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今天真香了吗》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反派他今天真香了吗 作者:金十六 文案: 沈曦临死前穿进了一本书里,成了书里(丧心病狂)大反派陆斩疾的背景板妻子。 系统:“拯救反派,让他走上正途,你就能活!” ——“!!!” ——“没问题!我行我敢我可以!” 沈曦信誓旦旦立下flag大旗,但是后来……算了,太难了,她选择从心(怂)。 * 陆斩疾被迫娶谢家三姑娘时,新婚之夜对她撂狠话,“我陆斩疾绝不会碰你一根汗毛。” 可后来谢三姑娘死了,陆斩疾却哭得肝肠寸断。 十年后,当朝皇帝赐婚陆斩疾,让他娶沈家六姑娘。 赐婚之夜,陆斩疾又对沈曦撂狠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再后来——被罚站墙角的某人,抱着小枕头望着床可怜巴巴:“夫人,我错了。” #生而为人,敢于真香。# 白切黑X从心(怂)包 本文又名《女主她今天从心了吗》 温馨提示: 1.穿书文,架空。真香和火葬场。 2.1v1 ,he,互宠小甜文。 3.和谐爱国,富强**。 拒绝人身攻击,建议理智讨论。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曦,陆斩疾 ┃ 配角:下本开《藏好你的尾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生而为人,敢于真香。 第一章 简单粗暴 “咳!咳咳——” 沈曦猛地坐起身,拍着胸口一阵猛咳。 “姑娘?” 秀兰捂着脸上刚挤出来的两行泪,急忙朝着沈曦使眼色:“……姑娘您、您醒了?” 沈曦循声看向和她说话的少女。 下一刻,少女头上便冒出一行人物介绍的黑色小字——林秀兰,芳龄二八,你的大丫鬟,其母乃是你及你两位同胞姐姐的奶娘。 沈曦拍着胸口喘粗气,穿来之前“零零三”给她看过一份人物关系图。 但由于那张图实在太过眼花缭乱,所以她脑子里现在只有一团浆糊,一时间分不清楚眼前这位少女是不是对原身忠心的人……不过她一直朝她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 沈曦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禁开始在脑中呼唤“零零三”,同时用余光偷偷打量周遭事物。 结了一层薄冰的池塘、十几个低眉垂眼的小厮丫鬟、还有站在几步远以外盛气凌人的谢家大夫人,以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她自己。 妈耶……情况不太秒啊! 怎么看她都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亲爱的零零三,你在不在?」 寒气入肺,沈曦捂着胸口一阵咳,便趁机在脑海中呼唤送她穿过来的系统。 只听“叮”的一声,系统发过来一条自动回复:「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回复“一”可载入当前剧情; 回复“二”可载入下章剧情; 回复“三”可了解当前出场人物; 回复“四”可…… 回复“五”……」 “……”沈曦一脑门黑线。 之前“零零三”倒是跟她说过,穿过来之后系统只提供自助服务,它基本上都不在线。 「但你好歹开局领个路吧?」 沈曦忍不住吐槽:「不领路就别把我送到如此危险的场景中啊!」 系统又“叮”的一声响,自动回复:「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得,她认输。 沈曦泄气,正想回复系统“一”,一声怒喝却忽地从她脑门后头传来——“混账东西!” 话音将落,便有一双大脚怒气冲冲的从沈曦身旁走过。 她抬头,赫然在来人头顶看见一行黑色加粗的大字——谢允正,你老爸! “……”噗!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沈曦猛地低下头,死死抿着嘴巴憋笑。 但谢父对此一无所知,待看见谢希此时落汤鸡般的狼狈模样,怒火更是“蹭蹭蹭”地涌上头:“你的婚事乃是当今圣上亲口所赐,你便是想死,也要嫁去陆家之后再死!” “来人!把三姑娘给我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半步!”谢父大手一挥,下令禁足沈曦。 他这话一出,沈曦瞬间明白了眼下开展的是什么剧情。 虽然她在穿来之前,只看了《盛世倾宠》这本书的前两章,但此时发生在她身上的剧情,却是在开篇第一章 就出现了。 书中女主是原身外祖家的表妹,开篇第一章 便是有人在女主跟前奚落原身娘亲是商户女,净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借此来嘲讽女主也是一个商户女。 而原身虽然在谢家不受宠,但和外祖一家的关系却是颇为融洽。 只是……她脑子的确有点不够用。 沈曦从系统那里要来当前剧情后,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今日这一出寒冬落水并非是谢家大夫人故意为难原身,而是原身受她四妹的挑拨之后主动来大夫人这里搞事情,想在落水之后假装溺水、昏倒,来逼谢父退了她和陆家的亲事。 没曾想冬日池塘里的水太过冰冷,她落水后腿抽筋,真得溺水了。 等她的丫鬟秀兰按照预估的时间让人下水救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休克状态,系统便在这时将沈曦的灵魂送入了这具身体。 “父亲,女儿知错了!” “是女儿糊涂,是女儿不懂事,女儿今后一切听父亲的话,求父亲不要生女儿的气……” 弄清楚前因后果,沈曦忽地把身上的大氅往地上一扔,对着谢父埋头痛哭。 原身想谢父帮她退掉和陆家的亲事,但沈曦的任务却必须要嫁给陆斩疾,并且避免他站错队,让陆家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要执行的任务和谢父希望原身嫁进陆家的事并不冲突,那么她也就没必要再激化原身和谢父之间的矛盾。 不过……谢父似乎不为所动? 沈曦抽噎着抹眼泪,心想难道是她认错认的不够诚恳? 顿了顿,她又面向谢家大夫人道:“今日女儿叨扰母亲了,望母亲不要与女儿计较,原谅女儿今日的鲁莽之举。” 谢家大夫人在谢父面前向来是宽容大度的。 此时沈曦当着谢父的面向她道歉,她当然会原谅沈曦。 不仅会原谅,应该还会表现出一个母亲对女儿该有的关怀,在谢父面前帮她说两句话…… 果不其然,只见大夫人一脸担忧的看向沈曦:“傻孩子,怎么跟母亲说这些见外的话?老爷,希儿还小,您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又催促身旁的刘嬷嬷,“快!去请大夫来给希儿诊脉,天这么冷,可不能染了风寒。” “请什么大夫!” 谢父却忽地一声冷斥:“既然这孽女这般想死,便由她病着去,省得浪费家中银子!” “……”卧槽? 什么仇什么怨? 一个父亲竟然能对女儿说出这种话? 沈曦眼珠子不由睁圆,看来她得赶快把书后面得内容补上。 她只知道原身在谢家不太受宠,但没想到竟然不受宠到这种地步…… 不过眼下沈曦倒没心思和谢父硬杠,实在是……太特么冷了啊! 寒冬腊月,露天的小池塘边,别人都大氅加身、手捧小暖炉,便是丫鬟小厮也都穿着厚厚得棉衣,只有她浑身湿漉漉的在冷空气中坚强发抖…… 与其和谢父争执,倒不如快些回去泡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爽暖和的衣裳。 “是,女儿不该浪费家中银两……” 沈曦低着头,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秀兰,扶我起来……咱们回房。” 秀兰闻言偷偷瞥了一眼谢父,见谢父脸上的表情毫无松动,不禁在心底叹口气,伸出手扶住沈曦。 沈曦身子早就冻僵了,不过是从地上站起,她的动作却僵硬的仿佛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年人……每走一步,都格外心酸。 然而即便如此,谢父和谢家大夫人竟是连半句关心的话都没说。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沈曦便认清了原身在谢家的处境……以及她在谢父心中压根没什么份量的事实。 那就奇了怪了,原身到底怎么想才想出来这种自损一千却伤不到别人分毫的退亲方法? “姑娘,您略略走快些,秀清已在房中备好热水,您快些回去泡个热水澡。”秀兰忧心不已,她和秀清早就劝过姑娘此法不可行,也不知姑娘是怎么被迷了心窍,非要试一试这法子。 “咱们房里还有些红糖和生姜,待回了房,奴婢拿着去厨房给您熬些姜糖水,您喝些祛祛身上的寒气……” 一路上,沈曦听着秀兰念叨,只时不时应和一声,并不多说什么话。 她现在还没有原身的记忆,话还是少说为妙。 秀兰只当沈曦是被冻得太狠了,说不出话。 …… 及至房中,沈曦忙不迭跟着秀兰、秀清进到屏风后头,脱掉身上又是又凉的衣裳,二话不说便钻进浴桶中,温热的水流激得沈曦一阵发抖。 秀清:“姑娘,奴婢去外间候着,若是水凉了您便唤奴婢。” “嗯。”沈曦淡淡点了点头。 刚才她重新找出来人物关系图,着重看了和原身有关的人。 于是发现……原身身边只有秀兰、秀清两姐妹能够信任。 而原身的四妹谢娉最爱对原身落尽下石,也许过不了多大会儿便会过来挑衅。 「唉!开局太难了!」 沈曦再次诚恳的呼唤“零零三”:「不是说我会有原身记忆的吗?这都多久了,我脑子里咋还这么空?」 系统自动回复:「请问您是要获取原身记忆吗?是请回复“一”,不是请回复“二”。」 沈曦:「……一。」 系统很快操着一口机械电子音在沈曦耳边解释起来。 它说了足足有三分钟,但总结一下只有一句话:和书中女主、书中男主或者本次攻略目标陆斩疾之间每产生一次肢体接触,譬如牵手、抱抱等,接触时间三秒钟及以上便可解锁百分之一的原身记忆。 不算简单,但也算不上难。 首先书中男主排除掉,以她当前的身份根本没机会见到书中男主不说,这里毕竟是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她三天后就要嫁给陆斩疾了,若是再和书中男主有什么身体接触,怕是要被浸猪笼…… 陆斩疾身为攻略目标倒是一个备选,他将来会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有些身体接触实在再正常不过。 但也存在变数,陆斩疾这人的防备心极其重,如果他故意躲着她,沈曦想碰到他也不容易…… 这么一来,最好的选择便是书中女主了。 她本就是原身的表妹,姐姐妹妹之间搂搂抱抱一下很简单的嘛! 而且今天晚上沈曦便能见到书中女主。 在书中,原身落水的事传得很快,仿佛是有人故意传播似得,不过一个时辰,京中稍有名望的家族女眷几乎都知晓了原身的糗事。 女主傍晚时分在茶楼中得知原身落水一事,当即便赶来谢府看望原身,只是在书中原身彼时正昏迷着,她没说几句话便离开了谢家。 可沈曦现在是醒着的,这机会……啧啧,简直完美。 洗完热水澡,喝下两碗热姜汤,沈曦便借口要小憩躺上了床。 秀兰和秀清不疑有他,姑娘落了水,确实应当卧床修养。 “奴婢和秀清去外间守着,姑娘醒了便唤奴婢。” “嗯……”沈曦照例淡淡点头,而后头一侧,背过了身。 秀兰和秀清面面相觑,同时叹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待她们离开之后,沈曦便躺在床上研究系统的各项自助服务,但没多大会儿她竟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边突然响起秀兰的唤声:“姑娘?……姑娘?……来探望你了?” “嗯?!”沈曦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 此时窗外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天际,夜色正悄然升起。 “可是焉焉表妹过来看我?” 沈曦恍惚回神,看时间应该是书中女主过来了:“快请她进来!” “是,姑娘。”秀兰福身,转身去了外间。 她走后,沈曦忙拍了拍脸,捏了捏腮帮子,好让自己清醒,接着她半边身子斜靠在床头,又装模作样的闭上了双眼。 一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抱着书中女主一通哭博博同情,然后女主安慰安慰她,她再哭一哭……啧,想想都要笑出声。 这时,沈曦耳边倏地响起了脚步声。 她忙敛去嘴角笑意,面无表情的等待来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每一步都迈得极其沉稳,到了床头,那脚步声戛然而止,带来一室的寒冬气息。 须臾,来人缓缓弯腰,低头靠近沈曦。 沈曦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缝,看不着人脸,只看见她大氅上的白狐狸毛在慢慢靠近她。 “呜呜呜——焉焉表妹——” 沈曦顿时嘴一撇,哭得很有节奏,同时双臂大开将人结结实实的抱住。 林玉焉:“……”三表姐莫不是淹坏了脑子?哭什么哭? 作者有话要说:  金金:很忐忑,终于开文啦! 风里雨里我在这里等你,新的开始,保证日更!然后继续开文前三天两分留评发红包啦~ 第二章 怪可爱的 “叮咚”一声,系统响起提示音:「原身记忆正在解锁……」 与此同时,沈曦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空白进度条,绿色的进度线从百分之一开始增长,三秒后长到百分之二、再三秒后涨到百分之三…… “呜呜呜——!”沈曦瞬间嚎得更大声,把女主抱得更紧。 “三姐姐这会儿知道哭了?” 林玉焉听着这哭声气便不打一出来:“前日在瑞王妃的生日宴上,我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三姐姐你安安心心在家中待嫁,莫要想不开做傻事。” “往常少说还有三天记性,这次倒是出息,才过一天三姐姐便将我娘亲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沈曦:“……”嗯??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女主人设是不是崩了? 她看前两章里面的女主分明走的是端庄大气路线啊! 为啥这会儿怼她怼得这么自然顺畅?仿佛怼过她无数次似得! 这厢林玉焉却是自顾自越说越恨铁不成钢,终是忍不住扒开谢希紧扣在她腰上的手,扳正她的肩膀火力全开:“三姐姐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东西?怎么着?仗着自己水性好便大冬天跳河?你也真是不怕冷……” “嗝——”原身水性好? 沈曦干嚎的哭声忽顿时成了小声的抽噎,这里要画圈记下来,她水性可不怎么样……不,说不怎么样都是抬举她。 从小到大,她无数次鼓起勇气学游泳,最后总是毫无意外地在要下水前放弃。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水,仿佛有种天生的恐惧感。 而此时林玉焉念叨了一通,心里对谢希的气总算是散了些。 她这位三表姐平日里脑子是笨了些,但还不至于蠢笨至此,定然是谢娉在三表姐面前说了什么刺激她,才会让她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 林玉焉的声音渐渐柔软了下来:“说罢,是不是谢娉那丫头挑唆你?” “……”啧,不愧是女主,智商在线。 沈曦忍不住赞叹,不用她说什么,她便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原身的妹妹谢娉究竟是如何挑唆的?又对原身说了什么?……沈曦现在却是一概不知。 故而她默默垂下头,特别识时务的开启‘沉默是金’模式。 林玉焉见状挑了挑眉:“哑巴了?嘶……三姐姐,你今日怎怪怪的?” 她说着慢慢坐在床榻边上,双手松开谢希的肩膀:“若往常我这般说你,你早便反驳我了,今日怎的一声不吭?” 系统的进度条戛然而止,进度条上的数字定格在百分之二十二点二二…… 沈曦敛神,又悄悄在大腿上狠掐了一下,成功让泪花情不自禁的从眼眶里冒出:“焉焉表妹,人总是要学着成长。” 林玉焉:“……”扯什么犊子? 她瞧着三姐姐怕是真将脑子淹坏了…… “三姐姐,大夫给你开了些什么药?” 小姑姑去世后,谢家这些年越来越穷了。 从前大姐姐和二姐姐尚未出嫁时尚能帮衬三姐姐一些,但自从前年二姐姐嫁人跟着二姐夫去了岭南,三姐姐在谢家的处境便愈发差了,每个月的月银亦是越来越少。 偏偏三姐姐脑子也不太灵光,娘亲给她的零花钱还总是被谢娉那丫头给忽悠了去,今日已是月末,恐怕三姐姐房中连抓副药的钱都没有了…… 罢了。 林玉焉泄气:“待会儿三姐姐让秀兰将药方给福宝,让福宝抓好药送过来。” 提起此事沈曦便忍不住气愤,请大夫给她看病能花几个钱? 谢允正竟然连这点银子都不舍得给原身花!简直是枉为人父! 诶?谢家和林家的关系如何? 谢允正如此不要脸,可不能让他蹭到女主光环…… 沈曦眼睑微闪,从系统里调出人物关系图,飞快找到谢家和林家之间的那条线,上面写了一行小字:自林湘湘死后,谢家和林家的关系急速恶化,到林湘湘的三个女儿皆嫁人后,林家与谢家彻底变成了敌人。 看见这行小字,沈曦不由愣了一瞬。 林湘湘?这不是她家母上大人的名字? “三姐姐……” 再回神时,沈曦便见女主一脸正色的看着她,问:“方才我说得话,你可都要记在心里。嫁到陆家未必是件坏事,你千万莫要再做傻事。” 沈曦:“……” 对不起,她方才有点走神…… 不过,点头答应就对了。 沈曦淡淡颔首:“焉焉表妹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 “嗯,如此便好。” 话落,林玉焉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又道:“即便陆家那位世子真如传言一般活不长……你舅舅、舅母也不会不管你的。届时你守个两三年,他俩定会再为你寻位如意夫君。” 噗……沈曦差点笑出声。 女主为了原身不作妖找死,连这种角度都想到了吗! “咳——”沈曦低咳一声,唇边的笑意有些止不住:“焉焉表妹说得有理,这段时间……是我钻牛角尖了。” 闻言,林玉焉提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些。 她望了望窗外天色,起身道:“三姐姐能想开就好,来之前我让如宝先回家中向娘亲报信,此时娘亲怕是等着我回去呐,我便不叨扰三姐姐歇息了。” 沈曦应好,掀开被子想下榻:“我送送你。” “不必不必……” 林玉焉一把将要下榻的沈曦按回床上:“你这屋里冷得不像话,别起身了,好生歇着。” 说罢她跺跺脚,拢紧身上的大氅,便转身自个儿跑出去了。 沈曦被她整得一愣一愣的,片息后不禁失笑。 原本她以为书中女主会是高冷人设,打算卖萌打滚、死缠不放来着,没想到……还怪可爱的。 沈曦裹紧被子,打开系统。 只见五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原身记忆已解锁22.22% ,请问您是否开始载入记忆?」 沈曦回复:「是。」 系统:「好的,请稍后……」 「记忆正在载入中……」 ——半分钟后。 「卧槽?」 沈曦对系统发出一声怒吼:「无佛可说零零三,你丫跟我开玩笑呢!」 与此同时,外间也传来书中女主的一声惊叫:“什么!” 第三章 哭成狗 「记忆正在载入中……」 耳边响起系统机械的电子音,沈曦不由闭上眼,准备感受一番大脑接受强烈记忆的滋味。 然而……十秒后沈曦先后睁开左右眼,听着系统在她耳边说“当前记忆已载入完毕”时,大大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小小的困惑:「你确定载入完毕?」 系统:「是的,已确认。」 「嗯??」 沈曦脸上笑嘻嘻:「就闪过几个不太清楚的脸和几声不知道谁喊的“希希”?」 系统:「是的,您解锁了原身22.22%的记忆,即是获取“谢希”从出生至三岁零六个月又十五天的记忆。本系统已再次核查,并无差错。」 一口闷气瞬间梗在沈曦心头,「你——我——」 ……算了,这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她使劲儿揉了揉胸口,努力把气儿顺下去:「下回再有这种情况,你早点说让我有个心里准备行不行?」 系统“叮”一声发又来消息:「您可进入系统—我的任务,查看“当前进行中的任务”里面的温馨提示。另外,请您务必要尽快熟悉本系统的各项功能。」 “……”得,是她跟不上时代。 沈曦按照系统给的顺序,找到“当前进行中的任务”,现在里面一共只有两条任务。 它们按照进度排序,第一个任务就是“解锁原身记忆”。 而它下面的那条任务便是沈曦这次穿成谢希的终极任务——“拯救他人、造福自己”。 只有在一年内成功改变陆斩疾的命运,她才能活。否则,她就只能与大地同眠了。 沈曦打开终极任务,然后突然收到一堆温馨提示、两不准则和……攻略小助手等等东西。 她不禁皱起眉头,其他的先放一边,两不准则是什么东西?零零三之前可没说过…… 沈曦心底不禁生出股不详的预感。 零零三出现的时候,她正处在生死关头,许多事情都来不及考虑……这家伙该不会给她挖了个大坑吧? 怀着不安的心情,沈曦查看两不准则:「一、在一年的任务期间,绝对不可让书中的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否则即视为任务失败。」 「二、在任务完成前,绝对不可和攻略目标或书中任何一人发生圆房行为,否则你的灵魂将会在三日内离开“谢希”的身体,同时肉身也将死亡。」 “呼……还好还好。” 这两个“不”准则,即便系统不给沈曦硬性规定,她也会这么做的。 一是不想惹多余的麻烦,二是……那陆斩疾估计长得不怎么样,否则原身不至于因为短命多病传言就那么强烈的不想嫁给他。 沈曦松口气,继续查看温馨提示——「卧槽?」 看到温馨提示第一条的第一秒,她再也忍不住,对系统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无佛可说零零三,你丫跟我开玩笑呢!」 「温馨提示第一弹:每当书中出现攻略目标的剧情,不管攻略目标之前心意如何,在剧情发生时他都会下意识按照书中所写内容去行动,所以请您时刻注意攻略目标的行为,及时改变剧情。稍有不慎,您的任务便会失败。」 沈曦看着这段话气得头顶生烟,正要疯狂敲系统理论,却听到外间突然传来书中女主的惊呼:“什么!” 她一惊,瞬间回神:“秀兰秀清,发生了何事?” 说着她便掀开被子下床,趿上鞋子,快步走到衣架边拿起大氅边披边走。 不过她身上大氅尚未披好,秀兰和秀清便已经双双走了进来。 见沈曦穿得如此单薄便想往外出,两人急忙劝她回去歇息:“姑娘莫要担心,表姑娘没事,已带着福宝回去了。” 沈曦凝眉:“那方才焉焉表妹为何惊呼?” 秀清:“回姑娘,是表姑娘得知老爷和夫人未曾给您请大夫,一时太过惊讶……” 哦!对! 她险些忘了此事! 沈曦尴尬扶额,她原本还想在女主那里给谢家的黑脸上再加点染料,没想到后来竟忘了此事。 “……姑娘,您快回床上躺着。表姑娘说了,她回林府将三表少爷带来,让三表少爷亲自来为您诊脉。”秀清说着,便和秀兰一人扶着沈曦一条胳膊往床边走。 然而面对此般贴心照顾,沈曦却只产生了一种……她是犯人的错觉。 她无奈,老老实实躺回床上,而后轻咳一声文绉绉对秀兰秀清道:“怎好这般麻烦焉焉表妹和三表兄?秀兰,你快追上焉焉表妹,让她不必费心,咱们自己去请大夫便好。” 这话沈曦是真心实意的。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得不找人帮忙。 像眼下这种请大夫看病的小事,却是能不麻烦别人就不要麻烦别人。 事虽小,但欠下的都是人情。 而人情……得用在该用的地方,不能这般平白耗费。 可随着沈曦话音落下,屋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秀兰才捏了捏袖口,小声道:“……姑娘您忘了?咱们房里的月银数日前便没了……” 沈曦不禁挑眉,原身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吗? 念头刚起,便听旁边秀清又补充道:“咱房中的月银加起统共不到三两,从前一直省着花倒是存下了小十两银子…… 但前日是瑞王妃的生辰宴,姑娘您将咱们房中所有的积蓄都拿去为瑞王妃买了生辰礼……” “嗯……呵呵呵。” 沈曦听罢不由干笑两声,掩饰道:“我、我一时忘了。” 沃德妈椰——这是什么贫穷人设!? 她记得书中第一章 女主在酒楼打包的点心都要二两银子! 主仆三人一月只有三两银子? 呜呜呜!沈曦偷偷在心里哭成狗…… 如此一来,沈曦不倔强了。 虽然她现在除了有些困之外,并未感到什么不适,但原身的身体毕竟在寒冷的水里泡了很久,又一路吹着寒风走回房,还是让大夫诊诊脉为好放心。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 屋内油灯明明灭灭,火舌随细风晃动,仿佛在跳舞一般。 晚饭沈曦简单用了一碗米粥,而后便裹在被子中等焉焉表妹。 只是一等再等,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沈曦也没等来书中女主和她的三哥。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应该不会啊……书中女主见到昏迷不醒的原身后便离开了谢家,当天晚上便没有什么剧情了,书里直接跳到第二天,谢家的小厮去林府通告,说原身醒了。 沈曦从系统里翻出书,又仔细看了一遍前两章,看完又往后翻了几章。 就在她看到女主在原身成亲那日,去陆家找身为新娘的原身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没多大会儿,秀兰便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姑娘,大夫人过来了。” “她过来做什么?” 沈曦不禁一慌,书里根本没写这段剧情…… 她脑子里不由蹦出各大小说中原配虐待折磨庶女的戏码……背脊一阵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老金:上章大改,觉得这章衔接不顺的小天使麻烦再去瞧一瞧上一章~&本章继续两分留评红包! — 第四章 生无可恋 沈曦倏地从床榻上坐起,右手食指灵活的在棉被上戳啊戳……忽地,她手指一顿,眼神逐渐淡定。 刚才看了书后面的几章,虽然没怎么写原身和陆斩疾的剧情,可对于陆家的背景还是交待了一番的。 陆家门楣看似高于谢家,但自陆斩疾父亲在北疆一战战死沙场之后,书里的老皇帝便收了陆家兵权,开始在暗地里打压陆家。 是以陆家在朝中早已无实权,不过空有一个“镇远侯”的名头而已。 而且在世人眼中,陆斩疾的的确确是个病秧子,命不久矣。 老皇帝甚至派了好几波太医去给他诊脉,诊出来的结果却都是说陆斩疾病入膏肓,恐怕活不过明年春天…… 至于老皇帝亲口定下原身谢希和陆斩疾的婚事,说好听点是赐婚,实则却是将原身当作一个冲喜的工具,来体现他关心爱护将门之后的人设。 不过……即便原身现在只是老皇帝手中一颗几近于废的棋子,也已经足够了。 再废也是老皇帝的棋,别说谢家大夫人,便是谢允正也不敢随便动她。 沈曦搂着冻得发凉的双肩打了个哆嗦,人又重新缩进了被窝里:“秀兰,你跟大夫人说我已经歇下了。” “……”姑娘这是在演哪一出? 秀兰两眼珠子里写满了不敢相信,急忙小声提醒:“姑娘您忘了?上回您借病不见大夫人,咱们房中便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银……” 沈曦:“……”什么鬼? 统共就给那么一点银子,还动不动就扣掉? 但是——“由着她罢。” 沈曦说着掖了掖被角:“难不成咱们以后还能月月回府中拿月银?” 秀兰一愣,忽然觉得她们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她默了默,垂首应是,便要去外间传话。 一转头,却见大夫人已然进了里间的门,秀兰立即慌乱福身:“夫人……” 沈曦也瞧见了谢家大夫人,她叹口气,不得不掀开刚掖好的被角,慢吞吞的钻出被窝。头倚在床头柱上,垂着眼声音虚虚的:“夜深寒凉,母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话音落下,立刻像模像样的咳了两声。 谢大夫人见状面上露出一丝嫌恶,嘴上却笑道:“自是带了大夫来为你诊脉。毕竟养了你十几年,为娘岂会真的不顾你生死?……希儿啊,为娘自是关心你的。” 关心?呵呵哒。 这时候才带大夫来给原身看病,恐怕是嫌她活得太久…… 沈曦抬眸,一张略显瘦长的脸映入眼帘。 谢家大夫人的眼睛细而长,眼尾微微挑起,神色里的不耐烦藏都藏不住。 沈曦抿了抿嘴巴,秉承着不主动挑事儿的原则冲谢家大夫人露出抹苍白又礼貌的笑。 “大夫正在院外候着……” 谢大夫人缓步走到了床榻前,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勾了勾唇角:“只要你在这封契书上签个字、按个手印,为娘这便请大夫进来。” “……”嘿倒是简单明了不拐弯。 沈曦接过那张纸,目光掠过上头的字,随即眼睛不由自主的越瞪越大。 原来当年原身娘亲去世之后,她的大部分嫁妆便被林家家主也就是原身的大舅舅看管,并且将其分成了三份做为原身跟她两个姐姐的嫁妆。 这么说原身小可爱还是有钱的! 啧啧……幸福来得太快,搞得她都有点头晕了。 沈曦揉了揉额头,又将单子上的一列田产商铺看了一遍,抬头对谢家大夫人笑了笑:“您想让我在上头签字按手印?就凭今日带来了一位大夫?” “没错,就凭这位大夫。” 谢大夫人面不改色,似乎对沈曦的反应早有早有所料。只是瞧着沈曦的眼神不再和蔼,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希儿,你还小……恐怕不知道,这大夫的本事都厉害着呢。” 她说着慢慢坐在床榻边上,语气又忽然低了下来:“不仅能救人,亦可无声无息的……置人于死地。” “是吗?”沈曦看着谢家大夫人,眼睛一眨不眨的跟她玩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 而后蓦地一声轻笑,把那张纸横置在两人中间,当着谢家大夫人的面,“刷刷刷”三两下将纸撕了个粉碎。 “你在干什么!” 谢大夫人万万没想到沈曦竟将这份契书撕碎,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凶狠:“贱丫头!你想死是不是?好啊!我马上成全你!” 话落起身便走,态度看起来十分决绝。 沈曦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啧,这点心理战术……她小学那会儿跟她老爸老妈玩了不知道几百遍了。 “等等——”沈曦适时出声,在谢家大夫人即将越过屏风的时候喊住了她。 不出所料,谢家大夫人也十分配合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语气高高在上的:“怎么?后悔了?”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沈曦双手一摊,欠揍的摇了摇头:“我是怕您日后后悔,劝您想清楚再行事。” “我后悔?”大夫人顿觉可笑,看沈曦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嗯,没错。” 沈曦却点了点头,淡淡道:“焉焉表妹今日傍晚才来看过我,当时我还是好生生的。您觉得,倘若我死了……大舅舅会将原本属于我的嫁妆交给您吗?” “此事我自有办法。”大夫人冷笑一声:“若是想活命,你只能签下那份契书。想在我面前讨价还价?你可没这个资格……” “咳咳……” 沈曦轻咳一声,往肩上拢了拢被子:“您别急,我可没有和您讨价还价。” “您……是不是忘了今日父亲在后院池塘说过什么话?若是忘了,那我便提醒您两句。他说,我的婚事乃是当今圣上亲口所赐,便是要死也要死在陆家。”最后这句话,沈曦特地加重了语气。 今日在后院池塘,谢允正可不是无缘无故乱发脾气。 倘若原身真的死了,老皇帝发怒怪罪下来,整个谢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谢家还有一个四姑娘,比原身小半岁,前两个月刚及笄,嫁给陆斩疾也挺合适。 可谢允正和谢大夫人两人心里很清楚,陆家气数将尽。 谢娉是他们两人手心的一块糖,是要送进大人物嘴里的。给陆斩疾?——他们可舍不得。 沈曦看着谢大夫人,目光瞬也不瞬,一字一句的问:“圣上……您也不怕吗?” 谢大夫人倏然变了脸色,眼神凌厉的盯着沈曦,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这么一盯,沈曦倒是被盯了心慌了一瞬,后知后觉的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不像原身? 然而这时谢大夫人却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一同离开的,还有她带来的大夫。 秀清见状,忙跟在后头送他们出院门。 片刻后,待秀清回来,立刻和秀兰并排站在沈曦跟前,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看。 沈曦:“……”妈耶,慌的一批。 难道她还没见到陆斩疾就要被原身的两个丫鬟识破身份了? 却不料—— 秀兰:“姑娘您方才真是太厉害了!都大夫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秀清:“姑娘您今日应对的不错,颇有大姑娘当年的风范,大姑娘若是知道,一定会来信夸赞姑娘……” 嗯?? 突然一波彩虹夸,她还真的……有点飘。 沈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笑道:“冷静冷静,小意思。” 而后问:“我被禁了足,你们两个能出府吗?” 现如今她被禁了足。她这院门,只准别人进,不准她出。 秀兰顿时丧气:“姑娘,奴婢一出院门便有小厮跟着,府门怕是出不去。” “嗯……”沈曦颔首,转眸望向秀清:“你呢?” 秀清凝眉:“姑娘想做什么?” 沈曦望了望窗外夜色:“距离成亲还有两天零三个时辰,她们既然对我的嫁妆起了心思便不会轻易罢休。若是可以,我想你们出去给大舅舅家送封口信,将此事告诉大舅舅。” 依林玉焉今日表现出来的关心,以及前些日子原身大舅母对她的忠告,足可以看出林家对原身及她的两个姐姐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沈曦相信,此事只要传进林家人耳里,他们自会有对策保护她平安嫁人。 秀清微顿,沉吟片刻道:“奴婢倒是有办法去传口信,只是……要等夜再深一些。” “好。”沈曦轻轻点头,看向秀清的目光深了深:“还有,看看焉焉表妹可还安好?” 秀清垂首:“是,姑娘。” …… 长夜漫漫,屋内灯火昏黄。 沈曦双眼紧闭,看起来像是睡熟了。 但实际上……她是在疯狂刷小说后面的章节…… 原来,林玉焉在原身成亲当日闯进婚房找她,恰是因为原身签下了谢家大夫人的那份田产铺子的转让契书。 至于原身为什么会签……嗯,没有错。 正是因为今晚被谢家大夫人威胁了一番,她太过害怕就签了。 这四不四傻? 谢家大夫人摆明是图钱,又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唉!沈曦忍不住吐槽,原身这设定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她耐着性子往下看,渐渐被剧情吸引看得乐不可支,直到看了一半才恍然发觉……原身好像自从成亲一事之后再也没有戏份了? 不仅如此,陆斩疾身为书中分量颇重的黑化反派,出现的时间点也总是很跳跃。 而且每次出现,不是在准备做什么,便是正在做什么……再不然,就是已经做完了什么。 沈曦顿觉生无可恋,活着真的是太难了啊啊啊! 她正默默长叹,外间突然传来秀清和秀兰说悄悄话的声音,片刻后她听到开窗和关窗的声音。看来是秀清去林家报信了。 沈曦关了书,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试探出秀清和林家有关系,还是要多亏了原书了。 书中女主在成亲那日去找原身之前,先在门外质问了秀清为何不及时向林家禀报? 刚开始看的时候沈曦并没想太多,但谢家大夫人来了这么一遭之后,沈曦便猜到了点,试了一试。 不过瞧着秀清并未有任何隐瞒,想来原身应当早就知道秀清是林家给她的人。 怪不得,她身边总共两个丫鬟。 跳河这么大的事,却只带了秀兰,没带秀清…… “谁?”外间突然传来秀兰轻轻的声音:“是秀清吗?你怎么回来——哼。” 一声闷哼,秀兰声音渐无。 沈曦心神一跳,什么情况?难道真有人想杀原身? 第五章 相亲相爱 来人脚步声很轻。 沈曦闭目侧耳,听见似乎越来越近的脚步,心跳不禁越跳越快,一声高过一声。 「零零三!」 沈曦紧急呼唤系统:「快载入当前剧情!」 然而耳边响起的机械电子音却告诉她:「很抱歉,当前无剧情可载入……」 「??」混蛋零零三!真靠不住! 沈曦霎时急出一身冷汗,大脑在“睁眼死个明白”和“闭眼装死”中反复徘徊……尚未得出结论,便有一根手指伸到她的鼻前,探她的鼻息。 与此同时,似乎另有一人蹲坐在床榻前,扶住沈曦的手,为她探脉……这是有两个人? “别胡闹。” 疑惑之际,一道温柔的声音传进沈曦耳里,听来应是位女子。 探在沈曦鼻间那根手指瞬间收回,但那人的嘴巴却很倔强:“我哪里胡闹?况且这女人睡得这般熟又不会知道……” “休得无礼!” 女子急声轻斥:“谢三姑娘是主子未过门的妻子,便也是你我的主子。” “是……师姐教训的是。” 那人话语里带着一丝委屈:“我知错了。” 沈·闭眼装死·曦:“……?” 这两人是什么迷惑大赏行为? 半夜三更夜闯进来,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给她诊脉? 主子……他们口中的主子是陆斩疾?可陆斩疾有什么理由派人来谢府救她? 沈曦百思不得其解,却忽然有灰尘一般的东西落在来她的脸上。 是什么?她用鼻子嗅了嗅,大脑瞬间天旋地转。 卧槽? 沈曦失去意识前只有一句赞叹:这迷药药效也太好了吧…… “九言!” 女子面露薄怒,但看着还是孩子心性的少年却只得无奈叹气:“待回头主子知道此事,看他如何罚你。” 少年不以为意:“主子才不会为这种女人罚我。” “还胡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师姐莫生气……” 女子叹气,不再和少年胡闹,专心为沈曦把脉。 片刻后,她掏出腰间的一套银针,道:“寒气入体。” 少年挑眉:“她派丫鬟去林家送了信。师姐,主子只让我们留住她的命,既死不了,你管她做甚?” “拖不得。” 女子已然开始施针:“若等明日林家带大夫过来,恐怕人真要烧傻。” 少年“嘁”一声:“傻了更好,至少不会给主子惹事……好好,我错了,我不胡说。” 触及女子目光,少年顿时认错住嘴。 ……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窗外阳光大好,好到沈曦浑身都暖融融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正坐着一位温婉端庄的妇人……沈曦猛地一激灵,清醒了。 ——她在哪里?这人是谁? 难道她被昨晚那两个人掳走了?不对呀,这屋子瞧着眼熟,她应该还在原身的房间里…… “希儿醒了?” 妇人温温柔柔的开口:“大夫说你身子没大碍,只是染了风寒。” “玉焉带着阿福和秀清去煮药了,看时辰也快好了,你若是觉得困乏便再睡一会儿。” “……”沈曦眨了眨眼,冲妇人弯唇笑了笑。 脑中却在呼唤:「零零三!你丫快醒醒该上班了!」 刚呼唤完,她眼前倏然多了行黑色小字——玉氏,女主亲生娘亲,原身谢希的大舅母。 沈曦不由松口气,轻声道:“大舅母,我不困。您怎么在这儿?” 玉氏抬手,手掌轻轻放在沈曦的额头上探温度:“你这傻孩子,总算做了件聪明事。且安心,在你嫁人之前,我和玉焉都会在谢家陪着你。” “还好,已经不发热了。” 话落,玉氏扬声唤进来秀兰:“将温水端进来,希儿醒了。” 林玉焉正巧走到房外,闻言不由快走两步踏进屋内:“三姐姐醒了?” 听见女主的声音,沈曦眼睛瞬间变亮。 对啊!这两天女主都在这里陪着她,岂不是任由她搂搂抱抱为所欲为? 这小剧情……终于发展出有利于她的一面了。 “焉焉表妹——” 沈曦对迎面走来的女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舅母说你这两日会在谢府陪我,那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林玉焉脚步猛地一顿,一脸惊恐的看向玉氏:“娘亲!我就说三姐姐冻坏了脑子!您听听这话像是会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 “你呀,又说浑话。” 玉氏无奈瞥她一眼,转头看向沈曦:“希儿,别跟这丫头一般见识。” “不会不会,我知道焉焉表妹是在与我说笑。”沈曦说着看向林玉焉,对她笑得更加灿烂。 不就是被怼两句吗?有什么关系? 晚上能搂搂抱抱的一起睡才是正经事…… 林玉焉:“……”突然感觉浑身发毛是怎么回事? “如此甚好。” 玉氏笑吟吟道:“那焉焉你便在这儿陪希儿,娘亲去前厅一趟,你爹爹应当尚未离开,让他过来看看希儿好放心回家。” 林玉焉:“娘亲慢走。” 沈曦则道:“秀兰,将暖手炉拿给舅母。” 又看向玉氏:“舅母切莫冷着。” 玉氏淡淡笑起,对两人道:“你们俩要乖。” 沈曦闻言,和林玉焉同时对玉氏乖巧一笑。 而目送玉氏离开之后,沈曦立即对女主张开双臂:“焉焉表妹,我可想你了!” “??” “哦,呵呵……” 林玉焉踉跄着坐到靠近沈曦,敷衍的抱了抱她。 “三姐姐我也想你。”说完飞快松开沈曦。 沈曦看一眼系统,全程不到三秒,连百分之一的进度都没有解锁。 “……”算了,热情攻略不管用。 嘿嘿嘿……那就等天黑罢。一起睡一觉什么都有了。 沈曦暂时放过女主,洗脸更衣后便闷头将苦兮兮的药一饮而尽。 林玉焉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呐,蜜饯。” 她递过去,佩服道:“在喝药上你倒是没变,不嫌苦么?” 沈曦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嘴里,看着林玉焉一脸意味深长的摇头:“苦是苦,但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而且慢慢喝苦得更久,还不如一口气喝完。” 林玉焉恍恍惚惚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下次我也这么试试……” 两人闲聊了没一会儿,玉氏便回来了。 但那位林家家主、原身的大舅舅却是没过来。 玉氏告诉沈曦,是药铺出了急事,林家大舅舅赶回去处理了。 沈曦凝眉一想,便想到书中写过这段——是有人故意在林家药铺闹事,而女主和男主的初见便是在这间药铺外。 嘶……考验人性的时刻到了。 是留住女主获取原身记忆,还是让女主出去和男主初相遇? 正在这时,林玉焉突然出声:“有人在药铺闹事?怕不是冲着三哥去的?不行娘亲,我要去看看三哥!” 玉氏斥她:“瞎闹,不是你说要跟娘亲来陪希儿的吗?” 沈曦目光在两人之间摇摆……行罢,做人不能太自私。 “舅母,让焉焉表妹去罢。我也没什么事,不用一直陪着我……不过,焉焉表妹晚上可要早些回来。” 林玉焉闻言忙不迭点头:“三姐姐放心,我去看看便回。” 玉氏向来不是会拘着女儿的人,又见沈曦也帮着说话,便点头同意了。 而林玉焉离开谢府不久,谢家大夫人来沈曦房中看她。 但因玉氏在,谢家大夫人只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便离开了。 夜幕低垂时分,沈曦没等来女主,只等来林家小厮的传信,说她已经跟她爹爹回了林府,明日再过来。 听到传话后,沈曦面上笑嘻嘻,心里却道:果然见色忘义。 现在只能祈祷这位林·见色忘义·玉焉说话算话,明天真的会过来。 次日——林·见色忘义·玉焉来是来了,但她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院子里摆满了一堆箱笼。 几人用过晚饭,沈曦连和女主抱一抱的功夫都没有,便被大舅母玉氏带着她回了里间。 再后来进来了两个嬷嬷,为沈曦梳洗换衣、描眉施黛……等她做完一系列‘成亲前夕必做事宜’已是半夜三更,女主早在隔壁厢房睡得香香甜甜。 沈曦欲哭无泪,陆斩疾这人聪明至极。 即便他和原身不认识,也定然是对原身做过调查,是了解她的脾气秉性的。 可记忆解锁进度才到百分之二十五啊!刚到四岁!四岁的记忆有什么用!? 呜呜呜…… 想晚一天再嫁人…… 想和焉焉表妹睡一觉…… 怀着悲戚的心情,沈曦熬夜到天亮。 这期间,谢家人没有一个过来看过她,沈曦也在天亮后倚着床柱昏昏欲睡。 直到院外响起铺天盖地的鞭炮声,她猛地一哆嗦,才清醒了几分。 “希儿,该出门了。” “三姐姐,恭喜恭喜,祝你和三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大舅母玉氏和林玉焉不知何时来了沈曦房中,大约是见沈曦困得厉害,便没唤醒她。 “舅母,焉焉表妹……”在沈曦和她们说话间,有嬷嬷过来为她修补妆容。 没两句话的功夫,嬷嬷便将红盖头递给了玉氏:“夫人给三姑娘蒙上红盖头罢。” 玉氏接过,手指摩挲着上头的鸳鸯,眼眶忽然红了一圈:“希儿,这红盖头是你娘亲在世的时候为你们姐妹三人绣的……她原还想将你们三人的嫁衣也都绣上,可、可没来得及……” 沈曦原本只是浑浑噩噩的走行程,然而听到大舅母这几句话,她不知为何鼻头一阵发酸,眼泪毫无预警的流了下来…… “哟哟,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身边的嬷嬷忙递给沈曦条锦帕,“新娘子快擦擦眼泪。” “好,不哭不哭。” 玉氏抹了抹眼角,笑着给沈曦蒙上红盖头:“希儿真是个小哭包,新娘子要开开心心的。” “……?”沈曦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她还不是让大舅母戳哭的? “时辰到了,三姑娘该走了。” 不过沈曦来不及说话,眼前倏然一片嫣红,便在嬷嬷的催促搀扶下慌乱无章的离开了院子。 大舅母玉氏和林玉焉一路在后面跟着,直到沈曦快到谢府大门口,她们才停下脚步目送她。 而谢府大门外,谢允正和谢大夫人正等着沈曦。 她一道场,两人便拉着她硬表演了一场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戏码。 “希儿啊,娘亲舍不得你……”谢家大夫人哭得声泪俱下,手掌用力的拍在沈曦的肩膀上。 至于沈曦,她就比较单纯了。 她不哭,只认真的捶谢家大夫人的肩膀…… 陆斩疾便是沈曦和谢家大夫人互捶对方肩膀时出现的—— “谢大人。” 低低沉沉的嗓音,瞬间便让四周熙熙攘攘的喧闹都成了背景音。 这三个字清清楚楚的传进沈曦耳里,听得她心跳忽地漏跳一拍。 哦吼?这厮的声音竟然该死的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人美心善陆斩疾出场了。 第六章 你牵着我 “吉时已到——” 而随着陆斩疾的话音落下,一道催促声紧接着高声响起。 沈曦大松口气,终于可以结束和谢家大夫人互捶这项活动。 还别说,她倒是被捶精神了。 “新娘子,该上花轿了。” 旁边的嬷嬷飞快搀住沈曦的胳膊,拽着她便跨出了府门。 沈曦眼底闪过一双崭新的玄色步靴,人已和陆斩疾错身而过。 临上轿子前,沈曦偏头往谢府大门看了一眼。 透过红盖头,陆斩疾的身影影影绰绰落入眼帘。他身旁,有个小厮模样的人在搀扶着。 啧啧! 沈曦忍不住赞叹:这位朋友戏演得真是滴水不漏。 “姑娘。一会儿路上会有些颠簸,您忍耐这些。”秀清掀开轿帘嘱咐。 “嗯。”沈曦收回视线,弯腰上轿。 霎时间,迎亲队伍中的唢呐吹得热闹又欢喜,轿子被几个壮汉抬起前行。 沈曦深吸口气,双手撑开扶在两边轿壁上,做好跟随轿子晃动的准备。 然而当轿子走起来,她却发现花轿……稳的一批。 红盖头下,沈曦无声眨了眨眼,身子微微向后仰,收起双手交握在一起,稳重乖巧的放在了膝盖上。 迎亲队伍匀速前进。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花轿稳稳落下停在镇远侯府门外,喜庆的唢呐声也戛然而止。 过了会儿,有人掀开轿帘一角递进来一截红绸。 这人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好看,但有些过分白皙、不太显血色,看着便像一位久病之人的手。 沈曦拧了拧眉心,是陆斩疾么? 这厮装病装得也太细节了,即便她手持剧本,此时都忍不住相信他是真的不久于人世。 “姑娘,该下轿了。”秀兰立于花轿一侧,见姑爷将红绸递进轿内后不由出声催促。 心下忍不住担忧,花轿都到镇远侯府门口了,她们姑娘可千万别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好在秀兰话音刚落,便瞧见红绸动了动,像是另一端被扯住了。 沈曦握住红绸,攥在手里轻轻晃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即刻从轿内退了出去。 随即有嬷嬷掀开轿帘,沈曦弯腰探身,走出花轿。 陆斩疾身旁贴身跟着小厮,此时小厮正伸出手要扶他。 “不必。”男人抬手止住。 声音很轻,却让人不敢置疑。 小厮立即垂首退到一侧。 寒风冷不丁吹来,沈曦不由打了冷颤。 这一瞬间,她已经预见了自己未来路上的艰难险阻……陆斩疾,段位太高了啊! “走罢。”陆斩疾微侧过头,眼角余光淡淡从沈曦身上拂过。 沈曦却从这份“淡淡”里感受到一股冰冷冷的威胁,比寒冬冷风更料峭。 不过感受到这份料峭,沈曦心里反而安稳了些。 毕竟她早就知道陆斩疾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他行为举止皆对她彬彬有礼,一言一行滴水不露,那才是真的危险。 沈曦对着陆斩疾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迈上镇远侯府的青石台阶、迈进府门,一路行至前厅。 “新娘子跨火盆——” 随着一声高喊,沈曦抬脚跨过火盆,缓缓走过两旁宾客,和陆斩疾并肩而立。 方才那道喊跨火盆的声音再度高声唱喊:“一拜天地——” “再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而后沈曦便顶着大红盖头,在秀兰秀清的搀扶下跟着身旁的陆斩疾离开前厅,七拐八拐的转过一条又一条长廊,来到间挂满红绸,贴着双喜字,甚为十分喜庆的院子。 秀兰和秀清守在房门外,沈曦亦步亦趋,跟在陆斩疾身后走进房间。 “吱呀”一声,有人贴心的关上房门。 沈曦脚步倏地一顿,眼眸渐渐弯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是时候了。 陆斩疾自顾向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身后牵着红绸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子。 也许是因为女子头上顶着红盖头,无法看到他脸上的神色表情,陆斩疾并未掩饰他此时的不悦。 他蹙起眉,沉声问:“谢三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嗯,不妥。太不妥了。” 沈曦果断点头,理直气壮:“你步子迈得太大,我顶着盖头看不清楚路,跟不上。” 陆斩疾敛眸,攥紧手中红绸,“如此,我走慢……” 话音倏地顿住,他冰冷寒凉的手瞬间被一片柔软握住。 女子的手比他小很多,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和手掌。 三、二、一。 沈曦默数三声,看到原身记忆解锁的进度开始增长,才慢慢抬起头看陆斩疾,轻声说:“你牵着我……”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沈曦用手指甲想也能想到陆斩疾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之前她在轿子里闲得发慌,只好继续看书打发时间。 往后看了十五章,终于看到了一场陆斩疾和原身的对手戏。 沈曦从这场对手戏里得知,陆斩疾新婚之夜并未和原身圆房,成亲的第二天便将他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书房,从未回去过。 原身一开始是庆幸的。一个病秧子早晚要死,她巴不得不和陆斩疾做夫妻。 然而当陆斩疾已在朝中站稳脚跟,“病怏怏”的身体也逐渐好起来之后,原身的心思自然也随着时间发生了变化,想要和陆斩疾增进增进感情。 可陆斩疾却是连见都不见原身。 再后面的剧情沈曦还没看到,但是她隐隐生出一个不妙的预感。 按照套路,八成是要一黑黑一家。 陆斩疾黑化成了书里最大的反派,原身也从单蠢炮灰成了在黑化边缘蹦跶的炮灰……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事儿,书是书,原身是原身,她是她。 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陆斩疾的命运和结局。 这般一想,沈曦瞬间雄心壮志,握住陆斩疾的双手不由加重了力气,“你牵着我,我就不怕看不清路了。” “……”陆斩疾沉默,咬紧了后牙槽。 须臾,陆斩疾反手握住女子左手,手指攥得很用力,眨眼便在女子手腕上攥出数道红印。 他冷冷道:“好,我牵着你。” 沈曦:“……”手疼,后悔。特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我太难了! 感谢在2019-11-14 05:40:44~2019-11-16 09:0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清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不敢反驳 交手的第一回 合,沈曦被陆斩疾反杀。 红盖头下,沈曦痛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顿时顾不得解锁原身记忆,只想快点奔向床。 幸好陆斩疾此时的想法倒是和沈曦不谋而合。 他攥住沈曦的手腕步伐迈得又快又急,沈曦要提着裙摆小跑才能跟上。 一到床边,他便立刻像甩烫手山芋似的甩开了沈曦:“谢三姑娘好生歇息,在下先去酬谢宾客。” “嗯…你去罢。” 沈曦飞快抬起右手捂住左手腕,疼的声音发颤。 走吧走吧快走吧,她战损了,等她恢复战斗力再来大战。 陆斩疾微一颔首,转身离去,黑沉如墨的瞳孔中闪过一道暗光。 这谢三方才寻了个看不清路的拙劣借口接近他,此时手腕泛起圈红肿理应呼痛却又忍着一字不提……此女,果真蠢笨么? 陆斩疾敛神,打开房门,以手握拳抵在唇边低咳着走了出来。 “姑爷。”秀兰秀清急忙福身行礼。 陆幸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斩疾身边搀扶住他,主仆二人步履缓慢的从廊下绕到院门处离去。 寻常人片刻便能走完的路,他们足足用了半刻。 一路走走停停咳咳,看得秀兰秀清不禁为她们姑娘日后的幸福生活担忧。 待陆斩疾和小厮陆幸的背影消失在她们眼前,两人不禁忧心忡忡的走进屋中。 屋内沈曦正在查看记忆解锁进度,受了这么一遭罪竟然只解锁了百分之五? 沈曦“心平气和”的问系统:「你算错时间了吧?走了那~么远的路才用十五秒?」 系统语音平静无波,简短有力:「是的。」 沈曦:「……」是咩啊是! 她深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心平气和的语气:「你重新算,肯定算错时间了!」 然而系统并不理会沈曦的抗议,直接发来一条询问她是否接收记忆的消息。 沈曦:“……”气到吐血! 可是原身的记忆又不能不要,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呢! 她鼓了鼓腮帮子,很没骨气的回系统:「嗯,接收。」 两秒后,她脑子里多了原身和一些不知名小伙伴玩耍的场景以及断断续续被谢家大夫人训斥责骂的片段。 沈曦:她没事,她很好……她只是想静静。 偏偏这会儿秀兰和秀清都走了进来,见沈曦老老实实的在床榻上坐着,秀兰打心底为她们姑娘委屈,关切道:“姑娘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一垫?姑爷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房。” “不,我不饿。”沈曦摇头。 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吃东西。 秀兰还想再劝。 秀清却拉住她的衣袖,对她摇头使了个眼色。 哦……秀兰眼珠子一转心领神会,立刻便同秀清静静站在一旁再没出声。 她们魏国男儿大多喜欢那柔若无骨、温柔小意的女子,前些年娘亲教她给姑娘上妆的时候,还特意教了她怎么才能帮姑娘藏住她容貌里的那份明艳,画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妆容来。 她娘曾说过,女子新婚之夜是最重要的时刻,也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姑娘不想吃东西,估摸着是想饿一饿,饿出细柳腰来给姑爷看。 哎,真是苦了姑娘了。 ……… 从阳光正好坐到暮色四合,沈曦红盖头下的脸色一直很倔强。 只是……她的肚子不太配合,第一个忍不住发出抗议的哀鸣:“咕噜噜噜——” 距离昨天那顿最后的晚餐已经一天一夜了,沈曦捂着瘪瘪的肚子哀泣投降:“秀兰秀清……我饿了。” 她话音一落,秀兰和秀清顿时面面相觑。 半晌,秀清试探道:“姑娘,您再忍一忍?” “姑爷也是时候过来了,您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千万不能半途而废。” 沈曦:“??” 这事儿和陆斩疾有什么关系? 不管不管,反正她已经单方面宣布跟系统和解了。 沈曦撇了撇嘴巴,声音委屈兮兮的:“秀清,我真的饿了,再不吃点东西恐怕就等不到陆斩疾过来了……” “这……” 秀清听着不由心软:“那奴婢去外头守着,让秀兰帮您拿吃的。” 沈曦忙不迭点头:“嗯嗯!去吧去吧!” 秀清拉着秀兰往外间走去,糕点都在外间桌几上。 到了外头,秀清低声嘱咐秀兰:“别拿太多,一样捡一小块,先让姑娘垫垫便可。” 秀兰点头,了然道:“放心,我懂。” 过了会儿,秀兰便端着一小盘糕点重新回到里间:“姑娘,奴婢知道您爱吃红豆糕,但今日不能只捡着爱吃的吃,您先凑合凑合。” 沈曦闻言心里咯噔一声,神色突然格外忧伤。 原身爱吃红豆糕,那有没有不爱吃的?啊,没解锁记忆真的好让人焦虑! 不行!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她一定要解锁原身百分百的记忆! 百分之七十的进度,不过是三分半时间的肢体接触而已。 她行她敢她可以! 今天这杆旗她就撂这了! 沈曦目光在糕点盘上扫过,拿起原身爱吃的红豆糕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秀兰站在一旁,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惊讶。 从前她们姑娘可都是把红豆糕放在最后吃的,今日怎的第一个便吃了? 说起来好像姑娘自从跳河那天突然醒来后,人便和从前有些不同了…… 秀兰不禁摇了摇头,应是她想多了。 一个红豆糕而已,姑娘想怎么吃便怎么吃。 “小姑娘,你是谁?怎么到这儿来了?是迷路了吗?”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秀清高声的三连询问。 沈曦一慌,急忙把剩下的半个红豆糕一口塞进嘴里,然后让秀兰把糕点盘子拿走:“快!藏起来!” “是,姑娘。”秀兰转身便将糕点藏到了铜镜后面。动作从容不迫,很是熟练。 沈曦拍掉手上的碎渣,一双脚灵活的将地上的食物碎屑聚拢到一起,踩在了脚底。 刚刚掩盖完犯罪现场,便有一个小姑娘气冲冲的跑到了她跟前质问:“哼!你这个坏女人!你不让我进来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 “不不不,我没有。” 沈曦张口便否认,可她嘴里……全都是红豆糕的味道。 “还说没有?我都闻到了!你是不是偷吃了红豆糕!” 扎着两个啾啾的小姑娘小脸瞬间气的涨红,扑到沈曦怀里便打:“你趁哥哥不在偷吃!你是坏人!” “我不要你做我嫂嫂!坏人!你是坏人!那日在瑞王府你还和别人一起欺负我!坏蛋!你是个大坏蛋!” 沈曦:“……”不敢反驳。 谁让她真的偷吃了红豆糕…… 况且她可是听出这小粉团子的身份了。 先镇远侯的遗腹女,陆斩疾的妹妹陆绽颜,一个刚六岁的小姑娘。 不过沈曦这会儿很难将眼前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和书里陆斩疾的妹妹对上号。 因为在书中,这位小姑娘全程活在别人口中,最大的用处是被人用来当作威胁陆斩疾的筹码,第一次露脸便已是具冷冰冰的尸体。 沈曦默默叹息,一时圣母心泛滥,任由小姑娘扑在她身上拿着小拳拳捶她。 而且……谁让原身把脑子丢到太平洋去了! 就算不想嫁给陆斩疾,也不能联合其他人欺负陆斩疾的妹妹啊! “宝贝儿,我不是坏人。” 沈曦说话的语气极为温柔,手臂一伸,一把抱住在她怀里乱捶的小姑娘,她要改善原身在小粉团子心里的恶毒形象。 可她刚把人抱住,屋内突然响起一声急喝:“放开她!” 嗯?谁谁?? 沈曦循声望去,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哥哥!” 怀里的粉团子却炸毛炸的更厉害,挣开沈曦的怀抱,哭啼啼的跑向来人:“哥哥她趁你不在偷吃!她还想欺负我!” 偷吃? 陆斩疾面色一僵,眼底溢出戾气。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感觉空气凉凉哒。 感谢在2019-11-16 09:04:57~2019-11-18 21:0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章 一根汗毛 “陆幸,送颜儿回房。” 陆斩疾沉声唤来小厮,脸色肉眼可见愈发惨白。 沈曦无法看到陆斩疾的脸色,但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要清场算账的味道…… 而这厢陆幸已上前一步,弯身对陆绽颜道:“姑娘,小的送您回去。” 陆绽颜不想走,仰起小脸看向陆斩疾:“哥哥!她是坏蛋,大坏蛋!哥哥你不要娶她!我不要她做我嫂嫂!” 陆斩疾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拳头早已攥出青筋。 他竭力控制住心头的暴戾,垂眸看向陆绽颜,低声道:“听话。” 陆绽颜一愣,哥哥这样子好像是生气了。 “好罢……” 她撇撇嘴,松开小手,“我听哥哥的话。” 陆绽颜不情不愿的跟着陆幸离开了琼院。 “劳请二位先出去。” 屋内,陆斩疾余光扫过站在沈曦身侧的两名丫鬟,敛眉气弱道。 闻言,秀兰秀清不约而同看向沈曦,没特别出声询问,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曦隔着红盖头看着她们两人坚定的身影深感欣慰,好歹原身身边还有两个能信得过的伙伴,否则这局简直没法玩。 她稳了稳心神,轻咳一声:“秀兰秀清,你们先出去吧。” 秀兰和秀清这次彼此对视一眼,福了福身:“是,姑娘。” 两人走后,屋子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儿,沈曦才听到陆斩疾走近的脚步声。 她背脊立马挺的笔直,看上去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丝毫不心虚。 不就是偷吃了一块红豆糕吗?发现就发现了,不慌。最多——咳,有点丢人罢了。 “谢三姑娘,方才舍妹所言……可是真话?”陆斩疾咬牙,将声音压的极低极低。 沈曦听着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凶狠狠的,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她闪了闪眼帘,为了一块红豆糕不至于吧? “是真话。” 沈曦点了点头:“但偷吃这事儿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成亲……” “够了,谢三姑娘。” 陆斩疾低喝,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神色。 他缓缓闭上眼,呼吸颤抖:“我知谢三姑娘不满意与我的婚事,但谢三姑娘既已入我陆家门,便应当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做出今日这般出格之事。” “……”这就出格了? 沈曦无语,这厮真迂腐。 她叹气,有些不乐意:“知道了,我以后尽量不偷吃……” “你——好!谢三姑娘当真是好气魄!” 陆斩疾蓦地冷笑一声,眸中泛起幽幽寒光:“既然谢三姑娘已心有所属,我陆斩疾便绝不会碰你一根汗毛。只是以后,还请谢三姑娘好自为之。” 他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走。 “等等!心有所属?” 沈曦蹭地一下从床榻上站起,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我想我们聊天可能……聊劈叉了。” 她话音一落,便看见前头那道身着大红喜炮的背影瞬间顿住。 见状,沈曦心里有了数。 陆斩疾果然是误会了“偷吃”二字。 怪不得她越听越觉得陆斩疾的语气怪异,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地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原来他以为她偷吃……人。 不过这厮思想还真是不纯洁,即便不相信她的人品,也该相信自己妹妹吧。 陆绽颜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知道偷吃还有“偷人”的意思? 沈曦解释:“我只是吃了块红豆糕,正巧被你妹妹抓包而已。” “红、红豆糕?”陆斩疾面色一怔,双颊倏然染上两抹不甚自然的红晕。 “嗯,红豆糕。”沈曦重重点头,眼珠轻转,突然心生一计。 她重新将盖头披在头上,委屈兮兮的朝陆斩疾走去:“都怪成亲礼节太繁琐了,我从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一口东西都没吃着,实在是饿的不行才吃了口红豆糕……” 沈曦说着渐渐走到陆斩疾背后,勾起嘴角猛地向前迈了一步,“哎呀”一声撞向他的背。 可陆斩疾却像是有预知能力似的。 在沈曦撞向他的一瞬间,忽然身形一转侧过了身。 “??”这位朋友你别躲! 沈曦眼睁睁看着陆斩疾挪动脚步,面容逐渐惊恐。 不是吧!不是吧!她不想和大地母亲亲密接触啊! ——然,天不遂人愿。 任凭沈曦祈祷的多诚恳,大地母亲还是和她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反观一旁陆斩疾衣袂飞扬、转身干净利落,端的是一副潇洒君子的模样。 偏偏此时红盖头甚为应景的飘落,这一幕清清楚楚的落进沈曦眼里。 一同落进她眼里的,还有陆斩疾的容貌。 少年英姿,鼻若悬梁。 公子如玉,惊为天人。 沈曦“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蛋。 呜呜呜!完蛋了完蛋了! 陆斩疾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 早知道陆斩疾长了一张如此优秀的脸,她刚才就不会多此一举对背影下手,文文静静的坐在床边等他来掀盖头多好…… 可是——“你为什么要躲开?” 沈曦趴在地上,闷闷的问陆斩疾。 如果他没躲开,虽然她不文静,但两人之间好歹是场浪漫爱情戏。这下好了,他一躲……躲成悲惨喜剧。 “我……咳。”陆斩疾低咳一声,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方才察觉有人突然靠近,他下意识便闪身躲过来人,并未想太多。 但陆斩疾不是善于解释的人。 他顿了顿,敛去笑意,清声道:“我扶你起来。” “不,等一等。” 沈曦伸出左手摇了摇,“麻烦先把盖头给我戴头上,我不想灰头土脸的和你见面。” “好。”陆斩疾应声,眼眸渐渐眯起。 早在皇帝赐婚他和谢三之时,他便派了人在暗中观察谢三。 谢三胆小,性子又弱,行事蠢笨不经大脑,是一个极好控制的女人。 可此女今日的表现,和下属禀报给他的谢三截然不同,仿若两个人。 言行举止一朝一夕之间或许看不出来是否蠢笨,但此女绝非胆子小、性子弱之人……难道是谢允正良心发现,甘冒灭门风险李代桃僵? 陆斩疾抿紧薄唇,捡起鸳鸯红盖头轻轻戴在女子头上,而后主动握住沈曦伸在半空中的左手:“起来罢。” 噫? 沈曦大感意外。 陆斩疾竟然主动牵住了她的手,难道是觉得自己方才做得太过分想要弥补弥补? 罢了罢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计较了。 沈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露笑意,刚才她眼疾手快护住了脸,妆容应该没大碍。 但发型肯定毁了,因为此时此刻……她眼前明晃晃多出了两捋碎发。 “我——”沈曦正想找理由去照照铜镜、整理整理发型,只是刚一张口眼前却忽地一片亮堂。 烛火昏黄跳跃,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而某人手拿红盖头,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沈曦:“……”她不要面子的吗! 为什么剧情发展总是让她这么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微笑·jpg):老金我要脸的,谢谢。 —感谢在2019-11-18 21:06:21~2019-11-20 04:4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7663467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章 突然飙戏 眼前女子娇艳明丽,眉若远山、明眸皓齿。 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轻轻一闪就像是在说话一般。 陆斩疾瞳孔不由一震。 谢三软弱胆小,如此性情的人不可能会有一双如此灵动的眼睛。 况且数日前在瑞王府,他与谢三匆匆间有过一面之缘。 到底是将要和他成亲之人,那日后来他曾特意留意过谢三。 正和暗探禀报的一样,言行举止木讷规矩,人无趣又蠢笨,与“灵动”二字绝扯不上任何干系。 可若是不论这双眼睛,眼前女子的相貌……倒是和他所见过的谢三一模一样。 便是她眉心处那道细细小小的疤痕,亦和暗探所报位置相符合。 陆斩疾沉眸,盯着女子的眼睛一瞬不瞬。 若是此人当真是谢三无疑,那便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此女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演戏。 那么皇帝赐婚他和谢三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咳!咳咳!” 陆斩疾瞬间松开沈曦的手,以拳抵唇猛地咳起来。 “夫君?你怎么了?” 身体接触一停止,沈曦霎时顾不得尴尬,侧身扶住陆斩疾的胳膊肘,神情关切的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陆斩疾为什么突然飙戏,但看在他颜好的份上,沈曦乐意配合。 再说这年头生存不易,她夫君演戏肯定是有他的苦衷。 陆斩疾摆了摆手,轻声道:“无碍,老毛病。” 沈曦眼眸一亮,看向床榻:“那…夫君歇一歇吧。” 陆斩疾虚弱的发出声气音:“好。” 沈曦扶着陆斩疾慢慢往床榻走去。 心底不免赞叹:啧,可以可以。她夫君演技可以的,真真是揣摩透了“病秧子”的人物言行啊。 及至床榻,沈曦随陆斩疾一同坐下,双手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胳膊肘不放开。 陆斩疾余光瞟向谢三白嫩纤细的双手。打从一进这间房,她便一直在找机会碰他的手……是想试探他的脉象? 他垂眸,轻咳着侧过身和谢三面对面:“三姑娘可知…咳咳、我身体素来不大好?” “……”沈曦就知道躲不过这个话题。 原身跳河的事在京中已传的沸沸扬扬,为什么跳河更是传得清清楚楚。 且当天晚上陆斩疾便派人夜探谢府查了她,显然他早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无疑是在试探她。 唉……原身坑挖的太深,以她这菜鸡的能力填是填不上了,不如躺平任嘲。 一阵沉默后,沈曦诚实又愧疚的点了点头:“知道些,略有耳闻。” 而后深吸口气,“非常识趣”的提起跳河一事:“这几日……京中也有一些关于我的传闻,不知夫君可知晓?” 陆斩疾面上立即露出黯然神色来,偏过头不看沈曦,低声道:“闲言碎语,不足为信。” 话是这么说,表情可不是“不信”的表情。 啧啧……沈曦忍不住腹诽,陆斩疾这前后转变也太大了,方才没掀盖头前对她可没这么体贴…… 恰巧这时,系统“叮咚——”的一声提醒沈曦,原身记忆已经解锁到百分之五十。 沈曦一精神,不由将陆斩疾的胳膊肘搂的更紧。 然而这动作落进陆斩疾眼里,却是沈曦心虚紧张的表现。 于是他脸上飞快闪过受伤的神色,薄唇紧紧抿起,索性坐正身体不再看沈曦。 “……”嗯? 沈曦愣了一瞬,片刻后恍然大悟。她夫君这细节反应简直绝了! 惊叹于陆斩疾细腻的表演,沈曦霎时觉得自己不入戏都对不起她夫君这精湛的演技。 她立即神色不安的缓缓低下头:“虽…虽是闲言,但却不是虚言。三日前,我的确、的确不想嫁给夫君。” 说着,沈曦又慌张抬起头,“可是夫君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想嫁你绝非是不喜夫君,而是……” “罢了,三姑娘不必安慰我。” 陆斩疾神色极为黯然,低沉落寞的叹息道:“这六七年来,我身边的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们皆道,我活不过弱冠之年……三姑娘不想嫁我,也是人之常情。”说着陆斩疾似乎便要起身离开。 “??”沈曦突然心慌,记忆还没百分百解锁呢。 “不、不是的。”她一把拽住陆斩疾,身子迅速靠近他,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瞬间便不讲道理的窜到陆斩疾鼻尖。 若有似无,撩拨心弦,他的呼吸倏然滞住。 但沈曦毫无所觉,她微微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对上陆斩疾的双眸:“夫君不知,我不足两岁时娘亲便去世了。从那以后……身边对我好的人便只有大姐姐和二姐姐。” “后来大姐姐和二姐姐长大,相继嫁给沈家两位兄长,我便极少见到她们了。好在逢年过节,她们还是会回来看看父亲、看看我,每回我再见到她们,便知道她们比从前过得更好了。” “所以我便想……” 她的声音不由弱了一些,默默垂下头,话音越来越低:“便想像她们一样,也寻一位相熟的男子嫁了……” 讲道理,她这几天一边跟进原书进度一边揣测原身心理,这理由已经是除了陆斩疾会早亡之外……沈曦能找到的最站得住脚的答案。 谢家的两位女儿当年先后嫁给沈太尉家的两位公子,一度成为京中佳话。 原身羡慕她的两位姐姐,以两位姐姐为榜样,实在是无可厚非。 这厢陆斩疾缓缓稳住心神,尽量不去在意女人身上传来的味道。 心道若谢三所言是真,倒是可以令陆幸去查一查哪位与她相熟的男子是谁,或许以后会有用处。 不过眼下,他要做的是给谢三一个露出马脚的机会。 陆斩疾眸光暗动,宽大的手掌抚在谢三纤细的手指,慢慢将她的手带到自己的手腕处,沉吟道:“今日说过,此事便过去了,日后无须再提。” “……”这意思是她蒙混过关了? 沈曦眨眨眼,乖乖点头:“嗯,听夫君的。” 陆斩疾这才注意到沈曦对他的称呼,他眼睑微闪没有回应,装作不曾听到的样子,耳后却不受控制的晕出一层薄红。 系统又响起“叮咚”声提示沈曦:「原身记忆解锁百分之百,请问您是否接收?」 听到这个提示,沈曦大松一口气:「成功了?接收需要多长时间?」 系统:「预计五到十秒。」 沈曦:「那先等等,等陆斩疾不在的时候我再接收。」 系统:「好的。」 关掉和系统的对话,沈曦眼眸轻闪,目光在陆斩疾手腕和她自己的手指之间游移,琢磨着怎么让陆斩疾主动离开。 虽说她和陆斩疾这会儿相处的相当和谐,可沈曦清楚都是演戏当不得真。 依陆斩疾心机之深沉,在真心相信她之前,不可能真的与她圆房…… 思及此,沈曦抿了抿唇,面含羞意低眸一笑:“夜深了,夫君…可要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嘿嘿嘿(不怀好意·gif) 感谢在2019-11-20 04:49:27~2019-11-21 20:0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安街、东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无妨无妨 思及此,沈曦抿了抿唇,面含羞意低眸一笑:“夜深了,夫君…可要歇下?” 话落便见陆斩疾抬眸看她,一脸的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须臾,他忽地勾了勾唇,低声应下:“好。” 沈曦:嗯…嗯?好? 不不对啊!这反应不符合人设! 啊她知道了!一定是在试探她! 沈曦缓缓吸口气告诉自己不慌,眼底藏着希冀的光。 可没想到她刚和陆斩疾对视一眼,那厮竟然径直站起身背对着她开始……解身上的衣裳。 沈曦刷地一下抬手捂住脸,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想看又不敢看。 妈妈妈妈呀!不行不行! 她不能和陆斩疾圆房!任务失败会死翘翘啊! 这厢沈曦正在天人交战,那厢陆斩疾却已脱下了外衫。 而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眸望向沈曦温声道:“是长荆失礼了,可要先帮三姑娘去掉发上钗饰?” “无妨无妨。” 沈曦瞬间放下双手,腰板儿挺得笔直,笑得端庄又大方:“不劳烦夫君,我自己来便好。” 于是陆斩疾便不动了,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定定的看着沈曦。 “……” “……” 行,她败了。 沈曦认命站起身,抬脚走向梳妆桌。 桌前有一方圆凳,她提着裙摆坐下,伸手将铜镜往跟前拉了拉。 只是她这么一挪动,先前秀兰藏在铜镜后的一小碟糕点瞬间暴露无疑,甚至有一块水晶丸子十分活跃的滚落到桌几上,又飞快从桌几上跑到木地板上……好巧不巧,停在陆斩疾脚边。 沈曦想抓住它的手僵在半空中,回头望着陆斩疾“呵呵”干笑两声:“它,不太听话。” “咳——” 陆斩疾的拳头紧紧抵着下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谢三这人……有些意思。 他忍了忍笑,轻哼一声:“是我疏忽了,三姑娘可要吃些东西再就寝?” 沈曦眸子一亮,忙不迭点头:“好啊。” 陆斩疾:“三姑娘稍候,我这便让厨房的人准备。” 他复又穿上外袍,缓步朝房外走去。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沈曦“呼”的长吁一口气。 而后急忙对系统说:「快,接收原身记忆。」 系统:「好的,请稍后——」 「原身记忆已百分百解锁……记忆正在接收中……」 沈曦双眼忽地失神,无数副不同的画面在同时涌进她的脑海—— “嘶!”她不由捂住脑袋,低声发出痛呼,大脑瞬间闪过一片白茫茫,失去了意识。 陆斩疾在门外,唤人去厨房拿吃食。 他耳力灵敏,刚刚吩咐完人,便听到了谢三小声痛呼,随后房内响起一阵什么东西碎落的声音。 “姑娘?” 秀兰和秀清同时惊呼,顾不得请示陆斩疾,飞快冲进了房间。 陆斩疾敛眉,疾步走回里间,一眼便看见倒在地上的谢三。 她周围散落着铜镜、糕点和碎裂的瓷盘,以及七零八落的首饰盒。 “姑娘?姑娘你醒醒?”秀兰急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秀清冷静些,转身向陆斩疾福身行礼:“姑爷,请姑爷让人请大夫过来。” “九言,让你师姐过来。” 陆斩疾沉着一双眸子,俯身将沈曦抱到床榻上。 他和九言都在,不可能会有人无声无息的闯进来袭击谢三。 “是,公子。” 一道青涩的少年从几人头顶传来。 秀清一惊,这才察觉屋顶有人。 她手指不由捏紧袖口,看来大表公子没有骗她,姑爷这人……委实深藏不露。 ……… 六殊原本正烧好热水,准备沐浴睡觉。 接到九言的消息,立刻披上大氅、提着药箱赶来了琼院。 “公子。” 进了屋门,六殊解下大氅扔给九言,直奔病床前向陆斩疾拱手行礼:“少夫人晕倒前可有何不同寻常的症状?” “无。”陆斩疾沉声,言简意骇。 六殊不再言语,凝眉为沈曦诊脉。 不一会儿,她眉头越蹙越深,面上疑惑尽显。 秀兰心急:“大夫,姑娘怎么样了?” 六殊如实道:“脉象很弱,似有似无,不太好。” 秀兰顿时心慌了,“姑娘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昨日大夫也说姑娘身子没什么大碍,怎么会突然不好了呢?” “秀兰……”秀清唤她,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身在陆家,孤立无援,这时候说这种话实在太过不妥。 果然,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突然出声质问:“你们此话何意?难不成要把谢三姑娘晕倒怪到我们头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秀兰泪朦朦的看向那说话的少年:“我只是…只是担心姑娘。” “六殊留下诊脉。” 陆斩疾蹙眉,面上露出一丝不悦:“其他人出去。” 九言鼻孔一抬:“听见没有?你们出去!” 陆斩疾冷冷看向少年:“你也出去。” 九言:“……”哼,出去就出去。 他不满的发出一声气哼,督催着秀兰秀清一起出了房门。 秀兰不太放心,姑娘晕倒昏迷,她们怎么能不在身边陪着? 秀清眼神示意她不要胡闹,半拖半拽将秀兰拉出了房外。 如今这局面,姑爷若是想要她们姑娘的命,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待九言和秀兰秀清出了房门,屋内霎时清静下来。 陆斩疾周身瞬间泛起丝丝冷意,凉声问六殊:“前日你禀报过,谢三性命无虞。” 六殊额头不禁渗出冷汗:“是,公子。彼时少夫人的确已无大碍。” 陆斩疾面色微冷:“今日是何故?” “少夫人的脉象有些乱,时而稳健有力,时而虚弱不堪脉象全无……” 六殊仍为沈曦把着脉,冷汗不知不觉间浸湿了额角碎发:“属下仿佛是给两个不同之人诊了脉,一个身体康健,一个行将枯木。” 陆斩疾眉心不禁蹙起,两个不同之人? 他目光不禁沉了沉:“救人,我要她活着。” 六殊应是。 手搭在沈曦脉搏上,指尖渐渐发凉。 然而奇怪的是,此时少夫人的脉象却又渐渐平稳,与方才的两种脉象都不太相同——稍有一些虚弱,但比较平稳,恰是得了风寒症之人的脉象…… 良久,六殊的手才离开沈曦的手腕。 “如何?”陆斩疾冷声问。 “回公子,以少夫人此时的脉象来看——” 她顿了顿,慢慢抬起头:“风寒之症,稍加调养即可痊愈。” 陆斩疾不禁眯起双眸,这谢三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陆·两副面孔·无缝切换·斩疾。 —感谢在2019-11-21 20:01:35~2019-11-22 22:1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宝、月溪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煽情路线 陆斩疾不禁眯起双眸,这谢三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你出去罢,带上她的人跟你去药房煎药。” 六殊目光扫过躺在病床上的少夫人,顿时心领神会,主子这是要她带走闲杂人等。 “是,公子。”六殊提起药箱,疾步离开。 到了屋外,六殊从九言手上接过大氅披在身上,好生安抚小声啜泣的秀兰几句,而后便带着秀兰秀清两人去了药房煎药。 待会儿让她们一人熬一副药,一熬熬上三个时辰,等她们熬好大约天便要亮了。 她们走后,独留在琼院内的九言飞身上了屋顶,身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不知藏去了哪里。 上一秒还满是人气的琼院,霎时变得空旷又冷清。 夜里寒气丝丝入骨,透过门窗缝隙偷偷摸摸的渗入房屋里。 床榻前。 陆斩疾负手而立,目光高高落在躺在床榻上的沈曦脸上,面上一丝笑意也无。 谢三,左司郎中谢允正之女,是谢家最不受重视的女儿……可依他所见,谢三此人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咚咚——” 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公子。”是陆幸。 陆斩疾敛神来到房外:“何事?” 陆幸拱手行礼:“回公子,绽颜姑娘已经睡下了。” “嗯。”提到陆绽颜,陆斩疾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她可曾闹你?” “吵了一会儿,闹着吃了两块红豆糕。” 陆幸脸色有一些复杂:“说是方才看见……少夫人背着您吃红豆糕了。” 提起这件事,陆幸不免有些同情少夫人。 绽颜姑娘提到少夫人偷吃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公子身边的空气蹭地一下变稀薄了。 陆斩疾闻言耳根子不禁又红了红,此事确实是他误会了谢三:“咳…将绽颜身边的人再查一查,看看是谁挑拨她今日来琼院闹事。” “这……”陆幸声音顿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讲。 “说。” 陆幸自幼便跟着陆斩疾,他眨下眼陆斩疾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幸又拱了拱手,“那属下就说了,让绽颜姑娘来琼院的人——正是侯夫人。” “是她?” 陆斩疾唇边蓦地勾起一抹冷笑:“宫里那位给她的指令?” 陆幸摇头:“不像,这几日侯夫人身边的人不曾出府走动。” 一轮细月刚刚升到高空忽然被阴云覆盖的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缝隙。 夜风陡然间凌烈,呼啸而起,大有将干枝枯木连根拔起的架势。 陆斩疾随风昂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扶着门檐的手渐渐握起:“派人看着少夫人,将她明日在青柏堂的一言一行都禀报给我。” “是,公子。” 陆幸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那……少夫人身边可要放两个我们的人?” 陆斩疾:“暂且不用。” 待三日回门之后,他便要带谢三进宫谢圣恩,在她身边放人一事倒是不急。 又交待陆幸几件小事,陆斩疾便让陆幸离开了琼院,他自己却站在门外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看了许久。直到寒风吹得他手脚冰凉,他才关上屋门回房。 屋内置着两个青石打造的无烟火炉,人一踏进去便浑身暖融融的。 陆斩疾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缓步走回床边。 夜色越发深了。 不知道这般过了多久,天空中倏地闪过一道亮光。 “轰隆隆”的雷声轰然而至,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沈曦忽然被吓得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入目便是在昏暗灯火和耀眼雷电中一动不动的陆斩疾。 这厮面若寒冰,眉眼沉沉,在明暗光影的交接中犹如地狱修罗。 沈曦的心霎时空了一下。 卧槽,她竟然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都觉得陆斩疾好看?脑子有毒吧? “醒了?”陆斩疾哑声开口。 窗外夜空极为配合的跟着他的声音一阵电闪雷鸣,愈发显得他阴测测的。 “啊…醒了。” 沈曦也配合的点点头,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思索道:“我?晕倒了?” 陆斩疾颔首,:“饿晕。” “饿晕?” 沈曦眼睫毛颤了颤,双手捂脸:“太丢人了!” 陆斩疾不语,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沈曦突然察觉到氛围不太对。 这种感觉……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飙戏,有些尴尬。 按照人物设定,如果是陆·演技派·斩疾,应该会安慰她不丢人才对呀。 然后还会说些“先前准备的饭菜已经凉了,我立即让人去热一热”这类体贴的话。 再或者霸气点,说“我一直让厨房温着,即刻便让人送过来”等等…… 现在这么冷漠,只可能是陆·无情·斩疾本人了。 沈曦慢慢放下捂住脸的手,对着陆·无情·斩疾本人弯唇笑了笑。 妈呀!谁来救救她! 刚醒!脑子不是很能转过弯! 现在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份蜜汁尴尬? “下雨了。” 半晌,没想到是陆斩疾开口聊起了天气。 他偏过头看着另一扇窗,努了努下巴:“是冬雨。” 沈曦一怔,脑子里突然闪过瑞王府那日,原身听到的闲言碎语。 陆斩疾的父亲死于除夕前夜。 那日京城中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北疆也下了一天一夜的雨。 她们说——“陆家那位说是活不过弱冠,但依我瞧着,怕是连今年除夕都熬不过,便要去地府去寻他那倒霉爹了。” 她们又说——“听说陆家的小女儿不是镇远侯的血脉,不知道是镇远侯夫人跟那个男人的野种,怪不得这些年瞧着陆家世子与她母亲并不亲近……” 她们还说——“不亲近才是常理,亲近才是有鬼好不好?镇远侯夫人可不是陆家世子的亲身母亲……” 不知为何,想起这些沈曦鼻头便有些泛酸。 她鼓了鼓腮帮子,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斩疾,有点想走煽情路线:“你冷吗?” “……不冷。”陆斩疾身形一顿,转眸看了沈曦一眼,语气听上去极为生硬。 而后急忙转过身背对沈曦,目光好似在看青石火炉:“屋内暖炉烧得很足,三姑娘觉得冷?” 沈曦静静看着他,须臾摇了摇头:“不冷。你都不冷,我在被窝里更不冷了。” 陆斩疾:“嗯。” 沈曦:“……”放弃,煽不起来。 这天后半夜,沈曦和陆斩疾听着雷雨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陆斩疾没有再咄咄逼人的试探她,她也没有再随意向陆斩疾散发同情心。 两个人的谈话,要多没营养就有多没营养。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后来说着说着沈曦的困劲儿便上来了,伴着雨声再次陷入安稳的梦乡。 沈曦不知道她睡着以后陆斩疾有没有睡,但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陆斩疾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守在她床头的是秀兰和秀清,见沈曦醒了,急忙端来了两碗药。 秀清:“姑娘,奴婢去厨房为您拿早饭……” 秀兰:“姑娘,大夫嘱咐这药您要趁热喝……” 沈曦看着她俩满头问号:“我为啥要吃两碗药?昨天没空喝,今天要双份补上?” 第十二章 呵呵!再见! 秀兰一听见沈曦说话,再张口时声音里不自禁便有些哭腔:“姑娘,您昨晚突然晕倒可吓死奴婢了。幸好秦大夫把您救了回来,否则奴婢怕是要见不到你了……” “??”见不到? 沈曦顿时质问零零三:「什么情况?我到底是怎么晕的?怎么还“见不到”了!」 系统:「由于在短时间内接收了大量原身的记忆,导致您的灵魂遭受到一些冲击,所以会短暂出现魂魄不稳的现象。但是您不用担心,系统已经修复了您魂魄不稳的问题,现在您的魂魄很健康。」 一长串机械电子音毫无波动的、缓慢的在沈曦耳边响起。 等它好不容易说完,沈曦已经从秀兰手中接过了药碗,甚至还安抚了她两句。 「哦……」 她面无表情的喝药:「可是不对啊,之前接受原身记忆的时候没出现过这么严重的情况……」 系统:「那时您接受的记忆量较少。」 沈曦无语凝噎:「……所以您老为什么又不提醒我?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害死人的?」 系统甩锅甩的一级溜:「此项功能不在本系统的职责范围内。」 「??」 「呵呵!再见!」 沈曦愤而关掉和系统的对话。 然而等气过了,喝完两碗苦兮兮的药之后,她还是认认真真的开始研究系统的各项功能以及它明里暗里藏着各种小提醒、小规则。 等秀清从厨房拿回来了吃食,沈曦才暂时关上了系统。 随秀清一同来得,还有昨日贴身跟着陆斩疾的小厮。 “少夫人,小的陆幸。” 将燕窝放在桌几上,陆幸垂眸道:“燕窝是公子命小的送来给少夫人,公子昨夜旧疾复发,正在秦老大夫那里诊治调理,特命小的来转告少夫人,今日恐怕不能陪少夫人了。” “旧疾复发?可严重?” 沈曦闻言瞬间一脸关切:“夫君现在何处?我能否去看一看他?” “少夫人不必担心,秦老大夫是为公子医治多年,对公子的病情了如指掌,此次病发并不严重,只需好生调理两天。且秦老大夫宅性格孤僻,不喜接触生人,他老人家的宅邸也远了些,夫人……夫人还是莫要劳累。” 陆幸说了一堆理由婉拒沈曦的“好意”。 沈曦本来也只是接个戏而已,陆斩疾又不是真的病秧子,她也没必要非去看他。 不过这叫陆幸的小厮找尽理由拒绝,却是勾起了沈曦的好奇心。 书中只交待了陆斩疾是因何事而确定站在了七皇子的队伍,但没有写过他们俩这份缘分究竟是从何开始……难道说这两个人现在已经有“奸情”了? “好罢。既然这样,那我便不去打扰秦老大夫了。” 好奇归好奇。但她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头绪,不能贸然行事。 陆幸将话带到,并未在琼院久留,没多大会儿便离开了。 而沈曦用完早膳之后,却有一丝丝发愁。 陆斩疾是称病出府了,但她却不能不去给镇远侯夫人请安。 书中对这位镇远侯夫人没有任何赘述,出场即尸体…… 可自从接受了原身的记忆后,沈曦就再也不能把镇远侯夫人当成普通人了。 这位的段位……也颇高啊。 陆绽颜说原身和其他人一块欺负她、欺负她娘亲,以她的感受来说,的确如此。 可实则是——原身太蠢了。 三言两语便受了他人挑拨,去找陆绽颜的小麻烦。 当她找上陆绽颜,事情的发展便不再受她的控制了。 她后来的一言一行,其实都是陷进了镇远侯夫人的圈套。 啧,有点麻烦。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沈曦不清楚陆斩疾对镇远侯夫人是什么态度…… “姑娘,好了——”秀兰为沈曦梳好头发,将铜镜移到她眼前:“您看看满不满意?” “嗯……挺好的。” 沈曦盯着铜镜里仿佛打了一层马赛克的自己,诚恳的点了点头:“秀兰,我相信你的手艺。” …… 待收拾妥当,沈曦便带着秀兰秀清去给镇远侯夫人请安。 她先去了一趟侯府前厅。 按照这书里的规矩,新婚第一日,应当在前厅给陆斩疾的家中长辈敬茶。 但镇远侯夫人不在前厅,只有几个府中的丫鬟小厮在清扫。 秀清找人随口一问,便问出了“除非逢年过节,其余时候侯夫人和世子都不会在此用餐”的答案。 沈曦心里稍微有了点数,便又去了镇远侯夫人院子青柏堂。 不过她刚走到青柏堂院门口,一个四五十岁、发丝半黑半灰,梳着高发髻的嬷嬷便将她拦了下来:“少夫人有心。” “只是侯夫人身子骨不好,素来不爱见人。特意命老奴在此等少夫人,告诉日后的晨昏定省便免了罢。” 哦吼。 沈曦眸光一亮,她求之不得。 脸上却恰当显出几分落寞来:“这样么?侯夫人身子没大碍吧?可请了大夫来看?” 那嬷嬷道:“好生修养着便好,少夫人不必担心。” 沈曦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好罢,那我……就不叨扰侯夫人了。” 离开青柏堂,她径直回了琼院。 这一天,除了饭后出来院中走两步消消食,沈曦便一直待在屋中看《盛世倾宠》,总算是在临睡前看完了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4 18:06:10~2019-11-26 00:4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装模作样 这一天,除了饭后出来院中走两步消消食,沈曦便一直待在屋中看《盛世倾宠》,总算是在临睡前看完了大结局。 床案上的烛火昏黄摇摆,秀兰和秀清在外间轮流守夜。 沈曦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妈妈妈妈呀,太感人肺腑了! 今天也是为玉焉表妹和三皇子流泪的一天! 沈曦拿被子蒙着头,在被窝里默默流眼泪,丝毫不知此时琼院屋顶上正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人。 两人似乎在耳语什么,没多久其中一人便飞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京郊某略显破败的茅草屋院落前,一黑衣人叩响院门。 院中随即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见着黑衣人他不禁挑了挑长长的白眉毛:“小幸子,怎么样?那女娃可是个有趣之人?” 老头话音刚落,堂屋里便传来一声轻咳:“进来。” 黑衣人便没有回答老头,径直走去堂屋。 进屋后,黑衣人摘下了面巾,正是陆幸。 “公子,九言今日跟了少夫人一天。早上少夫人去青柏堂见侯夫人,但侯夫人没见少夫人,之后少夫人便回了琼院,一直闭门不出。” “没见?” 陆斩疾沉吟,没忍住又“咳”了一声。 陆幸不由面色一紧:“公子——” “诶!无趣无趣!这女娃无趣!明知你小子病了也不来看看你!” 这时老头摇头晃脑的进了屋,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陆斩疾又道:“不过你这幅模样……确实,人女娃确实可能瞧不上你。” “……” 陆斩疾没搭理老头的胡言乱语,继而对陆幸道:“明日继续盯着。” 陆幸看看面色不变的老头,心安了些,点头称是。 不过第二日,沈曦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琼院里闷了一整天——研究系统。 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沈曦至始至终没出过镇远侯府大门,便是连琼院的门也很少出,偶尔出去也不过是去侯府花园里走一走,但并不曾特意去见过什么人、也不曾与谁特意说过话。 然而沈曦如此安分守己不惹事,陆斩疾却愈发觉得有意思。 夜色深沉,抬头相望竟是望不到一丝光亮,无星无月、阴云密布,像是暴风雪前的宁静。 第五日晚,陆斩疾听到陆幸同前几日一字不差的禀报内容,唇角不自觉勾起。 这谢三,果然有趣。 “咳、咳咳……” 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清了清嗓子急声吩咐陆幸:“备马、回府。” “公子……”陆幸望了望夜色,有些担忧:“晚上寒凉,公子若是想回府,不如等到明日一早。” 陆斩疾摆手:“瞧这天色,明日清晨必会飘雪,届时更不宜行路。” 陆幸闻言不由看向秦老求救,希望秦老能帮他劝公子几句。 “那女娃哪里有趣了?” 秦老头玩着自个儿的胡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火炉上的烧水壶:“你这么些不回家,人女娃都不来看你,甚至都没找小幸子打听你的消息,你小子何必上赶着回去?” “况且……”秦老头叹了口气,终于不再看烧水壶:“你这身子可禁不起多少折腾。” “不是有你在吗?老头。” 陆斩疾披大氅的手一顿,微微偏过头,余光瞧着烧水壶上冒出的蒸蒸热气,低咳一声:“水开了。” 又道:“陆幸,你今日若是不想回府,便在此处陪老头罢。” 陆幸神色一慌,“属下不敢,属下这便去备马。” 话落急急退出屋内,疾步去院外马厩牵马。 未曾想他一打开院门,却正碰见抬手准备敲门的九言。 “你怎么会过来?” 陆幸惊讶:“那府中现在是谁在看着少夫人?” 九言不语,抬手指了指右边。 陆幸跨出院门,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东边院墙下。 沈曦掀开马车厚厚的车帘,探出头,冲陆幸招了招手。 陆幸脸色倏然一白,转头便往回走。 “……” 害,真是没礼貌。连声招呼都不打。 沈曦摇摇头,颇为潇洒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嘶,脚疼。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做人果然不能太得瑟,分分钟被打脸,简直不要太尴尬。 “少夫人,请——”偏偏这时九言偏过头,请她进院子。 沈曦瞬间抿紧嘴巴,将小腰板儿挺得笔直,含笑对九言点了点头,而后忍着脚底板传来的钻心疼痛,一步一脚印的向前走。 等沈曦好不容易走到院门外,陆斩疾却先沈曦一步跨出了院门,低眸看向沈曦,眉眼清冷。 沈曦见着陆斩疾不禁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没见,她觉得陆斩疾的脸颊似乎更消瘦了些,面色看上去也更加羸弱苍白…… 这戏演的也太到位了吧,还是说月色太美所以衬出了陆斩疾病美人的气质?可今儿晚上月亮姐姐也没现身啊? “天冷,谢三姑娘怎么过来了?”陆斩疾声音沙哑,言语看似是关心之言,实则很是疏离。 谢三姑娘?这是摆明不把她当妻子看啊。 沈曦挑眉,“哎哟”一声扑进了陆斩疾怀里,而后微微抬起头,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声道:“夫君,我脚疼。” 陆斩疾:“……” 陆斩疾身后的九言:“……”装模作样,没眼看。 温香软玉在怀,陆斩疾耳后不由自主升起一片红,偏偏怀中女子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亦有可能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他一时无法将人推开。 陆斩疾深吸口气,扼住想要将人扔出去的想法,“轻”声问道:“怎…怎么弄疼的?” 沈曦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咬牙切齿。 啧,她还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方才马车上冷,浑身冻得发亮,下马车时没注意便弄疼了脚。”她撇了撇嘴,语气愈发可怜造作。 “我——咳咳咳!”陆斩疾忽然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夫君,你怎么了?你的病还没好吗?”沈曦面露急色,很是担心的模样。 “旧疾暂且被压制住了,只是我身子弱又染上了风寒,谢三姑娘还是不要靠近我,免得传给谢三姑娘。” 陆斩疾说着一手掩面,整个人连连后退,而后伸出另一只手挡住沈曦靠近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陆·冷面无情·斩疾:谢三姑娘不要靠近我。 将来——陆·泪流满面·斩疾:娘子,不要离开我呜呜呜…… ——感谢在2019-11-26 00:42:31~2019-11-27 10:0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章 失策失策 “旧疾暂且被压制住了,只是我身子弱又染上了风寒,谢三姑娘还是不要靠近我,免得传给谢三姑娘。” 陆斩疾说着一手掩面,整个人连连后退,而后伸出另一只手挡住沈曦靠近的步伐。 此时此刻,沈曦很想反问一句——那你退后的步伐为何如此灵活? 可惜人在戏中,她不得不暂时压抑住自己的本性,一脸关切的凑近陆斩疾道:“无妨无妨。夫君,我的风寒也没大好,不怕。” 陆斩疾:“也…也罢。” 他一时竟觉得谢三言之有理。 沈曦得逞,眼眸中不禁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这模样落在陆斩疾眼里,便好像那山中狡黠灵动的小狐狸。 毛茸茸的一团,偏要爬在他身上挠他,不由自主的让他心头发痒。 这感觉太过陌生,陆斩疾抿了抿唇,脑中再次浮起拎起谢三衣领将她提溜到一旁的念头…… 其实,沈曦也后知后觉发现两人之间有些怪异。 她已经获得原身记忆了,好像没有必要再和陆斩疾产生肢体接触。 不过,先这么着吧。 陆斩疾的胳膊已经在她手里了,这会儿突然松手也是挺突兀的。 沈曦仰起头,眼睛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陆斩疾,问道:“夫君可是要回府?” 陆斩疾双眸微闪,他原是要回去的。 可如今谢三过来了,那他回不回去便不紧要了。 于是他不答反问:“谢三姑娘深夜来此地寻我,有何要事?” “嗯……是有点事。” 沈曦点了点下巴,眼眸轻转道。 三朝回门,是我国古代传统习俗。 即便她所处的只是一本小说,也不能例外。 这词通常是指新娘子嫁人之后的第三天带着夫君回娘家,不过并不是必须第三天回娘家,有些路途遥远的、或者因什么事耽搁了,晚几日回去也可以。 ——没错,后面半段新鲜的知识是沈曦刚从秀兰那里得知的。 她原本以为是必须第三天回去,如果第三天没回去便不用回去了。 沈曦不想回谢家见谢允正、谢家大夫人,陆斩疾也称病不提此事,多好,大家不用互相为难。 然而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前天晚上,当她看到陆斩疾的两篇番外章节……就再也没办法这么想了。 番外篇里将陆斩疾的每个人生节点都交待的很清楚,这厮没选择三皇子,竟还真的和原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番外中,陆斩疾和原身一起回谢府归宁时,先是在马车上让原身冷嘲热讽了一番。 到了谢府又被谢允正和谢家大夫人将两人一同奚落了一顿,最后……原身的两个姐夫还给陆斩疾来了堂思想教育课。 这么一番轮番轰炸下来,陆斩疾对原身身边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感。 偏生原身的两个姐夫与三皇子正是好友,原身的表妹也就是书中女主林玉焉……还嫁给了三皇子。 所以为了改变这段隐藏剧情,沈曦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在陆斩疾面前刷个好感。 “今日刚收到帖子,大姐姐和二姐姐家昨日已回了京,说是明日要回家中见一见父亲,后日再来我们府上看看我,我便想着不用劳烦大姐姐和二姐姐……若是夫君不为难,明日可否与我回谢家一趟?” 陆斩疾闻言,顿时面露愧色,轻咳一声:“陆某惭愧,这几日竟忘了归宁之事,实在对不住谢三姑娘。” 沈曦:“……”来了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演技走来了。 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她当然不能认输。 沈曦立即睁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向陆斩疾,摇摇头道:“夫君莫要自责,你的身体最要紧。” 陆斩疾皮笑肉不笑:“多谢三姑娘体谅。” 九言:“……”此地似乎不宜久留。 他正想偷溜,却忽然被叫住——“九言,去唤陆幸。收拾东西,我们回府。” 九言不得不停下步子,抱剑应是,进了院中找陆幸。 不多时,院中便传出老秦头欢喜道:“哟,小九言也来了!来来来!快过来让为师瞧瞧长高没有?” “师父,我当然长高了!我马上就能赶上师兄了!” “……” 屋内欢声笑语,院外寒风瑟瑟。 陆斩疾笑吟吟的望着沈曦,却一点没有让她进屋避风的意思。 “除了归宁一事,谢三姑娘可还有其他事要和我说?” 陆斩疾面上仍带着笑,可是那笑却极为有距离感,甚至看着有些瘆人:“若只是因归宁一事,以九言的性子,只会自己来向我禀报,绝不会将三姑娘带来此地。” 言下之意,便是谢三一定是说了什么极为紧要、严重的事威胁九言,九言才会这般没分寸的带人来寻他。 “确实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夫君。” 沈曦却不在乎陆斩疾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是打着哆嗦、羡慕的看着他身上的大氅:“不过虽然重要,解决方法却很简单,只要夫君这次回府,带着秦老大夫一起回去便好。” 陆斩疾目光一凛,“为何?” 老头的存在,不是秘密。 但老头住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却是秘密。 谢三此次前来,恐怕便是想探索这些秘密…… 然而此时沈曦却道:“因为若是夫君这回没带秦老大夫回去,下回再见到的……恐怕便是秦老大夫的尸体。” “谢三姑娘!” 陆斩疾声音倏然冷了几分:“谢三姑娘切莫胡言乱语!” 沈曦脸不红心不跳,面容冷静自若:“我没胡说。事关秦老大夫生死,我怎敢胡说?” “呵。” 陆斩疾冷笑一声,眉心深深蹙起,“既然如此,那还请谢三姑娘告诉陆某是从何处听得此事?” 沈曦早有准备,猛地踮起脚尖,凑到陆斩疾耳边低语:“夫君,实不相瞒,我会一些卜算之术。” 陆斩疾耳朵刷的红了,一把扯开沈曦,人又后退了半步,气愤道:“卜算之术?谢三姑娘往常便爱拿这些骗人的东西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么?” 沈曦:“……”骗人的东西?这厮竟然不信这些? 失策失策,她还以为古代人对算卦什么的深信不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7 10:02:20~2019-11-29 00:3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东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蜗牛姑娘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章 突然出戏 “夫君不信么?” 沈曦拧了拧眉,思索着怎么找补:“那夫君可以问一些旁的事情。” “不过卜算之术博大精深,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并非都能算准,大约只能准个七八成吧,夫君也不要问我太过刁钻的问题……” 她说着说着突然犯怂。 要是陆斩疾真去拉个路人甲来她还真算不出他的时运。 陆斩疾闻言不由轻哼一声:“在下绝不会行此等小人行径。” 顿了顿,又叹气道:“秦老是在下的恩人,若非三姑娘方才的玩笑之言实在是对秦老的大不敬,在下也不愿为难三姑娘。” 沈曦瞧着陆斩疾面上那义正言辞又极其为难的模样,险些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这厮若真是因她冒犯了秦老大夫而生气,恐怕早就让她进门去向秦老大夫道歉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她堵在门口,非要从她嘴里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陆斩疾到底想从她这里问出什么? 难道他是察觉出了她身上的不对劲,在故意设计套她的话? 沈曦一激灵,瞬间打起了精神,谨防自己中了陆斩疾的圈套。 “夫君且问吧。” 她仰头直视陆斩疾的双眸,黑溜溜的眼睛上渐渐氤氲出一层水雾,看上去像极了朵倔强又委屈的小白花。 “我并非是那不懂分寸之人,如果不是算到秦老大夫有此一劫,我何必大费周章跑来告诉夫君此事?没想到夫君竟是不信我,还怪我对秦老大夫不敬,我…我……呜呜呜……” 沈曦抬手掩眸,啜泣着背过身去。 然后……疯狂拿手揉眼睛,眨眼间便把眼周揉的红彤彤。 而在她身后,陆斩疾的脸上闪过嫌恶神色。 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委实让人心烦。当年乔氏便是用这般手段哄骗他父亲。 “莫哭。”陆斩疾被这哭声烦的脑仁疼,懒得再与沈曦做戏,寒声道:“只要你答对我的问题,我自然会信你。” “呜…夫君,呜呜……但问无妨。”沈曦回答,抽噎声渐渐变弱消失。 没办法,她实在哭不出来。万一陆斩疾突然把她拽回身,她眼中却没眼泪,那就太尴尬了。 沈曦不知道,其实这会儿陆斩疾根本不想看到她的脸,甚至连她的背影都觉得有些碍眼。 陆斩疾不动声色的又向后挪了一步,蹙眉盯着谢三的背影,沉声问:“你,可知我的生辰?” 生辰?这么简单吗? 沈曦倏地转身,直直看向陆斩疾的头顶:“夫君……只问这个?” 女子眼眸乌黑水亮,眼周却一圈迥异突兀的红,陆斩疾心底不禁生出一丝怪异的情绪。但他面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对着沈曦淡淡点了点头。 沈曦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这么简单的送分题她没理由答错。 无声唤出零零三,眼前陆斩疾的头顶上瞬间便出现了一个身份信息的小框框,生辰明晃晃的暴露在沈曦眼前。 她忙垂眸,抬手抹着眼角道:“夫君是元帝九年,二月初二生人。” 陆斩疾瞳孔倏地一紧:“什么时辰?” 沈曦抬眸瞧了一眼他头顶,“……子时。” 说完,她垂下头等待陆斩疾的回应。 可是沈曦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对面的动静。 她说错了?不可能吧? 沈曦心底一阵不安,抬起头看向陆斩疾。 可她一抬起头,心瞬间哇凉哇凉的。 陆斩疾眼眸发红,面色阴沉可怕,看她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完蛋完蛋!这厮为什么突然出戏!? 难道她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可她就说了一个生辰,这事儿应该挺多人都知道啊! 「零零三零零三!你在不在在不在?现在情况很危急!」 沈曦急忙呼唤系统:「陆斩疾他好像想杀死我!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零零三当然没有回应,但是系统好像摘取了沈曦话里的关键词,给她推送过来一个“在线自救指南”。 沈曦打开一看,标题的大红字赫然入目——「当攻略的大反派想杀你时怎么办?学会这三招,包你完成任务、收获真爱,走上人生巅峰!」 「第一招——抱抱他,抚顺他的炸毛。」 「第二招——亲亲他,治愈他冰冷的心。」 「第三招——举高高(呸,划掉)给他做饭,温暖他寒凉的胃。」 沈曦:“??” 什么鬼?这么套路会有用? 然而眼下的情景好像不容许她置疑“在线自救指南”的套路,陆斩疾已然迈步到她跟前,伸出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阴恻恻道:“谢三姑娘……是从何处得知我的生辰?” “我…我算、算出来的……”沈曦结结巴巴,有一点想哭。 陆斩疾的手指缓缓下滑,下一瞬,大手猛地攥住沈曦的脖颈。 他低头附耳,声音低不可闻:“谢三姑娘可要想清楚,那人值不值得你这般袒护?” “……”呜呜呜! 沈曦这次真要哭了,她袒护谁啊? 她倒是想有个袒护的人!好歹这会儿还能说出来救救自己! “夫、夫君,”沈曦眼里扑簌簌滚下两行泪花,喉咙轻动,声音发颤:“你……冷静冷静。” 陆斩疾冷笑,攥着沈曦脖颈的大手不禁加重了一分力气:“不冷静的……恐怕是你,谢三姑娘。” 两人此时离的很近,陆斩疾的左脸颊就在沈曦右边侧脸不足三指宽的位置。 若从远处看,旁人绝不会知道陆斩疾正在掐着沈曦的脖子,只会以为是一对年轻夫妇在卿卿我我。 可沈曦清清楚楚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在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产生一种实感——眼前这个男人的清俊无双只是表象,那个心狠手辣、屠杀三城百姓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沈曦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在线自救指南”,这套路……真的有用? “若谢三姑娘心存侥幸,陆某劝你早些放下这念头。” 这时,陆斩疾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凉凉响起:“如今杀了你的确有些麻烦,可让三姑娘说不出话、见不着人的方法却有很多……” 嗯??妈妈呀魔鬼! 沈曦顿时如遭五雷轰顶,眼泪生生被吓停在眼眶! 不行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套路她也得试试! 眼一闭心一横,沈曦飞快抬起双手握住男人的大手。 与此同时,她踮起脚尖偏过头,嘴巴轻轻碰上他左边侧脸…… 陆斩疾双眸倏地一紧,整张脸不可抑制地冒出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金金(假装不是在打广告):没错,“在线自救指南” 的作者就是我欢,详情可看隔壁完结文《穿成反派早亡妻》~ 第十六章 你先下去 那股陌生怪异的情绪再次没由来的冲撞进胸口,陆斩疾薄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捏着沈曦脖颈的手忽地松开了。 沈曦一喜,没想到还真是套路得人心。 然而她欢喜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蔓延,下一秒,她的肩膀忽然招到一掌重击,身体猛然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 “啪唧!?” “噗通!?” 沈曦不知道该用哪个拟声词形容自己落地的声音。 但尾椎骨断裂的“咔嚓”声清晰又准确的传进她的耳朵里。 “嘶,疼……” 沈曦顿时在地上蜷成一团,痛苦闷哼,空气里的寒凉顷刻间灌满她的心肺。 她这回没哭,闷哼的声音也几乎低不可闻,像只快要断气的小狐狸。 陆斩疾看着她蜷在地上忍着痛苦的可怜样子,心口竟愈发堵的慌,仿佛生出一丝不忍。 他紧抿着唇,低眸看她,不由向前挪了步脚,拳在大氅下的手伸了又伸,却是半天没伸出去。 这厢沈曦也憋着股劲儿,缓过了最初的那阵疼,硬是咬着牙自己爬了起来。 陆斩疾见状,原本在大氅下犹豫的飞快地重新攥紧。 “公子!小心!”却在这时,院内突然响起陆幸的疾呼。 陆斩疾目光一凛,身形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闪至沈曦身后,单手搂住沈曦的腰,倏然将人抱到怀中。 与此同时,一只羽箭“嗖”地一声从沈曦耳旁穿过。 沈曦:“!!!”她的目光逐渐惊恐! 妈妈呀,什么情况?书里的剧情没这么凶残直接啊! “三姑娘还不肯说实话么?” 陆斩疾在她耳边冷冷出声:“三姑娘用命去袒护的人,好像并不在乎三姑娘的生死?” “夫君就不能想想另一种可能吗?” 沈曦气极,鼓着脸看向陆斩疾,一双眼睛不禁瞪得浑圆:“没人在乎我的生死,不恰恰证明我并未袒护任何人,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帮夫君你。” 女子眼神坦诚,语气听起来……有点气呼呼的,好像对他的不信任很是不满。 陆斩疾神色微敛,心底生出些不确定,这般看来,或许谢三没有说谎。 他搂着沈曦腰肢的手更紧了些,人猛地跃至半空,带着她飞进了院中。 “唉——”沈曦惊呼,双手紧紧搂住陆斩疾的脖子,生怕从他身上掉下来再摔一次。 双脚好不容易落到地面,她便听到陆斩疾凉凉的问:“不知三姑娘可算过自己能否活过今晚?” “……”沈曦不由噎住,这厮是在嘲讽她? “算过,当然能活。” 沈曦仰起脸,满眼倔强:“我们都能活。” 她才不会认输。况且于她而言,根本不是能不能活的问题,而是必须活着。 “公子,您和少夫人快进屋。” 羽箭破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南边天空射进院中,陆幸和九言挥剑抵御,护着两人避进屋中。 一进屋,沈曦便看见个发须花白的老头匍匐在地,苟在西北角床榻前的矮凳边,双眼灵活的左看右看,待看到靠在陆斩疾身上的沈曦时,老头眼里‘蹭’地亮起巨大的光芒。 嘿呦,这小子竟然会护着人了? 秦老头拍拍手,拍拍下身衣袍,弯腰站起。 结果刚站一半,一支羽箭忽地凌空划向他,稳稳当当的落在他头顶的发髻上。 秦老头拍着衣袍的手霎时顿住,怕了怕了,还是他小老儿的命紧要。 他飞快蹲下身子,重新匍匐在矮凳旁。 “师父!”九言一声急吼,飞身扑到西北角,以剑挡住接连不断飞来的羽箭。 陆幸则在同时将屋内南墙边上的书架一脚踹了过去,挡住被羽箭穿破的木窗。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息之间。 肉眼看着眼前犹如电影般的场景,沈曦的心脏不禁噗通噗通的狂跳,她突然深深意识到,什么叫做命如草芥。 陆斩疾却在沈曦愣神的时候,挟着她来到了西北角的矮凳前。 只见他伸手在床底按了某处地方,床下的木板突然“咣当”一声落下,入目的是一条暗道。 “爬进去。” 陆斩疾低且急的催促沈曦。 沈曦来不及思考回应,求生的本能已经让她顺从的听了陆斩疾的话,弯腰飞快的爬进床底,脚踩木梯,“噔噔噔”地下了暗道。 她刚下来,便听到陆斩疾又催促道:“老头,你先下去。” “不,公子你先下。”某位老大夫谦让。 “老头,这是命令。” “……” 生死关头还要费功夫谦让一番? 有时间谦让暗道都下一半了好吗? 昏暗武光的暗道里,沈曦兀自喟叹,是她输了,这些人真是心大。 须臾,还是秦老大夫屈服于陆斩疾的“命令”,先下来了暗道。随后是陆斩疾,陆幸和九言。 陆幸点亮火折子,探身到暗道木梯后面关上了暗道入口。 暗道里霎时漆黑一片,唯有陆幸手中的火折子冒出点点火光。 “陆……陆斩疾?” 沈曦心里一慌,不由闭上双眼,小声唤了某人的名字。 无人应答。 只有一阵轻微又凌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好几个人在走动。 沈曦攥了攥手,深吸口气正想睁开眼睛,却感觉肩上陡然一沉。 她身上多了件厚重的大氅,带着陆斩疾身上寒凉的味道。 睁开眼,沈曦看见陆斩疾模糊的轮廓。 但他并未对她说什么,而是转眸看向别处,对着陆幸他们的方向道:“九言怎么样,能不能走?” “公子,属下……无碍。”九言略含痛楚的声音传来。 沈曦鼻尖轻嗅,这才闻见空气里的血腥气,九言受了伤。 “忍一忍。陆幸,你顾着九言。” 陆斩疾说着准确无误的伸手握住沈曦的手腕:“我带路,老头,你跟在我后面。” 话落,他径直牵着沈曦往前走。 对沈曦来说漆黑阴暗的暗道,于陆斩疾而言却是如履平地。 可是暗道里阴冷之极,空气里四处弥漫着一股沉闷又潮湿的味道,没走多久,陆斩疾便低咳了一声。 很压抑的声音,很明显他在极力忍耐,而且是在众人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才轻轻咳了一下。 后面的人似乎都没听到。 沈曦跟在他身边,眉头不禁皱了皱。 难不成这厮说他染了风寒是真的?不是在忽悠她? 沈曦凝眉,想将氅衣还给陆斩疾,只是尚未开口,陆斩疾不知为何忽地握紧了她的手腕。 “嘘,别出声。”他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身后其他人十分默契的停下脚步,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曦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一起屏住呼吸。 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敢下水学游泳,但她在岸上……把闭气这项技能学得十分娴熟。 作者有话要说:  老金:本来想中午更新。 就…我这个蠢蛋出门看电表不小心关上了门,然后在楼道上来来回回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不哭!(呜呜呜!冻死我了!) ps:不知道为什么弩·箭会被屏蔽?改成了羽·箭。 —— 感谢在2019-11-30 04:06:02~2019-12-01 15:3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蜗牛姑娘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都是魔鬼 “噼…啪…噼啪……” 一阵极其轻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沈曦的耳朵。 她凝神听着,渐渐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火焰里跳? “茶!书!”这时旁边的秦老头忽然惊吼出声,长袖一甩,扭头便往回走。 “陆幸!”陆斩疾冷声急喝。 陆幸瞬间心领神会,伸手拦住秦老头:“秦老,现在上去已经晚了。” 秦老头怒红着脸跳脚,“浑小子你知道那茶多贵吗!就那么一两小东西花了我一千两银子!” “府里有两盒黄山毛尖,回头让六殊拿给你。”陆斩疾道。 秦老头跳着的脚不由停住,扭扭捏捏的回头:“还有那些医书……” 陆斩疾沉声:“列张书单给陆幸。” 秦老头眼光瞬间一亮,轻声哼了哼,似乎不太情愿的道:“既然你小子这么说了,我便勉为其难……不回去罢。” 围观全程的沈曦……目瞪口呆。 这些人都是魔鬼吗?他们不是在逃命?还有闲情玩套路?? 陆斩疾不动声色,将沈曦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走。”他低声敛眉,攥紧了沈曦的手腕。 “嘶……”沈曦咬牙,痛的想甩开这厮的手。 无奈碍于前方的路实在太黑,这地方她也不熟,只好作罢。 这是一道很长的暗道,狭窄闭塞。 越往里走,空气便越发稀薄沉闷,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咳!咳咳!”沈曦终于还是没憋住,咳出了声。 暗道里安静的一批,她这咳嗽声便显得尤为突兀。 但是并没有理会她,众人仍旧默不作声的向前走,将她忽视的很彻底。 没想到刚走没几步,他们身后却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陆斩疾脚步一顿,众人齐刷刷回眸。 是一块燃着大火的木板从上头掉了下来。 焰火灼灼,不过眨眼之间,他们下暗道时用的木梯便跟着那块掉下来的木板一起烧了起来。 沈曦背脊不禁向后仰了仰,双眸中倒映着火光,小声说出心中疑思:“嗯……火都烧下来了,暗道会不会被发现?” “会,所以要在被发现之前离开。”陆斩疾转身加快步伐,冷声道。 沈曦有点跟不上他,于是果断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小跑起来。 陆斩疾视线飞快扫了一眼两人的手,紧抿着唇没说话。 没走多远,他们终于到了进暗道以来的第一个拐角,可转过拐角,沈曦整个人瞬间更加凌乱了。 这暗道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前头那么长一段路,一路上笔直笔直的连个弯都没有。 可现在一拐角,这拐角便一个接一个的来,没拐几个角沈曦就迷失了方向。 这哪是设计的暗道?这丫分明设计的是迷宫! 沈曦将陆斩疾的胳膊抱的更紧了。 万一陆斩疾把她丢在这鬼地方,她怕是一辈子都出不去……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估摸着走了至少有半个时辰。 暗道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脏、也越来越矮,沈曦只能弯着腰跟在陆斩疾身后。 直到看见一块从墙壁上凸起的石块,陆斩疾才终于停下脚步,哑声道:“到了。” 他说罢,飞快松开沈曦的手腕,并且冷冷瞟了沈曦一眼。 “……”哼,这么小气怪不得没朋友。 沈曦轻哼一声,眼睛瞟向别处,也松开了他的胳膊。 陆斩疾抬手按下凸起的石块,他们头顶便逐渐透来微弱光亮,昏昏黄黄的,应是油灯发出来的。 “是谁?”与这微弱光亮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道沉沉的质问。 沈曦疑惑的看向陆斩疾,暗道通向的地方难道不是属于他的私人领域?怎么会有人问他们是谁? 陆斩疾却没说话,只用眼神看了沈曦一眼,示意她先出去。 “我?”沈曦用口型询问,惊疑的伸出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陆斩疾淡定颔首。 沈曦:“??” 挖槽!这厮太苟了! 简直苟到不是男人!竟然让她一个弱女子去犯险?! “阁下若再不出来,在下恐怕便要出去喊人了。” 屋中的男人再次沉声质问,话语中隐隐含着威胁。 沈曦闻言心一横,颇为潇洒的扯了一把陆斩疾。 嗯……没扯动,不怪她。 她本来想将这厮直接扯她后头去的,但地方太小,没能潇洒起来。 深吸口气,沈曦只好从他身后面对面的……一点点挪到了暗道出口。 到了出口,沈曦总算能直起腰,一抬头便发现——暗道出口依然是在床底下。 爱好还真是始终如一,这么喜欢在床底下整暗道机关,不知道镇远侯的床底下是不是也有个暗道? 默默腹诽一番,沈曦从床底下探出头看向屋中。 那人正巧盘腿坐在对面的矮几后头,沈曦一眼便将其瞧了个清清楚楚。 噫?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沈曦双眸一闪,忽然不敢置信道:“三…三表兄?” 矮几后头的男人亦是一愣,半晌才回过神道:“三…三表妹?” 此刻的画面委实有些诡异。 深更半夜,夜黑风高。 崇明书院某间学生寝室里,一学生正在熬夜苦读,却忽地冷风吹起,屋中发生一阵怪响。 不消须臾,竟有一妙龄女子从学生对面的床底下钻了出来,只露出了一颗头和半截身子……没错,完完整整一个鬼故事! 若不是女子先出声叫人,林玉瑾早就将手中的书扔了出去! 他想着或是只四处逃窜的猫,或是哪来的暗卫刺客,万万没想到看到的来人会是谢希。 “三表妹为何会在此处?” 林玉瑾使劲儿地眨了眨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看书看太久看的眼花了。 “嗯,说来话长。” 沈曦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弯腰拍了拍衣裳上沾的土。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她话音未落,忽然听见阵响动。 转头一看,竟然是暗道上的床板从中间向两端移开,而后——某人玉树临风的从暗道里走了出来。 秦老头、陆幸和九言也相继走出。 沈曦:“……”卧槽? 合着就坑她一个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金:书名改成了《反派他今天真香了吗》,小天使们不要迷路! — 第十八章 甚为亲近 哼,不拍了。 谁还没个小脾气。 沈曦嫌弃丢开手里的衣角,有土就有土,反正不是她的氅衣。 陆斩疾瞧见沈曦的动作,薄唇抿了抿。 先前他让陆幸去查谢三身边都出现过什么人,结果很让他意外。 谢三曾道她想像她的两位姐姐一样嫁给相熟的男子,可她似乎自小便……不太讨人喜欢。 因而无论是谢家还是林家,皆出奇一致的、尽量让她避免接触外面的人与事。 她所认识的男子,除了谢家的族兄以外,就只有林家的几位表兄。 林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年长谢三许多且早已娶妻,自然不可能是谢三口中“想嫁的相熟男子”。 但三公子林玉瑾、四公子林玉盛、五公子林玉堂的婚事却是皆未定下…… 林玉盛、林玉堂二人陆斩疾已多年未曾见过,不过林玉瑾他却很是熟悉。 这厢林玉瑾瞧见陆斩疾,脑子里的弦才总算是对上了。 他就说么……无缘无故,谢希怎么会像鬼一样出现在崇明书院的男子寝室? “陆兄,你回书院的方式倒真是别致。” 林玉瑾放在手中的书卷,眼神懒懒的越过陆斩疾看向他身后的三人。 他身后那位受了伤的少年,腿上明晃晃的插着一支箭,真是让人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林玉瑾是个医痴,从小便跟着太医院掌院学习医术。 不管是什么病什么伤,一旦他见着就总要试着治一治,偏偏还总能治好。因此,年纪轻轻便在京城有了“少年圣手”的称号。 自然,日常找上门碰瓷的也不少。 上回林玉焉吵着去看热闹便是有人去林家医馆去碰瓷,说林玉瑾乱开药害得他娘重病,要林家医馆赔银子。 这段内容书里写的很详细,沈曦刚看过不久,记得很清楚。 不过林玉瑾和陆斩疾竟然认识? 书里可是一点儿都没提过这两人的关系,甚至连原身也没有林玉瑾和陆斩疾认识的记忆。 沈曦左瞄一眼林玉瑾,右瞧一眼陆斩疾,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是敌是友…… 而这时,林玉瑾已收回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起身走向陆斩疾,继续道:“亦不知陆兄是何时做了这秘密机关?你我好歹住在同一寝室之中,此等好玩的事陆兄竟都不知会我一声?” “唉!”他不禁摇头叹气:“陆兄这是不将我当朋友,实在是令人伤心呐!” 陆斩疾却冷眼看他做戏,并不理会他的“伤心”,只道:“此事稍后再与你细说,先救人。” 其实林玉瑾早就心痒难耐了。 这些年京都安稳的很,像这种刀伤箭伤可不常见。 即便是有,也到不了他跟前来。 在死人身上练了这么多年手,如今总算是遇见活人了,他才舍不得不动手。 “行罢!” 他挑了挑眉,“谁让我心胸宽广呢?既然陆兄知错就改,我便大度的原谅陆兄一回。” 言罢,林玉瑾转身,飞快走到床尾拿出了药箱。 沈曦在一旁看着有些吊儿郎当的林玉瑾,不得不更新心里对他的印象。 这位三表兄在原身面前一直都是副爱搭不理的高冷样,此时在陆斩疾面前却是亲切的很,模样看上去很是熟稔。 人哪,果真都有两幅面孔。 不过沈曦刚刚腹诽完,对面拿着药箱走来的林玉瑾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看向了沈曦。 “不对不对……陆兄,今日之事恐怕你还是先给我一个交待。” 他神色渐渐正经了起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三表妹又为何会与陆兄一起身犯险境?” 林玉瑾虽向来觉得谢希太过蠢笨,不太待见她。 但无论如何,谢希都是姑姑的女儿。身上躺着他们林家一半的血,自个儿在家里嫌弃是一回事儿,让陆斩疾欺负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与陆斩疾年岁相仿,自幼便一起在崇明书院求学,对这厮了解的很。 以镇远侯府如今在京城的处境,这厮遭受伏击并不令人意外,可三表妹该好好的在镇远侯府待着,为何会和他一起遇险? “从镇远侯府到崇明书院,即便是驾快马过来也要两个时辰。想必陆兄……应当不是从镇远侯府走暗道来的书院罢?” 林玉瑾话落,又定定看向沈曦:“三表妹,你和陆兄是从何处过来的?” 沈曦:“……”这么突然是闹的哪一出? 她其实当个透明人挺好的,并不需要特别关注。 况且林玉瑾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套话…… 陆斩疾那地方藏得极为严密,这回若不是她拿秦老大夫会有性命之忧一事诱惑威胁,九言也不会轻易带她找过去。 她转眸看了看陆斩疾,只见这厮脸沉如冰,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害,算了。 她虽然生他的气,但还是活着最重要。 “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 沈曦为陆斩疾打掩护:“三表兄,您也知道我夫君的身子素来不好,那院子只是他养身子的一处别院而已,我今日是有事才过去寻他,没曾想竟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 院子藏的隐秘,肯定不是为了院子,而是为了院子里住的人,所以沈曦并未透露分毫秦老大夫的身份。 林玉瑾又追问,“三表妹是为了何事寻陆兄?” “明日大姐姐和二姐姐要回家里看父亲,我……” 沈曦顿了顿,脸上露出些委屈和失望:“我是来请夫君与我一道谢家一趟。” 该瞒的要瞒,该演的也要演。 夫君不陪娘子回家归宁这事儿,沈曦虽然不在意,但以原身的性子,肯定会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果然,她这话一说出口,林玉瑾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原来如此……” 他喃喃着走近陆斩疾身旁,悄悄低声在他边上耳语:“陆兄啊,即便我这三表妹蠢笨了些,可你也不能这般不给她颜面啊。” “今晚这人我帮你治了,事也帮你瞒下来,不过你得答应我,明儿可一定要陪三表妹回谢府。” 言罢,他也不等陆斩疾回答,便猛地咳了一声,正色道:“既如此,倒是我错想陆兄了。” “嗯!这治病救人可延误不得。快!这位小兄弟你别站着了,快躺到床上去!” 方才陆幸已关上了床上的暗道机关,并且将床上的被褥重新铺好了。 九言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缓缓躺下。 林玉瑾打开药箱,开始观察九言的伤势。 陆斩疾却在此时走到沈曦身边,凉凉低语:“三姑娘……与林兄关系好像甚为亲近。” 沈曦:“??”这话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3 08:02:06~2019-12-04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虾虾虾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心头一梗 林玉瑾打开药箱,开始观察九言的伤势。 陆斩疾却在此时走到沈曦身边,凉凉低语:“三姑娘与林兄关系好像甚为亲近。” 沈曦:“??”这话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她眨了眨眼,道:“夫君和三表兄的关系好像……也甚为亲近呐。” 她和林玉瑾是亲戚,关系亲近些很正常。 倒是陆斩疾,他和林玉瑾的关系才令人感到迷惑好不好? 陆斩疾闻言眉心一舒,抿紧唇没再出声。 谢三的模样不似说谎,如此看来她不曾心悦过林玉瑾。 他和林玉瑾幼时便是同一个启蒙老师,后来又一起入了崇明书院。 他出事之后,院里的先生更是特意将他们俩一个病秧子一个医痴调到了一间寝室。 谢三若是心悦林玉瑾,不可能不知晓这些事。 屋内没多大会儿便陷入一片静谧,只剩下林玉瑾和陆幸忙碌而又认真的身影。 秦老大夫忍着没出手,默默立在一旁,看上去仿佛只是个寻常老仆。 可就在林玉瑾准备好一切,打算取箭之时,房门却猛地被敲响——“嘭嘭嘭!”“嘭嘭嘭!” “林兄!林兄?” 喊声紧随而至:“林兄可曾歇下?” “文之忽然腹痛难忍,院里的刘大夫这两日休了假不在,劳烦林兄去给文之看上一看!” 林玉瑾想要取箭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什么狗屁文之?早不病晚不病,非赶在这时候病? “让他忍忍!” 林玉瑾不耐烦的朝门外喊道:“我这儿——” 话未说完,看见陆斩疾的眼神,声音不由戛然而止。 顿了顿,他不满的改口:“我这便过去。等我片刻,待备好药箱。” “林兄要备什么?可用得着在下帮忙?”门外那人瞧见屋内影影绰绰的身影,伸手便要推门。 “不必!”林玉瑾起身,飞快应答。 然而门却“吱呀”一声,已然开了。 电光火石间,沈曦飞快看了一眼陆斩疾,拉着他便躲进了身后的衣柜里。 陆斩疾神色一顿,转眸向陆幸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颔首,“嗖”地一下窜上房梁。 林玉瑾则急忙跑到门口,挡住刚刚迈进屋中的人。 “刘兄好意在下心领了。” 他面上神色很是不悦,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直白的赶人出门,不留一点情面:“劳请刘兄在外等候。” 那唤刘兄的人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堪,羞愤拱手:“是在下唐突了,望林兄海涵。” 说罢转身便走。从始至终,都不曾留心过屋内情形。 若他仔细留意,一定会发现地上的血迹和林玉瑾尚未来得及收的药箱及工具。 那人退出去以后,林玉瑾却未往陆斩疾床榻的方向来拿药箱,而是径直走向自己床塌边,又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缩小版的药箱。 这小药箱是他往常出行时随身携带的,东西不齐全,但治那个什么文之的够用了。 背起药箱,林玉瑾冷着脸出门了。 “带路……” 沈曦躲在衣柜中,隐约听见林玉瑾沉沉冷冷的声音。 她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小声和陆斩疾道:“他们走了,我们出去吧。” “等等。” 陆斩疾攥住她想推衣柜门的手,低声道:“尚未走远。” 果然下一刻,沈曦又听到屋外一段炫富的对话。 那唤刘兄的人道:“林兄,屋中油灯不熄了吗?” 林玉瑾语气不耐:“不熄,我懒得回来再点。” 刘兄好意提醒:“……林兄恐怕有所不知,这个月京中的灯油价钱涨了不少。” “灯油价钱涨了?” 林玉瑾微怔,语气缓和了些:“这我倒真是不知……不过也无妨,刘兄若是缺灯油用尽管告诉我,我好差富贵去铺子多拿一份给刘兄。” “铺子?” “哦,刘兄有所不知,像灯油这种小生意,我家中也略有涉猎。只是不常为外人道,这小生意做来也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家罢了。” “……”刘兄已不想理林玉瑾:“此等小事,不必劳烦林兄。我们快些走吧,文之怕是已受不住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而听着外面的对话,沈曦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嫁妆。 说好了嫁人之后就给她,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嫁妆的影子?该不会是陆斩疾这厮给私吞了吧? 想到这儿,沈曦目光一凛,在黑暗中恶狠狠的瞪着陆斩疾:“夫君,这几日舅母和表妹可曾派人去过侯府找过我?” 陆斩疾微怔。 衣柜中无一丝亮光,但他夜视能力极好,谢三此时的眉眼清清楚楚的落进他眼里。 她板着一张小脸,凶巴巴的看着他,然一丝震慑力都无。 他喉咙微动,声音有些哑:“这几日我不在府中,有没有人去找你,三姑娘自己不清楚吗?” “不清楚。” 沈曦摇头,靠近陆斩疾耳边小声表达意见:“托夫君的福,府中的人好像都不太将我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里。若是他们欺瞒我,我上哪里知道去?” “是么?” 陆斩疾眸光微敛,看向沈曦的眼神越发幽深:“回去我让陆幸叫他们来一趟琼院……认认主。” 谢三这副模样,看上去倒是坦诚。 而且林玉瑾方才有句话也给他提了醒,倘若谢三是老皇帝或旁人派来他身边的细作,那么她为何会和他一起以身犯险? 可若她当真清白,又是从何处知晓他的生辰? 卜命算卦?他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陆斩疾眯了眯眼,推开衣柜门走了出来。 沈曦在他身后轻哼一声,想着回去要仔细问问。 她的嫁妆,这厮休想私吞! 方才为了躲避那位“刘兄”,九言的伤口处又流了不少血。 无暇等林玉瑾回来,陆斩疾略一思索,便道:“老头,你来。” 九言闻言慌忙抬头:“公子不可!” 陆斩疾摆手,道:“方才是不想让林玉瑾知道秦老的身份才让他动手为你医治,如今林玉瑾不在,事情倒好办了许多。倘若他以后问起,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便是。你的伤拖不得,必须立刻医治。” “可是……”九言转眸看了眼沈曦,咬牙道:“公子,属下想等林公子回来。” 沈曦注意到了九言看过来的眼风。 心头突然一梗,原来是在防着她? “我不告诉三表兄就是了。”沈曦道。 “哼!”九言冷哼:“你的话不可信!” “若不是你费尽心思骗我,那些人怎么会跟来?!” 他话落,一时间屋内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尤其是陆斩疾,目光如刀、眼神如炬。 沈曦:“??”骚年,话不能乱说! 作者有话要说:  金金:二更在晚上十二点前。 ——感谢在2019-12-04 23:58:28~2019-12-07 15: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虾虾虾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天地可鉴! 一时间屋内众人齐刷刷看向沈曦。 尤其是陆斩疾目光如刀、眼神如炬。 “天地可鉴!”沈曦瞬间举手发誓:“那些人若和我有半分关系,就诅咒我喝凉水呛死、让豆腐块砸死、被面条勒死!” “???” 秦老大夫质问的眼神里不禁多了一分迷茫:“女娃娃,你是不是去茶楼听说书的讲故事听多了?” “不不不,我是认真的。” 沈曦连忙摇头,一本正经表态度:“总之是一句话,若我有任何想害夫君的心思,那就让我不得好——” “够了!”陆斩疾一声低喝,眼刀冷冷飞来。 沈曦吓得一哆嗦,最后一个“死”字生生卡在喉咙里。 九言也立即噤了声,不敢再说什么。 秦老头有些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眸底闪过一道精光。 他轻咳一声,故作严厉道:“九言,去床上躺好。” 九言脸色铁青,恨恨看了沈曦一眼。 然而敢怒不敢言,他握了握拳头,闷着气躺到了床榻上。 秦老大夫用热水净完手,撩开袍子俯身:“小九,忍着点,别喊出声。” 说着将一块干净的棉巾递给九言,“咬着。” 九言咬了咬后牙槽,偏过头道:“不用。” 沈曦偷偷往床榻的方向瞄了两眼,想劝他做人不要太倔强,该妥协的时候就要妥协,免得伤到自己。 可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九言这少年对她的敌意正强烈,她如果开口劝,恐怕结果会适得其反。 默了默,沈曦自觉后退,盘腿坐在了方才林玉瑾看书的矮几旁。 矮几上放着本医书,沈曦扫了眼书名便没移开了视线。 而后她便看见陆斩疾走到床榻前,把棉巾拿在手里,神色淡然、一言不发的看着九言。 “……”少年无声妥协,从他手中接过棉巾咬在嘴里。 与此同时,秦老大夫下手快准狠的拔掉了九言腿上的箭。 “唔!”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 九言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被子,原本半青半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沈曦不禁探身定睛去瞧,没瞧见九言,却是和陆斩疾对上了视线。 陆斩疾沉着一双眸子,对她招了招手。 沈曦眉心忽地一跳。 不知为何,心底突然生出股不妙的预感。 她乖巧的眨了眨眼,起身走到陆斩疾身边,“夫君……你叫我?” 陆斩疾淡淡颔首,眸中泛着冷光,口中却体贴道:“夜深了,三姑娘可觉得困倦?” 嗯??这是什么操作? 沈曦顿时吓得一激灵。 先前在京郊那处院子外,陆斩疾分明已经撕下了他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会儿却表现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冷不丁又将那面具带上了。 可她又不是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院子外发生的事她还清清楚楚的记着呢。 况且——她脖颈上被这厮掐过的地方现在都还隐隐作痛好不好! 故而沈曦……怂怂的摇了摇头,笑着道:“不困不困,夫君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便是。” “是么?”陆斩疾俯身拿起那支带着血的箭,声音冷若冰霜:“那三姑娘便看看这上头刻了什么!” “…嗯?”沈曦一脸懵。 这箭有什么特殊的吗? 她扫一眼从箭头上往下滴的血,猛地憋住气,飞快凑近箭。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沈曦瞅了半天,瞅到脸颊绯红,才终于看见一个“魏”字。 “魏?”沈曦凝眉,站直身子,急急吸了一口空气。 举国上下,只有兵部制造的兵器敢在上面刻一个“魏”字。 好巧不巧,她那位姓谢的便宜父亲便是在兵部任职。 职位也不高,刚刚好管着一把兵器库的钥匙而已……沈曦觉得,她眼前飘过了一个“凉”字。 她眼睫毛闪了闪,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字是什么意思?” “呵。”陆斩疾一声冷笑:“三姑娘当真不懂?” 沈曦:“……”让她考虑考虑。 如果她说懂,陆斩疾势必会追究到底。 如果她说不懂……陆斩疾还是会挑破她的伪装,然后追究到底。 好像没什么差别。 既然如此,那不如坦诚一点? “我,懂一点点……”沈曦光速打了自己的脸。 “这么说、你今天骗…骗我带你来找公子,就是为了刺杀公子?”这时候床榻上的九言忍着疼,声音嘶哑的质问沈曦。 “怎么又扯到这个问题上了?” 沈曦无奈的看向九言,手指在自己脑门旁转了个圈,道:“麻烦你动动脑子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刺杀自己的夫君?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还是我也在的时候,我是觉得自己命太硬吗?” 九言狠狠瞪着沈曦:“可今晚若不是带你来,那些人不可能知道公子在哪家院子!” “呵!不知道?那个村子早——” 沈曦说着话一顿,及时止住了嘴巴改口:“早早晚晚不知道有多少人进出过,你家公子在哪家院子的消息说不定早就泄露了!” 她又看向陆斩疾,“而且若只是因为我今晚去过那院子一趟,我便有害死你的嫌疑,那么所有知道那院子存在的人,恐怕都逃不了干系!” 陆斩疾一直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但并不回她的话,只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渐渐眯起,似乎是想看透什么…… 沈曦挺直腰板儿,任由他打量。 就算心里慌得一批,面上也必须有底气! “你——嘶!”一旁九言还想说什么,却被秦老大夫包扎伤口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听到九言痛呼,秦老大夫淡淡抬起眼皮,“疼啊?疼你就少说点话。” “师父!我…痛痛痛!” 九言不满,一开口便又遭秦老大夫一手重击。他撇撇嘴,不得不乖乖闭上了嘴巴。 屋内安静了一瞬,而后陆斩疾才淡淡开口:“老头,这几日便让九言待在你身边养伤。陆幸,安顿好他们再回府。” 分明是在对别人说话,他的双眼却一直看着沈曦,直到最后才对她道:“你跟我一起走。” “我…我不!” 沈曦的心被陆斩疾越盯越虚,下意识便不想和他在一起。 再说凭什么这厮说走她就跟着走?她偏不!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陆斩疾眉头瞬间蹙成一个川字,步步逼近沈曦:“三姑娘不走,是想留在此地过夜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金金:就…今天还是先一更,欠的更新我一定会补上的!感谢在2019-12-07 15:01:04~2019-12-08 17:1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虾虾虾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疯狂点头 夜静悄悄的。 残风卷起,雪花不知是何时开始飘落,晃晃悠悠的从天边飘落到了人间。 林玉瑾脚步匆匆的往回赶,刚走到半路,额头忽然感到一丝冰凉,那丝冰凉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便化成了水滴。 他恍然顿住脚步,仰头便看见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 “下雪了……” 林玉瑾喃喃一声,突然皱起眉心背着药箱跑了起来。 不肖片刻,他便跑回了自己屋外。 “陆兄,外面下雪了。你要尽快回京。” 林玉瑾“嘭”地一声推开房门,携来一阵寒风。 与此同时,陆斩疾面色不郁的问沈曦:“三姑娘不走,是想留在这里过夜不成?” 沈曦猛地打了个哆嗦,飞快认怂:“没有,不是,我跟你走。” “……”林玉瑾一时愣在原地。 虽然只没头没尾的听了一半,但听方才陆兄所问,他也大概明白了点什么,大约是三表妹又犯蠢了。 “没错,你们要赶快回京。” 顿了顿,林玉瑾转身关上房门,同时接过话头道:“这雪一下,天气便会更冷上几分。陆兄身有寒疾,需早些回去静养。此等天气,若无重要之事,陆兄回去后最好不要出门。” “待我先将小兄弟的箭取出,稍后便去叫富贵准备马车送陆兄。” 他说着转头看向躺在陆斩疾床榻的九言,而后神色一僵,眼珠子慢慢瞪大:“这、这这这……这谁取出来的箭?” 林玉瑾扭头盯着陆斩疾,不禁连连摇头:“陆兄,你未免太不仁义了!” 陆斩疾不置可否,只道:“林兄也与我一同回京,有什么话我们路上再说。” 林玉瑾挑起眉:“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一起回去?” 陆斩疾:“林兄若是不想林家遭受无妄之灾,便按我说的做。” 林玉瑾一怔,目光在陆斩疾和屋中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又落在陆斩疾右手中紧握的箭头上。 他飞快踱步走到陆斩疾身边,拿起他的手仔细瞧了一眼羽箭,眉头渐渐蹙起。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须臾,林玉瑾才叹口气开口:“我去让富贵备马车……不过,马车上恐怕坐不下这么多人。” 陆斩疾沉声道:“无妨,陆幸他们自有方法离开。” …… 雪越下越大。 已是子时,大部分学子都进入了梦乡。崇明书院的夜,便显得尤为寂静。 陆斩疾和林玉瑾两人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走得也快,沈曦只能小跑着跟上他们。 林玉瑾的小厮富贵去了崇明书院的马房备马车,但书院内马车不能通行,富贵牵了马车,只能在书院院门外等候。 沈曦他们便只能走着出崇明书院。 好在一路上畅通无阻,没碰见什么人。 只是眼瞅着到了书院门口,陆斩疾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落后一大截的沈曦气喘吁吁,见状深吸口气,急忙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在陆斩疾身边停下,连口气都没喘匀,便听他道:“林兄去叫门房开门,动静越大越好。” 林玉瑾点头:“好,你和三表妹也小心。” 陆斩疾颔首。 沈曦看着慢慢走远的林玉瑾,眉心轻轻皱了皱。 陆斩疾垂眸看着沈曦的神色,面容微冷:“三姑娘可是担心林兄?” “我……有一点。” 沈曦收回视线,抬头望着陆斩疾,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但我更担心的是秦老大夫和九言他们,夫君为何不让他们和我们一同回京?” 在书中,秦老大夫并非死于暗箭刺杀,亦不是让大火烧死,而是被人绑在他院中的一颗老槐树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活活冻死在了雪夜里。 不仅是他,那个村庄里的两百余口人和邻村的一百五十余口人皆是如此,无一幸免。 而在书里,策划这场大屠杀的人是二皇子。 二皇子此人脑子不聪明,但做事却够毒够狠,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那些想要陆斩疾死的人,他们手下的暗探日日追踪陆斩疾,早已锁定了秦老大夫隐藏的大致地点,只是迟迟不能确定具体是哪一家哪一户。 别人都还在让手下的人查,只有二皇子一不做二不休,命手下人直接杀死了两个村落的人……手段可谓是狠辣之极。 可今晚用暗箭刺杀的人,沈曦不确定是不是二皇子。 原书是本言情文,主要是在写男女主的感情进展,涉及朝堂权谋的地方不多,因此沈曦不知道她那个便宜倒霉父亲到底是谁的人…… 事已至此,她倒希望谢家是二皇子的人。 这样至少……那两个村落的百姓就不会死于非命。 “三姑娘为何如此在意秦老的安危?” 雪夜下,陆斩疾整个人显得愈发清冷:“依我所知,三姑娘在今日之前应当从未见过秦老。于你而言,秦老只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罢了。” 大雪一片一片地落在沈曦身上,眨眼间便打湿了她的脸颊。 “我不是在意秦老的安危。” 沈曦轻声叹息,面容看上去认真而执着:“我是在意你的安危。” 陆斩疾呼吸一滞,心跳忽然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或许夫君现在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 沈曦黑眸澄亮明媚,望着陆斩疾的眼睛,觉得有必要表一表自己诚挚的决心。 一时不信她没关系,可不能一直不信她。 而陆斩疾眸色深沉如一汪寒潭,低头看着沈曦,薄唇不由抿成一道直线。 这谢三……究竟是想做什么? 另一厢,林玉瑾却已跑到了门房使劲儿敲门:“开门开门!快起来开门!本公子有急事要回家一趟!” 陆斩疾回神,敛眉道:“先走吧。” 话落,他转身往院墙的方向走去。 沈曦紧跟两步,挽住他的胳膊肘,眼底升起一抹亮光,小声问:“夫君,我们还是用轻功飞的吗?” 一回生二回熟,沈曦这会儿已经有些期待第二次的腾空跳墙。 轻功这种违犯科学的存在,她就只能在这个世界里体验体验了。 陆斩疾淡淡扫她一眼,没说话。 直到走到院墙边上,他才低声开口:“抓紧我的衣裳。” 沈曦眸子一亮,疯狂点头:“嗯嗯嗯!好的!” 说着她双手一伸,紧紧环住陆斩疾的腰。 “……”陆斩疾眉心一跳,他不是说抓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陆·口嫌体正直·斩疾:搂腰了,不能笑(绷住)。 第二十二章 偷偷摸摸 沈曦双手一伸,紧紧环住陆斩疾的腰。 陆斩疾眉头不由跳起,他不是说抓衣裳? 可他一低头,便看见了沈曦亮晶晶的双眸……罢了,由着她吧。 他眼睑轻闪,微微抬起下巴,也伸出一只手搂住沈曦的细腰。而后脚尖一点,人腾空跃起。 沈曦这回冷静多了,身体腾空之后急忙转着眼睛四处看。 沾染了星星点点雪花的树枝、瓦舍,积了一层薄雪的土地,还有刚走出书院大门的三表兄和架着马车的小厮。 一切似乎都很平常,却又仿佛和她在平地时看到的都不一样。 不过片息,两人足尖一同落地。 林玉瑾倚着马车,勾着唇,笑吟吟的看着不远处那两个不好好走路偏要翻墙而出的人。 啧啧,此等幼稚的事情陆兄都愿意陪三表妹做,看来先前是他多虑了。 不过还是要给谢希提个醒,他这三表妹向来蠢了些,可不一定能明白陆兄的心意。 于是待那两人走近,林玉瑾不由出声打趣:“诶?陆兄为何跳墙而出啊?再往东边走百米便有个没人守的小侧门,陆兄难道忘了?” 嗯?小侧门?在哪里? 沈曦转头看向院墙,眼底不禁升起一道亮光。 三表兄这话的意思……难道是陆斩疾原本是想走小侧门的,但因为她而选择了用轻功从墙边飞出来? 不会吧?沈曦唇角不自禁弯起,心里美滋滋的。 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证明陆斩疾对她有了些好感,已经开始相信她了? 她转着眼眸,偷偷打量陆斩疾。 但陆斩疾面上没有无半丝异常,一脸平淡冷静地迈步越过林玉瑾,沉声道:“快上马车,雪越下越大,若是不小心我们便会困在半道。” “……”希望的泡泡一戳就碎。 沈曦深深叹气,果然是她想太多。 林玉瑾看着两人却是忍不住笑出声,一面出声应和陆斩疾:“好好,陆兄言之有理,我这便上马车。” 一面故意放慢脚步,和沈曦并肩,并且贴心为她指明方向:“三表妹可想知道那小门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儿!” 他伸手一指,道:“看见那颗秃树了吗?就是那儿,那颗秃树后边便有一道小——” 话未说完,林玉瑾忽然身形一僵,话音戛然而止。 他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掌,力道沉甸甸的…… 一转头,便看见陆斩疾一张脸阴沉的可怕,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气比这冬夜里的雪更寒凉。 林玉瑾立刻敛了声,清了清嗓子,抄起双手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马车里。 沈曦却还在望着林玉瑾方才指的方向,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找清楚到底是哪颗秃树…… “三表兄,这一排都是枯枝秃树啊,哪一颗后面有小门?” “方才我不走侧门,不过是嫌它太远罢了。” 陆斩疾皱着眉道:“三姑娘无需多想。” 沈曦:“……”得,都官方辟谣了。 她收回视线,静静看向陆斩疾:“您放心,我不多想。” “如此甚好。”陆斩疾的语气平静无波,仔细听甚至能听出一丝心安的味道。 言罢他抬脚走上马车,留给沈曦一道清冷孤绝的背影。 呵呵。好个鬼。 她明明都是为了救他、救他身边的人才会在今晚跑来找他。 这厮却不相信她,还和她各种保持距离,真是不识好人心! 沈曦眯起眼睛,在陆斩疾身后愤愤地挥了挥拳头,而后才轻哼一声,抬脚踩上马凳、弯腰钻进马车。 然而她刚进马车,整个人却瞬间怔住。 方才沈曦一直没曾仔细看过林玉瑾,此时陡然间在狭小的马车里近距离观赏,竟发觉这位三表兄长得也甚为……好看。 与陆斩疾不太一样的那种好看。 陆斩疾的好看有些复杂,他面容俊美,脸上的线条却很是分明硬朗。 故而他的俊美和柔弱扯不上任何关系,大部分时候给沈曦的感觉都是坚毅而强大的。 只是……许是这厮装病装太久了,看着他那张脸,沈曦偶尔还是会产生一种他真是个“病美人”的错觉。 林玉瑾则简单多了,俊朗一词便足以形容他。 是很端正明亮的那种俊朗,细看五官是和玉焉表妹有些相似的,都是那种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生欢喜的长相。 林玉瑾自然察觉到了沈曦的视线。 他相信不仅他察觉到了,陆兄亦察觉到了。 三表妹偷看陆兄他能理解,但偷看他做什么?旁边陆兄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她看不到吗! 林玉瑾不由皱了皱眉头,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三表妹在看什么?我脸上蹭到花了?” 嗯?? 沈曦不由心慌,这么隐秘的偷瞄都被抓包了? “三表兄说笑了。” 她假装不慌,平静解释:“只是从前不曾发觉,原来三表兄和玉焉表妹是有两分相像的。” “……”这不是废话,他和自个儿亲妹妹当然会相像! 林玉瑾心道这三表妹果真是蠢,编瞎话都编不出来个像样的。 “难为三表妹了,竟然到今日才发现。” 他说着身子不由向后仰去,闭上眼睛养神,显然是不太想再理会沈曦的模样。 沈曦:“……”哼,连爱怼人的习惯都像。 她暗暗腹诽,而后开始打量这马车。 车里铺着一层不知道是哪种动作皮毛做成的毯子,白绒绒的,看上去便让人觉得暖和。 中间摆着一张小几,上头摆着两样精致的糕点,糕点旁边有一个六层的糕点盒,想来是里头还备着其他的东西。 小几边上还摆着一个盛放茶具的精致檀木盒,茶壶口冒着腾腾地热气,数个杯子规规矩矩的摆放在一旁。 沈曦有些惊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富贵竟将东西准备的如此齐全! 只是有一点,那小几上只放着一个暖手炉。 沈曦又看了眼抄着双手、双眼紧闭倚在马车上的林玉瑾。 不用说她也知道,这暖手炉是富贵给三表兄准备的,但眼下马车上最需要此物的显然是她夫君。 沈曦毫不犹豫的拿起暖手炉坐到陆斩疾身边:“呐,夫君给你。” 陆斩疾却只是冷冷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漠道:“不需要。” 然而他话音刚落,喉间便涌上来一阵痒意,顿时让他连咳了数声。 “……”沉默,无尽的沉默。 陆斩疾面色微红,索性也闭上了双眼,紧抿着唇不再看沈曦。 沈曦眨了眨眼,心生无奈。 她算是发现了,这厮真是够嘴硬的。 她摇摇头,把暖手炉放回小几上。 之后又坐回陆斩疾身侧,解下身上的大氅盖在他身上。 陆斩疾眼睑微动,猛地睁开眼,面容沉沉的看向沈曦。 沈曦淡定无比,在他开口前道:“氅衣本就是你的。” 而后她伸手拿起暖手炉,“你不用我用。” 陆斩疾眉心紧紧蹙起,目光落在沈曦捧在手中的东西,声音更冷了几分:“随你。” 这时,外头传来富贵的驾马声,马车晃晃悠悠的开始前行。 从崇明书院驾马车回京少说要两个时辰,今晚上又飘着雪,只怕会更慢一些。 夜色愈浓,林玉瑾没多大会儿就真的困了,头一栽便伴着马车自成一格的节奏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陆斩疾亦是双眸紧闭,但他眉头却一直蹙着。 沈曦看了半天,也摸不清楚他是真睡还是假睡? “夫君?”她凑近他耳边,轻轻唤了他一声。 陆斩疾其实并未睡着。 耳边传来女人轻声的呢喃,他的耳朵不禁一阵发麻,很快便升起抹红晕。 但沈曦怕马车会把油灯晃倒引起火灾,在林玉瑾和陆斩疾二人相继不理会她之后便将油灯熄灭了。 此时马车里光线昏暗,她根本瞧不见陆斩疾的耳朵上冒出的异常。 她只是紧紧盯着这厮的脸,见他神色不变,便以为他也睡着了。 沈曦便松了口气,摸了摸肚子悄悄起身。 她睡觉认床。 别误会,就是单纯的字面上的认床。意思是只有在床上躺着才能睡着。 这马车上只能坐着,她睡不着。 于是这醒着醒着,她肚子便饿了。 好在马车里虽然光线昏暗,但她长时间处在这种黑暗中,倒是也适应了不少。 别的不说……反正糕点和茶水的摆放位置,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捂着手炉,沈曦缓缓蹲坐在车厢中。 先前为了防止糕点散落,沈曦便又重新将它们全都放回了糕点盒里盖好。 此时却是苦了她。 掀盒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将两人吵醒。 沈曦丝毫不知,陆斩疾在他身后已悄悄睁开了双眼。 见她鬼鬼祟祟的,氅衣下的手不由攥紧。 谢三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在茶水糕点里下毒? 他目光沉沉,眼底泛起一股杀意。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见谢三偷偷摸摸的将那糕点拿出来后,飞快拿起一个塞进了自己嘴里。 “……”陆斩疾顿时无语。 片息后,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心中不由腹诽,谢三这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吃个东西何至于如此鬼祟? 第二十三章 继续装睡 沈曦没敢多吃,只在食盒上面两层各拿了两块糕点吃掉,而后便轻手轻脚的将食盒重新盖上了。最后倒了杯清茶,小口小口的抿着润嗓子。 一杯茶喝完,她心满意足抱着暖手炉坐了回去。 陆斩疾左边身子陡然一暖。 谢三靠得很近,几乎紧挨着他半边身子。 他下意识放缓呼吸,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这厢沈曦吃饱喝足总算是犯起了困,眼皮开始上下打架,总想合在一起纠缠。 但尽管她身体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很想睡,然而闭上双眼之后,大脑却很是精神,忍不住的便开始胡思乱想些没边没际的东西。 好半晌,她长长吐出口气,惆怅的睁开双眼呼叫了零零三。 「你有没有联网功能?有没有那种属于我们这种穿越做任务的人之间的交流群?我想找前辈同仁们取取经,聊个天。」 系统电子音高冷:「本系统没有此项功能。」 沈曦:「这都没有?你也太落后了。」 系统:「落后使“人”进步。」 沈曦:「……」竟无力反驳。 系统给的帮助有限,可不得努力进步保小命嘛。 想到这儿,她偏头看向陆斩疾。 这人委实太过聪慧,想要骗他实在太难了。 这回只是提醒他秦老大夫会有危险,且她自认说话并无何处错漏,他却一点都不信她,反而对她起了疑心,想要杀她灭口。 那日后又该如何阻止他和七皇子的碰面? 沈曦拧了拧眉,看来在陆斩疾相信她之前,她得想些其他办法…… 夜色静谧,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山林间小道上的积雪已有三指高。 一辆马车在这雪地上咯吱咯吱的缓缓前行,压出道明显的车痕。 暖手炉早已没什么温度,沈曦将它放到小几上,双手拢了拢肩,探身贴近陆斩疾:“夫君?” 她小声唤他,想知道他醒了没有? 陆斩疾自是面无表情的……继续装睡。 沈曦眸子轻闪,又伸出手指在他肩膀上戳了戳:“夫君?我冷了,氅衣分我一半盖好不好?” 分一半? 陆斩疾喉结微动,眼睛却是闭得更紧。 连叫两声人都没反应,沈曦安心了,小声的自言自语:“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而后抬手掀开半边氅衣,往陆斩疾身边挪了挪,和他肩并肩。 陆斩疾搭在膝上的手倏然握紧,心头升起一股陌生的、怪异的情绪……这情绪,他从前从未有过。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富贵长“吁”喝止马儿的声音,马车渐渐停下。 与此同时,林玉瑾猛地打了个寒颤,恰巧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沈曦耷拉着无神的双眼,从氅衣里伸出左手,敷衍地向他挥了挥,轻声道:“三表兄,早。” 林玉瑾抖着肩膀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底乌黑发青的沈曦,讶异道:“三表妹这是一宿没睡?” “嗯?嗯!”沈曦头一栽一栽的,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里不由泛起泪花。 她这一动,好像吵醒了身旁的陆斩疾。 只见他眉心轻皱,缓缓睁开眼皮,露出一双泛着红意的双眸,看上去像是没睡好。 “夫君,你醒了?” 沈曦却立刻精神了,嗖地丢掉半边氅衣,往旁边挪了半步,抬头望着车顶,一副从没偷盖过氅衣的模样。 “嗯。”陆斩疾低应一声,以拳抵唇,用咳声掩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而后状似随意的将氅衣扔到了沈曦身上。 沈曦大眼睛闪了闪,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嫌热? 啧啧…… 林玉瑾简直没眼看这夫妻两人,索性转头敲了敲车壁,问富贵:“到哪了?” 富贵道:“回公子,已到城门,前头排着不少人。小的瞧着,今日城门守卫好像比往日严上许多。” 林玉瑾简单粗暴道:“那便多塞给他们些银子,让我们快些进城。” 富贵:”得嘞,公子。” 给银子?能行吗? 沈曦眸底闪过一丝担忧,这些突然加严的守卫会不会是冲陆斩疾而来? 但她嘴巴动了动,却并未出声询问。 这点她能想到,陆斩疾不会想不到,毕竟他比她更清楚这个世界的朝堂局势。 而此时此刻,陆斩疾正在暗暗观察沈曦。 毋庸置疑,昨夜暗杀谢家定然参与其中。 那谢三呢?是当真不知晓,亦或只是太擅长伪装? 陆斩疾看着她欲语还休的模样,眸色不禁深了深。 马车外头却是进展的很顺利。 富贵跳下马车,快走几步走到守城门的守卫身边,三两句说话的功夫便不声不响的将袖中的银袋转到了守卫手上。 守卫在背后掂量了两下,板着张脸向后退了半步,“行了!驾马车去吧!” 富贵立即陪着笑脸道:“好嘞,幸苦大人了。” 马车平安入了城门。 林玉瑾又敲了敲车壁,“富贵,问出什么没有?今日为何会这般严查?” 富贵回道:“公子,是这几日京中来了许多流民。” 一个月前,永州河发大水,河两岸的村庄尽数被毁,好在没有太大的人员伤亡。 但没了家、毁了地,许多人便想着搏一搏进京谋生,还有一些是有亲戚在京城,赶来京城投奔。 越是这种时候,便越容易有敌国暗探乔装打扮,混入流民中悄悄潜入京城,因而城防查人自然便严了些。 林家是魏国首富,又是皇商。 而且林玉瑾每月都要来回崇明书院数次,富贵便在这守城门的守卫大人面前都混了个脸熟。 银子到位了,想快些进城门当然没有问题。 沈曦听明缘由,不禁感叹:果然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同时也默默松了口气,暗暗祈祷昨晚的刺杀和皇家无关。 在书中,二皇子行事之后曾去向老皇帝邀功,但反而被老皇帝狠狠训斥了一番。 却不是训他行事太过狠毒,而是斥他用错了方法。 陆斩疾可以死,但不能用如此愚蠢的办法。 于老皇帝而言,陆斩疾从来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无妨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无妨病苦缠身的死去。 唯有一点,绝不可死于非命。 如今镇守边关的武毅伯,乃是先镇远侯的亲信,他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亦是当年镇远侯留下的兵。 一旦知晓陆斩疾不是自然病死,定然会认定是皇家所为,届时二十万大军恐怕便会挥师北上,反了魏帝。 因此若是要做,便要做的严密。 要让他人对“陆斩疾病逝”这件事绝无任何怀疑。 且必须一击即中,不可失败。 故而在二皇子杀死秦老大夫打草惊蛇之后,魏帝便对陆斩疾起了杀心。 沈曦正分析着剧情,却听外头,马儿忽地长声嘶鸣起来—— 第二十四章 放弃挣扎 沈曦这厢正认认真真的分析着剧情,却听外头,马儿忽地长声嘶鸣起来—— 富贵急忙勒住马绳停下马车,敲响车壁对林玉瑾道:“公子,是二皇子。” 沈曦握着氅衣的手倏然一紧,心不禁提了起来。 不会吧?这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林玉瑾脸色瞬间正经了起来,急声道:“让路。” 富贵应是,急急将马车避到路旁。 然而他们想躲,二皇子却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是什么人挡住了去路?”另一驾精致豪华的马车中,响起一道年轻的、不耐烦的、高高的声音。 “回殿下,是林家的马车。”随行侍卫道。 “林家?哪个林家?” “…… ” 话点明到这里,林玉瑾便是存心想躲着都不成。 他略整衣冠,和陆斩疾对视一眼便下了马车。 “崇明书院学生林玉瑾,见过二殿下。” 天色未明,细雪在空中旋转飞舞,最终落在街边的屋檐上、落在林玉瑾微垂的肩上。 沿街商铺相继开了门,街道上的雪也早早被人清扫到了路两旁。 此时的青石板路上只积了一层薄雪,脚印踩过的地方眨眼间化成了一滩湿漉漉的水,可用不了多久那地方便又会被大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 “林玉瑾?这名字好生耳熟。” 一只素手挑开半边马车车帘,宫娥半蹲身子挡风,头死死地垂着,正好露出双手捧暖炉、身披虎皮氅衣的二皇子的肩和头。 “哦,是了。” 二皇子半垂着眼睛看了林玉瑾好一会儿,似是终于想起了他是谁,“本殿下记得你,你可是去太医院跟着卢掌院学过医术的那个?” 林玉瑾垂首,拱手道:“正是学生。” 寒风萧瑟,阵阵冷风不留情面的刮进二皇子的马车内。 二皇子不由打了个冷颤,面色愈发不耐,便也没什么耐心再与林玉瑾废话,直接了当道:“你是从何处回京?” 林玉瑾:“回二殿下,是从崇明书院。” “崇明书院?” 二皇子挑起眉,质问意味浓厚:“只有你一人回京?” 说完并不耐烦等林玉瑾绘回话,而是直接对随身侍卫道:“去瞧瞧,马车上可还有其他人?” 林玉瑾神色倏然一紧,却又无从拒绝阻拦,竟只能眼睁睁的让二皇子的随身侍卫从他身旁走过。 那支带着“魏”字的羽箭出自兵部,而兵部尚书的嫡长女正是如今的二皇子妃,这次暗杀,二皇子即便不是主谋也定然知情。 若是被二皇子发现陆兄在他林家的马车里,恐怕日后他林家便成了二皇子一派的眼中钉…… 二皇子的随身侍卫已走到马车跟前,手扬起,以极快的速度掀开了车帘—— 林玉瑾瞳孔猛地缩起,大脑在电光火石间转了数圈,最终……选择了放弃挣扎。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倘若此事真闹大了,便留给家里的老父亲收场去。 然而他这念头刚定下,却见他马车里空空荡荡的。别说是人了,连个鬼都没有。 人呢? 林玉瑾心有疑虑,转身面对二皇子时神色却很是坦然:“二殿下,学生家中只学生一人在崇明书院读书,回家时自然是只有学生一人。” 二皇子当然也瞧得清清楚楚,闻言阴沉着脸唤回了侍卫。 然而宫娥却没有及时放下车帘,二皇子冷眼瞧着,一脚将她踹下了马车,怒道:“你这是要谋杀本殿下?”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殿下饶了奴婢!” 那宫娥“噗通”摔倒在地,浑身骨头被青石板撞得发出好几声脆响,闻言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一个骨碌便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可二皇子已是连眼神都懒得给她。 倒是二皇子的随身侍卫,平淡对那宫娥道:“回宫中等着吧。” 宫娥背脊一凉。 二皇子的马车缓缓启行,不肖片刻,便和林家马车隔开一段不远的距离。 林玉瑾敛神,抬脚踩上马凳。 身后却忽然响起女子哀切的求救:“公子!求求公子救救奴婢!公子!求求你救救奴婢!” 宫娥哭喊着扑倒在林玉瑾脚边,扯住他的氅衣衣角。 林玉瑾眉心微微蹙起,一把扯开氅衣:“姑娘,二殿下既让你回宫,你回宫便是。” “不是……不是的,”宫娥抬起头,露出一张漂亮白皙的脸,脸上两行清泪:“若是回宫,二皇子不会饶了奴婢,求公子救——” “富贵!”林玉瑾却冷声打断她,唤来富贵道:“回府。” 但他话落转身上马车,却是刚抬起脚便又被宫娥扯住了氅衣衣摆,泣然道:“公子,奴婢会死的,公子……” 林玉瑾身体顿时僵住。 他以为只是会惩罚重些,竟是动不动便要了人的命吗? 林玉瑾不禁闭了闭眼,深深吸口气,转身,语气轻了些许:“姑娘……若真如你所言,林某亦帮不了你。” 宫娥一怔。 须臾,手指终于颓然的松开林玉瑾的氅衣。 是啊……二皇子想让她死,谁能救得了她…… 林玉瑾咬紧了牙,“富贵,给这位姑娘些银子。” 言罢,他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 富贵忙走过来扶起了那宫娥,同是奴仆,他多少能体会这宫娥的处境。 可他的处境又比这宫娥好多了,林家的主子们大方,脾气也都好,便是给的工钱都比别的府中要多些。 他还是林府的家生子,自幼便跟着三公子。 等将来三公子娶了三少夫人,他娘便能去夫人那求一求,让夫人做主给他说门亲事,日子是有奔头的紧。 这般一想,富贵便觉得这宫娥尤其可怜。 他不由将钱袋放回了袖笼,转而从胸口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放进那宫娥手中:“姐姐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这便去吃去买吧。” 富贵叹了口气,十分怅然地收起马凳,而后撑着手坐到马车一侧:“驾、驾——” 他赶着马走了。 走时,那宫娥姐姐还在冰凉的青石路上坐着。 车厢内。 待马车驶远一些,林玉瑾才缓了缓心绪,起身掀开身下的毯子:“陆兄,三表妹,出来罢。” 方才那地方前后都没什么人,这马车里也没有隐秘机关,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也就只有马车座下的空间了。 好在这马车足够宽敞,座位下的空间倒也能藏一个人。 但两个人么…… 此时的沈曦正蜷缩在陆斩疾身上,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衣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面色绯红。 林玉瑾:……简直没眼看!! 第二十五章 夫唱妇随 一时间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极为怪异。 “咳哼!” 林玉瑾猛咳一声,飞快放下手中的毯,仰头望车顶:“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俩自己看着出来。” 车座底下重新变成黑乎乎一片。 沈曦早已心跳如鼓,这会儿更是觉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我…我们能出去了吗?”她小声问,语调十分轻柔。 方才情急之下,他们两人只能躲进座位底下。开始的时候沈曦并未对陆斩起什么心思,都是为了躲二皇子嘛,保命的时刻,哪有闲功夫动色心? 直到二皇子离开之后,她想从座位底下出来,陆斩疾却一把拉住她,示意她再等上片刻。 可就在这‘再等上片刻’的片刻间……沈曦却不由自主便分了神。 座位底下的空间狭□□仄,她和陆斩疾贴身相拥,灼热的呼吸交相缠绕,沈曦脑子里不知不觉的便闪过一堆黄色废料,盯着某人近在迟尺的眼睛、鼻子、嘴巴,脸颊不禁愈来愈烫。 好在座位底下没什么光线,沈曦便想着陆斩疾应当瞧不出她脸不脸烫。 然而她这念头刚闪过,外边的三表兄却忽地掀起了毛毯…… 光线陡然照了进来。 陆斩疾清楚瞧见了沈曦红扑扑的脸颊。 可沈曦却慌乱地转着眼珠子试图遮掩,没瞧见陆斩疾通红一片的耳朵。 “出去。”陆斩疾声音不禁冷了几分,眉头也紧紧皱着,似乎这般便能掩盖掉那份不该有的情绪。 听见这冰冷冷的语调,沈曦脑子里那点旖旎心思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出去就出去,说话的语气至于这么嫌弃么? 沈曦轻哼一声,身子一滚,灵巧的从座位下钻了出来。 林玉瑾不知何时打开车窗,这会儿正在看车外的景象。 听见身后两人先后出来的动静,便道:“二皇子的人没有跟来。” 说着关上车窗,转身问陆斩疾:“可要先送你和三表妹回镇远侯府?” “不必。” 陆斩疾微整衣衫,抬眸道:“明面上未曾派人跟随,暗中却不一定,马车直接回林家便可。只是到了林家,还要劳烦林兄备两套府中小厮丫鬟的衣衫。” 林玉瑾拧眉:“这回有如此严重?” 陆斩疾沉吟道:“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沈曦在旁边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脑中逐渐升起一连串问号。 从他们的对话之中,沈曦发觉陆斩疾和林玉瑾的关系……或许比她以为的还要好上一些。 可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那陆斩疾后来为什么没有站在三皇子一派,反倒是选择了七皇子? 沈曦不解,这书的剧情走向还真是让人迷惑。 偏偏书里没有写明陆斩疾选择七皇子的原因,她只能自个儿慢慢去找,或许……是陆斩疾其实偷偷喜欢上了玉焉表妹? 他之所以选七皇子,并非是想要选择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站在三皇子的对立面? 嗯……倒是有些可能。 不过书中陆斩疾和玉焉表妹同框的戏份不多,她也没看出来陆斩疾对玉焉表妹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嘶,还是要再观察观察。 总之不管陆斩疾这厮选择七皇子是什么原因,她都要将那原因不成立。 又过了三刻钟左右,马车终于驶进林府,停在林玉瑾的……“年年有余”院外。 沈曦一下马车,便看见了院门上的名字,但她一点儿都不吃惊。 虽说这位三表兄的院子原身不曾来过,但玉焉表妹的院子原身去过很多次,那院子的名字和林玉瑾这里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叫做——“岁岁有福”。 “陆兄,三表妹,我院中并无丫鬟,只能让富贵去玉焉那里借一身过来,你们先随我去书房歇一歇。”林玉瑾引沈曦和陆斩疾进院子,边走边道。 陆斩疾淡淡颔首,甚有礼貌的模样:“多谢林兄。” 沈曦见状,也跟着道:“多谢三表兄。” 林玉瑾闻言不由笑眯眯的看向两人打趣:“啧,陆兄与三表妹这般夫唱妇随,真是羡煞旁人啊!” 陆斩疾神色从容,淡定开怼:“林兄既心生羡慕,何不让林夫人为你选一门好亲事?难道林兄不好意思向林夫人提?” 说着转眸看向沈曦:“若是如此,改日我倒是可以让希儿来过,从旁向林夫人提上两句。” 希儿?她? 猝不及防听到陆斩疾这般亲昵的叫她,沈曦的头皮不由一阵发麻,但眼下怼林玉瑾要紧,不是说他们夫唱妇随吗?那她就真的夫唱妇随一回! “是呀,三表兄。” 沈曦笑道:“若是你不好向大舅母说,我过明日便过来探望大舅母,帮你对大舅母说一说,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停停停!” 林玉瑾看着陆斩疾和沈曦越说越认真的架势,急忙出声阻止:“我怕了你们了,陆兄,我投降,保证以后不打趣你和三表妹!” 他话音未落,院门口却忽然传来另一道略显童稚的声音:“公子,您今日怎么回了府?” 沈曦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子,头顶梳着两个总角,眼神里含着浓浓的稚气。 他双手小心翼翼提着一个木桶,桶里盛着满满当当的热水,在寒凉飘雪的空气中冒出腾腾热气。 “有些事要回府办。” 林玉瑾含糊过去,反问:“多财,我爹和娘亲还在府中吗?” “在,老爷和夫人今儿一早起来见飘了雪,便决定今早不去巡铺子,下午看天色再定。” 多财边说边把手里的热水桶慢慢放在地上,而后抬起头道:“夫人还说若是这雪今日不停的话,晚上便让我随有利叔叔去崇明书院向院长先生帮您请假,接您回府,没想到您竟先回来了。” “公子,小的可要先将您回府的消息告诉老爷和夫人?” 林玉瑾摆手:“不用,我一会儿过去跟他们一起吃早饭。” 多财便道:“公子,那小的先退下了。” 林玉瑾颔首:“下去吧。” 沈曦目送这孩子提着水桶小心谨慎地走进院子西北角处的小厨房,总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正在这时,陆斩疾却淡淡开口,“林兄家中的小厮……当真是不凡。” 沈曦目光一凛,忽然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劲。 那小男孩看见她和陆斩疾突兀的出现在这里,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就好像他知道不该多问似的…… 不仅如此,还有那桶满满当当的看着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热水,那小男孩走这么长一段路竟然一滴都没洒出来! 林玉瑾轻笑一声:“陆兄说笑,多财这小子顶多有些聪明劲儿罢了。” 陆斩疾含笑不语,与林玉瑾一同走进他的书房。 沈曦……默默跟在这两人身后,真情实感的慕了。 不愧是女主的家,连府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都不能小觑!这配置不要太高! 反观原身这位姐妹,身边能信任的人只有两个,还都是她娘亲的娘家人留给她的,简直混得不要太惨…… 他们进屋后未待多久,富贵便抱着两个小包袱回来了。两个小包袱里装的分别是他的一身衣裳和他从“岁岁有福”院里借来的衣裳。 “小的这衣裳是新做的,未曾穿过。” 富贵低着头特意解释,而后又不大好意思的偷偷觑一眼沈曦,似乎是怕她嫌弃,“三姑娘,这是福宝的衣裳,福宝也只试过一次,并不曾穿过。” 沈曦笑了笑,“你帮我多谢福宝,回头我会让秀清给她送两套新衣裳过来。” 原身给周围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她只能慢慢改善。 林玉瑾闻言,讶异的看了沈曦一眼。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道:“那陆兄便和三表妹快些换衣裳吧,再晚些时辰,怕是路上的人会变多。” 陆斩疾颔首。 林玉瑾便带着富贵出去了。 顿时间,书房里只剩下沈曦和陆斩疾两人。 沈曦抬眸看了眼陆斩疾,又看了眼书房另一头的屏风,笑弯眼道:“夫君,你先去吧。” 陆斩疾闻言却道:“无妨,一起。” “???” 沈曦眼睛瞬间瞪大,她一定是幻听了!! 第二十六章 她想开了 沈曦抬眸看了眼陆斩疾,又看了眼书房另一头的屏风,笑弯眼道:“夫君,你先去吧。” 陆斩疾闻言却沉声道:“无妨,一起。” “???”沈曦眼睛瞬间瞪大,她一定是幻听了!! 然而就在她犹豫着答应还是不答应的时候,只听陆斩疾又催促道:“快些,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刻,林家的危险便会多一分。” 沈曦:“……” 说话别大喘气行不行! 她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对陆斩疾敷衍的点了点头。 反正只是换一换外衣罢了,又不是“坦诚相见”,没什么好扭捏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屏风后面。 沈曦对着陆斩疾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而后便背过身,低头解开氅衣,扬手搭在了屏风上头。接着再是上衣,她没有犹豫,手指飞快的解开了衣扣。 空气静谧。 一时间,陆斩疾的耳边只有两人淡淡的呼吸声和衣物间摩擦的声音。 他虽也背对着沈曦,但听见这些声音,耳根却是不自觉地开始泛红,手上动作不免变得迟缓。 “年年有余”院中的人不知晓林玉瑾今日会回府,故而这书房中自然也未来得及准备炭火。 沈曦方才刚解下氅衣时便觉得浑身一冷,现在又脱下了儒裙,瞬间就觉得自己快冻成根冰棍儿!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飞快地跺了两下脚,试图缓解一分空气里的寒凉。 但是显然……没什么卵用。 陆斩疾听见这声音,神色不由一顿,然而开口却只是淡淡催促:“谢三姑娘,不要拖延时间。” 沈曦跺脚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不由偏眸暗暗瞪了陆斩疾一眼。 这厮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怎么还非冷言冷语的说上两句惹人烦? 不过这厮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倒是莫名让她想起她老妈。 她小时候耍赖不愿意去兴趣班的时候,她老妈也是用这样淡淡的口吻说:“曦曦,不要拖延时间,你迟到多久,我就让老师给你补上双倍时间的课。” 语气不急不缓,但比她老爸的“大嗓门催人法”有震慑力多了。 想到父母,沈曦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 以前她总是嫌他们陪她的时间不够多,觉得他们不关心她,不够爱她。 可后来她成了植物人,老妈天天以泪洗面的时候,她才发现她错了。 如果……她真的没办法活着回去……沈曦不禁握紧双拳。 不,没有如果,她一定要活着回去! 而要活着,她就要先改变陆斩疾将来的剧情。 其实说起来,她帮陆斩疾最终不过是为了帮自己。 他现在不信任她,对她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况且她是因为知道剧情,知道任务,才会想方设法的帮陆斩疾,但陆斩疾并不知道这一切,对她有所戒备、没什么好脸色其实也很正常。 如果她是陆斩疾,想必也会这么做。 沈曦深吸口气,脑中默默进行了一番深刻自省。 最后对自己暗道,她不能因为陆斩疾这厮长得好看就动色心,想些有的没的,这样不好不好。 她应该按照本来的计划和陆斩疾保持距离。 毕竟不管最后能不能改变这厮的剧情,他们两人都注定只有短暂的缘分,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既然如此,又何必耗费太多感情? 沈曦顿时想开了,心情瞬间畅快了许多,便也不在乎陆斩疾的冷眼言语了,急忙弯腰从小包袱拿出福宝的衣裳换上。 但福宝的衣裳明显和沈曦的尺寸不太相符,穿在沈曦身上宽宽大大的,很不合身。 陆斩疾转过身时,正好看见沈曦在努力的调整衣裳,想让衣裳变得合身一些。 “这样正好。” 他不由出声道:“可以掩盖身形,更教别人认不出你。” 沈曦一听,心道好像有些道理。 于是便放下了手中衣裳,转回头看向他:“那我们走?” 陆斩疾颔首。 沈曦又抬头看向搭在屏风上的氅衣和他们两人换下来的衣裳,冷静地问陆斩疾:“这些衣服怎么办?如果用包袱带走,太显眼了吧?” 陆斩疾眉毛微挑,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道:“烧掉。” “哦。”沈曦点了点头。 虽然这厮最后没选对盟友,但对于他的城府,沈曦还是佩服并且相信的。 “那走吧。”她没了担忧,说罢径直走出屏风,大步走向书房大门。 陆斩疾却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深了深。 ……… 时间紧迫,两人出了书房之后,并未再与林玉瑾寒暄,直接向他道别,便离开了林家。 为了不引人注意,陆斩疾和沈曦是从林家后门离开的。 天色半明半暗。 抬起头,只能看见灰扑扑地天和在天色映照中仿佛也变灰了的雪花。 直到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身上,才能看清,其实它依然是白色的。 但如果此时,沈曦仔细看陆斩疾的脸色,一定会发现他的嘴唇比雪花还要白…… 可是沈曦没去看他。 自从她想开以后,陆斩疾这厮的脸,她就决定能不看就不看,要不然很容易动摇心志啊。 偏偏陆斩疾骨子便是孤傲的。 演戏骗人时故意显露自己的虚弱,那是策略。 可当他真的虚弱时,他却会强撑着,不会让人看出分毫不妥。 空气中寒意刺骨,陆斩疾浑身的骨头仿佛被无数根长针扎着,疼意早已密密麻麻,连绵不断的涌入心间。 除了他发白的嘴唇,其他地方却皆与平常无异。 他走得很快,步伐迈得很大。 沈曦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没多大会儿身上就出了一身细汗,自然无从发觉陆斩疾的异常。 可就算陆斩疾再能忍耐,人的身体都是有极限的。 林家和镇远侯府离的并不近,他们俩这般走着,要大半个时辰才能走回镇远侯府。 然而路走了一半,沈曦却发现陆斩疾在故意兜圈子。 她虽然对这里的路不熟,但大致方向确实清楚的。 林家在城北,镇远侯府在城南,可他们走到一半却突然转道拐去了城西。 沈曦一直小跑着,早就喘起了粗气,见状她猛地提起快跑了两步,来到陆斩疾身边,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问:“去哪?” 陆斩疾额角浸出一层绵密的细汗,低且快的道:“有人跟踪。” 沈曦一惊,“谁的人?我们被发现了?” 陆斩疾吸气,声音发颤:“未必。” 顿了顿,他又颤声道:“前面路口分开走。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 沈曦听出了他的不对劲,不由抬眸覷他一眼,正好看见他从额角滑落的汗珠和白的像纸一样的唇色。 “你怎么了?”她不禁握紧陆斩疾的手臂,这厮怎么如此惨兮兮的模样?好像真的病了似的…… 陆斩疾嘴硬,“无事。” 可话音未落,陆斩疾眼前却忽然一阵发白,身形踉跄了一下。 打脸来得太快,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沈曦下意识帮他稳住身形,目光微凛, 这厮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敛了敛神色,轻哼道:“夫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可不想在今天就和你永别。” 陆斩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嘴硬王者陆斩疾。 感谢在2019-12-17 17:13:47~2019-12-19 13:1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有没有病? 雪色越发浓厚,两人身上头上早就落满了雪。 陆斩疾虽然脚步一时不稳,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甚至连脚步迈开的距离、速度都与之前一样。 沈曦吸口气,只能努力加快脚步跟着他。 也许是时间尚早,也许是雪下得太大,街道上没什么人,看上去似乎比他们进京时还要冷清。 嗐,以前老爸总教育她,遇到坏人不要只想着用武力解决,而是要往人多的地方跑,这样才比较安全。可现在没有人多的地方啊。 沈曦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又问陆斩疾:“夫君,你这么聪慧,知道跟着我们的人有几个吗?” “咳咳!” 陆斩疾闻言猛地一阵咳,低眸,神色怪异的看向沈曦。看来这女人是真的不怕,竟还有心思调侃他…… “不多,两三人。” 他哑着嗓子道,“你既然不愿走,百步后,便随我一起拐进南边的巷子口。” 沈曦抬眼望去,一眼便看见了巷子口旁迎风招展的酒旗,“湘记酒铺?” “嗯。”陆斩疾轻声应。 然而不过百步的距离,对此时的陆斩疾而言,却是一段极为艰难的路。 每走一步,似乎他身上的骨头便又碎了一次。 沈曦明显感觉到压在她手上的重量越来越沉。 她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如果只是简单的风寒,陆斩疾不可能会在她面前虚弱到如此地步…… 如果按照剧情来看,陆斩疾这厮绝对是在装病。 可这一夜她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却觉得他好像……真的有病? 「零零三?」 沈曦终于忍不住问系统:「陆斩疾到底有病还是没病?」 系统回答的电子音不带一丝感情:「有没有病建议你去咨询大夫。」 沈曦:「…… 你可真会说大实话。」 问大夫,她能不知道问大夫吗? 问题是陆斩疾可是连太医院那些大夫都骗过的人,普通大夫恐怕查不出这厮有什么猫腻! 垃圾系统!真是太废了! 沈曦愤愤关了和系统的对话,用尽全身的力气扶着某人拐进了酒铺旁的巷子。 一眼望去,巷子里有很多个岔路和小胡同。 沈曦稳了稳呼吸,问身旁的陆斩疾:“找个地方躲起来?” 陆斩疾没说话,脚步微顿,目光在这条巷子里来回扫视。 不过片息,他牙齿打着颤道:“你去……左手边,第三个胡同里等我。” 沈曦抬眸:“你要我走?” 陆斩疾颔首。 沈曦静静地看了他一秒,脑海中瞬间闪过一系列玛丽苏小白花文里女主角的反应,想要打造一下自己“光辉伟岸”的形象。 但是……小白花反应好像很容易拖后腿? 你不走我不走的,最后就真的都走不了了…… 沈曦眨了眨眼,决定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那好吧,我去胡同里等你,不拖你后腿。” 说着她慢慢松开陆斩疾的手臂。 陆斩疾双拳瞬间握得更紧,苍白的脸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绵密的细汗。 沈曦见状,心底不禁升起担忧。 陆斩疾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冷声催促:“快去!” 沈曦:……去就去!催什么催! 她鼓了鼓嘴巴,提起步子再没有给陆斩疾一个眼神,飞快跑到左手边第三条胡同钻了进去。 胡同里没什么特别的,四五间宅子,胡同口正对着最里面一户人家的大门。 两旁堆着高高低低的草堆、木头,但现在上头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沈曦踩着脚下“咯吱咯吱”的雪,躲进最靠近外面的一个高木头堆后面。 她躲好后,听到了深浅不一的“咯吱”声在逐渐靠近。 沈曦心里惴惴的,眼睛看着对面的矮草堆,心想她是不是该钻到那后面去? 说不定还能透过草堆看到点什么?现在这样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画面,怪叫人心神不安的。 陆斩疾信步走到第二个胡同和第三个胡同中间,而后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几位跟了一路,不累吗?” 他负手而立,淡淡发问却听得人心一颤。 沈曦的小心脏也跟着慌了一瞬,心道陆斩疾这厮倒是很会摆谱。 方才他说话的语气,可是和之前那个虚弱的人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她不由拍了拍胸口,正想松口气,却听胡同外面突然响起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沈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陆斩疾身上可没有刀剑! 作者有话要说:  老金:今天字少了点,明天补上(发4)!! 第二十八章 猝不及防 沈曦目光一凛,便从木头堆后面冲了出来。 可她现在出去能帮的上陆斩疾吗? ——脚步倏地顿住。 沈曦扭头看向布满亮晶晶雪花的木头堆,略一思索,飞快从上头抽出两根和她手腕差不多粗细的木棍。 别说,还挺重。 沈曦抖了抖木棍上头的雪,深吸口气,从胡同里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打斗声戛然而止。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刀剑破肉的声音。 血洒满天。 沈曦一跑出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鲜红的血洒落在白茫茫一片的血地里,雪色眨眼间被染得殷红,开出一朵又一朵灿烂鲜艳的花。 陆斩疾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应当是从敌人手中夺来的,而剑尖上滴着血,不知道是谁的……沈曦顿时愣在原地,双脚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 “过来。”陆斩疾察觉到背后的沈曦,冷声唤她。 沈曦闻言浑身一颤,心底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鼓。 妈妈咪呀,这血流满地的情景她承受不住啊! 沈曦不知不觉抓紧手里的木棍,双眼半闭半睁,提着气小心翼翼的走到陆斩疾身旁:“夫、夫君……” 她颤颤巍巍的唤了他一声,眯着的眼皮虚虚的撩了起来。 有一个一身素净打扮的姑娘,晕倒在地。 还有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一人头上还带着斗笠,另一人的斗笠则被劈成了两半,脸上也有一道从额尖直直划到下巴的血痕,两边的皮顺着那道血痕翻了一层。 “嘶——”沈曦目光扫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急忙转过头,双目炯炯的望向陆斩疾的脸,想要缓一缓心情。 一看却发现,陆斩疾脸上也有几道淡淡的血痕,还有身上,他右边肩头的衣服被刀剑划成了破烂布条,布条上染着一大片红。 “你受伤了!”两根木棍噗通落在地上,沈曦紧张地搀住陆斩疾:“我们快回去找六殊!” “等等。”陆斩疾却提起剑,指着躺在地上的素净姑娘,目光幽深的看着沈曦:“把她杀了。” “杀……杀人?……我?” 沈曦的脑子仿佛突然被震了一下。 她不算什么高尚的人,经历过昨天晚上那场刺杀,她也在慢慢说服自己看淡无关之人的生死。 毕竟她连自保都难,能做的不过是努力完成任务,努力回到属于她自己的世界罢了。 这世界有它自己的秩序,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改变现有的秩序。 可让她杀人?……做不到,她做不到。 “她、她说不定只是路、路过?不至于要杀了吧?” 岂料她话音刚落,陆斩疾忽然抛出手中剑,一剑穿透了那女子的胸膛。 那女子豁然睁开双眼,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而后她猛地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眼睛却仍睁地大大的,恶狠狠地盯着陆斩疾和沈曦二人,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她是二皇子先前赶下马车的宫娥。”陆斩疾冷声,算是给了沈曦解释。 沈曦顿时恍然大悟,“难道是二皇子下的圈套?” “先利用宫娥博取三表兄的同情心,没想到没有成功,这宫娥便又暗中跟到了林家?” 说着眼眸微转:“可是我们换了衣裳,这宫娥应当也没见过我们,怎么会认定我们的身份?” 她话音未落,陆斩疾忽地喷出一口鲜血。 沈曦的精神瞬间回拢。 糟糕,差点儿忘了陆斩疾还受着伤。 “不说了,我们先回去。你怎么样?撑得住吗?” 陆斩疾没吭声,抬手抹掉嘴角的血,甩开沈曦的手走向巷子外。 沈曦:“???” 她怎么觉得这厮好像在闹脾气? 沈曦眨眨眼,急忙追了上去。 “不是,你等一下……” 她边跑边从袖兜里掏出帕子。 等到了陆斩疾身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拿着帕子便擦上他的脸。 陆斩疾背脊一僵,双脚倏地顿住。 “你做什么?”他冷声,一把拍开沈曦的手。 沈曦颇为无奈,抿唇道:“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擦你脸上的血。” “你身上的衣裳颜色深,不凑近仔细瞧只会觉得你衣服破了,看不出来衣裳上有血迹。但你这张脸可白的很,现在这副模样任谁一看都会觉得你不、同、寻、常。” 陆斩疾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闻言再一次不吭声了,而是抬起手去抹脸上的血迹。 幸好这次沈曦眼疾手快,飞快举起双手挡住了他的脸,气道:“你手掌上的血比脸上还多呢!” 陆斩疾的胳膊倏然停在半空。 沈曦松口气,语气也软了些:“你就让我擦不行吗?” 她说完见陆斩疾没反对,放心的踮起脚尖,用帕子认真帮他擦脸上的血。 陆斩疾瞳孔一紧,呼吸瞬间跟着变轻了。 谢三的力气很轻,指尖微凉,偶尔会碰到他的脸。 很奇怪,每当她碰到他时,他的心神似乎都会跟着一紧…… 陆斩疾渐渐蹙起眉心,一时辨不清这是什么情绪。 但他……似乎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反感谢三。 “有人!” 陆斩疾目光忽地一凛,停在半空的手瞬间搂住沈曦的腰,带着她飞快躲进了胡同里面。 沈曦:“……”猝不及防。 躲进胡同以后,她缓缓垂眸看向被陆斩疾搂住的腰,鹅黄色的衣裳上,放着某人沾满血迹的大手…… 沈曦嘴角抿起一个僵硬的弧度,欲哭无泪。 陆斩疾这厮……是想坑死她啊! “秦老,有人死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沈曦听着有些耳熟,仰起头看向陆斩疾:“陆幸和秦大夫?” 陆斩疾颔首,搂在沈曦腰上的手慢慢收了起来。 “走吧。”他低头望前方,负手走出了胡同。 沈曦看着自己衣裳上明晃晃多出的一道血掌印,眼神凉凉的扫了一眼陆斩疾背影。 莫生气莫生气,为了这厮不值得。 她宽慰着自己,长长吐了口气,才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谁!”陆幸一声冷喝,持剑转身,正看见从胡同里走出来的陆斩疾。 他面色一喜,急忙收起剑:“公子!” 陆斩疾淡淡点了点下巴,沉声问:“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陆幸脸色一沉:“公子,我们暗道所通的另外两处藏身之地都被摧毁了。” 昨晚陆斩疾离开之前,吩咐陆幸带着秦老和九言从暗道走另外的出口逃。 但在陆斩疾和沈曦离开以后,陆幸带着秦老和九言下暗道,却是没走多久便听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从各个拐角处传来。 陆幸当时便觉得情况不对,当即决定带着秦老和九言原路返回,而后趁着夜色从崇明书院里翻墙逃了出来,之后又去了书院外面的马房偷了两匹马。 “属下先将九言送回了府里,见您和少夫人未曾回府,便赶去林府向您禀报消息。秦老怕您身子撑不住,就跟属下一起出门了。” “到了林府,属下才知道您已经和少夫人离开了。本想返回府中,但秦老意外发现有人在暗中跟踪林府下人,属下便和秦老一起寻了过来。” 沈曦停在陆斩疾身后,听着陆幸这番话,方才的疑惑突然有了答案。 原来二皇子的人不是猜到了她和陆斩疾的身份,而是二皇子派了很多人暗中跟踪林府的下人……但如今死了人,即便二皇子没有三表兄帮陆斩疾的实证,心里想必也认定了此事。 “林家今后,恐怕无法再独善其身。” 陆斩疾似乎看出了沈曦的想法,冷声道:“除非,在二皇子对林家下手之前,解决他。” “此事我们容后再议。” 不等沈曦说话,秦老先一步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倒出一颗棕红色的药丸递给陆斩疾:“你小子先把药吃了,若不然我怕你撑不回侯府。” 这小子的脸色惨白的像张纸,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面对秦老,陆斩疾倒是很听话。 从容的接过药丸吞下,他拧着眉继续问:“崇明书院偷来的马处理了不曾?进京时可被查验?” 秦老解下身上的氅衣,“老马识途。到了城门外,我们就放了马,那马儿自然会跑回崇明书院。即便没跑回去,也找不到我们身上来。” “来,披上。”说着把大氅披在陆斩疾身上,帮他系绳结。 于是沈曦就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陆斩疾这厮一动不动,甚至微微低头探身配合秦老的动作……简直,乖巧的像个孩子。 这时秦老又道:“进城门时,我说我是福和医馆云游的大夫,他们便放我进来了。陆幸和小九两个没走正道,你小子啊,就放心吧!” 陆斩疾点头轻应:“回府。” 话落他看向身后的沈曦,低声道:“过来。” “干嘛?” 沈曦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这厮对别人友善,对她可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然而下一瞬,陆斩疾忽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沈曦:“???” 这厮吃错药了?? 陆斩疾耳朵后面很热,声音却很冷:“你身上有血迹。” 沈曦:“……”这不是托您的福吗! 但她不敢说,也不敢抗议,只敢笑笑道:“所以您是要帮我遮挡?” 陆斩疾抿唇,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这回不止耳朵,陆斩疾觉得他浑身似乎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沈曦离他很近,肉眼可见的看到这厮脸上透出一抹奇异的红…… 嗯?? 什么情况! 陆斩疾竟然……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是肥肥的金。 第二十九章 警报!警报! 为了避免路上再和二皇子派出的人偶遇,陆斩疾带着沈曦走的都是偏路小路,因此他们走回镇远侯府着实耗费了不少时间。 踏进琼院院门的那一刻,沈曦的小腿都快走废了。 而陆斩疾搂在沈曦腰上的手,也在这一刻松开。 镇远侯府里,只有到了琼院才能谈“安全”两个字。 与此同时,陆斩疾眼前一黑,身子忽地向前栽倒! 秦老大夫见状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陆斩疾身侧搀住他,同时唤来陆幸,“快!带陆小子回房!” 眨眼的功夫,沈曦便被他们撇在了身后。 沈曦不知道陆斩疾这次是真晕还假晕,明明上一秒这厮还是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 她拧了拧眉,提起步子追了上去。 但她刚追着进了房门,便见陆幸迎面走出,到她身边垂首道:“少夫人,秦老行医时不喜人围观,请少夫人先到东厢房歇息。” 沈曦步子一顿,踮着脚往里间望了一眼,但什么都看不到。 她收回视线,抿唇道:“好,那我去等着。” 踏出房门,正看见六殊带着秀兰、秀清两个进了院子。 “姑娘!”秀兰、秀清齐声唤她。 沈曦快步迎上去,走进一看便看见她俩满脸的憔悴样,眼底一片乌黑,显然是熬了一宿。 “你们两个一晚上没睡?” “姑娘您一晚上没回来,奴婢和秀清都快担心死了。” 秀兰很是担忧,走到沈曦身边便是上上下下好一顿打量,忽然一声惊呼:“姑娘,您…您衣裳上怎么有个血手印?!” “嘘——” 沈曦伸出食指堵住秀兰的嘴巴,“别大惊小怪的,一会儿进房间再和你们说。” 秀兰立即便噤了声。 这时六殊才拱手出声:“少夫人,我去房中帮师父。” 沈曦目光在她背着的药箱上停了一瞬,而后朝她点了点头。 目送六殊进屋关门,沈曦不禁一阵惆怅,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唉,零零三……」 「我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你是怎么选中了我来这里执行任务?」 陆斩疾受了伤,她帮不上一点忙。 论聪明才智,她比不上陆斩疾本人。 就连她曾经颇为自豪的“打架斗殴”,在这个“轻功遍地飞,刀剑遍地走”的世界也瞬间被秒成了渣渣,最多能欺负欺负没练过功夫的普通人罢了。 系统:「……」沉默。 一直到沈曦带着秀兰秀清进了东厢房,系统也没个回应,沈曦不由炸毛了。 「有这么难回答吗!」她气愤质问。 可话音刚落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盲音,刺耳之极。 “嘶!”沈曦顿时捂住脑门,额头冒出阵阵冷汗。 “姑娘,你怎么了?”秀兰吓了一跳,忙扶住沈曦。 秀清急道:“姑娘,奴婢去叫六殊大夫过来。”话落返身就往门外走。 “不用……我没事儿。” 沈曦着急拽住秀清,捂着脑门儿的手改为缓慢按揉:“就是昨晚上一夜没睡,有些头疼罢了。” 系统就响了那么一下,沈曦头已经不疼了。 只是那阵刺耳盲音后劲儿太足,她现在头一阵阵发懵。 系统倒是十分识趣地开口向她道歉:「抱、歉,刚才、本系统、在搜索过程中、产生了一点、bug。」 沈曦按着太阳穴,气哼哼咬牙:「我很想骂你,但我怕你再来那么一遭,所以不骂了。」 系统自顾自继续用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对沈曦说:「关于您、刚才的、问题,本系统搜索、出了、答案。」 沈曦冷淡:「哦,什么原因?」 系统:「是本着“公平、公正、自愿”的原则,选中、了、您。」 沈曦:「嗯??」 系统:「您是…第一个答应零零三提出、来的条件…的人,在您之前、的人、都选择死亡,然后、投胎。」 沈曦:「……」怎么听着像是就她一个人被坑了? 系统的电子音慢慢顺畅了一些:「因为她们都觉得、与其经历、两次痛苦的死亡,不如直接死了、投胎。」 沈曦:“……”好像有点道理? 如果不是老爸老妈太伤心,老妈又整天以泪洗面,她应该也不会答应来着鬼地方来冒险。 死亡前那一刻的滋味,真的不太美好…… * “姑娘只是头疼?” 这厢秀清凝眉看了沈曦一会儿,好像有些不信她的话。 沈曦回神,朝她坚定的点头:“嗯,你帮我按按吧。” 又道:“秀兰,麻烦你去准备帮我准备些热水,过会儿我们还要回谢家一趟。” 已经和原身两位姐姐定好的事,沈曦如果不回谢家,恐怕会让她们担心。 至于陆斩疾这厮……就让他在家里养伤吧。 反正他跟不跟她一起回去,都没所谓。 他向来“病弱”,不和她一起回谢家归宁,旁人或许会猜测,但不会过度臆想。 可已定好了今日回谢家,若是连她都不回去,有心人只怕要觉得陆斩疾那厮命不久矣了。 即便不是,亦可做实。 “回谢家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沈曦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头走出来问秀兰和秀清。 秀清点头:“准备好了。” 秀兰还是有些担忧:“姑娘,您真的不和姑爷一起回去吗?若是您自己回去,恐怕四小姐和大夫人会……会欺负您。” 沈曦闻言笑笑,走到梳妆桌前坐下:“那你帮我化好看一点,至少让我在脸上胜过她们怎么样?” 谢家大夫人不提,她是长辈。 谢娉就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很在意自己长得不如原身和原身两个姐姐好看。 原身的两个姐姐倒还好一些,毕竟比她大上几岁。 二姐姐谢晨前年嫁人时,谢娉尚不足十三,还是个孩子。 大姐姐谢景更年长些,旁人就更不会将她和谢景做比较。 唯有原身,只比谢娉大一岁,外人明里暗里总是会忍不住将她们两人做比较。 论长相,原身自然稍胜一筹。 但是比脑子……原身就比谢娉差多了。 也不是谢娉有多聪明,主要是原身太敏感较真,所以才很容易中谢娉和谢家大夫人的圈套。 “好,奴婢一定帮姑娘您化上很美很美的妆。” 秀兰闻言脸色忽地严肃起来,仿佛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 沈曦弯眸笑:“那我就期待你的手艺了!” 秀兰深深吸气,走上前开始为沈曦梳妆。 沈曦看着铜镜里略显模糊的脸庞,渐渐发觉原身这张模糊的脸有些眼熟,好像……和她长得有几分像? 眼睛、嘴巴和脸型都像,但是眉和鼻子不太一样。 她的眉比原身的好看,不过鼻子不如原身笔挺,她鼻尖有一点点肉,像她老爸。 这么仔细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沈曦不禁赞叹,原身长得确实很好看,比她好看。 明眸皓齿,蛾眉朱唇。 这样一副模样的人,陆斩疾竟然还想杀她?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秀清,你帮我去看看秦老大夫和六殊大夫出来了不曾?” 想到陆斩疾,沈曦眉心不由皱了起来,那厮究竟有病没病? 秀清垂首应是。 出了门,她从廊下走到卧房门外,陆幸正在门外守着。 “陆幸小哥。” 秀清淡淡开口:“秦老大夫和六殊大夫还未曾出来吗?” 陆幸面色沉重。 昨晚京郊小院遇袭之事,少夫人的嫌疑尚未解除。 如今见到少夫人身边的秀清,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冷冷道:“不曾。” 秀清并不在意他是什么脸色,得到答案只淡淡道:“辛苦。” 而后就要回去禀报沈曦。 陆幸却忽地叫住她:“少夫人差秀清姑娘来问的?” 秀清背影一顿,转身道:“正是。” 陆幸眼里闪过不满:“少夫人为何不自己过来?” 便是昨晚遇袭与少夫人无关,今晨若不是要护着少夫人,公子大可甩掉那些跟踪的人,何须在那种身体情况下还强撑着和黑衣人动手? 听见陆幸这般明显的责问,秀清面色并无任何变化,仍是冷静的模样,语气淡淡:“今日要归宁,少夫人正在梳妆。姑爷不便出行,少夫人却不能不回去。” 公子病重至此,少夫人竟然只想着回家归宁? 陆幸愈发为他们公子感到不平,甩袖道:“既如此,秀清姑娘慢走。” 秀清淡淡颔首,正欲离开,却见院门口突然进来了一群人。 她目光在那些人身上匆匆扫过,而后才垂下头,快步回了东厢房。 “姑娘,宫里好像派御医来了。”一进屋,秀清便向沈曦禀报。 沈曦目光一凛:“御医?” 陆斩疾回府不过半个时辰,宫里派的御医竟然已经到了府? 秀清点头道:“他们穿着宫里御医的衣裳,奴婢不会认错。” 沈曦沉吟:“秦老大夫还在房中不曾出来?” “不曾。” 秀清微顿,又道:“且奴婢方才瞧陆幸的神色,姑爷这次的病情好像不太乐观。” 之前沈曦衣裳上有血,她不好隐瞒,便把在外面遇袭的事情告诉了秀兰和秀清。 但并没有细说,只说身上的血是黑衣人的血。 亦不曾告诉他们陆斩疾受了外伤,秀兰和秀清都以为陆斩疾是遇寒又受了惊吓才会病发。 「警报!警报!」 而随着秀清话音落下,“零零三”也响起了警示音:「任务目标“陆斩疾”的即将遭受生命危险,请您尽快为任务目标解除危机!尽快解除危机!」 第三十章 别怂别怂! 「警报!警报!」 “零零三”忽然响起警示音:「任务目标“陆斩疾”的即将遭受生命危险,请您尽快为任务目标解除危机!尽快解除危机!」 沈曦精神瞬间紧绷,立刻便想出门去看陆斩疾。 可她刚站起身脑中瞬间闪过一个问题,要想帮陆斩疾那厮解除危机,她得知道危险源是什么才能去想办法。 「危险源是什么?」 沈曦重新坐回去,告诉自己要冷静,猜测道:「是刚才出现的那群太医?」 系统电子音卡了一下壳,「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请、输入正确指令。」 沈曦:「……」妹哦,关键时刻掉链子! 刚才和它对话还不用指令呢,现在要什么鬼的正确指令?! 系统似乎猜到了沈曦所想,电子音又响起:「已进入章节剧情时间,请您输入正确指令。」 剧情时间? 沈曦恍然想起了什么,昨晚上京城大雪,但其实早在数日前北边便开始连绵不断的下起了暴雪。 林家的大表兄初夏时带着商队出关去塞外,上个月从塞外启程赶回京过年,但商队被大雪困在了三百里外的长峪山,派来京城送信的人,今天早上应当已经抵达京城。 此时林家应当已经得知消息,玉焉表妹应该也已经准备东西和林大舅舅一起去长峪山找大表兄。 当然,林家大表兄商队一行人并没有任何伤亡,这段剧情其实是为了让玉焉表妹和三皇子患难与共、增加感情准备的。 沈曦闪了闪眼帘,难道说一进入剧情时间,她和“零零三”谈话就需要输入指令? 略一思索,她试探道:「载入当前剧情?」 系统:「指令正确——正在载入当前剧情。」 沈曦眸光不禁深了深。 书中这章只写了玉焉表妹他们,关于陆斩疾只字未提。 所以在别人谈情说爱的剧情里,属于他的只有死亡么…… 系统:「本章隐藏剧情——任务目标“陆斩疾”病发晕倒,魏帝收到消息,下令御医前来做成“病亡”。」 接着系统电子音“吱吱呀呀”转了一秒,又道:「已经检索到魏帝原话:既已娶了妻,是时候病亡了。」 沈曦神色一冷,袖笼里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 她抬眸看着铜镜中那张模糊的脸,沉声问秀兰:“好了吗?” 秀兰被沈曦这幅神色吓一跳,语气不由发虚:“只……只差口脂。” 闻言,沈曦目光落到安静躺在梳妆桌上一排口脂盒,手指轻抚,从中选了一张颜色最正的朱红色。 出去唬人嘛,自然要选个有气势的颜色。 “姑、姑娘……”秀兰出声想要阻止,却被秀清轻轻扯住后腰衣裳,示意她不要多言。 秀兰眼神不解的看向秀清,小声道:“可是我娘说过不能给姑娘用颜色太鲜艳的口脂。” 秀清低声:“相信姑娘心中自有计较。” 嘴巴轻抿,口脂颜色瞬间便染上了唇。 沈曦缓缓吐气,暗暗给自己打气:别怂别怂! 打完气,她一股作气站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正看见陆幸握剑挡在卧房门外。七八个大夫气势汹汹的想要破门。 其中不知是谁愤然斥道:“你这小儿什么意思?我等乃是奉圣上之命前来为世子探脉诊病,这般拦着我等,难道镇远侯府是想抗旨不成!?” “您言重了,镇远侯府自然不敢抗旨。” 沈曦朗声,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穿过长廊,步子快得脚边生风。 秀兰跟在身后,一时竟被沈曦的气势骇住。 但事实上……沈曦是太心虚紧张,所以才走得快。 一行御医原本并未将这道清脆的女声放在耳里,镇远侯府里有什么人,他们清楚的很,一个有能耐的都没有。 可是当他们侧过身看向沈曦,却是齐齐愣了一瞬。 这、这是谢侍郎家中的三姑娘? 传言不是说她性情怯懦么,可今日一见似乎与传言不同啊…… 及至御医们跟前,沈曦脚步倏地顿住。 下巴微微抬高、眼神斜斜不直视人,整张脸无一丝表情,牢牢执行“装逼”三要素。 敌不动、我不动。 那几位御医不说话,她也不张口,架势摆的十足。 “哪来的丫头片子!” 彼此静默,终于有一个面容精瘦的御医开口,试图从气势上打压沈曦:“我等可是奉圣命而来!” 沈曦闻言眉心轻轻蹙起,但仍不说话,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睥睨”的神态。 秀兰在沈曦身后死死垂头,背后早就出了一身冷汗。 秀清见状却是垂着头向前走了半步,声音不高不低的道:“我家姑娘与世子的婚事乃是圣上钦赐,诸位大夫竟是不知吗?” 那面容精瘦的御医当然知道,但是气势绝对不能输,他今日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他不由昂起头,向前一步道:“谢老弟家的三女儿?哼!今日便是你父亲在这儿,亦是要拱手称我一声‘贾兄’!” 沈曦这才转眸看向他,勾起半边唇角,语气淡淡:“是么?” 那位贾御医又仰了仰高贵的头颅,甚为高冷的回了她一声“哼”。 沈曦:“……”这位真是比她还会装。 不行不行,她绝不能认输。 沈曦再开口,语气冷了许多:“我孤陋寡闻,不知贾御医与家父竟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你——!” 贾御医竖起二指想训斥沈曦。 却被沈曦沉声打断:“诸位御医今日过来为夫君诊病探脉,我替夫君谢过诸位。只是——” 她顿了顿,“若夫君告诉我的没错,诸位应是每逢十五才来府中为夫君诊脉,今日不过初五,诸位怎么提前这么早过来?” 贾御医冷哼:“平时自然是每月十五才来,但世子病发,我等自是要速速赶来!” 沈曦眼神霎那变冷:“我夫君晕倒尚且不足半个时辰,即便府中差人去宫中禀报,此时也不过刚到宫中而已,诸位此时竟已在我镇远侯府中,难道诸位会未卜先知不成?” “还是说……我夫君晕倒是和诸位有关?!” 其他御医闻言脸上不由闪过茫然,其中有一人疑惑道:“贾兄,你不说一个时辰前便在宫门外遇到镇远侯府禀报的下人了吗?” “是呀!贾兄,你不会是哄骗我等吧?”另有一人附和。 贾御医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时不慎让谢家这个小丫头片子下了套。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咬紧牙不承认:“我的确在宫外遇见了镇远侯府的人!” “不…不对,是那人自称是镇远侯府的下人……” 贾御医找补:“难道那人是骗我的?” 说着眼里忽地闪过一道精光,当即反声质人:“即便那人当时是骗我,如今世子却是当真病发晕倒了,尔等又为何拦着我等,不让我等进门?!” 沈曦面容一怔,似乎是被问住的模样。 须臾,她像是无计可施了,不禁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府中已有大夫为夫君看诊,他看诊时不喜有旁人在身旁。” “若是诸位进去妨碍了他为夫君治病,害夫君出了事,诸位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不放御医进去为我儿看病,若我儿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正在沈曦准备收网之时,却有一道凌厉尖细的女声突然从院门口传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沈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姿窈窕、容颜娇媚的女子款款走来。 陆幸虽怀疑沈曦。 可方才沈曦的确帮陆斩疾拖延了一些时间。 至少现在,他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于是他上前一步,低声在沈曦身后道:“是侯夫人。” 镇远侯夫人?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镇远侯夫人压根没脸,只有那张殷桃红的嘴巴……以及那张嘴巴往下的地方。 如今这般看来,镇远侯夫人顶多二十出头的年纪,比陆斩疾那厮大不了两岁。 亏她能面不改色一口一个“我儿”,这演技着实优秀。 沈曦心里不禁开始打鼓,她能在这些御医面前摆谱,在镇远侯夫人面前可摆不了谱…… 嘶,难办。 沈曦拧眉,心跳声逐渐气势恢宏,激烈地仿佛要上战场。 当镇远侯夫人停在她眼前的那瞬间,鼓声更是打到了她的嗓子眼。 她猛地憋住口气,正要硬着头皮张嘴之际,房中却突然传出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娘子?” 第三十一章 不合时宜 “娘子?” 一道悦耳之极的声音从房中传出。 沈曦双眼瞬间亮了。 此时此刻, 这声“娘子”犹如天籁,简直是她这辈子迄今为止听到过最动听的两个字。 她转身,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六殊从房中走了出来, 看向沈曦的脸上露出温温柔柔的笑意,“少夫人, 世子一醒来便急着找您呢。” 沈曦眼帘轻闪,了悟。 看来陆斩疾那厮又要飙戏了。 她垂下眼眸, 脸颊上闪过一丝羞意, 轻声问:“夫君他无事了么?” 六殊笑着点了点头, “少夫人快去看看世子吧。” 沈曦颔首,脚步匆匆的进了房。 身后的镇远侯夫人脸色极其不好看,她费尽心思才等到这一天,难道要眼看着机会溜走不成么? 她眼神冷冷盯住沈曦背影,不由向前走一步。 六殊眼波流转,似乎看出镇远侯夫人的不满,柔声开口:“劳请诸位前辈稍候片刻,家师正在为世子施针, 若不是为了让世子稳定心神,家师也不会让少夫人进去。” 家师? 堵在门口的数位御医,眼中齐刷刷亮出惊喜的光,齐声问:“可是‘圣手’秦老?” 六殊在镇远侯府做府医, 身份是要光明正大摆在世人面前的。 ‘圣手’秦太承的亲传弟子,三年前六殊刚出现在京城时便表明了身份。 六殊笑得淡然有礼,“正是。” ‘圣手’秦太承, 二十年前曾将身受重伤的圣上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是魏国医者最顶尖的存在。 据传当年圣上有意留他掌管太医院,但被他据了。 当今太医院的掌院亦曾受过他的指点。 这样的人物,整个太医院的大夫都盼着能向其讨教一二,谁敢质疑秦老的医术? 一时数位御医都噤了声,再不吵吵着进屋为陆斩疾诊脉。 贾御医见状,也只好悻悻然的闭了嘴。 相传镇远侯府的这位世子爷,一直在京郊秘密养着位神秘大夫。贾御医曾猜测过可能是秦太承,可又不敢相信。 秦太承可是连太医院掌院之位都拒绝的人,怎会甘愿躲躲藏藏冒这么大的风险治一个病弱世子? 没想到竟然真是秦太承…… 贾御医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这倒是件收获,或许圣上得知消息会轻罚他一些。 …… 沈曦挑起门帘、越过屏风,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跑到床榻前。 “夫君……”她轻呼。 一抬眼,望见床榻上露着半边白·嫩身子的陆斩疾,整个人登时愣在原地。 这厮竟然没穿好衣裳! 上半身的衣裳松松垮垮搭在腰间,精瘦腹肌若隐若现,一块一块的,看上去很有弹性的样子…… 沈曦有点想摸。 不行不行,稳住稳住! 现在不是起色心的时候!不合时宜! 她急忙闭上眼,深深呼吸,再睁眼时,一双眼睛只敢牢牢地盯着陆斩疾的脸看,不敢乱晃悠。 “夫君,你怎么样了?”沈曦眼睛一眨不眨,步伐僵硬地向床榻走了一步。 “……”陆斩疾让她这幅滑稽模样逗得想笑。 但他刚扯动嘴角,浑身就泛起了疼,尤其是肩膀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他皱眉,轻抿了下唇,语气陡然又低又沉:“死不了。” 沈曦:“??” 怎么又阴阳怪气的? 罢了罢了。她大度,不与他计较。 沈曦目光直直上移一丢丢,落在陆斩疾头顶。乌黑浓密的黑发上,亮白色银针密密麻麻格外显眼。 她视线平移,偏头看向秦老大夫。 触及秦老大夫灰白相间的头发,沈曦不禁轻呼松口气,试探问:“秦老,夫君他的病……能治好吗?” 陆斩疾耳朵微动,余光扫向沈曦。 秦老大夫整理药箱的手微顿,而后抬手捋了捋白胡子,沉吟:“这个嘛,可说能治好,也可说不能治好……” 不诚恳,这话摆明是在给她打马虎眼。 沈曦抿抿唇,也装傻:“夫君到底是什么病?这么难治么?” 秦老大夫大笑,老脸褶子尽显:“可不是难治吗?若是不难治,我才不稀罕出手。” 说着从药箱里拿出针包,转身走到床榻前,将针包平铺在一旁的矮几上,“坐好,取针。” 沈曦看着秦老大夫自然而然的结束话题,自知他是不会告诉她实话了。 秦老大夫已开始为陆斩疾取针。 她索性收声,默默站到一旁。 足足用了一刻钟,秦老大夫才将陆斩疾黑发间密密麻麻的银针按照顺序取完。 这期间,陆斩疾脸上冒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沈曦在旁看着,呼吸不由跟着一起紧张,生怕秦老大夫一不小心取错顺序,陆斩疾这厮头顶呲血而亡了。 好不容易等针取完,她长长呼出口气,“好、好了吗?” “没好。” 秦老大夫全神贯注,一时仿佛忘了在房中候着的人不是六殊,伸手指了指药箱:“将燃酒灯拿来。” 燃酒灯? 酒精灯? 沈曦猜测,轻应一声“哦”。 走到药箱旁蹲下,打开,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古代版酒精灯的雏形。 “是这个?”沈曦问。 秦老大夫余光扫一眼灯,“点着。” 而后收回余光,对陆斩疾道:“背过身去。” 沈曦终于遇到了她能做的事,闻言立即检查眼前的古代版酒精灯。 一个胖肚子的椭圆形陶罐,打开后,冒出阵清甜的酒味。 里头已然没有酒了,灯芯线也被烧的太短,需要再换一条。 沈曦本想和秦老大夫说,但见他已经将先前准备好的银针插进陆斩疾背上,她眼皮不禁一跳,飞快收回视线。 沈曦转头看向药箱,有备好的灯芯线。 其中有一个高高的白瓷瓶,瓶身上明晃晃贴着张红纸,上头大大写着个“酒”字。。 她打开那瓶酒,味道比燃酒灯要稍微浓一点点,可闻起来还是没多少幸辣的味道,反而嗅到一丝清甜。 沈曦拧了拧眉,这酒乙醇含量比现代酒精少多了,消毒效果能好吗? 不过尽管心有疑惑,她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 就算效果不好,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空气里飘起阵淡淡的醇香味道。 沈曦:“火折子在哪里?” 她都准备好了,只剩点火。 陆斩疾背对着她,虽未亲眼看见沈曦做什么,可从声音动静里,他也听得出一二。 猜出哪个是燃酒灯不算稀奇。 可若是能在无人教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将其点燃……却是让人无法不对其产生怀疑。 谢家有谁能教她这些? 陆斩疾缓缓阖上,不希望谢三点着燃酒灯。 “药箱最底层的抽屉里。” 秦老大夫将最后一支消过毒的银针插进陆斩疾的背脊,脑子里总算有空余地方想其他的事情。 于是他惊奇地发现,他方才竟将谢家女娃当成了六殊那丫头使唤。 可这谢家女娃竟然准备的极为不错? 六殊那丫头当年刚开始学点燃酒灯时犯的错误,谢家女娃竟一个都没犯。 不过最关键的是点燃灯芯这一步。 寻常人不知,那灯芯需在酒中泡上一会儿才好点燃。 若是直接点灯芯,很容易燃不了多久便熄灭。 沈曦蹲在地上,埋着头专心致志的做着秦老大夫交待给她的活,不曾注意到秦老大夫已停了手。 拉开药箱最底层抽屉,她果然看见了火折子。 拿出、拔开盖子、吹着,然后对准灯芯,火焰刷地一下亮起。 秦老大夫刚挺直的身子不禁慢慢弯了下去,眼中渐渐映上光。 默数十秒,见火焰不曾熄灭。 沈曦这才抬起头,“好了,秦老大夫!” 吓! 猛然对上秦老大夫“蹭亮蹭亮”的眼光,沈曦身子一仰,差点跌坐在地。 亏她年轻反应快,及时用手撑住地面。 “不是,秦老大夫……” 沈曦气虚:“您吓我干什么?” 秦老大夫忙摆摆手,双眼放光:“不不不,你这女娃很有天份啊!” 沈曦:“哈?天…天份?什么天份?” 秦老大夫喜道:“做大夫的天份呐!” 呃…… 沈曦笑:“您老从哪看出来的?” 秦老大夫:“这燃酒灯少有人第一次便能点这么好。” 沈曦眼睛眨了眨。 她不是第一次。 她曾经失败过好几十次…… 但眼下她不能诚实。 “呵、呵呵。” 她干笑两声,打哈哈过去:“您快些帮夫君施针吧。” “哦!对对!” 秦老大夫手一抬:“此事我们容后再议,先把燃酒灯放在几上。” 议什么议?沈曦觉得没什么好议的。 她化学老师若是知道她点个酒精灯就被夸有学医的天份,恐怕会惊得在梦里穿过来制止秦老大夫。 讪讪没说话,沈曦将燃酒灯放在了矮几上。 秦老大夫拿起银针在火焰上烧,而后施针。 陆斩疾背上,升起斑斑点点一片红。 沈曦看着,小心脏不知为何又开始一缩一缩的,不太舒服。 之前在巷子里遇袭的时候也是这样,难道她落下后遗症了? 这次秦老大夫施针很快,不足片刻便收了手。 他长舒口气,向沈曦道:“谢家女娃,点上一柱香,香快燃尽之时让陆幸去前厅叫我。” 沈曦不解:“您去做什么?” “外头一群人等着老朽,老朽我自然要去见上一见。”秦老大夫背起手,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 “那您慢走……” 沈曦探头送他,然后取了支香点上。 房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没多大会儿,那阵喧闹声便越来越远,琼院渐渐归于安静。 便是镇远侯夫人提出想要进来看看陆斩疾,也被秦老大夫三言两语打发了回去。 原本镇远侯夫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但耐不住秦老大夫一出生,外头的七八个御医都跟着附和。 镇远侯夫人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要面子,只好忍耐不发。 沈曦趴在窗前观察院中动静,不知什么时候陆斩疾转过了身。 她一回身,便撞进他漆黑的眸子中。 眸色幽深暗沉,仿佛深渊下的一汪寒潭。 “我,我等陆幸回来就走。” 沈曦眼睫毛颤了颤,特别识趣地道。 她以为是陆斩疾这厮又犯神经病了,不想看见她。 陆斩疾闻言面色却愈发冷硬,“走哪去?” 沈曦清了下嗓子:“回谢家一趟。” 陆斩疾看她,眸色微冷。 “别误会,你不用去。” 沈曦忙摆手,挺直背脊,极为善解人意的道:“你都这样了,我不可能逼你跟我出门的,我不是那么不体贴的人。” “……”体贴? 陆斩疾脸色更难看了。 体贴就是在他卧病在床的时候撇下他? “不准去。” 陆斩疾咬紧后牙槽,沉冷出声。 “为什么?” 沈曦惊了,“我和大姐姐二姐姐约好今日回去的。” 这厮耍什么脾气? 她不是都说不让他去了吗! 况且她连出门的妆都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袒胸露背·陆斩疾:我重要还是归宁重要? 沈曦:你不要无理取闹。。。 ——感谢在2019-12-27 20:13:19~2019-12-28 18:4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委委屈屈 冷静。 冷静冷静再冷静。 沈曦在心底默念好几声。 而后深深吸气, 咧开嘴巴扯出一个笑。 她不能发脾气。 她要和陆斩疾讲道理:“日前便和两位姐姐约好的日子,而且归宁的日子已拖了好几天了,我不好不回去的。” 可是沈曦轻声细语的讲道理, 落入陆斩疾耳里却拐了个弯,变成了女孩子委委屈屈的埋怨。 所以是……生他的气了? 这般一想, 陆斩疾心口那股戾气忽然消散不少,神色缓和了些。 为了控制自己不去看不该看的地方, 沈曦双眼一直牢牢地凝视着陆斩疾的俊脸, 此刻见他眉心舒展, 心底不禁松了口气,以为这厮就要答应了。 谁想到下一秒,某人薄唇轻启,说得却还是:“今日不能去。” 沈曦:“??”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想冷静了! “你——”家住太平洋吗?管那么宽! 沈曦暴躁想回嘴,但只说出一个“你”字,后面的话悉数咽回了喉咙里。 因为陆斩疾抬眸看着她道:“改日,我与你一起回谢家。” “至于你两位姐姐那里,我会让陆幸跑一趟说明缘由, 想必她们会理解。” 他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沈曦无法反驳。 末了,陆斩疾敛了敛眉, 有些别扭的补充一句:“不用担心以后会与她们聚少离多,沈家那两个今年回京述职之后,应当会被直接调回京中。” “……”沈曦的气彻底卸了。 陆斩疾说完见她没有回应, 不由皱起眉头:“你方才想说什么?” 沈曦抿了抿嘴巴,“没什么……” 话都让这厮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那就听你的,今日不去谢家了。” 她原来想去谢家,其实主要是想帮陆斩疾掩盖掩盖他受伤昏迷的事实。 但是现在这个事实没有了,而且秦老大夫好像在魏国医届很有声望的样子,那些御医们应该不会去而复返。 「陆斩疾的危险警报解除了吧?」沈曦找系统确认。 「尚未。」系统电子音平静。 「尚未?」 沈曦却像是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那些御医不是离开了吗?」 系统:「要全部踏出镇远侯府大门,任务目标“陆斩疾”的生命危机才算完全解除。」 沈曦心下凛然:「那就是说陆斩疾还有危险?」 系统:「一切皆有可能。」 沈曦双眼瞬间瞪得大大的,一个箭步坐到陆斩疾身边,目光炯炯望向窗外。 陆斩疾不太明白沈曦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怎么了?你看什么?” “没事,你安心打坐。” “……”他没打坐。 陆斩疾低眸,竖眉看向自己盘在一起的双腿。 沈曦也在这时垂着视线偏回头,她不敢看某人上半身,怕控制不住自己想入非非。 可这一看,她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陆斩疾的裤管高高卷起,卷到了膝盖骨上头。 两条腿的膝盖骨三指往上,大腿内侧的地方都插着数根银针。 可让沈曦惊讶的不是这些银针,而是这些银针下面,两条腿的后膝弯处,她看到两道伤疤。 那两道伤疤极长,极深。 深的仿佛活脱脱被人砍断过骨头。 “你的腿……怎么会伤这么深?”沈曦拧起眉头,满脑子疑惑。 如果她不是在线看的书,简直都要怀疑穿错书了! 书里通篇没提过陆斩疾腿有伤,明里没有,暗里没有,隐喻也没有。 甚至他在书中后期,还带兵上战场打过仗、受过伤,却全然不曾提过他腿上有旧疾。 视线灼灼,烧得陆斩疾面色狼狈。 若不是腿上插着银针,他定然早就放下长裤盖住。 “别乱看!”他冷声,有些气急败坏。 沈曦抬眸,这才注意到他的情绪。 他似乎不太想提及腿上的伤,也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的伤。 她飞快撇过头,“好,我不看不看。” 可沈曦忘了,人在情绪敏感的时候,极容易误解别人的举动。 便像此时,她明明是为了照顾陆斩疾的感受,但在陆斩疾眼里,却是赤·裸·裸的嫌弃、害怕、恐惧。 “呵。” 他阴沉低笑,“不敢看?” 沈曦转回头望向他的脸。 眉沉沉压着,下颚绷直,分明是一副很在意紧张的模样,偏偏嘴角勾起抹阴阳怪气的弧度,上挑的桃花眼更是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 这人……沈曦早就摸透了。 他真嘲讽什么的时候眼神才不会这么明显。 “你是想让我看,还是不想让我看?” 沈曦不想和他玩口不对心的文字游戏。 她算是发现了,这厮心思别扭,特别容易胡思乱想曲解她的意思,必须得把话对他说得明明白白。 “但是不管你想不想让我看,我都要告诉你——第一,我问你的腿为什么会伤得这么深,是真心想要关心你。 你若是愿意告诉我原因,我会认真听。如果你不想和我说,我也不会强求。可你不要心思太深,总觉得我每句话都有目的。” “第二!” 沈曦身子向前倾,在距离陆斩疾脸颊一掌之隔的位置停住,诚恳道:“你看着我真挚的眼睛!” 陆斩疾呼吸停滞。 女人突然的靠近,携来阵淡淡的馨香。 若有似无,却很是勾人…… 勾得人想去探寻这清香是从何而来…… 陆斩疾小腹莫名升腾起一股火气,灼热滚烫。 他眼睑轻闪,不太想看小女人的眼睛,怕将自己的心思显露无疑。 只是他刚偏过一点头,脸颊却忽然被一双温热柔软的小手捧住。 沈曦……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大胆。 她竟然上手捧了陆斩疾的脸? 呼! 稳住!不能怂! 捧都捧了,那就捧久一点! “我说了,让你看着我……我真挚的双眼,你不要逃。”虽然气鼓得很足,但一说话仍是打了个磕巴。 “谁逃?我没逃。”陆斩疾反驳,试图从气势上震慑沈曦。 可无论他语气有多不耐烦,脸被沈曦捧在手心,说话时鼓鼓的嘴巴一张一合,瞬间丁点气势都无。 反倒……怪可爱的。沈曦心想。 “那好,那你听我说。” “说。”陆斩疾冷冷吐字,蹙着眉,眉宇间好像满是反感。 沈曦丝毫不惧,语气定定:“第二,我没那么脆弱。你腿上的伤,我不嫌弃也不怕。” 陆斩疾眉毛霍然抬起,目光沉沉盯着她。 沈曦:“……”突然有点怂。 手指微动,她弱弱松开陆斩疾的脸。 然而女人手指尖圆润温软,手掌离开时,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着陆斩疾的脸,竟让他浑身更热了。 “别动。” 陆斩疾倏然冷声,压眉道。 啊? 沈曦尚未完全离开陆斩疾脸颊的手僵住,一时间撤也不是,再捧回去也不是。 “咳……其实我话已经说完了。我们可以不用盯着彼此真挚的双眼了。”她整个人僵硬不动,只有朱唇轻轻张合。 陆斩疾双眸一暗。 喑哑嗓音里带着些微蛊惑:“我…尚未看清楚。” 沈曦:“……”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要提醒老陆,你的手时能动的,大可以把我曦曦的手攥住。 老陆:不想动。 ps:今天没有三更啦,挪到明天,就是说明天两更。 —— 感谢在2019-12-28 18:45:43~2019-12-29 00:0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明雨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东宝、明雨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东宝、明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宝 2个;明雨、长安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不可言说 陆斩疾双眸一暗。 喑哑嗓音里带着些微蛊惑:“我…尚未看清。” 沈曦:“……” 这厮难道是个近视眼不成? 但她离他已经很近了呀…… 沈曦十指有些发僵, 再这么一动不动下去,她非抽筋不可。 抿抿唇,她浑身紧绷着又往陆斩疾身边凑近了一点点, 近到两人几乎大眼瞪小眼。 “这样看清楚了吗?” 沈曦黑眸上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光,双眼瞪得逐渐发酸, “不行不行,我撑不住了, 让我眨个眼。” 说着眼睫毛飞快闪了下, 身子后撤。 酸涩眨眼间消散, 那层薄薄水光染湿眼眶,看上去仿佛悲痛哭过得模样。 不过事实上沈曦不仅一点不悲痛,反而感觉舒坦很多。 “好了,看吧。”沈曦重整旗鼓,再次倾身靠近。 女人眼眶微微泛着红,眸子水亮亮,朱唇愈发显得诱人。 陆斩疾喉咙微动,余光全落在谢三诱人红唇上, 莫名想狠狠欺负这张唇……他下巴微动,薄唇慢慢靠近…… “公子!” 屋外突然传来陆幸喊声:“属下可以进去吗?” 陆斩疾猝然停止靠近,眉间尽显戾气! “进来!”话音里藏着压抑的怒气。 陆幸不曾察觉,推门而入, 大步匆匆走进里间。 “公子,人都送去了前厅。”话音未落,双脚却已经停住。 他家公子让少夫人捧着脸…… 而且看上去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样子……难道、要、亲? 他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陆幸忽觉悻悻然, 顿时觉得脚底生凉,在这间屋子里寸步难行。 沈曦嗖地一下收回手。 本来陆幸出声时她就要缩回手的。 可是陆斩疾一开口,薄唇鼓鼓,滑稽中带着两分可爱,她实在没忍住就又多看了一会儿。 “那、那你们说话,我先出去。” 沈曦憋住笑站起,指着先前燃起的香嘱咐陆幸:“秦老大夫交待,那柱香快燃尽的时候,要去前厅里找他。” 这话听着像是再不回来似的。 陆斩疾眉心一皱,话脱口而出:“你去哪?” “回东厢房。”沈曦眨巴了下眼睛,镇远侯府里人生地不熟,她还能去哪? “记……”记得回来。 陆斩疾没说出口,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微顿,转而沉眉道:“去罢。” 记……去罢? 这厮是嘴瓢了? 沈曦腹诽,轻“嗯”一声,大步离开卧房。 连头都没回一个。 陆斩疾盯着她的背影,心下生出不满。 陆幸看着他家公子越来越沉的脸色,心不禁咯噔咯噔直响。 完了完了,他坏了公子的好事。 眼一垂,看见他家公子腿上扎得密密麻麻的银针。 陆幸这才悄悄松口气,万幸万幸。 便是他方才不进来,公子这好事也做不成。 不过—— “公子,少夫人她……和昨夜之事无关吧?”陆幸小声问。 陆斩疾抬眸,眼神里意味不明。 良久,他才抿唇淡道:“无关。” 陆幸:“公子找到证明少夫人清白的线索了?” 陆斩疾目光幽黯。 尚且没有证据能证明她的清白。 她昨晚过去的实在太过凑巧,过去的手段又那般站不住脚,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她。 可她方才让他看她的眼睛,瞳孔黑白分明、坦荡无畏。 “嗯。” 他低应一声,对陆幸道:“查府中的人,看看昨晚谁有可疑之处。” …… 沈曦回到东厢房时,秀兰和秀清都在。 见到她,秀兰快步走了过来:“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去?眼看都要巳时了。” 巳时? 沈曦不由转身抬头去看天空颜色,灰蒙蒙的,暗云诡谲,鹅毛大雪扑簌簌飘荡在空中。 方才众人离开时踏过的脚印早已被大雪覆盖,地面上白茫茫一片,雪色简单纯净,和天色形成鲜明对比。 沈曦长睫闪动,仰头望天:“不去了,改日再去。” “啊,为什么不去?” 秀兰面露忧色,咬了咬唇:“好不容易定下的日子,若是不回去,下次回去只怕姑娘又要遭受大夫人一番奚落。” 秀清凝神,凑近沈曦道:“那姑娘,可要奴婢回府上说一声?” “不用。”沈曦摆摆手,“陆斩疾会派人去的。” 秀清闻言心中了然。 秀兰也明白了,原来是姑爷的意思。 “姑娘,那下次姑娘和您一起回去?” 沈曦点点头,“应该吧。” 虽然陆斩疾说了他会去,但谁知道那厮到时会不会改变主意?她不是很当真。 但秀兰很当真,闻言不禁为沈曦高兴,喜道:“有姑爷陪姑娘回去,大夫人肯定不敢欺负您!” 沈曦笑笑未语。 陆斩疾跟不跟她回去,那谢家大夫人都欺负不了她。 寒风凛冽,秀兰猛地打了个冷颤。 她抬头望向双开着的屋门,道:“姑娘,您别在门口站着,会受凉的,快进屋。” 说着便走过来关门。 “别——”沈曦劝住她,“你们先去里面待着,我等等。” 秀兰不解,“姑娘等什么?” 沈曦一只脚跨出门槛,探头看向卧房:“等陆幸走。” 陆斩疾腿上扎着阵,背上也扎针,连走动都不能。 一会儿陆幸离开,万一那厮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她得过去看着,保证他的安全。 岂料她话音刚落,便见陆幸打开门从房里走里出来。 沈曦立即出了门。 “姑娘?”秀兰要跟上去。 秀清轻轻摇头,拦住了她:“姑娘去看姑爷,别跟。” 秀兰眼睛一亮,很有灵性的“哦”了一声,“哎呀呀,秀清姐姐,是我没眼色了。” 长廊下,陆幸看着迎面而来的少夫人。 不禁心生感概:唉!看来以后他在公子身边就是个多余了! “少夫人。” 陆幸垂首拱手,笑道:“公子方才还让我去叫您过来呢,您和公子真是心有灵犀。” 什么鬼心有灵犀……沈曦腹诽,脸上却莫名一热。 这股热一直绵延到她进卧房都未曾消散。 陆斩疾听见人进来的声音,心头不禁提起气。 抬眸望去,便看见小女人双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喉咙有些痒。 陆斩疾不由轻咳一声。 这厮昨晚便开始咳了。 沈曦瞬间蹙起眉,关切走过去:“要不要喝点热水?” 风寒感冒,多喝热水还是有用的。 陆斩疾抿了抿干涩的嘴巴,轻应一声“嗯”。 沈曦忙去倒水。 可是茶壶里的清水好像还是她昨日出门时准备的,这会儿早就凉透了。 她倒满一杯,上头半点热气不飘。 沈曦不由皱眉,“水都凉了。” 陆斩疾闻言,面上倏然闪过一丝不自在:“就喝凉的。” “凉的?你不冷吗?” 房间里虽烧着两个熊熊燃烧的火炉,可这几日沈曦晚上睡觉前脱的只剩里衣时都会觉得冷,这厮都快未着寸缕了,还要喝凉的水? 她转过身,望着床榻上袒胸露背,白嫩半条腿大剌剌的暴露在空气中的某人,神色探究。 “不冷。” 不仅不冷,还很热。 陆斩疾板着脸,话音沉冷肯定。 沈曦犹豫了一会儿。 她让这厮喝热水是想让他风寒快些好,喝冷水万一加重病情怎么办? 但这会儿她也不能离开陆斩疾身边,万一有人趁房中无人对陆斩疾下毒手怎么办? 半晌,她妥协。 “那…先喝一点点。” 沈曦道:“你润润嗓子便好,等秦老大夫过来,我去厨房烧热水。” 琼院里有小厨房,烧水还是很简单方便的。 陆斩疾没应声,算是默认。 沈曦捧着水杯走到床边坐下,主动将水杯递过去,“给你。” 陆斩疾垂眸,一抬手,牵动浑身痛意,不禁闷哼一声。 “你…你别动了。” 沈曦见状心一紧,忙道:“我喂你吧。” 陆斩疾面色忽板,耳根子后面悄悄升起抹红。 沈曦见他变脸,还以为他是想拒绝。 “我劝你不要拒绝。” 她眼睛眨巴眨巴,“万一你手抖不小心洒了杯子里的水,我…我还要帮你擦身子……” 说着说着声音不由越来越弱,气势也越来越怯。 沈曦脑子里莫名闪过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 妈妈咪呀什么鬼?她这话怎么那么像在调戏纯情小妇男? 陆斩疾大脑难得和沈曦跳在了同一条线上。 帮他… 擦身子…… 陆斩疾俊脸控制不住地通红一片,脑中倏然闪过成亲前,秦老让陆幸偷偷塞到他书桌上的那本泛黄的小册子。 他无意间翻过一页。 当时嗤之以鼻,随手便将那小册子扔进了火盆里。 然而此时此刻,在那小册子上只无心瞥过一眼的画面却突然蹦了出来,怎么都挥散不去。 他不由垂眸,却正好瞧见谢三因捧水抬手而裸·露在空气中的一截白嫩纤细的手腕……喉间越发干涩了。 陆斩疾眸光暗了暗,薄唇微动,直直看向沈曦眼睛:“待我伤好,我们便圆房。” 吓住! 沈曦瞬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圆…圆圆圆……圆房?” 她浑身一激灵,手指不稳,半杯水洋洋洒洒飞到空中。 好巧不巧,正好染湿某人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沈曦:“……”想哭! 让你嘴贱调·戏纯情小妇男!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调·戏纯情小妇男玩脱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感谢在2019-12-29 00:01:01~2019-12-29 19: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虾虾虾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美色害人 沈曦玩脱了。 可她是无心的。 那句调·戏就是顺嘴一说, 说完才发觉不对劲。 但是陆斩疾不会听她解释。 而且就算解释也没什么意义,现在的重点是她该怎么让他打消这危险的想法…… 诶?不对等等—— 陆斩疾说“圆房”是真心还是在试探她? 这厮可是一直都莫名其妙的怀疑她,对她有十二分的敌意, 这会儿怎么突然转性说要和她圆房? 眨眼的功夫,沈曦的大脑已是百转千回, 拐完了山路十八弯。 但是不管陆斩疾是何种心思,她好像……都找不到理由拒绝?? 陆斩疾脸色在沈曦身子慌张后退的瞬间便沉了下来, 从血液深处翻滚而来的热气亦被半杯凉水浇灭的干干净净。 他眼神沉冷得可怕。 “你……” 话音微顿, 齿间生寒:“不想圆房?” “嗝!” 沈曦不禁噎了一下。 陆斩疾这厮吃错药了吗! 这种话能这么直白问题女孩子吗! 沈曦本就微红的脸逐渐变成一只煮熟的大虾, 可瞧见陆斩疾薄唇紧抿、眼泛寒光的模样,她顿时摇了摇头,急道:“不、不是。” 好不容易和这厮关系缓和了些,可不能一句话回到解放前! 她轻咳一声,抬起黑眸看向陆斩疾,低声解释:“我……你、你陪我归宁之后再说。” 陆斩疾闻言看向面含羞色的沈曦,眉心深深打起结。 谢三当真是在介意此事,亦或只是将其作为推脱他的理由? 即便她是推脱之言, 他倒要看看陪她归宁之后,她还能找出什么理由。 顿了顿,他道:“我既答应陪你回去,自然不会食言。” 沈曦:“……” 不不, 你还是食言吧…… 她弯唇讪讪一笑,低头看着只剩半杯水的杯子:“我去填满水。” 忽视陆斩疾身上衣裳明显深一块的某处,沈曦逃也似的站起身去添水。 而在她离开以后, 陆斩疾低眸看了眼身上的水渍,好不容易消散的燥热似乎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沈曦倒水回来,视线全程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只用余光注意着陆斩疾薄薄的两片唇瓣喂水,生怕一不小心再把水洒出来。 陆斩疾只轻抿了一口便不喝了。 他原本想相信谢三,可方才谢三的反应却让他心底又生出了不确定。 沈曦便收回了手,双手捧着水杯,坐在床榻边上满是拘谨。 她只想自闭。 刚才就是太不拘谨才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 空气里逐渐弥漫起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氛。 沈曦很想逃。 她敲“零零三”:「陆斩疾的生命危机解除了吗?」 系统:「正在检测……」 「叮——检测到御医未曾全部离开,任务目标尚未百分百安全。」 「……」 就在沈曦无聊到捧着水杯一下又一下叩着,双眼盯着香上环绕的烟闷到快要发霉时,院中终于传来动静。 是秦老大夫和六殊。 她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 沈曦嗖地一下从床榻站起,语气欢快:“夫君,秦老大夫和六殊回来了。” “嗯。”陆斩疾淡淡应声。 说话间,秦老大夫和六殊已推门而入。 “谢家女娃,一柱香可燃尽了?” 便随着推门声,秦老大夫洪亮的声音传来。 沈曦双眼看着只剩星星点点火苗的香,回道:“马上就要熄灭了,我一直盯着呢,您要是再不来,我可要让人去连环催了。” 陆斩疾眼皮微挑,偏眸看了眼那柱将要燃尽的香,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这厢沈曦看见秦老大夫和六殊两人,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下来。 “秦老大夫,六殊大夫,我先出去。” 多亏了秦老大夫诊病时不喜欢身边有人,她总算可以出去呼吸口新鲜空气。 秦老大夫笑眯眯点头:“去吧,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沈曦背脊不禁一僵,还…还要过来? 嗐,行吧,一小时自由也是自由。 刚回到东厢房,系统板正平稳的电子音难得主动在沈曦耳边响起:「本次任务目标“陆斩疾”的生命危险已完全解除。」 沈曦有气无力回了个「知道了」。 ……好在晚上沈曦不用陪着陆斩疾。 临近日落时分,秦老大夫在反反复复给陆斩疾扎针之后,终于收起了他的针包。 但陆斩疾还要去药房泡药浴调理。 嗯……没错,需要一、丝、不、挂那种。 陆斩疾不让沈曦跟过去。 如果没有白天那句“圆房”,沈曦肯定会不听话偷偷溜过去。但现在……她巴不得装死。 所以这厮不让她跟过去,沈曦自然是乖巧点头答应:“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不要等你?” 陆斩疾眉眼沉沉看她,眸光晦暗不明:“不回。” “哦…… ”沈曦刷地低下头,装出闷闷不乐的模样。 陆斩疾心下轻哼。 这女人闪躲视线,恐怕只是在做戏。 他冷冷转过身,大步离开琼院。 暮色降临,雪不知何时停了,夜却很寒。 药房中。 陆斩疾浸入黑乎乎的药水中,浑身瞬间泛起刺骨的疼。 冷汗像水一样从他脸上哗哗流下,秦老大夫见他紧紧咬着牙、额头青筋爆出的模样,不禁沉沉叹息:“陆小子,你说你这是何苦?” 当年老陆死前,曾特意嘱托他照顾好陆小子。 无论如何,至少让陆小子能平安健康的活着。 可他收到消息急匆匆赶到京城,看到的却是被人用担架抬回来的陆小子。 那双腿血肉模糊,骨头碎了大半。 “当年若是你肯听我的,你这双腿定然早就好全了。” 时至今日,秦老大夫仍是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他当年怎么会让半大孩子的三言两语给说服? 陆斩疾双手死死扣着木桶边缘,有碎木屑扎进他手指间,但他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似的,反而越来越用力的抓着木桶。 “陆老头…… ” 他用力扯了下嘴角,想笑,看上去却比哭还难看:“过去这么多年,你后悔……也迟了。” 秦老大夫顿时气得直摇头,“你小子惯会嘴硬!” 越想心气儿越不顺,哼道:“就算是迟了,现在开始好好调养也能好上许多!” “我不管!当年我给你配的那副药你必须停了!” 陆斩疾闻言神色一顿,皱着眉便要说“不”。 可话到嘴边他脑中却突然闪过谢三的脸……他不禁微怔,陷入沉默。 “你不答应也没用!这件事必须听我的!” 秦老大夫料到陆斩疾一定会拒绝,于是先声夺人。 然而他话音落下,突然发觉陆斩疾竟然没有吭声反驳他? 秦老大夫不自禁抖了抖眉毛,声音不由小了下来:“……不说话我就当你小子答应了?” 陆斩疾曾让秦老大夫配过一副药。 药不死人,连着喝三天,只是会让人的身体短暂变得很虚。 当初本来只是应付魏帝之举,无伤大碍。 没想到魏帝竟然每月派人来为陆小子诊脉,陆小子便不得不一直喝着那药。 有时候为了将戏演得逼真,便是不到那些大夫前来的诊治的日期,陆小子也会连喝三天,让陆幸去宫中叫御医。 是药三分毒,便是再强壮的人,也经不起常年被那药性摧残。 这两年,陆小子的身体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差。 他小时候出门别说披着那厚重的大氅,便是棉衣都不喜穿,这两年出门却每次都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 见陆斩疾还是不说话,秦老大夫不禁又小声道:“明儿我就让六殊给你熬解药?” 陆斩疾拧眉。 良久,抿唇应道:“好。” “……” 陆斩疾答应的这般爽快,反倒让秦老大夫不敢相信:“真…真答应?” 陆斩疾抬眸,眸中满是狠戾之色:“府中,也该清理了。” 秦老大夫怔住,突然明白了陆斩疾为何会答应他。 半晌,他微微弯的背脊直直挺起,“陆小子,你爹死前就拜托了我一件事——让你活着。” 秦老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透着股异常的坚定,他秦太承这一生,从不食言。 陆斩疾眸光微闪,未语。 他答应秦老头,却是因为只有他病好了,才能光明正大将这老头赶回深山老林去。 …… ………… 陆斩疾一连三晚,每晚都去药房泡药浴。 沈曦忐忑不安的……睡了三晚。 白天则大多时候都陪在陆斩疾身边,打造自己“贤惠好妻子”的形象。 到了第四日上午,她趁秦老大夫给陆斩疾施针的时间,带着秀清和秀兰去了一趟林府看大舅母。 林家大表兄商队一行被困的消息已经传到明显上,尽管她知道林家大表兄一行不会有什么事,可于情于理,她都该过去安慰安慰大舅母。 毕竟大舅母他们不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这会儿正是担心的紧,她过去陪陪也好让大舅母不要乱想。 不过这日下午,沈曦回镇远侯府时却发现了一桩怪事。 镇远侯府……突然少了不少人。 她记人的本事不错,刚嫁进来那几天在府中晃悠,将人都记了七七八八。 是做什么的,哪个院子的,她也都记住了。 今日她偷偷去了一趟林家回来,为了让陆斩疾发现后不对她冷言冷语,便先去府中大厨房逛了一圈,想拿些好吃的回琼院哄哄那厮。 可她一进大厨房便发现了不对劲,上回她来的时候,大厨房里可是乌泱泱的一群人,人来人往的,忙的几乎没下脚的地方。 这回却只剩一个厨娘,和两个粗使丫鬟并一个小厮,人少得可怜。 而且上回她闻到的各种美食香气也消失不见了。 整个厨房清凉而又寂静。 沈曦和大厨房里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后,两手空空的回了琼院。 刚进院门,她便见陆斩疾那厮长身玉立的站在廊下。 他披着件黑色氅衣,上头用金线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一眼望过去清冷又矜贵。 沈曦小心脏忍不住缩了缩。 妈妈咪呀,美色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呵,我伤好了。 沈曦:不,你没好。 ps:明天上夹子,更新会晚一点,晚上23点55见宝贝们! —感谢在2019-12-29 19:49:44~2019-12-30 20:5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玥玥、浅浅 2个;明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宝 27瓶;明雨 15瓶;虾虾虾虾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书拿反了 沈曦握了握双拳, 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 而后嘴角扬起,提起步子笑盈盈的朝陆斩疾跑了过来:“夫君——” 她高高喊了陆斩疾一声,声音清甜, 语调高扬,十分欣喜的模样。 陆斩疾眉眼却极冷, 仿佛能活活冻死人。 这几日秦老头针灸治疗结束之后,谢三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进屋来看他。 可今日……他却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她。 后来陆幸去问来门房, 才知道谢三竟然在秦老头刚开始给他针灸时便出了门。 眼瞧着女人一步步走近, 陆斩疾长袖一甩, 冷哼转身,大步迈进了房中。 沈曦脚步瞬间顿住,暗道糟糕。 陆斩疾刚才那眼刀凌厉地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姑娘,姑爷看上去好像……生气了?” 秀兰小声在沈曦耳边道:“奴婢便说吧,您出门前应当先与姑爷说一声。” “我不是想着能在针灸结束前回来么?谁想到大舅母非要留我吃午饭……”沈曦也是始料未及。 要是早知道大舅母会“耍赖皮装头晕”留她在林府吃午饭,她出门前怎么都会告诉陆斩疾一声的。 唉……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能进去乖乖认错。 “把舅母给的两盒红豆糕点心拿来。”沈曦小声对秀兰道。 没在厨房里找到其他好吃的,只能拿点心试着哄一哄了。 秀兰应是。 很快便将两盒红豆糕拿了过来。 沈曦接过红豆糕, 道:“你们两个先回东厢房,我自己进去就行。” 陆斩疾那厮性情阴晴不定,她可不能连累秀兰和秀清。 不过在秀兰和秀清眼里,却以为她们姑娘是要用些“不一般”的亲密手段去哄姑爷…… 两人当即面色一红, 垂着头退了下去。 看着两人离开,沈曦捧着两盒红豆糕进了门。 进去之后,她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 “夫君?” 沈曦先捧着点心进了里间寝房, 人不再里面。 她又捧着点心出来,去了对面的小书房,便见陆斩疾正襟危坐捧着本泛黄的书册。 “夫君。”她又甜甜唤了他一声。 但陆斩疾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双眼牢牢盯着书册,连一丝目光都没分给沈曦。 然而沈曦瞧得清楚,那书册上的字……都是反的。 这厮摆明不是在看书…… 沈曦忍笑,暂时没有戳破他。 轻咳一声柔声道:“夫君,你用过午饭了吗?” “我从大舅母那里带来两盒红豆糕,你若还没有用过午饭,可以和我一起吃点心吗?” 陆斩疾还是没有理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只看着书册,甚至伸出手指像模像样的翻了页。 沈曦:“……” 这厮不搭理她……难道是在等她道歉? 略一思索,沈曦果断承认错误。 毕竟这事儿确实是她没提前告诉他引起的。 “夫君,我是听到大表兄商队一行被大雪困在了长峪山的消息,怕大舅母太过担心,才过去劝慰了大舅母几句。 本是想着你针灸结束之前便回来的,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你,不曾想……不曾想回来迟了。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 陆斩疾耳朵微动,显然是听见了沈曦的话。 可他薄唇仍然紧抿,看上去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意思。 “??” 沈曦拧了拧眉心,怎么还不搭理她? 默了默,她尝试找别的话题:“秦老大夫和六殊大夫去哪了?” 陆斩疾保持态度,还是一言不发。 沈曦眨了下眼,又笑问:“九言呢?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陆斩疾薄唇抿的更紧,深刻表演了“沉默是金”这四个字。 沈曦快要笑不出来,这厮什么情况?这是玩的哪一出? “陆……陆幸去哪了?” 这些天陆幸都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陆斩疾身边,她今日离开时是想过让陆幸帮她转告陆斩疾一声的,可她不过回东厢房穿件氅衣的功夫,再出来就发现陆幸不见了踪影。 等了片刻,未曾等到陆幸回来。 她不想进屋打扰秦老大夫施针,又想着赶在秦老大夫针灸结束之前回来,这才没把去林家的事告诉陆斩疾。 “他往常不是一直守着你的吗?今天怎么没跟在你身边?”沈曦想问一问缘由。 岂料她话音刚落,就见陆斩疾更加过分的皱眉偏过头,好像一副极为厌恶她的样子。 沈曦见状,心底不由得也升起了一股气。 哄无可哄,无需再哄! 她深深吸口气,选择原地控诉:“陆斩疾!你这是冷暴力!” 冷暴力?这是种什么东西? 陆斩疾不解,但他敛了敛眸子,硬是撑着没开口和沈曦说话。 她一声不吭就离开,让他一无所知的等了半个时辰,担心了半个时辰。他要让她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沈曦控诉完却是一阵后怕,紧紧闭上双眼等着陆斩疾的冷言冷语。 可等了半晌,她耳边仍是连半个字都没响起……沈曦不由偷偷睁开一只眼,发现陆斩疾像没事儿人一样又翻了一页书。 “??” 都这样了竟然还不理她? 沈曦心底那股气瞬间直冲脑门儿,腮帮子顿时鼓成河豚:“好!不理我是吧?那就一辈子不要理我!” 说完她气呼呼冲出小书房。 陆斩疾闻言神色一凛,不由抬头看向沈曦离开的方向,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未待他想明白,下一瞬,沈曦却又突然跑了回来。 陆斩疾面色一慌,飞快低下头重新看书。 沈曦哼一声:“我来拿红豆糕!才不留给你吃!” 说完“噔噔噔”又跑出了小书房。 陆斩疾失笑,隐在书本后面的嘴角不自禁勾起,心道谢三这小脾气真是幼稚。 不料陆斩疾嘴角刚弯起,沈曦竟再次去而复返。 但这回沈曦人没进小书房,只单手撩开一角小书房门帘,探出红扑扑的小脑袋,眼神凉凉的看向陆斩疾:“书拿反了。” 说罢放下门帘,大步扬长而去,再没有返回。 “……”陆斩疾弯起的嘴角顿时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现在还是小(学鸡)陆,七窍开了六个半,他嘲笑我们曦曦幼稚,其实他也挺幼稚的hhh… 但是小学鸡陆早晚有一天会变成老陆的,这种不成熟的小学鸡行为他会改正的!! ——ps:今天字数少了一丢丢,明天双更补上~感谢在2019-12-30 20:54:42~2020-01-01 00:0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回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色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聊爆了! 东厢房。 沈曦提着两盒红豆糕气腾腾的跑了回来。 秀兰秀清两人顿时发现了不对劲, 姑娘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这手里的点心……不是送去给姑爷吃的吗?为何又带了回来? 两人默不作声走近沈曦身边,相互递了个眼色,思虑着该怎么安抚劝慰她们姑娘…… 秀兰抬了抬下巴, 示意秀清:秀清姐姐,你劝劝姑娘。 秀清眉心微蹙, 下意识摇头:我…我不擅长劝人这事。 又悄悄抬了抬手:还是秀兰妹妹你来吧,此事你比较熟练…… 秀兰不由连连摆手:不可不可, 我、我往常一开口劝姑娘, 姑娘总是会更气啊! 沈曦:“……”默默看了一出“默剧”。 “行了, 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谦让了,我没事儿。” 秀清:“……”尴尬。 秀兰:“……”很尴尬。 默了默,秀兰提着心向前迈了一步:“姑娘您真没事儿啊?” 沈曦摇摇头,面色平静:“没事儿。” 她这个人其实不太爱发脾气。 穿来这个世界之前,她除了偶尔在老爸老妈面前使使性子,在别的地方心态都平和的很。 当然,别的地方也没几个人敢欺负她、惹她生气。 托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老爸老妈以及家中一干兄弟姐妹的福,她们家虽然称不上家大业大, 但在凌城多少也有些声望。 而且小时候她老爸……咳,不是害怕她被绑匪绑架撕票、就是害怕长大了被坏男人欺负,于是危机感十足的让她去学了格斗。 整个高中生涯,从入学那天她一脚踢断某个占女同学便宜的高年级男同学的两根肋骨起, 就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更别提敢欺负她。 唉……可惜。 无论她曾经多辉煌,现如今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一渣渣。 成亲那天, 她被陆斩疾那厮牵手签到手疼那一刻,便对这世界的武力值有了确切的认识。 所以刚才火气上头,她在陆斩疾面前……是没有办法才动的嘴皮子。 不过她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发完也就散了。 尤其是后来回去看到陆斩疾那厮脸色僵硬的模样,当真是“吾心甚慰”啊! 秀兰、秀清面面相觑。 方才见姑娘走路带风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儿,可这会儿……姑娘的面色看上去确实很平静。 “哦,对了。” 沈曦忽地想起件事,“京中哪家成衣铺子比较好?” “成衣铺子?” 秀兰凝眉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大夫人和四姑娘惯爱在霓裳阁做衣裳。” 她话音落下,秀清便接着补充:“除了霓裳阁,咱们京中还有羽衣坊、锦绣轩和竹湘阁三家。若认真计较起来,霓裳阁其实是四家里头最次之选。” “最次?” 沈曦眼中闪过好奇:“为何?” 秀清沉静道:“回姑娘,其一:她家衣裳大多是仿造其他三家的花样款式,自家没有拿得出手的招牌。 其二,它家衣裳的用料和做工虽比普通成衣铺子好上一些,但与其他三家相比却是差了不少。” 沈曦听明白了,这就是古代版山寨啊。 “那有没有其三?”她问。 秀清眸光一亮,惊喜道:“姑娘聪慧。其三,便是它家的商誉不太好。” “所谓店大欺客,霓裳阁的掌柜和小二是出了名的见人下碟。因它家衣裳的价格比其他三家会便宜些,京中有不少百姓便会攒上许久的钱去它家买件喜欢的衣裳,买时分明说好这衣裳将来若有破损,可免费去其店中修改。” 听到此,沈曦已猜到了它们的套路:“然而若是买衣裳的人是穷苦百姓,他们便不认账?” 秀清点头道:“正如姑娘所想。” “嗯……那这霓裳阁确实不道德。” 沈曦支起下巴,眼珠子一转,声音突然小了许多:“秀清,你知不知道霓裳阁背后的主子是谁?” 秀清淡道:“此事在京中不是秘密,霓裳阁的主子乃是当今七皇子生母嘉贵妃的侄女,卿阳县主。” “卿阳县主……” 沈曦喃喃,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那其他三家呢?” 想了一会儿,沈曦没想起来,索性先将其放在脑后。 锦绣轩是林家产业,书中也提到过玉焉表妹接管的第一家商铺便是锦绣轩,今年年初的时候原身还给林玉焉送过贺礼,暂时可不提。 “羽衣坊、还有竹湘阁……他们背后是什么人?” 卿阳县主是嘉贵妃的侄女,若是这两家后头没有点势力,估计早就被霓裳阁给吞了。 秀清闻言,眉心突得蹙起,姑娘……为何会这么问? 这厢秀兰却已将疑惑说了出来:“姑娘您忘了?竹湘阁是大姑娘当年的嫁妆!” “!!” 沈曦小心脏瞬间一凉! 我去!聊爆了! 为什么原身不记得竹湘阁是她大姐姐的嫁妆? “是、是大姐姐的嫁妆?” 沈曦仰头望天,挠了挠头,只能装死:“我一时不记得了,只、只记得锦绣轩现如今由玉焉表妹接管……” 秀兰听此,不由忧心叹气:“姑娘,恕奴婢直言,您这话可千万别让大姑娘知道,若不然怕是要让你将“竹湘阁”这几个字写上一百遍……” 沈曦干笑两声。 大姐姐谢景爱罚原身抄字这事儿,原身倒是记得很清楚,甚至连自己被罚抄过哪些事都还记得…… 她简直是大写加粗的服气,原身这位姐妹该记心里的事没记住,这些“非重点”日常小事倒是记忆深刻。 “当年大姑娘嫁人时,姑娘也才十一,不记得也情有可原。” 沉默片刻,秀清才沉吟出声,继续向沈曦道:“至于羽衣坊,当初霓裳阁曾想将其吞并,不曾想竟被昭和公主拦了下来。” “不过,昭和公主并非是羽衣坊幕后的主子。他背后的东家这些年不曾在京中露过面,很是神秘。” “嗯。”沈曦飞快点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深入:“其实,我只是想说,若是要给你们选一家做两身衣裳,该选哪家好?” 前几日借了福宝的衣裳,沈曦说过要做两套新衣裳送给她。 但原身不常出门,她又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便问了秀兰、秀清京中有哪些好的成衣铺子。 既然要做新衣裳,又适逢年关,身边人的新衣裳自然也不能少。 闻此,秀清和秀兰却顿时面露难色。 秀清难得咬了咬唇,“姑娘,我和秀兰妹妹不用做新衣裳……” 秀兰紧跟着附和:“是,姑娘,我们不用做。” “??” 沈曦一脸茫然:“为何不做?眼看要年关,做两身衣裳应该的呀。” 秀兰憋红着脸,小声支吾道:“姑娘,咱…咱们手中没银子……” 谢家给原身的那些嫁妆很虚,基本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真金白银更是一个子儿都没有。 原身娘亲留给原身的那份嫁妆迄今还在林家大舅舅那里,今日大舅母对沈曦提过,说是年光将至正是忙的时候,待明年开春大舅舅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会将这些年的各产业的利润并着各项产业一块交给沈曦。 如此一来,沈曦自没有拒绝的理由。 又能拿钱又不用做事,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可她着实没想到都结了一遭婚,她竟然依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穷光蛋? 沈曦心虚到咬手指甲:“镇远侯府的中馈……?” 秀清沉静道:“在侯夫人手上。” 沈曦一噎:“那月银?” 秀兰眨眼:“奴婢问过府中管家,都是直接交给姑爷身边的陆幸。” 沈曦眼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光:“一个月有多少银子?” 秀兰道:“三十两银子。” 沈曦眼里的光更盛了一点:“那做一身衣裳要多少银子?” 秀兰抿唇,小声道:“便是霓裳阁最便宜的衣裳……也要十八两银子。” 沈曦眼底光芒瞬灭。 一个月的月银都不够做两身衣裳的…… 东厢房里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沈曦活了十八年,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为钱发愁的滋味。 要不找个便宜些的成衣铺子? 不不不,不行。 福宝那身衣裳做工一看便是细活,估摸着便是锦绣轩的做工。 她说要送给福宝两件新衣裳,若是比原来的衣裳差,还不如不送。 沉默良久,沈曦几乎把大拇指的指甲都咬秃了,才抬起双眸看着秀清、秀兰二人,腆着脸问:“我若是去竹湘阁做几身衣裳,能赊账吗?” 秀兰:“怕是…不能。” 秀清补充:“而且大姑娘已然回京,恐怕姑娘您还会被大姑娘叫去训话。” 沈曦:“……” 想哭却哭不出来,一颗心早已变成汪洋大海。 秀清看出了她们姑娘脸上的失落和愁绪。 略一沉吟,开口道:“若姑娘真想这四家店中做衣裳,倒是可以去羽衣坊试试。” 沈曦已生无可恋,“羽衣坊的衣裳便宜么?” 秀清缓缓摇头:“四家之中,羽衣坊最贵。” 沈曦对秀清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我期待你下句话给我来一个神反转。” 秀清闻言不由轻笑,正要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某个男人故作矜持的声音:“三姑娘要去羽衣坊么?” 沈曦循声望去,便见陆斩疾人模狗样的走了进来。 哼、哼。 她凉凉扫那厮一眼,转过头没搭腔。 作者有话要说:  风水轮流转,小学鸡陆要自食恶果了。 另外元旦快乐,本章留评红吧呀,还有二更比较晚,小天使们不要等,明早起来看~晚安。 —— 第三十七章 恕她自恋 哼哼(四声)。 沈曦心下冷哼两声, 凉凉扫陆斩疾一眼,转过头没搭腔。 这厮不是装看不见她,不和她说话吗? 好啊!那她现在也看不见他、听不见他说话! 秀兰秀清齐齐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极有默契的同时垂首道:“奴婢告退。” 说罢,两人脚步飞快的逃离现场。出门时, 甚为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听见关门声,陆斩疾面上冷冷淡淡的表情终于破裂, 半边眉毛微挑, 眸光牢牢锁在谢三一张小脸上。 见谢三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他不禁低咳一声道:“咳,秦老头和六殊…回了药房。” 嗯?提秦老大夫和六殊大夫作甚? 沈曦心有疑惑,但她只是默不作声,垂眸打开一盒点心,拿起红豆糕往嘴里塞。 陆斩疾顿了顿,迈步走到沈曦身边坐下,又道:“九言的伤已没什么大碍。” 沈曦一怔,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厮竟是在一一回答她先前问的那些问题。 呵, 早些时候和她友好交流不好吗? 非等到她撂下狠话再过来求和……没错,沈曦已经单方面认为陆斩疾是在“求和”。 既然是求和,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若是诚意不够,她绝不会开口和他说话。 “至于陆幸, 有些事需要他去做,这几日都不会在府中。” 陆斩疾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谢三,便见她一刻不停地往嘴巴里塞红豆糕, 腮帮子很快便圆鼓鼓的。 “你…你吃慢些,别噎着。”他难得主动关怀人,说话间耳后已是一片通红。 岂料他话音刚落,沈曦猛地拍着胸脯站了起来……她,真噎着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陆斩疾,你真是一口毒奶! 陆斩疾见状慌忙倒了一杯水给沈曦。 沈曦再顾不得矜持,接过水“咕咚咕咚”灌进了嗓子里。 “咳!咳咳咳!”灌完一阵猛咳,嗓子才算舒服了些。 沈曦愤愤看向陆斩疾,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半晌,只憋出来一句:“你还有什么要说得吗?如果没有,就请像我刚才一样自觉离开。” 她指着门口,“谢谢,不送。” 陆斩疾眉眼不动,沉声道:“我还有话说。” 沈曦:“??” 这厮脸皮怎么这么厚? 难道听不出来她只是客气一下? 这时陆斩疾却突然道:“羽衣坊,我可以带你去。” 沈曦想赶人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双眼蹭地一下亮起,转而没出息的问:“你付银子?” 陆斩疾淡淡颔首,“自然。” 这话一出,沈曦瞬间忘记了自己先前说过什么话、下过什么决心,立刻便对着陆斩疾弯眸笑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陆斩疾敛眸,“现在便可去。” “现在?” 沈曦欣喜,“好啊。” 没多久,府中小厮便准备好了出行马车。 陆幸不在,陆斩疾身边便没带随行小厮。 沈曦本想带上秀兰和秀清,但被陆斩疾冷声拒绝了:“她们便是去了也要在羽衣坊外等着,不如留在府中。” 沈曦不是很信陆斩疾的话,私下又向秀清询问了一遍,得到秀清肯定的答案,她才只好作罢。 马车上备着上好的糕点和茶水。 车夫驾着马车没走多久,陆斩疾思及谢三喜爱吃红豆糕,于是便特地将红豆糕从食盒中挑出放在了最显然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自在,语调故意压冷了几分:“路上若是饿了,便先吃些点心。” 沈曦正掀开车帘,探头观察着路上街景。 阳光明媚,冰雪消融。 各家屋檐上的积雪全都化成了水,“滴答滴答”的落在青石地面上,湿漉漉的,如同被雨水洗礼过一般。 闻言她放下车帘,转回身,一眼便看见车内矮几上的红豆糕。 沈曦面色瞬间变得很复杂,嗓子似乎又被什么噎住了一样难受,不由连连对陆斩疾摆手:“我不饿。” 方才沈曦让红豆糕噎住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陆斩疾并未强求,轻应一声,而后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秦老头新给他换的药,这两天喝下之后,身体总是会异常疲乏。 沈曦见他闭上双眼,便继续趴在车帘边,眨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窗外匆匆闪过的街道。 青砖,碧瓦,擦肩而过的人。 吆喝,叫卖,蒸腾的热气。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沈曦看了好一会儿,心底突然生出疑问,这书中世界于她而言……究竟算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她怔怔,盯着周遭闪过的事物,许久找不到答案。 良久,沈曦索性放下了车帘,转回身坐正身体。 而车内,陆斩疾似乎睡着了,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是一种防御性极强的姿态。 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也蹙得很深,这张脸上似乎永远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曦从来没在这厮脸上看到过真正放松的神色。 她眨了眨眼,起身拿起马车里的毯子盖在这厮身上。 恍惚间,陆斩疾眼皮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车夫将马车驾得很稳。 小半个时辰后,车夫长吁一声,马车稳稳停在了羽衣坊门外。 “公子、少夫人,羽衣坊到了。” “嗯,知道了。”沈曦应声。 而后她看了眼仍旧睡得深沉的陆斩疾,轻手轻脚挪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夫君?我们到了。” “嗯。”陆斩疾喉间发出声短促的音节,仿佛是在给沈曦回应。 然而沈曦等了许久,却迟迟没有等到这厮睁开双眼…… 他这几天不是在针灸就是在泡药浴,好像都不曾好好睡过一觉。 罢了。 既然睡着了,便让他好好歇歇吧。 沈曦伸手解下他腰间的钱袋,从中拿出一块碎银给了马车外的车夫,让他先去对面茶楼歇歇脚。 而在她给车夫银子的时候,身后的陆斩疾却仿佛陷入了梦魇,脸色忽然间煞白。 “谢三!”他倏地嘶声低吼。 沈曦听得心一揪,飞快转回头看他。 只见他双眼仍紧紧闭着,眉宇间神色却很是凄楚,煞白地脸上浸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陆斩疾?” 沈曦急声唤他:“你醒了?” “谢三!”他又喃喃唤了她一声,双眼仍紧闭,大手却精准无误的攥住沈曦手腕。 沈曦:“……”恕她自恋。 有点怀疑这厮是在装睡吃她豆腐。 却在此时,陆斩疾眼角突然滑下两行泪,双目倏然睁开。 他的眼底一片猩红,神色狠绝疯狂,看上去……好像随时要毁灭这世界。 待看见沈曦,他忽然将她紧紧得搂在了怀里。 沈曦:“??”她确定了。 这厮就是在趁机吃她豆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本来想熬会儿夜写二更,但后来太困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就没写成。 关上电脑想睡觉吧,没想到又失眠!笑哭! 所以二更先欠着,我周末前一定补上~ 第三十八章 大猪蹄子 沈曦仰起脖子, 下巴被迫抵在陆斩疾肩上。 过了许久,这厮都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 于是当沈曦的自恋劲儿过去以后……总算是发现陆斩疾的不对劲。 她右手握着钱袋,左手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僵在半空中, 忍不住轻声唤人:“夫君?” 听见沈曦的声音,陆斩疾满是厉色的猩红双眸终于动了动。 “方才……我好似做了场噩梦。” 他嗓音嘶哑, 语气也格外低沉。 沈曦听得心一软,小心脏顿时又开始抽抽。 她皱皱眉, 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 僵在半空的左手缓缓抚在陆斩疾的背脊上, 学着小时候老妈安抚她的模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但——小时候老妈哄她说得那些话,沈曦却是努力了半天都说不出口。 什么乖乖、小宝贝、不哭不哭,她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抿抿唇,沈曦只憋出了两句干瘪瘪的……“没事、没事了,只是梦。” 陆斩疾闻言微怔,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环抱在沈曦身上的手瞬间松开,身子飞快向后撤去。 “对, 梦,只是梦……” 他低声呢喃,不断地说服提醒自己。 那只是一场梦。 梦里上一瞬是谢三被乱箭射死,下一刻又变成是她被人乱刀砍死, 最后却又是她……自刎在他剑前。 梦境迷离变幻,杂乱无绪,不可能是真。 陆斩疾逐渐冷静下来, 方才脸上的骇人神色也随之收敛,抬眸看一眼好生生坐在他面前的沈曦,面上不禁闪过一丝窘迫。 他竟在谢三面前如此失态…… 陆斩疾猛然板起脸,冷声:“下车。” 态度转变之快,让沈曦很是措手不及。她眨眨眼,捏着手中钱袋走下了马车。 而一下马车,沈曦便被眼前“羽衣坊”给闪花了眼。 这三个大字金光闪闪,在一众红木黑字的牌匾中显得尤为突出。 沈曦不由紧跟两步凑到陆斩疾身边,“夫君……这羽衣坊看上去挺贵的。” 陆斩疾头也不回,低应:“尚可。” 沈曦:“……”这厮倒是派头十足,可手里的钱不足啊! 方才她细看过钱袋,里面都是些碎银,加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两银子。 沈曦捏了捏手里的小钱袋,很是发愁。 她正想着开口问陆斩疾身上有没有藏银票,羽衣坊里的青衣小厮却已眼色飞快的凑了过来,引着他们便往雅间去。 陆斩疾淡定如斯,下巴微点,让小厮带路。 沈曦只得先将话咽回肚子里。 一会儿私下再问,不急在这一时。 不过一路跟着小厮走上二楼雅间,沈曦倒是发现了一件事——这羽衣坊的衣裳的确好看,颜色搭配、花样款式、做工用料,皆是上上乘。 将他们带进雅间后,那带路的小厮便退了出去:“世子爷稍候,小的这便去叫掌柜。” 陆斩疾淡淡颔首,挥退小厮。 沈曦目光忽地一亮……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按照她看过的那些套路,难不成羽衣坊是陆斩疾这厮的? 这么一想,她瞬间安下了心。 “夫君,你的钱袋。” 待小厮离开,沈曦把手里的钱袋放到了桌几上:“刚才见你睡着,我便想让你多睡会儿,所以……便拿了快碎银给车夫,让他去了对面茶楼歇会儿脚。” 陆斩疾凝眉,这才发现原本系在腰间的钱袋不知何时到了谢三手里。 他知晓谢三穷得很,否则也不会给下人点赏银都从他这里拿钱,便垂眸道:“且放在你身上。” ……这是把钱给她的意思? “咳,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曦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闻言没有推搪,二话不说便将刚放上桌几的钱袋又收了回来,动作飞快,好生怕陆斩疾反悔。 没想到谢三还是个小财迷……陆斩疾忍俊不禁,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沈曦刚把钱袋收好,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世子爷,奴家方便进去吗?”是一道极为娇媚婉转的女音。 沈曦听见这声音,顿时半边身子都酥了。 她不禁转眸看向陆斩疾,却见这厮脸色竟柔和了许多……呵呵,男人。 沈曦心下冷笑,暗道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进。” 这厢陆斩疾丝毫不知身旁小女人的误会,扬声将人唤了进来。 哼,听听。 连说话的语气都变温柔了。 沈曦腹诽,腮帮子不知不觉鼓得像个河豚。 而待那女子推门进来,她看见那女子娇媚又风情万种的模样,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响。 这女子年岁看上也就二十左右的模样,应是和陆斩疾差不多大,这厮又让这女子做“羽衣坊”的掌柜…… 不会吧? 沈曦双颊顿时一阵白,难道陆斩疾这厮早已心有所属?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的心里只有你。 咕。今天我是短小金。 那啥,发个红包弥补我的短小叭…… 第三十九章 甚过焦炭 女子身姿窈窕, 双手怀抱一本厚册子,款款朝二人走来。 将怀中的厚册子轻轻在二人面前的桌几上,女子福身盈盈一拜, 娇声道:“世子爷。” 这一声听得沈曦瞬间软了半边身子。 ……妈妈呀,她突然有些理解身旁这厮。 此等尤物, 她一个女子都招架不住,更何况陆斩疾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只是理解归理解, 沈曦的心情却是低得不能再低。 她还以为今日出门是代表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亲近了, 这厮终于愿意敞开心扉相信她。 可原来他是带她来见一见美人……想来应该是试探她会不会接受他将美人带回府? 唔, 若是可以让陆斩疾打消和她圆房的念头,那她倒是可以接受。 “这位可是世子夫人?” 在沈曦沉思间,陆斩疾已和掌柜寒暄完,两人齐齐看向她。 沈曦敛神,朝美人含蓄的笑了笑。 既未应声承认,亦未否认。 她是不是世子夫人? 啧啧,那不就看陆斩疾想怎么说了么……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那厮怎么说, 她就怎么配合。 岂料陆斩疾并未说话,倒是脸色又冷了下来,只低声道:“选吧。” 女掌柜眼色很活泛,见状立即转了话头, 打开了方才放在桌几上的厚册子,热情道:“这本花衣册上有本店所有衣裳的样式,夫人瞧瞧可有中意的?” 沈曦有些诧异, 心道陆斩疾这厮倒是还有些良心,竟然没有贬低她来哄美人。 但她机会可是给过他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沈曦抿了抿唇,目光落向桌几上的花衣册,对美人淡笑道:“容我瞧瞧。” 不过她这一瞧,竟是足足瞧了大半时辰。 花衣册上的衣赏足有百余件,且每件衣裳后头都还附着这衣裳上所用花样的细图。沈曦不时与掌柜交谈询问,不知不觉窗外已是黄昏。 雅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沈曦手中的花衣册却没看完,一双眼睛越来越低,像是恨不得一脑门儿钻进去。 陆斩疾百无聊赖的等了又等,眉心不知何时已皱成一座小山丘。 但他并未出声催促,而是悄悄起身去唤人将雅间里的油灯点亮。 沈曦正眯着眼睛看得入迷,忽觉屋内亮堂了起来。 她回神,这才发现外头日头西斜,远处天边已泛起青灰色。 “便先定下这些罢。”沈曦说着合上了花衣册。 她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陆斩疾道:“可等累了?” 累倒是不累,不过是在一旁坐着罢了。 但在陆斩疾眼里,选几件衣裳耗费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值当。 他抿紧薄唇,沉声道:“既已定好,那便回府。” 沈曦选好了衣裳心满意足,闻言笑着点头应声:“好。” 羽衣坊的掌柜也很心满意足,世子夫人可是给它羽衣坊带来了一笔大生意。 听见两人要走,她忙娇笑道:“时候是不早了,那奴家便恭送夫人和世子爷。不过夫人定要记得,七日内要将人带来羽衣坊量身。” 沈曦笑道:“我记下了。” 方才和美人闲谈,她知晓了这羽衣坊做衣裳皆是量身定做。她今日选定了样式只是第一步,改日还要带着人来羽衣坊,由这里的绣娘量身。 如此便不能只做衣裳送给福宝,玉焉表妹也不能少。当然……她自己的也没有少。 羽衣坊是陆斩疾这厮的产业,她不做白不做。 屋内点灯的小厮尚未离开,掌柜便让他给陆斩疾和沈曦带路,“带世子爷和夫人去柜台付一千两定金。” 小厮垂首称是,弯腰为二人领路。 “不必。” 陆斩疾却突然出声,神色似很是不耐烦:“明日一早,陆幸会送银票来。” 说罢便想带沈曦离开。 美人掌柜却忽地轻笑出声:“世子爷,您知道咱们羽衣坊没这规矩,不是无论是谁定下衣裳都要将定金留下才能离开。您若是身上带的银两不够,奴家不介意让小十去跑一趟腿。” “当然,若是方才夫人选定的衣裳忽然不想要了……直说便是,本店绝不会强买强卖。” 沈曦闻言目光玩味,余光不禁扫向美人掌柜,忍不住赞扬:美人不愧是美人,有气魄。 她虽不知道这话中真假,但她听得出美人掌柜应是想多留一会儿陆斩疾…… 沈曦微微仰头,体贴凑到某人耳边低语:“夫、不对,陆…斩疾,你是想走还是想多留一会儿啊?” 陆斩疾偏头看向谢三,双眸不悦地眯起:“哪里不对?” 他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雅间里的人都听见。 沈曦不禁拧起眉,朝他使了个眼色。 ——搞什么啊朋友,你这样我可帮不了你。 可陆斩疾丝毫不懂沈曦暗示,脸色沉得更加厉害:“为何不唤我夫君?” “……” 沈曦恨铁不成钢,这厮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她转眸看一眼面色微沉的美人掌柜,暗暗叹气。 罢了,看在白得这么多套衣裳和美人掌柜将来有可能帮她挡掉“圆房”这件事的份上,她再决定再助攻最后一次。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现在走还是想多留一会儿?” 沈曦也没再悄声,她先望着美人掌柜笑笑,再转头看向陆斩疾,眸光有些不怀好意:“你单独留下,我先去马车上等着也行的。” 陆斩疾的脸突然就黑了。 乌黑乌黑的,甚过焦炭。 他一把攥住沈曦手腕,一言不发便将人拉了出去。 本来要领路的小厮急忙抬起头看向掌柜,眼神询问:要不要将人拦住? 美人掌柜却是弯唇一笑,声音很娇的扬声道:“奴家今日便不叨扰世子爷和夫人了,明日奴家便在羽衣坊等着。一千两定金,世子爷可莫要让人送多了。” 陆斩疾和沈曦的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两人出了羽衣坊大门,小厮终于忍不住问掌柜:“掌柜的,您就这么让人走了,万一…万一明儿个镇远侯府的人不来送银子怎么办?” 美人掌柜轻笑出声:“旁人皆有可能反悔,唯有这镇远侯府的世子爷,便是想反悔都没机会反悔。” 小厮不懂,“小的愚昧,掌柜的此言何意?“ “你若是懂了,你便是这羽衣坊的掌柜了。” 美人掌柜却不说了,轻哼一声,摇晃着纤细的腰肢出了门。 陆斩疾一口气将人带上了马车。 车夫很有眼力见儿,一看见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出来的身影,便急忙结帐赶回马车旁。 “回府。”临上车前,陆斩疾冷冷甩下两个字。 车夫立即垂首应是,身子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 待人进了马车,车夫更是一刻都不敢停——“驾、驾!”急声喝马,调转头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我生气了。 陆斩疾:我也生气了。 问:谁哄谁? 第四十章 两相较量 车夫似乎是被陆斩疾脸色吓着了, 马车驾得又快又急。 沈曦手腕被攥得生疼。 待进了马车,陆斩疾一放开她,她便飞快把手腕缩进袖笼里。 这厮手劲真大。沈曦腹诽, 低头默默揉手腕。 陆斩疾看见她的小动作不禁瞳孔微缩,想开口问她疼不疼。 然而话到嘴边, 思及谢三所作所为,他便又将话咽了下去。 他板着脸, 眸光沉沉的看她, 却不说话。 沈曦很快便感觉到了他的视线。 可手腕还在隐隐作痛, 作为一个有脾气的人,沈曦并不想理会陆斩疾。 她好心帮他,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在这儿乱发什么脾气?哼!谁还没个脾气了!她还想发脾气呢! 两人皆不发一言,马车里顿时陷入静默。 马车颠簸,陆斩疾背脊挺得笔直,不管马车如何摇晃,他的身形都是稳如磐石。 另一边的沈曦则完全相反, 随着马车的摇晃,她的身子一会儿往前探,一会儿往后撞,仿若一根随风飘摇的柳条…… 没多大会儿, 沈曦整个人便被马车晃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陆斩疾不由攥紧手心,等着沈曦求他。 但没想到沈曦的倔劲儿也上来了, 她咬紧牙,根本看都不看陆斩疾。 “……” “…………” 两人莫名其妙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然两相较量,必有一输。 不肖须臾,马车不知道压到什么地方,整个车身突然剧烈晃动。 沈曦身形不稳,整个人都被颠了起来,眼瞧着脑袋就要和车顶擦出火花之时,陆斩疾终是忍不住大手一捞,将人牢牢锢在了怀里。 “……” 沈曦恍惚间觉得自己娇小无比,同时心里还闪过一丝别扭怪异的情绪。 而陆斩疾胸口让某个姑娘这么一撞,似乎也撞散了他憋闷在心里的怒气。 “公子,夫人,您、您二位没事吧?” 马车行驶速度渐缓,外头传来车夫战战兢兢的询问声。 问完,车夫竖耳等了片刻,但马车里头没有人出声回他。 车夫却是悄悄松了口气,世子爷不出声,至少他这条小命是保住了。 车夫重新将心思放在马车上,再不敢再驾得太急,只力求稳妥。 …… 沈曦窝在陆斩疾怀里,耳朵紧贴他胸膛,清清楚楚听见他的心跳声。 怦怦、 怦怦怦—— 跳得又快又急。 她听得耳后根泛红,心跳不由自主地变快。 察觉到马车驾驶渐渐变稳,沈曦身子挣扎了一下,想从陆斩疾怀中挣脱出来。不料陆斩疾却将人锢得更紧,让她动弹不得。 但他仍是抿紧唇没有说话,冷眉冷眼,一副生气的模样。 这般僵持片刻,沈曦声音闷闷地开口:“马车已经不晃了,放开我。” 她说话时,陆斩疾胸口微震。 可他岂是这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用上他的时候便让他抱着,用不上便让他放开? 他不放! 沈曦安静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某人松开她。 她手脚又动了动,想离开这厮的怀抱,压下心中不快,好声好气道:“陆斩疾,你松开我。” 陆斩疾还是没动。 不仅没动,反而赌气似的又紧了紧手臂。 沈曦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上头。 “放开我!” 她挣扎的幅度变大,音量也拔高了许多。 好在陆斩疾牢牢抱着她,声音被闷在了他胸口,驾车的车夫并未听见。 陆斩疾好不容易缓和些的脸色,在沈曦的连番挣扎下再次变黑。 “就这么想离开我?”他冷不丁出声,声音听上去极为压抑。 沈曦一怔。 她万万没想到,陆斩疾竟会说出这种霸道又中二的话……嘶,浑身发麻。 恰在此时,车夫“长吁——”一声,马车伴着马儿嘶鸣声稳稳停了下来。 “公子、夫人,到了。”车夫忐忑道。 听见车夫的话,陆斩疾总算是松开了沈曦。 可沈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下马车,这厮又抓住她,冷着脸带她往琼院的方向走。 “陆——!” 沈曦想喊他放手,但想到镇远侯府眼线众多,她抿了抿唇,暂且将话咽回了肚里。 话咽了回去,怒气却没消。 一路攒啊攒,攒到两人走回房,怒气便像一个充过气的气球“嘣”地一下爆了! “陆斩疾,你放开我!” 她用力甩手:“我是真心实意在帮你,给你——” “帮我?帮我什么!” 陆斩疾冷声打断她,脸色沉得犹如地狱阎罗。 “我!”沈曦忽然噎住,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帮他什么? 好像归根结底,她也是为了自己……可为自己和帮他之间又不冲突! 心思转念,沈曦把背脊挺得笔直笔直,定定望向那双幽深如寒潭的双眸,很有勇气:“自是帮你和美人掌柜独处。” 陆斩疾心口腾地升起股浊气,攥着沈曦纤细手腕的骨节不自觉用力:“我为何要与羽衣坊掌柜独处?” 最后两个字眼,他咬得很重,显然气急的模样。 沈曦微怔,长睫一下下忽闪。 难道给他制造机会还制造错了? 沈曦垂眸盯着陆斩疾抓着她手腕的手,忍痛咬了咬牙,而后霍然扬起脸道:“你和羽衣坊掌柜之间有没有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陆斩疾瞧见了她眸子忍着的薄薄水光。 心下微怔,他立即松开了沈曦手腕。 但沈曦这话仍是让他怒火中烧:“所以你留我和别的女人独处?!” “对!怎么了?” 沈曦气到模糊,“我留你和美人独处难道不好?” “不好!”陆斩疾低吼,胸膛气得起起伏伏。 “不好?哪里不……” 话说到一半,沈曦看着面色铁青的陆斩疾突然失语。 不好? 不好……? 沈曦脑子里某根断掉的弦突然接通,琢磨出来了什么,“你…你和羽衣坊掌柜没关系?” 陆斩疾黑脸冷哼。 “……” 沈曦头顶顿时冒出一圈黑线。 默了默,她勇敢承认错误:“是我……误会你了。” 都怪她急于摆脱“圆房”这件事,所以才会在看见美人出现在陆斩疾面前的时候太过于想当然。 如果这厮和美人掌柜之间真有其事,那她在羽衣坊绝对是贤惠体贴的表现。可现在不是,而且她和陆斩疾还是刚成亲没几天的新婚夫妻…… 沈曦不由一个头两个大,试图圆回来:“谁让你在羽衣坊掌柜进来的时候对她笑,要不然我才不会误会。” “呵。” 陆斩疾冷笑一声,“这般说来,我还要感念谢三姑娘大度不成?” “……”沈曦不由羞愧低头,焉焉的。 这模样落在陆斩疾眼里,便是默认了。 这女人竟然连辩解都不辩解? 陆斩疾顿时气得险些咬碎后牙槽,双拳倏然紧握,转身便往房外走。 「宿主!请迅速叫住任务目标!」 不知道什么东西触发了系统,它突然出声提醒沈曦:「否则您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什么?!」 沈曦这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飞快抬头看向那道即将消逝的背影。 “陆斩疾!”她高声喊他。 陆斩疾身形微顿,却未回头,下一秒又抬起脚往外走。 「笨!」 系统训沈曦:「叫“亲亲宝贝老公”啊!什么肉麻喊什么!」 「???」 沈曦莫名:「你怎么突然这么机智?」 系统原本没什么语调的电子音好像忽然有了脾气:「本零零三再不机智出场,我看你用不了多久就要嗝屁!」 零、零、三!? 这坑货还敢出现? 沈曦暗暗咬牙,心道等会儿一定要找它算账。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哄好陆斩疾那厮。 “夫君!”眼看那厮就要打开房门,沈曦再一次急急喊他。 这一次,陆斩疾的脚步总算停下,打开房门的手也顿住了,似乎是在等沈曦。 沈曦眼睛一眨,飞快追了过去。 “夫君,我不是大度。” 跑到他身后,沈曦垂首学娇滴滴的小白花,扯住他的袖口摇了摇,“我只是装大度……不想让你觉得我善妒。” 话说出口,沈曦差点闪掉自己的舌头。 然而陆斩疾神色却有所松动,垂下双手,慢慢转过身来。 沈曦:“……”果然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心路历程: 小曦曦第一次叫他:“陆斩疾!” 老陆:还不叫我夫君?生气!不回去! 小曦曦第二次叫他:“夫君!” 老陆:……哎呀,叫我夫君了,勉为其难留下来听听她说什么罢。 ——感谢在2020-01-06 00:23:56~2020-01-07 23: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话说出口, 沈曦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陆斩疾神色却有所松动,垂下双手,慢慢转过身来。 “……”果然是大猪蹄子。 心下轻哼两声, 沈曦头垂得更低,好像羞愧难当的模样。 陆斩疾低眸, 入目是她轻颤的羽睫,还有她扯着衣袖轻轻摇晃的纤细手指。 他的心不由软了一下。 可这么多年强硬惯了, 陆斩疾早已不会服软。 他抿了下唇, 脸色仍旧很沉, 语气也硬邦邦的,“明日一早,回谢家。” 说罢他扯回落在沈曦手中的袖子,转身离去。 这是……不计较的意思? 沈曦凝眉,没摸透陆斩疾的态度。 迈开步子正想去追,零零三的声音又悠哉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别追了别追了,任务目标对你的信任值算是暂时保住了。」 沈曦脚步一顿,抬眸看向陆斩疾背影, 亲眼看着他走出琼院院门以后脸色忽变——零、零、三!这坑货终于出现了! 她眼底划过一道狠光,“嘭”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而东厢房门外,秀兰想来过寻她们姑娘的脚步不由踌躇了。 怎么瞧着姑娘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还是等秀清姐姐从大厨房回来再一块过去吧。有好吃的在,想来姑娘便是生气也气不到哪儿去。 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秀兰又怂缩缩的跑回了东厢房门口。 关上房门,沈曦转头走进了小书房,随意从书架上抽出本书。 琼院里寻常不会有外人接近。除了陆斩疾, 能在琼院随意进出的,无外乎九言、陆幸、秦老大夫和六殊大夫,再并着她和秀兰秀清几人。 但不管是谁,沈曦都不想让其觉得她一个人在卧房里犯神经。 拿本书做掩饰再好不过。 「零零三!你终于出现了!」 道具到位,沈曦马上兴师问罪:「你这个……系统也太没有责任心了!把我往这鬼地方一扔就什么都不管了!?」 零零三有些惊讶:「哟哟哟,小宝贝别生气嘛。」 「本系统记得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小宝贝你很配合的。」 我呸! 沈曦咬了咬牙,「你那时候还说有问题可以随时找你呢!」 零零三一口不当回事的语气:「啧,我也说了平时没事我不怎么在线嘛。」 沈曦冷笑:「呵呵,你这是不怎么在线?我看你根本就是日常不在线!」 「我告诉你,我来了之后可是看过使用说明的,上面清清楚楚规定了你每天至少在线半小时。」 要不是系统让她一切自助,沈曦研究琢磨了好几天破系统,估计还发现不了“系统使用说明”。 这玩意儿藏在一个犄角旮旯特别不显眼的地方:「哼,我还找到了去哪里投诉你。」 「别别别!小祖宗喂!」 零零三这才紧张起来,忙解释道:「实在是这几天另一个世界的小祖宗闹得太厉害,我让她缠得没办法,害怕她脾气一上来就撂挑子不干,逼不得已才上那儿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去了。」 沈曦冷哼一声:「是吗?」 零零三:「是是是!我向天发誓!」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零零三又补了一句:「你看我这不是一发现你这边有难,就跑过来帮你了吗!」 呵呵。 沈曦暗暗冷笑。 这个坑货竟然还敢说是过来帮她? 分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解决了,才想起来过来瞧瞧她。 还鬼扯什么信任值……就算真有这种东西,陆斩疾也不会因为今天这一点儿事就信她或是不信她。 那厮最多气几天罢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大不了她慢慢哄。 「我看就是会闹的孩子有糖吃。」 沈曦感谢“零零三”在她临死之际给了她活的希望,可这不代表她会一直容忍“零零三”骗她玩。 短短几天的功夫,她一次又一次的遇见危险,哪次不是生死关头? 如果不是陆斩疾那厮现在还没黑化,没有那么心狠,她怕是早就归西了! 而且“零零三”是有责任提醒她、帮她规避危险的。可这家伙竟然在她刚过来那天就玩失踪,视她生死于不顾。 太不仁义! 「既然你觉得我这个世界的任务不重要,那你干脆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等死吧。」 沈曦语气淡淡,一脸无所谓的道:「反正早晚都是死,我也省得白费功夫。」 零零三刚从另外一个世界里受了一番高段位要挟回来,这会儿沈曦不咸不淡威胁的话,他根本不当回事儿。 电子音“嘿嘿”笑两声,让人听着不禁头皮发麻:「小姑娘,做人呢,要知足。」 「你是个好姑娘,可别得寸进尺的学那些个威胁人的手段。」 说完,零零三又反过来警告沈曦:「况且,隔壁世界的任务是在马上完成的紧要关头,你这里才是刚刚开始。」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继续做任务,那我立刻就把你送回去。」 「啧……我算算哦,真送回去的话,也就两三秒钟吧,估计连睁眼看你父母的功夫都没有。」 「呵。是吗?」 沈曦一点不怵,「没关系,我乐意回去等死,先在这儿谢谢您。」 方才她所言并不全是威胁零零三的。 原身在这个世界没什么依仗。 如果她穿过来是回到原身的小时候,那还有时间去经营身边人脉、势力。 可现在是箭在弦上、说发就发的时候,别说经营势力帮陆斩疾那厮了,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她小命就交待出去了。 「你想好了?」 零零三语气高高在上的,它不太相信沈曦真会回去等死,当初这和小姑娘可是最快答应他、最好说话的一个。 「一旦回去,可就没有反悔机会。」 零零三电子音淡淡,抛出杀手锏:「你舍得父母伤心?」 沈曦垂眸,眉宇间闪过丝忧伤:「舍不得。」 零零三一听愈发趾高气扬:「那你这小姑娘是又不回去了?啧……刚才都向上面打好报告说要送你回去。」 「诶诶……你等等,上头回了话。」 零零三假模假样的停顿了一瞬,然后“嘶”一声,「上头答应了,小姑娘你这样反反复复的让我很难办啊。」 「你这上头回复的挺快。」 沈曦面不改色,眸泛冷光。 「可不是嘛。」 零零三电子音娇嗔,想着这回得再给沈曦下个套,不能让她再有机会反悔。 「咳…」 电子音“咳”了一声,声调听上去极为滑稽:「小姑娘啊,你这回得想好喽,留还是走,做个决定。若是走,那咱们就没什么要说的。若是留……咱们得再签个补充协议。」 协议? 协议个大头鬼! 沈曦这回可算是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人善被人欺”,这坑货零零三简直是得寸进尺的典范! 「没有什么难办的,我又没说我不回去。」沈曦冷冷出声。 她还偏要赌一赌,到底谁更豁得出去。 「你上头都答应了,我怎么能让你没面子呢?」 沈曦轻笑,双眸眯起,将手中的书往桌几上一撂,淡然道:「我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可以把我送回去。」 「……」零零三顿时没了声音,这小祖宗玩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走不走,我曦这是在争取正当权利。 但是……嗯,权利到手,离那啥也不远了。 第四十二章 我伤好了 沈曦轻笑, 双眸眯起,将手中的书往桌几上一撂,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我准备好了, 你现在就可以把我送回去。」 「……」 零零三顿时没了声音,这小祖宗玩真的? 不不不, 不行。 他不能再被唬住。 身为一个系统管理员,每次都被挑选的小丫头压制, 传出去他不要面子的啊! 「好!」 零零三气势很足, 掷地有声:「你这小丫头既然决心要走, 我自不会拦你。」 坚定的电子音落下,沈曦眼前紧接着就出现一个红色框框:「请问宿主是否要放弃任务?是请回复「1」,否请回复「2」。」 沈曦瞳孔不由缩起,心慌了一瞬。 之前零零三不在的时候,系统跟他说过,很多人都不愿再来这里遭受磨难再死一次。 而且依零零三这个家伙对另外一个世界宿主的态度,应该也不会放她走才对……可他这会儿怎么如此爽快? 沈曦心底忍不住升起股不安的情绪。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老爸老妈他们的脸……还有,陆斩疾那厮。 她竟然对他……有些不舍? 「怎么?要想这么久?」 察觉到小丫头的犹豫, 零零三提着的心慢悠悠落回肚子里。 「哎!」电子音重重叹了一声,紧接着又语重心长的响起:「小丫头,你毕竟是我选中的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签了这份补充协议,我就让你留下。」 电子音落下,沈曦眼前便又出现了一份文件, 上头“补充协议”四个黑漆漆的大字极为显眼。 沈曦微顿,打开看了一眼。 上头补充的只有三条。 第一条便是沈曦在任务完成之前,不能再提放弃任务,回到原来世界之事。 第二条是无论任何情况,沈曦否不能通过投诉通道投诉零零三。 最后一条是——若沈曦违反以上两条中的任何一条,即便完成任务,灵魂也将永远都无法回到原来的身体。 “……” 沈曦抬手,揉了揉后脖颈。 “一直低头看书,酸了。”她自个儿嘀咕一句,左右晃晃脖子,又拿起了桌几上的书册。 这是本兵书。 沈曦随手打开的那一页,正写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几个字。 零零三信心满满的等了好一会儿,却等到沈曦捧起书认真看了起来。 电子音不耐烦地在沈曦耳边响起,「小丫头,你这是什么态度?那协议你看完了没有?」 「嗯。」 沈曦不动声色,微一点头道:「看完了。」 说着又翻了页书。 零零三突然被她这幅云淡风轻态度弄得有些懵:「那你……是答应了?」 沈曦闻言忽地笑了,眼睛扔旧扫着书页,状似心不在焉的道:「没有,我不答应。」 零零三瞬间来了气,「好,还是决定回去是吧?行行行,别耽误我功夫,你赶紧回「1」!」 「可以。」 沈曦的视线终于从书页上移开,把注意力集中到系统上,然后在系统的页面上翻啊翻,好大一会儿才找到两个红色小字——“投诉”。 她再次把书放下,这回动作特别轻柔。 放下书后,右手食指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动桌面。 「刚才太着急,现在想想,离开之前,我应该先把你投诉了再说。」 沈曦说这话时,语气没有什么太大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零零三却忽然慌了,眼瞧着小丫头就要点开投诉通道,电子音瞬间响起:「别!」 电子音又快又急,刺得沈曦耳朵一懵。 「哎哟,小祖宗,有……有话好好说嘛。」零零三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态度和善的不像话。 沈曦不禁弯唇轻笑:「现在又叫我小祖宗了?」 以前不知道,零零三这家伙真是势力得很。 一开始上线的时候心虚,就叫她“小祖宗”哄她。 后来觉得她脾气软,称呼就变成了“小姑娘”。 等到她再忍让,他便蹬鼻子上脸叫她“小丫头”了。 零零三丝毫不介意沈曦揶揄,闻言还赔笑道:「小祖宗,只要你不投诉,咱们什么都好商量。」 谁跟你咱们? 沈曦腹诽,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从零零三那里要点什么补偿才好。 其实她一开始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和零零三杠,直到它给她那份“补充协议”。 上面的内容一下提醒了她。 零零三这家伙越在意什么,便约会禁止她做什么。 她猜的没错。 任务完成前,零零三不想让她走,否则补充协议第一条就不会是不准她放弃任务。 刚才如果她真狠心回答了「1」,零零三估计还是会找理由留下她。 让沈曦意外的是“投诉”通道。 她以为那个投诉通道就是个装样子的东西。 可从零零三特意把不准她投诉这件事放进补充协议的反应来看,那个投诉通道绝对比她以为的有用的多。 和堵上自己的去留相比,那自然还是直接用“投诉”通道威胁零零三更好。 至少这样,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对她来说都没有坏处。 但沈曦没有想到成功的这么容易。 如果她投入了……零零三会受到什么惩罚? 眼眸微转,沈曦又看了眼“补充协议”的三条内容。 她的第三条是无法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 可零零三应该和她不一样,否则他应该也是像她一样去某个世界完成任务。而不是做什么半智能系统的管理员。 「零零三……你这么怕我投诉啊?」 沈曦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同时将系统页面调到了有“投诉”这两个红色小字的页面,「我倒是有些好奇,万一我真投诉了你会怎么样?」 「我…我我,我不会怎么样嘛,就是、就是被罚点银子罢了。」电子音的语调听起来好像很轻松,但仔细听,能听出每个字节后面都跟着细微的颤音。 沈曦了然。 轻敲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了下来,低低道:「刚才你吓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会魂飞魄散呢。」 「怎、怎么可能!」 零零□□应极其猛烈,「我就是几天没在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可能会让我魂飞魄散!」 「嗯……」沈曦轻轻应声,弯唇露出一抹笑。 这下确认了。 就算不是魂飞魄散,也是和其相差无几的惩罚。 「好,我暂时可以不投诉你。」 心里有了底,沈曦反而不着急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零零三:「……」奶奶个球。 隔壁那小丫头片子刚坑得他体无完肤,一来这个世界他怎么莫名其妙的又得答应一小丫头片子三个条件? 「怎么?你不愿意?」 沈曦挑了挑眉,「那不为难你,我还是投诉算了,说不定你上头那位会给我换一个新的管理员。」 「不不不,愿意愿意。」 零零三忙道:「但是你得先说说那三个条件是什么?我吧……权利有限,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到。」 到这份上了,还想讨价还价。沈曦都有点佩服他的执着了。 她抿唇,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的条件肯定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零零三顿了顿,无奈认栽:「好,那你说罢。」 沈曦:「别急,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电子音音量突然拔高。 合着这么半天小丫头片子是在耍他玩? 「反正以后你每天都要在线半小时不是吗?我随时想到,随时告诉你啊。」沈曦语气温柔。 系统上显示的页面却没变过。 那上头两个红色小字想两根小刺扎进了零零三的心里。 「行!」 他没好气地道:「那今天没什么事我就下线了!」 沈曦点点头,态度友好:「嗯嗯,再见。」 ……关掉系统,沈曦整个人神清气爽。 正巧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姑娘,晚膳端来了,您要现在用吗?” 是秀清。 沈曦扬声将人唤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秀兰。 不知为何,她畏畏缩缩的,摆饭的时候时不时便瞧沈曦一眼。 沈曦疑惑:“……我怎么了吗?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 秀兰忙不迭摇头,眨着眼睛小声试探问:“姑娘……您不生气了?” “生气?我没生气。” 沈曦望着一桌子清淡至极的菜,面色逐渐变得复杂。 秀兰闻言顿时松口气,拍着胸脯道:“方才见您在姑爷离开的时候气呼呼关上了房门,奴婢还以为姑爷惹您生气了呢。” 方才?关房门? 不就是她和零零三battle 的时候? “是拌了两句口角,但不至于生气。” 沈曦眼睫轻闪,抬眸笑道:“便是气了会儿,我也不会气到现在呀。” 这时秀清已摆好了饭菜,接话道:“这两日咱们府中好像辞退了许多长工,大厨房里统共剩下四五个人,今日的饭菜便都是些素菜,姑娘……您可不许挑食。” 原身不爱吃菜,喜肉食。 这点倒是和沈曦很相像,她也爱吃肉。不过她不挑食,青菜也是爱吃的。 “要这般过几日?” 沈曦能忍忍不吃肉,可她毕竟不是兔子,不可能每天都吃萝卜。 “不对呀,不是临近年关了吗?府里怎么突然辞退长工?” 沈曦问完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巴里嚼……嘶,不好吃。 菜炒太过了,有点烂。油放的有点多,盐也是,口味偏咸。 秀清闻言,眼神示意秀兰去关门。 秀兰心领神会,飞快跑去关上了房门。 关门时还特意看了眼院外,然后才跑回来道:“院子里没人,秀清姐姐,你放心说。” 秀清敛神,压低声音到:“奴婢猜想……许是姑爷有所行动。” 行动? 秀兰没听太懂,脸色认真的盯着秀清继续说下去。 秀清却没再开口,只神色凝重的看向沈曦。 沈曦放下了筷子。 行动……看来是陆斩疾那厮开始清理别人派来镇远侯府的暗探了。 可,怎么会这么早? 在书里,明明等过了年,陆斩疾那厮参加完春闱遭人诬陷作弊,被七皇子“搭救”以后,才开始不再隐忍,清理镇远侯府。 眼下却还未过年,这厮的行动至少提前两个月。 和秦老大夫没死有关吗? 如果是这样,那书里发生的那些事以及那些事发生的时间是不是都会变? “坐下吃饭吧。” 良久,沈曦拧起眉心道。 倘若一切真的会变,那留给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她话落,秀兰不解的看向秀清:秀清姐姐,姑娘怎么了? 秀清轻轻摇头,拉过秀兰坐往旁边的小几用晚饭。 她们一贯如此。 谢三人虽然不太聪明,但她从不苛刻下人。 若是换了旁的主子,秀兰和秀清恐怕连在一旁小几用饭都不敢。 其实这样沈曦很别扭。 初来乍到那几天,她曾经想过让秀兰秀清跟她一个桌子吃饭。 然而她刚试探提一句,便被秀兰直心肠的给拒绝了。 沈曦便不敢再提。 秀兰直肠子,智商也不太高的样子,所以通常不会深想她的话。 秀清则不同。 她性子偏冷,大多时候都不爱说话,心思却深。 若是沈曦再提,恐怕会引起她的怀疑。 但沈曦不知道,其她最近的行为,已然让秀清开始注意留心她。 因为若是往常的谢三……怕是会像秀兰一样听不懂秀清话里的意思。 便是能听懂,也只会吓得不知所措,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 这顿晚饭吃得并不好。 沈曦忧心忡忡,菜的口味也不大如她的意。 只用了往常一半的量,沈曦便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 秀兰和秀清一早便养成了快速吃饭的本领,沈曦放筷子的时候,她俩已然收好了小几上的碗筷。 然而沈曦话音刚落,门外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なつめ獨] 这个时辰会是谁? 沈曦心里有点担忧,该不会是陆斩疾那厮出事了吧? 她急忙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和陆斩疾撞了个满怀。 沈曦微讶,“夫君。你……你怎么过来了?今晚上不泡药浴吗?” 陆斩疾淡道:“不用。” 两人说话间,秀兰和秀清收拾了碗筷出门。 屋里霎时便只剩下沈曦和陆斩疾两人。 陆斩疾眼眸微深,无声带着沈曦走向里间。 眼看着一步一步靠近床榻,沈曦脑子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便听陆斩疾冷不丁道:“伤势渐好,今晚……便可回房歇息。” 沈曦:“!!” 这么突然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金:今晚同房。 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沈曦:不开心。不惊喜。我想打你。 老陆:咳。 第四十三章 嘶,糟糕。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沈曦蜷缩在被窝里, 双眼紧闭、面红耳赤。 她方才赶在陆斩疾之前洗好了身子,便是想着先睡着拖过去今晚。 可沈曦又怕陆斩疾色那厮欲熏心用强,所以不敢真睡, 只敢闭着眼睛装睡。 万一……咳、没有万一,反正她不会让他得逞。 这般心神紧绷不知过了多久, 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 沈曦呼吸一窒,心脏瞬间“怦怦怦”狂跳起来。 男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她缩在被窝里的手紧紧交握。 陆斩疾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 及至床榻前, 垂眸看着面色紧张眼皮颤动的谢三,面上露出一丝淡笑。 傍晚时分陆幸回府,查明了那晚在京郊小院遇袭的真相。 那批杀手是二皇子派所派。但谢允正不是二皇子的人,他真正投靠的是七皇子。 等过了年,宫中有意为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等几个选妃,谢允正已然让自己的四女儿在暗中搭上了七皇子。 谢允正对谢三,恐怕从未看重。 况且,她若有心害他, 这些时日便有许多好机会…… 掀开被子一角,陆斩疾缓缓躺到床榻上,身旁女人身子敏感的颤了颤。 “安心睡罢。” 陆斩疾清声道:“在陪你归宁之前,我不会碰你。” “……”那不就是明天?? 沈曦没松下去的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良久, 她默默安慰自己,能拖一日是一日罢,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办法。 于是这晚两人第一次同榻而眠, 睡姿竟是一个比一个规矩,如同两块不会动的板砖,平平板板一躺到清晨。 沈曦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再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身旁早没了陆斩疾的身影。 她不由生出鸵鸟心态,心里巴不得陆斩疾去忙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等到吃早饭时她却从秀兰口中得知,那厮是准备回谢家的归宁礼去了…… 小半时辰后,两人双双坐上马车。 再半个时辰后,镇远侯府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谢府大门外。 陆斩疾率先下了马车,背影颇为矫健。 “……”沈曦心如死灰。 看来是等不到什么意外让陆斩疾这厮提前离开了。 罢了,既然事已成定局,她还是打起精神好好应付谢家大夫人和谢娉两人。 “她们二人不在。” 踏进前厅,见沈曦左瞧右望,陆斩疾便在她耳边道:“老成王妃在府中设下赏雪宴,她们二人赴宴去了。” “赏雪宴?” 沈曦挑眉:“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陆斩疾低声:“你想去?” “不想。” 沈曦果断道,“她们不在正好。” 和陆斩疾说了一会几句闲话,见谢允正从廊下走来,两人便不约而同的止了话头。 “谢大人。” 陆斩疾起身,拱手见礼。 谢允正闻言皱眉,心情不太爽利。 若是镇远侯还在世,他倒是可以容忍陆斩疾的无礼。 可如今镇远侯死去多年,镇远侯府早已没有往日风光。 一个尚未承袭侯位,甚至可能永远都承袭不了侯位的闲散世子,竟敢这般对他不敬? “本官记得当年镇远侯战死沙场时,世子已一十有三,难道当年老侯爷便是这般教导世子不遵礼数吗?” 嘶,糟糕。 沈曦暗叹一声,心想以陆斩疾这厮的脾气,两人恐怕要杠上。 不曾想一旁陆斩疾却并未当回事,反而勾唇苦笑道:“谢大人不知,前些时日长荆和希儿遭袭,险些葬送性命。今日……今日长荆不称谢大人为岳父,实在是不想让谢大人遭受长荆连累。” 陆斩疾遇袭的原因,谢允正心知肚明。 当时兵器库的钥匙还是从他手里拿出去的……他今日故意提起此事,难道是在借故暗示什么? 谢允正顿时慌了一瞬,但不过片息便冷静了下来。 怕什么? 他这条命,乃是圣上想要的。 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七皇子,都是为了讨圣上欢心才下的手。 “既如此,倒是本官心胸狭隘了。”谢允正借势下台阶,不再提这个问题。 镇远侯府这位小世子爷有一点倒是没说错,若与他关系太过亲近,的确会无端惹来一身祸。 几人在前厅寒暄几句,谢允正便命人摆了饭。 然而饭菜尚未摆完,府中小厮却突然来报,说是兵部出了事,要谢允正速回兵部。 谢允正只好撂下碗筷,匆匆赶回兵部。 这一餐归宁饭,自是没有吃成。 坐上离开谢府的马车,沈曦偷偷打量陆斩疾的神色。 但这厮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你……没事吧?”她轻声询问。 “公事紧要,我不会放在心上。” 陆斩疾微怔,旋即明白谢三是在担心他介意谢允正的所作所为。 沈曦扣了扣手心,她问的不是这个。 今日谢允正此举,摆明了是不把沈曦当回事,也丁点儿没给陆斩疾面子。 沈曦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在她心里,这人根本就不是她父亲。 可陆斩疾…… 或许他不在意谢允正不给他面子,但谢允正今日在他面前暗讽镇远侯,他心里定然不好受。 在书中,对他情感的描写次数并不多,仅有两次。 一次是大结局前,除他之外,他的家人以及所有跟随他的部下全部惨死。 另一次便是明年元宵节,魏帝临时起意,带着一群皇子及世家公子游湖看花灯,期间提及镇远侯时虚情假意的可惜陆斩疾不如其父骁勇,叹魏国少了一位少年将军。 陆斩疾的父亲,是他的逆鳞,不可触。 “我说的是……先镇远侯。” 沈曦抿唇:“父亲今日口不择言,我代他向你道歉。” 虽然她从未把谢允正当作父亲,可她用着谢希的身体、身份,今日遭遇便是与她有关。 陆斩疾闻言却是心下一沉。 他以为谢允正从未关心过她,谢三与谢允正的父女感情并不深厚…… “你,很在乎他?”他试探问。 沈曦摇头。 她和谢允正的父女关系没办法选择,但这不代表沈曦要把他的错事往自己身上揽,更不代表她要在陆斩疾面前表现出她与谢父的感情有多深厚。 以谢父对原身的态度,父女两个关系不好也很正常。 “不是。”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我在乎的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美滋滋):曦曦说她在乎我。 第四十四章 表明心意 “不是。” 沈曦顿了顿, 深吸一口气,道:“我在乎的是你。” 马车里光线昏暗,仅开着半边车窗, 斑驳日光透过轻纱窗帘,影影绰绰的从外头照进来, 照亮沈曦半边脸庞。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黑色瞳孔里映出坚定的光芒。 她很认真。 如果说刚开始她是为了自己才去关心陆斩疾, 那么昨天零零三的出现, 则让她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已经把陆斩疾这厮当作朋友了。 否则她怎么会在想到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对他心生不舍? 被沈曦这般直白认真的望着,陆斩疾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 谢三……是在像他表明心意? 他猛然偏过头,不再看沈曦,轻咳一声道:“我让陆幸去报了官。即便他能保住性命,至少也要丢掉头上那顶乌纱帽。” “……报官?” 沈曦一怔,报什么官? “当日伤小九的羽箭,陆幸也一并交给了京兆尹。你父亲方才并非是去兵部,而是去京兆尹府。” 陆斩疾瞳孔微缩, 说话时目光晦暗不明,似是想从沈曦的双眼看透她的心。 可沈曦听到这话却在想另一件事。 谢允正若被摘了乌纱帽,谢娉便不可能嫁给七皇子做侧妃。 即便两人真是“郎有情妾有意”,谢娉也只能没名没分的跟着七皇子。 如此, 待明年七皇子娶妻,陆斩疾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借此由头去七皇子府庆贺。 沈曦原是计划在陆斩疾和七皇子每次见面的时候破坏他们的见面。 同时等明年春三月,玉焉表妹和三皇子的婚事定下之后, 有事没事便把他们二人请出来游玩,给三皇子和陆斩疾制造相处的机会。 都是优秀的人,沈曦相信若是陆斩疾和三皇子相交在先,定然不会再选七皇子那个小人。 可是现在,沈曦觉得这些计划都用不着了。 而且她…有一种不太美妙的直觉。 恐怕,她没时间等到明年三月。 “若……若那件事当真与父亲有关,便是他因此丢了乌纱帽,也是他咎由自取。” 沈曦缓缓神,看向陆斩疾,神色看上去颇为凉薄:“他连我的性命都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他?” 沈曦是真不在乎。 但她也没想到,刚和陆斩疾回到镇远侯府不足一个时辰,京兆尹府便传来了消息。 谢允正当场便被摘了乌纱帽,并被关押进了大牢。 这天,镇远侯府迎来了七年来最热闹的一个下午。 自从谢允正的消息传了出来,先是京兆尹府来人请沈曦和陆斩疾明日过堂,后又是兵部尚书久违的踏足镇远侯府,来敲打陆斩疾。 黄昏时分,沈曦见的最后一行访客是原身的两位姐姐,谢景和谢晨。 “大姐姐二姐姐,若你们是来劝我为父亲在世子面前多说好话的,便不必再多说了。” 在原身两位姐姐过来之前,沈曦刚送走了谢大夫人和谢娉。 两人哭哭啼啼的,对沈曦软硬兼施,还给沈曦出了一个阴招,让她在公堂之上说谎,反诬是陆斩疾不满娶她,心中不满所以才栽赃嫁祸谢允正。 为了让沈曦听她们的话,她们甚至许诺沈曦等陆斩疾死了,她们一定给她找个好人家。 沈曦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她懒得与这二人费口舌,便在口头上应承说要考虑,而后便让秀清将二人送出府。 “你答应了于氏在公堂上说谎?谢小希你说!你脑子里是进了多少水?!” 出乎沈曦意料,大姐谢景闻言直接怒气冲冲的走到她跟前,抬手便往她脑门儿上戳,一言一行全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大姐,你先别气。” 二姐姐谢晨急忙走到两人跟前劝,“小妹不懂事,定然是被于氏那人给哄骗了,你好好和小妹说。” 听到两人这番话,沈曦顿时松了口气。 她起初以为原身的两个姐姐也是来为谢父说好话的,还担心了一会儿该怎么应付原身的两个姐姐。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这两个姐姐应当是更关心原身。 “好,我不气。” 这厢谢景在谢晨的安抚下,心情总算缓和了些。 但她看向沈曦的眼神依旧很严厉,仿佛一个操碎心的老母亲:“谢小希,你自己说,你明天在公堂上会怎么做?” 谢晨则在一旁温柔提醒:“小妹,这些年于氏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无论她向你许诺了什么,都信不得。” 沈曦左看看谢景,右看看谢晨,脸色看上去极为纠结为难,她绞着手帕,咬唇道:“大姐姐、二姐姐,可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她小声说着低头,样子很不争气。 沈曦相信原身的两个姐姐是真的关心原身,可这场摇摆不定小白花的戏她一定要演好。 谢大夫人于氏和谢娉的阴险给了沈曦提醒。 她们唆使她反诬陆斩疾,若是她固执不答应,说不定明日公堂上,她们便会找什么人直接诬告她在说谎。 与其如此,不如就让她们以为她会帮她们。 既然打定了主意,戏就要演到底,且要足够以假乱真,因此原身的两个姐姐自然也要瞒着。 天边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寒月似一把镰刀斜斜挂在半空中,在沈曦成功把原身的两个姐姐气走之后,镇远侯府总算恢复了往日清静。 陆斩疾人在药房。 今天下午见过兵部尚书后他就过去让秦老大夫给他扎针去了。 后来再来找他的人便都被门房挡了回去。 沈曦躺在软塌上歇息半刻,便动身去了药房找那厮。 别人都要瞒着,可陆斩疾那厮瞒不得。 要不然等他收到风声,恐怕又要对她起疑心防着她了。 药房外,陆幸看见迎面而来的少夫人,面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喜意。 今日一早公子便特意交待,让他嘱咐厨房明日要多准备些对身体好的补汤,并且公子还从秦老大夫那里要来了一副方子加在补汤中。 厨房里的厨娘有经验,一看那方子便知道是女子补身子用的,纷纷夸公子知道体贴人。 陆幸虽然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可他脑子好使啊,且这些日子公子不放心少夫人身份,一直不曾和少夫人圆房他也是知道的…… “少夫人,公子在药房南边的厢房里。” 陆幸笑眯眯地贴心道,“秦老正在收针。” 沈曦点点头:“好,那我不打扰秦老大夫,等会儿再进去。” 陆幸忙道:“少夫人不必等。” “公子吩咐过,若是少夫人过来,随时可以去找公子。” 这样么?那沈曦就不想等了。 她挑眉踏进药房,径直走向南边厢房。 及至门边,沈曦脚步微顿,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夫君,我能进去吗?” “等等!” 屋内却传出陆斩疾略显慌乱隐忍的声音。 沈曦:“……” 听上去怎么像在做什么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老金:不知道前面欠了多少更,凑个整数吧,今天开始还债,进度(1/10)~感谢在2020-01-12 19:03:26~2020-01-13 02:1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会死的! 沈曦:“……” 听上去怎么像在做什么坏事? 她眼皮一跳, 猛地推开房门——入目却是陆斩疾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赏的画面。 沈曦狐疑,“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 陆斩疾矢口否认。 这下沈曦更加不信没什么了。 她走近他,目光来来回回在他身上扫视。 这厮越掩饰没什么, 那便越是有什么。 他是来找秦老大夫扎针的,但现在秦老大夫不在, 显然是已经取完针离开了。 而这厮……此时模样看上去很是心虚,呼吸听着也有些紊乱, 脸上升腾着一丝诡异的血气。 “你是不是在这里藏了女人不想被我发现?” 沈曦恍然福灵心至, 发现到自己可能坏了某人的好事。 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张口便想要向陆斩疾解释——‘我无心打扰,要不现在退出去给你们留够私人空间?’ 然而一抬眼看见陆斩疾那厮不太好看的脸色,她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在羽衣坊的事……陆斩疾好像不喜欢她那么大度,反而比较喜欢她为他吃醋的样子。 啧,男人的自尊心。 沈曦脸色瞬间变了,捂着胸口,颤颤巍巍举起手控诉:“你……你竟然偷藏女人?” 话落眼里又硬挤出了几滴泪,哭得铿锵有力:“呜呜呜!我不活了!” 陆斩疾:“……” 这女人又在虚情假意…… 不过就算是虚情假意, 至少表示她愿意为他花费心思,瞧着也比昨日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顺眼多了。 “没有女人。” 陆斩疾配合解释。 “嗝!” 沈曦闻言惊得猛打一个嗝,“那是男人?” “谢三……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陆斩疾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 虽与谢三相处时间不长,可陆斩疾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到……和如今世事格格不入的东西。 每次和她见面说话, 他都会在她身上发现新的疑点。 当初手下人呈报上来的资料陆斩疾不认为有假。且从前的谢三……他也曾远远瞧见过。 最近一次,便是成亲前在老成王府她和绽颜产生矛盾那次。 那时候,她还与现在的模样截然不同。 一个人或许可以在短时间里学会模仿另一个人, 但绝不可能完全变成另一种模样。 成亲那日,他便察觉到了谢三的不同。 是以他曾一度怀疑谢三有一个双生姐妹,亦或她其实是谁暗中安插进来伪装谢三、取他性命的细作。 可结果却都是否定的。 谢三没有双生姐妹,眼前女人亦不是想要取他性命的细作。 但陆斩疾……却也无法认为她就是谢三。 借尸还魂、夺人心魄之类骇人听闻的灵异之事反倒是目前为止陆斩疾认为最有可能导致谢三性情变化的原因。 但显然谢三目前并不打算向他坦白。 他也不想过分逼迫她,免得将人吓走。 不管眼前女人究竟是谁,既然已经嫁给他,那她便是他的妻子,将来的镇远侯夫人。 只是在他有足够护她周全的能力之前,她的言行必须要再谨慎些,不可在别人跟前露出马脚。 他敛眉,状似不经意道:“在我面前这般胡说也就罢了,若是出门在外,断不可这般随意妄言。还有,平日里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沈曦听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响。 她不笨,当然听得出陆斩疾的弦外之音。 这厮是在敲打她说话做事要小心谨慎,别被有心之人抓住马脚。 可让她“咯噔”的不是陆斩疾提点敲打,而是……她竟然在这厮面前如此不设防的表现本我了吗?!! 沈曦不由一阵后怕。 她太掉以轻心了,就算陆斩疾不像之前那般提防她,她也必须是谢希,而不应该是沈曦! 她的马甲绝对不能掉!会死的! 于是陆斩疾发现在他说出那番话后,某个小女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起了面上的夸张表情,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 倒是也不必如此矫枉过正。 “来找我什么事?” 他轻咳一声转了话题,不想让谢三再深想下去。 这次换成了沈曦慌乱掩饰。 “没事。” 她垂下眼睛,心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乱,可具体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乱。 陆斩疾薄唇微微抿紧,有些后悔方才失言。 他不自禁握禁拳头,眸中暗光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离开药房以后,陆斩疾才从陆幸口中得到消息,下午时谢三的两个姐姐来过府中。 陆斩疾遂想,谢三去药房找他或许与她的两个姐姐有关。 用晚膳时,陆斩疾便主动提起沈曦两个姐姐来府中的事,“你们……久未相见,若是今日谈的不尽兴,过几日可去沈府探望她们。” “嗯,好。”沈曦只淡淡应一声,眉眼间似乎不是很想谈二人。 陆斩疾本就不是那种善解人意体贴温柔之人,见此便也不再深究,就此作罢。 用罢晚饭,两人沐浴。 今日依旧是沈曦先洗,等陆斩疾沐浴完穿上中衣出来,便见某个小女人又窝在床榻里侧板板正正的平躺装睡。 陆斩疾忍俊不已,抿唇偷笑。 尽管此时沈曦闭着眼睛不用担心被她瞧见,但他仍是习惯性地以拳抵唇,来掩盖自己的笑意。 偷笑够了,陆斩疾才熄灭屋中油灯,在黑暗中板着脸躺在床榻外侧,躺在沈曦的身边。 他刚刚沐浴完,身上似乎还带着蒸腾的热气,把沈曦的脸颊一点点蒸成熟透的红虾。 沈曦心神瞬间紧绷起来。 她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自从那厮提醒她言行要小心谨慎以后,她就陷入了一个怎么也走不出来的死胡同里。 在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面前,她所表现出来的模样都在尽量像原身谢希靠拢。 虽然偶尔会不小心带上她自己性情的影子,可在原身经历过跳河、险些死去的事后,那点变化也能称得上合情合理……好吧。就算有时候表现的和原身很不像,但她至少有意识的提醒自己别太放飞自我,提醒自己她现在是谢希。 可是在陆斩疾面前,她竟然完全忘了这回事!明明陆斩疾才是她最应该提防的人! 更可怕的是……她甚至在被这厮提醒后并不想改?? 「零零三……我觉得我完了。」 今天零零三还没露过面,沈曦只好主动呼唤,对它痛心疾首的哀嚎:「我好像脑子不太好使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快要脑死亡了?」 穿书之前……嗯,她刚全身瘫痪三天,是个很新鲜的植物人。 病危通知书却已经下了两次,第一次是她刚送进医院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穿来这里之前。 其实那时候她在手术台上躺了五六个小时,已经预感到自己快要死了。零零三便是在她完全死翘翘之前出现的。 「宿主,其实您的身体情况不太乐观。」 过了好一会儿,零零三才出声道:「很遗憾的通知您,您在这里的任务时间……可能会缩短。」 作者有话要说:  金金:加字加字啦~ 第四十六章 怅然若失 「宿主, 其实您的身体情况不太乐观。」 过了好一会儿,零零三才出声道:「很遗憾的通知您,您在这里的任务时间……可能会缩短。」 「什么!」 沈曦大惊:「我刚刚就是问着玩的, 你不要当真!」 「……」 零零三叹口气,语气严肃:「宿主,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这样认真的语气用没什么感情的电子音表达出来,总是会带着一股让人想笑的滑稽感。 可这回, 沈曦笑不出来。 「那……还有多长时间?」 零零三:「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 书中世界时间的流逝比沈曦身处的现实世界要快得多。 然而即便现实世界的时间走得再慢, 它也依然在走……沈曦性命岌岌可危。 「在您答应穿到这个世界之后, 我就设法暂时保住了您的肉身。」 零零三沉重道:「原本至少能保你十天半个月的平安,可刚才我去看了一下……小姑娘,你的生命流逝极快,恐怕最多只能撑三天。」 所以……她也许连三个月的时间都不剩。 「如果你不能在肉身死亡前回去的话,就永远都回不去了。」 零零三很是忧心,找个心甘情愿来,再心甘情愿回去的小姑娘太难了。 大部分小姑娘都是压根儿不愿意来受苦,又或者来了以后抛爹弃娘不愿意走。 所以这回他让沈曦来的时候使了个招, 把她的灵魂放进了仅有一年性命的谢希身上。 原是想着谢希死时若这小姑娘没有完成任务,就正好随谢希小丫头的肉身一起死。 不曾想中间竟出了如此差错。 零零三难得感到愧疚:「若是你不能在自己肉身死亡前完成任务,那你……就只能在这个世界里再活八个月。」 「……」信息量太大,沈曦需要缓缓。 ——「那原身呢?她的灵魂还会再回来这具身体吗?」良久, 沈曦沉声问。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借用原身的身体,等她走了之后原身灵魂就回回来。 沈曦这话一问出来,倒是让零零三愣了好一会儿。 「我没告诉你吗?」 他疑惑道:「我怎么记得跟你说过呢。谢希那小姑娘早就投胎去了, 下辈子比这辈子要幸福多了,爹疼娘爱,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宠着,将来嫁的郎君也对她很好……」 「???」 沈曦深吸口气,语气格外平静,「不好意思,你没说过呢。」 「咳咳,那可能我忘了。」 零零三自觉失言,连忙找补:「不过我们系统届一向秉持“公平公正、自主自愿”的原则,“强买强卖”这种事情是上头明令禁止的。谢希让出身体,我们当然回给她合理的补偿。」 沈曦:「……」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不过,至少她知道了原身不会再回来……沈曦霎时松口气,心底少了一种负罪感。 陆斩疾侧过身,便看见女人秀眉蹙起松开、松开又蹙起,仿佛遇到了极为忧心的难题,那张小脸上满是忧色。 眼睑轻闪,他不自禁抬起手,修长手指轻轻地落到小女人脸上。 女人白皙娇嫩的脸颊如同有魔力一般,陆斩疾一碰上便舍不得再丢开。 总归女人在装睡,便是想拒绝也不好突然睁眼……这念头在他脑中滋生,瞬间便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野蛮又强烈。 陆斩疾控制不住,眸光越发幽深,喉结微微滚动,贪心的想得到更多。 沈曦早关了和零零三的对话,这会儿浑身精神都紧绷在陆斩疾摸着她脸的指尖上。 若是只摸脸也就罢了,可他摸着摸着竟然慢慢往下划,一点点的摸到耳朵、下巴、脖颈…… 这厮想干什么?! 该不会真的色欲熏心了吧!? 呼吸声逐渐凌乱,沈曦眼皮颤动,心道这厮再敢往下摸,她可就睁眼和他硬刚了! 某人的手指却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大拇指摩挲着沈曦侧脸上软乎乎的肉,食指和中指托着她的下巴,无名指跟小指随意搭在她脖颈上,没再往下动弹。 可沈曦脸颊上,被这厮摸过的地方却莫名热乎乎发烫,又麻麻的发痒。心也不自觉地“怦怦怦——”,跳得极快。 她这是什么情况? 沈曦觉得自己怪极了。 她不敢深想,急忙翻身躲过陆斩疾的触碰。 指尖软乎乎的触感陡然消失,手上一空,陆斩疾顿时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不急,往后还有很长时间。 …… 沈曦背过身,一直到身旁的陆斩疾重新躺平,呼吸慢慢均匀平稳,紧绷的心神才松了下来。 但她还是睡不着。 零零三带给她的消息太糟糕了。 三个月……意味着她甚至不能陪陆斩疾一起走完剧情。 也就是说,她必须在死之前就想办法让陆斩疾把七皇子这个人拉进黑名单。 只有这样,陆斩疾将来才能平安活下去。 思及此,沈曦咬咬牙,再次翻了个身。 这次,她翻到了能看见陆斩疾的这一面。 深吸口气,她壮了壮自己的怂胆。 小手一伸搭在了陆斩疾的胸上,而后又抬起小腿,憋着气小心翼翼的攀上这厮的腿…… 陆斩疾呼吸瞬间变得又粗又重。 他刚闭上的眼猛地惊开,瞳色幽暗如悬崖下的寒潭。 “谢三……” 他哑声唤了一声。 想知道女人是真睡着了,还是在……故意勾他。 他本是念着今日将谢允正送进牢中怕她心存芥蒂才没与她圆房,可若是她不介意……陆斩疾喉咙紧了紧,想着哪怕女人“嘤”一声,他今晚都不会再放过她。 但沈曦再没有任何动作了。 额头抵着陆斩疾的肩膀,眼睛闭得紧紧的,四肢僵硬,一动不动。 没错,沈曦是在像陆斩疾示好。 如果能让陆斩疾对她的感情更深一点,圆房也不是不行。 她刚刚问过零零三了,两不准则里的不能圆房,其实主要是为了保护她的灵魂能安安稳稳的在原身身上待够一年。 避免她圆房时……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从而导致灵魂不稳。 这时候如果有人想害她,都不用使什么阴损的招数,随便带她去个家祠宗庙、道观佛寺,她的灵魂当即就会从谢希身体里飘出来,并且再也回不去。 换而言之,圆房的确会死。 但不是一定会死,只要在第一次圆房之后的七天内小心点,就能好好活着。 零零三说主要就是第一次的时候危险大,后面的危险会慢慢变小。 但她最多只剩三个月时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后面。 然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沈曦在勾人这方面……实在没什么有用的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  老金:今天去市图书馆,我坐的那张桌子,除了我以外都是小学生……嗯,深深深深的认识到自己是个老阿姨(捂脸哭)。 ps.上章加了一千字呀,觉得衔接不顺畅的小天使阔以再去瞅一眼上章~晚安。 第四十七章 沈曦怂了 沈曦手脚僵硬的搭在陆斩疾身上以后, 浑身就像被人冻住了一般,大脑里也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出下一步。 直到头顶传来一道喑哑的“谢三”, 她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嘭”地一下就缩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涨鼓鼓的气球让人扎破了孔, 眨眼间变瘪。 沈曦怂了。 闭眼装死。 不过若是陆斩疾能强硬一点,沈曦大概也不会怎么反抗。 但偏偏如今的陆斩疾心中亦有诸多犹豫与担忧, 半晌, 他深吸口气, 长臂一伸,却只是小心将沈曦搂进怀中。 沈曦:“……” 好一阵提心吊胆。 好大一会儿后,发现陆斩疾再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动作,才稍稍安下心。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第二天一早起身时,沈曦眼底的黑眼圈拿细粉遮了两层都没遮住,整个人憔悴得很。 而另一个整晚无心睡眠的人,除了眼中隐隐约约透出几根红血丝以外, 精气神却几乎和平常无异,甚至好像比往常更有精力了一些…… 譬如此时,他竟然在院子里练起了拳脚。 ——明明以前都不练拳脚功夫的! 沈曦瞧着院中耍拳耍地虎虎生威的某人默默腹诽,这厮昨晚竟然能睡得这么安稳香甜?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院门外, 厨房的人送来早膳。 陆幸早在院门处侯着,从厨娘手中接过膳食便立即让人退下。 厨娘正低着头偷瞥一眼院中耍功夫的陆斩疾,闻声飞快收回视线, 转身离开了琼院。 陆幸端着早膳进了院子。 看见陆幸进来,陆斩疾停下拳脚,和早膳一起进了屋。 沈曦早已经收拾妥帖,在窗口看见陆斩疾回来,便也起身来了外间。 秀兰秀清从陆幸手中接过早膳摆桌。摆完之后,两人识趣地拉着陆幸一起出来,关上房门,候在廊下。 可廊下几人贴心为房里的人留出来独处的时间、空间,房内的两只崽却丝毫体会不到外面几人的良苦用心。 沈曦默不作声坐到饭桌前,看着对面精神奕奕的陆斩疾微微弯唇……假笑。 陆斩疾瞧她一眼,飞快垂眸,清声:“用早膳罢。” 沈曦心下轻哼。没作声,自顾端起面前的白粥往嘴巴里送。 自从镇远侯府里的小厮仆妇骤减以后,厨房送来的饭菜就再也没有好吃过,日日清汤寡水,活得仿佛一只兔子。 夹起一筷子新鲜的胡萝卜丝,沈曦塞进嘴巴“嘎吱嘎吱”嚼着,而后抬眸看一眼旁边细嚼慢咽的陆斩疾,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 “好吃吗?”她凉声问。 陆斩疾闻言盯着桌几上的饭菜,目不斜视,轻咳一声道:“尚可。” 说完他便又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动作看上去却有些慌乱。 他昨晚其实一夜未眠。软玉温香在怀,呼吸间萦绕着的全是谢三的气息,叫他如何安睡?……且不仅睡不着,浑身精力更是无处发泄。 若不然,他不会在院中打一个时辰的拳。 这会儿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谢三,方才他进门时只是看了谢三一眼,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血便不受控制地再次翻涌起来。 沈曦抬眸看着陆斩疾。 见他真心吃得愉快,不由放下碗筷,咬牙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啊。” 陆斩疾目光落在沈曦还剩半碗的粥碗,眉心皱了皱:“你不吃了?” 沈曦继续假笑,点头道:“嗯,我吃饱了。” 陆斩疾挑眉,他平时虽不常和沈曦一起用膳,但谢三的饭量他是知晓的,早上的清粥会喝得干干净净,中午和晚上的白米饭也能吃一整晚。 这次却只喝了半碗粥…… 他放下碗筷,沉吟道:“不喜欢吃这些?” “没有。” 沈曦果断摇头,平静否认:“胡萝卜炖汤、凉拌胡萝卜丝、再加胡萝卜粉条馅的素包子和白粥,简直是丰富营养又健康,兔子都要嫉妒我了,我怎么会不喜欢吃呢?” 怎么这么多胡萝卜? 陆斩疾眼皮一跳,这才认真看向桌几上的食物。 “……” 嘶,这鲜艳的颜色似乎是太过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金金:今天字数少一点,明天会更一个大肥章哒! 另外小天使们注意,最近几天没事最好不好不要出门,如果出门的话一定要戴好口罩,还有多喝热水勤洗手,健康安全第一!小天使们晚安! 第四十八章 食欲不满 辰正时分, 京兆尹府的官差准时出现在镇远侯府来请陆斩疾和沈曦两人上公堂。 看着院中从高到矮整齐列队的几位官差,廊下的陆幸抬手敲门,“世子, 人来了。” 屋内,陆斩疾正低头凝望满桌的胡萝卜思考人生大事——他该怎么解释面前这堆统一鲜艳的颜色? 他虽吩咐陆幸“特殊时期、一切从简”, 可却不是这种“简”法。至少,送到这儿的膳食不该如此糊弄了事。 陆斩疾眼眸不禁眯起, 直到屋外响起敲门声, 才临时挽尊道:“明日我便让陆幸多招几个厨娘。” 沈曦方才听到院中官差请人的话, 这会儿自然不会不识大体的在这种小事上揪着不放。 但所谓民以食为天,这回选厨娘可是关乎她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能不能好好享受一把的关键。 若是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有条件,她当然不想委屈自己的嘴巴。 略一思索,她道:“那我到时候要考一考她们。” 这些小事陆斩疾无心干预。 况且他本就计划把府中杂七杂八的人清理干净,便将镇远侯府的中馈交到她手里。 陆斩疾点头答应,“自然要选最合你心意的。” 沈曦心底那点别别扭扭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不可否认,陆斩疾这话成功抚慰了她“食欲不满”的心。 “好吧。”沈曦抿着唇起身, 不好让自己的满意太外露,矜持地眨了下眼睛:“外面都来催了,去京兆尹府吧。” 说完率先迈步,走出房门。 陆斩疾看着她眼角上挑的那点小骄傲, 有些意外她竟然这般好哄。唇角不自觉微勾,起身跟了上来。 * 沈曦和陆斩疾在一队高矮排队十分有序的官差陪同下,踩着马凳, 登上了镇远侯府的马车。 这宗案子陆斩疾是原告,她是证人,所以这队官差不是来押送他们进京兆尹府,而是来保护他们在去京兆尹府的路上不受伤害。 再加上秀兰秀清、陆幸小九几人,一行十数人跟着辆马车,倒是让马车车头和车尾上雕刻得不太起眼的镇远侯府标识忽然间变得极有气势。 镇远侯府有近十年没这般张扬过了。 雪色消融,街道两旁人来人往,路过的百姓瞧见这阵势,忍不住同身边的人好奇坐在马车里坐着的是何方人物?许多人摇摇头,道“不知”。 京城里数得上来的贵人,酒楼茶肆的店小二早在掌柜的耳提面命下记得滚瓜烂熟。 如今突然出现一辆没甚印象的马车标识,聪明机灵点的得了空便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店里老人打听去了。 一番打听下来,倒也真有人打听到了故事因果。 年轻的店小二虽不认识那马车标识,也不认识那标识里刻的字。 然明年二月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如今聚集在京中的书生可是不少,但凡耳朵灵敏点,便知道那上头刻了个“镇”字。而且还听到那刻字用的是小篆体。 再加上京兆尹府那队人身上明显的官服,略一打听便得出答案,马车里坐得——是那位“年少体弱多病,近十年都没甚精彩消息、传过无数次病危却仍然没死”的镇远候世子。 而在吃瓜群众打听到故事因果时,“传过无数次病危却仍然没死”的陆斩疾和“因跳河未遂而在京城贵人后院刮起过一阵风”的沈曦齐齐走下了马车。 抬头望了眼湛蓝如洗的天空,沈曦深吸口气,做好了和陆斩疾手挽手上公堂的准备。 岂料她这厢刚搂住陆斩疾的胳膊肘,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三表姐。” 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 她福运爆表、总能化险为夷的女主表妹。 沈曦脚步蓦地顿住,一把松开陆斩疾这厮的胳膊肘,兴高采烈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待看清来人果真是女主表妹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数倍,飞一般地朝林玉焉跑过去,并且附赠一个“真情实感、异常结实”的大大拥抱——“焉焉表妹啊,我可想死你了!” 抱!她要使劲儿抱! 只有她抱得够用力,一定能蹭到好运气! “……”林玉焉愣住。 片息后,林玉焉满眼疑惑的看向秀清秀兰两人,用眼神问:我就几天不在,三表姐的心智是又疯了一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被丢下的老陆怎么看怎么不痛快。 ps:我会一天比一天肥哒! 第四十九章 忍不住了 片息后, 林玉焉满眼疑惑的看向秀清、秀兰,用眼神问:我就几天不在,三表姐的心智是又疯了一点吗? 触及那抹询问的目光, 秀清秀兰两人亦一头雾水,只能目光飘忽不定的表示——也许、也许姑娘是真想您了? “……”想个鬼! 林玉焉默默收回视线, 她往日在京中待着的时候也没见三表姐让人送个帖子邀她串门儿,如今出门不过几天就想她了?唬谁呢!八成是又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 她无奈叹息, “三姐姐不必如此热情, 我赶来便是为你解决问题的。” 沈曦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潜台词, 玉焉表妹是让她结束眼下这个“大庭广众之下不成体统”的拥抱。 抿抿嘴巴,她不太情愿的松开人:“哦,你要怎么解决问题?” 林玉焉昨夜凌晨才和大哥赶回家,一到家便从三哥口中得知今日这出故事的原委。 事已至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不过……“尚且不能告诉三姐姐。” 这段时间,林玉焉算是亲眼见证了沈曦自“跳水自尽未遂”之后的蜕变史。 经逢一场生死关,人的品德性情多少都会有所改变。 且如今看来,这“改变”也是在往越来越好的方面发展, 无论是林玉焉亦或是林家众人,反而都觉得这是因祸得福。 可毕竟时日太短。 沈曦“个把月的蜕变”哪里比得上谢三用“十几年时间努力耕耘”留下来的印象深刻? 林玉焉怕她三姐姐的改变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假象,稍微遇到点事儿就会被打回原形。 “总之上了公堂,娄大人问什么你便如实回答什么, 不用担心其他。尤其!”林玉焉低低地声音突然重了一下,“尤其不能说谎知道吗?” 沈曦挑了下眉,估摸着玉焉表妹是收到了谢家大夫人和谢娉到过镇远侯府的消息。 她正要点头告诉她不用担心。 一抬眼, 却看见谢家大夫人和谢娉身着素衣、满面愁容的朝她走了过来。 ——唉。怕是没时间串气了。 沈曦叹息。 下一瞬,她倏然向后退了半步,眼眶满含热泪地瞥了谢娉她们一眼,而后飞快转过身,摇晃着身子步履凌乱的返回陆斩疾身边。 “??” 林玉焉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下一秒,余光瞟见快步走过来的谢家母女时,她便什么都没明白了。 瞥了眼沈曦背影,林玉焉不禁扶额,瞧三姐姐这点出息…… 谢家母女方才远远看见谢希和林玉焉说话,原本是想快步赶来再探探谢希的口风,从她那儿得到声确切的回答。不曾想还是来迟了一步。等她们走来时,谢希已然回到了陆家那病秧子世子身边。 谢家大夫人脚步微顿,愁容里露出三分踌躇。 谢希性子向来胆怯,担不住事儿。 若是这时候贸然把她从陆世子身边带走,万一她在陆家世子面前露了怯,让陆家世子瞧出些什么,她和娉儿昨日岂不是白下功夫? 可昨日到底没得到谢希实打实的应承,谢家大夫人心里又有些打鼓。 就在谢家大夫人犹豫的这几秒钟空档里,不远处的沈曦却忽然像只惊弓鸟躲过了身旁陆斩疾伸出的手,有些慌乱害怕的向后退了半步。 谢家大夫人一直瞅着谢希这边,自然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她打着鼓的心在看见谢希明显抗拒陆斩疾接触的动作时彻底被抚平。 这厢,陆斩疾却是心口微滞。 停在半空的手僵了半刻,在他来来回回数个呼吸之后,才极为隐忍的落下去。 沈曦抬眼偷偷瞥他。 昨天她去药房找他便是打算把谢家母女所谋事情告诉这厮的,可后来……她“脆弱的心灵”遭受了一遭又一遭来自各方面的打击,一不小心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直到方才再看见谢家母女,她才想起来忘了和陆斩疾通气。 如今在谢家母女眼皮子底下更是不方便,只能寄希望于陆斩疾能火眼金睛的看出她“精湛演技”下的真实目的。 不过为防陆斩疾没那么“火眼金睛”,沈曦在躲了某人靠过来的大手之后,还是悄悄侧身,飞快向他眨巴两下眼睛。 她没敢开口。 玉焉表妹和谢家母女都在向他们靠近,若是开口说话,根本逃不过她们的耳朵。 “走吧。”刚眨完眼睛,沈曦耳边便响起陆斩疾略显清冷的声音。 只见陆斩疾收回视线望着前方,落下身侧的手缓缓攥紧,神色很是紧绷。 这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他这会儿的表现是入戏了还是在生气? 沈曦一时琢磨不透。 正巧前去府衙门口通报的官差折返,告知他们可以进入府衙。一旁陆斩疾迈步而入,她也只好放弃琢磨,畏畏缩缩跟在他身侧半步远的地方。 秀兰和秀清等在府衙外,陆幸和九言却跟在陆斩疾身后一起进了衙门。 当日他们两人都在场,和沈曦一样是本案的证人。 谢家母女随后进入。 这两人是谢允正的妻女,沈曦猜想她俩可能是来给谢允正做不在场证明,顺便再“表点感人肺腑的情”来感动一下法官——哦不,是娄大人。 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如果她们没有来找沈曦让她做伪证栽赃陷害陆斩疾的话,她或许会愿意相信谢允正对二皇子的行事并不知情。 可谢家母女来了,还附带一出陷害局。 沈曦便知道,她果然是对谢允正这人渣存了不该有的期待。他,果然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谢希这个女儿的死活。 公堂上,沈曦状似胆怯的低着头,娄大人尚未出堂坐审,她便开始垂着眼打量。 这一打量才发现,公堂还真是古代版法院。被告方竟然连律师都准备了。 ——谢家母女身前,赫然站着位圆脸高眉胖乎乎的讼师,手上拿着张讼纸。 字透纸背,沈曦觑见那纸后面写得密密麻麻的黑字团。 嘶,陆斩疾这儿怎么没有呢? 恰逢官差押来谢允正,谢家母女忙着哭哭啼啼的关怀谢允正。沈曦便趁她们不注意偷摸扯了下陆斩疾的袖袍。 陆斩疾转眸望过来,目光极其凶狠的瞪了她一眼。 沈曦一怔,为什么瞪她? 来不及明白他眼神的含义,手腕又忽然被这厮抓住,猛地一用力把她拉扯到他身边。 “忍不住了?”含着笑意勾起的尾音却不合时宜地在沈曦耳边小幅度的、低低的扩散,散得她耳朵发麻、脸颊充血。 “??”众目睽睽之下这厮在问什么?语气怎么……怎么那么不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是小曦曦自己想歪了,其实老陆问的还是……有一点正经的。 ——我错了我还是不长。 ——我争取明天的我比今天的我长。 第五十章 哭兮兮 “说吧, 你答应她们什么?” 薄唇贴近沈曦的耳朵,陆斩疾低语,语气轻得仿佛在说情话。 沈曦的耳朵霎那间便痒得不行, 脸颊敏感地向后一躲,连带着整个上半身都颤了颤。 不过, 升腾在她脸上的那股燥热却是消散不少。 原来刚才那句“忍不住了”是在说她终于忍不住和他串气说谢家母女的事了。 真是,说句话能不能说完整? 随便露字少句很容易让人误会好嘛! 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瞒着不告诉他, 还不是他昨天太打击她, 她才没找到机会说! 可半秒后, 沈曦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她们让我作伪证陷害你。但是你放心,我才不会让她们得逞。” 她的声音低且迅速。 虽然心里指控出无数条陆斩疾的罪行,但眼下这种情况沈曦选择不追究……哼,谁让她这个人特别明事理呢。 陆斩疾闻言神色间却没有任何讶异,似乎早就料到一般,薄唇又往沈曦耳边靠近:“既如此,那便如他们所愿。” 不太正经的声线穿透耳膜瞬间游遍沈曦的四肢百骸,酥酥麻麻, 这下不只上半身,沈曦莫名觉得她腿都有些软了…… 而这番情景落入听不清两人究竟在说什么的谢大夫人眼里,却恰好有了另一番解释——“胆小怯懦的谢希被陆家世子吓得站都站不住了。” 谢允正也将这一幕看进了眼里。 “希儿答应了吗?” 昨天中午谢大夫人得到谢允正被关押的消息后,便立刻赶来大牢见了谢允正。而在谢大夫人见谢允正之前, 谢允正已然得到上头指点。 否则以谢家母女的性子,绝不会上镇远侯府伏低做小求沈曦。 “她说考虑……” “答应了!” 谢大夫人抢在女儿谢娉之前急急落下话音。 谢娉不由转头看向她母亲,眼里露出疑问。 听着妻子和小女儿不太一样的回答, 谢允正不禁拧起眉想质问,却在这时看见娄大人和二皇子一起进了公堂。他立即噤了声。 公堂上刹时一片肃静。 沈曦看着整间屋子的人瞬间安静如鸡,抿抿唇,咽下想要问陆斩疾的话。 她相信陆斩疾让她这么做必定是有把握全身而退。 只不过……她有一丢丢担心这厮“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啪!”惊堂木倏地发出一声惊响。 沈曦眉头轻跳,配合的抖抖身子,以示对它的尊重。 可她刚“尊重”完,便见谢家三口齐刷刷全跪了下去:“罪臣臣妇臣女见过二皇子,见过娄大人。” 沈曦被这阵势骇一跳。 大脑想起自己的人设,低着头膝盖不情不愿地随着他们一起向下弯曲。一双大手却在这时及时握住她的手臂,一股力量向上拉扯,阻止她下跪。 “站好。”陆斩疾的手用力拽住人后飞快松开,语气冷淡疏离,显然已入戏。 这么多年,在外人眼中陆斩疾便是一个待人接物挑不出什么错处,看上去彬彬有礼但又对谁都客气疏离的人。 谢希和陆斩疾的婚事是典型的封建社会包办婚姻。况且这场婚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从前没得感情,以后也不可能会生出什么感情。 不对。 准确的说,是不会有以后。 二皇子不动声色观察着陆斩疾,很满意他所看到的。 而沈曦则在陆斩疾的话音落下后瞬间入戏,顿时将头垂得更低,由身入心散发出一种“哀怨小妇人”的颓丧气,颤颤巍巍缩在陆斩疾身后。 公堂之上,娄大人拍下惊堂木、喝声“升堂” ,严肃着脸眯起眼睛聚起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扫视完转头看向二皇子时,脸上却陡然变化出抹浓厚谄媚的笑,“二殿下,那下官这便开始审案?” 二皇子微微颔首。 父皇虽答应让他来陪审,但命他只能旁听,不能出声主导案情,为此还特地派了袁公公来监视他。 娄大人见状陪着笑转回来脸,五官霎时变得严肃。变脸本事堪称一绝。 二殿下特意来京兆尹府走一遭为的便是给镇远侯府家的世子定罪。并且,这亦是圣上的意思。 今日这桩案子,娄大人已经知道怎么审了。 照例询问几句话,娄大人毫不拖泥带水的进入主题:“谢大人,你可认罪?” “娄大人,谢某冤枉。” 都是官场同仁,前几日谢允正还和娄大人一块吃过小酒,旁边又有二皇子坐镇,因此他这声“冤枉”喊得不卑不吭,分外从容。 “哦?这么说谢大人不承认勾结贼匪杀害陆世子?” “娄大人,谢某与陆世子无冤无仇,怎么勾结贼匪杀害他?且小女希儿数日前刚嫁进镇远侯府,陆世子乃是谢某女婿,便是为了小女谢某也绝不可能做这等事。” 听谢允正说完,娄大人便将视线移向陆斩疾,耷拉着的眼一挑,质问:“这么说来难道是陆世子故意构陷谢大人,意图致谢大人于死地?” “娄大人。” 陆斩疾轻掀开眼皮,看着公堂上的人语气淡漠:“您此言可有证据?” 证据?原本自然是没有。 可没有证据可以创造证据。 娄大人眼尾余光偷偷瞧向身边面含笑意的二皇子。二殿下今日可不是白来一趟的,能让陆斩疾“谋害忠良”罪名做实的证据他也一并带来了。 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娄大人眯眯眼,看了眼陆斩疾身后安静伫立的谢希。 “数日前,赵家村曾有一宅院失火。次日赵家村村民将此事上报,本官派人去查,查了数日皆无进展,可就在本官以为那场失火只是意外之际,不曾想这桩失火案在昨日竟有了新进展。” 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娄大人对身边侍卫道:“赵力,将证据呈堂。” 赵力应声,很快呈上证据。 一个乌漆麻黑的木匣子,上面灰尘斑驳、右上角还有一块地方烧没了,一眼看过去便能让人联想到它是从大火灰烬中扒拉出来的。 娄大人指着木匣子继续盘问:“这木匣子便是从那间失火宅院里找出。万幸它藏的深并未被烧毁,里面书信更是保存的极为完好。” “陆世子,昨日你派下人来报官,本官才知那间失火的宅院乃是镇远侯府产业。那此木匣,陆世子可认得?” 陆斩疾目光淡淡从那匣子上扫过,缓声道:“不认得。” 娄大人“啪”地再次拍响惊堂木,大声喝问:“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认得它?” 陆斩疾蹙眉:“娄大人,像这种木匣那院子里有很多,镇远侯府里亦有很多。” “但这木匣子里藏着陆世子和贼匪勾结来往的书信。” 娄大人三拍惊堂木,反声质问:“陆世子的意思是镇远侯府里还藏着更多书信?” 陆斩疾眉头霎时打起深结,“我从未与任何人通过书信。” 娄大人:“若陆世子所言属实,不妨便当场写上一副字。如与木匣中的书信字迹不相符,本官定会还陆世子清白。” 陆斩疾不急不缓清声辩驳:“便是字迹相仿又如何?仿人笔迹并非难事。” “陆世子!你、你这是心虚!” 公堂上突然响起道突兀的女音,声音尖尖细细,带着些微颤音。 是谢娉。 沈曦迅速搜寻原身记忆,把这道声音和人对上号。 “三姐姐!” 而后她尖声唤沈曦,张口便道:“你昨日私下里告诉过我和娘亲,你曾见陆世子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暗地交谈过,三姐姐你快告诉大人啊。现在是在公堂上,你不用害怕……” “……”她来了她来了。 她带着“栽赃陷害的剧本”走来了。 一听见谢娉开口,沈曦立刻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酝酿感情。 身为胆小怯懦之人,她这时候必须要表现出慌里慌张、哆哆嗦嗦、看谁都不敢看的样子。 “我……妹妹……” “你…你别胡说……” 她颤颤巍巍,眼睛慌乱地转向谢娉,只看一眼便飞快收回。收回之后又心虚害怕的看向陆斩疾,不住地对他摆手:“我…我没没有……真没有……” 可她没有了半天,到底也没“没有”出个子丑寅卯来。 含含糊糊说了好些话,最后却是连一句清晰的都没有。 只有眼眶四周迅速泛红,那双漆黑黑的眼睛如泣如诉地闪着泪花,苍白的小脸娇弱可怜,看着就让人想狠狠欺负她。 陆斩疾心口微不可察地缩了下。 明知谢三只是做戏,可他看见她这副“哭兮兮”的可怜模样,竟然不合时宜的生出“抱住她安慰她”的念头…… 陆斩疾抿紧唇,烦躁地别过眼不去看她。 然而他别过视线却看到一副不该出现的画面。 ——二皇子目光流连地盯着谢三,眼睛像是黏在了谢三身上,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面上色念愈显。 陆斩疾眸光顿时一沉。 戾气汹涌,瞬间刺透他清淡疏离的伪装,由内而外,渗出丝丝寒气。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下意识便侧身挡在谢三身前,挡住二皇子看过来的视线。 沈曦离他最近,最先感受到他身上气场的变化。 眉心一跳,她倏地扯住这厮衣袖将他拉近她身边,口中急切低诉“我真…真的没有……”——仿佛是在乞求他相信她。声音哽咽,一顿一顿的,也像是哭狠了的样子。 可只有陆斩疾知道,在这一顿一顿的间隙里,沈曦说得是:“你-怎-么-出-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长了。 ——改过自新,每晚12点前,日更不断。 第五十一章 成何体统 陆斩疾一怔, 这才察觉自己竟险些失了分寸。 眼底闪过丝被戳破的狼狈,他迅速掩盖去这份失控的情绪,再看向沈曦时目光已变得沉冷无波。 而后他微微蹙眉, 眉宇间似是露出不悦,薄唇紧抿略显不耐烦地一根根掰开沈曦拽住他衣袖的手指,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随着话音落下, 他指节加重力气, 仿佛突然失去耐心一般用力推开了沈曦。 沈曦身形一阵踉跄。 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话音随着她踉跄的脚步戛然而止。她抬头看向陆斩疾, 满眼写着不可置信,嘴巴上两片唇上下颤抖颤抖再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一旁谢娉看得真切。 昨日下午在镇远侯府谢希一直不曾给她和母亲句准话,她心里觉得不安定,夜里便让秋芝暗中往七皇子府送了封信。今日一早,秋芝带了回信回来。 信中七皇子教她,若是谢希上了公堂仍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她就可以用这法子“帮帮她”。 只要彻底斩断谢希对镇远侯府的希望, 谢希就会心甘情愿的选择帮她、帮父亲。 “成何体统……” 果不其然,谢娉看见谢希嘴中喃喃念着这几个字,苍白惶恐的脸刹那间变得怨愤倔强:“是,大人。我妹妹说得没错, 我……我的确曾见过夫君和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在深夜里偷偷交谈。” 哼。谢娉松口气,心下暗暗冷笑。 谢希还是这样。一旦解释无用、一旦别人不相信她,即便是从未做过的事她也会咬牙承认, 简直愚蠢之极。 娄大人最看不过女子扭扭捏捏、哭哭啼啼的样子,觉得烦得紧。但碍于谢希世子夫人的身份,又瞧见方才二皇子按饶有兴味的目光,他不敢制止谢希罢了。 不过这会儿谢希主动承认谢娉先前所言,为他给陆斩疾“做实罪名”推波助澜了一把,倒是让他对谢希的容忍度又变高了些。 做人呢,最重要是识时务。 “世子夫人,你所言可属实?”娄大人手握惊堂木,面色威严。 沈曦红着眼眶看了陆斩疾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猛地深吸口气用力点了点下巴:“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啪!” 娄大人果然再次啪响手中的惊堂木,目光凌厉地看向陆斩疾:“陆世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狡辩?” 沈曦眼神偷偷瞥向陆斩疾。 她的戏中场落幕,接下来轮到这厮表演了。 然而就在陆斩疾寒着脸欲开口之际,公堂外却突然传出齐刷刷的行礼声:“属下见过三殿下——” 三殿下?男主? 沈曦眉眼不动,心里却升起一丝雀跃。 太好了,男主终于出场和陆斩疾打了照面。而且按照书中剧情发展,经历过雪山劫难的三皇子已经和玉焉表妹建立起深厚的男女之情。 三皇子今日突然来京兆尹府总不会是闲着无聊来凑热闹的?定然是玉焉表妹设法联络了三皇子来帮陆斩疾…… 沈曦心思转了又转,最终确定这是件好事。 不管陆斩疾需不需要三皇子帮,只要三皇子是来帮陆斩疾的,那这就是两个男人建立友谊的第一步。 可就在沈曦心头刚升起点喜悦之情,还尚未来得及蔓延的时候,便又听到公堂外的侍卫齐声道:“——七皇子殿下。” “??”沈曦一惊。 七皇子也来了?他为什么会来? 沈曦忍不住偷偷觑一眼陆斩疾,难道是这厮背地里早勾搭上了和七皇子?他今日这般胸有成竹的原因难不成便是因为知道七皇子会来为他作保? 不,不对。 沈曦很快否定这个想法。 书上写得很清楚,七皇子是在春试之后才起了拉拢陆斩疾的心思。 在这之前,他与二皇子一样,都是想取陆斩疾的命去讨魏帝的欢心。 那他今日过来……糟了,肯定是想在“压死陆斩疾”这事上从二皇子那分一杯羹。 沈曦不禁担忧起陆斩疾。 他真的备好万全之策了吗? 公堂上响起数道脚步声,沈曦顾念人设,一直不曾抬眼去看进来公堂的三皇子和七皇子。只是在他们路过她身旁的时候,眼角瞧见一青一绯两道衣摆。 娄大人急忙起身,上一秒还威严厉色的脸再次表演变脸绝技,立即笑眯眯地从主审位上坐起:“下官见过三殿下、七殿下。” 身穿绯色衣袍的人摆摆手,朗声道:“娄大人不必多礼,本殿下今日不过是闲来无事去御书房同父皇说说话,正巧在御书房碰见七皇弟和父皇在谈二皇兄今日来京兆尹府陪审的案子,便向父皇请了道旨来娄大人这儿学习来了。” 说着他看了眼四周,突然叹口气:“哎,本殿下不会给娄大人添麻烦来吧?” 娄大人闻言心肝一颤,忙将腰弯得更低:“下官不敢,三殿下言重。” 话落急声吩咐:“来人,为三殿下和七殿下备来案几。” 衙门里旁得不多,案几和椅子却是绝对少不了。不肖片刻,娄大人案几左侧便多了张案几并两张椅子。 这期间,三皇子热络的同二皇子打了招呼:“二皇兄,如此好玩的事你竟然不叫上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等陪审结束,你可要请我去万华楼吃酒。” “三皇弟莫怪,我这不是不知道三皇弟回京了吗?” 二皇子僵着脸挤出一丝笑容:“待审完案子,我一定给三皇弟接风洗尘。” 二皇子这两日忙着对付陆斩疾,对三皇子的去向并不太上心,只知道他被大雪困了好几天,巴不得他困死在那成大雪里。 没想到三皇子不仅没死,还一回来便到二皇子跟前找晦气、抢他的功劳,二皇子能笑得出来才怪。 只是身在黄家,哪怕心中再不满,面上功夫都是要做全的。 二皇子说完看向七皇子,笑容收敛,语气冷淡许多:“七皇弟,你也一起来罢。” 七皇子从进门开始就表现的像个透明人,在二皇子三皇子两人寒暄时一直默不作声。直到二皇子主动问到他,他才面容清冷的道一声:“是,二皇兄。” * 待二皇子、三皇子及七皇子全部落座以后,娄大人才陪着笑战战兢兢坐回自己位置。 他左右看了看,视线从左侧缓缓移到右侧,同时张口说道:“二殿下、三殿下、七殿下,那下官继续审案?” 二皇子淡道:“审罢。” 七皇子不发一言,仿佛对此事漠不关心。 唯有三皇子与众不同,突地站起,一拍桌几道:“哟,瞧本殿下这记性。娄大人,方才本殿下在衙门外遇见了位朋友,他说他是今天这件案子的证人,本殿下便将这位朋友带进来了,娄大人您不介意本殿下将人唤进来吧?” “……”娄大人哪敢介意? 若说三位皇子中他最怕谁,那定然是三皇子。 别看这位三殿下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可是最得圣心喜爱的皇子。单凭这份喜爱,娄大人便不敢小觑。 “既是本案证人,自然应让其上堂。”娄大人转过头看向三皇子,脸上笑意盈盈。 “玉瑾兄,那你便进来吧。”三皇子扬声唤人。 三表兄来了? 沈曦眉心霎时突突地跳起。玉焉表妹在衙门外嘱咐她一定要说实话,难道是在暗示她大舅舅和大舅母决定用林家来保他们? 会不会太早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万一魏帝看不过眼想把林家一起灭了怎么办? 沈曦原本还算胸有成竹的心不由紧紧吊到心口。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看向陆斩疾,似乎想从他身上寻到一丝安定。 不曾想此时陆斩疾也正偷偷望着她……刹那间,四目相对。 陆斩疾喉咙一哽,硬生生撑着没有闪躲目光。 沈曦:“……”戏还没演完啊喂!看她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陆斩疾:谁躲谁心虚。我不躲代表我不心虚。 ——可能12点前有点难,但日更是肯定的,就……更新时间是在半夜反复横跳叭。 第五十二章 眉目传情 但此时没有人注意沈曦和陆斩疾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公堂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玉瑾身上……尤其是娄大人, 他糊涂了。 二皇子说圣上的意思是将陆斩疾“勾结贼匪、陷害忠良”的罪名做实,可现在三皇子却带林玉瑾来给陆斩疾做证人……这两位皇子到底哪一位代表圣上的意思?他到底该听谁的? 娄大人坐在三个皇子中间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揣测错圣意。 他心底是有些倾向三皇子的, 可三皇子过来到底没明说过对这案子的看法,二皇子那儿可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他是圣上的意思…… 半晌——“啪!” 惊堂木第三……四五六次响起。 “堂下何人?” “晚生林玉瑾。” “你与陆世子是何关系?” “同窗。” 娄大人:“呈上你的证言。” “陆兄遇袭那日, 曾去崇明书院避难。” 林玉瑾说着淡淡瞥沈曦一眼:“当晚,三表妹亦跟在长荆兄身边。” 沈曦一怔, 她被点名了。 而和她“眉目传情”的陆斩疾早在林玉瑾站上公堂时便顺理成章的收回了视线。在听到林玉瑾说出这句话之后, 陆斩疾负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 “世子夫人?” 娄大人拉长声调, 一字一字的往外蹦,最后目光沉沉落在谢希身上。 看来今天这案子最终能不能如圣意就看眼前这位世子夫人的了:“林玉瑾方才所言可属实?” 随着娄大人的问话,众人目光都聚集到了沈曦身上。 沈曦浑身一激灵,目光立刻慌乱地扫看过谢允正、谢娉,接着又扫向陆斩疾,小脸苍白赢弱,黑眸隐含泪光。 陆斩疾呼吸微顿,心头生出股将人揉进怀里的冲动。 沈曦着急的冲他眨巴眨巴眼:“……” 这厮发愣什么情况!给个提示啊!她现在该怎么接戏?! “我…我……” 沈曦抿唇, 嗓子里只能发出声哑哑的颤音。 陆斩疾这才回神,冲她轻点了下下巴。 沈曦心底猛地松口气,颤动的声音立刻颤得坚定起来:“大人……三、三表兄所言句句属实。” 娄大人:“这么说你与陆世子一起经历了暗杀?” 沈曦垂头小声:“是,大人。” “那依你所见, 当日暗杀你们的凶徒可有何异常?”娄大人这句提问问得很有引导性。 他在暗示沈曦回答有异常,这样一来,便是林玉瑾在做伪证。早朝时圣上不止一次说过国库没银子, 若是这林家犯了错,不正好上交国库点银子? 娄大人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不知届时圣上会赏他点什么…… 可下一瞬,娄大人却听见—— “没…没异常。” 沈曦的声音细弱,但这短短三个字就像道冷箭“飕”地一下射向娄大人咽喉。 不止娄大人,二皇子、谢允正、谢大夫人和谢娉也齐齐感觉自己嗓子被卡了一下。 娄大人感觉自己耳朵听错了话,“你、你再说一遍。” “没异常……” 沈曦认真的再说一遍,并且好心的补充细节,语气越发镇定:“那天我去探望夫君,可是刚进院子不久便见无数羽箭凌空射进了院子,夫君便护着我躲进屋中,哪料后来羽箭变成了火箭,院子在顷刻之间之间变成火……”海。 “谢氏!你可知做伪证的后果!” 娄大人越听与不对劲,急忙出生打断谢希:“方才你可是说曾亲眼见过陆世子在深夜里与陌生黑衣人会面,公堂之上可容不得你反反复复说假话!” 沈曦抬头,眼皮一眨:“娄大人,我前后说得都是真话。” 她眼眶里含着泪,话音轻柔,看上去纯良无害的样子。 “三姐姐,你昨日分明告诉我和娘亲,你亲眼见到陆世子和贼匪见面!” 谢娉急了。这是关乎父亲性命的大事、也是关乎明年春闱后她能不能被指配给七皇子做侧妃的大事,她不允许谢希这个蠢人坏了她的一生! “四妹妹可不要乱说!” 沈曦做作惊呼,转头看向谢娉,急声道:“我只说过夫君曾在深夜里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见面,可我从未说过那黑衣人是贼匪呀!四妹妹,公堂之上,你要慎言。” “谢希!”谢娉霎时气红双眼,“腾”地窜起身便跑来沈曦身边要和她撕打。 沈曦作势后退,在谢娉靠近她之前便踉踉跄跄退到陆斩疾了身边,然后突然委委屈屈说了一句:“夫君,我怕。” 陆斩疾嘴角不自在的抽了下,手却很诚实的搂住沈曦的腰,将她护在怀里,在谢娉张牙舞爪冲过来时一脚踹了过去。 “咣当”一声,谢娉凄惨倒地,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陆世子,这是公堂。你当众行凶意欲何为?”娄大人猛地“啪”响惊堂木,明显想趁机给陆斩疾安条罪名。 “啧,娄大人,你那儿看得不清楚么?本殿下怎么瞧着是谢家四姑娘意欲行凶在先?”三皇子状似无意的说道。 娄大人话音顿时被堵回肚子,脑门儿瞬间急出层冷汗,微微清清嗓子,他陪笑道:“是,谢三殿下提醒,下官…下官确实不曾看清。” “本殿下瞧着谢家四姑娘不像是要想行凶。” 另一侧,二皇子冷不丁张口,盯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谢娉目光深了深:“方才谢四姑娘应当只是一时情急想问一问三姑娘罢了。四姑娘,是也不是?” 谢娉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捂着肚子。 她本以为会听到七皇子帮她说句话,可等来等去,没想到为她说话的竟是二皇子。 谢娉费力睁开双眼往七皇子的方向看去,然而她看到的,只有男人那张淡漠的脸,他目光薄薄地掠过她最后竟落在谢希身上。 “是……我,我没想伤害三姐姐。”谢娉愤恨看向谢希,痛苦的抓住二皇子递过来的稻草。 “是吗?那、那是我误会你了。” 沈曦缓缓离开陆斩疾的怀抱,语气轻轻,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不偿命:“当初四妹妹怂恿我跳河自杀,我以为四妹妹巴不得我死呢。” “谢希!”谢娉又是一声痛苦哀吼。 只是她这声哀吼刚落下,尚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原本好生生跪在公堂上的谢允正却突然闷哼一声,抽搐倒地。 “谢大人!快!来人!将谢大人带下去,速请大夫!” 娄大人迅速起身,第一时间吩咐人手将谢允正抬了下去。而谢允正被抬走以后,娄大人转身看了眼三位岿然不动的皇子,当机立断道:“谢大人突然昏厥,本案押后再审。” 这案子再审下去,他就没法活了。 * 沈曦万万没想到幸苦半天,最后竟然得到一个押后再审的结果。 回到琼院,她愤愤不平地跺着步子:“他肯定是装的,哪那么巧晕倒?再说分明是我们证据更充分,那个什么狗……” 沈曦猛地止住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顿了顿才继续说:“那个娄大人绝对有猫腻,句句问话都想给你定罪。不过……你原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陆斩疾听她说完,脚步倏地顿住。 沈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咚”地撞向他后背,鼻尖瞬间红了:“唔……你干什么突然停下?” 两人在廊下走着,距离房门仍有一段距离,这厮停下的很没道理。 男人转回身,盯着女人泛红的鼻尖和明显哭过的双眼轻喃:“不是想知道我打了什么主意?” 沈曦揉了揉鼻子,带着哭腔道:“那你也不用停下来啊。” 陆斩疾垂眸一瞬不瞬看着她,目光幽深,仿佛一眼望不到的深邃大海。可这片大海,眼下并不平静。 他伸出大手向沈曦揉鼻子的小手抓去,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握便将沈曦的小手完全覆盖、牢牢包裹住。 沈曦一惊,眼皮顿时眨了又眨。 这厮……“你突然抓我手干嘛?” 陆斩疾微顿:“别走我后面。” 沈曦:“啊?” 陆斩疾:“走在我身边。” “……”我去,这厮撩人。 沈曦脸没出息的红了。 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让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人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忽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而见她乖顺地垂下双眸,陆斩疾心头一痒,顿时将人握的更紧。 他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九言抓来一个‘贼匪’。” “啊?” 沈曦脑子里一团浆糊,连她自己刚才问得问题都忘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陆斩疾说得是什么:“啊哦。” 又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反应了一下:“可那天放羽箭暗杀你的人不是贼匪吧?” 陆斩疾唇角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对,不是。是禁卫军。” 沈曦智商持续掉线:“那你抓来贼匪做什么?” 一问一答间,陆斩疾已经牵着沈曦走回房间。 但陆斩疾还不想松开,他抿抿唇,又牵着人往里间走,难得有耐性的向沈曦解释:“你觉得谁会说那天晚上暗杀我们的人不是贼匪,而是禁卫军?” 沈曦:“……”对哦。 这原本就是桩无头案。 二皇子绝不会为一个谢允正跳出来说是他带领禁卫军暗杀的陆斩疾,谢允正自己更是无从证明,毕竟那些贼匪手中的确有大量属于兵部的兵器。 陆斩疾这些年不止遭遇过一次暗杀,次次都是忍气吞声。 二皇子当初行事的时候,只想着一举拿下陆斩疾的人头,丝毫没想过陆斩疾竟然会活下来,更没想到他会不走寻常路的选择报官……是以,他当初甚至没命人清理现场。 京兆尹府调查失火案,在那宅院里搜寻到了不少刻有兵部标识的羽箭。 且今日京兆尹亦将那些羽箭呈堂,作为诬陷陆斩疾的证据,下次审案便是想否认也没机会后悔了。 沈曦这般想着,便见陆斩疾像变戏法似的单手变出一支箭,上头明晃晃刻着个“魏”字。 “这证据我本准备着,只是不曾想他们竟会先我一步呈上堂。” “况且……” 陆斩疾眸色一深,语气沉了下来:“我状告的本就不是谢允正勾结贼匪意图谋杀。” 沈曦闻言不由愣住,“那是什么?” 陆斩疾这边的状纸是陆幸递上去的,沈曦不曾见过。 但今日公堂上不管是审案的京兆府尹、陪审的二皇子、还是谢氏一家皆是以此为由来反诬陆斩疾的。 陆斩疾嗤笑:“是谢允正丢失兵器库房钥匙而不上报的玩忽职守之罪。” 至于“勾结贼匪、意图谋杀”……陆斩疾不过是在状纸上提了一句罢了。且不是指责谢允正勾结贼匪意图谋杀他,而是道“吾信谢大人绝非勾结贼匪暗害吾之辈”。 “不过……”陆斩疾沉沉眸,握着沈曦的大手紧了紧:“我在状纸上写这句话正是为了诱导他们从此点出发来对付我。” 沈曦明眸微睁,满眼写着不敢相信:“你…你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天呢!她突然觉得她可以躺赢了! 以这厮算无遗策的智商,他只需要站对队!只需要站对队!! 作者有话要说:  陆斩疾:呵,小意思。 ——昨天晚上七点钟突然犯困,于是我想眯一小时再起来码字,谁知道一觉睡到大天亮……但是今天的我很粗长(骄傲脸)! ——另外没赶得及再十二点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but这张依旧发红包!晚安小天使们! 第五十三章 他想要她 陆斩疾看见女人黑眸中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眸含欣喜,光芒璀璨,犹如夜空中最闪亮耀眼的星辰。 ——她没有抗拒惧怕他, 反而看上去很欢喜他的计策。 意识到这点,陆斩疾心头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松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在沈曦面前表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既已认定要谢三做他的妻子,那么他便想让谢三了解真实的他, 就像……当年父亲和母亲一样。 “嗯。”陆斩疾沉声承认, 垂眸瞥了眼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耳根渐渐泛红。 谢三的手白皙细嫩,指尖圆润,摸起来软得不像话,和他很是不同。他握着握着,便好像握上了瘾,不太想松开。 陆斩疾轻咳一声收回视线,面色极为自然的牵着谢三走向床边。 “???” 刚刚还沉浸在躺赢喜悦中的沈曦忽然察觉了不对劲,这这这……这天还大亮着, 为什么要往床边走? 再看一眼某人牢牢牵着她的手,沈曦不由小幅度的抽了抽。 陆斩疾敏锐察觉到握在他大手中的小手想要逃离,顿了顿,他假装没有感觉到, 悄无声息加重丝力气。 沈曦手没抽出来,便加大力度继续抽手,同时小声张口说:“夫…夫君, 我饿了。” “饿了?”陆斩疾牵着坐到床边,目光幽深,声音不由喑哑了几分:“我也饿了。” 沈曦哪能听不出来这厮的弦外之音? 抿唇吞咽了下口水,她只能故作镇定道:“那我去让秀清去厨房,让厨房做午膳。”——说着慌忙起身离开。 陆斩疾这回没再阻止沈曦,从容放开她的手,望着她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 眼下已近申正,待厨房做好膳食送来琼院,他们吃的恐怕便是晚膳……咳,晚膳过后,她总不会再有理由躲了。 院外,正暗自庆幸躲过陆斩疾魔爪的沈曦,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某人的另一个圈套。唤来秀清、秀兰后,她和两人一起去了厨房。 如陆斩疾所料,这顿“午膳”做好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晚膳”。 沈曦早上吃的就少,后来又在公堂上站了大半天,饭做好的时候她是真饿了。虽然还是和早上差不多的素包子素菜加清粥,但她比早上多吃了一倍才满足的放下碗筷。 陆斩疾见状神色平静的轻声问她:“可吃饱了?” 沈曦摸了下微微发胀的肚子,笑盈盈点头:“饱了。” 人吃饱了,精神才会足。 精神气足了,心情自然跟着好。 陆斩疾便跟着一起放下了碗筷,唤来陆幸:“让人撤下去罢。” 陆幸颔首:“是,世子。” 陆斩疾遂起身,朝沈曦伸出了手。 沈曦心下“咯噔”一声,故意装作不解的仰头看他:“做什么?” 这次陆斩疾的大手却格外倔强,哪怕沈曦装糊涂,它仍然固执的摊在沈曦眼前一动不动。 “不出去走走么?那现在便沐浴就寝?” 陆斩疾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开口反问她。 沈曦霍然起身握住这厮的大手,咬着后牙槽露出假笑:“当然是出去走走。” 沐浴就寝?就什么寝!这才什么时候就就寝! 沈曦一阵腹诽,不情不愿地跟陆斩疾走出房门,一抬头却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然全黑了——“!!”还真到了可以就寝的时候! 眸光一转,沈曦对“遛弯儿”这项活动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走就走!总比沐浴就寝好! 可是镇远侯府统共就那么大,即便沈曦拉着陆斩将的袖子走得再慢,半个时辰后,两人仍然遛完了镇远侯府大大小小上百条青砖路,并在不知不觉间走回琼院。 猝不及防看见门匾上那熟悉的两个大字,沈曦瞬间驻足。 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脚步,陆斩疾便跟着一同停了下来,余光瞥一眼”琼院“,忍着笑低头看沈曦:“怎么不走了?累了?” 沈曦飞快摇头:“没,不累。” 说着灵机一动:“再…再走一圈吧,天色尚早呢。” 陆斩疾沉吟。 沈曦屏息等待,心跳鼓鼓如战雷。 默了半晌,瞧清小女人眼中那份掩盖不去的忐忑,陆斩疾很有耐心的颔首:“好。” 沈曦眸光一亮,重重点头,心中忐忑消下一半。 再半个时辰后。 夜色已深沉如墨,明月星辰高挂天边,熠熠闪光。 沈曦小腿肚子走得又酸又胀。 她其实不太想动了,可一想到回房等待她的事……她便仍有些踌躇。 陆斩疾看出沈曦神色间的犹豫,便以为她尚未做好准备,眼睑微垂,不由低声询问:“可要再走一圈?” 话落抬头望天,似乎是顾及沈曦的面子,又喃喃说了一句:“今晚夜色值得一赏。” “……”沈曦腿肚子忍不住抽了抽。 她走累了。 脚有点难受。 但刚才她提出再走一圈的时候,陆斩疾好声好气的答应了她,这会儿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沈曦于是仰起脖子,假装赏了一眼月色:“嗯,挺好看,那就再走走。” “嗯。”陆斩疾正色颔首。 “……” 两人遛起了第三次的弯。 陆幸在琼院的小厨房烧好热水后便来到院门口候着,看着两过院门而不入的世子和世子夫人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什么学问?世子和世子夫人这是要学“大禹治水”不成? 好在,陆斩疾和沈曦二人最终没学成。 第三回 弯遛到一半,沈曦便觉得双腿下的脚再不能直立行走了。 疼。 走一步,疼四下。 两只脚的前脚掌和后脚跟好像都磨出了泡。 陆斩疾一看她磨磨蹭蹭、脚不敢沾地的模样,心头瞬间生满心疼。 是他一时忘了。 他自幼习武,满十岁后甚至跟着父亲一起行军,脚力早就锻炼出来,这点路对他来说最多算是热身。对谢三却是不同,她怕是早就走累了。 陆斩疾遂停下脚步。 沈曦见状,迫不及待跟他一起停下。 呼…… 她悄悄松口气,转眸环顾四周。 他们好像走到了一处小花园,如今腊月的天,花园里的花早已凋谢,半人高的花株光秃秃一片,枝桠颤巍巍随着寒冬夜风摇晃,偏花园四角长着四颗茁壮翠绿的青松,更衬得它们愈发可怜。 小花园再往前走便是间院子。 沈曦方才已然路过两回。 那院子门匾上写着“思雅苑”三个字,门庭干净整洁,无一丝杂草。但瞧着没什么生气,看上去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沈曦又瞧瞧小花园,东南角有间小凉亭。 这具身体太弱,这段时间她也没来得及锻炼,此刻一停下,她愈发觉得自己走不动脚了。所以,现在要么去小凉亭里歇会儿脚,要么去前头院子里歇会儿。 然而她尚未做下决定,整个身体却是骤然悬空,霎时失去重心。 “嗯诶——?” 她发出句“乱七八糟”的呓语。 下一秒,双手比大脑更诚实的环住陆斩疾脖颈。 等大脑反应过来时,陆斩疾已抱着她走到了“思雅苑”门前。 “……”沈曦默了默,没作声。 抱都抱了,路也走了,这时候再挣扎显得太过矫情。 况且她的确累到走不动道,即便能歇会儿,她也没信心能拖着磨出四个泡的双脚走完剩下的两刻钟路程。 可沈曦到底是第一回 被男人这般公主抱,为了能让陆斩疾省点力气,她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颈,上身半边身子牢牢贴在陆斩疾的胸膛,抬眼是他清俊的侧脸、可口的薄唇,低眸是他性感的喉结、若隐若现的锁骨……呼吸逐渐不受控制地灼热,没多久,脸颊温度也变得滚烫如火。 沈曦飞快闭上眼,额头往陆斩疾肩上一栽。 不行不行! 不能看不能看! 再看下去她要控制不住自己下嘴了! 然而一闭上眼,沈曦便知道她闭眼闭晚了。 虽然眼前一片黑漆漆,脑袋瓜儿却有它自己的想法,自动自发的勾勒出陆斩疾的侧脸薄唇、喉结锁骨。 它甚至不要脑的添油加醋,侧脸泛出诱人的红,薄唇变得水亮亮,喉结锁骨上莫名多出好几个吻痕……呜,想不要脑的欺负陆斩疾。 沈曦羞耻的难以面对自己,索性将脸埋的更深,默念“只要陆斩疾不知道,我就还有脸”。 不过她兀自煎熬,这厢陆斩疾也好受不到哪去。 沈曦是第一次被男人公主抱,陆斩疾亦是第一次这般抱女人。 自陆斩疾母亲死后,先镇远侯便遣散了府中伺候的丫鬟,因此陆斩疾自小身边便都是男人。直到八年前先镇远侯迫于形势压力娶了如今的赵氏续弦,镇远侯府里的女人才一点点变多。 可陆斩疾对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名义上的母亲并不喜欢,亦不想跟她亲近。 赵氏起初试图努力讨好过陆斩疾,但在碰壁两三次后就作罢了,再到后来先镇远侯阵亡,她肚子里怀了遗腹子,便与陆斩疾彻底不对付了。 而先镇远侯阵亡后,陆斩疾忙着生存、忙着蛰伏、忙着筹划反攻,更没有心思去接触女人。 唯有妹妹陆绽颜,他倒是抱过几次。 可那怎么会一样? 陆绽颜不过是隔着层关系的妹妹。 此时怀里这个,才是他的人,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人。 陆斩疾垂眸瞧向怀里的小女人。 今夜月光足够亮,他的夜视能力足够好,能清清楚楚看见小女人绯红的脸。像熟透的蜜桃,鲜艳可口,咬下去味道一定很好。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将视线移到她红润的唇上。 唇色很娇艳,很诱人。 陆斩疾眸色一深,长腿不禁迈得更急更快。 他等不及了。 他想要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老金回来了!! 本章两分评发红包,宝贝们不要大意的留言鸭鸭鸭~ —— 感谢在2020-02-15 01:43:16~2020-03-01 22:2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宝、桔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宝 50瓶;千里雁 10瓶;沐清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累不累 念头一起, 大有燎原之势,陆斩疾的理智眨眼间便要被吞没殆尽,不禁脚下生风, 生生将两刻钟的路程缩短到一刻钟。 偏他步子又迈得极稳,正“双目紧闭、沉浸羞耻遐想”的沈曦丝毫感受不到颠簸, 只是觉得耳边某人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粗重。 唔,可能是她太沉了。 沈曦在“兀自羞耻”的间隙里分神意识到自己的体重问题, 而后突然想起陆斩疾还是个病人, 他这般抱着她, 体力恐怕吃不消。 思及此,她顿时顾不上“要脑不要脑”了,立即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陆斩疾原本清俊的脸上此时正泛着大片大片的红晕,并且大有从脸颊蔓延到脖颈之势,沈曦一睁眼便看见这副令人想入非非的景象。 咳。 咳咳。 她在心底无声重咳两声,来提醒自己“要点脑”:这厮摆明是因为她太重了累到脸红,才不是和她一样满脑子想着黄色废料才脸红。 陆斩疾却置若罔闻, 紧抱她的手丝毫不松,脚步反而迈得更快,自顾自道:“马上就到琼院。” 嗯? 这么快就过去快两刻钟了吗? 沈曦不由转头往前头探了一眼,好像真快到了, 她都看见站在琼院门口的陆幸和秀清了。 “那、那更要放我下来啊。” 沈曦的脸红上加红,“他们都看见了……” “看到又如何?” 陆斩疾话音格外镇定:“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外头还能传闲话不成?” 沈曦:“……”竟有理有据, 无法反驳。 可被人围观“不能独立行走”这事儿,她实在没什么经验,一时半刻不太能跨过“害羞”这道门槛。 “你累不累啊?我不想你太累……”沈曦轻声直入主题,试图以柔克刚。 果然她这句话刚说出口,陆斩疾霎时便停下了脚步。她一喜,手腕微动,做好了他把她放下来的准备。 可下一瞬,这厮的话却让沈曦如遭雷劈。 “累不累,夫人一会儿亲自查验便是。” “……” 沈曦再不想多说一个字。 管这厮累不累!累了才最好! 当陆斩疾和沈曦第三次走到琼院门外时,陆幸终于看到他们世子抱着世子夫人进了院门,他……险些流下激动人心的泪水。 而站在陆幸身旁的秀清也随着无声松口气。 她们姑娘从前对姑爷太过抗拒,嫁进镇远侯府这段时间亦一直不曾与姑爷圆房,她和秀兰很担心姑娘想不开做傻事,如今真真切切见着姑娘和姑爷的恩爱模样,那块悬在她们心里的大石才总算是能放下了。 * 屏风后,秀兰、秀清两人垂着眸子调好水温,便齐齐行礼退了出去。 陆斩疾却仍牢牢抱着沈曦不放手。 沈曦面红耳赤,又不好在秀兰、秀清面前挣扎,只能把脸深深埋到陆斩疾领口上。她的呼吸,便不可避免地落到他的颈窝。 像是春风抚过寂静湖泊,水波轻轻的、一圈一圈荡漾开来,温柔又缠绵。 陆斩疾仿佛瞬间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地——明知应该安静沉稳,却偏偏控制不住蠢蠢欲动。 “为夫……帮夫人沐浴。”他哑声,每个字都带着点欲。 “不用!”沈曦浑身猛地一激灵。 怕了怕了。这厮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 她飞快抬起头,双脚挣扎着想往地上跳:“夫君,我能自己来。” 但陆斩疾左手扣她膝盖骨扣得很紧,力气不重,用的巧劲儿,她就是怎么都挣脱不开。 “陆斩疾——!” 沈曦急了,涨红着脸恼声喊他名字。 陆斩疾眸光幽深,看清女人面上丝毫不加掩饰的羞恼之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太过了些,谢三显然很抗拒和他一起共沐浴。 他眉心皱了皱,心头闪过疑惑。 可谢三不是想和他圆房的么…… 这表明,她愿意和他变得更加亲密。 自从决定和谢三圆房,陆斩疾便买回来几本闺房小册子研究。 “一起沐浴”——咳,不过是诸多亲密关系中的一种,她为何会如此抗拒? “夫人不愿意?”陆斩疾两只耳朵红通通,张口而出的话却大胆又直接。 沈曦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仿佛下一秒便能滴出血来。 若是此刻摸摸她的脸颊,便能发现她脸颊温度烫得惊人,堪比一锅沸腾的水,稍不注意就能化作雾气上天。 “废话。”她咬牙道。 害羞过了头,逼迫出沈曦的本性,她抬眸凶狠狠瞪他:“快放我下来!” 陆斩疾双眸中的光刹那间变得晦暗不明。 那里头原本翻涌着的浓浓情·欲也陡然降温。 “你不愿意圆房。” 他声音突然冷淡,扣着沈曦膝盖骨的手劲儿一松,轻巧巧把沈曦放了下来,面色神色却很凝重,一点都不轻巧。 双脚猝不及防沾地,先前磨出的四个水泡同时发作,一起涌来的刺痛让沈曦小腿一软,整个人身不由己的再次跌进陆斩疾怀中。 陆斩疾眼疾手快,下意识揽住沈曦双肩。 揽住以后又后悔,她不想和她发生亲密关系,不喜欢他的接触,那他此刻就不应该碰她。 赌气似的,陆斩疾匆匆撤回双手。 独自站立的沈曦双脚难安,都不知道脚下这水泡是怎么磨出来的,个个位置刁钻出奇,让她浑身重心无处可放。 向前站疼。 向后站疼。 直直站着还是疼。 “我没不想圆房。” 可尽管疼着,沈曦也无法忽视陆斩疾说变就变的冷淡情绪:“我只是说我想自己沐浴。” 陆斩疾拧拧眉,倒是迅速理解了沈曦话里的意思:“不喜欢这种方式?” “……一定要讨论这个问题吗?” 沈曦脸热,不明白陆斩疾是怎么做到理所当然和她讨论这种事情的。 但沈曦燃起了该死的胜负欲。 开玩笑,她脸皮没道理比这厮薄。 而陆斩疾这会儿显然意识不到寻常夫妻大多不会讨论“哪种方式”的问题。 若说他单纯到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那委实太过夸张。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陆斩疾虽因病时常向崇明书院的先生请假,不过一年到头,他在崇明书院总也是要待上三四个月的。身边都是些年少之人,对情爱一事正是好奇的时候,甚至有些少年的家里早就为其准备好了通房。 虽说陆斩疾与崇明书院的同窗不亲近,但他们谈论某些事情的时候并不避讳陆斩疾,甚至会私下讨论“病怏怏”的陆斩疾到底能不能行…… 陆斩疾听过不少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听得多了自然便能懂一些,可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事儿就精通了。 在他眼里,不管是在浴桶里,还是在床上……都是圆房的一种方式。 两人都要沐浴,何不一起? “一起沐浴的方式的确大胆了些。” 思索良久,陆斩疾敛神总结,话音沉稳稳,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书上说,女子一开始大多比较容易接受‘在床上’的一些普通方式,那……今晚我们便分开沐浴,以后再慢慢尝试。” 沈曦:“??” 这厮看的什么小黄书? 她一阵气结,想说点什么反驳又实在不是怎么反驳出口,最后只能气闷闷的妥协:“那你先出去吧。” “嗯。”陆斩疾没再说什么,点点头退到了屏风外面。 室内灯火昏黄,火苗微微摇晃,影影绰绰勾勒出屏风里面的曼妙景色。 陆斩疾看着那道玲珑有致的身体慢慢褪去衣衫,露出它的本来面貌,浑身气血瞬间腾腾烧起,每一口呼吸都难受得紧。 他后悔了。 后悔答应沈曦从屏风里面出来。 双脚情不自禁往前迈,他忍耐着开口:“夫人,不一起洗,我可以进去陪你吗?” “哗啦——” “噗通——!” “咳咳咳——!!” 沈曦一个踉跄栽倒在浴桶里,嘴巴里猛地灌进口水,呛得她止不住咳。 “怎么了?”陆斩疾声音一紧,有些担忧,提着步子便要迈过屏风。 “别——” “我没事,别进来,就呛了口水。” 沈曦说着两只手慌忙伸出扶住浴桶木沿,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水,便睁着双眼睛牢牢盯着屏风,“我看到你走过来了,你、你快退回去,不然今晚不理你了。” 陆斩疾身形倏地停在原地。 一个呼吸后,那道身影缓缓的、不太情愿的向后退了两步。 沈曦能看见烛火映照在木地板上的影子,见他走两下便不动了,忍不住出声催促:“再退几步。” 屏风里水气氤氲、热气腾腾,屏风外的人透过屏风往里看只觉得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沈曦清甜的嗓音落到陆斩疾耳里时,便像是和一团白雾揉在了一起似的,隐约朦胧,诱惑着人想要更靠近。 陆斩疾迈不动脚。 理智在与本能做抵抗。 理智告诉他应当听话再往后退几步,本能却让他向前走、让他越过屏风、让他拨开那层朦胧去看那副诱人的景象。 “我不想退。” 陆斩疾嗓音沙哑,瞧着屏风后的那片朦胧,深深吸口气作出最大的退让:“夫人,你别再说话,再说话我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进去。” “……”一句话绝地反杀。 沈曦霎时安静如鸡。 虽然她不知道让陆斩疾“再退几步”是莫名其妙刺激到这厮的哪个点了,但他万一真冲进来,她还真打不过他,只好暂且忍下这一时之气。 顿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室内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沈曦双唇紧闭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一边注意着屏风外陆斩疾的动静,一边匆匆拿木勺往身上淋水。 这厢陆斩疾视线一直无法移开,只瞬也不瞬的盯着屏风上那道玲珑身影,眸光里渐渐泛起抹压抑忍耐的暗红。 却在这时,油灯灯芯“滋滋啦啦”一响,啪地一下,极有情趣的灭了。 “夫人——” 陆斩疾心头一紧,紧绷的理智之弦“蹦”地一声断了,三步并作两步眨眼便来到浴桶前。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夫人个鬼啊夫人! ——这章继续发红包鸭!! 感谢在2020-03-01 22:27:13~2020-03-02 21:0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等你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有点感觉 油灯只灭了一盏。 屏风里面, 浴桶旁边那盏。 可屏风外头大大小小的油灯、烛火还亮着十几盏……所以,其实此时屏风里面的光线算不上多暗。 只是昏黄。 愈发朦胧昏黄。 光线若有似无的洒落在沈曦赤\裸诱人的皮肤上,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颜色不知何时变得红润润, 只勾得人想狠狠咬上一口。 不。 一口不够。 陆斩疾呼吸猛地一滞,喉结无声滚动。 “你…你你你!陆斩疾你出去!” 沈曦在瞧见他身形跨过屏风时便立即蜷缩双脚, 双臂挡胸的捂住自己。这会儿再见陆斩疾竟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整个心态瞬间炸了——这厮故意的!这厮肯定是故意的! 陆斩疾微顿, 眸底暗光闪烁, 低哑声, 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委屈:“我……出不去。” “?!” 沈曦气到模糊!什么叫出不去? 然而陆斩疾显然没给沈曦留任何质问的空隙,话音未落便一个跃身跳进了浴桶里,激荡起层层水花。 “哗啦啦啦……” “滴嗒嗒…滴嗒嗒……” 热腾腾地水流眨眼便漫过木桶沿,先急后缓的流出,仿佛是在演奏一场水滴变奏曲,余音悠长,每一滴都裹着纠缠不清的缥缈雾气。 沈曦被动向后缩,后背紧紧贴着木桶, 已不留一丝缝隙。 可浴桶太小了。 原本只够她一人沐浴的空间,倏然多了个身高腿长的陆斩疾,即便她已经退到不能再退,这厮身上的灼热气息仍然畅通无阻的笼罩住她, 迫使她呼吸着他的呼吸。 “陆……你……”沈曦浑身气血仿佛商量好了似的瞬间齐齐上涌到头顶,脑子里顿时一团浆糊似的乱糟糟,竟是连句骂人的话都气到说不出。 于是, 今晚的她再也说不出来个囫囵句了。 陆斩疾大手一捞,不容拒绝的将人抱进怀里,旋即低头,一张薄唇轻轻抵住另一张柔软的唇。 “唔。”一声轻呓从沈曦唇缝边溢出。 她想挣扎。 却不敢放开手脚挣扎。 那只说不清是冰凉还是炙热的大手趁机得寸进尺的从肩背滑到脖颈,锢着她不让她后退。另一只手,则轻轻搂住她的后腰。 沈曦又羞又恼。 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蒙上一层雾气。 不过呼吸之间,雾气便凝成了水,那双黑眸随之泛出欲泣欲诉的莹莹水光。 陆斩疾眸色一暗,吻得更深了。 撬开贝齿,唇舌勇敢的探索交缠。 不大一会儿,沈曦便被他吻的气喘吁吁。 原本羞恼紧绷的心神慢慢随着身体一起变得柔软,而待陆斩疾好不容易放开她时,她那颗柔软的心却像是忽然没了方向,有些空空的。 沈曦……迷糊糊有了点感觉。 一只手不禁松开自己,转而攀到陆斩疾身上。 这点小小的举动,落在陆斩疾眼里,便是小女人默许了他的进攻。 他喉咙不由发紧,搂着腰肢的手忍不住加重了些力气,而后再次倾身贴近小女人,与她唇舌纠缠。 沈曦慢慢闭上眼睛。 小心脏打鼓狂跳,靠着本能反应,慢慢尝试回应。 她心一横,小幅度卷了下舌尖。 “蹭”地一下,陆斩疾浑身火气全都不讲道理的汇聚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夫人……”陆斩疾哑声难耐,轻唤沈曦一声。 可他也不知道这声呢喃轻唤是什么意义,他只是单纯的想唤她一声。 不等沈曦有什么回应,陆斩疾便再次凶狠的堵住她软乎乎的唇,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不知吻了多久,沈曦再次寻得空闲呼吸时,陆斩疾身上的衣袍早褪个干净。 她看着陆斩疾的宽肩窄腰,眼神变得愈发不清明。 沈曦歪着脑袋,尚未想清楚这厮的衣裳究竟是他自个儿脱的,还是她帮忙给脱下的,身子便忽得被陆斩疾捞着站了起来,紧接着一件干爽柔软的白色长袍牢牢裹在了她身上。 “我去灭掉灯火。” 陆斩疾的声音喑哑,语气低沉,染着浓厚的情·欲味道。 沈曦仰着头,眨了下水汽迷蒙的眼睛。 “嗯。”声音轻轻在喉咙里震动。 陆斩疾离开浴桶。 他身上只剩一条单薄的亵裤,此时湿哒哒的紧贴着腿,清晰勾勒出他下身所有线条。 沈曦猝不及防看见了某个不该看的东西,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眼。 陆斩疾不禁弯唇低笑,拿起件半干半湿的外袍边穿边往外头走。 虽然……此刻他的耳朵、眼睛、脸颊也都泛着肉眼可见的红,看上去并未比沈曦好到哪儿去。 沈曦耳边响起了他的脚步声。 很轻。 相比之下,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好像更大一些。 正这么没边没际的想着,她身体陡然悬空,下一秒,落入一个炙热滚烫的怀抱。 ——离开的人不知何时已然摸黑回来了。 陆斩疾抱着人走向床榻。 沈曦懵了下:“要回床上么?” 陆斩疾脚步一顿:“浴桶那儿的地方太小。” 话落再次抬脚向前走,刚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有些故意的问:“夫人想去哪?” “…… ” 沈曦羞耻的咬了下唇。 她刚是脑子抽了才问出来的好吗? 话出口就后悔了,这厮做什么追着问…… 她红着脸,索性头一栽,闭上眼窝进他怀里不吭声。 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去哪儿都是被他欺负。 而见她闭眼不答,陆斩疾唇角又勾起抹笑。 笑得很坏。 若是沈曦此刻瞧见,说不准会拒绝和他再进一步。 陆斩疾还是将人抱回了床榻。 床榻柔软宽大,要比在浴桶那里舒服的多。 沈曦被他轻轻放在床榻上。 她仍然闭着眼睛没睁开,一颗心紧张忐忑的要命。 明明屋里火炉烧得很旺,热得她身上都冒出细汗来了,可她却忍不住浑身打颤,想被冻着了似的。 直到她身上扑上来一个人形火炉,烫得她瞬间忘记呼吸,大脑一片空白,打颤也随之停止片刻。 沈曦吸着气缓缓张开双眼。 朦胧月色下,男人的眉眼轮廓处处勾人,尤其是他那双沾染上□□的眼睛,正湿漉漉的、一眨不眨的执着看她。 ——完了。 她想犯罪。 到了此时这关头,两人火热的身体都在迫切的渴求对方。 沈曦丢掉矜持。 她抬起双手捧住陆斩疾的脸,红唇向上,努力的想吻一吻他的眼睛。 可够不到,唇瓣只能落在他的鼻尖。 陆斩疾喉结滚了滚,回应似的吻住沈曦下巴。 沈曦则因为没吻到想吻的地方不满的哼了声,“你向下一点。” 陆斩疾呼吸不禁变粗,却很听话的向下移了移。 沈曦满意了,捧着脸的双手自动搂到陆斩疾脖子后面,红唇勾着向他的上眼皮吻去。 可她还是没吻着,红唇落下,只亲到这厮的额头。 而且这次不等她提意见,便连额头也亲不着了。 “你……唔。”沈曦忽然仰起脖子,发出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呓语。 片息后,陆斩疾薄唇辗转,又贴在她晶莹水亮的红唇上。 两人火热滚烫的身体交缠的更深,几乎是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也许是知道最后一步要来了,两人双唇默契的停下,又默契的互相看向对方湿漉漉的眼睛。 陆斩疾的呼吸越发粗重,动作却温柔了很多,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下沈曦的眼皮,哑声道:“别怕,交给我。” “嗯。”她轻应,温热气息落在他喉结。 …… 夜色旖·旎,缠绵不休。 直到后半夜,沈曦哭喊的喉咙沙哑,陆斩疾才不太知足的放过她。 沈曦浑身大汗淋漓,结束后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眼皮阖着,困得不行,没一会儿便深深进入了梦乡。 陆斩疾却一点不困,侧躺着用手肘支起脸目不转睛的看她。 女人睡得很沉很香甜,额边鬓角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上,他抬手,一点点帮她整理发丝。 陆斩疾身体里的热血尚未散去,待整理完发丝,他俯身,忍不住又在她唇边亲了一口。 仗着沈曦睡熟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一口流连着亲了许久。 小半刻钟后,他才恋恋不舍离开她柔软可口的脸颊,深吸口气起身下榻,随意披上件外袍走进了屏风里头。 浴桶里的水早凉透了,陆斩疾探手摸了下,便折身返回床边把盖在沈曦身上的被子掖好。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沈曦一张白生生的小脸。 若不是怕捂住脸沈曦呼吸不过来,陆斩疾甚至可能把脸也给捂进被子里。 他不想任何人看见沈曦的这副模样。 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行。 反复确认没什么好办法遮住沈曦那张白生生的小脸后,陆斩疾才叹息着妥协,拿了身干爽的衣裳走去屏风里面换上,而后来到屋外让秀兰、秀清进屋去换热水。 陆幸也还在外头守着,见状本想帮忙,却被陆斩疾冷声制止:“在外头守着。” 陆幸满头问号,迷惑不解:“世子,属下力气比她们大,换水比她们快。” “嗯?”陆斩疾拧眉,冷厉的眼刀子刷刷飞过去。 陆幸让这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忙不迭咽下口水点头:“属下在外头守着。” 十多年了,陆幸从小跟世子一起长大,这是他头回不明白……世子为何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陆幸:我太难了! 老金:卡死我了!我也太难了!! —— 第五十六章 实不相瞒 翌日。 沈曦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棂温柔的洒落, 唤醒五感。 她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眼皮颤动挣扎片息,终是没有睁开。 床榻外侧, 陆斩疾平平板板的躺着,也不想动弹。但不同的是, 他早醒了。 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趴在他胸膛的沈曦,连呼吸…都刻意压得轻缓。 而本想闭着眼睛再眯会儿的沈曦却渐渐发觉怪异, 她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响得一声比一声快, 一声比一声强烈。 “……”陆斩疾的心跳?? 沈曦眉心轻拧, 猛地睁开双眼,入目便是自己的手紧紧扒拉着块白色布料。再顺着白色布料往上看,是一大块裸露在外的皮肤和格外性感的锁骨。 锁骨上有两小块红团团,是吻痕,她咬的。 昨晚那些靡乱画面一幕幕重返脑海,沈曦双颊腾地一下烧红了。 她迅速收回搭在陆斩疾身上的手脚向反方向翻了个身,计划若无其事的眯上半刻,然后再若无其事的起床。 可陆斩疾显然不想给她“若无其事”的机会。 尤其是看见小女人如此利落干脆、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他怀抱, 陆斩疾愈发不满。 “醒了?”他哑着嗓子问。 “……”沈曦不想说话,并且还有点生气。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想起昨晚上她“哭着求饶这厮竟都不放过她”,沈曦气就不打一处来, 能理他才怪。 可这厢陆斩疾却很有“不得到回应便不依不饶”的执着,大手装作不经意的搭在沈曦腰间,隔着薄薄单衣揉了揉她身上软肉, 似自顾呢喃又似调·笑的出声:“没醒?” 沈曦……装不下去了。 “啪”一声打开男人不规矩的大手,坐起身凶巴巴地看他:“醒了醒了!怎么了?有事吗!” 陆斩疾面不改色。 虽然小女人看上去气呼呼的,可她绯红的小脸把心思显露无疑——这是太羞了。 “有事。”陆斩疾话音微沉,而后长臂一伸,轻轻松松把沈曦搂进胸膛,语气倏地软下来:“想抱你。” 沈曦再凶巴巴……不,她凶不起来了。 陆斩疾这厮顶着那张勾人心魄的俊脸软声说情话,根本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持俊行凶! 她就那么不经意的看一眼,小心脏便没出息地“怦怦怦”狂跳,还怎么装蛮横耍凶? 更何况,这厮胸膛趴起来……的确挺舒服的。 沈曦闷哼声,看似不情不愿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抱吧。”——话落却用脑袋在陆斩疾的胸膛上磨蹭几下,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陆斩疾这下满意了,唇角不禁翘起,笑着眯上眼睛。 * 这一抱,沈曦竟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直到中午,陆斩疾唤她起来吃午膳,她才慢腾腾地起了身。 只是一下床,她的腿还是有些软。陆斩疾见状,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送到屏风里,不由分说的亲自帮沈曦换了衣裳。 当然,换衣裳的过程中,沈曦又被这厮换着法的欺负一番。最后两人收拾妥当来外间用膳时,午膳早已经凉透了。 黄昏时分。 陆斩疾收到消息,谢允正因“一直昏迷不醒,需要有人贴身照顾”暂且被接回了谢府,案子押到了谢允正身体好了之后再审。 京兆尹府是不敢做这个主的,陆斩疾稍一查探,便查到这命令是二皇子所下。 陆斩疾原本便不曾想过将谢允正逼入死地,得到消息后心中有所计较,便将此事暂时放到一边。 因此这谢允正一“病”,便“病”到年终休沐。 魏国过年,朝中官员有十六天的大假,从除夕一直放到次年正月十五元宵节。 而除夕这日一早,沈曦便收到了三张帖子。 其中一张是沈府送来的,落款是她两个姐姐的名字,劝诫她过年不要回谢府拜年。 这事儿即便两个姐姐不提意劝诫,沈曦也不会回谢府。她现在在谢府是众矢之的,回去铁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沈曦还是回了帖子感谢二人,并道:为免大姐姐、二姐姐无端受牵连,今年恐不能去沈府向二位姐姐拜年,望大姐姐、二姐姐见谅。 沈府的两位姐姐收到信万分欣慰,不约而同感叹她们这位三妹是真的长大懂事了,接着大手一挥,潇洒回帖:三妹妹莫要忧心,我们初五舅舅家见。 第二张帖子便是林家送来的,落款是表妹林玉焉。 上头密密麻麻、通篇控诉沈曦是大骗子——“说好的想我呢?你数数我给镇远侯府送过去多少张帖子邀你出来玩了?你倒好,次次都拒绝我……哼,最好过年也不要来我家中拜年!” 这明显说的是反话。 沈曦看着帖子上那个大写加粗的“哼”字,心道她若是真敢不去拜年,这位三表妹恐怕能直接杀到镇远侯府来! 于是沈曦大喊“冤枉”回帖:不是我不想应玉焉表妹邀约,实在是我前几日身体有恙,不便出门。改日登门拜年,定为玉焉表妹备上一份厚礼。 让小厮将回帖送出后,沈曦拿着第三张贴子陷入了为难。 这张贴子是老成王妃送来的,邀沈曦正月十五那日去成王府赴宴。 “宴会的名头是‘赏灯’,可那日大家都想去街上赏花灯吧?怎么会去成王府呢?” 沈曦翻来覆去把成王府贴子上的字看了又看,却是怎么都研究不出来名堂,不由鼓着腮帮子仰头问陆斩疾:“从前成王府有在正月十五设过宴吗?” 陆斩疾其实正一边偷瞄沈曦,一边心不在焉的翻书,这会儿见沈曦抬头,便立刻将书挡在眼前,装作没有看她的样子。 待她说完话,才一本正经的放下书、拧起眉,深沉反问:“夫人不知道?” 沈曦:“……知道我还能问你吗?” 陆斩疾轻咳,故作淡漠道:“万一夫人只是想与为夫说说话呢?” 沈曦忍不住想翻白眼,自从两人圆房后,这厮近来在她面前说话越来越无赖了,偏偏面上还总是“一脸正色”的模样,仿佛两人是在谈什么严肃正经的问题,让她想发脾气都找不着由头。 她深吸口气,不由弯唇笑眯眯道:“没有,不是想与你说话,只是单纯的问你这个问题。你若是不知道,那我改日问别人。” 这是一种信号,是夫人要生气的前兆。 两人日夜相对,这些天下来陆斩疾早摸透了他夫人的脾性。 每当她语速变快、红唇抿紧着笑时,便表示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若是他接下来仍顾左右而言他,小女人恐怕会炸毛,说不得今晚就不理他了。 陆斩疾很会拿捏分寸。 清清嗓子,如愿说出小女人想得到的答案:“不用问别人,我知道。” 沈曦堵在心口的气果然消了些,紧抿着的嘴巴松了松:“有吗?” 陆斩疾清声:“不曾。” 沈曦蹙眉:“那今年为什么突然设宴?而且这宴会名头……着实有些牵强。” 陆斩疾:“我心中倒是有所猜测。” 沈曦:“什么?” 陆斩疾挑眉看她:“只是猜测,届时事实未必会如我所想。” 沈曦:“……”懂了。 如果说这些时日陆斩疾摸透了沈曦的脾性。那同样的,沈曦也摸透了陆斩疾的小脾气。 每当他这么矜持谦虚向她抛出饵时,便是这厮犯起了小傲娇,在向她讨好处。 沈曦抿了抿唇,此时小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想占些好处便占些好处吧。 于是起身快步走到陆斩疾身边,弯腰往他脸颊上一吻,吻完攀住他的脖子,轻声撒娇:“你先说说嘛。” 陆斩疾眼底划过道暗光,喉咙微动,大手一捞便将人禁锢在了腿上,“好,我说。”——声音顿时又低又哑。 “……嗯,你说。” 沈曦身体僵直的不行,说话时一动不敢动。 前天晚上这厮打着“做学问”的名头把她带到小书房时便用过这招,然而……两人这学问做着做着便做到了床上去。 今日再这么被锢着,沈曦便有了经验,不敢乱动挑男人的欲·火。 见她这般战战兢兢的样子,陆斩疾不禁哑然失笑:“夫人,你不必这般拘谨,放松些。” 沈曦轻哼一声:“不敢放松。” 陆斩疾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会儿天光大亮,夫人大可放心,为夫没那般禽兽。” 说着又不免为自己的辩解:“前日那是晚上,书上说那样会增加夫妻情趣,会让你感到更加愉悦,故而我才试了试。最后实践证明,夫人你的体验的确更愉悦了不是吗?” “??” 这厮为什么突然开车?? 什么愉不愉悦的?她不是!她没有! 沈曦涨红着脸在心底否认了三百遍,开口时却忍不住问:“你…你到底看的什么小黄书?” 陆斩疾愣了下,目光不自觉往书桌右上角瞟了一眼,眼睑轻闪,有些不自在的道:“夫人问它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将其销毁?可他尚未研习透彻…… 沈曦面色更红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莫名兴奋的光:“咳,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想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夫君总和我讨论一些晋江不能写的事情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本章继续发红包呀~晚安小天使们。 第五十七章 莫要害羞 “朋友?什么朋友?” 陆斩疾双眸倏然眯起, 面上神色逐渐危险化:“此等私密之事,夫人竟与朋友相谈甚欢么?” 眼看这厮分分钟想歪了剧情,沈曦果断举手诚实道:“不!不是朋友!是我自己想看看!” 陆斩疾却仍拧着眉不太相信, “当真?” 沈曦忙不迭点头,并且不惜自黑来证清白:“再说我身边哪有什么朋友……唉, 也就只有玉焉表妹偶尔会找我说说话,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我怎么会与她谈论闺房之事呢。” 她说着丧丧垂下头, 长长的羽睫一下下忽闪, 看上去似有说不尽道不完的落寞。 陆斩疾眸光微动,心没由来软了一阵。 哪怕看透她只是在装可怜,他仍忍不住的心疼她。 陆斩疾不禁将人抱得更紧,下巴贴近小女人额头安慰似的蹭蹭:“嗯,我信你。” “……”沈曦的脸快红到不能看了。 她没想到和陆斩疾同房后,竟然能看到陆斩疾的如此…如此“乖巧”的一面。她说什么这厮便信什么,好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给他颗就能哄走。 最要命的是这厮的相信很是真挚, 真挚到“浑身上下自带谎言加成”的沈曦都不好意思再对他说谎话了。 不过——“咳咳。” 她高声清清嗓子,直奔主题:“所以夫君你看的小黄书在哪里?” 陆斩疾面色一紧,双耳不自禁泛红。 沉吟片刻,才憋出句话问:“夫人当真想看?” “嗯, 想看。”沈曦侧脸倚在他的胸膛,不曾注意到他红透透的耳朵,闻言毫不犹豫的飞快点头。 却不知她点头时, 耳边碎发不经意拂过陆斩疾的脖颈,一下又一下的,顿时勾得陆斩疾喉咙发痒,喉结不禁滚动,连眸色也随之暗下去:“那等晚上,我们一起研习。” 沈曦一怔,仰头看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谁要和他一起研习了! 陆斩疾低眸,嗓音压抑:“夫人莫要害羞。” “??”害羞个鬼啊!她不是害羞! “夫君,我——” 沈曦张口想要解释。 不曾想刚说三个字便被陆斩疾的威逼利诱打断:“夫人不是想知道老成王妃为何会在元宵节设宴会么?” 沈曦:“……”向恶势力低头。 她憋屈咽下这个口恶气:“嗯…想知道,你快说。” 陆斩疾神色一秒正经:“此次宴会,或许不是老成王妃所想。” 沈曦眉心轻蹙。 书里写完玉焉表妹和三皇子在“雪山定情”的剧情之后,便只用两三个章节写他们“除夕夜隔空望月相思和元宵节赏灯偶遇”的事,紧接便进入了春闱剧情,陆斩疾这厮也是到了春闱这段剧情才开始正式露面有戏份的。 可沈曦……她估摸着最多也就是能活到春闱那会儿。所以后面的那些剧情,对她来说几乎已经没用了。她只能抓住春闱之前的时间来筹划,筹划出一个能让陆斩疾好好活着的机会。 方才陆斩疾话音落下之时,女人某种不讲道理的直觉便告诉沈曦,这次宴会或许会是一个机会。 她心中隐隐有些模糊的猜测,看向陆斩疾时眼中却满是迷茫:“不是老成王妃,那会是谁?” 陆斩疾眸子不禁眯起,薄唇凉凉吐出两个字:“皇帝。” 沈曦眸光一紧:“魏帝?” 陆斩疾淡淡颔首,面上瞧不出什么明显情绪:“若无意外,今晚便能知晓答案。” “今晚?”沈曦愣了愣,不太明白陆斩疾的意思。 只是不等她细问,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世子,颜娘子回府了,正来琼院见您,您和世子夫人可要准备准备?”说话的是陆幸。 这些时日世子为了和世子夫人没羞没臊、粘粘乎乎的待在一起,时不时便会把他和秀清、秀兰赶走。陆幸除了最开始傻了一回,往后有了经验再行事便长了不少眼色。 譬如今日,世子和世子夫人用过早膳便将他们都遣散了。 秀清、秀兰回了她们的小厢房歇息,他被世子派去守院门,九言则被派去蹲镇远侯府大门的屋顶。 颜娘子回府的消息便是方才九言送过来的。 陆幸话音落下,便听见屋内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世子和世子夫人先后走了出来,两人手上分别拿着一大一小两个檀木盒子。 “这是我与夫人为绽颜准备的新年礼物,你去交给绽颜。” 陆斩疾拿过沈曦手心的檀木盒,十分自然的将两个盒子摞在一起,从容吩咐陆幸:“让她先回房中梳洗,不必急着过来,总归晚上要一起用年夜饭。” 陆幸应是,垂首将两件礼物接过,一刻不敢耽搁事儿的抱着礼物离开了。 眼看陆幸踏出琼院院门,沈曦才将摆在面上“和煦温柔大方”的微笑收了回去,拉着陆斩疾回到房中,并且飞快关上房门。 陆斩疾见状,心道不妙。 一时却不知是哪里惹了不妙…… “夫人可是有话要说?” 他声音放轻,语气低缓,桃花眼微睁,黑眸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困惑。 这副模样,看上去乖且勾人。 沈曦抿抿唇,心下轻哼。 这厮演技磨练的真是愈发驴火纯青了。 若不是她熟知这厮秉性,且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知道,说不准她还真会心甘情愿被他用美色糊弄。 可如今大事当前,沈曦只好强迫自己清心寡欲:“是有件事想问你。” 陆斩疾桃花眼轻眨,轻点下巴,语气极为诚挚:“夫人但说无妨。” 沈曦无视他精湛的演技,直言道:“夫君和绽颜妹妹的关系如何?” 在书中,陆斩疾情绪心神彻底崩溃失控,便是因七皇子不守信把原身,如今的镇远侯夫人赵氏以及她的女儿陆绽颜杀害,并将她们三人的尸体送到陆斩疾眼前。 陆斩疾和原身没有什么感情,情绪失控定然不是因为她。 和赵氏……依如今的情况来看,应当也是不太好的样子。 唯有陆绽颜不一样。 她的的确确是先镇远侯的女儿,陆斩疾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就像今日。 陆绽颜只在她成亲那晚出现过一次,次日便离开镇远侯府去宫里上女学,一去月余,沈曦便没心没肺的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直到方才陆幸敲门,她才忽然想起来陆斩疾还有个妹妹。 至于给陆绽颜的新年礼物——那根本不是她准备的,而是陆斩疾提前备下了两份。 沈曦定定凝视陆斩疾的深邃黑眸,等待他的答案。 片息后,陆斩疾淡道:“尚可。” 沈曦默了默,吸气咬牙:“……说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大嫂。 ——其实斩疾兄腹黑的时候是真腹黑,坦诚的时候就……太过坦诚。 今天又点卡文,字数少了点,明儿更4000+补上~然后本章继续红包,小天使们晚安。 第五十八章 两个娃娃 陆斩疾眼皮轻跳, 薄唇不由绷成直线:“夫人究竟想与我说什么?” 有些事,她不说,他便装作不知。 可若是她先提起, 他恐怕便要深究一番。 沈曦凝神定定望着陆斩疾的眼睛。 她仰起头看他。 他也在低着头看她。 两人身高上的差距在这一刻诡异地达到某种平衡,让他们得以对视。 沈曦清清楚楚得瞧见陆斩疾眼神的变化, 眼皮下压,漆黑瞳孔却微微缩起, 让人感受到压迫与危险。 沈曦长睫轻闪, 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有那么一瞬间, 她在那股压迫人的视线下几乎要忍不住坦白。 「虽说我很支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但是小姑娘,你现在坦白可是会死翘翘哦。」零零三似乎察觉到沈曦意识的松动,冰凉无波的电子音冷不丁席卷她的大脑。 沈曦猛地一激灵,理智渐渐回笼。 坦白是不能坦白的,这辈子都不能坦白。 要不……用上回会算卦的借口?——不行不行,那借口太拙劣。 上回若不是忽然来袭的杀手让陆斩疾无暇探究,这厮恐怕早就将她的马甲扒个底朝天了。当初好不容易糊弄过去, 这段时间也不曾听他再提起那件事,她可不能做只白白嫩嫩的小绵羊,主动入虎口。 思绪百转千回。 下一瞬,沈曦向后退了一步, “我、没什么。” 她低眸,开始瞎扯乱编:“就是,嗯,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对绽颜妹妹再好一点?” “嗯——?” 陆斩疾挑眉,显然不太信的样子:“仅是如此?” 沈曦重重点头:“是呀。不然还能有什么?” 说着背起手仰头看他:“你也知道,我给绽颜妹妹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所以如果你和绽颜妹妹关系很好的话,那我便要多努力一些让她改变对我的看法。” 她话音落在后,陆斩疾眯着眼睛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半晌,不知道他是信了她这番说辞还是没信,微眯的眼睛松开,沉声道:“此事不必强求。” “……”模棱两可的态度。 沈曦心中疑虑不禁更深。 只是眼下明显不是谈论此事的时机,她便只弯起唇角冲陆斩疾笑了笑,悄悄将此事揭过。 * 镇远侯府人丁稀少。 即便是过年,偌大的侯府里也不见热闹。 除了府上各院门外挂了一圈红灯笼和到了时辰准时响起的鞭炮声,一切都与平常无异。 零零三见不得沈曦这般无作为,忍不住提议:「姑奶奶,您好歹做点什么活跃活跃气氛啊。这大过年的,镇远侯府的气氛也太平淡冷清了。」 彼时已近黄昏,厨房人手不够,秀兰秀清主动过去帮忙,为年夜饭忙得热火朝天。 陆幸忙着协调府中大大小小的琐事,九言则跑去了药房陪他的师姐和师父,也就是六殊和秦老大夫。 残阳如火,随着时间逐渐淡薄、微弱,最后完全隐没进天际。 暮色降落,天边一片青灰色。 小书房里点上了油灯,昏黄灯火照在人身上,映出短短一截影子。无端端的,沈曦心中倒真生出些落寞味道。 是该活跃活跃气氛。 沈曦难得同意零零三的意见。 可是该怎么活跃气氛呢? 她自打上小学以后,就没怎么做过“彩衣娱亲”这种事了。 她抬眸看向陆斩疾,眸子里满是难色。 陆斩疾这会儿却是真的在认真看书,并未注意到沈曦的小心思。 沈曦便又垂下眸,盯着自己那截短短的影子,认真思考起了该如何“彩衣娱陆”。 她眼睫毛闪啊闪,视线在地面胡乱游动,不知不觉便游动到了陆斩疾的影子上。 也是短短的一小截,大约只比她的影子稍微长了那么一指头吧。矮矮胖胖圆乎乎,看着有点憨,跟这厮平日里清冷疏离的形象截然相反。 沈曦盯着那团影子,越看越觉得其娇憨,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溢出了笑。 陆斩疾这才循着她的笑声回神。 眼睑轻抬,发觉她手上的书不知何时歪歪扭扭的放在了桌几上,书页散乱,一看便知这书已放下多时。 “笑什么?” 陆斩疾索性跟着一起放下书,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 沈曦便看见陆斩疾那团憨乎乎的影子随着他的站起一点点拉长,又随着他的走动缓缓移动方向,最后跟着他的人一起紧紧挨上她的影子。 两个矮胖憨的影子凑到了一起。 沈曦伸出食指指了指那两团影子,“你看我们的影子,是不是像两个傻乎乎的胖娃娃?” 陆斩疾朝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不禁深了深,若有所思点了下头:“嗯,像。” 听他赞同,沈曦便转过头看向了他,想拉着他一起笑。不曾想她一转过头,嘴巴尚未张口便被一片温热堵住了。 “唔——” 沈曦微怔,不明白这厮为何突然亲她? 他们刚才不是对同一个笑点达成共识了吗?接下来不是应该一起“哈哈哈哈哈哈”? “唔唔——!” 她闷声反抗,伸手推了推这厮胸膛。 陆斩疾蹙眉,不太情愿地放开沈曦,气息有些微喘:“亲疼你了么?” 沈曦面上刷地一下升起抹薄红。 不过听多了这厮理直气壮不知羞的和她谈论亲密关系问题,她的抵抗力增强了不少。这会儿只是生理性面红,心里上已经主动无视这句话。 她只问他:“你突然亲我做什么?” 陆斩疾凝眉,说话继续理直气壮:“不是夫人想要的么?” “??” 沈曦顿时面红耳赤:“什么我想要的?你别污蔑我,我什么也没说。” 陆斩疾沉着看她,斩钉截铁道:“夫人方才明明说了。” 沈曦腮帮子微鼓:“我说什么了?” 陆斩疾无奈叹气,一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总结方才沈曦说过的话:“夫人说,你想要两个胖娃娃。” “没有,我没说。” 沈曦气哼哼:“我是说我们的影子像两个——” 她声音突然卡在嗓子里,嘴巴微微张成一个圆形,眼神里的光逐渐变得不可思议——“……两个胖娃娃?夫君以为我是在暗示你,想和你生两个娃娃?” 陆斩疾眸子眯起,眼神逐渐变得危险,反问:“难道夫人不是此意?”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不是。 陆斩疾:嗯? 沈曦:是。(没出息·jpg) 第五十九章 扑通扑通 “我——”沈曦噎住。 瞧这厮压迫得人无法反抗的神色, 她敢说不是嘛? 她若是敢说个不是,今晚上怕是真要“守岁”到天明!可若她说是……结果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真是左右为难。 憋了半晌,沈曦灵光一闪道:“夫君不觉得有点早吗?我们……咳、不如再多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 陆斩疾一怔, 周身迫人的气势霎时收起,认认真真思考过后, 他耳尖不受控制地泛起红,缓缓点头:“如此, 也好。” * 沈曦成功哄着某人不再执着“娃娃”问题以后, 天边暮色彻底变黑了。 恰巧此时陆幸和秀清一起回到了琼院, 敲响房门请二人去前院用年夜饭。 沈曦扬声应声,挽着陆斩疾的胳膊一起出门去前院。 他们抵达前院的时候,赵氏和陆绽颜都还没来。 陆斩疾见到空荡荡的前厅,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命人去请她们。”——他吩咐陆幸。 陆幸领命,唤了在廊下守着的小厮去请赵氏和陆绽颜。 可约默两三刻钟后,去请人的小厮回了前院,人却没请来。 “玉枝姑娘说,侯夫人正在为绽颜娘子梳妆, 恐怕要晚上一时半刻才能过来。” 陆幸听了回禀心里有数,挥挥手让小厮走远点,免得他一会儿被世子吓到。而后自己进前厅,向陆斩疾禀报此事。 不曾想陆斩疾听完他的禀报, 心情却好像没什么波动,只沉吟道:“让厨房摆宴罢。” 这意思是不等了。 其实这事儿发生的并不新鲜。 自先镇远侯去世,赵氏“除夕夜拿乔姗姗来迟”的事便时有发生, 这么些年,没一次准时来前院用过年夜饭。可往年陆斩疾不管是装作生气发怒,又或者装作沉默冷静,总是要等到赵氏和陆绽颜来了,才会让人摆饭。 陆幸心中微讶,但只惊讶了一瞬。 旋即便明白,世子这是懒得再与那赵氏演戏。 陆幸揖手应是,转身走出前厅吩咐人摆饭去了。 而沈曦全程安静如鸡,没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厨房的人用饭菜把桌几摆的满满当当、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她才惊讶出声:“今晚这么丰盛么?” 身旁的陆斩疾忍不住笑:“毕竟是除夕年夜饭,自然要让夫人吃好。” 沈曦不由笑眼弯弯,转眸看着陆斩疾一本正经的学老夫子摸下巴:“嗯,夫君所言甚是。” 见她这般搞怪模样,陆斩疾嘴角咧开的弧度不禁变大,面上笑意愈发忍不住,渐渐笑出声来。 爽朗的,带着点少年音的清浅笑声。 沈曦顿时怔住。 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 犹如脱缰野马,失控般越跳越烈,毫无所忌。 沈曦脑海忽然意识到些什么,只是尚不待她弄明白那团模糊的意识,厅里突然响起道纤细不悦的女音:“谢希,这便是你母亲教你的规矩?” 沈曦猝不及防回神,抬眸便对上赵氏那双细长尖锐的眼睛。她昂着细长的脖颈,眼睑漫不经心的垂着,姿态居高临下。 赵氏十六岁那年嫁给先镇远侯做续弦,两年后生下陆绽颜,如今陆绽颜尚不满七岁,算起来她也不过是二十四五的年纪,很年轻。 沈曦先前一直不曾和赵氏正式见面,心中多少存着些对未知忐忑与忌惮。今日一见,那些忐忑与忌惮却都消失了。有时候,人害怕恐惧的只是未知而已。 她静静和赵氏对视。 待她慢步走近,沈曦缓缓站起身,神色无波无喜:“先母早亡,侯夫人若想训我不懂规矩直说便是,大可不必如此曲折蜿蜒。” 赵氏显然没料到沈曦竟敢这般对她说话,玉眉愈发不悦:“谢氏,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沈曦眼皮闪了闪,不甚在意的勾了下唇:“怎么着?” “若是今晚我们吵上一架,您明儿个还能告到皇帝那儿不成?” 她话音刚落,便见赵氏凌厉的眼刀飞了过来。 但赵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意外的没再为难沈曦,只嘴角紧绷的下垂着,一副明显压抑怒气的模样。 旁边及腰高的陆绽颜却愤愤不平的瞪着沈曦,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仿佛下一秒便能喷出火来:“你!你这个坏人!怎么能这样与我娘亲说话!” 说着挣脱开手,蛮牛一样朝沈曦撞来。 “……”可一路飞奔猛如虎,临碰衣角却被拦住。 沈曦伸出手掌抵着小姑娘的额头,任她张牙舞爪的挥舞手脚。 陆绽颜踹着小脚气呼呼:“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沈曦语气淡淡:“如果我放开你,你会过来打我吗?” 陆绽颜喊着“会”挥舞小手:“你是欺负娘亲的大坏蛋!我打死你!打死你个坏女人!” “嗯,理解。” 沈曦点点下巴:“可既然你要打我,那我有什么理由要放开你?” “……”陆绽颜突然说不出话。 静默一瞬,她继续挥舞手脚,发挥小孩子才有的“不讲道理”特权:“我不管!你放开我!我就要打你!你个坏女人!” 沈曦见状,便也不与她讲道理了。 懒洋洋的抵着小姑娘额头,随便她瞎扑腾。 陆斩疾看不过去,本想出声训斥陆绽颜,却被沈曦一个眼神给挡回去,于是只好作罢,任由陆绽颜闹着。 这般闹了会儿,倒是赵氏看不过女儿被人玩弄的滑稽模样,出声训了陆绽颜一声:“好了颜儿,快过来坐下。” 陆绽颜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弃挥舞拳头,慢吞吞走到赵氏旁边坐下。 前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细微的碗筷碰撞和食物咀嚼声。 而喧闹过后的安静,则让这顿年夜饭显得愈发冷清。 「唉,小姑娘。你这本事不行啊,冷场了。」零零三发来无情嘲讽。 「割温滚。」沈曦怼,径直屏蔽和零零三的对话。 真是闲得慌,冷场就冷场,跟这坑货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这厢刚屏蔽了零零三,院子里却突然传来响动。四人默契放下碗筷,抬头看向院中。 领头的是个太监模样的人,沈曦瞧他模样有些眼熟。 “是袁公公,那日在京兆尹府见过。” 陆斩疾看透她的疑惑,低声提醒,随后牵起她的手走向院中。 宫里的公公? 除夕夜来镇远侯府做什么? 沈曦心下疑虑,面上尽量维持着淡定平静。 然而她刚随陆斩疾在院中站定,便听这厮又在她耳边暧昧悄声:“夫人想要的答案,马上便要揭晓。” 沈曦被他撩得耳廓一痒,不由缩起肩,那还记得什么答案不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什么答案?答什么案?我不记得了。 陆斩疾:没关系,是为夫魅力太大。 老金:那我就要说了,指路57章。 如果小天使们忘了……不怪泥萌!是我更新太辣鸡!啊啊啊再爱我一次,我保证好好更新!! *** 我围脖昨天被盗了,莫名其妙转了堆东西,然后我截图吐槽了渣浪,今天就发现账号异常需要激活。 可我用微·信直接登陆的啊啊啊啊啊!不知道账号是什么!想用昵称查找吧又告诉我“昵称不存在”!! 找渣浪客服发现是死的!它没有人工!没有人工!打客服电话也没有人工!没有人工! 我死了!我觉得围脖可能找不回来了!! *** 最后放一个新书完整版文案,本来白天上围脖也是为了发它的。 《藏好你的尾巴》文案: 穆烟死后穿进了一本书里,成了穆城首富穆大富的小女儿。 重活一世,她很爱惜自己的小命。 早睡早起三餐规律,保温杯里日常泡枸杞。 可她兢兢业业活到十八岁,没想到竟然一朝不慎让人掳走当作送给书中大魔头楚辞的见面礼! 囚牢里,穆烟的小尾巴吓得收不回去。 她抱住旁边的漂亮“女孩子”可怜兮兮哭诉:“你不知道,楚辞太可怕了!他吃人不吐骨头的!” 漂亮“女孩子”——楚辞眸光幽深,嗓音低哑暗沉:“藏好你的尾巴,他就不吃你。” “……”穆烟哭声猛地顿住。 许(不)久后。 楚辞遭受万人围剿,斩杀数千渣崽后,低头瞧一眼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躯体,仰头颓然向后栽倒。 ——累了,死吧。 ——活着太他娘没意思。 耳边却响起某个小尾巴去而复返的声音——“醒醒,我带你回家。” #若天地待你不公,我便为你翻天覆地。# 治愈系/单向救赎/双向护犊子/沙雕文。 第六十章 滚烫滚烫 袁公公今日是奉魏帝口谕, 特来镇远侯府赐菜的。 于镇远侯府而言,这不是件稀罕事。 自先镇远侯阵亡,此后七年, 魏帝每年除夕夜都会施恩赐菜给镇远侯侯府,以示他“慈爱仁德”的形象, 用来抚慰北疆蠢蠢欲动的二十万大军军心。 当初先镇远侯陆远安战死疆场,魏帝如愿收回陆家军权, 本是斩草除根的好时机。 却不料北疆战事突起, 北夷人杀了个回马枪, 不过半月便攻下魏国两座城池。 先镇远侯陆远安的灵棺和北疆战败的战报一同抵达京城,让原本想要命人暗中解决陆斩疾的魏帝不得不亲自撤下这条密令。 彼时除了边关偶有小战事,魏国上下已安定二十余年,朝中无将才可用,唯二能接下兵符、领军出战的人竟都是陆远安培养出来的副将。 哪怕魏帝万般不愿,可与魏国存亡相比,留下陆家小儿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那时陆斩疾生了重病,御医都说他最多活到弱冠, 魏帝便更放心了。 可这些年陆斩疾虽屡屡传出病重不行的消息,最后却都转危为安。 魏帝的心态亦从最初的“由他去罢”变成了如今的“等他死”。 当然,此“等”非彼等。 身为一国之君,魏帝想要的东西, 自然有人巴巴的往前送。 魏帝想让陆斩疾死、想让镇远侯府在世上消失,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他的儿子们、他手下的大臣自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达成他的愿望。 可自魏帝透出此意后,如今已过去小一年, 陆斩疾却仍全须全尾的活着。 最开始,魏帝尚能当作是手下人办事不力。但一次、二次、三次……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真相便随之浮出水面——是陆斩疾有了自保能力。 且,这些年所谓的病重亦未必为真。 如此一来,在魏帝眼中,此人便更加留不得。 “元宵节那日老成王妃要在成王府上办赏灯宴,听说世子夫人今儿收到了贴子?”赐完菜,袁公公闲聊似的问沈曦,脸上笑眯眯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随和。 可他话音落下后,并未等沈曦回答,而是一转眼便看向陆斩疾,贴心嘱咐道:“世子那日若无事,便随世子夫人一同前去,陛下一直想找机会见见你们小夫妻呢。” “……”合着只是拿她当个过渡。 沈曦闭上微微张开的嘴巴,偏过头,瞧着陆斩疾抿唇僵笑。 这厮猜对了。 她就说嘛。好好的元宵节,老成王妃便是再喜欢设宴,也不会这般不体谅“各家小姑娘想出街游玩”的心思,非拘着她们参加宴会。 原来竟真是魏帝的意思。 而沈曦先前所疑惑之事,此时也从袁公公口中得到了答案——这场赏灯宴,目的是陆斩疾。 至于魏帝到底想对陆斩疾做什么?……沈曦心中隐隐有个不太妙的猜测。 送走袁公公,镇远侯府的这顿年夜饭便算是结束了。 赵氏领着陆绽颜先离开了前院,走时心情瞧着仿佛好了一些。 可这会儿沈曦根本无暇管赵氏她们心情好还是不好,她挽着陆斩疾慢悠悠回琼院。 夜风微寒,却冷却不下她无处安放的心。 一踏进琼院大门,她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拽住陆斩疾,力气不自觉越来越重:“为什么特地提醒你跟我去成王府赴宴啊?” 她虽这么问,但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只是那股不好的预感实在太强烈,让她心乱如麻,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能缓解。 陆斩疾喜欢她对他的身体接触,也喜欢她心有不安时会自然而然的靠近他。但他不喜欢,她为他伤神。 “不过是想见见我们罢了。”陆斩疾轻声安慰。 “他要见我们的方法太多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可沈曦不是个好哄的,问的问题愈发有理有据。 陆斩疾深深看她,心想小女人其实聪明的紧,恐怕她心底已然猜出了些什么,只是不知该如何解决,这才心慌不安的向他问来问去。 他不禁向前一步,靠小女人更近了些。而后抬起一只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耳边碎发别到耳后,另一只手顺势向后伸,搂住小女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圣意难测,夫人莫要多虑。” 陆斩疾微低着头,深邃黑眸定定凝视着她。 那双黑眸里,似乎蕴藏着能让人安心的力量。沈曦仰头凝望着他,耳边听着他低低沉沉的话语,上一瞬混乱狂跳的心竟就这般奇异的安定下来。 此时陆斩疾搂着她腰肢的手又微微加重些力气,让两人的腰身严丝合缝的贴紧,四目相对,呼吸温热的缠绕在一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夫人只管相信为夫便好。” 沈曦小脸顿时被这厮的呼吸灼热。 滚烫滚烫,仿佛一不留神便能烧起来。 若是以往沈曦被这般撩拨,早就羞地没脸见人,从陆斩疾的怀里挣脱开了。 可这回她不太想推开他。 晚间吃饭前那团模糊的意识又回来了。 这一回无人打断,她终于得以好好感受胸腔里那一声声滚烫炙热的心跳。 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生出前所未有的甜蜜。 还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嗯,我相信夫君。”沈曦弯起湿漉漉的眼睛,笑容坚定。 然而陆斩疾见她这副“乖乖软软,莫名好欺负”的模样,呼吸声却蓦地粗了,弯腰打横,抱着人便往卧房走。 “啊——”沈曦惊呼一声,不明所以。 方才还是“肉肉麻麻”的少男少女确定心意的清纯画风,怎么眨眼间就要上演限制级画面了?? 她脸色涨红,心头那点“肉肉麻麻”的情意顷刻间烟消云散,低呼:“快放我下来。” 陆斩疾不放,且步伐迈得越来越快,说话声却一点不喘:“夫人不是想过二人世界么?为夫懂夫人的意思。” 沈曦:“??” 这厮又自己懂了?? “不,夫君你不懂。” 沈曦努力保持最后的倔强:“不管你懂了什么,肯定不是我想让你懂的,都是你自己想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神特么二人世界!神特么懂!! 陆斩疾(求知欲):“夫人,特么是何意? 沈曦:…… ** 投诉无门,心如死灰。 那个围脖大概真的登陆不上了! 然后我发现很早以前用手机号注册过一个小号——@好大一颗石榴树 【没错,现在它是大号了,而且它玩意被异常了还能用手机号申述,真是棒棒哒!!】 ** 3.25日补充:@好大一颗石榴树 也被异常了【气到平静】,注册了一个新围脖号【@一颗石榴树呀】……我真是太难了。 第六十一章 没脸见人 沈曦语速飞快, 自以为在倔强认真的讲道理。 然而在陆斩疾眼中,小女人此举就是害羞到语无伦次的表现。 但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她,“夫人所言甚是。” 抬脚踢开房门, 陆斩疾一刻不停的往床榻走:“那我们便去做些我懂的事。” 沈曦:“……” ** 床榻上,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挨着。 陆斩疾手法颇为熟练地为拆下小女人发丝间的玉钗, 长发倾泻,乌黑青丝扬起略显凌乱的弧度——发尾若有似无的扫过喉结, 顿时便让他心痒难耐。 陆斩疾倾身在小女人额角上落下一吻, 而后又不满足的一点点向下探寻, 温热的气息落在眼睑、落在鼻尖、最后停在红唇上,流连忘返。 沈曦被吻的气喘吁吁。 抬手推了推他胸膛,羞恼声:“今晚是除夕夜,我们……要守岁。” 陆斩疾闻言停了下来,眸色幽深,嗓音低哑又莫名乖巧:“嗯,要守。” 沈曦悄悄松口气。 陆斩疾却觑了眼满屋灯火,接着补充道:“只要夫人与我在一起, 便是守岁了。” “??” 这是用甜言蜜语糊弄谁呢?她是这么好糊弄呢嘛! 沈曦飞快推开男人,抱住被子往床上一躺,迅速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轻哼一声:“你守吧, 我不守了,我困了。”——说罢攥着被角紧紧闭上双眼。 陆斩疾低笑一声,眼尾扬起丝丝笑意, 默不作声的看了会儿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小女人。他素来很有耐心。 沈曦满心戒备的等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自她裹紧自己后陆斩疾这厮便一直规规矩矩的,没半点儿不老实的动作。 是要放弃了? 不,不能掉以轻心,再等等看。 前天晚上这厮便趁她不注意,又偷袭了她一次,害得她昨天腿软了一天。 她这想法刚落,耳边便传来一点响动。 ——陆斩疾俯身,轻轻吻了下她脸颊。 哼,她就说吧。 这厮最会玩偷袭了,这次才不能让他得逞。 沈曦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陆斩疾唇角离开她脸颊的一瞬间,双手一拽,拽过被角把自己盖得像个木乃伊,连根头发丝都没露。 陆斩疾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他以拳抵唇,才生生忍住喉间震动的笑。 须臾后眼眉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起身下榻,穿上鞋子,迈步走了出去。 “??”沈曦听见脚步声满脸问号。 这厮走了?真走了吗?还是在玩欲擒故纵?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好奇心战胜戒备心,慢慢扯下一点被角,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往外看——陆斩疾真的在往外走,长腿阔步越过屏风,眼瞧着便要走去外间。 沈曦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紧接着便听见房门“吱呀”响动的声音。 真、真就这么走了? 一时间,沈曦心里五味杂陈。 既有那么点庆幸,又有那么点……失落。 然后庆幸转瞬即逝,失落在心头越盘旋越深。 陆斩疾就在她满眼失落即将盘旋到头顶的时候折身返回来了。 他迈着步子,若无其事的挑开门帘,越过屏风,一步步走近沈曦。及至床头,看见小女人冒着盈盈水光湿漉漉的眼睛,心头不由一紧,“怎么了?” 陆斩疾有些慌乱的俯下身,伸手捧住沈曦娇小的脸颊:“怎么哭了?” “谁哭了!” 沈曦心头那股失落在看见人折身返回后悉数转化成了愤愤不平的生气,伸出只手一把拍开陆斩疾的“蹄子”:“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她不过就是拒绝了他一次求欢,他竟然就一声不吭的把她撂在这儿,转身就走??简直就是无情渣男!绝世大猪蹄子!! “……” 陆斩疾默了一瞬。 好一会儿才消化沈曦这变化无常的情绪,解释道:“我没走。” 沈曦一听更气,“我都听见开门声了!” 走就走了,这厮竟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斩疾清声:“不是开门,我是去关门。” 沈曦明显不信,眯着眼睛气哼哼瞪他:“关门?我这么好骗吗?” 陆斩疾不自禁弯起眼尾,似笑非笑道:“夫人难道忘了方才我们进来时未曾关房门?” “……”好像是哦。 沈曦眼睫轻闪,刚才这厮抱着她一脚踢开房门进了房,而后便直奔床榻而来,似乎是……没关房门。 陆斩疾见她眨眼思考的模样,又道:“娘子再想想,方才我出去时房门响动是不是只有一次动静?我若是出去再回来,至少要有三次动静不是么?” “……”好像也是。 沈曦不自觉咬唇,慢慢把被角扯上来,盖上羞愧爆红的脸。 她刚刚脑子是跑到哪闲逛去了?竟然忽略掉了这么明显的线索,还像个深闺小怨妇似的指责陆斩疾……唔,没脸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  陆斩疾:我去关个门夫人便以为我要走,看来夫人就是口是心非,其实真的很想。 沈曦:……住嘴。 ** 我要哭了!真的! 我围脖又“被异常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它就是莫名其妙转发,然后我删,这次都没吐槽围脖,可它还是给我“异常”了!! 【所以这章短了点,实在是被围脖气到了!!】 ** 昨天才说手机号注册可以激活找回,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我可真是没想到。 但我去围脖客服的评论区逛了逛,好像有人一年半载过去了都没激活成功……我,感到很慌。 ** 第六十二章 才不信你 沈曦脸红到无地自容,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陆斩疾并不打算放过她,隔着被子贴在她耳边低声诱哄:“夫人把脸露出来可好?你今晚不想,我不碰就是。” “……才不信你。” 沈曦躲在被子里, 闷声闷气的说。 陆斩疾忍俊不禁,大手一捞, 瞬间将人和被子都抱了起来。 沈曦不由低呼一声,后背上倏然多了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原本裹住脚丫子的被角忽地散开, 落到陆斩疾大腿上, 她自己也被迫扑到这厮胸膛。 两手抓的被角已然无用, 沈曦咬咬牙索性松开它,顶着张红扑扑的脸仰头望向陆斩疾:“好吧,我信你。那你放我下来,我要睡了。” 她说话间胸前的被角无声滑落。 方才两人亲吻时,她的衣裳便被扯下来一些,此时正巧露出脖子下的一片雪白和若隐若现的红色肚兜。 陆斩疾眸色倏地一深,大手锢着沈曦后腰,托起她, 让她靠他更近一分:“夫人若是这会儿睡,怕是会睡不好。” 他面色如常,看上去极为正经:“再过一会儿,待到子时, 陆幸他们便会在府门外放鞭炮。届时整个京城家家户户都会放,没半个时辰怕是消停不下来,夫人恐怕睡不安稳。不如……先与我一起守岁, 等后半夜安稳了再睡。” 陆斩疾说得有理有据,仿佛一点没藏私心。 不过沈曦的重点却落在了放鞭炮上。她刚才竟忘了这回事,毕竟在21世纪的现代社会国家已经明令禁止放鞭炮烟花了。 “放鞭炮?那会有人放烟花吗?”沈曦来了兴致,她已经许久没见过烟花了。 陆斩疾正不着痕迹的一点点移开横在两人之间的被子,闻言抿唇道:“烟花?怕是要等到元宵节才有。” “啊?” 沈曦有点失望:“可是元宵节我们要去成王府赴宴。” 陆斩疾默默拿开最后一角被子,紧接着又将人抱紧两分,眼底闪过丝得逞的笑意:“若是夫人不想去,不如为夫找个由头拒了?” “那可不行,今天袁公公还特意来敲打了呢。” 背后可是皇帝,沈曦清楚的很,这事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而且……沈曦也不想有余地回转。错过这次机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陆斩疾和七皇子凑到一起。成王府送来的贴子上说了,这次宴会宫里的皇子公主都会去。 拒是不可能拒的。 提起这事,陆斩疾眼底的笑意也敛了下去,沉声:“元宵节那日,等到了成王府,你便与那些女眷一起待着,最好是待在老成王妃身边,不管别处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知道吗?” 沈曦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她其实猜到了七七八八。魏帝布这么大一个局,恐怕是要“无声无息又理所当然”的把陆斩疾的命拿下。 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和书中剧情不一样了。 在书中,魏帝并没有这么快就对陆斩疾下手。 准确来说,是他根本没时间对陆斩疾下手。春闱之前,陆斩疾一直隐藏的很好。春闱之后,七皇子示好将其拉入麾下。 魏帝虽有心解决陆斩疾,但他那时突发急病,自顾不暇,便将处理陆斩疾的事情丢在了脑后。 而他这一病竟是再也没好过,直到九月二皇子突然联合禁军统领发起宫变。 魏帝虽已病入膏肓,却早已发现二皇子的不对劲。 在二皇子发起宫变时,他早已派三皇子和七皇子暗中去带大军回朝。 同时他又不信任七皇子,故而先派他去魏国北边边界漠山县找陈承德领三万大军回京。而三皇子则是等到二皇子即将行事之前,才被魏帝派去京城百里外的军营拿密诏带一万京城守卫军回京。 中秋节前夕,一切尘埃落定。 二皇子谋反死于宫墙之内,三皇子则被魏帝立为储君。 彼时七皇子却才刚刚抵达漠山县,刚从陈承德手中接手三万大军。他尚未带大军离开漠山县,魏帝的密诏便传已到他和陈承德手中,让七皇子不必领兵回京了,京中一切已尘埃落定。 七皇子在漠山县消沉了两日。 两日后,他把送密诏的人杀了,密诏毁了,并暗中联络陆斩疾让其劝服陈承德一同随他反了。 半月后,攻下两座城。 远在京城的魏帝得到节节败退的消息后,气血攻心,再没救回来。 三皇子即位亲征,总算在七皇子攻打第四座城时将其拦在了城门外。 而这时,七皇子已派人将陆斩疾他们一家秘密送出京城,来到他们的大后方——漠山县。 后来原身谢希和陆斩疾的继母、妹妹一起留在了漠山县生活,陆斩疾则随七皇子一起赶往前线,做军师。 他做军师后,七皇子一路势如破竹。不过一年时间便占据了魏国十座城。魏国地图统共只有二十一座城,十座城几乎是半壁江山了。 故事发展到此处,都还很正常。 若是成功,陆斩疾便是从龙之功,新朝第一权臣。 若是失败,陆斩疾便是和七皇子“狼狈为奸”的谋逆反贼。 以沈曦对陆斩疾的认识,这两个结果无论是哪一个,都不会让陆斩疾做出“拿两座城、数万百姓性命陪葬”这种丧心病狂的蠢事。 可七皇子实在像足了魏帝,疑心太重。 在陆斩疾一次次领兵打下城池之后,在陆斩疾声望在军中越来越响之时,七皇子开始忌惮陆斩疾了。 书中没具体交待七皇子对陆斩疾做了什么,只是从三皇子和玉焉表妹的角度,写她们用离间计致使七皇子和陆斩疾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到最后,陆斩疾家眷死在漠山县、陆斩疾下令屠杀两城百姓、陆斩疾自尽等事都是在小兵进营帐向三皇子禀报消息时提起的。 所以,其中过程、真相到底为何,沈曦这辈子是不可能知道了。 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陆斩疾这厮虽然看着疏离,但他心里是有光的。 她总觉得,无缘无故,他不会下令屠杀两城百姓…… “夫人在想什么?我说的话夫人可听见了?” 迟迟没得到回应,陆斩疾看着怀中走神的小女人,有些不悦的蹙起眉:“到时候无论别处发生什么,你都要紧紧跟着老成王妃知不知道?嗯?” “知道啦。” 沈曦目光闪了下,伸手环住这厮脖子,笑道:“我一定听夫君的话。” “真——” 陆斩疾不太相信沈曦会这么乖,忍不住想再多嘱咐一句,只是刚说出一个字,嘴巴便被两片香香软软的唇瓣堵住。 沈曦主动索吻,舌尖勾进男人口中,腰肢不□□分的扭动了两下。 陆斩疾眸子瞬间暗了,顿时再顾不得其他,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反攻为主,把这个吻吻得更加深入。 好半晌,他依依不舍离开那片柔软的唇,粗喘着气明知故问:“夫人这是何意?” 沈曦黑眸湿漉漉,直白又勾人地轻启红唇:“我要。”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我一定听夫君的话。 老金牌句子解析:我只听,我不做,我有我的小算盘。 沈曦:我要。 老金牌句子解析:……还解析啥啊老陆你快上!! ** 第六十三章 老脸一红 这天晚上, 沈曦终究是没逃过陆斩疾的手掌心。 伴随着夜空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脑中炸出一团又一团绚丽的烟花。 …… 次日清晨。 不过寅末时分,整个京城便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噼里啪啦, 嘭嘭梆梆,吵得人难以清静。 沈曦人还没彻底清醒, 眉头却已经深深皱起。她很累,一点也不想动。 忍了大约两个呼吸, 就烦躁地一把扯过被子堵住耳朵, 还不满的哼哼两声。 陆斩疾只感觉身上一凉, 人醒了过来。 他看一眼自己大喇喇裸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再看看旁边恨不得把自己缝进被子里的谢三,难得的在清晨醒来的第一瞬,眯起眼笑了。 陆斩疾左手臂收紧,让谢三更舒服的趴在他怀中。 而后抬起右手,看着谢三露出的脑袋尖,贴心的捂在她耳朵上的棉被上。 于是沈曦耳朵上又多了一层护盾,那些远远近近的鞭炮声似乎同时缩小分贝, 低到了她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沈曦深深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脑袋一拱,窝在某人身上睡得更香了。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沈曦再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各家各户的鞭炮早就放完了, 此时琼院里头安安静静的,就如同从前平常的每一日。 她迷糊糊的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窝。还有余温, 陆斩疾应该是刚起身不久。 不一会儿,院子里有了响动,传来秀清秀兰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随后她们的声音落下,房门被敲响。 沈曦这才掀开被子起身,扬声道:“进来吧。” 镇远侯府这些年生存的有些艰难,从前那些巴结镇远侯府的人自从先镇远侯陆远安去世后便再没登门过。 而曾经受过先镇远侯陆远安照抚的忠心老将以及陆远安生前的好友至交,却是被陆斩疾明确告知“无事不准登门”。 陆斩疾不想牵连他们。 所以平日里能不和他们走动便不和他走动。 可过年毕竟和平常不同。 那些老将们年纪越来越大,人就变得越来越倔强固执。平日里可以忍着不来,春节过年和先镇远侯忌日的时候却是怎么都不听劝,一定要过来不可。 哪怕陆斩疾让人把他们赶出去,他们也是刚被赶出门就又找法子翻进镇远侯府。 后来陆斩疾没了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用“不正常方式”来镇远侯府拜年。 好在这些老将拜年的方式倒是很统一,都是去陆家祠堂给陆远安的排位上柱香,再说几句话。 因此陆斩疾一起身便去了陆家祠堂等着。 “他吃过早饭了吗?”沈曦问。 秀兰摇摇头:“姑娘,您要给世子送早饭过去吗?” 沈曦想了下,摇头:“不去了。” 她送早饭去祠堂不合适,送去了也不好在那儿吃。祠堂里供奉祖先灵位,无论她信奉与否,都应该对他们保持尊重。 秀兰闻言有些失望,这是姑娘和世子巩固关系的好时机啊,怎么能不去呢? 她还想出言再劝,却听这时沈曦又道:“还有,以后你们两个不要再唤我姑娘了。” “啊?姑娘不让我们唤您姑娘了?” 秀兰一时没转过弯,姑娘当初知道婚事的时候,明明说过不准她们改口。 秀清不由在秀兰身后捏了把她的腰,随后冷静淡然的开口:“那今后唤您夫人?” 听见“夫人”两个字,沈曦脸上闪过道不自然的红晕。 她不禁轻咳一声,压下心头这点不自然,一本正经解释:“元宵节那日你们俩要跟我一起去成王府赴宴,到时候成王府里可是什么人都有,你们若是再唤我“姑娘”,恐怕会落人口实。” 秀兰在被秀清掐一把以及听完沈曦这番欲盖弥彰的说辞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从前姑娘不让她们改口,那是姑娘没看上世子爷。现在姑娘和世子爷两情相悦、浓情惬意,自然就让她们改口了。 她帮沈曦把最后一支玉钗插进发间,随即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是,夫人。奴婢懂了。” 沈曦:“……”老脸一红。 她似乎从“懂了”二字里听出股揶揄的味道。 ** 老将们为了向先镇远侯陆远安拜年,宁愿用“翻墙等各种非正常方式”进来镇远侯府的事给沈曦提了一个醒。 春节过年,大年初一这天确实和平常不同。 况且她刚刚说过不要在小事上“落人口实”,那她自然要以身作则。 因此收拾妥当后,沈曦没顾上用早饭,而是带上秀兰秀清再一次去拜访了镇远侯夫人赵氏。 然后她毫无意外的,再一次被上回挡住她的老嬷嬷拦在了院门外——“世子夫人,侯夫人说世子爷都不来她这里问安拜年,您也不用替他做这些表面功夫,请回。” 沈曦:“……”哦吼,还是被拒了。 她不免透过院门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可惜赵氏住的这间院子是个两进的独院,一眼瞧过去,只能瞧见半开半掩的垂花门。 沈曦一无所获的回琼院。 半路上却瞧见陆幸正急匆匆的从对面走来,沈曦脚步一顿,停在思雅苑门外,喊住陆幸:“你这是要去见世子?” 陆幸闻声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看见沈曦她们后不由“诶”了一声:“世子夫人,瞧我这儿慌慌张张的竟是没瞧见夫人您。属下是要去找世子,您…您呢?您要去见世子吗?” 沈曦本来没想去。 可她一想回琼院也没什么事儿,便点头答应了:“嗯,正要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曦觉得她这话说完,陆幸那张心事重重的脸上好像明显松了口气。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陆幸说:“世子夫人,属下有个不情之请。您一会儿到了祠堂能不能帮我向世子爷说说情?” 沈曦已经带着秀清秀兰调头往祠堂方向走,闻言不由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陆幸跟在沈曦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说起来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世子夫人您可知每年大年初一老侯爷从前的部下都会来府上给老侯爷上柱香?” 沈曦点头:“听你们世子提过两句。” 陆幸:“我就是为这事儿去找世子说情的……” 沈曦与陆幸边说边走,待走到祠堂门外时,正巧把事情听了个完整。 原来是一个老将今年身子骨不太好,没办法用“不正常方式”进来镇远侯府,想从门进。侧门、小门、后门……只要是个门都行。 “好,进去之后你先说。” 临进祠堂前,沈曦对陆幸道:“若是世子不同意,我会看情况对他说两句,但没法保证他会听我的。” “世子夫人只管说便是,世子定然会听您的。”得了应承,陆幸喜笑颜开。 只是当他踏进祠堂,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祠堂里已经有人在为老李叔说情—— “他翻不动了。” “小斩啊,这恐怕是他和老侯爷……最后一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作话呀,小天使们晚安。 ** 感谢在2020-03-24 02:25:14~2020-03-25 02:3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564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拉拉扯扯 老者的声音, 在青烟缭绕的祠堂中显得极其落寞苍老。 沈曦立在屋檐下,看着祠堂里供奉的一排又一排灵位和站在灵位前的人。 陆斩疾长身玉立,单手负于身后, 面对老者诚恳真挚的请求,面色无丝毫变化。仍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看似全然不为所动。 不过沈曦看见了他背在身后握得格外紧的手。 他心底深处挣扎的越厉害,那只手便会攥得越紧。 正巧这时, 陆斩疾听见脚步声抬眼望向门外。 两人视线凌空交汇。 沈曦弯起唇, 对着他笑。 陆斩疾微怔一瞬, 而后也冲她勾起唇角笑了下。 祠堂里,老者悠长的叹息声蓦地停住。 他见了鬼似的看着陆斩疾,然后顺着陆斩疾的视线往祠堂外看去。 这一看就看到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姑娘是谁并不难猜出,前些日子陆小斩刚成了亲,他还过来送了贺礼。虽然……陆小子见到他就冷着脸让他将他撵走了。 当时瞧着陆小子是不喜欢谢侍郎家这三女儿的,谢侍郎家这三女儿也传出过不好的传闻——为了不嫁给陆小子跳河自尽这事儿他家老婆子跟他耳边念叨了好几个晚上。 可现在看来,都是年轻人,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再说那些传言一传十、十传百, 内里实情指不定跟传言有多南辕北辙呢! 反正这会子他瞧陆小子和谢家那三女儿完全副两情相悦的模样。 当初闹得满城风雨的传闻,说不定就是陆小子串通人姑娘演的苦肉计故意演给皇帝老儿看呢! 老者越想越觉得像是那么回事,目光在沈曦和陆斩疾身上打转两三个来回,便开口道:“小斩呐, 我去门外带你老李叔进来,就不耽误你和你的夫人说话了。” 说罢抬起脚便往祠堂外走。 “等等,不能去。” 陆斩疾收回视线, 看着兴冲冲往外走的老者背影敛了笑意。 老者步子一僵,人没转回身,话却已先一步说出口:“欸,陆小斩你小子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如此不讲道理?老李他命都快没了!难道你要看着他因为翻墙摔死在镇远侯府,连你父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吗?!” 陆斩疾:“……他即便进来也见不到,我父亲已经死了。” 老者:“……”噎住。 看着祠堂里僵持不下的两人,陆幸忍不住向沈曦打了个急切的眼色:世子夫人,您快说句话啊! 沈曦微微摇头。 她知道,用不着她开口,陆斩疾便会答应让那位老李叔进来。 陆幸顿时急了。 世子夫人方才可是答应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反悔了?要不……他顶着风口再为老李叔说两句话? 正这般想着,陆斩疾却突然冷冷的喊了他一声:“陆幸。” “嗳,世子。” 陆幸立即应声,抬头看向陆斩疾等吩咐。 “你去,把老李叔请来祠堂。” 不知道为什么,陆斩疾明明答应了让老李叔从正门进来,面色却透着股莫名的不悦。 但是得到肯定答复的陆幸完全没注意到陆斩疾的这份不悦,脸色一喜,连声应着便转身去接老李叔了。 祠堂里。 方才对陆斩疾说重话的老者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好半晌才不大好意思的说:“哎呀小斩呐,老夫刚才的话说重了,你小子别往心上去……” 陆斩疾淡淡看他:“如此小事,我不会计较。” 老者闻言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却听陆斩疾又道:“您该走了。” 老者顿了下:“老夫、老夫等老李一块走。” 陆斩疾沉声,不疾不徐:“老李叔腿脚不太好,便是不算陆幸去请他的这段脚程,他从大门走到祠堂至少也要三刻钟。” “且老李叔既是从大门被请进来,待他见完父亲,我自会让陆幸再将他送出府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 接下来却是将老者所有能留下来的理由都堵住了:“所以即便您家里人不着急让您回去,您也不必等他。您老是翻墙进来的,待会儿自然是翻墙出去,您与老李叔不同路。若是您想与他说说话,那便等老李叔从镇远侯府离开之后去找他。” “…… ”有理有据,听来似乎无从反驳。 老者也知自己不好再得寸进尺,万一真把陆小子得罪喽,他改变主意不让老李进来可就亏大发了。 “好好好!我走!” 老者重重“哼”了声,而后装作恼怒的样子甩袖离开祠堂。 沈曦愣愣看着老者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 须臾,她转眸望向陆斩疾,突然咧开唇角笑得灿烂:“夫君,我都没见过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样子呐。” 陆斩疾却只冷冷扫她一眼,转回身面向陆家祖先排位,板板正正站着不理她。 “??”什么情况? 沈曦盯着他背影眨眨眼,这厮为什么不理她? 难道是生气---气了?可她没做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吧? 沈曦跨过祠堂门槛,挪着步子蹭到陆斩疾身边,站定,侧仰着头看他:“夫君,你怎么不理我?” 陆斩疾轻哼:“夫人有何事?” 沈曦眨巴眨巴眼,卖萌:“没事就不能来找夫君了吗?” 陆斩疾又哼:“祠堂无趣,夫人若是无事便回去。” 沈曦:“……”行,她确认了。陆斩疾这厮生闷气了。 可他生的哪门子气? 沈曦抓耳想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 “那我走了?”沈曦试探道。 陆斩疾抿唇,不吭声了。 沈曦眨眼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任何反应,便往后退了一步:“那我真走了?” 陆斩疾蹙眉:“你走。” ——明明说着“你走”,脸色却越来越寒。 沈曦觉得他那句“你走”,正确的表达应该是“你走!你走了就别回来!”——而且还得配上小怨妇版本的语调。 “好吧,那我走了。” 沈曦说罢向前迈一步,站在陆斩疾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肘,脸颊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夫君,我走回来啦。” “……咳。” 陆斩疾面上冰川消融,甚至嘴角隐隐颤抖了几下,好一会儿才憋住,用咳声掩盖住笑意。 而后又为了表明自己气没消,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斥沈曦:“这里是祠堂,夫人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这会儿知道说我成何体统了?昨晚上你怎么不说?? ** 围脖申诉邮件发过去好几天了,至今邮箱里没收到任何回信【每天我都可怜巴巴的刷新邮箱!!】 所以我新注册了账号@一颗石榴树呀 【这次不咒自己,祝我这个围脖号平平安安,幸福快乐,活到一百岁!!】 **感谢在2020-03-25 02:36:56~2020-03-26 03:1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等你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现在就亲 祠堂里来祭拜先镇远侯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在陆幸带那位腿脚不好的老李叔走来祠堂之前, 陆斩疾已经接待了三位老将。 沈曦见状,便没再继续黏着陆斩疾,而是来到祠堂外等他。 足足等了一上午, 祠堂里外才算安静下来。 临近午时,陆斩疾走出祠堂, 沈曦忙迎了上去:“一会儿还有人来吗?饿了吗?我已经让秀兰秀清先去准备吃食了,你若是不方便离开, 那我就去把吃食给你送来。” 陆斩疾自然牵起沈曦的手, 边走边说:“他们尚且有点良心, 给我留了一个时辰用午膳。” 这么多年下来,那些老兵已经形成“有素有序”来祭拜先镇远侯的优良传统。 无论是大年初一还是先镇远侯的忌日,皆是当日上午卯正至巳末,下午申初至酉末,晚上亥初至子时末这三个时间段才能入镇远侯府祭拜。而进府祭拜之后,每人在镇远侯府上的停留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一刻钟。 沈曦听罢不禁心生感叹。 世人常说岁月变迁,世事易逝。 战场上过命的生死交情,却从不会因时光的流逝而变淡。 “那我也来陪着你。” 沈曦挽紧陆斩疾的手臂, 清亮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准你拒绝我,反正我闲着也没事,我想待在有你在的地方。” “……” 这一通情话下来,陆斩疾便是想拒绝也舍不得拒绝了。 不过他脚步一顿, 还是得寸进尺的提了要求——“这里。” 陆斩疾指指自己的左边侧脸:“夫人亲一下,为夫便答应你。” 沈曦忍不住笑弯眸子。 这厮还真是容易满足……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还能怕吻一下脸颊吗? 眸光轻转, 沈曦不禁计上心头。 她低头故作慌张的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小声说:“现…现在么?夫君,能不能等回房再亲?” 陆斩疾眼眸微弯,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沈曦,而当沈曦抬眸看来时却是轻咳一声敛下笑意,清声道:“为夫不忍夫人劳累,不如夫人还是在琼院等我吧。”——说罢抬脚便要走。 “不不不!” 沈曦飞快扯住他的衣袖,配合的着急起来:“我我我、现在就亲!” 陆斩疾以拳抵唇,忍着笑又咳了一声。 而后脸色一秒变正经,放下拳头道:“亲吧。” 语气听起来还有有点小傲娇。 沈曦眨巴眨巴眼,眼睛里写满了紧张与无辜,结结巴巴的说:“你…你闭上眼睛。” 陆斩疾低眸看她一眼:“夫人可不许作弊。” 沈曦小声:“我不会……” 陆斩疾这才缓缓合上眼皮,不过他并未闭全,偷偷留了条眼缝。然后下一瞬,他便看见小女人原本羞羞答答的脸色陡然便成了“诡计得逞”的狡黠笑容,且不待他出声挑破,一双温热娇嫩的唇便堵住了他的嘴巴。 陆斩疾眸光一暗,伸手搂住谢三的腰,重重加深了这个吻。 好半晌,两人才气喘吁吁的松开彼此。 此时再看沈曦,她眼睛里虽然多了层湿漉漉的水光,可却再没有半分害羞扭捏之意。那双眸子,明明白白的表达着自己的不认输。 沈曦顶着张红润润的小脸,仰头看着陆斩疾得意道:“夫君下次可以想个难一点的要求,不要那么小瞧我。” 陆斩疾微怔。 片刻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谢三方才是在与他演戏。 他不禁失笑。这女人……怎么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燃起胜负欲? “好,我输了。”陆斩疾笑道。 若是以后谢三在这种事情上都要争个赢,他倒是乐意认输。 ** 沈曦是回到琼院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她那么做反而让陆斩疾这厮讨去了更大的好处。 不过这事嘛……是典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曦不介意在这件事上多赢几次,也不介意让陆斩疾得到更多。 她剩得时间不多了,如果可以,让她把这辈子的便宜都被陆斩疾占完都行。 傍晚时分,残阳余晖散尽,阴云眨眼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聚拢在一起。不肖须臾,夜色降临,空中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 沈曦在廊下站了半刻,便见雪花越飘越大,很快地面上便覆盖上薄薄一层。 陆斩疾从屋内走出,将他那件白狐狸毛的大氅披在沈曦肩上:“天寒,今晚你就不要去祠堂了,回房间等我。” “不要。” 沈曦闻言飞快摇头,黑眸中露出些微不满:“夫君,你答应好了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陆斩疾蹙眉,“我不是想食言,而是天色有变,万一你受凉染了风寒怎么办?” 沈曦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我有这个啊。” 说完又伸出小手扯了扯陆斩疾的衣袖,鼓鼓嘴撒娇:“夫君,你就让我陪你去嘛。” 陆斩疾:“……” 他不由皱皱眉,一边反思自己近来是愈来愈无法拒绝谢三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一边又很享受谢三对他的依赖,一次次对她放宽自己的底线。 “好,你跟我一起去。” 陆斩疾终是放弃了抵抗,无奈道:“但是到了祠堂要听我的。不能在廊檐下等我,要跟我一起进祠堂。一会儿路上冷了,一定要告诉我。但若是路上走热了,这大氅也不能脱知道吗?” “嗯嗯嗯!” 沈曦忙不迭点头,态度无比乖巧:“只要夫君让我陪你,我都听夫君的。” “……”这话说的陆斩疾心头又是一软,对沈曦彻底没了脾气。 亥时前一刻,陆斩疾和沈曦提前来到祠堂等候。 这会儿天上的雪越飘越大,地上的雪也越积越厚,已然有了半指高。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浅浅的“咯吱”声。 及至祠堂廊檐下,沈曦跺跺脚底上的雪,望着院中越积越厚的雪有些担忧:“雪越下越大,若是他们还翻墙过来会不会滑倒?” 陆斩疾牵着她走进祠堂,淡道:“不会。” 战场上的老将,不至于会被这点风雪阻挡住脚步。 而且在那些老将翻墙而入的各个地点,陆斩疾亦派了人去暗中守着,倘若真有那身体不便还执意翻墙的人,暗卫便会直接拦下。 “暗卫?” 一听到这个词,沈曦倏地压低声音,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悄声问:“夫君你还有暗卫?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我以为你身边只有陆幸和九言两个人呢……” 见她这副过分小心翼翼的模样,陆斩疾不禁轻笑出声:“夫人不必如此紧张,他们今晚都被我派出去了,祠堂附近无人守。” “……哦。” 沈曦一顿,恢复正常声音,面上立刻装出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夫君你接着说。” 陆斩疾揉了揉她被夜风吹凉的脸颊,低沉声回答问题:“暗卫是父亲留下的。” “嗯……” 沈曦点点头,伸手握上陆斩疾捧住她脸的手腕,双眼发光:“那我能见见暗卫吗?” 陆斩疾揉着脸颊的手不禁一顿,神色霎时冷了下来:“夫人为何想见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还能为什么?我想看看他们酷不酷!! ** 今天下午干了点力气活,没想到晚上码字的时候右手腕就开始痛了【在线变废柴】 我……明天补上!会更超级肥一大章哒!【立下沉沉的flag!】 最后晚安。 *感谢在2020-03-26 03:13:57~2020-04-01 23:5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656433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菓菓GD喃卄 13瓶;在等你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夫人慧眼 陆斩疾揉着脸颊的手不禁一顿, 神色霎时冷了下来:“夫人为何想见他们?” “呃,我……” 沈曦瞧见他冷冰冰的脸色瞬间怂了,飞快敛下自己那点小心思, 笑道:“我没什么,就是好奇。若夫君不愿意我见, 那我就不见了。” 陆斩疾黑眸静静凝视她。 左眼写着冷酷,右眼写着吃醋。 只听他脸色黑沉, 直白冷哼:“如此甚好, 为夫不愿意。” “……”好的, 她明白了。 沈曦弯着眸子笑盈盈哄人:“不见不见。我仔细想了想,暗卫也没什么好见的,反正肯定不如夫君你好看。” 好看? 这女人竟关心别的男人好不好看? 这话显然没有哄好陆斩疾,反而让他身上的醋味变得更加浓郁:“怎么?若是暗卫中有人长得好看,夫人难道还要与我和离不成?” 沈曦:“??” 这厮什么脑回路? 怎么扯到和离上去了? 吃醋的男人竟然比女人还可怕! “当然不是!” “不管别人长得多好看,在我心里都比不上夫君!夫君,你就是我心中最好看的人!”沈曦果断摇头否认,对着陆斩疾一阵“彩虹屁”输出。 这要换成别人被沈曦这般直白夸赞, 肯定要害羞了。 可陆斩疾毕竟不是普通人,闻言面色不仅丝毫不变,反而相当认同的点了点头,微抬下巴道:“夫人慧眼。” 沈曦:“……” 这是在夸她?好像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总算是哄好了某只闹别扭的小傲娇, 她决定大度一些,不计较这些小事。 这时,祠堂里开始有人来祭拜先镇远侯。 沈曦自觉退到陆斩疾身后, 安静的陪伴他。 陆斩疾也收敛起那副只会在沈曦面前表露的幼稚模样,再次用疏离和冷漠武装自己,迎接一个又一个来祭拜他父亲的人。 灵位前的案几上燃着两盏油灯,灯火昏黄微弱,偶有夜风侵袭,它便忽闪两下似要熄灭一般。可待那阵风吹过后,它却总能奇迹般的再次亮起。 一直到子时末,陆斩疾送走最后一位祭拜先镇远侯的老将,它仍然左摇右摆的倔强燃烧着。 “累不累?冷不冷?” 陆斩疾走到沈曦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的声音如一汪清泉,悦耳好听。 沈曦今天陪陆斩疾站了一天,这会儿脚底板是又僵又疼。可一看见他走向她,她顿时就觉得——再累都值。 于是沈曦摇摇头,道:“不累,不冷。” “不冷?” 陆斩疾却已经握住沈曦的两只小手,冰冰凉凉,没有一点热乎气,他不禁有些生气:“手都冻成冰块了还说不冷?来之前你答应了我什么?” 沈曦自认理亏,小声回答:“若是冷了,要与你说……” 陆斩疾盯着羞愧垂首的小女人面色沉沉,喉结微动,淡淡发出一声冷淡短促的“嗯”字。 虽然仅仅是一个字,却完美表达了他的不满,其背后蕴藏着无比丰富的责问,譬如——“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对吗?下回还敢不敢了?”等等。 “……” 沈曦顿时哑口无言,不由将头垂得更低,仿佛一个做错事被妈妈逮着狠训的小学生。 而根据她上小学那些年“试图和妈妈讲道理却总是弄巧成拙,遭受到更大的惩罚”的经验来看,她在陆斩疾这儿还是放弃抵抗容易保平安。 于是沈曦咽咽口水,眨巴眨巴黑漆漆的眼睛乖巧道:“我错了,夫君。” 也许是她的模样太过软萌可口。 陆斩疾黑眸轻闪……心里的底线又松了一次。 “咳,回去吧。”他不太自在的别过脸,把沈曦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暖着。 沈曦却摇了摇头:“等一下,我想……给父亲和母亲上柱香。” 她今天等这么久,不止是为了陪陆斩疾,也是为了见一见陆斩疾早逝的父母。 陆斩疾明显怔了下。 今日毕竟是新年,那些跟随父亲的老将们“浑不吝”才会在这样的日子执意祭拜父亲。 他没把握谢三会接受如此“不讲规矩”的规矩,原是打算等到将来父亲母亲的忌日,再带她来给父亲母亲上香,没想到她竟会在今天提这样的要求。 沉默半晌,陆斩疾敛神,哑声应下:“好。” 话落,他便要去案几前为沈曦拿香。沈曦扯住他,说了句“我自己来”。 祭拜这事儿要讲真心实意,沈曦一岁那年学会走路,一岁半那会儿跟着老爸老妈回老家祭拜祖先的时候,老爸老妈就教她如何独立完成祭拜。从拿香、点香、到如何跪拜,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香头冒出丝缕青烟,沈曦跪在蒲团上,对着陆斩疾父亲母亲的灵位虔诚叩拜。 ——父亲母亲,儿媳沈曦请愿。 ——您二位在天有灵,定要保佑陆斩疾这一生平安无灾,安康喜乐。 ** 大雪潇潇洒洒下了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堪堪停下。 沈曦一早醒来,便发现眼前世界被雪花裹成了苍茫无边的白色。 天边挂着浅淡的日头,被阴云笼罩着显得颇为晦暗,气温应景的又降了几度。 沈曦原本想和陆斩疾去院中堆个雪人,然而一出房门耳边便是猎猎作响的寒风,一刀一刀的,刮地她脸生疼。只在门檐下站了一个呼吸,沈曦便受不住了,抱着陆斩疾的胳膊肘就往回走。 “不堆了不堆了,要冻死人了。” 陆斩疾闻言失笑。 方才怎么劝都劝不住,这会儿风一吹便改变主意了,看来以后谢三想做什么他倒是也不必执意拦着,只管让她去做,她才会长记性。 一连三日,天气一日比一日寒。 沈曦不死心,每天早上都要出门一遭,总是要在房门口感受完寒风“温柔的轻抚”后才肯回屋,乖乖巧巧的与陆斩疾一起做一对无所事事的咸鱼。 日子就这般来到了正月初五。 这期间除了陆幸每日中午来找陆斩疾禀报府中之事外,沈曦和陆斩疾两人从没离开过彼此的视线。 初五这天早上,当沈曦坐上去前去林府拜年的马车时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若是再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陆斩疾待在一起,她怕是要被这厮折腾死…… 然而沈曦这口气松了不到两刻,与她单独坐一辆马车、并且特地不让秀兰秀清上来伺候的某人手脚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摸摸这里揉揉那里,不一会儿便把沈曦弄得呼吸不稳、身子发软。 “不要。” “手拿开。” “我一会儿还要见人,你再不收手我们这个月分房睡。” 在沈曦的“拒绝三连加威逼恐吓”之下,陆斩疾总算是恋恋不舍的收了手。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林府门外。沈曦和陆斩疾一块进府去向林家大舅舅、大舅母拜年。拜完年以后,大舅舅和大舅母分别给了沈曦一个新年红包。 “希儿,回家再看。” 大舅母将她手中红包交给沈曦的时候,特意嘱咐了句。 沈曦:“……” 她原本没想看,大舅母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然而这是沈曦嫁人之后第一次来林府,大舅母给完她红包便让身边的贴身丫鬟带着她去了后院找玉焉表妹,陆斩疾则被林玉瑾招呼着一块去了他的“年年有余”。 沈曦的两个姐姐比她早来两刻钟,此时已去了林玉焉的“岁岁有福”。 待她走到时,房间里正巧传来大姐姐懊恼的呼声:“唉呀又输了!二晨这盘你来,定要帮我杀杀小焉儿的威风!” 二晨? 说的是二姐姐? 沈曦挑了下眉。 从前原身和她的两个姐姐之间不仅有年龄差,还有智商壁,因此从不曾和她的两个姐姐玩到一起。方才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大圈,原身竟是从未听过她大姐姐这般叫她二姐姐过。 心底一声轻叹,沈曦敲响房门:“玉焉表妹,我可以进去吗?”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面瞬间没了声响。下一秒,福宝从屋里打开房门,胖乎乎的小脸上笑出两个酒窝:“三姑娘,您来了。” 暖阁里,林玉焉双腿盘坐与棋盘前,看见沈曦忙招了招手,道:“三姐姐快来,大姐姐刚才又输给我了。” 谢景此时也朝沈曦看来,脸上闪过丝不自在。 她上回误会希儿还要执迷不悟做错事,对希儿说了不少重话,没想到最后却是她误会希儿了。 看来希儿是真的长大了,说话行事自己心里都有分寸。 可谢景前两日回谢家听到周氏和谢娉嚼碎嘴才知道,希儿的成长是险些丢了性命才换来的。 长姐如母。 母亲去世了,她便应该对二妹和三妹负起责任。 然而如今面对谢希,谢景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姐姐。 小时候她和二妹自顾不暇,总想着在谢家立稳脚跟,因而忽视了三妹。等她们终于在谢家有了立足之地,却发现三妹已然被周氏教坏了。 后来,谢景试图掰正谢希的性子。 只是一张白纸,最开始在上面涂画很简单。 若是中间出现了错误,想要修改却要耗费许多功夫。 而且有时候,即便耗费许多功夫去修改了,最后也未必能改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有可能越来越遭。 很不幸,谢希便是那个越来越遭的结果。 若说在周氏的教导下,谢希将会长成一个爱撒谎的小白眼狼。 那在谢景努力修改后,她则变成了懦弱怕事,没有丝毫判断力的小废物。 沈曦不知道“小白眼狼”和“小废物”到底哪个更差,但她从谢景一瞥而过的视线里看见了她心里的愧疚。 可她终究不是谢希,亦无法评判谢景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她能做的……只有把她们都当作全新的人来认识。 沈曦将视线从谢景身上错过,双眸明亮的看向林玉焉,夸赞的毫不虚伪:“是吗!那小焉儿你可太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拒绝三连。 ** 我……竟然没写到四千? 怎么办啊啊!!那明天这章送一千字叭!! 【已加字呀~~】 * 第六十七章 你是我的 沈曦将视线从谢景身上错过, 双眸明亮的看向林玉焉,夸赞的声音一点都不虚伪:“是吗!那小焉儿你可太厉害了!” 不管是“谢希”跳水前还是跳水后,这两年相较于谢景和谢晨, 都是林玉焉和“谢希”相处的时间更长。如今对于“谢希”的变化,林玉焉已然见怪不怪了。 因此听到沈曦这般“毫不走心”的夸张式称赞, 林玉焉张口便怼:“三姐姐,你这夸人的水平退步了啊。” “哦?那我要怎么夸才对?不如小焉儿你指点指点我?” 沈曦面上却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反而脸皮贼厚的顺竿往上爬。 林玉焉自不会上她的套, 轻“啧”一声, 拍了拍身边的软垫示意沈曦坐下,同时又说:“我脸皮可没三姐姐厚,怎么能自己想词夸自己呢?” “三姐姐若是真想学,不如回家问问三姐夫?三姐姐和三姐夫整日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我想三姐姐若是问了,三姐夫定然乐意教三姐姐。” 林玉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几日过年在家闷得很,想出去玩她娘亲不许,想找人说说话……岂料她这几位姐姐竟是连她的帖子都没时间回。 大姐姐和二姐姐她尚且能理解, 这些天去沈家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她们的确是忙的抽不开身。三姐姐却是不同了,府中小厮送帖子过去的时候,亲眼目睹了镇远侯府门可罗雀的景象, 可镇远侯府出来回话的小厮却道:世子夫人太忙,抽不开身…… 沈曦:“……”她就知道会被打趣。 林玉焉送帖子邀她出来玩这事儿,其实她也是方才在马车上才知道的。 前日、昨日, 玉焉表妹都派人送了帖子去镇远侯府,想邀她去白玉船舫上说说话,并且特意在帖子上言明——只要沈曦答应,大舅母便会允她出门。 可帖子被陆斩疾这厮扣下了,方才在马车上才拿给沈曦看。 只是这时候不管沈曦怎么解释都是枉然,况且即便玉焉表妹相信她,若是再问她“三姐夫为何要扣下我的帖子”……那她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陆斩疾那厮要绑着她这样那样吧? “咳。” 沈曦轻咳一声,撇掉脑子里闪过的各种不健康画面,决定直接跳过解释来到求原谅这一步:“我前些日子去了羽衣坊订做衣裳,特意给小焉儿你也订了件。只是当时我想来找你时,你刚好出了京,后来……” 说到这儿沈曦顿了顿,面上闪过丝落寞,仿佛是在为“自己父亲和自己夫君闹上公堂”的事伤怀。 等这份伤怀表现的差不多了,沈曦才继续道:“后来又发生了些事,此事就一直拖到了过年。好在羽衣坊的店掌柜好说话,答应我随时都可以去选花样、量尺寸……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下午小焉儿你便陪我走一趟?” “羽衣坊?” 在经历沈曦故作伤感的表演之后,林玉焉的注意力果然被这三个字吸引:“你说羽衣坊的掌柜好说话?” 沈曦点点头:“对呀,好说话。” 林玉焉眼神微闪:“……可我上回去被她们的女掌柜‘请’出来了。” 请…… 请出来了? 沈曦顿时抿紧唇不说话了。 沉默好一会儿,她才凝眉道:“会不会是羽衣坊的掌柜误以为你是商业细作?” 林玉焉:“……”不,不是误以为。她就是。 其实林玉焉本来是想找羽衣坊一起合作,可她们幕后东家实在太神秘,她每回得到的回答都是拒绝,这才起了心思去羽衣坊里探一探究竟。谁曾想,她刚进大堂便被羽衣坊那位眼尖的掌柜“请”出来了。 “兴许……兴许是她误会了吧。” 林玉焉一本正经扯瞎话,心道这回三姐姐都订好了,那女掌柜总不能真不做生意。 “三姐姐说的对,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下午我们便去羽衣坊。” ** 陆斩疾直到用完午膳才得知这个噩耗。 他原以为用完午膳便能携妻回家,没想到却被沈曦通知他还要在林府再等上一个下午。 陆斩疾自然不会同意,冷着脸道:“我与你一同去羽衣坊。” 沈曦下意识便拒绝:“可我们都是女孩子呀。” ——好不容易能远离这厮,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沈曦才不想让他跟着管她。 陆斩疾静默一瞬。 须臾,沉沉吐字:“那夫人可带够了银子结账?” 沈曦:“……” 差点儿忘了她是个穷光蛋。 “咳,夫君便与我们一起去吧。” 沈曦改口改得十分迅速:“我们一群女孩子,正好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来保护。” “……” 陆·强大的男人·斩疾并不想保护一群女孩子,去羽衣坊时便叫上了林玉瑾一起。 一听是去衣裳铺子,林玉瑾本不愿跟着一起出门,后来是被陆斩疾“一本古籍抄本加一件羽衣坊的衣裳”收买才愿意跟来,当家里几位姐姐妹妹的护花使者。 未时三刻,三辆马车稳稳停在羽衣坊店外。 今日初五,羽衣坊虽开门做着生意,可是店中除了两个店小二聚在一起闲聊外,里头没有半个客人。 此时两店小二看见停在店门外的三辆马车,闲聊声顿时止住,眼巴巴盯着那三辆马车祈祷:不要进店不要进店、千万不要进店,若是没有客人,他们再守上半个时辰便能回家了…… 可惜,被两人祈祷的诸方大神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他们嘴里嘟嘟囔囔的祈祷尚未念完,从马车上下来的一行人便踏门走了进来。 且两个店小二里,有一个是上回接待陆斩疾和沈曦的人。 上回那店小二不知道陆斩疾跟他们东家关系不同一般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再瞧见陆斩疾和沈曦,他便是再不想做生意……今日也得恭恭敬敬的将人请进来,好好招呼。 “陆世子,世子夫人。” 那店小二率先端起笑脸迎了上去:“您二位今日可是来量尺寸的?” 镇远侯府的订金送来有些时日了,但是这二位却一直没来量尺寸。 若是按照羽衣坊过往例子,掌柜的早命他们上门去提醒了。 然而一切规矩到了这二位身上便算不上规矩了,掌柜的只让他们等着就是。 并且言明,是东家的意思。 “是,我们今日过来量尺寸。而且我们想再加做几件衣裳,上回暂定的衣裳花样也可能再改改。”沈曦记得这位店小二,上次便是他带她和陆斩疾去的二楼雅间。 店小二笑吟吟:“小人记下了。世子、世子夫人请先随小人上二楼。” 这时旁边另一个店小二也被迫开始了营业,领着林玉焉林玉瑾、谢景和谢晨一起上了二楼。 他们六人进了同一间雅间。 福宝、秀清秀兰,并着谢景谢晨的两个丫鬟都进了雅间里候着。 店小二上了茶点、招呼妥当后,便让沈曦他们稍候片刻,他们去请店掌柜过来。 而两个店小二一离开,屋子里顿时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林玉焉:“目前为止,我没发现羽衣坊比我的锦绣轩好到哪儿去。不过么……也挑不出什么错就是了。” 谢景:“我也没觉得它比竹湘阁好在哪儿。” 谢晨:“玉焉妹妹,大姐姐,我们先别急着下结论,再看看……” 沈曦来之前便猜到这三个人的心思了,闻言并未参与讨论。 她并不关心谁家的衣裳铺子好些,谁家的衣裳铺子又差些。身为京城衣裳铺子届的“三顶流”,这样的攀比毫无意义。 “夫君,我不想要上回选中的桃花花样了。” 稍微听了一耳朵讨论,沈曦便收敛心神,转头专心和陆斩疾讨论起花样来:“夫君觉得换成海棠花如何?或者是梅花?” 陆斩疾上回虽跟着看了两眼,可他对女子的衣裳花样毫无心得。 闻言不由怔住,思索良久,只好皱着眉道:“夫人若是下不了决心,不如这几三个花样都做一件?” “啧,夫君这回答我很满意。” 沈曦不禁弯起嘴角,黑眸里闪烁着亮晶晶的笑意:“不过三件太破费了。我如今只是在海棠花和梅花之间犹豫,若我最后实在不知选哪个好,那就做这两个花样。” 陆斩疾颔首,握了握沈曦的手:“夫人喜欢便好。” “那夫君要不要也做件衣裳?” 沈曦黑眸轻闪,问出自己蓄谋已久的话。 上回来羽衣坊的时候,她和陆斩疾关系还冷着。 她也不知道……其实,那时候的自己已经对陆斩疾上了心。 幸好,这段时间事情太多让她无暇来羽衣坊量身做衣裳,如今正和可以改改花样、重新选布料……然后,和陆斩疾这厮做一身情侣——不对,夫妻装。 陆斩疾却摇了摇头,不解风情道:“不必,我不缺衣裳。” “??” 难道这屋子里有谁是因为缺衣裳才做新衣裳的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好看!是因为喜新厌旧啊! 沈曦顿了一瞬,而后无奈又直白的道:“可是我想和夫君你穿夫妻装。” 陆斩疾拧眉,不解:“夫…妻装?” 沈曦重重点头:“嗯!就是我们做衣裳时选相同的布料,衣裳上绣的花样也要交相呼应。等做好了,我们一起穿出门,别人一看就知道我——” 顿了下,沈曦咽回去“我们是夫妻”这句话,重新组织语言,微抬下巴道:“你是我的。” “……”不可否认,陆斩疾被沈曦最后这四个字打动了。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问:“我是你的?” 沈曦眨巴眨巴眼:“嗯。” 陆斩疾眸底闪过暗光:“那夫人呢?你是我的么?若是的话,为夫便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啧,夫君真是一点不吃亏。 ** 欠的字数我记小本本上了!我慢慢补!!【我相信总有补完的一天……】 ** 第六十八章 不嫌弃 沈曦笑得更欢了。 她就知道这厮会这么问。 “我……” 刚开口回答, 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原本喧闹的雅间眨眼间便安静下来,沈曦的声音……顿时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嗓子里。 我——当然是你的。 可眼下雅间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叫她怎么把这肉麻麻的话说出口? 抿抿唇,沈曦把话咽下去, 随着屋里的几位姐姐妹妹一起将视线移向房门口——女掌柜推门而入,看向屋内众人扬唇笑了笑:“奴家来迟, 让诸位久等了。” 她话落, 目光已不落痕迹的在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掌柜的客气了。久闻羽衣坊一衣难求, 今日能得亲眼见到掌柜已是我等之幸。” 林玉焉勾唇轻笑:“只要今日掌柜莫要再将我‘请出去’便好。” “提起此事,奴家倒是要向林六姑娘您赔句不是。” 女掌柜说这话时,余光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沈曦。 当初世子夫人和世子两人之间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锦绣轩”和“竹湘阁”都是她们“羽衣坊”的竞争对手,她见到林家六姑娘自然会将人请出去。 但如今几家铺子都是“亲戚”,她一个小小掌柜,又怎么会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女掌柜看向林玉焉,沉沉叹了口气:“实在是去年夏天那两三个月, 霓裳阁那群小人总是派人假扮客人来羽衣坊偷花样款式。 我们被他们扰得不厌其烦,后来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将进店的生面孔都请出门。若是得罪了六姑娘,还望六姑娘海涵。” 毫无疑问, 这番话只是托辞。 可即便只是托辞,女掌柜也是给足了林玉焉面子。 林玉焉本就不是咄咄逼人的得理不饶人之辈,更何况此事她……还真是不得理。 方才那么一问, 也不过是想先发制人,让这女掌柜不好意思张口二度赶人罢了。 这会儿目的达成,她当然要顺着台阶往下走:“原来是一场误会。” 林玉焉说罢也轻叹一声,而后便与女掌柜同仇敌忾起来:“说起这霓裳阁,去年秋天他们也派了人去我锦绣轩偷花样,的确是烦人得紧。” “谁说不是呢?我们竹湘阁也遭了殃……” 谢景适时出声接话,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达成了“抵制霓裳阁阵线联盟”。 沈曦在一旁安静如鸡。 女掌柜刚进门时她还怕几人“一句一机锋”的吵起来,没想到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们便已经亲亲热热的互称“姐妹”了…… 而在沈曦惊叹家里三位“姐姐妹妹”的社交技能之时,旁边一直被忽视的陆斩疾却是越来越不满。 他起先只是捏住沈曦的小手揉了揉,试图从沈曦这里分到一点注意力。但沈曦几乎没有感觉,任由某人揉揉捏捏的玩她的手。 于是陆斩疾揉了好一会儿小手,竟是连沈曦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这下陆斩疾心底愈发不是滋味了,唇角下沉,脸色渐渐变冷,揉沈曦小手的力道无意识的加重了些。 “嘶……” 沈曦吃痛,低呼一声,这才转眸看向陆斩疾:“疼,你轻点。” 陆斩疾闻言却索性丢开了沈曦的小手,薄唇绷直,一言不发。 若是这样沈曦还发现不了陆斩疾生气,那她这些日子就真是白在他身边混了。 屋子里其他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沈曦凑到陆斩疾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夫君怎么了?” 因为靠得太近,沈曦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全都落在了陆斩疾耳朵上。 他耳廓一痒,两只耳朵瞬间红透。 但陆斩疾的脸依旧绷着,冷声道:“无事。” 沈曦:“??” 这厮还能再口不对心一点吗? 明明全脸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写着“有事”! 只是腹诽归腹诽,这人却是不能不哄。 沈曦敛神,偷偷瞧了眼周围。 见屋子里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和陆斩疾身上,她便扬起下巴,轻轻在陆斩疾嘴角蹭了下,而后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夫君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 陆斩疾瞬间便被哄好了。 脸上闪过道不自在的红晕,他侧脸贴在沈曦耳边哑声回应:“好。夫人想去哪,我都奉陪。” 好巧不巧。 这一幕正好被待在屋内无所事事的林玉瑾瞧见,他顿时别开眼,在心底默念了三声“非礼勿视”。 默念完又觉得他在屋子里待着委实太过尴尬,便想着出去走一走。只是目光一转,却看见那对小夫妻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如此一来,林玉瑾不得不又在屋子里待了小半刻钟。 等到屋子里几个女人热火朝天的选衣裳时,才默默背起手离开这个热闹之地。 离开之后,林玉瑾先是在店小二的接待下,看了几件颜色不一的衣裳,最后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他索性离开羽衣坊,去了街尾的一家旧书局。 不曾想无巧不成书,陆斩疾和沈曦也在这家书局里。 这条街上许多铺子都歇业过年了。 沈曦和陆斩疾一路走过,开门营业的不是酒肆便是赌坊。 沈曦太穷,所以对这两样都没什么兴趣。一直走到街尾,她才发现一家开着门的书局。 书局坐着位老婆婆,老婆婆发丝花白,手里捧着本没有书名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察觉到有人进来,老婆婆头也不抬,慢悠悠的咬文嚼字:“两位慢慢看,本店不卖书,只借。借书需交一两银子押金,借一天交两文钱,最迟一个月内还书。” “不买书?只借?” 沈曦惊了,这是什么超前营业方式? 她心头不禁升起股好奇,正想张口询问,恰巧这时林玉瑾迈进书局听见了二人的对话,遂贴心对沈曦解释道:“只借不卖是‘残文书局’的老规矩。” “书局里的书借回去大可以自己手抄一份留下,但店里的书皆不卖,且一个月之内必须还回来。否则啊,这借书不还的人可就要遭殃了。” “遭殃?” 沈曦循声望向林玉瑾:“三表哥是从何处听来的?” 林玉瑾轻轻摇头:“哪是从别处听来的,此事我可是亲身经历过。前年冬天,我有次借书记错了日子,只迟还了一天,便在在家里躺了半个月。” 原身记得此事。 沈曦不由挑眉问:“可三表兄你不是因感染风寒才卧床不起的吗?” 林玉瑾面上难得露出抹“没脸见人”的神色,“不过是托辞罢了。” 沈曦不太相信:“真有这么玄乎?” 林玉瑾轻笑:“三表妹若是不信,大可借本书试试。” 沈曦沉思片刻,转眸望向陆斩疾,有些跃跃欲试:“夫君……要不然我试试?” “小姑娘,此事可不是好玩之事。” 不等陆斩疾回答,一直无言看书的老婆婆却是先出声警告了沈曦。 老婆婆放下手中那本没有书名的书,站起身望向沈曦。 只是她这一看,面色顿时震住。 好半晌,她才声音发颤的问:“小姑娘,你可是姓沈?” “——!” 沈曦瞳孔蓦地瞪大。 这老婆婆什么情况?神婆吗! “不是。” 陆斩疾脸色却是冷得比沈曦还快,寒着脸撂下这两个字,牵着沈曦便往外走。 林玉瑾愣住,不明白陆斩疾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而且他们两人说走就走,连带着他也不好在“残文书局”里继续待下去。 林玉瑾先向老婆婆揖了揖礼,道:“老人家海涵,小生代三表妹与三表妹夫向您道句歉,望您莫怪。” 老婆婆的目光仍落在沈曦离去的背影上,仿佛根本没听见林玉瑾说什么,嘴里只是喃喃道:“那小姑娘的确姓沈啊……” 林玉瑾默了默。 良久,好脾气的解释:“老人家您或许是认错了人,小生的三表妹姓谢,便是她的夫君也不姓沈。倒是小生两外两个表妹的夫家姓沈。” 闻言,老婆婆将视线收回看向林玉瑾,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小伙子,你能否帮老婆子转告给那小姑娘一句话?” 林玉瑾微顿,面露难色:“……老人家想说什么?” 老婆婆慈祥的笑了笑:“不是什么为难的话,只四个字——时日无多。” ** 这厢,被陆斩疾带出来的沈曦已然恢复冷静。她侧脸,看着脸色寒得像块冰的陆斩疾。 这厮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那老婆婆不就是问她是不是姓沈么?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可即便发现什么也不会知道她姓沈吧? 脑子里生出一个又一个疑问,可沈曦一个也没胆子问。 须臾,她拽住陆斩疾的胳膊肘哭诉:“夫君你走慢点,我累了。” 陆斩疾脚步一顿,冰冷冷的脸色在看向沈曦时和缓了些:“累了?” 沈曦深深点头:“嗯。” 陆斩疾便开始环顾四周,寻找能带沈曦进去歇歇的铺子。 赌坊不行,乌烟瘴气。酒楼也不行,容易有人寻衅滋事。而其他铺子要么是没看门,要么就是正在关门。 看了一圈,陆斩疾觉得只有一种办法可行——“夫人若是不嫌弃,为夫背你可好?” 沈曦霎时弯眸笑了:“好呀,不嫌弃。” 于是刚刚离开书局想找沈曦和陆斩疾聊一聊的林玉瑾,脚步不由顿住,静默片息后折身返回书局,决定改日再找机会与那对小夫妻聊。 日头渐渐西沉。 沈曦趴在陆斩疾背上垂眸,看着被夕阳一点点拉长的她和他的影子,不由在他耳边轻语:“我也是你的,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林玉瑾:我这是走了什么运?总是看见小夫妻秀恩爱? ** 感谢在2020-04-06 00:47:19~2020-04-07 23:5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564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貌若天仙 沈曦和陆斩疾再回到羽衣坊时, 其他人正在量尺寸,完全不在意沈曦和陆斩疾刚才去哪里“鬼混”去了。 而沈曦进屋之后,秀兰秀清两人便快步走到她身边, 秀清低声对她道:“夫人,已经给福宝量好了尺寸。” 当初沈曦想做新衣裳, 最初的目的便是为了感谢福宝和玉焉表妹,送给她们两人一份礼物。 所以她今日去林家家之前便计划好了要带玉焉表妹和福宝来羽衣坊, 于是提前嘱咐了秀兰和秀清, 让她们两人一定要带着福宝一起量尺寸。 冬日里天黑的早。此时不过申正时分, 天边太阳却已隐到云层后头,天色肉眼可见的暗下来。 女掌柜唤人点灯,不肖片刻,整个羽衣坊便亮堂起来。 沈曦后来仍是没能在海棠花和梅花之间作出取舍,干脆两种花都要了。 而后便是给陆斩疾选定“松鹤”的花样,又对她选定的这些花样“要用哪些颜色的线来绣、做衣裳的布料用什么颜色”等等问题和羽衣坊掌柜进行沟通商议,待这一切都解决妥当,不知不觉竟是折腾到了戌时。 离开羽衣坊, 镇远侯府的马车先是陪着谢景谢晨回了沈府,接着又陪林玉焉和林玉瑾回林府,等把他们都安全送回家,沈曦和陆斩疾才让车夫驾车回家。 进了府, 陆斩疾牵着沈曦的手,两人慢悠悠往琼院走。 沈曦不时抬头望向夜空,今晚月亮升得很高, 月色皎洁如盘,繁星柔亮似水,衬得人间满是明媚。 她心底不禁便生出丝贪心,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些、再长些……她不想那么快走到尽头。 只是不管想或不想,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譬如这条路。 再譬如——时间。 元宵节到来的这天,沈曦右眼皮狂跳了一个早晨。 其实有时候,人在死之前是有一些征兆的。 她想起穿书之前的那场车祸。那天早上她起晚了,坐出租车赶去汽车站的时候一路都是红灯,最后还将手机落在了出租车上。 她用同学的手机打电话联系了出租车司机,司机说幸好新拉的乘客没起歪心思,说他半个小时就能返回汽车站,问沈曦来不来得及等他。 沈曦来不及。 客车还有五分钟就出发,所以她留了司机师傅的电话,说等旅行结束后再联系他。 如果当时她等下一班客车的话,也许就不会在那场车祸中被甩出车窗…… “秀兰,夫人可准备好了?”外间传来秀清询问的声音,拉回沈曦神游的思绪。 “好了好了!夫人这就来!”秀兰有条不紊地将手上最后一件红宝石金钗插进沈曦发间,口中回应声却透露出明显的着急。 成王府的宴会是在晚上,但沈曦她们一早便开始准备了。 待用过午饭,秀兰又着手为沈曦梳妆。 原本一个时辰前便该准备好的,但第一个妆画到一半时沈曦提出了改妆。以至于足足耗费一个半时辰,才打造出她如今这幅妆容。 铜镜里的面容不太清晰,像是加了层朦胧的滤镜。 沈曦盯着铜镜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模模糊糊的铜镜自带美颜功能信不得,于是起身去了外间,想叫秀清看看她的妆容究竟如何。 没想到她刚从里间走出来,正巧就碰见跨进屋门的陆斩疾。 “夫君?” 沈曦眸光一亮,索性直接奔到他身边:“秀兰今天给我画的妆容好看吗?” 落日余晖恰好照亮她的脸颊,让她的皮肤显得愈发清透无暇,余晖洒下的那些光则全都被她锁进了眼睛里,凝聚出让人愿意永远沉溺其中的光。 陆斩疾一时看得失神。 半晌,他却蹙起眉道:“不好看。” “啊?不好看?” 沈曦信以为真,眉眼瞬间耷下来:“那怎么办?来不及再改了……” 陆斩疾见她如此着急的模样,不禁轻咳一声抿唇笑了:“骗你的,夫人怎会不好看?” “……嗯??”沈曦懵了一瞬。 这厮方才竟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怔怔眨巴两下眼睛,不禁又气又笑的看着他:“那夫君你夸夸我到底有多好看?若是夸的不好,我可要生气了。” 陆斩疾闻言轻笑,牵起沈曦的手往外走:“夫人有令,为夫定然夸到夫人满意为止。” “嗯,那说吧。” “夫人……貌若天仙?” “嘶,我生气了。难道夫君在这件事情的认知上还有疑惑?” “……” 两人的声音越飘越远,跟在后面的秀兰和秀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分欣慰之感——她们姑娘和姑爷的夫妻感情真是越来越亲密了。 ** 华灯初上。 成王府大门口停了长长一溜的马车,车夫待沈曦和陆斩疾下车后便又驾着马车赶到那一溜马车的后头,按规矩停着。 成王府大门上挂着两盏高高的大红灯笼,进了门,门檐下两边各立着一盏烛灯。 再往里走,便见整个成王府都亮堂得很。廊檐下挂着的、小路两旁立在石柱上的,或是烛灯或是油灯,一盏接着一盏,将成王府点缀的犹如白昼。 小厮在前头带路。 沈曦紧握着陆斩疾的手,每走一步,似乎心跳声就重了一分。没多久,她手心里便浸出细密的汗。 陆斩疾无声侧眸看向沈曦,察觉到她的紧张后安慰似得松了松她的手,紧接着再重重握住,仿佛是在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 沈曦转眸,冲他弯唇笑了笑。 可她不可能不怕。 她怕的要死……她怕,无论怎么做都保不住陆斩疾的命。 但她不想让陆斩疾担心,于是将心思一点一点全部压进心底深处,面色很快恢复自然。 已经走了小一刻钟,小厮还在前面带路,不知道要把他们带去哪。 陆斩疾凝眉环顾四周,淡声问:“成王妃在何处设宴?” “回陆世子,在书撷台。”小厮受过训练,旁得字一个不多说。 他这一路带过不少贵人,但凡贵人们问他的问题,只要他能答,必定是以最简单的方式回答。若是他不能回答的,他便将此事推搪过去。 沈曦在陆斩疾问完之后,便跟着出声问:“书撷台是什么地方?” 小厮遂笑了笑,态度很恭敬,话里却没透露出什么信息:“小人描述不好,世子夫人到了地方自然便会知晓。” 而当王府小厮领着沈曦和陆斩疾抵达书撷台之后,他们才知道,今日这场赏灯宴……男女不分席。 更确切一点来说,是这场宴会几乎是按照宫中设宴的标准来置办的。 一进入书撷台,陆斩疾便看到主台位之下,是按照魏帝请群臣入宫赴宴的规矩排的座位。 主台位正中间的位置空着,显而易见是留给魏帝的位置。 左侧坐着老成王和老成王妃。至于主台位下的第一排,则是按照年龄,从左到右依次坐着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 沈曦放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三皇子竟与七皇子相邻而坐。 “陆世子,世子夫人,这边请——” 王府小厮将二人带到他们的位置上,请他们落座。 沈曦心下微惊,看了眼小厮为他们指的位置……七皇子旁边?确定没指错位置吗? 这厢陆斩疾却已然坐了下去,且坐在了紧挨着七皇子的一侧。 沈曦只好压下心中疑惑,朝小厮点点头:“幸苦了,多谢。” 王府小厮受宠若惊,闻言忙深揖一礼,“世子夫人言重。” 话落倒退着离开书撷台,继续去王府大门外接贵人去了。 沈曦习惯性的目送小厮离开,不过那小厮的身影尚未走远,她便看见有小厮领来了三表兄林玉瑾和玉焉表妹。 她眉心不由皱起。 怎么回事?小焉儿怎么会来? 初五那日她提过此事,当时小焉儿明明说过林府不曾受到成王府的邀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锁了五千字,手残作者现在刚从小黑屋里爬出来。 但是后面“谢三下线”的剧情没写完,所以放到明天一块更,会是个大肥章。 ** 以及,这章红包。 ** 感谢在2020-04-07 23:54:24~2020-04-12 00: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等你呀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等我回来 成王府中有一个人造湖, 占地三十亩。 书撷台便是临湖而建,四面通风,平常主要的功能就是“观湖赏风”。 若是夏日里, 书撷台凉风习习、微风拂面,绝对是举办宴会的极佳之地。 可现在是冬日, 寒风刺骨,哪怕只是轻轻那么一吹, 都比被人扇一巴掌还疼。 然而这地方乃是魏帝亲自所选, 老成王和老成王妃便是再不愿意, 也只能按照吩咐办事。好在在老成王多次请示后,魏帝允了他“在书撷台四面挂上厚实毛毡”的请求。 不过即便如此,寒风仍是百折不挠的钻过各种缝隙跑进来。 老成王在这儿陪四位皇子坐了不过一刻钟,便觉得自己的老风寒腿要保不住了。等熬过今晚,少不了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的才能歇回来。 直到府中小厮带着陆斩疾和沈曦进来时,老成王快被冷风吹僵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而当王府小厮领进林玉焉和林玉瑾时,老成王更是笑得连胡子都颤动了。 他抚了抚灰白相间的胡子, 目光若有似无的扫了眼三皇子。 ——哎……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看上一个商户女呢? 此时,沈曦也收回了在玉焉表妹身上的目光,偏头越过陆斩疾看向三皇子, 却见三皇子面上亦很意外,似乎对玉焉表妹的到来一无所知。 “不曾想夫人如此爱慕为夫,方才看了一路竟还是不够?”陆斩疾的调笑声却突然传进了沈曦耳朵。 她敛神, 将眼神收回来时无意间看到七皇子暗中打量的冰凉目光,他正在冷冰冰地盯着她和陆斩疾,如同一条暗中窥视猎物的蛇。 而且这条蛇,看上去并不怕被他的猎物发现。 他好像笃定……即便他的猎物发现他,也一样逃不过他的吞食。 沈曦心顿时慌了一瞬。 她看向陆斩疾,想将七皇子的窥视告诉他。 可当她和陆斩疾对视,她忽然明白——这厮已经发现了,刚才那句调笑她的话就是为了提醒她。 “嗯……不够。” 沈曦双眼轻转,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同时接了句更腻歪的话:“看一辈子我都看不够。” 她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林玉焉幽幽轻叹的声音:“三哥,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林玉瑾闻言一笑,跟着林玉焉一起揶揄面前这对夫妻:“的确,不如妹妹随我出去吹吹风?” “好主意,那三表兄和玉焉表妹出去遛遛弯儿吧。宴会开始之前,我会托成王府的小厮去找你们。” 沈曦转身看向他们,似模似样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表示赞同。 “……”外头冷死了。 林玉焉才不想出去遛弯,“三姐姐你这嘴皮子真是越来越能说了,我都快要说不过你了。” 她说着走向沈曦和陆斩疾身后的位置坐下,林玉瑾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跟着林玉焉一起走了过去。 此时是戌时三刻,书撷台上座无虚席,老成王和老成王宴请的宾客已全部到齐。而且宾客们似乎也已经知道今晚这场宴会的真正主人并不是老成王和老成王妃。 有些人是一开始就得到了暗示。 还有一部分人,就算开始不知道,待来到书撷台看见老成王和老成王妃两人没有坐在主位时,便能猜出个大概。 当今世上,除了魏帝,还有谁能让老成王坐在主台侧位? 但猜到魏帝是宴会真正的主人不难,难的是……他们猜不到宴会的目的。 如今魏帝尚未出场,正是众人“窃窃私语、交流不安”的好时机。 沈曦虽听不真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偶尔能捕捉住几个字眼,像是“圣上”、“何意”、“明哲保身”之类的。 越听,她缩在袖袍里的双手便越不受控制地颤动。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段时间,除了每天检查“零零三”有没有认真上岗,沈曦已经很久没和“零零三”说过关于生死的问题。 「你大可放心,按这里的时间算,你至少还能撑两个月,所以不管你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你都不会死。」 “零零三”的声波平直,没有起伏:「但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安,我建议你载入“当前剧情”、“下章剧情”等等,或许会有帮助。」 「……不用。」沈曦顿了下,然后关掉系统。 不管是“当前剧情”,还是“下章剧情”,都只能让她了解眼下的情况,并不能解决问题。既如此,她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 成王府的婢女开始往书撷台上酒水。 沈曦抬眸,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一众身材窈窕的婢女间转动。 “夫人今晚不能老实些吗?” 陆斩疾倏地贴近沈曦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气音低语。 沈曦侧脸,也将唇贴到了他耳边:“我没来过成王府,好奇,今晚恐怕不会太老实。” 陆斩疾闻言低笑,语气颇为无奈:“看来是为夫昨晚让夫人太轻松了。” “……” 这厮怎么说着说着话就带上了颜色? 沈曦抿抿唇,不搭理他了。 “不行不行,待不下去了,我还是出去吹吹风。” 林玉焉看着前头腻腻歪歪的两人,弱小的心灵受到了强烈暴击,站起身便往外走。 偏巧此时成王府的婢女正在为他们这一坐上酒水,她这么猛地一起身,吓得婢女手一抖,整壶酒连带着酒杯全都从托盘上掉了下去—— “咣当、咣当”两声脆响,林玉焉的裙摆和泼洒而出的酒水华丽丽的来了次亲密接触。 “林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婢女慌神,顿时屈膝跪了下来。 “不碍事,你快起来。” 林玉焉忙弯腰扶起婢女:“怪我突然起身,这事怪不得你,不过恐怕要劳烦你带我去换身衣裳了。” “是……是,不、不劳烦,林姑娘这边请。” 婢女忙不迭点头,稍稍缓神,便为林玉焉带路。 沈曦见状,扯了扯陆斩疾的袖子,低声道:“我去陪玉焉表妹走一趟。” 陆斩疾蹙了蹙眉,不太放心。 沈曦握了握他的手:“不会有事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说罢起身,扶住林玉焉的胳膊:“我陪你。” 林玉焉微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一变。 她点点头:“幸苦三姐姐。” 陪林玉焉走出书撷台,沈曦便见到了等候在外的秀清和秀兰,还有玉焉表妹身边的福宝。 她遂道:“秀清,福宝要去马车上拿玉焉表妹的衣裳,正好我想把珠钗换成镶着翠绿宝石的那支,你随福宝一起走一趟吧。” “是,夫人。”秀清冷静垂首。 一旁秀兰的眼底却闪过疑惑,翠绿宝石珠钗? 她和秀清不曾帮夫人备过首饰珠钗,马车上只有两件备换的衣裳啊…… 不过秀兰虽想不出来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本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看着秀清和福宝离去后,她默默跟在自家夫人和表姑娘身后。 成王府婢女的步子,迈得又短又急。 提着盏烛灯,模样慌张,埋头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不一会儿,便将林玉焉和沈曦带到了一片黑漆漆的小道上。 “可否走慢些?” 林玉焉和沈曦手挽手,在婢女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声音淡淡,听不出其他情绪:“酒水浇透了我的裙子,这会儿夜风一吹冷得很,我腿有些僵了。” 婢女脚步微顿。 转身慌乱看了林玉焉一眼,而后又飞快低下头道:“是、是奴婢疏忽了。” 林玉焉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无妨,接下来慢些便可。” 婢女点头应是,接下来的路果然放慢了步子。 沈曦与林玉焉对视一眼,有些摸不准这婢女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奉命陷害?……若是奉命陷害,那么又是受谁的令? 两人一头雾水,又不能当着婢女的面提及。 只能继续携手前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又一刻钟后,婢女终于将沈曦和林玉焉带到了后院客用厢房。 “王妃时常在府中设宴,这里、这里是王妃特地为诸家贵女小歇备的房间,林姑娘和世子夫人且…且进去歇一歇,奴婢在外头候着,等、等小香姐姐。” 小香是方才为福宝和秀清领路的婢女,等福宝和秀清拿到东西,她会将福宝、秀清令过来。 “有劳小玉姑娘。” 沈曦朝她点点头,挽着林玉焉踏进门。 厢房里灯火通明,门窗紧闭。 两人进去后,先在房中走了一圈确认安全。 最后发觉房内没有藏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林玉焉悄悄道:“三姐姐,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了?或许那婢女弄洒酒水只是意外,她也不知道我会忽然起身……” 沈曦默了默,“……或许是。” 婢女小玉过来上酒水时,她的注意力全被陆斩疾那厮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给小玉的行为举止。 她当时跟过来,也只是觉得玉焉表妹被泼一身酒太像她看过的那些“栽赃陷害女主和其他男人有染”的剧情……虽然这本书里不曾这么写过。 可书里没写的多了,它也没写今晚女主和男主会来成王府参加元宵节赏灯宴啊。 所以—— 沈曦盯着林玉焉道:“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小心些总是没错。” 林玉焉颔首:“三姐姐说得不错。我们尚未回到书撷台,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秀兰在一旁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表姑娘聪慧冷静她一直知晓,她们夫人竟……竟也能如此淡定从容的应对这些恶心事了? 惊叹完。 秀兰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若是夫人和表姑娘的猜测为真,那夫人在这里陪表姑娘岂不是更危险? “夫…夫人。” 秀兰结结巴巴的开口:“此事是不是应该告诉世子?” 若不然,倘若真有不三不四的男人闯进来,外头传起了闲言碎语,世子不相信夫人该怎么办? 沈曦瞧了眼秀兰傻乎乎的模样,不禁抿了抿唇:“秀兰,其实你可以把世子想得再聪明一些。” 秀兰:“啊?” 沈曦:“世子他猜得到,而且他会相信我。” 林玉焉:“……”又被腻歪到了。 却在此时,厢房后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响动——“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沈曦凝眉,看向林玉焉。 林玉焉眼神却是一亮,喜道:“是三皇子,这是我们定下的暗号。” 沈曦:“??” 难道是男主想要和女主私会,她的一片好心全变成了瓦亮瓦亮的电灯泡? 不对,等等。 她好像还发现了更重要的点。 暗号? 男女主竟然已经开始私会了? 沈曦蓦地拉住想去开窗的林玉焉:“等一下,你…你和三皇子私会过几次?” “……” 林玉焉眨巴眨巴眼,果断不承认:“三姐姐你说什么?我没有。” 沈曦吸口气:“好,那我换个问题。初五那天你还说你不曾收到成王府的请帖,那你今日和三表兄过来,可是成王府后来又送过去了请帖?哪一日送过去的?你是不是在这期间和三皇子见过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加字,大概两三千,明早会更新,小天使们到时候刷新看就好~~ ** 这章先加一千五,比想象中交待的事情要多,还是没写到下线【沈曦:让我多活一会儿!!】 ** 感谢在2020-04-12 00:22:05~2020-04-14 00:0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564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我不能走 林玉焉微怔, 神色渐渐凝重:“成王府的帖子是昨日送来我家中的。这期间,我的确……的确与三皇子见过一面。”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她话音刚落,敲窗声再次响起, 且比之前更加强烈。 林玉焉咬咬唇,拧眉看向后窗:“不管其中有何内情, 但这暗号只有我和他知道,眼下这暗号响的越来越紧急, 恐怕是他有要事告诉我。且……” 她声音又低了些:“且若真是歹徒, 三姐姐, 不管我们去不去开窗,他都不会放过我们。” 言罢,林玉焉便提起步子走到了窗边。 沈曦瞧林玉焉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她知道玉焉表妹一旦下定决心,不管旁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况且,玉焉表妹所言确实有道理。 歹徒若是要伤害她们,又怎么会因为她们装作视而不见就放过她们呢? 沈曦抿抿唇,不再多说, 只默默走到了窗边躲起来埋伏。 窗外之人是三皇子便罢,倘若不是三皇子,而是意图对玉焉表妹图谋不轨之人,那她或许能趁其不备治服他。 林玉焉停在窗前, 和沈曦对视的一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只是她不确定的是……若真是歹徒,三姐姐是不是该拿件趁手的工具? 左右环顾,林玉焉顺手捧起一个花瓶递给沈曦。 “……” 沈曦接过花瓶, 沉默了一秒钟。 这东西一但砸下去,人还能活着吗? 她没什么经验,到底要砸哪个地方、用多大力气,才能既把人砸晕又不会把人砸死? 就在沈曦思考这些“认真又严肃”的问题时,林玉焉深吸口气,打开了窗户。 在看到窗外来人之时,她神色变了变:“是你?” 是你? 是谁啊? 沈曦抱着花瓶有点懵,窗外这人到底要不要砸? 不过下一秒,她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林姑娘,殿下派属下来护送林姑娘离开成王府。”窗外之人道。 “为何要离开?”林玉焉问。 “属下只是奉殿下命令行事,不知其中缘由。但属下知道,殿下定然是为林姑娘的安危着想。” “既如此,他为何不亲自来与我说?” “圣上来了,殿下抽不开身。” 林玉焉和窗外一人一问一答,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沈曦便听明白了窗外之人的身份。应当是三皇子身边的某个贴身侍卫。 这般看来,这人倒是不用砸。 沈曦悄悄吐出口气,把花瓶放到了另一张桌几上。 她刚把花瓶放稳妥,便听玉焉表妹又道:“请您帮我带句话给三殿下,他若不说明缘由,我是不会无缘无故离开成王府的。” “还有,即便我要走,也是光明正大的让我三哥哥带我离开,不劳三殿下费心。” “林姑——” 窗外之人话未说完,沈曦扭头便看见玉焉表妹“哐”一声合上了窗,那人后头的话顿时便被淹没在“哐”声里。 “世、世子夫人,林姑娘,可是屋里有什么事?可、可需要奴婢进去伺候?”守在厢房外的小玉很是机敏,听到这声“哐”响,立刻出声询问。 “不必。” 沈曦扬声道:“只是这屋中有扇窗没有关,我与玉焉表妹吹了冷风,便将这扇窗关上了。” 闻言,守在厢房外头的婢女好一会儿没发出声。 沈曦等了几个呼吸,眉心不由深深蹙起。 她朝玉焉表妹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让秀兰跟在她们身后,三人小心翼翼的走向房门口。 “咚!咚咚——” 心跳一声重过一声,扑腾扑腾地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跳出嗓子眼。 然而在她们一步步靠近房门时,房门“嘭”地一下被推开,三人登时吓得后退一步。 “夫人,世子命我带您离开成王府。”来人却是九言,说话时他拧着眉头一脸不太情愿的模样。 沈曦稍稍松了半口气,“世子呢?他还在书撷台吗?” 九言拧成麻花结的眉心微动,顿了片刻才抿唇道:“世子说……他会在马车上等您。” 沈曦淡淡瞧九言一眼,这话一听就是假话,她攥了攥手:“世子让你这般说的?” “是。”九言坦诚,回答时不带一丝犹豫。 世子让他带的话他已经带到了,如今可是世子夫人自己猜到了真相。 “书撷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林玉焉问。 先是三皇子派了侍卫过来想让她离开成王府,现在三姐夫也派身边人来送三姐姐走,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九言闻言先看向沈曦。他从前虽然不太喜欢世子夫人,觉得她配不上世子。 但这段时间,世子夫人对世子如何他都看在眼中,从前的那份厌恶便随之消退了不少。此时旁人问话,他自然是要请示世子夫人的意思。 而沈曦发现九言看过来却是愣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朝九言轻轻点头。 九言收回询问目光,这才对林玉焉道:“你们刚刚离开书撷台,皇帝便来了。而后不久,书撷台外多了许多暗卫,世子遂找机会向我下密令,命我带世子夫人离开成王府。且方才我在来的路上,发现了弓箭手。” “弓箭手?” 沈曦眉心突突跳起来:“好端端的,成王府里怎么会有弓箭手?” “或许是有杀手想暗害世子。”九言道。 他从十二岁开始跟在世子身边,至今已有三年。这三年来,刺杀暗害世子的杀手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每去一个陌生地方之前,世子便命他去探查那处地形。 但这次却是不同,此次来成王府,世子竟深夜与他一同来偷查地形,当时他便察觉有异,如今成王府中突然多了许多暗卫和弓箭手,只不过是证实他的猜测罢了。 “杀、杀手?”林玉焉在一旁听得惊心。 沈曦却是陷入了沉默。 倘若那些暗卫和弓箭手都是魏帝的人,恐怕不止是暗杀陆斩疾这般简单。 即便是。 也难保魏帝不会有后招…… 不对! 沈曦双眸瞬间瞪大。 当年先镇远侯麾下的将领如今手握二十万大军军权,魏帝既已为安抚军心忍让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在最后一刻露出狐狸尾巴? 这些暗卫或许不是来刺杀陆斩疾而是来“刺杀”魏帝! 如此一来,就算陆斩疾今晚平安无虞的离开成王府,明日魏帝也定会将他“刺杀、意图谋反”的罪名诬陷到他头上!届时魏帝便能光明正大处死陆斩疾! “我不能走!”沈曦面色倏然变冷,抬眸定定看向九言和玉焉表妹:“我要回书撷台!” 她话音将落,林玉焉便跟着道:“我也不走,我跟三姐姐一起回去。” 沈曦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玉焉表妹有女主光环,如果带她过去或许能让事情变得没那么糟。 可……可万事无绝对。 书撷台那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她不能拿玉焉表妹的生命去冒险。 “秀兰,方才来时的路你可还记得?”沈曦转身问。 秀兰微怔,随即点头:“记得。” 沈曦颔首:“好,那你带玉焉表妹出府。” 林玉焉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皱眉道:“三姐姐,我要回书撷台,我不出府。” 沈曦没有太多时间劝她,闻言只压了压眉,直接道:“如果书撷台真发生了打斗,那么死伤便在所难免。玉焉,你执意要回去我拦不住你,可你要想清楚,一旦你回到书撷台,你只能靠自己护住自己的命。” 这一番话,听得林玉焉心震。 小时候,娘亲便夸她聪慧说三姐姐愚笨,让她多让着些三姐姐。 长大后父亲又道她做事比家中的几位哥哥都要稳妥有度,而这些年三姐姐却是不太成器,经常惹出些事端,她便觉得三姐姐不像是姐姐,反而更像是爱惹祸的妹妹,需要她去善后。 总归三姐姐也只比她大一岁,时间久了,虽然嘴上还叫着“三姐姐”,心里却不知不觉将三姐姐当“妹妹”来看待。 直到今日。 直到此时此刻。 林玉焉忽然觉得,三姐姐是……姐姐了。 或许是经历过生死,让三姐姐得到了成长。 又或许是三姐姐原本便有这一面,只是她们一直没有察觉。 可无论是哪种原因,林玉焉都莫名的有些想哭。 好像是欣慰三姐姐长大了,又好像是……不想看到三姐姐长大。 很复杂。 她有些说不上来。 可是,她也是大人了啊。 她怎么可能会在亲人遭遇危险之时弃她而去? “我会保护好自己。” 林玉焉郑重道:“三姐姐不必忧心我。” ** 书撷台内一片混战,喊叫声、厮杀声、哀嚎声……各种声音交叉在一起。 书撷台外的湖面上飘浮着数盏熄灭的灯笼,还漂浮着几具汩汩冒血的尸体。 沈曦走在血水横流的木桥上,神色愈发凝重。 九言见此情形心急如焚,向沈曦请示后便先一步赶进了书撷台内。 沈曦先前已支开秀兰,让她去找秀清汇合。 九言走后,她和林玉焉互相挎着对方的胳膊肘,深吸口气,大步朝前走去。 上书撷台只有一条路,必须穿过木桥。 而当沈曦和林玉焉好不容易跳过横七竖八躺着尸体的木桥走进书撷台,迎面便飞来数支羽箭——电光火石间,沈曦猛地将林玉焉推倒在地。 “三姐姐!” “谢三!” 两道撕心裂肺的喊声,越过满室的嘈杂混乱,递到沈曦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三下线开始。 【已加字&红包已发。】 * 感谢在2020-04-14 00:07:35~2020-04-19 02:4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宝 30瓶;在等你呀 7瓶;脆脆Morok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好好活着 “……没事。” 沈曦缓缓伸出胳膊肘向他们两人报了声平安。 但碍于她脸朝地趴着, 书撷台里又太乱,她合理怀疑只有倒在她身边的玉焉表妹听清楚了,而守在魏帝身边护驾的陆斩疾压根没听清。 因此当她抬起脸时, 便见陆斩疾那厮从离他最近的黑衣人手中夺过一把剑,而后反手一剑刺破黑衣人心脏——鲜血喷薄而出, 在陆斩疾胸前染出一道血花。 沈曦瞳孔一缩,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同时脑中也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众目睽睽, 朝中半数官员都在这场“赏灯”宴上, 如果陆斩疾这厮出手杀死黑衣人,魏帝恐怕就没办法再给他安上“谋逆”的罪名。 可想到这点的不止是沈曦,还有被众臣保护在中间的魏帝。魏帝本算准了陆斩疾的心思,知晓他绝不会出手护驾。 一则陆斩疾这些年一直对陆远安的死心存怀疑,对他怀恨在心。二则陆斩疾这些年一直对外称身子骨差,若他今日出手反杀黑衣人,便是摆明了“欺君”,以后亦无法再伪装。 魏帝自信陆斩疾绝不会将此把柄显露给他。 可如今亲眼看着陆斩疾斩杀黑衣人, 魏帝面色不禁变了变。 陆家小儿这把柄露了,他的确可以治他个欺君之罪。然今日陆家小儿救驾有功,此罪最终只会变成件“无伤大雅”之事。 魏帝看向谢三。 倘若不是此女出现,陆家小儿绝不会贸然出手…… “杀!” 不过一念之间, 魏帝便给谢三定了死罪。 既然陆家小儿如此在乎此女,此女一死,他将来定会方寸大乱。失心之下, 暗谋大逆,便是情理之中。 ……也罢。 无非是让陆家小儿的死期要往后延一延。 魏帝眼底闪过凶狠杀机。 眼睑微抬,对黑衣人下达新的密令:右手上抬、随即落下,即为杀令。 于是魏帝抬起右手指向谢三和林玉焉:“来人!速将那二人救下!”——话落,愤而甩下衣袖。 随着魏帝话音落下,整个书撷台上恍惚被定格了一瞬。 下一瞬,十多个黑衣人掉转过头,冲沈曦和林玉焉而来! 此时陆斩疾正被黑衣人围困,顷刻间便已杀红了眼。 “谢三!”他竭力嘶喊,想要杀过去救她。 然这些黑衣人皆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起先趁其不备杀掉其中一人,已是惹怒他们。若说最初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此时则是被陆斩疾激起怒气,要为兄弟报仇! 他们亦知晓方才出现在书撷台门口的两名女子的身份,其中一人正是陆斩疾之妻!圣令一下,离沈曦和林玉焉近的黑衣人迅速向两人围来! 沈曦见状迅速捡起身边的几支落箭,而后便往林玉焉身边跑,将手中的半数落箭递给她道:“防身!” 虽然这东西八成没什么用处。 可手里有件兵器总比没有的好,至少心里有个安慰不是。 林玉焉不管平日里行事多稳妥有度,可她活了十五载却是从不曾见过这般打打杀杀、血流成河的场面,心里多少还是慌了。 看见沈曦递来东西,想也没想就接到了手里。 两个呼吸后,她心情稍微稳了些,低头瞧一眼手中的三支箭,呼吸顿时又乱了,“三姐姐,我们没有弓,要这箭有什么用?” 她话音刚落,不待沈曦回答,便有一黑衣人挥刀朝她们砍来,沈曦双手举箭去挡,同时步子后撤——“咔嚓”一声脆响,羽箭从中间被砍成两半。 沈曦眼睛在两半截断箭上左右转了一圈,回道:“好歹能挡一挡?”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怎么有底气。 且话音未落,方才她堪堪挡住的刀又再次朝她挥了下来,沈曦侧身后仰,察觉黑衣人下腹露空,无遮无挡,正是攻击的好时机。 她没时间多加考虑,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右手中三半截断箭头刺进黑衣人腹部。 “噗吱”一声钝响,冷兵器刺进皮肉,鲜血自血肉中流出,渗入沈曦指间……温热,稀薄,像水一样。可它的颜色,却太过鲜艳刺目,触目惊心。 沈曦刷地一下松开箭,人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林玉焉此时总算是镇定下来,忙扶住沈曦的肩膀,让她不至于跌倒。 那黑衣人却只是受了重伤,尚不致死。 似是没料到自己会被女人伤到,此时双目呲红,怒挥起刀再次朝沈曦砍去! 而在此时,得到魏帝暗令的弓箭手亦将羽箭转向沈曦,拉弓、瞄准人头、松弦而发! “撕拉!” “噗吱!” 重刀从肩膀划到胸口,羽箭从四处射穿皮肉。 沈曦躲无可躲,生生挨了一刀,又眼睁睁看着一支又一支羽箭刺穿她的皮肤……而她身体里的血,更如同是开了阀的水流,汩汩不停地往外冒。[なつめ獨] 眩晕感瞬间侵袭她的大脑,沈曦眼前的景象陡然间变得模糊。她费力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在人群中找到陆斩疾的身影。 ——“好好活着啊,夫君。” 她喃喃出声,直到眼前世界变成一片空白,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倒向大地。 “谢三——!”陆斩疾嘶吼,双目猩红。 在沈曦倒地的瞬间心神俱裂,被黑衣人一剑刺穿肩胛骨! “世子!” 黑衣人的任务完成,攻势变弱,一直被缠斗的九言终于寻得空隙,急忙飞身而来帮陆斩疾对敌。 原本打算袖手旁观的林玉瑾,在林玉焉和沈曦踏进书撷台之时便开始出手对付黑衣人。 而之前被众臣保护在内的三皇子,亦在看到林玉焉出现之时冲出来击杀黑衣人。七皇子见状,顿时便起了在魏帝面前邀功的心思。 至于二皇子和五皇子……他们两人没敢动。 没办法,他俩也想在魏帝面前表孝心,可实在是功夫不济,自身难保,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 不过即便只是多了三皇子和七皇子,那些黑衣人再出手时便小心了很多。况且此时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只等圣上下令,他们便可撤退。 果然,沈曦倒地不肖片息,魏帝便下令命黑衣人撤退:右手抬至中间,握拳垂下,即为撤令。 同时又道:“李德统!朕的禁卫军呢!为何还没赶来?!李德统,朕看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陛下!臣惶恐!” 李成毕刷地一下跪在地上:“臣方才便以红烟为信召来禁卫军,按说……按说禁卫军理应赶来成王府了!” 他话音将落,书撷台外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副将李成令举剑自木桥上领兵冲来,大喊:“陛下,臣救驾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三:我下线了,再见。 沈曦:我马上上线了,不怕。 ** 看到小天使们的评论啦,说一下更新。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装修/搬家等等这些事儿比较忙,所以更新不太能保证。 但现在都处理好了,以后都会日更,就是更新时间不太能保证,估摸着都是半夜更,所以小天使们第二天白天看就好~· ** 感谢在2020-04-19 02:42:54~2020-04-24 03:1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56433 2瓶;在等你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我们回家 黑衣人自魏帝开口训斥禁卫军统领李成毕开始便已经开始撤退, 待李成令领军冲来时一众黑衣人已撤走半数。 而就在这片息功夫里,陆斩疾却疯了一样的斩杀黑衣人,一路杀到沈曦身边, 所过之处,尸体横陈。 “三姐姐!三姐姐!你醒醒……醒醒啊!” 这厢林玉焉肩膀上也中了一箭, 但她顾不得疼痛,跪在地上拦住沈曦的肩颈, 眼泪扑簌簌落下。 陆斩疾踉跄跪倒在沈曦身边, 指尖颤抖着从林玉焉手中揽过她。 然而真将人抱在怀里, 陆斩疾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那双眼睛越发隐忍、越发血红,仿佛轻轻一眨……就会滴出血来。 他眼下能做的,只有紧紧的、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好像只要他抱得够紧,力气够大,就能把她揉进他的骨血…… ** 禁卫军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涌进书撷台,黑衣人见情形不妙转身便逃。 夜空不知何时变得漆黑,无星无月, 只有成王府里一盏又一盏的花灯亮得灼眼。 九言提剑赶来陆斩疾身边,看见已然咽气的沈曦,眸子里不由露出怒色!下一刻便飞身跃起,提剑去追杀黑衣人。 这一晚, 成王府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林玉焉靠在林玉瑾肩头,面上再没有什么机敏、什么沉稳, 她闷着头失声痛哭:“三哥,三姐姐她…她到最后还护着我,那些箭…那些箭朝我们射来的时候,她、她把我拉到她身后……我,我不想要现在的三姐姐了,我想让从前的她回来……” 林玉瑾看着失声痛苦的妹妹,却是说不出半句安慰她的话。 他脑中却不停回响起当日在残文书局,那老人家嘱咐给他的话:时日无多,时日无多…… 原来这便是时日无多。 原来竟只剩几日时间。 可他心底并不怎么相信那老人家的话,总想着改日再谈、改日再谈……如今他和三妹妹之间,却再无“改日”。 周遭一切事物都在井然有序的转动着。 只有陆斩疾,抱着沈曦还温热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属于他的世界,在沈曦死亡的那一刻便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 书撷台安静了下来。 众臣和魏帝、还有老成王和成王妃都离开了书撷台,甚至连书撷台上躺倒的尸体都被禁卫军拖了出去,陆斩疾却还是怔怔望着怀中的沈曦。 她双眼紧闭,唇角似乎微微弯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笑。又似乎微微垂下了唇角,看起来像在生气。 在生他的气。 她一定是气他没有救她。 陆斩疾瞳孔微颤,终于缓缓抬起僵硬的手,轻轻触碰到沈曦的脸颊。 她眼角有道干透的泪痕,他的拇指便一点点移动到那道泪痕上,用他平生最轻柔的力气拭去。 待他擦干净。 待他在她眼角擦出一道红痕。 陆斩疾颤抖着控制自己停了手,而后他将沈曦从冰凉的地板上抱起,哑声张口,一字一顿:“回家。夫人,我们回家。” …… 书撷台里没剩几个人了。 除了陆斩疾与沈曦,便只剩下林玉焉和林玉瑾,以及站在不远处想靠近林玉焉又不敢靠近的三皇子。 而林玉焉看着陆斩疾抱着她三姐姐一步步走过木桥,那双哭肿的眼睛又一次流下了泪。 “妹妹,我们也回家罢。你身上的伤口虽说让大夫简单处理过,但毕竟是箭伤,马虎不得。”林玉瑾从没见过林玉焉这般哭法,心中不禁升起担忧。 今日这场赏灯宴,他已经失去一个亲人,断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嗯。” 林玉焉嗓子早已哭哑,闻言只没甚精神气的点了点下巴。 林玉瑾遂扶着人,缓步离开了书撷台。 至始至终,三皇子连林玉焉半个眼神都没得到。 待林玉焉走后,望着空荡荡溢满血腥气的书撷台,三皇子脸上再不见往日那般嬉笑怒骂、吊儿郎当的神色。 七日后。 谢希下葬。 墓碑前,陆斩疾盯着墓碑上那一行字,眼神偏执又疯狂。 魏帝。 老成王。 呵……他要让他们全都来陪葬…… ** 夜风萧瑟。 九言和陆幸暗中守在树林上,抬头望一眼天上稀疏的星星,低头看一眼地上形如枯槁的世子,忍不住出声:“陆二哥,世子不眠不休守了七天七夜的灵堂,在这么守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陆幸蹲在树上,下巴上长出一圈胡子。世子这些天不眠不休,他劝了好几回了,可世子压根不听。 “我每回提,世子便根听不见我说话似的,要不小九你去说说?” “我?……我也说过两次,世子不听。” “……” “…………” 两人顿时默契的陷入沉默。 如今若是想让世子听话,除非世子夫人活过来。但他们都知道,绝无可能。 两人沉沉叹了口气。 刚叹完气,耳边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两人瞬间噤声,循声望去,便见林家三公子去而复返。 不对,不能称之为去而复返。 世子夫人下葬乃是早上辰时一刻,此时已近亥时,中间可是隔了六七个时辰,林家三公子为何又来了墓地? 而此时墓碑前的陆斩疾亦察觉到有人靠近。 “谁?”他沉声询问。 “陆兄,是我。”林玉瑾气有些喘。 山上马车不行,他是一路跑上来的。 陆斩疾闻言,目光却未看向林玉瑾,只淡漠冷声道:“玉瑾兄去而复返,深夜来寻陆某,有何要事?” 林玉瑾掏出袖笼中的信封,道:“陆兄可还记得残文书局?” 陆斩疾神色一凛,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侧眸问:“玉瑾兄想说什么?” 林玉瑾低头,深吸口气道:“当日陆兄和三表妹离开以后,残文书局的老人家曾拖我转告三表妹一句话。可我当时并不相信她所言,又加上一直不曾再与三表妹见面,便、便未能将这句话告诉三表妹。” 陆斩疾蹙眉:“什么话?” 林玉瑾委顿,道:“那老人家说——时日无多。” 林玉瑾话落,就垂下眼睑握紧了拳头等陆斩疾责问。 可他等来等去,等了半晌,却没等到陆斩疾开口说半个字。 林玉瑾不由抬眸,只见陆斩疾脸上满是阴沉之色,周身气息仿佛比这夜间寒风都渗人。 他微怔,叹道:“此事是我的错,陆兄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但有一事,还请陆兄听我说完。” 陆斩疾面上冰冷,闻言却道:“当日是我不听那老人之言,将希儿强行带了出去,与玉瑾兄无关。” 话落,他顿了顿,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希冀,“玉瑾兄,要与我说何事?” 林玉瑾把手中信封递给陆斩疾,“今日我去了躺残文书局,想去问一问那老人家为何会知道三表妹的命数。可我到残文书局之时,那老人家正要出门,像是猜到了我要来一样,将早就准备好的信交给了我,托我交给陆兄。” 这回林玉瑾不敢再耽搁,马不停蹄敢去了镇远侯府。 但到了镇远侯府才知陆斩疾尚未回去,他想了想,便来了三表妹的墓地寻他。果然在这里找到了。 而听到林玉瑾这番话,陆斩疾的心跳不由越来越剧烈。 他飞快拆开信封,想从中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关于谢三的消息。 可当他打开信,里头却只有一张空白的白纸。 “这是何意?” 林玉瑾虽无心去瞧,可那么一张白纸近在眼前,他不可能瞧不见。 陆斩疾怔怔看了一瞬。 片息后,突然将白纸放回信封。一言不发,抬脚便往山下走。 林玉瑾不明所以,愣了片刻,紧跟着追了上去。 陆幸和九言紧随其后。待下了山,见林家三公子和他们世子去的方向并非是林府和镇远侯府,二人只好拼了命的跟着一个骑马、一个坐马车的两人。 陆斩疾一路疾奔,行至残文书局门前。 长“吁”一声,翻身下马。 林府的马车比陆斩疾的马慢了些,等林玉瑾赶到残文书局的时候,陆斩疾已将残文书局找了个底朝天。 “陆兄,可见到了那老人家了?”林玉瑾边下马车边问。 陆斩疾无话,只将手中那张轻飘飘的纸扔给林玉瑾。 那纸是红色的,上头一行黑字:回乡探亲,歇业月余。 林玉瑾顿时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当时那老人家什么都没带,我以为她只是去别处买些东西,谁曾想她竟是出远门?!” “无妨。” 好半晌,陆斩疾抬眸看向残文书局的木匾,寒声道:“我等。” 鸡鸣时分,陆斩疾回到镇远侯府。 陆幸与九言两人一路将人送进卧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后两人分了工,陆幸先在卧房外守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换九言来守。 如此两个时辰一换,到了夜里,两人精神气都歇了回来。 “怎么样?世子的晚膳送进去了吗?” “送进去了。” “吃了吗?” “……没。” 临近亥时,陆幸来换九言,问了两句。问完深深叹了口气,对九言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守着。” 九言不放心,担忧道:“世子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陆幸苦笑了下:“放心吧,世子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世子他只是需要些时间……来接受此事。”——就像,当年先侯去世时一样。 与此同时,秀清和秀兰一起来到了琼院门口。 秀清手中捧着一个檀木盒子,秀兰低着头,埋首跟随她的脚步。 两人一进门,陆幸便注意到了她们。 止了和九言的话头,陆幸抬脚向两人走来:“秀清姑娘、秀兰姑娘,二位过来有何事?” 沈曦死后。 秀清和秀兰便鲜少再来琼院。 “陆幸哥。” 秀清递出手中的檀木盒,道:“这是夫人提前为世子准备的生辰礼,虽然夫人尚未完成,但我和秀兰想着,还是应该将它交给世子。” 陆幸垂眸扫过檀木盒,低头接过:“秀清姑娘可知这里头放了什么?” 秀清:“夫人……给世子绣了个荷包。” 陆幸点点头,道:“好,我这便将它送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沈六上线!! 然后这章明天下午会再增加一点点内容~~【已加字】。 ** 第七十四章 像个疯子 房外廊檐下, 陆幸轻敲门框:“世子,属下有要事相禀,可否进屋?” 话落, 屋内却没传出任何动静。他等了须臾,索性便硬着头皮将这沉默当成默允, 轻咳一声推门而入。 进了门,陆幸在外间犹豫了一瞬。 末了, 深吸口气下定决心, 转身往里间走去。 然而当他走进去却发现里间空无一人, 陆幸脑门顿时急出一层冷汗,立马转头往小书房看去——若是小书房里都没有,那可就遭了!世子该不会真想不开做傻事吧? 急匆匆走到小书房,陆幸连请示都顾不得请示了,直接掀开帘子往里探头,待看见陆斩疾一动不动的坐在从前世子夫人的位置上时,他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回落了下去。 陆斩疾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 目光定定注视着前方,但他眼睛里却好像没有焦点,很空洞,仿佛是坐没有灵魂的雕塑。 看到这幅模样的世子, 陆幸刚刚松落回去的心瞬间又紧紧提了起来。 好在这时,陆斩疾终于开口说了句话:“陆幸,你越发不懂规矩了。” 他话语间没有丝毫温度, 但陆幸却是听得精神一松,忙垂下头承认错误:“是属下逾越了。” 陆斩疾轻闪了眼帘,冷声:“何事?” 陆幸眼皮微抬,将檀木盒子放到桌前:“方才秀清过来送了此物。说是……”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是世子夫人为您准备的生辰礼。” 闻言,陆斩疾冰凉空洞的眼睛里终于升起一丝温度。 陆幸见他低眸看向桌几上的檀木盒子,遂弯了弯腰,从小书房里退里出去。 小书房里顿时又变得安安静静,针落可闻。 陆斩疾垂眸盯着檀木盒盯了许久,久到小书房里油灯燃尽,“滋滋”两声灭于黑暗,他才伸手搂过桌几上的檀木盒,轻轻打开。 木盒里放着个荷包。 浅蓝色,上头绣着一只、一只……一只鸟。 看了好半晌,陆斩疾也没分辨出那团白白红红的东西到底是只什么鸟。 他不由弯唇笑了下,手指在荷包上摩挲,口中喃喃自语:“夫人什么时候绣的荷包……我竟不知。” 话落,余光无意间瞧见了桌几上的木盒。 他摩挲荷包的手指不禁顿住,这木盒……瞧着有些不同。木盒里面底的高度似乎与外面的底对不上。 陆斩疾将其拿起,仔细一看,便发现此木盒有一暗格。 他把荷包放进怀中,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木盒,最后将视线落在木盒的琐环上。 抬手、轻轻一拧,“啪嗒”一声,暗格弹出。 陆斩疾凝眸看向暗格下的信封,那上头写着四个黑字:夫君亲启。 是夫人留给他的信! 陆斩疾飞快放下木盒,拿出信拆开! 当初两人相处的场景一幕幕从脑海闪过,她曾说过她可以卜卦算命。即便他知晓这话只是谢三掩盖她自己真实身份而说出的谎话,可无论如何,至少她是真的能预知一些别人不知道之事! 迫不及待将信展开,望着信上熟悉的簪花小楷,陆斩疾确认这封信的确是谢三所留—— 夫君,见字如面。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么我想……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其实此事我早有所感,也曾想过是否要把此事告诉夫君,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与夫君听,便一直拖着了。 但我又害怕将来我没来得及与夫君道别就死了,是以为自己留了个后招,把想和夫君说的话写在了这封信里。 这世上记得我的人不多。 所以我死以后,夫君一定要记得每天想我一次。 但是一天一次就够了,夫君不要想太多次。我怕提前预支夫君太多想念的份额,将来夫君会将我遗忘。 所以一定、一定只想我一次,然后夫君便去做你想要做也该要去做的事情吧,我保证……嗯,不会吃醋。 还有…… 还有将来,也许夫君你会喜欢上其他女子。 哎!一提到这件事,我好像就有些吃醋了。我想了很久,说服了自己很久,才决定让自己允许你去喜欢其他女子。 可是……十年。 你要为我守身如玉十年,才准去喜欢别人知道吗! 否则我就是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也要搅黄你的婚事!! 哼! 写到这里突然心情不好,先这样吧!等心情好了我再想想还要和你说什么! ……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沈曦后来再没有找到机会独处。 陆斩疾一字一句将信读完,面上竟露出了抹笑容。 可他这笑容却泛着数不清的苦,笑着笑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像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丧心病狂的疯子…… ** 一个半月后,残文书局重新开门做生意。 林玉瑾这一个月来天天往这里跑,今日一直守到天黑本是不抱希望了,没曾想他在书局对面的茶楼结完账出门,竟看见残文书局开了门,里头还亮了灯! 林玉瑾转头就跑向了镇远侯府找陆斩疾。 刚到镇远侯府门外,就见陆斩疾翻身上马,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林玉瑾急急唤车夫停下马车,同时掀开车帘朝陆斩疾喊:“陆兄!陆兄!陆兄等等,玉瑾有要事相告!” 可陆斩疾却像没听见他喊似的,扬鞭策马,像风一样的从林府马车旁闪过。 林玉瑾面露急色,不由大喊:“残文书局今日开门了!” 话落,他看着那道即将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沉叹一声吩咐车夫:“快!折回残文书局!”陆兄不去,他自个儿去找那老人家问问清楚。 不料车夫驾着马车返回残文书局,林玉瑾一下马车就看见了书局里头,陆兄已和那老人家相对而坐。 ** 夜色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仰头望去,天上无星无月,只有一片紧接着一片的雪花簌簌落下。 子时正。 万籁俱寂。 铺满青石板的街道上积了层薄薄的白雪。脚步轻轻踩过,便露出青石板本来的面貌。 一身穿玄色大氅、头戴兜帽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女子,一路从街头走到了街尾。及至残文书局门前,她仰头看着那块和她离开时无二的牌匾,呼出口寒气,抬手敲响了书局大门。 书局门缝里透出些微昏黄的光。 不一会儿,那扇门里头便传来脚步挪动的声音。 “是谁?” 老婆婆苍老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我…是、是我。” 女子转眸望了望街道两旁店家挂在门上的红灯笼,猜想如今的时间应该与她离去那日差不了几日,遂道:“数日前我来过您店里,当时您说……说我姓沈,您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嘶,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这应该还是过年期间没错。 老金:啧,我曦真聪明,你猜的一点没错。就是……年份不大对。 ** 嗷嗷到这章为止“真香”上卷就完全结束了,正式开启“火葬场”下卷! ** 第七十五章 小小误差 两刻钟前。 静谧夜空下, 忽然响起“嘭”一声巨响! 沈曦闷哼一声,捂着嗑地生疼地膝盖缓缓站起,瞧着身边两家商铺亮起了油灯, 咬紧嘴巴忍着疼连滚带爬的躲到一小摊后面。 刚躲起来,两三家相领而开的商铺打开了半扇门, 探出半边身子向外张望—— “张老三,你也听见动静了?”米铺掌柜李四问。 “听见了, 可响喽!‘梆’地一声!”酒铺掌柜张老三很是激动。 “哎哎!俺也听见了!”隔壁老王不甘示弱, 强势加入话题。 “可这地儿什么都没有啊?我听那声估计是个挺重的东西……” “挺重?李老四你怎么知道那东西挺重喽?”张三一听就怀疑起了李四。 “对啊, 恁咋知道的?”隔壁老王瞪着瞳孔附和。 “……”眼瞅着就要有聊起来的趋势。 躲在小摊后面的沈曦无奈扶额,您三位老人家就不能明个儿再聊吗?大半夜的不怕邻居投诉? 岂料她刚腹诽完,耳边便传来一道泼辣的女声:“都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 “………………” 张三李四和隔壁老王瞬间安静如鸡。 大约静了一个呼吸,三人默契转身,各自返回自家商铺,老老实实关上了铺门。 ——惹不起惹不起,将军家的娘子惹不起! “嘭、嘭、嘭”三声响后,方才发出泼辣女声的妇人气哼一声, 冷着脸关上了自家铺子门。 沈曦又在小摊后面躲了一会儿,等到再听不见其他声响,才一瘸一拐地从小摊后面走了出来。 没走几步,沈曦就看见了三个金灿灿的大字——“羽衣坊”。 她竟然回到了羽衣坊这条街上? 从这条街坐马车回镇远侯府要半个时辰, 马车每小时时速大约二十公里左右,而以她现在这双“走两步就得停一停”的腿,一分钟顶天走个五十米……那走回镇远侯府岂不是要五六个小时? 沈曦低头静默一瞬。 这般算来, 找人回去送信要比她自己傻乎乎跑回去快得多…… 况且,二堂姐说她回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许会和她离世的时间有一些误差,万一此时的“她”还没死呢?贸贸然跑回镇远侯府恐怕会造成很多问题。 沈曦站在羽衣坊门前,抬手扫落在肩上的雪花,而后吸口气准备敲门。 可手背临到门板前,沈曦的手却突然转了方向拍向自己的脑袋——嘶!差点忘了!这羽衣坊是秦老大夫的产业,若是找羽衣坊的女掌柜求助,陆斩疾那厮岂不是也会知晓? 现在还不是让他知道她存在的时候。 沈曦后退一步。 目光在这条街道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圈,良久,才想起另一个去处——残文书局。 当日,她和陆斩疾去残文书局时,书局里的老婆婆曾问过她是否姓沈,也许那老婆婆是和二堂姐家一样的“神棍”人物。 想到此,沈曦头也不回的走向街尾。 幸运的是,等她走到街尾看见“残文书局”时,书局的门缝里竟然还透着一丝光亮。 沈曦呼出口气,走过去敲门:“叩叩、叩叩——” “是谁?” “我…是、是我。数日前我曾来过您店里,当时您说……说我姓沈,您还记得吗?” 沈曦试探询问,同时心里盘算着若是她算错了时间,书局里的老婆婆此时尚未见过她的话,那她又该怎么办? “姓沈?” 门板里头传出的声音苍老又迟缓,还带着丝不敢置信的惊疑。 沈曦应声:“是,姓沈。婆婆,您……” 话没说完,书局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回看得不大真切,沈曦再见这位老婆婆,总觉得她似乎又老了些。 “快!快进来!” 老婆婆看清沈曦面容,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珠子顿时亮了起来,拽着沈曦的手腕把她领进了书局,然后手脚利落的关门上拴。 沈曦见状乖巧立在一旁,对老婆婆道:“谢谢您。我能请您帮——” “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说,先跟我来后院。” 老婆婆再次打断她,眼神格外警惕地扫视了一周,而后便举着油灯往书局后门走去。 沈曦眸光闪了闪,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出了书局后门便是一间小院子,老婆婆领着沈曦径直走向堂屋。 进了屋,老婆婆把油灯放回桌几上,又为沈曦倒了杯热茶,才叹气道:“沈姑娘啊,你……你为何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什么意思?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沈曦一脸懵,老婆婆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她离开这世界很久的样子? “我?我走了多久了?” 沈曦心里不禁有些不安,“如今是什么时候?难道已经出正月了吗?” 老婆婆闻言摇摇头:“正月倒是没出,今个儿是正月十六,刚过了元宵节。” 沈曦一听松了口气。 正月十六?那不是刚刚好吗! “老婆婆,我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沈曦笑道:“您明早能不能帮我在附近找辆马车?” 老婆婆见沈曦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不由又是一声沉叹:“马车老婆子我自是能帮你找,可你若是想要去镇远侯府,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 沈曦凝眉:“为何?不是,您连我明日是要回镇远侯府也算到了?” 老婆婆摆摆手:“罢了,我且与你说实话。如今已是永安九年,镇远侯府的陆世子十年前便已加冠承爵成了镇远侯!” “等等,您……您说什么?十年?已经过去了十年?” 沈曦不敢相信,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儿:“怎么可能?怎、怎么会过去十年?” 二堂姐分明说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只会有一点点小小的误差! 可十年!十年能是“一点点小小的误差”吗!啊!能是吗!? 老婆婆:“沈姑娘若是不信,大可明早出去向旁人问一问。若是再不信,明日我亦可帮你找辆马车带你去镇远侯府走一遭,不过如今镇远侯远在南江,沈姑娘便是去了镇远侯府恐怕也见不到镇远侯……” “……” 沈曦已全然听不清老婆婆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耳边一直在“嗡嗡嗡”地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她脑袋周围盘旋。 十年……十年? 她那个世界也才过了两年,这里怎么就一下子过去十年了?那陆斩疾……陆斩疾是不是已经娶了别的女人? 沈曦握了握拳头,抬眸问老婆婆:“您说陆斩疾如今在南江城,那您可知他还要在南江城待多久?几时才能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陆斩疾:了人夫想我。【思念成疾·jpg】 ** 老陆下章就出场~ ps:关于老陆这十年以及曦曦现代世界的两年,正文中会根据剧情需要来写,如果写完之后还有内容没写到的话,之后会放到番外! ** 第七十六章 谁家子弟? “沈曦”死后不久, 魏国内乱。一年后,陈将军战死沙场,北夷人趁机攻占魏国两座城池。 彼时永安帝刚刚登基, 半数朝臣心怀鬼胎,隔三差五就给永安帝使绊子。内忧外患, 愁得永安帝头发一掉一大把。 至今坊间仍传,若非当年林御医“妙手回春”, 恐怕永安帝会成为历朝历代第一个秃头的皇帝。 不过险些秃头的永安帝却在当年做了件“当时群臣反对, 如今举国欢庆”的大事——任命镇远侯陆斩疾为“镇远大将军”, 掌十万兵权,挥师北上,收复城池。 而当年的陆斩疾亦不曾辜负永安帝的信任。 抵达战场后,趁北夷人不防,仅用一战便收回被北夷霸占的两座魏国城池。 可谓是一战成名,为永安帝堵住了朝中群臣的嘴。 此后,陆斩疾领十万大军和北夷人展开了一场长达三年的拉锯战。 直到永安五年,北夷皇室争储内战, 陆斩疾与十万大军的配合也越发默契。这一年,北夷大败,陆斩疾领十万大军一连攻下北夷五座城。在攻打第六座城时,北夷人送来了求和书。 永安六年, 陆斩疾班师回朝。但他只在京城安稳待了一年。 这些年来,南夏国一直不安份,屡次侵扰魏国南江城边境。只是向来都是小打小闹, 魏国常年与北夷打仗,便不曾将南夏人的“打闹”当回事儿。 然而当北夷人签下求和书后,南夏却开始不安分起来。永安七年,陆斩疾主动请缨,挥师南下。 “哎!你说这南夏人啊,真是个小人,打起仗来可贼了!就爱搞突袭!突袭完就撤,简直是小人行径!” “哼!谁说是南夏人怂?依我看是那镇远侯无能……” “……” 沈曦坐在酒馆一角,围观另一角因陆斩疾而产生争执的两桌酒客。 她回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她走街串巷听过许多人谈论陆斩疾。 也去过镇远侯府,只是那里早和她离开时不同。哪怕陆斩疾不在府中,府外仍有两队士兵把守。仅是大门外,便守着六个人。 沈曦在外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敢进去。 再后来她去过林府两次,只是每回盯着林府大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大舅舅、大舅母他们解释。 那扇门,便始终不曾被敲响。 从前她迫于无奈,无法坦白。今日若是她主动敲响大门,那就是“主动盗取”她们的亲情……她不能这么做。 “你说什么!镇远侯无能?那你有能耐是不是?你出来跟老子比比!老子定把你打得你家祖宗都认不出你!” “打谁?你想打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嘭!” “乒乒乓乓——” 一人摔了碗筷,一人掀了桌子,两桌人眼瞅着就要打起来。 沈曦被他们拉回思绪,看着火速逃到店外的围观的酒客和抱头缩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轻叹一声,迈步走去了打架现场。 店小二缩在酒缸旁边,看见有人不怕死的往前凑,小声开口劝:“客官!客官!您别掺和,快找个地儿躲起来吧!”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沈曦近日做得都是男装打扮。 她自己本来的脸虽和谢希相差无几,但大概是她从小吸收的营养比较好,因此身高比谢希长得高些,大约能比谢希高五公分。 今日她脸上擦了黑粉,给自己描了剑眉,头戴纶巾,胸前也用裹胸部紧紧缠了两圈,瞧着倒真有几分雌雄莫辨。 前提是她不能开口说话。 即便她刻意压低声音,若是说的话多了,仍是会露出些微破绽。 她看了店小二一眼,没有吱声,没有停步,径直走到那两桌跟前。 方才说要打的别人祖宗都不认的络腮胡大汉,一看沈曦这瘦瘦弱弱的身板,以为她是过来帮对面那伙人的,登时便横眉竖眼的嘲讽她:“怎么?小白脸想来找揍?” 沈曦脚步一顿。 小白脸?说她?啧,姑且将这话当作赞美吧。 至少从侧面说明,她今日这扮相还是挺像个男人的。嗯,还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咳。”沈曦轻咳一声,拱手对络腮胡大汉道:“兄台误会,在下只是与……” 说这她转头看向另一桌书生模样的男人,道:“与这位公子的意见相左,想与这位公子辩上一二。” “哼!瞧你斯斯文文的模样,本公子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想竟如此没脑子,与那五大三粗的一样恭维一介武夫!” 那书生原本被络腮胡大汉的粗暴吓得腿软了,这会儿见有人出来搅浑水,语气再次不客气起来。 沈曦笑笑,面上表情似乎并不生气。 只压低声问:“ 在下只想向公子请教,镇远侯“无能”的结论——公子是如何得出?” 那书生不屑道:“区区南夏小国,竟足足用了两年都不曾取胜,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沈曦:“依公子高见,何为胜?” 书生:“将南夏人打得落花流水,再不敢侵犯我大魏,勉强可称之为胜。但若要让我等心服口服称赞镇远侯,必是要将那南夏疆土收归于我大魏!” “是!” “没错!” “李兄高见啊!” “如此看来,这镇远侯也没传闻中那般厉害嘛……” 书生一番激愤人心的话落地,引得酒馆里外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仿佛众人也觉得没将南夏疆土收于大魏,便是镇远侯无能。 一旁的大汉听得急了眼,拎起旁边桌几上的茶壶便往地上砸去,茶壶“咣当”声发出清脆响声,酒馆里外众人顿时噤声,安静下来。 络腮胡大汉看向沈曦:“小白脸,别给老子耍花样!若是让老子发现你与这帮酸腐书生是一伙的,老子今日定将你这张白脸打成黑脸!” 沈曦递给络腮胡大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面向书生,不甚在意的轻笑一声:“公子所言在下倒是能理解一二。可我仍要大言不惭的说上一句——于今时今日的大魏而言,倘若真将南夏疆土收进魏国国土未必为胜!” 她这话一出,身后的络腮胡子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爆脾气,双拳紧握,青筋爆出,心道:若这小白脸再乱说一句,他便将他扔到大街上去! 沈曦隐隐感受到了身后的威胁。 她深吸口气,知道自己该进入正题了,否则今天怕是会将两方人马都得罪,那她可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依在下所知,近二十年来,北夷和大魏之间一直战事不断。 历时最久的一场战事,始于十七年前先镇远侯逝世之际,这场仗打了十四年之久,直到三年前才在如今镇远侯的带领之下打了胜仗,赢了北夷人三座城池,以及他们每年向我朝进贡金银、马匹、牛羊等物。” 络腮胡大汉听到沈曦开始数镇远侯当年的功绩,握成拳头的双手松了松,心想:再给这小白脸一次机会。 而当沈曦话落,对面的年轻书生果然中计了,出声反驳:“你也道我朝跟北夷这场仗打了十四年。十四年,打仗乃是劳民伤财之举,说不定便是北夷国国库亏空、粮草短缺才让他钻了空子,打赢了北夷!” 沈曦闻言不禁被这书生的强盗逻辑气笑了。 冷声道:“公子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战争劳民伤财,难不成劳北夷的民、伤北夷的财?我大魏这十四年,又劳了多少民、伤了多少财?” “公子无凭无据,仅凭一己偏见,便将前线十万将士用鲜血拼杀出来的胜利诋毁成‘钻空子’! 如此信口雌黄,可对得起亡于战场之上的无数英灵?可对得起忍痛将‘父、子、兄、弟’送往战场的魏国百姓?” 沈曦的质问声铿锵有力、慷慨激昂,待她话音落在,酒馆里外的风向瞬间又变了。 战乱时期,哪户百姓家中没个当兵的亲戚?书生轻轻巧巧一番话,便将自家亲人“拿命拼杀”出来的胜仗归于侥幸,这谁听得下去? “我家堂伯在战场来让北夷人砍下来半条腿,这书生怎么帮北夷人说话?”一年轻男人道。 “就是啊,我弟弟去战场的时候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在北边那地界待了十七年,回来的时候都二十九了,还断了条胳膊,连说亲都难,今年才刚娶上媳妇儿。 就这还要多亏了镇远侯身边的九将军给帮得忙,若不然恐怕连媳妇儿都娶不上……这书生说话怎的如此不中听!”一妇人愤愤不平。 “是呀,我家……” “没错,我家也是……” “这人真是胡说八道……” 酒馆外众人七嘴八舌,不一会儿便将书生里里外外给骂了个遍。 书生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但他又没络腮胡汉子长得有威慑力,也没络腮胡汉子“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气魄。 一时间是敢怒而不敢言,只敢恶狠狠的看着沈曦,似乎他落到这般境地全是沈曦的错。 沈曦原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书生尝尝被人随意编排诋毁的滋味,让他长长记性。 可她一瞧见他此时神色,便知晓他这种人只会记恨责怪,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沈曦后退一步,转身对络腮胡大汉道:“本以为邻座这位公子肚子里有些墨水才想与他辩上一辩,不曾想是在下看走眼了。打扰兄台行事,还望兄台海涵。” 络腮胡大汉此时已对沈曦刮目相看,闻言忙摆摆手:“无妨无妨,方才是为兄误会小兄弟了!来!小兄弟若是不介意,可愿与我等喝上一杯?” 沈曦瞧了眼天色。 夕阳西下,她该回书局接扈奶奶的班了。 于是拱手道:“今日时辰已晚,家中有老人需要在下照顾,怕是不能与兄台共饮。” “啧,小兄弟真是有孝心啊,为兄喜欢!不知小兄弟家住何处?若明日无事,为兄可拎上两坛酒去找小兄弟!” 沈曦闻言眸光一转,这大汉还挺热情。 而且看起来好像是陆斩疾那厮的狂热粉,与他谈上一谈,说不定能得到更多关于陆斩疾的消息。 “在下家离此处不远,便是街尾的残文书局。不过家中长辈管得严,兄台不必拎酒。若兄台不介意,我家书局对面乃是一茶楼,明日申时,可在茶楼一叙。” “好好!茶楼也好!明日为兄定去找小兄弟畅谈!”络腮胡大汉爽快道。 “如此,在下明日定在茶楼恭候兄台。”言罢,沈曦拱手揖礼,离开酒楼。 她走后,那书生也灰溜溜离开了酒楼。 一路尾随沈曦,待看见沈曦真进了残文书局,他捏了捏袖子,恨恨离去,眼底却满是恶毒之色,似乎已想好了报复的主意。 而此时酒馆中,围观群众早已散去。 偌大的大堂里竟只剩下络腮胡大汉那一桌。 然而不过半刻钟之后,酒馆二楼雅间里却走出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高八尺、面容冷峻,双手负于身后,一双深沉的眸子淡淡从二楼瞧下来,淡声问:“方才在堂中与那书生对峙那人,是谁家子弟?” 络腮胡大汉闻言却是腾地一下站直身体,神色紧绷,咽了咽口水,磕巴道:“回、回侯爷,属下问了那、那小兄弟家住何处,他说他、他家住在残文书局。”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你家的。 & “残文书局”——标红加粗! 老陆!你听到了吗!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 昨天晚上没想鸽! 但是我……写着写着竟然睡着了!!【自我嫌弃·jpg】 ** 第七十七章 十年之约 残文书局? 站在某侯爷身侧的锦衣男子, 闻言眉头顿时蹙成川字,严声提醒道:“书局里这么多年都只有一个老人家,何时出现过年轻男子?陈副尉, 我看你是被那年轻人骗了。” “我……我被骗了?” 络腮胡大汉挠了挠后脑勺,“不能吧, 林院首?” “那小兄弟都跟我商定好了,说是明日下午申时在残文书局对面的茶楼见面。哦对, 他离开酒馆时也说是回去照顾家中老人, 或许小兄弟口中的老人正是林院首您说的老人家?” 林玉瑾闻言不禁沉吟:“难道是扈婆婆老家的亲戚来找她了?我年前还去过一趟书局, 没听扈婆婆提过此事……” 自从“沈曦”去世后,林玉瑾无论多忙,每个月都会抽空去一趟残文书局。当然,最初他是陪陆斩疾去的。 “沈曦”去世的头两年,陆斩疾整日往书局里跑,恨不得跟个门神似的天天守在残文书局外头。 思及此,林玉瑾难免又想起十年前扈婆婆探亲回京的那个晚上。陆兄先他一步抵达残文书局,扈婆婆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后来他问过陆兄, 也问过扈婆婆,但这两人嘴巴都严得很,一点口风都没向他透露。 不过—— 林玉瑾突然想到什么,凝眉问道:“长荆, 你此次回京不去一趟残文书局么?” 后来这八年,虽然陆斩疾几乎年年都在外头打仗。 但每年只要到了“谢希”的忌日,他都会暗中回京去墓前祭拜, 然后在离京前,必然会去一趟残文书局。 陆斩疾闻言眼睑轻闪,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嘴角却自嘲的勾了下:“去又如何?这么多年,我也该看清了。” 林玉瑾一怔:“长荆,你……你真放下了?” 人死不能复生。 当年“沈曦”死后,林玉瑾担忧陆斩疾会想不开,着实在陆斩疾身边陪了他一段时间,因此也就比别人了解的事情多一些。 譬如。 当年陆斩疾总是会反复念叨一句: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回来。 林玉瑾有时候会觉得这是陆斩疾太过想念三表妹,思念成疾才会说胡话。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也许陆斩疾是从扈婆婆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也许有一天……三表妹真的会回来。 可一年两年过去了,三年四年过去了。 随着时间一日日流逝,林玉瑾脑中那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终于被现实磨灭殆尽。 人死,怎么会复生呢?是他们太过痴心妄想…… “放下了。” 陆斩疾沉声,目光淡漠的盯着某一处虚空:“不放下又能如何?” “……放下、放下就好。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林玉瑾嘴上这般说,心底的感情却很复杂,似乎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怅然。 人死如灯灭。 当青烟消散于空中,我们终将将其遗忘。 更何况,已经过去十年了。 长荆兄守一盏熄灭的油灯守了十年,他即便是再偏袒三表妹,也无法阻止长荆兄为这盏油灯添上新油…… “陈副尉,你先去探查方才与你交谈之人的住处,查清楚他是否真的住在残文书局。” 这厢,陆斩疾却已经从往事中抽离出来,开始向陈胡子下达军令:“若是,不必等到明日,今晚你便随本侯一起去见他。 若不是,限你在明日午时之前查清他的住处、身份等等消息,将他带到本侯府上来,本侯要见他一面。” “是,侯爷!属下定不辱侯爷使命!” 络腮胡大汉身板顿时挺得笔直笔直,目光坚定,铿锵有力地接下命令。若是此时他手中有杆□□,他肯定还要用□□重重地杵地! ** 半个时辰后,镇远侯府。 陆斩疾回府换了身常服,趁夜骑马进了皇宫。 他回京之事,永安帝一早便知晓。 往年他都是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不管是来还是走,只需要陆幸或小九进宫去禀报一声便可,他自己并不进宫。 但今年不同。 陆斩疾今年回京,没带陆幸,也没带小九。 …… 今日天还没黑,永安帝便来了皇后的长宁宫里。 是以当守在长宁宫外的宫女进来敲殿门,禀报长宁宫外有人求见永安帝时,永安帝的脸色臭得简直能杀人。 “不见不见!让他明日再来!” 他今日好不容易早早处理完公务,得了空闲来找皇后,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扰他和皇后的清静? 此时此刻,长宁宫外等得若是别人,这会儿进来通传的宫女听到永安帝这话,肯定转头就出去把永安帝的话转告给来人。 可长宁宫外等着的是镇远侯啊! 那眼刀子冷的,她方才与他说话都只敢盯着地面看! 好在皇后并不像永安帝这般不理智,见进来通禀的宫女仍踌躇在原地没离开,她便料到这会儿在长宁宫外等着的人恐怕不一般。 “外头等的是什么人?” 皇后嗔了永安帝一眼,温声问宫女。 宫女大松一口气,忙回道:“回皇后娘娘,是镇远侯来了。” “镇远侯?” 一听到这三个字,永安帝登时下了床榻,道:“快!先把镇远侯请进偏殿,朕马上过去。” “是,陛下。” 宫女应声,躬着身子退出内殿。 “妾身与陛下一同去。” 待宫女走后,皇后也下了床榻,准备唤人进来换衣裳。 永安帝眉头却是一皱,看着面上还带着一丝春色的皇后,不开心的道:“皇后见镇远侯作甚?” 皇后一看永安帝面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小心眼又吃醋了。 忍不住摇摇头,叹道:“镇远侯今年都三十了,前些日子回娘家,妾身娘亲又催着妾身为镇远侯说亲事。今日镇远侯主动送上门来,妾身哪有轻易放过他的道理?” “……皇后所忧不无道理。” 永安帝摸了摸下巴,点头赞同道:“倒是朕忽略了,是该给镇远侯选门亲事。皇后心中可是已有了人选?” 皇后:“京中倒是有几家适龄的年轻姑娘,但妾身这儿满意没什么用,还得要镇远侯愿意才好……” ** 然而永安帝和皇后在内殿里谈论了半天哪家姑娘的性子与陆斩疾相合,等到了偏殿见到陆斩疾,他们却连“给你说门亲事”这句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陛下,皇后娘娘。臣今日,是为将兵符交还给陛下而来。” 永安帝和皇后一踏进偏殿门,陆斩疾就丝毫不拐弯抹角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永安帝大惊,飞快走到陆斩疾身前虚扶住他的手臂:“陆卿何出此言?” “当年朕将兵符交给陆卿时便说过,朕对陆卿绝对信任,绝不会像先皇对待先镇远侯那般来对待陆卿!陆卿今日此举,可是不信朕?” 陆斩疾站直身板,正色对永安帝道:“陛下误会了,臣今日是诚心要将兵符交还给陛下。 永安帝面露怒容:“为何?今日陆卿若是不能说服朕,这兵符朕定不会收!” 陆斩疾垂眸,沉默须臾。 永安帝见他不语,不由轻咳一声,语调缓了下来:“如今大魏和南夏战事未平,陆卿就算不想要这兵符、不想掌这兵权,也要等到打赢了南夏再说……” 陆斩疾却倏然抬眸,目光定定瞧像永安帝:“陛下,您心知肚明。大魏和南夏之战,于今时今日的大魏而言已是胜了。” 永安帝吃了一瘪,佯怒:“陆斩疾!” 陆斩疾却并不怕他,只顿了顿,便继续不急不缓的说道:“方才陛下要臣给陛下一个能说您的理由。臣想了想,此事告诉陛下也无妨。” 永安帝:“你说!让朕听听是什么事比朕的兵符还要重要?!” 陆斩疾:“臣——与亡妻曾定下十年之约。如今时候已到,臣该去陪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30 00:13:24~2020-05-01 04:2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等你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八章 华而不实 天空不打招呼的飘起了雪。 抬头望是黑漆漆不见边际的夜, 低头看是白茫茫铺满地的雪花。 长廊下,永安帝手拿兵符,沉沉长叹:“……皇后, 你说他那句要去陪亡妻会是朕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臣妾不知,或许……是罢。” 皇后说着仰起头, 望向漫天飘洒的雪花,任由它一片片落在脸上。 雪花很快融成水珠, 顺着脸颊流淌, 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掉她眼中那片湿意:“镇远侯是个痴情人, 只可怜三姐姐没福分。” 永安帝听着皇后的语气有些不太对,一转头就看见皇后满脸心事重重的表情,不用猜便知道她又想起了十年前的事。 永安帝微顿,抬手搂住了皇后的肩,故作不正经的道:“皇后此话何意?难道是怪朕对你还不够痴情?” 说罢,永安帝搂在皇后肩上的手缓缓摸向皇后腰肢。 “……”皇后敛下心绪,“啪”一下打掉永安帝不安分的手,轻咳一声道:“外头天冷, 陛下可要进殿?” 永安帝也跟着‘咳’一声,回道:“皇后所言甚是。” 二人心照不宣的进了内殿。 然而两人刚进殿不久,殿外又传来一阵急剧的敲门声。 “陛下!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太子身边的内侍小豆子在殿门口冒着被斩首的风险拼命敲着殿门。 永安帝:“……” 皇后:“……” 两人动作一僵,齐齐陷入沉默。 “陛下!皇后娘娘!” 殿外的哭嚎声愈演愈烈。 “……皇后别气, 朕去瞧瞧。”永安帝吻了吻皇后的额头,轻声安抚。 皇后头一偏,气哼:“去罢去罢。” 永安帝下榻, 披上外袍,趿着鞋子走去了外殿。 小豆子得令进殿,一进门就扑到了地上:“陛下!太子殿下出事了!” 永安帝眉心顿时狠狠皱起,斥小豆子:“何事如此慌张?” 成恒这孩子性子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淘气。 两岁开始上房,三岁学会揭瓦,五岁那年熟练掌握了偷跑出宫的技能,从那以后三天两头便往宫外跑。 偏他个头小,刚开始还真从禁军眼皮子底下逃过两回。 再到后来……后来倒是永安帝和皇后有些纵容他了,嘱咐禁卫军再发现小太子出宫,便在暗中跟着保护他,不必拦住。 永安帝斥完,无奈叹了声,问小豆子:“太子这回又闯了什么祸?” 小豆子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有些犹豫。此事之严重,可不能走漏风声…… 永安帝见状看了眼大开的殿门和殿外守着的宫人,脸一板道:“都退下吧。” 一声令下,殿外宫人立刻躬身关上殿门,远远地避去了别处。 小豆子这才边哭边道:“陛下,太子……太子他被人掳走了……” “什么!” 永安帝脸色顿时变了,厉声责问:“禁卫军呢!禁卫军在何处?!” 小豆子努力止住抽噎声:“回陛下,禁、禁卫军几乎全殒了,只……只有林校尉一人撑着伤跑回了东宫。方才奴才赶来长宁宫时,小娄子也赶去了太医院请御医。” “林校尉可知道是什么人掳走了太子?”这时皇后亦匆忙从内殿走了出来。 小豆子:“回皇后娘娘,林校尉未来得及说便晕了过去。” 永安帝和皇后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道:“摆驾东宫。” 刚一踏出宫门,便又吩咐小豆子:“你秘密去镇远侯府,请镇远侯入宫。他若问起缘由,你将事情告知于镇远侯便可。” 小豆子:“是,奴领旨。” ** 可此时的陆斩疾却并未回到镇远侯府。 先前他一出宫门,便看见了守在宫门口等他的陈副尉陈大虎。 “侯爷!”陈大虎双眼放光,瞪着双炯炯有神的护眼快步跑到陆斩疾身边,兴奋道:“属下暗查好了,那小兄弟不曾骗属下,他就住在残文书局!” 陆斩疾淡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嗯”了声。 而后目视前方、径直走过陈大虎。 陈大虎:“……”看着冷漠的侯爷,激动的心情好像瞬间冷静了。 微一沉默,陈大虎快步跟了上去,继续没甚眼色的说:“侯爷,您不是说若是那小兄弟没骗属下,今晚便和属下一起去残文书局见一见那小兄弟吗?” 陆斩疾这才停下了脚步。 陈大虎立刻跟着停下来,站直身板。 陆斩疾偏头看了眼陈大虎,这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脑子还是这般不灵活? 若是陆幸和小九在,这会儿已然将人带到他面前来了。 默了默,陆斩疾无声叹息道:“带路。” 无论如何,这是他最后一次去残文书局了。 况且,他还要去羽衣坊让陈娇儿给陆幸带封信,交待身后事。 然后等到明日,他便能去夫人墓前陪她了,永永久久的陪她。 这厢陈大虎却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登时大笑着应:“属下遵命!” 二人都骑了马,这会儿刚好走到马前。 陆斩疾率先翻身上马,陈大虎紧随其后。上马后,陈大虎长喝一声,辫子一扬,快马先行。 皇宫离残文书局远得很。 即便两人都是快马,到残文书局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当陈大虎抵达北街时,远远的便看见残文书局外那位小兄弟正往屋内搬书,准备关门。 而等他赶到残文书局大门外、翻身下马前,则正好看见残文书局里灭了灯。 陈大虎飞快下马,急匆匆跑到门前拍门:“小兄弟!小兄弟!快来开门!我家侯爷要见你!” 他身后,陆斩疾刚刚翻身下马。 听见陈大虎这番直白的说辞忍不住又是一阵头疼。 而书局里,本打算回到后院睡觉的沈曦听见这阵激烈的拍门声却是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这么晚了哪个侯爷会想见她? 这年头骗子编理由都编得这么“华而不实”了吗? 沈曦回头望着书局门一阵腹诽,最后决定不管它,转身打开后院门。 却在这时,书局外又响起道清悦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小兄弟,本侯是来找扈婆婆,劳烦小兄弟转告一声。” “……” 沈曦顿时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啊!老金出来站直挨打了! 然后明天/后天都双更补上! ** 感谢在2020-05-01 04:24:38~2020-05-04 00:0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求更新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再亲一下 陈大虎诧异看向他们侯爷。 侯爷不是随他来见小兄弟吗?怎么成了来找扈婆婆? 不对, 这扈婆婆应当就是小兄弟的家人吧,侯爷什么时候认识了小兄弟家人?既然认识,方才为何又让他带路? 陈大虎一脸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 半晌也没弄明白他们侯爷今晚这番举动究竟是何意…… 书局大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在看见站在门外那个人的瞬间, 沈曦浑身血液似乎都僵住了。 十年。 十年啊。 在看见他的这一刻,沈曦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世界, 已经过去了十年。 他看上去好像还和十年前一样。 甚至身上穿的, 都是十年前她帮他选的那件衣裳。 可也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他比十年前更坚毅、更稳重, 也似乎……更孤独。 沈曦的眼眶瞬间不受控制地变红,眼泪汹涌夺出。 她毫不犹豫地冲进陆斩疾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哽咽:“我回来了,夫君。” 陆斩疾怀里突然多了一个柔软的人。 她扑进他的怀中,她轻声在他身前低语。 她唤他——“夫君”。 她告诉他——“她回来了”。 而他…… 他许久没听过她的声音了。 一时间,竟有些不确定怀中的人是不是她。 不确定是她真的回来了,亦或只是他异想天开的幻觉…… 陆斩疾怔怔站在原地, 不敢动弹。 良久。 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哑哑,像是飘在空中不着边际:“……夫人?” 沈曦闷在他肩头的脸重重的的点了两下。 得到回应,陆斩疾霎时把人狠狠抱起。 仿佛是怕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等他再一睁眼,怀中柔软的人便会消失。 …… 残文书局后院。 扈婆婆替陆斩疾打发走了陈大虎,而后贴心替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关上厢房房门, 转身回屋歇息去了。 厢房里,沈曦刚洗了把脸。洗掉了涂在脸上的黑粉和描得粗粗的剑眉,露出她自己本来的面貌。 这期间,陆斩疾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去端水盆她跟着,她洗脸时他跟着弯腰,她拿棉帕擦脸时他又跟着站直身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沈曦被他盯得脸红,拿棉帕遮住半边脸颊:“夫君,你一直看我干嘛?” 陆斩疾抬手帮她顺了顺额角半湿的碎发,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怕你忽然消失。” 沈曦神色一顿。 一个呼吸后,她放下挡住半边脸的棉帕,脸颊瞬间清清爽爽的暴露在陆斩疾眼前。 “我不会再消失了,永远不会。” 沈曦低眸,紧紧握住陆斩疾在沙场中磨砺得越发坚硬的手掌:“夫君,我错过了你过去十年,不想再错过你的以后。” 刚回到这个世界的那天,沈曦气得不轻。 气为什么误差会这么大?明明说好会让她回到“谢三”死亡时间的前后,可回到这个世界却发现她来到了“谢三”死了以后的第十年。 十年,十年太久了。 久到已经可以遗忘过去,久到可以开始展望未来。 她怕一语成戳。 她怕回来的太晚,陆斩疾已经忘了她,怕他爱上其他人。 但她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害怕,都在见到陆斩疾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而陆斩疾听到她这番深情告白,心底深处却愈发感到恐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他抬起手,摸上沈曦清瘦的脸颊。柔软、有温度,触感……很真实。 于是他抬起另一只手,又揉了揉沈曦的另一侧脸颊。 “……” 沈曦感觉她要是再不说点什么,这厮下一步可能要捏她的脸了。 顿了顿,沈曦飞快抬手捧住他的脸,鼓着嘴巴说:“你要是敢捏我的脸,我也会捏你的,绝不手软!” 陆斩疾眸光微凝。 下一瞬,两只手“极其有主见”的捏了捏沈曦的脸颊。 沈曦:“??”——都说了别捏!! 哼,既然这厮不听劝,那她也不会客气! 心思转念之间,沈曦的两只小手已然先一步反应过来,一把反捏住陆斩疾的脸! 可由于两人都不舍得用大力气,双双捏住彼此后,两人竟然都没感觉到痛…… 沈曦静默一瞬。 看着陆斩疾一变不变的脸色,张张嘴巴道:“疼不疼?” 陆斩疾摇头。 沈曦像模像样的思考了两秒,而后到:“不疼的话,会不会感觉像做梦?” 陆斩疾的下巴就着沈曦捧在他脸上的手点了点。 沈曦眼眸微动,目光在陆斩疾的俊脸上转了转。 饶是过了十年,面对这厮这张脸,她仍是看一眼就心软一分。再多看一眼,便彻底狠不下心捏他的脸、弄疼他了。 沈曦眨了眨眼睛,视线最终落在陆斩疾的嘴巴上。 陆斩疾察觉到她的视线,喉结微微滚动。 不等他再往深处想,便见他夫人倏然松开他的脸,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踮起脚,香甜可口的红唇眨眼间便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沈曦:“……” 糟糕,太久没亲过,地方没找准…… 她默默闭上眼睛,嘴巴“假装一点儿都不尴尬”的一点点往上蹭,直到蹭到某厮柔软的唇瓣才停下。 可她刚停下,陆斩疾却开始凶狠地掠夺她的口舌。 一口一口,仿佛要把她拆骨入腹。 沈曦顿时瞪大了眼睛,握起小拳头捶向陆斩疾的肩膀。 “唔唔唔,呜呜呜!” ——陆斩疾,你轻点! 然而无论她怎么敲打,陆斩疾却没有丝毫放过她的意思。 直到将人吻得脸色通红,双腿无力,他才轻喘着气放过沈曦,让沈曦得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沈曦在陆斩疾怀里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等双腿一有了力气,她立刻站直身板,闪着双水润润的眼睛,装作一旦都不害羞的模样轻咳一声:“你…你现在相信我不会忽然消失了吧?” 陆斩疾眸色一深,摇头,大手稍一用力又结结实实的抱住了沈曦,喑哑声道:“不相信。” 沈曦眉心一拧,仰头看他:“你要怎么才会相信?” 说着小手暗戳戳摸到这厮腰后,眨眨眼睛道:“捏你一把?” 陆斩疾低眸,神色一本正经:“再亲一下,我就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算上今天的,还欠三更,我……努力在今天都补上! **感谢在2020-05-04 00:04:42~2020-05-05 18:2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564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章 小娘子 陆斩疾低眸, 神色一本正经:“再亲一下,我就信了。” 沈曦:“……”她真是差点就信了! 十年不见,这厮在耍流氓这方面的本事倒是一点都没退步! 沈曦放在陆斩疾腰间的手毫不留情地捏了下去, 双眼一眯,气哼哼道:“说!你这些年趁我不在撩拨过多少小娘子?” 陆斩疾听见这话, 大手顿时紧箍住眼前这“小娘子”的腰,神色深沉道:“没有。我只撩拨过你这一个小娘子, 也只想要你这个小娘子。” “……”唔, 肉麻。 沈曦的脸瞬间羞得热腾腾, 长长吸吐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咳。” 她轻咳,试图掩盖住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冷静道:“暂且信你。” 见她这幅“努力憋着不笑”的模样,陆斩疾却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下,道:“不信也没关系,为夫…会用一辈子来让夫人相信。” “嗯?等等!” 沈曦听见这话瞬间伸出根手指堵住陆斩疾的嘴巴,瞪大眼睛道:“先别夫人夫人的叫, 我现在可还不是你夫人呢。” 从前她用谢三的身份嫁给陆斩疾时,这厮的表现她可不满意。 如今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为了他回到这举目无亲的世界,才不会三言两语就被他哄骗了去。 陆斩疾闻言, 笑意瞬间凝结在唇角:“夫人此言何意?” 沈曦眉倏地皱起,气鼓鼓道:“都说先别叫我夫人了。我现在不是谢三,才不是你夫人。” “……”陆斩疾顿了一瞬, 明白了。 他的“小娘子”这是在吃她自己的醋。 但,有些事的确是要说清楚。 譬如——他的“小娘子”究竟是谁。 十年前他不敢问。 总以为只要他不问,她就会永远以“谢三”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可当他亲眼看见她死去,他后悔了。 后悔没有问她的名字,没有问她的身份,以致于他想找她,都不知该如何去寻。 陆斩疾眸光微沉,松开沈曦的腰,强迫自己冷硬道:“既如此,夫人不妨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他定定望着她,眼神中带着丝压迫意味。 沈曦愣了一下。 他已经许久没用过这种审视的眼神看她了。 不,也许没那么久。 毕竟当初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就只有几个月。 几个月的感情而已,真的能过了十年还不变吗? 他如今或许依然喜欢她,可这份喜欢可能只是因为她是“死了的朱砂痣”…… 沈曦握紧了袖笼里的拳头,收敛心绪,抿唇沉声道:“我姓沈,单名一个曦字。晨曦的曦,不是希望的希。还有什么要问?一起问了吧。” “沈……曦。” 陆斩疾却并未察觉沈曦格外敏感善变的情绪,口中喃喃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叹道:“果真姓沈。” 叹完,他竟真的又往下问了:“你家住何处?父母可还健在?可有兄弟姐妹?” “……”沈曦陷入沉默。 她有家,但她的家不在这个世界。 她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可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面了。 四天前,她还没有回到这个世界。 那时候神棍二堂姐就问过她——如果她和陆斩疾不能“执子之手、白头到老”怎么办?问如果陆斩疾看上了别的女人,想要“三妻四妾”,她又该怎么办? 她说:那就离婚呗,谁离了谁不能过啊。 神棍二堂姐就又问她——为他放弃熟悉的一切,去陌生的世界里奔赴一个不可知、甚至可能被背叛的未来,你觉得值得吗? 沈曦那时候笑了。 她不是一个没有爱情,就会哭得“天崩地裂、天塌地陷”的人。 大多时候,她的理智大过于情感。 可回到这个世界来找陆斩疾,是她无论用理智计算,还是用情感思考……都想要做的事。 只是想归想,沈曦还是能控制住自己在她的世界里按部就班生活的。 后来……是她爸妈看穿了她。 尤其是她老爸,身为一个从小生活在“神棍”家庭的男人,她老爸对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的接受力简直比她这个经历过的人都要强。 在把她叫到三楼书房聊一聊后,就开始给她灌鸡汤——“勇敢面对自己的心,去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后来还怂恿老妈来跟她深沉感慨——“有时候,有些人,我们终其一身都无法忘怀,老妈不想我的宝贝女儿将来后悔。” 所以,沈曦从没有放弃一切。 她世界里的“一切”都支持她的选择。 至于未来…… 未来从来都是不可预知的。 她只知道——现在、此时此刻,她想来找他,她想和他在一起。 只是……眼下的情况和她之前预料的差别太大,她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消化。 其实于陆斩疾而言,她是真真切切的死了十年。如今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有些戒备实属正常。 沈曦想着深吸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垂下眼眸,平复心情道:“我家住在明州城,没有兄弟姐妹,父……父亲早亡,母亲去年病逝。扈婆婆是我外祖母的手帕交,母亲临终给扈婆婆写了封信,让我进京来找扈婆婆。” 沈曦在这个世界的身世,是二堂姐一早为她准备好的。 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别人便是想查也查不到什么。 至于扈婆婆,则是她在残文书局住下后现编的。 总归她前日已经和扈婆婆商量好了说辞,不怕扈婆婆那儿走漏口风。 听她说完这番话,陆斩疾好不容易对沈曦冷硬下来的心肠瞬间溃不成军。 “为何不早来寻我?” 陆斩疾丝毫没怀疑沈曦的话,满眼心疼:“便是给我寄封信也好,我定会去找明州城接你和你母亲进京。” 说到这儿,陆斩疾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颓丧,“怪我,怪我……是我的错,我该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在找你……” 沈曦微怔,没想到陆斩疾会这般愧疚。 她问过扈婆婆陆斩疾这些年过得如何,扈婆婆告诉她,“她”刚去世的那两年,就因为扈婆婆曾说过一句她姓沈,陆斩疾这厮便连着两年来扈婆婆这里等她的消息。 他那时候对她一无所知,就算想找她也无处可找。 更何况,这番话不过是她的一番说辞罢了,并不是真话。 这不是他的错。 可是……要对他说真话吗?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身上早没有系统给她规定的“条条框框”。 她是可以对他说真话的,可如果对他说真话,他会不会接受不了? 沈曦咬了咬唇,挣扎良久。 末了,她终于一咬牙、一闭眼道:“其实……其实我刚刚没对你说真话!” 作者有话要说:  陆斩疾:感情蒙蔽了我的双眼,我竟然没看出我的“小娘子”在说谎。 沈曦:……刚刚我自己想了想就把自己哄好了,我相信你也可以做到! ** 五一假期结束了,这章红包。 ps:努力没到位,小天使们,上章的作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好吗!! ** 感谢在2020-05-05 18:26:34~2020-05-06 02:2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半荔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你休想逃 没说真话? 陆斩疾神色猛然间僵住:“此言何意?” “难不成你……方才在骗我?”说话间, 他面色已沉了下来,眼尾还隐隐藏着丝怒气。 沈曦悄悄眯开道眼缝,在看见他脸色的一瞬间, 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噗——”地一声, 气全散了。 “我…我……” 沈曦“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在某人无声胜有声的注视下心理防线轰然崩塌, 气恼道:“你、你这样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实说。”陆斩疾咬牙隐忍道。 虽然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没让怒气爆发出来, 可沈曦一听他说话时“生硬”的口吻便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我……我怕你接受不了。” 明明没有必要心虚,可面对陆斩疾,沈曦却总是会“心不由己”的怂。 而听见“接-受-不-了”这四个字的陆斩疾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双眼睛刷地一下变得猩红,抓着沈曦手腕的双手也越来越用力,用力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沈曦的腕骨捏碎。 “嘶——” 沈曦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眼自己泛红的手腕, 挣扎道:“陆斩疾,你弄疼我了。” 陆斩疾却像没听见似的,一双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沈曦,“你——”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刚张口说出一个字,他便再没有力气说下去。 沈曦见状,眉心不由越拧越紧。 说话就说话, 怎么还磕磕巴巴的?关键是叫他松手还偏不松…… “你想说什么?” 沈曦忍着手腕处传来的疼问他。 陆斩疾未语。 屏着口气,良久才重新忍住那股将要冲到头顶的怒气,咬紧后牙槽道:“你说。只要是实话,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沈曦:“??” 您这可不像什么都会接受的模样! 她要是还头铁继续往下说,那才真是傻了! 但若是让沈曦就这般看着陆斩疾隐忍难熬下去,沈曦也的确狠不下心。 默了默,她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抬眸诚挚道:“我现在没办法确定你到底能不能接受我所说的事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是……才会是现在这幅”想发脾气又不敢发”的模样。” “所以,不如你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好吗?我保证,一定会如实告诉你答案。” 然而陆斩疾听她说完这番话,眼底的戒备与怀疑却是更深。 他不禁自嘲苦笑,“你让我相信你?在你刚刚承认骗了我以后?” 沈曦:“……”一阵语塞。 刚刚撒过谎的人说这些话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 “沈曦…沈曦……” 这时,陆斩疾又念了两声她的名字,而后突然冷眸看向她,声音低哑落寞:“你的名字,是不是也在骗我?” “没有!我没骗你!” 见他这幅模样,沈曦心神一痛,急忙否认。 同时又忍不住懊悔,方才不管陆斩疾有多愧疚,她都不该一时心软说出“她没说真话”这种没脑子的话! 沈曦咬了咬唇,试图往回找补:“我…我说我刚刚没说真话,但、但这不是我方才所言都是假话的意思。” 闻言,陆斩疾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阴沉沉。 冷笑一声,咬紧后牙槽道:“所以沈姑娘究竟是何意?你所隐瞒之事又究竟是什么?” “既担心本侯无法接受,既已选择了隐瞒,沈姑娘为何不隐瞒到底?……沈姑娘,在你眼里,究竟把本侯当作什么?” “你想要我时便来京城找我,不想要时便是十年没有音讯,难道本侯……” 他顿了顿,眼中尽是嘲讽:“只是你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沈曦听得心口狠抽。 陆斩疾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变成了刀子,一刀一刀在剜她心口的肉。 眼眶不知何时泛起了红,沈曦却仍然满脸倔强的昂着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呵!镇远侯太看得起我了,我沈曦没那个本事!” 话落她垂眸,看向被陆斩疾紧紧握住的两只手腕,冷声道:“劳烦镇远侯松开我。” 陆斩疾不放。 不管她对隐瞒了他什么,他都不会放手。即便……她真与其他男人做过夫妻。 沈曦见状,两只手腕却是不管不顾的狠命挣扎起来,不一会儿,手腕上便泛起触目惊心的红痕。 “别动!”陆斩疾瞳孔一缩,终是不忍心看着沈曦受疼,长吐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腕。 得了自由,沈曦飞快将双手背到身后。 而后偏过头,再不给陆斩疾这厮半分眼神,凌空盯着房门道:“夜深,镇远侯慢走,恕不远送。” 陆斩疾喉头一噎。 他才刚松开她的手,她便要撵他出门么? 他不走。 他怎么可能走? 若他走了,她再消失怎么办? 可话到嘴边,陆斩疾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定定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 沈曦静静等了一会儿,见人赖着不动,不由气急:“你不走我走!” 话落大步迈开脚、仰着头往房门走。 然而临到门口,沈曦腰间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陆斩疾一把搂住她的腰,用力一拉,双臂紧紧环住,下巴抵在沈曦的肩上,语气委屈的像小狗呜咽:“别走……” 哼。 沈曦这回可不会再被他骗了。 这厮分明就是仗着她容易对他心软,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松开!”沈曦气哼着去掰陆斩疾的手臂,可掰了半天……这厮的手臂半分却没松动。 “陆斩疾你…你别耍无赖!” 沈曦气到快哭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掰陆斩疾的手臂,恼道:“你要是再这般拦着我,我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今天晚上能赖着不走,但你能一辈子赖着不走吗?!” 这话无疑刺痛了陆斩疾的神经,锢着沈曦腰身的手臂越发用力,红着眼嘶哑声:“能,我赖定你了。这辈子,你休想逃。” 作者有话要说:  吵架了吵架了 ** 第八十二章 差点心软 却在此时, 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陆斩疾耳力敏锐,眼神霎时间变得凌厉,警戒环顾四周。 沈曦……被迫让他抱着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圈。 待她的脚尖再次落地, 房门便被人敲响,传来陈大虎心虚的声音:“侯、侯爷。” 闻声, 沈曦憋红着脸,小声挣扎:“快松开我……”说着再次去掰陆斩疾的手。 陆斩疾没松, 仍紧紧搂着她。 抬头看向房门时, 双眼却不悦的眯起, 冷声道:“何事?” 陈大虎有些迟疑,这房间是酒楼那小兄弟的房间,不、不对,应该不是小兄弟,而是一个女人。 先前他在书局门外听得清清楚楚,那女子唤他们侯爷“夫君”!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唤他们侯爷“夫君”!再者说他们侯爷也绝不可能让一个男人抱他! 可是自打侯爷那位原配夫人去世后,这些年侯爷南征北战,身边从没出现过女人……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缠上他们侯爷的?? 如此来历不明之人, 宫里来人找侯爷的消息怎能让她知道? 陈大虎站在门外斟酌措辞,好大会儿才憋出来句:“侯爷,属下有、有要事禀报。” 沈曦掰了半天也没掰开陆斩疾的手臂,此时突然听见房门外陈副尉的话就犹如听见了天籁之音, 瞬间便不跟陆斩疾的手臂较劲了,哼道:“陆侯爷公务繁忙,慢走不送。” 陆斩疾:“……” 某个瞬间, 他心底生出股冲动。不管沈曦愿意不愿意,不管世人看法如何,他只想把她绑在他身边,日日夜夜,再不让她离开他分毫。 但,他最终忍下了。 他可以不管世人如何议论他,却不能不顾世人如何议论沈曦。他要将她光明正大的娶进镇远侯府,做他的侯夫人。 陆斩疾深吸口气,环在沈曦腰间的手臂缓缓松开,低声道:“等我回来。” 沈曦偏眸看向别处,没搭理他。 陆斩疾却是一步三回头,临到房门口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眼沈曦,似乎怕自己一旦离开,她便会再度消失。 沈曦虽没拿正眼瞧他,但房间只有这么大点,陆斩疾的深情模样其实全都收进了她的余光里。 而她被他可怜巴巴的模样瞧得马上快要撑不住了,红唇轻轻抿了抿,心软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幸而这时,陈大虎敲门催促的声音及时组织了她。 “侯爷,属下——” 话未说完,陆斩疾便黑着脸打开房门,站在陈大虎面前,冷冷扫了他一眼。 陈大虎下意识噤声,后脊一阵发凉。 明明是大冷的天气,他脸上却突然冒出了一层热汗。 “侯爷,是、是宫里来人了。” 长满络腮胡的大汉此刻跟个怕生的小孩似得拘谨道:“那小公公一路从侯府找到此地,属下刚离开残文书局没多久,便在外头街道上碰见了他。他、他说有急事来寻您,属下便将那小公公带来了。” “小公公?” 陆斩疾蹙着眉头,心道来人应该是小太子身边的人,遂沉声问:“他人现在何处?” 络腮胡大汉陈大虎忙道:“在后院门口等着。” 他方才便是被扈婆婆带着从后院门离开书局的。 陆斩疾淡淡颔首,转身走向书局后院门。 扈婆婆屋里的灯还亮着,瞧见陆斩疾和他手下的人似乎要走,忙披上棉衣从屋里走了出来:“陆侯爷。” 她叫住陆斩疾,手里捏着个物件,急急迈着小步子赶了过来。 待走到陆斩疾跟前,她堪堪停下脚步,将手中捏着的小物件递陆过去,笑眯眯地道:“老婆子我年龄大了,熬不了夜,睡觉也轻。您要是再回来啊,便不要敲门了。” 陆斩疾垂眸看向扈婆婆手中的钥匙,阴沉沉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道:“叨扰,多谢。” 扈婆婆摆摆手,“陆侯爷不必客气。” 言罢转身,急急迈着小步子回屋睡觉去了。 ** 后院门外,小豆子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在门口一圈圈转个不停。 待好不容易听见开门声,他立刻便停下脚,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弓腰站定。 下一瞬,他眼前便出现一件绣着竹纹的白色衣摆。 “奴、奴见过镇远侯。”小豆子磕巴道。 陆斩疾不禁眯起眼,不悦冷声:“深夜来找本侯,可是东宫出了什么事?” 小豆子闻言,眼珠子飞快转动观察四周,口中只道:“镇远侯料事如神,东宫是出了件急事,陛下特命奴请镇远侯入宫。” 陆斩疾才刚出宫不久,当时东宫尚未传出事端。 此时皇帝却是连天亮都等不既,连夜派小太子身边的亲信来找寻他……想来,东宫出了件大事。 陆斩疾眉心狠狠皱成一座山,沉吟道:“等本侯片刻,本侯随你入宫。” 若宫里的人在他见到夫人之前来寻他,无论何事,他都不会过问。 但如今不一样了,无论东宫发生何时,他都会将其解决。如此,他才好让那位皇帝陛下给他下道旨。 陆斩疾折身返回院中,来到沈曦房前,敲门:“夫…沈、沈曦,我要进宫一趟。” 他说完等了片刻,没等来回应却等来房间里的人熄灭油灯。 陆斩疾又推了推门,果然门里已经上好门栓:“……我,走了。” 这回房内却是连人下床吹熄油灯的声音都没了,完完全全融入夜色,变得无比安静。 陆斩疾在门外僵硬地站了片刻,终是落寞垂首,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沈曦正抱腿坐在床下,漆黑双眸一闪不闪,直勾勾地盯着门外那团黑乎乎的影子。看着它变远,再看着它消失不见。 沈曦终于闪了下眼睫,收回视线,把脸埋进腿间。 后院门外,陆斩疾吩咐陈大虎留守在残文书局:“保护好院子里的人,若她出事,本侯唯你是问!” “属下遵命!”陈大虎立刻拱手应声。 可等到陆斩疾和小豆子离开之后,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眼神更加疑惑。 这、这这这……这院子里的女人难不成是侯爷背着世人偷偷养得外室? 奶奶哟!这可是个大秘密! 陈大虎一激灵,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盯四周! 第八十三章 不知所踪 子时过半, 夜色愈浓。 陆斩疾秘密进宫之后,径直赶往东宫。 此时的东宫大门紧闭,殿外守着的两名内侍是永安帝的心腹, 一见到陆斩疾便立即迎了上去,齐齐躬身行礼, 而后其中一人低声道:“陆侯爷,您可来了。” 说着快步领陆斩疾走到殿门处, 打开殿门, 又道:“陛下在太子寝殿等着您。” “嗯。”陆斩疾淡淡颔首, 踏步迈进东宫。 小豆子在他身后,见状便要跟进去,却被方才为陆斩疾领路的内侍拦住,使眼色道:“你小子便与咱家一起在外头候着。” 小豆子微怔,随即反应过来猛地一激灵,冒着冷汗连声应了几句“是”。 …… 四年前,陆斩疾打败北夷人之后,曾回京待了一年。那年, 他在永安帝的说服下,做了小太子魏成恒一年时间的老师。 那年,他时常在东宫里待到深夜。 陆斩疾犹记得,那时候不管他多晚离开, 东宫里皆是一片灯火通明,成百的宫女内侍提着灯笼守在寝殿外、守在廊檐下,里里外外围了东宫两圈。 但此时的东宫放眼望去, 却是空空如也。 便是走廊下本该长明至白昼的烛灯,如今也被风吹灭了大半。 陆斩疾双眸不禁眯起。 此等情况,恐怕魏成恒那小子真出了大事…… 他不由加快脚步,不过片刻,便抵达小太子寝殿。寝殿亮着灯,门没关,门外亦无人守。放眼望去,外殿里也空无一人。 陆斩疾心下微凛,站在门外,朗声喊道:“太子殿下,臣可否进殿?” 回应他的却是永安帝:“陆卿来了?快进来!” 语气听起来很是急切,甚至边说边从内殿里跑了出来,丝毫不见往日威严。 陆斩疾看见脚步匆忙的永安帝,这才抬脚迈进殿中,沉声:“陛下,太子究竟出里何事?可否让臣见太子一面?” “朕也想让陆卿与这小兔崽子见面,好好训他一番!可这小兔崽子他——” 永安帝越说越气,越说越急:“他被人掳走了!如今竟是不知所踪啊!” “被人掳走?” 陆斩疾面色凝重:“陛下可知是何人所为?” 半个时辰前,林校尉在宫中御医全力救治下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人也清醒了片刻。太子被掳时发生的事,永安帝现已全部掌握。 “朕——“ 永安帝长叹道:“以朕之所想,恐怕是反贼昱王党羽。” 昱王便是七皇子。 当年魏帝病危之际,七皇子与禁卫军统领合谋谋逆,后被三皇子、即如今的永安帝围困于宫城之内,弃甲投降。 永安帝心仁,谨遵魏帝遗旨,留了七皇子一命。 只将其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服役。不料七皇子竟是贼心不死,在前去边疆服役的半路上被人劫走,不知所踪。 “明启告诉朕,那群掳走成恒的黑衣人训练有素、身手了得、下手心狠手辣,且目标坚定,应是已在暗中观察成恒许久,做过周详计划才出手劫人。” 永安帝看向陆斩疾,目光倏然凌厉威严:“当今天下,除了反贼魏昱还有谁敢下这般狠手?陆卿,你定要将太子救回来!” 陆斩疾闻言却是并未立刻答应。 沉吟片刻后,才拱手领命道:“臣定不负圣命,将太子毫发无损的带回东宫。” 魏昱若是想要杀太子,早些时候在劫持太子时便能动手取其性命。 但是魏昱没有,甚至有意无意的留了明启回宫报信。如此,他此举必然是有所求。 既有所求,太子的性命便暂时无虞。 陆斩疾又道:“陛下不必过忧,臣以为反贼定会想方设法往宫中递消息。届时,臣自会找到太子殿下。” 这一点,永安帝自然也能想到。 事实上明日一早,他便会召禁军统领与刑部尚书进宫,命禁军与刑部一起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太子踪迹。 而今晚他连夜命人将陆斩疾带进宫,一则是为了让陆斩疾在暗中营救太子,好打反贼魏昱一个措手不及。 二则便是……他担心陆斩疾这厮真动了寻短见的念头,借机让他缓缓心思。 “陆卿可要去看看明启?” 与陆斩疾商定完营救太子之事,永安帝不禁深深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伤的不轻,命虽是捡回来了,但……但以后恐怕不能再从武。” 林校尉林明启乃是皇后林玉焉的侄子,林家如今家主林玉赐的长子,今年刚刚十九。十四岁那年从军,跟着陆斩疾打过一年北夷人。 三年前,陆斩疾请命领军驻扎南江城时,林明启也曾想跟着一块去打南夏。但后来他被他父亲和他的几个叔叔、以及他的姑姑姑父和表姨夫等等一大群人劝阻下留在了京城,成为了一名平平无奇的禁军校尉。 当初林明启跟陆斩疾打仗时,目标便是成为像陆斩疾这样的大将军。 后来他入宫做侍卫,又被禁军统领孟广的武艺所折服,遂匆匆改了目标,觉得将来成为像孟广一样的禁军统领也未尝不可。 可如今,宫中太医的几句话便将他的“目标”变成了“梦想”。 陆斩疾眉心跳了跳,问:“明启可已知道此事?” 永安帝:“尚不知晓,皇后说一切等他伤好了再说。” 陆斩疾:“那他现在何处?” 永安帝:“在偏殿,皇后和太医在守着他。” 半个时辰前,林明启初初醒来,永安帝便派了人去林家报信。最迟天亮十时分,林家人便能赶到东宫来。 不过在陆斩疾和永安帝要去偏殿看林明启时,小豆子却进来报信,道:“陛下,林院首来了。” 永安帝闻言挑眉:“林卿为何来得这般快?” 陆斩疾:“想是太医院送过去的消息。” 林玉瑾那里是太医院的人送去的消息。 他是太医院的院首,太医院的人一收到太子身边的侍卫受了重伤便立即派人去请林玉瑾入宫。 但当时太医院的人不知道受伤的人究竟是谁,因此此时,林玉瑾并不知道受伤的人是他的大侄子。 想到这点,永安帝了然,沉叹一声道:“速请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沈曦:我觉得该我上场表演了。 ** 第八十四章 臭陆斩疾! …… 次日一早, 残文书局。 昨晚上陆斩疾离开之后,沈曦抱着腿在床边不爽地思考了半夜人生,及至天边泛起鱼肚白, 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翻身躺到了床上睡觉。 而后, 便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等沈曦再醒来时,心情平静了不少。 只是昨天夜里, 她着实被陆斩疾那厮气到了。 沈曦知道他是想差了才会说出那番话, 可那番话不仅是看低她, 也看低了他自己。 这厮将他自己看得那般低,她听在耳里感觉很不愉快。 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还说什么玩物?!这世上没人有资格这般看他,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不行不行,不能想了。 再想想她恐怕又要攒一肚子气! 屋子北边角落里烧着炭炉,上头温着热水,沈曦起身走过去取水洗漱。等她刚把自己收拾妥当,房间里却传来一股食物的味道。 沈曦用鼻子嗅着空气中飘荡的香气, 抬手摸了摸肚子,饿了。 扈婆婆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摸着饿瘪的肚子打开房门,一开门,却瞧见竟是陆斩疾那厮在厨房外一处空地上烧起了炭火, 支起了木架,木架上翻滚着两条烤鱼。 沈曦闻着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但人却跟个钉子似的站在房门边上,看上去好像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 倒是陆斩疾看见人出来, 迅速将手中烤的两条鱼交给一旁烤火的陈大虎照看,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走到沈曦面前。 “夫——” 话到嘴边陆斩疾一顿,匆忙改口:“……沈姑娘,昨晚是陆某唐突,今日特前来赔罪。” 沈曦方才已偷偷瞧过他一眼。 这厮今日好像特意换了身新衣裳,因为要生火烤鱼,半边衣摆被他掖在腰间,袖口也卷起小半截,露出两条结实小臂,整个人看上去颇为不羁。 沈曦不得不承认,刚才偷瞧陆斩疾时……她的小心脏“噗通噗通”没出息地跳了曲交响乐。 而此刻陆斩疾就站在她身前,近在咫尺,呼吸交错,她的心跳便更加不受控制了。 沈曦怕暴露自己的内心,只能偏头不看他,轻哼一声道:“我怎敢让威风凛凛的镇远侯赔罪。” 昨晚知道了络腮胡大汉是陆斩疾的属下,又见到了陆斩疾本人,沈曦今日便没有出门的计划了。因此她今日并未缠裹胸、着男装,而是换回了她回来那日穿的衣裳——领口、袖口绣着梅花的深衣。 这件衣裳是沈曦在她的世界,按照记忆找老裁缝师傅仿制的她去成王府赴宴那日穿的衣裳。 但衣裳做出来大约只有七八成像。 这个世界的背景类似现代世界的唐宋时期,而做衣裳的师傅虽然是位六十多岁的老裁缝,但他的审美却很与时俱进,而且对自己、对客户都很有要求。 当初沈曦将衣裳花样画出来给老师傅时,老师傅双眼放光,一拍桌子就应下了沈曦的单子。 可当沈曦到了约定时间去拿的时候,却发现老师傅按照“时代发展的脚步”……给她的衣裳做了一些精致的改良。 不可否认,成品更加精致好看了。 可……可她要的并不是更精致好看啊!? 只是当时已来不及重做一件,沈曦无法,只能穿着这套衣裳回来。 不过尽管有些细微的不同,陆斩疾却仍是一眼便认出沈曦身上穿得这件衣裳。 他目光不禁一深,轻声哄道:“有何不敢?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赔罪。” 嗯??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沈曦疑惑的拧拧眉心,瞪圆眼睛道:“你就不能不惹我生气,不得罪我吗?” “……”陆斩疾噎住。 顿了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本侯今日特地为沈姑娘准备了些食物,不知沈姑娘可否赏脸与本侯用午膳?”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而不是正面回答,沈曦生生压住肚子里的馋虫,轻哼一声:“不吃,多谢镇远侯好意。” 话落,转身回到房中,“嘭”一声关上房门。 “…… ”烤鱼诱惑失败。 陆斩疾转身冷嗖嗖看了眼出谋划策的陈大虎,寒声道:“等回到南江城,你去清扫一个月马厩。” “……是,侯爷。”陈大虎焉了吧唧的应声。 心下暗道:出谋划策有危险,以后他再不羡慕姐夫了! 别看陈大虎下巴上长了一圈络腮胡子,看上去好像比陆斩疾还要老些,但其实他今年才二十有五。更因为从小就跟着陆斩疾打仗,现如今更是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陆斩疾转念一想,深觉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 一个活了二十五年的光棍,他能有什么哄人的法子? 不过陈大虎不可信,他姐姐陈娇儿或许会有法子。 只是,如今尚不是让曦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 思及此,陆斩疾冷声吩咐陈大虎,“沈姑娘在残文书局一事,不准向任何人透露,明白吗?” 陈大虎一听这话,更加坚信了自己昨晚的猜测,连忙垂首郑重道:“属下遵命。侯爷放心,不管谁来找我问沈姑娘的消息,属下保证,绝不向其透露半个字。” 陆斩疾:“若是你姐姐、姐夫来问呢?” 陈大虎:“就算是属下的姐姐、姐夫来问,属下也会对他们守口如瓶!” 陆斩疾负手道:“此事若是能做好,你那一个月的马厩本侯便给你免了。” “若做不好……”他微顿,沉声威胁道:“你便即刻启程回南江城,去清扫一年的马厩。” “——!!” 陈大虎听得浑身冒汗,顿时激灵道:“属、属下保、保证完成任务!” 陆斩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回府去吧。” 陈大虎:“遵命,侯爷。” 说完他却犹豫了一瞬,结结巴巴的问:“侯、侯爷,那属下晚、晚上还过来守院子吗?” 陆斩疾沉眸想了片息,最后私心作祟,轻咳一声:“不必,今晚本侯在此守夜。” 守夜!侯爷要在这儿守夜! 陈大虎双眼刷地一下亮了:“属下遵命!” 哈!哈哈哈!残文书局的沈姑娘是侯爷外室一事,定然是错不了了!! 陈大虎心底忍不住大笑,这回他可算是比姐夫和九将军早一步知道了侯爷的秘密! ** 房内,沈曦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扒着门缝看向院外。 那络腮胡大汉一口一个“属下遵命”,一口一个“保证完成任务”的,不知道陆斩疾对他说了什么……该不会陆斩疾见她拒绝和他一起吃午膳,要把那两条烤鱼都给络腮胡大汉吃吧?? 不会吧不会吧?? 沈曦按着瘪瘪的肚皮,忍不住舔了下唇角。 她刚才在院子里闻的可清楚了,那两条烤鱼的香味特别诱人,诱人到她都怀疑陆斩疾这些年是不是闲来无事专门去学了厨艺! 沈曦正在这儿嘀咕着,下一秒便见陆斩疾那厮果然把魔爪伸向烤鱼、而后把两条烤鱼递给了络腮胡大汉…… “……”臭陆斩疾! 沈曦蹭的一下转身,再不往院子外看。 她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 她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理他了!再理他她就是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  一错再错·陆斩疾,我认错但是我不改·陆斩疾。 ** 第八十五章 尾声 院外, 陈大虎带走了两条热乎乎的烤鱼。 陆斩疾凝视片刻紧闭的房门,计上心头,转身去了前头书局寻扈婆婆。 这厢, 沈曦兀自在房间里生闷气……气着气着,她突然愣住了。 ——方才明明是那厮逃避问题,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东西?? 沈曦眨眨眼,惊觉自己做了件蠢事。 她转身走到门前, 昂首挺胸的打开房门, 心道不管一会儿陆斩疾做什么说什么, 她都不理他就是了。 可当她真走到院子中时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根本没有陆斩疾的身影! 沈曦:“??”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闹别扭是吗! 深深吸口气,沈曦压下心底怒火,扳起脸去了厨房。 不过她刚钻进厨房,陆斩疾便从前头书局回到了后院。 一抬眼见沈曦的房门大开,他顿时方寸大乱——“夫人!” 陆斩疾箭步冲进房里,待到房间里发现果然无人时,心霎时间像被人撕走一块。 他飞快转身, 冲出房外寻人。 一出门,却见沈曦正站在厨房门边看他。 陆斩疾疾步冲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这一刻,他不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也不是受万千将士敬仰威风凛凛的镇远侯。 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成王府的书撷台。 回到了他失去她的那一天。 “别走,别离开我……”陆斩疾低声乞求。 不知道是在乞求沈曦,还是在乞求上苍…… 沈曦心忽地疼了一下。 忍不住抬起双手, 缓缓回抱住男人:“我、我不走。” 明明长了两岁,明明她也不是嘴笨的人。 但面对陆斩疾,沈曦却还像从前一样不怎么会安慰人。 “……不会走的。”她词穷。 无法在言语上安慰,沈曦只能也紧紧的回抱住陆斩疾,让他知道,她就在他身边。 好一会儿。 陆斩疾才有了些真实感,情绪慢慢镇定下来。 他贪恋的感受着怀中女人的香甜气息,后怕道:“今后我再不会强迫你,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沈曦闻言,环在陆斩疾腰间的手松了松,微微仰头,盯着他下巴道:“真的?” 陆斩疾点头:“嗯,真的。” 沈曦垫了垫脚,望向他的眼睛。 她在里面看见了赤诚,看见了信任。 而不是昨天晚上那双写满压迫与怀疑的眼睛。 沈曦垂眸,长长吐出口气:“我,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十年那么久……” 如果在回来这世界之前就知道的话,她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信心回来。 沈曦深深吸口气,还是决定把昨天晚上没说出来的真相告诉他:“对我来说,其实只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里,前面一年零三个月,我都在昏迷。后面九个月,我在脱拐学走路。陆斩疾,你要相信,我真的、真的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来找你了。” “你不是后路,不是末选,你从来……从来都是我的唯一。” 她说完,抬眸定定瞧向陆斩疾,“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真相,你相信吗?” 陆斩疾怔怔愣在原地。 这些年来,他手上沾染过无数鲜血,见过无数血肉模糊的尸骨残骸,甚至躺过酸腐血腥的死人堆……可这些,都不及沈曦今日所言令他震惊,令他措手不及。 曦儿说她的时间只过去了两年。 可于他而言,时间却是真真实实过去了十年。 倘若这一切为真…… 倘若这一切皆为真…… 陆斩疾黑眸中闪过震惊。 倘若这一切皆为真,恐怕他这些年所知道的一切都将被推翻。 “你……相信我吗?” 沈曦等了好一会儿,见陆斩疾久久未语,忍不住又忐忑的问了一遍。 “我知道,这些事情都不太好接受,其实这也是我犹豫不要告诉你真相的原因,我怕你接受不了。” 沈曦解释,声音轻颤:“本来我的家人帮我在这里安排了身份,便是昨晚我告诉你的那番话。可昨晚我告诉你之后,你竟把我们分开十年的原因都怪在自己身上……” “我,我不想你那么自责,也不想你因为太过愧疚想要弥补我而和我在一起……” “别乱想。”陆斩疾声音微涩,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但听到沈曦这句话,他下意识便反驳出声。 沈曦见他出声回应,心中的忐忑不安终于慢慢消下去了一些。 她仰眸看着他,黑眸忽闪忽闪像会说话般,让陆斩疾逐渐沉溺其中,不知不觉便将埋在心底十年的秘密说出口:“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心悦你,无关其他。” “……” 这下却轮到沈曦呆住了。 这厮说什么?他心悦她?! 所以这是对她告白吗?是吗是吗? “你、你……” 沈曦眼睫毛忽闪地更加厉害,结结巴巴道:“所、所……所以你的意思是?” 陆斩疾倏然低眸,轻笑出声,勾唇道:“我既心悦你,自然信你。” 而后他正了正色,正经道:“或许你方才所言,我一时并不能全部接受。但我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理解你话中的含义。” 他话音未落,沈曦便扑进了他怀里,小脑袋窝在他肩头拱了拱,红着脸闷声道:“不理解也没关系,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了。” 从头到尾,她要的都只是他的相信而已。 只要他相信她,她便什么都不怕。 陆斩疾心头一暖,抬手揉了揉沈曦头顶柔软的发,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 “哎哟,没眼看了。” 这厢扈婆婆办好陆斩疾嘱咐她的事回到后院,看见的就是两人黏在一起腻腻歪歪的样子,不由半捂住眼,揶揄道:“陆侯爷啊,您快把您家夫人接回去吧。她在我这儿待得这几日都快把我老婆子吃穷了。” 陆斩疾转头看向扈婆婆,笑道:“曦儿在您这儿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您都按最贵的价格算,待回头本侯让大虎给您送钱来。” 扈婆婆闻言,顿时笑开了花:“哎哟哟,陆侯爷不愧是陆侯爷,出手大方。不过老婆子我可不是那贪心之人,陆侯爷您看着给些零头便是。” 沈曦一听便知道这扈婆婆打的是什么算盘。 依陆斩疾如今的地方,既然开口要给扈婆婆报酬,那自然不会少了她的银子。 她当日出来乍到,扈婆婆的确是帮了她。 且这几日,扈婆婆待她也不错。给她一些报酬,沈曦认为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 “那我押在您那儿的红宝石珠钗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正所谓仿制仿全套。 沈曦穿过来时可是全副武装的模仿了她当年去成王府赴宴时的行头。 一听到沈曦此言,扈婆婆面上不由闪过丝不自在,匆匆转移话题道:“陆侯爷,您方才让老婆子去办的事儿,老婆子已然办妥了。若是快的话,半个时辰便能……便能将东西送到。” 扈婆婆说着舌头打了结,险些将陆斩疾嘱托给她的事说露嘴。 然而她这般说一半露一半的,果真引起了沈曦的好奇心。 沈曦果然将珠钗之事放到了一旁,仰头问陆斩疾:“送到什么东西?” 陆斩疾低咳一声,以拳抵唇道:“秘密。” 沈曦凝眉:“什么秘密?等东西送到我不是一样会知道吗?你就告诉我吧……” 陆斩疾抬起下巴摇头,笑道:“既然等东西到了你便会知晓,那再等等又何妨?” “嗯??” 沈曦的腮帮子不由鼓成仓鼠,气哼哼道:“你又跟我吵架,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理你!” 她明明都立下再理陆斩疾就是小狗的誓言了,方才竟然一不小心就被这厮可怜兮兮的表象所迷惑,亲手坑了自己一把! 沈曦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每次和陆斩疾这厮争执,吃亏的总是她? “我生气了!我不理你了!” 沈曦气呼呼看着笑得情不自禁的陆斩疾,再立誓言道:“我要是再理你,你就是小狗!” 陆斩疾闻言,面上笑容却是更甚。 一手搂着沈曦的腰,一手摸着她肉乎乎的脸颊,宠溺道:“是是是,我是小狗。夫人说本侯是什么,本侯便是什么。” 沈曦:“……??” 真是气死了气死了! 这厮能不能端正态度? 吵架就该有吵架的样子,他这般容易妥协,显得她很无理取闹好吗! “……哼!” 沈曦狠瞪他一眼,一把抓住陆斩疾摸她脸颊上的手,气道:“你简直比小狗还无赖!” 陆斩疾不置可否,甚至颇为得意的回道:“夫人应当知晓,本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除了夫人之外,本侯可从不在其他女人面前耍无赖。” 沈曦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应该感到自豪喽?” 陆斩疾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大言不惭道:“能让夫人自豪,乃是为夫之幸。” 沈曦:“……”突然嫌弃。 陆斩疾这厮这十年究竟是过得什么生活?为何越发的不要脸皮了?? 此时,扈婆婆早已识趣地回了前头书局,不看这两个久别重逢的人腻腻歪歪。 半个时辰后,厨房里。 陆斩疾在一旁打下手,沈曦炒好菜,蒸好米饭,正打算去前头唤扈婆婆吃午饭时,后院门外却响起了一道敲门声:“扈婆婆,您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晚上更,肥章,我努力写完结局……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后天。【捂脸。。】 ps:这章红包~ ** 第八十六章 大结局(上) “扈婆婆, 您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应当是陆斩疾这厮的“秘密”到了。 沈曦听见外头的敲门声猜测,便把手中剩下的碗筷交给了陆斩疾,道:“我去开门, 你在厨房里等着,别出去。” 一刻钟前, 沈曦才知道陆斩疾此次是秘密进京。 整个大魏知道他离开南江城的人数屈指可数,除了他手下的那几个亲信, 便只有当今的皇帝、皇后, 以及三表兄林玉瑾。 陆斩疾一手接过碗筷, 另一只手却拉住沈曦,“我去。” 说着将手中的碗筷放到桌几上。 沈曦抱臂瞧他,无奈道:“我拿到东西就闭上眼睛不看行了吧?你不是秘密回京吗?你不能去。” 陆斩疾轻笑:“不过是对面茶楼的店小二,他见到我,未必认得出来我是谁。” “夫人却不同,你前几日皆是穿男衣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日却是恢复了女儿身,若夫人这副模样被旁人瞧见, 岂不是更容易引起旁人猜疑?” 沈曦沉默一瞬。 心道这厮说得竟然有些道理。 现世的传播渠道极为发达,一个人一旦成为名人,他的照片信息便会被广泛传播。 可如今这世道与现世不同,这里的信息传播速度、以及信息传播范围都远不及现世。 大魏百姓虽都知道战功赫赫的镇远侯, 但真认得镇远侯其人、知道其长什么模样的百姓却是微乎其微、几乎没有。 思及此,沈曦不情愿的点了点下巴:“好,那你去吧。” 陆斩疾忍俊不禁:“遵命, 夫人。” 话落松下衣摆,边往外走边放下卷起的袖口,及至后院门口时,陆斩疾便又成了不苟言笑的冷酷无情大将军。 院门打开,原本噙着笑意的茶楼店小二在见到来人时下意识的便垂下了头,心底不由泛起嘀咕:吓死人了吓死人了,这人是谁啊?怎的出现在扈婆婆家中?前几日扈婆婆家的那个兄弟呢? 店小二心底一肚子疑问,却是半个字都不敢问出口。 只敢将手中提的食盒递过去,冒汗道:“这是、是扈婆婆让小的去京城中最好的点心铺子里买得红豆糕,她老人家说,说买完以后直接送到后院里来。” 陆斩疾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食盒,淡道:“知道了。” 言罢侧身,关上院门。 店小二却戚戚然的在门外又等了片刻才敢直起腰,对着院门长长呼出口气。再一抹脸,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流下了两层虚汗。 店小二抖了抖快要被寒风吹僵的身子,跺跺脚,抄起手跑回了茶楼。 不管这院子里有什么大人物,都跟他没关系。反正这跑路费给的很厚实,跑这一趟,他一家老小这一年都不愁吃穿了。 院子里。 陆斩疾将食盒提在背后走回厨房,面若寒冰的脸像变戏法似得露出笑意,待进了厨房看见沈曦,他道:“夫人不若猜猜,我手中拿得什么?” 扈婆婆家中的院子不大,统共只有三间房子并一间小厨房。 从前扈婆婆自己一个人生活,每到饭点变直接端个小托盘回自己屋中用饭。 直到这几天沈曦来了,在厨房里收拾出一小块空地,在那儿摆放上桌几、木凳,扈婆婆家中才算是有了正式用饭的地方。 沈曦这会儿正坐在木凳上,闻言抬眸看向陆斩疾,目光清泠泠的:“劳烦您叫我的名字,谢谢。” ——哼!这厮动不动就占她便宜! 她方才一时不察,竟叫他叫了她好几次夫人! 陆斩疾:“……” 糟糕,被发现了。 他唤曦儿“夫人”唤了半个时辰,曦儿一直不曾说他,他还以为曦儿已经默许了呢。唉……原来只是尚不曾发现。 陆斩疾不由清了清嗓子,以掩盖自己被戳破心思的尴尬。 而后乖乖改口,将食盒提到身前来,道:“沈姑娘不若猜猜,我手中拿得什么?” 沈曦:“……” 这人这么听话,她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这厮改了口,她便不与他计较了。 沈曦眼睛转了转,看向陆斩疾手中的食盒,挑眉道:“你让人去买吃食了?” 陆斩疾兴致盎然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猜猜是什么?” 沈曦:“……”心塞。 这厮到底是不是长了十岁? 怎么还会做这般幼稚的事情? 而见沈曦不语,陆斩疾以为她是猜不出来,遂道:“夫人……咳,沈姑娘若是猜不出,待会儿可要答应本侯一个条件。” “??” 沈曦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陪他演一出戏,一听这话,立即开口道:“该不会是红豆糕吧?” “……” 陆斩疾面色微怔,旋即不死心道:“沈姑娘不妨再想想。” 这般一来,沈曦更加确定自己的答案了,弯唇道:“不用再想了,我觉得就是红豆糕。” 陆斩疾叹息,将食盒放到桌几上,无奈夸赞:“沈姑娘聪慧。” 沈曦抿唇忍笑。 当初是为了让被人不对她起疑,才像原身一样一看到红豆糕就双眼放光。 其实她自己对红豆糕并没有特别喜爱,只不过也不讨厌吃就是了。 但如今这盒红豆糕既然是这厮特意让人去给她买的,那她自然是喜欢的。 沈曦打开食盒,从中拿出包好的红豆糕放在桌几上,小心的解开封口,而后拿起一小块红豆糕送进嘴里。 唔,清甜,一点都不腻。 沈曦忍不住赞叹:“好吃!” 可她说完,一瞧陆斩疾,却见这厮满脸都是强忍失落的表情。 沈曦心神微转,轻咳一声,拿起一小块红豆糕小声道:“夫君……你要不要尝一尝?” 夫……君? 陆斩疾听见这两个字双眸刷地一下亮了,只是面上仍是副故作矜持的表情:“咳,夫人盛情难却,为夫怎好拂了夫人的意?” *** 这天晚上,陆斩疾如愿留在了残文书局……嗯,守夜。 沈曦房内,两人肩并肩坐在床头,背脊挺得笔直,身板一个比一个僵硬。 两人之间的拘谨,甚至比当初的新婚之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斩疾端坐在床边,目光直视前方,挣扎良久才忍耐道:“你,早些歇息。我先去门外守着。” 说罢站起身,抬脚向门口走去。 沈曦闻言抬眸,尚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见他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开门走了出去。 “呼……” 沈曦稍稍松口气。 其实她没做好立刻和陆斩疾“这样那样”的准备。 两个人毕竟分开了那么久,就算如今心里都有对方,可……可怎么都要相处一段时间,等她熟悉了现在的陆斩疾,也等陆斩疾熟悉了现在的她。然后,他们……他们才可以“这样那样”。 不过外面天寒地冻的,就这般让陆斩疾在外面冻着,沈曦也着实不忍心。 稍一思索,她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对站在门外的男人道:“外面冷,你……你进来睡觉吧。” 陆斩疾背脊一僵。 进去?他若是进去……可没把握能控制住自己。 狠心咬咬牙,陆斩疾吸气道:“无妨,你先睡。” 沈曦上前一步,挎住他的胳膊肘,呼着寒气道:“你若是想在院子里待着,那我就在院子里陪你。” 陆斩疾眉心顿时拧起,顺势将人带进怀中搂住,轻叹道:“我输了,听你的话,我们回屋。” 沈曦不禁笑弯了眼,抱着人往房里退。 …… 一刻钟后。 床榻上,两人和衣而眠。 陆斩疾平躺在床上,大手紧紧握着沈曦的柔软的小手,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床幔。 睡不着。 身旁躺着他日思夜想十年的人,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陆斩疾不由侧脸,看向沈曦。 她终于回来了,她现在就在他身边。他永远,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此时的沈曦却已老老实实的闭上双眼,准备好进入梦乡。 身旁躺着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她睡得无比安心。 次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沈曦便醒了过来。 手心仍被陆斩疾结结实实的握着,她翻身看向某人,却见某人眼底冒出一片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沈曦怔了怔。 什么情况?这厮难道背着她在半夜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昨晚他们分明亥初就上床睡觉了,没理由会睡出一片黑眼圈啊? 沈曦抬起另一只手摸向某厮脸颊,用食指小心谨慎的在他眼皮下方蹭了两下。 嗯,触感真实。 不是偷偷点了墨汁,也不是半夜偷起床抹了她的黑粉博可怜。 想到这儿,沈曦眼神轻转,视线不由向下移…… 这厮身上的衣裳看着倒是和昨晚的一样,没沾上什么不改沾的东西。 再弯腰探身去看摆放在床下的鞋子,鞋子上也没沾新土,看来……昨晚这厮应当不曾偷偷出去。 那他眼底这片黑眼圈是怎么冒出来的? 沈曦凝眉思考了半天,最终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罢了,不想了。 反正这厮没背着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就好。 沈曦收回视线,坐直身板,垂眸,小心翼翼的去掰某人紧扣着她手的手指。 可她刚刚碰到陆斩疾的一个手指头,腰后便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动力,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然被陆斩疾按在了他的胸膛。 “……唔。” 沈曦在他胸前闷了会儿,吹了下滑到额前的碎发,小声道:“吵醒你了?” 陆斩疾闭着眼,哑声:“陆某昨晚总想把沈姑娘就地正法,靠着三分薄弱的意志力才勉强没对沈姑娘做出禽兽之事……”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会儿。 可这些年行军打仗,他睡觉便越发浅了。刚才曦儿一翻身,他的大脑便清醒了过来。 “这么……想啊?” 沈曦眸中闪过道狡黠的光,趴在陆斩疾身上不安份的拱了拱,化被动为主动道:“我记得我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看到了吗?” “……嗯。” 陆斩疾一声闷哼,锢住沈曦的腰不让她乱动,嗓音越发嘶哑,“看到了。” 而后睁开眼,那双黑眸里不知何时已染上浓浓的情·欲:“陆某可是好好听了沈姑娘的话,十年如一日的为沈姑娘守身如玉。” 饿了十年,没希望时不曾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香甜可口的果子就在眼前却不能采摘,这对饿了十年的陆斩疾来说,实在是一大酷刑。 沈曦心底某块地方不由软得一塌糊涂。 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对男人来说,正是精力旺盛的十年。 他忍了这么久,她……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些奖励? 默了默,沈曦轻咳一声:“其实,你也不是一定要忍耐,禽兽一点也未尝……唔。” 话未说完,唇便被陆斩疾凶狠堵住。 ……良久。 陆斩疾才放开被他吻的气喘吁吁的女人,双眼泛红,喘息道:“现在还不行。本侯……本侯要用八抬大轿,让沈姑娘风风光光的嫁进镇远侯府,做本侯的夫人。” 沈曦身子软的像一滩水,浑身无力的趴在陆斩疾胸前。 她刚才的意思才不是现在就让这厮把她吃掉,她只是……只是想给这厮缓解缓解好吗! 沈曦瞟了眼自己没招没落的搭在陆斩疾胸前的双手,果断放弃了帮他缓解缓解的想法。 她不过就是说句话,陆斩疾这厮便把她折腾成这副模样。若是用手帮他……哼,他能放过她才怪! ** 这天之后,陆斩疾深觉不能再这般等待下去。 小太子之事,必须尽快解决。如此,待寻回魏成恒之后,他才好向皇帝请旨,让曦儿嫁给他为妻。 当年曦儿身为谢三时与他的婚事便是圣旨赐婚。 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无论什么,他都要给她最好的。 于此同时,“永安帝召镇远侯回京”的圣旨也从京城快马加鞭送去了南江城,而送圣旨去南江城的人乃是禁军副统领孟义。孟广的亲弟弟,亦是永安帝的亲信。 除此之外。 两天后,陆斩疾亦派陈大虎回南江城给陆幸和九言送了密信。 因此自这天之后,沈曦发现,她每天见到陆斩疾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可他派到残文书局保护她的暗卫却是越来越多。不仅如此,他还不让她出门了。 沈曦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原书早在九年前三皇子登基为帝、统一大魏之后便结局了。 结局最后,写得是“大魏自永安二年起,开启了长达百年的盛世”。 按理来说,陆斩疾当初选择了三皇子,悲惨结局已经更改。 此后百年,大魏一直平稳发展,应该没再发生过什么大事…… 但依陆斩疾最近的表现…… 沈曦猜测,京城中一定发生了、或者将要发生一些她不知道的大事。 直到正月底。 陆斩疾再过来残文书局时,竟要把沈曦和扈婆婆接去镇远侯府。 “到底出了什么事?”沈曦心底很不安。 这种不安,与当年去成王府赴宴那日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 沈曦把陆斩疾拽进房里,忧心道:“你……你该不会是想要造反吧?” 陆斩疾闻言一怔。 旋即轻笑,抬手敲了下沈曦脑门:“瞎想什么。皇帝这份差事太忙,本侯陪夫人的时间都觉得不够,对这份差事着实没什么兴趣。” 这厮又偷偷叫夫人了。 但如今不是计较一个称呼的时候,沈曦便没计较,随他去了。 “那你这段时间忙成这样,是在忙什么?” 她说着眉心一拧,道:“可别说没事,你瞧瞧你最近往残文书局派了多少人,我才不信你没事。” 陆斩疾本也没想瞒沈曦,从善如流的答道:“是有件事比较紧急,但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 “我把这些暗卫派来,只是想让他们保证你的安危。今日把你接回镇远侯府,则是因为……我今天晚上便要离开京城,你在镇远侯府会更安全。” 如今的镇远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陆斩疾的人。 曦儿若是待在镇远侯府,外人绝对连她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沈曦闻言顿时有些不开心了,“你…你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京城?” 陆斩疾颔首:“嗯。” 沈曦:“那你走几天?什么时候回来?后天就是……就是你的生辰啊。” 十年前,她死在他生辰之前,没能给他过上生日。 这回她算着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了他的生辰,难道还要再错过一次么? 陆斩疾这些天忙着追寻太子魏成恒的下落,竟是将自己生辰将近之事忘得干干净净。 此时经沈曦一提醒,他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倒是忘了,后日是本侯生辰……” 沈曦瞪他,气呼呼道:“别拿忘了当理由!就算忘了,现在总算知道了吧,如果你后天不能回来的话,那就让我跟你一起出京!” 陆斩疾闻言眸光轻闪,果断道:“不可。” 沈曦凝眉:“为何不可?” 陆斩疾:“曦儿,我这次出京是去救人,不能让你跟着。” 十年前,他没有阻止曦儿去成王府赴宴,是他迄今为止最后悔之事。 此次救小太子虽不像当日在成王府那样只能被围困,可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陆斩疾就不想让沈曦触碰。 可沈曦听完他这句话却陷入沉默。 救人?救谁? 这世上,能让陆斩疾亲自去救的人……屈指可数。 良久,沈曦轻声开口:“要救谁,是不是不能告诉我?” 太子魏成恒失踪一事,是秘密,也不是秘密。 陆斩疾、刑部尚书、禁军统领,包括他们手下奉命寻找太子下落的一帮人,都知道太子失踪之事。 但他们都被下了死令。 ——不得向无关之人透露,否则杀无赦。 京都皇城,天子眼前。 若太子失踪之事传入大魏百姓耳中,传到北夷和南夏,届时大魏恐将无法在天下人之间立足。 且更重要的是,倘若太子失踪之事传入某些宵小耳中,恐怕这些宵小会利用此事来掠夺大魏。届时大魏百姓恐遭无妄之灾。 无论基于何种原因,永安帝和皇后都不得不像天下人隐瞒太子失踪之事。 但不将此事告诉沈曦,却不是陆斩疾不能,而是他不愿。 ——如此辛密之事,知道便是危险。 陆斩疾淡淡颔首,“不能。” 沈曦明白了,“好,那我就不问。”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陆斩疾要去救的那个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人……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你要小心,平安回来。” 沈曦叮嘱,“我会在家里等你。” 陆斩疾倾身,轻轻在沈曦额头落下一吻。 “沈姑娘放心,陆某贪心的很。未与你白头到老,陆某舍不得死。” 当天晚上,沈曦便和扈婆婆一同去了镇远侯府。 劝服扈婆婆没费多大功夫,沈曦刚告诉她在残文书局待在可能会有危险,她便立刻答应了沈曦,随沈曦一同搬了过来。 陆斩疾扮作暗卫将沈曦送到镇远侯府侧门。 临走前,他紧紧抱着沈曦,低声在她耳边道:“委屈你了。等我回来,我便请陛下下旨,为我们赐婚。” 沈曦紧搂住他劲瘦的腰,摇了摇贴在他胸前的脑袋,闷声:“我等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就不委屈。” …… 夜色漆黑如墨,不见半颗星辰。 只有一弯细细的月牙好似锋利的钩子,高高悬挂在天边。 扈婆婆已经在隔壁厢房里睡了。 沈曦独自一人走出卧房,围着被子坐在廊檐下,仰头望向夜空中那唯一一抹亮光。 琼院还是老样子。 卧房里的摆设也还是她从前离开时的样子。 沈曦搂着被子,缩了缩肩。 如果不是陆斩疾,还有身边其他人都告诉她已经过去了十年。她一定会以为,她回到了正确的时间,她没有错失陆斩疾十年。 可惜。 没有如果。 既然已经错过了。 如今她能做的,便是珍惜今后和陆斩疾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知在院子里坐了多久,直到夜风把沈曦吹得手凉脚凉,她才裹起小被子返回了卧房。 只是她还是睡不着。 心底那份不安的感觉随着夜深而变得越发强烈。 那厮临走前,说他会尽量赶在生辰日之前回来。 这意思是不是说……他要救的那个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其实离京城不远? 沈曦侧身躺在床上,望着一闪一闪的跳跃烛火,视线逐渐模糊……陆斩疾这厮究竟是去救谁了?皇帝?皇后?还是小太子或者小公主? 关于玉焉表妹和三皇子的事情,也就是如今的永安帝和皇后,沈曦这段时间也打听到不少消息。 和原书上写得相差无几,他们两人很是恩爱,三皇帝对玉焉表妹很好,娶她为妻,封她为后,且这么多年从没纳过任何妃嫔,后宫里只有玉焉表妹一人。 刚开始也有言官弹劾,说玉焉表妹乃是商户之女,不配为后。言官弹劾当日,三表兄便主动进了太医院任职。 次年,四表兄和五表兄一起参加科考,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此后再没有言官敢用“商户之女”这四个字来弹劾皇后。 可有些人为了将自家的女儿塞进宫里做工具人,竟又编排起了“皇后无出,不堪为后”的言论。 玉焉表妹在“她”死后半年才嫁给三皇子。 这些人编排“皇后无出”的言乱乃是永安帝刚刚打败反贼魏昱、平定内乱之后。 彼时三表妹其实已然怀了身孕,只是那段时间太忙,她又瘦,不怎么显怀,旁人看不出来而已。 据说当时这出言论出来之后,永安帝和皇后都很冷静,一声不吭的,将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好,直到六个月后太子平安出生,永安帝才一旨诏书昭告天下,且为了庆祝太子出生,永安帝还下令减免了百姓三年赋税。 不曾想又三年后,小公主出生。 永安帝便又下令,减免了百姓三年赋税。 沈曦当时在路边打听到此时事,还赞叹了句:啧,这还真是公平公正不偏心。 所以到底是谁? 沈曦眯上眼睛,又翻了个身。 永安帝?好像不太可能。 这些天,陆斩疾向她提过不少次永安帝。 若是永安帝被人挟持,陆斩疾的反应一定会比现在更严重。 且这段时间,陆斩疾虽不让她出门,扈婆婆的书局却是照常开门的,而且扈婆婆的模样和往日没什么差别。 一个国家若是丢了天子,那绝对是件影响国运的大事。 扈婆婆身为神婆,不可能没感觉到其中不妥。 排除永安帝,那就只剩皇后和小太子、小公主三人了……沈曦意识渐渐模糊,怀揣着疑惑不安的沉入梦中。 这一觉,她睡得极其不安稳。 脑中一会闪过她在成王府中箭身亡的画面,一会儿场景却又变成了战马踏尸的战场,陆斩疾立于千军万马之间,孤立无援,身负重伤,一柄又一柄长枪刺入他体内—— “不要!”沈曦惊叫一声,腾地一下从床榻上坐起。 “呼……” 她缓缓吐气,抬头看了眼仍旧黑漆漆的夜色,抬手抹掉脸颊上的冷汗,庆幸呢喃:“还好是梦。” 只是沈曦这一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待她缓过身,便掀开被子下了塌,走去了小书房。 前几天,陆斩疾问过她要不要把秀清和秀兰找回来。 她说,不用了。 她们两人都已嫁了人,生活安稳。 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她已经没必要再出现,打乱她们的生活。 拿着支蜡烛踏进小书房,沈曦将小书房里的油灯、蜡烛一个个全都点亮。 须臾,她坐在亮如白昼的小书房里,眼眶逐渐湿润。 她才等他不到一天就已经这般难受。 而他日复一日、等了她十年,究竟忍受了多少孤独、多少痛苦…… 沈曦吸了吸鼻子。 决定等这厮回来以后,她一定要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 ** 二月初二。 这天清晨,沈曦一早便去厨房亲手为陆斩疾做了一碗长寿面。 但,他没有回来。 到了中午,沈曦又做了一大桌子他爱吃的菜。 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沈曦坐在桌前,从明阳高照等到日头西斜,再等到暮色降临、夜空如墨……却仍是无人来告诉沈曦,陆斩疾回来了。 这厮食言了。 沈曦起身,唤了厨房的人进来,让他们把桌子上的菜全都收走了。 那些人临走前,沈曦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他们同情的视线,仿佛她是个被陆斩疾玩弄而不自知的可怜女人…… 沈曦无暇管他们怎么看她,让暗卫找来陆有。 陆有是陆幸的大哥。 当年沈曦嫁来镇远侯府时,陆有正改姓换名潜伏进了禁军里。 后来当魏帝病逝,二皇子被处死,三皇子登基为帝之后,陆有又自愿请命,离开禁军,回到陆斩疾身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 陆斩疾告诉过她,暗卫里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陆有。 被沈曦唤来的暗卫领命,转身去药房寻他们头去了。 一刻钟后,有人敲响琼院院门。 沈曦以为是暗卫把陆有找来了,扬声道:“请进。”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曦扬眉看去,却在看见来人时愣在原地:“玉——” 她下意识吐出一个字,旋即飞快反应过来,将口中的“玉焉表妹”咽了下去,清清嗓子道:“您来找谁?” “这位是皇后娘娘。”陆有出声提醒。 方才手下人来找他时,他正打算让人提前,守在门外的人正好将皇后带去了药房。 一时间,他竟是找人提前给这位未来的侯夫人打声招呼都来不及。 希望这位侯夫人在皇后面前不要失了分寸,给侯爷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皇…皇后娘娘。” 沈曦闻言向皇后揖了一礼,强自镇定道:“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所为何事?” 林玉焉微怔,眼神牢牢打量着眼前女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 这女子实在是太像三姐姐了。 她和皇帝刚收到反贼的信函时,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找理由戏弄他们。 镇远侯可是连兵权都不要,为了三姐姐一心寻死之人。 才过去不到半个月功夫,他身边怎么可能会有女人? 可此时此刻,林玉焉看着眼前从模样到声音无一不像三姐姐的人,却是不得不相信那贼人信函上的所言。 “你,叫什么名字?”林玉焉清声问。 “民女姓沈,名曦,晨曦的曦。”沈曦垂眸道。 “沈……曦……” 林玉焉念着她的名字,眼中的怀疑之色越来越深。 会有这般巧的事情吗? 这女子的名字,听起来竟都与三姐姐相似…… “你与镇远侯是何时相识?” 林玉焉一步步走近沈曦,目光如凌厉的刀,盯得沈曦一阵心虚。 而沈曦听见她问的问题,头皮更是一阵发麻。 她没料到会这么早遇见三表妹,这个问题尚不曾与陆斩疾商量过措辞啊! 沈曦抿抿唇,硬着头皮道:“民女与镇远侯相识不久,尚不足半月。” 林玉焉又问:“在何处相识?” 沈曦如实回答:“残文书局。” 林玉焉步步紧逼,行至沈曦身前,沉声道:“沈姑娘可知镇远侯的亡妻乃是本宫的三姐姐?” “……”沈曦一时语塞。 这问题她好像回答“知”与“不知”都是坑啊! 见其不语,林玉焉神色顿时冷了下来,质问:“沈姑娘又可知,你之样貌与我三姐姐有九成相似?” “……” 沈曦思考了一瞬。 这个问题,按理来说她不应该知道吧,毕竟她和“谢三”没有见过面…… 但不等她张口回答,却听林玉焉又道:“沈姑娘处心积虑接近镇远侯究竟是何居心?你与反贼魏昱又有何关系?可是与其一起谋划杀害镇远侯?” “沈姑娘,你今日若是说不出原因,恐怕便没机会见到明日太阳了……” 沈曦:“……”忍。 不行,忍不住了,有点想打人。 不行,不能打,真打了林玉焉,恐怕她的小脑袋就真的不保了。 可是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她头上的小脑袋好像也保不住…… 半晌,沈曦终于抬眸看向林玉焉,吸口气道:“过分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估计还得这么长一章,或者更长,所以更新可能在后天。 &这章继续红包~以及番外会有哒! ** 第八十七章 大结局(加字) 陆有头皮蓦地一紧。 不愧是主子带回来的人, 这脾气与主子比都不遑多让,但皇后娘娘对她可不会像对主子那般客气。 陆有不由攥紧手中的剑,暗想若是皇后娘娘下令将此人抓起来, 他是从命还是不从命? 然而此刻,听沈曦说出这番话的林玉焉却怔然愣在原地。 眼前这女子说话时的语气、看她时的神态……无一不让她想起三姐姐。 林玉焉紧紧盯着对面女子的眼睛, 似乎想要从女子的眼睛里看透她的灵魂。 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即便能骗,三姐姐也已去世十年。 此女就算见过三姐姐, 也已是十年前的事, 她又怎么可能却模仿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人? 唯一的解释…… 或许便是三哥曾向念过的——三姐姐没死。 “你……可知仅凭方才那句话, 本宫便可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林玉焉回神,压下脑中翻滚不息的念头,看似平静的质问女人。 沈曦目不转睛,沉声:“民女知道。” “只是在这之前,民女想请皇后娘娘给民女一个机会……进屋一叙。” 或许还有更聪明、更和缓的方式,来让林玉焉认出她。 只是对眼下的沈曦来说,她没时间迂回了。 最开始看见林玉焉时,沈曦猜不透她来镇远侯府的目的。 但在林玉焉刚才的步步紧逼下, 她明白了林玉焉的来意——陆斩疾出事了。 否则堂堂皇后,何须亲自来镇远侯府寻她? 沈曦心底有很多谜团。 而她知道,想要解开这些谜团,必须让林玉焉相信她。 或许有些卑鄙。 可让林玉焉知道她曾是谢希, 是最直接简单的办法。 林玉焉静静望着沈曦,神色辨不出喜怒。 须臾,她沉声:“也好。本宫倒想听听, 沈姑娘想对本宫说什么。” …… 林玉焉身边的侍女红秀和陆有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房内,待房门关闭之后,沈曦立刻便拉着林玉焉往小书房里去。 “皇后娘娘,您来找我,是不是陆斩疾他出事了?” 进了小书房,沈曦松开林玉焉,提笔在纸上写字。 林玉焉在看见她的字体时,瞳孔不禁一缩。 这字迹……是三姐姐无疑! “你——!” 林玉焉震惊,有许多话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嘘!” 沈曦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如果陆斩疾真的出事了,那么……也许说明他身边的人也许并没有那么可信。谨慎起见,我们写字交谈。事后,我们再将纸张烧掉。 小书房内灯火昏黄。 可是望着俯身急切书写的女子,林玉焉恍惚间似乎又到了十年前的元宵节,眼前女子的身影逐渐与当年那个将她护在身后的身影重叠。 沈曦写完字抬头,便见林玉焉眼眶泛红,一副好像要哭的样子。 她不由愣住。 沉默片刻,沈曦轻闪了下眼睑,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向前迈了一步。而后伸出双臂、弯起唇角,给了林玉焉一个大大的拥抱。 声音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小焉儿。” 林玉焉眼眶中的泪霎时流了下来。 她甚至已经想不起三姐姐是何时开始这般唤她的。 但这世上,只有三姐姐一个人会这般不正经的唤她。 “原来……原来三哥与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玉焉缓缓、缓缓地抬起手,回抱住沈曦。 片息后。 林玉焉收敛好心绪,松开沈曦,走到书桌前,俯身提笔:镇远侯暂时无事,与我一同进宫吧,路上,我会把实情都告诉三姐姐。 沈曦看完字,朝林玉焉颔首。 随后拿起案几上写满字的纸张以及下面被浸透的纸张卷成卷,凑到油灯旁点燃。 火苗腾地窜起,愈燃愈烈。 沈曦盯着那团火苗,直到它快要烧到她,才将手中的纸丢进火盆中。 ** 弯月不知何时隐到了云层身后,夜色越发黑暗。 某处山顶,某间破草屋里。 魏成恒半夜冻醒,睁开眼迷糊糊的摸到倚着墙壁望夜色的陆斩疾身边,然后便不由分说往地抱起陆斩疾的胳膊肘:“老师,我冷。” “……”陆斩疾一脸嫌弃地甩开魏成恒,冷哼:“你小子还有脸说冷?若非你不懂事,何至于会将自己陷入此般境地?” 魏成恒不由沉默了一瞬,随后特深沉的叹了口气,孜孜不倦的又抱起陆斩疾的胳膊肘:“老师,我不是故意的。哎……老师你这个人太冷漠了,现如今遇到这种事,我一个小孩子是很害怕的。” “老师,你应该有耐心一点,慈祥的安慰我。”魏成恒说着说着没了困意,仰头睁着黑漆漆的眼珠,炯炯有神的看着陆斩疾道。 “……”慈、慈祥? 陆斩疾蹙眉,再一次狠心甩开魏成恒的双手,负手起身,凉凉道:“冻着吧,老师看你冻得还不够狠。” 魏成恒:“??” 一年不见,老师为何变得如此不讲道理了? 往常他若是认认真真的与老师讲道理,老师都会被他说服的…… “老师……” 魏成恒试探开口:“您的心这一年是不是受了伤?” 他小时候听母后对父皇说过,一个人若是心受了伤,就会很容易做出一些往常不会做的事,要花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能复原。 老师如今脾气巨变,大约便是母亲说的“心受了伤”。 陆斩疾听见这话不禁觉得好笑。 这小子,从哪听来的“心受伤”这种酸腐之言? 他回眸,凉凉瞅他一眼:“你若再不从地上起来,恐怕你这屁股必定被冻伤。” 话音刚落,魏成恒“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忙拍了拍屁股。 他才不要冻伤屁股! 去岁他不小心冻伤半根手指头,都裂开了!可疼可疼了! “是本王照顾不周——” 却在此时,破草屋外传来一道陆斩疾已有九年未曾听过的声音:“来人,去给太子殿下拿床棉被来,别冻着咱们金贵的太子殿下。” “是,属下领命。” 茅草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近百名黑衣人。 且不仅如此,在这座山头上,还埋伏着不知多少的弓箭手。 而茅草屋内,魏成恒捂着屁股看向来人。 这人脸上右边带着半块玄铁面具,露出来的左半边脸看上去则与父皇有几分相似…… “你是何人?” 魏成恒仰起头模样认真,身后捂着屁股的手不动声色的挪到背后。 戴着玄铁面具的男人却是看都没看小太子一眼,目光直直望向陆斩疾,嘴角突然勾起冷笑:“陆侯,九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陆斩疾负手而立,沉眸看向戴着面具男人:“昱王大费周章将本侯引来此地,有何目的不妨直言。” “直言?呵,多年不见,陆侯性情倒是一点没变。” 魏昱戴着面具的脸上渗出诡异笑容,眼睛里满是毒光:“不过陆侯不必心急,这么多年不见,本王可是给陆侯准备了一份十分丰厚的见面礼。” “本侯的目的,等陆侯见到这份见面礼之后再说……也不迟。” 见面礼? 难道…… 陆斩疾目光一凛,背在身后的手倏地攥紧:“是吗?若昱王定要如此——恐怕,你将永远失去将目的说出口的机会。” ** “今晚早些时候,有个小孩往林府送了一封信。后来,母亲来宫中,将那封信带给了我。” 马车上,林玉焉正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沈曦:“信上说,镇远侯在自己府上藏了一位女子,让我们带着这位女子……去换恒儿。” 沈曦闻言愣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随后她闪了闪眼睫,认真道:“没问题,我去换。” “三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玉焉不禁轻笑,解释道:“禁军统领孟大人已经循着镇远侯留下的暗号找到了恒儿和镇远侯,一个时辰前,便已带禁卫军前去救援。” 听到这儿,沈曦却是有些不太明白了:“既然你们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也没打算让我去换恒儿,那小焉儿你为什么还会来镇远侯府找我?” 林玉焉笑,握起沈曦的手道:“我想……是镇远侯为了三姐姐你深谋远虑啊。” 沈曦:“嗯??” 林玉焉:“此次出京之前,镇远侯曾进宫向陛下和我求了一道恩旨。” 沈曦凝眉:“什么恩旨?” 林玉焉:“镇远侯说,他心悦一位女子,恐其无端遭受牵连,让陛下和我无论发生何事,都要护这女子周全。” 沈曦倏然一怔,脑子里的断弦顷刻之间全部连上了。 这厮……这厮又一次算到了敌人的计谋。 不,不是算到。是他一早便想好了保护她的万全之策。 她才刚回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知道她存在的人少之又少,知道她存在又知道她对这厮重要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可他不想让她犯险。 不想让她触碰一丝一毫的风险。 所以他算出一切可能,滴水不漏的将她保护了起来。 “当时我问镇远侯,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有如此大的魅力……竟能打动镇远侯的这颗石头心?镇远侯当即便回,若皇后娘娘见到她,定然会喜欢她。” 林玉焉说完,面上不禁露出些许揶揄之意。 其实她当日问镇远侯这话,是为三姐姐姐感到不平,故意说的刁难之言。 但她不曾想到,镇远侯当时回她的话,却是已经在向她暗示三姐姐的身份了。 “是啊,我定然会喜欢。” 林玉焉忍不住笑:“这人是三姐姐,我怎会不喜欢?” “……” 沈曦一个激灵回神,不由嫌弃道:“咦,小焉儿你太肉麻了。” “肉麻?” 被嫌弃的林玉焉挑了挑眉:“哼,本宫还有更肉麻的呢!” 话落突然张开双手,像沈曦当年抱她一样给沈曦来了个紧紧的熊抱! “……”沈曦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回抱住她。 却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察觉异常,沈曦和林玉焉松开彼此。 今晚林玉焉出宫去镇远侯府接人,永安帝派了暗卫和禁卫军清路。 且方才沈曦答应随林玉焉入宫时,陆有亦领着镇远侯府的暗卫在暗中保护。 如此一来,两人方圆十里之内,几乎无人能接近沈曦和林玉焉。 可此时马车却突然停下,沈曦和林玉焉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林玉焉向沈曦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而后掀开马车车帘一角,问:“发生何事?” 她话落,便听见红秀和人交谈的声音。 片刻后,红秀掀开车帘进马车禀报:”娘娘,是三爷的马车。” “三哥?” 林玉焉凝眉:“他不是在太医院当值吗?为何会出宫?” 红秀道:“说是陛下的旨意。三爷还说有几句话想与娘娘说,请娘娘您过去一趟。” 林玉焉余光看了眼沈曦,有些不悦的道:“红秀你去,告诉三哥让他过来。” 红秀犹豫:“这……” 林玉焉见状不由蹙眉:“还不快去!” “是,娘娘。”没有办法,红秀只好下马车去传话。 没过多久,马车外就传来了林玉瑾的声音:“皇后娘娘,臣有要事相告,还请皇后娘娘下车一叙。” 真听见林玉瑾的声音,林玉焉才算是放了心,转眸对沈曦道:“三姐姐且先在马车里等等我。” 沈曦颔首淡笑:“嗯,去吧。” 林玉焉这才下了马车。 见到林玉瑾,她神色不由严肃起来,低声问:“三哥这般急着寻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林玉瑾面上却不见丝毫急色,闻言只淡淡抬了抬下巴,指向林家马车道:“有人等你。” 等她? 林玉焉眼皮一跳,顿时明白了马车中的人是谁:“不是说好不让他出宫吗?” 林玉瑾一抬眉,道:“你不在,谁能管得住。” 林玉焉无奈的吸口气,叹道:“你们可是要出京?” 林玉瑾颔首:“怕他们出意外受伤。” 他们指得自然就是陆斩疾和小太子魏成恒。 原本林玉瑾是要在太医院当值候命的,可马车里那位实在太担心那两人的安危,竟然跑到太医院“威逼利诱”让他陪着出宫。 无法。 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只得答应。 林玉焉抿唇沉吟。 须臾,她道:“既如此……那三哥你便坐我这辆马车。” 林玉瑾早就料到会如此,应道:“把你的侍女留下来。” 毕竟有传闻,说这马车中的女子乃是陆斩疾那厮的心悦之人。 他若是敢孤身与这女子独处马车之中,那厮知道以后,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然而—— 当林玉瑾弯腰探进马车,看见坐在里面的沈曦时,他顿时后悔了。 这…这女子…… 为何长得与三表妹如此相像…… 但林玉瑾虽有一肚子疑问,却碍于有侍女在马车中,什么都不敢问。 “咳……” 沉默半晌,眼看对面林家马车离开,林玉瑾才开口道:“我、我等恐要改道去接镇远侯,不知姑娘可愿一同前去?” 沈曦闻言眸光一亮,颔首道:“我……民女自然愿意。” 林玉瑾遂吩咐车夫,“跟着林家的马车。” 车夫应是,马车一路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