开口问:“阿姨,这个……怎么弄?” 夏红正在旁边洗菜,闻言扭过头来:“你可千万别把苦胆弄破了——来,我教你。” 她说着拿起一条小黄鱼,手指在鱼头处一掐,轻轻折上两下,鱼头便跟鱼身分离,连带着鱼鳃和肚子里的内脏一并拔出。她又从简随手里接过剪子,用一侧刃在鱼身两面各刮上几下,小黄鱼细小的鳞也跟着没了,往水里略一冲洗,就是干干净净的一条鱼。 简随看着她要直接把鱼头扔掉,忍不住问:“头不要吗?” 夏红:“这鱼头是空的,没肉,他们爷俩都不喜欢。” 简随又说:“要不给猫?” “有道理,你不说我都忘了家里有猫。”夏红说着把差点扔掉的鱼头又拿回来,正准备找个东西盛,就听见一声“喵”,某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猫出现在厨房门口。 夏红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难以相信他们才刚提到猫,猫就自己过来了。黑猫在她脚边转上一圈,又闻了闻她递过来的鱼头,居然颇为不屑地一翘胡须,叼都不叼一口,又踩着高傲的猫步走了。 简随:“……” 果然还是扔了吧,鱼头和猫一起。 两人在厨房分工合作,很快把食材处理完毕,简随看着那一盆没了头的小黄鱼,实在没觉出什么成就感,觉得这种事完全不能算“参与做饭”了,又问了问没什么能再帮上忙的,只好默默洗了三遍手,悄悄离开厨房。 他先去把没人叫就坚决不起床的姜知味薅起来,催促他洗漱干净——姜某人一觉醒来,好像已经把昨晚的不愉快给忘了,哈气连天地问中午吃什么。 余子非为了在姜家蹭一口饭,没少豁出自己的脸皮,他接替了简随去厨房帮忙,一边给洗干净的小黄鱼腌制入味,一边各种甜言蜜语讨好夏红,又夸人家漂亮,又夸人家年轻,夏红简直乐得找不着北,几乎要把他当成自家人了。 对此,简随表示非常后悔把这只鬼请到家里来的事。 由于妄想开直播,简随还是和姜知味单独吃饭,没跟他们一起掺和。他提前五分钟打开直播间,谁料才刚开始画面就直接卡住——短时间内进入的人太多,D站这破app又有崩溃的迹象。 好在最后还是成功苟住,简随随手开了个增色的滤镜,把画面弄亮了些,招呼也没打,直接把手机对准桌子一架:“不直播做饭了,直播吃饭。” 直播间蹲着好几个他请来维持秩序的管理员,一言不合就给不和谐的声音禁言,相当任性。而简随的粉丝们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当面给男神花钱的机会,自然不会手软,一时间礼物刷得跟下雨似的。 “别刷了别刷了,”简随几乎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卡出去了,忙出言阻止,“你们再刷,一会儿这app又要崩溃,估计又得三天见不着我。” 这话相当管用,直播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飘过一条弹幕:【虽然我也是你的粉,可我还是想看姜汁儿主播啊,能不能让他露个脸QAQ】 ※※※※※※※※※※※※※※※※※※※※ 修了前面一点bug(*/\*) 第57章 意外入镜 简随瞥见那条弹幕, 便在姜知味手心写字问他要不要露脸, 后者明白他的意思以后把眉头一皱, 直接抬手挡脸:“不要,别拍我。” 他的声音和以前相差甚远, 几乎听不出是同一个人,而且跟正常人说话的腔调有很大差别。简随只好叹口气,稍微跟粉丝们解释了一下, 并说:“他不想露脸, 算了吧。” 弹幕里划过一排“嘤嘤嘤”、“哭唧唧”、“QAQ”。 简随心说不露脸也好,反正隔着网络对面是人是鬼也不知道,分不清是粉还是黑。他很快略过这个话题,开始尽职尽责地干起了自己的吃播——夏红做的菜在“色”方面稍逊一筹,不过加了滤镜,也还算比较漂亮, 比他之前那黑暗料理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炸小黄鱼好像是她比较擅长的,没了头的小黄鱼又短一截,筷子夹起来小小一条, 已经炸得金黄, 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 除了外皮就是满满的蒜瓣肉,白白嫩嫩的,连骨头都已经炸酥, 可以直接嚼着吃不用吐刺, 相当方便。 今天加的药丸是咸的, 姜知味可算是吃到了一顿“正常”的食物,感动得能多吃十条。而且小黄鱼咸淡适中,不就米饭也没有问题,几乎可以当成零嘴。 他一连塞了两条,别的菜一口没动,简随终于忍不住戳戳他的手背,示意他悠着点。 姜知味这才敷衍似的扒了一口米饭。 两人面对面坐着,简随偶尔跟粉丝们聊几句,大部分时间还是安静吃饭。“主场”一下子切换到别人身上,姜知味存在感这么低,粉丝们还是相当不习惯,才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吵着要看他的脸。 简随索性没理,心说你又不能顺着wifi信号过来找我,说不给看就不给看。他给姜知味夹了几筷子菜,督促他要营养均衡,可惜对方并不肯听,饭没下去半碗,还是先把一碟小黄鱼给吃完了。 姜知味拿筷子在碟子里试了好几次,没有再捞到东西,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简随,表情无辜地表达着“我没吃够”。 简随不堪忍受这样的攻击,只好点点他的手心,拿起空了的碟子:“我再去拿几条。” 姜知味一旦吃到了有滋味的菜,就不想再碰没滋味的菜,把碗里的素菜扒拉两口觉得难以下咽,还是选择等简随回来,中途好像是觉得吃噎了,伸手往旁边去摸水杯,结果不知道开着直播的手机正摆在那里,一不小心就给碰歪了。 镜头一晃,好巧不巧地对准了他自己。 姜知味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试着摸了两下没摸着,还以为掉到地上去了,便没再管,准备等简随回来喊他去捡。 他兀自摸到水杯喝了口水,完全不知道直播间里已经炸了。 自从他两个号被爆出是同一个人以后,当年关注过他的老粉就陆陆续续地转移过来——他最早开直播是在七年以前,这七年当中,有些粉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他销声匿迹三年,竟然还记得他。 那会儿他还是个青涩的大学生,某些粉丝对他来说,还真是“看着他长大的”的“妈妈粉”,突然毫无准备地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几乎瞬间失控。 姜知味以前都是挑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才会露脸,次数屈指可数,所以粉丝对他的印象基本已成了定式,乍一看到他如此憔悴的一面,直播间先是安静了数秒,随后爆发的弹幕直接将画面淹没。 【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卧槽……QAQ】 【是一个人,但是这差别也太大了吧……为什么瘦成这个样子】 【你躺三年你也是这个样】 【感觉他这已经算好的了,我有个姑姑也是差不多情况,才一年半已经连九十斤都没有了,本来是微胖的那种……】 简随还在外面跟“你妈觉得你不够吃”的夏红做斗争:“阿姨,真的够了!我们两个吃不了这么多,您别再拨了!” 姜知味拄着下巴等——简随加的那个滤镜实在有点捉襟见肘,丝毫掩盖不掉他身上的病气,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厚,因为嫌热没给睡衣系扣,就露出里面白色的半袖来,领口还是那种松松垮垮的款,嵌着一对尤为明显的锁骨。 【求你多吃点啊啊啊不要这样!!】 【好想给那个姓杜的寄刀片哦,摩拳擦掌.jpg】 【才寄刀片?寄意大利炮好吧,他什么时候才能进监狱?我先祝他把牢底坐穿】 眼看着弹幕就要变成对杜禹帆的人身攻击大军,简随终于从外面回来了,十分心累地把碗放下,就看到被碰歪了的手机。 姜知味感觉到气流以及桌面震动,知道应该是有人过来了,便说:“简随?我刚好像把什么东西碰掉了,不知道掉在哪儿,你捡一下。” 简随神色复杂,一把将镜头转回去,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在他手心写:“没碰掉,你把手机碰歪了,你入镜了。” 姜知味:“……”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尴尬,半晌以后姜知味才犹豫着开口:“真的假的?不会……那么寸吧?” 简随叹口气,对着镜头说:“不好意思,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我们下次再见。” 他说着关掉直播,并伸手揉了揉姜知味的脑袋,安慰似的在他手心写道:“没事,他们不会嫌弃你的。” “倒不是怕被嫌弃……”姜知味又夹起一条小黄鱼,放了这么久,鱼已经不怎么脆了,“就是……我也说不上来。” 简随很能理解他的心情——那种仿佛不愿被人看到的隐私暴露在人前的感觉,他这些年经历得实在太多了。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劝,如果要一字一字地写,只怕反而表达不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陪对方吃完饭,心里暗下决定,以后减少开直播的次数。 姜知味本来还因为能吃到咸味食物而高兴,让这突发状况一打,又瞬间变回原型,一整天都没怎么再折腾。 晚上他也早早就上床睡觉,他睡着以后简随终于有了一点自己的时间,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些工作室那边的事,接近零点的时候,才准备来一发“睡前微博”。 虽然直播时姜知味不小心露了脸,他本人不太高兴,但就目前的风向来看,露一次脸还是利大于弊的——《一声》那部电影最后设计的结局本来就是为了给他造势,现在相当于给这势头踹了临门一脚,让不少之前对他现状没有概念的网友彻底掉进了事先设定好的圈套。 好好一个又有颜又有真本事的小哥哥,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任谁看了不心疼呢——虽然这么说有点利用人恻隐之心的嫌疑。 于是一夜之间,怀疑事件真实性的质疑声音几乎全没有了,而本来就罪大恶极的杜禹帆同学在姜知味的粉丝群体中彻底变成了罄竹难书、人人喊打、提起来就让人咬牙切齿的存在。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从舆论方面来讲,杜禹帆是怎么都不可能翻身了,他那部开播在即的电视剧也八成要黄,不知道恒悦传媒现在怎么想。 但这还不是简随要的——此人一旦想要较真,不给姓杜的怼进牢里不会罢休。 哪怕现在他已经收到了无数条恒悦传媒给他发来的私信、邮件以及托各种关系打来的电话。 简随心说真是为了名声脸都不要了,他之前那么明确地发博表示绝对不可能和解,还没完没了地来骚扰他。 在对方低声下气求饶的同时,各种威胁、谩骂、污蔑的声音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几乎比他过去十年承受过的恶意还多,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并不是站在杜禹帆那边,而是因为各种其他的原因,逮着机会了就要来踩他一脚。 所谓“墙倒众人推”,反正混迹在数以万计的恶意中间,隔着一方薄薄的手机屏幕,就好像披上一层永远不会被戳破的皮,谁知道你是什么人,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网络暴力,施暴者几乎没有代价,受害者变成什么样子又有谁关心呢。 简随侧过身来看着姜知味的脸,觉得好像每看上一眼就会给自己这面“墙”多垒上一块砖,保证他永远也不会倒。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拨给了“南北杂谈”。 对方很快接起来,简随问:“睡了吗?” “没睡,战斗在前线的大v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什么事?” “再帮我推一把吧,”简随合上眼,声音变得低且缓,却让人听得非常清楚,“恒悦那边这几天一直在疯狂联系我,就怕下一步他们要找到我家里来了。我知道你有点路子,帮我推一把,让杜禹帆的案子快一点,最好能在年前结束,只有板上钉钉了,他们才能消停。” “你是想在你家那位完全恢复之前把事情结束吧?”南北杂谈敏锐地问,“我之前好像听你提过一嘴,说大概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想给他一个完全风平浪静的世界啊?不太可能吧简随,况且人家也是坐拥几百万粉丝的博主,不至于连这点波浪都承受不住。” “我知道,”简随叹气说,“不过我还是得纠正你,这不是波浪,这是海啸。恒悦那边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两天在求着我,过两天就该提刀来砍我了,事态都已经这么明朗,他们居然还真敢出面保杜禹帆。” “那必须保啊,硬着头皮也得上,保下来了能挽回他们那部新片的损失,保不下来只能道歉信一发,声明一搞,说句‘某某个人行为与本公司无关’,及时止损。”南北杂谈伸了个懒腰,“说不定还能借着这段时间好好打压打压你——对了,说起这个,你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黑料没有?快给我提供一点,我再不狠扒你一把,他们都要鉴我给你站街了。” “黑料啊,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一写一大堆吗,”简随闭着眼,似乎快要睡着了,“你看我跟哪个女星或者男星走得近,随便扯两句,我就是始乱终弃的渣男了。如果有什么在宾馆附近拍到的照片那更好,四舍五入,就算是实锤了。” “你可拉倒吧,这种东西太掉价,我都不屑于做,而且发出来明眼人都不会信,没意思。”南北杂谈好像有些扫兴,“算了,之前谢生都没能扒出点什么震撼性的新闻,别人更没戏。我看你今天挺累,早点睡吧。” 简随应了声“嗯”:“那我回头……” “用不着谢我,”南北杂谈打断他说,“只要你别输,我就是赚的。反正都到这份上了你也不可能输,只是时间问题,你再撑一撑,很快就过去了。” 第58章 崽与饲养员 南北杂谈说的这个“很快, 也不知道具体是多快, 不过没过两天, 先有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被炸了微博热搜。 #杜禹帆被逮捕# 这条热搜刚出来没有多久就消失在热搜榜上,毕竟不止简随会撤热搜, 对方也一样会。但仅仅它出现的这么几分钟,已经足够吸引众网友的目光了。 哪怕原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删,还是有眼疾手快的给截图了下来。 对此简随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他早就跟警方说自己受到了威胁, 又说杜禹帆这个人社会危害性太大,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配合调查的类型。 不抓进去还等什么呢,擎等着让他报复社会吗? 于是杜禹帆的粉丝们又炸了一波,哭哭啼啼地自我安慰,说爱豆只是配合调查,被恭恭敬敬请过去的, 最多是拘留,几天以后就能放回来,或者取保候审, 然后发博告诉他们什么事情都没有, 一切都是简随的无事生非。 简随也懒得再搭理他们了, 当一个人硬要捂住自己的眼睛,别人再怎么想帮他认清现实也是没有用的。 而事实证明他们真的是在自欺欺人,杜禹帆自从进去就断了音信, 一直持续到《一声》热度自然回落, 也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这期间影片的评分在一点点回升, 当人们冷静下来以后,就会发现自己一时冲动发表的言辞往往不是那么精准,很多人开始修改之前的评分,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微妙的8.9。 当然这部片最后口碑怎么样,已经不是简随关心的了,他继续做自己的黑暗料理,没事在微博怼怼人,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投在姜知味身上。 这是第三个疗程的最后一天,是个周五。这段时间里姜知味虽然各种感官还没有恢复,但身体状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好,比以前更有精神了,说话也流畅了,甚至能短暂地下地蹦跶了。 简随将直播频率稳定在了一周两次——自从姜知味露了一回脸,便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干脆在简随制作黑暗料理的时候插播“性感咸鱼在线康复”,每一次开直播,粉丝们都能看到他的状况比上一次更好一点,充分满足了他们的母爱以及养成欲。 这天正好是本周第二次直播,简随系着个围裙在厨房鼓捣,刚把菜洗好,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他,是程谦的声音:“简随!院长给你打电话了,出来接一下!” 院长的电话不好不接,简随稍做犹豫,还是跟粉丝们说了句“抱歉稍等”,把围裙一摘,离开了镜头范围。 他人走了,弹幕却并不消停,几万人在直播间里挤着,总有各种各样的话题可聊。 【什么院长?精神病院院长?】 【应该是黑暗料理学院院长】 【也可能是什么厨艺学校的院长……】 【算了吧,男神这厨艺是没得救了,报什么班都没用】 简随请的管理员在直播间维持秩序,因此弹幕里只有插科打诨,关键这帮人在鄙视简随厨艺还是没有精进的同时,还看得津津有味。 人这种生物,就是贱。 “篡权夺位”的简主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粉丝们已经无聊得刷开了礼物,不是这个投喂88包辣条,就是那个投喂66包瓜子,打赏系统已经被他们玩出了花来。 而正在这时,厨房门突然开了,进来的却不是简随。 姜知味不知是一个人待不住还是猫跑了,居然摸索着找过来,连叫了好几声简随也没人理他,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些,能依稀辨别出从前的影子,这一开腔立刻被蹲在直播间的粉丝们认了出来。 【啊啊啊是崽来了吗?快点入镜让阿妈看看!】 【我可怜的崽好像找不到饲养员了……简随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投诉!】 ……这些奇怪的称呼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叫的,姜知味短短俩礼拜多了好几万个“妈”,可惜他自己看不着,否则也不知作何感想。 他在厨房门口等了会儿,还是没人来,只好继续顺着墙往前摸,凭印象贴着操作台摸到了菜板前,整个人进入镜头范围:“简随?” 【简随接电话去了……算了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说了你也看不到】 【抱起崽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放开,让我来】 姜知味皱皱眉,心说简某人说要做饭,做到一半居然人没了,这饭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 他面对着镜头的方向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在开直播啊?” 【是的,没错,小可爱求你别走,让阿妈多看一会儿】 姜知味是不知道他们管自己叫“小可爱”,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问一句自己这形象到底可爱在哪里。他沉思了一下,忽然伸手在菜板上摸了摸,摸到几个圆咕隆咚的玩意,感觉应该是青椒和土豆。 手再往旁边一偏,又碰到一把菜刀。 【卧槽你不要乱摸啊!】 【饲养员呢??能不能行,不行换我来!】 姜知味自然看不着他们在弹幕里说什么,在碰到那把刀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痒痒,一个没忍住便在旁边洗手池洗干净手,又摸了摸那个土豆,发现已经削好皮了,直接抄起菜刀,手起刀落,将土豆迅速切成了薄片。 【????】 【盲切?你醒醒啊你不需要挑战吉尼斯纪录!】 姜知味感觉自己好久都没碰刀了,不过手感还在,盲切个土豆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就是连耳朵也听不见,只能根据刀的震动判断到底有没有切透。 他也不知道简随要做什么菜,纯粹心血来潮,随便切了切,又把已经变成薄片的土豆切成了细丝。 粉丝们快要被他吓出心脏病来了,看他切完一圈也没伤到自己,疯狂刷过的弹幕才逐渐平息下来。 【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我睁着眼居然不如人家闭着眼切得好】 【我插一句……我怎么记得刚刚简随说他要做地三鲜,地三鲜的土豆用的不是土豆丝吧?没吃过我也不太清楚】 【不是土豆丝,是土豆块】 姜知味并不知道自己在帮倒忙,切完土豆又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小盆,把土豆丝往里一丢,用水泡上了。 紧接着他又对青椒下了魔爪,剖开、剔籽、切丝一气呵成。 【好像越来越偏题了……】 【崽,你切块好不好,不要切丝了,饲养员要哭了】 姜知味把所有能摸到的都切完,算是过了一把“刀瘾”,只剩下茄子在边上放着没被他发现,因而躲过一劫。 手边暂时没什么能切的了,他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刀,又洗了一遍手,简随还是没过来。 姜知味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坏事,忽然一转身摸到冰箱跟前,偷偷从里面摸走了一盒酸奶,随后悄咪咪离开厨房,消失在直播画面里。 他溜走以后又过了五分钟,简随终于姗姗来迟,刚准备跟粉丝们说一句“不好意思电话打得太久了”,就看见菜板上规规整整地码着一堆青椒丝,旁边还泡着一盆土豆丝。 他瞬间愣在原地:“这……谁干的?阿姨刚才来过?” 粉丝们纷纷开始告状: 【是你家崽】 【他过来找你你不在,就帮你把菜都切了】 【还从冰箱里拿了盒酸奶,你现在去也许能抓到现形】 简随眉头一跳,看着那些切得又细又均匀的菜丝,内心五味杂陈,终于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姜知味好像是知道他在开直播,也知道肯定会有人给他告状,所以在他来之前就把那盒酸奶毁尸灭迹了,简随过去兴师问罪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已经嘬干净的盒。 简随表情复杂,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该骂呢还是不该骂,骂吧他听不见,在手心写吧不像那么回事,要说具体真给点什么惩罚措施,他又下不去手。 自从姜知味能下床蹦跶了,简随就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跟他斗智斗勇——某人经常趁着他不注意从冰箱里偷拿东西,基本是饮料一类的,酸奶、牛奶或者谁放进去的果汁,甚至偷偷往里冻过一盒冰块,还藏得挺深,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少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是啃了多少天了。 对此,简随非常头疼,他相当不想让一个病号天天碰这么凉的东西,可姜知味除了药就尝不出别的味道,只有冷饮能给口腔一点刺激,让他爽一爽,因此对冰镇饮料情有独钟,哪怕冰水都行。 简随第n次被他气得要上头,站在他面前试图以气势压倒他,把眉头用力一拧:“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姜知味听不着,并自动屏蔽他的气场,满脸写着“你能把我怎么样”。 简随无可奈何地在他跟前来回走了好几圈,心说你还不如一直躺着呢,成天偷喝凉的居然也不拉肚子。 关键家里温度偏高,酸奶这种东西又不能一直放在外面,夏红他们也要喝,更不能干脆不买。 总不能给冰箱上锁吧? 姜知味把那个酸奶盒拆吧拆吧变成一薄片,里面剩余的酸奶弄到手上了也不知道,简随几乎粗暴地帮他擦干净,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两下,怒道:“你真把自己当‘崽’了?” 姜知味茫然地抬头:“吃饭了?” 简随:“……” “应该没那么快吧,我感觉你还没做,”姜知味自顾自地说,“我帮你把土豆和青椒切好了,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简随:“……” 居然还邀起功来了! 第59章 康复的前兆 由于姜知味中途捣乱, 简随最终没能做出约定的地三鲜, 只能把土豆丝和青椒丝放一起炒, 茄子单独油煸,汤是粉丝丸子汤, 最后夏红锦上添花,加了盘拔丝山药。 “大师”给的药虽然看上去五颜六色,实际一混进水中就会变得清澈透明。黑色的药丸是甜味的, 加在糖里一起熬制, 变成了山药外面裹的那层糖衣。 拔丝的东西须得趁热吃,一旦冷下来就会粘成一坨。山药一上桌,立刻被几个人饿虎扑食似的瓜分了。 有药的部分单独给姜知味弄了个小碗,他尝试着夹起一块,立刻拉出长长的丝。山药块清脆爽口,刚好中和了糖的甜度, 丝毫不腻人。 刚出锅的山药还有点烫,姜知味只能边吹边吃,也看不见拉出的糖丝弄得到处都是。简随只能跟着他的筷子不断把冷却下来的糖丝弄断, 感觉自己活生生被逼成了老妈子, 非常心累。 没办法, 自己的爱人还是得自己宠。 得益于那几颗药,姜知味至少每天能尝到一种味,暂且算不无聊了, 然而不能亲自下厨这一点让他非常不爽——简随那货做饭出错率太高, 做出的成品能吃的和不能吃的比例高达1:1, 想从他手里吃到一顿好饭,那完全得靠运气。 偏偏他本人还自我感觉良好,看了教程就觉得自己能行,事后脸打得啪啪响,下次依然死不悔改。 丧失了90%娱乐项目的姜知味每天除了无聊还是无聊,简随坚持拒绝跟他进行精神文明交流,他只好没事跟猫玩、喂兔子以及逗小鬼,偶尔能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厨房鼓捣两下。 比如现在,简随就去跟余子非说了两句话,回来发现人又丢了,一推厨房门,果然看到有个人影在灶台前面鬼鬼祟祟,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新鲜的奶香。 简随:“……” 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他本着“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妖精想干什么”的心态,并没有上前阻止,只看见某人正用小锅煮着牛奶,手边还放着几块巧克力,他一一撕开扔进锅里,拿勺子不停地搅拌。 巧克力在锅里一滚,很快被高温融化,与牛奶充分地混合起来,变成了浓香四溢的巧克力奶。 简随挑挑眉——那几块巧克力是今天的“黑色食材”,自从进入第三个疗程,姜知味已经可以在吃过药丸当天尝到对应的味道,比如今天一天他都能品尝到甜味的东西。 给他两块巧克力居然不满意,还非得加工一下,是能变得更好吃,还是能变得更贵? 姜知味完全不知道身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自顾自地把巧克力奶熬好了,拿起一个玻璃杯,准备把奶倒进去。 简随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实在怕他烫到手,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的时候,对方居然已经把奶一滴不洒地倒进杯子里,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看来这货没少背着他干坏事。 姜知味把奶倒好等待其自然冷却,还相当做贼心虚地把锅给刷了,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碰过的样子将一切归位,巧克力的包装纸也扔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而简随就在他身后冷眼旁观。 冬天到底是冬天,就算家里有暖气,奶还是凉得很快。姜知味端起来抿了一口,似乎觉得还少点什么,突然回头“看”向门口,好像在判断有没有人。 简随还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谁料对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扒在门口侦查一番,发现门貌似没有被打开过,便确定是没人来,又开始往回摸索。 简随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眉尾不自觉地扬起来,他屏住呼吸不让对方察觉,便看到某人径直走向冰箱,从冷冻室最底下一层的最深处翻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雪糕盒子。 他心说这大冬天的,家里怎么还有雪糕,谁成想下一刻对方把它打开,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雪糕,而是一个冻好的冰块模具。 简随:“……” 真是够了。 姜知味把模具拿出来,将里面的冰块倒了一半在巧克力奶中,剩下的又重新封回去,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然后他端起奶,忙不迭地跑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简随掐住眉心,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他看了看封着“恶魔果实”的冰箱,也不知道自己是装没看见好呢,还是赶紧拿出来销毁好呢,思来想去觉得如果全给他扔了,下次指不定又要藏到什么地方去。 他想着想着忽然心生一记,把东西拿出来,剩下的冰块全倒进洗手池里,又把模具放了回去。 他跟姜知味比完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刚离开厨房就撞上余子非,后者往卧室一指,低声说:“我刚看到他从厨房溜出来……” 简随冲他点点头,伸手比了个“嘘”。 余子非一头雾水。 于是姜知味下一次去拿冰块的时候,非常疑惑地发现冰块没有了,等再冻上再去拿,发现又没有了。 冰块好像长了翅膀,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独守空房的模具。 因为怕被发现,他本来也不是经常偷吃冰块,所以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是简随在从中捣鬼的时候,已经两个星期过去了。 眼看着时间已是十二月底,年关越来越近,杜禹帆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恒悦传媒不知道是打听到了什么,在疯狂轰炸简随十多天以后,突然就销声匿迹,再不找他了。 简随估摸着杜禹帆怕是凉了。 不过他暂时也没那么多心思可分给他,姜知味这边刚吃完了最后五分之一颗药丸,却貌似没什么效果,并没像药方上说的那样开始恢复。 而且药也没有了,想再借着药尝到味道也办不到了。 他周五吃完了药丸,周六一整天都没什么反应,简随忍不住担心,只好去问程谦,后者却啃着一根黄瓜从他眼前经过,无所谓地冲他一摆手:“你急什么,过两天再看。” 简随心说反正遭罪的不是你。 他默默给姓程的记了一笔,准备等姜知味彻底好了就开了他,忒气人。 药效耗尽的姜某人转眼又蔫了,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等到周日这天夜里,简随突然被他从睡梦中推醒,就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并非常虚弱地叫他的名字。 简随本来还迷糊着,让他这一吓登时冷汗都下来了,困意瞬间退了个干净,他忙爬起来拍亮床头灯,看到姜知味脸色惨白,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简随强行稳住心神,脱口而出之后才想起他听不见,赶紧又在他手心写了一遍。 姜知味手心里全是汗,也不知感觉出来他写的是什么没有,只非常虚弱地喘了口气:“肚子……疼……” “……”简随差点蹦出来一句脏话,堪堪咽回肚子,低声怒道,“叫你没事吃那么多凉的!” 谁料姜知味紧接着又说:“不……不是肚子,心肝肺……五脏六腑都疼。” 简随:“……” 他都快被气得五脏六腑都疼了。 姜知味看样子疼得不行,掐了一会儿对方的胳膊,又把自己缩成一团,牙齿直打颤。 简随判断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毛病,直接冲出去找程谦,结果楼上楼下都没看到人,又抓起手机给他打电话,没人接,也没听到有手机铃声。 程谦居然不在别墅? 虽然他并没有限制对方的行动,不过出于安全考虑,程谦没事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肯定事先跟他打招呼,这么一言不合玩失踪,还是头一遭。 简随急得额头直冒汗,这时突然发现手机上有一条几个小时以前发来的消息,是程谦发的语音:【哎简随,刚忘了跟你说,我们院长约了个重要客户,要我出面跟人家聊聊,我现在正在外头跟人喝酒呢,今晚不一定几点回去,太晚的话我就在外面过夜了。】 简随:“……” 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简大明星气不打一出来,心说这个垃圾程谦果然是不靠谱,他在“等程谦回来”和“送姜知味去医院”之间犹豫三秒,还是果断选择了后者。 虽然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医院这种公众场合,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但不去医院,风险更大。 简随别无选择,把姜知味从床上拽起来,胡乱往他身上套衣服,对方还在垂死挣扎:“干什么……等……我不想出去……” “哪那么多废话,闭嘴!”简随不由分说地把他往背上一背,连袜子不是一双也没发现。 就在他扛着姜知味要出门的时候,程谦居然回来了。 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同时开门,门开了以后面面相觑,程谦率先打个酒嗝,一脸茫然地问:“现在几点?” “凌晨两点半。”简随咬牙切齿,就着半夜的冷风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你还清醒吗,不清醒我带他去医院。” “开玩笑,这点酒还想撂倒我?”程谦嘴上说着自己清醒,举动却不太像清醒的,“怎么了他,吃坏肚子了?” “他说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你赶紧给看看。”简随虽然内心愤怒,表面上还得好言好语,毕竟是求人办事。 程谦回手把门一关,带着满身酒气往里走:“先放下,我瞅一眼。” 简随把姜知味放在沙发上,刚穿好的衣服只能又扒开,程谦打了个充满酒味的哈欠:“哪儿疼?” “你觉得他听得见?”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程谦说着直接在姜知味肚子上按了按,对方立刻触电似的一缩。 然后程谦又在他胸口按了按,姜知味也哼哼唧唧地喊疼。 再往肋下戳了戳,还是疼得不能自已。 程谦:“……” 他抬头看一眼简随,相当心不在焉地摆摆手,对姜知味说:“行了吧你,别哼唧了,忍一忍,明天就好了。” 简随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这是康复的前兆啊,我没跟你说?”程谦露出一个“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的表情,“怎么说呢,是药三分毒吧,按他们那套理论,说是什么五脏调和,需要适应的时间,最后把这‘毒’发出来,可能难受一会儿,吐一吐,发出来就好了——大概是这意思吧。” 简随:“……”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程谦:“真的假的?你没跟我说过。” “可能是我忘了,”程谦相当厚脸皮地给自己倒了杯水,顺势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信啊?这样吧,我拿我的头发担保,如果天亮之前他还没好,我三十五岁以前就秃顶。” 简随:“……” 第60章 开庭 简随也不知道姓程的到底是酒后真言还是酒后胡言, 但不管是哪种, 对于一个惜发如命的科研狗来说, 拿自己的头发起誓都够毒的。 看在他对自己这么狠的份上,简随还是勉为其难地选择了相信他, 又把姜知味从客厅搬回卧室。 结果刚一回去他就说恶心想吐,冲进卫生间呕了半天酸水,最后蔫头耷脑地往床上一趴, 不动了。 简随几乎觉得他要挂。 姜知味被折腾了半宿早已经筋疲力尽, 身体难受也没力气表达了,索性往被子里一窝,准备以睡觉大法硬扛过去。 别说,还真睡着了。 简随因为不放心一直在旁边守着,守到一半也开始迷糊,实在没控制住, 也睡了过去。 等到天刚乍亮的时候他猛然惊醒,赶紧起来查看某人的情况,发现他似乎是好了一点, 不抖了, 眉心也舒展开, 表情不像之前那么痛苦。 气息平稳,应该只是在睡觉。 简随这才稍稍宽心,一看时间刚七点, 也没心情再继续睡, 起身去准备早饭。 结果刚一出卧室就听到鼾声大作, 还有满屋子没散干净的酒味——程谦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只脚搭在茶几上,正对着不知道谁的茶杯。 简随顿时一阵反胃,用力踹了他两脚:“醒醒,回你屋睡去,少在这儿隔应人。” 程谦昨晚估计没少喝,这会儿睡得跟死猪似的,被他踹两脚翻个身继续睡,没过两秒又是鼾声如雷。 简随非常头痛,只好把眉毛一拧,把人一扛,赶在夏红他们起来之前将程谦扔回了他自己屋。 这个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姜知味歇菜的这段时间里,简随主动请缨去做早饭,虽然遭到一致反对,还是乐此不疲——至少这么多天坚持下来,他摊的荷包蛋里终于没有蛋壳了。 可以说进步非常大。 简随早早进了厨房,想着姜知味肯定起不来,便没准备他的那一份。他把早饭做好,给姜锋夏红的放在微波炉里,然后自己吃饱了,又回到卧室去等某人醒。 每天都是如此,看上去一成不变,实际……也没什么乐趣可言。 临近中午的时候姜知味终于醒了,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他整个人都有点迷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待着,也不说话,直到简随发现他醒了过来碰他,他才如梦初醒似的抬起头,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还活着吗?” 简随:“……” 阎王爷只怕不想收你,否则三年前就带走了。 姜知味用力揉了揉眼:“我为什么感觉我眼前有东西在晃……” 简随心里一突,忙在他手心写道:“你能看到了?” “看不见东西,但不是完全黑的了,好像有什么在闪。”姜知味说着往他那边靠过去,“你在哪儿呢?” 简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姜知味寻着气流一把捉住,简随又在他手心写:“肚子不疼了?” “不疼了,但是眼睛疼、耳朵疼,嗓子也疼。” 简随:“……” 这药毒性还挺大。 于是从这天开始,当了一个来月“小龙虾”的某人终于开始慢慢恢复了,首先是眼睛有了一些光感,随后耳朵能听到一点声音,不过相当背,得在他耳边大声喊才行,非常耽误事。 好像是为了他这吃货的身份考虑,嗅觉和味觉恢复得非常快,短短一周时间已经能区分出来是厨房还是厕所,是酱油还是醋了。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网络中又是天翻地覆——杜禹帆焦急的粉丝们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自家爱豆的消息,可惜却不是报平安,而是检察院对其提起公诉。 涉及到公众人物犯的人命官司,司法机关也得慎重,因此查了这么久才终于透露出一点风声,消息一出来微博就炸了锅,杜禹帆的粉丝们哭哭啼啼,给自家爱豆活生生哭了三天的热搜,还说一切都是简随污蔑,简随制造舆论给司法机关压力,让他们被迫认定杜禹帆有罪。 简随几乎想笑,心说他要真有那么大能耐就好了。 他默默关注了两天,觉得这帮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龙虾”,给他们讲道理不听,摆事实不看,只会自我陶醉自欺欺人,认定了别人是迫害他家正主的大魔头,而他们正主是清清白白的白莲花。 简随都觉得自己跟他们一般见识是跌份儿。 姜知味眼睛还看不清东西,耍不来微博,没法跟自家老攻同甘共苦,嘴却是一刻也没闲着,自从能听到一点声音,这货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更贫了,要么就四处翻零食吃,反正总有他折腾的。 最让简随无法忍受的是,他自己耳背就要把耳机开得很大声,耳机愣是被他搞成了话筒,他那边听个歌,简随隔着三米都能听到耳机里漏出来的音量。 他生怕这货手底下没个分寸,把自己的耳膜震坏了,终于在他又一次开最大音量听歌的时候一把拽下他的耳机,贴在他耳边怒吼:“你再开这么大声,过不了俩月你就彻底聋了!” 姜知味被他吼得一哆嗦,满脸惊恐地看向他:“你……吼什么?我听得见。” 简随:“……” 他身边这群人真是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等这祸害再好一点的时候,简随接到了法院的开庭通知。 由于他是主要证人,他也得出庭,姜知味这边身体原因,没让他必须出席——出席了也没用,除了“啊?啊?你说什么?”再不会讲别的。 临近年关,法院估计也想早点把案子结了,且不说社会危害性,舆论闹得这么沸沸扬扬,想让人不关注都难。 一月中旬的某一天,简随一早把姜知味“托付”给余子非,约上谢生往法院跟杜禹帆“友好会面”去了。 其实突然被委以重任,余子非内心是拒绝的,他这段时间虽然身在姜家,可他们对姜知味看得紧,除了那回捣乱地三鲜就没怎么让他碰刀,也就无从谈起做出带着阳气的食物给鬼们补给的事。 余子非觉得自己整只鬼都不好了,这别墅又建在市郊,周围连个活物也没有,姜家父母都年过半百他自然不好下嘴,简随就更别提,“饥肠辘辘”的余土豪每天都以为自己见不到第二天的月亮。 比他更饿的是他的宠物。 小鬼上次吃了那一顿“大餐”,早已经消化完了,后续得不到供应,天天委屈成个球。余子非生怕它发狂咬人,只好每天夜里带着它跋山涉水出去找食,可不管找了多少都被它一口解决,自己一毛也分不到。 这样的生活才过了一个月,余子非对投胎的愿望已经日渐强烈。 平常简随在的时候他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等到简随滚蛋了,他立刻去找姜知味哭诉:“大哥,大爷,我求求你快点好吧,你再不好我也要变成‘饿死鬼’了。” 姜知味听到有声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冲着他“啊”了半天,突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后知后觉地问:“简随是不是出去了?” 余子非叹气说:“是,他滚犊子了,奋斗在打击杜姓黑恶势力的第一线。” “那太好了,”姜知味也不知道听清没听清,反正他自己觉得是那就是,他从床头柜上抓起一副眼镜,“你能不能把我父母引开?” 眼镜也是地府的黑科技,不用问就知道是程谦给他的——这东西相当高级,能根据人眼的状况自动调节镜片,使其永远保持在最佳的契合度。 当然,姜知味现在的“最佳状态”,也就是勉强看清人影,能掌握个大致轮廓而已。 余子非一下子警惕起来:“你要干嘛?” “他们不让我去厨房,你知道我是个搞美食直播的,不去厨房简直是要我命,”姜知味把那副眼镜架在鼻梁上,也不知道程谦什么癖好,居然还是个金边的,“所以你帮帮我,把他们引开,让我去过过手瘾。” “……我头回听说有人做饭上瘾,”余子非满脸的惊疑不定,“不过您老人家这眼神真的行吗?我怕你把糖当成盐,把白醋当成白酒。” 姜知味沉默半晌:“你做什么菜需要放白酒?料酒还不够你祸害?” 余子非一耸肩:“不行,简随走之前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他特意叮嘱我不能放你进厨……不,你等等,有话好说,别动刀。” 姜知味不知从哪翻出了之前那把唐刀来,拔开三寸往余子非面前一横:“你帮不帮?” 余子非条件反射似的腿软了,艰难地咽口唾沫:“好说好说,我这就去。” 姜知味一把刀搞定了这个“怂鬼”,就看见对方找了张A4纸,从上面撕下俩纸条,在纸条上各写了一个“忘”字。 然后他重新抬头对姜知味说:“张嘴。” 姜知味:“?” 余子非不由分说地伸手在他下颌上一卡,强迫他张嘴,用纸条沾了一点他的口水。 姜知味:“……” 余子非看见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只好解释说:“这个叫‘遗忘咒’,我前些天刚学的,沾了A的口水贴在B身上,B就会暂时忘掉有A这么个人。” 姜知味“哦”一声:“你让我爸妈忘了有我这个儿子?” “暂时的嘛,”余子非说,“等不需要了把纸条揭下来,他们又会想起你的,放心。” 姜知味看了看那两张沾着自己口水的纸条,总感觉有点恶心,突然他灵机一动,将纸条“啪”一声贴在了余子非脑门上。 余子非浑身一顿,瞬间两眼发直,愣了三四秒:“你谁?这什么东西?” 他把挡在眼前的纸条扒拉下来,又是一阵恍惚,用力甩了甩头才反应过来:“……你有病吗?拿我做实验?跟谁学的这么缺德?” 姜知味看到实验成功,满意地点点头:“你快去贴,贴好点,别被他们发现了。” 第61章 斗智斗勇 余子非被他一把推出去, 赶鸭子上架, 不得已为黑恶势力低头, 去给姜爸姜妈贴了写着“遗忘咒”的纸条,有气无力地回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姜知味确定外面安全了, 这才借着不怎么稳定的视力从卧室溜出来,轻手轻脚地钻进厨房。 简随那边肯定不能中途回来,就算发现了他不听话也没辙, 姜知味有恃无恐, 把手机解开锁屏,眯眼在各种软件图标里一通寻找,找到一个跟D站app颜色最接近的,指尖点了上去。 这手机是地府发的那一部,回来以后换张手机卡,已经可以跟阳间联络了。但里面的图标简随动过, 所以他印象中摆放的位置已经不对了,只能依靠一点模糊的视力瞎找。 好在D站的图标比较与众不同,他一找就找对了, 又凭借记忆摸索到开启直播的地方, 成功进入了直播间。 在他账号交给简随打理的这段时间里, 他的粉丝数早已经破百万,一开直播就几千几万的人往直播间涌,不过具体是什么数他也看不清楚, 只知道直播是开成功了, 但屏幕上的字一个分辨不出来。 粉丝们应该是知道今天开庭, 以为简随肯定不会开直播,因此进来时纷纷一脸惊讶,等再看清画面里的人,顿时成倍地惊讶,弹幕疯狂地刷了起来。 可惜姜知味看不清他们都发了什么,只冲着镜头笑了笑:“大家,好久不见,这里是主播姜汁儿——今天趁着简随不在,我偷偷回来开个直播。”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恢复得很快,比起之前不人不鬼的样子好太多,程谦给的那副眼镜为他增添了一丝文雅的气质,同时把最后一点病容遮了遮,貌似是能入眼了。 余子非就在外面给他继续观察“敌情”,因为实在不放心,心里念着简随的嘱托,他索性也混进直播间,从另一个角度盯着姜知味。 反正他一个叱咤人间的大鬼,是不会出现直播间人太多、阳气太足而导致挤不进去这种事的。 现在姜知味的粉丝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好多年前就关注过“我知天下味”的老粉,一类是他用“姜汁儿”这个ID开直播吸引来的新粉,还有一类则是简随带来的,真情实感地追星追到“爱屋及乌”境界的双担粉。 至于那些进来混水摸鱼、目的不纯的,则不在“粉丝”的范畴。 余子非窝在沙发上吃薯片,自己吃薯片,给宠物吃包装袋,既不浪费,还环保。 他边吃边用手机在几个鬼界的交流群里发了消息,消息都是同样的话,说姜汁儿开直播了。 随后他打开一个鬼界app,又切回姜知味的直播界面,用那个app录屏录音,直接将直播内容实况转播到了鬼界去。 ……天知道这群鬼自己挤不进直播间,就让余子非这个能挤进去的进行转播,有些鬼兴致一上来还要打赏,打赏的钱就全都进了余子非的腰包,一分也没给姜知味。 反正简随不差钱,反正简随欠他的装修钱还没还,反正他在姜家蹭吃蹭喝这么久,都是一家人了,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余子非自作多情地如是想。 他这边给鬼界朋友们转播着,那边又打开电脑,切进了另一个“实况直播”。 是法院公开庭审的画面。 余子非戴上耳机,不打扰到其他人,只看见法庭的旁听位座无虚席,可以算是相当给杜禹帆面子了。 有简随这个流量大咖在的地方,永远是万众瞩目。 法庭上的杜禹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气焰,估计这些天过得也不好,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憔悴,始终低着头,没有往摄像头的方向看。 相比之下简随就气定神闲多了,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正装,颇为精神抖擞。 他跟谢生挨着坐在证人席,余子非把手指捅到小鬼嘴里,让它帮自己舔手指,自言自语地说:“看着还挺般配的……呸,我在说什么。” 他忽然一顿,疑惑地打量着画面:“怎么阎雅也在?鬼差居然也能出席人间的庭审吗?” 那段从私人监控拿到的录像是阎雅帮忙处理的,杜禹帆的通话录音也是她帮忙搞到的,她会出面当证人其实合情合理,只不过余子非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跟法院解释那些证据来源,以及她的身份的。 可惜他进去看直播的时间有点晚,好像已经错过了当庭举证的环节,想着还是等结束以后再回去看重放吧。 法庭上杜禹帆一直没怎么开腔,始终是辩护律师在替他说话,辩护的针对性也很强,不说他无罪,只试图为他减刑,比如说得到了安楠家属的谅解,有签好字的原谅书,而且主张他的家暴并不是造成安楠死亡的直接原因。 以及强调他给简随的车动手脚时是在醉酒状态,属于无心之过,事后也有明显的悔改意图,说明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谁。 余子非看得心里直犯堵,虽然知道律师也是受人委托,合情合法,但还是觉得杜禹帆这个人渣根本不配得到辩护。 法庭上律师给杜禹帆辩护,微博里杜禹帆的粉丝们也在给他辩解,虽然人人都知道然并卵,可就是放不下这个面子,不想承认自己粉错了人。 于是微博上又展开了一轮新的骂战。 余子非无心去理,直播看着看着居然看饿了,他抽了抽鼻子,这才发现家里早已满室飘香,香味自然是从厨房飘出来的。 他登时浑身一激灵,心说坏了,他怎么忘了做饭肯定会有味道,肯定会把夏红他们吸引过来的! 余子非冷汗都下来了,这要是被发现还了得,现在姜知味对于他们来说是“陌生人”,一个陌生人在厨房里鬼鬼祟祟,还开直播,非得盘问他三圈不可。 他赶紧抓起小鬼,低声命令说:“快吃,快点把这气味都吃掉,快吃啊!” 小鬼甩了甩尾巴,头一次没听他这个主人的话,罢工了。 开玩笑,气味这种东西就算吃了也不解饱,傻鬼才要去吃。 余子非慌了神,心中暗骂你翅膀硬了,还有脾气了,正焦头烂额之时,就听楼上传来动静,夏红寻着香味下了楼:“哟,小余啊,怎么这么香?今天小简不是去法院了吗,是你在做什么东西吗?” 她这句话给了余子非思路,后者脑中灵光一现,赶紧把手机倒扣,耳机一摘站起身来:“是啊阿姨,您看我来这么多天也没帮上什么,我寻思着简随回来肯定很晚了,现做来不及,就自作主张炖了点肉——冰箱里正好有块挺好的五花肉,我给炖了,这肉皮都是胶原蛋白,给您美容养颜的。” 夏红一听立马笑逐颜开:“嘴还挺甜,是不是跟小简在一起混久了,甜言蜜语都会得多了?” 余子非一愣,心说他咋没听简随说过什么甜言蜜语,明明是怼人怼得多。 莫非台词里的……也算? 夏红在沙发上坐下来,正好瞄到了他的电脑屏幕:“你也在看直播啊?我刚跟你姜叔也在看,这老东西一直吵吵着‘现在的年轻人不分是非黑白,只要给钱都敢给魔鬼辩护’,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我就骂他说你懂什么,找律师是人家的权利。他不听,跟我呛呛了半天——你听着了吗?” “呃……没有,阿姨,您这屋子隔音效果挺好的。”余子非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啥,只觉得面前这女人实在有点太过理智,理智得让人心里发酸。 夏红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脸上的表情忽然淡下去:“正好小简不在,你是他的朋友,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正好今天跟你唠唠。” 余子非只好洗耳恭听:“阿姨您说。” “其实我们家也没给过他什么,你姜叔一开始还不喜欢人家——你知道我们这辈人,思想没你们年轻人那么前卫,这种事情其实对我们来说挺难接受的……”夏红把橘子剥开了,分给余子非一半,“一开始我跟你姜叔想法也差不多,可看着他们两个从小长大,简随这孩子又怪懂事的,怎么也舍不得骂他,失眠了几天,还是决定随他去吧。”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那个橘子:“说到底我们也就是供小简上学而已,其他的帮不上什么忙,他参加什么艺考、上什么学校都是他自己争取的,可能他妈妈那边有什么门路,可他妈妈也去世很多年了……他到底是怎么做的,我们也不太清楚。” “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亏欠他,”夏红说,“这三年来我好多次都想劝他放弃,他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却偏要……唉,我也挺矛盾的,一边是我亲儿子,一边是……” 她说到这里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余子非有点艰难地咽下那半个橘子,斟酌着说:“阿姨,我……我也不好评头论足什么,不过我觉得您不用考虑这么多,您看现在知味不是好了吗,简随付出的一切也都有了回报,他俩今后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我觉得,挺好的。” “没……没什么,”夏红轻轻在眼角抹了一下,“就是刚刚看直播的时候,看到杜禹帆的父母也在旁听席,哭得挺惨的,突然就……” “我懂我懂,”余子非赶紧安慰她,并试图活跃气氛,“您可千万别哭,我最怕女孩哭了。” “你这孩子,”夏红又无奈一笑,“我是女孩吗,我年纪估计比你妈还大。” 余子非连连点头,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而这时候厨房门突然打开,姜知味刚探了个头出来,看到客厅居然有人,又给吓得缩了回去。 他惊魂未定地抵住门,心说余子非这不靠谱的玩意,他妈在外面居然不告诉他? 与此同时夏红也察觉到了什么,往那边张望:“哎小余,刚我怎么好像看到厨房门开了?里面有人吗?我去帮你看一眼炖肉吧。” ※※※※※※※※※※※※※※※※※※※※ 余子非:吓到掉色.jpg 第62章 笋干烧肉 余子非活生生让她吓了个半死, 慌忙起身阻拦:“不不不不用了阿姨, 您过来之前我刚看过, 您就等着吃就行了。” “这样吗,”夏红脸上疑惑的神情一闪即逝, “那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阿姨您先回去休息, ”余子非赶紧把她往楼梯的方向推, “等简随回来差不多就可以开饭了,今天您等着吃饭就行,真的不用操心了。” 终于把夏红送回房间,余子非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冲进厨房,结果姜知味先往一边跳开:“你干什么突然进来, 吓我一跳。” “是你吓我一跳好不好祖宗,”余子非被他这“恶人先告状”给气着了,“你没事探头干什么, 知不知道差点露馅?” 姜知味隔着眼镜片, 一脸茫然地打量他:“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余子非:“……” 真是没法交流了这。 说声音小了他听不见, 声音大了又怕把夏红引来,这祸害仗着自己聋了,真是有恃无恐、无法无天了。 余子非气得牙根痒痒, 索性越过他凑到灶台前, 火上正用砂锅炖着一锅肉。他不由分说地给揭开了, 顺手抄起一双筷子,从里面夹了块出来。 姜知味赶紧上前阻止:“干什么你,谁允许你尝了?” “我替你把把关,”余子非找了个小碟,把肉放在碟子里夹散,“你说你这眼神也不好使,鼻子不灵,舌头也不知道好了没有,万一放错调料或者……嘶,好烫。” “用不着,”姜知味好像是听清了“把把关”三个字,趁他两手都占着,忙把锅盖盖回去,“那块就给你吃了,你快点出去,别给我添乱。” “烫……啊,好吃。”余子非硬是忍着烫把那块红烧肉给吃了,差点给烫出眼泪,“再……怎么说,我也是开过美食直播的人,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姜知味无动于衷,突然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大哥,我在开直播呢,你入镜了你知道吗?” 余子非闻言浑身一顿,扭头便看到放在旁边的手机——他现在穿着斗篷,自然可以在人前显形,也能被手机一类的电子产品拍到。他盯着屏幕,跟画面上的自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好万分尴尬地冲镜头一招手:“呃……你们好啊。” 说完这话他飞速退出拍摄范围,把姜知味揪到自己跟前,附在他耳边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姜知味不甘示弱地回击:“你给我机会了吗?” 余子非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地在角落里躲着,不敢再靠近那口锅了,心说还好自己当年不出名,现在的形象也跟那时候相去太远,不至于被认出来。 否则的话那可就太凑巧了,D站失踪的主播一个两个都出现在姜家…… 虽然他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但直播间的迷妹们显然想象力太过丰富,已经脑补出了另一出大戏—— 【这个白毛小哥哥是谁,好帅啊】 【在家还穿斗篷,什么奇怪的喜好……是哪里的coser吗?】 【不过……这好像是简随家吧?简随现在不在,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余子非差点被他们吓尿了,忙在镜头外喊:“你们别误会啊!我跟他俩都是朋友,朋友而已。” 【不对,我见过这个人!】 他还以为自己被认出了当年D站主播的身份,浑身就是一个激灵,这时候那位大喘气的才发出后半句:【他是“见鬼”包子铺的老板啊,我在微博的照片上见过他】 余子非:“……” 真是吓死个鬼了。 他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想赶紧让姜知味去转移话题,结果一回头,居然看到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似乎精疲力尽地揉着自己的腿,自言自语地说:“好累啊……” “我说你不行就别逞强了吧?”余子非眼神微动,“反正你该做的也做完了,要不我替你看着,你回去休息,万一简随突然回来,那咱俩可都死定了。” 姜知味只能勉强听个大概,嘴角一扯:“直播都开了,你觉得还能活?你是觉得他们不会告状,还是觉得简随不会翻直播记录啊?” 余子非:“……” 所言极是,所以到底为什么非得要作这个死呢。 姜知味往后一仰,把脊背靠在墙上:“你先把直播静音了。” 余子非依言照做,就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今天替我出庭去跟杜禹帆对峙,你说我除了能做顿饭迎接他回来,还能干点什么?” “这话说的,你还可以……呃……” “接不上来了吧?”姜知味垂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真的不想这样,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除了接受他的保护什么也干不了。你看我好像那么多粉丝追捧,实际上没什么真本事,除了会做几道菜,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不像简随,八面玲珑,好像什么都能摆平。”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余子非竖起一根手指,“所谓‘术业有专攻’,你能干好一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要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的,那要别人怎么活啊?” “再说了,谁说简随八面玲珑,我看他也是表面光鲜,在生活能力这方面根本是个残废,连个荷包蛋都得学半个月,你看看要是没人给他做饭,也没有外卖的话,他不得分分钟饿死。” 姜知味疑惑地打量他瞧:“你在嘚啵什么呢?我就跟你吐槽一下,你不会认真了吧?而且你刚才是在说简随的坏话吗?” 余子非:“……” 这日子真是不能过了,他还是及早去投胎,赶紧滚蛋吧。 姜知味仗着自己耳聋,随意无视对方的话,也不知道哪句是真没听见,哪句是装没听见:“其实我就是想说,我私心希望简随赶紧从那个位置退下来,他站得太高了,我想看他还得仰着脖子。让我爬到他那么高恐怕不太可能,但是让他下来……” 余子非紧紧地抿住唇,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我不过去,你给我过来”吗? 真是不懂这些恩爱狗的心思呢。 “当然也只是私心而已,你不要告诉简随,否则我就把你说他连荷包蛋都摊不好的事转告他。”姜知味托着下巴,“他如果想要继续,我肯定支持他,他如果想要下来,那我也能……接得住他,这才是我想要的。” “不过目前形势来看,好像不太接得住啊,”姜知味再次叹气,“所以我才觉得很麻烦……唉,程谦让我少动脑子,是想把我当傻子养吗?也不知道简随之前说‘想要改行当吃播’的话到底作数不作数……” 余子非自觉快要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了,只好咳嗽一声:“不是我说啊,以他现在这知名度……跳下来好像谁都接不住吧……” 姜知味又没听见他这话,忽然抬头:“你去尝尝笋干软了没有。” 这活儿余子非倒是十分乐意干,他奉命从锅里翻了块笋干吃,边嚼边说:“还有点硬,我吃着没问题,你爸妈可能够呛,再炖会儿。” 这两句姜知味又听见了:“他俩牙口好着呢,前段时间我妈还偷吃我冰块,我爸那牙跟唐刀一样快。”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所以简随到底回来没有?”他又说,“我还想问问他,到底是想喝西红柿鸡蛋汤还是黄瓜鸡蛋汤,还是紫菜蛋花汤。” 余子非:“……” 这几个到底有什么区别? 姜知味补上后半句:“我跟我爸妈意见不统一,目前三种汤各得一票,需要简随最终表决。” 吃个饭还搞得跟人大代表选举似的,而且…… “所以我不是人吗?你们居然不问问我的意见?” “你自己是人不是人心里没点数吗?” 余子非登时被气得两眼一黑,决定明天就离家出走。 两人又在厨房互怼了半天,终于听到一声门响——简随回来了。 于是这俩货简直像遇到了救星,都想着终于能甩掉身边这头祸害了,立刻上去迎接,直接把还没换鞋的简随堵在了玄关。 简随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蒙了,总感觉现在这状况有哪里奇怪,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忍不住打断:“你们的关注点……好像不太对吧?这种时候你们不应该问我最后怎么宣判的吗?” 两人纷纷一顿,非常配合地异口同声:“怎么判的?” 简随终于得以换好拖鞋,镇定自若地说:“哦,法院说这起案子有点复杂,还得仔细商议一下,择日宣判。” 姜知味:“……” 余子非:“……” 所以一定要让他们问这个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简随把外衣脱下来搭在衣架上:“外面还真冷。我本来打算把谢生邀请过来吃饭的,不过想想这里的位置还是少被人知道得好,而且他今天好像还有事要忙,所以改天再带你去见他。” 姜知味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是啊,你不是之前说想跟他见一面吗,年前估计没机会了,等年后吧。” 姜知味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隐约记起以前好像确实说过这么句话。 他沉默片刻,果断转移话题,把三种汤列出来供他选择:“你想喝什么?快,就差你了。” “一个也不想,我想喝冬瓜汤。”简随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余子非,“我现在不是很喜欢吃鸡蛋。” 他说着突然伸手搭住姜知味的肩膀,手指轻轻用力把他扣住,双眼微眯:“而且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今天的饭为什么是你做的?我好像没说过允许你进厨房?” ※※※※※※※※※※※※※※※※※※※※ 大家除夕快乐~本章留评有红包哟 第63章 冬瓜汤 姜知味明显听见了那话, 浑身就是一哆嗦, 心说都怪余子非给他捣乱, 他居然忘了对面这人不是别人,是简随啊。 于是他赶紧开始装聋, 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简随保持微笑,指尖稍稍加了一点力:“你要是没听见的话,你抖什么呢?” 姜知味准备死扛到底:“啊?” 简随:“我说, 今天日子比较特殊, 我就不追究了,去做汤吧。” 姜知味长舒一口气,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好的,我这就去。” 谁成想才刚迈出一步,扣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陡然把他拉了回来,简随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听不见吗?” 姜知味:“……!” 能不能不要这么缺德! 余子非在旁边忍笑忍得辛苦, 姜知味瞪了他一眼,自知是骗不过简随了,准备祸水东引:“那个……其实不是我做的, 是余子非, 我只是刚进去尝……” “你以为我会闻不出是你做的还是他做的?”简随无动于衷, 丝毫不想上他的当,“你是觉得我以前吃你做的炖肉吃得不够多吗?” 余子非看着某人吃瘪,自觉浑身舒畅, 朝着姜知味一摊手:“看吧, 不是我不帮你, 我也想说是我做的,可是他不信啊。” “你也别得意,”简随蓦一抬眼,眼神冷了下来,“我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你是属鱼的吗,记忆只有七秒?” 余子非赶紧低头,此时此刻任何争辩都毫无意义,他越回击越完蛋,不如直接闭嘴。 深谙简随脾性的余土豪眼观鼻鼻观心,表情羞愧,认错态度良好,成功把对方接下来的话噎回喉咙里,及时阻止了一场即将燃起的战争。 简随“你”了半天还是没“你”出个所以然,最终只得轻轻叹口气:“算了。” 他把姜知味从厨房门口拖回来,一把按在沙发上:“你歇着,别折腾了,等你再好一点我就不管你了,现在乖乖听话。” 姜知味不情不愿,而且总感觉他这语气是在哄儿子。再说了,到底什么叫“再好一点”?这就好比你妈跟你说“等你上大学我就不管你了”,“等你工作了我就不管你了”,“等你结婚了我就不管你了”,永远也没个头。 他满脸不爽地被某人强行按住,正巧这时楼上的二位听到动静下楼了,夏红先跟简随打了个招呼,随即目光转向姜知味,脸上浮起迷茫:“这是……” 余子非差点没被吓死,一个闪身出现在她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去了两人身上贴的纸条。 夏红恍惚了一瞬,随即回过神,并没有留意到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余子非:“知味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这都十一点多了,不早了。”简随视线在余子非身上打量一圈,又默不作声地收回,“我去弄个汤,您先坐。” “等等,”姜知味突然回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我求你别做冬瓜汤,你切的冬瓜,根本不是人吃的。” 简随:“……” “我去吧我去吧,”余子非又从楼梯上闪回来,顺手拍了拍简随的肩膀,低声说,“好不容易能吃一顿好的,你就别给我们塞黑暗料理了行不行?” 简随眯起眼,那表情好像现在就想把他赶出家门,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姜知味忽然推了推快要从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镜,在沙发上一通翻找,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冲余子非喊:“我手机好像没拿过来,你帮我看一眼在厨房吗?” 余子非把手机甩出来,精准地扔进他怀里,简随看着那部手机,并不觉得某人目前这三米之外人畜不分的视力需要用手机,于是双手往椅背上一撑,俯身凑近他:“所以你不光下了厨房,还开了直播是吗?” 姜知味:“……” 这个简随是什么侦探学院毕业的吗? “你真是能耐了,我就出去半天你就要上房揭瓦。”简随满脸无奈,深知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不过想想你好像确实憋了挺久,要不过几天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正好快过年了,顺便买点年货。” 姜知味本来以为他要数落自己,正准备装聋,却意外听到峰回路转,不由一愣,扭头说:“真的假的?不怕外面不安全了?” 简随从对方屁股底下抽出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等判决下来以后。虽然杜禹帆八成会上诉,但我们也不能一直这么躲着,我就不信这个节骨眼上,还真有人敢来堵我们。” 姜知味无话可说,内心还隐隐有点小期待——自从他苏醒就没离开过这别墅半步,是真的无聊坏了。 于是他默许了简随的提议,忽然往对方跟前凑了凑,问他说:“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之前地府说要接引九九八十一个生魂才算完成任务,可这任务我根本没做完,为什么还是成功地回来了?” “做完了,”简随微微一笑,“地府给的木牌你还留着吗,你拿出来。” 姜知味一脸茫然,跑到卧室从抽屉里翻出那块木牌:“这东西还有用吗?我以后也不给地府打工了吧……” “你看看你的编号是多少。” “0866啊,怎么了?” “不对,”简随说着握住他的手,将那木牌上下颠倒,“你再看看。” 姜知味愣了一下,随即错愕地睁大眼——不是0866,是9980。 闹了半天他居然拿倒了,关键还没有人提醒他。 等等,也就是说……根本不是接引“九九八十一个”,而是“九九八十,一个”…… 而“9980”,就是他自己…… 姜知味:“……” 文字游戏好玩吗? 他简直不知自己应该作何感想,表情颇为扭曲地顿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来来来,吃饭了吃饭了!”余子非适时地从厨房出来,缓解了尴尬的气氛,“简随过来帮忙盛个饭。” 五分钟以后,几人围着餐桌坐开,余子非从锅里捞出红烧肉,盛了满满的一碟子:“太肥的已经给刮掉了,剩下瘦肉和肉皮,叔叔阿姨快来尝尝。” 夏红依言夹起一块,尝过之后脸上浮起一丝惊讶:“这味道……跟我们家知味做的还真像呢,你之前说你也在那个什么站开直播,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特别像啊?” 余子非心说坏了,他居然忘了这茬,只好赶紧打圆场:“可能……是吧,阿姨您就别管这个了,快吃快吃。” 姜知味把头一埋,只吃饭,不说话。 简随并不知道这俩人密谋了什么来欺骗夏红,不过听余子非这几句倒也能听出个大概,于是脸上的微笑更和善了,抬头说:“不错不错,所以你店里肯定也有这道菜吧,等我回头哪天想吃了,就去你那儿坐坐,你可一定要原、汁、原、味地做给我。” 余子非冷汗连连,感觉自己是真的在“与虎谋午餐”了。 简随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吃了一块肉,又尝了一口笋——红烧肉已经炖得完全软烂了,虽然姜知味五感还没恢复彻底,对调料的掌控却依然精准。肉非常入味,稍有点辣,十分下饭,又浸饱了汤汁,纯瘦肉也丝毫不柴,如果再配上一块肉皮就更是锦上添花,肉皮上挂着薄薄的一层白,正是入口极香又毫不腻人的程度,即便是不爱吃肥肉的人,也大可一试。 相比之下笋干显得更有嚼劲,有一点脆。因为是干笋,笋的清香已经尝不大出来了,但在汤汁里面充分熬煮过,早已经浸饱肉香,又别有一番风味。 简随看了眼快要把脑袋杵进碗里去的姜知味,心说你还装,不是人人都会在红烧肉里放笋的。 而且这味道……分明就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他甫一想到“三年前”,心头就是一跳,本来还准备兴师问罪的想法瞬间散了个空,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心说算了。 有什么好责备的,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里总归会有点数。 “知味怎么了,今天不高兴吗?”夏红终于发现自家儿子的异常,忍不住关心,“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妈,”姜知味赶紧摆手,“就是……饭不语,饭不语。” 姜锋明显是个闲不住嘴的,非得过来凑热闹:“你可得了吧,咱家的饭什么时候不语过?让我来猜猜……你肯定是刚才看直播了对不对?肯定也觉得那律师气人对不对?我就说嘛,儿子随爸,你一定跟我想法一样。” 夏红赶紧拿胳膊肘怼他:“你又胡说什么,知味根本没看直播好不好,你那点话没完没了了?翻来倒去地说,也不嫌烦。” 知道什么原因的余子非只好沉默观战,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同样心知肚明的简随终于还是出来打圆场:“没有,阿姨,他应该是因为我不让他去厨房不高兴了,没事儿,一会儿就好。” 姜知味偷偷瞅他一眼,低头吸溜了一口冬瓜汤。 余子非的水平还算在线,至少冬瓜片薄厚适中,不像有回简随搞的,薄的0.2毫米,厚的两公分,他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刀法才能切出如此恐怖的冬瓜“片”。 关键是……切成这个鬼样子,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下锅。 更可怕的是皮都没削干净,熬完以后薄的全成了糊,厚的连皮带肉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精彩。 他现在想来还觉得牙疼。 简随似乎从他的表情里参悟出了他在想什么,突然往他耳边凑过来,轻声说:“我记得那次我好像没把汤端上桌,是你非要尝的——这总不能怪我吧?” 姜知味本能地开始犯怂:“当时我不是……瞎吗,看不见你做了个什么东西。” 余子非在一边装聋作哑,同时心里默默吐槽——你做得难看,没事,我瞎;你做得难吃,没事,我尝不出来;你能把菜炒糊,没事,我闻不着…… ……这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第64章 突发状况 余子非在心里吐槽, 嘴上却一声也不敢出, 而姜知味在回怼简随两句之后也见好就收, 没敢再继续作死。 年关已经越来越近,可惜他们深在市郊, 多少有点“与世隔绝”的意思,实在感觉不到什么年味。 判决书是在一周之后送达的,送来的当天一家人都在, 余子非最先好奇地凑过去看, 姜爸姜妈也紧跟着来了,只有姜知味自己好像不太感兴趣,一直在屋里没出来。 看完判决以后姜锋第一个不服,直接嚷嚷开了:“凭什么才判八年?他把我儿子搞成这样,居然才判八年?” “……叔你冷静点,”简随几乎有些招架不来, “咱有话说话,您先把刀放下。” 余子非已经被出鞘的唐刀吓到一边去了,姜锋抄着刀一边骂一边招呼, 三米之内无人敢近身——貌似颇有大侠风范。 姜锋一个人在客厅称霸全场, 其他几人只好敬而远之, 等着他发完火。简随敲了敲卧室门,没人回应,索性直接进去, 就看到姜知味正在阳台……给猫铲屎。 “你好臭啊!”姜知味捏着鼻子, 声音因此变得瓮声瓮气的, “你不是成精了吗?你已经是一只成年猫了,应该学会自己给自己铲屎了!” 黑猫趴在窗台上,爱搭不理地睁开一只眼,甩了甩尾巴,又闭上了。 简随本来准备走过去的脚步突然停住,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对方,决定……等他铲完再过去。 “每次给你铲屎的时候我都希望我的嗅觉没恢复,”姜知味戳了戳黑猫的脑袋,把铲出来的“生化武器”扔进厕所冲了,“而且,到底是谁答应养你的?你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我们家一员?” 黑猫拿后爪挠了挠耳朵,完全不想搭理他。 简随一直等到某人结束战斗,这才走过来轻轻咳嗽两声,姜知味觉察到了他的存在,扭头看向他,便听他说:“你都不关心判决结果吗?” 姜知味沉默片刻,转过身来:“我关心不关心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不是吗?况且……你们刚刚在外面说的,我都听见了。” 这些天不灵便的感官恢复得十分迅速,即便隔着一道门,也能听清外面有人大声说话。 简随忽上前一步,双臂一展将他扣进怀中,低声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有什么好道歉的,”姜知味把下巴搁在他颈窝,“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不是你的锲而不舍,连这个结果都不会有,甚至我都不会醒过来,所以不管怎样判决,我都心满意足了。” 简随轻轻叹口气:“杜禹帆提起上诉了,我现在只能希望不要改判。” “其实这事对他来说已经定生死了,”姜知味抬起头,“他年纪也不比你小,八年之后都快四十岁了,想要东山再起根本没可能,更严重的是名声问题——对了,他那部电视剧怎么样了?” “没播成,”简随捉住他一缕头发,在指尖轻轻揉搓,“本来赶的是元旦档期,这都半个月过去,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在判决下来,这片多半是死了,谁会看一个罪犯拍的电视剧?” “说的也是,”姜知味用余光盯着他的手指,“话说我刚把《一声》看完,那个谢生演技确实还不错啊,他跟你对戏的时候居然不紧张吗?” 简随手指一顿:“你只关注谢生不关注我?” “你这一分钟能看见六十秒,有什么好关注的。还有,网上不是传有床戏吗?为什么我没看到,删减了?” “那种东西你觉得能播?”简随牵住那缕头发,轻轻用力,迫使对方歪过脑袋,“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真上,不过你想看的话可以去找余子非问问,他或许有资源。” 姜知味还没反应过来“余子非有资源”这句话哪里奇怪,就听对方说:“你头发该剪了,趁着还没过年,过两天我带你去剪头发。” 他刚想说“让我爸拿随便给弄两下就行了”,简随已经用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嘴:“不准说找你爸,上次就让他给弄的,他居然嫌老剪麻烦,直接给你剃秃了。” 姜知味浑身一僵:“什……么时候的事?” 简随:“大半年以前了,那时候你还没醒,不过程谦好像拍了你照片,如果你想看的话……” 姜知味对自己秃瓢的形象没有任何兴趣,慌忙摆手:“不……不用了。” 他亲爹……可真的是亲爹。 充分知晓亲爹的恐怖以后,姜知味还是乖乖跟简随去理发店了,正好离年三十已经没几天,两人回来时又顺道去买了点福字、对联之类的东西。 其实如果简随原意,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司机或者助理去办,可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准备提前体验一把“退休”后的生活,非得要亲自去。 姜知味只好陪他,装模作样地挑挑拣拣,眼睛却在留意着四周,忽然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你被认出来了,有好几个小姐姐在偷拍你呢。” “拍就拍呗,难道我还专门摆个pose?”简随目不斜视,“这个行不行?我觉得挺好看。” “随便你随便你,”姜知味心思完全不在这上,“我说,你怎么这么奇怪?人家有钱人、明星,这种东西都是找书法家亲笔写的,那挂在家里多有气势,你这个……一二十块钱的……明天就有人给你编新闻,说简随为了打官司倾家荡产,春联都只能买地摊货。” 简随丝毫不以为意:“我这好歹还是买的,没直接用充话费送的呢——而且谁说这不是书法家写的?问问,这是谁的字?” 他最后一句是冲售货员说的,对方冲他微微一笑:“先生您好,这是王羲之的字。” “看吧,”简随说着看向姜知味,“我这叫接地气,懂不懂?” 姜知味耸了耸肩,表示你高兴就好。 两人提着一兜子东西从商店出来,看着不少,实际没多少份量。正值过年前夕,各大商场门前的停车位全部爆满,两人竟然找不到自家的车了。 来的时候就没有停车位,司机只能先把他俩放下再找地方停车,这一找就不知道找到了哪里去。简随左看右看没看到车也没看到人,只好掏出手机打电话询问。 人是联系上了,但车不知道还堵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这停车场设计得简直反人类,一眼望去找不到入口出口,连路边都已经停满了,到处都是气急败坏的喇叭声。 司机说马上就来,一“马上”又马上出去好几分钟,姜知味索性去附近买了个烤红薯,边等边吃:“我说你可真有意思,知道这两天肯定堵车,还非得出来,明明这种东西让我爸妈随便搞搞就有了。” 简随叼走一块对方送到他嘴边的烤红薯,被烫得直吐白气:“这叫情怀。” 姜知味表情古怪地瞧他一眼,非常怀疑此人有病。 两人正站在商场门口瓜分一块烤红薯,本来就热闹的四周突然响起一阵骚乱,简随本能地提起警惕,一把将对方拽到自己身后。 姜知味:“?” 他疑惑地向骚乱源头张望,发现居然是一群人在阻拦一个人——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在阻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他顿时惊了:“什么情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那群人离他们还有两辆车的距离,暂时看不太清楚,但简随的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好事,扣着姜知味的手腕就要拉他离开。 谁料这时候忽从旁边钻出几个女生,红着脸朝他递来明信片和一支笔:“那个……您是简随吧?可以……帮我们签个名吗?” 简随心说你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换作平常他就给签了,这会儿他只想赶紧脱身:“不好意思,我……” 他话才到一半,就被之前的骚乱打断:“您别过去!” 那几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长成这么高的,居然拦不住一个老太太,她步履蹒跚地朝简随他们冲过来,简随还以为这是什么极端人士要大庭广众搞袭击,脱口而出一句“小心”。 谁成想下一刻,那个老太太竟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搞蒙了,他们所在的位置一下子成为焦点,想不被注意都难。老太太跪下还不算,居然还给他磕了个头,撕心裂肺地哭喊:“求您了,求您放过我儿子吧!” 姜知味一口红薯没下去,全噎在了喉咙里。 简随后退一步,眉头陡然蹙紧,忽然想起面前这人他似乎见过——开庭的那一天,在旁听席上,她从头哭到了尾。 这是杜禹帆的妈。 也不是什么老太太,年纪大概五十来岁,只是因为儿子的事一夜白头,看上去非常苍老。 简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吭声。 那几个围着她的男人估计是保镖一类的,试图把她从地上架起来,又赶紧给简随道歉,可女人就是死也不起,几个男人又怕硬拽伤着她不敢太用力,场面一时陷入焦灼。 简随还是没理她,先把这人是谁告诉了身边的人,紧接着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女人似乎看出求他没用,又把目标转向姜知味,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求您了,求您放过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进去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彻底把最后一条能进出停车场的路也堵死了,四周喇叭声迭起,还能依稀听到司机的怒骂声。 姜知味终于不能继续置身事外地吃红薯了,他低头看了眼抱住自己腿不撒手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忽然淡了。他没有弯腰,也没有伸手去扶,只道:“您起来吧。” 简随见状就要来硬的,先把这块牛皮糖扯下去要紧,姜知味却拦住他,依然对女人说:“请您起来。” “我不起!”女人声嘶力竭,“你不答应放过我儿子,我就不起!” 周围的人纷纷举起手机拍照,那几个保镖想要阻拦,可完全无济于事。 姜知味简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他无力地扶了一下额头:“阿姨您起来吧,您儿子需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是法院决定的,我无权干涉,您这是在无理取闹。” “我不信!”女人好像听不进人话似的,认准了他们是祸世的魔头,“我求求你,只要你们肯放过我儿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没办法放过您儿子,因为我从来也没对他做过什么,”姜知味试着抽回自己的脚,没有成功,“也不会让您做什么,在今天之前我们甚至素不相识,您这样为难我,除了继续给您儿子招黑,没有任何用处。” 女人仰起脸,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只有这一个儿子……现在是他最关键的时候,我求求你……” “您只有一个儿子,我母亲又何尝不是呢?”姜知味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理解您,可这三年以来她承受的痛苦不比您少,白发增加得也不比您少。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跟杜禹帆身份互换,您会放过我吗?” 女人拼命摇头,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嘴里还是不断重复那几句话,眼神空洞,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 “别跟她说了,知味。”简随冷眼旁观,忽然抬头命令那几个保镖,“管好你们的人,这点事都做不到吗?” 姜知味俯下身,手指扣在女人的手腕上,并直视他的眼睛:“您的要求太过分了,恕我无能为力。我跟杜禹帆都是普通人,都在法律的约束和保护之内,我没有道理放弃本应属于我的权利。如果您对判决结果不满可以选择上诉,来求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说着也不知掐住对方哪里,女人双手很快便没有力气了,姜知味立刻将她从自己身上摘下去:“对不起阿姨,请您好自为之吧。” 第65章 年夜饭 姜知味话音才落, 从人群里突然杀出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衣着之统一, 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伙儿的。 几个人效率奇高地分开人群,给他们开出了一条路, 分工也无比明确,两个拉住杜禹帆的母亲,两个护着简随他们往外走。 简随冲他们点了下头, 扣住姜知味的手腕, 在他们的簇拥之下终于得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成功上了已经开到附近的车。 几个保镖则上了另外一辆车,一直尾随护送他们经过几个路口,这才掉头离去。 简随两人坐在后排,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语气有点心虚:“那个……对不起啊简哥, 实在是没地方停车……” “没事,”简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开你的车就是, 老地方。” 他说完这话便转向姜知味:“怎么样, 以后还想再出来吗?” “……不出来是不可能不出来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不出来的,”姜知味低声嘟囔,“不过这未免也太寸了吧, 怎么就能遇到杜禹帆他妈?深城这么小吗?” 简随没接话, 只顺手在他颈后摸了一把, 摸下几根藏在衣领里的头发茬子:“……回去洗个澡,去去晦气。” 姜知味也同样没接他的话,只扭头看向窗外,周遭景色不断倒退,只有他们须得始终向前。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说:“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恶人一样,就算我谁也不去招惹,还是有那么多人非要来招惹我。” 简随张了张嘴,没能组织起语言。 一时间车里变得安静下来,许是觉得气氛太诡异,司机还是打开了车载音乐,放了首舒缓的曲子。 姜知味不知道是出去活动一圈身体累了,还是被突发状况搞得心累了,被温暖的空调一吹,没坚持到家就迷糊了过去。 司机一直把他们送到别墅门口,姜知味还是没醒,简随只好把他往背上一扛,按响门铃。 余子非立刻把他们迎进去,举着手机就冲上来:“哎哎哎,你们被人逮到了啊?还起了冲突?听说杜禹帆他妈跪着求你们放过她儿子?” 简随瞄一眼他手机屏幕:“你们鬼界的消息还真灵通。” “那当然,不过……这什么情况?”余子非指了指姜知味,“出师未捷身先……” 他最后一个字被简随一记眼神堵回去,后者相当没好气地说:“睡着了而已,我希望你管住自己的嘴。” 余子非只好咳嗽两声,正经鬼似的把双手往后一背:“不是我说,这个杜禹帆他妈在搞笑吗,9012年了,这是真的爱子心切,还是存心出来给人添堵?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你好我好大家好?” 简随轻轻推了姜知味两把,把他给推醒了:“先去洗个澡再睡,听话。” 姜知味打个哈欠,揉着眼进了浴室,简随也掏出手机:“既然他这么急着送人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是想要挽回公众形象吗,我就让他一落千丈好了。” 余子非:“……” 这位又开始折腾了,大过年的也不闲着。 鬼界的消息传开没过两小时,人间的消息也开始散播,当时在场的人太多,拍照、录像的人也太多,想要把这些全部拦截那是不可能了,简随索性推波助澜,送了杜禹帆一点“新年礼物”。 暗搓搓阴人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树立形象,弄出了许多诸如“简随携竹马外出置办年货,亲自挑选对联福字,接地气”、“简随同姜知味共分一块红薯当街虐狗”一类的新闻,还附带很多高清照片,把两人甜甜蜜蜜的表情拍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知道这次事情真的是个意外,余子非简直要怀疑又是简某人一手策划的了。 这个杜禹帆怎么就这么不开眼,非要惹这个姓简的。 余子非默默在内心吐槽完,还是得老老实实帮姜家张罗过年要用的东西——在别人家过年自然要接受姜爸姜妈的联合“拷问”,他迫于无奈,只能给自己编了个可怜兮兮的身世,说什么家里本来是做生意的,结果生意失败父亲破产,母亲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儿,承蒙简随照顾才能混到今天。 姜知味先替月月给余子非烧零花钱的余家父母默哀了一下,又悄悄对他说:“我觉得你存在天地银行的钱如果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鬼。” “那不行,”余子非一本正经地说,“等过完年我就回店里,省得天天吃你们狗粮吃到撑。顺便给店扩建一下,再招一些帮手,这些都是需要钱的。” 简随冲他比了个“请便”的手势,也并不认为此鬼继续留下来除了添乱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由于人们忙着过年——当然主要还是忙着应付各种“虽然你不是我孩子我也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亲戚对于学习、工作、爱情这三个永恒困扰人类问题的盘问——基本没什么心情在微博吃瓜了,简随他们被杜禹帆母亲堵截那事也就逐渐淡了下来,淹没在新年的喧嚣声里。 年三十这天,简随亲自在家门口贴好对联,让兔子们把别墅装点一番,到处都点缀上火红的“过年色”,姜知味则跟余子非在厨房忙碌,准备年夜饭。 中国人过年,无非就是吃、喝、玩,乐不乐暂且不谈,这“吃”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因此两位美食主播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充分的作用——虽然他们偶尔也会产生分歧,比如现在。 “我求你不要放豆沙馅大哥,”余子非一头白毛都炸了,也不知道把豆沙当成了什么假想敌,“你不觉得这东西很像屎吗?” “……你能闭嘴吗?”姜知味横了他一眼,“你不喜欢吃豆沙可以不吃,我妈爱吃我也爱吃,而且这是我、姜、家的八宝饭,你个姓余的有什么权利指手画脚?” 余子非心口中了一枪:“可是简老板也不喜欢吃甜食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姜知味把那团豆沙馅铺在碗里,“他不过是为了保持身材才不怎么吃甜食,不然你等他彻底不拍戏了以后带他去吃巧克力火锅,他能把锅都给你舔了。” 余子非:“……” 看不出来啊。 简随正在外面边剔虾线边跟夏红聊天,没听到厨房的俩人在说他什么坏话。 姜知味铺好八宝饭,已经上锅蒸开了,蒸的同时也没闲着,又开始处理别的食材。余子非给他打下手,嘴不时闲地问:“今天你怎么不开直播了?” “年三十开直播,我怎么那么敬业呢我。”姜知味刀速比他的嘴速快多了,刷刷刷把菜切出想要的形状,“今天做一顿我估计能吃三天,明天就不用忙活了。” 余子非适时地从兜里掏出他的宠物顶在头上:“我觉得你可能忘了这个……” 姜知味:“……” 这只鬼真是对厨师的一大威胁。 几个“业界大佬”早早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以免被过多的新年祝福打爆。 姜家已经连续吃了三年潦草的年夜饭,今年终于得以全家齐聚,虽然余子非这个“添头”有点碍眼,但还是不影响他们庆祝——好不容易吃到儿子亲手做的年夜饭,姜锋夏红显得非常激动,一激动就跟简随多喝了几杯。 这顿饭不可谓不丰盛——四喜丸子、红烧鱼、手撕鸡、油焖大虾以及糖醋排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吃腻了再说。 吃肉吃腻了再配上各种素菜,有凉拌的,有清炒的,红黄绿紫一应俱全,插在荤菜中间,非常亮眼,清脆爽口。 再之后是八宝饭以及一锅鲜香的菌汤,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吃到八分饱了,不过人多鬼多,一人吃几口也能瓜分掉。 姜知味看着一桌被扫荡干净的盘子,着实有些心痛——他家的年夜饭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干净过。 要不是余子非带来的那些鬼,还真是能吃三天,可现在鬼来了,居然连一顿也没有撑过去。 于是他点了点余子非,又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盘子,命令道:“明天的饭,你负责。” 余子非欲哭无泪。 兔子们已经吃到就地躺尸,连猫都被豪华版猫饭加猫罐头放倒了,简随起来收拾了桌子,估计是觉得盘子太多,刷起来太麻烦,居然直接喂了小鬼。 他听着“咔嚓咔嚓”嚼盘子的声音,还自己给自己加戏:“碎碎平安。” 众人:“……” 有钱真好。 姜知味本来以为这群鬼已经吃不下什么了,包饺子的时候便少包了点,谁成想他们看了几眼尿点奇多的春晚,休息几个小时居然重新捡回战斗力,强烈要求他再包一盖帘。 于是姜知味报复心大起,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在馅里加了几勺芥末,还给加过料的饺子做了标记,只告诉简随以及爸妈。 市郊听不到什么鞭炮声,即便是大年夜也很安静,几人聚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烟花,因为距离太远,观看效果不佳,没看两眼就回来了。 等十二点一过,一群吃货立刻把饺子下锅,热气腾腾地端上来……然后众鬼就被加了芥末的饺子呛到流泪。 余子非也难逃一劫。 众鬼吃人嘴短,不敢吭声,只能含泪继续吃,在有芥末和没芥末的饺子中拼运气,于被辣死的边缘反复试探,痛并快乐着。 姜知味整了他们一番内心暗爽,不觉有点飘,碗里被简随夹来一个饺子他也没多想,结果一口咬下去,突然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他捂住嘴“唔唔”半天,才把那个东西吐出来——居然是枚银制的“饺子币”,外圆内方,类似“孔方钱”,上面有四个字“岁岁平安”。 以及……一个新鲜出炉的、浅浅的牙印。 姜知味愣了一下,抬起头,就看到简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中仿佛盛着星光,随即荡开,变成笑意延伸向眼角眉梢。 他声音轻且清晰地说:“新年快乐。” ※※※※※※※※※※※※※※※※※※※※ 这章应该除夕那天发就对了,晚了几天_(:з」∠)_ 第66章 自助火锅 这年来得快, 去得也快, 十五吃了顿元宵, 年味便算是淡了。 元宵当然也是姜知味亲手滚的,各种馅走了一遍, 当然也没忘混入几个捉弄鬼的芥末馅。 姜知味基本算是好了,就是身体难以完全恢复到出车祸以前的水平,体力不怎么样, 稍一运动过量就浑身疼, 视力也相较之前差一些,但总体来讲不影响生活,他也不想再喝药调理什么的,索性随他去了。 这段时间里他捡起了自己荒废三年的微博,重新开始经营打理,算是正式宣告回归, 又艾特了一下简随,对外确立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出柜……这还真的有点刺激。 正月十六这天,简随突然说要带他出去, 姜知味正在抱着手机跟余子非开黑, 嘴里还含着根棒棒糖, 随口问:“去哪儿?” “带你去见谢生。”简随在他旁边坐下来,看他手一抖,给对面贡献了一个人头。 姜知味在原地等待复活, 嘴角一扯, 抬头看他:“不是吧, 我当时说想见他,真的只是随口,你不用这么较真吧?” “他最近正好有空,约他去吃个饭,”简随朝他一抬下巴,“之前的事还没正式谢过他,而且我也有点事情要跟他商量。” “哦……”姜知味再次投入战斗,跟余子非互相配合收割对面,收回了之前丢掉的颜面,“去哪里吃?” “看他吧。” 余子非满脸期待地抬头:“问一下,我能去吗?” 姜知味和简随同时甩给他一记眼刀。 最终,谢生将吃饭地点定在了一家自助火锅店。 四点半的时候姜知味被简随拉上车,果断抛下余子非并勒令其给自己父母准备晚饭。两人从市郊别墅出发,开车二十分钟,抵达了事先约定的火锅店。 时间尚早,店里人还不多,他们很容易就跟谢生碰上了头,谢生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伸手冲他们招呼:“这边儿!” 这是姜知味第一次见到活的谢生,看到他的瞬间不由愣了一下——他现实中的样子跟电影《一声》里的形象差得有点多,电影里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学生,又孝顺又懂事,而眼前的这个谢生…… 从衣着到打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头发有些凌乱,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整个人略显颓废,好像刚从什么地方“浪”回来。 耳朵上还缀着颗闪闪发光的鸽血红。 姜知味看到他的第一眼,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地给他盖了个戳——“骚得一批”。 简随倒是没对他这形象产生什么质疑,拉着姜知味在他对面坐下了:“还用介绍吗?认识一下吧。” 谢生主动朝他伸手:“你好,谢生。放心,你家简随不喜欢我这款。” 姜知味:“……” 他只好跟对方握了下手,谢生颇为自来熟:“走吧,拿菜去,我中午就没吃饭,饿死了。” 他说完率先起身走向自选区,姜知味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要吃火锅啊……” 他们这种明星,不是应该出没在各种高档酒店,吃着价格昂贵还没几口、看上去半生不熟的料理,再配一杯八二年的拉菲吗? 居然将碰面地点选在这种大众款的自助火锅店……莫非也跟简随一样,走的是“接地气”风? 简随碰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回魂,并从他复杂的表情里读出某些信息:“你可能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姜知味只好收回内心的想法,尾随谢生拿东西去了。 这家火锅店主打四格汤锅,不管是清汤、红汤、番茄、海鲜还是菌汤都一应俱全,充分照顾到了简随这种不能吃辣的品种。火锅的热气很能带动气氛,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很快熟络起来,从“吃”这个话题起,聊到《一声》,最后又聊回了吃。 火锅店逐渐开始上人,简随大概觉得人再多说话不方便,索性直接切入了正题。 “……你说你要重启《有狐》?”谢生刚夹上一筷子毛肚,沾了油碟,里面漂着层剁碎的小米辣,“认真的?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个言情剧吧?” “剧本当然可以改的,”简随从清汤锅捞起一片羊肉,在碗里裹上一层芝麻酱,“我跟当年演女一的女星商量过,她说随便怎么改,反正她不会再参与了。” “我还是觉得不太好,”谢生估计是不过瘾,又找服务员讨了个干碟,“不管是言情改同性,还是同性改言情,观众都会有意见的。” “所以我的设想是,只保留一些设定,保留‘有狐’这个名字,剧本推翻重写——反正就算不改,这片子也不可能再拍出来了。” 谢生沉默下来,姜知味在红汤锅吃了没两口,终于还是扛不住转战海鲜锅去了:“你不是说你准备改行,不拍片了吗?” “是这么想的,但《有狐》这部片一直是我的遗憾,我想在退出之前弥补上这个遗憾。”简随说着看了他一眼,又转向谢生,“其实在最早的时候,有狐的剧本就是同性,但为了追求更高的票房,还是改了,女主角女扮男装,男主角男扮女装……” 他话到这里突然不自然地拐了一下:“这事很少有人知道,是我有回跟导演喝酒,他喝多了抖出来的。” 谢生“哦”一声,看向简随的眼神有些微妙:“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拍戏的时候扮过女装啊?” “当然是请女演员演的,”简随咳嗽说,“反正狐狸这种东西,可男可女,可攻可……守……” 姜知味和谢生同时看向他,出于好心,没有戳穿他那个差点暴露的尾音。 谢生:“所以你跟我聊这个是想……?” “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再合作一次,”简随说,“像一声那样,再合作一次有狐。” 谢生手一抖,刚夹起来的一块鸭血又掉回了锅里。 简随:“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一切看你的意愿,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工作室也转给你,让他们以后跟着你走。” “……不是简随,你这就有点过分了,”谢生放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了些,“说到底我也没帮你们太大忙,帮你作证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能跟你合作一声我已经很荣幸了,你这……又是筹备新片又是转交工作室的,这人情太大了,我欠不起。” “倒不是为了答谢,”简随把自己这边的几盘肉全给了姜知味,示意他不用听他们说话,吃自己的就行,“主要是不转给你,也只能解散,他们跟了我两三年,也算是一起摸爬滚打上来的,好不容易发展成熟,如果就这么解散了,他们还得去重新适应别人的节奏——我于心不忍。” 谢生挠了挠头,因为这个动作,整个人的气息都柔和了:“可我……佛得很啊,接不接剧本完全看心情,档期一年能空半年……你把这么好一个团队交给我,万一我给你搞砸了怎么办?” “你不会的,”简随笑了笑,“我对我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可以先把工作室挂靠回深影,从深影接资源——你也签在深影,这样比较方便,还能让你们有时间可以好好磨合一下。” 谢生看了眼姜知味,对方只顾着低头涮肉,并没有抬眼看他。 他只好说:“……嗯。” “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就是觉得有机会不应该错过,反正我也不会回来了,干嘛不物尽其用一下呢,你说是吧?”简随轻轻摸着姜知味的后脑勺,“不过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我只授人以渔,不会授人以鱼,至于你将来混成什么样子,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再拍新片也别艾特我,我不会帮你转发的。” 他最后一句明显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谢生回想起自己以前没少在对方微博底下蹭热度,不由尴尬一笑:“那是……当然,我还没那么贱。” 这时候姜知味突然往前一躲,表情奇怪地看向简随:“我刚洗的头,你手干净吗就摸我?” 简随:“……” 服务员过来收走了桌上的空盘子,姜知味在剩下的盘子里翻了翻,发现没有肉了,便起身说:“我再去拿点儿。” 他暂时离席,谢生赶紧问简随:“你这样真的好吗?虽然咱俩的确没什么,可你不怕他吃醋啊?有什么事咱不能私下聊,非得当着他的面……” “当着他的面叫‘光明磊落’,私下聊才是鬼鬼祟祟。”简随说,“你放心好了,他对我工作上的事根本不上心,我估计他刚才都没有在听——如果不是最近把那事翻出来,他都不知道当年有狐剧组发生过什么,更不知道害他那个人叫杜禹帆。” “……那你俩这关系还真是挺奇怪的,”谢生压低声音,“他真的喜欢你吗?”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简随错愕了一下,随即无奈笑开:“一声里面贺铭一对闻关的感情,基本就是他对我的感情,贺铭一做过的事,他差不多也都做过。而且当时如果不是他以不上学了为要挟,他父母也不可能让我留在姜家。” “他关心的从来都只是生活,至于事业则很少过问,我也不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里,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谢生:“你这是在炫耀吗?” “算是吧,”简随眉尾一扬,“羡慕吗?” 谢生狠狠一咬牙:“不羡慕,单身挺好。” ※※※※※※※※※※※※※※※※※※※※ 单身贵族最后的倔强…… 第67章 《有狐》重启 谢生嘴上说不羡慕, 实际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在滴血。 “对了, ”简随又问, “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没告诉我到底答应不答应出演《有狐》?你最近有档期吗?” 两人正说话间, 姜知味捧着一摞肉回来了,递给谢生几盘,后者朝他一点头表示谢意:“档期肯定是有的, 去年下半年接那部片子已经杀青了, 杜禹帆那事开庭之前没多久我刚从外地飞回来,这些天陪了陪家里人,好不容易消停了,我准备歇俩月。” 简随:“不参加什么访谈或者综艺节目吗?” “懒得接,只想咸鱼,不想拼命。”谢生说着抬头看他,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都半年没接通告了吧?没你这样的,《一声》都放完了, 你也不打算重出江湖?” “不想, ”简随答得干脆, “当时我是有事抽不开身,现在么……是不想抽开身。《有狐》我也想悄悄地拍,不做宣传, 一切等拍出来再说。” 谢生沉默几秒:“打算什么时候开机?” 简随:“开春以后吧, 重写剧本还需要一点时间。” 谢生点点头:“那行, 回头你联系我,提前祝咱们合作愉快。” 两人拿啤酒碰了下杯,算是聊完“事业”,可以继续吃饭了。 热气腾腾的火锅依然在翻滚,不管是牛肉、毛肚、黄喉、鸭肠还是虾滑,只要在红汤里一滚,立刻卷上无可替代的辣香。谢生走的是川系吃法,重辣红汤锅配干碟,这辣度北方人一般人不敢尝试,尤其像简随这种,闻一闻都觉得呛鼻子,看一看都发怵,更别提下筷子了。 说起来简随也是第一回 跟谢生出来吃火锅,知道他能吃辣,不知道能吃这么辣,偏偏这人守着一格红汤吃了快一个钟头,居然脸不红气不喘,汗都不带出一滴。 简随有点不受控制地想要关心他的菊花明天好不好。 姜知味就比较会玩了,他想吃辣又吃不了那么辣,先过辣锅再过清汤肯定要污染清汤,那样简随就凉凉了,于是他反其道而行之,先把肉在清汤里涮熟,然后稍微在红锅沾一点辣汤。 谢生盯了他半晌,朝简随递来一个“你对象真有趣”的眼神。 三人在自助火锅店一直奋斗到天黑——其实后半段基本是谢生一个人在战斗,对面那两位早已经开始你喂我一口、我分你一半地品尝起了饭后小食,谢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化悲痛为食欲,这是单身贵族战胜恩爱狗的不二法门。 几人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姜知味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吃上了火锅味,得回家来一次全套大换洗。 这顿火锅吃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谢生站在门口呼出一口白气,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随后看向简随:“你不叫司机?喝酒了别开车。” “司机今天跟女朋友约会去了,”简随说着掏出车钥匙,“我找个代驾吧。” “我说你也真行,就不能雇两个备用的?”谢生诧异道,“我们堂堂简大明星居然只有一个司机,喝酒了还得找代驾,我都有点相信网上说你为了打官司倾家荡产了。” 简随:“……” “不对啊,知味应该没喝酒吧?”谢生搭住姜知味的肩膀,“让他开车不就行了?叫什么代驾。”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两个全都沉默了。 谢生愣了一下,让冷风一吹,酒稍有些醒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时尴尬得无地自容,赶紧往回找补:“呃……不好意思,我给忘了,我……我让我司机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姜知味叹口气,从简随手里拿走车钥匙,“我来开吧。” 两人跟谢生别过,一前一后地上了车,简随坐在副驾看向他:“不行的话别勉强。”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开了手生,我又没有PTSD。”姜知味嘴上这么说,系安全带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卡扣。 三年没开过车,他自己多少有点紧张,而简随比他还紧张,生怕他出什么事。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姜知味还是顺利把车开回了别墅。 简随跟谢生偷偷摸摸地敲定了大事,却并没有把要重启《有狐》的事公之于众,简随的微博难得迎来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他消停了,姜知味那边又开始活跃了——由于简某人的“功劳”,他微博粉丝已经涨到了九百多万,D站也涨到了一百二十万,突然这么多粉丝从天而降,他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杜禹帆那边提起上诉,后续没再爆出什么料,他的粉丝们舌战群儒这么久,也到底是累了。这帮人不去找姜知味的麻烦以后,他微博底下就全剩下了粉丝们狂吹的彩虹屁。 姜知味被吹得诚惶诚恐,无以为报,只好在直播的时候更加认真,每次直播以后都会剪辑专门的教学视频,发到微博上去。 他现在的风格相较三年前还是有点变化的,比之前更加简明扼要,省去了那些为了顺应大众而弄出来的小清新款,只提炼精华——当然要时常秀一秀刀功,这个不能少。 除此以外,他又捡起了放弃多时的唐刀,天气转暖以后,就每天去院子里走几招,偶尔跟姜锋对练,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用的刀自然是不开刃的练习用刀,否则在简随这里就过不去。 余子非在姜家赖了俩月,终于也卷铺盖走鬼,带着兔子和宠物重回包子铺。姜知味隔三差五过去一趟,给店里的菜单添几道新菜,有些是其他地方能够吃到的,也有少部分是自己独创的。 因为有地府的黑科技冰箱,以及鬼界不分时节随时都有的新鲜食材,再加上天南海北各大菜系一应俱全,这家店很快就力压群雄,在同行当中站稳了脚跟。 不过主要还是卖给鬼吃,余子非并不想把它发展成大饭店,扩建之后依然是小饭馆,还添了几个外卖员,在外卖平台上架,满足那些不想出门的食客的需求。 这边初具规模、稳定下来的时候,《有狐》也开拍了。 有狐的拍摄地点并不在深城,姜知味只能暂时告别父母,跟简随乘飞机一同前往。 他们虽然想低调地走,还是不幸在机场被人认了出来,刚一落地就遭到围追堵截,被逮住一顿狂拍。 遭殃的自然还有跟他们一同过来的谢生。 几人好不容易在保镖的保护下脱身,纷纷入住影视城附近的高档酒店,谢生把帽子一摘,口罩一撤,缓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过气了,白高兴一场。而且是谁走漏的风声,这群狗仔真是没完没了,牛皮癣似的,我就想低调一回,怎么就那么难呢。” 简随倒没捂得像他那么严,反正捂不捂也没太大差别,该认出来的一样能被认出来。他示意助理把行李箱放在墙角,冲她点了下头,对方便识趣地离开,顺便带上门。 “你还不走?”他看了眼谢生,“你的房间在隔壁。” 谢生发出一声“嘁”,递给他一个“有对象了不起”的眼神,扭头走了。 姜知味作为“行李”之一,往酒店的大床上一倒:“我都好几年没跟你出来了,居然还有点怀念。” 简随笑着瞧他,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把衣服叠好收起:“现在你也毕业了,不用假期跟我出来,开学就得一个人往回赶,咱俩可以好好地……” 姜知味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吻了一下:“我回头天天去给你送饭,嫉妒死他们。” 简随眉梢一扬。 两人刚刚落地,先拾掇好东西准备久住,随后去找谢生吃了个饭,又回到房间洗澡。折腾大半天两人都有点累了,打算早些休息。 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暖和了,两人都只穿着浴袍也不觉得冷,简随没立刻躺下,倒是坐在一边先看起了剧本。 姜知味对他的剧本不感兴趣,趴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顺便在微博上回几条粉丝们的评论。 简随表面上是在看剧本,实际思绪早不知飘到了哪儿,二十分钟过去也没能翻过一页。他视线从纸张边缘切过去,在姜知味身上不断流连。 床上的某个人还浑然不觉,两条腿在外面露着,来来回回地晃荡。终于他动作一停,只感到有个气息从身后笼罩过来,将他严丝合缝地盖在了里头。 简随手里的剧本早不翼而飞,他用胳膊环住姜知味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胛处,轻轻地蹭了蹭。 这几个月以来姜知味体重一直在长,差不多回到了正常水平,原本因消瘦而突出的肩胛也不明显了。他被简随的下巴硌得有点难受,忍不住动了动,立刻被抱得更紧。 简随轻轻解开对方腰间那根碍事的带子,手指贴着腰背探进去,顺脊椎而上,能隐约摸出几道细小的疤。 要说某人这摔得也挺有水准,外伤主要伤在后脑,其余就是胳膊和肋骨骨折,以及其他的一些擦伤,都是遮一遮就看不出来的。 唯一在脸上的是额角有一道小疤,拿头发也可以挡住。 简而言之,没破相,可以继续靠脸吃饭——虽然他本人并不愿意。 姜知味感觉到那只手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摸来摸去,赶紧一把扣住,并将自己翻了个面,面对着他,有些担忧地问:“你膝盖真的没问题吗?我听谢生说《有狐》里打戏不少……你要不找个替身?” “这么多年我都没用过替身,最后一部片用,不太合适吧?”简随的手也从他背后挪到胸前,“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不会逞强的。” 他说着用牙齿轻轻啃咬对方的锁骨,目光幽深,嗓音也变得特别起来:“这种时候……就别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吧?” 第68章 连续NG 至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几天之后《有狐》正式开机, 姜知味没兴趣整天跟简随在片场泡着, 索性把酒店当成了自己的战场, 每天接近饭点的时候开直播,直播结束后直接带着做好的饭菜去找简随, 给他开小灶。 整个剧组都羡慕不已,看他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当场把他生吞活剥了, 每次他过去都要遭受好一番围追堵截, 才能勉强把饭送到简随手里。 有时候他一场戏不好中途停止,等终于有时间吃饭的时候,往往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姜知味被打劫了好多次,意识到这不是个办法,于是他想出一个好招——他每天都把东西做一模一样的两份,一份直接上交群众, 趁他们哄抢的时间偷偷溜走,把另一份送达简随那里。 六月底时拍摄进度已经过半,天气也跟着一天比一天热了, 拍外景免不了烈日当头, 在摄影棚里也不比外景强, 虽然有空调,但场地太大,除非直接站在跟前, 否则难以有什么效果。 而且室内比室外更闷, 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相比之下酒店里简直是天堂, 姜知味没事都不愿意去片场报道,可一想简随在那儿,还是得硬着头皮上。他每天中午过去转悠个半小时都已经觉得热得不行,实在难以想象这帮人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天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摄影棚里超过了三十五度,而且最近拍的都是冬天的戏,戏服厚重,不管主演群演,人人都是一身汗。 姜知味穿着半袖半裤去里面晃荡,脚才刚迈进去,就感觉到无数目光“唰”地聚集在他身上,活像一群饿了一冬的狼看到了猎物。他脚步一顿,赶紧猫腰贴边以降低存在感,并主动把带来的东西上交。 一干闲着等戏的演员们蜂拥而至,直接抢走他手里的一袋子冰棍,以及一个保温桶。 “等等,今天不是……饭……” 他话还没说完,冰棍已经被他们瓜分完了,谢生则带头把打劫来的保温桶往小桌上一摆,打开盖子,顿时眼前一亮:“沙冰?每层口味都不一样哎,你自己做的吗?” 姜知味应一声,给他们扔下几把勺子,赶紧拎着另一个保温桶溜之大吉。 等他走到简随那边的时候,正好听到导演喊“咔”,并冲他们摆摆手,示意暂时休息,可以去吃饭了。 今天时间还比较早,谢生他们分完了沙冰,发现居然没有小灶,只好呜呼哀哉地领盒饭去了。 像简随这种层次的明星,自然是有自己的休息室的——其实谢生也有,不过这货可能脑回路不太正常,很少在自己休息室里老老实实吹空调,只要外面有戏在拍,除了群演瞎打胡闹那种,他基本都会过去看。 姜知味曾经问过简随这到底是为什么,简随的回答是谢生在学习——《有狐》剧组最不缺的就是实力派演员,男一二三四号单独拎出来一个都有相当的知名度,谢生虽然靠着《一声》妥妥的红了,但依然有很高的提升空间。 从每一位演员身上汲取长处,扬长避短,这是他现在要做的。 简随回到休息室,先拿起保温杯灌了一通冰镇绿豆汤,随后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古装戏的戏服穿也麻烦,脱也麻烦,一会儿吃完了还得继续拍,为了节省时间,他也没管身上糊着这么件棉衣,直接拿起筷子,伸向已经打开了的保温桶。 他演的角色还是那只狐狸,既然是狐狸,衣服上肯定少不了狐狸毛,姜知味看着他都觉得热:“我刚拿来的沙冰被他们抢完了,要不我再去给你买几根冰棍?” “不用了,不是有空调吗,一会儿就凉快了。”简随头也没抬,把菜往饭里一扣就开始扒拉,“你坐啊,站着干什么?” 姜知味指了指他衣服上的狐狸毛:“我还是……离你远点。” 简随无奈地笑起来:“我还没嫌热呢,你倒是嫌起我热来了?” 姜知味没说话,正好这时导演看完回放过来了,一敲休息室的门:“简随,刚那场戏小梁有几个动作没到位,得麻烦你再来一遍,等你吃完就开始。” 简随痛快地一点头:“好。” “小梁”是刚刚跟他对戏的演员,在剧中扮演一个反派,刚那场戏是两人对打,狐狸因为之前中了暗算导致法力被封,最终不敌对手,负伤逃走。 简随很快解决完午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让化妆师补妆,场务准备完毕,便再次开拍了。 姜知味没马上走,正准备把东西收拾一下,就看见谢生端着盒饭鬼鬼祟祟地进来:“还有汤吗?还有汤吗?” 可惜简随吃得太干净,别说菜汤,连个饭粒也没有剩下。 谢生一脸失望,只好把最后两口饭干嚼着咽了:“你就不能多做一点吗?” 姜知味:“……” 合着还是他的错了。 姜知味把保温桶洗干净准备带走,又跟谢生出去看了两眼,后者问:“你这个家属为什么不多留下来陪陪他?每天送个饭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感情不好。” “我留下来干嘛,裹乱吗?”姜知味掀了他一眼,“而且这一天比一天热,拍戏一天比一天辛苦,看着他我就心疼,不如眼不见为净。” 谢生:“……” 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 他正准备接一句什么,简随那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两人赶紧凑过去,就看到几个人正手忙脚乱地把简随从地上扶起来。 “什么情况……”谢生打开剧本翻了两眼,“这场戏没有摔倒的镜头吧?” 姜知味心说这还用你说,要真是按剧本来的,他们还至于惊呼吗。 简随在众人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颇为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再来一遍吧。” 等拍摄再次开始,姜知味终于明白了他是怎么摔倒的。 这场戏中间有个镜头是狐狸被反派打得连退数步,一直退到大门口,外面有两级台阶,他被打下台阶,右脚落地,然后左脚往后一刹化解惯性,稳定住身形,紧接着招架追出来的反派以及从身后攻上来的群演。 坏就坏在这两级台阶上。 总共只有两级台阶,吊威亚没必要,可他这么疾退的时候右腿绷不住劲儿,平地尚且没事,退下台阶的时候受力突然加大,一下子就摔倒了。 而且还得接后续的动作,又不能换腿,否则后面以右腿承重,他更撑不住。 按说他拍戏这么多年,打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好歹是有点真功夫的,怎么都不至于摔了,偏偏膝盖在拍《一声》的时候受了伤,《有狐》又打戏密集,这段时间有复发的趋势,就这么巧地赶在了一起。 重拍一次他还是在这里卡住,这回虽然没摔倒,也明显踉跄了一步,导演无奈喊停,简随缓一口气:“抱歉,再来。” 姜知味皱起眉头。 简随膝盖有伤的事剧组里基本都知道,排剧本的时候已经尽量避免设计类似的镜头,但总有一些地方是避不开的。趁补妆的功夫,已经有人看不过去了,冲导演喊:“要不算了吧,我看第一回 那个也能用,一点瑕疵让后期……” “不行!”导演平常看着和善,一认真起来比谁都较真,他把剧本卷起来往自己腿上一拍,怒道,“刚谁跟我嚷嚷呢?什么都算了算了,你怎么不说你也算了!腿伤了怎么了,谁身上还没点伤了?这点疼都忍不了还当什么演员,怎么不回家抱孩子去呢!”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简随赶紧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没事冯导,我的锅,再来一遍吧,这回肯定能过。” 姜知味在旁边看着,突然挽起袖子,谢生还以为他要干什么,连忙拉住他:“别别,冯导就那样,脾气冲,不是故意为难简随的。” 谁知道这句话被导演听见了,后者立刻转过身来,拿剧本把他一指:“姓谢的小子,说我什么坏话呢!” 谢生赶紧摆手,把姜知味拖到一边。 姜知味诧异地看向他,压低声音:“你干什么?我没要提刀砍人,我只是热。” 谢生:“……” 简随难得有一场戏连续NG,再一次重拍的时候他终于是控制住了,成功完成设定好的动作,刹住之后将重心转移,身体向后倾斜,手里的扇子往前一推击退追出的反派,再侧身躲避身后的攻击,最后以左脚为圆心,右腿画圆,扬尘迷住追兵,趁机逃跑。 这回动作非常连贯,导演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他刚一说过了,立刻有人上去扶简随,让他坐下来休息。 姜知味也跟着凑过去,看到他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脸色却明显白了。旁边递水的擦汗的,简随一个也没接,只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让我歇会儿。” 一群人把他围在当中,几个演配角的女艺人已经窃窃私语起来:“导演也太过分了吧,明明不是什么大问题干嘛非要重拍,人家本来就有伤了,万一……” “嘘……” 小梁从人群中插进来,一脸愧疚地跟简随说:“对不起啊简哥,都怪我才害您要重拍……” “没事,”简随摆摆手,“这种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这时候导演也过来了,表情还是有点严肃,他看一眼简随的脸色,终于是服软了:“本来还有你一场戏,今天先不拍了,你回去歇着,明天再过来——不行的话就去医院,别耽搁。” ※※※※※※※※※※※※※※※※※※※※ 这回小攻是真的可以光荣退役了哈哈哈哈(等等我为什么要这么开心…… 另外,车这种东西,不存在的,大家心领神会就好了2333 第69章 《有狐》杀青 姜知味在一边看了半天, 虽然嘴上说的“不砍人”, 心里却着实气得不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到底是一句话也没说,只跟助理一起把简随扶回了休息室。 简随估计是看出对方表情不对, 没敢再说出“我还能坚持”这种蠢话,乖乖脱掉戏服,卸了妆——古装戏这种东西, 用头套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为了让效果更加自然,剧组里的男演员但凡头发长点的,都是用自己真实的头发配上半头套,舒服而且透气。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用全头套的话需要贴贴粘粘,大夏天的闷不说, 时间久了还容易秃。 在这个发际线普遍后移的年代,还是能保护一点就保护一点吧。 而简随这边情况稍有点特殊,由于他演的只是白狐, 头发自然也得是白发, 否则黑发配白色的狐狸耳朵那就太奇怪了——虽然狐狸耳朵总共也没露出来几次。 所以为了配合假发, 他只能提前去把自己的头发染白了。 反正他肤色本来就白,颜值底子也好,不管是染成白色还是什么五彩斑斓的玛丽苏都一样能hold住。 这会儿他喝掉剩下的半壶绿豆汤, 吹着空调休息, 换下身上早已经湿透的衣服, 把化妆和助理全部请离休息室,屋子里就只剩下他跟姜知味两个人。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过了足有五分钟,姜知味才说:“不回酒店吗?” 语气貌似和善,表情似乎温和。 简随一抿唇,心说这是等回去“家法伺候”呢,可继续在这儿耗着也没什么意义,该来的还是得来。 于是他只好叹气说:“走吧。” 他这边推迟了一场戏,那边就把谢生的戏份提前了,因此谢生没能过来送他们出去。酒店到片场距离并不远,开车几分钟就到,姜知味全程一声没吭,直到给某人扶回房间,他一直保持的面无表情终于一沉,眉心紧跟着拧了起来。 向来牛逼哄哄的简影帝,此时此刻竟然心里有点慌。 姜知味把他往沙发上一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身臭汗,滚去洗澡。” 简随:“……” 简随赶紧别过视线,一瘸一拐地往浴室走,姜知味跟在他后面说:“路都走不利索了?我看你这个德性明天还怎么拍戏,之前信誓旦旦跟我说不逞强不逞强,说出来的话是喂了狗吗?” 简随没敢搭腔,回手要关浴室门,谁料竟被对方一只手给挡住:“你还关门?不想听我说话是吧?你就这么给我洗,大夏天的还凉快呢。” 简随依然没敢搭腔,相当顺从地打开热水,麻利地把自己扒光,当着他的面开始洗澡。 姜知味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嘴里还没停:“我真的是不懂了,你说你想拍《有狐》,我理解你,你找个替身能死还是怎么的?以前不用也就不用了吧,这回你都知道这么多打戏可能会出事,还死不悔改,是觉得无所谓呢,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简随背对着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死不了就行”。 “……你说什么?”虽然隔着水声,姜知味还是听到了,不由眉毛一竖,“死不了就行?你还真敢说啊,以后变成瘸子也无所谓呗?” 简随终于是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来,无奈道:“没那么夸张,现在医疗那么发达了,大不了我哪天找程谦问问地府那边有没有办法……” “你早干嘛去了?”姜知味根本不想听他那套,“如果他们有办法,你之前怎么不去治?” 简随没好意思说是程谦嫌这种事太小儿科,懒得搭理他,只好重新背过身去,挤了点洗发水往头上抓泡沫,把身后那人的叨叨左耳进右耳出,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他洗了多久,姜知味就说了多久,最后道:“一会儿跟我去医院。” “你不说我也要去,”简随关掉花洒,把浴巾往身上一裹,瘸着出来,“帮我找件衣服,在柜子里。” 姜知味还以为他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跟他嘚啵这么久,气好歹消了点,不光给他找了衣服,还主动帮他擦身吹头,又问:“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简随顶着吹风机“嗡嗡”的声音说,“谢生今天戏不多,估计下午就能结束,晚上肯定过来蹭饭,你多炒俩菜。” “哦,”姜知味轻轻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仔细端详,思维不知跳去了哪,“我一直想不通,你爸跟你长得那么像,怎么就能变成那个德性?他要是不抽烟喝酒赌博,好好保养一下,现在估计看着也就四十岁,好好一个帅大叔不当,非得当个人渣。” “……”简随沉默片刻,“我觉得他还是继续糟践自己比较好,本来就够渣了,万一脸再帅,说不定还能骗骗小姑娘,我可不想要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姜知味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言之有理:“我可好久没见着他了。” “见不着了,”简随说了句让人心惊胆战的话,过了好半天才大喘气似的补上后半句,“我托人把他送出国了,省得隔三差五来找我要钱,不光辣眼,还让人堵心。” 父子之间关系能到这个程度也是挺厉害的。 现在时间还早,趁着医院门诊还没下班,姜知味开车带着他跑了趟医院。他本以为姓简的是真心悔改,想好好治一治膝盖的伤,谁料他过去二话没说,只让大夫给他开了一针,打完以后直接回来了。 姜知味被气得七窍生烟,整个晚上都没再理他。 谢生过来蹭饭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气氛诡异,没敢多问,拨了点菜跑路了。简随饭后在屋里活动了一会儿,估计是觉着不疼了,又开始翻剧本背台词,甚至拿了把折扇甩动作,中途扇子不小心脱手,好巧不巧地打到了姜知味鼻梁上。 姜知味莫名其妙挨了一记扇骨,疼得眼泪差点下来,险些一怒而起把剧本糊到他脸上。他咬牙切齿地抬起头,朝门外一指:“出去。” 简随没敢反抗,直接被他从卧室赶到客厅。 万年不吵架的俩人居然开始冷战了。 可惜没能冷战几个小时,姜知味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一点也没能睡着,最终还是偷偷溜出房间,跑到客厅一看,只见某人缩在沙发上,大灯也不关,被子也不盖,手边扔着手机,胸口扣着剧本,就这么睡着了。 姜知味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皱眉还是该叹气,最终只得上前把人扛起来,背回卧室。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裹好被子,在他被折腾醒之前关灯背对他躺下,第二天早上对方起来的时候也故意装睡,表示自己没听见耳边一声轻笑,以及一个蜻蜓点水似的早安吻。 中午也果断没去给他送饭。 到了第三天,他这股劲儿好不容易别过去了,也没告诉他有小灶,偷偷摸摸拎了保温桶过去,结果正看到他跟一群群演围着小桌啃盒饭,还有说有笑。 于是姜知味又礼貌性地淡了他三天。 《有狐》前期没有进行宣传,简随的微博也就没了动静,姜知味作为“知情人士”,肯定会替他保密,所以即便粉丝们发现他换了直播地点,他也只是说在外面,没有详细解释。 当然,像简随这种公众人物,出门被拍到是不可避免的,尤其他还隔三差五往医院跑,又顶着一头染白的毛,想不被注意都难。网上猜测他应该是在拍什么片,但到底没能继续深扒。 至于杜禹帆那边,二审早已经审结,维持了原判,现在他已经进监狱里头吃牢饭去了。 只留下一群群龙无首的粉丝们在外面哭哭啼啼。 这种时候还能继续粉他的,也真的是真爱了。 恒悦传媒不出简随所料,发了个公告说他们不知道杜禹帆以前干过这种事,他干坏事的时候也没签在他们公司,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公司已经跟他解约,又假模假样地跟公众道歉说那部电视剧无法播出,他们以后在签艺人的时候会擦亮眼睛,杜绝类似的现象发生。 他们当初怎么乞求简随,乞求不成又威胁他的事只有彼此知道,就算被简随爆出来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咬定不认就行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简随深知这家公司是什么东西,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反正他拍完《有狐》就彻底滚蛋,一切娱乐圈相关的东西都再与他无关,他回去当个吃播也好,当个无业游民也罢,虚名什么的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有足够的钱让他造就行了。 简随就在这种平稳的心态里继续拍摄,打戏没有删减,替身也还是没找,膝盖疼了就去医院打针,打完不疼了回来接着拍……一直到八月初的时候,他的戏份算是彻底拍完了。 其实有了之前的磨合,整个剧组已经配合得非常默契,加上天气越来越热,摄影棚里就是一蒸笼,拍外景基本相当于烤人干,剧组里每天都有因为中暑被拉去医院的人,藿香正气水当水喝,谁都想早点拍完结束,进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简随这边结束了自己的戏份,也没立刻急着走,在酒店又住上半个月,等到整个剧组全部杀青,聚在一起吃了顿饭,还喝了点酒。 之后的几天里,演员们天南海北地各自从哪来回哪去,谢生也跟他们道别,说太久没回家了要回家一趟,以后有空再联系。 简随跟姜知味搭飞机返回深城,重新站在市郊那栋别墅门前的时候,他突然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还没等他按门铃,忽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余子非端着个喷花筒喷了他们一头彩带:“当当当当——欢迎凯旋!” 门外两人同时一愣,异口同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了,我可是听说你们要回来,特意从百忙之中赶过来的。”余子非站到他面前,先揪住他一撮头发,“不过你这……什么情况?跟我学的?要跟我一起加入cosplay吗?” “……你边儿去。”简随推开他进屋,“叔叔阿姨呢?” 余子非没搭他这茬,诧异地盯着他瞧:“你这腿又怎么了?拍个戏回来还变战损了?” 姜知味正要上楼找他爸妈,闻言冷笑一声:“自己作的,残了。改天去开个伤残证,还能拿低保,以后就靠这个吃饭了。” “……”简随无奈一耸肩,对余子非说,“别理他,跟我闹别扭呢。你又把叔叔阿姨骗哪儿去了?” “后院鼓捣花草呢,”余子非说着搭住他的肩膀,“你们不在的这几个月可给他俩无聊坏了,我就给他们弄了点花种让他们种着玩,还养了一窝兔子,已经下小兔子了,等小兔子再下小兔子……” 简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奇怪:“你想把我家变成动物园吗?” ※※※※※※※※※※※※※※※※※※※※ 当你养了两只兔子,等到一年之后……就会变成一群兔子 可以吃麻辣兔头了呢 第70章 简随退圈 简随:“而且, 你到底有多喜欢兔子?” 把自己的小弟们全都变成兔子也就罢了, 居然还养了一窝活的。 “这个吧……”余子非挠了挠鬓角, “我还活着的时候就养兔子啊,你不觉得兔子很可爱吗?不会乱叫, 又乖又好养。” 简随不敢苟同,只觉得此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他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抓起一个苹果, 也不削皮, 直接从中间掰开,分给对方一半:“店里怎么样了?” “挺好的啊,生意火着呢。”余子非说,“你要不要过去坐坐?” “我最近恐怕没时间,”简随拿余光扫了眼姜知味,“我得先把我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 等到十月份应该就能闲下来了,所以店里还得继续拜托你。既然你们打算在人间常驻,回头我找阎雅给你们办个人间通行证, 省得……” “这个你不用担心, ”余子非手腕一翻, 变出一张精致的卡片,“我早找阎妹子办好了,店里的小鬼们鬼手一张。” 简随一愣, 随即笑了:“你们效率还挺高, 是不是用美食贿赂了人家?” 两人正说话间, 姜锋和夏红从院子里回来了,姜知味率先迎上去嘘寒问暖了一番,随后两人将注意力转移到简随身上,姜锋明显对他这新造型颇感兴趣:“怎么回事,这是为了拍戏呕心沥血,一夜白头?” 简随笑得无奈:“叔您就别笑我了,我就是懒得再染回来,回头等长长了,我去给它剪了——阿姨您坐。” 谁成想夏红居然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绷起脸来:“不是我说你小简,你跟知味也这么多年了,怎么还‘阿姨’、‘阿姨’地叫呢,是不是我不提醒你,你还能再叫三十年?” 简随瞬间愣住了,满脸错愕地看着对方:“那我该……叫什么?”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他身上,简随竟难得地有点不自在,耳根起了微妙的颜色变化,他忙低下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声:“……妈。” “这就对了,”夏红在他旁边坐下,“妈晚上给你做好吃的——让知味给你做。”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姜知味:“?” “不是,合着没我什么事?”姜锋在旁边不乐意了,用力指了指自己,“我呢?” 简随:“您就算了吧……我一叫那个字就会想起那个人渣……” 姜锋瞪起眼,一撸袖子,朝旁边伸手:“我还治不了你了,小余,取我刀来!” 结果没能接来刀——余子非早溜了。 姜锋佯怒:“你就是报复我当年不同意你俩是不是?你这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你老实交代,那小兔崽子拿‘不上学了,要离家出走’来威胁我,是不是也是你给出的主意?” 简随听出来他在开玩笑,也就礼尚往来地把玩笑开回去:“哪儿能啊叔,我这人一般不记仇,有仇都是现报的——杜禹帆那事除外。” “你……” 夏红把他们拉开:“行了行了,你就再当两年叔吧,还有你那破刀啊,等哪天我全都给你扔了去,昨儿把小院里的花架砍坏了,又是你干的吧?” 姜锋:“你敢把刀扔了,我就把你扔了。” 姜知味:“……” 他老爹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记性呢,每回一说出这句话,那都绝对是…… 不到“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程度是得不到原谅的。 简随说是不肯叫,结果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改了口,并被余子非损了一句“你这心理障碍克服得够快的”。 于是第二天他就把这除了捣乱没有其他用处的鬼赶出了家门。 余子非回了小饭馆,简随也继续忙自己的事,他趁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接了几个娱乐栏目的采访,都是跟深影合作密切的栏目,也曾经采访过谢生。采访过程中记者自然会问起有关他跟谢生搭戏的问题,他也没直接上来一通商业互吹,只客观地做了一些评价。 这些采访是日后《有狐》宣传的一部分,他回答得比较仔细,也说了这是他最后一部片,并简单谈了几句自己未来的计划,说他退圈就是真正的退圈,不光不拍片了,也不会再出席什么典礼、综艺节目,不做任何产品的代言,会彻彻底底从公众人物变成一个普通人。 在采访的最后,还给观众准备了一个彩蛋——记者给了他一个白色的狐耳发箍让他戴上,是按照电影里特效狐耳的样子完全复原制作的,十分精巧,上面有一个开关,打开来就能模拟抖耳朵的动作,时不时动一下,非常可爱。 耳朵可以卸下来单独清洗,发箍底部有充电接口,也不怕没电就不能用了,充满一次能开几个小时,用来当做cos道具,参加漫展什么的都是极好的。 而且在节目播出后,这个发箍会上架变成周边,到时候简随也会发微博抽奖,发箍是奖品之一,还有他亲笔签名的纪念品,算是给粉丝们的一次福利。 采访结束以后简随跟记者开玩笑:“你们狐狸耳朵都准备了,怎么没准备个狐狸尾巴,就是……那种尾巴……” 记者秒懂,采访室里笑成了一片。 结果这期采访出了点小意外——简随以为他们已经把录像关了,谁成想录像是关了,录音却没关,他最后那句话给原封不动地播了出去…… 然后这就成了这期采访最大的隐藏彩蛋,也是粉丝们不可多得的“收藏品”之一。 9月26那天,简随正式对外宣布结束自己十二年的演艺生涯,就此退出娱乐圈,退出影坛,以后各种电影、电视剧、网剧的演员表里将再也没有“简随”这个名字。 同时他第一次公开放出《有狐》的消息,一次性放出了一直保密的演员表、定妆照、杀青合影以及少量剧照。 他放出消息以后,有狐剧组响应得非常快,被他艾特到的演员纷纷转发,官博和各路媒体也开始爆料,热搜榜再次被这部剧给填满了。 《有狐》虽然前期没有宣传,但后期的宣传简直不要太给力,不说别的,光演员表拿出来就能让粉丝们嗷嗷叫——这部剧的演员表几乎包揽了新兴一代实力派演员的半壁江山,要演技有演技,要颜有颜,又有知名导演、精良的制作团队、技术过硬的后期,光特效都不知道投资了多少钱,完全没有不火的道理。 网友们都说投资方是下血本了,而且据说这个“投资方”还包括简随自己。 《有狐》三年之前就备受瞩目,三年后重整旗鼓,再次杀入公众视野,虽然改了剧本,网友的期待值依然很高。 就冲这是简随的最后一部剧,也得过去捧个场。 “我说简随,”这么热闹的场面自然少不了余子非这个爱凑热闹的,他把手机举到简随面前,上面是一张照片,“快快快,你快告诉我这个小姐姐是谁,她还有什么别的作品吗?我要去看。” 简随瞅了眼那张照片,表情古怪:“这恐怕有点难度。” 余子非登时急了:“什么意思啊,我找演员表没找着,这上面也没写,你快点告诉我,我要搞清楚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以前从来没看到过。” 简随沉默了一会儿:“你真想知道?” 余子非疯狂点头。 简随:“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那是我。” 余子非:“……” 他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姜知味正好从他面前经过,毫不留情地给了他致命一击:“你是不是智障啊,不是写了狐狸有两种扮相,一个男装一个女装,两张照片是挨着的,前面那张写了简随,后面那张自然还是他啊。” 余子非:“……” “不过你也别急着三观炸裂,只是试妆而已,”简随“安慰”他说,“真正电影里女版狐狸还是找女星拍的,后面有照片,绝对比我扮女装漂亮——毕竟脸能化妆,身材改不了,让我去演太违和。” 余子非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精神恍惚地走了。 姜知味也刷了一发微博,已经有粉丝把两版《有狐》中简随的定妆照放在一起比对,风格基本没变,只是把面具换成了折扇。新版有狐中他对面部的微表情控制得更加到位,眼神里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深沉,如果看得时间久了,会觉得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似的。 姜知味端详一番照片,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本体,还是觉得后者更习惯。他跨到对方身上,表情严肃地夺过对方的手机:“不准玩了,不是说这几天要好好休息吗,国庆过后你不去医院了?” “……这还好多天呢,”简随无奈说,“今天好歹是我生日吧,咱能不提这个吗?” “不能,”姜知味一垂眼,“你这长寿面也吃了,早点睡觉。” 简随:“……” 吃没吃长寿面跟早睡不早睡有什么关系。 他看了眼对方无比正经的表情,还是选择妥协:“好吧,去把大灯关了。” 姜知味去关灯关门,房间里便只剩下床头灯的暖光,以及彼此的呼吸声,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简随侧过身来,用手撑着头,低声笑说:“大夫有没有叮嘱这些天不能进行性生活?” 姜知味:“……” 这个好像还真没有。 “那就好办了,”简随看他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唇边笑意加深,“既然是我生日,你是不是该满足我的要求?包括……各方面的?” 姜知味犹豫着应了声“嗯”。 他尾音还没落下,就被一股大力扑倒,直接给按在了床上。姜知味呼吸一停,小声说:“那个……你小心点,别磕着腿。” 简随克制不住地笑起来:“这么心疼我啊,那要不……你自己来?” ※※※※※※※※※※※※※※※※※※※※ 关于狐狸尾巴……大家请自行搜索咳咳咳咳…… 第71章 微博合体 简随打头给电影带了一波热度, 就又撒手不管了, 反正那么多娱媒在, 根本不怕这话题会冷。 他宣布退圈的消息在热搜榜挂了两天,也逐渐掉下去了, 只剩下粉丝们在他微博含泪祝他的虐狗之路一帆风顺。 还说要每天吃到他的狗粮,不然就取关他。 【简随v:每天是不可能每天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每天的。我争取一周发一次, 最少一月发一次, 不会让你们饿死的[狗头]】 他发这条微博的时候,姜知味就在旁边盯着他。 有些过气影帝表面看上去嚣张,实际还是得听对象的话,等十一一过就乖乖去医院报道了。 由于自作自受非要拍电影,导致膝盖伤势加重,保守治疗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了, 只能手术修复受损的软骨和韧带。 然而简随非但不替自己担心,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手术之后漫长的恢复期里他可以尽情使唤身边每一个人,不管是人是鬼。 于是他每天的日常就变成了:睡觉, 等着吃饭, 刷微博。 工作室那边他已经提前交接好, 现在无事一身轻,拒绝媒体骚扰,高兴了发两张自拍, 懒的时候就只点点赞, 告诉粉丝们“我还健在”。 结果他才从医院回来没两天, 之前采访他的娱媒就放出了那段开过隐藏车的视频。 【简随v:你们不要这样吧……我们什么仇什么怨,居然不帮我把最后两句剪掉[允悲]转发本条微博,11.11抽`送1000份礼盒,礼盒内容见图[图片]@微博抽奖平台//@深谷娱乐:...】 【坚定不移甜粽子:污污污污污污//@简随:...】 【一棵枣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简随……粉了你三年今天才知道你的真面目[喵喵]//@简随:...】 【水煎包333号:等等这个开奖日期,你到底在炫耀什么?这是我们单身贵族才能过的节日,不要来凑热闹了恩爱狗[狗头]//@简随:...】 【十万伏特电死你:一人血书求狐狸尾巴周边@简随】 【简随回复@十万伏特电死你:没有周边……建议你去某宝搜索,各种款式,各种型号,应有尽有……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没有买过】 【一棵枣树回复@简随:这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简随v:对了,再告诉大家一个事,这个号兑完奖以后就不用了,不注销,也不再登录,如果想要找我请移步@食随知味,就是以前我知天下味的老号,改了个名字,有狐后续的活动也会在那边进行 PS:不要血书了,真的没有狐尾周边】 【简随v:那个号主要还是他在打理,我偶尔上去捣个乱(划掉)打个卡,不定期出没,出没也不见得干什么,建议大家不要抱太大期望】 【简随v:还有最后一点,你们对我对象客气点,不然的话……】 姜知味看着自己微博突然开始暴涨的粉丝数,沉默了。 他就知道姓简的让他改名绝对没安好心。 于是他的置顶微博变成了—— 【食随知味v:美食博主,自带吃播,擅长制作红烧狗粮、清蒸狗粮、糖醋狗粮、拔丝狗粮、干锅狗粮等各种美食。 如果你们发现我的账号突然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乱码或者x趣用品推荐,请不要介意,前者是我家的猫,后者是我家的过气明星。 D站撞鬼主播姜汁儿(直播间id144444),如果不怕遇到灵异事件那就关注我吧。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 还有俩番外,这两天写完_(:з」∠)_ 第72章 铁板黑椒牛仔骨 冬天最寒冷的那一段过去, 降临深城的便是生气盎然的春天。 开始有生气儿的不止植物, 还有动物……以及人。 姜知味这天早上醒来就觉得事情不太对, 首先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完全清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其次他感觉胸口很重, 说鬼压床又不太像,因为那玩意好像是个活的,还会动。 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睁开眼, 试图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但刚一睁眼就愣住了,眼神发直,嘴唇开合几次才发出一声:“你……” 什么情况,一觉醒来发现简随趴在他身上不奇怪,但是……为什么这货脑袋上会支愣着两只狐狸耳朵,身后还跟了一条狐狸尾巴? 姜知味怔愣片刻, 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发现并不是发箍或者什么x趣道具,摸上去毛茸茸的, 柔软而且温热。 简随被他触碰, 雪白的狐耳一抖, 从他指间滑出去了,同时睁开一只眼瞧了瞧他,又十分高冷地继续睡。 不对啊……他分明记得简随早把那一头白毛给剪了, 剃了个板寸, 最近才长长, 这怎么又变回了白发? 是什么地府的新型“改头换面”技术吗? 可程谦也早在他康复之后就从别墅滚蛋了,除了偶尔打电话过来“追踪记录”询问状况,一次也没回来过,正在研究院那边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空搞这种除了增加情趣没个球用的玩意吧…… 姜知味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你这是……” 谁料简随完全没有理他,把始终压在身下的胳膊往他胸口一搭,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背。 姜知味:“……” 舔手是什么毛病,真的变狐狸了吗!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对方,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眼瘸了,或者这货故意戏耍他。简随好像是注意到他紧盯自己不放的目光,停下动作抬起头,一言不发地对上他的视线,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你也要舔?” 姜知味汗毛都竖起来了。 简随没有得到回应,居然就自顾自地凑上来,跟他到了鼻尖碰鼻尖的程度,嘴唇在他唇边轻轻一扫,随即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姜知味:“……” 也不知道他这睡了一宿还没洗的脸有什么好舔的,某人的舌头在他颊边、耳畔、下颌来来回回地舔`弄,搞得他半边身体都麻了。姜知味躲也不是,推也不是,只能继续忍耐,就感觉奇异的触感顺着颈线一路往下…… 他倒抽一口冷气,对方像是终于察觉到他的异常,收回舌头,张口发出一声:“喵。” “……” 喵? 喵?? 姜知味脑子里不知哪根线连通了,整个人骤然从梦中惊醒,他近乎慌乱地睁眼,就看见哪有什么简随,胸口赫然卧着一只膘肥体健的大黑猫。 ……难怪那舌头那么粗糙,砂纸似的。 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睡觉前他看了《有狐》的预告片,难怪会梦到简随变成狐狸。 姜知味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狂躁的心跳平息下来,身上刚升起的那点热度也陡然回落下去。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哪里不对,一把将罪魁祸首的黑猫从身上掀下去,视线顺着往下瞄…… “……” 他居然被一只猫……舔到……做春梦还晨x了…… 姜知味深呼吸了两次,还是没感觉有平复下去的迹象,只好尽量轻地挪走简随搭在自己腹间的手,试图去卫生间解决突发状况。 结果他才碰到对方的手腕,就听到耳边一声轻笑,简随嗓音低沉地问:“要我帮你吗?” “……”姜知味浑身一僵,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怒从心头起,“你早就醒了?!” “猫叫的时候我就醒了,”简随居然还答得挺坦诚,手开始往某个地方滑,“不就昨晚没进行‘深入交流’就睡觉了吗,你也不至于这么……” 姜知味耳根都烧红了,用力打开他的手,一骨碌滚下床,仓皇逃进了卫生间。 简随笑得停不下来。 黑猫还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兀自舔爪,还拿爪子洗洗脸。随后它在床脚进行一番“猫式伸展”,打了个能塞进拳头的大哈欠,跳下床走到阳台门前,回头朝简随喵喵。 简随沉默地看了它一会儿才说:“我要是不给你开门的话,你会尿床上吗?” 黑猫:“……” 简随有胆子嘲笑姜知味,还是没勇气挑战一只猫,乖乖给猫祖宗打开阳台门,放它出去刨猫砂。 阳台的猫砂盆已经换成了全自动的,食盆和水盆也是自动的,彻底解放双手——不是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那种,是更高级的地府科技,绝对不会有一丝不好的气味透出来,而且非常静音。 不要怀疑,鬼界也有一大把铲屎官,毕竟猫这种生物在哪里都不缺追捧者。 简随把阳台窗户打开通风,四月的早上还有点凉,他没待多久就回到卧室,看姜知味还没出来,索性又钻回被子躺着玩手机。 等两人磨磨蹭蹭把自己打理干净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简单吃了点早饭,姜知味问:“今天直播什么呢?” “都行,”简随主动去把碗筷刷了,“好久没吃牛肉了,来个牛排吗?” “唔……”姜知味想了想,“也行。” 今天姜锋和夏红出门约老同学去了,说下午回来,余子非也不在,因此家里暂时就他们两个。 姜知味说着去冰箱里翻材料,本来准备拿两块牛排,结果突然发现牛排下面还压着什么,拿出来一看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牛仔骨?家里居然还有这东西?” 牛仔骨其实就是牛的肋排部分,带骨的则称为牛仔骨,肉质非常鲜嫩,酒店里常见,但市面上不太好买到,得去某宝或者某猫买。 “鬼市的东西还真是齐全,”姜知味把牛排放回去,牛仔骨放进水池里解冻,“今天就吃它吧。” 这些东西基本都是真空包装的,姜知味直接把它连袋子一起扔进冷水里,又自言自语地说:“既然爸妈不回来,那我少做点,够咱俩吃就行了。” 简随表示没有意见:“要我帮忙吗?” “……帮倒忙?”姜知味瞄他一眼,“不用了,你出去坐着吧。” 简随本来也不是真心的,听他这么说,立刻放下最后一个洗好的碗,扭头开溜。 姜知味:“……” 现在时间还早,他俩刚吃了早饭,也不急着吃午饭。姜知味正琢磨着干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是夏红女士发来的消息:【亲亲小姜汁儿,妈妈吃完午饭就回来,给你带了爆米花,有兴趣给妈妈准备个下午茶吗?】 ……不要怀疑,夏红女士聊微信就是这个调调,至于“姜汁儿”那是知道了他的D站新号以后跟他的粉丝们学的。 姜知味沉默两秒,回对方:【母上大人您想吃啥?】 夏红女士发来两张照片。 姜知味深吸一口气:【妈,您又拽着我爸去逛什么网红店了?逛了您又嫌贵不买,转头让我给您做】 夏红发了一个“乞求的眼神”表情包,主角是他家猫。 姜知味只好回:【好吧好吧,您早点回来就行,路上小心】 夏红:【老同学临时有事先走了,我跟你爸在电影院看电影呢[/可爱]】 姜知味:“……” 这日子没法过了! 合着爆米花也不是专门给他买的,是看电影买多了吃不了才拿回来的?? 姜知味出离愤怒了,可出离愤怒也没什么用,还是得乖乖给母上大人准备下午茶。 快中午的时候,他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点开D站开始直播:“大家好我是主播姜汁儿,今天……我也不知道做点什么,瞎做吧。” 【你最近好像每次都这么说……】 【主播的瞎做就相当于学霸说自己考试瞎写的答案,大家还不懂套路吗】 【打扰了】 姜知味无话反驳,只得架好手机,把解冻过的牛仔骨从水里捞出来,剪开包装,从刀架上抽了一把刀,将大块的牛仔骨切成小块,每块上面都包含一小截骨头。 “我直接用中餐吃法了,本来想煎牛排的,但是突然发现家里有这个,所以临时决定吃它。” 他说着手起刀落,很快将牛仔骨切好,放进盆里洗去血水,沥干,开始加料腌制。 他在调料台上看了一圈,当下拿定主意:“就黑椒吧。” 黑椒牛仔骨当然少不了要用到黑胡椒,他往牛仔骨里加入黑胡椒粉、酱油、白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瓶耗油,往里磕了两下,最后加料酒和姜片去腥,抓匀后加入少许淀粉再抓匀。 他把这一盆处理好后封上保鲜膜,放在一边腌制半小时。 然后他洗掉手上沾到的料,对着镜头说:“我必须要吐槽一下,我妈今天又去逛网红店了,然后又要我做给她吃,你们说过分不过分?” 【主播你还缺妈吗?会逛网红店没钱买然后让你做的那种qwq】 【拥有了主播就拥有了一个网红甜品店、一个家常菜馆,以及一个西餐厅……啊,羡慕】 【同九教,何汝秀】 姜知味简直接不上话,只好一转身离开镜头,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芒果。 【这个季节已经有芒果了吗?】 【有吧,现在什么东西还不都是一年四季都有】 姜知味并没说这是地府“偷渡”来的产品,只看一眼手机,发现直播间里除了人间的粉丝,还有一群鬼界的粉丝。 之前姓简的玩意闲得没事干,跑去投资直播平台玩,给D站换了一套全新的服务器,还从地府借了几个程序员,高价请他们给D站做了一个鬼界入口。 于是现在的D站彻底变成了一个“人鬼混合站”,鬼们不会再因为阳气重而挤不进直播间了。人间用户和鬼界用户在平台上看不到彼此,也不会产生影响,但姜知味这里是可以看到两边的在线人数的。 弹幕也用颜色`区分开来,鬼界用户发的弹幕颜色更浅,有点半透明的感觉。 人跟鬼一起看直播,这主意也不知道是谁琢磨出来的。 他把那两个芒果剥掉皮,果肉切下来,只剩下核。芒果核上还有点肉,他觉得扔了怪可惜的,遂冲外面喊:“简随,简随?” 简随还以为饭好了可以吃饭了,屁颠屁颠地进来,就看见对方朝自己递来两个芒果核:“给,啃了吧。” 简随:“……”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没忍住】 【震惊!昔日影帝过气后竟沦落到啃芒果核!】 【xswl】 简随一言难尽地接过碟子,视线往对方手边一瞄:“能赏脸给两块肉吗?” 姜知味冲他一点头:“不行。” 第73章 焦糖布丁与芒果班戟 简随一脸委屈地坐在一边啃芒果核, 姜知味把切好的芒果条收进玻璃碗, 还顺手偷吃了一条, 将剩下的放进冰箱。 【主播你这到底是要做啥?】 “班戟啊。”姜知味说着开始准备做饼皮的面糊,将鸡蛋、牛奶、砂糖搅拌均匀, 筛入低筋面粉以及融化开的黄油。 材料在玻璃碗里搅拌成了粘稠的面糊,继而过细筛,变得更加细腻。随即他开火架上平底锅, 将面糊摊成一张张薄饼皮, 甜品的香味便开始飘散出来。 摊出来的饼皮呈淡黄色,极薄,几乎是半透明的,等到自然冷却后,他把饼皮也放进冰箱冷藏。 【手残党的末日……】 【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姜知味朝镜头笑了下, 又拿过一个碗开始加入鸡蛋、牛奶和糖,边搅拌边说:“其实这些我是准备吃完饭再做的,毕竟不知道我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又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 所以还是一起做了吧。” 【你可以再开一次直播啊!听到我大声的呼唤了吗!】 “再开一次直播啊……我这不是懒嘛, 算了吧。”姜知味垂着眼,把搅好的鸡蛋液细致地过了两次筛,“你们说我妈也真是的, 这么大年纪了, 非得爱吃这种小女生爱吃的玩意——哦我忘了说, 她还让我给她做布丁。” 【阿姨这么可爱的吗】 【实不相瞒,我每次买回家的甜品我妈都要尝一口,觉得好吃了下次还自己去买。我要是在外面吃了不给她带,她还要说我不懂事呜呜呜_(:з」∠)_】 “原来不止我妈这样啊。”姜知味露出一个“那我就放心了”的表情,把之前的平底锅换下去,换上另一口锅,往里加入砂糖和水,“还有人记得我第一次直播时教给大家的熬糖方法吗?这次熬的糖稍微比那个再熟一点,还是千万不要熬苦了。” 【记得】 【金鱼脑就是我了,我回去翻翻回放……】 【记住是不可能记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记住的】 姜知味把糖熬成琥珀色的糖浆,然后拿过几个精致的小模具,往里刷入一点刚才用剩下的黄油:“家里没有模具直接用碗就行,小一点的——别问我为什么我家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某人没事干就去网上买一堆鸡零狗碎,不管有用没用。” 【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包括xx用品吗嘿嘿嘿】 姜知味:“……” 这个梗真的是过不去了。 他把焦糖倒进模具填一个底,再倒入之前过滤好的鸡蛋液,随后上蒸锅去蒸:“你们想用烤箱也行,回头我微博再发烤箱教程吧,我这比较随意,直接用蒸的了。如果想要做出来的布丁更细腻更好看,可以在上面盖一层锡纸。” 【原来就是蒸鸡蛋羹啊,这题我会!】 “还有,如果有人对鸡蛋的腥味特别敏感,建议在做第一步的时候往里加入一点柠檬汁——鲜柠檬挤出来的那种,不是柠檬味的饮料。我上次有个什么教程里加了柠檬汁,然后有人家里没有柠檬,拿了一盒维他柠檬茶往里面倒,是你们谁?” 【QAQ不……不是我】 【哎呀突然被点名了好开心o(*////▽////*)q当时手边只有维他茶嘛,而且我看配料表里有柠檬汁,又懒得出门去买所以就这么干啦(*/\*)】 “你们为什么这么有才?”姜知味哭笑不得,“好了,我说这个的意思主要是看网上很多教程里面都加香草精来去腥,但我觉得这种添加剂还是少吃为好,在外面都已经吃了那么多添加剂,家里如果还继续吃,那就缺少了自己动手的意义,还不如直接叫外卖呢。” “如果你觉得那点腥味没有影响,也可以不加别的东西。其实我真觉得没什么腥味,可能每个人的接受程度不一样。” 他这边蒸上“蛋羹”,那边的牛仔骨已经腌制好了,他先切了一点洋葱末和彩椒末,并自言自语:“简随不吃辣啊,真麻烦,回头我必须得给他锻炼得吃辣。” 【日常吐槽老攻1/1】 【明明是日常吐槽老攻1/n】 姜知味装作没看到弹幕,一本正经地说:“喜欢吃辣的你们就随便加吧,什么线椒啊杭椒啊,美人椒啊小米辣,可劲儿往里怼,不喜欢洋葱呢就不要加洋葱,还可以往里加啤酒、红酒之类的,这个东西没什么固定的吃法。” 他说着起锅烧油,油热以后把腌制好的牛仔骨下锅去滑:“如果你嫌肉不够嫩,可以在腌制的时候加点胡萝卜汁,或者木瓜汁,或者苏打水。我这肉足够好,就不用那么麻烦了,至于外面饭店里吃到的为什么那么嫩……我不用说大家也懂吧?” 【主播你真的不用小心一点吗……】 “我说的是事实啊,我又不怕有人来我家堵我。”姜知味笑着把火关掉,用余温把牛仔骨滑熟,“像这样还有一点血红色就可以,千万不要弄熟透,等下还有后续的步骤,现在全熟,到后面再加工就老了。” 他把牛仔骨捞出来沥干油,看了眼旁边的蒸锅:“家里只有两个火,不太方便,喜欢加个铁板增加一下逼格的现在可以把铁板烧上了。” 他重新起了油锅,将姜蒜爆香,牛仔骨下进去翻炒,再加入少许调料以及之前切好的末,炒制完毕后把锅离火,迅速放上铁板烧热,倒油,又把切剩的洋葱往上铺了一层,将锅里的牛仔骨全部倒进去。 厨房的香味很快飘得整个家里都是,黑猫又从没关严的门缝挤进来,冲着他喵喵了。 “不好意思,今天没你的份,回去吃猫粮吧。”姜知味非常无情地扫它一眼,拿抓钩把铁板抓下来,放到木制的底托里。 黑猫又扒着他的腿可怜巴巴地乞求了半天,见他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这才蔫头耷脑地走了。 姜知味把做好的牛仔骨放在一边,反正有铁板的余温在,一时半会儿不会凉。他又简单炒了两个素菜,期间拿出蒸好的布丁,倒扣脱模并使其自然冷却,又打发了一碗淡奶油,从冰箱取出饼皮,裹上奶油和切好的芒果条,叠被子一样叠起,芒果班戟也完成了。 “我妈还让我给她做西米露,我不想做,那个西米煮起来太费劲,回头让她自己煮。”姜知味说着把所有的菜都装盘,两样甜点放冰箱里冷藏着,就准备关直播,“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我们明天再见。” 【不!等等!主播你还忘了吃播环节!憋走啊!】 【求求你让老攻吃一口吧,就一口!啃芒果核太心酸了!】 姜知味视若无睹,冲镜头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然后“啪”把直播关了。 他长舒一口气,端着盘子往外走:“简随?过来盛饭了。” 简随应声而来,先截住他的去路,伸出手指捏住一块牛仔骨,专门捏骨头的那部分,放进嘴里嗑一圈,把肉啃了下来。 “……你洗手了吗?” 简随没答,突然上前在他颊边亲了一下。 “你亲我一脸油你……” 简随伸手覆住他的手背,帮他托住铁板,继而得寸进尺地在他唇边轻轻一啄:“你比肉嫩。” 姜知味:“……” 第74章 鬼差的工作 由于一条来自余子非的盛情邀请,姜知味和简随不得不临时去一趟店里。 结果去了才发现, 他们好像被这货给坑了。 还没到吃饭的点, 小饭馆里竟已座无虚席, 不过没有一个正常人, 一屋子都是鬼。 以及……鬼差。 小饭馆本来就不大, 塞了这么满满当当的一屋子, 空间就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而且鬼和鬼差天生克星, 有美食摆在面前也不好使,两种生物各霸占了一半的座位,中间像隔着一条看不见的“三八线”。 姜知味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觉得气氛堪称诡异。 这么多鬼出现在店里他可以理解, 因为店里地方少,想来吃饭往往需要提前报道,经常有鬼吃完早饭就待着不走, 一直等到吃中午饭。 可是突然出现这么多鬼差……就实在让人费解了, 深城本地的鬼差总共也没有五位, 这乌泱泱地来了二十来个……哪儿蹦出来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 各地鬼差们集体罢工,组团过来吃饭了? 他疑惑地看了眼简随, 发现简随也是一头雾水, 正在这时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女鬼差幽幽地开口了, 声音无比怨念:“鬼节这种东西, 究竟为什么还不取消啊, 每年都要搞一次,我们本来就已经够忙了,上面还不给加班费。” 姜知味想了想——今天农历七月十四,那么明天就是鬼节了。 最近几天天气热得要命,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赶紧进来吹空调,别说,这有一屋子鬼在,还真是够凉快的。 他为什么早没想到鬼能制造冷气呢,当初简随拍戏的时候他就应该带着一群鬼过去,造福全剧组啊。 简随在他旁边,也没看懂这群同事的套路:“所以你们这是……” “有两个鬼差请假度蜜月去了,我们本来工作都分配好了,他们这一走,他们的那份工作就得我们摊。” 姜知味心说度蜜月这种事不应该提前商量好吗,难道蜜月还能说度就度的?而且鬼差是结得哪门子婚,冥婚?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来借人。”余子非终于忍不住替这群磨磨蹭蹭的鬼差解释,“别误会,可不是我告诉他们你们这这里的,你们要找找阎雅——总之你俩看着办,看这忙是帮还是不帮。” 姜知味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阎雅呢?” “度蜜月去了。” ……得。 姜知味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我真的只是半吊子鬼差,我拿到鬼差身份这么久,一个任务都没完成,帮不上你们忙的。” “不,你可以。”最开始说话那个女鬼差倏地起身,径直走到他面前,朝他亮出手机屏幕,“经我们调查,你在成为鬼差的这段时间里,虽然没有完成实质性的任务,但是为无数漂泊人间的鬼魂提供了食宿的地点,用食物征服了他们暴躁的心,无形中化解了几百起鬼魂暴起伤人的案子,并吸引全国各地藏身的鬼魂前来,为我们逮捕他们提供了便利。” 姜知味:“……” 所以他这到底是干了好事还是干了坏事? “经地府专业软件计算,你目前累计功德值为2888,远超过继续担任鬼差所需要的88点,所以只要你肯加入,绝对是我们的得力帮手。” 姜知味心说这也行,你们是为了坑同事使出浑身解数了吧。他有气无力地一指简随:“那他呢?” “简先生给地府投资了三千亿冥币,所以功德值是3000。” 姜知味愣了一下:“靠钱就能换功德?而且比我还多?” “钱是第一生产力。” “……” 好像也么得毛病。 姜知味心累地看向简随:“咱们……?” “都行,不过我首先有个问题得问清楚,”简随看向女鬼差,“阎雅不在,安楠那事最后怎么样了?我拜托她去处理,之后就忘了问。” 女鬼差想了想说:“安楠……是那只在人间困了三年的鬼?” 简随点头:“杜禹帆给她的赔偿金,大部分按她自己的意愿捐出去了,剩的少部分给烧纸钱烧到了地府,阎雅说她在人间停留太久,去地府是要受惩罚的,如果掏钱就能免于惩罚。” 姜知味边听边想:拿钱办事还真是在哪儿都适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几个月前已经去投胎了吧?”女鬼差说,“你放心,阎姐答应办到的事肯定会办到,只不过这段时间我们也挺忙的,可能她忘了通知你。” 她说着眼珠一转:“要不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地府,顺便问问这事?我们那边都有记录的,一查就知道。” “你就是想坑我们去给你们帮忙吧,”姜知味无情地戳破了她,“那我先问问,有什么好处啊?” “好处嘛……这个……你看我们都没加班费……” “合着是义务劳动?”姜知味抱起胳膊,“那有什么意思,我们又不是傻子。” 女鬼差一看要黄,赶紧往回找补:“别别别,我努力帮你们争取,争取。” “算了,”简随叹气说,“好歹同事一场,没准几十年后还得继续当同事,就帮你们一把好了——具体要我们干什么?” “我们的工作都是上面分配好的,阎姐不在,所以你们就接他们的班就行。”女鬼差说着掏出手机,“你们的编号还记得吧?告诉我,我把任务给你们传过去。” “1019。” “0866……不对,9980。” 女鬼差按下“发送”:“好了。” 姜知味和简随的手机同时一振,地府app自动弹开,界面上是一模一样的两段话。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就是一变。 这玩意……怪不得阎雅要提前跑路! 【任务说明:鬼节当天鬼门开放,会有大量鬼魂涌入阳间,易造成阳间秩序混乱。你们需制造焦点吸引他们的注意,将尽可能多的鬼魂留在安全区域内。 我地府经多年研究发现,爱情永远是阴阳两界不灭的热门话题,因此已在[定位]处给你们搭建舞台,需要你们登上舞台,表演出绝美爱情。 地府承诺,可提供任何道♂具。】 姜知味眼皮不可抑制地跳起来,跟简随异口同声:“请容我拒绝!” -全文完- ※※※※※※※※※※※※※※※※※※※※ 完结啦~新文暂时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开,但估计会在一个月之内,容我攒攒稿子_(:з」∠)_ 顺便带下文案吧: 《吃掉锦鲤的一百种方法》 余闲乃锦江一尾锦鲤,自幼吉光加身、运气爆棚,每日混吃等死,混着混着就修为飞涨,离飞升只有一线之遥。 余闲:“不飞,懒。” 谁料有朝一日鱼失前鳍,余闲不慎喝了顽童倒进江里的酒,游错方向在岸边搁浅,被一个道士捡回道观,从此从“江中鱼”变成了“缸中鱼”。 余闲心想:有人养着、有香火供奉,这日子似乎也不错。 然而那个道士却不肯让他安度鱼生,三天两头来缸边戳他—— “锦州大旱,希望你帮忙降一下雨。” 余闲翻起鱼肚皮:“别找我,我已经是条咸鱼了。” “城南有户人家霉运缠身,希望你过去作个法。” 余闲一甩鱼尾巴:“别找我,我已经是条废鱼了。” “道观要修葺翻新,希望……” 余闲瞪着死鱼眼:“别找我,我已经是条死鱼了。” 江怀书眼神渐渐危险:“这条鱼生病了,不如我们把他红烧了吧。” 余闲一个鲤鱼打挺:“别!交给我,我能行!” 花式偷懒咸鱼受×专治各种咸鱼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