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初恋离婚以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和初恋离婚以后[豪门] 作者:严奚 文案: 八年恋爱陪跑结束,常佳如愿以偿地嫁入门楣显赫的宋家, 成为宋石绎名正言顺的妻子。 两载婚姻生活,她却犹如金丝雀困于囚笼,不得自由。 认清现实后的常佳起草离婚协议,与丈夫从此变为陌路。 男人闻言眯起双眼,薄唇勾起轻声笑道:“佳佳,你不要后悔。” 偶然巧遇,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宋石绎, 而她却早已抛弃过往云烟,成为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赢家。 常佳闪动眸光、语带嘲笑地问他:“宋总,后悔了吗?” 宋石绎眼梢带风,若有所思地扫她一眼,“后悔……你就会回来吗?” “你做梦。” 告知: ①破镜重圆,看宋先生实力护妻,真香定律 一句话简介:实力护妻,真香定律。 立意:励志女主独立自主追求新生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佳,宋石绎 ┃ 配角: ┃ 其它:豪门,婚恋,甜文, 第001章 离婚 宋石绎的车子驶入海悦湾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环山公路的半山腰上,那幢独栋的二层小别墅还亮着灯,在如墨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孤独。 屋子里灯火通明,深蓝色的玻璃窗前倒映出女人纤瘦的背影。 听到门口处的动静,常佳挺直了脊背站起身,神情淡漠地朝他低声道:“你回来了。” 男人站在玄关处,深蓝色的西服包裹住他宽肩窄腰的身形,青黑色的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 五官硬朗,面带倦色。 宋石绎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摘下腕表径直往更衣室走去。 不多时,房门打开,他已经换好居家服从里头出来。 客厅里,常佳定定地立在原地,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他当做空气一般对待。 男人缓缓提步走近,在茶几前坐下,眉眼一扬,琥珀色的眼珠在她身上顿了顿,薄唇轻启:“你有什么事吗?” 嗓音清冷沉磁,没有一点感情。 常佳勾了勾唇,攥紧拳头保持最后一丝冷静,轻声道:“离婚协议书就放在你书房的桌子上,我已经签过字了。” 此言一出,宋石绎才发现自己的妻子在深夜时分仍穿着全套的正装,脸上妆容明媚精致,像是要去赴什么重要的约会。 玄关处,还放着她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 男人漠然地收回目光。 须臾,嘴角勾起弧度,嗤笑说:“赶不及地要和我提离婚,是已经找好下家了?” 常佳望着他,不为自己做任何解释,眼底更是没有半分动容。 宋石绎蓦地敛了笑,目光带着怒意咬牙道:“你不说话,我就当是猜中了……” 面前的人闻言,终于徐徐开口:“宋总,这段婚姻走到今天,我自觉也有不对。但是直到刚才,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错,甚至想着要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停顿稍许,常佳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实在有失你的身份……” 宋石绎一听这话,眸色中寒意更甚。 老婆都要跟人跑了,他还要这个身份做什么! 男人的脸上结了层霜,默了几秒隐忍地问:“……非离不可?” 常佳没有说话,两人之间横亘着一场沉默的对峙。 许久,她稍稍恢复常色,平淡道:“……等你考虑清楚签了字,再联系我敲时间去民政局盖戳确认,这件事才算完。” 话音刚落,她没有再看他,拎着包径自走到玄关,换上鞋提着行李箱出了门。 宋石绎坐在沙发上,沉默地听着停车库里响起轰鸣声。 车子驶出山路,在夜色中只余两道微光。 男人点了一支烟,郁结情绪犹如云雾弥漫,盘旋在心尖挥之不去。 车子在夜色的山路中缓缓前行。 回想起刚才男人倒打一耙的那番话语,常佳的心里平静地不起丁点波澜。 途中,她的手机响起来电。 这个时间还能想到给她打电话问候的,只有她的好朋友宁微晨。 常佳连上车内的蓝牙,摁下接听键。 紧接着,宁微晨的声音透过车载音响传了出来,显得有些焦灼,“佳佳,你现在在哪里?” “刚从家里出来。”常佳说着话,方向盘一打,车子绕着盘山公路转了个弯。 那厢沉寂几秒,宁微晨抱着话筒试探地问:“你已经……提离婚了?” 常佳颔首,语气平淡地回:“嗯,协议也签了字,就等咱们宋总点头了。” 宁微晨蹙着眉,仍感到疑惑不解,“佳佳,你怎么能确定他就会同意呢?”顿了顿,补充说:“万一不肯的话……” 常佳失笑,她笃定宋石绎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说不定这会儿心里正偷着乐呢。 “他一定会签字的。” “这么确信?” 车子驶离山路,那座小别墅只余半抹亮光留在后视镜的一角。 恍惚之际,常佳回想起这两年的婚姻生活,嘴巴里泛起阵阵苦涩。 她旋即收回目光,平静道:“因为我知道,宋石绎他不爱我。” 第二日是个周六。 早上九点,梁实的车子停在小别墅外的草坪前,静静地等待宋石绎出门。 昨天夜里,宋石绎苦守空房一整晚,没有枕边人的相伴,他竟然意外地失眠了。 车门关上,坐在前排的梁实扭过身和他汇报今天的行程。 “宋总,今天早上你需要去一趟宋宅,夫人半个月前和你预约了行程。另外,下午总部有个重要的会,关于新洲开发区那块空地的竞标……” 话未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哑的男声,宋石绎一字一句地吩咐道:“你去查一查,常佳昨晚住在哪里。” 梁实闻言闭上嘴,眸色微顿,这才发现上车的只有宋石绎一个人。 默了两秒,他犹疑道:“那……咱们今天还去宋宅吗?” 后座的男人掀开眼皮,日光下隐约可见眼窝处泛起淡淡的青灰色。 恍惚之际,宋石绎这才想起,往日每回回宋宅探亲,都是由常佳陪同的。 自己公事繁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在三节两寿时才会想到和她一起回家,父母子女围坐成一桌热闹热闹。 这是常佳第一次不在,也难怪梁实长了个心眼,会多嘴问一句。 思及此,宋石绎抿唇不语,陷入沉思。 见人不答,梁实约莫猜出了他的想法,转过身不再多嘴。 半个钟头后,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宋宅大门口。 司机泊好车,梁实透过后视镜望去,低声询问:“宋总?” 男人昨夜没有休息好,这个时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 他阖上眼,静默了数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抵在额角处,重重地捏了两下,后才开了车门走下来。 宅子里,佣人陈妈听到动静走出门,见到他来了,喜逐颜开地朝屋内高声喊:“夫人……少爷回来了!” 二楼的书房里,宋夫人白流淑刚刚完成一幅画作,看着自己笔下的实物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她心满意足地做完收尾工作,提步往楼下走。 宋石绎一进门,便发现自家的妹妹正仰躺在价值不菲的贵妃椅上,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游,就连他来了都未察觉。 男人垂下眼皮缓缓走近,站在贵妃椅旁观察了一小会儿。 小姑娘家家的,居然也对吃鸡感兴趣。 宋石绎觉得头疼,他之所以会对这款手游有所耳闻,还得归功于常佳每天夜里孜孜不倦地埋头钻研。 临睡前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他有看不完的文件和企划书,而她却将自己晾在一旁,有那个美国时间去玩劳什子的鬼游戏! 想到这里,宋石绎脸色一沉,伸出手将眼前的手机夺了过来。 “喂喂喂……你还我!” 宋诗月见到自家老哥搅和了她的好事,情急之下扑上前去,整个人像只无尾熊似的挂在对方身上,势要抢夺。 宋石绎挺直身子,岿然不动地举起手,便把控住了局势。 男人挑了挑眉,清冷的眸子骤然暗了几分,沉声质问:“宋小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高三了?有空玩游戏,不如多去做一套题。” 面对他的讥讽,宋诗月早就习以为常。 她非但不害臊,反而怒怼道:“你难得回趟家,干嘛还管我!” 正说话间,余光一瞥,发现大门口处空荡荡的。 往日跟在宋石绎身后一同进门的常佳今天居然不在,宋诗月不由地感到好奇,疑惑道:“咦?嫂子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两人的对话恰好被楼梯口处的宋夫人听了个囫囵,得知儿媳妇今天缺席了,之前在书房里的那番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尽。 见到母亲的身影从二楼下来,宋石绎松了手,率先开口喊她,“妈。” 宋诗月见此上前夺过他手里的机子,跑到宋夫人身旁笑嘻嘻道:“妈妈,你怎么才下来啊,你看老哥……就知道欺负我。” 白流淑没把她的话当真,转身目视着儿子,轻声问:“常佳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对于这个儿媳妇,她一直习惯称呼大名。 婚后两年,常佳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宋宅拜访公公婆婆,但是白流淑的态度却摆在那儿——她从没给常佳好脸色看过。 在江临市,宋家算得上地地道道的名门望族,而常佳不过是个普通商人的女儿,娘家的势力不能给宋石绎带来半分益处,这点不足成了白流淑难以忽视的芥蒂。 宋石绎闻言停顿少许,挠了会儿下巴解释说:“佳佳身体不舒服,我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白流淑何许人也,凌厉的眸光轻轻一瞥,便看出了儿子的心虚。 红唇抿起微弧,只听她轻笑道:“小时候的老毛病,一撒谎就知道挠下巴。”默了几秒,复又轻嗤:“两年都没个孩子,也不知道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番谈话无疾而终。 正午时分,宋家人围坐在一块儿用餐。 对于媳妇儿今天无故的缺席,白流淑心里虽气,却不想打搅了大家的兴致。 颇有微词地念了两句,没再继续。 宋定国知道她的脾气,待一个话题结束,转过头询问儿子:“你说佳佳身体不舒服?是生病了?” 坐在一旁的宋诗月低头扒着饭,听到这里扬起脑袋戏谑道:“妈妈说了,嫂子不是病,是故意躲着不肯来。”话毕,朝宋石绎无辜地眨眨眼,“哥,你惹嫂子生气了?” 宋石绎冷若冰霜的面孔有一瞬的动容,下一秒又恢复成往日的寻常神色,淡淡道:“没你什么事,好好吃饭。” 宋定国见此,放下碗筷主动开口:“你黎叔的女儿,上周回国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坐在一旁的男人沉默着,清冷的眸子犹如蒙上一层薄灰晦暗不明,叫人看不透眼底的情绪。 “佳佳今天没来,是不是知道黎冉——” 那个名字一出来,宋石绎的脸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爸。” 他第一次这样无理,打断了长辈的谈话,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推开座椅准备离席。 “我吃饱了,公司下午还有事,我得先回去。” 屋外下起迷蒙细雨,宋石绎从餐厅出来,穿过长廊来到客厅。 外套刚穿上准备出门,身后白流淑已经跟了上来。 “老大。” 她轻声叫住人,眉眼里隐隐带着几许担忧,“你老实和我说,常佳之所以没来……是不是知道了黎冉回国的消息?” 宋石绎顿住脚步,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睡眠不足的后遗症逐渐显露出来,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今天这样烦躁。 “不是你想的这样。”男人轻声开口,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转身出了门,颀长的背影消失在细雨中。 坐在车内的梁实等候许久,听到开门的动静,微微讶然今天的用餐速度竟如此之快的同时,紧接着便听到后排传来男声。 宋石绎的声音低沉沙哑,不耐与焦躁仿佛即刻就要爆发出来,看着前面那颗后脑勺,沉着脸不悦地问:“查到夫人的去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了,欢迎跳坑。 这次写一对离婚的小夫妻破镜重圆的故事, 甜宠分量max,喜欢的朋友麻烦收藏一下, 下一更,明早9点。 第002章 拒绝 作为宋石绎身边多年的助理,梁实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这一套。 男人神情冷漠,语气不善,逃似的从宋宅出来,他只稍作思考,便猜出了个大概。 扭过身,只见他脑袋微垂,毕恭毕敬地回道:“夫人昨晚在淮山路的那间公寓住下了,估计现在还没出门。” 倚靠着后座,宋石绎一脸平静地听完下属的汇报。 阴郁的神色相较之前有了些许好转,只是仍抿着唇,一语不发。 梁实默了默,打赌似的替他出了主意,吩咐司机说:“去淮山路。” 或许是车内的气氛过于诡异,平日里半个钟头的车程,司机狠踩油门,奔丧似的只用了十五分钟便到达目的地。 九月的江临市已经入秋,街道两旁的银杏树被染成黄色,远远望去俨然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宋石绎在车内坐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既没下车也没说走,这让梁实不由地感到心虚。 “宋总?”他提起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需要我上楼看一看夫人的情况吗?” 男人闻言收回思绪,那双平静无波的清冷眸子暗了几分,绷成直线的双唇略微动了动。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 说完话,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公寓楼走。 这间公寓是当初新婚时,常佳的母亲花了大价钱、当陪嫁买给女儿的——就连房主也只写常佳一个人的名字。 他作为女婿,结婚两年,来这里过夜的次数屈指可数。 对于此处,宋石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宋家在江临市的产业多如牛毛,自然不可能把这里当做真正的落脚地。 而常佳却不同,只要宋石绎出国处理商务合作案,或者十天半个月忙得没时间回家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回到公寓里小住几日。 她总是说,这里她唯一能够做自己的地方。 如果以后宋石绎敢欺负她,她至少还有退路、有一处容身之所。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一语成谶。 思及此,电梯间内传来“叮——”地一声动静,宋石绎整理好情绪,长腿一跨走了出去。 楼道里空荡荡的,人还未走近,感应灯便亮了起来。 面对那扇黑漆漆的大门,男人顿时停住了脚步,恍然间想起,他竟然没有房子的钥匙。 同一时间,一门之隔的屋子里,常佳刚刚醒来。 昨天半夜开着车从海悦湾回到这里,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困,反倒精神抖擞地逮着宁微晨,让她帮自己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猎头公司在招人。 只要宋石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她就和宋家不再有半点关系。 不是宋家的儿媳,也无法仰仗着宋家的“光辉”继续过富太太的生活。 常佳第一件考虑的事便是生计问题,她得尽快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做了两年的全职太太,也不知道自己的履历拿不拿得出手。 想到这些她便睡不着了,翻了个身起床给自己泡了一壶咖啡。 今天的任务是要写一份详尽的个人简历,然后筛选出那些适合自己的职位,给各个公司的HR发去求职信。 常佳端着咖啡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尽收眼底的城市,那些忙忙碌碌的人群生动且富有朝气,而她很快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相比当一位时时刻刻不能忘记自己身份的豪门儿媳,她更愿意做回自己——从前的常佳是那么的肆意洒脱,只是后来爱上了一个男人,便慢慢地失去自我。 好在,她能够及时止损,那种压抑沉闷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思绪越飘越远,倏然间屋子里响起一道尖锐的门铃声。 那动静一下比一下紧凑急促,可见门外的人有多么焦灼。 常佳放下手里的杯子,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玄关处,纤细的手指搭在门把上正欲打开。 电光火石之际,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脑海—— 这间公寓只有家人才知道它的存在,而她的至亲又远在他乡…… 如此说来,这个时候会站在门外的,就只有那位与她同床共枕了两年的丈夫,宋石绎了。 常佳当即收回手,冷静了几秒,蹑手蹑脚走上前,鬼使神差地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感应灯将漆黑的楼道照得一片明亮,男人就立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身上穿着她亲手熨烫过的西服套装。 平日里俊朗英气的脸孔此时此刻正阴沉着,那双墨黑的眸子里隐隐藏着几许不耐的情绪。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门外的人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蓦地掀起眼皮子,对上了那个黑漆漆的门洞。 常佳心虚,被他这个凌厉的眼神吓得险些没站稳,连连倒退好几步。 这一回,宋石绎听到了动静,更加笃定了她就在门边。 男人动了动嘴唇,冷声下达命令,“开门。” 常佳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暗暗吁了口气。 他没有多少耐心,复又重申了一遍,“我再说一次,开门。” 屋内的人终于缓过神来,既然已经做好了离婚的打算,她便没有理由再怕他。 常佳双手交叉在胸前,眉眼瞬时冷了下来,讥诮道:“宋总,这么快就签好离婚协议书,准备去民政局吗?” “……” “……不过你好像忘了,今天是周六,民政局也不上班。”她抿着唇,嗓音清润,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麻烦你周一的时候再联系我,现在我要休息了。” 宋石绎没想到她会拒绝,脸上微不可查地露出惊诧的神色,来不及掩饰继而冷笑道:“佳佳,我再说一次……开门。” 那厢彻底没了动静,许久,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么多年来,常佳一直是顺从乖巧、善解人意的,她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呢? 宋石绎想不明白,眼前紧闭的大门好像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讥笑着他的天真与不解。 临走之前,男人终于认清了形势,声线冷了几分,低沉道:“佳佳,记住了……这是你第一次拒绝我。” 在淮海路吃了闭门羹后,当天下午回到公司,宋石绎仿若上了发条似的,整个人忙成了陀螺连轴转,一刻也不得停歇。 梁实见此只得在心里暗暗叫屈,自家老大必然是婚姻出现了危机,和太太无法沟通,便只好将怒气撒在工作上。 会议开完,在座的几位主管也未能幸免,一个个被宋石绎骂得狗血淋头,往日在下属面前耀武扬威的那股派头荡然无存。 梁实有幸看完一场川剧,从会议室里出来时,见到男人停住了脚步,倏然叫住他,冷声吩咐:“让方秘书来一趟办公室。” 宋石绎口中的这位方秘书名叫方景岚,长相美艳带有攻击性,常年热衷瑜伽健身,体型保养得凹凸有致——是公司里所有单身男性的梦中情人。 联想到之前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幕,城门失火,没想到会殃及秘书部。 梁实在心里替方景岚点了一支蜡,转过头便好心叮嘱她:“待会儿进去你得识眼色,老大今天情绪不好。” 方景岚从格子间里抬起头,朝他嫣然一笑,扬起唇回道:“听梁特助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宋总会吃了我?” 梁实站在一旁,被她这个笑勾得心痒痒,霎时便没了原则,彻底交代了。 “吃了你算好的……”他撇撇嘴,悄声示意,“就怕钝刀磨肉,你更受不了。” 宋石绎回到办公室,胸口那一处仍堵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明亮的办公桌上空荡荡的,他无法,顺手翻开抽屉,试图找点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 最上层的那一格抽屉里,搁置着一个天鹅绒质地的宝蓝色盒子。 盒子方方正正的,打开后,里面摆着一条浅紫色的水晶项链。 这是他上个月出差去Y国时,同行的合作商给他推荐的奢侈品。 结束完工作的当天,合作商的负责人陪同宋石绎在商场里来回转悠了个把钟头,最后才敲定了这款水晶项链。 在他吩咐专柜小姐将项链打包好时,负责人端着一张胖乎乎的脸孔眯着眼笑说:“您的太太真幸福……她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宋石绎点了点头,回以对方一个浅笑,“借你吉言。” 只是没料到,两周年纪念日没等来,等来的却是常佳要和他离婚的消息 想到昨晚她的态度是这样的坚决、不容置疑,宋石绎揉捏着眼角,只觉得太阳穴更疼了。 伴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思绪霎时被人打断。 男人抬眸,只见一抹倩影从门口缓缓走近,片刻便立在身前。 方景岚穿着一身规矩的工作服,收腰款的鱼尾裙恰到好处地将她曼妙的身姿展露出来。 宋石绎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瞧,鼻腔里充斥着一阵淡淡的馨香。 “宋总。” 女秘书见他陷入沉思,低声开口叫住他,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找我?” 审视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男人眸色阴沉,嗓音暗哑着开口质问她:“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本来是6月开坑的,存稿不够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只是没想到还有等待的朋友,非常感谢你们的评论,我会继续加油的! 下一更,明早9点。 第003章 面试 宋石绎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叫方景岚手怔愣在原地。 足无措地呆滞了两秒,脸上却保持着职业性的假笑,复又疑惑道:“宋总,你刚才说什么?” 恍惚之际男人回过神,薄如利刃的双唇轻启,哑声道:“没什么……有件事交给你。” 他一边说着话,形状好看的手指一下接着一下地摩挲着天鹅绒的方盒,掷地有声道:“太太这几天在闹脾气,你有空去一趟淮海路,把人劝回来。” 一番话毕,空气沉寂了几秒。 作为保悦地产的员工,自家老大隐婚数年的传言成为公司上下众人皆知的秘闻。 在工作中,宋石绎及其注重个人隐私,平日里只有私人特助梁实才有机会接触到那位传闻中的宋太太。 就连方景岚,也只在他们新婚伊始才有幸见到常佳本人。 这还是两年以来,宋石绎第一次在工作中提及自己的妻子。 方景岚感到惊诧,旋即又恢复了常色,微蹙着眉低声道:“宋总……” 男人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硬朗的五官将眉宇间的英气减弱了少许。 他看出了秘书的为难,反问道:“有什么不妥?” 心跳到了嗓子眼,方景岚深切感受到来自男人不可忽视的压迫感,转移话题问:“如果太太还是不肯回来,那要怎么办?” 都说夫妻吵架旁人劝不得,此时此刻她只在心底暗暗感激梁实的“好心提醒”。 面前,宋石绎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手里的方盒推了过去,低声示意道:“这个你拿过去,如果太太还是坚持不肯回来……你告诉她,离婚的事情我不会同意,让她死了这条心。” 一整个周末,常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筛选着招聘信息,广撒网式地向各大公司投放电子简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新的一周,她终于接到了招聘公司人事部打来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常小姐吗?我们收到了你的求职信息……” HR操着一口堪比央视女主持人般流利标准的普通话,通知她明天一早着正装来公司面试。 收了线,常佳心情澎湃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宁微晨,话筒内语气激动道:“一想到马上就要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活,我现在全身充满了干劲!” 电话的那一头,宁微晨显然比她冷静多了,待她一番话毕疑虑道:“招聘你的是哪家公司?” 落地窗前,常佳用肩膀夹着手机,笔记本电脑大开,鼠标落在邮件的最后一行。 “额……好像是鑫源地产……” 话音刚落,只听宁微晨那一头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是他啊……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嘴角的笑意来不及收起,常佳被泼了一盆冷水,追问道:“怎么了?鑫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丑/闻?” “丑/闻倒是没有,不过都是些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 宁微晨说着话,将手机换到另一边继续解释:“鑫源现在的主管名叫贺廷,活脱脱一个富二代,打小不喜欢干正事,就连接任这个公司也是赶鸭子上架被他老爸给强逼的……” 说到最后,宁微晨老实交代:“这个贺廷,脑子有时候有点不太正常,你得小心一点。” 常佳起初不太敢相信这番评价,面试之前特地上网查了查鑫源的消息。 作为江临市首屈一指的地产公司,鑫源为大多数人熟识。 一家接连好几年被评为优秀企业,她甚至开始怀疑宁微晨电话里的那番调侃到底有几分算数。 抱着这样的疑惑,第二天一早,常佳穿着新买来的工作装驱车前往。 清晨,车外微风阵阵,凉意伴随着一股桂花的淡淡香气飘进车厢内。 常佳心情大好,一边开着车,不由自主地哼着小曲儿抵达鑫源地产的底楼处。 坐着电梯到达相应楼层,大门一开,厅内站着许多与常佳一样身穿制服前来面试的求职者。 望着那一张张比她年轻、甚至稍稍带着稚气的脸孔,之前的那番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她顿时有些许的心虚,周遭的气氛蓦地沉寂了几分。 九点整,负责这次面试的主考官从会议室里出来,与自己的助理打过招呼后,面试正式开始。 等待求职的队伍长而笔直,常佳贴墙站在一旁,捏着简历表的手心微微涔出汗意。 在离会议室一道走廊的办公室里,条纹状的百叶窗稍稍开了道口子,将室外所有等待面试的人净收眼底。 “看到对面墙边的那个女人没有?长得挺漂亮的……像是我要找的那种女秘书。” 说话的人唇角含着几许笑意,一头黑发被染成浅栗色,微蜷着贴着头皮,身穿一件粉红色骚气十足的衬衣,就差没把二世祖三个字贴在脑门上。 坐在他对面的人见此,不由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片刻又失望地收了回来:“我说……你搞了个这么隆重的招聘会,难不成就是为了扩充后宫?” “别冤枉我,我可是一心一意打算找个贴身女秘书好好工作的。” 贺廷无辜地举手做投降状,说完这番话,自己却先笑了:“……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十点半,面试结束。 常佳背着包从鑫源大厦的底楼出来,脑子里回想着临走之前那位面试官叫她回去等通知时平淡无波的神色,一颗心仿若沉入了谷底。 也是,像她这样没有工作经验的人,又不是应届毕业生,面试官能够耐着性子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已经是破天荒了。 除非……她有其他背景。 想到这里,常佳伸手敲了敲脑袋,暗骂自己没出息。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能联想到宋家。 如果宋石绎知道她抛头露脸地出来找工作了,怕是要气疯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常佳的唇角扬起些许窃喜,报复似的想要看看宋石绎发疯的丑态。 只不过,笑意还未保持两秒,不远处的一抹倩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脚步越走越近,伴随着那个人的转身,常佳终于认清了来人——竟然是宋石绎的那位美女秘书。 她虽只见过一面,但是却对方景岚印象深刻。 不等常佳开口叫住来人,方景岚率先开口喊她,“太太,方便聊两句吗?” 这个时间段,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这次参加面试的求职者,常佳知道方景岚是来干嘛来了,无非是来充当宋石绎的说客,说服她打消离婚的念头罢了。 她只觉得可笑,就连离婚这种事情他都不肯亲自出面,派个女秘书来跟她过招,是觉得她好对付? 常佳伸手拢了拢落在侧脸的几缕碎发,目光稍稍一瞥,无意识地捕捉到了方景岚衬衣领口处那抹紫色。 她见过,就在上个月宋石绎从Y国出差回来那天,摆放在行李箱暗格内那个方方正正的宝蓝色盒子里。 趁着宋石绎在卫生间洗澡,她悄悄地打开看了一眼,质地清澈透明,一看包装便知价值不菲。 常佳以为那是他有心给自己准备的意外之喜,只是没想到…… 望着那条链子,过眼云烟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不甘、愤懑、委屈……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常佳沉沉地吐了口气,终于弄明白方景岚今天来的目的——怕不是来宣誓主权的吧? “你都亲自现身了,我随时都方便。” 她一字一句地答道,扬了扬下巴示意:“前面有一间咖啡厅,不如我们去那里谈?” 方景岚意外于宋太太竟然这么好讲话,脸上的笑意渐浓,涂抹着豆蔻的手指一伸,爽快道:“来,您先请。” 同一时间,保悦地产的高层会议室内,气氛过于压抑。 宋石绎坐在会议桌的正前端,面若冰霜地望着坐在室内的人,神态阴晴不定。 不约片刻,办公室的门被人应声推开,众人朝那一处望去,发现来人是宋总的助理梁实,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梁实抱着手机进门,站在宋石绎身侧时,悄声提示道:“宋总,是太太的来电。”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孔稍稍有几许动容,片刻又恢复成往日的神色,质反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开完会再说?” 感受到会议室内一众下属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宋石绎只觉得怒意更甚,冷声吩咐一句:“出去!” 背锅侠梁助理咬了咬牙,低身凑上前提醒他:“宋总……你还是接一下比较好。” 宋石绎冷凝的视线唰地朝他看来。 “你很有空?”他语气森冷,说完接过梁实递上来的私人手机,二话不说“滴——”地一声摁下挂机键。 一旁的梁实额头冒汗,鬼知道方景岚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说服了宋太太愿意接这通电话,没想到宋总竟然会亲手挂断! 与他的不安相比,当事人却镇定许多,将手机扔还给他,一个字也不想多听,“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捂着那块险些被手机砸疼的胸口,梁实靠在会议室外的墙角冷声抽气。 不多时,兜里的电话微微震动,他拿过一看,果不其然是方景岚打来的求助电话。 “梁特助……”话筒那一头的人都快哭了,泫然欲泣地轻声道:“怎、怎么办,我好像闯祸了……” 第004章 消息 “……所以说到最后你就这么走了?你不应该抓住她狠狠打一顿才是吗?!” 手机端的另一头,宁微晨抱着话筒恨铁不成钢道:“小三都跑到你面前撒泼了,你居然还想到打电话给他!打了就算了,居然还被他给挂了!” “……我说你这个宋太太当得也太憋屈了!离婚!马上离,迟一秒钟都不行,我支持你!” 客厅里,常佳夹着手机哭笑不得地听完宁微晨的怒骂,好声好气地劝道:“算了……反正我本来就是要给人家让位置的,只不过她急不可待,早了那么一时半会儿而已。” 她说完话,将煮好的咖啡倒入杯中。 “不多说了……我的咖啡煮好了。” 临收线前,宁微晨又不甘心地问她:“对了,你今天什么打算?鑫源那边的面试有回复了吗?” 说起这个,常佳低声地叹了口气,失望道:“……大概率是被刷下来了,不过也没事,我再慢慢找就是了。” 宁微晨闻声安慰她:“就那个贺廷的作风,也敢看不上你?哼……叫他知道你是宋石绎的老婆,看不把他眼珠子给吓出来!” 两人又多说了几句,随后才挂上电话。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屋子外头下起迷蒙秋雨。 常佳抱着咖啡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不远处的天际渐渐暗沉下来的日光,思绪繁杂。 她知道宁微晨之所以每天一个电话前来问候,无非是担心她刚刚从家里搬出来,不适应新的生活,所以才会这样不厌其烦地“骚扰”她,拉着她扯家常。 常佳抿了一口咖啡,舌尖品出了几许酸涩。 真是好笑,明明她才二十七岁,竟落得个失婚少妇的身份,倒叫身旁的人日日担忧起来。 窗外的景色逐渐萧瑟,又过了几日,常佳迟迟没有等到宋石绎关于离婚协议的回复。 这天一早,常佳的车子从淮海路驶了出来,一路直达海悦湾,停在半山腰的那幢小别墅前。 家里负责打扫卫生的帮佣阿姨听到动静走出门,见到多日没有露面的太太,欣喜不已。 “……太太,你这是刚旅游回来吗?” 帮佣阿姨端着一张圆乎乎的脸孔,笑问她:“你饿了吧,赶紧上楼休息,我让阿兰给你准备点吃食。” 一边说话,两人走进屋内。 往常的工作日,宋石绎总是不在家中。 常佳料定了他今天会在公司忙工作,所以特地赶来收拾行李。 那天走得急,只略略打包了几件平日里换洗的衣物回去。 眼看着降了温,常佳这才想起所有的冬装还在临海的这间别墅内。 正这么思忖着,脚步伴在身旁帮佣絮絮叨叨的询问中,骤然停了下来。 明亮宽敞的客厅内,沙发一隅笔挺地坐着一个人影。 日光自落地窗投射进屋内,细碎地洒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身上。 男人身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一如既往的白衣黑裤,上衣紧紧地贴着胸膛,这样的画面中,竟有种翩翩少年般的干净气质。 常佳没想到他今天会在家,慌乱之下收回视线,赶忙驱散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奇怪想法。 自始至终,宋石绎一直这么坐着,手里的杂志未翻一页,即便听到动静,仍是眼皮也不抬,从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 两厢僵持之际,倒是一旁的帮佣阿姨先发话了。 “宋总昨天刚从国外回来,难得今天在家倒时差,太太……您看要准备点什么吃的?” 一番话将她凌乱的思绪拉了回来,常佳定了几秒,快步穿过客厅走到二楼的卧室内。 她真傻,都提出离婚了,怎么还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门——应该先打个电话探探风才是。 衣帽间的大门打开,常佳将自己所有的外套衣服一股脑地收进箱内,最后仿佛仍不解气,狠狠地往那箱子上踹了一脚。 皮箱应声倒地,里面的衣物抖落出来。 她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楼梯口闪过的人影,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衣帽。 身前不远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浅咖色的棉质男士拖鞋。 不等她再抬起头,眼前的人率先开口询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常佳当做没听到,继续自己手里的动作,将衣物收拾完毕,皮箱一盖,拎着便要往楼下走。 然而身前的男人却没这么好说话,一伸手便拦下了她的去路,不厌其烦地追问道:“去哪儿?” 毫无防备地,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近在咫尺。 常佳被吓了一跳,她甚至能够感受到男人说这番话时热烈滚烫的呼吸正喷洒在她的脸颊处。 只几秒,她猛然回过神,连连倒退好几步 ,刻意地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宋总,你这是明知故问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得出来的,唇角抿起的弧度礼貌而又疏离。 “……没记错的话,咱们之前已经在商议离婚了。” 常佳一边说,一边伸手敲了敲皮箱,好意提醒他:“我该退位让贤,给你的新太太挪位置了。” 男人的脸上闻言阴沉了下来,眼底说不清的何种情绪,紧绷成一条线的唇角略微动了动,隐忍地问:“你闹够没有?宋太太……” 半个钟头后,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常佳拎着行李箱逃似的从那幢别墅里跑出来,身后的帮佣唤着她:“太太……太太,你这是要去哪儿!” 屋子里,男人站在门口,掷地有声地打断了她的话:“不用叫她,让她走!” 帮佣阿姨是个会识眼色的聪明人,见到宋总神色阴鸷下来,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另一头,常佳跌跌撞撞地坐上车,将行李箱往副驾上一扔,来不及回头收拾,启动车厢狠狠地踩着油门一溜烟地没了人影。 别墅前的人行道旁,宋石绎目送着那辆车渐渐驶离自己的视线,伴随着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默然收回目光。 电话接起,梁实的声音传来过来,毕恭毕敬地和他汇报道:“宋总,关于太太这几日的行程,负责调查的人有回复了……” 车子沿着临海公路疾驰,湛蓝色的海面上折射出闪亮细碎的光芒。 常佳抚着胸口那处狂跳不止的心脏,就在刚才,她差点又要被宋石绎的美色糊弄过去,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再清醒清醒。 正想着,车载蓝牙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兀然打破了时下的繁杂心绪。 常佳将车停在路旁,平稳了呼吸,后才接起电话。 “你好。” “你好,请问是常小姐吗?” 望着中控台前那串陌生的电话,常佳疑惑地应声:“是的……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鑫源地产人事部的庄经理。正式通知你已经被我司录用成为正式员工,恭喜你!新的一周带着资料来总公司报到吧……” 收了线,常佳仍未能从这番惊喜中回过神。 直到翻开手机,在通话记录中再次确认了那串陌生电话来自鑫源地产,从天而降般的喜悦顿时将她笼罩。 没有时间再伤春悲秋,她再次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行驶,路上等不及与宁微晨分享这个好消息。 “……晨晨,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常佳开心地握着方向盘,手指忍不住跳起舞来,“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自从提出离婚以来,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宁微晨不由地替好友开心,打趣应道:“没问题啊,这可是你说的……咱们就定这个周末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周一早9点。 第005章 赴任 翌日傍晚,常佳早早地去赴宁微晨的约。 地点就定在江临市新开业的那间日料店,人均四位数起。 室内播放着低缓的日语歌,店面装修风格也偏日系,餐厅内的食客细细品尝,间或轻声低语,很有氛围。 常佳刚点完菜,日式推门吱呀一声打开,宁微晨紧接着也到了。 “来,看看想吃点什么……随便点。” 常佳阔气地将菜单往她身前一推,半开玩笑道。 对于宁微晨这种富家千金而言,这样高消费的用餐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但考虑到常佳接下来便要离开宋家,脱离往日贵妇的生活,衣食起居都要靠自己双手挣取。 宁微晨不忍心让她破费,蹙着眉凑上前低声道:“你真是钱多了……来这种地方吃饭,又吃不饱。” 一边说,一边将菜单扔到一旁:“我是吃过饭出门的,你别破费了。” 话虽如此,常佳还是贴心地多点了两道她最爱吃的菜色。 待服务生走开,宁微晨立即开口询问她录用一事。 两人对面而坐,常佳将那通电话,连同在海悦湾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末了自嘲地笑笑:“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只有离开宋家,我的境遇才能变得更好一些。” 对面的宁微晨听完,情绪却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加激动。 “……佳佳,你别不是心软了吧?喂……宋石绎这样明目张胆地给你戴绿帽子,你就这么放过他了?”她握着拳头,义愤填膺地:“我要是你,非得当场把他打趴下了,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常佳倒了杯清酒浅饮,后又一手托腮含笑道:“好啊,下次我一定记得带上你。” “下次见到他,看我不把他打个满地找牙!”宁微晨说着,做了一个五指握紧,将人捏碎的手势。 吃过饭,两人商量着时间还早,便又去了市中心的现代广场血拼。 宁微晨已经很久没有买新包包了,想到这段时间那些柜姐竟然没有给她打电话嘘寒问暖,她的心里很是不爽。 而另一边,作为即将开启职业生涯的常佳,决定趁此机会买几件平日里上班穿的工作服。 以前她是宋太太,衣柜里挂着的都是宋石绎喜欢的款式——棉麻质地的长衣长裤,颜色永远都是中规中矩的黑白灰。 白流淑也曾“教育”过她,作为宋家的儿媳,衣着打扮如非必要,是不能穿得太过于鲜艳耀眼的。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太太永远是依附于丈夫的存在,只有丈夫好了,他们才能好。 以前常佳一直谨记着白流淑的教诲,她知道宋石绎不喜欢那些大红大绿的奇装异服,两人在一起后,她便收敛了性子,穿着端庄大方,一颦一笑都要记得不能出洋相,否则是要倒大霉的。 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常佳很奇怪当初的自己居然能隐忍退步至此,现在想想,那时的她在别人眼里该是多么的可笑又可怜。 从服装店出来,两人又坐着电梯下楼,来到银泰百货的柜台前。 “晨晨,来……你帮我看看,这条颈链怎么样?” 常佳示意柜台小姐将链子取出来,对着镜子来回比划,询问宁微晨的意见。 宁微晨闻言抬头仔细端摩了片刻,“颜色是不错,不过款式会不会轻佻了一些?” 说完话,她指了指柜台内其他样式的项链,“你瞧,这几条就端庄多了,颜色也好看……配得上你的身份。” 常佳无声地笑了笑,耳边的鬓发随着垂首的动作滑落下来,遮住了一边的侧脸。 “我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呢……算了,就这条吧,麻烦打包起来。” 宁微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咬着舌头正欲解释言外之意,目光稍稍一瞥,穿过常佳,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身上。 “咦……她怎么会在这里?” 常佳利落地刷完卡,抬起头时顺着宁微晨的目光望去,不由地定住。 记忆里他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没想到她和过去别无二致。 “……早就听说黎冉今年准备回国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宁微晨默了默,低声道。 常佳望着立在柜台前精心挑选着首饰的女人,多年舞蹈底子下,黎冉纤瘦的身躯笔直地挺着。 即便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也能叫路人看出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亮光,足以让这里所有的男人为她停留驻足。 常佳无力地勾了勾唇角,那天方景岚在她面前宣誓主权的姿态仍历历在目。 思及此,她不由感到有趣,“……这位新任的宋太太到底会是谁,你不好奇吗?” 新的一周,常佳在鑫源地产开启职业生涯的第一步。 负责接待她的人事部主管是个中年男人,长得高且瘦,见到她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轻声与她打招呼。 两人短暂地交流过后,常佳才发现她的职位由应聘时的项目组成员,摇身一变,变成了总经理的行政秘书。 她没由来地想到那天在电话里,宁微晨提醒她说“这个贺廷,脑子有时候有点不太正常,你得小心一点”,顿时恍然大悟。 “……你好,李主管。我很荣幸能够被贵公司录取,成为你们的一份子,但是关于这个职位……” 常佳硬着头皮表达自己的疑惑,“……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那位被称为李主管的男人一点也不奇怪她的反应,而是端着一张和气的脸笑说:“关于职位这件事,是我们贺总亲自定下的。如果你有异议,欢迎上经理办公室询问缘由。” “这……貌似和我当时应聘的要求不符吧?” “实习期的薪水和转正后享有的待遇,都是按照你面试时要求的,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看在钱的面子上,常佳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 早上十点,李主管带着她坐电梯直达鑫源大厦的高层。 电梯内,光洁明净的镜子将她脸上的不安逐渐放大。 李主管见了,含笑道:“别紧张,贺总不是什么严厉的领导,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电梯门应声打开。 常佳跟在李主管身后,走到了秘书部正门口,与坐在里头的人点头致意。 “……好,没什问题的话我先走了。” 李主管交代完毕,将她扔给了秘书部的负责人。 待人一走,常佳看着眼前这位名叫“孙曦”的女生朝自己伸出手,“你好,欢迎你加入贺总的秘书团。” 她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愈发凸显出眼角那颗淡淡的痣魅惑而又迷人。 两人相互做完了介绍,孙曦领着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复又追问,“对了常佳……听说你之前不是来应聘秘书岗的,是吗?” 常佳闻声颔首,“是的,阴错阳差……没想到就来了。” 孙曦说:“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咱们秘书部的人都待不了长久。”她说着话,伸出手比了比,“三个月,我保证你也会卷铺盖走人,信不信?” “……” 鑫源地产员工的脑回路和贺廷一样都这么清奇的吗? 一时间,常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反倒是孙曦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凑近她神秘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常佳摇摇头。 “那是因为……这里历任的女秘书,都跟贺廷……睡过。” 她的话才说完,电梯口传来“叮——”地声响。 大门打开,一个身高腿长、穿着黑白色格子衬衫的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常佳稍稍留意了一下,那人染着一头栗色的短发,微微蜷曲着;走起路时脚下带着风,身上的古龙香水味即便隔着好几个工位也能闻见。 她微不可查地揉了揉鼻尖,感觉到一阵异样。 不远处,贺廷走到孙曦身边,定睛瞧了她两眼,抿着唇打趣道:“孙秘书今天换新口红了,很衬你的肤色嘛!” 孙曦不比其他人,熟稔于他的油嘴滑舌,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谢谢贺总夸赞,这是刷你的卡买的,不心疼!” 说话的同时,贺廷注意到了站在她身边这张生面孔,疑虑了两秒,“这位是?” “您新招来的秘书,常佳……”孙曦撇撇嘴,冷嘲一声:“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 贺廷被她怼惯了,也不恼,乐呵呵地笑着道:“咱们办公室又多了个美女,真不错。” 他的目光像是X射线一般从头到脚地将常佳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她光裸的锁骨上。 “美女眼光真不错……” 他的话还未说完,不由分说地伸出手,试图勾起常佳挂在脖子上的新项链…… “啊——” 对方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越距的举动吓得惊声尖叫,捂着胸口平复心绪,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贺廷顿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挑了挑眉解释说,“别怕……你这里有一根头发,我帮你取下来。” 一场误会结束,常佳红着脸感到羞赧,再抬起头时甚至不敢与贺廷对视。 取完头发,贺廷拍了拍手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吩咐一行人:“你们好好工作。”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大门一关,肖远波重重地吐了口气,万分不解地望着坐在办公桌前的人:“……把宋石绎的老婆招进门当秘书,你怎么想的?” 一进门,贺廷便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扬着脑袋敛了笑,深沉道:“你怕什么,好戏还没开始呢。” 第006章 拒绝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常佳看着墙上的挂钟,紧了紧皮包的带子,犹豫着该不该准时走人。 不远处,坐在秘书总台的孙曦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疑虑,笑着起身拍桌,朝其他人示意道:“到点就下班,秘书部没有加班一说。” 坐在格子间内的其他两位女同事听到老大发了话,笑嘻嘻地拎起包包,手挽着手并肩往电梯口走去。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常佳迟疑地提步上前,轻声询问:“孙秘,贺总还在里面吗?” 孙曦闻言仰起头,唇角微翘,恬淡的脸上带着几许戏谑的神情,“怎么,你要进贺总办公室‘加班’?” 她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叫人品出了另外一层带颜色的含义。 常佳虽然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头一回被人开这种玩笑,还是不争气地闹了个大红脸。 “也、也不是。” 她纠正了音调,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问:“贺总还没有走,我们就这么下班了,确定没问题吗?” 一番话毕,孙曦像是在看珍稀动物似的看着她,“贺总还在处理新洲开发区的案子,你没什么要忙的了……”顿了顿,复又问:“……还是说,你想陪着贺总加班?” 重重地咳了几声,常佳的脸又憋得通红,“……我这就走。” 说完,没再等孙曦什么反应,逃似的背着包快步往电梯口走去。 秋意渐浓,步入九月,江临市仿佛一日之内便降了温。 从鑫源大厦走出来,秋风吹过,常佳打了个哆嗦。 高跟鞋踩在石阶上,抚着起了层鸡皮疙瘩的臂膀,她抬起头,望见了停在道路一旁的劳斯莱斯幻影。 常佳心里咯噔一声,再仔细定睛瞧了瞧车牌,神色顿时冷然了两分。 车内的人似乎等待了许久,在她犹豫不决的同时,副驾驶的车门被人打开。 梁实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脚下生风低小跑着上前,见到她时毕恭毕敬地喊,“夫人。” 常佳笑了笑,应道:“梁特助,好久不见了。” 有段时间没见,梁实发现这位传闻中的宋太太竟比从前更神采奕奕,没有因为离婚一事受到半点影响。 “夫人,宋总在车里久候了。”他欠着身说:“关于你提的那件事,宋总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 常佳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的路旁,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他也不肯屈尊下车和他面谈。 如同从前任何一次一样,他的任何事情都是由助理和秘书去解决的——而她这个太太,永远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常佳没由来的想起两人新婚时,宋石绎为了满足她“无厘头”的少女心,撇下工作带着她飞往马累度蜜月。 车子在开往机场的途中,宋石绎接到方景岚的电话,破例让她坐上了车。 “宋太太。” 一上车,方景岚率先和她打了招呼,紧接着从公文包里翻出文件,与宋石绎开始长达半个多钟头的工作部署。 等到工作的事情告一段落,车子已经停在机场大门口。 常佳后知后觉地有种不好的预感,“阿绎,你谈好了吗?我们该上飞机了。” “好……稍等,这个问题飞机上继续说。” 男人扭过头,对上她清澈的眸子,牵起她柔弱无骨的手低沉回应:“走吧。” 两人下了车,身后的方秘书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提上了自己的行李箱,大有要进一步跟来上的架势。 常佳微怔,嘴角干巴巴地扬起笑,停住脚步问:“方秘书……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一次,没等方景岚回答,身旁的男人先她一步解释说:“她和我们坐一趟飞机,路上还有工作要处理。” “……” “你乖点,先好好睡一觉。” 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常佳心底搭建起来的小美好尽数击碎。 那场蜜月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成为了她一生的遗憾。 想起往事,常佳的心又硬了几分。 “梁特助,麻烦转告你们宋总:离婚冷静期内……有事尽量在电话里谈,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说完话,常佳觉得整个人都痛快多了,扬了扬眉吐了口浊气大步流星地往反方向疾奔。 后视镜内,女人娇小的身影穿过人行道,渐渐被车流淹没,消失在道路的另一头。 车门打开,伴随着一阵寒意卷进来,宋石绎收回了视线,神色冷峻。 梁实的心跳到嗓子口,天知道宋总为了堵住自家媳妇儿,开会开到一半,扔下一屋子高层面面相觑,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怎么说?” 一开口,宋石绎的嗓子黯哑了几分。 梁实不敢实话实说,擦了擦额角的薄汗,随口编纂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末了又试探道:“宋总,还需要再让人跟着吗?” 男人眸色骤然沉了几分,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后座响起,掷地有声:“把人看紧了,一刻也不能松懈。” 之后几天,常佳又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 宋石绎没有再主动联系她,甚至连助理都没有对她围追堵截、找她谈话。 有的时候常佳甚至会怀疑,他该不会压根就忘记了自己提过离婚这件事了? 这天中午,常佳结束完工作,独自一人跑到楼梯间的落地窗前,给宁微晨拨去电话。 宁微晨听完她的疑惑,亦是感到不解,思虑片刻才道:“你老公城府深着呢,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佳佳,我劝你这段时间小心一点。” 常佳对着手机微微叹气,“……他要是干脆利落地拒绝我,我反倒不觉得奇怪了,偏偏钝刀磨肉不给人一个痛快,真是可气!” 说到这里,宁微晨忽然想起正事,故意顿了顿,转移话题道:“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咱们大学近来在筹备30周年校庆,几个老同学听到消息,都准备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校友会。” 她好心地提醒常佳,“……听说你老公也在这次受邀的名单内,到时候难免会在校友会上遇见黎冉,你可得做好准备啊。” 心脏那一处没由来地疼了一下,常佳抿着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好自嘲道:“说不定到那时就成了前夫了,我祝他早日觅得真爱。” 这个话题被草草地一笔带过,收了线,常佳推开楼梯间的门往办公室走去。 这个时间点正是午休,孙曦在员工休息室内小憩,另外的两位同事也不知去向。 室内亮着灯,白晃晃地灯光投射下来,照得常佳双眼发涩,泪水不由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伏案在桌前,微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两腮的湿意,生怕脸上的妆容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仰起头,眼神瞥见经理室的门被人从内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贺廷居然还没走,常佳将手里的面纸扔进垃圾桶,起身朝他打了个招呼。 “贺总。” 贺廷仿佛也很意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了然道:“来……正好你在,收拾收拾陪我出去一趟。” 常佳没想到就这么被他点名了,她微蹙着眉为难道:“贺总……孙秘在休息室,需要叫上她一起吗?” 言外之意,是希望能够再拉个人作伴,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哪成想这个贺廷果然是宁微晨口中的葩中之王,他非但没理解常佳的意思,反而沾沾自喜地朝她轻声道:“我就喜欢带美女出门长脸……不用叫孙曦了,碍事。” 常佳怔愣在原地,回以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像是还不尽兴,临走之前,贺廷不忘又来一句,提醒她:“还有……你记得打扮的漂亮点,别给我丢脸。”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咱们贺小二要带着宋总的小娇妻出来蹦跶了~欧耶 【关于更新,实在抱歉!我知道失约可耻,所以不敢再承诺下次的更新时间。】 小可爱们如果愿意,可以每天早上9点过来看一眼,有更新就是有,没更新……我只能磕头求原谅! 虽然没有日更,但是至少不会坑,你看我的眼睛多真诚!(>^^<) 第007章 交手 两人坐着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车门打开,贺廷弯腰欠身坐进了后排。 副驾驶上,同行的合伙人肖远波见到常佳定定地出现的车旁,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你准备……带她去?” 后视镜里,肖远波朝他挑了挑眉,一语双关地问。 停车场内光线昏暗,车厢后座,贺廷没有理会他的暗示,回身凝眸望着常佳,含笑问:“愣着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常佳抿着唇犹疑了数秒,最后索性一咬牙,抚着工装裙佝偻着背坐进车内。 车门一关,前排的司机轻踩一脚油门,车子如同一颗子弹迅速地驶离停车场。 光线渐渐明亮,常佳垂下眼皮,微不可闻地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一旁的男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异样的情绪浮上心头,她感到被冒犯了。 数秒后,压制住心底的不悦,常佳歪过头看着贺廷,轻声问:“贺总,你在看什么?” 贺廷闻言也不躲避,对上了她怒目而视的眼神,轻佻地打趣道:“我让你打扮地漂亮一点,你就穿成这样?” 此言一出,不仅常佳感到疑惑,就连前排的肖远波也忍不住了,扭头往后座睨了一眼。 视线里,宋太太穿着一身乌青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后脑勺上,脸上化着清淡素雅的妆容,不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自带一副冷漠疏离的矜贵气质。 或许是被肖远波看得久了,常佳没忍住红了脸,咬着腮帮子低声问贺廷,“是有什么不妥吗?” “……妆化得不错,衣服也可以,就是胸小了点,裙子要是再往上两公分就更好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贺廷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点评。 常佳神色微变,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 “贺总,你这是职场性/骚扰!” 她瞪着眼,一双杏目饱含秋水,怒不可遏地制止了他的遐想。 车厢内的气氛霎时低了几度,副驾驶上的肖远波观摩了整个经过,只在心底暗骂道:这个贺廷真是嫌命长了! 宋石绎如果知道自己老婆被人这样评论,怕是要给他准备棺材泄愤! “哈哈哈……好了好了,你还真生气了?” 贺廷明知故问,紧接着道:“我是看你板着一张脸太无趣了,长得这么漂亮……不笑一笑岂不是浪费了。” 这朵奇葩是从哪块盐碱地里冒出来的?! 常佳总算明白那天宁微晨的话外之音了,这个贺廷,简直就刷新了她二十七年以来的人生观! 说话的功夫,车子开到了市中心,在一幢高耸入云的大厦前停下。 前排的肖远波轻声示意贺廷,“到点了,下车吧。” 见此,贺廷终于收起了玩闹之心,理了理衣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银河商厦是江临市的地标建筑,这幢集金融、商贸、典当、玩娱为一体的商贸楼,是宋氏近年来新开发的大项目。 感应门打开,贺廷与肖远波走在前头,常佳自觉地与他俩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脚步不停地跟在后头。 三人先后进了电梯,那厢肖远波不知说了句什么,贺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的常佳身上。 “……你站这么远干什么?” 他眸光稍顿,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说:“待会儿进去的时候记得挽着我的手臂,今天下午你就充当我的女伴,什么都不用你说,笑就可以了……” 还未等常佳反驳,他继续道:“看着你这身衣服确实不像我往日的品味,但是没办法了……时间紧急,就拿你凑凑数吧。”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宴会大厅。 空气里漂浮着一丝奢华的气味,水晶灯洒落下金灿灿的光线,厅内来往的都是穿着考究品味不俗的精英人士。 常佳四下张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只得生生咽下。 期间有西装革履的男人见到贺廷,捏着高脚杯和他打招呼问好。 贺廷淡笑着回应,从容地与对方攀谈着。 一旁,常佳的手还搭在他的臂弯里。 她心绪起伏,回眸寻找着肖远波的身影,一心想要将手从中抽出。 “……这次新洲开发区的事情,还得多仰仗你们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贺廷终于分出一丁点的注意力,看向身旁目光呆滞的常佳,似笑非笑道:“我带你过来是给我长脸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收回思绪,常佳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我可以走了吗?” “不急。”贺廷朝她伸出手,“咱还有个大客户没见呢,你跟我过来。” 说话的同时,领着她往宴会厅的正中央走去。 或许是常佳今天的装扮过于正式,又或许是众人见这位浪荡的贺公子难得带了位面目清秀的佳人现身,感到好奇的同时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穿过人群,贺廷来到了宴会厅的台前。 与此同时,常佳也注意到了站在台上的男人此时此刻刚结束完发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看得出来宋石绎过得很好,硬朗的五官被这身笔挺的制服衬得更为英气逼人。 伴随着宋石绎的身影越走越近,贺廷朝他招了招手,叫住了对方。 “宋总,许久不见了。” 宋石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循声望去,看到的第一眼不是贺廷,而是那个站在他身边姿态卑微、许久不露面自家小娇妻。 男人顿时停住了脚步,就连随身的助理梁实也没反应过来,险些撞在了他的身上。 “宋总?” 梁实朝着宋石绎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贺廷与站在贺廷一旁的宋太太,吃惊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宋总……这、这不是……” 宋石绎的神情霎时冷了下来,眸中闪过厉色,暗示他最好马上闭嘴。 另一头,贺廷与常佳双双站在他面前,举止亲昵,身份可疑。 “……宋总,想和你见个面可真不容易!瞧……一听你下午在这里,我放下工作马上就赶来了。” 贺廷端着一张和气的脸孔,一边说着话,一边朝他伸出手示意:“不知道宴会结束以后宋总什么打算,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咱们好好聊聊新洲开发区的事情?” 自打他俩走近,宋石绎的眼神便没有从常佳身上挪开过。 男人冷然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她挽住贺廷臂膀的那只手,恨不得瞧出俩窟窿来,时下听闻贺廷主动邀约,不免被左右。 冷哼一声,反问他:“都说贺总眼光毒辣,身边这位是新结识的女伴?” 贺廷“欸”了一声,故作恍然地拍了拍常佳光洁的手背,解释说:“宋总又说笑了,这位是我们公司新招来的女秘书……”他淡笑着,复又补充说,“确实长得漂亮,连宋总都被吸引注意力了……” 两人相隔不远,常佳捕捉到宋石绎脸上难掩的愤怒情绪,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感到莫名地痛快。 她有些报复性地想要给那个男人狠狠一击,勾起唇角扬声补充:“贺总,您不用多做介绍,这位宋先生我看着眼熟,多少还是认识的。” “哦?你们认识?” 宋石绎脸色铁青,紧绷着下颌线沉声道:“不仅认识,关系还不一般。” 贺廷语塞,佯装不知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太太。” “前夫。” 两人不约而同地阐明了对方的身份,周遭的空气仿若霎时安静下来。 贺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了看宋石绎,又望了一眼常佳,像是在笑话他俩的说辞,又像是在给他俩解释的时机。 正当宋石绎决定开口驳回她的意见时,一道清丽的女声打断了时下的尴尬场景。 “阿绎,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不远处的地方,黎冉身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裙正款款走近。 常佳的目光穿过宋石绎,落在了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均不由地怔了怔。 最后,还是黎冉率先伸出手,落落大方地与常佳问好。 “小学妹,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第008章 承诺 一声“小学妹”,叫常佳不由地想起当年二人的种种过往。 自打第一眼见到宋石绎起,她便被这个男人身上的特质吸引。 为了能够靠近他,常佳心甘情愿地以学妹的身份陪跑八年,看着他和黎冉分分合合、恩恩爱爱。 大四那年,黎冉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进修的机会,为了追求自己的芭蕾舞事业,她毅然决然结束了与宋石绎长达九年的恋情,一气之下飞往俄罗斯许久没有消息。 常佳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当宋石绎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女友时,男人深情的双眸和沙哑的声线无一不在撩动她的心弦。 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常佳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她这样无怨无悔地陪在他身旁,眼下好不容易得到他主动的回应,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往事淡去,再看眼前这对璧人,男的事业有成才貌双全,女的兰心蕙质冰清玉洁,真真是上流社会中所说的“门当户对”。 常佳想到两年来婆婆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明里暗里地笑话她的家世不能给宋家锦上添花。 现在这样的结局或许才是皆大欢喜的,她猜得没错,宋石绎这会儿估计已经乐开怀了吧。 常佳默了数秒,抿着唇浅笑答道:“黎冉学姐,没想到你还会回国……多年没有你的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结婚生子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四人除了她之外,神色分外有趣。 黎冉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莽撞,自己好心与她招呼,却惹来一句不痛快。 不过她很快便恢复常色,红唇勾起,一只手揽上身旁男人的臂膀,甜甜地笑道:“我确实没准备回来的,要不是阿绎三催四请地让我回国发展,我们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饶是常佳再镇定,也被她这番喧宾夺主的话给刺激地险些没站稳脚跟。 她的脸色顿时冷然下来,眸色微顿,一瞬不瞬地落在宋石绎的身上。 相较于贺廷看好戏的心态,作为当事人的宋石绎显然没准备纠结他们俩的对话,而是上前一把攥住了常佳纤细的手腕,沉沉道:“你跟我过来。” 在众多人的打量中,常佳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跟在男人的身后,被带离了宴会现场。 直到人走远了,贺廷收起了狡黠的笑意,回过身望着黎冉,浅笑道:“早就听说黎小姐是位温婉贤淑的名媛,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黎冉堪堪将目光收回,听到一旁这位陌生男子的夸赞,感到莫名:“你认识我?” “真是失礼,忘了做自我介绍了……” 贺廷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交给了对方。 “鑫源地产?” 黎冉望着名片上的那串黑字,回忆了许久,讶然道:“你、你是贺伯伯的儿子?” 贺廷报以一笑,“今天能够在这里见到黎小姐也是缘分……来,我敬你!” 另一厢,宋石绎带着常佳坐上电梯,直达银河酒店最高层的总统套房。 电梯门打开,常佳看着眼前光线昏暗包厢,长而笔直的走廊上铺着进口的羊毛地毯,步子踩在上头又轻又软,仿若行走在云端一般不真实。 恍然之际她收回了思绪,意识到自己被人带出来,心里的警铃大作,用力地甩开了对方的桎梏,戒备地看着他。 电梯四周都是镜子,伴随着她的挣扎,常佳看到男人眸色霎时阴沉下来。 “你要做什么!” 她的眼底布满了惊慌失措,像是在看病毒似的厌弃地看着他。 宋石绎感受到一丝挫败感,觉得可笑,紧绷着的双唇动了动,沉声问她:“你怎么会和贺廷在一起,还成了他的秘书?” 见他说起这个,常佳放下戒备,不甘心地回怼道:“你有意见吗?还是说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和你报备?” 她第一次对他这样牙尖嘴利,眼前的男人被问得吃瘪。 数秒钟后,电梯内响起提示铃,似在催促他们尽快出去。 宋石绎眉眼微抬,伸出一只手,像是拎小鸡似的把她拎了出来。 “你、你放开我!混蛋!动手算什么男人……宋石绎!” 常佳近乎是用尽全力吼了出来的,直到男人将她放开,她仍惊魂未定,咬着唇一副不服气的姿态。 “很好,现在开始连名带姓地骂我了。” 男人松开手,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又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有丈夫的人?宋太太?” 攥紧拳头的指尖扎在手心,常佳却不觉得疼。 看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可不就是你么? 镇静过后,她没忍住扬起唇冷笑道:“宋总,你作为已婚人士,又何曾注意过自己的身份?” 宋石绎没出声,满头雾水地盯着她。 “刚才在宴会上挽着你手臂的那位佳人,想必你已经思念许久了。”她轻声说:“既然如此,何不抓紧机会将人迎娶进门……我这个宋太太的位置,也该退位让贤了。” 宋石绎这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一脸平静地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站得久了,常佳感觉到小腿一阵酸疼。 她没忍住,默不作声地动了动,试图缓解疼痛感。 就在这时,身前的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佳佳,我答应过你,这辈子不会再娶别人。” 从银河商厦出来,常佳的心仍七上八下地狂跳着。 包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两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贺廷发来的简讯,通知她车子停在对面,让她自己走过来。 常佳收起手机,顶着阴沉沉的天色穿过人行道走到车前。 车门打开,贺廷坐在后座,翘起一只腿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 “你要再不来……我还以为你要和宋总再续前缘呢。” 一上车,贺廷便忍不住打趣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说实在的,刚才看到宋石绎吃瘪的样子,真痛快!” 常佳没有回应,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给他,任凭贺廷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还挺佩服你的,敢和他提离婚,宋家的人会同意吗?” “外界都在盛传宋石绎隐婚数年,没想到传闻中的宋太太竟然在我的手下当秘书,想起来可够刺激的!” “……” 眼看贺廷的话越说越离谱,常佳绷不住了,漠然着一张脸扭身看着他,问:“贺总,下午我可以请假吗?” 转眼间车子便开到了公司门口,经过刚才那一遭,看得出来贺廷心情很不错。 他大手一挥,十分慷慨地点头应允了。 “行了……你就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接着来上班。” 临走之前,贺廷还不忘好心的提醒常佳:“你要是离了婚,宋石绎那只铁公鸡可不会给你半毛钱,以后你在我手下好好工作,我栽培你!” 伴随着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常佳拎着包站在原地,避无可避地吃了一嘴的灰尘。 都说贺廷是个怪咖,她今天算是见识到真本事了。 难得同意她提前下班,常佳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这一刻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早点回家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从鑫源大厦回到淮海路,她只用了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便开抵达了。 进了家门,常佳放下包换下工作服,又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准备好好泡个澡顺带解解乏。 放在桌沿上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电,是母亲高璇的电话。 “妈?” 常佳接起电话,声线柔和了不少。 “……佳佳,这几天入秋了,天气干燥,你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嗓子。” 结婚两年来,每次季节变换,高璇都会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叮嘱她。 只有做母亲的才会永远放不下孩子,想到这里,常佳的鼻子泛起了酸意。 “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几分。 高璇在电话那头听出了端倪,追问:“佳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连日来的委屈与不甘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关于离婚一事,常佳本想隐瞒,当下却没抵住母亲的询问,尽数交代了。 一番话毕,高璇在话筒另一头微微地叹了口气,“哎……当初你执意要嫁给小宋,我就认为不妥。他们家是名门望族,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 吸了吸鼻子,常佳反问她:“妈,离婚这件事是我提的……你不怪我?” “你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高璇清润的嗓音透过无线电传了过来,“……就是可惜了我的女儿,年纪轻轻背上了二婚的名头,往后再想找个好人家……哎……” 常佳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不忘安慰道:“妈,现在年轻人对离婚这事的态度没有你们老一辈这么看重了。你放心吧……离了宋家,我只会过得更好。” 这个女儿向来有主意,高璇自知自己说不过她,淡淡地笑道:“妈相信你,佳佳……” 她的欲言又止引起了常佳的疑惑,“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顿了几秒,高璇坦白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你爸爸,前几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爸爸最近住院了,身体很不好,希望你有空能够过去看一眼……他、他很想你……” 握着手机,常佳感到可气又可笑,声音也高了几度,“妈……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抛弃我们母女的?现在他老了,走不动了,又想起我这个女儿了?” 她轻哼一声,坚决道:“我是不会去看他的!你就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副线的剧情和人物也慢慢出来了, 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 另外,本周申请了榜单,所以在周四之前,预计还有2-3更。 感谢支持的朋友! 第009章 狠心 十月的江临市,秋高气爽。 常佳在鑫源地产工作了近半个月,慢慢开始适应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说实话,对于这份工作,除了与自己的专业不符之外,薪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她即将面临独身生活,贺廷的忠告亦是给了她一记警钟——虽然上司奇葩了一点,但是现在的她没有资格再去挑三拣四。 这么想着,她关掉电脑,结束完工作准备回家。 “孙秘,我先走了。” 常佳拎起包包主动和孙曦打招呼。 这两日她的工作都是由孙曦交代的,起初以为她是个清高孤傲的小作精,直到深入接触后才发现,那副高冷美艳的面孔下还保持着一颗乐于八卦的少女心。 孙曦才从贺廷的办公室走出来,耷拉着脑袋,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多好看。 常佳打完招呼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经理室的门被人打开,贺廷开口叫住了她:“常佳,你等下。” 她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贺总,有什么吩咐?” 贺廷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衬衣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那颗。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撒在他身上,给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晚上加班,你陪我去趟国宾一号吃顿饭。” 他说着话,扬了扬手中的文件,“现在就走,没问题吧?” 自那日在银河商厦分别之后,常佳一直担心他会以“宋石绎太太”的身份对待她,又或者借机找点乐子让自己下不来台。 事实证明,完全是她想太多了——公事私事,贺廷还是很分得开的。 听完这话,常佳微蹙着眉犹豫道:“贺总,孙秘她……” “孙曦今天身体不舒服,你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完话,目光灼灼。 行吧,谁让你是金/主/爸/爸! 常佳收敛好表情,抿了抿唇正色道:“没问题,那咱们走吧。” 贺廷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文件扔到孙曦桌上,吩咐道:“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下班吧,可别说我苛待了你。” 另一头,两人一同坐着电梯来到负二楼。 停车场内,司机老陈将车停在了电梯正门外。 车门打开,俩人先后坐了上去。 车子从停车场驶出,一路往国宾一号疾驰。 途中,常佳听到贺廷接了两个电话,神情态度十分从容自然。 收了线,贺廷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小憩。 少倾,他仿若才发现车里还坐了另外一个人,掀起眼皮子郑重地打量了一眼常佳,不知在想什么。 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眼不眨地盯着人瞧,常佳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片刻,只见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最近气色不错,离婚的事情办好了?” 常佳微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嗯嗯啊啊地试图敷衍过去。 好在贺廷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见她不答,仍是笑道:“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很乐于帮助。” 之后一整晚,他再也没有提及与宋石绎有关的话题。 离开国宾一号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夜里不知何时下过一场雨,外头的气温稍有些低。 冷风袭面,常佳站在路边跺脚哈气,心里暗骂着贺廷这副资本家的嘴脸实在是丑恶。 下一秒,车子缓缓驶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后座车窗摇下,瘫坐在位置上那位面容微醺、嘴角带着笑意的,不是资本家还会是谁。 常佳怔了怔,只听资本家低低地开口叫住她的名字,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刚想拒绝,贺廷像是猜出了她要说什么,扬起唇角一脸不怀好意地笑说:“放心吧,我对人/妻不感兴趣……” 常佳气得差点吐血,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她再扭捏,倒显得真的怕了他似的。 路灯一盏盏地向后移动,昏暗的车厢内,贺廷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交替着。 常佳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左右。 回想起刚才酒桌上贺廷那副不怕死的模样,她很是意外。 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却难得见他这样用心对待工作。 常佳暗忖,都说高处不胜寒,看来她也渐渐对贺廷改观了。 不多时,车子在淮海路的公寓楼前停下。 常佳回身叫了一句,发现身旁的人已经熟睡了。 司机老陈见此,轻声地打断了她的话,应道:“小贺总不胜酒力,常小姐你就先回去吧。” 常佳心里微微动容,本来亲口说句感谢的,细细一想,还不是因为工作才会忙到现在。 她没再出声,蹑手蹑脚地打开车门走了下来,透过车窗和老陈打过招呼,后才将车门关上,重重地舒了口气。 车子轻启,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常佳立在原地,望着贺廷的车驶去的方向顿了几秒,正准备抬腿离开,视线的余光就瞥见对角街旁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颀长的人影。 她怔忪一下,睁大眼睛望了望,重新确认了一眼。 是宋石绎。 宋石绎立着路灯下,身后是凌晨漆黑空旷的街道。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将他的影子拉得长而笔直。 他的唇间轻咬着一支还未熄灭的烟,脸上的神色淡漠清冷,一双黑玉般的眸子洞若观火似的凝视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对视的那个瞬间,常佳心想,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宋石绎居然也会抽烟? 望得久了,谁也没动。 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常佳决定扭过头不再看他。 不过就是狭路相逢而已,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身后传来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击在她的心口处。 紧接着,常佳听到男人叫住他,嗓音黯哑低沉。 “佳佳。” 常佳拧了一下眉,霎时止住了脚步,扭头看他。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他没有再走近,沉沉地望着她,质问的口吻问她:“你怎么从贺廷的车上下来了?” 常佳故意冷淡地说:“宋总,我有必要和你交代吗?” 宋石绎的唇角抿成一道坚毅的直线,淡漠的眸子染上了愤怒的情绪,喉咙微动,哑声问:“你是我太太……”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过字了。”常佳笑着打断他,“宋总,你今天是过来点头同意的么?” “我永远不会同意的。”男人厉声提醒:“离婚,你想都不要想。” 常佳一愣,似是没想到他的态度会这样坚决,“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得到这个回答,她感到莫名又可笑。 按理来说——宋石绎比她更想离婚才是吧? 结婚两年,她因为身体原因,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实力差距悬殊的家境又不能给宋家带来任何好处…… 再者,现在黎冉也回国了,他作为苦等初恋女友多年的浪子不是应该扮演好深情人设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常佳眼睫微颤,想不明白。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宋石绎站在原地目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寓楼内。 直到确定她上了楼,屋内亮起灯,男人掏出手机,给助理梁实打去电话。 翌日是个周末,宁微晨给常佳打去电话,约她有空一块儿喝下午茶。 从前常佳作为富太太,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出来喝茶消遣。 自从工作以后,她每日忙得不见人影,想要约她出门还得提前通知,宁微晨对此大吐苦水。 “……早知道就不介绍你去劳什子公司上班了,我现在连个饭友都没有,吃个饭还得三催四请你才同意来,什么世道啊!” 两人对面而坐,宁微晨捏着茶杯半开玩笑道:“要不你还是别干了,以后就陪我逛逛街什么的,我给你发工资!双倍!” 常佳手里端着一壶花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我倒是想啊,就怕你们家邵先生不同意,打翻了醋坛子可难收拾了。” 宁微晨一听,好看的眉毛纠成了一个结,“什么‘我们家’的,别乱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常佳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不再打趣,继而问:“话说回来了,你和邵易琛在一起这么久了,就没考虑结婚吗?” 说起这个话题宁微晨就头疼,一只手摩挲着杯沿,兴致缺缺地回应道:“我倒是想啊……但是他一直不着急,求婚这种事总不能让我这个女生主动吧?” 常佳想了想不由点头同意,“我是没什么好经验可以借鉴给你……婚姻这种事,如人饮水。” 宁微晨这才想起她的离婚还没有谈下来,追问道:“对了,宋石绎那边怎么说?一直吊着你?” 话音刚落,常佳那支放在桌上的手机微微震动起来。 看到上面跳跃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她疑虑地接起电话。 宁微晨被人打断,顿觉无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视线最后又落在了常佳的脸上。 电话挂断,常佳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常佳静了几秒,问她:“宋石绎的妹妹打来的电话让我帮忙,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别去!你都是要离婚的人了,去管他们家的事情做什么!招人嫌。” 宁微晨一想到宋石绎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便觉得解气,“你要是真去了,这婚可就离不成了。” 捏着手机思量了片刻,常佳还是放心不下,站起身道:“我还是得过去一趟,晨晨……这次算我的,下回我再好好请你。” 宁微晨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她放心不下宋家,狠不下心说什么离婚,只怕又是刀子嘴豆腐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咱们的助攻宋妹妹要出场了。 另外,宁微晨和邵易琛的故事,是我下一本的男女主角,名字叫《玩玩》, 地址在专栏,大家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文案: 宁微晨年轻的时候干过一件蠢事, 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玩弄了一个男人的感情, 临分手时还不忘厚着脸皮为自己开脱, “邵易琛,你我不过是玩玩而已,你不会真当回事了吧?” 五年过后,她成了落魄的富家女, 而邵易琛摇身一变,变为B市金融圈内的精英翘楚。 境遇颠倒,身份对换,她以为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会报复自己。 狭路相逢时,男人阴沉着脸孔,红着眼质问他: “宁微晨,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当成了什么?” 第010章 误会 江临一中。 宁微晨的车子驶入校园大门时,负责安保的门卫大叔特地出来确认了两眼。 能在这所学校里就读的学生,家境非富即贵,细细一想,学生家长开着小翅膀来接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常佳凭借着班主任发来的短信,一楼一楼地找人,终于在长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前,看到了被罚站在门外的宋诗月的身影。 “嫂子……” 看到人,宋诗月眼睛微亮,声音都带着哭腔:“你总算是来了……” 常佳身旁还跟着一同前来的宁微晨,对于这位宋家的小公主,宁微晨也是颇有耳闻。 眼下见宋诗月哭哭啼啼地,宁微晨上前拂了拂她额际的几缕刘海:“好端端地怎么哭了……行了,让你嫂子进去和班主任谈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把人交给宁微晨后,常佳理了理衣领,提步上前轻轻地叩响门板。 不多时,办公室内响起一道女声,“请进。” 常佳推门而入,见到了站在办公桌前伏案收拾文件的沈老师。 沈老师穿着一身白衣黑裤,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听到动静声时稍稍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常佳脸上。 “你好,沈老师,我是宋诗月的嫂子。” 常佳率先问好,话毕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这位沈老师。 作为多年的优秀教师,沈老师比普通的年轻教师更专业,在对待学生的素质教育的问题上,也更为严苛。 这之后,常佳也从沈老师口中得知了自己今天之所以会来的原因。 小姑娘上课不认真,玩手机影响了学习。今天在课堂上,带班的老师要求宋诗月将手机交上来,她非但不交,还和老师起了争执。 说到这里,沈老师扶了扶眼镜,语气沉重道:“按理来说诗月现在的成绩上个普通的本科大学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以目前这样的学习方法,谁也不能保证明年高考她的水准到底在哪里。” 说到最后,不忘点醒常佳:“孩子的教育不能光靠老师指导,做家长的也应该重视才是,你说呢?” 常佳点点头,颔首道:“沈老师的经验自然比我们丰富,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做诗月的思想工作。” 见她态度还算端正,沈老师也没再多言。 临走之前,常佳和沈老师打过招呼,拜托她多多关照宋诗月的学习情况,之后才放心地离开。 从教学楼回到停车场,她心里起伏不定,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和宋石绎开口讲这件事。 一对即将离婚的夫妻,因为小姑子的学习问题而联系,说出去会不会太好笑了点? 正这么想着,步子已经走到了车前。 车门打开,后座传来宋诗月惊心动魄的狂笑声。 “跟上跟上!在后面,我看到了!哈哈哈……” 常佳一屁股坐了进去,还未转过头,便瞧见驾驶座上的宁微晨朝她故作夸张地挤眉弄眼了一番。 意思好像在说:你瞧你,又被糊弄了吧? 常佳没由来地觉得胸口一闷,微蹙着眉扭过身子,伸手将宋诗月的手机夺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玩游戏?” 作为嫂子,常佳还是头一回摆出这副严肃正经的神态。 可惜小姑娘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咋咋呼呼地叫嚣着让她把手机还回来。 游戏还在继续,扩音器打开,手机另一头的小伙伴也急了:“大小姐,你人呢?喂……别搞我吧,要死了……” 常佳嫌烦,再看宋诗月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没半点尊重人的态度。 她索性将画面一切,长按关机键,没多久整个屏幕便彻底黑了下来。 宋诗月瞪大了眼,厉声道:“嫂子!你干嘛啊!” 说完,伸手试图抢夺对方手里的手机。 常佳稍稍避开,手指一松,手机便彻底掉到了副驾驶座前头。 “……要是再这样呼天抢地的和我说话,你就马上下车。” 她木着一张脸,神情淡漠,对她下起了逐客令。 宋诗月彻底傻眼了,她哪儿见过常佳这副模样。 可是一想到刚才在那个怪怪老女人办公室受了委屈,只能咬咬唇伏低做小。 一旁的宁微晨也是第一次见常佳这副模样,挑了挑眉看好戏似的,宽慰道:“你嫂子现在可不好惹,我劝你识相的话就赶紧闭嘴。” 宋诗月见此,再也不出声了。 “……上课玩手机的事情你不用和我解释,回头我会和你哥交代清楚。还有,你的手机我先没收,等到高考完再问你哥要。” 常佳一字一句道:“你要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下车了。” 后座上,小姑娘坐着一动不动。 “有什么问题吗?” 宋诗月望着她,一双水灵的眸子眨了又眨,娇俏道:“嫂子……你来都来了,顺便送我回家吧?嗯?” 今天是周末,常佳实在想不到宋诗月现在回家还能做什么。 可是她向来就是这样的大小姐脾气,做事哪会有原因? 她默了默,看宋诗月低眉顺目的模样乖巧又叫人怜惜,实在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晨晨,麻烦你帮她送到宋家老宅。” 宁微晨点点头,没再多说,车子轻启,驶离了校园。 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说话,常佳正犹豫着怎么把这件事不通过宋石绎让宋家知道时,兜里的电话响了。 她拿过一看,非工作时间,贺廷打来做什么? 车子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宁微晨挂空挡的间隙瞥见了她手机上的来电。 “接吧,怕他做什么?” 常佳暗忖,也对,贺廷总不至于吃了他。 深吸一口气,她点开接通键,“喂,贺总。”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不算太好,沉稳的嗓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叫车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忙?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 常佳汗颜,现在是非上班时间,她完全有理由不接才是吧? “我在开车,您有什么事吗?” 这理由倒还可以理解,贺廷没再纠结,开门见山地说起正事:“明天我要去一趟蓉城,你随我一同出差。” 常佳一惊,险些没握住手机,定了定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您是说,我陪您一块儿?出差?” 话毕,贺廷爽朗的笑声传来过来,像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特别地疼。 笑过以后,他轻声点醒她:“常佳,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误解?” 好了,又开始了! 常佳暗骂两句,对着话筒却说:“我明白了,那明天一早见。” 收了线,车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 与此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宋诗月像是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默不作声地缩在角落里,巴不得常佳不要cue到她。 等了好半天,还是宁微晨先开口问:“你明天要跟贺廷走?” 倚着车窗玻璃发呆的人这才悠悠回过神,挫败感满满地叹了口气,承认说:“是。” “……不是我说,那个贺廷是脑子有病么?带着你?孤男寡女的,合适么?” 常佳无力地勾了勾嘴唇笑道,“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你没听过吗?” 宁微晨却比她还激动,“不行……你可不能再呆在他手底下了,万一以后被他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呢!” 顿了片刻,她又骂道:“可恶!太欺负人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吐槽着贺廷令人发指的资本家主义,直到车子驶入宋宅大门,常佳后知后觉地想起宋诗月还坐在车里。 她清了清嗓子,扭过身低声开口吩咐:“到家了……诗月,你赶紧回去吧。” 这一回宋诗月反倒不急了,笑眯眯地凑上前询问她:“嫂子,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贺什么的,是谁啊?” “没谁,你就别多心了。”常佳下了车,将后座的车门打开,明里暗里地示意她可以滚蛋了。 见人不答,宋诗月顿觉无趣,撇了撇嘴不甘心地走下来。 常佳重新坐回原位,车子一溜烟又跑得没影了。 宋家老宅内,白流淑听闻女儿回来了,赶忙从画室走出来。 “妈妈,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母女俩一打照面,宋诗月忍不住和她说起悄悄话:“嫂子送我回家的路上接了一个男人的电话……八成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问她是谁她也不说。” 白流淑闻言,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不解地凝视着她,追问:“真有这回事?你确定?” 宋诗月见此,又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白流淑听,末了不忘为自己叫屈:“嫂子也是的,二话不说就把我手机给拿走了……妈,回头你可得和哥说一声,这是我的新手机呐!” 沙发前,白流淑细细回想了一番女儿刚才的话,不解气地:“这个常佳,真是一天比一天没样子了。”转过头,又笑着安慰女儿:“好了,手机的事情不用想了,回头妈给你买支新的!” 打发走女儿之后,白流淑拿起留声机一旁的电话,给宋石绎打去。 那厢,宋石绎似乎正在开会,电话接通时特意压低了嗓音,沉沉道:“妈?有什么事?” 白流淑想象着常佳的那番举动,只拣重点地说:“你媳妇明天要跟人跑了,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已捉虫。 感谢 第011章 谈判 结束完蓉城的工作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 去之前常佳一颗心忐忑不安,生怕真的由此传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闻”。 直到出发当日,同为秘书的孙曦拎着行李箱与她先后坐上商务车,常佳见此,扬起眉含笑问:“孙秘,这次你也一起?” 孙曦昨晚没睡饱,巴掌大的脸被一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堪堪留出一双色泽鲜艳的红唇,扯了扯嘴角道:“不是我和你一起,是我把你叫过来做陪。” 得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伴随贺廷出差,常佳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之后也如她所愿地,结束完工作的当晚,她与孙曦入住同一间标间。 晚上洗完澡,常佳躺在床上敷面膜,看到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提示。 是宋石绎发来的。 恍惚之际常佳蓦地想起,自从提出离婚后,他的微信便被自己她拉进黑名单。 往日宋石绎鲜少主动与她联络,婚姻两年,就连出国这种大事,她都是从梁实的嘴里得知的。 而今天,他却大半夜地发来的消息,到底有什么事? 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常佳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开短信界面。 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下面,简简单单地跳出三个字—— 【你在哪】 连标点符号都省了,可真够敷衍的。 常佳觉得好笑,将手机扔到一旁不再理会,径自起身去洗手间将面膜清洗干净。 第二日下午众人启程回江临市。 一路上贺廷和肖远波都在谈这趟的行程与工作,孙曦坐在后座负责记录要点。 常佳无事可做,却又不想显得格格不入,只得竖起耳朵认真地倾听两人的对话。 等到车子回到江临市时,车窗外夜幕低垂,眼看将要下起雨来。 贺廷看了眼腕表,低声道:“这趟行程大家都辛苦了,本来应该借这个机会聚个餐……外头天色也不佳,聚会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常佳求之不得,出差在外还要紧绷着神经工作,她早就想要好好休息了。 回到家时外头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窗户上,屋内和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常佳看了看时间还尚早,进浴室泡了个暖水澡,又给自己热了一杯温牛奶。 橙黄色的灯从头顶洒下,一室暖意。 在这个身体和心情都因为疲惫而放松警惕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没有看猫眼,伸手将门把轻轻一推,抬起眸子看到了门外的人长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面孔惨白,一双如墨的眸子盛满了雾气,俊朗的五官在感应灯的照映下,显现出一丝挑衅的意味。 待常佳看清来人准备关上门时,宋石绎长臂一伸,彻底掐断了她的意图。 男女力量悬殊,饶是常佳铆足了劲想要将人推开,宋石绎却仍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稍稍低下头望着她,嘴角带着一抹笑。 “宋总,大晚上的你过来做什么?” 她低低地开口,声音不知何时黯哑了两分,目光对上他白玉般的脸孔。 宋石绎松开手,侧身穿过她身后,径直往门内走去。 这样的夜晚,外头下着暴雨,而他浑身上下却不带丁点湿气。 常佳觉得奇怪,再细细一想,这不就是宋家人的作风么? 不论到哪里都不能失礼,她翘起唇角不由感到可笑。 男人进了门没有脱鞋,油光锃亮的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常佳垂眸看着他,默了两秒还是忍不住皱眉抱怨道:“你要是过来参观的,大可不必……这是我的家,我不欢迎你。” 宋石绎闻声顿住脚步,怔愣之际,回身凝视着她。 常佳说得没错,这个家从里到外没有一丁点他生活过的痕迹,他又有什么资格随意踏入呢? 只片刻,男人仿若回过神,熟视无睹地踱步走到了落地窗前。 雨珠顺着窗户蜿蜒而下,不远处的建筑物发出微弱的光芒,经过雨水的折射,煞是好看。 他的无动于衷终于将常佳惹怒,她快步上前拉住了男人昂贵的西装外套,用力地往自己身旁扯。 “宋石绎,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她还是没忍住,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 男人紧抿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说明了来意。 声音带着寒意,冷冷地问:“你不是说要离婚么?我今天过来,就是来和你好好谈谈的。” 两人之间横亘着一场沉默,起初谁也没有说话,最终仍是常佳败下阵来。 她不敢相信宋石绎的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皱着眉反复确认,“离婚?你同意了?” 男人收回目光,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建筑物。 那是宋氏企业名下的一幢商贸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巨大的logo被灯光掩盖,隐约只能看出其中几个字而已。 “……宋石绎,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答,常佳抱着一丝窃喜追问道:“你刚才是同意离婚了,是不是?”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整个人被屋内的暖光笼罩,少了平日里的锋芒,显得亲和多了。 这样的错觉让常佳隐隐动容,下一秒,男人沉沉开口道:“你要离婚,没问题……只要你承认过错方在于你,我就无条件在协议书上签字。” 身后的人听完这番话,怔愣片刻,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 宋石绎侧过身,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 他稍稍眯起双眼,薄唇轻启含笑道:“想好了再回答……佳佳,希望你不要后悔。” 常佳整张脸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蹭——”地一下红了起来,弄明白对方的用意以后,她胸口起伏不定,哆嗦着嘴唇咬牙道:“你这样不仅侮辱了我,还侮辱了你自己!” 宋石绎才不会理会这些,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常佳从贺廷的车上下来,眼底带着从容的笑意。 自从她从家里搬出来以后,宋石绎便再也没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还是说,真的如白流淑所言,自己的妻子一颗心早就不在他身上了? 宋石绎不愿意把她想成那种女人,直到刚才,那一幕活生生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过时,他开始怀疑自己对她的信任到底还剩下几分? 光是被他撞见的就已经两次了,还有上回诗月说的那通电话,常佳真的是找好了下家所以才会跟自己提离婚? 那日在银河商厦内,两人手挽着手的模样历历在目,就算宋石绎再想相信她,又能怎么样呢? 从公寓楼里出来,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空气被洗干净了,深呼吸一口,润到心肺里。 上了车,前排的梁实转过身和他汇报:“宋总,刚才北城的小晏总打来了电话,约您在‘缤纷九州’聚一聚,您看……” 宋石绎整个人倚靠在车后座,车厢内昏暗不明,梁实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听黑暗中男人声线沙哑地低声回道:“去。” 只一个字,掷地有声,却也叫梁实听出了他心情不悦。 车子疾驰在墨黑色的深夜中,不多时便停在“缤纷九州”的门外。 包厢门打开,在一众嘈杂声里,宋石绎穿过人群找了个空位坐下。 今晚来的人里有几个是眼熟他的,看到宋家的公子哥一个人坐着喝闷酒,有不怕惹事的上前搭讪。 “小哥哥,怎么一个人喝酒呀?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儿……” 男人敛眉望去,机警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凌厉,只一眼便将对方劝退了。 众人由此意识到这位宋公子今晚心情不佳,不想惹麻烦的赶紧离他远远的。 又过了小一会儿,晏程北在一众朋友的欢呼声中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便瞧见了独自坐在沙发一隅的宋石绎,沉着一张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不觉有些好笑,晏程北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绎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宋石绎端着酒杯的手一滞,抬眸看到来人是他,从鼻腔里透出一口气,冷声问:“你约我来喝酒,自己反倒失约,先罚三杯。” 晏程北的酒量可不及他,自知有错地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又问:“出来玩摆着一张臭脸有什么意思?谁又惹你不顺心了,你和弟弟说,我帮你去解决!” 宋石绎不答,抚着高脚杯做深沉状。 一旁人的人见此便道:“行了,新城开发区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不就是贺家那小子想和你分杯羹么!至于不痛快么……”说完,唇角抵着杯子,“下回我见到贺廷……”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宋石绎打断他,“……常佳想要和我离婚。” “噗——” 或许是太过震惊,晏程北吓得将嘴里的酒吐干净了,擦擦嘴又反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两人结婚以后,虽然宋石绎鲜少将常佳带出门,但是作为弟兄堆里头年纪最小的晏程北而言,这个嫂子他还是和很认可的。 不像那些名媛出身的富家女,常佳为人处世总是很低调,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也难怪能够俘获宋石绎的心,晏程北一点也不觉得是常佳高攀了宋家,相反地,他觉得宋石绎和常佳很是般配。 “……那什么,绎哥……嫂子也不像冲动的人,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石绎眼底一暗,心潮起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艰涩道:“……她爱上别人了。” “噗——” 晏程北听完放下酒杯再也不喝了,今晚的瓜有点大,点的酒都浪费了。 “……不是,这种事你要有证据,可不能瞎猜。”他一边替常佳辩解,一边又问宋石绎,“你确定么?” 宋石绎也放下杯子,歪过头望向他,狭长的双眼微眯,郑重道:“不会有错,是常佳自己亲口承认的。” 这话一说,晏程北再想替她辩驳也说不出好话来了。 四周闹哄哄地,唯有他们这一桌谁也没说话。 片刻,晏程北仔细想了想,仍觉得不对劲:“嫂子每日深居简出的,平时也没跟什么陌生异性接触,她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宋石绎给他的好奇心下了最后一击重击,哑声解释说:“没有别人,你口中的这个‘别人’就是贺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咱们佳佳子就要拿离婚证开启单身生活了, 让宋总再傲娇一下下吧,追妻火葬场迟早会来的! 第012章 再见 十一月,鑫源地产终于拿下了新洲开发区那块空地的开发权。 收到消息的当天,贺廷与肖远波在办公室里思量着该怎么好好庆祝一番。 大门在这时被人叩响,贺廷敛了笑,一本正经地低声道:“请进。” 常佳推门而入,厚实的地毯抹去了高跟鞋踩在上头的塔塔声。 男人抬起眸子,发现她神色迟疑,手里捏着纸条愣愣地站在办公桌前。 “有事么?” 贺廷一笑,那双平静无波的桃花眼立时荡漾出几许风情 话毕,常佳将手里的请假条递上去,“贺总,我想请个假。” 贺廷刚得知了好消息,这会儿正开心着,是以他又恢复成往日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 见她态度犹豫,他弹了弹假条又问:“怎么愁眉苦脸的?难不成是去办离婚手续?”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常佳却垂下脑袋没有任何解释。 贺廷没想到竟被自己说中了,舌尖抵着腮帮子默了片刻,拿过一旁的签字笔利落地签上了大名。 “行吧……早去早回,别耽误工作了。” 常佳收好了纸条,朝他机械地点头谢过后,僵着脊背缓缓走出办公间。 一旁的肖远波目睹了整个经过,万分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你还把她留着干嘛?当心引火自焚!” “没听说她要离婚了吗……” 贺廷勾起唇略带深意地笑言:“兄弟妻,不客气。” 从办公室出来回到工位上,常佳隐忍着情绪,喉间一阵生疼,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她并不是后悔离婚已成事实,而是气愤宋石绎太欺负人,选择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和她领离婚证。 隔壁桌的同事察觉出她情绪异样,走上前关切。 常佳收起思绪,笑着谢过对方的好意。 最后,又怕对方不相信似的,扬了扬手里的假条,解释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刚才和贺总请了个假……今天的工作要麻烦你们了。” 从鑫源地产出来,直到民政局大门口,常佳一边开着车,一边想象着待会儿见到宋石绎,该怎样表现自己的愤怒。 只是没想到,即便是最后一个简单的愿望,她也没能如愿以偿。 站在民政局大门口,常佳见到了带着律师前来办理离婚事宜的助理,梁实。 两人一见面,梁实客气地朝她点了点头,喊她:“夫人……久等了。” 没有见到宋石绎的人影,常佳微感诧然,不过也只一秒她便恢复了常色,目光淡了几分,轻声道:“很快就不是了……喊我常佳就可以。” 梁实可不敢造次,说实话接到任务的一刻,他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自己的老板和老板娘闹别扭,一闹就闹到了民政局。 他颔首,视线越过常佳停在了街对面的一辆商务车上。 常佳问:“既然来了就速战速决……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梁实闻言收回视线,“没有了……我们进去吧。” 手续办理得很快,对于宋家的房产和家财,常佳没有多要一分,仅保留了淮海路的那间商品房,其他的如数退还。 律师拟好了文件递给她签字,负责办理离婚证的工作人员动作迅速,啪啪盖上章,一式两份的证书便办好了。 常佳握着那本鲜红色的小红本,手心仿佛被烫过一般。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她十年的人生,她的梦想,她的爱情,她的婚姻,终于到此画上了句号。 办完事,常佳将证书往包里一扔,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抚走出大门。 身后,梁实忙不迭地跟上前来,欠着身和她微笑道:“夫人,你回去不方便吧……要不然我送你一程?” 常佳顿了顿,深深地看着他不说话。 直到梁实被她看得后背发毛,冷汗涔涔地又问了一句:“夫人?” 下一秒,常佳冷不丁地笑出了声,语带讥诮地反问他:“梁助理,这个称呼你该改改了。” 她说着话,目光停留在他手中那本离婚证上,意欲明显。 梁实吃了瘪,目送着常佳的倩影远去,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他心里暗暗发慌,硬着头皮小跑到对街,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后座的男人已经等候许久,带着几许焦灼的神色凝视着前方,似乎在等他开口。 梁实无法,颤颤巍巍地将手里的本子递上去,艰涩道:“宋总,夫人前脚刚走,现在追的话……还来得及。” 那抹红色刺痛了宋石绎的眼睛,男人撇开目光望向窗外,脑海里却想起常佳离去时那个洒脱的背影。 搁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后又松开。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背叛,也更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宋总,我们还回公司吗?” 少倾,梁实小心翼翼地询问 要知道保悦地产的会议室里,所有的股东都在等着他回去主持会议。 想到这些,梁实不由地开始佩服起这位太太,要说她没本事,却能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宋石绎打乱了计划,为的只不过是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可要说她有本事,好好的一场婚姻就这么被自己给作没了。 梁实在心里暗暗感叹,果然豪门秘辛不是尔等普通人能够领会的。 神游天外之际,只听后座的男人冷冷地扔下两个字:“回家!” 他不敢再耽搁,转过头轻踩一脚油门,驶离了这一片是非之地。 办完离婚手续,常佳没有急着回公司。 她心里藏着事,情绪不佳,自认为不适合继续工作。 车子停在了淮海路,一进门,她便把自己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埋藏在心底许久的情绪抽丝剥茧一般地流露出来,常佳没想到自己还是哭了。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宋石绎的那个下午,夏日的傍晚,微风吹过,日光刺眼。 江临中学的篮球场地里,一群高三的学长在举行篮球比赛。 球场门外被围得水泄不通,啦啦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隔得几十米远依旧能够震耳欲聋。 刚刚跑完八百米的常佳从操场上出来,抱着路边的一棵杨柳恶心干呕。 腹部莫名地泛起一阵胃酸,她干咳了好半天,眼泪都咳出来了,却还是压制不下去那股反胃感。 同班的女生从远处跑近,手里抱着买来的矿泉水递给她,目光却瞥向别处。 “欸……我不跟你说了啊,下半场马上要开始了,我得赶紧过去给宋学长加油助威了!” 常佳抱怨着她见色忘友,喝完对方的水,还是不忘上前一探究竟。 她倒是想看看,那个被叫做“宋学长”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扔掉空瓶,常佳使出了吃奶的劲,穿过重重阻碍终于站在围观群众的前排。 她看不懂篮球,也不知道什么比赛规则。 她只知道,为首的那个高个子长得真是帅,还有他投完三分球后转过身拒绝与队友拍掌的神情,和流川枫好像! 只一眼常佳便被迷住了,周遭的呼喊声沸反盈天。 千钧一发之际,众目睽睽之中,视野里那颗篮球好死不死地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所有的队员围上前查看情况,一时间她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怎么样?没事吧?” “喂……怎么还晕过去了……不会吧……” “完蛋了,铁柱……你把人砸晕了……” 在一众嘈杂的喧闹声中,一道清冽的男声打断了所有人的议论。 “比赛继续……小四,你负责把人送到医务室。” 常佳掀开眼皮,悄咪咪地打量了一眼,发现说话的这位正是刚才投中三分球的帅哥学长。 那位被他唤作小四的后勤点头应声:“行吧……石绎,人交给我……你们接着比。” 一场乌龙过后,常佳从小四的口中得知,这位帅哥学长名叫宋石绎,理科重点班的学霸,打得一手好篮球。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长得也帅,指挥工作的那副神情简直酷毙了! 少女的春心被拨动,而这之后,两人的因果便由此纠缠了整整十年。 她回忆起青春年少时的那场梦,再看着从包包里掉落出来的离婚证,觉得既讽刺又可笑。 只是从此山高水长,你再也不是我的梦想。 一道铃声打破了时下的宁静,常佳收回思绪,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片刻才接起。 “妈。” “佳佳,你在忙吗?”话筒里传来高璇温柔的声音。 常佳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晶莹,轻声回:“我在家呢,妈……有什么事吗?” 高璇说:“没什么事……就是想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管多忙都要记得吃完长寿面。”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妈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常佳没出声,抱着手机沉默。 高璇见她不答,察觉出异样,“怎么了佳佳,你在哭吗?” 常佳哽咽了一声,带着一丝哭腔回应:“妈……我今天离婚了。” 那一头,高璇没想到她说起这事,默了片刻,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离了也好,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 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刹那崩塌,常佳再也没忍住,抱着手机呜呜地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佳佳子的哭并不是因为后悔离婚,只是后悔自己的这段经历而已。 女主的虐点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看她如何翻身农奴把歌唱。 ps:文里这一句【只是从此山高水长,你再也不是我的梦想】摘自网络,出处在哪我也忘了,特此说明一下。 第013章 多情 常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日早上九点整,孙曦走进门,看到她坐在位置已经开始工作。 办公室里像是被收拾过一番似的,明亮的桌面整洁如新。 “你这么早就来了?” 孙曦讶然,常佳今天特地化了妆,嫣红的唇线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唇峰,想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常佳听到动静,起身和她打招呼,说话间顺手递上一杯星爸爸,示意道:“孙秘,这是你爱喝的,热摩卡。” 见此,孙曦不由地顿住脚步多瞧了她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 孙曦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机灵的。” “应该的。”常佳略带抱歉,“昨天我请了假,辛苦你们了。” 孙曦接过热摩卡,低头理了理衬衫上的胸针,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这套说辞。 “好了……我会记在心里的。” 她叮嘱常佳,“……新洲开发区的案子好不容易批下来,接下来有的忙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重回单身生活后,别的不多,就是时间最多。 常佳一听,嘴角浮起笑意,“我会努力的,还要孙秘多多指教才是。” 孙曦抿了一口热咖啡,吃人的嘴软,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笑了。 下班前,常佳临时接到的通知,贺总在开元酒店约了位重要的客户,要求所有秘书部的女同事自觉加班。 她没有异议,收拾好文件拎起包包,跟随一帮同事乘电梯下楼。 电梯间内,孙曦对着镜子里的人,深深地望了两眼。 总觉得今天的常佳和往日有所不同,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她心里感到异样,眼神对上常佳的脸,终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一行人率先到达酒店,孙曦带领着女子军团进了包厢,偌大的餐桌前,她负责给每个同事安排座位。 “……常佳,来……你坐这儿!” 孙曦指着距离客人最近的位置,拍着她的肩轻声示意:“你是新面孔,待会儿见了人记得主动点。” 常佳得了指令不敢懈怠,心里估摸这位来客到底是何方神圣。 又过了半个钟头,包厢门被人打开,一行人从外走进。 站在人前的其中一位便是贺廷,今天他没有穿西装,一身浅色休闲服大方又不失身份;而他一旁的这位年纪不大,微胖的面孔上架着一副眼镜。 常佳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周主任,后才得知这位就是之前孙曦和她提过一句的住建局新上任的主任周宏清。 待众人落定,贺廷朝服务生暗示可以上菜了,转过头含笑道:“学长,今天能够把你请来可真不容易。” 他笑言,“也不知道这些年学长的口味变了没有……” 说话的同时,服务生呈上他自带的Martell L’OR,询问他是否可以开瓶了。 周宏清到底是在官场上混的,相比商人儒雅许多。 他出言制止了服务生的好意,又对贺廷道:“Martell L’OR不配上等的雪茄浪费了……今天咱们就当朋友聚会,不用铺张了。” 贺廷抿唇,“学长太客气了。”回过头,吩咐服务生将酒打包好给周主任带回去。 常佳坐在一旁看着,发现自己从前对贺廷的认知太过片面。 宁微晨只说他是个富二代,打小不干正经事。 她暗忖着:那是因为宁微晨没有看过贺廷认真对待工作的样子,如果她有机会见识到了,一定会大大改观。 发愣的同时,那边已经聊得火热。 秘书部的几位都不是第一次跟着贺廷出来接见重要客户,坐在对面的孙曦吃了一会儿菜,拿起酒杯子便要敬周宏清。 “贺廷,你的秘书各个都是女中豪杰,可别再给我难堪了。” 孙曦道:“周主任许久没有来‘莅临指导’了,想来该不会是把咱们给忘了吧?” 周宏清伸手点了点她,“秘书部的小姑娘,就你最能说。”转过头,追问贺廷:“我看出来,你小子今天是存心灌我酒吧。” 贺廷唇角扬着笑,“哪里……还不是新洲开发区的事情,之前和您提过一嘴,没想到真给拿下来了。” 他是脸上带着几丝窃喜,换做旁人也能看出他的言外之意。 周宏清放下酒杯,又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贺廷一一对答如流。 “你小子行啊……当初就知道不简单。”周宏清会意,朝他暗地里比划了一下,言语也耐心寻味,“这事赶得凑巧,当然……要是没问题的话,政/府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新洲开发区。” 贺廷的话亦是点到为止:“学长,日后怕是要多麻烦你才是。” 酒过三巡,眼看着秘书部的同事轮番上前敬酒,最后终于到了常佳这里。 常佳举着杯子站起来,不尴不尬地立了一会儿,应声回:“周主任,我敬你。” 周宏清听到声音,扭过头望向她,目光微顿,停在了她手里的这杯茶上。 他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常佳的杯子。 常佳对上了周宏清的眼神,心底一慌,险些没拿稳。 “这位是我们秘书部新来的同事,小常。”见她不答,贺廷在一旁不经意地开口做介绍,“还是个新人,学长不要见怪。” 周宏清闻言放下酒杯子,勾勾唇角笑问:“你多大了?结婚了没?” “周主任,我今年二十七了。”常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未婚。” 贺廷听了,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与此同时,一旁的周宏清眸色暗了几许,常佳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来回扫着。 “……还是个小姑娘,以后得跟着你们贺总多学学了。” 两人碰了碰杯,话题终于到此结束。 九点多,一行人陪着微醺的周宏清从酒店出来。 三三两两的人打过招呼都走了,最后只剩下常佳和贺廷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地望着。 沉寂之际,贺廷忽然开口问:“宋石绎就这么二话没说地和你离了?” 常佳回过神,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问题,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嗤——” 贺廷轻笑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的车呢?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车停在公司了,晚上我坐孙秘的车一块儿来的。” 常佳解释说,可惜现在孙曦已经先她一步回去了。 贺廷闻言未在多语,直到司机老陈将他的车停在酒店门口。 男人身高腿长,长腿一跨上前拉开车门,顿了顿又回身望着她:“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迟疑了少许,常佳正犹豫着该怎么拒绝来自领导的好意,屋外由远及近地响起沙沙声——夜里下起小雨来了。 她没有理由再回绝,弯腰坐上了贺廷的车。 车子轻启,车厢内的暖风驱走了常佳身上的寒意。 一股清淡的香气窜入鼻尖,她用心感受了一下,是阿玛尼的某款男士香水,后调低沉,带着果木的香气。 没想到贺廷私底下还是个讲究的人,常佳别开视线,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看得出来贺廷今天也累了,坐上车便仰着头闭眼假寐,沉睡的侧颜相比平日,少了些年轻气盛,更多了一丝沉稳。 沿途的街景不断倒退,高楼与路灯在眼前闪过,车内寂静无声。 在这奇妙的氛围里,手机嗡嗡震动的声响便显得尤为刺耳。 常佳想不到这个时间点还会有谁给她打电话,趁着贺廷并未睁眼的空隙,点开屏幕上的接通键,压低了声音,“喂,你好。” “太太——” 话筒那头传来一阵哭腔,听声音她认出了这是宋宅多年的佣人陈妈。 “太太——夫人病倒了,现在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怎么叫她都叫不醒……”陈妈急了,嗓音比平时尖利了几分,“我打少爷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你快回来看看吧!” 贺廷闻声微微抬眸,漆黑如墨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定定地落下常佳身上。 果不其然,收了线常佳便转过头,见他醒来,哭丧着一张脸哀求道:“贺总……麻烦你送我回趟宋宅。” 贺廷感到好笑,他放下翘起的腿,弹了弹裤子上的褶皱,面色平静如常。 “不是已经离婚了吗?怎么还管他/妈的闲事?” 她咬着唇,笃定的解释:“家里没有一个可以做主的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贺廷撇嘴,挑着眉像是看笑话一般盯着她:“呵……见死不救?你过去又能做什么?” 得知他不想帮忙,常佳索性放弃了说服他的想法,扭身对前排的司机道:“你好,麻烦你帮我路边放下来。” 老陈在前面望了一眼后视镜,没出声。 车内静了几秒。 身侧的男人忽又沉声开口,冷冷道:“也好,让你知道什么叫‘自作多情’。” 得到贺廷允许,老陈加快了速度,车子犹如一只猛兽在黑夜中疾奔。 到达宋宅大门口时,常佳几乎是跑着下车的。 家门大开,陈妈仍在客厅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屋外的动静站起身上前迎接。 一见到来人是她,瞬时松懈下来,“太太……你可算是回来了。” 常佳没时间听她嚎着嗓子哭,小跑进屋内,放下皮包后又检查了一遍白流淑的状况。 除了面色惨白心跳频率过慢以外,至少没有其他并发症。 常佳记得她有低血压,这几年一直在吃药,抬起头便问一旁的陈妈:“药呢?平日里吃的药放在哪里了?” 陈妈踟蹰在原地,“我我我”了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常佳想到婆婆好面子,对于身体方面的疾病总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家人都不知晓她有低血压的情况,她也是在一次意外的情况下得知的。 这个时候指望陈妈也没用,常佳便吩咐她:“叫救护车了吗?还有……打电话给宋石绎,让他马上回来!” 陈妈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刚才一急,连救护车也忘记叫了。她木讷道:“我、我已经叫少爷回来了,估计这会儿就在路上了。” 常佳一听,倒也不是那么急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宋家的儿媳,没有理由越俎代庖去担人家儿子该担的责任。 正说话间,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宋石绎带着助理和家庭医生走进门,见到常佳在内,纷纷略感意外。 “少爷,你可回来了……” 陈妈在一旁带着哭腔哽咽说:“我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夫人倒在沙发上,差点就要出大事了。” 宋石绎听完,铁青着一张脸,吩咐家庭医生查看白流淑的情况。 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屋子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直到确定白流淑的情况稳定了,常佳放下心,提步往屋外走。 宋宅门前,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私家车。 常佳认出了这是宋石绎平日里常坐的那辆,正欲从车前走过时,车门忽然打开,副驾的位置上,一个清瘦的倩影走了下来。 “常佳?” 黎冉也很意外她会在这里,目光中带着探究,又问:“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 犹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落,常佳感到浑身发冷,她死死地掐住指尖,疼得没了知觉。 “对,我不该来的。” 她喃喃道,对上了黎冉略带防备的目光,说:“你进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常佳觉得好累,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 下一秒,手腕处被人捏住,宋石绎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他看到常佳面无血色的脸孔,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是说:“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顿了几秒,又纠正道:“我让梁实送你回去。” “不用了——” 常佳打断了他的话,抬起眸子,目光落在站在他身后的黎冉身上。 “我自己可以回去就可以……” 话毕,用尽全力一根一根地掰开男人紧握住的手,冷着脸不愿再看他俩。 宋石绎站在原地,也看出了她的怒气——只是不知道这份怒气从何而来。 “佳佳——”他叫住人,最后一次放下自尊追问:“听话,夜里黑……你准备就这么走回家?” 常佳僵挺着脊背没有回头,片刻,只听一道清冽的男声打破了当下的沉寂。 “宋总……我带来的人,我自会护她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贺小二两米八! 给宋狗递上搓衣板,你们都懂得。 第014章 动心 常佳没想到贺廷竟然还在,况且刚才就站在距离他们几步之外的路口,观望了整个经过。 她微诧地望向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贺廷又踱步上前,与她并肩站着。 宋石绎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在常佳与贺廷之间来回打转,顿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男人敛了笑,勾起唇角沙哑问道:“贺总今天也有这样的好兴致,来宋宅做什么?” “不做什么,送常佳过来兜兜风而已。” 看出了对方的愤怒,贺廷心中大喜,下一秒伸手搭在了常佳的肩膀上,柔声询问她的意见,“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男人的掌心宽厚有力,她试图挣脱,却未撼动分毫。 两人之间的扭捏进退于宋石绎而言,无异于在看一对情侣疯狂撒狗粮。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贺廷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恨不得上前卸了他。 那厢,常佳与贺廷“礼貌”地道了别,一前一后地坐上车,身影消失在车门之后。 宋石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他想过分道扬镳以后两人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但是却想不到常佳会这么快地和贺廷在一起。 所以真的如白流淑所言,从头到尾傻的那个人只有自己而已? 想到这些,他恨不得上前真的很想拦住那辆车,把人从车上拽下来狠狠修理一顿。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但是宋石绎还是忍下来了——既然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就别怪他巧取豪夺。 目送着贺廷的车子驶出大门,男人扯了扯袖口,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回身往屋内走。 白流淑的情况以及稳定,梁实送走家庭医生后,转而回到书房,听从宋石绎的吩咐。 大门打开,屋内一片漆黑,唯有外头的路灯透过落地窗洒进几缕光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烟草气息,梁实留了个心眼,没有着急开灯,而是小心翼翼地走进门,站在书桌前,“宋总?” 大背椅上,宋石绎摘了唇角的烟,思虑片刻,沉声问他:“新洲开发区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梁实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却还是老实道:“鑫源已经在和住建办的人接触了,只要政策无误,明年就可以动工。” 指尖的烟袅袅升起,只听男人声线黯哑:“既然已经胸有成竹,那我们不妨给他们找点麻烦。”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似的,直言:“联系一下招商办的黄主任,和他约个时间见见面。” 梁实得了吩咐,点头应下。 安排完事情,宋石绎觉得累了,挥挥手打发梁实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屋子里霎时又静了下来。 这几日宋石绎脑子很乱,前脚办完离婚事宜,后脚便被通知新洲的开发权已经交由鑫源地产全权办理。 这个项目从去年起便被保创盯上了,他也是想尽了办法用尽了手段,本以为是囊中之物,却不料到头来是场空。 换做是别人也罢了,偏偏却是贺廷这小子分得一杯羹。 宋石绎感到胸口发闷,嗓子奇痒,重重地咳了几声,整个肺都快咳出来了。 房门再次被人打开,一双女士拖鞋缓缓步入。 宋石绎只听到动静却没有转身,以为是梁实去而复返,他一只手握拳掩唇,有些狼狈地:“出去!” 黎冉被他这声怒喝吓了一跳,脚步立时停在了原地。 直到意识到不对劲,男人扭过身,眸光一顿,落在了她的身上。 “阿绎……” 黎冉柔声开口,脸上带着慌乱的神色,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见到人,宋石绎恢复平静,微哑着嗓子沉声问:“你怎么还没走?” “阿姨还没醒,我放心不下……”黎冉默了默,径自道:“听陈妈说宋伯伯也出差了,家里没个贴身照顾的人也不方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让我留下来照顾吧。” 男人闻言微愣,不觉好笑道:“你不是医生,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他像在打发梁实一样对黎冉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这些事轮不到你亲力亲为。” 两人面对着面,黎冉没想到他会这样不留情面。 细细思索,也是……毕竟他们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关系,她确实没有身份留下来照顾白流淑。 思及此,满腔的不甘和委屈便没忍住。 只见她眼眶微红,哽咽着问:“刚才在门口,常佳和……” 话未说完,男人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你是黎家的大小姐,不能失了身份。” 他没有解释更多,只抛给她这样一个理由,便让陈妈将人送出门了。 回程的路上,常佳一语不发。 车厢内莫名地安静,唯有空调吹出的暖风呼呼作响。 后座的贺廷亦是沉默地望向窗外,沿街的路灯一盏盏地倒退。 透过漆黑的玻璃窗,常佳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五官,想起刚才发生在宋宅的事情,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什么叫打脸,她今天算是明白了。 本以为上车后会被贺廷一番冷嘲,可是再看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就好像刚才在车外出手搭救的人不是他似的。 收回思绪,常佳清了清嗓子,低声对他说:“谢谢你。” 或许是车内的空气过于温热,贺廷定了定神,有些迟钝地恢复思考。 他扭过头,对上了那双亮如星辰的双眸,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交汇。 常佳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张了张嘴解释说:“刚才……谢谢你。” 贺廷默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笑道:“光口头谢我?就没有一点实际的?” 车内光线稍暗,衬得他整个人冷冰冰的,有些拒人于千里。 常佳迟疑了两秒,硬着头皮答:“那……我请你吃饭吧。” “什么时候?” 他问得真诚,常佳抬头,发现贺廷说话间转过脑袋凝视着她,眸子沉静,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一时语塞,“……只要贺总有空,我哪天都方便。” 贺廷点点头,半开玩笑道:“好,我记下了。” 不知不觉间车子开到了市中心,常佳拘谨了片刻,不愿再继续逗留,便央求:“麻烦帮我前面的路口放下来吧,谢谢。” 这一回贺廷没有执意,微微点头示意司机照着她的意思做。 不多时,车子靠边停稳。 常佳拉开车门下去,临走之前不忘和他道谢。 “贺总,今天麻烦你了。” “好说,举手之劳。” 车门一关,贺廷顿时泄了气,耷拉着肩膀捂着胸口倒抽冷气。 两人对视的那几秒,他险些要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贺廷在心中暗道:难怪宋石绎能被她拿下,看不出来这个女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跟我唱:是心动呀糟糕眼神躲不掉~ 下一章咱们佳佳子要手撕绿茶白月光了~我比她还紧张是怎么回事嘤嘤嘤…… 第015章 闹剧 第二日一早,常佳踩着铃声打卡上班。 这个时间点,员工电梯人满为患。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没来得及多想,见一旁有电梯空余,伸出手将门拦住。 “等一下!” 感应门应声打开,她一头钻了进去,直到站稳脚跟,等待电梯大门缓缓合上,贺廷的脸蓦然出现在镜子上。 常佳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与他打招呼:“贺总。” 贺廷今天穿了一身细格条纹花衬衣,领口处的纽扣系紧了,艳红色的领带显得格外刺眼。 他仍是那一头栗色的卷发,只是抹上了发胶,梳了一个上世纪流行的大背头。 常佳透过镜子看着他光洁的脑门,心想:果然是年轻啊,发际线还在,有傲的资本。 另一头,贺廷听到她的声音,眼波微动,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两秒,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等待电梯上升的空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贺廷站在她右后方半米的距离,这个位置能够一目了然地将她的穿着看得一清二楚。 不同于之前中规中矩的工作服,他发现这妞今天的品味还可以。 一件修身的高领薄款毛衣,搭配着色系的不规则及膝裙,裙摆处的流苏将那双纤细笔直的小腿若隐若现地遮掩住了。 贺廷端详了几秒,微不可查地收回视线。 “叮——”一声过后,电梯门打开,常佳几乎是逃着出了电梯间的。 一进办公室,便和孙曦迎面撞上。 “孙秘。”她甜甜地开口叫人,又扬了扬手里的信件,解释说:“你的包裹昨天忘记取了,保安大叔让我带上来交给你。” 哪怕快迟到了,她心里居然还惦记着自己的包裹,孙曦听了很感动。 道过谢,定又睛看了看常佳这身打扮,她忍不住蹙眉:这身穿着……哪有半点秘书该有的样子? 孙曦放下手里的杯子,停在常佳的工位前,好心提醒她:“下回别再穿成这副模样了……” 常佳刚坐定,嘴角的笑还来不及收起,干巴巴道:“孙秘,我这样穿有什么不妥吗?” “贺总不喜欢下属穿得不三不四的,你心里清楚就好。”孙曦不轻不重地回。 两人正说话间,一道人影从外头走进。 贺廷一边系着袖口的纽扣,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内走。 经过他俩面前时,不忘提醒孙曦:“好了,你别太凶……她这样穿挺好的。” 说完,又像是一阵风似的,转眼飘进了办公室里。 徒留常佳和孙曦二人相互对视,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一句普普通通的赞美从贺廷嘴里说出来,宛如平地一声雷。 整个早上,秘书部内外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八卦味。 大家心里估摸着常秘书这回能在公司待多久,能不能破之前几位离职女秘书的记录。 常佳被这样的情绪影响,一个上午都坐立难安,看谁都觉得是在笑话她。 她知道是自己敏感了,但是心头的阴霾却挥之不去。 到了下午,秘书部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负责接待访客的许秘书敲响了贺廷办公室的大门,走进去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又小跑着出来。 小姑娘脸上扬着笑,低声和他们八卦:“诶诶诶……你们猜待会儿谁要过来?” 常佳闻声抬起头,脸上带着好奇。 “君茂集团的千金,黎世茂的亲女儿!” 一听到那个名字,常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愣地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什么。 身旁,其他同事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年纪轻轻便收到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邀约的、最年轻的中国女舞蹈家!” “原来是她啊……我在新闻上见过,长得跟画里出来似的,就是不知道真人是不是也这么漂亮!” 小许笑言:“绝对比电视上漂亮,我待会儿就把人请进来!”说话间,一溜烟地跑出门。 直到人走远了,常佳目视着前方,感到呼吸一滞。 所有敏感纤细的神经齐齐苏醒,胸口那处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五脏六腑被搅得血肉模糊。 不多时,一阵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塔塔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还未见其人,那阵昂贵的香水味却已经飘进了秘书部。 黎冉今天穿得十分隆重,一袭烟灰色的皮草大衣搭在肩膀上,将她裹成了小小一个。 那张堪比女明星的脸孔即便在镁光灯的照射下,依旧经得住考验。 小许在前头,她跟在身后,脚步声经过常佳的工位前,似有深意地停顿下来。 只听“砰——”一声响过后,黎冉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后。 常佳抬起眸子,目光钉在那处没动,直到后方的孙曦轻声叫她。 她转过头,眼底湿润些许,“孙秘,你喊我?” 孙曦手里端着茶盏,上面摆着两杯泡好的咖啡,“喏……指名点姓让你进去,记得表现得正常点。” 孙曦并不知道常佳与黎冉的恩怨,只当她也是黎小姐狂热粉丝中的一份子,感到万分不解:遂问:“就算看到了真人,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常佳的手指小心地抹去眼角的晶莹,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说,“让孙秘见笑了。” 接过孙曦手里的托盘,常佳叩响了贺廷办公室的门,悄然入内。 会客厅里,黎冉与贺廷正对面而坐,两人客套地就新洲开发区一事谈论是否有机会促成合作。 听到动静,黎冉眸光一怔,在常佳身上多停留了两下。 这种场合常佳自知不宜多待,将咖啡放下,收走托盘后又无声地离开。 “你好,秘书小姐!” 身后,黎冉蓦然开口叫住她,“咖啡太淡了,麻烦你帮我重新换一杯吧。” 常佳转过身,对上了黎冉嘴角那抹狡黠的笑,心中了然。 “好,我马上重新泡一杯。” 常佳收走了她的杯子,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后。 黎冉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问一旁的贺廷,“对了,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贺廷也不傻,鑫源地产与君茂集团素来没有瓜葛,今天她之所以会过来,恐怕为的不是谈合作,而是有其他意图才是。 “不急,等你喝完咖啡咱们再慢慢聊。” 贺廷含笑着,桃花眼微眯成一条线,态度生疏又客套。 黎冉闻言乐得轻松,点了点头道:“贺总的秘书们各个年轻貌美,可惜却连杯咖啡也不会泡……”她半开玩笑地:“果真是应验了那句话,上了漆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话音刚落,贺廷唇角的笑渐渐隐去,嘴唇微抿,未再发言。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人打开,常佳手里端着新泡好的咖啡,脚步谨慎地走进来。 “你好,黎小姐,这是您要的咖啡。” 她将杯子搁置在黎冉身前的茶几上,微微点了点头,又朝贺廷示意,后才离开。 袅袅的热气散发出咖啡香,黎冉一动未动,盯着那只杯子,叫住常佳。 “常秘书,你的咖啡泡得太烫了……我还是要一杯绿茶吧。” 常佳转身走到茶几前,饶是她再傻,也明白了黎冉今天过来为的就是戏弄自己的。 她沉沉地吐了口气,也不恼,端起杯子低声说:“真是不好意思,黎小姐……我让我们部门最懂茶的人来泡给你喝吧。” 说完依言将杯子收走,放回托盘内。 黎冉见她借口逃脱,不肯就此放过,“你等一下。” 话毕,忽地站起身准备拦下她。 常佳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一个没注意手上的托盘没拿稳,杯子里的咖啡直直地倒在了她那件厚重的皮草大衣上。 “啊——” 黎冉花容失色地惊声尖叫,尾音险些破声。 常佳见此,将手中的托盘收好,面无表情地对她道:“抱歉黎小姐,我这就给你去泡绿茶……希望您不要介意?” 黎冉气得鼻子都歪了,怎么可能会不介意。 她怒目而视地蹬着眼前的人,转过头问坐在沙发上的贺廷,“贺总,这就是你们公司员工的素质?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吗?” 贺廷在一旁围观了整个经过,视线在常佳脸上扫过,正色道:“黎小姐不要当真,如你所言……我们秘书部的姑娘只是个花瓶而已,哪里懂得泡咖啡……” 说到这里,他自己先笑了,“希望下次,贺某能有机会尝一尝黎小姐的手艺。” 虽然不知道黎冉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常佳,但是不得不说,常佳的反应实在是解气,就连贺廷也站在了她这边。 黎冉没想到会被他们指着鼻子笑话,她很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常佳一番,直到看到贺廷不容置喙的态度。 到底是有些怕的,临走之前,黎冉冷笑一声,放下狠话:“走着瞧,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作者有话要说:宋狗失踪的第一天,想他想他还是想他。 第016章 往事 常佳知道自己闯祸了。 果不其然,待黎冉前脚刚走,后脚她便被贺廷叫进办公室问话。 窗外天色昏暗,贺廷坐在办公桌前,见常佳进门,他扔掉手里的文件,抬眸望向来人。 “说吧,怎么回事?” 男人一开口,脸上的神情显露出少有的不耐。 就连傻子也能看出来黎冉此行的目的,常佳若想找借口推脱,怕不是真的把贺廷当做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了。 她定定地站在桌前,目光呆滞了片刻,思索着该怎么和贺廷解释。 “如果你现在企图糊弄我,黎小姐的那身高定皮草你就想着自己收场吧。” 贺廷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打定了主意今天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常佳垂下长而卷翘的眼睫,咬着唇不出声。 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难道要说她是自己前夫的初恋女友吗? 无怨无悔地在宋石绎身边坚守了八年,好不容易嫁入豪门,成为名正言顺的宋太太,却不想那位白月光一回国,自己就主动退位让贤了? 常佳没由来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黎冉的时候。 彼时她还是江临中学高一(3)班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学生,因为一场乌龙球赛结识了高三年级的风云人物。 那天在医务室里,她围追堵截用尽了方法,才从小四口中得知宋石绎的大名。 赛后,宋石绎作为队长,代表全队人员前来探望她的“伤情”。 常佳心里暗喜,抓住了这个机会和宋石绎套近乎,死缠烂打地要来了他的电话。 “学长,我可以给你发短信吗?” 她唇角含笑地眨眨眼,言语暧昧。 宋石绎发挥了直男本男的特性,当场回绝了她的好意:“我很忙,没有时间看短信。” “那如果我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你吗?”常佳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试探性地问。 “有问题你可以问老师,以后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他双臂环抱在胸前,神情冷漠又不可亲近。 就是这副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反而让常佳燃起了斗志:她就不信,区区一个宋石绎,还拿不下了! 之后一段时间,宋石绎总是能够与她在不同时间段“偶遇”。 有的时候是晨跑过后的操场,有的时候是结束完晚自修之后的教室门外…… 每次“偶遇”,常佳都会热情地叫他学长,和他打招呼问好。 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一多就连同寝室的同学都认识了这位萌系学妹。 “诶……她是不是在追你啊?”室友觉得有趣,“现在的学妹都这么可爱了吗?我要是也有学妹倒追,勾一勾手指就跟她走了。” 宋石绎把这话记下,发短信约她自习课结束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见面。 看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常佳高兴得差点在课堂上尖叫出声。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临出门前特地照了照镜子。 粉嘟嘟的嘴唇上涂了唇彩,有点魅惑诱人。 同桌的宁微晨见她频频臭美,用手里的笔将镜子盖上。 “失魂啦?一个晚上傻笑什么呢!” 即便是对着最要好的伙伴,常佳也没和她透露这个好消息。 她自己一个人在心里得意,哼!你不是清高孤傲吗?还不是乖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抱着这样雀跃的心情,常佳在小树林里见到了结束完自习匆匆赶来的宋石绎。 灰暗不明的路灯下,他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站在原地,像是一棵笔挺的白杨。 他的校服有些小了,包不住他长手长脚的身子。 常佳就这么不说话,痴痴地望着他露出姨母笑。 越想越觉得自己眼光好,看上了精品中的精品。 再一思索,自己的档次也不差,要不然也不会被约来小树林里说悄悄话了。 常佳听说这片小树林之前有一对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情侣,被校领导抓住的时候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场面着实刺激。 她看了看他的嘴唇,脸颊微红,没敢再细想。 宋石绎背着包,手里还抱着一叠卷子,见到她时,神色平静地解释说:“刚才老师留堂了十分钟,让你久等了。” 常佳心里乐开了花,摆摆手故作善解人意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事。” 她低下头做害羞状,勾起耳边的碎发,轻声问:“……不过,学长有什么事吗?把我叫到小树林里来……” 宋石绎这才想起正事,下巴微微扬起,蹙着眉露出不悦的表情。 “你喜欢我吗?” “哈?” 常佳微怔,没想到他会这样开门见山地问自己。 “这、这种问题,我不好回答吧?”说话的同时,她的嘴角微微翘起,逗趣地问:“那学长呢,学长是不是喜欢……” “我有女朋友了。” 宋石绎坦然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有意和她划清界限,“……况且,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他说完,又怕常佳不信,面无表情地站在路灯下望着她。 英气逼人的脸孔被灯光映得惨白惨白的,半分不近人情。 那一瞬间,常佳从他漆黑如墨的双眸里,看到四个大字。 自不量力。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宋石绎说完话,抿着唇,给了她最后一个淡漠的眼神。 常佳只觉得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冷水,寒意深入骨髓,她咬着腮帮子不敢哆嗦。 “我再坐会儿就回去。”她说完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笑着对宋石绎道:“学长你先去忙吧。” 宋石绎果然没有逗留,紧了紧怀里的卷子,脚尖调头往寝室楼的方向走。 那天晚上回去以后,常佳捂着被子哭了一整夜。 行吧,就当春.心喂了狗,谁还没有冲动的时候?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宋石绎。 手机通讯录里,他的备注也从“男神”改成“自大狂”。 她的死缠烂打和穷追不舍在事后看来就好比是一个耳光,每每想来都觉得脸疼。 时间一晃便到了月底,这天是江临高中每月一次放假回家的日子。 周五放了学,常佳和宁微晨一同站在校门口等待父母。 人潮涌动的街角,三三两两的学生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将路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常佳等得没了耐心,正和一旁的宁微晨抱怨着,只见一个身形高挑、面容清瘦的女生叫住自己。 “你就是常佳?” 她闻言朝着声源处望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眸。 “你、你好。”她的大脑飞速地运转,仔细回想眼前这人到底和自己的什么关系,“请问……我和你认识吗?” 来人并没有兴趣和她寒暄,直言:“我叫黎冉,是宋石绎的女朋友。” 她一怔,还没想明白宋石绎的女朋友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听说你也喜欢他?” 常佳没说话,目光灼灼地望向对方。 行,可真够傲的,比宋石绎还目中无人呐。 很多年以后,常佳偶然在报纸上看到君茂集团的千金荣获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的盛邀的新闻时,她不由地为当时的自己感到可笑。 像黎冉这样出身的人,可不就有傲的资本么。 往事如海浪一般起起伏伏,常佳不由地感到鼻尖微酸,眼眶莫名地升起热意。 贺廷与她面对着面,见她双眼泛红,眼角还闪着泪意,当即举手做投降状,无辜道:“诶诶诶……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哭什么?” 常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离婚的时候都没哭,想起往事反而变得多愁善感了。 “对不起,贺总……我没忍住。” 贺廷这辈子阅女无数,别的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泪。 要不怎么说孟姜女哭长城,他太理解长城的感受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不想说就算了。”贺廷吐了口浊气,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本来还想好好教育你一顿的,没想到反被你给教育了,啧……” 常佳用手背盖住眼睛,试图拂去湿意。 蓦地听到他这番话,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过后,她红着眼,破涕为笑地擦了擦嘴角的泪,真诚道:“贺总,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太难了,这一章是在台风受灾区断电断网的情况下写的,笔记本还有四十的电,用手机热点爬上来更新一章。 晚上公司要加班,所以明天的更新不能保证,如果过了9点没有更新那就是没有了,勿等。 最后,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今年太不容易了。 第017章 体检 天气渐渐寒冷,江临市迎来了一波大降温。 常佳在鑫源的工作愈发得心应手,与此同时,她接到了来自老家母亲的电话。 原来,高璇近两年的身体每况愈下,虽然每半年定时体检,平日里的药也从没落下来过。 然而,自从得知女儿离婚后,高璇便每天日思念想,为她将来的生活发愁。 常佳抱着话筒沉默,当下只觉得羞愧难当。 她应该早点把妈妈接到身边才是的,以前考虑到宋氏家大业大,高璇说什么也不肯来江临市。【工仲呺:shouzi988】 现在她离婚了,再没有理由让母亲一个人独自生活了。 想通以后,常佳便给她定了最近的一趟航班。 接机当天,常佳向孙曦告了半天假,同时也说明了缘由。 孙曦听说她要去机场接人,发挥了八卦的本质,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笑说:“行了……赶紧去吧,反正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常佳道了谢,没有和她做过多地解释,驱车赶往机场。 下午三点十五分,飞机平稳落地。 从候机室走出来,常佳一眼便看到了高璇的身影。 母女俩上次碰面还是过年期间,半年多没见,高璇老态了许多,从前的一头黑发也夹杂了几缕白丝。 老太太脸上漾着笑,佝偻着身子见到她来,语带埋怨道:“你啊你……让你不用过来了,多跑一趟!” 话虽这么说,手却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舍不得松开。 常佳垂下眸子,看到高璇清瘦的手背上青筋仿若盘根错节一般交织着。 她鼻子微酸,别过头拭去眼角的泪意。 “妈,你难得来一趟江临,这两天我陪你好好逛逛。” “哎呦……又不是没逛过,你当年在江临读高中,我和你爸哪儿没去过!不浪费那个钱了。” 母女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坐上车,常佳想到了正事,开口道:“妈,我给你预约了下周一的体检,这次咱们好好检查一遍。” 说完话,她扭过头一边倒车:“……江临的大医院总比咱们小地方的要正规些,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儿去。” 高璇一听这话当即不肯了,“不是检查过了吗,还费那个钱干什么!” 说到这里,她不由地顿住,默了默继续道:“……你现在和小宋离婚了,到底不比从前,花钱这方面可不能再大手大脚了。” 车子驶上高速,常佳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似乎并没有听到高璇的劝告。 当妈的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这话她不爱听,却还是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日子还得过……婚既然离了,往后再慢慢找……这回咱们找个好的!” 常佳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呵一声,红唇微抿低声道:“妈……我现在有工作,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话毕,沉默少许,又补充说:“……再找,也找不到比宋石绎更好的条件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高璇见她神色落寞,怕她又想起伤心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眼到了周一,常佳来到公司打卡,完事后写好请假条去给孙曦签字。 “孙秘,今天早上我请两个小时。”她觉得不好意思,来之前不忘给孙曦带了一杯星爸爸,为难地开口:“麻烦您通融一下吧~” 看着被她推到眼前的纸条,孙曦掀起眼皮盯着她瞧,敲了敲桌子警告道:“小常佳,这段时间有情况啊?我提醒你,别玩忽职守~” 常佳自知理亏,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一再保证,“最后一次了,孙秘书……” 孙曦叹口气,到底没有为难她,叮嘱说:“……早上贺总不在,你快去快回。” 谢过孙曦,常佳忙不迭地跑出公司,驱车载着高璇一同前往江临市高星医院。 这是家私立医院,没有一般医院的嘈杂与喧哗,几十万的入会门槛将高星与其他普通私立医院分别开来 停稳车,常佳携手高璇走进医院大楼。 窗明几净的前厅内,坐在前台负责接待的小护士核实完二人的身份信息,后又有专人领着他俩进电梯,径直来到三楼的体检厅内。 “你好,宋太太,久等了。” 这次安排给高璇检查的是高星医院知名的主任医师,长相白净,脾气也好。 常佳点了点头,没有纠正她的措辞,直言:“这位是我妈妈,今天麻烦周主任费心了。” 周医师唇角含笑道:“应该的,宋太太客气了。”话毕,转身对高璇礼貌道:“高女士,来……您跟我过来。” 检查室的门一关,常佳在会客厅内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窗外的天晴空万里,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头顶,一身暖意。 看着时间还早,常佳决定下楼走走,顺便晒晒太阳——冬天的暖阳太难得了。 这间医院的布局她很熟悉,和宋石绎新婚的这两年,她一个人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 她的身体不易受孕,吃药打针用尽十八般武艺,肚皮还是不见动静。 起初白流淑还旁敲侧击地暗示她,让她有时间去医院检查检查。 半年后,眼见着儿媳妇的小肚子一天比一天平坦,白流淑终于按捺不住,直接给她安排好医院通知她每月定时来检查。 其实又有什么可查的呢?宋石绎常年在外,每个月夫妻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常佳回想起那日在宋宅的花园里,白流淑将备好的体检卡推给她,态度不容置喙。 “……只是做一个常规检查而已,不用担心。” 她这么说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常佳的小腹,淡淡地:“你现在虽然年轻,但是孩子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常佳默不作声地垂着脑袋,像是个犯了错的女孩,捏着裙摆目视自己的鞋尖,眼眶微微发热。 电梯门缓缓打开,常佳收回思绪,提步走出大楼。 同一时间里,宋氏集团的老爷车驶入高星医院的正门——今天是宋夫人例行检查的日子。 前排的副驾驶上,梁实一脸平静地握着方向盘,车子如约停在大楼门口。 “夫人,来……” 他打开后座的车门,谄媚地帮宋夫人打伞。 自打上回在家中晕倒,这一次宋石绎安排了专人帮宋夫人检查身体。 白流淑自诩还年轻,并不赞同这样形式化的体检。 只不过宋石绎的态度过于强硬,她拗不过,百般无奈之际便叫上黎冉陪同自己一块儿前来。 或许是对黎冉地不信任,出门之前宋石绎吩咐梁实亲自开车送她过来,并和负责这次检查的医生打过招呼,体检报告出来后第一时间发到他的手机上来。 一行人走进医院大楼,黎冉热情地挽着宋夫人的手,替她跑腿:“阿姨,您在这里坐会儿,我去问问护士小姐……” 白流淑在一旁凝视着黎冉的脸,怎么看怎么喜欢。 宋家和黎家本就是世交,两个孩子又是彼此的初恋,在一起这么多年,可以说她是看着黎冉长大的。 要不是常佳的出现,儿子也不会变心。 白流淑心想:照理来说,他们现在已经是婆媳了。 “这种事你就别操心了……”她缓缓开口提醒:“你好歹是黎家的千金,给我当跑腿不是失了身份么?” “阿姨这说得是什么话,给你帮忙是应该的。”黎冉说完,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算了,还是让梁助理来吧。”白流淑拍拍她的手背,吩咐梁实。 得了令,梁实收好手里的阳伞,小跑着往咨询台走。 路过厅内的告示牌前,一个女人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太太?”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叫几步之外的白流淑听见了。 顺着她的视线,黎冉也发现了厅内的人。 “咦?这不是常佳吗?” 在白流淑面前,她没有掩饰自己与常佳相识的事实,而是佯装不解地问:“阿姨,常佳怎么一个人来看病?” 言外之意,是指她这个儿媳妇应该自觉陪同婆婆前来才是。 语毕,白流淑的眼神停在常佳的身上,沉默几许,嫣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嘲讽:“不会下蛋的母鸡,一身的毛病!” 从前她只是看不惯常佳平庸的家世,连带着那副唯唯诺诺的脾性,和一个两年没有动静的肚子——能看得上就怪了! 而如今,得知儿子已经和常佳离婚,白流淑再看她时,厌恶之色便不用加以掩饰了。 “真晦气!” 一旁的黎冉见她神情不悦,顺着她的话紧接着道:“阿姨,咱们走吧。” 偶遇的插曲就此翻篇,谁也不屑提起与常佳有关的事。 他们不提,但是梁实却不敢隐瞒。 体检结束之后,他将今日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给宋石绎听。 办公室里,男人刚刚结束完一天的工作,桌上成堆的文件等着他确认签字。 “宋总,今天在高星医院,我碰到太太了。” 男人手里的动作一顿,眸色暗了几分,冷声质问:“你说谁?” 梁实大骇,连忙改口,“我碰到了常佳……她、她也在高星预约了体检。” 宋氏集团在高星有股份,也正因如此,常佳从前能够随意地出入高星的大门。 宋石绎记得白流淑和他提过,常佳每个月都要去高星例行检查。 因而,当下听到梁实的这番汇报,他并不觉得意外,而是沉着脸孔看向他,不威自怒。 “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一次,她预约的是妇科的检查……” 关于这种事,宋石绎自然是不清楚妇科和妇产科的区别。 他蹙着眉目光灼热,“……你的意思是,她怀孕了?” 梁实顿了顿,心里的话不敢说出口。 宋石绎觉得头疼,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眉间,将人赶了出去。 伴随着大门一关,办公室内霎时安静下来。 男人抬起眉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屋外夜幕低垂的天色,心潮起伏。 他回想起刚才梁实的那番话,唇间细细品味着常佳的名字。 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她倒是有骨气,没有再来找他。 这两年他忙事业,婚姻家庭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装饰品。 面对白流淑耳提面命的催生,宋石绎也总是听而不闻。 不但如此,面对常佳时,他也以同样的借口回绝她的“主动热情”。 “我还没有三十岁,想再拼一拼。”他黑沉沉的眸子像是一个漩涡,将她绕进去。 “你乖,孩子迟早会有的,不用急于一时。”他亲了亲她的嘴唇,翻身入睡。 身畔,常佳捏着被角,空洞无神的双眸望向黑漆漆的天花板,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以为宋狗会反思,他只会越来越狗, 心疼我们佳佳子。 第018章 聚会 作为丈夫,宋石绎知道自己不算合格,但这也不是常佳提出离婚的理由。 他自认为自己能给的都给了,无尽的财富,安逸的生活,和一辈子都不用发愁的将来。 对于常佳,他有很多的疑惑想要听她亲口解释——当然,如果不是她拒绝沟通,或许他们并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深蓝色的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明月,宋石绎抬起头,微眯着眼望向天际。 电光火石之际,他蓦地想到刚刚梁实说的话—— 怀孕? 自从她提出离婚以来,两人便一直处于分居状态。 如果说常佳真的怀孕的话,那么那个致使她怀孕的男人会是谁? 脑海中已经有了确定的人选,宋石绎的神情顿时阴冷下来,眸子里更是淬了层冰。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点,保悦地产的员工却很自觉地留下来加班。 保悦地产丢失了新洲的开发权后,宋石绎的脸色总是阴晴不定的。 大家伙儿心里起了提防,没人会傻到在这时候往枪口上撞。 方景岚刚刚从销售部回来,听说宋总这几日心情不佳,销售部的两位主管都不敢把这个月的业绩清单交给他签字。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大家伙心里企盼着宋老大什么时候能够发发慈悲,早点结束这种无休止的加班体验。 从办公室出来,梁实躲在楼梯间抽烟解闷。 手上的打火机还未点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梁助理可真是好兴致。” 他吓了一大跳,夹在唇角的烟差点掉下来。 转过头一看,对上了方景岚那张明艳亮丽的脸孔。 梁实咬着烟屁股,笑得有些痞:“方秘书不也到这儿偷懒来了……英雄所见略同啊。” 方景岚呸了一声,走下楼梯逼近他,追问:“老大最近是怎么回事?脸一天比一天臭,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跟着他抑郁了。” 梁实不语,只笑她小姑娘眼皮子浅。 兀自抽了口烟摇摇头,没做过多的解释。 方景岚在一旁自言自语道:“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新洲开发区的事情?不会吧……这都过了多久了,老大还记着呐?” 言毕,梁实吐了一圈烟,故作高深道:“说你小姑娘心思浅,你还别不承认。”他笑了笑,耐心开解她:“老大这是情场失意,只能在职场上出口气了。” “情场失意?你的意思是……” 上一回与常佳不欢而散以后,方景岚隐约从梁实的口中得知了宋石绎离婚的消息。 她当下便想明白宋家隐婚的目的——确实是,如果这个消息被那些捕风捉影的媒体知道了,宋氏集团的股价怕是要跟着喝西北风了。 方景岚暗忖片刻,仍感到不解:“……可是,你不是说他俩已经分道扬镳了吗?” 梁实怕身上的烟味会引得老板的反感,当下不敢多抽,狠狠吸了一口又将烟捻灭了。 “老大这回是着了道了,你看着吧……他迟早得后悔,把老板娘再追回来。” 一周以后,常佳拿到了母亲的体检报告单。 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却不断。 她看着报告单上的几项指标纷纷撑起小伞,心下哀叹一声,决定还是不拿给母亲过目了。 依着高璇那忧思忧虑的性子,没病迟早也会盼出病来。 只是一想到接下来高璇又要回老家继续过孤寡老人的生活,常佳于心不忍。 这日下了班回家,餐桌上摆好了四菜一汤,母女俩对面而坐。 常佳主动地和母亲提建议,让她安心留在江临,和她一起生活。 高璇听闻,摇头摆脑地表示不同意。 “你将来迟早是要嫁人的,我和你住在一起,到底还是不方便。” “妈……我嫁不嫁人还两说呢,你着什么急啊?” 常佳咬着筷子,柳叶眉拧成一个结,佯怒道:“难不成你真的这么愁女儿嫁不出去啊?” 高璇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一条线,“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妈再也不说了。” 常佳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只觉得母亲似乎更桑老了。 父母对于孩子的妥协,更多的是遵从自然的规律,无奈地接受自己已经老去的事实。 “……妈,你女儿现在有工作,养得起你,你就放心吧。” 吃完饭,高璇早早地回房间洗漱休息。 常佳将碗碟洗干净,回房间卸了妆洗完澡,等到把所有事情忙完回卧室时,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两条未读消息。 一则是孙曦发来的,通知她明天下班科室聚会,贺大老板亲自请客,谁也不许缺席。 另一则是宁微晨发来的,这两天她在巴厘岛潇洒,回程之前问她需不需要带点什么。 常佳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回复他们的消息。 她先是谢过了宁微晨的好意,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需要的。 下一秒,切出对话框,回复孙曦。 【收到】 第二日下午准备下班,秘书部的女同事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回更衣室换装备。 卫生间门外的洗手台前,孙曦和另外两个小姑娘并肩对着镜子抹口红。 不多时,一行人齐齐走出来。 常佳关掉电脑收拾好包包起身时,见到平日里一身工作装的同事们时下各个艳丽地如同要去跳交际舞。 她感到不解,抿着唇问:“孙秘,晚上不是说科室聚会吗?” 孙曦没反驳,目光落在她中规中矩的白衬衣包臀裙上,不由一顿,“你……确定要穿成这样?” “有什么问题吗?”常佳低头打量了一眼今天的穿着。 “算了,没事……你开心就好。” 等到了地方,常佳终于明白过来孙曦话里的言外之意。 车子停在阳春路的pob门口,一行穿着色彩鲜艳的美女穿过大堂,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香水味。 听说这间pob的老板和贺廷是旧相识,几个员工时常有来捧他的场。 常佳跟着众人坐定时,包厢内还未见到贺廷的身影。 “贺总没来……该不会是逃单了吧?” “不会吧,要这么说我现在就先回去了。” 大家叽叽喳喳地开着玩笑,包厢大门被人推开,进门的是鑫源地产的合伙人肖远波。 众人见了他,纷纷开口叫他“肖总”。 “贺总在来的路上了,你们尽管吃好喝好,今天他买单!”语毕,肖远波脸上漾起笑,“……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新洲开发区的事情已落定,你们贺总是该好好犒劳各位。” “肖总,能涨工资么?我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肖远波眼波流转,点了点头回,“很好,我会把你的意思传达给贺总的。” 包厢里大家笑闹成一团,谁也没去在意他话里的真实性。 室内的暖气吹得人浑身发热,常佳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一隅,见到孙曦兀自点了一瓶蓝色德堡。 光看这线条流畅的瓶身便能猜出价格不菲,她在心里为贺廷肉痛,看来今晚不大宰一顿,这帮娘子军是不会放过的。 有人起身点歌,有人霸占着麦克风不撒手,肖远波出门接了个电话,冷风卷着烟酒气息飘进包厢内。 不多时,常佳起身走到点歌台前,一页一页地细细翻看着知名曲目。 她垂着头,一语不发地凝视着电子屏,十分专注。 贺廷推门而入时,见到的便是眼前的场景:电视屏幕里歌手撕心裂肺地唱着死了都要爱,包厢内传出一群疯女人此消彼长的杀猪般地吼叫身。 孙曦喝了酒,兴致也高昂,和他们玩闹在一块儿,没了平日里端庄精干的模样。 贺廷眸子一沉,转过头望见了站在屏幕前的人,心想总算还有个正常的了。 他提步走近,不想身前的人没头没脑地倒退了两步。 常佳消瘦的脊背撞上一具结实的身躯,她惊得回过头,目光对上他漆黑的瞳仁。 两人均是一怔,视线在空气中有几秒的碰触。 他注意到他今天贺廷穿了通身青灰色的西装,一头卷发利落地向后梳起,留出光洁的脑门。 打扮地倒是得体,仿佛刚从宴会中结束赶来。 “贺总。” 她轻声叫他,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喉咙干烧着。 心跳莫名地快了两拍,脸颊无意识地红了起来。 贺廷倒是大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目光逡巡了一眼她今晚的穿着,眉宇微蹙。 未等他开口,常佳寻了个由头,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出了包厢,外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常佳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处,大口地呼吸着。 相对于pob里的嘈杂喧哗,她更喜欢宁静安和的氛围。 等到脸上的热意褪去,常佳打定主意回去和他们说一声,自己先走一步。 包厢门外,她意外地撞见去而复返的肖远波。 “肖总。”常佳叫住他,面露难色地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要先回去了。” 肖远波微怔,没想到她要提前走。 往日秘书部聚会,一个个都要玩闹到打烊才舍得结束,她这是怎么了? 再一细想,也是……豪门阔太出来体验平民生活,确实会有不适。 肖远波张了张嘴,改口道:“今天是你们贺总请客,你有什么话还是亲自对他说吧。” 话毕,努了努嘴,示意她往身后看。 常佳扭过头,见贺廷由远及近地走来,脸上带了几许戾气,想来是听见了刚才二人的对话。 她心虚地没有看他,只是坚持说:“贺总,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贺廷指尖捏着烟,听完她的话十分不屑地抖了抖烟灰,嗓音又低又沉地问:“什么毛病?” “……” 常佳没有解释,低着脑袋做鸵鸟状。 贺廷也懒得和她计较这身富贵病,默了默仍是道:“我送你出去。” 他抬起头,目光定定地望着她身后的方向,立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常佳被他瞧得心生异样,正欲开口回绝他的好意,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 不远处,一群年轻的少男少女从包厢里出来,各个手里夹着烟,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 为首的人里,站在最当中的那位,常佳就是闭着眼也认得出来。 “诗悦!” 她倏然出声叫住了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太晚了,来不及改错字。 所以特此说明一下:更新时间都是早上9点,其他时间显示的都在捉虫。 感谢 第019章 转变 在一阵嘈杂喧哗声中,宋诗月听到有人叫自己,四下观望了片刻,目光最终落在几米之外的人的身上。 常佳穿着一身工作服,神情肃穆,紧抿着嘴唇眉眼焦灼。 “嫂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常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响起,走到人前,敛眉注视着她,低声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好端端地不在学校里读书,跑这里来干什么?” 说话间,抬眸望了望她身后这帮人,一个个穿着奇装异服,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 看模样,应该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常佳没心情听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把抓住她的臂弯用力往自己身边拉,“走,跟我回去!” “诶诶诶……我不跟你走!”宋诗月挣扎了片刻,又哭又喊地:“你是谁啊,管我干什么?!快松手!” 常佳一听,脸色当即黑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咬着腮帮子提醒她:“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还是个学生,像什么话!” 跟在宋诗月身后的一帮年轻小伙听了个囫囵,知道她准备把人带走,当即不肯了。 “诗悦都说了不认识你了,你凑什么热闹呐!” 一个黄毛咬着烟屁股,眼神迷离地看着她,调笑说:“你要不放心跟我们一块走得了,正好我们也要找点乐子……” 那人说话时凑近他,一身的酒气和烟味往她脸上扑。 常佳没接触过多少异性,时下感觉到被侵/犯了,大步往后一退,脸颊微红:“宋——诗——月!” 宋诗月也烦了,没想到她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听到了听到了,你别叫我!”她眸光闪动,落在常佳脸上,“你说我不能来,那你怎么就来了……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是成年,和你不一样。你看看你……现在有一点学生样吗?” 宋诗月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今天还是头一回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 她的脸色也挂不住了,拉得老长,口气生硬:“……差不多得了,你都和我哥离婚了,别狗拿耗子,烦你。” 这话说到了常佳的痛处,她隐忍了片刻,眼眶里浮起湿意,犹豫不前。 说得也是,那位可是宋石绎的亲妹妹,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今天真把这事揽下来了,才叫自作多情! 从pob一出来,外头的冷风袭面,吹得常佳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伸手,酒吧大门被人推开,贺廷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 “怎么,舍不得走了?”他说完话,唇角浮着笑意。 刚才在走廊上,贺廷无意间观望了这对姑嫂出糗也没有出面帮忙,赌得就是常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宋诗月出事。 常佳闻言转过身,看到说话的人是他,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失落。 “我打车。”她编了个理由,就这么站在马路牙子口兀自发愣。 贺廷觉得有趣,透过路灯低头看她的表情。 “……打什么车,我送你回去吧。” 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在灯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常佳与他对视一眼,真奇怪,明明刚才在包厢里还挺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出门就处处想法子膈应她? 思及此,常佳反倒不急了,环抱着手臂立在一旁,“不劳贺总费心,我自己可以。” 贺廷感到讽刺,勾着唇冷笑地凝视着她:“……你要是放心不下宋诗月,现在马上回去还来得及。” “谁说我放下不下……” “还是说你要打电话给宋石绎,让他过来把人接回去?” 拉倒吧,常佳心里默默吐槽。 几番斟酌过后,她定了定神,重新打开pob的门,长驱直入地回到包厢执意将人带走。 这期间险些闹出大事,好在进门之前贺廷和酒吧的老板打过招呼。 等到常佳带着人出来时,酒吧的保安冲了进门,将一伙人降服。 宋诗月喝得有些多了,神智也跟着不清晰起来,操着一口大舌头喃喃自语。 两人一左一右地将她扛出门,贺廷略略检查了一遍她的状态,发现不对劲。 “她脸烫得厉害,还有这幅迷离表情,怕是被人下/药了。” 常佳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她只在电视上听过这类新闻,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一旁,宋诗月燥热难忍,小脸红扑扑的,衣领也被解开两颗扣。 贺廷见此,终于收起了玩闹之心,叮嘱常佳,“你在这里把人看着,我去开车。” 常佳也慌了,她何曾遇见过这种场面,当下无措地“嗯嗯嗯”应了两声,将人抱得更紧了。 不多时,贺廷的车在路旁停下。 两人花了大力气将宋诗月扶上车,常佳不放心,上了后座陪着她一块儿回宋宅。 车子穿过江临的夜色,径直往宋家的方向疾奔。 到了宋宅大门口,常佳掏出兜里的手机,给宅子里的人打去电话。 话筒那一头响了许久,久到她就快放弃时,终于被人接起。 陈妈得知她回来了,心下纳闷,耐心等常佳说明了缘由。 不约片刻,宋宅的大门被人打开,三三两两的人从里头逃似的跑了出来。 站在人前的那位,她摸着黑也认得出来,是宋石绎的母亲、她的前任婆婆。 这是离婚以后常佳第一次与白流淑面对面,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只怕这位宋夫人逮着她追问缘由,到时候场面可就真尴尬了。 事实证明她再一次自作多情了,车稳稳当当地驶进门,她从后座下来,还来不及和人打招呼,一见到女儿神智昏迷地躺在车上,白流淑急得险些掉眼泪。 这之后,宋宅的佣人将宋诗月扛进家门,白流淑紧跟其后,压根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冲出来,接完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常佳站在车门旁,望着宋家大门的方向,恍惚片刻。 驾驶座上,贺廷轻轻地摁响喇叭。 “怎么了,没被人当面感谢,心里不痛快?” 确定宋诗月安全到家了,贺廷的心也放了下来。 言语之间,他又恢复成往日那副不着调的模样,调侃常佳:“要不要宋家的人给你开个表彰大会,明天一早你就成江临市鼎鼎大名的人物了。” 常佳靠着门,露出疲惫的笑意,“贺总……今天多亏了你,谢谢……”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贺廷晲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人好像只知道口头感谢?” 常佳累坏了,好不容易重担放了下来,她现在没精力和他打嘴炮。 贺廷也识趣,之后絮絮叨叨地念了两句,见她没有回应,索性也不说了。 第二日一早,宋诗月在自家大床上醒来。 沉重的眼皮掀开一道缝,连带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 她捂着脑袋哀嚎,睁开眼四下一扫,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里。 床前,白流淑穿着睡衣还未洗漱,一双眼睛哭肿了,没有半点往日端庄贤淑的模样。 宋诗月试图爬起身,一动才发现浑身酸软没有半分力气。 “妈妈……” 她一开口,嗓子也哑了,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就跟喝断片了似的全忘光了。 白流淑闻声,抹去腮边的泪,带着哭腔道:“你啊你,还真是我祖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爸爸得知消息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 宋诗月仔细回想了一番昨晚在包厢里的场景,却死活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一旁,白流淑解释说:“……你那帮朋友昨晚就被人带去局子里审问了,这件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说完,顿了片刻,怜爱地抚着她的手:“我女儿差点就没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说话间,卧室大门被人推开。 一个颀长的身影踱步入内,宋诗月见到人,就跟耗子见到猫似的,蒙起被子把头遮住。 宋石绎浑身戾气地站在她床前,见到她这番举动,冷声质问:“现在知道见不得人,早干嘛去了?” “好了好了,人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少说两句吧。”白流淑不舍得女儿受委屈,只劝道:“好在消息没有宣扬出去,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平日就宠着宋诗月,因而让她养成了骄纵无礼的性子,这两年愈发跋扈,半点没有将父母放在眼里。 庆幸的是宋石绎待她严苛,这个妹妹也就怕他一人。 时下,见白流淑又要帮衬,男人的神色霎时阴冷下来。 “妈,您再这么纵着她,下一回保不齐要出什么事!” 他口气不善,指着床前的人问:“这都不算大事,要怎么样才算是大事?您是准备断手断脚彻底没了消息,才知道后悔吗!” 白流淑一听,也愣了。 从小到大,她还是头回见儿子这样动怒。 男人骂完了,才觉得舒心,再看宋诗月露出被子的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窝火。 “妈,您跟我出来一趟,咱们外面说。” 母子俩悄悄地将房门带上,站在屋外,宋石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家庭医生来了怎么说?诗悦有没有被那帮人渣……”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好在白流淑摇了摇头,手中的帕子被泪沾湿了,嗓子也带着泪意。 “别的不说,这一回真该谢谢常佳。” 之后,她将昨晚的发生的事□□无巨细地说给宋石绎听。 白流淑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平日里虽看不上这个儿媳的身家和行为举止,但是这回她确实是帮了宋诗月大忙。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昨天多亏了有她……”临走之前,白流淑袒露心声:“有时间的话,你替我去好好谢谢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是这样,下面两到三章的内容,我想以番外的形式写一写佳佳子和宋狗结婚前发生的事。 篇幅不长,本来是准备放在文末当做番外的,但是那部分比较emmm,觉得放在文末好像也不太合适。 问问你们意见,想看正常的剧情发展,还是先看看番外? 顺便说下这章留评有红包,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020章 番外 高一那年的暑假,常佳的人生发生了两件至关重大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高璇和常旭鹏离婚了,常佳的抚养权判给了母亲。 父母俩并不是江临市本地人,常旭鹏在外经商,常年不在家中;而高璇作为江临一小的代课老师,自认为有一份铁饭碗,亦是不屑与常旭鹏继续这种名存实亡的生活。 一整个七月,常佳把自己关在家里,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对着电脑上网打游戏,日子过得今夕何夕。 也正是那一年,江临高中开了官网,作为江临一高的学生,每个人的学号默认成了用户名。 常佳在校内网的论坛内扒贴灌水,上面的新闻无非是“XX班XX荣获市竞赛X等奖”,亦或是“恭喜XX教师被评为省先进教师”之类的新闻。 她稍稍翻了几页,觉得无趣了,索性准备将网页一关倒头大睡。 鼠标落在“后退”键时,无意间瞥见了藏匿在众多帖子中的其中一页。 标题也够劲爆,【金童玉女从此分道扬镳,清冷校霸恢复单身人设。】 常佳心里一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脸。 按捺不住好奇心,鼠标点进帖子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帖子所说的主人公正是宋石绎本人,作为江临一高的优秀学子,在今年的高考中获得XX市理科状元的殊荣。 发帖人扒得很详细,或许是因为知道宋石绎已经毕业了,根本无心留意校内网的消息。 常佳一页一页翻看着,直到帖子里出现一张照片。 照片的角度拍的很隐秘,一看便知道是非专业人士用数码相机拍的。 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内,一对男女并肩而坐,照片的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今年的二月份。 正好是寒假期间。 “照片里的这个女的就是宋学霸的女朋友,隔壁女高的校花,听说家世不凡,和宋学霸也是青梅竹马。” “我姐姐和校花是同届的,听说高考完毕,校花直接被国外的某所知名艺术大学录取,七月初就飞过去了……” “可怜校霸葛葛一颗痴心错付,庆幸的是他现在已经恢复单身,所有一高的学妹们,你们的机会来了!!!” 常佳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帖子,显示屏的白光打在她呆滞的脸孔上,更显面容憔悴。 八月初,江临一高提前开学,所有高一新生由此开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生涯。 作为当年的优秀学生代表,常佳被班主任力推成为高一某班的实习辅导员。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便答应下来了——主要是这个暑假过得太糟心了,她得提前找到状态适应新的生活。 报到当天,在级段长的办公室里,常佳意外地见到了两个月没碰面的宋石绎。 作为本市的理科高考状元,宋石绎的名字成为家喻户晓的代名词。 常佳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顿,他的头发长了很多,脸也比之前见过的黑了两个度。 再看脸上的神态,她本以为他会因为“失恋”一事而面容憔悴,但是仔细一瞧,他还是平日里那副冷漠淡然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帖子里说的不是他呢。 看到他在,常佳心里发虚,低着头从他身后穿过。 办公室里有其他老师在,他们见到宋石绎,纷纷起身和他打招呼,又问他志愿一事,将来在哪儿高就。 面对老师,宋石绎倒是礼貌多了,少了几分疏离感,低声回道:“B大。” “B大,那可是我们国家的高等学府啊!”有老师啧啧感叹,“我就知道,凭你的实力,一定可以的!” 宋石绎也笑了,最后办完事,和一众老师打过招呼,这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直到人走远了,常佳才敢抬起头向着他远去的方向怔愣。 不多时,级段长回来了,给常佳吩咐完工作,结束之前将一叠表格扔给她,让她顺路交到教务处。 她低头瞥了一眼,发现表格上密密麻麻地登记着学生的个人信息,再仔细一看,都是已经毕业的学子的联系方式等。 从教学楼到教务处的路上,常佳翻阅着登记册,终于在其中某页的角落处,找到了宋石绎的名字。 表格上除了登记学生的名字班级联系方式等信息外,还有学生的高考分数明细以及录取大学名称。 常佳拿着笔,默默地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B大”。 B大,刚才她在办公室里听到的时候,和所有老师一样感到震惊不已。 消化完这个消息,常佳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所有的仿徨迷茫也由此一扫而光。 灰暗的人生仿佛终于有了一个出口,而不再没有方向。 回去以后,她翻开通讯录,将宋石绎的备注改为“偶像”。 没错,能够轻松考入B大的人,怎么能不被她当做偶像顶礼膜拜? 抱着手机,常佳斟酌了半天,给他发去一条信息—— 【你好,学长。我是江临一中的学妹常佳,得知你喜提B大录取通知书,我为你高兴的同时,也决定以你为榜样。从今天起我会用功读书,发愤图强,势要与你并肩,一同成为B大莘莘学子中的一枚,为期两年……】 短信发出去了,却半天没有回应。 石沉大海一般的死寂里,常佳劝自己不要在意。 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难过,她所有的热情与精力一颗心地扑在了学习上,甚至比以往更加用功刻苦。 之后两年,她以B大为终极目标,以宋石绎为膜拜对象,开始了苦海无涯苦作舟的日子。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成绩出来,对得起她没日没夜地用功。 那个暑假,高璇逢人便夸自己的女儿有多么优秀,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远。 分数线公布的当天,老天爷却像是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最终,常佳以两分之差,与B大失之交臂。 “佳佳,就算上不了B大,还有其他很多的学校你可以选择。” 高璇见女儿情绪低落,这还是自她离婚以后,第一次见女儿这样。 常佳也倔,想通以后说什么也要再复读一年。 她已经认定了B大,这是她唯一能够与宋石绎拉近距离的方法,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她就只能妥协。 唯有妥协。 意欲复读的消息传到学校,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劝她要想清楚了,来年的高考并不比今年简单,第二年发挥失常的案例比比皆是。 常佳咬着唇,态度坚持。 最后,还是作为同班同学的宁微晨得知这件事,打来电话开解她。 “你不就是想和那个谁读一个学校吗?”宁微晨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断断续续地有些不真实感:“我也报了B市的大学,就在B大一墙之隔的地方,你要是想通了,可以跟我混啊。” 宁微晨家境殷实,父母恩爱,她的处境和自己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我要读B大,我已经决定了。”常佳仍不改口,对着那头沉默了几秒,蓦地问:“……你、你在怎么知道我要去B大是因为……” 她咬着唇,脸红得跟滴了血似的。 宁微晨笑话她,“你自己和我说过的你怎么还忘了……好了好了,听我的,咱们一起去B市,别读劳什子B大了,你的分数值得更好的院校。” “……” “我可提醒你啊,大学里头美女如云,你要是多耽误一年,难保你的宋学长不会被别人给勾走了。”宁微晨出言恐吓她,“到时候你就是拿到B大的录取通知书又有什么用呢,现实点吧……这种事就该先下手为强!” 常佳一听,当即想明白了。 也是啊,自己在学校里辛辛苦苦一整年,还不如离他近一点,机会总比办法多。 她终于没有再坚持复读的想法,唯独任性了一回,将志愿填在了那所距离B大仅一墙之隔的院校。 宁微晨说的没错,只要目的正确,方式方法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报的是该院的师范专业,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高璇比她还激动,抱着通知书饱含热泪,总有种女儿继承自己衣钵的荣誉感。 “当老师好,还是当老师稳定。”她喃喃自语地安慰自己。 暑假匆忙而过,转眼便到了大一新生入学的九月。 常佳和宁微晨又在大学校园里遇见了,两人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报到结束,宁微晨提议在外头搓一顿,好好庆祝人生开启新的篇章。 两人在学校后头的胡同口找了个烧烤摊坐下,期间宁微晨点了两瓶冰啤酒,说要尝尝鲜。 常佳一听蹙着眉拒绝了,“我不会喝,就不碰了。” 宁微晨没有坚持,两瓶啤酒咕噜咕噜下肚,一下子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没想到她的酒量这样差,常佳暗暗懊悔,心里却在想着今晚还有重要的事。 她将人送回宿舍,转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本院校,往B大的后门疾奔。 来之前她都打听清楚了,大三的学生是没有晚自习的,而现在时间尚早,她敢肯定,宋石绎一定还在教学楼里自习。 她依稀记得高一的暑假,那本册子上登记的学院名称。 凭借着良好的方向感,常佳在暗沉沉的夜色中,终于找到了B大经管学院教学楼的大门。 不远处的天色愈发暗沉,周遭来来往往的都是B大的学生,他们抱着书,脚步不停地赶赴晚自习的约。 常佳望着经管学院大楼上镀金的大字,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自己交代过去似的。 两年的泪水和汗水,为的只不过是当下这一刻。 她终于能够有勇气和信心站在宋石绎的面前,像是给他惊喜一般,礼貌地和他说,“嗨,你好,我是常佳……江临一中的学妹。” 还来不及幻想宋石绎听到这番话该是什么反应,常佳的脚步一顿,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对人影身上。 B市的九月,天气微微有些寒意。 初秋的冷风裹挟着一股树木腐败的气息窜入了她的鼻腔,常佳眨了眨眼,这一回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了。 十几米外的人行道上,宋石绎和黎冉并肩走着。 两人靠得近,黎冉不知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手在比划着脸上的表情生动有趣 一旁的男人,唇角含着笑,微微低着头做侧耳倾听状,他的右手轻轻地搭在黎冉的肩上,姿态亲昵。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笔直,最终,常佳看着他们从眼前走过,双脚却像是长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寻常友善的笑容,而不是面对自己时冷冰冰的模样。 常佳想起这两年,每每累到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掏出手机给宋石绎发去短信问候。 有的时候是抱怨,有的时候是自省,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崇拜。 只是,这所有的短信,他从来没有回复,从来都没有。 常佳的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洪水倾泻而出,回校的路上,她掏出手机,看着被自己小心保存的信件,声泪俱下。 两年,七百三十个日夜,一百六十八条短信整整齐齐地躺在发件箱里,她舍不得删除。 常佳觉得自己好傻,像是在看一出自导自演的木偶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婚前的故事大概只有两章,所以番外还有一章【下】,明天同一时间更新吧。 第021章 番外 作为B大的兄弟院校,每年的国庆节后,便到了两所高校相互切磋球技的时刻。 大一入学时,宁微晨为了泡帅哥,自告奋勇地踊跃报名,成为啦啦队社团成员之一。 这天下午,宁微晨找到常佳,怂恿她一起参加高校篮球赛的啦啦队选拔赛。 图书馆的光线很好,常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从这里望出去,能够看到校篮球队的学员正在阳光下挥洒汗水,势要为今年的球队争光。 听完她的建议,常佳收回视线,漆黑的眸子顿了顿,迟疑道:“啦啦队?我还是不去了,太浪费时间了……” 说完,继续埋头看书,没搭理一旁满脸期待的宁微晨。 “佳佳,你没搞错吧……”她抱着常佳的手臂嘟囔道:“现在咱们已经读大学了,大学!你还这么用功给谁看啊~” 话毕,常佳的神情有一秒的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渐渐淡去。 “听我的……你就来吧!今年的篮球队来了好多帅哥,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常佳被她逗笑了,放下手中的笔,妥协地耸了耸肩,“好,我答应你……只要不占用我学习时间就可以了。” “不占用不占用,我保证不会占用你任何学习以外的时间!” 啦啦队社团的工作比宁微晨想象得更繁琐复杂,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比赛日了,作为队长,宁微晨只得拼了命地拉人排练、赶进度。 社团里难得见到新面孔,常佳到时,其他系的学长见了,纷纷伸长了脑袋私下议论。 “嚯……这个小学妹长得真可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去试试看?长得这么清纯,万一是个不好搞定的刺头够你喝一壶的!” 常佳在啦啦队社团声名鹊起,大家听闻教育学院有个新生俘获了众多学长的浪子之心。 一时间,教学楼外每天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前来观望。 然而,故事的女主人公却对此一无所知。 转眼便到了比赛当天,休息室内,常佳和其他队员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认真比划着。 大门忽地被人推开,只见宁微晨慌不择路地闯进来,撞到常佳,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跑。 “你、你等下……” 两人从后台跑出去,沿着台阶拾级而上,紧接着便坐在了观众席内。 “你赶紧过来,看看场下那个人是谁?” 宁微晨说着话,朝她俏皮地眨眨眼,“……可不要太感谢我哦,好姐妹才会随时随地想到你。”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常佳定睛一瞧,却不由怔住。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宋石绎在高中就担任了校篮球队的队长,这次比赛他又怎么会错过呢? 穿过人潮,她在一众队员中找到了宋石绎的身影。 距离上次在经管学院撞见他,已经快两个月了。 相较于记忆当中小麦色的肌肤,他又变白了,头发也由高中时代的板寸头,修剪成时下流行的韩式造型。 球场里来来回回的人,而她的眼里,却只有宋石绎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常佳晃过神,蓦地清醒了似的,扯了扯嘴角自嘲道:“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傻不傻啊你,现在还走?”宁微晨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坐一会,“你知不知道场上有多少人今天是为他而来的……你不是要拿下他吗?怎么又上演退位让贤的戏码了?” 常佳垂下眼皮子,兴致缺缺地:“……人家已经名草有主了,你别嚯嚯我。” 此言一出,宁微晨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你真傻假傻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人女朋友的都没来,说明了什么?” “什么?” 宁微晨翻了个白眼,“说明你的机会来了呗!” 很久以后,当常佳终于成功地和宋石绎在一起后,回想起那时坐在观众席上,宁微晨的“先见之明”,她只会心一笑。 命运的安排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冥冥中注定,而那时,她想也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嫁给他、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球赛结束,为了表示两校的友好合作,主办方特地邀请了两队的成员留下来聚餐。 宁微晨听到这个消息,眼珠一转,继续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顺带将啦啦队也捎带上一起。 “我可都是为了你,你给我好好表现。” 一路上,宁微晨小心叮嘱常佳,模样比她还着急:“你看看咱们队里的女同学,看到宋石绎眼睛跟冒了绿光的狼似的,你要不早点下手,迟早只有后悔的份!” 常佳在一旁无力地笑笑,对于她的建议不置一词。 聚餐的地方在B大后门的一间海鲜楼,里头的饭菜物美价廉味道正,很受大学生的喜欢。 一行人先后坐定,常佳被迫和宁微晨分开,与本校的几位篮球队学员凑成了一桌。 见到有生面孔的美女在,一桌的男生都不淡定了。 倒茶的倒茶,拍马屁的拍马屁,转眼间常佳便成了大家眼中的团宠。 这厢,有人问起了她是哪里人,常佳也没多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我记得他们队里也有一个是江临高中的,没记错吧?” 话题一抛,紧接着另一桌的人便接到:“咱们队长就是江临人,那年高考还是江临市的理科状元,我记得太清楚了!” 常佳心里咯噔一下,眸光微动,怔愣之际抬起头时,目光穿过桌子,定定地落在宋石绎的身上。 作为话题的中心人物,宋石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大众的焦点。 只是没想到,他掀起眼皮子,视线却落在了一张清纯无害的面孔上。 目光只稍稍停顿了两秒,宋石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低头夹菜。 “……诶,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你们都是同校的,该不会以前就认识吧?” “应该不至于,你看看队长的反应,要是认识的话早就开口打招呼了……” 周围有人议论了两句,又见他们俩,一个低头夹菜,一个借口出门,八卦之心由此浇灭,话题也就此终结。 镜子前,常佳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却还是无法掩饰愈发通红的面颊。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过了这么久了,仍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扰乱心弦。 平复下心境之后,常佳打开门准备出去。 走廊的转角,一个男人的身影背对着她,立在原地。 她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即便是一个背影,常佳也能够认出来,那个人就是宋石绎。 宋石绎听到身后的动静,侧过身子往后看,眼神打量了她一眼,脑海中闪过一张人脸。 他只觉得眼前的人莫名地眼熟,可是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如果真的是江临一高的校友,他不会没有印象。 见了人,常佳客气地和他点头示意,脚步飞快地穿越走廊,一下子便跑得没影。 之后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本以为两人的故事会就此画上句号。 翌日,宁微晨找到常佳,神秘兮兮地说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你要是想听……我可以选择亦一百块的价格买给你……绝对保值哦!” 她最近迷上的话剧社的表演,常佳自认为没有时间陪她玩这种把戏,很不给面子地泼她冷水:“你要是想说,现在还有两分钟的机会,不然我可就真的要走了。”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宁微晨吐吐舌,终于投降,如实答道:“你的宋学长,恢复单身了……千载难得的机会,要不要好好把握全都看你自己了!” 这个消息果然奏效,常佳当即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你说什么?谁恢复单身了?” “还能是谁,只有你日思夜想的宋葛葛了呗。” 常佳不语,她确实日思夜想,但是这个消息怎么说也不算什么“好消息”吧? “你说他分手,是怎么一回事?” 宁微晨便把自己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你应该还记得吧,咱们读高中那会儿,他那个女朋友……就是你说的,傲得不行的那位……名叫黎冉。” “我听说今年的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招生名单里,就有她的名字。” “她马上就要飞国外深造了,连B大的电视台都亲自采访了……绝对不会有错的!” “可、可是……”常佳张了张嘴,听到自己的声线有一丝颤抖:“……你怎么知道他们分手了?” 宁微晨含笑说:“我有内幕消息呗……我跟你说啊,宋石绎现在就在学院路的那间清吧买醉,你要是聪明的话赶紧过去投怀送抱,说不定明年我就能赶上抱娃了!” 她嘻嘻哈哈地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却把一旁常佳臊得满脸通红。 来不及再听宁微晨胡侃,常佳听完消息,二话不没说飞奔出门径直往清吧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走廊里,传来宁微晨惊天动地的狮吼声: “喂……我开玩笑的,别闹出人命来,注——意——戴——套——” 作者有话要说:预测失误,应该还有一个【下】,写完就开始正文部分,后续再有番外也是两人的甜蜜婚后日常(立flag) 第022章 番外 光线昏暗的吧台前,穿着白衬衣黑马甲的侍者将手中的玻璃杯擦拭干净。 侍者的面前坐了一个男人,剑眉星目,气质卓绝。 就是这位帅哥时下喝得有点多了,双眼渐渐迷蒙起来,白皙的手指衬着血红色的液体,十分触目惊心。 “帅哥,我可提醒你……在这里喝醉了,没人替你收场……悠着点吧。” 男人瞥来一道寒光,沉声从齿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对于醉客的无礼,侍者早就见怪不怪。 他耸了耸肩转过身继续忙自己手上的活。 冰凉的液体滑入杯壁,往日觉得单调无味的酒精没想到却有一股魔力,叫人欲罢不能。 宋石绎收回目光,仰头将酒一口干完。 真痛快! 他现在憋屈得狠,那种被人抛弃放弃的感觉让他觉得无力又挫败。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失败的滋味,原来失败是这样的。 男人自嘲地笑笑,正准备开口让调酒师再来一杯,视线里一道黑影从身旁闪过。 就连喝酒也不能喝得畅快,宋石绎扯了扯领口,解开纽扣吐出一口浊气。 “你……” 他正欲开口,扭过身的同时目光对上了一双澄澈清纯的眸子。 一路上常佳跑得又急又快,好不容易才在众人堆里找到他,一边庆幸着宋石绎还没喝醉,一边又被他的酒气熏得险些晕倒。 “学长……” 她低低地开口叫住人,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片刻,似在观察他的状态。 “你、你还好吧?” 宋石绎放下手里的杯子,霓虹灯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他不由地眯了眯眼。 再睁眼时,整个人仿佛也清醒多了。 “你怎么来了?” 他还记得她,那天比赛结束后聚餐,他们曾在走廊碰过面。 灯光一转,刺眼的光线让常佳不适地眨着眼。 “我、我刚好路过,没想到你也在……” 她的皮肤很白,一双娇艳欲滴的红唇,说话的时候微张着。 “学长,你感觉怎么样?能回去吗?” 宋石绎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女孩穿了件薄纱质地的外套,内里搭着衣条纯白色的吊带长裙,纤细的肩带松松垮垮地系在她的脖颈上。 伴随着一呼一吸地喘气,胸口也跟着起起伏伏。 男人抿着唇,喉咙微微一动。 女孩身形清瘦,面孔白净,像是一泓清澈见底的泉水,不含丁点杂质。 “你能站起来走吗?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次宋石绎没有拒绝,从口袋里掏钱结账,起身跟在她身后,两人先后离开清吧。 其实他并没有喝多少,脑子还算清醒,只是虚浮的脚步叫人放心不下。 常佳在清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亲自将人送了回去。 B大的职工寝室楼,有专门对优秀学子开设租赁的单人宿舍。 宿舍的外头设有一整片花圃,清晨有鸟儿在花园里鸣叫,环境十分清幽。 宋石绎在这里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单人宿舍,价格不菲,条件却一般。 深夜,宿舍楼外偶有上完了晚自习的大一新生从石径走过。 常佳揽着人,踉踉跄跄地上了楼。 一进门,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将宋石绎扔在沙发上。 大门关上,她脚软地跌坐在地上大声喘气。 男人已经喝得没知觉了,恐怕连自己是怎么回家也不记得了。 一想到他是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自甘堕落,常佳心里泛酸,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她想把人推醒,好好地问问他,那个黎冉真的那么好吗? 好到值得你为她买醉深夜不归? 沙发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仰头翻了个身,整个人扑通一下滚落在地上。 常佳无奈,想要上前把人扶上/床好好休息,只见宋石绎蹙着眉,满脸痛苦地模样,在地上缩成一团哀嚎着。 “你、你没事吧?” 她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到底摔哪儿了。 下一秒,男人捂肚皮,“哇——”地一声,将胃里的东西如数吐干净。 常佳:“……” 好不容易拖完地,将所有的衣物洗净晾干,看到冰箱里仅有的食材,她不忘发挥田螺姑娘的本质,又给他熬了一锅清粥。 远处的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一整晚过去,常佳没有合眼。 手机的闹铃提醒她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了。 今天她还有课不能多留,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安详的睡颜,常佳兀自笑了笑,关上门依依不舍地走了。 经历了一晚历劫般地磨难,常佳的脑子混混沌沌的,课堂上老师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强迫自己撑着下巴听课,然而沉重的眼皮却不听话,耷拉了下来。 手肘一松,她彻底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安稳,她还做了个好梦,梦见宋石绎回心转意一般地来找她,决定和她在一起。 常佳捂着嘴偷乐,唇角几乎笑道了后脑勺。 她正打算使用一下女朋友的特权,指使宋石绎替她跑腿打水,一阵刺耳的下课铃声打断了她不切实际的美梦。 常佳揉了揉胀痛的手臂,懊恼不该在课堂上呼呼大睡。她拿起包包往教室外走,窗外的天竟不合时宜地飘起雨点。 夏日的细雨迷迷蒙蒙地落下,常佳站在教学楼的大门口前,脚步一提正欲离开,视线却被站在楼外的某人的身影吸引。 她没想到宋石绎居然会这么快地醒来,而且还会到自己的学校来。 常佳微怔,后脚跟就像是长在地里似的,一动不动。 雨幕中,宋石绎站在不远处,神色肃穆,目光沉沉。 等到身旁的人都走完了,常佳终于料定,这一回他是来找自己的。 他的身影颀长,消瘦笔挺的肩胛骨将他整个人衬得仿佛衣架子一般,无论怎么看都好看。 常佳也傻了,就这么望着宋石绎的身影落在自己的身前。 她一语不发地凝视着着他,砰砰直跳的心脏下一秒就要跳到嗓子眼。 两厢沉默了片刻,最后是宋石绎先开口。 “做我女朋友吧。” “???” 常佳甚至以为昨晚喝醉的那个人是自己,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 “做我女朋友,和我在一起……”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又低又沉,又A又欲。 这一回常佳听清楚了,她咬着唇暗自攥紧拳头,锋利的指甲戳到手心,疼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 犹豫之际,宋石绎以为她这是拒绝的态度。 “对不起……”他垂下眸子,诚恳地:“你就当我没说过。” 常佳抬起头,未等他下一句话,抢白道:“我、我同意的。” 说完,又怕对方不相信似的,猛点头表明态度。 宋石绎的眼神夹杂着几许玩味的情绪,或许是她的反应太夸张,当即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好。” 这一年,B大校友网盛传着一个众所周知的秘闻。 经管学院的学霸抛弃了前女友,和邻校的一位学妹在一起了。 金童玉女的神话不复存在,前女友一气之下选择移民,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段恋情。 消息一出,宁微晨啧啧感叹。 “小常佳,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套的!” 她拍拍常佳的肩膀,别有深意地笑道:“那晚在宋葛葛的宿舍里,你们俩……嗯?” 常佳脸颊滚烫,拍开她的手,“别乱说,什么事都没有。” “有也没关系呀,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不和你多说了,我要走了。” 她收起书本,背着包往外跑。 宁微晨气得跺脚,佯怒道:“跑什么呐……又等着跟你们家宋葛葛亲热呐?” 她说的没错,常佳确实是去找宋石绎了,原因无他——留给他俩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原来,当年暑假,宋石绎收到了大洋彼岸某世界名校的offer。 一个全额奖学金的名额,任谁也无法忽视拒绝。 消息来得很突然,常佳还没能好好消化完他们在一起的事实,宋石绎便告诉她:“三年,只要三年我就会回国。” 常佳垂首沉默不语,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她没有立场成为他进取路上的绊脚石,只能站在原地笑着告诉他,“我会等你的。” 短短几个月的恋爱,男朋友便被万恶的资本主义勾引走了。 一个人的时候,常佳时常会怀疑,她和宋石绎的关系……他们现在还能叫男女朋友吗? 没有电话,没有信件,除了在节假日时他会突发奇想地给自己发来e-mail,分享他最近的生活。 他在华尔街有了一方小小的天地,终于不再是个说话都没人在乎的实习生了。 哦,最近又参加了几个新的ipo项目,反正字里行间说的都是她不懂的新闻。 听说已经辞掉了华尔街的工作,用暑假的时间穿越了M国北部的无人区,好厉害。 …… 等到第二年的冬天,宋石绎的e-mail已经寥寥无几。 常佳也适应了没有他的生活,只有在别人私底下议论时,她才会记起自己作为学霸女友的身份。 圣诞前节后,常佳收到了来自M国的寄来的包裹。 她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送的,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其实当他女朋友也挺好的。 包裹打开,是一条爱马仕的经典条纹围巾。 关于奢侈品她不太懂,也没有炫富的心理。 只不过这件事被宁微晨听去了,她啧啧评价:“宋葛葛的眼光不错,这么女人味的围巾也能挑出来……你最好有点危机意识。” 常佳听罢,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听信朋友的谗言,一边替宋石绎辩解,“这是他圣诞节送我的惊喜。” “切,你还信这个啊?”宁微晨吐吐舌,“不要惊喜变成惊吓哦!阿弥陀佛……” 一颗名叫不安的种子种在了心里,生更发芽,长势茂盛。 常佳还是没能说服自己不要多想,这一回她主动给宋石绎回了e-mail。 信件简简单单的一行字:你的围巾我收到了,很漂亮,不知道大洋彼岸的风景是否同样迷人? 又过去了一周,她还是没有等到宋石绎的回信。 来年的春天,失联了近半年的他终于发来了消息。 这一次,他给常佳买好了飞往M国的商务舱机票,连同行程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还犹豫什么啊,真准备等人撬了墙角才后悔吗?” 宁微晨很铁不成钢,巴不得打开她的脑门看看都装了什么,“借着这个机会,把宋葛葛背后的女人揪出来,告诉他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一番话说得常佳斗志昂/扬,她没有拒绝,坐上了飞往M国的客机,决定捍卫自己的爱情。 第二日的下午,飞机稳稳当当地停在M国某城的国际机场。 当天一早,宋石绎特地请了下午的假去接她。 两人在机场的候机室里见了面,常佳拎着行李箱,一双秋目饱含热泪。 他瘦了,头发也长了,皮肤被海边的烈日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常佳喉咙处一阵翻滚,她想上前抱住人,脚步定了定,男人却兀自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沉声道:“走吧。” 他开了一辆漆黑黑的越野车来接她,车子平稳地穿越空旷的公路,笔直前行。 很快两人便到达目的地。 那是一幢美式的白色独栋别墅,内饰风格简单,色调沉稳。 常佳跟着宋石绎从车库出来,沿着楼梯走到屋子里。 “这两天你就住这儿,屋子够大……前面是个公园,吃完饭你可以顺路去逛逛。”他在客厅外的阳台上和她比划着周围的环境,“……社区有大型超市,如果有什么要采购的,晚上我结束完工作带你一起过去。” 常佳摇了摇头,解释说:“东西我都带上了,没有要买的。” “恩。”男人应了一声,视线在她脸上定格 常佳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故作淡然地转过头望向远方,蓦地开口问:“这里风景真不错,我是你第一个带回家的女生吗?” 宋石绎眯着眼,舌尖抵在腮帮子上舔了舔,没有回应。 这个问题太刻意了,换做任何人都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气氛顿时沉寂下来,常佳自觉扫兴,拢了拢落在耳际的几缕头发,又说:“坐了一天的飞机,我先洗个澡……卫生间在哪里?” “出门右拐走到头,卧室里有内卫。” “谢谢。” 身后,宋石绎站在原地,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洗漱完,常佳穿上带来的条纹睡衣,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从卧室里走出来。 客厅里早已不见宋石绎的身影,她心下疑惑,脚步在橱柜前停留,发现了摆在柜子上[なつめ獨]的相框。 照片都是他来M国以后拍的,面对镜头,宋石绎没有太多的表情,坚定的目光和出色的五官却叫她移不开视线。 常佳望得入神,直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你……” 她一转身,清冽的男性的香气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宋石绎手上还端着杯子,杯子微微晃动,里头的水洒了出来。 他不疾不徐地将水杯搁在橱柜前,低下头,温热的嘴唇贴在她略显干燥的唇边。 常佳吓得一动不动,男人的呼吸热烈,喷洒在脸颊上,有点轻有点痒。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却是她印象中最深刻的。 落地窗上倒映出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的身影,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像是要把彼此融进自己的生命。 许久,宋石绎松开她,沉沉地呼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她。 常佳整个人都跟着烧了起来,感受到对方略带审视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脸上、身上、腿上,最后在胸口处来回打转。 她悄悄地抬眸回望他,目光正好对上了男人黑沉沉的瞳仁。 男人欺身上前,将她逼到了墙角。 “佳佳……” 他的嗓音低沉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盛着她的倒映。 常佳听到他叫自己,抬起头,霎时跌进他漆黑的双眸中。 “回去我们就结婚。” 她的大脑当场宕机,用了几秒钟时间反应,“嗯……啊?” “我说……回去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嫁给我……做我的宋太太……” 常佳滚烫着脸颊,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天旋地转,男人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之后的一切是那么地顺利成章,三年到期,他信守承诺如期回国,与她举办婚礼,迎娶她进门。 自此,常佳正式嫁入宋家,成为宋石绎名正言顺的妻子。 外人都说,小姑娘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够成为豪门的儿媳。 两年婚姻,她却犹如金丝雀被困囚笼不得自由…… 回忆起往事,常佳心想:那些没有完成的梦想,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不甘,也该就此终结了。 第023章 收拾 夜幕低垂。 宋石绎结束完工作驱车回到海悦湾时, 屋子里暗沉沉的,唯有门灯发出几许零散的光线。 他解开衣扣径直入内,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内发出回音。 屋子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空气里似有若无地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宋石绎站在楼梯口,回身望了眼这个毫无人气的家, 心底哀叹一声, 提步往二楼走。 走廊里亮着灯, 卧室大门打开,里间传来脚步来回走动的声响。 这个时间点还有谁会在家里? 宋石绎起了防备,拿过楼梯玄关处的长口花瓶握在手里当做利器, 悄声上前往卧室的方向走。 还未进门, 只见从卧室出来一个人影, 宋石绎认出了对方是家里负责打扫的钟点工,背过身将花瓶放在一旁。 钟点工似乎也没想到房子的主人今晚会回来, 还来不及多想,点了点头和对方打招呼, “宋总, 你回来了。” “嗯。”宋石绎视线一顿, 落在她手上提着的几个袋子上, 又问:“这是什么?” 钟点工老实答道:“是太太以前穿戴的衣物和首饰……” 宋石绎闻言脸色微沉, 质问道:“谁让你动她的东西了?” “可、可是……太太亲自打电话过来让我帮忙打包好的……还说有时间自己会回来取……” 钟点工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时下见他变了脸,抹不开面子也觉得冤枉得很:“宋总, 要不我把东西都摆回去吧?” “算了,你出去吧。” 他望了一眼堆在地上的打包袋,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收拾完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两日,他心力交瘁地忙于处理宋诗月捅的篓子, 已经无心再应付其他。 等到钟点工一走,房门关上,屋子里彻底静得没了声音。 男人回房洗完澡,身上带着潮气,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发梢,一边被堆在地上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宋石绎蹲下/身,用手勾出其中一条袋子,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常佳以前穿过的衣服。 一条水蓝色的真丝睡裙摆在最上方,他还记得她第一次穿这条裙子给自己看的时候,问过他的意见。 “……你喜欢这个颜色的裙子吗?” “嗯,都好。”他的目光定在身前的笔记本上,根本不耐应付她的提问。 常佳感到被冷落,失望道:“你都没看呢……就不能好好看一眼吗?” “你怎么穿我都可以。”宋石绎终于停下手里的工作,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最近工作有点多……你乖一点,先去洗澡,别吵我。” 思绪被缓缓拉回现实,男人看着这条质地轻薄的吊带睡裙,后知后觉间才发现那晚她非同寻常的表情。 那个时候她是想穿着这条裙子让他好好爱自己吧? 宋石绎的视线一转,看到打包袋内的首饰盒。 盒子里摆着两串项链一对耳环,还有一把檀香木梳。 项链是他出差回国的时候在机场随手给她买的,耳环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他派秘书去准备的。 宋石绎上前拾起那把木梳,凑近嗅了一口。 即便隔了那么久,檀香依旧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木梳上还留有几根她的头发,他将黑丝取下,绕着指尖缠了两圈。 柔软的发丝贴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宋石绎眸色微顿,渐渐陷入沉思…… 不多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倏然响起来电。 他低眸了两秒,接起电话。 凌晨时分,梁实的声音依旧如寻常一般镇定沉稳,毕恭毕敬道:“宋总,董事长已经回国了,现在在回宋宅的路上,让您务必马上赶回来。” 宋石绎听完微怔,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询问道:“现在?” “对,现在。”梁实也不知道这对父子在闹什么脾气,只能把意思言简意赅地带到:“董事长特地交代了,他会等你亲自回来和他解释清楚。” 老头子既然发了话,做儿子的就没有逃避的借口。 宋石绎换下睡袍,重新穿好衣服,开着车往宋宅驶去。 夜色下,车子加大了马力向前疾驰,仿若一头困兽寻找出口。 不约片刻,人和车已经停在宋宅内。 大门打开,屋子里灯火通明。 客厅里坐着宋氏夫妻,宋定国一身正装,脸孔微沉,黑得堪比锅底;白流淑坐在他身侧,见到儿子进门,悄咪咪地和他使眼色。 宋石绎没有理会,大步一跨站在宋定国面前,开口叫他,“爸。” 父子俩相互对视了一眼,宋定国不威自怒,腮帮子紧紧地咬着,语带不悦地低斥道:“跪下!” 宋石绎没想到父亲会提出这种要求,定睛一瞧,见他神情凌厉,没有犹豫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当年高考填志愿,你说你要读经管,我没有阻止;后来你孤身一人出国深造,我也没有反对;再之后你和家里提出来要娶常佳进门,我和你妈妈劝了你多少回,你都一意孤行……” 宋定国说着话,解开腰带,利落地抽出。 只听“啪——”地一下,皮带重重地落在宋石绎的后背上。 火辣辣的疼痛灼热难忍,好在他平日里注重锻炼,这点打闹对他这身皮糙肉厚而言,还应付得过来。 “……这两年,你忙于事业,野心不减,我看好你,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模样。” 宋定国收回皮带,捏在手心里,紧接着又是一下—— “啪——” 直挺挺的脊背被抽出一道红色的印记,宋石绎咬着牙不吭声。 “这一回,你好好和我解释解释,离婚……你们怎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宋石绎淡然自若地跪在原地,就好像刚才那两下鞭子不是抽在他身上似的。 “我知道你硬气……不肯说,也好……我倒想看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我的皮带硬!” 紧接着,数十鞭皮带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地落在宋石绎的身上,起初男人还能够保持常色,只是疼痛感逐步递增,到最后皮带抽在红肿的肌肤上,衬衣隐隐露出几许可怖的嫣红。 宋定国也没想到儿子的态度会这样强硬,到最后皮带被抽得变了形,他的头发也乱了,气息不稳,扶着沙发椅背定了定,重重地喘着口气。 “好,你不说……那就跪着,跪到你想清楚为止!” 宋定国发了话,扔下皮带回头往楼上走。 沙发一隅,白流淑被这阵势吓得花容失色,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止不住地流,脚步踉跄地跑上前:“儿子……你没事吧?要不要紧,赶紧让妈看看……” 宋石绎额角溢出一层薄汗,疼痛袭来他险些昏过去,即便如此面对母亲的关切,却仍保持着镇静,“我没事,妈……你回去休息吧。” 都这个时候了,白流淑怎么可能睡得着,往日端庄贤淑的模样也顾不上,眼泪混着脸上的妆,花花绿绿地。 “你快起来吧,别和你爸犟了……赶紧起来让妈看看背后的伤怎么样了?” 宋石绎伸出手按住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跪姿,“妈,我说了我没……” 话未说完,只听“扑通——”一声,他重重地昏倒在地,疼晕了过去。 白流淑失声惊叫:“阿绎——” 隆冬时节转眼便来,江临市这两日下了场小雪,气温骤降。 常佳在鑫源的工作马上就要满三个月了,这天孙曦从人事部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打印好的合同,进门交给常佳。 “来,把字签了。” 她闻声抬头,看到孙曦手里递上来的劳动合同书这才想起她的实习期已经满了,马上就要转正了! 接过文件,常佳笑眯眯道:“谢谢孙秘,回头请你吃饭!” 孙曦也替她高兴,唇角含着笑,问:“难得有好消息,准备怎么庆祝?” 常佳咬着笔杆思索数秒,“要不……你来我家吃火锅吧!” 一听是火锅,孙曦的好兴致顿时就扫得一干二净。 “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就喜欢火锅……一身的味儿!”孙曦顿觉无趣,捏着手里的文件夹拍了拍她的桌子,“这顿算你欠我的,下次有机会再还!” 常佳淡淡笑道:“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孙曦坐回原位,她掏出手机给宁微晨发去简讯。 【晚上来我家吃火锅,走起?】 宁微晨那厢当即就回复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有什么好消息?】 常佳对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 【没什么……就是我转正了,以后请叫我常秘书。】 宁微晨听到这个消息,比她还开心。 【有点出息吧,都转正了还吃什么烧烤,姐姐请你吃日式料理……我请客!】 常佳有些不好意思,这份工作也是她帮了大忙才找到的,怎么自己转正还让人家请客呢? 手机另一头,宁微晨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似的,马上发来一条补充信息: 【不用纠结,下回我再好好宰你!】 常佳松了口气,笑着回她:【没问题,等你宰我。】 下班前,她给高璇打了个电话,说了转正的好消息,又解释晚上不在家吃饭,让她不用顾自己。 高璇一听她是和宁微晨聚会,倒也没在意,只叮嘱她早点回家,不要玩得太晚了。 收了线,常佳对着忙音的话筒不由失笑:母亲还是把她当做十几岁的孩子来爱护,仍是放心不下。 五点一到,公司里的人纷纷准时下班。 常佳关上电脑收拾好包包,坐电梯径直往地下停车场走。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才发现外头又飘起了迷蒙的小雪。 雪花砸在车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常佳开车径直前往宁微晨订好的会所前去,这间位于江临市郊区的乡间联排是去年底新建的一处私宅。 听说宅子的主人和邵易琛是旧识,他们这次完全是搭了他的东风才有机会来一饱口福的。 从车上下来,常佳在停车场内碰到了宁微晨的车刚刚驶入院内。 会所的风格古色古香,大红色的灯笼左右挂着,远远望去颇有几分中式风格。 屋子里开着暖气,常佳和宁微晨并肩进门时,里面的服务生穿着墨色宽松的衣袍起身迎接。 “你好,请问是宁小姐吗?” 宁微晨点点头,了然道:“今天下午我打过电话的,定了两个位置。” 服务生道:“是的,邵先生特地交代过,来……您跟我过来。” 两人跟随服务生的脚步走入长廊内。 外头的风雪越来越大,天色愈发阴沉,红色的烛光照得一整条走廊半明半暗。 进了包厢,常佳忍不住脱掉外衣,不忘赞许道:“真看不出来,这地方还挺不错的。” “那是当然,邵易琛每次接待客户都来这里……要是不好他能常来吗?” 宁微晨说着说着,渐渐流露出幸福的神色。 待两人坐定后,服务生推门而入,将备好的菜单递交给他们。 “你慢慢看……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宁微晨细细翻阅着菜单,给她点了几道特色菜。 常佳并不饿,淡然地望着图片上颜色鲜艳的吃食,不为所动。 兜里的手机就在这会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没在意,径直摁通了来电。 “你好。” “嫂子……” 话筒里传来宋诗月带着哭腔的嗓音,有一下没一下的,悄声啜泣着。 常佳蹙眉看了眼屏幕,该死的,她为什么还没有把这个号码拉黑! “什么事……你说。”她耐着性子,神色平常地回应着。 都说不能随便当好人,常佳总算明白了:你一个人好了,身边的坏人都跟着扑上来。 自打上一回她与宋诗月在pub偶遇后,两人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对于那晚她在pub遭遇的事情,宋氏集团的公关部门和法律团队在第一时间做好了保密工作。 也正因如此,宋诗月被人下药迷昏的新闻并没有被搬到台面上。 想到这里,常佳不由感到语塞。 这个宋妹妹,几次三番地给她出难题,是料定了她不会回绝吗? 正犹豫着,只听手机那头的人低声说明了来意。 “嫂子……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我哥住院了,已经两天不吃不喝……谁劝都不管用……” 宋诗月哭得狠了,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再这么下去他真要没命了……我现在也是没办法,只能打给你,让你劝一劝我哥……” “诗月,你哥是成年人了,他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常佳说着话,又将手机换到另一边,“再者,我也不是医生,救不了他……你告诉你哥,生了病就该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你别再打给我了。” 眼看着她要把电话挂断,宋诗月大声叫住她:“嫂子——我知道你还在生我哥的气,也在生我的气……我爸已经回来教训过我们了。” “我哥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趴在床上两天都没下来了……嫂子,你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来看他一眼吗?” 这通电话打得有点久了,坐在对面的宁微晨感到好奇,抬眸和她对视了一眼,似在疑惑她怎么还没挂断。 常佳别过脑袋,语气不由地重了几分。 “诗月,你跟你哥说清楚……我是不会过去看他的!还有,你也别再喊我嫂子,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说完,不再给宋诗月机会,狠狠地掐断了来电。 宁微晨吃惊地望着她,仿佛无意间吃到了什么大瓜,犹疑道:“你、你小姑子?” “嗯。”常佳放好手机,泰然自若地重新翻看着桌上的菜单。 只是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地,怎么看怎么难受。 她索性将菜单扔在一旁,抱歉道:“晨晨,今天还是你来点吧……我、我没什么心情。” “这是怎么了?”宁微晨追问,“你小姑子又为难你了是不是?” 常佳笑笑,卷翘的睫毛微颤,犹豫道:“宋石绎住院了,她让我过去看望一下。” “不、不是啊……你们不都离婚了吗?她怎么还有事没事就烦你啊!” 对于那晚俩人在pub的偶遇,常佳没有和宁微晨提起,她并不知晓中间还有这么一个缘由。 常佳解释说:“小姑娘不懂事,不用理她。” 见此,宁微晨终于没再坚持,“好吧,我点的差不多了,咱们上菜吧。” 医院里。 宋诗月望着忙音的话筒讶然失语,她悄咪咪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床上趴着的那人身上,缄默了。 再看一眼这满背的鞭痕,她光是瞧着都触目惊心。 “哥,嫂子说自己有事在忙……今天就不过来了。”说完,干巴巴地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去让梁助理给你准备啊。” 宋石绎闭目假寐,病房里寂静无声,刚才的那通电话他从头到尾听完了。 对于常佳会是这样的态度,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的老婆,平日里低眉顺目小媳妇似的,居然会在离婚后说出那样的话。 是有多恨他?就连作为普通朋友的探望都做不到吗? 背部的疼痛感袭来,一下又一下地提醒着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宋石绎睁开眼,欲翻身调整睡姿。 见病房里的人还在,他停下动作沉声问:“你怎么还没走?” 宋诗月都快哭了,“哥……你、你后背化脓了,我让护士给你再上点药吧。” 说完,拉开门把决定跑出门。 “诗月!” 男人蓦地开口叫住她,宋诗月闻言回过头,脸上淌着两行泪,“哥,你要什么……你只管说……” 她的声音哭哑了,家里这两天被搅得鸡犬不宁,宋石绎这一身伤,多多少少是替她承担了一些。 面对宋定国时,她再也不敢呼天抢地地乱提要求。 宋石绎额角冒出一层薄汗,背部灼烧一般地泛着刺痛。 只见男人深吸一口气,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下次别再给她打这种电话了……你哥我还撑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打人是不对滴~但是宋狗该打,咱们慢慢虐他! PS:感谢订阅收藏的朋友,这章评论有红包,让花花砸向我吧~ 第024章 谈话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宋石绎这一回伤得不轻,足足在医院里小住了半个月。 期间,公司的工作被他带到病房处理, 梁实每日在公司与医院之间来回奔波,叫苦不迭。 白流淑也没了往日那份闲情逸致, 画笔也拿不动了, 一颗心全数记挂在儿子的身上。 这日晌午, 下过雪的天空微微放晴,暖阳消融了冰雪,气温不似前几日那般严寒。 白流淑手里拎着煲好的鸡汤, 扬着脑袋姿态高昂地往病房走。 房门打开, 屋内的人早早地起床, 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工作。 笔记本电脑声音外扩,她注意到宋石绎在开视频会议, 反倒不着急走了,放下保温盒就势往会客厅内的沙发上一坐。 这个会议开得有点长, 结束时白流淑看了眼腕表, 距离她进门已经过去一个钟头了。 听到里头的声音静了下来, 白流淑起身上前, 站在门口望着他, 遂问:“妈每天过来看你……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宋石绎关上电脑, 神情从容,“没有的事……妈, 你怎么这么问。” 听到他这番回答,白流淑也放下心来了,只道:“月月这两天要回学校继续上课了,妈这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他们照顾不周……才会让冉冉过来陪你的, 你不会介意吧?” 前两日她没打招呼便带着黎冉来探望,第一次宋石绎刚换完药,整个趴在床上,背部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见到她带着外人进来,脸上虽流露出几许不悦,终究没有说什么。 第二次黎冉再来的时候,宋石绎的脸色便绷不住彻底阴沉下来。 他知道母亲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面对长辈的“好意”,宋石绎多年的修养不允许他出言反驳。 因而,那日他以工作为由将黎冉挡在办公室外拒绝见面。 黎冉无法,只得在病房里枯坐了一整天。 时下,白流淑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宋石绎便应承道:“妈……你带着一个未婚小姑娘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被人传出去了对我对她影响都不好。” 白流淑眨眨眼惊诧了小片刻,复又含笑道:“什么未婚小姑娘……哎,你们当年男未婚女未嫁就在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石绎见她说不通,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不再回应。 “你现在毕竟是离异单身……我问过冉冉了,她对你还有那个意思……”白流淑说到这里,脸上展露出喜不自胜地神情,“你要是觉得可以……下回我再约你黎叔吃个饭,两家人见见面……” “妈。” 男人打断她的话,后又沉沉地吐了口气,挥了挥手上的文件,“……我还有工作,没时间陪你唠嗑了。” “哦……那、那你先把鸡汤喝了,妈大清早起来给你熬的,趁热……”说话间,白流淑将保温盒递上前。 盒盖打开,鸡汤的清香伴随着热意溢出来。 宋石绎神情淡漠地望着那碗冒着白烟的汤水,斟酌片刻答:“鸡汤盐放多了……你带回去给爸喝吧。” 话毕,垂着脑袋继续专注于手上的文件,再没给白流淑任何表情。 “走之前记得把门带上,不送你了。”他头也没抬地下了逐客令。 白流淑怎么会看不出儿子的用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保温盒端出来,兀自喝了两口咂咂嘴。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不咸啊! 她懊恼地将剩余地鸡汤如数倒了回去,决定带回家让老头子评评理。 同一时间,鑫源地产大厦内。 常佳结束完一早的工作,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去楼下的自助餐厅解决午饭。 孙曦和两个女同事补完妆一同从卫生间里出来,两人在走廊里碰上,她便开口叫住常佳:“要不要中午一块儿搭个伙?” 常佳正好也饿了,在哪儿吃不是吃,既然孙曦开口了,她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上次欠她的那顿饭请了。 旁边的两位女同事听见了,纷纷表示艳羡,跃跃欲试地问她:“常秘书,是不是听者有份呐?” 常佳拍了拍自己的包,佯装玩笑道:“地主家不差钱,咱走吧!” 四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坐着电梯下楼,到了一楼大门口,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了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人。 年轻人见到常佳,快步上前叫住她。 “太太!” 四人闻声停住脚步,常佳定睛一瞧,认出了眼前这位正是宋定国身边跟随了多年的特助顾东风。 她心下暗叫不妙,对孙曦和另外两位同事感到抱歉,“不好意思……今天不能请你们吃饭了,下回有机会吧。” 三人望了望站在她身前的这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一副大墨镜,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看模样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孙曦了然答道:“那好……我们走了,你先忙。” 话毕,常佳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等到三人的身影走出视线之外,她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正色道:“小顾哥,有什么事吗?” 顾东风颔首:“不敢……董事长在车里等你,想和你单独谈几句。” 如果说离婚一事有什么是让常佳觉得放不下的,那就是面对这位公公时,她心里隐隐怀着几分愧疚感。 宋定国作为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但是回到家里,面对妻儿子女,他更多的流露出长辈的慈祥与关怀。 两年婚姻,常佳从来没有见他红过一次脸,高声过一回。 离婚一事办得草率,他们没有和长辈打过招呼就这么把证领了,一如当年宋石绎决心和她在一起时,也是没有与父母知会擅自做了决定。 那日,当她得知宋石绎被揍得下不了床后,感到吃惊的同时,常佳便知道,迟早有一天,宋定国也会向她讨说法。 她站在原地镇静了片刻,调整好呼吸,抬眸与顾东风对视了一眼,淡笑应道:“好。” 黑色的轿车在风雪中等了一早上,好不容易待外头的天色渐渐明朗些许,终于见到了那人从大厦内走出来。 一段时间没见,常佳的气色相较从前好了很多。 和同事们并肩时有说有笑的,那种姿态那种神情,是她在宋家从来没有流露过的。 宋定国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儿子没那个福分,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不多时,顾东风带着人打开车门,常佳弯腰坐了上来。 后车厢内,宋定国一身笔挺的西装,即便年过半百,满面红光的模样却很难叫人猜出他的实际年龄。 车内暖风拂面,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沉香。 常佳见了人,心虚地垂着脑袋:“爸。” 此言一出,宋定国忍不住应了一声,“哎。” 两厢沉寂了片刻,最后还是常佳先开口道:“离婚时我和阿绎都没有与您和宋夫人知会,这是我们小辈不懂礼数……还请您不要介意。” 宋定国一听,刚才还叫自己爸,现在就一口一个“您”,看来是已经认清了形势,彻底和宋家分道扬镳。 “这两年,委屈你了。” 宋定国顿了几秒,感叹道:“爸知道你不容易,阿绎从小就不会表达情感……结婚这两年又忙于事业,多少忽略了你……” “我看在眼里,但是对于儿子……已经大了,没法儿再管教了,只能让你多多体谅。” “……现在才知道,今天这样的局面,就是让你一味地忍让造成的。” 宋定国说了句公道话,“不管你和阿绎还在不在一起,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宋家的儿媳。” 常佳没想到公公的态度与自己的想象截然不同。 致使两人离婚的缘由有千百种,但是真正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莫过于宋家的名声与面子。 她作为宋家的儿媳,承担了太多不应该由她承担的责任与担当。 当她觉得快要承受不住,想要一个人安慰自己的时候,那个身为丈夫的男人又在哪里呢? 心潮澎湃,常佳感受到眼眶一阵热意,喉咙哽咽了片刻,哑着嗓子道:“爸,谢谢你。” 宋定国苦笑道:“让你受委屈的是我们宋家的人,哪里能轮得到感谢。”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回想着当初嫁入宋家时,脸上带着彷徨,眼底还有星光。 而现在呢,那些小小地希冀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消失殆尽。 “你选择离婚是对的,我家那个臭小子没眼光,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宋定国眯起眼,神色慈祥,“……下回嫁人,可要擦亮了眼睛,别再碰到宋石绎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了!” 常佳一愣,眼角的泪意还未擦拭,霎时被逗得忍俊不禁。 “我会的。” 结束完谈话,常佳下了车,和宋定国打完招呼,眼看着车子缓缓驶入主道。 从消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没想到这场谈话竟然耗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常佳决定上楼点个外卖应付一下,电梯缓缓上升,回到办公室时,惊讶地发现孙曦早早地结束完午餐回来了。 “给你打包了一份黑椒牛柳盖浇饭,放你桌上了。” 孙曦一边对着镜子抹口红,余光瞥向她,“不用太感谢我,我还记着你的那顿饭呢!” 常佳“嗯”了一声,打开饭盒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办公桌前,孙曦旋好口红,盖子一关,起身踩着高跟鞋走上前。 “喂!” 她叫住常佳,唇角带着促狭的笑,追问道:“刚才在楼下那个人……” 盖浇饭的味道太好了,常佳吃得忘我,一嘴的饭沫站在唇角,声音含糊地回:“&……%” “……” 孙曦收了笑,目光灼灼,“……你可别想糊弄我,我听到他刚才喊你……太太?” 常佳喝了一口水,饱腹感渐渐上来了,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嗝。 “你结婚了?”孙曦懊恼道:“我还以为你未婚呢,总想着想你这么好的条件,贺总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 常佳回想起与贺廷独处时那种毫无隐私的体验感,实在是难有什么好印象。 “求求你……放过我吧。”说话间,她舀了一大勺牛柳往自己嘴里送,“别把我和贺廷放在一块儿打比方,多渗人啊……” 孙曦觉得有趣,这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的秘书表达不满的,她笑得肆意张扬,挑了挑眉故意来事地问:“难道你不喜欢他?” 常佳无辜地睁着眼,下一秒,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哦……为什么呢?咱们贺总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按理来说……上到八十岁下到开裆裤,没有异性能够拒绝的。” 见她势要刨根问底地把话题继续下去,常佳放下勺子,擦擦嘴和她耐心解释。 “……贺总太幼稚了吧?也就只能骗骗未婚小姑娘,已经入不了我这种结过婚的□□的眼光了。” “而且怎么说呢……他不够成熟,穿着打扮也过于浮夸了,总之好姑娘是不会看上的……” “再者说了,他是上司我是秘书,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办公室恋情要不得……我是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常佳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知怎么回事,难得和孙曦吐露了这么多心里话。 一番话毕,孙曦的脸色越发有趣,弯着唇角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瞧。 终于,待常佳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常秘书——” 她手里的勺子“咣当——”一下掉落在地,声音清脆悦耳。 “常秘书,你似乎对上司的要求比对工作的要多?” 大门口处,贺廷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将她的话尽数听了过去。 笔挺的身材清瘦颀长,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孔却青得面无血色。 常佳吐了吐舌,背对着他不敢转身,“贺总……我、我都是开玩笑的。” “也好,咱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谈谈。” 贺廷长腿一跨,打从他办公桌前走过,“你,随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大家不要错过呀! 另外,方便的话,可以收藏一下我的新文。 这本写完开,预计10月左右。 —————————————————— 新文《我等你呀》,文案如下: 传闻中,宴家的小儿子是位浪名在外一屁股情债的花心大少, 身边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情场得意这么些年,他却唯独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再后来,小丫头一气之下撇下他出国了, 宴程北开了三天三夜的流水派对庆贺。 大家都说,宴小爷是个没心肝的,怎么可能为她落一滴泪。 只是没想到,走就走吧,那个小丫头居然还敢回来, 她回到他的身边,仰着脸笑得天真无邪。 这一次,宴程北抓住了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了, “慕慕,你走得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呀……” 第025章 醋意 贺廷第一次听说常佳这个名字, 是在两年前宋石绎的婚礼现场。 他作为宾客站在酒店大堂的通道口,看到了新郎新娘的巨幅海报张贴在走廊的外墙上。 照片里,常佳手捧花束,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脑袋倚着新郎的肩膀, 笑靥如花。 贺廷痴痴地望着相片里的人, 耳朵里听到身旁路过的宾客对她发表评价。 “新娘子长得真漂亮……笑起来半点不输电视上的女明星……” “……听说是小地方来的姑娘, 能嫁入宋家,可不得做梦都笑醒么……” 原来是高攀了,贺廷心里暗暗发笑。 打从那时起, 他便料定宋石绎的婚姻不会长久。 日盼夜盼, 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料中了。 那日在会客的酒桌上, 他听闻常佳说明自己的情感状况后,显得比任何人都要吃惊。 宋石绎这家伙, 自小被长辈拿来和自己对比,贺廷早就看不惯了。 好了, 现在他离婚了, 终于落得个始乱终弃的名头——贺廷有些沾沾自喜, 至少在感情这一方面, 他可是个负责人的人。 优秀有什么用, 还不是闹得一个二婚的下场! 自从得知常佳与宋石绎分道扬镳以后, 贺廷再没有为难她,工作上也不再以“宋石绎妻子”的身份去看待她。 常佳倒是难得单纯, 她从来没有想过贺廷之所以带着自己东奔西跑、抛头露面,为的不过是出出气,有意刁难她罢了。 几次三番下来,贺廷不得不开始怀疑, 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作为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贺廷还从没见过比她更傻的姑娘! 那日上班时间,他坐在办公桌前,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外望去,看到的便是常佳坐在工位前,专心工作的模样。 彼时贺廷手里正拿着文件翻阅,目光有片刻的呆滞。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看来认真工作的女人也不差,他开始有些动摇了。 办公室外头,常佳不知遇到了什么难题,叫住了一旁路过的同事,耐心向对方请教问题。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有一颗若隐若现的酒窝,显得有些幼稚可爱。 一番话毕,她双手合十,是有求于人的模样,不知道和对方说什么。 事毕,得到了他人的谅解,她又俏皮地吐吐舌,与那些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无异。 贺廷瞧得久了,思绪渐沉,就连孙曦什么时候进门的都不知道。 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一看就是被女人给勾走了,孙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笑道:“贺总……您又在上班时间看哪位美女呢?” 她的话将贺廷拉回现实,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进来了。” 贺廷拿起文件,故作正色道,“有什么事?” 孙曦抱着文件递给他签字,末了又试探道:“要不要我替你问问常秘书,喜不喜欢你这款的?” 心里咯噔一下,贺廷必须承认,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是在意。 但是表面上却仍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你上班很闲?” “真不想知道?” 贺廷收回笔,继续低头翻文件。 最后,孙曦没说话,唇角微翘着离开了办公室。 那一个早上,贺廷什么事也没干成,一直处在某种带有偏见的自我怀疑当中。 他强迫自己不再纠结这个无意义的话题,整颗心投入到工作当中,甚至出了个短差,借口给自己散心,没有带上任何秘书随行。 两天后,行程提前结束。 回到公司里,他吩咐司机将车开去加油,自己则孤身一人坐电梯上楼。 午休时间,长廊内灯光昏暗,贺廷的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外时,意外地撞见孙曦在和常佳说悄悄话。 不知怎么地,他没由来地想起那日办公室里孙曦的那个问题。 左胸口那处蓦然心痒难耐,他预感到孙曦接下来要说什么,脚步在门前停滞住,正好借此机会验证心中的猜测。 只是没想到,常佳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将他数落得分文不值。 贺廷到底是年轻气盛,当下便觉得没面子,立时出言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 想他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交往过的历任女友,哪个不是客客气气地说分手,想要再续前缘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 而她,一个婚姻失败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评价自己? 贺廷重重地用脚将门关上,兀自跌坐在办公桌前生闷气。 这个常佳,别的本事没有,气死人的能耐倒叫人不容小觑。 片刻,门被人打开,始作俑者站在她桌前,微垂着脸,姿态谦卑地低声道歉:“贺总,刚才的话是我失言,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依着贺廷这脾气,你让他不要放在心上,他偏偏反其道而行。 不仅放在心上了,而且他今天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男人眸光微动,灼热的视线落在常佳的脸上,心里起了坏心思,有意叫她难堪。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和宋石绎离婚?” 常佳:??? “聋了?”贺廷低声斥道:“你不是离婚了吗?还不让人说了?怎么……没和孙曦解释,是怕说出去觉得丢人?” 常佳咬着唇,羞愧到面颊通红,怒目圆睁地盯着他。 贺廷索性把坏人演到底,松松懒懒地背靠着座椅,瞧着二郎腿不屑道:“如果不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你为什么不解释?” 面前的人静默了片刻,嗓子堵得难受,哑然道:“这是我的隐私,我有权不汇报。” 说话间,眼底升起一层热意。 贺廷笑着摇了摇头,正欲开口继续刁难,见她双眼泛起湿意,顿觉无趣。 两厢僵持了片刻,常佳感受到泪水盛满了眼眶,或许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不争气地转过身,用手背抹了一把。 再然后,也不管他到底还要说什么,上前将门打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廷坐在位置上,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失落地收回视线。 片刻,自嘲地笑了笑,这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一整个下午,常佳的情绪低落至谷底,根本没办法好好工作。 窗外的天又下起了小雪,她借口去茶水间泡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头,久久不语。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常佳匆匆关上电脑,和同办公室的其他同事打过招呼,先行离开了。 从鑫源大厦走出来,她背着包,单薄的身影行走在雪地里,显出几分萧瑟感。 有同事的车经过她身旁,减慢了车速停在她一边,好心提议送她回家,也被她拒绝了。 “谢谢你……我走几步就到家了。” 其实距离淮海路还有好几公里的路要走。 同事一听这话,也不再坚持。 两人打过招呼,常佳看着对方的车远去。 站在公交站牌一旁,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却无心拂开。 不多时,又一辆轿车停在她身前,常佳抬起头,正疑惑着对方到底是谁时,黑色的玻璃缓缓降下。 贺廷那张盛气凌人的脸孔出现在玻璃后头,常佳那点仅剩的好心情,也因为他的出现一扫而光。 反正现在是下班时间,她没准备搭理贺廷。 倒是车上的人率先开口叫住她,“去哪儿?” 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贺廷感到有趣,这个小妮子还真生气了? 其实自打她摔门走出办公室时,贺廷就知道自己今天这话确实混蛋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女的,自己一个大男人,和女人斤斤计较呈口舌之快,忒不爷们儿了。 “非得让我下车请你?” 说话间,他还真的打开车门走下来,站在公交站牌一旁,唇角含笑道:“好了,我和你道歉……中午我不该这么说你,能消气了没?” 常佳压根没指望他会低头认错,但是眼下见他态度诚恳,心里虽有气,也不好再绷着脸给他难堪,不然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贺廷见她神情有一丝松动,知道自己这法子奏效了,便又紧接着问:“一个人坐这里干什么?不回家?” 常佳说:“我的车在4S店保养,今天坐公交回家。” 贺廷轻哼两声,笑言:“巧了……我送你?” 相对而言,她宁可坐在天底下受冻,也不愿意和贺廷独处。 见她端着架子,贺廷笑问道:“还不解气?” “没有。”她嘟囔一句 总不能说因为你太烦人了,所以不愿上你的车吧? 常佳没多解释,聪明如他,一想便想通了。 见此,贺廷二话不说吩咐司机将车开走,转身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行了,我陪你一块儿等公交。” 常佳一听这话,皱着眉回头打量他,“贺总……你很有时间吗?” “我没车,等公交回家……有什么问题吗?”贺廷笑嘻嘻地,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常佳知道他又不正经了,端着一张脸没再回应他。 之后这一路,她上哪辆车贺廷就跟上哪辆车,她在淮海路站牌前下来,贺廷也跟着下来。 终于,走到公寓楼前,常佳受不了了,神色微变望向他:“贺廷,你闹够了没有?” 贺廷两手抄着口袋,东张西望地吹着口哨,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长这么大,常佳还是头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气急,四下张望了两圈,随手捡起地上的雪揉成一团,“啪——”地一声往他身上砸。 “哎呦!” 贺廷还未来得及防备,密实的雪球已经砸中他的眼睛 寒意透过眼珠子,冰冷的雪水化进眼眶,又酸又涩。 常佳根本没想到他居然会不躲开,就这么傻傻地站着。 她也是吓了一跳,慌忙跑上前去,“你没事吧?”说话间,抚开贺廷的手,小心翼翼地查看着。 贺廷一只手捂着眼睛,嘴里哀嚎不断。 “你怎么不躲呢!”常佳带着一半的自责和一半的埋怨,嚅嗫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片刻,贺廷把手张开,脸上的笑放肆张扬,并未因被雪球击中而有半分不适。 常佳晃了晃神,知道自己又被戏耍了,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扭身往公寓楼内走去。 直到她进了门,身影消失在楼道内,贺廷慢慢地敛了笑,目光收回,转而往不远处停着的某辆私家车瞥去。 雪渐渐小了,天却越来越阴沉。 贺廷的鞋踩在雪地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等到了车前,副驾的门打开,梁实从上头走了下来。 两人一见面,他不忘礼数主动和贺廷打招呼,“贺总。” 贺廷自然不会不认识他,时下点了点头,追问:“你们宋总去哪儿了,怎么就你在这里?” “劳烦贺总记挂,这两天宋总身体不适,在医院小住了几日。” “哦,我知道……”贺廷一双眼微眯,像只得逞的小狐狸,笑话道:“宋伯伯的鞭法不减当年,宋石绎这回可是吃了大苦头了,对不对?” 梁实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玩笑结束,贺廷挑了挑眉,恢复正色地问:“不过我说……他们俩不是已经离婚了吗?怎么派你在这里守着,难不成……宋总还有监视人的爱好?” 这回梁实不敢轻易出声,目光透过后座漆黑的玻璃车窗望了两眼,颔首不语。 贺廷感到好笑,自己今天这是走了什么运,居然撞上名场面了。 “哎呀……真是看不出来,宋石绎还是个长情的人。”说话间,贺廷踱步走到后座车窗前,伸手叩响玻璃窗,语带深意道:“不过可惜了,常佳现在不想见他……你叫他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梁实听罢,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奉承道:“贺总,您可真爱开玩笑。” 贺廷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刚才你在车内想必也看明白了,现在我要追求她,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一想到坐在后座的宋石绎听到这话会气成什么模样,贺廷光是脑补就觉得有趣。 等到人一走,梁实跨下肩膀坐上车,转身看向后车厢的内:“宋总,刚才……” 漆黑的夜色将男人脸上的神色抹去,梁实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听一道凌厉的低喝声响起,“回家——” 他冷汗涔涔地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排雷说明,贺小二和女主不会产生任何感情戏份,大男主只有咱们宋狗一个! 另外说一句,最近搞了个抽奖活动,因为是第一次玩这种东西, 不太会,所以金额少了点,大家玩个开心。 第026章 近日, 江临市官媒传出一则爆/炸性的新闻。 作为宋氏集团的当家女主人、现代油画行业协会成员之一的白流淑女士,在市中区寸金寸土的银河商厦二十六楼租下数百平方的地段,决定开办生平第一次画展。 消息一出, 市内各行各业的人纷纷前来贺喜。 白流淑作为八十年代第一批归国的海外学子,在油画行业有着非同寻常的名号。 尤其是在她嫁人生子以后, 外界盛传她已有退隐之心, 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没有办过一次巡回画展。 其实这事白流淑多年来一直在精心筹备,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眉目了,又因为宋石绎离婚被耽搁。 眼看着合同到期日迫在眉睫,经纪人几次三番地打来电话催促她尽早做决定, 白流淑一想择日不如撞日, 就定在半个月后的圣诞节吧。 她好友众多, 丈夫在圈内又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正因如此, 消息一发布,受欢迎的程度竟遇到一票难求的场面。 这是母亲第一次以画家的身份出席自己专业的社交圈, 宋石绎没有理由不来, 非但如此, 身边的亲朋好友也想借此机会来观摩欣赏。 白流淑手上的余票不多, 除了宋定国商圈内的合作伙伴之外, 她还给常佳留了一张。 票是由宋石绎吩咐方景岚亲自送到常佳手中的, 见面那天,常佳意外于前婆婆的态度与之前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接过门票时疑虑地看了一眼身前的人。 方景岚来之前得到宋石绎的指示,时下按照他吩咐的话解释说:“对于上次你出手解救小姐一事,夫人表示十分感激……这是她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辜负了。” 看来宋家人还是讲道理的嘛, 常佳腹诽道。 她像是接过烫手山芋似的,将门票扔进包里,决定不去看它。 这样的场合,来往的都是与宋氏交好的企业名流,她作为宋家的前媳妇,过去又能做什么? 给别人添堵吗? 圣诞节前夕,宁微晨发来简讯,告诉她自己下周要去欧洲度蜜月了。 临走之前,她特地约常佳出来见面。 两人定在平日里经常见面的那间日料店。 宁微晨现在也算半个邵太太了,相比从前富家千金的生活,如今有了一个财力雄厚的老公做倚靠,下半辈子真可以说是吃穿不愁了。 “哎呦……这鬼天气真是冻死我了!” 一进门,宁微晨对着手掌哈气哆嗦,巴掌大的脸孔被屋外的风雪冻得红通通的。 常佳比她早到十几分钟,包厢里开着暖气,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来人,又问:“怎么好端端地想到今天约我出来了?” 片刻,暖气驱走了身上的寒意,宁微晨抱着茶杯抿了一口,神色恬淡道:“这是我最后一个单身聚会了,下次再见面……我就已经告别少女,跻身进入太太圈了。” 常佳这才得知她与邵易琛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话毕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等待上菜的功夫,两人喝了会儿茶,用聊天的方式打发无趣的时光。 宁微晨是个直性子,说着说着话题便转到白流淑画展这事上。 “你听说了没……”她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暗讽道:“你婆婆……不是,你前婆婆,这次之所以办画展,是为什么?” 对面,常佳听到这话,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蜷缩,笑而不语地望向她。 宁微晨了然答:“……外头都传遍了,白流淑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儿子找对象,名媛圈里几个叫得上名字的姑娘被她看了一个遍,到最后还是没看上。” 说到这里,她义愤填膺地感到可气又可恨,“……你们俩才离婚没多久吧,就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都是什么人呐!” 相较于宁微晨的激动态度,常佳却显得淡然多了。 她放下杯子,双手交握在身前,姿态轻松随意,云淡风轻地笑言:“老太太这是急着想要抱孙子了……没什么好生气的,人之常情嘛。” 宁微晨还是不服,懊恼道:“你干嘛还替她说话啊……”顿了顿又想起了正事,拍拍脑门说:“对了……我花了大力气给你找的,你到时候记得也去看看,别让那对母子得逞!” 常佳垂眸一瞥,她的面前摆着一张画展的门票。 “你、你这是?”她霎时语塞。 宁微晨不忘给他出主意,苦口婆心道:“记得打扮地漂亮一点,拿出艳压群芳的气势,不要输给那些蛇精脸……哼,我就不相信,宋石绎真能找到比你还好的姑娘!” 话落,侍者推门而入,美食一道道地上了餐桌。 等到大门关上,常佳终于忍不住和她说了实话:“画展的门票我也有……晨晨,谢谢你的好意。” “不是诶……这东西我可是让邵易琛找了中间人才拿到手的,你怎么会有呢?”宁微晨眨眨眼,百思不得其解:“你是不是不想去,才故意骗我说……” 常佳被她的逻辑逗笑了,忍俊不禁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太想去……票是宋夫人托方秘书交给我的,还被我搁在抽屉里……” 宁微晨失落地“啊”了一声,肩膀耷拉下来,语气有几分低落:“你为什么不去啊?还是说……你真的就甘心看着前夫过得风生水起,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吗?” 闻言,常佳不由失笑。 她从来没有甘心过,相反地,她只希望宋石绎长命百岁,孤独终老。 没错,她就是这么一个锱铢必较、斤斤计较的女人。 一顿饭毕,两人先后走出日料店。 邵易琛派秘书将人接走,看着宁微晨坐上了车,常佳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这才安心地独自开车回家。 车窗外夜色渐沉,路灯将笔直的街道映照得空旷又寂寥。 常佳到家时,隔壁屋的高璇已经睡下。 她径直回房间,一进屋便坐在床前发了半刻的呆。 不知想到什么,下一秒又鬼使神差地翻开抽屉,拿出那张被她压得平整光洁的门票,放在手心里把玩着。 该去吗? 甘心吗? 常佳仰躺在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陷入沉思。 转眼便到了圣诞节当日。 作为与宋家多年世交的贺家,贺廷被予以重任。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先有贺廷代父出席。 当天下午,他早早地结束完手头的工作,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常佳的工位前,敲敲她的桌板,吩咐她:“晚上加个班,和我一起去见个客户。” 常佳闻声抬起头,目光落在贺廷那张气质不俗的脸孔上,停顿几秒,反问道:“我?只有我一个人?”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贺廷看出她的不情愿,冷哼一声,“双倍工资,不会亏待你的。” 言毕,转过身回到办公室,背影潇洒不带走一片云彩。 常佳坐在工位前,用一种关爱残障人士的目光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加个班而已,有必要戏这么多么? 思忖着,她顺势打开了右手边的抽屉,看到门票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望了它一眼,又将抽屉关上。 下班后,常佳收到贺廷的短信,约她在地下停车场见面。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临时加班而已,却被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架势搞得像是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上了车,常佳不经意地瞥眼往一旁瞧,发现贺廷西装笔挺地坐在位置上,头发也精心梳理过了。 她心下不解,佯装放轻松地提了提腿,踢到了扔在一旁的纸袋。 袋子口用塑胶封闭着,黑漆漆的车厢里也看不出里头到底是什么。 正当常佳上前将纸袋拎起放到中控台后方时,贺廷冷不丁地开口叫住她:“待会儿把这身衣服换上,陪我去个应酬场合。” 车厢里静了两秒,常佳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贺总,您刚才不是说……是要见一个客户吗?” 贺廷蓦地斜眼看她,冷声回应:“我要不这么说,你肯跟我过来吗?” “……” 之后一路,常佳再也没有和他主动说一句话。 不多时,车子如约在银河商厦大门口停下。 不远处有侍应生上前替贺廷开门,贺廷长腿一跨走了下来,扭过身弯腰对车内的人问:“还愣着干什么,下来吧。” 常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视线对上贺廷的目光,从他戏谑的神情中,猜出了一二。 正如她所料,贺廷进门后径直坐着电梯抵达二十六层。 进门之前,他踢了踢常佳手里的纸袋子,低声问:“你还不赶紧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了?”顿了几秒,又笑道:“真准备穿着这身工作服进去丢我的人?” 常佳一听,脸颊“轰——”地一下就红了。 她气自己不争气,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怼,怎么就回回无力招架? 生完闷气,她换好了礼服,对着镜子照了两眼。 说实话贺廷的眼光不差,一袭星空蓝的长款晚礼裙,后背由镂空材质做成露背款,靓眼惊艳的同时又不乏小小的性感。 看在衣服还算合身的情况下,常佳暗示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贺廷在走廊里已经等候许久。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眼神中难掩讶然惊诧。 没想到平日里素面朝天不修边幅的女人,好好打扮一番还是拿的出手的。 这一刻,贺廷总算明白宋石绎的品味,到底是不俗的。 “不错。”他吝啬评价,视线流连在常佳胸口处的位置,“大小也合适。”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常佳心底升起一股异样情绪,咬着唇没说话,脸却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这个时间点走廊里偶有路过的客人,贺廷自知不能久留,踱步上前吩咐她,“待会儿你挽着我,顺利的话咱们走个过场就结束,明白吗?” 常佳闻言顿悟,原来他这一趟也是被逼所迫啊。 不多时,一对俊男美女携手并肩地进入展厅大门。 女的巧笑倩兮,美貌优雅;男的年轻英俊,举止得体。 两人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生艳羡,真像是从画报中走出来的人。 这样的场合,少不了有人上前招呼奉承。 贺廷作为贺家的独子,顶着一个情场浪子的名号在外鬼混,还是头回见他带女伴出席这种正式场合。 在与旧识招呼寒暄的间隙,常佳只用和人含笑点头即可。 说话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 那人认出了常佳,犹豫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叫住她:“……嫂、嫂子?” 常佳与那人对视了一眼,脑海里隐约想起了对方的人名,“你是……程北?” 晏程北一听这话当即松了口气,他旋即笑着问:“嫂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了,绎哥呢?刚才还看见他在这的……”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全然没把站在一旁的贺廷放在眼里,晏程北甚至连招呼都给省了,明摆着是故意给他冷眼瞧。 好在贺廷看得开,他知道晏程北跟宋石绎打小穿着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而他与宋石绎前段时间因为新洲开发区一事关系紧张。 晏程北对自己是这么个态度,太正常了! 他亦是一笑置之,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一番话毕,三个人里真正尴尬的只有常佳——她可没想在这种场合碰到宋石绎,更不想晏程北多事,把那个人叫过来做什么,大眼瞪小眼吗? 常佳嘴角的笑意挂在半空中,“程北,不用叫他了……” “诶……来了,那不就是绎哥么!” 晏程北推开人群,指着几步之外地人高声叫住他,“绎哥……嫂子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常佳唇角的笑渐渐淡了下来,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面无表情地望着宋石绎站的地方。 眼前,男人踱步走近,身旁站着另外一个女人。 一对璧人模样的俊男美女站在面前,晏程北没整明白这闹得是那一出,当即傻眼了。 “绎哥……这、这位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0点我要上夹子了,为了不影响当天夹子的排名,明天早上9点的更新挪到后天同一时间, 所以后天也就是8-18会有两更,到时候小天使们不要跑空了,特此说明一下。 最后,感谢你们的支持、评论、收藏!祝看文愉快。 第027章 横财 话音刚落, 常佳的目光毫不意外地落在宋石绎的身上。 今日参加展会,他特意穿了一身黑西装白衬衣,领口处系着深蓝色的领带, 在一众大腹便便的成功人士中,清致斯文, 鹤立鸡群。 与其相匹配地, 站在他身边的黎冉穿了同色系的吊带抹胸裙, 一双白嫩笔直的长腿露在外头,更显青春靓丽。 两个人男才女貌,家世相当, 还真是对得起金童玉女这个词。 常佳略略瞥了一眼, 神色淡漠地收回视线。 相较于她的冷漠疏离, 黎冉却热情许多。 她主动伸出手,朝晏程北做自我介绍:“你好, 我是黎冉,君茂集团执行董事助理, 幸会。” 同在江临市, 君茂集团的赫赫大名, 晏程北多少还是听父辈听过的。 只是眼前这位名叫黎冉的人, 看着年轻面嫩, 是什么时候变成执行董事助理, 怎么都没听人提起过? 晏程北仔细想了想,姓黎? “你好你好, 久仰大名!” 晏程北联想到之前和宋石绎喝酒时无意间听到的传闻,所以这意思是,常佳跟贺廷在一块儿了?绎哥什么时候离的婚?速度够快啊! 他暗自咬着舌,看着眼前这四人, 脸色均不相同。 是以,晏程北佯装和路过的好友打招呼,拔腿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周遭仿若顿时静了下来,常佳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不久之前她也曾撞见过同样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说的?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告诉她这辈子不会再娶别人。 今天这样的场合,明眼人一瞧便知白流淑的用意,而他却带着黎冉现身,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思及此,常佳没忍住嗤笑一声,撇过脑袋不再看他俩。 宋石绎始终面不改色,一派镇静。 身旁的黎冉见此坐不住了,挽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故而问对面的人:“贺总,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带秘书来参展呢?” 贺廷这人没什么优点,却是个直肠子。 明知黎冉心怀鬼胎,他猜出了对方的意图,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黎助理跟着宋总一同出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什么时候成了宋氏集团的秘书了。”说完,向着常佳不着调地轻笑一声。 “你!”黎冉没想到他竟会出言讽刺,一张脸憋得通红,碍于宋石绎在场,只能咬咬牙就此作罢。 贺廷不跟她一般见识,回身晲了宋石绎一眼,狡黠地笑:“宋总您先忙,我还有事。” 他说完话,牵着常佳的手,紧紧握住。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当中,宋石绎的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黎冉察觉到异样,轻轻地挽住他的臂膀,将人往自己身前带。 “阿绎……”她软语呢哝,蓦地开口提醒:“也不知道常佳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跟贺廷这样的人在一起。” “在一起”三个字像是一泼冷水,将宋石绎彻底浇醒,认清了现实。 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常佳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按理来说他是没资格去管的。 但是,但是贺廷不行。 男人幡然醒悟一般,听完这话立时松开黎冉的手,神情严肃。 黎冉被他的举动闹不明白,满头雾水地望着他,“阿绎,你这是怎么了?” 他沉沉开口叫住她:“黎冉。” “嗯?” “我一直很敬重黎伯伯,也很看重两家人的关系。”他神色平静,漫不经心地:“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好像一直没有听懂……” “当年我们分开,是因为你决心抛弃我去追求你的事业……和佳佳没有关系。”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黎冉听着,一颗心落入谷底。 “好端端地,你、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她挤出一抹笑,表情刻意略显做作。 宋石绎转过身,冷漠又疏离。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借口探望我母亲来找我了。”他嗓音清澈,说出来的话却不带丁点感情,“我不希望和你产生任何误会。” 言毕,理了理衣袖,大步流星地往展厅外走去。 黎冉就这么站着,脑子像被人敲下重重一击,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有人从她身边路过,视线频频朝着宋石绎离去的方向望去,议论声不绝于耳。 “……那不是白老师的儿子吗?怎么扔下女伴一个人走了?” “只是女伴而已,要真有戏……白老师今天也不会请这么多圈内的名媛来捧场了。” “说的也是……不过这人看着眼熟,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的?” “……整得跟女明星一样,谁没见过呐。” 身后传来嬉笑声,黎冉羞愤难当,咬着牙脸色铁青地离开了画展。 这厢,贺廷带着常佳在画展内来回转悠了个把钟头。 期间,他碰上了商圈内的两位合作伙伴,三个大男人聚在一块儿聊工作,直接把常佳晾在一旁。 她百无聊赖地又逛了一圈,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给贺廷发了条简讯提醒他可以撤了。 贺廷还有事在谈,没功夫搭理她,简单地回了一个“撤”字,让她自己先行回去。 拖着一袭厚重的长裙,常佳回卫生间换上自己来时的工作服,拎着大包小包走出银河商厦。 她一边在心里怒骂贺廷做事不靠谱,另一头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家。 一楼的泊车廊干净空旷,这个时间点,宾客的车辆陆陆续续地开走。 常佳站在长廊外头,驼色的羊绒围巾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的上半身,可是寒意却仍能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明晃晃的灯光下,她的小脸被冻得有些苍白,鼻尖红通通的,只留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露在外头,难掩清秀气质。 不多时,她抬起头,一辆深蓝色的保时捷卡宴停在她的面前。 同时,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一道男声自车内响起。 “佳佳,上车……我们谈谈。” 常佳定睛一瞧,与后座的男人有一瞬间的视线相交。 她以为宋石绎早就走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一想到刚才在画展上与他撞见的场景,常佳不由好笑。 车子在她面前等了小半会儿,却不见她有进一步举动。 两厢僵持了一会儿,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男人的手轻握成拳,搁在膝盖上,神色凝重。 正当他以为宋石绎会吩咐自己将车开走时,“咔嚓——”一声,车锁解开,男人率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就这么站在常佳身边,巨大的气场叫人难以忽视。 常佳警觉地看着眼前的人,顿了几秒,防备道:“你要做什么!”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恶寒,大步向后退,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宋石绎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夸张,愣了几秒正色问:“你怎么会和贺廷一起出席?” “宋总,这和你有关系吗?”常佳感到莫名其妙,她真想打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玩意儿? 都已经是离婚夫妻了,干什么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妈给你的票你为什么没有用?”宋石绎忽略她的不满,直言道:“我让方秘书亲自交到你手里的,你没有收到?” 约好的车子半天没来就算了,她还要顶着冷风跟他站在这里罗里吧嗦解释一大堆,常佳的耐心彻底耗尽了。 她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开门见山地答:“收到了……可是我不想来,门票已经扔了……你哪儿那么多问题?” 宋石绎默了默,漆黑的眸子里盛着不解。 “佳佳……这是妈的意思。” 紧接着,他说了一番叫常佳每每回想起来、仍是一肚子气的混账话。 男人解释道:“以前你一直顾忌着妈的态度……现在她对你有很大程度的改观,如果你想通了,随时可以复婚……我没有意见。” 话毕,常佳用一种近乎震惊的眼神望向他,微微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复婚的手续我会让方秘书拟好,你哪天有空,提前……” “宋石绎。”常佳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他没再继续,而是等她将话说完。 “……你到今天还认为真正导致我们结婚的问题,是因为妈的存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感到好笑,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冷嘲道:“我不会复婚……宋石绎,我不会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 从画展出来后,宋石绎没有马上回家。 回程的路上,意外地接到了来自晏程北的邀请,保时捷卡宴在道路的转角掉了个头,径直往市郊区某所大型娱乐会所驶去。 包厢内的灯光晦暗不明,空酒瓶被东倒西歪地扔在地上,云雾缭绕的氛围里,几个人围在桌前打牌唠嗑。 宋石绎到的时候,晏程北刚刚摸到一张大牌,只听他“啪——”地一下将筹码甩到正中央。 紧接着,桌上有人哀嚎:“晏小爷,差不多得了……真要把我裤衩给当了啊!” 晏程北抬手捻灭了手里的烟,闻言起身笑说:“绎哥来了……先放你一马。” 屋子里味儿大,宋石绎冷着脸从里间走到外面。 期间,晏程北眼观鼻鼻观心地乜了他一眼,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动。 “绎哥,坐。” 两人走到外头的沙发上,晏程北招呼他:“喝点什么?” 宋石绎心里正憋屈的,哪里还喝得下。 他挥挥手表示拒绝,身前的人却不肯了,“别介啊绎哥……多大点事儿,来来来,一醉解千愁,喝吧。” 冰冷的酒精顺着喉咙几口便干完了,男人抬手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泡沫。 晏程北终于找到机会,忙不迭地追问:“绎哥……今天在画展上,那个黎什么的……真是君茂集团的千金?” 宋石绎懒得跟他废话,本来懒懒散散地倚靠着座椅后背,闻言拢了眉:“你哪儿那么多问题?” “不是,我这不是关心你么!”晏程北嘻嘻哈哈笑闹一阵,过后才道:“之前你说你和嫂子的事……真的离了?” 男人默默不语,低着头玩转着手里的酒杯,姿态慵懒,眼神迷离。 晏程北心里替他叫屈,要知道常佳的性子在他们圈里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当年两人新婚后,一帮兄弟围坐在一块儿,都夸宋石绎好福气,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不作不闹不拿乔,重点是还真心待他。 像他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们,人生大事有几个是能够自己做主的? 再说了,那些名媛闺秀,听着倍儿有面,其实呢?一个个都是被家里宠坏的千金小姐,脾气顶差——娶回家跟母老虎似的,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呐? 想到这里,晏程北又给他将酒满上,劝慰道:“绎哥……你也别太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回以一笑,“……你只管告诉小弟我,喜欢什么模样的……回头我给你找个更好的!” 一旁的人闻声顿住,手里的杯子“砰——”地一声落下。 “我什么时候伤心了?”宋石绎不怒反笑,梗着脖子直言:“她走了也好……往后要想再回来,没那么容易。” 晏程北自觉地给自己一嘴巴子,“你说的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我说,嫂子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怎么就看上贺廷这小子……我呸!” 宋石绎垂下眼眸,瞥了瞥手中空荡荡的酒杯,陷入沉思。 “你说贺廷有什么好,染着一头黄不拉几的头发,每天穿着身花里扒拉的衣服,打扮地比女人还讲究……扬言会烧一手好菜!有什么呀,不就是会讨女人开心么!” “绎哥,这小子可有弱点了……你别看他人高马大像那么回事,其实啊……他怕狗呢!” “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缺点……对了!他还始乱终弃!” 晏程北拍了拍脑门,总算想到些什么,继续道:“那个女演员叫什么来着,汤晓蕾……你有印象吗?之前他跟这个女演员纠缠不清,差点上了娱乐新闻,可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他没完没了地数落着贺廷的不是,就差从头到脚把他批判得体无完肤见不得人。 可越是这样,越叫宋石绎心里堵得发慌。 贺廷始乱终弃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喜欢? 他回想起贺廷的模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威/胁。 原来常佳喜欢这样的人?举止轻浮不着调,穿着花哨嘴上又没个把门的——什么时候她的眼光这么低下了? 想着想着,男人感到脑子昏昏沉沉,抱着酒瓶子脑袋一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从画展回来当晚,常佳便十分不幸地感染上风寒,彻底病倒了。 也是,穿这么少站在冷风里吹,能扛得住的那是铁打的身躯,她心想。 第二日一早天没亮,她便给孙曦发去简讯,告知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希望能够休假两天。 上午九点,孙秘书请示完贺廷的意见,简简单单地回复她两个字:通过! 屋子外头日光热烈,常佳一觉睡醒发现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得知她感冒得不轻,高璇一早出门买菜,回来做了一桌清淡的菜色,叮嘱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 从卧室里出来,常佳听到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 她重重地咳了几声,嗓子奇痒难忍,正欲起身倒杯水解解渴时,屋内的门铃声响了。 “囡囡……去看看谁来了。”高璇在厨房里叫她。 常佳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上前将把手一推,大门缓缓打开。 楼道内的灯光影影绰绰地打在眼前的人的身上,常佳的视线从对方笔直的西装裤向上移动,最后停留在男人方方正正的面孔上。 来人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嘴角含笑,面容慈祥。 “你、你好。”她皱着脸,瓮声瓮气地开口问,“请问你找哪位?” “这里是常女士的家吗?” 常佳闻言点点头,“我就是。” 那人淡然笑答:“你好,我是鹏远集团代理律师郑仁成,有关于鹏远集团的遗产继承说明,我想有必要和你亲自谈谈。” 遗产继承? 常佳只当是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不确信地问:“你、你确定没找错人吗?你说的这个什么鹏远集团……我听都没有听过……” 郑律师只得拣重点的说:“您认识常旭鹏先生吗?” 常旭鹏,那可真是太认识了! 常佳在心里冷笑,看来这人是常旭鹏派来的,想到这里,她二话不说上前准备关门。 身后,高璇不知何时从厨房里出来,听到动静踱步走近。 “佳佳。” 高璇叫住常佳,阻止她无礼的举动,转过头对郑律师道:“你好,郑先生,进来说话吧。” 于是乎,常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人迎进门。 待人坐定,郑仁成拒绝了高璇的好意,公事公办地说明自己今天之所以会来的意图。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份文件,递交到常佳面前和她说明。 “……这是常总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公司股份,海外的两幢别墅,基金、证券、股票等等。” 说话间又将另一份文件翻开,示意她仔细翻阅:“这是遗产继承的说明文件,你先过目……确认无误以后,签上字……这份文件将具有法律效益。” 常佳愣愣地呆坐在沙发上,听完郑律师的讲解,脑子一阵发懵。 “你、你的意思是,常旭鹏决定让我继承他的财产?”她紧了紧喉咙,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我、我可以拒绝吧?” 郑律师含笑道:“很抱歉,常先生只有你一个女儿,所以在法律上,你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原来电视里天降横财的戏码不是人们杜撰的——常佳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有一天背上了富二代的名号,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略作思索,又发觉不对:“常旭鹏人呢?他把东西就这么交给你,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高璇见她神情有些许激动,抱歉地朝郑律师笑笑,解释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都说豪门秘辛多如牛毛,常旭鹏的身家背景,又有这么一个女儿,郑仁成早就见怪不怪了。 时下,他语气平和地回答常佳的话:“常先生目前正在B市的中心医院接受化疗……当然,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亲自去看一眼。” 常佳心中一动,记忆中身形高大的父亲居然也会有面临病痛折磨的时候。 高中的时候她恨死那个男人了,要不是他背叛了母亲、背叛了婚姻,这个家也不会散,而她也不会沦落成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孩子。 现在,听闻常旭鹏病重,常佳非但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更加难受了。 郑仁成也看出了她情绪异样,低声补了一句:“常先生很想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 第028章 祸端 “……这些年常总在外,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个女儿。” 临走之前,郑仁成如是说。 高璇将人送出门,客厅里常佳拖着泛软的身子回卧室, 被子一拉倒头睡下。 不多时,卧室外传来高璇的脚步声, 房门被人打开, 紧接着床尾一隅塌陷下去。 常佳闭上眼睛却没有睡着, 她听到高璇的声音淡淡地,“……这件事应该早点告诉你的,现在才让你知道, 是妈考虑不周了。” 被窝里的人一动未动, 好像并没有听到。 高璇又说:“其实你大学这几年的费用, 一直都是你爸爸在承担。”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道:“之所以没和你说……是妈妈的私心, 囡囡……你不要怪妈妈。” 常佳咬着唇,感受到眼角的泪水划过脸颊, 有点痒。 “当年决定离婚很突然, 没有告诉你缘由就让你接受了。” 时隔多年, 高璇终于主动和她说起这个话题, “……你爸爸是个很优秀的人, 在外头这些年身边一直都有伴侣, 妈妈心里过不去这道坎,我们之间只剩下离婚这条路可走。” 说着说着, 高璇的声音哽咽了几分,“……如果我知道这件事会对你造成这么深远的影响,当初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被窝里的人吸了吸鼻子,眼泪夺眶而出。 高璇问:“囡囡……现在你爸爸病倒了, 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他……你能不能看在他是爸爸的面子上,放下过去对他的怨恨……” 许久,常佳未发一语。 轻声叹了口气,高璇没再多说,起身离开了卧室。 过完元旦,转眼便到了大家伙儿掰着手指头数新年的日子。 鑫源上下,员工们纷纷议论着今年的年终奖到底是什么。 要知道去年老贺总在的时候,给销售部的精英骨干每人分了一套房子。 财大气粗到这个地步,一下子把市内其他同行给比了下去。 而今年是贺廷上任的第一年,这个小贺总行事乖张不走寻常路,大家伙儿在心里纳闷,今年的年终奖还有什么比房子更值钱的? 秘书部里,一群小姑娘围着孙曦取经,向她打听年终奖金的数额到底有多丰厚。 这个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部门内外欢声笑语。 有人说,鑫源是地产起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相比给套房倒不如多发点现金来得实在;又有人说,这年头钱也不值钱了,还是分点黄金划算,当投资也值了…… 常佳坐在工位前,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她没有加入这个话题,自顾自地做着手头的活,仿佛和她们处在两个世界里。 不约片刻,电梯口传来叮咚响声,小姑娘们见贺廷来了,一群人做鸟兽状散开,话题就此打住。 贺廷一进门,发现今天的气氛非同往日,员工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也不知在乐什么。 孙曦将泡好的咖啡端进他的办公室,两人在里头闲聊许久。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打开,孙曦从里头出来。 “常佳。” 她踱步走到常佳的工位前,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她,吩咐她下班前拿给销售部的经理签字确认。 常佳应了一声好,也没仔细看是什么,起身便准备往楼下走。 孙曦闻言叫住她:“不急……对了,马上要过年了,年终奖你想要点什么?” 刚才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参与话题,孙曦很是好奇她的想法。 时下,见她这样问起,常佳微怔,不好意思地笑道:“秘书部只有我的工龄是最短的……年终奖这种事,问我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聊聊天而已,你紧张什么。”孙曦挑眉,不解地:“真没什么想要的?” 她倒是实在,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其实常佳之所以对年终奖不感兴趣,也是因为她不确信自己还能在这个岗位继续做多久。 那日郑律师走后,高璇将两份遗产继承文件收了起来。 母女俩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但是常佳知道,那就像一颗刺,牢牢地长在心尖上。 一呼一吸都觉得疼,她又无法忽视。 看她的神情确实不像撒谎,孙曦也只当自己遇见了职场小白兔,勾唇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 或许是被新年的氛围笼罩着,一整天下来办公室里,大家的工作热情几乎达到一个新高度。 下班前,常佳看了看窗外的天,夕阳的余晖将远处的建筑物染上一抹金色。 她抱着保温杯从茶水间出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位不速之客。 “哎呀——” 保温杯没盖好盖子,茶水随着碰撞稍稍撒出些许,打湿了来人的外衣。 常佳见此,赶忙放下手里的杯子,饱含歉意地:“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说话的同时她抬眸与对方对视了一眼,下一秒立时定住,“你、你是汤晓蕾?” 平日里只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人,没想到会出现在现实当中。 常佳有一瞬间的惊诧,事后察觉出自己的反应过于失礼,忙收回视线,“对不起……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汤晓蕾是当前娱乐圈内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此前出演了两部电视剧都荣获大奖,在圈内好评如潮,事业更是如日中天。 今天她难得早早地结束完手头的工作,抽出时间来鑫源和贺廷见一面,换上了最好的装扮,没想到一进门就遇到这么个不长眼的。 身后,汤晓蕾的助理见此,脸黑得与锅底无异,上前便把常佳拉开:“哎哎哎……你摸什么呢你……保持安全距离,别靠太近了……” 常佳早就听闻明星的助理脾气比明星还大,时下她尴尬地收回手,自知有错便问:“那你的衣服……” 助理冷笑道,“不是你能赔得起的……还不快滚。” 说完,两人越过她,径直往贺廷的办公室走去。 等到大门关上,整个秘书部几乎沸腾起来! “我靠我靠我靠……没看错吧,那是汤晓蕾啊!” “刚才忘了拍照了……天啊,她是在和咱们贺总谈恋爱吗?惊天大爆料!” “不行不行,我要和我闺蜜说……她可是汤晓蕾的迷妹啊!” 议论声不绝于耳,常佳吐了口气,耷拉下肩膀走回座位。 又过了一会儿,那扇门被人打开,汤晓蕾的助理再次走出来。 这一回,他对着众人问了一句:“谁是常佳?” 所有人顿时噤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工作的人。 助理是个聪明人,顺着大家伙的视线,目光对上常佳清秀的面孔。 “是你啊?”对方笑了笑,拍响她的桌子示意道:“你们贺总有找,进去吧。” 常佳感到莫名其妙,却没有多问,跟随着对方进入贺廷的办公室。 室内光线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前,汤晓蕾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 她脱了鞋,一只脚翘在茶几上,微微昂着下巴,用余光打量着进门的人。 办公桌前,贺廷眉目微沉,紧绷着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 常佳四下打量,目光在贺廷身上停留了几秒。 她注意到男人的衬衣乱了,衣领最上方的扣子松了两颗,脖颈处留下一道红印,像是被人用指甲划伤了。 不待她将那道伤口看清,坐在沙发上的人蓦地开口叫住她:“你就是常佳?” “刚才我们见过……” 汤晓蕾长得明艳亮丽,一双饱满的嘴唇微张,细长的眉眼搭配上那张巴掌脸,整个五官顿时显得高级多了。 有人评价她是二十一世纪最具风情的演员,一出民国戏像是把人演活了。 常佳站在原地,目视着汤晓蕾起身朝自己一步步走近。 “……听说你陪着贺廷参加了几场宴会,圈子里的人都在传,你是他的女朋友。” “汤晓蕾!” 办公桌前的人终于忍不住了,目光迸射出怒意,高声制止道:“……你还有完没完了!” “好端端地你紧张什么,这才是第一个问题呢!”汤晓蕾敛了笑,神色霎时阴鸷起来。 “……还是说你心疼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急什么?” 一番交手下来,常佳隐约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贺廷和这个女明星确实有着不为人知的恋情;第二,那就是汤晓蕾搞错了她和贺廷的关系,把她当成了插足者准备上门讨说法呢。 “汤女士,我想你误会了。”常佳耐心回道:“我和贺总除了工作,私底下没有任何超出工作以外的联系。” 汤晓蕾也不傻,知道这么问他们俩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那些个年轻女秘书借着加班的由头跟贺廷套近乎,一来二去两人就搞到一块儿去了。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头顶上的绿帽子都可以批发了。 “好呀,你说你们没关系……可以,那你证明给我看呗?” 汤晓蕾无辜地眨眨眼,巧笑倩兮道:“常秘书,我看你还年轻……知不知道破坏人家感情是会遭雷劈的?嗯?” 说完,她转过身,径直走到贺廷的办公桌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头找出一个鞋盒。 “砰——”地一声,鞋盒被她扔在地上,从里头掉出一双做工精良、价格不菲的女士细高跟。 “……这双鞋挺漂亮的吧?你穿穿看,只要你穿不下,我就可以当你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全是我误会了。”汤晓蕾笑着说:“给你赔礼道歉,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话毕,顿了几秒,又补了一句:“但是如果这鞋是你的尺码,可就别怪我话说得难听、事做得难看了……” 最后这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常佳垂眸望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鞋子,她心里清楚,不管这鞋到底穿不穿得上,今天这口锅她是背定了。 “对不起,这不是我的鞋,我是不会穿的。” 常佳抬起头,目光利落地看向汤晓蕾,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一场无声的战争在彼此的眼神中上演。 最后,还是贺廷率先起身,上前将地上的高跟鞋捡起,“咚咚——”两下,鞋子被他扔进垃圾桶。 “常佳,你先出去。” 一开口,嗓音哑了几分,面容带着倦意,低沉道。 汤晓蕾性子乖张,自是不会容忍他们的“奸/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你不用走,我走!” 她拿过包,甩起一道弧度,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步子在门前停住,忽又扭身看向他俩,意味深长道:“别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们,走着瞧吧!” 一出闹剧结束,贺廷搓了一把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常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得假惺惺地关切一句:“贺总,你没事吧?” 贺廷闻声抬眉,视线定格在她清丽姣好的面容上。 心里暗骂自己不是东西,嘴上却道:“我没事,你可以出去了……刚才的事情,抱歉。” 常佳没再逗留,出门之前把门带上,让他自己冷静一下。 本以为这出意外会就此翻篇,常佳并没有把今天发生的闹剧放在心上。 却不想当晚,整件事情以某种不可预料的速度,瞬时在网络上发酵起来。 她是在第二日凌晨接到宁微晨的来电才得知消息的。 这个时间点,英格兰人民还在酒吧畅饮闲谈,话筒那一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常佳听到宁微晨不远千里的打来电话问候自己,心下犹疑。 “佳佳,你怎么还睡得着啊!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你都要成名人了!” 宁微晨情绪激动,捂着话筒说:“我现在就把地址发给你……赶紧起来看看,网上有人在RR你的信息……” 一听到RR这个词,常佳瞬时清醒过来。 收了线,她二话不说打开宁微晨发来的链接。 一篇名为《那些年,鑫源地产高层与女秘书不得不说的桃色绯/闻》的文章在网络上曝光,文章的开头赤/裸裸地po上了她与贺廷参加画展的背影照。 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贺廷的全名被打马称为H某,而她则被描述成为一位以出卖自己RT只为上位的天真低龄少女。 文章中称,天真女秘书在得知H某有未婚妻的情况下,仍一意孤行、不知羞耻地要和他在一起,并且在H某几次三番的拒绝下,不求名分地和他进行了多场QS交易。 虽然文章里没有将两人的个人信息披露,但是同在江临市地产圈内工作的人,只要稍稍一联想,便能猜出当事人到底是谁。 看完整篇文章,常佳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汤晓蕾不但性格泼辣,还是个疯婆子——见人就咬,咬住就不松口。 她再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机给贺廷打去电话质问他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电话只铃了两声就被人挂断了,常佳对着忙音的话筒傻眼,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到了第二日上班时,这篇文章的转发量超过了100W,别说是公司内外,估计江临市不少精英白领都看过了。 常佳抱着忐忑的心去公司,路过前台时,感受到身后一帮同事背对着她在悄声议论。 她没有上前解释,尽管这件事与她无关,她也是个受害者,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正是风波谣传地最厉害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敌不过三人成虎,与其多费口舌,不如想办法赶紧将问题解决。 电梯直达顶楼,大门打开,常佳一脸平静地走进门,面色无异。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早早地来了,见到她还能这样神色镇静地来上班,不由地感到好奇,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不多时,孙曦终于到了。 网上的事情对鑫源地产的口碑造成了不可预估的影响,孙曦临危受命负责公关一事。 打从昨晚新闻发酵开始,她便没睡好觉,半夜爬起来应对各方的询问与质疑。 公司官网的热线电话已经被打爆了,那些是非不分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反观行业内其他的公司,一个个按部就班地杵在原地,就等着看鑫源的笑话。 见到孙曦进门,常佳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马上前问她:“孙秘,现在我能做什么?” 一整晚没合眼,孙曦整个脑子都快炸了,“你……你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别给我惹事!”末了,又不忘提醒她:“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回头再好好和你清算。” 得了指令,常佳闷声坐回了原位。 一整天下来,她什么事儿也没干,对着电脑屏幕刷屏网上的新闻。 这个消息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发的,常佳懒得去想汤晓蕾和贺廷之间有什么故事,只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手段。 一出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别人连个说理的地都没有。 随着文章热度的提升,很快有网友扒出了这位女秘书的真实身份。 “常某,二十七岁,鑫源地产贺某的秘书。身高XXX,毕业XX高校。毕业两年后去向不祥,是今年刚刚进入鑫源的新人……” 屏幕的光直直地打在常佳苍白的脸上,她神色平静地关掉网页,胸口处一阵翻涌。 这种感觉就好像走在大马路上被人喂了一口shi,你想吐还吐不出来,又恶心又膈应。 正当她决定起身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时,贺廷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孙曦抱着文件从里头出来,步子走到她的桌前。 她轻轻地叩响常佳的桌板,冷声示意道:“你跟我过来。” 第029章 反转 办公室里除了贺廷以外, 还坐了另外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常佳进了门,目光微顿,脚步迟疑了几秒。 桌前的人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 主动替人做介绍:“他们是总公司派来负责调查这起事件的调查组,这位是我们公司的代理律师。常佳……如果你有什么诉求可以直接提出来, 就算真的到了走法律程序的时候, 公司会为你提供一切服务。” 常佳没出声, 只觉得他这番话说得过于飘忽了。 也是,鑫源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又拿什么来保证她的权益呢? 贺廷默了默, 直直地盯着她, 语气缓和:“当然, 找你过来……主要也是希望你能够出面澄清这件事。” “贺总。” 常佳抬起眸子,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他, 心里砰砰打鼓:“于情于理,这件事我都是受害者……你让我出面说明事情真相, 有没有从我的角度出发考虑过问题?” 贺廷也猜到了她的顾虑, 拿出了领导关怀下属的态度, 语气温和道:“……接下来公司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各界澄清事情的真相, 你不用解释, 只需出面就可以了。” 常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好像不太认可这个说法:“你的意思是,我还是要以当事人的身份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现场?” 良久, 只听她说—— “对不起,我办不到。” 一旁,孙曦轻声示意她:“常秘书,这是目前来说能够向大众证明你清白的唯一机会……” 常佳默了默, 态度坚决:“孙秘,我已经决定了。” 贺廷闻言叹了口气,这个结果他早就有所预料。 是以,他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她的答案,做了一个让她出去的手势。 常佳点头,僵硬着脊背从贺廷办公桌前走到大门口。 身后的一帮人还在就这件事讨论着下一步的解决方案,常佳脑海里却已经把自己下半辈子的事情都想清楚了。 临出门前,她转过身,“贺总——” 贺廷以为事有转机,看向她时眼神中夹杂着几许期待。 “谢谢你。” 常佳含着胸,略带愧疚地给贺廷鞠了个躬。 不管这件事鑫源地产准备以何种方式解决,只要她不出面,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常佳承认自己很自私,她还没能高尚到为了公司的利益而牺牲个人的名誉。 因此,贺廷提出来的建议,她只有否决的份。 常佳知道,不管网络背后的人要怎么抹黑泼脏水,对于鑫源,对于她,都是一场硬仗。 当今世界,丑闻的传播速度无异于流感的爆发。 不过一天的功夫,一条名为#鑫源地产#的话题便在各大媒体之间蔓延开来。 热心的网友扒出了常佳的隐私不说,甚至开始RR她的个人经历,从高中到大学,所有的学习履历都被有心人士po上网,誓要将她扒个底朝天,否则不足以泄民愤。 不过奇怪的是,对于她大学毕业后这两年的去向,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找不到丁点蛛丝马迹。 人心都是丑恶的,尤其在当下娱乐至死的社会环境里,面对这样的TS绯闻,一众自媒体难掩吃瓜本性,千方百计地想要从中获得更多更具争议性的话题。 看到这些新闻的时候,宋石绎刚刚结束完海外的工作,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机舱外的天空灰蒙蒙地,是北方冬日特有的景色。 从候机室直达停车场,一路上梁实和他详细说明这次鑫源地产事件的起因。 连轴转了几日,宋石绎早就已经疲惫不堪,面带倦色。 黑色的风衣包裹住他笔挺的身形,冷风袭面,宋石绎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查过文章的发布者,是汤晓蕾经纪公司名下的几个营销号连同微博大V一同转发才带起的热度。” 说到这里,梁实顿了几秒,犹豫道:“没有经过你的允许,目前我们还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宋总……您看这事要不要我们出面和对方谈一谈?” 静谧的车厢内,暗香浮动。 温热的暖风从空调口吹出,男人闭眼假寐,一张英气的脸孔带了几许疲倦神色,反倒少了往日那份凌厉。 听完他絮絮叨叨地解释,宋石绎睁开眼,薄唇轻轻抿起,语气不悦:“你现在很闲?有功夫去管贺廷的丑事……不如多想想开发区的案子怎么解决。” 梁实吃了个闭门羹,后半程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天色擦黑,车子驶上高速,径直往江临市的方向疾驰。 后座的男人小憩了一会儿,黑暗中哑然开口道:“这件事交给方秘书去处理,和常佳谈谈……不要惊动了贺廷。”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叫梁实万分不解。 许久,才晃过神应声道:“我马上安排!” 第二天一早,未等到鑫源地产向社会各界宣布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具体时间,作为业界龙头的宋氏集团率先发布了一纸律师函。 律师函内说明了两点内容:其一,常佳的身份实为宋氏集团的总裁太太,婚姻存续期内不存在与他人有任何非正当的男女关系;其二,宋氏集团会以侵犯名誉罪起诉网络上发布不实新闻的自媒体及爆料人。 这则说明一出来,惊得网友掉下了手里的瓜,来不及探究事情的起因到底如何,一众彩虹屁纷涌而来。 “……我的天啊,这算不算本年度最具戏剧性的惊天大逆转!编剧都不敢这么写……666啊!” “总裁太太!是总裁太太啊!还有什么能比这个身份更具有说服力,黑子们抓紧退散吧……转发超500的可以体验狱所十日游!” “看到总裁太太的照片的,气质真不是一般网红和明星可以比的,毕竟人家衣食无忧万事不愁,一颦一笑风情万种……那都是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 吃瓜群众很好地演示了什么叫做墙头草两边倒,而作为当事人的常佳,更是被莫名其妙地曝光了婚史——这一下她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没有了。 文章是由宋氏集团发出来的,常佳稍稍一想,便能明白这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当天下午,她的手机接到了方景岚的来电。 “你好,常女士。” 即便得知她已经和宋石绎离婚了,但是方景岚的态度一如往常地毕恭毕敬:“有关于这次的名誉侵权案,还希望你能够抽时间来一趟宋氏集团,我们当面谈谈赔偿协议……没异议的话……” 常佳默然听着,握住话筒的手指微微蜷缩,低声回道:“这件事你们和鑫源地产做交接就可以,我不想再牵扯其中。” 方景岚那头略感惊诧,顿了几秒追问:“你确定吗?” 她没有解释,当即挂断电话。 相较于被泼脏水,宋石绎这边招呼也没打、自作聪明地用并不高明的手段替她解决问题,只会让常佳更难以接受。 这次风波对鑫源地产而言影响不小,但是好在宋氏出面解围,所有的难题仿佛就此迎刃而解。 皆大欢喜的同时,就是公司内外所有人都被迫得知了常佳的真实身份。 狭路相逢时,大家伙儿心里起了戒备,看她的眼神也带有几许轻蔑。 “切……说好听点叫总裁太太,其实也就是个豪门弃妇罢了。” “我说呢……网上把她夸成一朵花似的,啧啧啧……其实不也就这么回事吗?” “你们小点声……人家前夫能耐大着呢,别被她听见了。” 那些流言蜚语传到常佳耳朵里,次数多了,她竟然也能做到习以为常。 眼看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常佳终于做了打算,决定离开鑫源。 辞职报告书拟好的当天,她递交给了孙曦,由孙曦签字确认。 午休时间段,同事们都下楼去吃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孙曦两个人。 孙曦看着眼前的A4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她:“真的要走?” 常佳眼睫轻颤,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都说三人成虎,那些闲言碎语孙曦也从别人嘴里听过一二。 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体会不到疼痛,得知常佳执意要离职,她仍是劝道:“想清楚再做决定吧,离开鑫源……你打算去哪儿?” 要知道,她已经和宋氏的当家人离婚了,再没了这份工作,孙曦很难想象她接下来的处境。 常佳没解释,苍白地笑了一声坚持说:“孙秘,你就安心签字吧。” 片刻,孙曦舒了口气,提笔一挥落下自己的大名。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她将辞职报告递还给常佳,一改往日的强势态度,轻缓道:“当初……你们为什么会离婚?” 常佳语塞,唇角的笑渐渐淡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去追究缘由又有什么用呢? 见她不想提,孙曦微微一笑,“这是作为朋友的我真心想要知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 常佳抿着唇,十分感激她的理解,没有让自己过于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章好像还没写到我要写到的内容。 下一章吧,下一章佳佳子就要华丽转变了。 那些要看火葬场的,快了……真的快了! 希望到时候虐起宋狗,你们都不要替他求情[狗头] PS:强调一下,贺小二真的不是男二,所以不要期待他和咱们佳佳子有任何情感戏,宋狗的对手怎么能这么弱呢? 第030章 再见 临近年底, 江临市接连下了好几天大雪。 翌日,结束完工作的宋石绎下班回家,车子途径市中心的立交桥时, 被川流不息的车流困在了桥上。 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大雪将万物覆盖, 目之所及皆是一整片白茫茫的雪景。 华灯初上, 夜色中匆匆归家的行人被光影模糊成一个个移动的圆点。 宋石绎默默不语地看着愈发阴沉的天色, 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开口:“回宋宅。” 司机点头表示会意,车子在下一个红绿灯调转方向, 匀速往临郊驶去。 细小的雪子洒在车玻璃前, 发出沙沙的声响。 宋石绎闭眼休憩了片刻, 连日来加班加点地赶工开会,他已经忘了上一次回宋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车子驶进大门时, 下得没完没了的雪终于得空喘了口气。 佣人陈妈上前开门,见到是他回来了, 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太太……你看谁来了!” 正是晚饭时间点, 白流淑和宋定国还在用餐, 听到动静时不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爸, 妈。” 一进门, 宋石绎脱下外套,抖落衣服上的雪子, 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白流淑含笑起身上前,接过他的外衣,“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让陈妈多准备两个菜。” 自从离婚以后,宋石绎主动来宋宅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前常佳在, 每月还有那么几天,夫妻俩会一同回宋宅用餐。 每每想到这事,宋定国便暗自叹气,小年轻离异这件事,他多少有些意难平。 时下,父子俩对面而坐,宋定国见他来了,开口便问:“前几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事情我都下面的人听说了……爸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厢,白流淑刚从厨房里出来,听到他质问儿子的口吻,埋怨道:“行了,难得回来一趟,能不能好好吃饭,别说这些烦心事。” 扭过头,将手里的碗筷递给宋石绎,紧接着道:“诗月这两周还在学校补课……得年二八才放假呢!你正好在家多住几天,眼看就要过年了……” 面前,宋石绎不疾不徐地接过碗筷,一本正经道:“最后几天了,公司还得加个班……等诗月回来,我再搬回家住两日。” 餐桌上,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小雪,宋定国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一时间颇感无趣,恹恹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白流淑闻言抬眸乜他,下一秒只听宋定国道:“我没记错的话,过完年你就三十岁了吧。” “……” “正月哪儿都别去了……我有个老朋友的女儿,正好比你小四岁,趁着这个机会你们见个面……” “爸……”宋石绎咽下口中的饭菜,抿着唇哭笑不得:“您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 说起这件事,宋定国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知道!”他愤愤看着眼前的儿子,沉吟片刻:“你要是心里有数,就不该让父母替你着急终身大事!” “先成家后立业,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摆给谁看!” 直到现在,宋定国仍对他离婚一事表示愤慨。 前些日子他与友人打高尔夫,偶然从对方口中得知网上的新闻。 一时间,宋氏集团继承人离婚的消息铺天盖地地播报出来,公司的股价连连受挫,股东们更是人心惶惶。 想他宋定国这辈子家庭美满夫妻和睦,培养出一个颇有手腕的继承人,再过两年就可以将公司全权交由他手中。 只是没想到,宋石绎到底还是年轻了! 这婚说离就离,甚至没半点羞愧心理,甚至广而告之地向大众公布。 思及此,宋定国胸口起伏不定,喝道:“再不找个人好好管着你,以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老头子!”白流淑气急,出声拦住他,“好端端地说这些干什么!” 一旁,宋石绎也没心情吃饭了。 “妈,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话毕,起身往屋外走,高大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白流淑眼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位置上。 许久,传来一阵低低地啜泣声。 打从宋石绎一走,宋定国的气便消了一大半。 此时此刻见到妻子在一旁抹泪,他缓步上前环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也不是冲你生气,你哭什么。” 做了几十年夫妻,他这出戏到底是演给谁看的,白流淑怎么会不明白。 她呜咽着嗓子抬头望向丈夫,嗓音带着一丝哭腔,“老头子……你实话和我说,你是不是在气我当初不该把常佳赶走……”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屋外的雪淅淅索索地落着,宋定国沉沉地吐了口气,收回手踱步往卧室走。 从宋宅出来,冷风吹面,宋石绎打了个哆嗦,弯腰坐上车。 时间尚早,他不想就这样回海悦湾。 那间屋子没有暖灯,更没有等他的人。 夜渐渐深了,司机的车子在路上晃晃悠悠地开着。 路过阳春路的pub时,宋石绎恍然间想起这好像是晏程北投资的清吧。 “停车。” 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外头的风雪霎时迷乱了他的双眼。 司机欲将车往路边靠,宋石绎想了想,转过身吩咐:“回去吧……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早点放假回家陪陪家人。” 中年男人没想到自家老板竟这样通情达理,赶忙道了谢。 直到人影走进pub内,车子轻启,缓缓驶离。 “吱呀——”一声门开了,宋石绎卷着寒意从外头走到清吧内。 临近年关,清吧内的人比往日多了两成。 昏暗的光线照不明脚下的路,宋石绎穿过人群,就近找了个吧台坐下。 舞池里一群年轻男女伴随着悠扬的音乐舞动身姿,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五光十色的霓虹打在一张张人脸上,表情怪异可怖。 “宋先生?” 吧台的领班认出了他,挥了挥手打发走没有眼力劲的侍者,上前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喝点什么?” “来瓶黑方。” 难得有兴致,他得借着这个机会多喝两杯。 领班一听,顿住了手里动作,又问:“就您一个人?” 宋石绎望向舞台的方向,目光流转,面容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从他身后闪现,紧接着肩膀一沉—— 宋石绎扭过头,看到了晏程北的脸,旋即笑道:“你小子!” “绎哥,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弟弟好亲自招待招待你。” “路过而已,你忙你的。” 话是这么说,宋石绎又问侍者要了个杯子,替他满上酒。 晏程北的话才说了一半,见他神情有几许落寞,顿了顿二话不说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男人视线一沉,紧抿着唇不知想到了什么。 “……一转眼又一年,哎呀,你瞧弟弟这里,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就是身边少了个知心人,愁啊!” 三两杯酒下肚,晏程北主动和他聊起近日圈子里的传闻。 “绎哥……你听说了没有,常佳从鑫源辞职了。” 那个名字一起,宋石绎的手忽地一晃,杯中的酒洒落出些许。 “……辞职报告交上去的时候,贺廷连个屁都没放,事后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悔得哟……” 说着说着,察觉到眼前的人面色不对,晏程北蓦地噤声了,许久才问:“绎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这酒太烈,宋石绎后悔刚才喝得急,现在胃里隐隐绞痛。 “我没事,你继续说。”他咬着腮帮子沉声回。 其实晏程北也不愿意多说他前妻的事,只是今天难得碰见了,依着他的性子,不让他说简直要把他憋死。 “本来贺廷和那个女明星就纠缠不清,出了这么一件事,那个谁再想嫁进贺家是没可能了!” 他一边说,一边替宋石绎把酒倒上:“说来也怪了,我还当那小子在和常佳交往呢,你猜怎么着……常佳一走,他好像巴不得似的……” 冰凉的液体顺着杯壁缓缓流下,清吧里空气不流通,宋石绎解了两颗衣领,只觉得呼吸困难。 “……她人现在呢?” 晏程北仰头又干了一杯,擦擦嘴角的酒渍,茫然道:“谁啊?” 男人目光一凛,脸上带着寒气。 “……你、你说常佳啊?”晏程北顿悟,事后又笑言,“还能怎么样……走了呗!都离职了,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听说是准备回老家了,你也知道的……她妈妈身体不好,常佳想趁年轻多陪陪老人,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还有啊……淮海路的那间公寓她已经挂出去卖了,想来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倏然之间宋石绎想起,那间房子当年是为了他俩结婚才买的,常佳一直把那里当做自己真正的家。 握着酒杯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几丝颤抖,遂问:“什么时候的事?” 这一回晏程北听懂了,答得也快:“也就几天前的事情,地产圈子小……随处一打听就都知道了。” 宋石绎捂着胃部,疼痛感袭来,一次比一次钻心。 身旁的人还未察觉出异样,自顾自道:“绎哥……你也别问了,没的让自己伤心难过。她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人啊……还是应该向前看。” 宋石绎没由来地感到可笑,什么时候他还知道安慰自己了。 等到胃部的不适稍稍减轻,男人放下酒杯站起身,临走之前和他打招呼:“不聊了……你继续。” “诶……这就走了?” “你多喝点,别浪费了。”宋石绎解开衣袖的扣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晏程北在他身后喊:“绎哥!酒钱还没付呢!你别又记账上啊……” 深夜,雪下得更大了。 宋石绎走出pub,马路上哪儿还有司机的身影。 他在马路牙子上等了半天,却没看到一辆出租车经过。 眼看着风雪有愈下愈大的趋势,男人看了眼时间,咬咬牙拔腿往淮海路疾奔。 一路上飞雪伴着呼啸而过的冷风往他脸上吹,耳畔响起的是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夜色中,宋石绎疾步向前,步履不停地往目的地跑去。 他平日里注重锻炼,从阳春路到常佳公寓的距离不算多,他跑了二十多分钟,在雪夜中望见了那户亮着灯的窗户,所有的不解和愤懑像是找到一个发泄口似的。 男人抿了抿唇,在原地调整好呼吸,提步上楼。 同一时间,公寓楼内。 整洁干净的家具上盖了层层白布,空旷的客厅地板上,摞着几只打包好的皮箱。 常佳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提着最后一个打包袋,交给高璇。 “妈,差不多了……都在这里了。” 高璇应了一声好,如数将所有袋子整装成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屋内灯光大亮,常佳穿着居家服,一头长发披散在肩膀上,面容清秀小巧,带着几分邻家女生的素净气质。 她回身望了一眼这间住了两年的房子,这里的每一面瓷砖每一块地板,都陪她度过许许多多难眠的夜。 而如今,她就要把这里卖了——说起来真有些不舍。 一旁,高璇将最后一个皮箱归整完毕,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中午的飞机,我们还得往机场赶呢。” 常佳回过神,点了点头,思绪慢了半拍。 “怎么了?”高璇见她面带异色,关切道:“是不是舍不得回去?如果你不想……” “没有。” 常佳摇了摇头,打断她的假设:“妈,我就是在想,这一走……还会不会再回来了。” 除开新婚,母女俩在江临市也生活了好几年,要说是半个江临人也不为过。 而现在,候鸟要迁徙回巢,看着这间曾经为她遮风避雨的屋檐,难免会有一丝不舍。 “放心吧,总有机会回来的。”高璇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以后只要你愿意,还可以回来和晨晨聚一聚……” 想到宁微晨,常佳不由笑了。 她现在正在家备孕中,听说邵易琛的父母得知儿子儿媳打算趁年轻多生几个,笑得合不拢嘴,就差每晚住在家中盯梢这件首要大事。 思绪渐远之际,一阵清脆的门铃声扰乱她的遐想。 常佳回过神,踱步往大门口走去。 步子在门前停下,她停顿下来,凑近猫眼向外望。 昏黄的廊灯下,宋石绎那张清俊的面孔毅然出现在视线里。 常佳吓得退开步子,心口砰砰直跳。 门铃扔在继续,她却望而却步,没有进一步动作。 客厅里,高璇听到声音走近,立在她身边:“你怎么了,好端端发什么愣——” 说话间,一只手搭在门把上。 “妈!” 常佳立时叫住她,蹙着眉将她推开,“别开门,是宋石绎。” 听到是前女婿上门,高璇也略感诧异,朝猫眼处看了一眼,奇道:“大晚上的,他怎么来了?” 常佳慌了神,兀自摇着头表示不解。 门铃声扔在继续,高璇犹豫片刻,道:“还是开门让他进来吧……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说,反正都要走了……” “不行。”常佳态度解决,执意道:“我不想见他……妈,你先回房间休息吧,不用理会,待会儿我就把门铃的电池拆了。” 纵观这两年女儿的婚姻之路,并不算太好走。 高璇隐隐听闻了宋家对待女儿的态度,再看站在门外的人,只能说这苦头还算轻了。 叹息一声,她摇着头回了房间,对屋外的事决定不闻不问。 许久没有得到应答,宋石绎略显不耐,眉宇焦灼地望着门上那处黑洞,举起拳头重重地砸在门板上。 “佳佳……开门。” 他哑声说:“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见个面……有些话,咱们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屋内静悄悄的,常佳并没有在意他的话。 宋石绎收回手,决定不和她白费功夫。 不多时,廊灯灭了,电梯显示他已经下楼。 门内的人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抬腿回到房间,准备洗个澡好好休息。 就当是一段插曲,既然人已经走了,也没有必要再去想他为什么会来。 不多时,她从冒着热烟的浴室里出来,头发上挂着水珠,身上套着宽大的浴袍。 “佳佳……睡了吗?” 高璇在卧室外头叫她,复又敲响门板,“佳佳,你出来一下。” 常佳放下手里的毛巾,裹紧了浴袍走出门,一脸纳闷:“妈,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高璇面露难色,把她拉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往楼下指了指,示意道:“你看看那个人该不会是小宋吧?” 话毕,常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底楼黑漆漆的走道里,笔挺地站着一个人影。 她凭借良好的视力,凑近了几步,认出了那人正是之前站在她家门前挥拳扬言的男人。 三十岁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常佳在心里冷笑,转过头对高璇道:“不用理他,妈……你快去睡吧。” 高璇哪里放心得下,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人站在雪地里等人的。 “外面还下着雪呢。”她悄声提示女儿,“……你要是不想见他,好歹让人先回去,这样站到明天一早,不得冻坏了身子。” “妈……”常佳将脸庞的湿发拢到耳后,“你能不能别担心他了,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他助理,让他把人接走。” 听到这话高璇的心稍稍放下了,“好吧,那你赶紧联系吧……别叫人再受罪了。” 等到次卧的大门关上,常佳回到屋里拿出手机拨电话给梁实。 说来也可笑,她早早地将宋石绎的手机号码拉黑,却偏偏留着他助理的号码,想着哪天需要联系他的时候,可以由梁实代为转达。 电话响了两声,忙音过后才听到话筒那头的人接起。 “喂,你好。” 想来是号码呼叫转移了,备用机上没有跳出联系人的真实姓名,梁实根本不知道是她打来的电话。 常佳听着背景音里在重播当晚的新闻动态,紧接着又传来家人的欢声笑语。 她心下不忍,大雪天的不该打乱了对方和家人的团聚。 思忖数秒,常佳在心中暗骂了两句,后又开门见山地说:“你好,梁助理,我是常佳。” 梁实不确信地看了眼手机屏幕,直到确定自己没听错,“你好,常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 风雪更大了,常佳恍惚间想起早上气象台播报了今晚的暴雪蓝色预警。 “……就是你们宋总,现在在我家楼下,麻烦你派个人过来把他接走。” 梁实那一头立时没声了,也不知到底听到没有。 常佳叫了他两句,他才诶诶地回应道:“常小姐……我已经回老家过年了。”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宋总今年特意提前放两天假,你看要是方便的话……” “方景岚呢?秘书总不会只有你一个吧?” 得知他要拒绝,常佳也急了,“反正我已经通知你了,来不来你看着办,我挂了!” 说完,也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当即摁断了电话,狠狠心转身往卧室走。 到了半夜,呼啸的风声吹得高层的玻璃呼呼作响。 常佳被这动静吵醒,翻来覆去几回彻底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之际,想起临睡前站在楼下的人,她睁开眼当即起身跑出门,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 那道颀长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余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 看来是她高估了宋石绎的耐心,以为他真的会傻傻的在风雪中站一夜。 收回视线,常佳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 第二日一早,阳光普照。 常佳在一室暖意中醒来,揉搓了一把脸颊,迷迷瞪瞪地翻身驱走睡意。 她今天还要赶飞机,所有的行李都要早上派件发出去,手上事情还有一堆,根本没时间让她睡懒觉。 厨房里,高璇备好了早点,见她穿着睡衣出来,淡淡笑道:“你醒了……赶紧吃完饭把东西收拾收拾,也好早点去机场。” 常佳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含糊道:“妈,行李发派件回去就好,我们自己坐飞机……不用这么赶。” 高璇倒也不是赶,就是一想到今年女儿能在老家陪自己过年,心里激动着呢。 想到这里,她又多嘴地问了一句:“对了,昨晚小宋他……” “他回去了。” 常佳喝了口热汤,囫囵吞下,“你放心吧,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分不清是非轻重么?” “说的也是。”高璇笑了,眼角浮起淡淡的纹路,“就是以后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常佳皱着眉将手里的热汤放下,纠正道:“我才不想再见到他呢,妈妈……你就不能盼着我一点好吗?” 这番言辞说得坦荡,话里话外没有半分扭捏姿态,高璇见此,也终于放下心来。 本以为昨天夜里两人能够面对面地将话说清楚,但是现在看来,没有见面才是好的。 过往种种,常佳能够泰然自若地放下,那么她更应该站在她身后不遗余力地支持她。 想到这些,高璇心下动容,“囡囡,以后的路尽管艰辛……妈妈会一直支持你。” 匆匆吃过早饭,母女俩约好的搬家公司也上门了。 常佳梳洗完毕,换好衣服整装待发,等到所有的行李被搬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几样带不走的大件家具。 她站在玄关处向内望去,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心绪微沉,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走吧。”身后,高璇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 常佳嗯了一声,点头走出去,亲手将门关上。 十一点十五分,由江临飞往B市的航班准点起飞。 坐在商务舱内,常佳看着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来,转头扔进包内。 “你好,女士。请问想喝点什么?” 航空公司的小姐长得漂亮可人,笑容亲和有感染力。 她扭头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倏地开口问:“有香槟吗?” “有的女士,请稍等。” 眼看着那抹倩影走入舱内,常佳收回视线。 刺目的日光照得她微眯起双眼,她闭上眼睛,感觉到热泪溢出了眼眶,没由来地笑了。 二十八岁以前的人生到此终结,从今往后,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崭新崭新的。 …… 作者有话要说:上半部到此终结,下章开始故事翻页了。 说不够虐宋狗的,因为虐的都在后面呢,但愿你们的小心脏能够承受的住。 最后解释一下,宋狗是男一,不会换男主, 本文虽然狗血,但是不会为了虐而虐, 希望你们看文愉快,爱你们么么哒! ———————————————— 末尾加了几百字小内容,不影响观看。 第031章 会面 两年后。 B市。 …… “卡——收工!” 工作室内, 负责这次成片的摄像师拿着喇叭高吼一声。 末了,他看了眼镜头里的成片,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在一阵欢呼雀跃中,众人结束了当天的工作。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怀抱文件穿过影棚, 她脚踩着细高跟踉跄两步, 险些跌倒。 “常总……常总!” 轻呼一声, 她叫住了被众人围成圈的女人,示意她:“来,这是你要的文件。” 女人闻声抬眸。 镁光灯下, 宝蓝色的眼影色泽艳丽, 高调又扎眼。 “等一下。” 她轻声开口,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文件,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大名。 “悠然, 回去把文件交给合作的经纪公司,告诉他们:下次再找这么龟毛的女模特来, 我们就终止合作!” 说话的人偏过头, 橘色的口红衬得面容有几分病态的亮白。 顾悠然吐吐舌, 默不作声地将文件拿回。 不多时, 影棚内人群散去。 常佳从棚内走出来, 见到了站在工作室外久候的悠然, 微微感到讶然,遂问:“你怎么还没走?” 屋外夜幕低垂, 深蓝色的夜空只余零星几点微光。 顾悠然拍拍屁股起身上前,可怜巴巴地眨眨眼,低声道:“常总……昨天你答应过董事长今晚要回家的,你可不要忘了。” 几步之外的地方, 常佳听完她的话,蓦地笑了出声。 “你等我大半天,就为说这一句?” 小姑娘点点头,脸上带着怯意,“这是你第三次失约了,您要再不去……我怕董事长真该把我炒了。” 女人淡淡地垂眸乜她一眼,嘴唇一张一合,好气又好笑道: “放心吧,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转过身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纤瘦的背影上了车,疾驰而去。 鹏远集团作为圈内知名的影视公司,旗下创办的杂志社《PREETY GIRL》一跃成为国内一线的电子刊物。 半年前,常佳以身体不适为由从鹏远跳槽,自己拿钱办杂志社。 影视圈内,一众合作方听说常旭鹏的独女决定白手起家办企业,纷纷向她抛去了橄榄枝。 常佳也不推脱,借着鹏远的大名,这小半年赚得是盆满钵满。 睡在病床上的常旭鹏得知消息后,险些气得从床上跳起来。 “你说你……好好的公司放着不做,自己去创业……这不是明摆着胡闹么!” 电话里,老父亲语重心长:“……你要是对公司的管理制度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和股东门提出来。该改革的改革,该换血的换血……没必要卷铺盖走人,说不干就不干啊!” 与高璇离婚后,常旭鹏又新娶了一位貌美的小娇妻,名叫沈春熙,比他小了整整一轮。 他本打算趁着年轻再努力努力,给自己添个一儿半女。 可惜的是,这副身子不争气,近年来更是状况频出。 老来得子的梦是无缘了,常旭鹏只能伏低做小,看着女儿的脸色过日子。 要知道,常佳如果甩手不干了,他这大半辈子的心血和努力可就要眼看着交到旁人手里,常旭鹏说什么也不肯,两眼抹黑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回想起往事,常佳蓦然笑了。 她停好车,踩着月色脚步匆匆地往家走。 两年前,常旭鹏从鬼门关捡回了半条命,便一直住在郊外的这间疗养别墅。 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由保姆和护工看着,除了不能出门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倒惬意意。 常佳进门时,负责修建园林的师傅和她点头示意,“小姐回来了。” 她唇角半弯,眼里盛着笑意。 客厅里,常旭鹏和沈春熙正准备起身去用餐,见到她回来了,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刚刚给小顾打完电话,说你在来的路上了。” 常旭鹏一只手拄着拐杖,望着她:“正好……晚上陪爸喝两杯。” 话毕,常佳见沈春熙的脸色微变,只得应承道:“爸,我是开车来的,就不陪你喝酒了。” 父女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餐厅走。 常佳想起今日下班前,顾悠然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好笑道:“……您下回能不能别为难小顾了,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可以。” 常旭鹏轻哼一声,吩咐身旁的沈春熙多添一副碗筷,又答:“想见你一面还得提前预约,我可不上你的当。” 常佳耸耸肩,决定不和他纠结这个话题。 不多时,沈春熙一同坐下,手里拿着洗净的碗碟递给常佳。 末了,她眉开眼笑地问:“你爸爸这几天一直在念你,上回给你介绍的那个小范,不知道你们处得怎么样了?” 常佳顿了顿,回得漫不经心,“还在观察中,考核结果待定。” “小范好歹是世界知名学府毕业的高材生,你的要求别太高了。” 一旁,常旭鹏絮絮叨叨地:“当然了……你要有时间的话,就带他过来吃顿饭,爸帮你做参谋,看看他配不配得上我女儿。” “爸!”常佳一只手撑着脑袋,从鼻子里出了生气,“你还有完没完啊。” 父女俩口中的这位小范,名叫范云清。 M国理工大学毕业生,双学士学位,三十四岁,单身。 条件与她正匹配。 半个月前,经过常旭鹏多年好友的介绍,常佳和范云清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说实话,范云清长相不俗气质尚佳,又有这样的学历条件摆在那儿,常佳很是不解,他为什么会单身到三十多岁。 问及这个话题,范云清十分坦然,大大方方地承认说:“之前有过一位女友,谈了近六年,最后还是因为性格不合分手了。” 言毕,常佳咬着吸管心不在焉。 对方都这样坦白了,她好像也没必要隐瞒自己的婚史。 因此,在结束见面之前,常佳主动表明了自己的个人情况,重点提到了那段失败的婚姻。 只是没想到,范云清毕竟是喝过洋墨水的人,眼界比寻常男人更看得更开一些。 “……人这一辈子总有犯错的时候,那是你的过去,我无权点评。” 这番话,倒叫常佳对他刮目相看。 第二天,范云清主动约她出来,却恰好碰上她手头接了个新的合作案,忙得分/身乏术。 是以,两人仅在手机软件上聊天增进了解,没有机会出来约见。 说到这里,常佳的饭也吃完了,她放下碗筷抹了抹唇角,“爸……您慢用,我还有工作得先回去……” “诶、诶……先别着急走啊!” 常旭鹏在身后叫她,“下次记得把小范带回来!不要忘了……” 常佳挥了挥手,脚底抹油似的出了门,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夜幕降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主路上,常佳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放在中控台前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她伸出手,解锁屏幕打开看了眼。 竟然是范云清发来的信息,告知她自己今天刚出差回来,另外询问常佳的意见,约她明年是否有空见个面。 握着手机,常佳脑海中想起范云清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孔,停顿几秒,还是答应了对方的约会。 人不能止步不前,她总得看看新风景了吧。 隔天是个周末,杂志社的工作相比平常少了几分忙碌。 常佳早早地起床,洗漱、泡澡、敷面膜、化妆……一气呵成。 等到忙完了,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 站在衣帽间内,她挑了一条浅紫色的半透明蕾丝纱裙,曲线轻盈妖娆。 干净利落的短发衬得她侧脸的线条更为凌厉,站在镜子前,常佳收起微翘的嘴角,下颌轻轻抿着,气场瞬时柔和了不少。 十点整,范云清的车子准时地停在了她家楼下。 常佳收拾稳妥,出门前再次确认了一遍妆容细节,扬着笑缓步下楼。 从底楼出来,一辆白色的保时捷方方正正地停在车位上。 透过后视镜,范云清看到常佳的倩影,旋即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让你久等了吧?” 常佳仰起头,白净清秀的面孔配上那双艳色的红唇,竟有几分别样的风情。 范云清承认自己被蛊惑了,望着她饱满的唇色,有那么一刹那想要俯身一亲芳泽。 “等女士是应该的。” 在失礼之前,他克制地收回了视线,主动替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先上车吧。” 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常佳也不知道他到底安排了什么行程。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一路上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在刷了第三遍手机以后,她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驾驶座上,范云清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掏出兜里的手机,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翻出相册中的一张宣传页,有些为难道:“……不知道你爱不爱看芭蕾舞剧,我擅作主张了。” 常佳的唇角无意识地泛起弧度,不知怎么地,她还是头回见到男人这样手足无措的神情。 有些莫名地可爱。 “没关系,没看过正好可以长长见识呀。” 车子很快便驶进剧院的地下停车场,两人并肩坐上电梯,直径走进VIP贵宾席。 周遭光线昏暗,巨幕缓缓拉开,一道白色的亮光打在舞台正中央。 常佳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调整屁/股下面的座椅。 人影晃动不停,给后排的观众带来非常不好的视觉体验。 许是她的动作幅度过大,引来了旁边几位同排的不满。 黑暗中,范云清悄声凑近她,“开始了,认真看剧吧。” 常佳闹了个大红脸,她知道范云清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她。 想到这里,她立时收回手,端端正正地坐好,目不斜视地望着舞台正中央。 他们现在的位置属于全场最佳的观众席,放眼望去,整个舞台角角落落无一不能尽收眼底。 常佳枯坐了片刻,按捺住想要起身的冲动,兴致缺缺地拿出手机,正欲点开屏幕时,一道刺目的白光打了下来。 舞台上,穿着修身款芭蕾舞裙的女演员上场了。 猝不及防地,她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倏地顿住。 音乐声起,女舞蹈家伴随着悠扬的乐曲缓缓起身,扭动着婀娜的身子,曼妙的长腿…… 一曲舞毕,观众席上有人鼓掌致谢。 常佳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正前方,脸色苍白,犹如被冷水兜头浇过,刺骨的寒意从毛孔渗透到浑身上下每个角落。 灯光亮起,她微微感到不适,眯着眼睛收回视线。 猩红色的幕布缓缓合上,常佳后知后觉地吐了口气,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你怎么了?” 范云清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她扭头望向对方,发现他眉宇微蹙,带着几分焦灼。 “我没事。”常佳很想装作云淡风轻,抿了抿唇却倍感无力。 范云清见她神色无异,顺势站起身,低声问:“舞剧结束了,你要去后台和他们合影吗?” 常佳跟在他身后走出观众席,心跳漏了两拍,“谁?” “这部剧的女主角,黎冉。” 范云清挑了挑眉,反问道:“刚才你没有仔细看门外的海报吗?她是近年来最有名的舞蹈家……之前荣获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的邀请,回国发展才不到三年,就能有这样的成就,真不简单。” 他自顾自地说着话,全然没有察觉到身旁的常佳神色微变。 黎冉是吗?她怎么会没听说过呢? 只是没料到,兜兜转转,她们居然会在B市相见。 常佳咬着唇,攥紧了拳头,感受到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疼痛渐渐漾开。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思索数秒,常佳了然道:“不能陪你一起去后台合影了。” 见她如是说,范云清没有多问,垂眸凝视着常佳:“既然这样,我先送你回去吧。” 许是被之前的情绪干扰,回程的路上常佳提不起半点兴致,整个人恹恹地靠着座椅,不发一语。 车子再次停在自家楼下,回过神,常佳略感抱歉:“真不好意思,如果不介意的话……下次换我来约你吧。” 范云清泊好车,转眸瞥向她,“……身体要紧,你赶紧上楼好好休息吧。” 视线里,一侧的亮光打在她的面庞上,灵动的双眸和尖俏的下巴,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难掩风姿魅力。 道过别,目视着常佳的身影走进大楼,范云清失笑,为自己今天的失败表现懊悔。 会在B市碰见黎冉,这是常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两年前,她逃似的离开江临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和失败的过去告别,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而黎冉,正是她失败过去的见证者。 她细细回想着今天范云清的表现,心里猜测着他该不会是黎冉的忠实粉丝吧?。 如此想来,常佳顺势从冰箱里拿出备好的依云矿泉水,拧开盖子倒入意式摩卡壶中。 紧接着往咖啡斗里加了两勺咖啡粉,垫上一张小而圆的滤纸,继而旋上壶身,将其放在一只小小的酒精炉架上,点上火,慢慢地烧了起来。 摩卡壶里的热水和咖啡粉经过高温的结合,很快便发出咕噜咕噜地声响。 离开江临以后,她的很多方式方法都变了——唯独爱喝咖啡这个习惯,却丁点不落地保留了下来。 不多时,屋子里溢满咖啡的香气。 常佳细细地品了一小口,满心骄傲地想着下回可以请朋友来尝尝自己的手艺了。 没等她再继续遐想,放在玄关处的手机响了起来。 常佳拿过一看,是好友宁微晨的来电。 自打她在B市定居后,和宁微晨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 听说她去年生了个儿子,邵易琛高兴得不得了,家里请了两位阿姨负责带孩子。 可是宁微晨仍是放心不下,每日跟在孩子屁股身后转悠,没有半点自我的时间。 电话接起,常佳率先打趣道:“邵太太,你可总算想起还有我这个朋友了。” 两人虽没见面,日常却还是联络不断。 宁微晨听说她办了家杂志社,一直嚷嚷着要亲自过来看看。 时下,见常佳揶揄自己,她便顺着她的话答:“咱们快有两年没见面了……佳佳,下周我正好有几天的假,要不要安排个会面?” 常佳意外地笑了,“之前一直邀请你来,你都说忙……怎么这回就有空了?” 说起这个宁微晨便有气,随口应了一声:“别提了,我现在每天跟娃面对面,都快变丑了!” “邵太太,你这是对自己没信心了?”常佳端着咖啡杯踱步走到窗台前,话题一转自顾自道:“对了,你大概哪天能到?我亲自来接机。” 电话里,两人有说有笑,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 临收线前,宁微晨忽地“啊——”了一声,紧接着转变口吻:“算了,这件事还是下回咱们见面再详谈吧。” 常佳满头雾水,淡笑着问:“什么事呀,还不能现在说?” “怕你听了心里不舒服,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宁微晨答。 话毕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直到电话挂断,常佳望着忙音的话筒,不由失笑。 咋咋呼呼地,从来都是话说到一半。 即使过了这么久,宁微晨的本性还是丁点没变。 常佳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转头便忘得干干净净。 第032章 交锋 新的一周, 工作日。 常佳正襟危坐在位置上,面前放着一份新合同。 她微偏着头,目光淡漠疏离, 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就差要把上头的字一个一个扣下来仔细排查。 桌前, 顾悠然试探性地开口问她:“常总, 您怎么看?” 这份文件, 是圈内一家上市影视公司初次上门有意寻求合作机会。 常佳记得,此前《PG》曾多次主动联系对方,均被对方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了。 她看了一眼合同上签约的合作艺人, 蹙眉低声道:“白小乔?这人是谁, 你听说过吗?” 顾悠然听到白小乔三个字, 唇角笑意漾开,“常总……你居然不知道白小乔?!” 话毕, 喋喋不休地向她介绍起这位女艺人。 “……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有多家经纪公司找她签约了,长相甜美温婉, 被网友称为‘国民初恋’, 重点是人家资源广, 即便没有正式的经纪公司傍身, 照样剧本拿到手软。” 顾悠然一边说着,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准备给她看看这位白小乔到底长什么模样。 “我说,你什么时候也成了追星族了?”常佳敲了敲桌子, 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这个白小乔的业务能力……真有你夸的这么好吗?” 顾悠然闻言收回手,低声道:“小乔啊,就是铜雀春深锁二乔的那个小乔,光听名字就知道不差了……”顿了顿, 补充一句:“而且咱们是拍杂志的,也不兴那套演技好不好,长得好不就好了吗……” 微感讶然,常佳挑了挑眉点头认同:“照片就不用翻了,你去准备吧……对了,下一期的封面咱们的主题还没确定下来,就让这位白小乔自由发挥吧。” 接过合同,顾悠然笑眯眯地道了声好,脚步轻快地离去。 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上,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许久,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有人给她发来了简讯。 【明天晚上有空吗?】 常佳敛了眉,这是继上回约会失败以后,范云清第一次主动发来问候。 她抿着唇浅笑,看来这位小范比她想象中更好相处,一来二去频频约她,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常佳扬了扬下巴,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 不约片刻,手机铃声响了,这回范云清直接打来电话。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放下手里正在浏览的文件,起身走到窗前。 “……没打扰你工作吧?” 望着不远处的流云,她眨眨眼,嗓音含着笑:“没有,怎么了?” 范云清在那头感到抱歉,解释说:“是这样,上一次和你提过的那个合作案已经找到投资方了,对方盛情邀请我明晚前去参加庆功宴。” “……”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和你打个招呼。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以女友的身份,陪同我一块儿出席?” 有意思。 常佳心里暗道,唇角的弧度渐渐淡去。 范云清口中的这个案子之前一直在四处寻找投资人,希望对方能够以出资入股的方式参与合作。 这件事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当时还以为是个大麻烦,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思及此,常佳轻慢地动了动嘴唇,似笑非笑地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范云清那厢也没声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相互试探,常佳暗暗腹诽,她真是小看了他的手段了。 也对,三十多岁的男人尝过了爱情的甜果,怎么会跟十八岁的小伙子一样动不动就脸红心跳呢? “……我是以结婚为目的、希望能够和你正式交往。” 最后,还是范云清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收线之前又不忘提醒她,“当然,如果你愿意以女友的身份陪我出席,我会很开心……因为这说明你也在尊重我们这段关系。” 他这样毫不避讳地坦诚真心,反倒叫常佳有些近情情怯。 当晚,她翻来覆去一整夜,脑子里回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直到临睡前,敲定了主意,给范云清回以短信。 【时间地点发我,明晚准时到场。】 隔天下午,常佳心里惦记着范云清口中的庆功宴,提前下了班,去就近的商场扫货当季的新款女装。 说来惭愧,来了B市两年,她一直没有机会参加什么盛大的宴会。 距离上一回穿礼服,还是她在鑫源地产当秘书、陪着贺廷一块出席的时候呢。 想起从前的事,常佳只能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 就连宁微晨都生娃当妈了,而她却还是零丁洋里叹零丁。 从停车场出来,常佳哪儿也没去,坐上观光电梯直奔银泰商贸城。 相熟的柜姐见她进门,忙不迭地起身迎上前,将当季的新款女装推了出来,一件一件地给她过目。 “常小姐,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 常佳抿了口茶,神情淡漠,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就这身吧,麻烦帮我打包起来。” 对于穿着打扮,她向来没有太大的讲究,只要自己穿得舒心就好。 柜姐一听她这么容易打发,当即从抽屉里拿出几本画册,递上前:“常小姐,这些都是我们预售的新款,您要是喜欢,我把你的码数留下来。” 刷完卡,常佳看了眼画册上的照片,有红有绿的长裙短裤,看得人头晕眼花。 “不用麻烦了,下回我带闺蜜一起来看看。” “诶,好嘞!”柜姐将打包好的衣服递还给她,“您慢走,当心脚下阶梯。” 从商场出来,常佳见时间尚早。距离范云清所说的宴会开始还有个把钟头。 她将手上的纸袋径直扔到后备箱里,百无聊赖地在商场内又逛了两圈。 工作日的下午,除了娱乐商城人满为患以外,就连入出口的电梯都是冷冷清清地。 常佳无所事事地经过一楼的奢侈品专柜,漫不经心地走着走着,目光无意识地被几步之外的一家金饰店吸引了。 透过巨大的玻璃橱窗向内望去,一道纤瘦倩丽的身影站在门店的柜台前。 常佳顿时立住脚步,她仔细回想了一番,距离上一回见到方景岚的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视线里,记忆中那位长相美艳极具攻击性的女秘书,此时换下工作装,穿着一身宽松的长款格子裙。 伴随着方景岚一举一动,微微隆起的腹部显现出来。 看得出来她今日出门没有化妆,立体的五官即便搭配上寡淡的面孔,却还是难掩貌美风姿。 常佳站在远处望着她,心潮起伏。 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和以前的人遇上。 五点整,常佳的手机上收到范云清的简讯。 换好衣服,她站在商城正对面的告示牌前等他开车接自己。 不多时,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在她面前停下。 范云清下车替她开了车门,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的身上。 今天她穿了一袭款款白裙,修身的腰带将她窈窕的身姿显露出来。 出门前常佳还特地补了个淡妆,面容姣好,举手投足优雅漂亮。 两人坐上车,电台的主播正实时播报着当晚的路况。 常佳眼睫微眯望向车窗外,不远处的夕阳洒下数道金光,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下一秒,她扭过头,眉开眼笑地问:“晚上要去哪儿?” 车子在一处十字路口前停下,范云清淡淡地收回打量的视线,思索了一下才说:“庆功宴就在合伙人的家里举办……”顿了顿,补充一句:“投资人财大气粗,直接在云海湾买下一整幢临海别墅……这会儿估计还在开比基尼派对吧。” 对于他工作上的事情,常佳没有兴趣了解,礼貌性地应了一声“嗯”,又问:“有比基尼派对?那我们穿成这样是不是太正式了?” 说完,两人相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一上车常佳就发现了,范云清西装笔挺地穿着工作服前来,而自己竟也傻乎乎地,为了搭配他的行程,特地去买了件与自己风格迥异的长裙。 “没事,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范云清反倒安慰她。 去的路上车子在中心路段堵了一小会儿,为了打发无趣的时间,他便主动和她谈起了这次的合作案。 “……这个投资人是业内的大佬,虽然子承父业,但自打父亲手里接过企业起,这几年的效益是越来越好。能和他们合作,是我的荣幸。” “那说明你的项目前瞻性很好,否则的话没人会傻到把钱扔进去,对吧?” 常佳虽不混科技圈,但也知道这种求人融资的项目,从成立研发到最后的融资上市,需要经过堪比九九八十一难的考验。 也正因如此,即便你有实力,在面对投资人时,溜须拍马吹彩虹屁这一套亦是少不了的。 话毕,车子轻启,只听范云清紧接着回:“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地成功,最终敲定的这位投资人,前两年出过一场车祸,跟腱断裂……前前后后请了无数的医生,才恢复往日八成的水平……” 说到这里,他忽地笑了一声,语气难掩轻蔑:“这辈子怕是不能走了,只能以轮椅为伴,孤苦终老。” 常佳不喜欢在人后议论是非,尤其他口中的这位投资人还有这样不幸的经历。 是以,当范云清结束完话题,常佳歪过头,抱着双臂望向窗外,不发一语。 又过了半个钟头 ,车子终于在云海湾的别墅群前停下。 大门口处有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上前为他们引路,天彻底暗了下来,道路两旁的路灯洒下昏黄的暖光。 从停车场到别墅的路上,有一整段长而陡的斜坡。 常佳踩着细高跟鞋走在半坡上,没几步便感觉到后跟处一阵疲软无力。 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停下步子缓解不适。 这厢,负责引路的工作人员见此,客套地笑着说:“累了吗?抱歉,别墅群内不允许有私家车驶入。如果你们实在走不动了,保安亭有免费的轮椅可以推着你们上山。” 常佳由此联想到范云清之前说过的那位投资人,跟腱断裂不宜行走。 难怪了。 好在两人谁也没把这话放下心上,眼看着宴会开始的时间要到了,常佳只得加紧步伐跟在范云清身后,小跑着往山路上疾奔。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别墅的后园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DJ音乐在寂静的深夜显得震耳欲聋,游泳池里,男男女女穿着泳装嬉戏追逐,年轻的身体相互碰撞,场面香/艳刺激。 常佳跟随着范云清走入其中,被眼前这股浓浓的乡爱气息包围,顿时心底暗暗懊悔。 她今天就不该来的,又是盛装出席,又是竞走山路,怕是被人当笑话了才是。 穿过后园走进别墅的主楼,相较于屋外的聒噪,这里的觥筹交错便显得上流文雅多了。 宴会厅内,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为他俩引路。 “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 常佳接过对方递上的酒水,浅浅地抿了一口,趁着人走开的空档,四下观望。 “对了……” 范云清像是蓦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悄声上前提醒她,“这位投资人前两年离异了,目前还是单身。”他对常佳示意:“到时候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地询问对方太太的近况,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尴尬。” 常佳了然,复又想:我没事问候别人的太太做什么,这是你的主场才是啊! 思绪繁杂之际,只见宴会厅的主道上,由远及近缓缓推来一道人影。 “来了来了。”范云清整理了一下装束,难掩激动,“快,你快拢着我……” 话音刚落,常佳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长相,垂着眸顺势挽上了他的臂膀。 “让你们久等了,范总。” 说话的人一开腔,嗓音清澈,又带着几分叫人不易察觉的淡漠。 这个声音…… 常佳听到自己的心脏微微一颤,用了好几秒抬起头,目光顺着一旁的人的试探望去。 几步之外的地方,男人高坐在经过精心改良的特质轮椅上,神色平静 ,姿态高雅。 那一瞬间,她像是听到天崩地裂的声响,脑子里紧绷的弦顿时断了。 常佳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在心里默不作声地念着两个字:完了! 从黎冉,到方景岚,再到面前这位……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就知道,她早该猜到的! 范云清和来人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又为他介绍起自己今晚的女伴。 一番话毕,却不见常佳有任何表示,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捏着高脚杯,没由来地陷入了沉思。 “常佳?常佳!” 思绪被人打断,常佳恍然间回过神,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晃荡一阵,淡黄色的液体洒在了莹白的长裙上。 “啊——” 她轻呼一声,赶忙放下手中的杯子。 低着头,神色焦急地擦拭着裙子上的酒渍,却不敢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场面霎时有几分尴尬,范云清也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邪。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一见到人就走神了。 厅内,接连不断的脚步声伴随着酒杯碰撞的声响,光彩四射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常佳在心里默念,但愿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等到梦醒了,她又可以按照既定的生活轨道,过回安静祥和的日子。 良久,轮椅推近,视线里出现一双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 顺着皮鞋向上看,剪裁地如同刀锋一般的西装裤立于她身前。 常佳捕捉到了一股很淡很浅的男士香水的味道,檀木混着香梨,后调清冷疏离。 下一秒,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响起。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用麻烦了。” 男人说话时,脸上扬着几分笑意,随意从容:“常女士的身材和我前妻很像……” 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敲击在她的心坎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蓦地抬起头,常佳直直地仰望着他,对上了宋石绎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 男人唇角的笑意更甚,懒懒地垂眸,目光别有深意—— “楼上就有更衣室。”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把我写废了,在电脑前坐了三个小时,我尽力了!!! 名场面真的好难写,我哭唧唧,需要你们的评论安慰。 第033章 成仓 四目相对, 常佳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戏谑的笑。 腿脚僵硬了片刻,她站起身稍稍活动了脚腕缓解不适,红唇轻抿, 淡声道:“谢谢宋总的好意,我看还是不必了。” 闻言, 男人双手拢在身前, 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范总, 你的这位小女友还挺有个性。” 他云淡风轻地点评了一句,似乎并没有将常佳的话放在心上 一旁的范云清被他冷不丁地点到名字,适才凝眸望向对方, 扬起唇角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表情算不上多好看。 打湿的衣裙贴在皮肤上, 常佳只恨自己今天为什么穿了条修身款。 这个话题很快便被带过去,两个男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这次合作相关的事。 这样的场合,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胸口上被打湿的布料黏黏腻腻地紧贴着肌肤, 常佳背过身, 悄悄地拉了拉裙摆, 暗自吐了口气。 “常女士。” 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 宋石绎倏地叫住她的名字。 常佳收回手, 旋过半个身子, 淡声回应,“你好, 宋总。” 宋石绎沉吟一下,唇边的笑意似有若无,“……我们要去楼上继续谈工作,你呢?要不要让我的助理带着你到处转转?” 社交场合是男人谈正经事的时候, 常佳自知不宜时刻跟随,转而便打算回绝。 然而这回,男人没给她说“不”的机会。 宋石绎歪头对身后的人低语了两句,吩咐他好好照看范总的小女友。 话毕,常佳旋即愣了两秒,正欲开口谢过对方的好意,再一抬眼,目光对上了站在一旁的范云清,神色迟疑数秒。 “……我和宋总还有事谈,你要是觉得无聊,出门逛逛……后面还有个花园,夜色也不错……” 范云清略感抱歉,明明是他把人带来的,现在却要因工作把人晾在一旁。 他态度谦和有礼,常佳见此也不好再坚持。 “没事,你忙你的吧。” 不多时,范云清跟在宋石绎身后,缓步远去。 男人半侧着身子隐匿在电梯昏沉的光线中,并不看得到表情。 伴随着电梯大门关上,两道人影缓缓消失不见。 常佳暗自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心脏像是跳到了嗓子口,不上不下堵得她难受极了。 周围射灯耀眼,不断有宾客和服务生从她身边走过,她却无暇顾及,只想逃离这一片是非之地。 穿过人群,常佳疾步往外走去。 别墅外头的园子里,一群年轻男女结束刚完比基尼派对,音乐终了,空气弥漫着香槟和泳池消毒水的气味儿。 夜风吹过,有点冷。 常佳来到泳池后头的园子外,笔直的长廊两侧种植着不知名的绿植,月光洒下几缕清辉,影影绰绰。 左右张望了几眼,确定这里没有人会过来,常佳这才放下心,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滴滴”两声过后,宁微晨很快便接了起来。 “佳佳,怎么了?” 她很讶异常佳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毕竟再过两天他们就要见面了,有什么事会这样迫不及待? 话筒这一头,常佳试图平静情绪,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晨晨,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背景音里似乎可以听见身旁有婴儿的啼哭声,宁微晨宁微晨将手机换到另一头,快步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你说。” 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常佳默了默,嗓音清澈:“……我在B市看到宋石绎了。” 那厢静了几秒。 她预感不对,继而追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许久,宁微晨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和她说清楚。 “……其实那天我是想提前告诉你这件事的,一忙就给忙忘记了。佳佳,宋石绎这一次是铁了心准备把你追回来了。” 常佳握着手机,听完这话内心泛起阵阵酸涩。 冷笑一声,嘲讽道:“追?他是不是还没弄清楚状况,我和他早在两年前就离婚了!” 最后几个字,因为出于愤怒,咬着腮帮子几乎是从齿缝里吐出来的。 她的反应全在宁微晨的预料之中,“你先别急……听我说……” “既然你们已经见过面了,那你应该也看到了他现在的情况了吧?” 宁微晨哑着嗓子,淡淡出声:“两年前,出事的当晚,正好就是你离开江临的前一天,还有印象吗?” “……” “没错,车祸发生在淮海路与三环路的交叉口,你是不是觉得很巧合?” 宁微晨抬了抬眼皮半开玩笑道:“别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当我得知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佳佳……” 常佳听明白了,两片嘴唇绷得笔直,有些窝火地:“那又怎么样?就凭这……他就准备阴魂不散地缠上我了吗?!” 宁微晨笑了笑:“哎呀……你冲我发什么火啊?” 她无辜地眨眨眼,继续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呀,你前夫这回是有备而来的,你得悠着点。” 常佳轻呵一声。 蓦地想起,来之前范云清和她不止一次地提过这位投资人,她有些阴暗地揣测着,这一回自己怕不是被人摆了一道。 看来不管宋石绎出于什么目的,这个范云清,她是不能再接触了。 酒过三巡,宴会也接近尾声。 收了线,常佳佯装无事发生,自顾自地回到别墅。 厅内的灯光暗了几分,寥寥无几的宾客还在畅谈工作。 常佳环顾一周,却没有见到范云清的身影。 这两个人是躲起来商量国家大事了? 她等得有些久了,看了眼时间不早,终于坐不住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去电话。 “……其他的事情等你有空来我办公室再详谈,今天先到这里吧。” 没多久,宋石绎的轮椅从身后缓缓推近。 常佳闻声心底吃惊,收了线转身向后看。 范云清仍是之前那副谦卑恭敬的模样,微微颔首,脸上的笑有些刻意。 他的身前,男人正襟危坐在轮椅上,那双笔直修长的腿被西装裤包裹着,健硕有力,半点不像瘫痪的特殊人群。 他说着话,唇角依旧衔着一抹清浅和善的笑。 举手投足,运筹帷幄。 常佳在心里翻白眼:鬼才相信他真的瘸了! 不多时,两人走到身前,还是宋石绎率先结束话题,晲了她一眼,浅淡的笑意叫人如沐春风。 “让常小姐久等了。”他轻声道,嗓音清澈悦耳。 “不急,倒是宋总……谈了这么久的公事,也该累了。” 她唇角带着抹嘲讽,言毕上前轻轻勾着范云清的手,询问他:“天色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吗?” 范云清微抬手,与身旁的人示意,“宋总,那我们下次再继续聊。” 男人眸光微顿,不易察觉地掠过两人相互交握的手掌,不轻不重地回:“好,让秘书送一送你们吧。” 话毕,常佳率先从他身旁走过去,紧接着便是范云清与他擦肩而过。 两人并肩从别墅里出来,常佳脊背僵硬,脚步略显慌乱。 她仿佛感受到背后有两道灼热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停车场距离别墅还有一小段路,让我送你们下去吧。” 常佳凉凉地瞥了一眼,发现宋石绎身边的秘书跟了上来,执意载着他们下山。 她连拒绝都没来得及,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门口。 秘书开了后车门,微微欠身示意:“请。” 常佳在原地一动不动,眸光清冷,眼底藏着几分看不透的情绪。 反观站在一旁的范云清,全程都没有什么意见,心安理得地爬上后座,弯着腰问她:“你不上来吗?” 她就是不想上车,不想让宋石绎得逞! “走吧。” 范云清说完,朝她挥挥手。 话音刚落,常佳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一手夹着包包,转过身,不解地向后看了一眼。 那个阴魂不散的人还真跟了上来。 常佳觉得好笑,回过头眉眼弯弯地反唇相讥:“劳烦宋总亲自送出门,有心了。” 说完话,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目光直勾勾的。 男人见她这样戒备地凝视着自己,立时笑了:“常女士似乎对我意见颇深?”顿了几秒,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还是说,我做了什么让常女士误会了?” 常佳心里愤愤,明知他是有意当着外人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她还得顾忌着范云清在场,不能表现得太过失礼。 车内的人见到宋石绎跟上前,转而开了门走下来。 “宋总。”范云清淡笑着答,“今晚耽误您太多时间了。” 言外之意,是对常佳不肯动身表示歉意。 “哪儿的话,范总能来……是宋某的荣幸。” 两人漫无目的地聊了几句,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到头来,好像还是常佳打搅了他们的谈话似的。 定了片刻,她受够了眼前这个男人心怀鬼胎意有所指,拢了拢长裙只得作罢。 常佳转身去开另一侧的车门,酝酿了一下情绪,客套淡漠地对宋石绎道别。 “宋总,请留步。” 她虽神色如常,笑意却十分疏远。 男人结束完一个话题,恰好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恶寒情绪。 他瞧了瞧常佳,又瞧了瞧范云清。 “今天匆忙,没有好好招待常小姐……下次一定。” 宋石绎说完话,朝她伸出一只手,态度有几分强硬。 换做平日里,常佳是绝不会跟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但是这个狗男人偏偏拿捏准了她的心思,有意在范云清面前叫她表态。 如果拒绝,好像又有些不识好歹。 常佳若有所思地拢了拢耳边微微翘起弧度的短发,露出一只白皙小巧的耳朵。 她今天穿的这身长裙有点太修身了,灯光下曲线起起伏伏,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她抬起手整理头发的动作,一截白嫩的藕臂就这么显露出来。 宋石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迎上常佳笑意盈盈的脸孔。 “谢谢宋总今天的招待。”她眯了眯眼,视线停留在男人伸出来的那只手上。 下一秒,毫不顾忌地伸手紧紧握住,“……没有下次了。” 四目相望,沉寂数秒,气氛莫名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常佳察觉到不对劲,立时收回手,踩着沉稳的步伐转身坐上车。 不多时,范云清和宋石绎也结束了攀谈,在男人的视线里,打开车门坐了上来。 “宋总,留步吧。” 车窗缓缓降下,常佳目视着男人坐在轮椅上。 漆黑的眸子微沉,不怀好意地笑着。 两厢道过别,车子不疾不徐地出了别墅大门。 常佳紧了紧拳头,刚准备松了口气—— “怎么样?” 范云清坐在她身侧,忽然凑近。 声音有点不正经,距离也过于暧昧了。 她听着耳根子泛痒,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怎么样?” “宋总啊,我说的没错吧……年轻有为,就是可惜摊上了这么一双腿。” 常佳没有出声,一回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 她的表情冷冷的,眼神微怔,也不知在想什么。 身旁的人终于察觉出不对劲,面色一僵收起笑意,正色问:“你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伸出手准备握着她紧攥成拳头的手掌。 常佳神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在他的手还没覆上自己的手背时,大幅度地挣脱了一下。 “我没事。”她哼笑一声,转回视线不答了。 好在范云清没有继续追问,见她面露不悦,以为只是因为被冷落了一晚生气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漆黑的山路上,常佳神思恍惚,下颌线紧绷。 刚刚与宋石绎交握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递给她一张纸条,此时此刻正死死地攥在她的手掌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对手戏写废了!真的太难太难了! 那些问候宋狗的腿还好吗的朋友们,放心吧,我是亲妈, 不会让儿子半身不遂,下半辈子的性福(???)没有保证的! 另外说下,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虽然回复不及时,但是不要吝啬留言好吗~ 抱住你们重重mua一个! 第034章 跟踪 一路上战战兢兢地回到家, 范云清对于她的沉默不语没有追问,临下车前只是轻轻地握了握她另一只手,哑声道:“早点上楼休息吧。” 或许是怕被她再次拒绝, 说完话他当即收回手,目光沉沉。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她不敢相信的事情, 就好像打了一场硬仗, 常佳觉得累极了, 根本无力与他做过多的周旋。 回到家,屋子里一片寂静。 常佳打开灯,顺手将纸条扔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她进房间卸妆洗漱, 脱掉厚重的长裙, 换上轻便的居家服, 期间又给高璇打了个电话,母女俩煲了半小时的电话粥, 然后才准备睡觉。 说来也是奇怪,她并不好奇宋石绎会在纸条上写些什么, 直到临睡前才想起那张被她遗忘在玄关口的纸条。 回屋翻开纸张看了眼, 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体跃然纸上, 确实是宋石绎的笔迹—— 回到我的身边。 常佳盯着纸上的字默了几秒, 倏然间觉得可笑至极。 不是请你回来, 也不是让你回来, 而是一句势在必得的话。 他还是从前那个宋石绎,想要什么东西, 从来不会等着别人寄予,而是主动地去索取掠夺。 常佳将纸条捏成一团,凉凉地瞥了眼垃圾桶,顺手丢了个三分球。 他一直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气势, 就好像不论什么人或事,理所应该按照他的要求去发展。 回想起今晚在宴会厅内,范云清在面对宋石绎时流露出来的卑躬屈膝的态度,常佳自嘲地笑了笑,兜兜转转这么久,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隔天一早,是白小乔前来拍摄封面照的日子。 此前经过顾悠然的一番安利,常佳对于这位年轻人口中的流量爱豆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自从《PG》与其经纪公司签订合约后,常佳便下定决心要好好看看,这位白小乔到底有什么能耐,值得影视巨头降下身段主动寻求合作。 九点整,摄影棚内。 各部门已经就位,造型师和化妆师等候多时。 众人未在约定时间内见到白小乔现身,棚内的工作人员颇有微词。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摄影师脸色铁青地走出门决定透口气。 常佳坐在工位前,望着墙上的时钟多走了两步,吩咐助理给白小乔的经纪公司打去电话催促。 一旁的顾悠然硬着头皮应下,正欲拨出电话,只听摄影棚外传来一阵骚动。 “什么声音?” 常佳蹙着眉,不解道:“你出去看看!” “诶,好!”顾悠然得了令,小跑着出了影棚。 走廊外头,众人群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粉丝疯狂地叫喊声下,一道清丽的身影被安保人员护在身前,三步两回头地往影棚内走。 顾悠然定睛一瞧,对方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巨大的墨镜,尖翘的下巴低垂着,神色冷漠没有丁点笑意。 她认出了眼前这位就是今天的女主角白小乔,顾悠然一边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边又忙不迭地跑回影棚。 “来、来了……人来了!” 常佳还在翻阅今天的拍摄材料,听到这声动静立时站起身,将东西往桌上一扔,吩咐众人:“准备!” 紧接着,摄影棚外闪过一抹倩影。 在经纪人和安保的护送下,白小乔谢过了门外热情疯狂的粉丝,勾了勾手指摘掉墨镜,重重地舒了口气。 “化妆师!造型师!马上动起来!” 常佳垂眸看了眼腕表,好家伙,迟到一个钟头,可真够准时的! 她不是第一天在圈内混,此前也见多了像白小乔这样蛮横骄纵、目中无人的新人。 这还是头一回,叫她认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收回手,长假顺势抬起眸,嘴唇一张一合,正欲发声—— “白小姐,你……” 下一秒,后面的话语又因眼前的人的出现过于吃惊而咽了回去。 宋诗月!她怎么会在这里! 常佳张了张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来回打量。 相比两年前,宋诗月长高了,人也标志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犹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在镁光灯的照耀下更显青春靓丽。 可惜她出门时化了一个浓重的朋克装,鸦青色的眼影涂抹在眼皮上,嘴里咬着口香糖,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眼神透着漠然。 今天她穿了一身露脐装,黑色的修身绑带背心搭配着包臀的真皮短裙,脚上踩着一双到脚踝的马克鞋,颇带着点哥特风格。 两人对视了一眼,相比常佳的震惊,宋诗月俨然镇定多了。 一旁,她的经纪人比她更能拿主意,挥了挥手示意道:“不用化妆改造型了,这就是乔乔今天的风格。” 棚内的众人听到这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宋诗月的身上,片刻,像是不确信似的,又悄咪咪地打量了一眼常佳的脸色。 常佳神色如常,勾了勾唇浅声笑问:“白小姐,结束完工作后有空谈一谈吗?关于接下来的合作。” 话毕,经纪人的脸色缓了缓,追问道:“工作的事情之前已经和贵公司敲定过了,我们家乔乔忙……下面还有一堆通告等着她,咱们赶紧开始吧!” 如此一来,常佳不好再继续说什么,自觉退出影棚,将空间让给他们。 不多时,顾悠然跟着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询问:“常总,今天你不盯梢拍摄了吗?” 往日每一次,合作的女明星上门拍摄采访,她都是一步不离地跟着进度走的,生怕弄错了任何一个细节。 这还是头一回,顾悠然见她主动退出摄影棚,不管不顾。 走廊里人流窜动,刚刚那批热情粉丝已经被公司的安保送下楼。 常佳定定地站在窗前,望着外头晦暗不明的天色,一字一句道:“去,把白小乔的出道经历整理成册给我看。” 身后,顾悠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复又问:“……你、你是说现在?” 天边的云越发阴沉,玻璃窗上倒影出常佳坚毅的脸孔。 “我马上去办。” 一场拍摄结束,摄影师看了看手里的成品,还算满意。 略略地点了点头,示意大家伙儿可以结束了。 忙活了一整天,宋诗月连口水也没喝,肚子早就咕噜叫个不停了。 影棚的门不知何时打开,常佳踩着高跟鞋,脚步铿锵有力地走进门。 “饿了吧?” 她像是在和老朋友说话,唇角含着笑,手里拎着一笼打包好的蟹黄汤包,搁在宋诗月的桌前。 “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先填填肚子吧。” 精致的包装袋上印着蓝灰色的logo,宋诗月认出了那是她以前经常光顾的某家港式连锁餐厅。 难为常佳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记得,一想到那热气腾腾的汤包,咬上一口满嘴的蟹黄鲜美多汁。 满腔的骨气在美食的诱惑下,没出息地缴械投降了。 “……谢谢。” 宋诗月瞥了瞥包装袋,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咬着唇犹豫间将袋子打开。 “……乔乔,走吧!公司的车来了!” 经纪人不知何时从棚外走进门,身上还带着点潮气。 他定睛瞧了一眼摆在宋诗月面前的东西,冷哼一声,气定神闲道:“吃?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吃!” 说话间,“啪”地一下将袋子打落在地上。 眼见着盒子里的汤包应声掉落,油汤在地板上溅起一层污渍。 宋诗月望眼欲穿地收回伸出的手,捂着瘪下去的肚皮,一个屁也不敢放。 “等一下。” 说话的同时,常佳站起身,与她的经纪人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眸中夹杂着几丝隐隐的怒意。 “有必要吗?” “什么?” 宋诗月的身前,经纪人也被她这副吃人的面孔给吓到了,微微地退后两步,找回气势后冷笑着问:“我管我的人,你算老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话毕,不给常佳任何反驳的机会,扬了扬下巴气势嚣张地对宋诗月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吧。” 棚内,还有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没走,看到眼下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地停下手里的工作,纷纷投来视线。 常佳默不作声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离开影棚,不知过了多久,顾悠然走近,小心翼翼地问她:“常总,文件我已经整理好了,你要看一下吗?” 就在那瞬间,常佳没由来地心底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想到刚才宋诗月唯唯诺诺的模样,工作了一整天连顿饭也没得吃,还得看经纪人的脸色行事。 “走!” 她接过顾悠然递上来的文件,拔腿往外跑去。 顾悠然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得不轻,来不及多问紧跟着她的脚步追了出去。 大楼底下,经纪公司的车子已经等候许久。 拉开车门,宋诗月猫着腰坐了进去,不多时车门关上,车子犹如一只弦上箭,嗖地一下向正前方疾驰。 常佳连奔带跑地往楼下赶去,却还是没能拦下经纪公司的车。 身后,顾悠然跌跌撞撞地跑近,捂着胸口喘大气,“常、常总……” 常佳脸色一凛,厉声道:“去开车,追上他们!” 一时间手忙脚乱。 瓢泼暴雨就势落了下来,道路两旁行人匆匆,主干道上的车辆纷纷打起了双跳,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 “常总,前面那辆就是他们的车子了吧?” 顾悠然伸长了脑袋向前望去,时下这紧张刺激的氛围,真像在拍好莱坞动作片。 她顿时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转而问一旁的人:“我、我们待会儿追到他们,要拦车吗?” 副驾驶上,常佳稍稍镇定些许,唇角轻轻抿起,“……不用,把人跟紧了就行。” 顾悠然语塞,满头雾水地乜了眼身边的人,终是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地开着车,跟上了宋诗月一行人的行迹。 车子在市内七弯八拐地绕了几个大圈,就在顾悠然以为自己暴露了行踪,决定和常佳坦白时,下一个转弯的路口,车子顺势爬上了一条陡坡,往市郊缓缓驶去。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雨刮器仍在玻璃上刷刷地划着。 常佳坐在车位上,情绪由之前的不安转为镇定,一颗心渐渐凉了,最后转为视死如归般的愤懑。 车子沿着山路磕磕碰碰地向上行,过了一道弯路的关卡,视线逐渐明朗。 望着周围熟悉的景色,一草一木还是昨晚来时的模样。 不多时,车子在云海湾的停车场前被人拦下。 看着拦在车前那位穿着制服的安保,顾悠然心底发慌,求救似的望着常佳,“……常总,咱、咱们还要进去吗?” 车外的人见他们停了下来,小跑着上前叩响了车玻璃。 片刻,车窗悠悠落下。 “你好,这边不能停车,麻烦直接开进门……别墅前有人会接待你的。” 常佳听了这话,心里忽地“咯噔”一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嗓子发紧:“你知道我会来?” 安保大哥露出笑意,颔首答:“常女士,宋总已经久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JJ卡成翔,存稿箱都打不开。 下回我要多存一章稿,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 第035章 消息 从车上下来, 高跟鞋踩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常佳脚步微沉,径直往别墅二楼走去。 数十米长的走道里, 宽敞的地面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进口的羊毛质感仿若行走在云端一般不真切。 光线明亮, 常佳微眯起眼睛, 望着身前的助理推开一道厚重的红木大门。 门打开, 数十平米的房间内,摆放着一张长桌。 桌上摆着一整套餐具,洁净的餐盘和刀叉在灯光的映照下, 泛起一层冷冷的白光。 “常小姐, 请稍等……宋总马上就到了。” 闻言, 常佳收回了视线。 待人走开,她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眼这间房子。 不同于此前宋石绎的品味, 这套别墅的装饰略显古旧,和他的年龄有着大相径庭的违和感。 天花板上, 雕花的复古红灯笼洒下暖光, 映得常佳整张脸红通通的。 气氛沉寂祥和, 在这样的情境下, 宋石绎穿着一身正装, 坐在轮椅上, 由助理推进门。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有数秒的交汇,常佳默了默, 不自觉地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腿上。 即便身患残疾,他仍一如寻常,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赶了一路, 饿了没有?”宋石绎嘴角微微弯起弧度,语气却平实,“你累了一天了,赶紧坐下来休息会儿。” 两人说话的同时,助理自觉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宋石绎对着常佳,目光缱绻,言语中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她没有听话地就势坐下,而是踱步来到窗台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向不远处眺望。 窗外便是B市临郊的景色,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天空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夜幕低垂,星光熠熠,有晚风吹过她的脸,常佳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当下的氛围。 身后,宋石绎并没有出言阻止,仍坐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心尖泛起酸涩。 相较于两年前,她瘦了很多。 单薄的脊背上隐现出两道浅浅的肩胛骨,晚风拂过,吹乱了她的短发,露出一侧线条清晰的下颌。 常佳沉沉地舒了口气,镇定心绪,转过身望向他。 男人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便听到她清澈的嗓音里带着点细微的糯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宋石绎,说吧……你怎么会来B市?” 常佳拢起落在一侧的发髻,淡声问道。 轮椅上,男人抿着唇,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质问自己,时下扬着笑答:“佳佳,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才来B市的,你会相信吗?” 常佳笑了一下,嘲弄道:“你在拿我寻开心?” “我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男人沉声问:“昨天的纸条看到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窗外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临郊的夜晚风很大,窗帘被风吹起,也吹乱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宋石绎,我们已经离婚了。” 常佳一字一句道,像是要让他认清形势,复又重申,“你有你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新伴侣……” 想到昨天晚上,她挽着范云清的臂膀,男才女貌般地从众人群中走出来,宋石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他唇角含笑,咬牙道:“和他分手。” 真!是!有!趣! 常佳在心里冷笑,扬了扬眉眸光闪动,“宋总,你后悔了吗?” 片刻,男人未发一语,深情地注视着她,若有所思地在想些什么。 “我承认我后悔了,佳佳……你会回来吗?” 像是得到了一个肯定,听到他这句真心的对白,常佳没由来地想起两人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她竭尽全力倾其所有,愿意站在他的背后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人;而他呢,从来都是向前看,没有一次回过头看看站在他身后的自己。 那两年,她为了顾及他所要追求的成功,迟迟没有怀孕,在宋家受尽了白眼和嘲讽。 每次家庭聚会,白流淑明里暗里笑话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而宋石绎就坐在她身边,却从来没有哪怕一次地为她开口说过话。 还有他工作忙,两人聚少离多,她为了扮演好宋太太的身份,做个合格的贤内助,炒菜做饭打扫卫生,从一个知名大学的毕业生沦为全职主妇,为的不过是他能够在闲暇之余看到自己的付出,给一句夸赞或者是拥抱。 但是,所有的期望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耗尽了等待,只剩下满腹失望。 常佳报复性地感到胸口一阵畅快,她以为自己会哭,伸手摸了摸眼角,那里却是干干净净地,连一滴泪也没有。 “你做梦!”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犹如一盆冷水,精准地浇在的宋石绎的脑门上。 常佳说完话,不忘瞥眼观察着他的反应,试图从中看出丁点不寻常。 心有不甘或者是恼羞成怒,她都愿意收下,甚至喜闻乐见地想要借此再狠狠嘲讽一番。 不过叫她失望的是,眼前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感到冒犯。 宋石绎掌控着轮椅缓缓上前,两人离得近了,她似乎闻到了男人身上有股清新甘甜的橙花香。 两年不见,连香水的牌子也变了。 常佳心里琢磨着小九九,并没有在意他的举动。 直到两人见的距离打破了寻常的安全范围,宋石绎欺身上前,将她堵在了窗台上。 常佳瞬时敛了笑,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她注意到宋石绎今天穿了一套新西装,低调的灰蓝色,优质上乘的面料,就连领带的颜色、袖扣的形状都搭配得极好。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斯文败类,紧接着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捏住,不等她惊声尖叫,宋石绎重重地将她往自己身上拉扯。 “啊——” 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打了个趔趄,身体重心朝他的身上倒去。 脑袋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鼻腔里溢满了男人身上的气味,橙花的后调带着些许的甘甜沁人心脾。 常佳睁开眼,扭身准备挣扎,“你放开——” 男人没给她挣脱的机会,一只手重重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俯下/身,嘴唇贴着她的面颊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他吻得凶猛急切,不同于她记忆里任何一次的浅尝辄止。 起初常佳还紧紧闭着唇试图反抗,无奈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他像是攒足了许久的不满瞬时爆发出来,尖利的牙齿重重地咬在她的嘴唇上。 鲜血的味道冲击大脑,常佳疼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嘴唇被他顺势撬开,柔软有力的舌头伸进来搅弄。 常佳这才警醒,放空的思绪逐渐回笼。 她挺直脊背,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扬起手,重重地将他推开。 下一秒犹如鲤鱼翻身一般站直了身子,常佳沉了口气,提起腿咬牙往他的膝盖处一踹—— “嘶——” 男人当即松开了手,面色苦痛地捂着受伤的膝盖,脑门溢出一层薄汗。 “宋石绎!”常佳气得伸手胡乱抹了一把嘴,喘着气怒道:“你还当我好欺负是么?!” 第二日是宁微晨来B市的日子。 常佳早早地起床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又重了,不由地想起昨天发生在云海湾的事情。 她用了一年的时间学习散打,看来是有点效果的。 宋石绎那副隐忍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龇牙咧嘴地用舌尖抵着门牙,一副要与世长辞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乐,刷牙的时候不忘里里外外多刷几回。 十点十五分,常佳的车子准时地停在了机场外的停车场内。 泊好车,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 她拿出兜里的手机,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熟悉的名字,会心一笑,摁下接听键。 “佳佳!你在哪儿啊!” 宁微晨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略显激动,“我现在在候机室外的走廊里,怎么没看到你的人呢!” 常佳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轻声笑道:“就来了,路上堵……你再等我几分钟。” 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自然不会在意再多等这一会儿。 不多时,常佳在候机厅外见到风尘仆仆的宁微晨。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休闲装,露出纤瘦的胳膊和大腿,巨大的鸭舌帽遮住她的脸,让常佳有一瞬间没认出来。 不远处,宁微晨的目光捕捉到她向自己走来,开心地连行李箱都不顾了,小跑着上前环抱住她,“佳佳……总算见到你了!好想你啊!” 常佳重重地接住了她的熊抱,咳了几声缓口气答:“你冷静点,有人看着呢。” 宁微晨太开心了,哪儿还管那么多,扬起下巴骄横朝过路的行人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抱在一起啊!” “好了,你差不多就行了。” 常佳松开她,上前接过行李箱,两人并肩往外走。 一上车,宁微晨又忍不住叽叽喳喳地和她念起这两年的生活。 “你是不知道……我都快呕死了!生孩子是大忌,聪明的女人宁可丁克一辈子,也不要趟这蹚浑水!” “……对了,听说B市这两年发展迅猛,我正好过来看看,游山玩水个一年半载也行,让邵易琛那家伙知道我的厉害!” “哦还有……还没说你呢!你不是办杂志社的吗?公司里有没有什么小鲜肉,让姐姐过过眼瘾呐?” 车子行驶在笔直的公路上,常佳握着方向盘失笑道:“B市是平原,你想要游山玩水那可真找错地方了。” 顿了顿,又笑言:“还有,我的杂志社叫《PREETY GIRL》,只有女模特,没有男模特……又要让你失望了。” “真没劲!”宁微晨听罢耸了耸肩。 话虽如此,也并没有影响她此行的好心情。 两人回到市区,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常佳将车开到平日里自己经常光顾的那间餐厅,临下车前和她介绍:“B市的本地菜,你既然来了,不妨尝尝看。” 坐了几个钟头的飞机,宁微晨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她跟在常佳身后,笑嘻嘻地走进餐厅。 中规中矩的厅内,巨大的墙面被油漆刷成淡雅的粉蓝色。 餐厅的老板见常佳带朋友上门光顾,特地为他俩安排了一间环境雅致的包间。 宁微晨四下打量,点点头赞许道:“店不错,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说话间两人对面而坐,常佳翻阅着手里的菜单,恍惚间想起某天的傍晚,她也是这样与宁微晨坐在一起。 只是仔细想想,却已经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想什么呢?” 宁微晨出言打断她的思绪,“我都饿坏了,你赶紧点吧。” 常佳唇角弯起,柔声道:“好,今天保准你吃饱。” 她略略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又问侍者要了一壶本店的清酒,扭头对宁微晨道:“待会儿把车扔在这里……这家店的酒酿得不错,你一定要尝尝看。” 宁微晨一直都知道她好酒,要不是因为那两年嫁给宋石绎,为了维持豪门儿媳的人设滴酒不沾,由此少了许多的快乐。 想到这些糟心事,她嘴角的笑意也淡了,等到侍者退出包厢,宁微晨神色平淡,却没了刚进门时的轻松。 坐在对面的常佳察觉到了她情绪的转变,仰头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眨了眨眼旋即问:“说吧,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和我分享吗?” 宁微晨顿了顿,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其实那晚还有些事我没来得及和你说。” “……” 放下杯子,常佳眸光微顿,与她对视。 宁微晨答:“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一点解惑。 第036章 进餐 话题开了个头, 便有些止不住的趋势。 宁微晨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给你泼脏水的那个女明星?”她仔细回忆一番,“叫……叫汤什么蕾的那个。” “汤晓蕾。” 对于过去的事,常佳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她怎么了?” 宁微晨拍了拍手掌,“对!就是她!” “你还不知道吧……宋石绎为了让妹妹出道, 花了大价钱成立了一家影视公司。与此同时, 重金砸在了宋诗月的身上, 力保她在圈内资源不断,这半年来声名鹊起,公司也是赚了不少好口碑。” “所以……”常佳放下手中的杯子, 不解地笑问:“这和汤晓蕾有什么关系。” 宁微晨回她一个“你是不是傻啊”的眼神, “……拜托, 你是真的没看娱乐圈的新闻吗?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没过多久汤晓蕾就被封杀了!” 说起那件事, 她比常佳更气,一手握拳一手击掌, 愤愤道:“就这么让她退出娱乐圈, 真是太便宜她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起那些常佳离开江临以后发生的事。 原来, 汤晓蕾与贺廷交往多年, 本以为自己能够脱离苦海嫁入豪门, 从此息影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事发以后, 宋石绎以“侵犯名誉”的罪名,势要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汤晓蕾的公关团队找到宋氏集团内部的高层, 想要让宋石绎松松口,特地安排了汤晓蕾本人出席,给宋石绎赔罪。 之后的事情宁微晨也只听贺廷偶然提到两句,宋氏集团自然不肯卖她这个面子, 宋石绎甚至将常佳离开江临的缘由也归结到汤晓蕾的身上。 再加上宋氏集团联合娱乐圈内各大影视公司,生生将她逼上了绝境。 “……上次还有小道消息,说是看到汤晓蕾在一间不知名的酒吧卖唱,啧啧啧……你们家宋总可真是够狠的!” 包厢里气氛沉静,常佳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蹙着眉反驳道:“……我和宋石绎已经离婚了,你别把我和他扯一起。” 宁微晨笑着答:“你就骗自己吧!你当宋石绎真的吃饱了撑着跟一个小明星过不去?也就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行吧……看你能装多久。” 默了数秒,常佳抬起头,凝眸望向她,含笑问:“好……就算这是个好消息,那坏消息呢?你还没说呢……” 面前的人稀里糊涂地笑了出声,皱眉问:“哪还有什么坏消息啊……宋石绎都亲自追到B市来了,这还不算够坏的消息?” 算,那可算得上是晴天霹雳的消息了。 常佳张了张嘴,欲解释自己目前的情况,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铃声。 是范云清打来的电话,问他中午有没有空,一起见个面吃顿饭。 这次又是他主动联系,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讨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晚自己的表现太糟,所以想要再挽回一下形象。 握着话筒,常佳霎时不知该如何拒绝,小声回:“现在吗?可是我已经在和我朋友一起吃饭。” 那头静默下来。 “要不明天吧?”常佳说:“明天我再请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宁微晨坐在她对面,第三次刷完朋友圈,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她手中夺过机子,径直道:“你要请佳佳吃饭吗?那好呀……不介意多我这一盏电灯泡吧?” 范云清被这声音兀然打断了对话,看了看手机屏幕,镇静道:“不打扰,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是我的荣幸。” “好呀!”宁微晨笑眯眯地,建议说:“那你马上把地址发过来,我们稍后就到。” 收了线,她解气地将手机扔还给了常佳,强忍着不耐问她:“这家伙到底是谁啊?罗里吧嗦的,真不像个男人!” 淡淡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常佳收回手机,决定不和她介绍范云清的真实身份。 片刻,她又迟疑地问:“你还真的准备过去?” 宁微晨适才敛眉望向她,理所当然地答道:“去呀,正好我没事儿,帮你鉴定一下这人怎样!” 得了,不用介绍,看来她也猜出来了。 最后的结果便是,两人点了一桌子的菜,却一口也没动。 常佳付完钱,悻悻地对餐厅老板说:“这顿算我请的,真不好意思……让你们忙活了大半天。” 两人上了车,宁微晨点开常佳的手机,上面有范云清发来的定位。 “海悦豪庭?”她眨了眨眼,讶然道:“这位范先生看来是有点身家在身上的哦~”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常佳握着方向盘解释:“科技圈的新人而已,项目目前还在融资阶段,哪有什么身价。” 话毕,顿了顿,隐去了范云清和宋石绎相识的经过。 听完这话,宁微晨点开对方的朋友圈,略略翻了几页,除了寥寥无几的科普贴以外,连张照片都没有。 “这男的不行啊!”她摇着头下定论。 车子在一处路口前停下,常佳放下一只胳膊扭身望着宁微晨。 这一路她来来回回地吐槽了不下十次,常佳失笑道:“宁微晨女士,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十足地怨妇脸……越来越丑了。” 此时此刻宁微晨不知想到了什么,朝她眨眨眼戏谑道:“我问你,宋石绎知道他的存在吗?” 常佳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睛,竟有些心虚和慌乱。 好在这时红灯转绿,她借着换挡的由头,撇开视线继续专心开车。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海悦豪庭的正门。 两人下了车,酒店内的服务生接过车钥匙,自觉地帮她们将车驶去停车场。 宁微晨东张西望地左右观望,一番无果后又扭头问她:“怎么不见范先生下来接你?” 常佳默默挽住她的臂膀,示意她别再说了:“应该在楼上忙吧,我们自己坐电梯上去就好了。” 电梯大门缓缓关上,镜子里映照出宁微晨略显不悦的脸孔。 “有没有搞错,说是请客吃饭,连个人影也没有……太不地道了。” 越是这种细微小事,越是能够看清一个人的品格。 常佳嘴上不说,宁微晨却为她抱不满,“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他!哼!” 伴随着“叮——”地一声提示音后,电梯到达顶楼,大门缓缓打开。 常佳领着宁微晨入内,前台的服务生询问她俩是否有预定,确定无以后,安排了专人为他们引路。 宁微晨见此,悄咪咪地跟在常佳身旁,嘟囔说:“你瞧……连服务生都比他体贴。” 常佳失笑,暗示她别再说了。 不多时,侍者带着他俩走到餐厅尽头的一处角落里,扬了扬手解释道:“范先生刚刚出去打电话了,你们先坐。” 坐了半天的飞机,这会儿又赶了一个多钟头的路,宁微晨的肚子早就已经饿得没知觉了。 “先把菜单拿上来吧,我都饿坏了。” 她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朝侍者吩咐道:“对了……先上一杯柠檬水吧,渴死我了。” 这里是高档餐厅,能来海悦豪庭消费的顾客非富即贵,举止谈吐也是有礼有节。 侍者还是头回见到这样大喇喇不讲究的女顾客,眼神多停留了片刻,似在打量。 范云清安排的这个位置视野极好,从窗口向外望去,能够俯瞰到整个城市的高楼。 正午时分,艳阳洒下,金色的建筑折射出耀眼的光,宁微晨收回视线,察觉到面前的侍应生别有深意的打量。 “你在看什么?”她一点也不避讳,开门见山地把对方问得哑口无言。 等到人走了,常佳终于忍不住,好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刚才没让你留在那里吃饭,把你给气坏了吧。” “瞎说什么,我心情好着呢!” 常佳轻声细语地回,“你瞧瞧你,一进门就跟个点了火的炮仗似的,我现在很担心范先生的处境,万一……”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范云清的声线,音律低沉沙哑:“常佳,你来了啊!” 话毕,目光一转,发现了坐在位置上的宁微晨,疑虑道:“这位是……” “你好,我叫宁微晨,是佳佳的好朋友。” 宁微晨朝他伸出手,说话的同时细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位范先生。 范云清今天打扮得极为正式,这么热的天他居然还穿着衬衫带着领带,低眉俯首,一副刻意小心的模样。 她在心中暗暗腹诽着,莫不是这范先生今天打算求婚?那自己岂不是打搅了常佳的好事? 面前,范云清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掌,淡笑道:“原来你就是宁微晨,我听佳佳提过你。” 常佳闻声抬眉乜他。 之后三人陆续坐下,说了一会儿话,侍者从外头进来,恭敬地呈上泡好的茶水,端着餐盘退下。 “……对了,难得来趟B市,这两天让佳佳陪你到处逛逛吧。” 范云清低眸,拿过杯子喝了口茶水。 宁微晨见此,眼观鼻鼻观心地注视着他的反应,忽地笑了一下,答:“佳佳是我的好朋友,自然会帮我安排行程……不劳范先生费心了。” 说完话,仰头靠着座椅,自上向下地打量着他,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气氛渐渐变了味,常佳也意识到范云清的情绪发生了转变。 “上次你不是问我喜欢吃什么吗?这家酒店的日式料理就不错,待会儿你多点一份,我打包带回去。”她随意找了个由头,转移话题道。 范云清一听这话,心情好了些许,哼笑了一声回:“你来得正巧,刚才在外面我碰到了这家酒店的老板,待会儿吃完饭……我们要不要一起去见个面?” 常佳愣住,许久没有反应。 气氛比刚才更加沉默,就在两人对视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范总。” 男人清澈悦耳的嗓音带着几许黯哑,常佳不用回头就能分辨来人是谁。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声音,范云清当即起了身,主动走上前与来人问好。 “宋总……没想到你也在。”他含笑答:“应该是我来给你敬酒才是,今天正好有客人作陪。” 宋石绎坐在轮椅上,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被西装裤包裹着,隐隐迸发着力量。 常佳转过头,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有客人?也好……” 宋石绎低声了两句,提议问:“介不介意我们一起拼个桌,没问题吧?” 常佳猛然抬起头,目瞪口呆地对上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 “诶……佳佳!” 宁微晨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角,微抿着唇却难掩得逞的笑。 “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第037章 幼稚 偌大的餐厅, 环境高雅静谧。 餐后的这个时间点,厅内食客不多,三五桌分散坐开, 间或传来几声低语。 四人拼凑成一桌,圆桌前, 每个人的脸色各不相同。 宋石绎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常佳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女士西装, 齐耳的短发微微卷曲着, 唇上一抹嫣红,刺眼却又迷人。 “宋总。” 一旁,范云清打断了他的思绪, 递上菜单示意道:“您有什么忌口的?” 男人的视线收了回来, 笑意斐然地回:“还是先问问两位女士的意见吧。” 他伸手指了指常佳和宁微晨, 暗示让她们先点。 桌面上,常佳淡然地垂着眉, 听到这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倒是宁微晨很吃这套,笑眯眯地伸手接过宋石绎递上来的菜单, “有劳宋总惦记了。” 她一语双关地回, 怼得宋石绎没了下文。 这种名场面, 换做是谁也看出其中的门道来了。 无非就是前夫不满小娇妻有了新欢, 想要借故上门砸场子罢了。 她虽然觉得范云清不够体贴, 但是两相比较下来, 还是宋石绎更讨厌一点。 “佳佳,上回你念叨的澳洲大龙虾, 咱们不如尝尝看?” 宁微晨细细翻阅着菜单,建议道:“这间餐厅的饭后甜点看起来也不错,我要双份!” 当着另外两人对面,常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私底下, 她偷偷地给宁微晨发去短信,问: 【一顿饭而已,别太过了……我可不想欠他人情。】 她指的是范云情,毕竟眼下的形势怎么看都像是他要主动请客的样子。 草草点完餐,宁微晨借口洗手起身去了卫生间。 一时间只剩下三人。 气氛有些不尴不尬。 范云清坐在对面,拉着宋石绎谈及此前合作的细节,试图与他搭话,聊到尽兴时,完全忘了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常佳望向窗外,目光冷淡,心里有点窝火。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宁微晨回来,侍者推着餐车走近。 “宋总,今天能够碰见是缘分,不如喝点酒助助兴?” 说话的时候范云清的脸上不忘带着笑,提醒侍者开一瓶好酒带来。 常佳没出声,全然不感兴趣二人的谈话,垂首接过侍者呈上的甜桃汽水。 这是范云清随意帮她点的冰饮,颜色鲜艳,在射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诱人。 另一头,范云清仍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常佳接过那杯汽水后,用餐盘上的勺子刮开了浮在水面上的鲜果粒。 就在这时,宋石绎忽地淡淡出声,“等一下。” “……”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范云清收住嘴,片刻又不解地问:“宋总,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她对桃子过敏。” 宋石绎敛了眉,看了常佳一眼,伸手拿过她面前的冰饮,转头吩咐侍者:“给她来杯热牛奶。” 此言一出,气氛更加沉寂。 常佳轻轻地抿着唇,舌尖抵在门牙上,咬得泛起疼意。 看得出来范云清也被这句话给吓住了,瞅了瞅常佳的面孔,又瞥了眼宋石绎的神情。 男人放下手,朝他抬了抬下巴,“……你继续说。” 常佳终于坐不住了,转身出去透气。 刚一出餐厅,紧绷着的双肩立时耷拉下来,她沉沉地吐了口气,觉得疲惫极了。 没多久,范云清也借口抽烟,顺便出来了。 两人在卫生间外的长廊尽头撞见。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长身而立,影子被拉得笔直。 常佳的高跟鞋踩出一串哒哒哒的响声时,范云清侧过身与她对视了一眼。 “你……不进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常佳不打招呼也不是,只好随口[なつめ獨]问了一句。 范云清唇间的烟还燃着,缥缈烟雾将他的脸孔映得有些不真实。 “抽完这一支就进去。”他咬着烟屁股含混道。 “好。” 常佳点头回应,倩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回到餐厅,宋石绎和宁微晨刚结束完一番谈话,见到她进门,两人不约而同地收住嘴没有再继续。 常佳打量了他俩一眼,拧着眉心表示疑惑:“你们在聊什么?” 宋石绎漫不经心地扬起唇笑了笑,没说话。 宁微晨同样抿着唇一语不发。 又过了一会儿,范云清抽完烟回来了。 他从常佳身旁走过,留下一阵淡淡的烟草气息。 桌面上,摆着之前他点好的红酒,猩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摇晃着。 范云清拿起酒杯,想了一番便作罢,自顾自地仰头饮下一口。 “诶……酒可不是你这么喝的。” 常佳一出声,宋石绎的视线便落在她的身上。 只见她娴熟地打开瓶塞,将上好的红酒倒入醒酒器内,又说:“……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待会儿喝醉了,可没人送你回家。” 说完,不忘给自己斟上一杯。 宋石绎注意到她嫣红的嘴唇贴着酒杯,浅尝辄止地抿了一小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尝一番。 末了,悄无声息地将酒杯上的唇印抹去,不带丁点痕迹。 他感到吃惊,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常佳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一顿饭吃得意兴阑珊,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常佳也明白了范云清此行的目的。 想来请客只是借口,能够和宋石绎共进午餐才是他的本意。 刚才的红酒喝得有点多了,这会儿站起身只觉得一阵晕眩。 “当心!” 宁微晨出声提醒,正欲上前扶住他,却不料宋石绎眼疾手快,率先来到她面前,一只手托住了常佳的腰肢,宽厚的掌心贴在她单薄的布料上。 “你喝多了。” 她俯着身,感觉到男人贴在她的耳边吹气。 清冽的气息顺着耳廓过去,酥酥痒痒的,耳根子没由来的发了烫。 常佳的酒当即醒了一大半,站直了身子警醒地望向他。 范云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去付钱了,她暗暗有些心虚,庆幸刚才那一幕没被他看见。 之后这一路,从餐厅走出去,常佳半依偎在宁微晨的身上,脚步跌跌撞撞。 餐厅外头,范云清站在那里久候了。 见到三人的身影,踱步走近,扬声对宋石绎表示感谢。 “……我才知道原来海悦豪庭是宋氏集团名下的企业。”他说着话,微微表现出赧意,“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本来应该我请才是。” 闻言,常佳和宁微晨皆感到意外,略显诧异地神色从脸上闪过,旋即又消失不见。 宋石绎坐在轮椅上,始终半勾着唇角,笑意淡淡的。 “两位女士今天愿意光临本餐厅,是给宋氏集团极大的面子。” 说话的同时,目光别有深意,直勾勾地盯着常佳瞧。 有点恶作剧。 常佳循着他的视线回望,心底一阵冷笑。 幼稚鬼。 …… 作者有话要说:困得我直点头,明天再多更吧,抱歉了。 第038章 邀约 自那日在海悦豪庭会面过后, 范云清与她彻底断了联系。 一连数天,没有电话没有简讯,常佳事后回想起来, 当天离场之后,他连句道别也没有。 反倒是宋石绎那一头, 像是忽然打了鸡血似的, 每天早中晚, 按时的三趟短信轰炸。 常佳不胜其烦,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从哪儿弄来的自己的电话,说是要把他追回来, 决心倒是挺坚定的。 这日上班途中, 常佳一如往日地在办公室里查收工作邮件, 敲门声蓦地响起。 “请进。” 顾悠然探出一个脑袋,眉目弯弯地笑着进来。 “常总……” 常佳闻声顿住手里的动作, 抬眸看着她,“什么事?”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顾悠然挑了挑眉, 戏谑道:“你最近有什么好事吗?” 常佳微怔, 复又问:“有话就说, 神秘兮兮地怎么回事?” 话毕, 顾悠然只得公事公办地口吻回应道:“门外有人送来一束花, 指名点姓让你签收……你看要不要叫对方进来?” 花? 常佳放下笔, 静默了几秒,轻启双唇低声回:“让人进来吧。” 不多时, 顾悠然带着一个身穿蓝色马甲的跑腿小哥进门。 常佳乍一看去,跑腿小哥的手上果然抱着一捧黄橙橙的花束。 她不懂花,也叫不出这花的名字。 倒是这位小哥,眉目带着喜悦, 比她这个收件人还开心,乐呵地解释说:“这是今天一早荷兰空运过来的郁金香,你看上头……还带着露珠呢!” 他把签收单递过去,又从兜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咬着笔帽将笔交给她,“来,签个字吧。” 常佳望着眼前这束郁金香,仿若猜到了这花的主人是谁,紧了紧嗓子问:“谁安排你送的?” “这可不好说!”小哥很有职业操守,坚持道:“买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保密的!” 常佳感觉到一个头两个大,草草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将花收下。 等到顾悠然把人送出门,片刻又转身折回来,语带八卦地问:“常总……你最近行情不错呐?有人追?” 收回思绪,常佳将花束“砰——”地一声扔在桌上,板起脸孔严肃道:“上班很闲?要不要我再多布置点工作交给你?”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轻声关上,顾悠然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等到四下寂静,常佳望着被她扔在一旁的这束郁金香,陷入沉思。 上午的阳光洒进窗沿,透过玻璃窗打在金灿灿的花瓣上,清晨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娇艳。 她收回视线,翻出与范云清的对话框,斟酌几秒,给他发去简讯。 【花收到了,我很喜欢。】 顿了几秒,又补充一句。 【让你破费了。】 范云清那厢不知在做什么,简讯发出去许久,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正当常佳准备放下手机专心工作时,骤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当下的安静氛围。 慌忙之中,她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径自接起。 “你好,《PG》杂志社。” 话筒那头静了几秒,迟迟没有回应。 常佳皱着眉,望着屏幕上的那串号码,疑虑地回:“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这次对方终于回答了,宋石绎低沉的嗓音透过无线电波传来,仿若一阵电流袭过,耳边酥酥麻麻的。 “花收到了?喜欢吗?” 那一瞬间,常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咬着唇默了默,冷笑一声:“宋石绎,你吃错药了?” 屏气凝神了几秒,男人沉稳的呼吸声就在耳畔。 她能够感觉到宋石绎在电话那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连吐气时都不忘咽了两回口水,后才回:“佳佳,我说过的……我要把你追回来。” 握着话筒,常佳再看那束鲜花,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她一边拿起花束走到垃圾桶前,将花一扔,拍拍手轻松地回:“……你还当我是十八岁的无知少女,几朵花几颗糖就能把我哄骗走了?” “……” “省点力,别白费功夫了。” 她觉得解气,说完话站在落地窗前,身心一阵舒畅。 男人像是提前预知了她的反应,非但没和她计较,反而语带笑意地回应她:“非得和我这么说话才痛快?” “嗯,很痛快!”常佳也笑,恨不得当着他的面捧腹表演。 宋石绎不怒,只追问:“行,你要真觉得痛快,明天晚上见个面……咱们好好聊聊,让你过回嘴瘾。” “……”她才不上这当呢。 “不敢了?”男人嗤笑地回,“刚才不是挺硬气的么?现在给你机会,怎么就不知道好好……” 没等他把话说完,常佳气得摁断了通话。 哎,可怜这年头自作多情的男人又多了一位。 她解气地将号码拉入黑名单,索性不再回她。 又过了一会,手机滴滴两声。 常佳拿过一看,是范云情刚刚收到简讯后发来的回信。 【钱不是问题,你喜欢就好。】 “……” 她对着手机屏幕傻眼了,一时间搞不明白这哥们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良久,见她没回应,范云情追问道。 【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们见见。】 她觉得好笑,怎么全天下的人都约她明晚,撞鬼了吗? 常佳正犹豫着该怎么回,范云情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她捏着手机,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咬牙接起。 “常佳,你在忙工作吗?” 她只好回应是,又问他有什么要紧事,怎么忽然想到打电话来。 在电话里,范云情一点没觉得害臊,大大方方地“承认”那束花出自自己之手,后又借着两人许久没有见面为由,问她明晚是否有空。 这一下,常佳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明晚、明晚我还有工作要忙……” 她找了个借口欲回绝,却听范云清道:“……宋氏集团明天上午有一场招标,如果中了接下来的合作万无一失。” “……” “我只是想提前和你庆祝一下,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当赏个脸吧。” 收了线,常佳对着那一桌的文件再无心认真工作。 窗外高楼林立,远处的金色建筑被阳光照得煜煜生辉。 思绪渐远,常佳沉默许久,不知回忆起多少往事。 许久,她踱步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给宋石绎和范云清发去邀约简讯。 晚上六点,洲际餐厅。 位置是常佳提前一天订好的,餐厅环境清幽雅致,正适合年轻男女约会、共进晚餐。 匆匆忙完工作,宋石绎驱车赶到。 一进包厢,他不由顿住。 包厢里常佳早早地到了,奇怪的是身边还多了个范云清。 轮椅在门口停下,宋石绎脸色微沉,不解地望向她。 早上刚在招标会上碰过面,范云清见到人来,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下一秒复又忐忑。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不解宋石绎今天之所以会来的目的。 “进来啊。” 转过头,看到宋石绎的身影,常佳眉眼弯弯地招呼他。 男人眼神深邃地凝视着她,常佳坦然应对,没有半点躲闪。 宋石绎缓缓沉下气,许久,推着轮椅就近坐到一旁。 三个人的聚会,气氛略显诡异。 宋石绎和范云清四目相对,均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疑惑。 “今天,我多请了一个人过来……”常佳扬起唇,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想必你们不会介意吧?” 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说要走,好像有些扫兴。 更何况,他俩都没弄明白今晚她到底是什么意图。 宋石绎不做声,面色微沉;范云清愣愣地应下,神情犹豫。 过了一会儿,侍者送来菜单,一一分发给在座的各位。 气氛沉寂的包厢内,常佳神色自如地应答着,仿佛这出闹剧与她无关。 她白皙的手指停顿在翻页的菜单上,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图文,间或询问另外两位男士的口味,极为体贴地关切着他们喜欢吃什么,要不要喝点红酒助兴。 与她的从容相比,他俩的尴尬便显得尤为可笑。 点完菜,常佳笑意微微地将菜单还给了侍者。 直到对方退出去,包厢内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死寂沉沉的模样。 常佳单手托着腮,媚眼如丝地笑着。 她问宋石绎,“没提前通知你,就让你来凑这么尴尬的局,心里不好受吧?” 面前,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眸色深沉,压抑着一股未明的情绪。 话毕,她又转过头,笑得无辜又天真,问范云清:“你说花是你送的没错吧?我想跟你核实一下,到底是郁金香还是风信子,嗯?” 范云清未答,面露赧色。 “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和宋氏集团的人见个面好好聊工作吗?今天正好是个机会,我让你们面对着面,有多少话,一次性说完好不好?” 话音落下,常佳拎起包包,毫不留恋地起身,“我先走了。” 空气霎时凝滞。 在范云清错愕的神色中,常佳慢悠悠地朝门前走去。 脸色不悦的宋石绎终于忍不住,在身后叫住她。 “常佳。” 常佳转过身,望向他,神情无比认真,“宋总,你不是说要追我吗?这点气都受不了了?” 她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才哪儿到哪儿,九九八十一难其中的一劫而已。” 男人欲上前堵住她的去路,却不想常佳躲闪开来,轻轻松松地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男人弃下轮椅,自顾自地站起身,拔腿追了上去。 拐角处,常佳被他捏住双腕动弹不得。 宋石绎欺身靠近她,强大而又不可忽略地气场袭来,她眼里带着惊诧,张了张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声线冷到冰点,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酝酿着怒意。 常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瞥,确定了他的双腿无恙以后,来不及收起震惊的表情,转而变为嘲讽:“……骗我好玩吗?” 她声音含着笑,面如死灰地与他对视。 宋石绎知道她所指的,敛了眉目光沉沉:“佳佳,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那段时间确实以为好不了了……当我得知你回到B市,而且身边还出现了一个条件相当的男人,我快要疯了……” 他隐忍着,苦痛道:“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和他像是一对璧人朝我走近……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说到最后,眼睛几近变得通红。 常佳不愿多言,今天这一场,无非就是为了让他体会一下她当年的感受。 那种不被人重视、得不到尊重、就连最亲近的事都要靠外人传达时的无力感,他怎么会明白。 只是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自己还是被算计了。 想到这里,常佳涨红了脸,胸口起伏之际,一只腿用力地抬起,朝着男人的某个脆弱的部位狠狠一击—— “啊——” 长而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 常佳望着被他夹住的腿,疼得泛起泪花。 宋石绎唇角衔着笑,眼神阴冷,“佳佳,同样的错误,你以为我会犯第二次吗?” 他意有所指,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常佳不解气地用力挣,却敌不过男人的臂膀。 宋石绎越发使劲,握住她的手腕,胳膊,扳正她的身体强行要她与自己对视。 拉着之间,常佳又气又羞,挣得急了,手一抬—— 只听“啪”地一下,清脆的耳光响起,不多时男人的面上浮现出一道指印。 她吓坏了,微微怔住。 宋石绎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拧着眉心一语不发地望向她。 太阳穴处青筋绷起,眸中暗流涌动。 他松开了手,不再执意强留。 几秒钟后,常佳垂下眸,反应过来后什么也没说,扭头往电梯口走。 身后的走廊里,宋石绎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跟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需要疼爱的宋狗,求抱抱~ ps:才想起明天就要九月一号了,中小学生都要开学了吧,那就祝大家开学快乐(???) 第039章 动机 周末, 又到了每个月常佳回老宅看望高璇的日子。 作为常佳高中时代的闺中密友,宁微晨得知这个消息,十分主动地表示要一同前去。 来到B市没多久, 常佳卖掉了江临的公寓,买下江边的一套小户型商住房。 房子面积不大, 面朝着江河, 视野宽阔, 格局不凡。 常佳怕母亲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寂寞,便约好了每个月月末的那周会过来小住。 高璇听闻宁微晨也来了,满心欢喜地起了个大早, 给他俩准备了一桌的佳肴。 正午时分, 窗外艳阳高照, 宁微晨跟着常佳走进门,站在玄关处对高璇打招呼, “阿姨好。” 屋子里开着冷气,桌上有盛好的冰饮。 高璇笑着上前和她热络道:“晨晨啊……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漂亮, 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说话间, 吩咐他俩, “快进来……热坏了吧。” 在这里, 常佳就像是回自己家似的, 不用藏着掖着, 一进门大屁股坐下,端着冰饮喝了一大口, 声音含混道:“妈……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渴死我了……” “你慢点喝。”高璇又气又笑,转头问宁微晨:“对了,中午想吃点什么?阿姨买了好多菜,正好露一手。” 宁微晨被人迎进门, 客气地摆摆手,谢过高璇的好意。 不多时,等到人进了屋,她方才吐吐舌,低声问常佳:“你妈妈好热情呀……我怪不好意思的!” 常佳喝完冷饮,放下勺子擦擦嘴道:“她现在一个人住,平日里冷清惯了……难得家里来客人,心里高兴呢!你不用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宁微晨怎么好意思叨扰。 吃过午饭,屋外阳光正盛。 两人也没心思再出门,索性倒在常佳住的那间小卧室里酣睡。 冷气从风口呼呼地吹出来,常佳洗了个澡,身上带着湿意躺下。 另一侧,宁微晨正专心致志地追着剧,见她出来了,头也不抬地回:“对了……刚才你手机响了一下。” 常佳疑惑,蹙着眉点亮屏幕。 消息框里,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传了过来。 她认真读完,轻哼一声,将手机“砰——”地一下扔回床头。 这动静吸引来宁微晨的注意力,她按下暂停键问:“好好地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常佳头发微湿,她一边用毛巾擦拭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回:“还能是谁,一个不想看到的人呗。”说完,又怒骂了一句脏话。 宁微晨咬着唇,望着床头的手机,挑了挑眉趁她不注意将手机拿过来。 “黎冉——” 看完了简讯,她显得比常佳还生气,“她、她没事找你干嘛?” 要不是宁微晨提起,常佳一点也不想回忆起与黎冉有关的事,以至于一听到那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心里不免有一丝烦躁。 “我也想知道她找我干嘛。”常佳说着,唇角浮起一抹苦笑。 思绪渐远,宁微晨握着手机紧了紧,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低低地开口道:“……你恐怕不知道吧?君茂集团的业绩一年比一年差,听说马上将要面临退市的风险。” 常佳顿住手里的动作,将毛巾收起,不解地看着她。 “……宋石绎的腿伤卧病一年多,这一年来黎冉衣不解带地守候在他身边照顾……”她到这里,不由地嘲讽道:“你说好笑不好笑,君茂集团现在是穷途末路……只剩下卖女儿这一条路可走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常佳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幸灾乐祸。 但是说实话,听完这个消息后,她浑身上下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舒坦。【工仲呺:shouzi988】 默了默,半开玩笑地回:“也不见得是坏事,说不准宋石绎被‘服侍’得正开心呢!” 宁微晨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她,见她兴致缺缺不愿多谈,便收住嘴。 话题就此终结。 常佳盖上薄被躺下,迷迷糊糊之间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她得知了黎冉的境遇后,解气地跑到她面前,趾高气昂地扬着脑袋,宣誓主权一般告诉她:“我是宋石绎的妻子。” 梦境中的黎冉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态度,双目含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轻声问:“学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常佳感到好笑,这么久以来的争锋相对,她以为一句误会就能撇得清吗? 就在她张口准备再回击时,一阵刺耳的响铃打破了她的梦境。 放在床头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常佳睁开眼一瞧,才睡了不过十几分钟。 电话是疗养别墅那头打来的,家庭医生告诉她今天的常旭鹏很不对劲,让她有空回来一趟陪陪老人家。 抹了一把脸,常佳消化完这个消息,直到收了线,思绪还沉浸在之前的梦境中。 “你怎么了?” 身旁,宁微晨不知何时也被电话铃声吵醒,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望着她,迷糊地问。 常佳爬起身,略带抱歉地回:“晨晨……我们可能要回去了。我爸爸那边打来电话,情况有点不太好……” 她说这话时神情带着几分失落,目光黯淡,嗓音低沉。 宁微晨当即翻身坐起,“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吧。” “哎……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常佳好笑道:“从这里回疗养别墅,少说也要一个多钟头。” 话虽如此,两人到底是没了游玩的心思。 换好衣服,临走前常佳和高璇说明了缘由,又答应她下次过来一定多陪陪她。 高璇体贴她工作忙,倒没有显现出多少的落寞,“你赶紧先回去看看你爸爸吧,我这里什么都好,不用惦记。” 三人先后下了楼,常佳坐上车,望着后视镜里的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眼眶微热,嗓子顿时哽咽住了。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宁微晨担心着常佳忧思过度,连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 车子从驶入B市的高速路口,宁微晨率先开口道:“佳佳,帮我在路边放下来吧。” 常佳乜了她一眼,感激地回:“真不好意思,本来答应你好好出来玩一趟的,都给耽搁了。” 宁微晨向来不在意这些小事,挥了挥手打发她:“你赶紧去看看你爸爸,我打车回去就可以。” 两人在路口道过别,常佳加大油门,车子径直往疗养别墅疾驰。 夕阳渐沉,暮色四合,余晖将天边的卷云照耀得别有一番缱绻之意。 常佳泊好车从停车场里出来,细高跟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险些踉跄跌倒。 大门敞开,她还没走进里间便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欢声悦耳的笑声。 抱着疑虑,常佳脚步微顿,探出半颗脑袋往里头瞥了一眼。 客厅的沙发上,常旭鹏和沈春熙并排坐着,面对着他们的位置,同样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人背对着门,常佳望了两眼,却猜不出来他到底是谁。 直到常旭鹏眼尖,发现了站在玄关口的她。 他招了招手,朝常佳吩咐:“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吧。” 常佳应声抬头,看到了他对面的那个男人转过身,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范云清?!” 她大骇,顾不得长辈在场,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到我爸这里来了?” 相比她的震惊,常旭鹏和沈春熙却显得镇静多了。 瞧着情况不对劲,沈春熙借口帮忙,支开了范云清,把人叫到厨房替自己打下手。 一时间,客厅内只剩下常家一对父女。 “好了……难得回趟家看看我,就摆这么个脸色呐?”常旭鹏刚被范云清逗乐了,现在心情尚好,不打算和她计较之前的小事,只提点道:“下回再有客人上门,可别躲在门后不出来,叫人看了闹笑话。” “爸。” 常佳面无表情地叫住他,冷声道:“我可是听说你身体不对劲才赶回来的,怎么……这么快就没事了?” “小事而已,多亏了有小范在……”常旭鹏咳了咳,掩饰眼底的慌张:“……帮了大忙。” 挑了挑眉,常佳捕捉到他心虚的表情,觉得好笑,“他又不是医生,指望他能救你的病……爸,你都几十岁的人了……” 没想到女儿会这么不给面子,当场拆穿自己的意图,常旭鹏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回:“……我就是想让小范多陪陪我而已,有什么不行的!你每天忙公司的事情,终身大事也不着急……我除了拉他过来聊聊家常,别的什么也没说,你急什么?” 活了三十年,常佳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秀才遇上兵了。 她失笑道:“我急什么呀!倒是你……爸,你老实告诉我,范云清怎么会知道你们住在这里?” 她表情严肃,口气凛然,“这个问题很重要,你最好实话和我说,不要影响了我的判断。” 在此之前常旭鹏确实不打算和她说实话的,但是被常佳这后半句一提醒,他又霎时没了底气。 嚅嗫地回:“小范是你沈阿姨的表外甥……你也别介意,要不是……” “爸!” 常佳算是彻底弄明白了,敢情说什么让她和对方好好处处,都是假的! 老头子怕不是已经认定了他为准女婿,恨不得跟自己的小娇妻亲上加亲吧! “我把话放在这里,别说他现在是沈阿姨的什么外甥,就算他不是……凭着今天这番下作的举动,我也是不会考虑他的!” 常佳急得两眼一红,怒道:“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她这话说得叫常旭鹏着实感到没面子,一想到厨房里两人说不定已经听到了常佳的这番豪言壮语,常旭鹏一改之前的态度,厉声斥道:“你住嘴!这是你对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他在商场是厮杀这么些年,还真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的。 常旭鹏从鼻孔里轻哼一声,拉着脸讥笑地回:“行……既然你不打算嫁给他,也不准嫁给你那个前夫!” “前夫”那两个字眼彻底将常佳激怒了,只要一想到这其中的种种都是由范云清告密他才得知的,她更是感到胸口郁结,两眼发昏。 “爸……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常佳冷眼看他,“霍——”地一下准备起身,“这是我的事,你没权利做主。”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处。 常旭鹏坐在位置上叫了好几句,都不见她回来,气得甩下一旁的拐杖,沉沉地吐着气。 客厅门外,沈春熙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眼下这副场景,不由一愣。 眼睫微垂,小心翼翼地追问:“老常,这饭还做不做呐?” 作者有话要说:宋狗:我TM招谁惹谁了??? Ps:这两天仔细捋了捋大纲,发现至少还有一半的内容要写。 加更是不可能加更的,就让我默默日更到完结吧,干巴爹~ 第040章 会面 新的一周。 宋诗月的成片已经出来了, 经过后期人员精心修剪过后,屏幕里那张五官立体的脸孔更显线条深刻。 坐在办公桌前,常佳看着秘书递上来的样片, 一张张细细地翻阅着。 目光落在宋诗月深邃的双眸时,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另一双与其相似的脸孔。 她收回神, 打消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将文件递给顾悠然, 吩咐道:“没问题,下一期的封面就从这里挑选吧。对了……还有一期关于她的专访,社里安排人去对接了吗?” 桌前, 顾悠然收回手, 听到她说起这件事, 眉毛微蹙,犹豫道:“常总……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这个白小乔, 真像网上写的那样,脾气比名气还大!”顾悠然敛了眸吐吐舌说:“专访当天, 她莫名其妙地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脾气, 也不知道是谁得罪她了!总之最后访谈还没结束人就先走了……” 常佳微沉下脸孔, 手里的动作蓦地顿住, 抬眸看着她:“你怎么现在才说?距离下一期刊物上线只剩下一周不到的时间了……” 顾悠然也觉得委屈, 张了张嘴:“我是想提前告诉你的, 后来白小乔那边又打来电话,重新安排时间让我们上门‘独家专访’……常总, 咱们还去吗?” 印象里宋诗月一直是个不好应付的人,以前在宋家,她被当做小公主似的宠着。 两年不见,骨子里的骄纵还是丁点没变。 常佳冷笑着, 也对……有一个好哥哥做靠山,确实没什么好顾虑的。 思及此,她蓦然敛了笑,扬着眉沉声回:“去,为什么不去?”话毕,又问:“独家专访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就、就今天。” 放下工作,常佳决定好好会一会这个小妮子,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把时间地址发我手机,现在就安排人手准备吧。” 她大手一挥,态度决然。 一个钟头以后,《PG》杂志社的保姆车如约停在了海悦豪庭的酒店门外。 车门打开,摄影师拎着仪器设备进门,身后还跟着化妆师和社里的记者。 常佳走在人群最前头,等到所有人扛着□□短炮跨入酒店大门,一行人异样的举动霎时便引来了周遭住客的侧目。 酒店的侍者闻声小跑着过来,看出常佳是个能说得上话的,轻声询问:“你好女士,请问你们这是……” 视线里,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铅灰色的工作服,包臀的短裙将她纤细的小腿线条笔直地勾勒出来。 女人脸上架着一副黑漆漆的墨镜,侍者看不到她的神情,却听到她清澈悦耳的嗓音柔声回道:“你好,我是《PG》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之前与贵酒店的住客白小姐有过预约,麻烦你不要耽误我们的工作。” 说完,也不管侍者是个什么表情,朝身后挥了挥手,一群人蜂拥而至,径直往电梯口跑去。 侍者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穿着考究,行事却不按常理出牌。 “你、你们站住!” 电梯间内,常佳望着那位穿着制服的小年轻跟着他们的脚步追上前,她勾起唇角,伸手摁下关门键。 大门缓缓合上,电梯门外只余侍者焦急的呐喊声。 “老大,你这样行么?” 常佳身后,顾悠然弱弱地表示疑惑。 抬头的瞬间,她看到镜子里的女人,漠然着一张脸,下颌线紧紧地绷着。 常佳没有回她,而是用自己的行动解答她的疑惑。 电梯到达楼层,她提步走出去,身后率领着一班员工,径自行走在悄无声息的总统套房的长廊内。 这里是海悦豪庭贵宾客房,平日里鲜少有人光顾,更别提这大白天的,成群结队的人坐电梯上来。 长廊的尽头便是一道落地窗,窗户开了个小口,新鲜的空气从通风口吹出来,再往前走,便没有路了。 常佳止住脚步,面向着落地窗踟蹰不前。 身后,她带领的一帮员工傻眼了——敢情搞了大半天,这是连别人住哪儿都还不清楚啊? 顾悠然见此,轻声问她:“常总……咱们今天……” 话音未落,只听数道脚步声响起,他们此番举动引来了酒店的安保人员和大堂经理。 为首的那位见此,仍保持着尊重的态度客套道:“女士,您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酒店的正常营业了,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谢谢配合。” 常佳收回视线,犀利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扫了一眼,复又追问:“宋诗月人在哪儿?” 大堂经理一听她这声称呼,也是愣了,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呼其名。 “抱歉,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常佳不管不顾,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上前一步将人抵在墙边,一字一句地:“我在问你,宋——诗——月——人——呢——” 她步步紧逼,半点没给对方喘口气的机会。 大堂经理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女人。 撕掉面具,涨红着脸颊,刚准备破口大骂,长廊里不知哪道门忽然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身姿娇俏的小姑娘。 “这么热闹呀?” 众人循声望去。 站在门外那位,穿着浴袍头顶裹着浴巾的女人,不是宋诗月还会是谁? 打发走那群碍事的人,《PG》杂志社的工作人员终于如约走进白小乔居住的包厢。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多分钟,下一期的专刊迫在眉睫,他们没有时间再耽误了。 常佳吩咐所有人安排好手头的工作,该布景的布景,该化妆的化妆,十分钟后访谈准时开始 相较之下,这次专访的主人公却仍穿着浴袍,老神在在地坐在餐桌上,漫不经心地剥着鸡蛋壳准备用餐。 “常总,您可真行!” 背着人,顾悠然暗暗地朝常佳竖起拇指,夸赞道:“刚才你和白小乔说了什么,她怎么就放我们进来了?” 常佳注视着坐在餐桌前的人,未施粉黛,剔透的皮肤就好比是她手里剥了壳的鸡蛋,莹白到近乎发光。 “你要是有时间聊这些,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常佳收回视线,朝着宋诗月坐的地方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 顾悠然得了指令,将准备好的采访文稿抱在怀里,蹑手蹑脚地上前,坐在宋诗月对面。 两人言谈了不过几分钟,顾悠然便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怎么回事?” 看她这副样子,常佳不用猜也知道要出问题,“白小乔又有什么话说?” 此时此刻,顾悠然打从心底里佩服她的先见之明,就差饱含热泪抱着她的大腿求放过了。 “……常总,她说我不够格。”顾悠然瞥了一眼常佳,补充一句,“她指名点姓了,要和你谈。” 对于这么简单的诉求,常佳显然有些意外——她以为凭着宋诗月的性子,最坏的打算无非是今天又要白跑一趟。 “行了,我去会会她……你们时刻准备着,专访准时开始。” 见她扔下这么一句话一句话,顾悠然暗暗咋舌:你能搞定吗? 自那晚在pub与宋诗月会面过后,这是常佳两年来第一次与她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谈话。 这个时间点,宋诗月刚起床,刚刚洗漱完毕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一张青春靓丽的小脸微皱着,写着不满的情绪。 常佳走近,拉开她面前的椅凳一屁股坐下。 听到动静的宋诗月非但没有停下剥蛋壳的动作,反而更加乐在其中,慢悠悠地将剥好的鸡蛋取出,蘸上酱油汁。 好心地递给她,问她意见:“你要不要来一颗尝尝?” 她一点也不着急,目光紧紧地盯着常佳的脸,像是要看她笑话似的。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常佳也不和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你什么时候能开始?” 那颗鸡蛋最终没有入口,宋诗月擦干净手,抬眸与她对视。 “急什么呀……咱们两年没见,像你说的……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聊一聊?” “诗月,社里的人还在等这篇专访……你知道……”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想到进娱乐圈吗?” 深吸一口气,常佳回:“如果你想好好聊聊,等到工作结束,我答应你……” “嫂子。” 她的声音糯糯的,带着一点江南的口音,叫人听了不由身心愉悦。 就是这么一声再普通不过的招呼,却让常佳霎时怔愣住。 过往的岁月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就好像她还是记忆里那个蛮横骄纵的大小姐。 动了动嘴唇,常佳艰涩地拒绝:“我不是你嫂子。” 面前,宋诗月眉眼弯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很是心满意足。 “我知道呀,就是没忍住喊你一句呗。” 她巧笑倩兮,主动与常佳说起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哥出车祸以后,家里像是发生了一场大变故……妈也病倒了,整日以泪洗面。” “……本来我都准备出国读书的,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决心还是留下来,帮助家人度过难关。” “你一定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有多艰难吧?”宋诗月说到这里,声音一哽,咬牙回:“也对,你都离婚了,确实没必要管我们死活了!” “哦,还有……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黎姐姐,听说她是我哥的初恋。”宋诗月吸了吸鼻子,继续回:“我哥车祸以后,她倒是真心实意,没日没夜地守在他身边,外人都说她是我们宋家的新媳妇。” 这些事本来与她无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常佳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口一刺,细密的疼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她紧了紧喉咙,失笑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宋诗月收起表情,又恢复成刚才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她眨了眨眼,羽睫轻垂,不轻不重地调笑说:“因为……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我更讨厌她呀。” 十分钟的时间,足够结束完一场谈判。 会客厅内,灯光师调好角度,将镜头里的人照得清润莹白。 几步之外的地方,常佳和顾悠然远远地看着,心底暗暗祈祷专访不要再出任何差池。 “常总,你能和我说说吗?这个白小乔……是怎么搞定的?” 顾悠然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心,在笔记本上记下最后一条要义,抬头向她追问。 抿了抿唇,常佳脸色无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等了半天见她没回,顾悠然自觉无趣,索性没再多问。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约莫过了半个多钟头,宋诗月借口上洗手间,访谈被迫中止。 常佳看了眼时间,只吩咐众人十分钟后继续。 闹了这么一出动静,她也累了,这个时候就想找个地方好好喘口气。 包厢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她烟瘾犯了,提上包往长廊尽头走去。 落地窗的右手侧便是安全通道,常佳拉开门走进楼道口,上下望了两眼,确定没有旁人在,这才放心地从烟盒里抖出一支衔在唇间。 打火机一明一灭的功夫,安全通道大门再次被人打开,背后传来两道熟悉的人声。 常佳正欲熄灭手里的烟,直到听到来人嘴里说出的人名,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滞。 “听说了没有,白小乔居然是宋氏集团的千金,你能信吗?!”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是《PG》杂志社化妆师的助手。 一位刚入职两个月的年轻人,吃瓜热情空前高涨。 另一头,有人回应她:“你怎么知道?哎……她不是姓白吗?会不会搞错了?” 那名助手打断她:“你是不是傻啊?没听常总刚才是怎么称呼她的了?”停顿两秒,重申道:“宋——诗——月!你去打听打听这个名字,混商圈的谁不知道宋氏集团啊?” “啊……照这么说,她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千金?难怪出道短短一年,手上的资源好到叫人眼红……” “切!还不是有个靠谱的哥哥呗!”助手有些不屑,轻嗤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哥,保证混得比她还红!” 再后面的谈话就有些脱离本意了,无非是女生之间发泄的嫉妒言论。 常佳听了两嘴,越听越不像回事,是以捻灭了烟,从楼道口走下来。 “聊完了吗?”她一出声,打断了两位吃瓜少女的八卦之心。 那名助理彻底被吓坏了,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好”,带着同伴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大门再次关上,常佳拍了拍手忽地有些好笑。 她这是在做什么,替宋诗月出气?明明刚才还被人问得吃瘪了,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宋氏兄妹就没一个好相处的,常佳心里暗暗发誓,下回再见到他们俩,不用顾忌,别给好脸色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没想到竟会一语成谶。 从安全通道走出来,常佳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碎步子往宋诗月住的总统套房走去。 还未进门,便看到屋内的员工停下手里的工作,将她的卧房围成一圈。 常佳见顾悠然站在人群外,心下不解,上前询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休息十分钟的,一个个都没时间观念了?” 顾悠然看到她终于回来了,松了口气答:“常总,刚刚来了个人……说是来找白小乔的。一进门就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她为难道:“……下半场的专访还继续吗?” 常佳一听这话,险些气得血压飙高。 这个宋诗月是怎么回事,今天故意给她立下马威,让她难堪了是吧? 沉沉地吐了口气,常佳上前打发走看好戏的一群人,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转过身,面向着卧室大门,她二话没说,径直旋开门把闯了进去。 屋里的人仿若没猜到她会这样横冲直撞,常佳也没站稳,一进门迎面便撞上一副坚实的胸膛。 男人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衬衫布料传来,她捂着疼痛的脑门忍不住蹲了下来。 “嘶——” 眼底泛起泪花,常佳咬牙愤怒地站起身,“我说你——” 抬眸的瞬间,目光对上眼前男人那张气质卓绝的脸孔,下半句话就这么吞了回去。 常佳视线一瞥,瞧见宋石绎就这样正大光明地站在她的面前。 人高马大,身形颀长。 她冷笑一声,在心底暗讽:成天坐着轮椅,腿没坏……看来是脑子烧坏了! 相比常佳的不屑态度,宋石绎在刚才她撞上来的那一瞬间,似有若无地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烟草清香。 他肯定这股气味不是自己的因为他不抽烟,而且这也不会是他任何一位客户的——烟草的味道很淡,柠檬夹着百香果的味道,是当下流行的女士烟。 想到这里,宋石绎的眸色暗了几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常佳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回想起那天两人在酒店里那一出,生怕他下一秒会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实行报复。 对望了数秒,宋石绎眉宇郁结,不甘心地收回视线。 步履未停,一言不发地从她身畔穿了过去。 直到确定人彻底走了,常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说实话他刚才那副模样真可怕,认识这么多年,常佳还是头回见到宋石绎露出这样的神情。 另一头,坐在床上的宋诗月旁观了一整个经过,起了坏心思捉弄她:“……怎么?又看上我哥了?” 此言一出,常佳顿觉不妥,蓦然收回了视线。 清了清嗓音,沉声问:“宋小姐,我们的专访可以开始了吗?” 从海逸豪庭出来,所有人都累得跟散了架似的。 约好不过一个半钟头的访谈,最后却被宋诗月硬生生地拖成了五个钟头。 常佳走在酒店门外的阶梯上,手里拎着包,转头吩咐一行人。 “……把今天的内容连夜写篇文稿发我邮箱。另外,专访的视频后期剪辑的时候注意一下衔接的问题,不要被读者看出不妥。” 众人应声好,下班的和下班的一道回去,加班的和加班的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和宋诗月斗智斗勇一整天,常佳彻底被气得没脾气了。 这个时候她什么事也不想干,就想回家洗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想到这里,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径直往家赶去。 远处的夕阳落下金色的余晖,天空被映照成温柔的颜色。 回到家中,玄关处亮着明灯,屋子里被人清扫过一番,比平日更显窗明几净。 常佳回到卧室,在客房的门外见到了刚刚泡完澡敷着面膜出门的宁微晨。 视线微顿,宁微晨穿着一身宽松的浴袍,领口敞开半道口子,露出少许春光。 常佳见此脚步停滞不前,对于浴袍的愤怒情绪还未消,再看到宁微晨也是这么一副打扮,她不觉皱眉问:“你今天没出门?” 宁微晨从客卧里出来,仰躺在沙发上享受着片刻的惬意时光。 “是啊,还有两天就要回去了……我得再好好休息休息。”她含混不清地回,复又道:“对了,桌上有一盒巧克力,你打开尝尝味道怎么样?” 常佳踱步走到餐厅,发现餐桌上果然摆着一整盒包装精致、价格不菲的进口生巧。 “你不是没出门吗?”她感到疑惑,“巧克力哪儿来的?” 宁微晨闭上眼,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慢悠悠回:“……你对面那套商品房总算是租出去了,今天下午刚搬来一位帅哥,是新的租客。” 说到这里,她不自觉地笑了一声,提醒她:“待会儿你也翻翻看家里有什么伴手礼,上门送给他……这也是机会嘛!” 用了好半天的时间常佳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变相地在为自己相亲,有些好气又好笑地,“我说宁微晨小姐……你这心操得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那有什么,谁让你现在还单着?”虽说敷着面膜,却半点也不影响她的发挥。 宁微晨继续道:“你的眼光太差……如果没有我给你把把关,就怕回头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 这番话意有所指,常佳也看出来范云清在她心里没有半点好印象。 又过了一会儿,她洗完澡从卧室出来,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和宁微晨打招呼。 此时此刻宁微晨揭掉了面膜,神态自若地坐在沙发前看综艺节目。 “诶,你等下!” 她叫住人,起身又将一盒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酥糖扔在她怀里。 “喏,这本来是我准备带回江临的,现在……白送给你献殷勤了,快去吧!” 常佳惊得手里的毛巾险些掉在地上,干巴巴地笑着回应她:“我说……你来真的呐?” “那当然了!谁有功夫开玩笑呀!” 一番话毕,宁微晨把人推出门,叮嘱她要点:“对了,记得验一验帅哥的性能,是不是你喜欢的那款~” 常佳就这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怀里抱着盒酥糖,站在自家房门外与对面那扇门干瞪着眼。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 宁微晨在屋内久候,见她将酥糖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丈二和尚似的上前问:“你、你怎么没送出去啊?” 常佳叹了口气,轻声笑道:“……人不在,你就省省力气早点休息吧。”说完,不忘将酥糖递还给她,径自走回房间。 站在原地的宁微晨不信,砸吧着嘴唇嘟囔:“不会吧,明明说好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对追文的朋友说声抱歉! 本周因本人三次元问题导致的更新不稳定,给大家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并非我本意。 为了表示歉意,本章评论留言皆有红包,24小时有效。 再次说一声抱歉,接下来会稳定更新,依旧是早上9点。 谢谢还在看文的朋友,祝阅文愉快。 第041章 见证 翌日, 《PG》发布了以白小乔为主题的专访预告片。 视频一经上线,预售量直逼百万大关。 面对这样的业绩,别说是白小乔, 就连《PB》的工作人员也是没有预料到的。 当天下午,常佳捏着助理递上来的销售报告, 耳边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夸赞着: “真没想到白小乔人气会这样旺……早知道咱们应该把专访分为上下两期发布, 常总……你看到网上的评论了吗?” 常佳自然看到了, 并且不比她镇静多少。 喜人的业绩无疑给了所有人一剂强心针,就连那天在酒店门外被人奚落的经历,在此刻看来, 也被当做他们茶余饭后向人炫耀的谈资。 签完字, 常佳将报表交给顾悠然, 直言:“有好成绩自然是好的……但是也没必要太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她口中的这个“她”指的自然只有白小乔本人,顾悠然望了她一眼, 察觉到常佳的神色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以为她还在介意那天酒店里发生的事。 末了, 忍不住告知她另一个好消息。 “常总。” 她唇角浮起笑意, 紧接着说:“白小乔的经纪公司打来电话了, 说是有意和我们再次合作……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常佳闻言掀起眼皮子, 一双淡漠的眸子在她脸上盯着瞧了几秒。 “怎么了?”顾悠然被她看得发慌, 摸了摸脸颊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无声地叹了口气, 常佳收回视线。 她都快忘了,宋石绎早早地混入商场, 以前在保悦地产时,他最会的便是收买人心这一套。 更别提如今正式接手宋氏集团后,运筹帷幄不在话下。 打一个巴掌再给颗甜枣的事情,她不想再尝试一遍了。 想到这些, 常佳淡淡地回应道:“同样的人物专访做多了就没新鲜感了。”话毕,朝她扬起笑,劝慰的口吻:“我知道你喜欢白小乔,做咱们这一行就是跟娱乐圈打交道……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她好好接触。” 被看穿了心思,顾悠然吐了吐舌,抱着文件迅速逃出门去。 经此一役,白小乔那头得到《PG》方面的拒绝,便没有再继续。 又过了几日,常佳没有等到宋氏集团的消息,却意外地接到了黎冉的来电。 距离那天在剧院匆匆一瞥之后,常佳一直有意回避着与她相见。 即便是在之后接到黎冉的短信,得知她在B市的消息后刻意主动联系,却还是被常佳当做垃圾短信阅后即焚。 时下,面对着话筒那一头的女人锲而不舍的请求,常佳蓦地感到十分可笑。 “……你有在听吗?”黎冉柔声重复道:“只是普通地见个面而已,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常佳欲开口打断她的臆想—— “还是说……你很怕见到我?”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成功地激起了对方的胜负欲。 常佳抿着唇冷言回道:“既然你这么说了,看来我们真的有必要见个面好好谈一谈。” 收了线不过片刻,黎冉便将约定好的地点通过短信发了过来。 常佳没太在意,漫不经心地点开收件箱瞥了一眼,却在看到酒店名字时倏然怔住。 海悦豪庭。 她细细地品读着这四个字,试图从中猜出黎冉的意图。 君茂集团虽说落败了,但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在外人看来,黎冉依旧还是君茂集团的千金,外人对于她有望成为宋氏集团儿媳的消息也仍抱着观望的态度。 常佳回想起与黎冉仅有的几次会面,不难看出她是个极其看重颜面的人——或许正因如此,才会在归国后得知初恋男友迎娶了一位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女人而感到怒不可遏。 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会这样几次三番地找上门挑衅吧。 常佳收好手机,心里有了一番考量。 五点三十分,海悦豪庭的包厢门外。 黎冉在位置上等了很久,时不时地看一看手机,抬头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观望,眉宇焦灼。 不多时,包厢大门被人打开。 来之前常佳特地换掉了工作服,穿着一袭款式修身、剪裁得体的细吊带长裙现身。 她走得缓慢,齐肩的短发微微卷曲着,眸光潋滟,举止优雅。 黎冉对上了她的视线,或者说她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常佳身上挪开。 直到人走到身前,她收起略带敌意的审视态度,扬起笑道: “好久不见。” 常佳身后,侍者尾随进门。 作为美女的优待,服务生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替她拉开座椅。 桌面上烛光莹莹,映照得常佳的脸孔格外的明媚动人。 就连一颦一笑都带着点说不透的风情味儿。 黎冉在心中暗忖,她就是凭借着这点手段才让宋石绎离不开的吧。 收回思绪,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学妹……这样喊你没问题吧?” 黎冉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生疏地客套着:“没想到两年不见,你比从前更加漂亮了。” 常佳收起手,端坐在位置前。 略略地听完一番陈述,她也明白了黎冉此行的意图。 无非是为了打听自己过得好不好,这两年都干了什么。 其实今天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场鸿门宴,能够让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平心静气地交谈着,只有一个原因。 常佳也知道黎冉为什么会把自己叫出来,换做是平日里她或许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餐之余和她尽兴地上演一番姐妹情深的假情假意。 但是一想到她今天被叫出门的目的不过是因为宋石绎的存在,光是想着就有点窝火。 “黎冉。” 她瞪着对面的人,没半点客气可言,径直道:“你累不累?说了那么大半天,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宋石绎还有没有联络么?” 对面的人没想到她会这样不顾及脸面直接把话摊开来说。 捕捉到黎冉面色微变,常佳促狭地坏笑道:“他不过是我玩过的前任而已……现在么,留给你玩一玩,倒也不是不可。” 说完,夸张地笑了起来,眉眼扬起一道弧度,像只得了逞的妖精。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直到黎冉紧绷着的脸孔松懈下来,她像是猜中了常佳会这么说似的,继而追问:“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和他复婚?” 嘴角的笑意来不及收起,便听到她锲而不舍地追问:“还是说……你对自己很有自信?” 不知何时常佳拿起桌面上的酒杯,杯中的液体在刺目灯光的映射下,散发出勾人的香气。 没错,她的酒瘾又犯了。 常佳衔着杯壁抿了一小口,上万的好酒口感醇厚,的确不是那些三流酒吧可以比拟的。 喝完酒,面颊不由自主地浮起两抹红晕、 烛光下,潋滟的眸光显现出几分楚楚媚态,惹人垂怜。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常佳一口干完了杯中的酒,开门见山地—— “你放心,我玩过的男人……不会再玩第二次。” 黎冉漆黑幽沉的眸色一凛,餐桌下的手摁下停止键,心有防备地觑着她,轻声问:“那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把你叫过来吗?” 蓦地笑了一声,不等常佳答话,冷声自言自语道:“因为……我要证实一个心中的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剧情还没写完,想一想还是放在下一章吧。 没错,就是你们说的对手戏,宋狗在赶来的路上了! 第042章 亲近 从海悦豪庭出来, 常佳没由来地感到浑身舒畅。 回想起临走时黎冉臭着一张脸,那表情比生吞了苍蝇还精彩。 常佳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回程的路上给宁微晨打去电话。 华灯初上, 道路两旁亮起一盏盏明灯。 电话接通,依稀能够听见背景音里有婴儿的啼哭声。 “哎哎哎……你等我一下。” 宁微晨捂着手机, 小跑着离开, 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后, 继续接起:“说吧……怎么好端端地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常佳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一时间心有戚戚。 总觉得好像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搅别人的亲子时光,她为自己的莽撞懊悔, 之后便三言两语地把今天发生的事和宁微晨说了个大概。 本以为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 却不想她的反应出乎常佳的预料。 “……你就这么走了?”电话的那头, 宁微晨惊呼一声,恨恨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什么啊, 我要是你……非得把她关起门来狠狠揍一顿才解气,哼!” 常佳失笑, 松开刹车, 车子缓缓前行。 “说到底……她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要是真把人打了, 指不定要背一身的官司, 晦气!” 宁微晨哈哈大笑, 嘲讽道:“你还当她是千金大小姐呀?真是给她脸了……” 说话间, 车子驶入小区,常佳打了个方向盘, 车头往地下停车场驶入。 “……要不怎么说她傲气呢!毕竟身后还有个宋氏集团做靠山呀……”常佳想起那天与宋诗月的对话,在外人看来,黎冉半只脚已经踏进宋家了。 她暗暗腹诽着:但凡和宋家牵扯上关系的人,她都不愿接触……更别提黎冉还和宋石绎有过那么一段过去了。 话题说到这里, 宁微晨那头顿了顿,只听到滴滴两声,常佳泊好车从停车场出来。 她握着话筒小心翼翼地试探:“……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住在你对面的那个帅哥,你们处得怎么样了?” 常佳踩着高跟鞋走进楼梯间,细长的食指摁下关门键,心不在焉地回她:“别提了,住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该不会是探听错了消息,糊弄我吧?” “我可是真心为你好!”宁微晨不服气,声音也高了一度,“有你感谢我的时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很快电梯便到达了常佳居住的楼层。 收了线,她缓步从电梯间内出来。 楼道的声控灯亮起一抹橙黄色的光线,常佳并没有着急往家走,而是站在原地,朝着对门的方向,定定地望了两眼。 要不是宁微晨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家对面还住了一个人。 望着那扇黑漆漆的大门,常佳心里不知怎么回事,忽地闪过一丝异样。 她收回了视线,快步走到自家门前。 门口的感应灯今天居然坏了,她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亮起来。 常佳没敢多耽搁,伸手从包里掏出钥匙来,抬起头时意外地发现那扇防盗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收回手,她陡然升起一丝戒备,上前轻轻地拉开,门上仿佛有股阻力。 只听一声轻微响动过后,像是某处的弦倏地断了,下一秒门上的阻力消失—— 一条黑色的尼龙袋随之掉落下来,“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 常佳今天出门穿的是一双鱼嘴高跟鞋,防水台很高,露出一整片白皙光洁的脚背。 此时此刻,某种阴森可怖的粘稠的触感透过塑料袋,与她的肌肤相摩擦着,巨大的恐惧仿若从脚后跟处爬上的全身。 她止不住地战栗,强迫自己不往下看。 伴随着尼龙袋沉重的掉落,袋子敞开一道口子,从里面缓缓滑出的…… 是无数相互纠缠成一团、冰冷滑腻的某软体爬行动物。 常佳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汗如雨下,浑身僵硬了似的,后脑勺被人闷声敲了一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惊声尖叫,一边收回脚,一边往身后电梯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这动静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小区内来回巡视的保安听到她厉声哭喊,当机立断地带了人坐电梯上来。 一门之隔的屋内,男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旋开门把跑了出去。 “佳佳——”他心急如焚。 刚一出门,只见常佳如同撞见鬼一般地惊恐万分,眼看着两人还有三五步的距离,她纵身撞进自己怀里,毫不迟疑地铺向他,将人紧紧地搂住。 宋石绎眼疾手快地将人环抱住,耳边只余她尖叫的哭泣声。 “别怕,我在——我在——” 他说着话,眸光一顿,也注意到了对面的不寻常。 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都不及关起门来得实在,宋石绎将人抱紧,转身回到家。 “佳佳,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 他柔声道,目光夹杂着说不清的怜惜,心疼地问:“你怎么样……要不要……” 话未说完,只听“扑通”一声,双脚刚刚落地的人两眼一闭,彻底昏过去了。 入夜,常佳发起了烧,浑身烫得吓人,整个人也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说着梦话。 宋石绎不放心,先是打电话给了梁实,让他派人把常佳门口那堆脏东西处理干净,后又吩咐家庭医生上门,帮常佳好好看看。 她是惊吓过度引起的高烧,医生临走前开了几副药,又吩咐他一定要按时喝掉。 将医生送出门,宋石绎转身折回了房间,拿开水给她泡药。 那药苦到难以下咽,即便是睡梦里,常佳也是紧闭着嘴唇一口也不肯多喝。 宋石绎无法,只得将人抱起靠在他怀里,一勺一勺地亲手喂她。 喂完药,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不忘打了一盆温水,帮她轻轻擦拭着身子。 折腾完已经是深夜了,常佳睡得极不安稳,宋石绎在她床畔守着。 起初他还安安分分地坐在床沿,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时间一久便觉得累了,索性躺到她身旁的位置上,再后来,屈身将她抱在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日悠悠转醒时,常佳出了一身热汗,人也没昨天烧得那么厉害了。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宋石绎领口微微敞开的胸膛。 隔着单薄的布料,她的手贴在上面,仿佛能够感受到肌理匀称的皮肤下,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她稍稍回过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脑子还是蒙的。 就着这么个姿势被抱了一夜,肩膀酸胀无比。 常佳轻轻挣扎了两下,刚想开口把身前的人叫醒,只听一道规律的响动打破了时下的宁静。 是她的手机,昨天晚上被他放在床头柜上。 犹豫着该不该把人推开时,宋石绎先她一步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眼底泛着血丝,想来昨晚休息得并不好。 手机屏幕上跳跃着来电人的名字,宋石绎瞥了一眼,担心会把床上的人吵醒,索性便拿着手机出门接听。 脑子里乱糟糟的,常佳不愿去想。 等他前脚一走,后脚她便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宋石绎悠悠接起来电。 男人声线沉稳,“是我。” 这大清早的他居然能够自如地替常佳接电话,手机那一头的宁微晨不可谓不惊讶。 想起昨晚和常佳通话时,她还是那副不屑的口吻,这么快两人就和好了? 张了张嘴,她掩饰不住吃惊,“我、我没打错吧?怎么是你?” 宋石绎顿了两秒,幽深的眸子清澈平静,“她昨晚病了,在我这边借宿。” “借宿?”宁微晨读出了一丝不寻常,冷笑道:“动作倒是挺快的,你们俩——等一下!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说话,只听着宁微晨在电话另一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片刻,等到那厢安静下来,他沙哑着嗓音回道:“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喂!你等一下!”宁微晨见他要挂断,抢白地:“别忘了是谁助你一臂之力,你才有机会近水楼台!宋石绎,你不会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吧?” 男人默不作声地笑了笑,低声回:“你放心,我都记着……回头好好感谢你。” 说完,再没给宁微晨啰嗦的机会,倏然摁断来电。 停下手,转过身的同时,目光与站在客厅内的人相视数秒。 他不知道常佳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在那里站多久了,又听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只关心道:“你还病着,别出来吹风……赶紧回床上躺着。” 常佳默默看了他几眼,没有追问电话的事,而是问:“昨天……你陪了我一晚?” 男人提步走到她身前,将手机递还给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回:“医生说你不能再着凉了……听话,回床上躺着。” 他低声说着话,眉眼温和,全然看不出半点冷厉果决的样子。 常佳注视着他,两人像是回到了新婚前后,那时的他耐心也是极好的。 片刻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房间,果然听话地躺了下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房门被人打开,宋石绎手里端着餐盘走进来。 他预先煮好了白粥,清清淡淡地,一点荤腥也没有。 “你身子刚好,待会儿喝完粥,记得把药再吃一遍。” 他柔声叮嘱着,一颗心全扑在她的身上。 这样的宋石绎让她感到很陌生,或许是记忆里的人太过久远了,远到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会是他。 常佳撇了撇嘴,那股子情绪上来,不愿再什么事都由着他说了算。 只是淡漠的目光一瞥,对上男人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所有的狠话便又咽了回去。 看在你辛苦照顾一夜的份上,就让你这一回吧。 常佳没出声,拿起勺子漫不经心地吃着。 气氛霎时沉寂下来,趁着这个机会,宋石绎主动开口解释:“房子是之前和宁微晨打听以后才买下的,也是为了能够离你更近一点……不是故意瞒着你。” 她被粥烫了一口,微蹙着眉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还有……昨晚你来得匆忙,家里没有准备换洗的衣物。”顿了顿,问她意见:“待会儿要不要回去拿件衣服,顺便洗漱一下?” 说到这里,常佳彻底沉默下来,碗里的粥喝完了,手里的勺子也一并放下。 四目相对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斟酌数秒,蓦地开口叫他。 “宋石绎。” “嗯?”他面露不解,目光沉沉。 “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宋狗是憨狗无疑了。 第043章 电话 常佳心里堵着气, 胸口一阵翻腾。 干涸的喉间奇痒难忍,她重重地咳了两声,满脸通红。 身前, 男人怔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补充道:“……你想多住两天也没事, 我吩咐梁实去买几套换洗衣物送来。” 一想到陌生的男性帮她购买贴身衣物, 常佳还没那么开放, 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阻止他:“不用了……” 可是……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她仍感到心有余悸。 那个家, 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回去了。 沉寂片刻, 宋石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眸色沉沉,低声道:“你先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回头我亲自去一趟……” 话未说完,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即便他们曾经肌肤相亲, 有过那么多亲近的时刻……只要脑海中想起宋石绎亲手为她挑选内衣物的画面, 常佳就忍不住耳廓泛红。 几秒后, 她径自道:“……算了, 还是让我的秘书去吧。” 他昨夜一整晚没好好休息, 常佳正好借着这个理由, 让他不必事必躬亲。 宋石绎闻言没有勉强,上前端走了托盘, 快走到门口时,倏然被她叫住。 “宋石绎。” 男人顿足,回过头看她,“嗯?” 他的鼻音厚重, 不知是不是因昨晚照顾了她一整夜. 想到这里,常佳觉得有些愧疚。 她确实不想再与宋石绎产生任何瓜葛,但是不得不说,昨天的事……多亏有他在。 “谢谢你。” 说完话,她又沉默下来。 宋石绎顿了顿,径直离开。 常佳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大门被人轻声关上。 用完早点,宋石绎又吩咐她吃了一次药。 不过片刻,她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困意袭来,索性倒头继续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再睁开眼时,窗外暮色渐沉。 房间里静悄悄的,常佳有一刹那的不真实感,甚至以为自己还躺在自家那张大床上。 翻了个身,高烧过后浑身酸软无力。 她忍着痛走下床出去看了一眼,发现宋石绎正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上抽烟。 夕阳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他的五官在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缱绻。 常佳顿住脚步,正欲上前叫他,恰巧听到他兜里的手机响起。 在自己家里,宋石绎十分随意地将烟捻灭在阳台的扶手上,接通电话后神色霎时阴鸷下来。 隔着落地窗,常佳听不到他和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只是光凭这表情,也能猜出一二。 电话还未结束,男人的视线捕捉到站在客厅内的女人的身影。 就那么一个瞬间,冷酷肃杀的面孔在见到她出现时,蓦地柔软了几分。 与话筒那头的人匆匆交代几句,宋石绎推开落地窗走出来。 “饿不饿?”他轻声问她意见,“想吃点什么,我让梁实去买。” 常佳默然,缓慢地点了点头,哑声道:“你、你怎么没去上班?” 话一出口,周遭的空气顿时凝滞下来。 片刻,宋石绎收起手机,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还病着,我怎么放心走开。” 说完,又担心她会尴尬,旋即转移话题告诉她:“对了……刚才你助理打来了电话,我替你接了。” 他让她坐下好好休息,末了又起身往厨房走。 “人在来的路上,下班时间正堵着车,你要是还饿……我先给你煮碗面对付一下……” 他的声音自厨房里传出,模模糊糊地,听在耳朵里十分不真切。 两人在一起后,常佳从来没有见他下过厨。 她心下疑虑,脚步站在厨房门口停下。 “你在做什么?” 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宋石绎默了默,半天才答:“家里的煤气管道好像还没开通……要不,你先喝点热水。” 常佳语塞,本不应该对他抱有什么幻想的。 淡淡地笑了声,她回:“不用麻烦了,悠然是接我回去的。” 身旁的男人听到这话,停下手里的动作,怔怔地望向她。 常佳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肉眼所见地低落下来,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扭过头索性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又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 怔愣之际,常佳先他一步走到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把上—— “等一下。” 宋石绎忽地叫住她,走上前把她掩在自己身畔,后才旋开门把。 屋子外头,顾悠然等得有些急了,眉宇间露出焦灼神态。 见到常佳,她急急忙忙地跑进门,鞋子也没来得及换,“常总——听说你出事了,董事长让我马上赶过来看情况,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当着下属的面,常佳保持着一贯的风格,清冷答道:“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顾悠然点头如捣蒜,紧接着道:“……事情董事长会调查清楚的,他吩咐过了,这段时间你先住在……” 张了张口,顾悠然的余光瞥见一旁的,这才发现宋石绎的存在。 “你、你好。” 她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震慑了,半天忘了做自我介绍。 最后还是常佳提醒她,“悠然,你回房间帮我把包和手机拿过来,我们这就走。” 顾悠然嗯嗯应着,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客卧。 玄关处,宋石绎笔挺着脊背将她抵在墙边。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呼吸之间只剩下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香气。 常佳垂下眸子,一张病态的小脸微微泛着红。 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男人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还是很烫。 他想提醒她记得按时吃药,抬起眸子在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情。 宋石绎抿着唇,心尖一疼,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很快,顾悠然便从客卧里出来,她手里提着常佳的包,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示意她东西都带上了。 常佳眼里有一瞬间的停顿,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垂下脑袋企图从他身旁走过。 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男人的指尖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细嫩白皙的皮肤。 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她兀然停下脚步,眼神落在他的眉宇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了病,她变得格外敏感。 从前没有发觉他还有这样一面,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的时候,竟叫人不由地心生怜惜。 常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宋石绎。” 男人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坚决,松开手,默默不语地注视着她的身影,跟随助理走进电梯间内。 大门关上,提示音传来。 宋石绎没说话,只觉得整颗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一连数日,宋石绎打探不到常佳的消息。 梁实向他汇报了常佳的住所,就在临郊那幢疗养别墅内。 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常旭鹏不放心,叫来了家庭医生帮她上下检查了一遍,又借着这个由头让她安心住下。 是以,常佳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翌日,顾悠然下了班,第一时间往疗养别墅赶去。 等到了目的地,常佳一问缘由,才知道是宋氏集团又递来了合约书,想要借着《PG》让宋诗月再火一把。 望着那叠文件,常佳竟有一丝犯难。 之前她拒绝得那样彻底,态度和立场表达得也足够深刻,就是为了和宋家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怎么他就跟听不懂似的,还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缠上来呢? 或者说……是因为那一晚的慷慨收留,他才敢对自己提要求? 常佳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头疼不已。 “常总,你还要再考虑吗?” 桌前,顾悠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耐心解释说:“上一次咱们的专刊做得很好,销售量破了纪录……常总,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思及此,常佳舒了口气,决定不再和钱过不去。 她拿过纸笔,大手一挥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大名。 “回头通知宋氏集团的人,下个月的专访已经排满了,等得及的话,就下下个月吧。” 顾悠然满心欢喜地接下文件,忙不迭道:“我这就给负责人打电话,常总……你放心吧。” 办完事,顾悠然没有久留,临走之前和常旭鹏打过招呼,眼看着天色渐暗,驱车离开了疗养别墅。 客厅里,常氏父女对面而坐。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档综艺节目,嘉宾们被弹椅弹入泳池内,模样十分狼狈。 常旭鹏这段时间特别爱看这些没营养的节目,常佳也已见怪不怪。 坐了一小会儿,父女俩相顾无言,常佳感到兴致缺缺,打完招呼起身望屋内走。 她走了以后,忘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电。 沙发上的人感到好奇,悄咪咪地瞅了一眼,接起电话。 话筒另一头,宋石绎吓一跳,把手机拿开,看了看屏幕,电话号码没输错。 他心下一沉,“我找常佳。” “她不在。”常旭鹏又问:“你是哪位?” 宋石绎觉得好笑,心想我还没追究你是谁,你居然问起我来了。 他的口气很横,硬邦邦地问:“你是谁?” “我是她爸爸。” “……” 一听到“爸爸”两个字,宋石绎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些许尴尬地解释道:“那个,爸……不是,叔叔……我是宋石绎。” 常旭鹏愣了一下,笑说:“我知道,你就是佳佳的前夫啊。” “哎。”宋石绎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和常佳在一起时,他从来没听她说起过自己父亲的事。 因而“常旭鹏”三个字只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反倒是如今两人离了,宋石绎得知常佳回到B市,接手了父亲的公司——他莫名地有点犯怵。 “那个……叔叔,常佳在吗?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她的情况……” 和常旭鹏一比,宋石绎那点小伎俩当场便被识破了。 老父亲不远不近地解释说:“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先这样吧。” 电话挂了,宋石绎对着忙音的话筒讪讪地收回手。 第044章 算账 不多时, 离席的常佳去而复返。 走到茶几前,眼尖地瞥见手机被人挪动了位置,她顿住脚步, 瞥了一眼坐在身后的人。 “爸,你翻我手机了?” 一旁, 常旭鹏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 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拍了拍手笑着问:“你刚才说什么?哎,老了……光顾着看电视节目了。” 拿过手机, 常佳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决定不和他计较, 转身上了楼。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见她换好衣服决定出门, 常旭鹏这回坐不住了,伸长了脑袋问:“大晚上的你又要去哪儿?” “劳烦你和沈阿姨说一声, 饭我就不吃了……还有事呢。” 常佳换下拖鞋, 临出门前扔下这么一句话, 头也不回地走了。 常旭鹏坐在客厅内, 透过玻璃窗望出去, 常佳的车从车库驶出来, 二话不说径直往市中心的方向疾奔。 入了夜的B市是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城南路上的霓虹灯璀璨耀眼。 常佳的车如约停在酒吧后门的停车场内, 从车上下来时,迷蒙的夜空下起雨来。 她手上拿着包包,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往酒吧里走。 门一打开,里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险些将她劝退。 红红绿绿的灯光下, 一抹纤瘦的背影穿过人群,径自往吧台前一坐。 女人穿着一条宝蓝色的吊带长裙,肤白胜雪,目光透着勾人的魅惑。 音乐声停下,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结束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斗舞,纷纷从台前跑下。 舞池下方的卡座前,黎冉带着舞蹈团一众同事在此聚会消遣。 今天是他们舞蹈团成立一周年的日子,作为团里的一姐,黎冉享受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感觉。 对于她的身份,同事们多多少少或有听说。 尤其是自退市以后,君茂集团的销售业绩日益下滑,往日被人尊称为大小姐的人,在这之后也饱受了不少人的冷眼。 就在同事们以为女神即将跌下神坛,却有传闻黎冉正与青梅竹马的宋氏集团继承人交往。 一传十、十传百后,人们也懒得去计较消息的准确性,纷纷抱着吃瓜的心态在心里恨恨。 到底是千金,就算破了产也是千金,往后再嫁入豪门,又能过回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今天这场聚会,其目的之一也是为了庆祝她结束舞台生涯的最后一场剧。 舞蹈团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在话下。 “来来来……黎小姐,今天应该好好敬你一杯。” 同事堆里有人拿起酒杯,主动朝她致意:“……这一年来咱们舞蹈团要是没有你,怕也是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刚从舞池里下来,黎冉轻喘着气,一张脸绯红着。 唇角扬着笑,坦然地收下对方的谬赞,柔声道:“学姐,您就别谦虚了……等我走了,团里下一位女一不就是你吗?” 那位被她称作“学姐”的人脸色一僵,嘴边的弧度还来不及收起,只见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黑影。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黎冉感受到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脑门流下。 “啊——” 她再也没了往日的娇柔,尖叫声仿若鬼魅,刺破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众人再定睛一瞧,黎冉额前的发被酒水打湿,稀稀落落地挂了下来,显得十分狼狈。 嫣红的酒水沾染在白色的衣裙上,星星点点的,胸口一片凌乱。 黎冉猝不及防地遭人暗算,抬眸朝着肇事者望去,只一眼便定住—— 面前,常佳歪着脑袋,挑了挑眉,口气戏谑:“黎小姐,咱们好久不见?” “你、你想干什么!”黎冉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几丝哭腔示弱道:“这里是酒吧……你疯了吗?” 常佳笑了,放下手中空了的酒杯,“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就这么一瞬,黎冉在她的眼里看到凌厉与果决。 她立时止住声,死死地咬着唇,后面的话如数咽回肚子里。 卡座前,一伙同事望着眼前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揣测着她与黎冉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没有人上前为黎冉挡枪,常佳很顺利地便揪住了她的领子。 “……如果你正大光明地和我干一架,或许我可以当做事情没发生过。” 说话间,她伸手一推,黎冉跌跌撞撞地倒进沙发里。 “可是你却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暗算我……黎小姐,这笔账……你要怎么跟我算呢?” 沙发里,黎冉一脸湿漉漉,咬紧牙关满脸恐惧地望着她。 见此,常佳起了捉弄的心思。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在手上比划了两下,找了个并不锋利的角度,蓦地凑近。 “啊——” 带着酒气的玻璃片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恐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黎冉再也止不住哭腔,眼泪唰唰地往下流。 “你……你……”她一边哭一边喘着气,嘴唇打着哆嗦,泪水涌出眼眶。 直到这个时候,常佳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早知如此,又何必跟我耍阴招!” 她知道黎冉这人最好面子,今晚这一场够她丢人的,怕是以后也没脸再出来耀武扬威了。 这一处的动静引来了酒吧的保安,常佳将玻璃片扔在一旁,临走之前还不忘将损失结清,拍拍屁股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后。 从酒吧里出来时雨还未停,地面湿漉漉的。 常佳坐上车,百无聊赖地在市中心的主干道上逛着。 车窗开着,那一晚的夜风特别温柔,将她满腔的愤懑吹散。 直到车子往疗养别墅驶去,车内的蓝牙电话响起。 常佳瞥了一眼中控台前跳出的号码,并不意外,反倒有些预料之中。 她摁下接听键,紧接着便传来男人沉稳清澈的嗓音。 “佳佳,你在哪儿?” 常佳撇撇嘴,一只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问:“宋总,跟我就不必客套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好。” 话毕,宋石绎那头果然沉默下来。 车子在十字路口处转了个弯,常佳随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刚才干嘛去了?”她顿了顿,声音清晰明亮,“我啊……讨债去了呗。” 夜晚的空气染上凉意,就好比他时下的声音,也是凉得没有任何温度。 宋石绎诚实道:“佳佳,你不应该出面。” 果不其然,他竟真的想替黎冉讨说法。 常佳感到好笑,亏得自己今天还签合同有意求和,原来都是缓兵之计呐。 想到这里,她索性将车停在路旁,挂了空档后和他好好掰扯起那天的事。 “……宋总,我不管你和黎小姐将来如何,她想暗算我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 她轻笑一声,补充说:“如果你想替她求情,大可不必。又或者……你不介意为了她与我撕破脸皮……” 说到此处,她也没声了。 凭着宋黎两家的关系,他也不会放着黎冉不管不顾。 更何况两人还曾有过这样一段青葱年少的刻苦铭心,宋石绎想要浪子回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常佳说完话,心里无意识地泛起一阵酸涩。 车窗大开,途径的车辆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她皱了皱眉,却听到耳畔男人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解释说:“你先回家吧……今天太晚了,我们改天再谈,好不好?” 常佳似笑非笑,拒绝得干脆利落。 宋石绎还欲再说,她径自挂断了电话,没再给他废话的机会。 废话,秀恩爱都秀到我面前来了,谁想和你好好谈啊! 回去的路上,再不复之前的好心情。 之后几日,宋石绎那厢彻底没了动静,别说电话,连个简讯也没有。 常佳心里估摸着他会怎么对付自己,拿出当年宋氏集团逼迫汤晓蕾那一套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来她也有被人争锋相对、站在对立面的一天。 抿了抿唇,好在现如今的她背靠着鹏远集团,不再是从前那个身无分文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个反转情节,今天就短小一些,见谅。 第045章 反转 电话挂断后, 常佳兀自开着车回家。 疗养别墅内,常旭鹏和妻子还未睡下,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 夫妻俩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 他缓缓开口,吩咐沈春熙:“你下去看看, 人怎么样了?” 沈春熙和他生活这么久, 自然是猜出了常旭鹏心中所想。 时下, 淡淡笑道:“你们父女俩可真有意思。” 她上前轻轻地拍打着常旭鹏的肩颈,试图让他放松些,紧接着道:“……你花了大力气才揪出背后捉弄她的人, 怎么这会儿佳佳想要和人讨说法, 你又不开心了?” 常旭鹏沉沉地吐了口气, 有些事情她不知道,自然不懂他的意图。 听说那个黎冉, 和宋石绎还有一层青梅竹马的关系。 虽然那小子婚后老实本分没有闹出什么小三上位的绯闻,但是现如今, 能让黎冉有胆量去欺负自家女儿的, 想必多多少少也是仗着有宋石绎撑腰才是。 思及此, 常旭鹏的头更疼了。 那个宋石绎, 除了一张脸, 还有什么值得拿出来提的? 要不是他当年和高璇离婚后, 常佳被人诟病是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也不至于被宋家的人如此苛待。 顺了顺气, 他不疾不徐地念叨着:“想来想去还是小范好啊……我女儿没那个福分,哎……” 一旁,沈春熙最看不惯他这副模样,略带埋怨的口吻,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什么心。能把自己身子养好别让我费心,可就菩萨保佑咯……”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后才关上灯合衣睡下。 隔天清晨,天蒙蒙亮起。 常佳还沉浸在梦乡当中,手机规律地震动起来。 被人搅乱了好梦,她心里窝着火,点开接通建,语气不悦:“什么事,说!” 这个时间点,电话那一头的宁微晨瓜都要吃饱了,却见她还睡着,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姐姐,你还睡得着呐?” 宁微晨手里抱着娃,手机夹在肩膀上和她通话:“您可真牛……继汤晓蕾事件后,再次登上新闻热搜。” 握着手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常佳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哀叹一声,她坐了起来,嗓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揉着眼皮低声回:“又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宁微晨低笑两声,真是服了她的镇定。 “昨天晚上够猛的啊!敢拿着玻璃杯去扎黎冉……把人吓得花容失色,我都看不出来你有这一手。” 一听到“黎冉”这个名字,常佳猛地睁开眼,霎时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宁微晨抱紧怀里的孩子,哄了两下发现无效,临挂断前说:“你自己打开新闻看一看……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黎冉可不是汤晓蕾,不好对付。” 收了线,常佳睡意全无,颤抖着手指点开宁微晨发给自己的头条消息。 一则名为【惊呆了!某知名影视公司大佬公然在酒吧寻衅滋事,态度恶劣、情理难容……】的标题赫然映入她的视线。 常佳咬着唇,犹犹豫豫地将网页打开。 网页上方po了几张近照,照片里黎冉眼眶泛着泪,鼻尖通红,一张小脸被吓得面无血色。 在她左脸颊的偏下方些的位置上,有一处明显的红色血渍。 猩红的血水和白皙的脸孔形成鲜明对比,常佳默不作声地看着图片里的人,冷眼关掉手机。 想了想,竟觉得可笑。 几张凭空捏造的照片,一篇不合实际的报道,就想吓退她? 还企图发律师函来警告她,以为她会怕吗? 想打这里,常佳掀开被子起身,反正已经睡不着,索性应战好了。 匆匆洗漱一番下了楼,家里的保姆见她今天起得这么早,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小姐……早、早餐我才放下锅煮,你要不要……” 都这个时候了,常佳哪儿还有心思坐下来好好吃早点。 她谢过了保姆的好意,拎着包包整装待发往公司赶。 到公司的时候时间尚早,就连顾悠然都没来。 格子间内冷冷清清,只有茶水间内两位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在接开水。 “常总。” 常佳路过,被人叫了一声,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走进办公室,屋内一片漆黑。 落地窗前严丝合缝地拉上了帘子,空气里还留有一股A4纸拆封的气味。 常佳缓了口气,坐在桌前,仔细思量着该怎么打这场翻身仗。 八点三十分,办公室外传来人群走动的声音,员工也都一一到位了。 常佳手肘撑在桌面上,犹豫着该不该起身开灯时,大门被人从外头推进来。 “常、常总?” 对于她的出现,顾悠然很是意外,露出吃惊的神色,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今天在公司?” 常佳抬起眸子,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一摞文件,复又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顾悠然连躲都没处躲,硬着头皮乖乖将东西递上去。 常佳顺势接过,翻开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 也不知道黎冉是动用了什么关系,得知她是《PG》杂志社的负责人,竟直接以舞蹈团的名义状告《PG》,企图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迫常佳出面。 当今社会,舆论会将一个人逼疯,常佳也明白她这番用途到底意欲何为,却还是为她的下作感到可耻。 都说兔子急了要咬人,看来她这回惹的是一只疯兔子。 片刻,常佳将律师函递还给了顾悠然,抬起头正色道:“今天的拍摄任务照旧……还有,上一次和咱们谈合作的那两家公司,你再安排人跟进看看……” “常总,这……”顾悠然不解,摇了摇头问:“这份律师函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说到这里,她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我们按兵不动就可以,等到对方急了,自然会联系我们。” 顾悠然自然不懂她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时下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安排今天的工作。 网上的新闻雷声大雨点小,一整天下来,除了刚上班前员工们凑在电梯间里议论了一会儿,等到大家伙儿埋头投入工作后,转眼便将新闻一事抛诸脑后。 直到临下班前,常佳一如往常地关掉电脑坐着电梯往停车场走。 昏暗宽敞的空间内,距离她停车位几米外的一辆车子蓦地发出两声“滴滴”响声。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以及一行人笑闹着走过的动静。 常佳望着那辆黑漆漆的车子,心里暗道不会这么惨吧,难道黎冉上门来找她讨说法了? 早上她急着去公司,匆匆找了个车位停下,压根没做他想。 这个位置距离安全出口小几十米,就算她拿出八百米的速度,也躲不过一辆车疾驰的速度。 怔愣之际,常佳有些心慌,生怕那辆车里下来一个人,朝着她的脸泼/硫/酸。 或许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心底的想法,正当她欲掏出车钥匙启动车锁时,车门打开,从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人。 常佳惊恐地睁大眼睛连连倒退,“你——” “常小姐,你好。” 车门一旁,梁实身姿颀长地立在原地,目光平静,态度恭敬。 常佳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失控,当即调整好情绪,淡淡地问:“梁助理?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实闻声抬起头,稍作打量继而道:“宋总得知您有关务缠身,特地派我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宋石绎? 想到昨晚两人的那通电话,最后草草收场不欢而散,常佳气急,胸口一起一伏,冷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宋总这是要替人出头?” 她刚要发火,便听梁实轻启双唇应承道:“我不便多说,您只要看了东西,自然会明白的。” 说话间,常佳注意到他手上还拎着一个纸袋子。 袋子薄薄里,里面装了一叠文件。 常佳捏在手里,凭着感觉猜不透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办完事,梁实未再多言,径直坐上车,转眼间车辆顺着安全通道的路口转而驶出地下停车场。 常佳站在原地,直到对方的车彻底消失不见,她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吁了口气,目光停留在纸袋上。 车门打开,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解开纸袋上的细绳。 袋口开了道缝,哗啦啦两下,里头的东西尽数散落在她腿上。 常佳定睛一瞧,发现是一叠照片。 她拿过其中几张看了看,照片拍得不甚清晰,截取于某处的监控摄像头。 又翻了几张,常佳终于看出了门道——这居然是她家门口被摄像头拍下的画面! 照片实实在在地记录了出事当天,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人在她家门口探头探脑、形迹可疑的模样。 她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关于那晚发生的可怕的事如梦魇一般再次回想起来。 梁实说这些照片是宋石绎送来的,也就是说……他知道背后搞鬼的人是谁? 脑子混混沌沌地,常佳咬着牙,缓缓驱车往家中赶。 到家后泊好车,发现常旭鹏和沈春熙不在,她捏着手里的照片直接回到自己房间。 房门关上,四周霎时静了下来,所有的情绪透过毛孔爬了上来。 常佳咬着唇,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一阵犹豫。 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拿起手机给宋石绎发去一则消息—— 【照片的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要写的内容太多了,允许我分成两章吧。 抱歉久等了,这一章留言有红包,鞠躬感谢! 第046章 情话 等了许久, 也不见宋石绎有任何回应。 常佳呆呆地望着暗下来的屏幕,心下不忿。 房门外,保姆扣着门板问她:“小姐, 饭已经做好了,一起下来吃点吗?” 屋内的人半天没有回应, 又过了片刻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常佳换了身居家服, 一只手死死地捏着手机,快步往楼下走。 餐厅内,常旭鹏刚刚从外头溜达回来, 挽着小娇妻的手, 脸上笑意舒展。 父女俩相视一眼, 纷纷感到吃惊。 “爸。” 常佳打了个招呼,拉开一旁的座椅。 当着女儿的面, 常旭鹏讪讪地收回手,复又吩咐沈春熙给他盛饭。 常佳想着事, 自然没把他俩眉来眼去的神情放在心上。 一顿饭下来, 餐厅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不多时, 常旭鹏放下筷子, 抬眸望了望她, 开口问:“你在等谁的电话?” 身畔, 常佳手上动作一顿,怔愣道:“没、没有啊……”她试图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干巴巴地笑说:“爸,你怎么这样问?” “哼!”常旭鹏轻笑一声,犀利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把人看穿。 “你都看了多少回手机了, 要真有事……先去忙吧。” 常佳也没想到竟然会被他瞧出端倪,她是没打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常旭鹏的,是以又扒了几口米饭,放下碗筷擦擦嘴起身说:“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不多时,身影消失在长廊外。 餐厅内,沈春熙抱着碗,微蹙着眉问:“好端端地,你又惹她不痛快做什么?” 她不提倒还好,一说起这事,常旭鹏叹了口气,连饭也吃不下了。 “你是没看出来吗?佳佳现在又被姓宋的那小子给蛊惑地……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他轻哼一声,愤愤道。 沈春熙也笑了,淡淡地回:“你不是说那个宋石绎对咱们佳佳还有那个意思吗?要真是这样,两个年轻人能够破镜重圆,倒也……” “不行!” 话还未说完,常旭鹏应声打断,“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也不能嫁给那个姓宋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我是不会同意的!” 沈春熙见他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后面的半句话便又咽了回去。 洗完澡,常佳从浴室里出来,乜了一眼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安安静静地,连一则短信也没有。 像是打了一场败仗似的,她挫败感满满地倒在床上,也不管滴着水的头发沾湿了被褥。 木然着一张脸,对着苍白的天花板,神游天外。 手机端另一头的人,像是有了心电感应一般,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常佳吓得坐直了身子,旋即摁下通话键,“宋石绎……你有意思吗?和我玩欲擒故纵么……” 话筒那一头静了几秒,她意识到不对劲,拿起手机查看,才发现来电的不说宋石绎,而是好友宁微晨。 常佳闹了个大红脸,舌尖抵着牙床艰涩道:“晨晨?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平日里这个时间点,宁微晨应该还在哄孩子洗澡才是。 时下,见她有意回避,宁微晨的八卦之心被燃起,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我刚才可都听到了!”宁微晨的笑声透过话筒,一阵比一阵欢快,“……你什么时候和宋石绎又搞一块儿去了?居然不和我说,真不够意思!” 常佳翻了个大白眼,言辞恳切地纠正她:“拜托你……好歹都是当妈的人了,用词能不能不要这么粗俗?”她把手机换到另一边,继续道:“什么叫做‘又’?还有……什么叫做‘搞’?我现在和他可是清清白白的!” “是你自己说的啊,欲擒故纵……我没听错吧?”宁微晨问。 常佳回:“你没听错……但是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话毕,她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解释给宁微晨听。 “总之就是这么一件事情……我给他发简讯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话筒另一头,宁微晨的尖叫声传来,险些就要穿透她的耳膜。 “……天啊!好浪漫!宋石绎这是为了帮你,不惜与初恋情人为敌!”她捂着嘴,情绪激动,“你还有什么好问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是为了把你追回来呗!” 刺目的白光打下来,常佳揉了揉眼睛,一阵酸涩。 “我一点都不想让他帮我!”她有些赌气地说着,不悦地回:“况且……这叫什么浪漫?在我家门口装摄像头监视我,我还没告他侵权呢。” 她的话说得果断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就连宁微晨都感到不解。 “佳佳,你该不会是为了当年离婚的事还记恨着吧?”她劝解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是敌是友要分清楚……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黎冉那个绿茶,至于前夫什么的……可以先不计前嫌的利用一下。”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无一不是为她着想。 常佳感到有趣,失笑道:“以前你对宋石绎可不是这个态度……晨晨,你现在到底站在哪边?” 听到她竟然质疑自己的立场,宁微晨当即激动起来,“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就是为了考虑你,我才会说这么多话。”她哑然,“你要是身边有一个靠谱的人,我也不至于让你考虑他……” “还有啊,我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要再不抓紧点……新婚仪式上,狗宝都可以当你的花童了!” 话到此处,两人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常佳心里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之后又聊了几句,她听到宁微晨那头有宝宝的哭闹声,便没再多聊,匆匆挂断来电。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窗外夜色浓稠,常佳立在窗前,抬着头打量着月光,心里很是安静。 手机铃声恰在这会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 一想起狗宝的哭闹,常佳的声音含着一丝笑,“不用哄孩子了吗?” 静了几秒,只听一道悦耳的男声自话筒那头传出,咬字清晰,嗓音清澈。 “佳佳,你刚才找我?” 仿佛有一阵电流自耳畔传递至全身,常佳握着话筒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紧了紧喉咙哑声开口问:“没错,我就是想问问你……照片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一头的背景音嘈杂喧闹,她听不清宋石绎说了什么,轻轻地“啊”了一声表示疑惑。 不过片刻,感觉到男人脚下生风一般离开了现场,话筒那头他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男人轻喘着气,一呼一吸仿若就在她耳侧。 不知怎么地,常佳脑海里没由来地想到两人曾在一起时的画面。 热意喷洒在她的脸颊,心跳不由地加快,那些带着旖旎的回忆渐渐浮现出来。 她感到面上一热,故作镇定地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这回男人听清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哦”,慢悠悠地答道:“佳佳,这不就是你现在要的吗?” 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常佳瞬时清醒过来。 唇角微翘,冷笑道:“我可没让你监视我。” “宋石绎……不要以为你拿着一叠照片来帮我,我就会感谢你!”她胸口起伏,咬着牙回:“这件事,我会好好和你算账。” 宋石绎那一头,听到了她的回答,非但不气恼,反而预料之中似的,含着笑回她:“佳佳,我等着你……来跟我好好算账。” 常佳愣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记得以前的宋石绎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 张了张口,常佳还欲再羞辱一番,却听男人先她一步地,沉声道—— “我只有一颗心,你看着伤吧。” 她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两拍,滚烫的脸烧得通红,喉间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 怕他又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话,常佳立时将电话挂断,捂着胸口舒气镇定。 另一头,宋石绎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前,望着忙音的电话,不由失笑。 包厢的门被人打开,晏程北从里头走出来,东张西望一番终于瞧见他的身影。 “绎哥……哎呦,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他开口问,瞥见男人的手机刚结束完通话,好奇道:“给谁打电话呢?还躲着我……嘿嘿,不会是……” “你有完没完?” 宋石绎打断他的猜测,目光定了定,忽地想到了什么,调侃地问:“听说晏伯伯前些日子给你访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名媛,看来咱们晏小爷的好事将近了?” 晏程北可听不得他这番打趣,一张脸臊得慌,忙解释说:“绎哥,能别提这事吗?你知道的……我那是被逼无奈,我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包厢内走去,宋石绎难得见他这副窘态,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 “早就听闻江家的大小姐知书达理兰心蕙质,你可不要辜负了对方的好意!”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晏程北兴致缺缺,撇了撇嘴嘟囔:“行了……您要再拿我开刷,就别怪我不是兄弟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包厢门前,宋石绎收回目光,转过身的同时,脚步在原地停了几秒。 无意间的一瞥,竟然在众人群中发现了一位昔日好友的身影。 真是有趣! 男人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一旁的晏程北察觉出他情绪的转变,小心翼翼地凑近提醒他:“刚才出门就是想和你说这事的……今天贺廷也来了,您看要不要避而不见?” 言毕,坐在人堆里头的贺廷像是听到了这番话似的,抬起头的瞬间视线打量一圈,最后落在宋石绎的脸上。 周遭喧闹鼓噪,两个男人相视一眼,气氛剑拔弩张。 宋石绎抬起手,旋动了手腕上的男士表带,低笑一声回道:“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他的。” 他朝晏程北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多事。 包厢里有人碰杯喝酒,有人划拳唱歌,尖叫声像是要把房顶掀翻。 宋石绎没有主动上前,他朝贺廷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大门口的位置,稍稍一顿。 不约片刻,对方心领神会,跟随着他的脚步走出包厢。 身后,只余晏程北站在原地摸着脑袋感到不解。 不是……绎哥什么时候跟这个贺廷这么有默契了,他怎么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PS:文中的这句【我只有一颗心,你看着伤吧】摘自网络,并非原创,特此说明,侵删。 ———————————————————————————————————————— 另外,宋狗口中的这位宴小爷也就是我下一本书《我等你呀》的男主角,是位实打实的憨憨少爷。 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戳专栏收藏一下,咱们一起来看看望妻石晏小爷的恋爱史。 《我等你呀》大概率11月中旬开文,文章属性:娇俏腹黑小狐狸VS乖戾偏执公子哥/合约恋爱/甜宠/1VS1/he 文案如下: 传闻中,宴家的小儿子是位浪名在外一屁股情债的花心大少, 身边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情场得意这么些年,他却唯独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再后来,小丫头一气之下撇下他出国了, 宴程北开了三天三夜的流水派对庆贺。 大家都说,宴小爷是个没心肝的,怎么可能为她落一滴泪。 只是没想到,走就走吧,那个小丫头居然还敢回来, 她回到他的身边,仰着脸笑得天真无邪。 这一次,宴程北抓住了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了, “慕慕,你走得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呀……” 第047章 利用 包厢外的走廊尽头, 夜间的晚风透过敞开的窗沿吹进来。 男人身姿颀长地立在窗前,唇角夹着一支烟,也不点燃, 目光冷漠地望着站在几步之外的另一个人。 贺廷上一秒还唇角含笑,侧过头, 撞见宋石绎当下的表情, 表情一凛, 当即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 两个男人视线兵戎相见,谁也没准备让谁。 贺廷之前喝了点酒,神色算不得多好看。 反观宋石绎, 后槽牙咬得紧紧地,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最后, 贺廷拍了拍宋石绎的肩头,正欲开口让他别这么龇牙裂目要把人吃了似的, 下一秒却被对方一手挥开。 宋石绎蹙着眉,冰冷冷道:“你在江临待得好好地, 没事跑到B市做什么?” 这话问得便有些过分了, 贺廷的手在半空中扬了扬, 片刻才收回。 他也不恼, 见到宋石绎这副模样, 唇角勾起一抹轻蔑, 反问道:“怎么……你不欢迎我?” 男人不出声,一张脸冷得像是结了层霜。 贺廷拍了拍脑门, 恍然大悟道:“哦……我给忘了,常佳也在B市,没错吧?” 听到那个名字自他口中说出,宋石绎对贺廷的厌恶不由地多了几分。 他警觉地凝视着对方, 沉声问:“你想怎样?” “什么想怎样?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贺廷贱兮兮地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挑了挑眉追问:“难道你还能拦着我,不让她跟我见面?” 宋石绎情绪上脸,面若寒冰。 “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男人舔着腮帮子,冷声回应。 贺廷敛了眉,带着薄薄的笑意,嘲弄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俩已经离婚了吧?” “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你有什么立场让我不要打她的主意?”他冷哼一声,“嗯?” 刹那间,常佳与贺廷并肩走近的场景如电影画面一般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宋石绎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鄙,没错……即便离了婚,只要一想起她挽着别的男人的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模样,他就要发疯! 常佳不懂事,不代表他不懂。 同为男人,宋石绎太了解贺廷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两年前,在得知常佳恢复单身以后,贺廷望向她的眼神,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有所图。 也就只有她傻,会把真心当做玩笑话,甚至出事以后,也不敢当面与人对峙。 到最后,得亏了宋氏集团出面,才将轰动一时的新闻掩盖过去。 回忆起曾经,男人面色铁青,胸口沸血翻涌。 他用一种几近冷傲的口吻,低沉道: “如果你胆敢再伤害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追悔莫及……”男人笑起来时,眉眼俊朗风情:“你信么?” 翌日。 常佳坦然地接受了宋石绎的“帮助”,将手中握有的材料及时交给了黎冉聘请的金牌律师。 不过半天,她便从顾悠然口中得知了起诉书被撤回的消息。 这件事引起的负面影响不小,听闻对方撤诉以后,顾悠然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常佳。 彼时,常佳刚忙完手头的工作决定下班,见办公室内顾悠然面含喜悦和她絮絮叨叨地说起事件的后续,不由失笑。 “……我看了网友的评论,都在吐槽咱们《PG》这次背黑锅了,那个黎冉戏还挺多!”她忿忿不平,紧握双拳情绪略显激动:“听说还她是君茂集团的大小姐,真是看不出来……这度量……比针尖还小!” 常佳得知这个消息后自然也是开心的,但是却不似顾悠然那样外放。 面前的人说了大半天话,却不见她有一句回应,顾悠然顿了顿,好奇地问她:“常总……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常佳关掉电脑,收起桌面上的文件,闻声抬头回应:“好奇什么?” “黎冉呀!她怎么能这么痛快就撤诉了……你就不怕她……” “怕什么”常佳挑了挑眉,了然于胸,“这件事还没完呢。” “啊?”顾悠然眨眨眼表示不解,“难不成她还准备再来一次?” 关于照片一事常佳还未来得及和她说明,因此顾悠然并不知道黎冉为什么会这样爽快地说和解便和解。 听到对方撤诉后,顾悠然光顾着开心去了,压根没细想其中的缘由。 时下见常佳如此回道,她紧追不舍地反问:“常总,您有什么打算吗?” 常佳理好东西,拎起包包决定下班。 临走前报以一笑,只简略地回:“她的账算完了,我的恩怨还没了清呢……”说话间,踩着高跟鞋从顾悠然身旁走过,拍拍她的肩膀,“……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你们都精神着点吧。” 坐着电梯下楼,常佳径直驱车往高速路口疾驰。 转眼间又到了每个月回老宅看望高璇的日子。 上次带着宁微晨一同前来,高璇只顾着开心,母女俩都没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 自打两年前常佳在B市定居后,高璇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虽说每年按期体检吃药,但是年轻时受了太多苦,临到老身子骨也不似从前那般活泛。 每每想起此事,常佳便觉得自己不孝。 也正因如此,她决定这一趟回去以后,和高璇好好商量商量,在B市重新买套房子,将母亲接来一块同住。 之前的那间屋子是说什么也不敢再搬回去了,常佳早早便安排顾悠然将房子挂出去售卖。 前两日中介带人过来看了看,价格也谈得差不多了,没什么问题的话不日即将抛售。 常佳一边开着车,一边在脑海中规划着未来。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蓦地响起铃声,她的思绪被应声打断,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跳跃着一串陌生的号码。 常佳蹙着眉,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估摸着来电的人无非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 径自摁断了电话,她感到胸口一阵舒畅,继续专心开车。 只是没想到,对方像是铁了心要让她接电话,之后又锲而不舍地打了两个过来。 眼看着屏幕亮起暗下、暗下又亮起,常佳的耐心逐步被耗尽。 她将方向盘打了道弧度,车子在道路一侧停下。 车厢内,刺耳的铃声仍在继续,常佳默了默,径直接通来电。 “……黎冉,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你要再这样没脸没皮地纠缠我,可别怪我做事难看了!” 她咬着牙,口气不善。 一番话毕,手机那头的人没有出声。 常佳以为电话断线了,复又看了眼,确定仍在通话中,语气沉静些许,“你为什么不出声?” 下一秒,一道清澈的男声从话筒那头传来,字正腔圆地解释到:“——我是贺廷。” 常佳握着话筒的手指紧了紧,记忆里那张模糊的脸孔伴随着这道声音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她感到喉间奇痒难忍,重重地咳了两声,掩唇问:“贺、贺总?你怎么会……” 贺廷爽朗的笑声响起,片刻后才道:“我现在就在B市……有空的话咱们见一面,没问题吧?” 现在? 她看着外头的天色,心中是极不情愿的。 贺廷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态度谦和也不强迫,平静地回:“我记得当初你还在鑫源时,答应过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谢谢我……” 他语气稀松寻常,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好像刚才的那番话与自己没半点干系。 然而常佳却不能置之不理。 半晌,只见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答:“可以,你在哪……我现在过来。” 贺廷给她报了个地址,是B市的一家高级餐厅。 幸运的是离她目前的所在地不远,大概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 收线之前,两人约好见面的时间,常佳轻启车厢,径直往餐厅疾奔。 七点十五分,常佳的车如约在餐厅正门口停下。 贺廷预定的这间餐厅在B市口碑极好,人均四位数的消费水准,立时将食客的格调往上拉了好几个档次。 常佳走进餐厅,灯火通明的大堂里,身穿制服的侍者上前为她引路。 穿过长而宽敞的走廊,脚下厚实的地毯将不必要的杂音阻断。 直到侍者将包厢大门打开,常佳心里暗暗疑惑,还是不明白贺廷此番举动到底意欲何为。 包厢内灯光昏暗,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餐桌。 桌子上烛火摇曳,价格不菲的红酒在高脚杯中散发出醇厚的酒香。 烛光下,贺廷五官硬朗的脸孔映现出来。 读出了她眼神中的惊讶,男人站起身拢了拢袖口,含笑道:“总算来了……坐吧。”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年,常佳并不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能够坐下一块儿品酒谈天、共进晚餐。 因此,越是看到贺廷这副过分亲昵的模样,她便越是感到不安。 “贺总。” 常佳应了一声,提步上前。 男人的眼神顺着她的脚踝渐渐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线条笔直的小腿,紧接着往上,规规矩矩的工作套装,深蓝色的及膝长裙包裹着女人姣好的身形,目光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 两年不见,她已经褪去昔日的稚嫩青涩,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优雅。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赤/裸,常佳垂着眼眸,略感不适地挪开脸,轻咳两声。 “你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贺廷目光灼灼,沉声笑道:“两年不见,一点也没变。” 常佳微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的这番话大抵也只是客套罢了。 女人拂了拂耳边的短发,不自然地回:“贺总就不必开这种玩笑了……我已经快三十岁了……” 此言一出,贺廷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即转移话题,和她聊起了从前的人。 常佳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孙曦在她离职半年以后也结婚生子去了;还有那位肖远波,也就是鑫源地产的合伙人肖总,因为自己公司的账务问题被彻查,打了大半年的官司…… 而贺廷呢,仿佛也是从那时起,事业开始走起了下坡路。 常佳依稀记得,他当年曾有幸从宋石绎的手中夺下新洲那片地的开发权,只是没想到公司经营不善,不到一年时间。棘手的问题便接二连三地暴露出来。 彼时鑫源只剩下贺廷还硬扛着,作为老一辈遗留下的产业,他不敢不用心,生怕家业败在自己手中…… 整顿饭下来,他们吃得少聊得多,就在常佳纳闷着贺廷到底为何而来时,话题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谈到此处。 “是这样……来之前我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事情。” 贺廷正襟危坐,面色沉重:“你是鹏远集团的法定继承人,拥有鹏远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有件小事希望你能够出手帮忙……” 常佳十分意外贺廷会对自己说这番话,敛眉望向他,面露疑惑。 说到这里,贺廷自己先笑了:“你别这么看着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停顿几秒,舒了口气缓缓道:“鹏远集团下一部戏已经在筹备当中,戏中拍摄所用到的酒店和影视城,能不能考虑一下……鑫源集团旗下的产业……” 眨了眨眼,常佳仍有些不确信。 说实话,她已经不接手鹏远的事务许久了,关于下一部戏要拍什么、什么时候开机自己一概不知——但是贺廷竟比她还清楚! 不仅如此,他居然会为了公司的事,亲自出面找自己帮忙,这点也是常佳没有想到的。 怔愣之际,贺廷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点头朝她示意。 常佳回过神,纤细的手指握着高脚杯的杯柄,轻抿一口。 醇厚的酒香流淌过舌尖,有点涩有点酸。 她还是无法适应,微蹙着眉幽幽开口回道:“贺总,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只是……” 面前的人的手明显地顿了顿,眸色微滞,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我已经太久没有接手鹏远的工作,等我了解清楚下部戏的消息,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常佳这话说得实在,没有半点敷衍的态度。 况且贺廷也看得出来,她是有心帮助自己的,而不是旁人那种随口说说的语气。 沉默片刻,男人扬起唇,换了个态度点头应好。 “那就麻烦你了……” 第048章 紧追 顾悠然的动作很快, 卖房合同一敲定,她便帮着常佳在市区内外寻找新的落脚点。 疗养别墅那头住得也够久了,虽然常旭鹏没说什么, 常佳仍怕沈春熙会介意。 最后,顾悠然挑中了城西一家新开盘的房开房。 去年底交付的楼盘, 中档小区, 一百二十平, 足够他们母女俩居住。 看房当天,常佳特地带上顾悠然一起做参谋。 朝南的户型,采光好位置佳, 再走两百米就有菜场和大型超市;小区的后门便是新湖公园, 正适合老人家饭后溜达消食。 两人左看右看, 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最后常佳一拍板, 直接全款付清。 从售楼处出来,顾悠然手里捏着买房合同, 怎么看怎么觉得扎眼。 “常总, 你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上车, 顾悠然忍不住提醒她:“这房子才交付没多久, 就怕后续有问题……” “我没时间考虑了。”常佳打断她, 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回公司。“……水电装修、通风晾晒也要大半年, 直到我把我妈接过来,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见此, 顾悠然握了握方向盘,没再出声。 常家父女俩的事情别人或许不知道,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常旭鹏如今与他人组成新家庭,常佳即便再不满, 也不能说什么。 又过了一周,常佳敲定了一间装修公司,全权负责房屋的设计装潢。 这速度,让顾悠然不得不怀疑,“常总……您不再看看吗?同样价位的装修公司,我们还有很多选择。” 彼时,她站在常佳的办公室里,对面的位置上,女人听到这话抬起头,敲了敲桌板,“总得给人留点利润,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设计理念挺符合老人家心意的。” 她说到这时,脸上含着笑,“……主要是我妈喜欢,做子女的我也没什么意见。” 听到此处,顾悠然只得将后半句话咽回去,心里默默想:还不是有钱才造作呗!换个没钱的人,谁敢这么任性。 常佳说完话,见她没走,以为又有什么事,淡淡地问:“怎么?” “常总,今天早上君茂集团的律师团代表打来了电话。” 一听到“君茂”两个字,常佳立时进入戒备状态,舒展的眉毛拧在了一块,语气郑重:“他们说什么?” “……别的倒也没说,就是问我们关于照片一事决定怎么处理 。”顾悠然悄咪咪地打量着她的神情,轻声问:“常总,那个黎冉是急了吗?怕我们反咬一口?” 常佳冷笑,“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承担,竟想着拉着君茂集团出面谈判……”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常佳说:“能怎么办,她以为就君茂集团有律师团代表?”哼笑一声,回:“你给鹏远的郑仁成律师打个电话,这次的事情……务必让他们帮个小忙。” 得了令,顾悠然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办公室。 又过了几日,君茂集团的人得到此事后,亲自赶来《PG》,美曰其名想要和常佳见一面聊聊后续合作的事宜。 听闻这个消息时,常佳正陪着高璇在医院做检查,话筒那头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告诉君茂的人,《PG》没有那个福分与其合作……让他们不用再来了。” 顾悠然心里咯噔一声,暗忖着这回常佳是准备把人往死里逼了。 收了线,常佳云淡风轻地将手机扔回包里。 顾悠然猜得没错,她确实没准备就这么放过黎冉——就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她的底线。 如果说从前她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对黎冉做什么,至少现在她已经离开宋家,即便真的要追究什么,也不会有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她公报私仇了。 再者,她就是公报私仇了,又怎样? 回想起从前,常佳的思绪被一阵铃声打断。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好友宁微晨的来电。 婚后生活甜如蜜,宁微晨现在无所事事,每天最快乐的事无非是在网上冲浪吃瓜。 这一回鹏远状告君茂的新闻,显然她也听说了。 “佳佳,你终于决定痛下杀手了!”宁微晨抱着话筒略显激动,“……真想看看黎冉现在是什么脸色,怕是肠子也要悔青了,惹谁不好……偏偏惹到你了!” 常佳闻言一时间说不出话,失笑道:“您可真是赶在吃瓜前线的第一人!叫你费心了……” “别客气……对了,我这有个消息,你想不想听听看?” “什么消息?” 见她语气不对,宁微晨说:“别急,对你来说肯定是好消息。”她幽幽解释道:“你知道黎冉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回国发展吗?” 常佳语塞,她还真不知道,“……是宋石绎请她回国的?我记得当初她是这么说的。” “你信她的鬼话哟!” 宁微晨恨铁不成钢,咬牙道:“那个鬼丫头别的不会,一张嘴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骂骂咧咧两句,她才言归正传:“……黎冉当年在皇家舞团确实是被当做第一人培养的……只不过嘛,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她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被pass了。” “什么意外?” “路听听你听过没?”她小声问了一句,后又自言自语地:“我想你也没听过……她是继黎冉之后,第二个被举荐进入俄罗斯芭蕾舞团的中/国舞者。” “比黎冉年轻,而且先天条件也比黎冉好。” “当时皇家舞团正好有一场演出,以舞团的名义在欧洲巡演。本来呢……这个机会是给黎冉的,毕竟她的资历更老一点……” “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消息发布前一天,那个名额又给了路听听。” “我猜吧……黎冉估计是怀恨在心了,才会在隔天排舞结束,趁着灯光昏暗的时候,亲手把人推下了舞台。” 闻言,常佳不由地吃了一惊,“你、你这话有证据吗?可不能乱说……” “乱说什么呀!那个路听听说起来还是邵易琛的合伙人的妹妹……”宁微晨嗤之以鼻,“再者,事情发生以后她背了一身的官司,到哪儿都讨不到好处……最后还被驱逐出境了,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她絮絮叨叨地和自己提起这桩陈年往事,常佳感到不可置信,却又冥冥中觉得这件事和黎冉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这个路听听怎么会轻易放过黎冉?”常佳吃瓜吃撑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还有……你没事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路家的人在网上得知你们的事,也想借此机会揭发黎冉的罪行。” 说到此处,宁微晨默了默,语气带了一丝郑重,“……我就是和你提一嘴,你自己掂量……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当我没说。” 常佳确实没打算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她和黎冉之间的纠葛与旁人无关,同样地……黎冉与别人的恩怨,她也不想参与其中。 收了线,常佳静默几秒,细细回想着刚才的那通电话。 又过了片刻,高璇从体检中心出来。 常佳立时换了副表情,脸上带着笑上前问:“妈,医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每年不都是那么一番话,我都习惯了。” 高璇握着她的手,母女俩先后走进电梯。 “……下回别浪费这个钱了,就算让主任医师给我会诊,也瞧不出什么花花肠子。” 高璇早年过惯了苦日子,即便如今女儿的生活优渥了,她的消费观念还是没能转变过来。 这两年她的身子总是出毛病,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病了疼了,起初她还瞒着常佳,不愿让她过问。 后来药吃不住了,被她发现了端倪,无奈之下做了两场小手术,身子才渐渐好起来。 想到这里,常佳紧了紧她的手,叹口气答:“妈……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这种钱不能省,你就当让我安个心,成么?” 母女俩说着话,并肩坐上车,一同回家。 自从常佳的房子敲定以后,她便借着这个由头彻底搬出了疗养别墅,目前蜗居在高璇那间两室一厅的商住房内。 常旭鹏对此没有表态,反倒是沈春熙替她担忧。 “你妈妈的房子离市区会不会太远,这都快临郊了……一来一回多不方便。”沈春熙替她出主意,“你要是想得开,不如将你妈妈接到身边来,两个人一起生活也好有个照应。” 说实话,沈春熙这个后妈当得有够尽职的——她非但不介意常佳的存在并且将她视如己出,甚至比常旭鹏更关心高璇的身体状况,时不时地替她出主意。 常佳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是动容的。 对此,她十分坦诚地和沈春熙说明了城西房产一事,并表示等房子装修好以后直接在那住下。 末了,沈春熙叮嘱了好几句,这个话题才算过去。 翌日一早,常佳还没上班,手机上便收到了高璇的体检报告单。 和半年前的那次检查相比,她的情况更为糟糕。 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常佳意识到,这一回无论说什么也要让高璇将身子好好养起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一整天下来她都心不在焉地,顾悠然叫了她好几回,常佳才愣愣地回过神。 “常总……常总!” 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怎、怎么了?” 顾悠然笑说:“门外有个自称是你朋友的先生来找你,说要和你见一面。”她小声补充,“可是我一问,他连个预约都没有……我就没把人放进来。” 常佳收回思绪,“来人叫什么?” “他没说,只说自己姓贺。” 贺廷? 常佳蓦地想起之前和他用餐时,亲口答应过他的事情。 她暗自懊恼,挥了挥手将人迎了进来。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屋外站着的不是贺廷还会是谁。 今天他穿了一身浅棕色的条纹衬衣,暗红色的领带更衬得他脸色铁青。 常佳心虚,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飘忽了几秒,后才道:“贺总,许久不见。” 自从贺廷踏进这扇门内起,他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时下,见常佳主动开口,男人轻哼一声,冷冷道:“许久不见?确实……常总是贵人多忘事,怕是答应过我什么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这话叫常佳听得心里不舒服,她确实违约在先,可是当初她也没答应过他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吧? 怎么眼下却变成了她才是那个腆着脸看别人眼色的人了? “贺总,之前确实是忙忘了……我现在每天围着《PG》打转,不在鹏远集团……总是不好过多询问公司内部的事情。” 此话一出,贺廷的目光又冷了两分。 语气不悦地回怼道:“没时间过问,却有时间让郑律师出面解决《PG》的法律事务……常总,您的时间观念真够可以啊!” 没想到会被他当场揭穿,常佳赧然,干咳两声问:“贺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贺廷收起嘴角,谢过她的好意,沉声道:“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我宁可你当面回绝我,也好比现在一天天地等着你的回复,将人耐心耗尽。” 说完话,他忽地站起身,面如寒霜:“……难怪你和宋石绎能成夫妻,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打开门,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 办公室内,常佳望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难怪? 难不成做宋石绎的妻子很丢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黎绿茶的饭盒已经热上了,不是马上gg的那种…… 第049章 难题 贺廷走后, 常佳细细苦想了一遍,最后还是主动联系了鹏远集团现任经理,亲自出面替他开了一道方便之门。 不为别的, 就为当初他愿意给走投无路的自己一份工作——不管当初贺廷是否出于私心,常佳觉得自己应该谢谢他。 鹏远那边得到她的示意, 第二天便联系了贺廷, 和他商议合作的相关事宜。 另一头, 君茂集团的人收到律师函后,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打来了电话。 常佳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略显低沉沧桑的男人的声音,和她道了一声好, 主动做起自我介绍。 “常小姐, 我是黎君茂。” 眉毛微挑, 常佳回忆起当年在报纸上看到有关君茂集团的新闻。 版面上黎君茂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面容含笑, 气质儒雅。 或许是时隔太多年了,她已经无法将话筒里的长者和印象当中那位清俊雅致的企业家联系在一起。 事出有因, 黎君茂知道自己女儿这回闯了大祸, 公司里的人频频出面联系却一直被回绝。 他无法, 只得厚着脸皮拉下老脸, 亲自联系这位常女士。 愣神的功夫, 常佳依稀听见话筒那头的背景音里, 一道清润的女声叫住了黎君茂:“爸——” 常佳顿了顿,收起心绪:“你好, 黎总。” 见她回应,黎君茂没有理会女儿,而是顺着常佳的话应承道:“……久闻鹏远集团的大名,说起来我和你爸爸多年前还是旧相识。” “网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希望常小姐不要介意。”黎君茂热络了半天,终于说明了来由:“……冉冉做事冲动了,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或许是过于震惊,常佳语塞,好半天才道:“哪里……我这么做,无非是要一句道歉而已。” 黎君茂闻声笑了笑,电话拨出之前,他已经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为了稳住舆论,君茂集团这些天一直在与公关打交道,甚至不惜花重金买断“爆料人”的新闻,意在将当年发生的事情掩盖过去。 他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不是常佳在操纵,不论如何事态发展至今,君茂集团一直没有给对方一个足够完美的交代,怎么也说不过去。 时下,听到常佳的这句解释,黎君茂心中犹如放下沉甸甸的担子,松了口气答:“是这样……好办。” 说话间,朝着办公室内的人招招手,“来,冉冉……你过来——” 话筒这一头,常佳咬着唇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父女俩的对话。 黎冉得知要她亲自向常佳道歉,一反之前柔柔弱弱的态度,尖利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来,险些刺破常佳的耳膜: “什么?!让我和她道歉?!” “不可能——爸,她凭什么说这种话!” 黎冉的愤怒被激起,就连黎君茂也没拦住她,不管不顾地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电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别做梦了——” “冉冉——冉冉!” 紧接着便是父女俩推推搡搡的动静,常佳微蹙着眉,不耐听到这二人的对话,正欲摁断来电——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传来,不止是黎冉,就连常佳也震惊不已。 “爸、爸……你居然、居然为了她的一句话……”话还没说完,黎冉哀怨的啼哭声传来。 黎君茂叹了口气,“你、你太不懂事了……” 常佳没出声,径直将电话挂断。 又过了两天,网上传出鹏远集团撤销了对君茂集团的状告,圈内关注这件事的人得知了此新闻,纷纷感到讶然。 事发时,鹏远集团提供了一段长达两分多钟的录像监控。 针对监控里的人的所做作为,经过鹏远集团一番调查,揪出了这位始作俑者,正是君茂集团旗下某位新入职的员工。 至于两家集团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戏剧性的丑闻,观众没心思去一探究竟。 而现在,双方的律师团纷纷出面替自家维护,大家伙儿没听到鹏远这厢有任何说法,诉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撤了。 “常总……君茂集团又来电话了。” 顾悠然感到不解,轻声询问:“你真的打算不追究了吗?” 常佳埋头整理文件,转眼到了月末,新一期的杂志封面马上就要安排起来了。 她头也没抬,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没那么多时间和她周旋。” 话毕,掀起眼皮子,吩咐正事:“咱们下期的专刊封面人物定了是谁?” 顾悠然闻言翻了翻手上的记录本,目光一沉,嚅嗫道:“……白小乔。” 常佳顿住手里的动作,恍惚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追问地:“上次策划组提上来的方案,听说被对方否决了?” 这几日一直忙着与黎冉打官司,再加上高璇的身体检查出不对劲,常佳转眼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时下,见她主动提起,顾悠然老实道:“白小乔的经纪公司为了给她下一张EP做宣传,擅自将拍摄地点定在了国外……” “策划组的人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常总,这也太突然了。” 顾悠然替同事喊冤,时下见常佳没出声,显然是表示理解。 有过之前那番不愉快的合作经历,这一次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既然宋诗月不肯好好配合,行……她倒是想看看,那个小妮子能闹成什么样。 沉默片刻,常佳轻启双唇,低声问:“具体地点在哪里?” 顾悠然显然是做足了准备,翻出手机递给她看。 “……东南亚的岛国,气候适中风景宜人,要不怎么会受这么多新人的喜欢。”说到此处,她顿了两下,“常总……咱们真的要出国?” 这个问题叫常佳觉得头疼。 宋诗月打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品位不俗,眼界也比寻常人高两分。 经纪公司下足了血本为这次的EP大力宣传,势要将她打造成为新一代爱豆女神。 为了一支专访视频特地飞出国门,对宋氏集团而言,这点小钱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小姐开心了才最重要。 只不过,难了这次参与拍摄的《PG》的员工。 思索一番,常佳淡声道:“……先去了解一下,咱们公司有护照的人员,拟好名单再发我。后续将此次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一同办理签证……”顿了顿,不忘补充说:“你去和白小乔的经纪公司敲时间,这一回我们听他们安排。” 往日的专访都是《PG》起头和对方确定时间,这还是头一回见常佳让步至此,顾悠然不由感到纳闷:“常总,如果他们还像上次那样……” “怕什么。”常佳像是猜出了她的担忧,表现得镇静许多,“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的,违约金高达六位数……既然白小乔人傻钱多,咱们等着分账好了。” 转眼间便到了新的一周 常佳考虑到接下来又要有的忙了,不愿继续拖,索性提前为高璇安排手术。 “妈……别的你不用担心了,我就在手术室外面等你。医生也说了,只是一个小手术,三五天就能出院……” 常佳说着话,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推床上,高璇面含微笑,语气平淡:“让我不要担心,你反倒比我还紧张……”她握了握常佳冰凉的手,示意:“行了,你回去吧……” 心里一阵动容,常佳站在手术室外的长廊里,看着高璇被护士推进门。 手术室外的指示灯亮起,她的腿瞬时便软了下来,险些没站稳扶着墙舒了口气。 距离上一次手术至今,才不过一年而已。 想到母亲几次三番地遭罪,常佳恨不得病痛能够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想着想着,两行汹涌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她来不及用手去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肩膀微微颤抖,忽地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还站着其他等待病患的亲属,见她一个小姑娘站在外头,眼睛哭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一位老奶奶看不过去,递上帕子,“孩子……别在这里哭。叫亲人听见,他们该伤心了。” 吸了口气,常佳伸手接过对方的手帕,谢过好意。 “谢谢奶奶。” “没什么好谢的。”老人家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慈祥:“你也别干站着等了,先去住院部缴费……回头人出来了,要好好静养一段日子。” 常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咬着唇止住了哭声,视线模糊。 转身往走廊尽头小跑,缴完住院费,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后,她赶不及地连忙跑回来。 又过了个把钟头,手术室外的灯熄灭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头出来。 走廊里的人一拥而上,直到听见医生念到病患的姓名。 “高璇的家属在吗?” 蓦然间,常佳一扫之前的颓态,抹了一把脸上前道,“我是高璇的女儿……医生,手术怎么样了?” 摘下口罩,医生见她红着眼眶刚刚哭过一番,低声劝慰道:“别担心,手术很成功……恢复不错的话,三五天就能出院了。” 常佳心下一喜,含泪和医生道了谢。 两小时的观察期过后,昏迷的高璇被护士小姐从监护室推出来。 常佳踉跄着上前,和护士一同把高璇推进病房。 雪白的病床上,刚刚经历过一场手术的人沉睡着,麻药还未褪去,她的面孔几乎毫无血色。 “……忘了和你说了,回头去找一个看护阿姨来帮把手。你妈妈还要在医院里住几天,你一个人怕是撑不住。” 临出门前,护士轻声提醒她。 常佳点了点头,看着病床上的人,心里暗暗感慨。 正午过后,昏睡不醒的高璇微微睁开眼,见到了坐在身前的人。 微垂着脑袋,鼻尖泛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高璇动了动嘴巴,哑声喊她:“囡囡……” “妈!” 常佳一抬起头,眼眶里含着泪:“你可算是醒了……” “我没事。”她有些虚弱地扯着唇角笑了笑,目光四下打量,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病房里了。 “妈……你先睡着,我去叫护士进来看看。” 说完,又不放心地拍了拍高璇露在被子外头的手,宽慰道:“……很快就回来。”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病房的门刚关上,高璇便撑不住阖眼继续睡了回去。 午餐时间,值班的护士估计是去解决温饱了。 常佳看着空无一人的护士台,心里空荡荡的。 她脑子里还记着事,转身下了楼,在医院门口的聘用所里,招了一个面容和气的中年女人回来照顾高璇。 那人长得白净,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一口一句“老板娘”热络地喊着。 往住院部走的路上,常佳和她交代了几句高璇的喜好习惯,生怕妇人记不住,又多重复了两遍。 “老板娘,你放心好了,我做看护已经做十多年了。” 妇人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常佳这才觉得自己有点担心过头了,向她回以一笑,未再多言。 主仆俩穿过长廊来到病房前,担心会打扰高璇休息,常佳悄声吩咐身后的人:“阿姨,你去前台把护士叫进来看看情况。” 不多时妇人走远了,她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蹑手蹑脚地走进屋。 明明之前走的时候还天光大亮,这会儿不知是谁将窗帘拉上,病房里一片昏沉。 常佳感到异样,疾步进门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石绎?” 她蹙着眉叫住了对方,略显疑虑:“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转过身,见她进门,食指贴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四目相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尴尬气氛。 常佳紧了紧喉咙,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 她都快忘了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他似乎瘦了一圈,头发也长了。 目光沉静,五官一如从前那般硬朗。 沉默中,男人提步走到她跟前,欠着身朝她的耳边吐气—— “出去吧……我们谈谈。” 第050章 哭泣 外头的天不知何时飘起细雨, 淅淅沥沥地洒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长廊的尽头是出口,常佳走在前, 宋石绎跟在她身后,两人先后从住院楼出来。 站在阶梯前, 女人视线一扫, 含着泪意的双目掠过面前的男人, 复又垂下。 不知怎么地,对于他的意外到访,常佳不自然地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她伸手摸了摸兜,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敲出一支咬在唇间。 秋雨裹挟着一阵微风袭面而来, 常佳微颤着手指,旋了好几次火苗才跳出来。 她低着头吸了一口烟, 舔着唇角凝眸望着他,语气平静无波:“你怎么来了?” 宋石绎今天出门匆忙, 穿着一身简单干净的休闲装, 脚上还踩着球鞋。 一改往日那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使得常佳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她一开口说话, 嘴里的烟便飘了出来。 缥缈雾气将女人的脸掩去三五分, 宋石绎目光灼灼地落在她嫣红的双唇上。 犹豫片刻, 伸手将她的烟捻灭了。 怔愣之际,常佳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才抽了一口的烟扔到地上, 末了还不忘狠狠地踩上两脚。 她有些不忿,“你有病啊——” “听我说话的时候不许抽烟。” 他态度坚持,神色肃穆,像是要宣布什么重大的新闻。 经过一早上的来回奔波, 常佳累得只剩下半口气在,时下也懒得和他多计较,抿了抿唇扭过头,“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宋石绎侧目而视,墨黑的眸子仿佛染了一层雾气,哑声开口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 “好在阿姨没事,万一有个什么问题……”他轻声细语地,似在安慰:“你一个人怎么应付?” 常佳吸了吸鼻子,别扭地没有转过头看他。 “……我听梁实说你这两天一直在往医院跑,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他低声问,“佳佳,难道你从来就没想过……” 宋石绎的后半句话,在看见她滑落的泪水后戛然而止。 他说的没错,她并非是不怕的——相反,只要一想到高璇穿着病服被人推入手术室的画面,常佳心里后怕不已。 那一瞬间,恐惧、担忧、焦急、失措、六神无主……所有情绪排山倒海一般向她灌来,她想要抓住一块浮木求生,却发现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有人能够体会那种心痛的赶紧,更没有人能够站在她的身旁,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坚定地告诉她:“别怕,我在。” 常佳挺直脊背站在风中,视线被泪水打得模糊不清。 肩膀微微抖着,细碎的哭声从唇间溢出。 宋石绎心下了然,只有经历过亲人被病痛折磨的苦,才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么叫人挫败。 时下,他默不作声地走上前,轻轻地扶住了常佳的肩膀。 “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吧……” 就这么简单普通的一句话,蓦地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处。 常佳咬着唇,刹那间没忍住,闷声哭了出来。 泪水汹涌落下,她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从眼眶溢出,消瘦的肩膀在他的怀里轻颤起来。 不知不觉间,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面颊贴上柔软的布料,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并不浓烈,却仍是记忆里她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 许久。 情绪发泄完毕,常佳感觉到对方抚着她的脸庞,粗粝的手指替她抹去了泪痕,低声开口问:“……你一哭,我心都疼了。” 不知道宋石绎的话到底有几分真,但是她必须承认自己很受用。 抬起眸,被泪水打湿的眼睫颤了颤,常佳的嗓音黯哑了两分,这个时候不好意思地挣脱了两下,嚅嗫地回:“你、你放开我。” 男人见她情绪平复了一些,依依不舍地径自收了回手。 刚脱离他温暖的环抱,远处便吹来一阵冷风。 常佳刚才出门匆忙,大衣落在了病房里。 这个时候拂了拂露在外头的光/裸的手臂,咬着唇没出声。 宋石绎低垂着眉毛,捕捉到她纤细的颈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没做他想,脱掉外衣披在她的肩上。 “外头冷,你赶紧回去吧。” 感受到周遭被他的气息包裹住,又听到他清澈低沉的嗓音,常佳脚步顿了顿,犹豫道:“你、你刚才找我……什么事?” 她眉眼微抬,面露不解,睁着一双小鹿眼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宋石绎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压抑着自己想要俯身吻上去的冲动,失笑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笑得莫名,唇角漾起弧度,略显几分少年感。 回过神,常佳只当自己又一次被人戏耍了,脸色微红咬着牙怒道:“你有病吧!” 说完,躲了躲脚,头也不回地往大楼里头走。 高跟鞋踩在空旷的走廊内,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视线里,女人穿着一身及膝的短裙,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一双长腿骨肉匀停,又白又直…… 男人看得久了,脑海里回想起流连在上头的滋味,嗓子奇痒难忍,忽地开口叫住她—— “佳佳!” 女人闻声顿足,蓦然回过头望着他。 侧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冲他扬起下巴,“又干嘛?” 宋石绎的笑容很淡,嗓音沉沉,很好听。 “能想的法子我都想了……你,要怎么才肯回到我身边?” 傍晚时分,外头的小雨终于停了。 高璇悠悠转醒,精气神却还未完全恢复。 病房里,常佳一刻也未离开,索性将电脑搬进来,直接在里头办公。 看护见人醒了,帮高璇倒了一杯水,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下。 见此,常佳放下手头的工作,几步上前低声道:“让我来吧。” “诶,好。”看护起身给她挪位置,“老板娘,那我去洗点水果。” 话毕,自觉地退了出去,将房间让给他们母女俩。 高璇眼皮沉重,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虚弱道:“囡囡哭了……” 她正欲开口安慰,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不由“嘶——”了一声。 “妈,你别乱动。” 常佳哑着声,立时放下碗勺直起身,“……医生特地吩咐了,你现在要静养。” “……又让你担心了。”高璇说着话,唇色苍白,“我没事,你别一惊一乍的了,坐吧。” 母女俩对面而坐,病房的大门在这时被人推开。 常佳警觉地站了起来,看到进门的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由地又紧张起来。 “怎么了医生……我妈妈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神色担忧,双手紧握成拳,小心翼翼地问。 为首的那位医生悠悠解释说:“不不不……你别太担心了,只是正常的检查而已。” 说完,和另一位医生细细查看了一番挂在床尾的病历表格,提笔做记录。 临走之前,其中一人蓦地想到什么,开口对她道:“本来应该给您安排贵宾专属病房,不过宋总交代了……老人家刚刚昨晚手术,不宜来回折腾。” 那人口罩未摘,声音也是含含糊糊地,“……这两天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或者找周医生都可以。” 讶然片刻,常佳愣愣地道过谢,将两位医生送出门。 又过了一会儿,重新回到病床前,她心里想着事,神色不安。 高璇躺在床上听到了之前的对话,此时此刻也没忍住,悄声问她:“……是小宋吗?” “妈……你好好休息。”常佳略带埋怨地,“别想东想西,没有的事。” 从她刚才的神色当中,高璇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能够体现出一个人的真心。 两个小年轻已经离婚了,可是他还能想到自己,特地吩咐了医生前来关注病情……光是这份心,不能说不叫人动容。 “……小宋这孩子有心了。”高璇喃喃道,紧接着追问:“他是不是想和你复婚?” 常佳被闹得无法,又好气又好笑地,“人家明明是关心你的病情,你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麻药褪去,高璇咬牙忍着疼痛,“……当年你们结婚的时候,没来得及和我说,后来离了……以为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 她轻喘一口气低声道:“囡囡……今天在手术室里我就想清楚了,万一真的出了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说什么呢!”常佳鼻尖一酸,眼眶泛起热意:“好端端地,说这些丧气话干嘛。” “你要是有心和他复婚,就别犹豫……你们俩也都不年轻了。”高璇回:“你要是不想再续前缘,也要和人把话说清楚……” 她才做完手术,常佳不愿让高璇放心不下,“我知道了……妈,我会好好处理的,你先休息吧。” 仿佛是在等她这句回话,高璇安了心,闭上眼继续睡下。 窗外有夕阳投射进屋内,傍晚时分,晚风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吹了进来。 常佳半个身子倚在窗口,面容恬淡地看向不远处的天际,沉默不语。 恍惚之间,她想起那一年离开江临,也是这样的秋天。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没忍住发了,等不到十一了,需要你们的评论来安慰。 第051章 答案 在医院小住了两日, 高璇恢复得还算不错。 自那天宋石绎走后,常佳觉得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待她客气许多——这其中还得归功于他的嘱托。 常佳心里浮起异样,正如高璇所言, 如果她不愿再与宋石绎产生纠葛,就应该拒绝他的示好。 翌日, 午餐时间过后便是每天的例行查房。 常佳看了看腕表, 匆匆结束完手头的工作。 病床上, 高璇刚喝完粥,看护的妇人替她擦了一把脸,端着脸盆去了卫生间。 “你要是有工作忙, 就先回去……我这里有人照顾着, 放心吧。”高璇劝道, 视线停留在她裸露的锁骨上,又叮嘱说:“这两天降温, 你赶紧回去换身衣裳……” 转过身,常佳将笔记本放回包里, 嘴里念念叨叨着:“你都还在这里呢……我能去哪儿啊。” 见高璇脸色尚佳, 挺的心情也不由地大好:“天冷多喝点水就可以了, 我让看护阿姨去泡点茶来。” 母女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病房大门打开, 走廊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不多时, 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外头走进。 常佳百无聊赖地站起身,抿着嘴唇退开两步。 为首的那位上了些年纪, 头发花白,鼻子上架着眼镜。 见他沉默不语地翻着病历,又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高璇的脸色,所有的医生都没说话, 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检查完毕。 最后,老医师收起了听诊器,严肃的面容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恢复得不错,下午再打一瓶吊水,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 常佳闻声走近,情绪略显激动地,“谢、谢谢你……太好了……” 虽然只是一场小手术,但是她全程放心不下,就怕中途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老医生和她打了个照面,浅笑着答:“出院以后注意饮食,刺激生冷的不要吃,还有……马上就要变天了,记得不要吹风受凉。” 常佳应了一声好,之后两人又客套了几句,直到把人送出门,她悬着的心才落下。 如果没有宋石绎的交代,这些个医生又怎么会大费周章地来给高璇看诊。 隔天一早,B市迎来大范围的降温。 看护阿姨早早地起床给高璇洗了脸,用过早餐后,又和常佳一同收拾行李。 才住了两天,病房里的东西不多,她来时推着一个箱子,出院后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扔了,就带回几件干净的衣物。 “这些脸盆毛巾都还是新的,不要乱丢……带回家还能用。”高璇换好衣服坐在床沿上,心疼道。 常佳笑说:“……妈,你也不觉得晦气。”她打发阿姨将不要的东西拎出门扔掉,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将笔记本电脑扔进去。 八点一过,医生做完最后一趟查房,吩咐他们可以回家休养了。 临出门前,常佳将备好的红包悄悄地塞到对方的大衣口袋里,由衷地说:“这两天谢谢你们的照顾了。” 天色昏昏沉沉,看护陪着常佳从住院大楼出来时,外头下起细碎的小雨。 空气中飘浮着一股尘土夹杂着青草的气味,常佳打着伞,站在屋檐下。 “阿姨,麻烦你和我妈进门等一下,我先去把车开过来。”说话间,用眼神示意高璇,“这里风大,妈……你别杵在这里了。” 高璇点点头表示应允,轻轻地拍了拍看护的肩膀,“那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越野车,不偏不倚,稳稳地停在他们身前。 漆黑的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常佳茫然惊讶的脸孔。 下一秒,车门打开,梁实穿着西服,手里撑开一把伞从上头走下来。 “常小姐。” 即便已经和宋石绎离了婚,梁实对待常佳的态度,一如从前那般尊敬谦卑。 常佳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犹豫了几秒,止步不前。 “……宋总特地吩咐我,让我接你和阿姨回家。”梁实低声说着话,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 话毕,他猜出了常佳的心思,顿了两秒,重复道:“常小姐,外头风大雨大的……别让阿姨再受风寒了,咱们先上车吧。” 常佳没出声,视线落在车窗上,默了两秒讥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宋石绎呢?” “宋总今天回江临出差了,一时间走不开,才会让我亲自来接你。” 她心里冷笑一声,不知怎么地竟有些窝火。 “能来就来,不能来拉倒!我可没稀罕!”常佳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她就是不想让宋石绎得逞。 自以为面面俱到,试图用这种小伎俩来哄骗她,以为她是好糊弄的吗? “我自己有车,就不劳烦梁助理了。” 她顺势从包里掏出墨镜,二话不说架在鼻子上。 梁实自然知道她这通无名火是在对谁发,自己不过是成了出气筒。他笑意未减,为难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常小姐……宋总特地交代过的,你不要让我难做了。” 脚步一顿,常佳略感可笑。 宋石绎平日专断成瘾,就连手下的人也跟他一样自以为是。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表情,冷冰冰地回:“你是在拦我?” “不敢。” “回去告诉宋石绎,别再大费周章了……”她憋了两天的话,如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点小恩小惠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我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反倒认为理所当然。” “……以前在宋家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冷眼旁观,“你听懂了吗?” 身前,梁实发挥其助理的专业性,满面春风的颔首表示认可。 “常小姐,我们宋总交代过……只要你一直觉得不满意,那我们就还有进步的空间。” 他端着笑,“请吧。” 靠!常佳暗骂一声。 这个宋石绎,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距离宋诗月的EP宣传还有一周的时间,《PG》内部终于敲定了这次随行出国的工作人员的名单。 顾悠然将文件递交上去的时候,常佳看了两眼,没有表示异议。 “下午去联系旅行社签证的事情,对了……白小乔那边怎么说?” 顾悠然如实道:“经纪公司上周将行程发给我们了,你也知道的……经过之前那件事后,咱们公司现在真没人敢接她这块烫手山芋……都等着你回来解决问题……” 她这话说得不假,要不是考虑到上周常佳忙着照顾高璇,本来这次的行程还有可商量的余地。 顾悠然也知道常佳现如今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老母亲,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处理这些在她看来不算难题的问题。 时下,听她抱怨工作,常佳思忖了片刻,后才道:“白小乔这边再有任何问题,让他们直接找我……还有,临出发前再和他们确定一下行程,不要到时候又出现任何异议。” 顾悠然得了令,感激地点点头,就差上前抱住她含泪表决心。 办公室的门复又关上,常佳心不在焉地看着摆在桌前的文件,却不论怎么都静不下来。 片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电话,她像是早有预料似的,轻轻地吐了口气,上前接起。 “佳佳,是我。”宁微晨的嗓音清澈,字正腔圆地开口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常佳起身走到窗前,舒展了一下手臂放松肩颈,淡笑道:“这个点我能在哪里……当然是在公司了。” “不是……我是说,你现在在B市,还是回江临了?” 她觉得奇怪,失笑道:“……手上的工作堆积如山,哪儿还有空回去?”常佳挑了挑眉,犹疑道:“怎么了?” 不知该怎么形容,话筒那一头的宁微晨态度与从前大变样。 常佳能够感觉出她的异样,低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静了几秒,宁微晨幽幽地答道:“……是宋石绎,他今天来找过我。” 或许是怕常佳会由此多想,她只得抱着话筒小声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过来找我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给了我一把钥匙。” “钥匙?”常佳更加不解了,“什么钥匙?” “这……还是你自己过来一趟吧。” 宁微晨似乎不想多说,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中。 收线之前,还不忘替宋石绎说了句公道话。 “……佳佳,我觉得他变了好多。” “和我说起从前有关于你的事情时……眼神里那种挂念和担忧,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宁微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却没听见常佳搭腔。 生怕常佳以为自己倒戈了,她的话题就此打住。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还是回一趟江临看看吧。” 电话挂断后,常佳再也无心认真工作。 眼前的文件密密麻麻的,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却觉得莫名地陌生。 下班回家的路上,车子在二环路的桥上堵了半个钟头。 常佳心里想着事,脚下漫不经心地切换着油门和刹车,一个不注意,车子在下坡路上打滑,重重地撞在前面那辆大奔上。 从报案到交警赶来现场处理完交通事故,中间又来回折腾了半个钟头。 等到终于回到家时,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屋子里亮着灯,橙黄的光线洒下一圈暖意。 常佳进了门,脱掉外套和鞋子,径直去卫生间洗了手。 “囡囡,回来了……”高璇在厨房里叫她,“给你留了晚饭,还热着呢……赶紧过来吃。” 常佳洗完手出来,路过客厅时脚步一滞,好奇道:“妈……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她指了指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时令水果,还有一些平日里她爱吃的零食甜点。 “你身子才好……就别急着出门买东西了。”常佳叮嘱说:“有什么需要的,我下班给你带回来。” 高璇一听这话,心虚地点点头,“……也不费什么力气,有跑腿小哥直接送货上门。”顿了顿,忙转移话题:“先吃饭……也该饿了吧。” 常佳瞥了一眼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啧啧赞叹:“味道不错啊!” “喜欢就多吃点……妈知道你就好这一口,特地给你留的。” 今天的高璇有些非同寻常,说话的语气、神态,还有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中透露出的欣喜…… 常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略略地将碗中的饭菜扒完,起身往卧室走。 身后,高璇喊她:“……诶,这还有汤呢!好歹喝两口啊!” 常佳躲进卧室,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我还有事,不吃了……” 餐厅里,高璇将碗筷收拾了一番,起身擦干净桌子,一抬头便瞧见常佳已经穿上外套站在玄关口。 “大晚上的你又要回去加班?” 高璇面露担忧:“天都黑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弯着腰将鞋穿好,常佳在原地跺了两脚,向她解释说:“妈……你早点睡,我回来得迟,就别等我了。” “你、你这是要去哪儿?”高璇微微蹙眉,凝视着她的面孔,低声追问。 常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回忆起宁微晨的那通电话,她思前想后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去一探究竟。 “也没去哪……”她试图装作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地说:“回江临而已。” 第052章 见面 十月的江临市已经步入深秋, ,夜里气温骤降。 飞机场内的跑道上,红色的警示灯闪烁着, 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扎眼。 凌晨三点二十分,常佳走出机舱。 一阵冷风拂面, 吹走了她仅存的睡意。 拢着衣领吐了口气, 她只恨出门之前没有看天气, 咬着腮帮子加快步伐往候机厅走去。 临时买的飞机票,起飞前才接到通知,航班整整延误了两个钟头。 深夜里, 她只身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候机室, 想不通自己这一趟心血来潮, 到底是为什么。 一番折腾完毕,常佳站在机场门口, 看着手机微信界面,与宁微晨的最后一通简讯。 【已经登机, 三点半抵达江临。】 宁微晨那厢没有回复, 对话框里孤孤单单地躺着她的短信。 揉着微微胀痛的太阳穴, 常佳轻舒一口气, 眉眼之间尽显疲态, 复又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从机场到江临市中心, 一路上畅通无阻。 路灯将漆黑的夜晚点亮,常佳坐在出租车里, 抬眸望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阵唏嘘。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车子开到市中心的商业街,在一间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 付完钱, 常佳开了车门下来。 这个年代只要有钱,不愁没有去处。 酒店的前台坐着两位年轻的侍应生,见她身无一物地走进来,开口便是要一间总统套房。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拿过她的身份证录入完毕,带着人上了电梯。 来回折腾一晚上,常佳觉得累极了。 一进门便倒在那张大床上,妆也没来得及卸,翻了个身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得莫名地安稳,再次醒来时,夕阳的微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屋内。 帘子只敞开一道小小的缝,常睁开眼,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才想起自己现在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对于昨天晚上那个说走就走的决定,她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 冥思苦想之际,被窝里头发出一阵规律的震动。 窸窸窣窣一阵过后,常佳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着宁微晨的名字。 “喂?”她声线沙哑,带着一丝鼻音。 宁微晨那厢,打了无数个电话才见她接通,时下感激涕零地抱着话筒:“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报案找失踪人口了。” 常佳失笑,慵懒地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缱绻的夕阳,喃喃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一声招呼也不打说来就来……现在说不见就不见,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宁微晨忍不住埋怨了两句,后才回归正题,“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吧?” 常佳抹了一把脸坐直了身子,“不用了……我坐晚上的飞机回去。” 她起身穿衣服,手机搁在床头柜前打开免提,继续和宁微晨聊:“你说的对,我这么招呼也不打一个的想来就来……是挺不负责任的。” 话筒那一头,宁微晨静了几秒,轻声道:“……佳佳,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刚才那句话我是开玩笑的……” “我没有生气。”常佳穿上外套,重新拿起手机和她通话:“……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晨晨……有的时候我自己也挺讨厌自己的个性,太过优柔寡断……” “就好比是现在。”她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说:“我承认你的那番话把我从B市成功地骗到江临……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说真的晨晨,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原谅宋石绎、原谅宋家的人。” “我知道他有意求复合,甚至不惜将事业中心转移到B市,让步至此按理来说我应该心满意足才是……但是我就是不想这么痛快地答应他!” “结婚两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晨晨……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同样一个错。” 常佳自顾自地、将掏心窝的话一股脑地说给宁微晨听。 片刻,宁微晨怔怔地回道:“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再劝你了。” 这个话题就此翻篇,谁也没有再提。 安静一会儿过后,宁微晨主动问她:“你现在在哪儿?既然来了,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常佳没做他想,径直报了上酒店的名字,回她:“今天来得匆忙,我还有工作要赶回去处理……下次吧。” 听得出来宁微晨很是失望,“啊——”了一声过后,低声问道:“你是现在就回去吗?” “不急。”常佳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往浴室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时间还早,我定了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回B市,先泡个澡好好放松放松。” 话筒那一头,宁微晨也没说送她去机场,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片刻后收线。 浴室里氤氲着热气,常佳躺在巨大的浴缸内,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着当下的宁静。 她慢慢放松下来,浑身的毛孔由此张开,仰着头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一道刺耳的门铃声。 常佳微蹙着眉睁开眼,看了看时间泡得确实有点久了,索性起身冲了个澡,套上酒店内备用的浴袍,就这么走了出去。 外头门铃催命似的喧闹着,常佳一只手裹着脑袋上的浴巾,另一只手扶着门把,缓缓旋开。 大门外,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原地。 男人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形状好看的唇。 “你好,请问你是?” 话音刚落,宋石绎从黑暗中出来,落落大方地站在她的身前。 常佳张着嘴,满目吃惊。 两厢沉默之际,男人动了动唇,哑声开口问:“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 她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下一秒不等男人反应过来,“砰——”地一声径直将门关上。 屋子外头的人吃了个闭门羹,房间内的人却如临大敌。 常佳在心里懊恼,她早该想到的,依照宋石绎的性子,为了达成目的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现如今把宁微晨也说服了,说来就来,还真当自己能够只手遮天吗? 思及此,常佳拿起房内的电话,直接给酒店前台拨去。 真是的,好好一家五星酒店,连个人也拦不住,白瞎了这个招牌! 暗骂了两句,电话被人悠悠然接起。 “你好。” “你好,我是今天凌晨入住总统套房的客人。”常佳语气生硬,纠结该怎么说才能让人把宋石绎打发走。 “……现在我房间门口站了个变态,对……就是那个会自己脱自己衣服的那种。”轻轻咳了两声,常佳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麻烦你们叫安保上来把人带走,不然的话我就只能报/警了。” 前台一听,还有这事?挂断电话当即带着两名保安冲上楼。 几步之遥的包厢里头,常佳侧耳贴在门板上,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保安来了。 也不知宋石绎说了什么,一番交谈过后,他非但没被赶走,常佳只听到工作人员离开现场的脚步声。 常佳气得连头发也不吹了,将浴巾甩在了沙发上,重新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你们酒店是怎么回事?住客包厢门口出现变态这种事到底能不能处理?如果不能处理的话,我现在就打110让警察过来解决!” 常佳的口气很横,也是被气急了,没头没脑地乱说一通。 她压根就没准备打给警察,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他,让宋石绎知难而退罢了。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招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 话毕,前台的工作人员轻声解释说:“小、小姐……你一定是误会了。站在你包厢门口的那一位是、是集团的总经理……” “总……”常佳结舌,翻了个白眼挂断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外头的天渐渐暗下,华灯初上,这个城市再次被黑夜笼罩。 常佳洗过澡,穿回自己来时的衣服,收拾妥当后看了看时间,距离航班起飞还有几个钟头。 这个时间点,她本应该在房间里尽情地享受晚饭,饱腹之后心满意足地踏上回B市的飞机才是。 可是偏偏计划全被门外的人打乱了! 摸着瘪下去的肚子,常佳愤愤不满。 电光火石之际,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踩着足见,挪到了大门口处。 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 她晾了这么久,换做是谁都该没耐心了,更何况是宋石绎——他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思索片刻,常佳再次拧开了门把,悄咪咪地打开一条缝,向外看去。 “佳佳——” 男人的声音里揉着一抹砂砾,低沉又沙哑。 常佳着实被他这一声给吓得去了三魂六魄,惊声尖叫过后,宋石绎那张讨人厌的脸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干嘛!”她怒目而视,沉着一张脸口气不悦,“好端端地站着这里堵我……宋总,你很闲吗?”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敛眉凝视着她。 英俊硬朗的五官在昏黄的射灯照耀下,更显立体深邃。 常佳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强迫自己不看他。 宋石绎也知道自己的行径很卑鄙,要不是没有办法了,他也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哄骗手段,让她心甘情愿地来找自己。 时下,见她铁青着脸孔,口气生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男人低叹一声—— “你不愿意来见我,那就只有我来见你了。” 第053章 道歉 夜幕低垂, 月明星稀。 黑色的越野车穿过江临市的主路,从东往西,一路疾奔。 街道两旁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夜风拂过脸颊,后视镜里倒映出一张轮廓清晰的面孔。 常佳坐在副驾上, 两条腿微微并拢, 膝盖向前, 纤细的手腕漫不经心地搭在腿上,皮肤白皙。 驾驶座的位置上,男人面色沉静地注视着前方。 车厢内一片寂静, 两人之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片刻, 车子在路口前停下, 宋石绎视线一顿,转移到女人的脸上。 她长得白, 肌肤细嫩光滑,年近三十, 却有着反常的少女气息。 微翘的鼻尖和小巧的耳垂在灯光的照耀下, 微微泛着白光。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直白炙热, 常佳心底浮起异样, 脸颊也像是烧起来似的, 一阵热意。 “你在看什么?”顿了顿, 她转过头,迎面对上了男人审视的目光。 宋石绎沉默着, 墨黑的眸子里盛着雾气。 沉默片刻,车子继续平稳地行驶着,过了两个红绿灯,转了一道弯, 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幢公寓楼前。 “下车吧。”他沉沉开口,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常佳旋开车门走了下去,一站定才察觉出不对劲。 车子停在淮海路上,她的面前,正是那栋曾经独住两年“新家”。 隐约能够感觉到什么,常佳抿了抿唇,拉长着脸口气不悦:“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宋石绎关上车门踱步走近,站在她一臂之外的地方,自上向下地打量着她。 身后的路灯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刚刚清洗过的短发乱中有序地别在耳后,有几缕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灯光将她浑身映照得格外温柔,眼神里也徒增了几许缱绻的意味。 “这里曾经是你的家。” 他低语道,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向她:“……一起上去看看吧。” 离别近两年,让常佳没想到的是,公寓楼还一如她从前离开时的模样。 电梯间内,男人绷直了脊背站在一旁,面容镇定,盛气凌人。 透过镜子打量了一眼,常佳在心里暗骂两句。 斯文败类! 说的可不就是他吗? 她眼神微微一顿,落在男人系好纽扣的那一截领口上。 深更半夜,还穿着西装革履跑来见人,早就知道目的不单纯。 这么想着的时候复又收回了目光,电梯恰在这时到达相应楼层。 大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黑漆漆的楼道内,声控灯感应到了异常,滴滴响过两声后亮起。 站在那扇漆黑的木门前,常佳和宋石绎相视一眼。 “到了。”他哑声开口示意。 常佳垂下眼眸,蓦地冷笑一声:“我看到了。” “你让我来我也来了,你让我看我也看了。”说到这里,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回怼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身旁,男人一动未动。 见她转身准备走,宋石绎一把攥住了她细弱的手腕,“等一下——” 灯光下,他的侧脸更显深刻立体。 眸光闪烁,宋石绎缓缓开口:“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一眼吗?” 常佳微怔,立时停下挣扎的举动,扭过身狐疑地望向他,似在确定他这句话有多少玩笑的成分。 下一秒,男人俯身上前打开电子锁的开关,食指稳稳当当地贴在冰冷的屏幕上。 “滴——咔嚓——” 大门应声打开,常佳的目光从门锁转移到他的脸上,带着疑惑满头雾水。 宋石绎仍是淡淡地,波澜不惊道:“进去吧。” 犹豫之际,脚步跟随着他的身影一同走进屋内。 男人站在玄关处拧开灯,室内霎时明亮起来。 常佳定睛一瞧,目光所及之处,无一处不让她感到震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犹如空间斗转,回到了从前的旧日时光。 大到客厅里的沙发茶几、家用电器,小到柜子上的摆台闹钟、水杯相框,每一样都是她曾经用过的,而现在——他们就好像静静地在原地守候着,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归来。 常佳怔愣在原地,望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回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这是她曾经住了两年的房子,见证过她人生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宋石绎离婚以后,这里成了她唯一能够停靠的港湾、一处栖息之地。 内心动容,常佳默了默,许久才道:“……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被看出了心思,宋石绎也没准备瞒她,转身走到卧室里,过了一会儿又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盒铅灰色的盒子,盒子方方正正,上面落了一层灰。 一看便知已经是被盒子是主人冷落在角落许久了。 常佳目视着盒子,蹙着眉问:“这是什么?” “这是你弄丢的东西,打开看看。” 纤细白皙的手指摩挲过盒子的外包装,弹去一层灰渍。 愣神数秒,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问:“为什么不敢打开?” 常佳抿了抿唇角,被激怒后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怯懦,旋即伸手接过盒子,翻开盒盖。 眸子垂落下来,当看到里头躺着是什么时,蓦地静了半晌。 “……对不起,本来应该早点还给你的,后来实在是没忍住好奇心,打开看了几眼。” 宋石绎的声音沙沙地,自她耳边响起。 常佳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向自己走近了。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的唇角就贴在她的侧脸,说话时热意喷洒在额际。 似有若无地,有些痒。 “你别……” 一只手抵在他的胸膛前,常佳刻意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她的冷漠和防备被宋石绎看在眼里,脸上不由闪过失落的表情。 “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常佳双眸染上一层怒意,眉宇微蹙,口气不自觉地生硬了两分,“……或者我现在就走,你自己做决定。” 男人咬牙,腮帮子鼓了鼓,终于不再动手动脚。 常佳收回视线,拿起盒子里的那支陈旧过时的老款手机。 要不是今天宋石绎翻出来给她看,就连她自己都要忘了,还有一支手机被落在了这里。 常佳手指摁下开机键,意外地发现竟然还能使用。 “……这支手机我找到它的时候,已经被你扔在抽屉里头要跟随垃圾一起打包带走。”男人沉沉道:“我找了人把它修好,没经过你的同意擅自打开,抱歉。” 她没说话,手指径自摁着键盘,略略看了数秒,后知后觉地读懂了他这声抱歉到底为什么。 常佳点开了发件箱,数以百计的短信跳了出来,手机险些卡死。 手指一顿,她细细阅读起来。 第一条短信是宋石绎高考那年,自己得知了他的手机号后,迫不及待给他发去的祝福—— 【你好,学长。我是江临一中的学妹常佳,得知你喜提B大录取通知书……】 继续往后翻,零零碎碎地记录了她人生中最为刻苦努力的时光。 【这个月的月考好难啊,学长……真佩服你能够考上B大!现在的我已经没了当时的信心,更说不出豪言壮语,好累啊。】 【马上就要入冬了,学长……你在B市怎么样?听说那边的天气很冷,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对了……这次考试我进了年级段前五十名,第一次啊……嘻嘻……】 【我又考砸了,物理怎么都跨不过及格分。学长,听说你当年代表学校参加全省高中组物理竞赛,能和我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学的吗?】 【耶耶耶!这次月考我进年级段前二十了!感觉离B大又近一步了~你在B市还好吗?马上就要过年了,江临下雪了,今年冬天好冷啊……】 【学长,我放假啦!虽然只有五天的假期,但是好开心,终于能够放松一下啦……另外能问问你今年在江临吗?】 …… 还没看完,常佳已经泣不成声。 这里面,不仅保留了她的短信,还记录了一个少女对未来、对心仪男孩的所有期待。 她不知道宋石绎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重新翻出来让她看,如果当年他在收到短信后,能有一次、哪怕仅仅一次的回信,也会让她重拾信心。 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 “……这些短信,你都看完了?” 常佳一边喃喃地说着话,一边又倔强地仰起头,试图让眼泪回流。 这番神情举动叫宋石绎看在眼里,心尖一刺,艰涩道,“佳佳……你别这样……” “……你让我看这些做什么?你想和我道歉,还是道谢?” 宋石绎抿着唇,眼神锐利,下颌绷紧。 整个人显得特别冷硬:“……佳佳,你冤枉我了。” “我不是想道歉,也不是道谢。当时我还在读书,这些短信我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而迁怒责怪于我,对我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不知怎么地,常佳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佳佳,我能想的我都想到了。”宋石绎说着话,握住了她抵在自己胸口的手,紧了又紧,“就算我有错,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骨节分明的手就覆在她的手背上,常佳感受到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单薄的衣料下是男人紧实有力的肌肉曲线。 她不觉有些好笑,用小指抹去眼角的湿润,勾起唇角讥诮道:“如果你到现在还认为我会回头,宋石绎……那是你在自作多情。” 男人没说话,犀利的双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常掀起眼皮与他对视,透过眼神读出了他的愤怒。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和你说。”她抬起手,扬了扬手上的机子,示意道:“这个东西,离婚以后我就想扔掉了。” “也不知道你一门心思地把它留下来做什么,还挺可笑的。” “宋石绎,你听过一句没有: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她兀自轻笑了起来,在寂静的深夜里,这笑声显得尤为刺耳。 常佳说:“反正也是没有用的东西,还是让我替你做个了断吧。” 话毕,她高高地将手抬起。 宋石绎眸色一顿,厉声叫住她:“佳佳——” 只听“砰——”地一声,手机被她重重地砸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的模样。 男人眼睛都红了,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果断坚决,更是被她的这份心狠给震慑到了。 沉默许久,常佳面容平静,收回手后漫不经心地低声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5-6章正文完结,所以更新时间就不定在每天早上9点了, 不要骂我,越是接近尾声我越是紧张,求安慰。 第054章 海岛 凌晨时分 机舱内的灯光忽明忽暗, 嘈杂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乱了好梦。 乘务员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常佳微微睁开眼, 尚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现在几点了?” 隔壁座位上,顾悠然穿着常服, 即便是在深夜, 仍保持着精神抖擞的工作状态, 含笑答:“刚过两点,常总……你可以继续睡一会儿。” 连日来的奔波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导致这趟航班刚起飞便阖眼贪睡了片刻。 常佳头脑发晕, 迷迷瞪瞪地望着坐在身旁的人, 眉眼之间稍显疲倦神色。 顾悠然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她眯着眼,后面的话便只听了个囫囵。 这是常佳第一次坐夜间航班, 从玻璃窗向外望去,星光在夜色的点缀下尤为耀眼, 飞机仿若行走在云端。 收回视线, 她扭动着脖颈, 试图活泛活泛筋骨。 “常总, 你不睡了?”顾悠然收起手里的东西, 常佳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才发现她在追一档综艺节目。 看到搞怪男明星被水枪喷得一身狼狈的模样,常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片刻收起唇角的弧度,轻声问她:“精力这么好,不用休息吗?” 顾悠然没想到会被老板抓包,吐了吐舌解释说, “……我才刚看十分钟,你就醒了。” 一番话毕,常佳直起身,准备往洗手间走。 视线随意扫过,走道另一端的座位上,宋诗月与助理正仰着头酣睡未醒。 商务舱里除了宋诗月和常佳以及两位助理以外,其他的工作人员都被安排到经济舱内。 常佳叹了一口气,脚步也轻了。 这趟航班是临时起意,原本敲定好下周一才飞行的,为了配合经纪公司行程的变动,提前发布宋诗月的EP预告片,所有的计划被打乱,工作也因此提前提上日程。 消息一出,《PG》上下人仰马翻。 常佳像是料准了宋诗月会来这一遭,早早地做好了安排。 签证比预期来得快,通知一出,所有工作人员拎上行李一窝蜂地往机场赶去。 检票登机一气呵成,导致顾悠然不得不怀疑,宋诗月所谓的临时有变,其实是早有预谋。 镜子里映照出女人白皙姣好的面孔,常佳望了一眼里头的人,微不可查的细纹爬上了眼角,让她必须面对现实——自己确实已经不年轻了。 那天在公寓楼里与宋石绎不欢而散以后,他再也没有主动打过电话发过短信。 就好像从前任何一次争执过后,男人总是死要面子地保持着自己的高冷人设。 常佳在心里冷笑,小拇指抹去唇角多余的口红,补完妆“啪嗒——”一声盖上盖子,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机舱内仍昏暗不明,距离飞机落地还有一个多钟头。 夜班的空姐见她起身,主动上前询问是否还有别的需求。 常佳闻言抚了抚略微冰凉的臂膀,只让她把空调温度调高一些,之后径自翻开座位前的杂志,漫不经心地阅读起来。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机舱内响起空乘温柔的提示音,走道另一头的人也悠悠转醒。 宋诗月揉了揉眼睛,一觉醒来还没能适应当下的环境。 四处打量,目光瞥见坐在隔壁位置上的常佳已经早早地醒来,换上得体大方的服装。 姿态优雅,举止从容。 再看看自己,眼角还沾着眼屎,哈喇子流了出来,素面朝天,要多丑就有多丑。 女人是会比较的,胜负如此明白的一场对峙,她可以说得上输得毫无悬念。 思及此,宋诗月忍不住轻哼一声,扭着纤细的小腰径直往卫生间走。 直到飞机落地之前也不见她出来。 空姐端上了常佳点好的咖啡,恭敬地退了出去。 身旁,顾悠然担忧地问:“常总……里头那个,要叫她一声吗?” 常佳垂着头,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小口,平淡道:“不用惯着她,让她再多折腾会儿。” 又过了十几分钟,卫生间的门打开,宋诗月满脸不悦地从里头出来。 空姐提醒他们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务必系好安全带。 将杂志放回原位,常佳吩咐她把杯子收走,后又对着顾悠然眨了眨眼,唇角勾起笑。 顾悠然眼神一顿,果不其然那位大小姐总算舍得出来了。 这趟行程来得突然,大家伙儿心里没底,也不知她会闹出什么动静,只在心里暗暗祈祷,别再出任何幺蛾子了。 飞机落地后,当地的旅行社第一时间联系上他们。 虽然只逗留三天,食宿方面顾悠然都已经安排妥当。 一伙人坐上旅行社的车,七弯八拐来到一间装饰豪华、价格不菲的五星级酒店。 酒店位于森林公园正后方,主打原生态与大自然两个主题,与宋诗月这次的EP风格不谋而合。 待众人办理好入住手续,行李等物品也由酒店的工作人员亲自送到房间内。 趁着时间尚早,常佳安排了摄影师提前开始当天的拍摄任务。 大老板都发话了,下面的人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 一时间,造型师和化妆师也到位了,两名助理负责善后工作。 等到各部门的准备工作就绪后,顾悠然这厢打电话给宋诗月,又出了问题。 半晌,常佳见她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她察觉出不对劲,便问道:“宋诗月怎么说?” “常总……宋诗月和助理在酒店的美容中心做SPA,说是累坏了……要好好休息一下。” 说到这里,顾悠然的口气不太好,忿忿不平道:“这一路上也没见她少睡,偏偏等到我们都准备好了,来这出戏!”顿了顿,咬牙说:“常总,她就是故意的!” 常佳沉默片刻,颔首笑言:“谁说不是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顾悠然一时间犯了难,向她请教。 能怎么办,谁是金主爸爸谁说了算呗。 常佳淡淡道:“你带着两个助理一块儿去美容中心门外等着,她俩一出来,咱们就开始拍摄。” 顾悠然心里叫苦不迭,见她神色端正,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模样,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上午十一点,宋诗月做完了SPA,带着助理去酒店的自助餐厅饱食一顿。 身心都舒畅了,这才想起来要办正事了。 《PG》的工作人员在沙滩上支好了帐篷,就等着这位大小姐一声号令。 从森林公园到沙滩前,宋诗月徒步走了二十多分钟。 好不容易人来了,日头正烈,大家伙儿口干舌燥地坐在帐篷内喝着冰镇可乐消暑。 她穿了一身火红色的比基尼,身材凹凸有致,十分对得起这份职业。 此时此刻,常佳也在棚内与众人一同等待。 见到宋诗月出现,她戴着一顶巨大的遮阳帽,墨镜将那张巴掌大小的脸遮得只剩下一截尖尖的下巴。 常佳也不恼,收回视线后拿起扩音器与大伙儿吩咐:“开工——” 所有人瞬时投入到工作里头。 烈日当头,所有人顶着暴晒,力图将宋诗月拍出最美最好的状态。 海滩一隅,少女的薄纱随着海风飞舞,那抹刺眼的红最后融入大海,卷了一个浪彻底消失不见…… 常佳远远地观望着,镜头前的宋诗月仿佛活了过来似的。 一举一动尽显娇憨可人的神态,平日里她最喜欢的撒娇吐舌,在这时显得十分应景。 连续几组镜头下来,摄影师跟着她身后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助理索性直接将上衣脱了,露着膀子埋头工作。 常佳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 “去……吩咐他们,下一组拍摄挪到明天一早。” 身旁,顾悠然吃惊地望向她,犹豫说:“常总……难得宋诗月配合,你现在……” “让你去你就去。”常佳秉持着自己的态度,解释说:“他们都累了,大中午的谁不想好好吃顿饭休息休息……明天吧,明天早点拍摄。” 见她神色不悦,顾悠然不敢再有异议。 小跑着上前和摄影师等人打过招呼,当天的拍摄任务就此告一段落。 结束完工作后,宋诗月并没有急着回酒店休息,难得能够忙里偷闲出国一趟,她约上了助理两人在岛上来回逛了两圈。 酒店附近有大型商场,沿着海岸线往岛内走,露天沙滩上开着一整排的香水店和特产店。 宋诗月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买了两盒香水,又挑了好几条花色还算不错的丝巾,交给店员打包起来。 常佳和顾悠然并肩从店外走过时,恰好撞见了从里头出来的宋诗月。 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笑意,顾悠然小声问:“常总,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其实……” “不用了。”常佳打断她,目光随着宋诗月的身影越飘越远。 “她开心就好,宋家也不差这点小钱。” 说的也是,顾悠然默默地点了点头,笑话自己居然会替宋诗月担心。 一整个下午,宋诗月玩得乐不思蜀,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傍晚时分,海滩上游客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一块儿,支起了简易的篝火。 吃过晚饭,常佳从酒店的餐厅出来。 意外地看到海滩上的景象,她心下犹疑,便多嘴问了一句一旁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很是上道,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她解释说:“这是咱们岛上的传统佳节,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的烟火晚会,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笑着谢过对方后,常佳兴致缺缺地回到房间,并不太想理会这种所谓的热闹。 他们这一趟是出门工作的,她只想早点结束,更不愿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窗外夜色渐沉,不远处的天空接连绽开好几朵烟花。 常佳蓦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想到这个时间点却不见宋诗月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状况了吧? 她隐隐有些担忧,收起笔记本转身走出门,联系了正在海滩上参加篝火的顾悠然,让她留意宋诗月的动静。 又过了小半个钟头,仍不见对方有任何回信,常佳有些坐不住了。 换下浴袍出门,决心把人先找到再说。 酒店门外的小路上聚集了不少欣赏烟花的游客,人流在一处路口前停下,就这么堵了好一会儿。 常佳看着天色越发昏沉,拿出手机给宋诗月打去电话。 手机响铃接连不断,却不见她有任何回应。 直到这个时候常佳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宋诗月的性子本就嚣张跋扈惯了,现在不比在国内,万一惹出什么不好的祸端…… 她不敢往深处想,虽然宋诗月出事与自己无关,但至少目前他们还是合作伙伴,她也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任何差池。 从酒店一路小跑到海滩上,行人众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沉浸在节日的喜悦氛围中,可是没有一个是宋诗月。 常佳跑得急了,脚下的拖鞋也掉了一只,雪白的长裙被海水打湿,脏秽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地响起来电,是顾悠然打来的。 常佳险些没有拿稳,慌慌张张地接了起来,心跳到了嗓子眼—— “怎么说?” “常总……”顾悠然支支吾吾地,为难道:“宋诗月回来了,现在在酒店的房间里头,发了好大一通火,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零点之前爬上来更新,顺便说一句:中秋快乐鸭! 错别字没修改,下次更新一起捉虫。 第055章 争执 得到消息以后, 常佳一刻也不敢耽误,脚步慌乱地穿过人群,径直向酒店的方向疾奔。 回程的路上撞到好几个行人, 脚上的拖鞋也掉了一只,就这么狼狈不堪地坐着电梯上楼。 电梯大门关上, 镜子里映照出一张神色慌张的脸孔。 轻喘着气, 头发被风吹乱了, 风尘仆仆地从外头赶回来。 没有半点精致端庄可言。 面对镜子里的人,常佳无声地笑了笑。 得……搞了大半天,还是被这个小妮子捏住了把柄。 从电梯里出来, 长廊里聚集了一伙儿围观的人群。 常佳站在几米之外便听到了自房间内传来的动静, 宋诗月气急, 不知把什么东西重重摔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不起谁呢!” 推开人群, 常佳目光四扫,脚步准确地避开了满地的狼藉, 走进屋内。 总统套房的会客厅里头, 宋诗月叉着二郎腿大喇喇地半躺在沙发上, 扬着脑袋, 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样。 “常总……” 顾悠然被人逮着骂了好一通, 眼下见到救星来了, 赶忙跑上前解释了前因:“白小姐对于今晚的住宿问题十分……嗯……不满意,现在正在向我们讨要说法, 你看……” 常佳在原地定了定,视线随意一瞥,便摸清了宋诗月的能耐。 说来说去也只敢把酒店里的东西扔掉而已,客厅里碎了两个花瓶, 三盏茶水杯,一套被褥,以及摆在玄关处的两幅画。 收回目光,常佳勾起唇角,笑言:“白小姐,既然你觉得不满意,那么请问……怎样才肯解气收手?要不然我把房间腾出来给你一个人住,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宋诗月立时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反问她,“我宋诗月从小到大出门在外,还没住过这么破小陈旧的包间!” 说到这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嘲讽道:“我说,你是故意给我难堪吧?” 常佳听出了她有意夸大其词,收起笑意直视着她。 他们今晚入住的这间总统套房,有两个主卧一个次卧,除了他们目前所站的客厅外,还包含了一间书房一间更衣室,以及一个内卫一个外卫。 常佳之所以会把自己和她安排在一间屋子,不过是因为他们此次行程临时变动,酒店方面腾不出多余的房间供一伙人住宿。 要知道,楼下还有两个助理住的是标间,相较而言她应该感谢酒店方面贴心的关照——至少没有人露宿街头。 不过这其中的缘由常佳也懒得和她解释,既然宋诗月想要闹,她倒是乐见其成,看看她能闹成什么模样。 见对方冷着脸不说话,宋诗月也坐不住了,红着脖子回怼:“别以为我好欺负,信不信我回去就解约!这次MV但凡有半点问题,我要你们《PG》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还真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半点都没变啊。 双手环绕在前胸,常佳回过头吩咐顾悠然把门外的看客赶走,径自关上门预备和她好好谈一谈。 沙发上,宋诗月拉长着脸,扭过头不愿看她。 常佳找了处位置坐下,扬着下巴姿态不卑不亢。 “想要解约吗?可以!” 她意料之外地好说话,反倒叫宋诗月品出一丝不寻常。 小女孩回过神,眸色一滞,犹豫地问:“你确定吗?违约金可是……” “违约金七位数是吗?我知道的。”常佳说着话复又笑了起来,“……不过嘛,在那之前,咱们先把今天这笔账算一算。” 话毕,她指着地上的这一摊狼藉,嫣红的手指微微勾起, “我知道你不缺钱,宋家大小姐看不上咱们小佛小庙,不如这样……” 话未说完,常佳“蹭——”地一下起身站直了身子。 宋诗月望着她,满头雾水地见人走进自己的卧室,不多时又走了出来。 “喂——诶诶诶!你干嘛啊!”她一骨碌坐了起来,忙追上前制止她:“你、你到底想干嘛……” 常佳手里拎着一只皮箱,箱子没关严实,衣服裤子随着她的脚步掉落在地上,铺了一路。 宋诗月挺身上前拦住她的路,试图从对方手里抢夺过自己的行李箱。 “好端端地拿我箱子做什么!” 争执不下,常佳巧妙地转了个身避开她。 总统套房的大门再次被人打开,只听“砰——”地一声,厚实的皮箱被人从屋子里扔了出来。 里头洒落出无数的私人用品,香水、口红、换洗睡衣、比基尼泳装、以及她新买回来的伴手礼。 “你——你有病啊!” 宋诗月红着脸怒骂一声,龇着牙咧着嘴,险些扑上前要和人扭打起来。 房门口,常佳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拍了拍手上的尘屑,轻飘飘回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扔东西?行啊……既然看不惯和我住一间房,有能耐你就拎着你的行李箱,有多远滚多远。” 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宋诗月气得说不出话,一只手指着常佳“你你你”了一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常佳被她逗得花枝乱颤,抖了抖肩膀笑得更欢了。 “小姑娘,别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听好了,现在是你跟着我办事——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常佳一脸淡然,并不把她所说的违约当回事,而是道:“反正我也没耐心伺候你了……拿上你的行李好自为之,滚吧!” 宋诗月坐在房门外的地毯上,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惊恐地望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挽回局面。 身旁的助理是个比她还要面嫩的小姑娘,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她哭丧着一张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嚅嗫道,“常、常总……我们、我们只是耍耍小性子而已,你、你千万不要当真了……这大半夜地赶我们走,现在哪儿还有地方可以住啊……” 她的面前,常佳不怒反笑,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徒留一个背影。 下一秒,房门“砰——”地一声被人重重关上。 一番吵闹结束,等到宋诗月乖乖认了错,亲自动手把满地的狼藉收拾干净再回房洗漱完毕睡下时,时间已经来到第二日的凌晨时分。 客厅内的落地窗大开,月光从窗外洒进地面。 一室的寂静。 到了半夜,常佳没由来地醒了过来。 她有个毛病,就是每每出差在外,就会睡不安稳。 四下无声,唯有夏日的几声虫鸣自窗外响起。 常佳抹了把脸爬起身,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便想着出去倒杯水喝。 主卧的大门紧紧地关上,屋子里的人睡得安详沉静。 坐在沙发上发了片刻的呆,常佳喝完一杯水,蓦地想起刚才在这里和宋诗月争执不下的场景。 竟有些好笑。 明知道她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主,自己也是气不过,居然会和她一般见识。 摇了摇脑袋,常佳觉得一定是这段时间被宋诗月折磨得神经敏感,才会因为这种小事和她花了好几个钟头讲道理摆事实。 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心软地放人进门了? 回想起刚才宋诗月站在她面前,倔强地扭过头不肯认错,眼角的湿意划过面颊,鼻尖微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说真的,她都心软了。 也就是那一刻,她终于明白那些喜欢宋诗月的粉丝到底在追什么。 长得漂亮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了,偏偏还会投胎。 恃美行凶的后果就是,即便一事无成,在当下的娱乐圈里,也没人敢小瞧宋诗月这三个字。 喝完水,常佳也结束了一番胡思乱想。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满打满算还有四个小时可以好好睡一场。 她将杯子放回茶几上,扶着沙发的把手起身时,一只脚踩到了拖鞋的后脚跟,狠狠往前踉跄了一下。 有那么几秒钟,常佳整个人都是懵的。 回过神来,她堪堪倚着沙发的靠背站稳脚跟。 晕头转向之际,只听耳畔响起一道刺耳的动静。 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杯没由来地“啪——”地一下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这动静放在悄无人声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常佳感到疑惑,正欲上前查看究竟,墙上的挂钟紧跟着“砰——”地落了下来。 后脑勺仿佛被人闷声敲了一棍,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那一刹那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是地震!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常佳来不及多想,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猫着腰躲到了就近的圆桌下。 整个过程不长,她来不及去细想,直到不知是什么重物朝她砸下来时,疼痛仿佛也从不知名的角落蔓延向四肢百骸。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后,整个世界陷入了死亡一般的沉寂中。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我有错,我道歉, 耗尽了所有读者的信任,我是罪人。 下一本一定全文存稿再开坑! 为表诚意,所有章节一并奉上。 至此,正文已完结,养肥党可以开宰了! 另外有几篇番外,就当调剂一下心情,感谢等待的朋友! PS:本章留评论有红包! 第056章 地震 很多年以后, 宋石绎回想起得知地震发生时的那天,冥冥之中便有种不祥的预兆,笼罩着他的全身。 那天早晨, 他一如往常地坐上车,由司机开车送他去上班。 副驾驶上, 梁实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着保悦地产半年来的销售状况。 自从接手宋氏集团后, 保悦这一块的产业宋石绎便无暇兼顾, 却又不忍这个自己亲手打拼下来的企业就这样付之东流。 一路上,他偶尔提问几句,梁实一一作答。 车子刚刚驶入地下停车场时,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吵闹声。 紧接着司机轻轻踩了一脚油门, 宋石绎整个人向前微微一倾。 “怎么回事?” 梁实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 扭过头询问。 “宋总,前面有条恶犬。” 宋石绎收回视线, 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也没心思再继续。 前座, 梁实挥了挥手, 示意他:“绕道吧。” 只是不知怎么地, 那只恶犬明明离车还有几米的距离, 忽地冲上前, 咬牙犬吠, 态度嚣张到叫人恨不得弄死它。 司机愣了两秒,眼看着恶狗越跑越近, 他脚抵着刹车不敢前行,生怕把狗伤到了。 最后还是宋石绎发了话,直径问身前的人:“打个电话给物业,谁家的狗……领回去好好看管。” 梁实应了一声好, 手机随即拨了出去。 不多时,物业派来两位安保小哥过来,将恶犬制服后,不忘敲响车窗玻璃和他道歉。 “宋总……真不好意思。这狗是后门夏师傅养的看家狗,没想到挡了你的路,耽误你工作了。” 宋石绎连玻璃都未摇下,闭上眼不发一语。 车子继续前行,很快便在车位前停稳。 下车之前,宋石绎睁开眼,冷声吩咐梁实:“回头和物业的刘经理打个招呼,别什么人都放进来,降低档次。” 梁实也看出来他被那狗东西搅了兴致,时下应了声好,转头便给物业打去电话。 恶犬事件过后,一整天宋石绎都觉得浑身不舒坦。 下班前临时开了个短会,针对下半年的销售政策,几个部门老大连个像样的方案也拿不出来。 会议室内的气氛压抑到极点,宋石绎脸色铁青堪比锅底,最后只有梁实敢上前说话。 “宋总,晚上你约了住建部的人吃饭,现在已经下班了。” 宋石绎吐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摔在桌上。 大门打开,他提步走了出去,会议室里所有人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应酬完毕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他破天荒地和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视讯通话。 自从白流淑大病一场后,宋定国便决定和她长居在国外,一来是为了养身子,二来嘛,也是怨他这个儿子不争气,眼看着要奔四了,连个媳妇都搞不定。 宋石绎一直没有和他们说起自己的心思,打从他决定把常佳追回来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长跑的准备。 目前八字还没一撇,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提的。 视频里头,白流淑的气色还算不错,烫着一头深棕色的大波浪,或许是刚刚起床,脸上还带着睡意。 宋定国结束完晨跑回来后和他进行了长达半个多钟头的谈心,说来说去无非是叮嘱他忙工作的同时不要忘记终身大事。 通话结束后,宋石绎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手机里还留有妹妹宋诗月发来的几则简讯,在得知她此行是与常佳一同出国后,宋石绎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给她打去电话。 只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了,那天在淮海路的公寓楼里,常佳不带丁点留恋地回绝了他。 一番话可谓是伤透了他的心,宋石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他已经用尽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挽回她,如果下跪可以让她回心转意,他甚至不介意抛弃所谓的自尊,当着她的面道歉认错。 又有什么用呢? 宋石绎回想起那晚她的表情,当初的她到底对自己积攒了多少的失望,才会在久别重逢以后,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 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不会有解答,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将手机收起,起身洗漱。 从来一夜无梦的他,竟意外地在那晚失了眠,还做了一个不太寻常的梦。 梦境里,常佳穿着一条水蓝色的吊带长裙,站在海边的长堤上,头戴遮阳帽,耳边夹着一朵鲜艳的花,笑得天真无邪。 他踱步走近,她见了,抬起头抿着唇问:“你在看什么?” 画面一转,几缕缥缈的烟雾过后,她的脸闪现在烟雾的后头。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张哭泣着的脸孔。 明艳动人的双眸中盛满了泪意,小巧的鼻尖吸了两声,带着哭腔怒道:“宋石绎,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他想要追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说抱歉。 天旋地转之际,梦境已过,只剩下他睁开眼面对漫漫长夜失落感叹。 这是宋石绎第一次被噩梦惊醒,从前的困难再难抗,顶多不过是彻夜无眠罢了。 男人撸了一把头发,愈发清醒过来。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刚过。 他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手指停留在通知栏上。 一则标题引起他的注意。 就在十五分钟之前,蜜月岛发生了6.1级地震。 只一眼,浑身的血液仿佛凝结了。 手机屏幕被人再次点亮,宋石绎不敢置信地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点开网页仔细阅读完新闻,那颗沉寂的心瞬时又沸腾了起来。 黑夜沉得没有尽头似的。 一场地震结束,惨叫声与哭泣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哀嚎声代替了虫鸣的声响,整片天像是陷入世界末日一般。 恐惧与慌乱几乎压垮了每一个人。 常佳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确认了一遍周遭的环境。 还好,上半身能动,意识也清醒,说明至少是没死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不觉有些好笑。 明明浑身上下都痛的要死,可是偏偏却庆幸于自己的状态至少不算最糟的。 头顶上方的天花板早已裂开,歪七扭八地将她压在下面,喘口气都难。 常佳试图保持清醒,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微微扭过头,在微弱的光源下,依稀辨认出了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 挡住她脑袋的位置上是客厅转角处的那个酒柜,不偏不倚正好将她大半个身子遮住,这才幸免于难。 常佳转过头回想地震发生的那一刹那,还好她半夜醒来了,否则这个时候的她,怕是已经被压成了肉泥,估计连她妈都不认得了吧。 思绪渐远之时,一阵细细的啜泣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常佳陡然想起了卧室里还有人在睡觉。 “宋诗月!”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些着急,紧接着又喊了两声,“你还好吗?现在先别哭……保存好体力等待救援!” 话音刚落,哭声果然止住了。 不多时,宋诗月的声音响起,似乎就在她头顶的上方,由远及近地:“你、你也还在吗?” “废话……我要是死了,现在和你说话的是谁?” 呜咽两下过后,宋诗月又忍不住彻底嚎了起来。 “嫂子……我、我好害怕……呜呜呜……” “……” 常佳在心里暗骂一句脏话,耐着性子劝导她:“不许哭……哭得我心烦意乱。” “……还有,你先看看自己,能活动吗?” 宋诗月简单地检查了一番,回答她:“我、我躲在衣柜的下面,没什么事……” 得知她无恙以后,常佳莫名地松了口气,比她还开心,“没事就好……记得躲好了,万一有余震的话……” “余、余震?”小姑娘又哭了,“嫂子,我怕……” “不用怕,很快就会有救援队的人赶过来的。”说话的同时,常佳 “嘶——”了一声,也不知是哪儿疼得受不了了,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继续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衣柜里面?” 宋诗月那厢有些不好意思,过了很久才答:“我、我看你在客厅里喝水,犹豫要不要出去和你打照面,刚准备转身往回走,没想到……” 说着,又是一阵呜咽声。 常佳已经没心思再安慰她,周遭的空气里布满了灰尘碎屑,她难受地咳了两声,伴随着身体的震动,被重物压住的大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甚至不敢哀嚎,生怕宋诗月听了心里更怕,只能咬着牙硬撑。 不知过了多久,宋诗月那厢又没声了。 常佳小心翼翼地护住手肘换了个姿势,轻声喊她:“宋诗月,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我没事。”小姑娘抹了抹泪,又问她:“嫂子,你怎么样?” 那一瞬间,常佳鼻尖微酸,喉咙深处试图泛起哽咽声,却被她强行压制下来。 这种时候哭是最没有用的事情,她不能把仅存的体力消耗在这种事情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常佳感觉到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似乎有一股湿润的液体自脸颊缓缓淌下。 如果她猜得没错,应该是血。 这个时候常佳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徒然升出一种悲壮感。 也许今天会死在这里,她心想。 另一头,宋诗月长久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也急了,接连叫了好几声“嫂子”,就差要把嗓子哭哑了。 常佳将额角的湿意抹去,轻声叫住她。 “宋诗月?” “嫂子……你没事啊!吓死我了……” “你现在别讲话,先听我说几句……” 常佳顿了顿,思绪杂乱无章,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灰蒙蒙的夜色终于泛起几缕惨淡的白光,紧接着是几声闷雷。 絮絮叨叨地说完一长串话,常佳也不知道她记清楚了没有。 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清醒的最后一刻睁开眼,试图看清楚从细缝里投射进来的朦胧的光线。 作者有话要说:为表歉意,本章留评有红包,24小时有效。 第057章 安危 常佳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被送往蜜月岛当地的救助医院。 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掀开沉重的眼皮试图打量一眼四周的环境。 所谓的救助医院,其实就是海滩一旁临时搭建成的帐篷而已。 地震过后下了一场小雨, 周遭的空气带着雨水滋润过泥土的气息,伴随着人来人往的喧闹, 很难让人将其联想到之前那场大地震。 常佳伤得不轻, 混混沌沌之际, 只感觉到下半身疼得没了知觉。 她想要抬头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眸光一闪,视野里忽然出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 宋石绎? 他怎么会在这里? 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纤弱的神经不允许她做过多的思考, 脑袋一沉, 复又睡了下去。 “哥!哥……嫂子醒了!你快看!” 宋诗月躺在她一旁的病床上, 脑袋裹着纱布,一只手吊在脖子上, 见到常佳睁开眼,比任何人的激动:“哥……嫂子没事了……没事了!” 宋石绎扭过头, 往日清澈明亮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整整四十八个小时没合眼了。 自从得知常佳出事以后, 他连夜打给航空公司, 坐上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前往蜜月岛。 地震发生以后, 当地政/府组织了一批救助队伍, 联合附近的居民一同实施救援。 海滩附近的几家酒店都遭了殃, 听说距离森林公园几十米外的一处私人庄园彻底坍塌了,连个人影都捞不着。 来之前宋石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一到现场,看到这满目的疮痍,还是忍不住心下一刺。 他难以想象常佳被埋在这些废墟下是什么模样,好在负责救助的人员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常佳一行人住的酒店地理位置偏高, 地震发生以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宋石绎听到这个消息,二话不说自愿参与到救助队伍当中。 不断有受伤的人员从废墟中被救出,宋石绎一一去辨认,却怎么也没找到常佳的身影。 越是到后来越是没底,整颗心仿若沉入谷底,那种强烈的预感一下又一下地提示他:是的,该到此为止了。 手掌当中不知何时被利器划开一道口子,又疼又涩,他捂着伤口倒抽一口气,忽然间人群里有一道声音在喊: “宋——宋——” 他与当地的两位渔民大哥打了个照面,托他们帮忙一同寻找。 听到这声音,宋石绎来不及悲恸,收起情绪起身往声源处赶去。 原来,救助队中有人在废墟里发现了尚有一口气在的宋诗月,联想到他在寻找的那位中国女孩,大家便把他叫了过来。 一见到人,宋诗月的眼泪滚落而下,“哥……哥……” 异国他乡,她饱受了恐惧与绝望,在那一瞬间尽数迸发出来。 宋石绎拂了拂她的脑袋,哑声回:“我知道。” 哭了好一会儿,宋诗月才想起正事,哆嗦着嘴唇道:“嫂子……嫂子也在……” 一颗心霎时被揪了起来,宋石绎咬着腮帮子箍住了她的双臂,“哪里?” “就、就在埋我的那片地方。”说到这里宋诗月又哭了,眼泪划过她脏兮兮的面颊,沙哑道:“我和嫂子住在一起,地震发生以后,她一直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可是……可是后来我再叫她,她就没有应我了。” 宋石绎托人将她送回救助站,自己和另外两位救援人员返回现场,重新挖掘。 到了傍晚,雨下得更大了。 周围时而响起哭泣声和□□声,宋石绎闷声埋头,将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徒手搬开。 身旁,救援的两位居民出声提醒他:“宋,你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救人,回头我们第一个要救的人就是你了。” 他心里比谁都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不找到人……他不敢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同行的救援队伍中有人高喊:“快过来,这里有人还活着——” 宋石绎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跑上前,联合所有人将重物推开。 灰尘与瓦砾之下,一双纤弱无骨的女人的手露了出来。 “宋——快搬开,大家一起来——” 宋石绎咬紧牙关,龇牙咧嘴,终于用尽全力挪开了压在少女身上的木板。 最后,常佳是被人拖着出来的。 她的大腿被重物压得时间太长,已经没了知觉。 浑身是血,人也昏迷不醒。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了安全起见,宋石绎只得将她打横抱回了救助站。 一整夜过去,就连宋诗月都没什么大碍了,却仍不见她睁开眼。 “哥,你去睡会儿吧。” 宋诗月的床就在常佳隔壁,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苦守在病床前,她不忍心,劝慰道:“我帮你看着点,嫂子醒来我第一个过去叫你。” 他两手撑着脑袋,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想,就想常佳能够醒来。 “乖,你早点休息,别担心我了。” “可、可是……” 宋诗月话没说完,眼泪又留了出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脑门上,双眼无神藏着血丝,颧骨处不知何时被树枝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也没换,雨水混着泥渍印在他的西装裤腿上,整个人颓废又疲惫——哪还有半点精英的模样。 宋石绎垂着脑袋,目光温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似乎并没有把她的建议放在心上。 宋诗月知道自己多说无用,复又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但愿这一场灾难赶紧过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常佳这一觉睡得沉稳绵长,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醒。 彼时宋诗月正好出门去了,帐篷里只有宋石绎一个人守着她。 见她缓缓睁开眼,男人定了定神,目光灼灼地问:“你、你怎么样……医生!医生!” 叹了一口气,常佳根本来不及多问,只觉得他又吵又闹快烦死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果然把医生叫来了。 做完一番简单地检查过后,医生告诉他,常佳的伤势不算太重,除了左腿的小腿粉碎性骨折以外,其他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宋石绎点了点头,表示:“小腿的话……你看,还能做补救措施吗?比如手术什么的?” 身旁的人听到这话,不由地被他逗笑了,“按照她这样的状况手术是做不了了,还是打石膏好好休养吧。”他建议说:“这里的条件太简陋了,还是去更好的医院重新做个检查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直到宋石绎把人送出门又折回来,常佳终于可以开口问他:“你刚才和那个人叽里咕噜到底说了什么?” 宋石绎坐在她的床前,一只手替她拂去额前的头发,一边向她解释。 “……我已经让梁实去联系了最近的航班,咱们马上就回国。” 说到这里,常佳的目光忽地变得锐利起来。 她轻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只放在床前的手微微一顿,男人眼里的柔光隐去,微翘的嘴角收起弧度,淡声道:“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地震了……你和诗月都被埋在下面……” 他幽幽提起,常佳脑海里再次浮现起那晚发生的恐怖场景。 不知男人说到了什么,她的表情蓦然间转变地尤为慌乱。 “别说了。” 嗓子里像是着了一团火,她哑着声打断他。 宋石绎默了默,跪坐在她床前,柔声问:“你渴了吧?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他的话音刚落,正欲站起身时,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宋诗月从外头走了进来。 “嫂子,你终于醒了!” 她没头没脑地大叫一声,把躺在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你……” 常佳动了动嘴唇叫住她,看到她这满头的绷带,想问问情况怎么样了,下一秒,宋诗月扑了上去跪倒在她床前。 “呜呜呜呜嫂子……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你怎么才醒啊呜呜呜……”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呜呜呜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一辈子都怨我自己……” 当着宋石绎的面,她半点也不扭捏,尽情抒发着自己的真情实感,泪眼婆娑地贴在常佳的身上,哭成一个泪人。 到最后常佳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试图挣脱开她的手,“你、你慢点哭……别着急……” 宋石绎察觉出了她的异样情绪,收回视线示意一旁的人:“让开点……你嫂子刚醒,别又被你给摇晕过去了。” 宋诗月听到这话,终于肯放开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一边又和她念叨着:“《PG》上下都在担心你的安危,好在大家伙儿没受什么重伤……嫂子,你真是我的福星!” 从她进门起道现在,就没见她停下嘴过。 常佳已经对她的夸赞免疫了,时下勾了勾嘴角浅声问:“他们人呢?” “都在另一边的帐篷里,你现在情况不稳定,还是别让外人进来了。” 一旁,宋石绎听到这话,嘴角抽动出言制止:“好了,你松开手……让你嫂子好好休息。” 自从经历过地震后,宋诗月现在看常佳怎么看怎么顺眼。 时下见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想起刚才自己喊她“嫂子”的时候,常佳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感。 所以这意思是……她哥还有戏? 宋诗月越想越觉得这事能成,心里美滋滋地掀开帘子退了出去,给他们留了一个二人世界好好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为表歉意,本章留评有红包,24小时有效。 第058章 谈话 在救助站又多住了一晚, 宋石绎安排好隔天一早的航班,打算送常佳回国治疗。 她的腿还有伤,蜜月岛没有专业的医疗团队,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目前的当务之急便是先帮常佳把骨折给治好。 出发之前, 常佳借用了当地居民的手机给高璇和常旭鹏报了声平安。 电话那头高璇捂着嘴低声啜泣, 放心不下说要来接机场接她。 常佳哪儿敢答应, 只说自己这边什么都好,不需要她兴师动众。 一番劝慰过后,高璇便没有坚持, 只在话筒另一端默念着“阿弥陀佛”。 而常旭鹏那一边, 就没有那么好应付了。 听说她出事以后, 老头子急得恨不得开着私人飞机过来,要不是被沈春熙拦了下来, 说不定现在守在病床前的就不是宋石绎本人了。 想到这里,常佳微微敛眉看了眼身前的人。 昏暗的灯光下, 男人垂首坐在她床边, 手里抱着一本外文书专心阅读着, 半张脸隐匿在夜色中。 经过这两日的疲惫奔波, 宋石绎整个人平添了一丝忧郁沧桑的气质。 凝视得久了, 他感受到这股炙热的视线, 抬起头和她对视一眼,“你在看什么?” 常佳移开目光, 若无其事地问:“明天一早的飞机吗?就我们几个人?” 男人收起手里的书,起身走到帐篷外,看了眼外头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复又走了进来, 答道:“还有《PG》的几个员工……”顿了顿补充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他们,这次他们跟着我们一起走。”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片刻的交汇,常佳不知怎么地,像是在怕什么,只数秒又挪开了目光。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宋石绎起身准备将灯拧暗一些,手指刚刚搭上她的床沿,便听到她在黑暗中叫住他:“等一下——我睡不着。” 男人收回手,转过头望向她。 他脸上的那条口子已经结了痂,颜色黯淡,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恐怖。 “你睡不着?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宋石绎忽又坐了下来。 见他这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常佳不由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答:“你要问什么?” 男人垂下眸子,浓密的眼睫如鸦羽一般,在灯光的映照下落下一圈淡淡的影子。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佳佳……” 他轻声叫住她,眸光微动,像是藏了千万种愁绪,“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其实是有的。 常佳心里默念着,抬起眸子和他对视时,所有的话又这样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睁开眼睛后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事后仔细想想,还真是多此一举。 废话,当然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了呗,还能是为了什么。 常佳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他不远千里地飞到这里来看自己。 沉默之际,男人得到了答案,摸出一盒烟朝她扬了扬,示意说;“你早点睡吧,我就在帐篷外看着。” 帘子被人掀开,高大的身影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当中。 常佳收回视线,目光直直地盯着头顶那一处,思绪繁杂。 第二天一早,经过一番简单地包扎,常佳睡在担架上,被人抬进车内。 临走之前,宋石绎和当地的几位负责人表示感谢,待所有人坐上车,径直往飞机场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常佳的精神状态算不上太好,许是腿上还带着伤,她睡得不安稳。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颠簸了两下,震得她差点跳了起来。 “没事吧?” 宋石绎就坐在她身侧的位置上,自从飞机起飞后,他便一直时时刻刻地守在常佳的身侧。 时而替他盖被子,时而问她要不要喝水,为了让她更好的休息,甚至自作主张地将遮光板拉了下来。 这一下连最后一点乐趣都没了。 常佳不满,两个人面对着面这样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她扭过头,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身畔,男人沉稳的嗓音响起,“你睡会儿,快到了我叫你。” 热气飘飘忽忽地钻进耳朵里,常佳不敢睁开眼,兀自镇静下来。 邻座的宋诗月偶然间听到他俩的对话,笑着转过头对宋石绎道:“哥,你也睡会儿吧……昨晚就没怎么阖眼。放心好了……我现在精神着呢,到时候我叫你俩吧。” 男人掀起眼皮子,态度有些冷淡地回:“你也是个伤号就别担心操心我了,待会儿下飞机我让梁实来接你回家,爸妈正担心你呢。” 话音刚落,常佳倏地睁开眼,目光掠过他的脸,顿了顿又问:“你、你就穿成这样回去?”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叫宋石绎彻底搞不懂她到底什么意思。 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昨天连夜洗了一遍,虽然不平整但是好在还算干净。 宋石绎问:“我穿什么了?” “你、你的头发,还有你的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了?”说起这事她就来劲,“还有啊,你确定要这副模样回家吗?” 宋石绎冷笑一声,搞了大半天是嫌弃自己丢她的人了? 他也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赶紧睡,就不碍你的眼了。” 常佳看出了他脸色的转变,心道:行吧,反正我都提醒你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跟你说。 是以,当飞机平稳降落在B市的国际机场后,一行人声势浩大地从候机室的出口走出来时,迎面便撞见了在此等候多时的常旭鹏等人。 常旭鹏通过顾悠然得知了他们此趟航班的起飞时间,估摸着时间有早,便又吩咐人把高璇也接了过来。 因此,当宋石绎推着常佳站在机场门外时,不得不说被这个阵仗吓到了。 “爸,妈……你们还真来了啊。” 常佳睡在推床上,说话的同时眼角瞥向一旁的人。 果不其然,宋石绎的脸色很是难看。 好在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当下立时伸出手,浅笑地打招呼道:“叔叔,阿姨,你们好。” 常旭鹏还来不及回应女儿的话,与宋石绎对视了一眼,便没什么好气:“人都这样了,好什么好!” “是……是我没照顾好她,叔叔……您别生气。”他难得好态度,微微颔首恨不得把所有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送佳佳去医院,她的伤耽误不得。” 高璇在这时也忍不住出声,“那、那还说什么,赶紧走吧。” 常旭鹏很是不满他的态度,眼看着宋石绎把人带上车,咬了咬牙想要上前阻拦。 “诶……你想什么呢!”沈春熙叫住他,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这都什么时候你还跟人置气,等佳佳的身子没事了再说。” 于是乎,所有人先后上车,跟随宋石绎驱车前往中心医院。 而另一头,宁微晨听闻了好友在地震中的遭遇,她放心不下,连夜开车从江临来到B市。 病房里,高璇和常旭鹏都在,宁微晨赶来时里头已经挤满了人。 “佳佳!” 她走上前,定睛一瞧常佳现在这副模样,不由有些心疼道:“怎么会这样,还好你人没事,真是吓死我了。” 常佳都快被这伙人烦死了,好不容易见到宁微晨,翻了个身欲爬起来,“你快别说了,我这还有个手术要做呢。”说完,指了指那条被绑得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的腿。 “一个小手术而已,过个十天半个月你就又能下地了。”宁微晨安慰她。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病房大门被人的打开,宋石绎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的身边站着这次负责主刀的骨科医师。 “江医生,麻烦你了。” “宋总就别客气了,既然已经特别叮嘱过了,你就放心吧……” 常佳闻言回过头与对方相视了一眼,那边高璇放心不下,又拉着江医生走到病房另一边,谈起手术的细节问题。 一时间病床前只剩下常旭鹏、宁微晨和宋石绎三人。 常佳仰躺在靠枕上,能够感觉得出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寂了下来。 宁微晨没出声,便只剩下宋石绎和常旭鹏在一旁。 许久,高璇那边聊完了,踱步走近,有心安慰她:“我都问过医生了,不是什么大手术,你放心做就好了。” 常佳应了一声好,言毕,便听到床前的人忽地开口—— “小宋,你过来……我们谈谈。” 常旭鹏憋了一路,有满腹的话要说。 病床旁,就连宁微晨也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对,她悄咪咪地拍了拍常佳的手背,挑眉示意。 “爸。”常佳出声叫住他,“等我手术做完行么?” 换做是平日里,常旭鹏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他对宋家、对宋石绎这个人,积累了太多的不满。 那两年常佳遭遇了什么,都是拜他所赐。 他眼看着女儿灰头土脸地从江临回来,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恨不得找人上门讨个说法。 而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她愿意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这个姓宋的又跑出来搅局。 假扮一副痴情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 常旭鹏脸色微沉,犹豫了数秒,决定还是尊重女儿的想法。 回过头对宋石绎道:“手术结束以后,你要像个男人,就过来找我。” 宋石绎松了口气,倒不是他真的在怕什么,而是看到常佳愿意为他出头说话,心下一喜。 “好,我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为表歉意,本章留评有红包,24小时有效。 第059章 协议 经过宋石绎提前打点, 这一场手术意外地成功。 手术后第五天,常佳已经可以带上护具自由地下地走动了。 即便如此,高璇还是不放心, 留在医院亲自照看。 或许是怕常佳无聊,高璇还托宁微晨多留两日, 就当是陪她解解闷。 一个稀松平常的下午, 宁微晨扶着她在病房里慢慢地绕了两圈。 见她体力不错, 宁微晨便试探性地问:“要不要出门再走走看?” 常佳吁了口气,摇摇头回绝了。 她才做完手术,医生叮嘱过不宜行走过多。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常佳没有执意, 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吞吞地往床上挪。 又过了一会儿, 房门被人打开,高璇从外头回来, 手里拎着一袋新鲜的提子,问她要不要尝尝看。 常佳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 转而盖上被子躺了下来。 一旁, 宁微晨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似乎笑了一下, 问:“怎么……还在担心宋石绎?” 走廊里人不少,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盖过了宁微晨说话的声音。 可是常佳偏偏就这么不凑巧的听见了。 她直挺挺地坐起身, 眉宇微蹙反问道:“谁说我担心他了,你不要……” “哦, 看来确实听见了啊?” 宁微晨促狭一笑,挑了挑眉戏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这么有定力,一句话也不问呢。” 常佳腹诽:她倒是不想问的,这不是你主动提的吗? 抿了抿唇, 宁微晨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自从手术结束以后,其实她一直很担心常佳的状况,怕她恢复不好,怕她留下心理阴影。 而直到刚刚那个瞬间,宁微晨忽然就弄明白了,自己是在平白操心而已——人家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前夫身上,哪有半点受挫的模样。 她稍稍转过脑袋,仔细地观察着常佳脸上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听说常叔叔今天约了他见面,至于要谈什么……怕是只有他们俩知道了。” 常佳猛地一怔,听出了她的画外音,扯了扯嘴角笑言:“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就是怕你放心不下,所以提前知会你一句呗。” 说完话,她拿过床头柜上的苹果,扬了扬问:“要不要吃?我给你切一个?” 常佳扭开头,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什么心思吃东西啊。 宁微晨也不拆穿她,径自拿过一旁的水果篮子,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高璇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单子,朝她示意:“……我问过医生了,你的腿恢复得还算不错,再住两天我们就可以回家疗养了。” 这算是个不错的消息,本该见她乐开怀的,高璇收回手,没有如约看到她欣喜的神情,略不解道:“囡囡,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常佳漫不经心地回道:“没事,妈……我累了,再睡会儿。” 话毕,也不等高璇回应,拉上被子蒙住头,将自己整个人躲藏起来。 宁微晨出来时,见到她这副模样,来不及上前调侃,却被高璇拦下。 “她有些困了,咱们出去吧,让她好好睡一觉。” 不等宁微晨解释,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 会客厅的大门开着,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着长款风衣的中年男人。 男人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一叠报纸仔细翻阅着。 “常叔叔?”宁微晨叫他,露出疑惑的神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理来说,现在这个时间段他不是应该和宋石绎坐在一起的吗? 常旭鹏闻声放下报纸,抬起眼眸淡淡地问她:“你们怎么出来了,佳佳呢?” “在里头睡着呢。”高璇回应说,“你来的不是时候,孩子精神不好刚躺下,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吧。” 常旭鹏撇了撇嘴,表示出略微的不满。 他确实是有事才来的,只是没想到不凑巧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思索许久,男人复又坐下,老神在在地回应道:“我等着,等佳佳醒了有话要和她说。” 高璇懒得搭理他,拉上宁微晨出了门。 天气渐渐转凉,B市再一次步入了深秋。 园子里种植的桂花树已经成熟,秋风吹来,卷着一丝清甜的香气。 常佳心里藏着事,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睁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才眯了二十分钟而已。 抬起头四下张望,宁微晨和高璇都不在。 病房大门紧闭,她有些口渴,想要翻个身拿杯子,一只腿硬生生地卡在那里,半天也转不过来。 只听“砰——”地一声,病房里传来一道巨响。 门外的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进去,看到满地的狼藉和躺在病床上一脸错愕的人,确认她无恙以后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你要喝水直接按铃就好,乱动什么!” 常旭鹏话是这么说,一边又亲自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用报纸包好扔进了垃圾桶。 片刻,常佳堪堪回过神,嚅嗫道:“爸……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常旭鹏收拾完东西,洗干净手坐在一旁,和她对视:“怎么,你住院我就不能来看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爸……你今天不是约了宋……” 说到此处,她又蓦地噤声了,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来人。 “看来你都知道了。” 常旭鹏冷笑一声,“既然这样,正好你也睡醒了,咱们谈一谈。”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今天这趟跑来到底意欲何为,可看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底陡然徒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两天你住院我仔细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开诚布公地谈谈,对你也好。”常旭鹏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她:“这东西你再看看,有什么问题的话,现在说清楚最好了。” “什么啊?” 常佳接过,从外头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半开玩笑道:“……该不会是遗嘱之类的东西吧?” “你个臭丫头!”常旭鹏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不轻不重以示警告:“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晦气话!” 揉了揉脑袋,常佳吐舌。 还不是刚才的气氛太过压抑,她才会开这种玩笑的嘛。 正这么想着,文件袋被她打开。 里面竟然是一份婚前协议书。 常佳惊诧,从前到后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协议书上说,只要有这份文件在手,宋石绎和她复婚以后,万一又想不开离婚了,她可以得到宋石绎的全部财产。 是的,没看错,全部。 常佳眨了眨眼,确认了签名栏下那三个狷狂的大字出自宋石绎之手。 “这……”她顿时傻眼了,放下文件追问:“爸……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常旭鹏哼笑一声,得意洋洋道:“……那小子态度还行,二话不说就把字给签了。”轻咳两声,继续道:“对了,你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常佳都快被自己的亲爹给卖了,这个时候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爸,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他了!” “不是吗?”常旭鹏收起笑意,蹙眉问:“打从你们俩回国以后我就觉着不对劲……难不成你真没想过复婚的事?” 常佳一时语塞,只好笑说:“这东西……你让宋石绎的爸妈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们?” “那就不要面对好了!”常旭鹏把该考虑的问题都考虑进去了,“不是说他俩已经在国外定居了吗?你们这一年倒头也见不着什么面,还担心这个干吗?” 女儿当年结婚时不声不响,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参与到其中来,以至于后来和宋石绎说离婚就离婚,这让常旭鹏很是介怀。 也就常佳傻,放着宋氏集团这么一块大骨头扔着不要,走的时候几乎是净身出户的。 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现在,女儿回到自己身边,他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受委屈的——除非那个男人肯让步,愿意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所拥有的都交出来。 “……你妈实在,你又年轻,以前吃过的亏咱们暂且不论。我看姓宋那小子对你还有那个意思,他要是真的认准了你,有心把你追回来,这点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常旭鹏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地回:“你们现在好好的,这个协议就是一堆废纸,永远也不会用到它。但是以后,万一真又闹到离婚收场,这又是个保障,至少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无所有。” 说到最后,常旭鹏又言辞恳切道:“他是男人,你爸也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心里那点小算盘了。” 病床上,常佳都快被他这番堪称辩论赛的言论给征服了。 说到最后,只得干巴巴地笑道:“爸,一直还没有告诉过你吧……当年我为什么会提出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为表歉意,本章留评有红包,24小时有效。 第060章 如愿 这件事常佳从未和旁人提起过, 就连宁微晨和高璇也不知道。 两年前,在她耗尽了对婚姻的期待与希冀以后,决心和宋石绎离婚之前, 特地跑了一趟医院,给自己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兴女性, 常佳自认为自己不算迷信——但是在与宋石绎结婚以后, 她居然渐渐开始信命。 没错,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与宋石绎的恋爱关系不算多好。 亲眼所见他曾经把另一个女孩捧在手心里疼爱,又怎么会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他执手终生的伴侣? 那段时日, 每每有旁人问起宋氏集团的儿媳到底是哪家的千金时, 她打心底里觉得心虚。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 这个时候陪在宋石绎身边坐稳宋太太的位置的人,应该是黎冉才是吧? 也正因如此, 那两年的日子过得混混沌沌的,她甚至开始有些疑神疑鬼地觉得, 这份感情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所以现如今屡屡不顺, 也是情有可原吧? 这个念头一旦燃起, 就好比是熊熊的火焰, 任凭多大的风雨也浇灭不了。 常佳只得寄希望于孩子。 没错, 或许生一个孩子,情况就会有所好转吧? 可悲的是那两年他忙着打理保悦地产, 根本无暇顾及她的心境。 无数个漫漫长夜,常佳都是抱着枕头一个人咬被角啜泣。 再后来,一条弯路走到死胡同,已经毫无退路时, 她索性一咬牙——即便是死,也死个明白。 常佳决定瞒着所有人偷偷去检查身体,考虑到宋氏集团盛名在外,她不敢在江临检查。 那一年的复活节前夕,宋石绎在国外小住了几日。 也就是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常佳径自买了飞往邻省省会城市的机票,孤身一人完成了全套的检查工作。 检查的结果是在三天后才出来的,报告发到邮箱的当晚,宋石绎刚刚结束完工作回国。 餐厅里两人对面而坐,常佳点开邮件专心浏览,就连男人什么时候和她说话也没注意。 “你怎么了?” 宋石绎面色平静,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复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白?” 常佳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放下,敷衍了两句,这个话题很快便被带了过去。 吃过晚饭,男人照常在书房里办公,中途不知接了谁的电话,起身往阳台走,顺便还在那里抽了一支烟。 常佳从一楼走上来,途径书房大门口,看到里头的电脑还开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在那个瞬间,忽然感到挫败又无力。 蹑手蹑脚地走了进门,坐在办公桌前。 常佳小心翼翼地点开搜索引擎,在输入框那一栏写下几个大字。 【多囊卵巢综合征】 轻轻摁下回车键,不到一秒钟的功夫,网页跳出有无数条结果。 她咬着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条也不放过一一浏览下来。 那一厢,等到男人结束完通话回来时,常佳已经将网页关闭,兀自镇定地走了出来。 当晚直到临睡前,她都没有再出来烦他。 常佳洗了澡,浑身赤/裸地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起之前看到的结果。 那些乱七八糟的解释词句她都已经不记得了,唯有一条让她印象深刻。 【多囊卵巢综合征,易不孕,病症难以治愈,且治愈后易复发……】 想着想着,两行清冷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常佳伸手紧了紧被子,摸到自己的身体,蓦地感到可笑。 即便这样,她居然还异想天开地引诱他,渴望能有个孩子…… …… 一番叙述完毕,常佳淡然收回目光,定定地落在常旭鹏的身上。 “爸,你现在还希望我嫁人吗?” 她问得诚恳,却不知内心犹如刀割一般。 如此将自己的伤口展示于人前,若不是常旭鹏今天主动提及复婚一事,常佳是打死也不会说起这个秘密的。 时下,两人谁也没有出声。 沉静了片刻,常旭鹏道:“这件事情……是爸考虑不周。”他讪讪地收回手,指了指那份协议,说:“这东西你自己带给姓宋那小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常佳也笑了,心里的负担轻了些许,问:“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呢?” “不结就不结,你爸又不是养不起你。” 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常佳只感到鼻子泛酸,眼眶也热了起来。 “爸,谢谢你。” 常旭鹏也笑了,上前替她抹去泪,“傻孩子。” 出院当天,风和日丽。 B市难得晴空万里,秋高气爽的天色,常佳早早地起床洗漱,整理换衣,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八点整,医生例行查房后,确定她已经没有大碍了,后才和护士台的人打招呼可以放行回来。 在这之前宋石绎特地交代过,等到病好当天,务必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是以,一行人走出住院大楼后,宁微晨推着轮椅四下观望。 确定宋石绎果然没来,她还担心常佳会失落,替人找借口道:“……该不会是忙工作忙到连你出院都不知道吧?” 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多少安慰的作用,轮椅上,常佳轻声说:“咱们走吧,该上车了。” 话虽如此,她的膝盖上还放着一个纸袋子。 是那天常旭鹏走后留下来的,里面装着宋石绎亲手签过字的婚前协议。 叹了口气,常佳无声地笑了。 过了这么久还是如此,对她来说视若珍宝的东西,宋石绎从来都不在意啊。 半年后。 常佳的腿已经恢复过来了。 除了骨头缝里打了两颗钢钉取不出来以外,平时行走自如,很难叫旁人察觉出异样。 而这半年来,除了高璇每日衣不解带地陪在她身旁照料以外,还有一个人,比她更为紧张常佳的伤势。 昨晚复查的那天,常佳和宋石绎从医院大楼并肩走出来。 回程的路上,遇见了负责替她主刀的江主任,还有一位便是常佳复检半年的指导医师。 宋石绎见了人,从容淡定地和对方打招呼寒暄,态度谦和,末了又表示万分的感谢。 一旁,常佳眼观鼻鼻观心地望着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好了,不多说了……回头她又该生气了。”宋石绎察觉到她神色有变,赶忙和来人停住了对话。 屋子外头阳光正好,初春的暖阳洒在人的身上,叫人感到懒洋洋地。 “你刚才干嘛这么说我?”常佳微微抱怨,有点不满意他之前的回话。 宋石绎替她开了车门,笑道:“我说什么了?又惹你不开心了?” 话毕,男人的唇角漾起一抹更大弧度的笑意。 常佳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计较措辞,一屁股坐了上去。 男人关上车门后复又转身走到另一旁,开门,上锁,轻启车厢,一气呵成。 “好了,我知道错了……和你道歉。” 一边说,一边俯身上前替她扣好了安全带。 看着时间还早,常佳也不着急回去,“对了……你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吧?” 方向盘打了个转,宋石绎轻踩一脚,车子驶出医院正门。 “陪自己老婆散心,怎么会没空?” 自从常佳答应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以后,她发现这个男人越来越油腻了。 不要脸的情话说来就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种特质? 车子从主路开出去,越开越偏僻,最后驶向临郊乡下的一处山村内。 很久以前,常佳曾经一个人来过这个地方。 车子在一处山脚前停下,她开了车门走下去,朝他扬了扬脑袋,“去上面看看。” 宋石绎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抱着好奇的态度索性下车跟了上来。 山路蜿蜒崎岖,青石台两旁长满了杂草。 她的腿才好,宋石绎实在是放心不下,快步上前跟在她身后,双手虚虚扶着她的身子。 两人爬了近半小时,才看到眼前一栋破烂的黄墙红瓦的屋子。 宋石绎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不由奇道:“佳佳,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问多看。” 常佳白了他一眼,指着屋前一个近乎人高的木桶,便说:“去,给佛祖交点香火钱。” 说了半天,这还是个庙? 宋石绎摇摇头,心里默念着怕不是被骗了。 饶是如此,他也没敢反对,乖乖地按她的吩咐照做。 常佳见他走远,转过身进了庙内。 她郑重其事地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紧闭着眼,嘴唇微微一动默念着什么。 门外,宋石绎走近,见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微感异样。 “佳佳,你在保佑?” 常佳睁开眼,收起手臂回过头看他。 嫣然一笑,答道:“我是来还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番外N篇待更中。 为表歉意,本章留评有红包,24小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