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爱情故事》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反派爱情故事》作者:寄北不归 文案: “我是躲在阴影里的怪物,只配祝你们幸福。” 虐受也虐攻的破镜重圆狗血文,受不是好孩子,不能接受的请勿入。HE。 姜淮 X 白聿 第1章 临近年关,交通堵塞愈发严重,飘着大雪的街道排了两条看不见尽头的车队,有司机耐不住性子,下了车掐着腰骂街,配上闪闪烁烁的车灯,像在拍什么滑稽的生活电影。 大排档的暖气倒是足,白聿坐了没五分钟就脱掉了大衣,他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人,“干嘛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想看到我?还是这里让大少爷你不自在了?” 姜淮眉头打结,看着白聿笑着向上菜的服务生道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就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 他不开口,白聿也不觉得难堪,观看了一会外面的大戏,突然笑着说:“我想起高一的时候,我们逃课去网吧,翻墙头的时候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罚我们在雪地里跑十圈,结果我们打起了雪仗……” 可能是也回忆起了那时候的事,姜淮的神色终于温和下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初六说好和他们吃饭,你别迟到。” 白聿夹菜的手顿了顿,很可惜地说:“初六啊……那我去不了了。” 姜淮抬眼看他。 “我得出国,”他的口气像只是去隔壁串个门,很不在意的样子,“初五的机票。” 姜淮没当回事,问:“你出国干什么?” “上学。提前过去熟悉环境。” 姜淮终于停了手,重新皱起眉看向他,“为什么没说?” “我这不是说了吗?”白聿伸手给他倒了杯酒,又举了举自己的杯子,“顺便告个别。” 姜淮还没反应过来,他有些怀疑地看着白聿。 “是真的。”白聿无奈地笑了笑,“这次没骗你,不是耍心机,也不是欲擒故纵。” 白聿挑了下嘴角,就着外面的雪景喝了好几口酒,不知道是酒壮人胆还是触景生情,他突然想把埋在心里好几年的话说出来了:“我们认识有十八年了吧?还真是很久了……我缠着你好像也有三年了,你是不是很烦?” 他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苦笑出来,眼眶也有些红:“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像个看不见底的深渊,满腔情意砸下去,连个声儿都听不到。” 酒瓶空了,白聿又招手要了一瓶,姜淮想阻止他,但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听说俞蓝回来了,你放心,走之前我会和他说清楚,不会耽误你们重修旧好。” 姜淮看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就不舒服,冷着脸问:“事后弥补有用吗?” 白聿摇摇头,说:“没用。我知道,可我也只能做到这了。你们想要我怎样都可以……我没有怨言。” 姜淮的声音带了怒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聿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门口,磕了好几下门框才出去,姜淮本来已经生气了,看他的样子又不放心,只好匆匆结了账追上去。 喝大了的白聿还知道张开双臂维持平衡,可惜收效甚微,没走几步就要往花坛里栽。 姜淮赶紧过去扶住他,强迫他转过头,压着脾气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聿仰着头看他,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泪,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让我亲你一下。” 姜淮怔了怔,随即板着脸说:“别闹了。” 白聿发出了一声冷笑,和这个冬夜刺骨的寒风混在一起,冰得姜淮几乎想颤抖,“姜淮啊,十年了,我终于肯放弃了,要是学习也能这么有毅力的话,我早他妈发家致富了。” 他像是被人戳到了笑点,跌坐在雪地里夸张地大笑,时间不早了,零零星星的过路人都朝这边投来目光。 姜淮没有动,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需要时间来思考真实性。 没等他想清楚,白聿就已经笑够了,他艰难地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颇为豪迈地拍了拍姜淮的肩膀:“恭喜你,终于摆脱我的纠缠,辛苦了。” 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街边,招了辆出租车就扬长而去,留下一个姜淮站在原地,僵硬成了一尊雕像。 白聿和姜淮的关系不过是一个又臭又长的烂电影,他在其中扮演处心积虑拆散主角的反派,理应人人喊打,还让他过了几年舒服日子,算是万幸了。现在主角回来了,误会解除破镜重圆才是应该上映的正确戏码。 至于他这个恶臭反派,就该喊着“我错了”去死,然后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我想吃龙虾。”白聿裹着被子,站在厨房门口说。 赶来照顾病号的陈易试了试粥的味道就关了火,舀了一碗递给白聿,说:“你吃个屁,你雪地里发酒疯已经惹怒我了,不想挨骂就好好吃完去睡觉。” 白聿露了一口大白牙,笑嘻嘻地说:“遵命,陈医生。” 陈易手艺很好,因为强迫症的原因,每次做饭连调料都放得分毫不差,菜刀用得跟手术刀一样精准。 白聿三两口就是一碗,喝完又自觉舀了第二碗。 “……”陈易看着吃得无比香的人问,“你真的生病了?” 三十八度五的人还这么有胃口? 白聿眨巴眨巴眼,说:“对啊,体温不是你测的吗?” 陈易被他噎了一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铃就响了。 林政站在门口看着造型奇特的白聿,差点笑出声,不过看在他生病的份上,还是没有损他,而是问:“你好点了吗?” 白聿把他让进来,说:“托陈医生的福,好多了。” 陈易已经收拾好东西从厨房出来了,走到林政旁边跟白聿说:“粥喝完就去睡觉,药效发作你会很困。” 白聿点了点头。 “最近几天不要吃泡面和外卖了,自己做一点,不能做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过来。” 白聿又点点头。 “药我放在床头柜了,按时吃,不要落,更不要觉得自己好了就断掉。” “好了好了,”白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再说下去,林政该以为你真爱是我了。” 林政不怒反笑,搂着陈易的脖子说:“兄弟,你连情敌的毛都够不上。” “……”白聿隔空踢了软绵绵的一脚,“快滚好吗?不合体质的狗粮会导致我的病情加重!” 门一关上,白聿就甩掉被子冲进了卫生间,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对不起了陈医生。”他把剩下的粥倒掉,苦笑了一声。 昨晚他回到家就觉得自己很不舒服,恰巧陈易来送东西才知道他发了高烧。他不肯去医院,陈易只好留下来照顾他。 早上起来看到陈易眼底下的乌青,他假装无事,硬生生吞了两碗粥,虽然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可他已经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了。 放弃一段长久的感情不是一件易事,白聿自认不是一个无谓的人,明知道会伤筋动骨,他还是去做了,好在此刻的心情是如释重负占了上风,让他还能在朋友面前演一出安然无恙的戏。 他窝在床上瘫成了一条死鱼,等待着药效发作好让他睡一会儿。 然而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白聿艰难地抓过来一看——姜阿姨。 他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姜阿姨。” “小聿啊,今天怎么没过来啊?” 白聿看了看手机,才发现今天是周日。往常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去姜家。 他惊讶于姜淮还没有将分手的事情告诉家里,但是他确实也说不出口,只好说:“不好意思阿姨,我有点发烧,今天可能过不去了。” 姜母听了立刻焦急地问:“怎么发烧了?姜淮在你那吗?有没有人照顾你?” 白聿沉默了几秒钟,说:“已经好多了,我朋友在的。” “姜淮这个臭小子,留你自己在家里吗?我让他回去!” 白聿的话还未出口,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回桌子,想再睡一会儿。 可是手机却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姜淮。 “你生病了?” “……”白聿身心俱疲,只觉得头痛。 “嗯,只是有点发烧,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但是,你怎么还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姜阿姨。” 姜淮在那边冷笑了一声,说:“你要我实话实说吗?” 白聿怔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说:“至少要告诉她我们分手了,不然她还要我去你家。” 姜淮沉默了几秒,撂下一句:“你自己和她说吧。” 昨晚似乎又下了雪,停在路边的车都被盖上了一层积雪,白聿把东西放进车里,在驾驶座上愣了好一会才发动车子。 因为下雪的关系,路不是很好走,白聿的病也没有完全好,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所以车开得很慢,等到姜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姜彦穿着一身红衣服,像团小火球似的,见他进门就迈着小短腿扑了过来,白聿把她抱起来颠了两下,惹得她咯咯地笑。 “小彦别老缠着你小白哥哥,没大没小的。”余瑶训了一句,又对白聿说,“路上不好走吧?” 白聿把姜彦放在沙发上,点了点头说:“路太滑了,过来晚了。” “妈从早上就开始念叨你了,现在盯着厨房给你炖汤呢。” 白聿笑了笑,说:“那我去看看。” 姜母与白聿的妈妈年轻时一起在乡下支教,说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也不为过。因为父母的工作忙,白聿的童年几乎就是在姜家度过的,和姜淮交往后,姜母更是拿他当亲儿子看待。 “姜阿姨。”白聿站在厨房门口叫了一声。 姜母回头看到他立刻笑道:“小聿,你怎么过来了?我还说待会过去看看你。” 她拉着白聿往客厅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汤,待会在这里吃晚饭。” 她抬手摸了摸白聿的额头,皱着眉说:“还有点烧呢。你这孩子,生病就别过来了。” 白聿没有答话,而是问:“叔叔呢?我去打个招呼。” 姜母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闻言翻了个白眼,“去单位了。都要退休了,还操心这那的。” 白聿笑了笑,说:“位子高责任大,叔叔是比较负责。” “他就是操心的命。小瑶啊,你去打电话叫张医生过来吧。” 白聿连忙拦住余瑶,说:“我来的时候吃过药了,真的没事。” 他坚持没事,姜母也没办法,拉着他说些家常,又让余瑶盯着厨房做了些清淡的食物。 姜彦今年五岁了,正是活泼的年纪,白聿被她拉着上蹿下跳地嬉闹,没一会就觉得头更沉了,心里想着吃过饭就早点回去。 姜淮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有明显的怔忡。 “小白来了啊。”姜衡跟在他后面进来,看到白聿笑道,“好久没见你了,又帅了啊。” 白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喊道:“大哥。” 姜彦从座位上爬下来,咯咯笑着扑进姜衡的怀里,大叫:“爸爸!你回来了呀!” 白聿和姜淮隔着亲密的父女对视,然后姜淮移开了视线。 “你们回来得正好,吃饭了。”姜母从厨房里出来,招呼着入座。 白聿却还是站在原地,垂着眼看满桌的菜。 姜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小聿,怎么了?坐啊。” 白聿没有抬头,他沉默了几秒,说:“对不起姜阿姨,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要说。” “吃完饭再说。”姜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白聿回过头,姜淮眼里的凛冽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难耐地说:“姜阿姨,其实我和姜淮已经分手了。” 饭厅陷入了沉默,只有姜彦咬着筷子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 “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对不起姜淮……” “白聿!” “当初是我设计让俞蓝离开的,也是我逼姜淮和我在一起的,我毁了他的爱情,耽误了他三年的时间,我没有资格接受你们的疼爱和善意……” “白聿!你他妈闭嘴!”姜淮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出了门。 姜淮强硬地把他推在墙上,冷着脸问:“你在说什么?” 白聿看着他,反问:“不是你让我自己说的吗?” “你一定要挑今天吗?一定要我妈在生日的时候知道她疼了十几年的孩子是个什么货色?” 白聿彻底愣住。他努力思考了一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崩溃地蹲在了地上。 “我又搞砸了。”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么自私?为什么总是只考虑自己?你活着就只会伤害别人吗? “小聿?”姜父下班回来,看到门口的两个人,疑惑地喊了一声。 白聿撑着膝盖站起来,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就跌跌撞撞地走了。 “怎么了这是?”姜父看着白聿的背影问。 姜淮打开门,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分手了。” 第2章 白聿和姜淮从小一起长大,在白聿告白之前,他们是关系最好的兄弟,陪伴着彼此度过了一大半的人生。 白聿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他们才上初中,一群毛头小子在录像厅里看小电影,耳边是兴奋的低喘,只有白聿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想起了姜淮。 他发现屏幕里雪白的胸脯和大腿没办法让他有感觉,倒是想象中姜淮裸露的身体让他难以自持地兴奋。 那是他第一次自我慰藉,也是他的情窦初开。 这份隐秘的感情被他藏了很久,他一边在姜淮身边扮演最仗义的兄弟,一边在夜晚想着姜淮的音容笑貌辗转反侧。他太重视姜淮,以至于不能忍受一点失去姜淮的可能性,哪怕这少年人热切的情意每日每夜都烧得他几近疯狂。 可这苦行僧似的生活却在高一的时候被泼了一盆冷水。 姜淮家世显赫,成绩优异又长得好,理所当然地在开学的时候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来送情书的人前仆后继,真正送到他面前的却没有几个,因为都被白聿拦了下来。 有一次还被姜淮发现了,白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不是不喜欢人打扰吗?我替你回绝了。” 姜淮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说:“谢了。” 他确实疲于应对这些所谓的“喜欢”,只是他不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怀着怎样的心思。 俞蓝是个意外。 姜淮从小练小提琴,所以学校大大小小的文艺活动都要他参加。元旦晚会果然也排了他的节目,他本想敷衍了事,但是合奏的那个同学却每天定时定点等在教室门口,约他一起去排练。 白聿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儿,直到俞蓝不再出现在教室门口,姜淮却依然坚持每天放学后去琴房练习。他甚至会在下课前五分钟提前收拾好书包,等铃声一响就匆忙地打个招呼走人。 他的期待太明显,明显到白聿没办法自欺欺人,可等到他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可以插手的余地。 元旦晚会非常成功,尤其是姜淮和俞蓝的小提琴和钢琴合奏。他们好像合作多年的知己,清脆的钢琴声和悠长的小提琴声完美结合,穿过重重人群萦绕在大礼堂,天生一对。 在周围人赞叹的掌声里,白聿头一次生出了恨意。 俞蓝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朋友圈,只要姜淮出现的地方,多半都有俞蓝的身影。 “小白你失宠了啊?”林政没心没肺地揽着白聿的肩膀开玩笑,没注意到白聿难看的脸色。 姜淮平时看上去无所不能,面对喜欢的人还是个毛头小子,连告白都不会,偷偷找白聿商量对策。 白聿一边嘲笑他无能,一边给他准备了铺满鲜花的天台。不过是东施效颦的方法,幼稚且庸俗,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俞蓝会是怎样的表情。 俞蓝确实很嫌弃,他接过姜淮手中艳红的玫瑰,吐了吐舌头说:“这也太土了。” 白聿在门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可俞蓝接下来却说:“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忍了。” 白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没有考虑到一件事——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俞蓝的性格很好,很快和他们的朋友打成一片,甚至偶尔和姜淮吵个小架,大家也都站在他这边,替他讨伐姜淮。 白聿承认他的热情、可爱和善良,可他没办法喜欢他,更无法和他做朋友。姜淮总是叫他一起出来玩,他在他们旁边像个可怜的小丑,唯一的作用是靠他的形单影只来衬托他们的般配。 有时候会想要全盘托出,可只要想想后果就又悬崖勒马。 他在俞蓝和姜淮身边,扮演最成功的电灯胆,甚至像个居委会大妈一样帮他们解决感情烦恼,一步一步把姜淮越推越远。 那些偶尔冒出头的,对俞蓝的恶意反而越发衬出他和俞蓝的差距,越发证明他配不上姜淮。每当这时候他就会给姜淮出些浪漫的小主意,让他哄俞蓝开心,好让他们感情进一步升温。 白聿幻想过的,想和姜淮一起做的事通通成了俞蓝的剧情。 这样的发展一边在他心上插刀,一边又让他觉得畅快,好像他有那么一点点比得上俞蓝了。 俞蓝和姜淮感情最大的危机出现在大四快毕业的时候,那时他们都为了毕业论文和实习的事情忙碌,很少有时间相聚,白聿为了进设计院实习天天熬夜准备作品集,想起姜淮的时间也慢慢减少。 所以姜淮打电话来的时候,他看到来电显示甚至反应了一会。 那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姜淮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平日的意气风发,坐在酒吧逼仄的吧椅上,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白聿把酒杯夺过来放在旁边,姜淮抬起双眼看他。 “怎么了?” 姜淮垂下头苦笑了一声,说:“没什么。” 白聿坐在他旁边,“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没什么。” 姜淮沉默了几分钟,然后有些低落地说:“我和俞蓝吵架了。” 白聿早就料到了,他发现自己甚至没什么太大的感受了,可见时间确实有本事。 “发生什么了?” 姜淮摩挲着吧台桌面,说:“他最近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 原来是吃醋。 白聿有点想笑,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姜淮谈起恋爱来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可以肯定俞蓝绝对不会变心,这多半是姜淮的占有欲发作引起的嫉妒。 一句话就可以澄清的误会,所以他又多管闲事地承诺会帮姜淮旁敲侧击。 俞蓝的中文系离白聿的建筑系很远,隔了大半个校园。白聿大中午的顶着太阳去找他,刚好撞见俞蓝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从教学楼里出来。 很久没见,俞蓝看到他还很高兴,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打招呼:“你怎么在这?来找我?” 白聿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旁边的男生,挂着自然的微笑说:“对啊,不是好久没见了,请你吃饭?” 俞蓝有点为难地看了看身旁的人,对方倒是很善解人意,连忙说:“你去吧,我们改天再说。” 还没入夏,南方中午的天气就已经向夏天靠拢了。白聿和俞蓝吃完饭出来,一人点了杯冷饮坐在咖啡馆里聊天。 “小白,你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了吧?”东拉西扯了一通,俞蓝笑着问。 白聿愣了下,无奈地说:“我快成了你们的老妈子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开不就行了?” 俞蓝垂下眼,依然是笑着的,“我可不想麻烦你,是他每次都去找你说。” 白聿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点弦外之音,但不打算深究,问道:“所以,是怎么回事?可以和我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俞蓝手指敲着杯子的边缘,“那是我同学,音乐社的,我们平时经常一起练琴,他最近在准备出国进修钢琴。” 白聿皱了皱眉,问:“你也要去进修?” 俞蓝顿了顿,说:“我是有这个想法。你也知道,我是为了姜淮才没有考音乐学院,但我是真的爱钢琴,我没有一天放弃过它。现在大家都在考虑将来的事,我也总要为我的前途做打算。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平心而论,俞蓝并没有任何错,人生不是只有爱情,爱情为了前途作出一定妥协无可厚非,可白聿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气,在对俞蓝恶语相向前,他说:“那我帮你跟他讲。” 从咖啡馆出来,明晃晃的太阳照得白聿有些发晕,他尘封在心底的想法突然无所遁形,一旦冒了个头就再难压回去了。 他看着俞蓝挺直的背影心想,你凭什么呢?如果他肯喜欢我,别说是前途,就是命,我也可以为了他舍掉。你对他的感情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明明比我出现得晚,我是熬过了怎样的难堪把他推给你的,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凭什么? 姜淮和俞蓝一周没有联系,他终于忍不住来找白聿。 白聿为了作品集好几天没有挪过窝,蓬头垢面地给他开门,姜淮原本要说的话在看到猪圈一样的宿舍时都忘到了脑后,无语地环视了片刻,站在门口说:“我甚至不知道怎么下脚。” 白聿骂他屁事多,随便给他踢出了一条路,又在一堆杂物里给他扒拉出了一块地方,姜淮勉强认出那是个凳子,但是没有坐,站在他身后问:“你室友呢?” 白聿叼着块饼干坐在电脑前,闻言口齿不清地说:“吃饭去了。” “你怎么不去?” “马上完成了,懒得去。” 姜淮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半小时后提着几盒蟹黄小笼包回来了。 白聿闻着味回头,摘下眼镜惊讶地问:“你跑李记去了?” 姜淮点了点头。 白聿接过来放在桌子上,一边拆包装一边问:“这个点不是得排队排到芭蕉湖?” 姜淮站在一边,说:“我不用排队。” 白聿了然地笑了笑,三口两口地吃完了,又喝了杯水,舒服地打了个嗝。 姜淮好像终于想起来的目的,问他:“你去找俞蓝了吗?” 白聿的笑容僵在嘴角,他收拾起东西扔进垃圾袋,平静地说:“去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 白聿戴上眼镜,重新坐回电脑前说:“你等我一会,我画完跟你说。” 姜淮一等就等了一下午,快七点的时候白聿终于完成了,他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姜淮靠着床栏睡着了。 睫毛长长地垂着,根根分明,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连眉头都皱在一起。 白聿的手指描摹着他的轮廓,明明没有触碰,指尖却传来阵阵酥麻。 你应该是我的。他想。 这个时间是期末考试期间,学校后街的酒吧远没有平时人多,白聿和姜淮坐在一起喝酒。 “他这么跟你说的?” 白聿点了点头,余光观察着姜淮的反应。 “不和我联系是因为已经决定和别人走了……”姜淮握着酒杯的手崩出可怖的青筋。 白聿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说:“俞蓝都为了你放弃过一次音乐学院了,你也不想耽误他的人生吧?” 姜淮冷笑了一声,说:“他大可以去学,我会等他。放弃我和别人走,不过是因为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白聿没有接话,他纵容姜淮灌下一杯杯烈酒,在他醉到人事不知的时候拖着他去旁边的酒店开了间房。 姜淮肯随心所欲地喝那么多酒,是因为知道白聿会送他回去,他完全没有料到白聿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白聿看着浴缸里的姜淮心想,我还真是龌龊。 姜淮含糊地喊着俞蓝的名字,白聿恼怒地抄起花洒从他头顶浇下。姜淮被浇得一个机灵,睁开迷蒙的双眼,白聿跪在他面前,掐着他的下巴说:“你看清楚,我是白聿。” “白……聿?”姜淮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仿佛安下心来,头一歪睡了过去。 白聿愣了半晌,突然苦涩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姜淮醒来感到一阵头痛,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突然听到旁边的人问:“醒了?” 白聿一丝不挂地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姜淮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看了看被子下同样一丝不挂的自己,问:“我昨晚吐了?” “没有。”白聿还是笑着看他。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冷下脸问:“怎么回事?” 白聿撑着下巴说:“睡完就不想负责任?”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了一段视频递到姜淮面前。 视频里的白聿趴在姜淮的**处,嘴里不停地吞吐。 姜淮看了两秒就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手机摔在角落里,不知道屏幕有没有留下裂痕。 白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背对着他穿衣服,说:“你不承认也没有用,视频我已经备份过了。” 姜淮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气,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想干什么?” “还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了。”白聿穿好衣服,回过头看他,“我想让你跟我交往。” 姜淮死死地盯着他,像在看什么怪物。 “如果我说不呢?” 白聿垂下眼笑了一声,说:“那我就发给俞蓝看看喽,还有叔叔阿姨,看他们会不会让你和我在一起。” 第3章 白聿赶在走之前见了俞蓝一面。他特地穿了最喜欢的衣服,戴了一块最贵的表,连发型也精心设计过,但是看见俞蓝的那一刻还是感到了自卑。 俞蓝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拖沓着一双帆布鞋踏进了这间高档餐厅,明明不合时宜可是又自信得让人觉得没有任何不妥。 他看到白聿就笑了出来,三两步走到桌前坐下,打算给他拉座位的服务生尴尬地收回了手。 “我刚回来就请我吃这么好的地方?”俞蓝似乎是赶来的,呼吸有些急促,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白聿愣了几秒,把菜单递给他,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俞蓝笑着说:“看来白设计师赚了大钱,这么霸气?” 白聿分不清俞蓝此刻的反应是不是真实,他觉得俞蓝肯定察觉到了当初的一部分事实,却依然能毫无芥蒂地坐在这里和他开玩笑,不知道是佯装不知还是故意示威。 他确实变了很多,成为了优秀的钢琴家,也成为了更耀眼的俞蓝。 白聿低下头翻了翻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就看着窗外出神。 俞蓝看出他没有开玩笑的兴趣,就收起了所有的调笑,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白聿放在桌下交握的双手不自觉崩得更紧,他犹豫了几秒,转过头看向俞蓝,“姜淮和你联系了吗?” 俞蓝摇了摇头。 白聿仿佛终于下定决心,直起身说:“有一些事,我想跟你坦白。” “当初我骗了你。姜淮没有说让你爱跟谁走跟谁走,更没有放弃你。是我逼他和我在一起,也是我骗他你想和别人走。” 俞蓝沉默了几秒,在白聿等待判决的时间里他甚至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我知道。” 白聿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你这种蹩脚的谎言,只要我打个电话给姜淮,就会不攻自破。”俞蓝不再笑,他摩挲着桌面,有些失落地说,“我是故意的。” “其实我当初预料到你会从中作梗了,因为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姜淮。干嘛这么惊讶?你该不会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吧?我可不是姜淮那个木头,那么多年都看不出来。那时候我已经想放弃了,我没自信和他走下去,所以懦弱地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你确实对不起我,不过我也利用了你,我们算扯平了。” 白聿微张着嘴,一时间听不懂俞蓝说了些什么。 俞蓝看着他叹了口气,说:“我和你不一样,对你来说,姜淮可能是比任何人事都重要的存在,可我不是。上大学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为什么草率地放弃了本可以去上的音乐学院?为什么是我为了姜淮妥协?为什么我的前途要为爱情让步?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立刻做出决定——我就是靠着这一点继续和姜淮在一起的,因为我不想输给你。” 菜已上桌,但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白聿低着头看从刚才开始就不断颤抖的手,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年苦苦折磨自己的愧疚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当初没有走那么极端的路,也许他可以等到姜淮和俞蓝分手,可以继续陪在姜淮身边,也许有一天姜淮会看到他。 而不是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泥足深陷,无法回头。 “你肯来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你和他分手了吧?”俞蓝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白聿,我没有你那么爱姜淮,因为我太容易地得到他了。你喜欢他这么久,他都成了你的执念了,束缚他也束缚你。我不是你的情敌了,所以作为朋友劝你一句,还是放下他出去看看吧。” 白聿沉默了半晌,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俞蓝站起身,对他释然一笑,说:“道歉我接受了,希望你以后过得好。” 白聿的剖白像颗炸弹投进了姜家,姜淮随便找了个说辞搪塞,虽然家人表面上接受了他的解释,可老妈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姜淮对白聿的感情非常复杂,他憎恨白聿耍手段逼迫他,可又在看到白聿受伤的表情时忍不住心疼。 当初杀了白聿的心都有,他拿他当最好的兄弟,但是他却用那样的视频来胁迫他。明知道他有多重视家人,明知道他有多在乎俞蓝,明知道他有多信任朋友,依然一样样毁给他看。 互相折磨的三年里,他用尽方法伤害白聿,希望他幡然醒悟不要再抱着那恶心的感情纠缠他,可最后结束这一切的却是俞蓝的回国。 助理五分钟前来提醒他去开会,姜淮没有动。他想起那天白聿崩溃地蹲在地上哭,说着“我又搞砸了”,神情称得上绝望。 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失态,在床上羞辱他的时候他没有哭,把人带到家里的时候他没有哭,冷眼嘲讽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姜淮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没有一件能让他窥见真正的白聿。 可白聿卸下假笑的面具,无助地在他面前痛哭,他又感受不到丝毫的畅快。 “总监,会议马上要开始了。”助理在门外等了十分钟,眼看会议室的人都坐满了,终于忍不住再次敲了门。 平时不苟言笑的总监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看向他的时候带着陌生的茫然,怔忡了几秒才说:“知道了。” 姜衡借着父亲的东风创业成功,如今UE已经发展成地产业龙头企业,他又想回归生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所以让姜淮进公司历练,准备几年后交给他。 最近UE拍了一块界内眼馋许久的地,姜淮作为项目负责人本应该在企划会上作出决策,但是连姜衡都看出他一直在走神。 会议结束后姜衡把他留了下来,意味深长地说:“要是舍不得,就趁早说,别等到人走了又后悔。” 姜淮独坐在会议室半晌,直到助理来提醒他下一个行程才起身离开。 项目定为艺术馆,姜淮开了一下午的会,看完整理资料已经晚上八点,他拒绝了姜衡一起回家的邀请,打算回市中心的公寓拿点东西。 公寓是两年前买的,白聿和他住在那里。只不过他很少回去,每次不是在床上折辱纠缠白聿,就是带人回去恶心白聿。他对那里没什么好记忆,但是有份挺重要的图纸被他落在那里了,不得不过去一趟。 开门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他还愣了一下,有点想掉头走人,可是白聿却从卫生间出来了,抱着几个瓶瓶罐罐和他对视,看上去比他还惊讶。 白聿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明天就要走了,他想到这里还余下他的一些生活用品,准备过来拿走,省得姜淮看着糟心,没想到遇见他。 姜淮面上很镇静,看了他一眼就进了书房,没一会儿就提着个档案袋出来了。 白聿坐在沙发上,在他准备走的时候突然问:“姜阿姨还好吗?” 姜淮转过身看他,白聿给了他一个僵硬的侧脸,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问:“你会在乎她?” 白聿低下头,怀里还抱着那些东西,小声地说:“对不起。”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了,姜淮突然感到非常厌烦,看着白聿的样子就想到他做过那些事,想到他如何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和陷害。 “我受不起你的道歉,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白聿沉默了几秒,轻声“嗯”了一下,依旧垂着头说:“这里我的东西都收拾掉了,钥匙放在了玄关的盒子里,有时间你可以回来换个锁。” 姜淮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白聿咬了咬嘴唇,苦笑着说:“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这里你可以随便处置了。”房子是当初一起买的,白聿自以为是地觉得可以和姜淮有个新开始,可姜淮没有一天不想着逃离他。 “我已经和俞蓝解释过了,如果你想和他重修于好,不用担心他再误会。我明天就会走了,不会再妨碍你们,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放心。” 白聿把东西收进手提袋,小心翼翼地和姜淮擦肩而过,在开门前说:“你人生里所有糟糕的记忆都是我带来的,真的很抱歉。” 艺术馆的设计由林政的泛华负责,刚过完年他似乎吃胖了一点,开完会赖在姜淮的办公室喝茶,闲聊了几句后从兜里掏出个U盘扔到了姜淮的桌上。 姜淮看了两眼,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白聿让陈易给你的。不过我们家陈医生一直没空,我就顺便拿过来了。” 姜淮翻看平板的手指顿了顿,没有动。 林政托着下巴一脸八卦地问他:“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分手?” 姜淮和白聿当初在一起得突然,朋友们刨根问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以为姜淮是因为被俞蓝抛弃,靠白聿疗伤。没想到分手更是突然,而且两个人都决绝得很,一个闭口不谈,一个远走他乡。 “他怎么突然说要去学习,还悄悄申下了ETH?说实话,为了这个学校,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准备吧?也就是说,他早就决定了,而你一点也不知道?” 姜淮把平板反扣在桌面,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你这么闲?” 林政点点头,厚着脸皮说:“对啊,我已经从苦逼的设计师升华为监督设计师的人了,有的是时间。” “那你不如回去好好监督你的人,UE要求很高。” 林政“嘁”了一声,站起身说:“没劲,我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阖上,姜淮雕塑似的静止了半晌,最终还是拿起U盘插进了电脑。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TXT和一个几M的小视频,姜淮先打开了TXT。应该是白聿留给他的,写着:你销毁就行了,我没有再备份。 姜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视频是什么东西,他皱着眉把文档关掉,在选择删除选项前又鬼使神差地打了开来——纯粹是因为怀疑视频的真实性,因为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只有几兆。 画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终于确认,愤恨的情绪再次升腾上来,姜淮恶狠狠地去点关闭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视频只有几十秒。 白聿在短暂的吞吐后就直起了身,怔忡地坐了一会,然后伸手关掉了录像。 姜淮皱着眉思考了一下,他发现好像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酒后乱性这种经常出现在影视剧里的桥段实施起来其实很难,因为真正醉酒的人直立行走都难,能不能感受到快感硬起来都成问题。他那天喝到断片,第二天起来也完全没有发泄过的感觉,而且他和白聿身上似乎没有任何痕迹。 当时被怒气冲昏头脑,后来也完全不想回忆起当时的状况,这些本该被注意到的细节就这么被他无视了。 他没有趁人之危。姜淮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想法。 但随即就被他自己反驳了——不管怎样,白聿拿这个视频威胁他是事实。 他把视频删掉,将U盘拔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我听说小聿去了瑞士?”晚上姜淮回家吃饭,姜衡突然提起了白聿。 姜淮顿了顿,没有出声。 倒是姜母听了立刻问:“瑞士?那不是欧洲吗?在那里能生活得习惯吗?这孩子,走之前也不知道跟我说……” 她想到什么,止住了话头,红着眼眶放下了筷子。 余瑶坐在旁边,伸手抚了抚姜母的背。 姜淮没有说话,好像没注意到气氛的变化,沉默地吃着饭。 姜母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上年纪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爱恨情仇,可谁是真心对你好我总看得出来。小聿要是个女孩子,我早叫你娶他回家了,哪还轮得到你这么容不下他。” 她吃不下去了,抚着胸口上了楼,余瑶赶紧跟了过去。 饭桌上只剩下两兄弟,姜衡和他相对无言片刻,突然开口说:“你刚进公司那会,为了亚太商务的案子忙成急性肠胃炎进医院,大半夜的小聿过去照顾你,抱着电脑在医院里赶活。你出院后还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你送饭,怕你知道是他送的不肯吃,还要让我的秘书转交。” “不管他对你做过什么,爱你这件事总不是假的。” 第4章 白聿在苏黎世租了间公寓,离学校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虽然有点远,但胜在价格便宜设施完善,而且听说室友还是同系的师兄。 他搬过去的那天,师兄刚好也在,乐呵呵地把他迎进门,自我介绍道:“我叫陆嘉维,英文名是Paul。” 白聿把行李放下,跟他握手,“Levi,白聿。” 陆嘉维帮他整理好行李,又带他逛了逛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和肉回来,然后变戏法似的在厨房里找出了几袋火锅底料。 “为了欢迎你的到来,我决定吃火锅庆祝!”陆嘉维是重庆人,这底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肯拿出来也说明他真的挺喜欢白聿。 白聿也很高兴,帮着把东西准备好,端坐在桌前等着开吃。 “不过,你怎么来的这么早?离开学还很久吧?” 白聿盯着锅里煮到沸腾的水,说:“想来熟悉下环境,顺便找找兼职。” “兼职?”陆嘉维笑着说,“瑞士不准学生打工的,你想兼职只能去中国菜馆做服务生,赚得很少。” 白聿明显不知道这回事,有点为难地问:“没有其他的了吗?” “有我们学校的学生证可以打一些工,可你还没有正式入学。”陆嘉维挠了挠头,想了一下突然说:“我想起个地,明天带你去问问。” 白聿点点头,感激地道谢。 陆嘉维摆了摆手,说:“国内申请ETH的学生很少,要拿德语证,毕业又难,一年能有一个留学生就不错了,我竟然还遇上个同系学弟,这可是难得的缘分!” 他把肉一股脑地倒进锅里,替白聿开了罐啤酒。 白聿接过来喝了一口,说:“我也没想到能申下来,我都不是老八校毕业的,可能是沾了作品集的光,毕竟工作过一段时间。” 陆嘉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工作了?你看上去就是个刚本科毕业的小孩。” 白聿有点不乐意,纠正道:“我工作很久了,在泛华设计院!” “真的看不出来。”陆嘉维感叹道,“那你来进修应该下了很大的决心吧?德语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好的。” 白聿顿了顿,点头说:“嗯,准备了差不多三年吧。” “那你不是没毕业就开始准备了?”陆嘉维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一边往外捞东西一边说:“我也是学了三年多,大三学到大五,可把我愁死了。今年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ETH出了名的变态,我可能会死在最后一步也说不定。” 白聿不相信地笑:“真的假的?会那么严格?” 国内大学对考试要求很宽松,白聿连挂科两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对陆嘉维的惶恐表示难以理解。 陆嘉维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敲着饭碗说:“年轻人,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白聿被他逗得直乐,两个人守着一口锅把从超市里搬回来的东西吃了个差不多,最后只能瘫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哀嚎,碗都洗不了。 也许是距离很远,一直压在白聿心上的重担在一顿火锅后奇迹般地卸下了。明明是因为不想看到姜淮和俞蓝重修旧好才跑到瑞士,现在却完全不在乎了。 他盯着姜淮活了那么多年,以后只想求自己快乐了。 白聿懒,陆嘉维也不勤快,两个人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陆嘉维才着急忙慌地冲进白聿房间,把他从床上挖起来晃醒,大喊:“Levi,起床了啊!” 白聿睁开眼看他,问:“你不是在放假吗?有什么要紧事?” “带你去找工作啊!”陆嘉维见他醒了就往卫生间走,隔着走廊说:“我放假根本不能放松好吗?放假结束就要考试了,我还没复习好。” 白聿稍微认识到似乎来了一个有点可怕的学校,连忙起床收拾,出门的时候已经快两点。 陆嘉维拉着他一路狂奔,坐了几站电车才到一个看上去像是画廊的地方。 “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开的,也是中国人,也许能给你点活儿干。”陆嘉维带着他进门,白聿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总觉得装修风格有点熟悉。 陆嘉维似乎是找到人了,挥了挥胳膊大喊:“米姐!” 一个穿着风衣的长发美女看了过来,白聿立刻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米姐!” “白聿!” 陆嘉维两边看了看,疑惑地问:“你们认识?” 米琦很高兴地冲过来抱了抱白聿,兴奋地问他:“你怎么来苏黎世了?来观光吗?老师最近怎么样?” “我来这边上学。我也很久没见我爸了,不过他在视频里训我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 米琦哈哈大笑。 白聿见陆嘉维的表情,立刻介绍说:“米琦姐是我父亲的学生,和我们家很熟。” 米琦反应很快,“你在ETH上学?Paul是你的学长?” 白聿点了点头。 陆嘉维不可思议地感叹:“缘分真的难以言说。” 三个人在附近的餐馆吃了顿午饭,陆嘉维说:“没想到你父亲还是位有名的画家,那你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很穷的样子?我差点想帮你负担房租了。” “能花自己的钱就花自己的嘛。”白聿笑了笑,看向米琦,“我爸之前提到你,说你在意大利的,怎么在这里开了画廊?” 米琦撩了撩头发,不无得意地说:“你姐姐我可是成功人士,在哪开不行?” “说起来,老师还在全世界乱飞吗?”米琦不赞同地说,“他和师母这散养政策执行得也太彻底了,你都不会寂寞吗?” “还好,我有……”白聿突然停住了话头。 米琦疑惑地看着他。 他又装作无事地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 米琦看出他不想多说,扯开了话题:“我这有个画人像的工作,是画廊的附赠活动,有些客人会要,有些客人不用,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白聿学设计,绘画基础摆在那里,接下了这个工作,很快就得心应手。 就这样在米琦和陆嘉维的帮助下,白聿安**来,每天在画廊工作几个小时,下班就拿着陆嘉维的旧笔记预习课程,前尘往事都变得遥远,他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 白聿在瑞士稳定下来的时候,姜淮却在为了艺术馆的设计焦头烂额。 林政公司的设计师一向特立独行,注重创意美观,想法来了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当初赢下竞标的方案在之后竟然进行了大改,风格变了,材料也跟着改了,大大超出预算,计算员甚至还在其中指出了安全问题。 姜淮气得摔了计划书,跟林政下最后通牒:“跟你的狗屁设计师说清楚,我的地不是让他来办家家酒的,只会画图的废物趁早给我滚出项目组。” 林政也知道是自己这边的人不对,说了两句软话,跟他承诺下周会呈上一份让他满意的设计方案,姜淮这才缓下了脸色。 “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太拼了?”工作聊完,林政问了他一句。 姜衡说他最近都没有回家,窝在公司快半个月了,想让他们这些朋友拉他出去玩玩。 姜淮敲打键盘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 林政假装无意地提起:“前天白聿和陈医生视频来着,我也跟他聊了几句,他好像胖了一点,看着比之前弱不禁风的样子健康多了。” 姜淮抬起眼看他,冷淡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政皱了皱眉,明显对姜淮的态度不满,干脆不再拐弯抹角,表情严肃地说:“你明明在乎他,干嘛装得一副对他恨之入骨的仇人样?骗别人还是骗你自己?他到底欠你什么了?三年真心实意地付出,算不得还清吗?” “我没有要他付出。”姜淮的眼神没有丝毫感情,“我为什么要为他的自我感动买单?” 林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当初和他在一起干什么?” 又来了。 这段时间不断有人来质问他,在不知实情的人眼里,白聿成了痴心一片的受害者,反倒他成了冷血无情的渣男。可谁知道他在这段感情里有多痛苦?明明应该憎恶,又忍不住被吸引,互相拉扯互相反驳,他就是活该吗? 现在白聿潇洒地抽身而退了,留着他面对这一堆破败难缠的感情,凭什么? 姜淮心底升起了一股恼怒,他看着林政说:“你不如问问他为什么拿性/爱视频威胁我?他有资格要我爱他吗?” “什……什么?”冲击性的发言让林政彻底傻了眼,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姜淮平复下心情,视线重新转回了电脑屏幕。 林政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磕磕绊绊地道别离开了。 苏黎世被称为全世界最宜居的城市并不只是空有其名,这里气候温和,初春的风都是温柔的。 周一是休息的时间,白聿总会提着画板去西岸老城区,坐在利马特河边,要么描摹过路人,要么什么也不做只是发一下午的呆。 四月的第三个星期一是送冬节,陆嘉维熬了一晚上做完了家庭作业,补觉补到下午,起床就拉着白聿去了贝尔维尤广场。 街上都是穿着传统服饰的市民,白聿他们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跟着游行的方队穿过六鸣草坪的时候有位漂亮的姑娘递给他一大把糖果,白聿慌慌张张地接过,没来得及道谢就已经被人群裹挟着向前走了。 节日的气氛太浓重了,白聿有点想家。他在路边站定,掏出手机给老妈打了个电话,不知道那对老夫妻在哪个国家,和他又有多少时差,反正并没有接通。 他不死心,又给陈易拨了视频请求,这次通了。 陈易应该是在书房,穿着针织衫戴着眼镜,一副书生相。 白聿笑他:“陈医生在看书吗?在家也这么认真?” 陈易不知道是有延迟还是怎样,看了他几秒才说:“国内现在是晚上十二点。” 白聿张了张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sorry,我在参加苏黎世的送冬节,迫不及待地想给你看个大场面。” 他把摄像头翻转,镜头里骑着大马的人们正环绕着火堆欢笑,周围一片喧闹。白聿说:“燃烧的是雪人!是不是很酷?” 耳机里传来的陈易的声音不知道包含着怎样的情绪,白聿总觉得他很悲伤。 “我有事情问你,你能不能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 “整个城市都在庆祝,我去哪找?你问就行了。”白聿看着热闹的场面,笑得露出了八颗牙。 陈易犹豫了半晌,还是把话问出了口:“你和姜淮当初怎么在一起的?” 白聿慢慢收起了笑容,耳朵一阵轰鸣,陈易的表情看上去悲伤又恼怒,白聿明白他已经知道了。 周遭满是欢乐,只有他停下脚步,垂着眼低声说:“他告诉你了。” 此刻的白聿像被剥光了丢在人群中心的活祭品,羞耻、绝望却无力反抗。 这很公平,白聿心想,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无论怎样的惩罚和代价都接受,做出那件事的是他,怪不得姜淮告诉别人,他也不怕别人戳他的脊梁骨。 只是因为这件事由陈易问出口太难堪了。 玩过头的陆嘉维回来找他,扶着他的肩膀慌慌张张地询问:“Levi,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白聿抚开他的手,笑了笑说:“没事。” 陆嘉维跟在他旁边,张开手臂大叫:“才不是没事吧!你哭了!” 晚上回到公寓白聿就发了低烧,陆嘉维根本不会照顾人,手忙脚乱地煮粥结果干掉,只好出门去便利店买。 白聿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姜淮生病的时候。 他们从来没有什么纪念日好庆祝,白聿能够有借口送姜淮礼物的日子也就是他生日的时候。 那是在一起的第一年,白聿刚进泛华实习,每天埋头图纸,加班是家常便饭,姜淮生日那天却顶着组长杀人似的目光早退了,提着一堆食材从超市回家打算向姜淮示好,打开门看到的却是沙发上热吻的两个人。 姜淮看到他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手臂依旧搂着怀里的人,白聿头天晚上准备的礼物拆都没拆就被扔进了垃圾桶。 那时候白聿还会发脾气,他摔了手里的东西,恶狠狠地看着姜淮问:“你什么意思?” 姜淮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冷淡地问他:“不是你一定要我过来的吗?” 你又没有说不能带人来。 白聿的胸口不断起伏,努力平静地说:“出去。” 姜淮就搂着人走了。 白聿难受了一晚上,第二天却接到姜母的电话,说姜淮生病了,家里没人,让他过去帮忙照顾。 白聿知道这多半是她故意的,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原本不想去,可到底是按捺不住担心。 明明应该是春宵一刻正得意的,姜淮却不知道怎么发了烧,窝在床上半睡半醒,看到他也没有冷嘲热讽。 白聿试了试他的体温,又跑到厨房去给他做吃的,可惜他的厨艺几乎约等于零,做出来的粥烂乎乎一团没有味道,别说姜淮,就是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好不容易去外面买了粥和药回来,姜淮已经半死不活了,瘫在床上似是抱怨地跟他说:“好慢。” 语气稀松平常,好像他们从没有决裂,白聿就因此忘记了所有的不快。 这些年,他就是靠着姜淮时不时的回暖坚持下来的。如今回想起来,只有可笑的自以为是——姜淮永远不会原谅他。 送冬节根本没有送走寒冬,白聿的冬天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第5章 瑞士物价很高,白聿和陆嘉维一般很少在外面吃,通常都是自己做。虽然是两个半吊子,时间久了,竟然也做得能入口了。 陆嘉维的论文终于通过了,他不准备留在瑞士,所以趁着长假收拾收拾回家作打算去了。白聿一个人留在公寓,要准备开学的考试,没什么心情和时间做饭,连续吃了几天的面包,终于忍不住出门觅食。 ETH的课业果然难到恐怖的程度,除了通过率仅有一半的每周作业,还要动不动应付教授的口头测试,白聿在这里上了一年学,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时间的珍贵,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泡在图书馆,饶是如此,还是挂了两科。 这样紧张的节奏对白聿来说倒是很合适,可以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安心投入到现在的生活。 秘书早上发来消息说下午会有一个大牛来学校做讲座,有时间的都可以过去听一下。白聿打算去办公室请教老板几个问题,顺便去听听看,所以直接到学校附近找了家小餐厅。 迅速吃完饭结账出来才发现竟然下了雨,白聿没带雨伞,看了看雨势觉得跑到学校应该不会淋得太狼狈,所以也没等雨停。 一口气跑到主楼,雨已经下得很大,白聿书包湿了一片,他赶紧摘下来想检查下里面的书本有没有遭殃,余光却瞥见台阶下站了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姜淮看上去陌生了很多,隔着愈发密集的雨幕和他对视,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白聿一阵懊恼,眼下的状况太让他难堪了。 没想到和姜淮的再度重遇会这样丢脸——他的上半身湿透了,头发黏在脸上,怀里抱着个半湿不湿的书包,还有雨珠顺着下巴滴进领口。而姜淮却西装革履,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越发衬得他狼狈。 白聿甚至没来得及疑惑姜淮为什么会在这里,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装作没看见太刻意,正打算自然地打个招呼,姜淮就已经迈上台阶收起伞,好像没看到他似的进了门。 白聿愣了几秒,突然苦笑了一下——姜淮巴不得这辈子都不必再见到他,哪还会在意他的问候。 这个样子没办法去见老板,白聿找了间厕所草草收拾了一下,同组的Antonio给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可以直接来会场,给他留了讲座的位置。 都这么倒霉了,如果连讲座都听不到难免可惜,白聿犹豫了一下,借值班老师的吹风机吹了吹,等衣服半干就去了礼堂。 听说来做客的是意大利很有名的建筑大师,还在校的学生差不多都过来了,整个礼堂挤得满满当当,白聿找了半天也没看见Antonio,往前排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台上有个人在招手。 林政惊喜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碍于环境又坐了下来,朝他比了个手势,示意等下再和他聊。姜淮就在旁边坐着,眼睛盯着他,白聿和他对视了两秒就移开了视线。 “Levi!”Antonio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我叫你很多声,你为什么没听到?” 白聿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这里人太多了。” Antonio没介意,拉着他往后面走了几排,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聿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连窗台都坐了人。 ETH学术氛围浓厚,无论是名誉世界的教授还是天之骄子的学生,普遍都很谦逊,对于能学习的机会绝不肯放过。 “有什么好听的?不过是场企业宣传的商业讲座罢了,浪费时间。” “……”当然也是有例外的。 白聿无视了Antonio的抱怨,笑着和他道谢:“我来的时候耽误了时间,谢谢你帮我留位置。” Antonio看了看他,有点惊讶地问:“你淋雨了?” “忘记带雨伞了。” Antonio一脸的不理解,“你也太拼了。” 白聿尴尬地转过了头,懒得和他解释前因后果。 半小时后讲座终于开始,白聿假装自然地把视线投到台上,听着主持人介绍到场嘉宾,礼貌地把那位大师请到讲台前。 其实隔得很远并不能看清,但白聿就是觉得姜淮在看他。 明明是很有意思的讲座,连教授都在前排记笔记,他却像个定住身的雕像,僵硬地看着台上滔滔不绝的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讲座结束,Antonio被女友一个电话叫走了,白聿独自顺着人流往外走,主楼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堵得他心里难受,脚步一转朝反方向走了过去。 没想到就与姜淮和林政打了个照面。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人,正和系里很有地位的教授交谈。 林政看到他,立刻喊了一声:“小白!” 姜淮朝他看过来,白聿赶紧看着林政说:“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林政把他拉到一边,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说:“泛华和UE长期合作了,你们学校可是建筑方面的顶尖高校,我们来挖掘人才的。” 白聿有点惊讶地问:“挖掘人才?” “对啊。”林政也是毕业后才进公司,虽然确实因为是太子爷才坐上老总的位置,但总归能力还是有的,最近几年发展得很不错,“私设接大单太麻烦了,我老爹又不管我,所以我就找别人帮忙扩建了,等你学成归来,可记得来帮我。” “说起来,”林政回头看了一眼姜淮,“你放假都不回国,太不够意思了吧?” 白聿无奈地笑:“我开学还要考试,假期也是需要学习的,ARCH比你想象得难多了。” “我是没办法理解你们学霸的想法,不过,”林政话音一转,凑在他耳边悄声说,“我本来想在老八院宣传下就算了,选择ETH可是姜淮拍的板。” 白聿怔愣地看向姜淮,他似乎结束了与教授的交谈,微微欠身和对方握了下手,然后看向他。 有那么一瞬间,白聿有一种冲动,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一点原谅他了? “林政,走了。”姜淮没在意他,语气依然很冷淡。 林政却突然一把抓住了白聿的手腕,说:“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白聿有点慌张地拒绝:“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你一学生能有什么事啊?约会?”林政推着他往前走,“兄弟这么久没见,连顿饭都不肯一起吃?” 白聿拗不过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姜淮。哪知道姜淮好像没注意到他们的争执,没同意也没拒绝,径直一个人走了。 林政嘁了一声,“死鸭子嘴硬。” 饭局上并不止他们三个,白聿被林政莫名其妙地拉来,却只能坐在角落里,看他们推杯换盏,偶尔有人问起他,再尴尬地解释两句。 他偷偷看了好几次姜淮,发现他并不怎么讲话,外国人不喜欢劝酒那一说,所以他也没有喝多少酒,只是似认真又似出神地听着周围人谈话。 白聿乐得清静,填饱肚子就起身跟林政说要走,林政拦不住他,只好放了他,约好明天再见一面。 白聿答应了就提起书包出了门。 雨已经停了,街上有一些积水,白聿专朝着小水洼踩过去,看到雨水被踩得溅起来,心里莫名畅快。 坐电车到家已经九点了,白聿洗了个热水澡,又泡了杯热咖啡,打算把白天落下的进度赶一赶。虽然思绪依然被白天的事情影响,但好在很快就沉浸在书本里,直到门铃声打断了他。 他直起身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 陆嘉维不在的时候,Antonio经常会过来借宿,白聿以为是他,没多想就去开门,没想到门口站着的却是姜淮。 他的西装外套搭在右手手臂上,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最顶上的纽扣解开了两颗,身上带着酒气,眼神看上去不太清明,似乎有点醉了。 白聿怔忡了半晌,姜淮似乎是不耐烦了,皱着眉问:“不请我进去?” 白聿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姜淮嘲讽地一笑,“我想知道的都能知道。” 说完他就推开白聿进了门,站在玄关打量公寓的环境。 白聿和陆嘉维的课业都很紧,很少有时间能够整理房间,所以看上去有点乱。 “你有什么事吗?”白聿挡在姜淮的面前。 姜淮垂下眼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笃定地说:“你过得很好。” 白聿不知道该对他这句肯定的结论作何反应,事实上他的脑子已经完全乱掉了,不知道姜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站在这里对话。 姜淮绕过他,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回身看着他问:“你凭什么过得好?” 他的语气甚至没有任何不满,可白聿的心依然像被利针刺了一下。 姜淮一边解扣子一边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露出大半个胸膛,说:“你不是说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白聿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成拳。 “脱衣服。” 白聿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他咬着牙稳住了心神,祈求道:“能不能换别的?” 姜淮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冷漠地说:“不能。” 白聿看了他半晌,然后抬手抚开了他的桎梏,一个一个解开了睡衣的扣子。 床单是前天刚换的,深蓝色。白聿的手腕被钳住压在头顶,白皙的皮肤在床单的映衬下更刺眼,姜淮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表情,只蛮横地将自己送进去,听到白聿一声闷哼才觉得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一些。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们的相缠没有任何爱意,一个闷不做声地承受,一个自顾自地发泄,没有爱抚,没有亲吻,只有羞辱。 雨歇云收后,白聿出了很多汗,连手都在抖,可姜淮仿佛没注意到,依旧居高临下地问他:“他们总问我你做了什么,三年的真心都还不清。现在你来告诉我,你还清了吗?” 白聿的声音颤抖,他把头半埋进枕头,说:“没有。” 姜淮俯**体,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问:“那你怎么敢逃跑?” 第6章 姜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另一边床不知道空了多久,摸上去已经是一片冰凉,手机屏幕上林政的未接电话有几十通。 还未等他回拨,林政就又打了过来。 “你他妈去哪了?”下午三点的飞机,姜淮却不见踪影了,林政他们急得不行,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姜淮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从地上捡起衣服,一边穿一边不慌不忙地问:“有事吗?” 林政被噎得想骂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压着嗓子问:“你是不是去找白聿了?” 姜淮把衬衫的扣子一颗颗扣好,说:“是。” “你什么毛病啊?难怪我打他电话也不通。之前不是还一副冷漠的态度吗,怎么转头就去找人家?还夜不归宿,你到底什么意思?” 姜淮打开卧室的门,环视了一圈,确认了白聿确实不在,拿起手机问林政:“他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林政气急败坏地说:“你不是去找他了吗?你问我?” 姜淮皱起眉头,没说话。 “行了,你赶紧回来,我们得准备回国了,都等着你呢。”临挂电话又骂了一句,“都他妈怪你,本来还想和小白吃个饭的。” 姜淮毫不在意林政的催促,先在客厅翻了翻白聿摊在桌子上的辅导书,又转身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检查了一下储藏物,最后才进了卫生间洗漱。 洗手台上摆放着两个漱口杯,里面分别放着一蓝一黄两个牙刷和相同品牌的牙膏,不同条纹的毛巾并排搭在一旁,还有洗面奶剃须刀漱口水等用品不分你我地堆放在一起。 姜淮垂着眼看了半晌,神经病似的把黄色牙刷的漱口杯和黄条纹毛巾扔进了垃圾桶,随便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林政等在酒店大厅,看到姜淮进来立刻问:“小白呢?” 姜淮没理他,对跟在他身后的助理说:“帮我准备一份午餐送到房间。” 林政不是他的下属,懒得给他面子,一把拦住他的去路,略带愠怒地问:“小白去哪了?他的电话打不通。” “我不知道。”姜淮抚开他的手,“你担心他就去找,问我没有用。” 林政已经厌烦了他这副样子,当着周围人的面直截了当地质问:“你装什么清白无暇受害者?小白做错了,你就无辜了吗?” 姜淮不知道是不是被戳到了痛脚,不再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回过头冷着脸说:“我不无辜,你就让他来讨伐我,别像个懦夫一样只会逃。” “你——”林政的手机铃声想起,适时地打断了争执。 “小白!你在哪?电话怎么打不通?”林政有点焦急地询问,姜淮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白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的,“我在家呢。不好意思,没带手机出去。” 林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担心,犹豫地问:“昨天,姜淮去找你了?” 白聿在那头顿了顿,随即平静地说:“嗯,我们随便聊了两句。” 林政自然不信,可他不想逼迫白聿,无奈地说:“本来想和你吃顿饭的,下午就得回国了。” “下次吧,一路顺风。” 林政听出白聿不想多聊,只好嘱咐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姜淮的头其实很痛,和林政讲话的时候就有种想要昏倒的感觉,强撑着回房间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助理已经把午餐摆到了餐桌上,除了床上准备好的衣服,其他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进了行李箱。 姜淮没有动桌上的东西,而是坐在床前,盯着手机出神。 昨晚白聿浑身颤抖的脆弱样子从现实纠缠到梦中,姜淮承认自己有一点后悔。 可那并不是一时冲动,他不远万里跑到瑞士,自然不是为了办什么鬼讲座。 事实上白聿走后一年,姜淮和俞蓝见了一面。倒不是特意相约,只是恰好曾经的朋友结婚,多管闲事地给他们安排在了同一桌。 婚礼结束,俞蓝拦住姜淮,把白聿说过的话给他转述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姜淮对俞蓝已经放下,在得知他有了新的伴侣时,甚至大大方方地表示了祝福,俞蓝笑着说:“我看白聿走得太急了,明明马上就要把你攻略了。我劝你快点出手,国外满大街帅哥,他爱上别人怎么办?” 这玩笑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俞蓝嫌他没劲,撇了撇嘴,随意道了句别就上车走了。 姜淮站在原地半晌,思考着俞蓝话里的潜台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让人调查的白聿的近况——在画廊兼职,和同系的师兄合租,考试挂掉了两科,小组里有个学校知名的花花公子和他交好,得到了比赛的奖金,计算机系的混血女孩向他告白…… 在他依旧陷于过去的漩涡里的时候,白聿已经毫无留恋地抽身而退,大踏步地往前走了。 比起“凭什么”这样孩子气的疑问,姜淮首先感到的是恐慌。 白聿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同的。两家父母关系亲密,来往也多,他们自小就在一起,虽然白聿比他小一岁,但是从幼儿园开始就一起上学。 可能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多数时间都是寄人篱下,白聿比起同龄孩子更加懂事,很多时候甚至都是他来让着姜淮。 与现在沉熟稳重完全相反,姜淮小时候非常调皮,恶作剧的鬼主意都是他想出来的,白聿负责做他的小弟。 六岁那年的中秋节,姜淮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拉着白聿去了后山的柿子林。那是邻居种的果园,姜淮惦记许久,两个小屁孩摘掉了半个园子的青柿子,扔的扔,掉的掉,下山的时候却和称霸小区的恶犬走了个正脸。 那黑背一点也不温顺,张着大嘴垂涎欲滴地看着他们怀里的柿子,姜淮心里怕得要死,偏偏还要逞强地挡在白聿面前,结果那狗扑过来的时候立刻吓得大叫一步也动弹不得,反而是白聿扔掉柿子,拉着他一口气跑回了家。 白聿替他背了黑锅,免了他一顿骂,反倒让他坚定了以后要好好保护白聿的决心。 他与白聿早就不是简单的朋友,是家人一样的存在,所以白聿背叛他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怒不可遏。 姜淮厌恶白聿的所作所为,可如果从此以后白聿和他再无交集,成为别人生活里举足轻重的存在,他又无法接受。 所以找那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激怒白聿——如今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被白聿耽误的三年,也不是无疾而终的初恋,而是那个形同手足的人的渐行渐远。 恨也没关系,余生互相亏欠,好过形同陌路。 直到到达机场,林政都没有再和姜淮说话。 候机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林政看了一眼姜淮,接起来故意大声地说:“哦,小白啊!怎么了?” 姜淮低着头看平板,并没有搭理他的表演。 倒是林政嗯嗯啊啊了几句,把手机递给了他。 “小白找你!”林政不耐烦地说。 姜淮怔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白聿听出已经换人,沉默了几秒,问:“你要回国了?” 姜淮心里突突地跳,但是语气却很平静,“嗯,有事?” 白聿顿了顿,说:“下次能不要再来找我了吗?再给我一年的时间,等我毕业,我会回国,到时想让我怎么还都可以。” 姜淮方才还在紧张的情绪瞬间坠入冰窟,他咬着牙问:“你什么意思?” 白聿因为他语气中的愤怒愣了一下,正想再解释,姜淮已经挂了电话。 姜淮突然站起来,把手机扔给林政,转头对助理说:“帮我改签。” “哎,”林政被他吓了一跳,对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骂道,“你犯什么神经病啊?” 姜淮突然挂掉电话,白聿并没有多想。 他昨天失眠了一整晚,早上天没亮就起床了,绕着利马特河走了一上午。 姜淮带给他的屈辱是压倒性的,而他甚至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愧疚在内心扎根多年,姜淮带给他的所有伤痛都被他归类为做错事的代价,甚至没有去考虑是否对等。 门铃被急促地按响,白聿起身去开门,却被门外姜淮凌厉的眼神吓退了一步,惊讶地说:“你不是……” “你什么意思?”姜淮打断了他,“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我强迫了你!你应该恨我怨我,而不是真他妈的当成还债!” 姜淮与他相处的时候一直是气定神闲的,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俯视他,很少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白聿被他一连串的话惊得傻了眼。 发过火之后,姜淮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是依旧冷硬地看着白聿。 白聿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垂下眼问:“那我要怎么还?” 姜淮简直要气笑了,这可能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说再也不想见到白聿,白聿马上远走他乡,说要白聿偿还,白聿连免费鸭子都敢做。 他努力平复下心神,将错就错地说:“当牛做马吧。” 姜淮写了满满一张白纸,扣好笔扔给白聿,白聿接了过来。 债权偿还管理协议书:以下条例自乙方毕业归国开始施行。第一,乙方进入UE工作,担任设计师,底薪负责UE设计工作;第二,乙方负责甲方日常衣食住行,随叫随到;第三,甲方对乙方的人际交往有知情权和建议权;第四……以上条例时限三年,到期自动解除。 姜淮坐在白聿对面,看着他说:“既然你说耽误我三年,那就还三年吧。” 白聿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草草看了一遍,拿过一张白纸就开始抄,“我誊一份。” 他把签好名字的协议书递给姜淮,示意他签字。 姜淮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才接过笔签上,没等白聿说话就起身走了。 电梯缓慢上行停在五楼开开合合,姜淮看着紧闭的公寓门,把手里的纸揉成了烂纸团。 楼下的垃圾桶堆得满满当当,姜淮站在一米外把那个纸团投了过去。 扔完也没有走,他在原地站了几秒,轻声说:“你是傻子吗?” “我只是希望你别忘了我。” 第7章 白聿回国那天上午下了很大的雨,飞机平安落地后刚一开机,陈易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马上要出去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陈易要在医院上班,没时间来接他,又不放心他冒大雨回去,所以让林政跑一趟,生怕接不到他,特意打电话来嘱托。 白聿哭笑不得,陈易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先前那件事的刺激,对他越来越像护崽儿的老母亲,唠叨到烦人的地步。 看到林政,白聿才挂掉电话,朝他挥了挥手。 “陈医生说晚上一起吃饭。”林政帮他把行李拿上车,打量了一下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上次见你明明还胖了一点的。” 白聿对着后视镜照了照,可怜巴巴地说:“我学习真的太累了,能顺利毕业都要烧高香了。” “是是是,高材生,求学辛苦了。”林政递给他一个食盒,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陈医生让我给你买的,怡隆斋的点心。” 白聿欢天喜地地接过来,说:“还是我们家陈易疼我啊。” 林政纠正道:“是我们家的。” “我先送你回家,按你说的半年前就装修好了。”林政发动了车子,“你说你,钱没挣多少,毛病倒是一堆,我和陈易的新房都没你那小破公寓装修得认真。” 白聿一边吃点心一边乐:“我的钱几乎都买了那个房子了,肯定要费心思啊。谢啦兄弟,晚上吃饭我请。” “吃饭就算了,你还是想想晚上怎么对付陈医生吧,他可等着跟你算账呢。” 白聿吃得正欢,听到这话差点噎到,紧张地问:“他怎么还惦记着呢?我上次不是和他解释过了吗?” “你那也叫解释?”林政瞥了他一眼,“转移话题,插科打诨也叫解释?” 白聿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我把你送回家就先去公司了,到时候把定位给你,晚上自己过去行不行?” “……”白聿转过头,认真地问,“你和陈易是不是把我当孩子养了?” 林政呸了一声,骂他:“你也配叫我爸爸。” 本来说找家好吃的餐厅给白聿接风,但是陈易下班就已经晚上九点,好餐厅是找不到了,只好在白聿的新公寓里聚一聚。 林政他们到的时候白聿刚刚打扫完房间,围着白色的头巾,手里拿着抹布,灰头土脸地开门,林政差点已经是请来的家政妇,“阿姨”都到嘴边了,又给咽了回去。 陈易提着东西进门,看着窗明几净的客厅惊叹:“你竟然也会打扫卫生了。” “你说话注意一点啊。”白聿把抹布扔进厨房,摘下头巾说,“我只是不喜欢整理,还没到那么邋遢的地步。” 他伸着脖子去翻陈易手里的购物袋,颇为期待地问:“做什么好吃的?” 陈易推开他的头,把林政手里的袋子接过来一起拿进了厨房,隔着门跟他说:“做什么吃什么。” 白聿和林政对视了一眼,无声地问:“我今晚能活下来吗?” 林政也跟他对口型:凶多吉少。 白聿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陈易意外地并没有提起以前的事,只问了问他在瑞士的生活,白聿抓住机会,把遇到的能讲的事都讲了出来,生怕陈易翻旧账。 吃完饭已经十一点多了,林政和陈易也没有久留。白聿送他们出门,再三保证会洗完碗再睡,抬头就见姜淮从电梯里走出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四个人谁也没开口。 还是陈易先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瞪白聿,仿佛在说:你怎么还和他有联系? 白聿也很惊讶,愣愣地看着姜淮,还没有做好准备应对重逢。 “姜淮你找小白有事是吧?那我们先走了。”林政连忙推着不断挣扎的陈易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白聿靠在墙上叹了口气,说:“你的消息真是灵通。” 姜淮没理会他的暗讽,走到他面前问:“不请我进去吗?” 他已经来了,白聿自然不会赶他回去,只是有些疲惫,没料到第一天就要面对他。 姜淮扫视了一下白聿新家的布局,和曾经他们的公寓有很大的区别——这是肯定的,因为当初的房子装修时他虽然没关心,但是白聿每件小事都会询问他,多半是按着他的审美来的,现在这个房子和他没关系,自然会以白聿喜欢的风格装修。 白聿给他倒了杯白开水,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姜淮淡定地说:“来休息。” 白聿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手不自觉地攥紧,有些难堪地问他:“你不是说……不要我用这种方式还吗?” 姜淮好像没听懂他什么意思,问:“哪种方式?这里没有客房吗?” 白聿这才明白他真的是来睡觉的,脸上立刻升起一片绯红,有些恼怒,讲话也带了脾气:“你来我这休息干什么?!” 姜淮向后靠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说:“协议书第二条,乙方负责甲方的衣食住行。” “……”当初白聿以为是做个送饭的保姆,像他以前一直做的那样,没想到姜淮指的真的是“衣、食、住、行”。 他掐了把大腿,忍住了情绪,尽量冷静地商量:“我才刚回国,能不能明天开始?” 姜淮比他还冷静,“协议书明确注明,自乙方回国开始施行。” 当真铁面无私,公正无比。 白聿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坐在旁边平复了半天心情,笑了笑说:“那我给你收拾一下。” 好在他回国前陈易替他准备了两套床上用品,白聿也不愿意去想姜淮会不会睡得不习惯,随便拿了一套去客房。 姜淮站在门口看他收拾,弯腰的时候短T时不时露出一些细嫩的皮肤,白聿毫不自知,摔摔打打地铺床,带着发不出来的小脾气。 “枕头是赠送的,可能有点低……”白聿没说完就懊恼地闭了嘴——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姜淮喜欢睡高枕。 姜淮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挡住了白聿的去路。 白聿抬起头看他。 “我要洗漱。” “……” “但是我没带东西。” “这里只有我自己的……”姜淮站在门口看他,白聿话音一转,“我现在去买。” 便利店还开着门,白聿绕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姜淮惯用的牌子,只好拿了一些自己平时用的,结果回家就看到姜淮穿着浴袍从卫生间出来。 “……”白聿站在门口问他,“你怎么洗的?” 姜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用的你的。” 他走到白聿面前,问:“牙刷和牙膏买了吗?” 白聿递给他,他就提着东西又进了卫生间。 这间房子的首付和装修花掉了白聿攒了好几年的钱,是支撑他回国的避风港,结果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先被姜淮鸠占鹊巢了。 姜淮从卫生间出来,擦着头发说:“内裤。” “……”他太坦然,白聿反倒不好有什么反应,找了条未拆封的给他。 姜淮接过来往客房走,又停在门口回头跟白聿说:“明天去UE报道。” 白聿靠在沙发上点头,说:“协议书是吧?我知道了。” 姜淮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就进了房间。 白聿蹲在地上,感受着这个房子充斥的姜淮的气息,冷静了好一会才止住了微微颤抖的手,擦掉了脖子上出的汗。 第二天起床,白聿已经一脸如常地坐在餐桌前,看到姜淮出来就倒了杯牛奶给他,问:“面包牛奶可以吗?” 姜淮看上去还不太清醒,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没说话就进了卫生间。 他们相对着沉默地吃完了早餐,白聿一个晃神还以为回到了几年前,只是那时候他还会觉得压抑,现在却并没有什么感受了。 “待会助理会过来接我,你和我一起。”姜淮擦了擦嘴说。 “不用……”姜淮抬起眼看他,白聿就止住了话头,“好。” 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助理见到白聿和自己上司一起上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八卦的神情,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神情淡定地启动了车子。 白聿和姜淮坐在后座,直到公司都没有开口说话。 “设计部是去年刚刚成立的,目前只有两个小组,你在二组工作。”姜淮如今已经是UE的总裁,办公室在二十三楼,设计部是他的直属部门,就在二十二楼。 人事经理带着白聿出去,姜淮站在电梯里看着白聿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也许因为是总裁亲自带来的人,人事经理很会拍马屁,带着白聿看了一圈环境,又给他介绍了每一位同事,最后才带他到总监面前。 设计部总监叫王钟,从中建八局跳槽到UE,才华说不上多少,但是很会说话,管理这个人人当自己艺术家的部门颇有一手。知道白聿和姜淮的关系分比寻常,很热情地和他介绍了工作。 “你们二组的组长叫Vivian,今天出去开会了恰巧不在,等她回来会找你的。” 白聿笑着说:“好的,以后还请王总监多多关照。” 王钟见他是个上道的,很是高兴,带着他去工位,嘱咐他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白聿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从进办公室开始,他就受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审视,恐怕早上和姜淮一起来上班已经在公司传为了四五个不同的版本。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电脑,准备看一下王钟说的公司资料。 背后的男生踢了脚桌子,滑靠在他的椅背上,白聿被吓了一跳。 “你就是那个ETH毕业的高材生?” 白聿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说:“我不算高材生。” “你就别谦虚了。”对方摆了摆手,“大家都知道,你是总裁专门去瑞士挖回来的大神,以后多多指教了啊。” 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Leo。” 原来今天接收到的视线与早上无关,可比起那些听上去可笑的**传闻,这样的万众期待更让他倍感压力。 UE的设计师多数对自己很有自信,对他肯定是质疑多过敬佩,大概都等着他的第一份作品,如果不能让人满意,遭受的诟病只怕会更多。 “Levi。”白聿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请多指教。” Vivian直到下班都没有回来,王总监临走前来跟白聿说:“她估计又去哪玩了,明天上班你再和她沟通下工作吧。” 白聿心下讶异这个公司的自由,面上倒是淡定地回了句好的。 电梯到达一楼,白聿心里犹豫是坐地铁还是打车回去,手机却突然收到了短信,是姜淮发给他的。 停车场等我。 白聿看着手机出神——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总觉得像谈恋爱。 他打了个寒颤,甩掉脑子里自以为是的想法,老老实实地等在姜淮的车边。 五分钟后,姜淮一个人从电梯出来了,看到他就走过来开了车门,说:“上车。” 白聿坐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虽然你让我照顾你衣食住行,但是我不会做饭。” “你在瑞士不是自己做饭吗?” 白聿真的怀疑他在公寓装了摄像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做得不好吃。” 姜淮说:“我不挑食。” 他果然不挑食,白聿随便做了个西红柿炒蛋和青椒炒肉,一个太咸一个太淡,姜淮都面不改色地吃了。 白聿收拾完碗筷出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姜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问:“我还要做什么?” 姜淮看了他一眼,说:“不用了,你困了就睡吧。” 白聿看着他,突然问:“你就是要我这样还你?” 姜淮转过头看了他几秒,突然扔掉遥控器,把他按在了沙发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问:“那你想怎么还?” 他本来只是开玩笑吓吓白聿,没想到白聿却突然颤抖起来,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服,连脖子都出了一层薄汗。 姜淮直起身体,皱着眉问他:“你怎么了?” ※※※※※※※※※※※※※※※※※※※※ 终于爬上来了!抱歉更新晚了_(:з”∠)_ 第8章 第二天白聿起床的时候姜淮已经走了,桌上放了一份依然冒着热气的早餐,白聿盯着看了一会,没有动。 昨晚冷静下来后他就有些懊悔,明明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代价都可以接受,现在却做得不情不愿,好像他心有不甘。 Vivian今天终于按时来上班了,穿着干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涂着鲜艳的大红唇,一见到白聿就伸出手指了指他:“你,跟我进来。” 白聿站在桌前,看Vivian把他的简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终于抬起头说:“我对关系户没意见,前提是你能跟上二组的工作强度,否则就算是姜淮的人,我也不会让他在我的组里吃干饭。” 她说话很直接,白聿对“姜淮的人”感到生理性不适,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笑着说:“好的,请组长监督。” Vivian摆摆手:“我没那闲工夫监督你,自觉按时完成工作就成了。” 她在桌上翻出个企划书扔在白聿面前,“这个别墅项目下午要开会,你先看看。” 说完没等白聿回应,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出去。 白聿无奈地接了过来,点点头就开门走了。 下午开会的时候姜淮也在,因此整体会议都很严肃,白聿不是主设计师,坐在末端沉默地翻着画册,方案是Vivian主设计,与其说在建别墅不如说在建艺术品,和泛华的设计师一样过于追求美观。 不过现在设计师本来就是听钱指挥,基本没什么话语权,老板喜欢就行,所以他把画册翻了好几遍也没开口说话。 Vivian就室内功能一个点说到五点半,姜淮看了看时间表示先散会,休息后再继续讨论。 虽然规定下班时间是五点半,不过设计师基本不可能按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找最近的餐厅吃饭,好及时回来。 白聿以为姜淮会让他帮忙买饭,没想到姜淮理都没理他,直接上了二十三楼。他在办公室等了半天,没等到姜淮的消息,只好自己下楼去吃。 好在周围有几家很不错的餐厅,不过因为是下班时间,所以人很多。白聿转了一圈发现几乎家家人满为患,正准备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凑合一下,就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 二组的计算叫齐宣,年纪不大,白聿刚来上班就知道他能力很强,但是并不恃才傲物,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 “没位置了吧?和我们一起吧,二组都在。” 白聿跟着他进门才发现除了Vivian以外的二组成员都坐在一起,明显是约好了但没有叫他。 齐宣把他按在座位上,又从旁边扯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说:“这家店的石锅拌饭挺好吃的,你要点哪个口味?” 白聿看了看菜单,随便指了一个,齐宣就朝柜台的老板娘喊了一句:“老板娘,这里再加一份五花肉拌饭。” 其他三个人都在聊天,好像没注意到白聿的到来,他尴尬地喝了口茶水,听到齐宣问他:“你对这个项目有什么看法?下午见你都没有说话。” 白聿一脸淡然地朝他笑了笑,说:“我还不是很熟悉,提不出建设性意见。” 他话音刚落,那个叫叶云的设计师就冷哼了一声说:“半路插进来当然不熟悉了。” 白聿垂着眼又喝了口茶,没接话。 齐宣看了一眼叶云,扯开了话题,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白聿不会拒绝他的好意,礼貌地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他在,气氛有些尴尬,白聿快速吃完就提前回去了,心想以后还是别找不自在了。 会议直到十点才结束,Vivian让他做个单跑,所以他又加了会班。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白聿难得清静,慢悠悠地对着CAD磨洋工,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齐宣站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楼梯井不扣除。” 白聿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他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还没下班吗?” 齐宣觉得他的反应好笑,撑着旁边的座椅说:“有个活要赶。” 白聿哦了一声,回过头把数据改过来,齐宣却没有走的意思,坐在旁边说:“我等你一起吧。” “不用了。”白聿笑了笑,“你先走吧。” 齐宣说:“我还没有和你好好聊聊天,待会一起去喝一杯?” 白聿指了指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明天还要上班。” 齐宣愣了一下,随即又笑出来,“也是,资本主义大山还压在头上呢。” 他站起来朝白聿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白聿挥了挥手,却听见齐宣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说:“姜总。” 他惊讶地回头,发现姜淮正站在设计部门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为什么还不下班?”虽然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但是都知道他问的是谁。 白聿站起来,说:“我还有一点活儿,干完再走。” 他记得一个小时前就看到姜淮下班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停车场等你。”姜淮撂下一句就走了。 白聿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尴尬地看了看齐宣,思考他如果问什么的话该怎么回答。 齐宣却像完全没意识到为什么大老板会等一个小设计下班,转而笑着说:“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下班。” 白聿赶紧点点头,悄悄松了口气。 姜淮的脸色不好,直到进门都没有跟白聿说一句话。他不开口,白聿也不会主动搭话,沉默地去房间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姜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就回过头来看他。 “离叶云远点儿。” 白聿怔了一下,问:“为什么?” 姜淮转回头,“协议书规定,我有权干涉你的交友。” 白聿原地站了一会儿,在姜淮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突然说:“知道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像在答应什么普通的要求,连姜淮都愣了一下。 电视里放着不知所云的肥皂剧,白聿站在冰箱前喝水,明明离他不过几步的距离,姜淮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再难上前一步。 “他有男朋友。”姜淮脱口而出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白聿回头反应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谁,无语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是在追我。” 姜淮关掉电视,沉默了几秒说:“对不起。” 这下白聿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甚至因为他突然的示弱感到慌张。 “我不知道你有焦虑症。” 白聿怔愣过后蓦地垂下手,苦笑着问:“陆嘉维告诉你的?” 焦虑症的症状好几年前就出现了,白聿无法接受太亲密的接触,一旦靠得太近就会头晕恶心、呼吸急促,浑身出虚汗,严重的时候还可能会休克。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只有一次,陆嘉维带他去酒吧庆祝平安夜,有个热辣的姑娘看上了他,把他拉到厕所要硬来,结果他晕了过去。 他其实早就怀疑了,姜淮就算找人调查他,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了解他的生活,学校里和他熟悉的又屈指可数,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陆嘉维。 姜淮并没有慌张,也没有反驳。 白聿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蹭着瓶身,不解地问:“为什么?你怕我过得好?” 他真的无法理解,姜淮理应不想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何必要大费周章地收买他身边的人?他心里隐约有一个想法,却始终不敢相信。 “对。”姜淮起身看着他,也许是错觉,神情看上去竟然有点可怜,“开始和结束都不应该由你来说。” 白聿笑了笑,可他的笑太难看了,姜淮忍不住皱了眉,听到他说:“果然……那这次我听你的。” 过家家似的协议书也好,没有尊严的支配也好,折磨也好,纠缠也好,他全都奉陪,算他给过去一个交代。 浴室的门被阖上,姜淮还站在沙发后,无法从白聿逆来顺受的反应中回过神来。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姜淮每次做些过分的事情,白聿都会提分手,只是过不了多久又会死皮赖脸地缠上来。不过后来就不再提了,甚至连伤心难过都很少表现出来,好像已经不在乎他们如何相处。 那个雪夜白聿说他放弃了的时候,姜淮是不信的。也许是他习惯于白聿的“欲擒故纵”,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次久违的发脾气,他一直等着白聿酒醒之后反悔,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白聿在他家全盘托出。 原来白聿是真的放下了。姜淮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大概此生都会在心底留存一个位置给他,只是再不愿肖想了。 那这三年的垂死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白聿出来的时候,姜淮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里,看上去落寞又无助。 他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轻声说:“晚安。” “三年一到,你就会走是不是?” 白聿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沉默了半晌最终回过身来,看着姜淮说:“以前是我的错,我钻了牛角尖,总觉得只要努力你总能看到我,白白浪费了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所以你怎样对我都可以,是我先出手,千怪万怪都怪不到你身上。” 姜淮的视线停留在灰色的沙发上,他说:“如果我说在一起呢?” 白聿完全愣住,前尘往事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过了一遍,如今千帆过尽后终于等到了想听的话,他却已经无甚感受。 “不用了。你不需要可怜我,也许我以前执着于得到你,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在看着姜淮的二十年里,白聿以为他是最好的,宁肯守着一亩三分地,过着伤人伤己的病态生活也不愿承认他们不会善终,可在现实面前,他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终究还是被摔了个七零八落。 这段漫长的追逐让他错过了太多风景,只看得见自私、空虚和恬不知耻的自我感动。 如今全然放下,是姜淮的幸事,也是他的幸事。 窗外有汽车拉着长笛飞驰而过,在这个万家灯火的时刻,白聿温柔而决绝的话撞进姜淮的内心,曾经觉得喧闹的记忆此刻竟然渐渐明晰起来。 他想说,我不怪你了。 我对你有一点真心。 可是当对上白聿毫无波澜的眼神时,所有的剖白都堵在了胸口——他明白得太迟了。 原来书里说的是真的。 ——如果一个人的感情得到了解脱,那么另一个人将走向可怕的地狱。 第9章 姜淮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反正自那晚之后再没找过白聿。 一连好几天见不到他,白聿也乐得省心,更何况别墅项目开始了,Vivian把活派下来,他作为新晋职员哪需要人就往哪顶,天天忙得脚不着地,也懒得想姜淮的事。 反正话都说清楚了,等姜淮肯放过他了,他就拍拍屁股该干嘛干嘛去。 二组成员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Vivian本人技术过硬可惜不善沟通,跟各类厂家扯皮的事就落在了白聿身上,上班半个月,图没画几张,电话倒是接了不少。 白聿觉得自己的脾气在和这些老油条的周旋下更升华了,估计稍微修炼一下就能直接成佛。 施工单位可能是觉得出了事能有个顶包的,屁大点儿事都得打来问问设计,白聿三两句给挡了回去,瘫在工位上叹气。 齐宣路过笑着说:“难为你了。” 白聿习惯性地说客套话:“没,这是我的工作。” “让ETH出身的设计师负责接电话,可真是大材小用。”齐宣把刚买的咖啡放在他桌上,“拿铁,我还没喝。” 白聿不好意思地直起身,“不用,我一会自己去买。” 齐宣说:“我顺路买的,本来也不是很想喝。” 然后不等白聿推脱就回位置了。 不喝白不喝,白聿心想再请回来就行了,所以理所当然地约着齐宣中午一起吃饭。 齐宣有结构图要赶,白聿也懒得下楼,干脆一起点了个外卖。 这时候来烦人的就少了,白聿坐在一边看图纸,齐宣伸了个懒腰回头说:“我下午画完可以帮帮你。” 他热心肠得已经超过了普通同事的程度,白聿也不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到可以称为朋友,虽然隐约察觉到什么,但是因为怕自作多情,所以也不敢多想。 他把图纸收好放回去,笑着说:“别了,这点活都干不了,我明天就该走人了。” 齐宣看了他一眼,说:“你不用跟我客气。” “我没有啊。”白聿避开他的视线,“有需要我会请你帮忙的。” 齐宣叹了口气,对白聿假装不知的态度稍微有一点伤心,比起这样暧昧不清,他宁愿孤注一掷,所以干脆不打算再拐弯抹角,“我在追求你。” 他这一记直球登时把白聿撞懵了,反应了大半晌,才尴尬地笑着说:“你开玩笑吧……” “没有。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我们大学是同系的同学,参加过同一个比赛,不过你好像并没有记住我。”齐宣顿了顿,“而且那时候你……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难怪齐宣对他和姜淮的关系一点也不好奇,白聿努力思考了一下大学时期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实在没什么印象。 齐宣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说:“我那时候很胖,和现在差别挺大的。” 白聿脱口而出:“但是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你怎么知道?”齐宣戏谑地看着他。 白聿吐了吐舌头,后悔一时最快。 齐宣倒是没在意地说:“以前有,不过已经分手了。” 他这话算是斩断了白聿的退路。虽然齐宣一表人才,又有才华,但是白聿和姜淮的烂摊子还没有收拾干净,而且他也没精力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如果是别人,白聿早就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可齐宣跟他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无论如何话都不能说得太让人难堪。 在他纠结的空当里,手机适时地响了一起,白聿赶紧接起来:“哦,你在楼下了是吧?稍等一下。” “外卖来了。”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下去拿,你去休息区找个位置吧。” 说完就逃命似的走了。 休息区的人很多,白聿只顾埋头吃饭,齐宣都找不出空当来问他,好不容易掐着他吃完起身的时间准备把话问清楚,刚抓住白聿的手腕,入口那边就引起了一点骚动把他的话断在了嘴边。 姜淮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地在这个时间选择屈尊降贵到休息区来,而且手里还提着一份饭,助理都没跟在身边。 白聿看到他就莫名慌了神,甩开齐宣的手,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姜淮周围不断有员工围上去打招呼,他却始终看着白聿……和齐宣。 然后理都没理旁边上赶着溜须拍马的人,一转身又走了。 “……”白聿想起那天姜淮说让他离齐宣远点,但是因为好久没见,他都忘了这茬。眼下被抓包,都没心思想齐宣告白的事了,只怕姜淮揪着这事再想出些别的主意来整他。 他叹了口气,放下本来要扔的外卖包装,看着齐宣说:“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对不起。我们可以做关系好的同事,但是再进一步真的不行。” 齐宣其实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白聿虽然好像没有和姜淮在一起,但眼睛还是只看着他一个人,真接受了才不像他。 “没关系,我也只是想说出来,免得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齐宣很坦荡地说。 白聿暗自松了口气,有点感谢齐宣的大方,不然每天都见面的人,闹翻了总归不好看。 “配筋你算一下吧。”午休过后,叶云提着几张纸扔在白聿桌子上,不情不愿地说。 白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时候要?” 叶云好像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今天晚上。” 白聿知道肯定没有这么紧急,但还是笑着应了下来,他现在没有说话的能力,犯不着和别人交恶。 只是除了配筋之外,还有一些外装饰等着他画,这一忙就到了十点多。不过大家差不多都加班到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不平衡。 到小区门口闻到关东煮的味道才觉出饿,停下来买了一份,一边吃一边走,没到楼下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他惊得被呛了一口。 姜淮没上楼,就站在花坛边甩钥匙,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余光瞥到白聿就朝他看了过来。 白聿把剩了两串的关东煮扔进垃圾桶,走过去问他:“怎么等在这?” 姜淮盯着他油光发亮的嘴唇看了几秒,问:“加班到现在?” 白聿心想你这个剥削劳动者的罪魁祸首还真敢说,面上却不动声色:“嗯,最近赶项目比较忙。不上去吗?” 姜淮没有动,看着他说:“我妈知道你回来了,想让你去吃饭。” 白聿不想去,但他现在没什么立场拒绝姜淮,只能尽可能往后拖延:“最近比较忙,有时间我再过去吧。” “周末不用加班。” 大老板一句话就免了他的加班,白聿并没有感恩戴德,他只是想万一那帮同事知道了,估计更看他不顺眼了。 “行,那我周末过去。”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姜阿姨,但是姜淮明显强硬得不容拒绝,他懒得和他扯皮。 白聿指了指楼上说:“那我先回家了。” 姜淮点了点头。 白聿有点惊讶他来就是为了说这种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不过未免节外生枝也就没多话,点点头就往门口走。 姜淮却突然叫了他一声。 白聿回头看他,他又只是沉默地望着他,什么也不说。 “怎么了?” 姜淮移开视线,“没什么。” 唯一庆幸的是Vivian没说周末要加班,白聿久违地过了个双休,周六在家窝了一整天,晚上跑去陈易家蹭饭。 林政对他打扰别人二人世界的没眼色行为表示谴责,从他手里把盛着提子的果盘抢过来,没好气地说:“抛弃我转投敌方就算了,还跑过来吃我老婆的饭?” 白聿盯着他手里的提子,问:“我怎么就敌方了?” “UE现在就是泛华的竞争对手。你不离姜淮远点,怎么还跑他眼皮子底下去了?” “哎,一句两句说不清。”白聿扯了张纸巾擦手。 “那算了,我也懒得管你。”林政放下盘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了眼厨房又压低声音说:“小易不知道你在UE,别说漏了啊。” 白聿瞬间和他统一战线,比了个ok的手势,说:“谢谢兄弟。” 林政瞪了他一眼,“你他妈少来几次我谢谢你。” 白聿被逗得直乐,“我举目无亲的,不来找你们找谁啊?” “别贫。”林政往嘴里扔了颗提子,含糊不清地说:“陈医生值了半个月班了,你懂我的苦吗你?” “哦——憋坏了啊。”白聿趁势也偷了两颗,说:“放心,明天不来打搅你们。” 林政看他一眼,问:“你干嘛去?” “去姜阿姨那吃饭。” 林政反应了几秒,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姜阿姨?姜淮家啊?你脑子有泡吧?” 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炒菜的声音,白聿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你再大点声儿,省得陈易听不见。” “不是,姜阿姨不是都知道你俩的事了吗?你去不尴尬吗?” “尴尬啊。”白聿看上去挺无所谓,“但是她让我去,我不知道怎么推辞。” 林政朝他翻了个白眼,说:“行,你心真大。” 白聿倒不是心大,只是他知道姜淮打定主意的事,反对也没用,挣扎一通结果还是要去,浪费那力气干什么? 周末一大早他就醒了,挑了套合适的衣服,收拾了自己半天才出门。 路上有些堵,磨磨蹭蹭快到的时候他发微信给姜淮,问这个时间过去方不方便。 姜淮很快就回了,让他直接过来。 比起他老爸老妈在城郊的那套房子,他对姜家更熟悉,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白聿站在门口还有些恍然,觉得出走的几年好像是假的。 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余瑶抱着姜彦出来,看到他明显眼前一亮。 姜彦松开她妈妈的脖子朝他伸出手,高兴地喊:“小白哥哥!” 白聿跟姜淮明明是同一辈,姜彦却从小叫他哥哥,叫姜淮叔叔,大人纠正了几遍也懒得再说,随她乱叫。 白聿接过她抱在怀里,朝余瑶叫了一声:“大嫂。” 余瑶温柔地看着他,说:“好久不见了,快进来。” 姜母从早上就开始等他,见到他还没说话先红了眼圈,略带埋怨地说:“你这孩子,走不跟我说,回来也不跟我说。” 白聿把姜彦放在沙发上,扶着姜母坐下,抱歉地说:“对不起姜阿姨,当时走得太匆忙了。” 过去的事回想起来还是尴尬,姜母也不再提,拉着他问了半天在国外的生活。 姜淮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白聿正陪着姜彦玩游戏,看到他下楼先笑了笑。 姜母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还是能轻易察觉出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连忙起身吩咐厨房开饭。 姜父和姜衡都不在,一顿饭吃得倒快。白聿借口工作要走,姜母也不好留他,只推着姜淮去送送。 出门的时候姜淮突然拉住了白聿的手腕,白聿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回过头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姜淮盯着他看了许久,在他想再一次表达疑问的时候松开了手。 “要我送你吗?” 白聿愣了一下,说:“不用了,我去路口打车。” 姜淮微微点了下头,“嗯。” 小时候白聿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姜家,偶尔父母世界巡展回来他才回家住几天,每次走的时候姜淮就像这样站在门口,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 这还是长大后第一次目送,看着白聿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想看白聿生气难过,抵死相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摆出一副他做什么都可以的态度,好像蒙了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看不清楚面目。 不然,还是算了吧。 第10章 Vivian雷厉风行,手下人工作效率也非常高,白聿虽然每天加班累得跟狗一样,但是看到方案逐渐成型,到底还是觉得骄傲,哪怕他并没做多少主要工作。 汇报那天天很阴,白聿从地铁站出来才发现下了小雨,好在公司就在街对面,他小跑过去刚好在门口遇见Vivian。 Vivian今天没有穿风格鲜明的衣服,只是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脸上画了一点淡妆,看到白聿难得笑了笑,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他,说:“PPT做得不错。” 白聿突然得到一句称赞,连忙挂起得体的微笑:“谢谢。” 正是上班时间,电梯前人很多,Vivian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聿说这个项目的难处,白聿一边应着她一边注意到从门口走过来的姜淮。 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白聿,目不斜视地上了专属电梯。白聿莫名有点失落,那天在姜家吃饭的时候明明没有那么针锋相对,过后却又退回了原地。 “门太窄了,做宽一点,横隔也是,打着现代化的名号,做出来还是和过去的差不多。” 姜淮是老板,对自己的项目追求十成十的完美,至于底下人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 白聿听着却忍不住皱了眉,姜淮虽然不是建筑专业毕业,但并不是一点不懂。别墅的乳白门柱是实腹式柱,横隔如果过大会导致抗扭刚度不够,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明显是故意发难。 可这不是外包的设计,是他的项目他的设计师,挑刺根本没意义。 Vivian开始还耐心地跟他解释,姜淮的态度却始终很强硬,她忍不住撂了脸子直截了当地说不行。 “白聿怎么看?ETH毕业的设计师总要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白聿突然被他点名,一秒的怔愣后立刻说:“不论哪所学校毕业的设计师都会首先把安全放在第一位,横隔不可能大过柱截面的九倍,现在已经是极限。” 他的语气并不好,连Vivian都朝他投来了诧异的眼神。白聿始终看着姜淮,做好他被刁难的准备,哪知道姜淮突然垂下眼,说:“是吗?那就开始汇报吧。” 白聿准备好反驳的气焰瞬间偃旗息鼓,半天没反应过来。 PPT做得很简洁明了,Vivian讲起来也很流畅,汇报很快结束,她把激光笔放在桌上,看向姜淮:“以上就是二组的工作汇报,姜总请指示。” 姜淮随便说了个问题就把包袱甩给了总包,对方针对他们的方案提出了几个问题,能回答的问题Vivian都答了,有几个要后期协调的Vivian说回去再商量解决方法,一场会开到下午也就算完了。 散会的时候二组商量着去哪补顿午饭,齐宣要拉着白聿,但是他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去,正打算拒绝,姜淮从他身边路过又回过头来说:“白聿来我办公室。” 在UE工作的这段时间,白聿基本没进过姜淮的办公室,主要他只是一个小设计,没什么事也不太可能进总裁的领地。 姜淮正在看一份文件,晾了他半天,直到看完才抬起头问:“项目你参与了多少?” 白聿愣了一下,说:“功能和结构都有我的份吧。”他干的活杂,其他人有什么又都来找他,真要细究也算不清,不知道姜淮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之后和总包的沟通交给你行不行?” 二组的人本来就不愿做扯皮的活,姜淮不说也会是他做,白聿点了点头,说:“行。” 姜淮转了下笔,说:“那你回去吧。” 白聿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特地把他叫到办公室来说废话干什么,不过还是起身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出去了,姜总。” 大理石地面踩上去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姜淮突然叫他的名字。 “白聿。” 白聿转过身看他。 “协议作废。”姜淮的眼神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我们两清了。” 白聿有些迟钝,怔忡地看着他。 姜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点难得的笑意说:“林政说得没错,我没立场单方面指责你。虽然当初在一起并非自愿,但我还是默认了你的靠近,否则我们也不会纠缠三年,争论谁错得更多已经没有意义了。” 白聿很久没见他笑过了,在他们还是单纯的竹马的时候,姜淮其实是很爱笑的,因为他家庭幸福,一生富足,从未吃过苦头,唯一一点波折是他带来的,所以哪怕后来姜淮对他极尽冷漠,他也没有怪过他。 现在蓦地看到姜淮的笑容,白聿竟然先从心底泛起了一阵心酸,好像多年前那个挡住恶犬说要保护他的小男孩穿过岁月的长河重新站到了他面前。 这些年的陪伴和互相折磨化为疾风,呼啸着穿过白聿的身体,让他僵立在原地,无法立刻对姜淮突如其来的释然作出反应。 姜淮手中攥着一根钢笔,那是十三岁的时候,白聿用一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哪怕是最愤恨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要丢掉。 “项目收尾你就可以辞职了,我也会和我妈说清楚,以后不会再让你去我家。” 白聿张了张嘴,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简单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与姜淮的感情自幼时算起至今已经有二十余年,称不上轰轰烈烈,至少也算是百折千回,即使知道无法善终,也没料到这样一个平淡的结局,好像他们一夜之间云淡风轻立地成佛了。 白聿站在办公室门口出神了许久,直到许雨霏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事吗?” 白聿这才回过神了,连连摇头,走了几步又转过身,赶在许雨霏敲门前问:“许特助,姜总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许雨霏是最受姜淮信任的特助,哪怕她察觉到了boss的不正常,也不可能回答其他同事八卦式的询问,她摇了摇头。 白聿哦了一声,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林政和陈易是大学时在一起的,那时候林政还是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为了追陈易费了不少劲儿,虽然后面经历了差点被棒打鸳鸯的出柜,但好在最后修成正果了。 林政改邪归正对来之不易的平淡幸福很珍视,大大小小的节日都是和陈易两个人庆祝的,今年陈易生日却突然要大张旗鼓地举行什么轰趴。 白聿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刚结束和总包的扯皮,心情正不好,语气也带了不耐烦:“我忙得和狗一样,哪里有时间参加什么party。” “陈易生**也不来啊?白,我看错你了。” 白聿看了眼日历,皱着眉问:“你搞这么大阵仗,陈易知道吗?他不是不喜欢人多吗?” 林政在那边得意地说:“当然知道。虽然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是我怕陈医生敲爆我脑壳,所以还是提前告诉他了。” 白聿按了按太阳穴,犹豫着问:“姜淮也去吗?” “你这不是废话。”林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现在见面尴尬,但是大家都很多年的交情了。” 白聿也知道姜淮不可能不去,记下地址就挂掉了电话。 最近项目快要结束,白聿和姜淮见面也是屈指可数,除了开会时的公事公说,私下的偶遇基本没有,他在最初的疑惑后也逐渐想通了——多半是姜淮玩厌了你还我我还你的幼稚游戏,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马了。 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再躲着也没意思,他和陈易关系那么好,不去也不合适。 生日聚会在林政的一栋别墅举行,那地方白聿去过很多次,高中的时候他们每次放假都躲去那里打一天游戏,算得上秘密基地。 白聿下班后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地铁,赶在八点前到了别墅区门口,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停完车走过来的齐宣。 “你住这?” “白聿?” 两个人同时开口,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到了诧异。 白聿先说:“我朋友过生日。” 齐宣愣了下说:“我也是朋友过生日,你……朋友叫陈易?” 白聿点了点头。 齐宣不可思议地笑了笑说:“这可真是太巧了。我去年急性肠胃炎进急诊,当时正好碰上大型车祸,医生护士都忙得顾不过来,要不是陈医生我可能得多疼一会儿。” 白聿也觉得这缘分很难得,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我们陈医生就是这么专业。” 说完发现齐宣看着他,立刻摆摆手解释:“你别误会,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齐宣垂下眼,笑了笑:“我知道。” 两个人一块进门倒是让林政吓了一跳,还以为白聿找到新男友带来向姜淮示威,听完解释才笑着把他们往里面带。 白聿看着后院泳池边的人问:“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 林政嘿嘿笑了一声,说:“我有大计划。” “什么……”白聿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陈易,连忙招了招手。 “你们认识?”陈易看到白聿和齐宣一起过来,也觉得很惊讶。 白聿三两句解释了一下,陈易点了点头,说:“这么晚,耽误你们休息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生日快乐。”白聿把礼物递给他,齐宣也顺势拿了出来。 陈易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白聿看着他和林政说:“祝你们能陪伴着彼此过每一个生日。” 陈易脸上带了笑,林政揽住他的肩膀,对白聿说:“放心,一个不落。倒是你,早点嫁出去,别老让爸爸们操心。” 白聿抱臂瞪了他一眼,报复道:“这别墅我有点眼熟啊,你高中那个小男朋友是不是也……” 林政慌慌张张地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说:“你做个人吧!” 白聿挥开他的手,吐了吐舌头,说:“谁让你招我。” 林政悄悄看了陈易一眼,说:“那啥,我去看看蛋糕做好没。” 他一走,白聿和齐宣就笑了出来,陈易无奈地说:“我都说了不介意了。” “别管他。”白聿摆了摆手,“他活该。” 陈易看他一眼,顾及到齐宣想说的话也无法开口,齐宣看了出来,借口去卫生间先离开了。 陈易说:“你和姜淮是真的结束了吗?” 白聿沉默了几秒,轻声嗯了一下。 “那就好,你们不合适。” 白聿笑着搂他的腰,“陈医生独具慧眼,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陈易推了他的头一下,笑骂:“少贫。” 姜淮坐在客厅的角落,从白聿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始终落在他身上,身边的人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白聿居然是和齐宣一起来的,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似乎连林政和陈易也坦然接受了。 白聿和齐宣一起把礼物递给陈易,大概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很相配。 ——这个念头出现在姜淮脑中的瞬间,他感受到一阵让人瑟缩的寒意,心脏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整个人立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客厅的大灯突然被关上,林政推着一个四层高的蛋糕出来,顶层有个水晶小人,姜淮隐约看到它的手中捧着一个小盒。 林政把它拿了下来,单膝跪地在林政面前打开,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陈医生,虽然我帅气多金又幽默,但还是时常觉得配不上你,因为我确实有很多毛病,幼稚、暴躁、轻浮,还有不算光彩的情史,想来想去,唯一能配得上你的,就是我足够爱你。” “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以后的生日都想陪你过,可以和我结婚吗?” 陈易性格沉稳,很少见他有动摇的时候,但是姜淮看出他此刻非常感动,虽然尽量克制了,但是颤抖着把手递到了林政面前。 戒指套上他纤细的手指,现场爆发一阵欢呼,在一片热闹中,姜淮转过头去看白聿,发现他脸上挂着笑容鼓着掌,那笑容包含了祝福、歆羡和苦涩,几乎一瞬间就抓住了姜淮的心。 满场的祝福声中,只有姜淮在遗憾,没有给白聿一个想要的结局。 原来我这么爱你,我现在才知道。 第11章 项目竣工,白聿一分奖金都没有拿到,其他同事商量着去哪休假的时候,他递了辞职报告。 按理说UE算是不错的出路,但是当初答应姜淮的是只有底薪的工作,养活自己和房子还是有点难,更何况白聿也不太想见到他,索性另谋高就,反正ETH的招牌不至于让他饿死。 白聿正在工作交接的阶段,比以前清闲了不少,想找林政和陈易打发时间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去美国结婚,顺便在夏威夷度蜜月了。 白聿眼红得不行,嘴上还说他们老夫老妻的搞这套没意思。 林政在电话里笑话他,说他空巢老人羡慕热恋夫夫,最好早点找到第二春,省得心里扭曲。 白聿挂掉电话,看着鱼缸里成双成对的鱼心想,第二春就算了,还是一夜暴富比较实际。 姜淮最近去了苏州出差,UE要在开发区建个大型商场,他去那边活动关系,奔波了一天回到酒店,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收到了设计部总监发来的消息。 对方可能以为白聿和他关系很亲近,多此一举地给他报告辞职的处理进程。 姜淮看了看就扔到了一边,表面上没什么反应,晚上应酬的时候还是多喝了几杯酒。 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好在行程已经结束,不需要再和那些烦人的老头推杯换盏,犹豫要不要提前回去的时候,李澄知道他在苏州,打电话邀他出来吃个饭。 李澄也是他们朋友圈里的一员,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班,后来大学为了女神跑到苏州来上,毕业后也就势留在了这里。 结婚两年发福了不少,当初也是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现在啤酒肚都出来了,看到姜淮进来,先自嘲了一句:“完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只有我变丑了?” 见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姜淮心情很好,带着笑说:“好像是。” 李澄摸着自己的双下巴傻乐:“没事,我这是幸福肥。” “你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他说着给姜淮倒了杯茶,招手服务员过来点单。 姜淮没什么胃口,对日料也不热衷,随便点了两道说:“差不多了。开始想通过我和我们家老爷子攀关系,东拉西扯得很烦人。” 李澄笑着说:“别得便宜卖乖了,没你老爷子的面子,你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姜淮无奈一笑,扯开了话题:“听说荆阳怀孕了。” 提到这事,李澄就一脸的幸福,乐呵呵地说:“对,四个月了。到时候满月酒,你们可都得过来。” 姜淮点点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菜陆陆续续上齐,李澄给他倒了杯清酒,看了看他的脸色,问:“你和小白……还好吗?” 说实话,李澄是当初唯一一个对姜淮喜欢上一个男人而觉得不可思议的,毕竟姜淮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表现。但是作为朋友,哪怕不能完全理解,至少也真心实意地祝福了。 没成想和俞蓝还没见到面,他们就分手了,姜淮转头和白聿在一起了。 他费解了好几年,终于见到当事人了,忍不住问一问。 “我们没在一起了。”姜淮品了一口清酒。 “哦哦。”李澄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这同性恋人分分合合得也太频繁了,连忙圆场,“没事,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嘛。” 他急于揭过这个话题,姜淮却没给他机会,垂下眼说:“他不会愿意跟我做朋友。” 李澄的手顿了顿,看向他:“什么意思啊?你们决裂了?” 姜淮没有说话,干到手中的酒算作默认。 李澄叹了口气说:“要么说老老实实做朋友呢,当初咱们都那么好,现在搞成这样……” 他心下叹息,却也觉得感情的事外人没有置喙的资格,三两句把话题扯开,说起了别的事。 姜淮却明显心情不好,一瓶清酒十几分钟就见了底,李澄拦不住他,只好陪着他一起喝。 结账的时候姜淮已经醉眼迷蒙,站都站不稳,李澄扶着他出门,打算送他回酒店。出租车都停在门口了,姜淮却突然推开了他。 “我让……助理来接,你先回……吧。” 李澄不应,拉着他上车,他又说:“我想自己……散散步,待会让人来接。” 清酒的后劲很足,虽然没喝多少,李澄还是头晕得难受,姜淮把他推上车,对着车窗摆了摆手。 不知道为什么,李澄总觉得他的神情很落寞,像个长途跋涉归来的旅人,多走一步就要栽倒在地。 他把车窗按下,对姜淮说:“哥们儿活得糙,大道理讲不了几句,但还是想劝劝你,要真喜欢的话,就别那么轻易放弃。你看我,熬了那么多年,最后不也抱得美人归了。” 李澄看出他对白聿的不舍,却不知道他们远不是吵架分手那么简单。 虽说如此,姜淮还是因为他的话心里一动。 白聿的逆来顺受让他觉得无望,与其毫无意义地耗三年,倒不如现在放他走,只是他没预料到自己情根深种,对白聿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难舍的地步。 姜淮是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一生顺遂,却屡屡在白聿身上受挫,以至于草木皆兵,连争取都不敢了。 苏州的夜晚凉意渐重,渗进他单薄的衬衫,酒气稍微散了一些,人也清醒了一点。突然就想起了有一年过生日,他也是这样,在寒风侵肌的夜晚走了好几条长街。 只是那时候白聿即使被他气到,第二天还是会急哄哄地赶来照顾他,而不是如今波澜不惊的样子。 助理在日料店附近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在花坛边沉思的姜淮。 他走过去轻声叫了一下:“姜总。” 姜淮抬起头,说:“明天回北京,帮我买一套房子。” 白聿离职后去云南玩了一趟,过足了文艺青年的瘾,终于回到北京着手找工作了。 陈易不知道他是从UE辞职,还很不赞同地说他:“你才干了一年不到,怎么就辞职了?这么没有常性。” 白聿有苦说不出,任陈易训了他半小时,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陈易突然说:“齐宣不是在UE吗?你上次说你们是同事?” 白聿心里一惊,连忙说:“我说的是我实习的时候,齐宣以前在泛华。” 陈易盯着他看了几秒,虽然觉得他的话不可信,但还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没再说什么。 白聿松了口气,从陈易家出来就给齐宣打了个电话。 “你怎么这么怕陈医生?”齐宣在电话那头笑。 白聿按了电梯,无奈地叹了口气:“习惯了,以前我们几个就总是被陈易管着,也没人反抗,现在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齐宣说:“陈医生的气场确实很强大,难怪他这么年轻就可以成为主治医生。” “确实。”白聿挺赞同,“反正他万一问起来,帮我打一下掩护。” 齐宣应了下来,又问他工作找的怎么样。 白聿想了想说:“还是进私设吧,毕竟我年轻。” “那我倒是有个工作室可以介绍给你。”齐宣说,“我朋友刚成立的,最近挺缺人的,工资很高,就是累了点。” 白聿不太想欠齐宣人情,但是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说:“行,我去试试。” 本来想过两天回绝,没想到齐宣晚上就把地址发了过来:“我和他说过了,你明天上午十点有空吗?” 白聿犹豫了半天,还是答应了下来:“行。” 第二天和老板面对面的时候,白聿一阵无语,问:“师兄你怎么和齐宣认识的?” 陆嘉维没想到是他,惊讶地说:“我还说ETH毕业的是谁!我以为你会留在苏黎世!” “我在那又没有认识的人,为什么要留下啊?”白聿笑着说,“没想到还能遇见。” 陆嘉维有点不好意思,转了转笔说:“他说是你男朋友,拜托我好好照顾你。我以为你们吵架了,他问啥我就说啥了……” 白聿怔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说……是我男朋友?” 陆嘉维点点头,小心地问:“对啊。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白聿扯了个难看的笑,说:“不是。” “啊?”陆嘉维尴尬了一瞬,“对不起,他说得跟真的似的……而且我看他还挺帅的。” 白聿没忍住笑了一声,说:“陆总,我今天是来面试的,不用叙旧了吧?” 陆嘉维也觉得自己丢人,立刻翻篇了,说:“你的实力我都知道,说实话我挺想你加入我们的。除了工作时间长一点——但是说实话,干设计的,没几个不秃头的,至少我们待遇很高。你来的话,绝对什么都是最好的。” 白聿哭笑不得,说:“我哪有那么好?说实话能再和你一起工作,我也觉得很好。” 陆嘉维期待地看着他,问:“你那怎么想?” “陆总要是录取我,是我的荣幸。”白聿笑着答。 和陆嘉维约好下星期入职,白聿就回家了。 找到工作,心情还是不错,买了杯奶茶一边喝一边等电梯,心里想着改天请齐宣吃个饭,没留意身边站了个人。 电梯从二十层缓慢下行,白聿瞥了一眼旁边,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 姜淮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墙,手里提着一个大包,听到他问转头说:“我搬家了。” “……” 不怪白聿多想,姜淮明知他住在这里,就算搬家,怎么会搬到这里来? 电梯到达一层,白聿跟在他身后进去,看到他按下楼层的时候更是傻了眼。 “你和我一层?” 姜淮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白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姜淮转过身,看着他说:“我想追你。” ※※※※※※※※※※※※※※※※※※※※ 昨天搬砖晚了。鸽了,嘻嘻。 第12章 白聿想骂人。 他想从姜淮的神情中探究出意图,然而姜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白聿无语地笑了两声,摇摇头出了电梯。 姜淮跟在他后面,在他开门的时候突然说:“我是认真的。” 白聿顿了顿,把已经打开的门重新摔上,回头瞪着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恼怒:“为什么?” “你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我了?在我已经放弃你以后?” 白聿嘲讽地一笑,姜淮垂下眼,盯着地面说:“我知道你不信,来日方长。” 他好像说了个没什么意思的笑话,白聿想笑又笑不出来,欲言又止了半天,重新打开门进去了。 姜淮在门口站了一会,把他还插在门上的钥匙拔下来放进了兜里。 预料之中的反应。说来好笑,他故意的发难没能让白聿有反应,反倒是一颗真心捧上去,让他生气了。 白聿家对面的这间公寓空置有一段时间了,业主移民卖房,因为是精装,价钱定得高了一些,很久没有人买,让姜淮捡了便宜。 在苏州的时候一时冲动决定重新追求白聿,现在面对对方明显的抗拒却拿不出任何好方法。当初和俞蓝在一起,大部分浪漫的主意都是白聿给他出的,如果那时候他已经动心,那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把他推给别人的? 大概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位置,从来只有讨好他的份,但凡需要他服软,便只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坐立难安。 白聿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起床,牙还没刷完林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的爸爸们回来了!” 白聿心情不佳,直接挂掉了电话。 林政又拨了回来,难以置信地说:“好心好意给你带礼物,连话都不让说完了啊?” 白聿没好气地问:“干吗?” 林政以为他是起床气,也没在意地说道:“我们到北京了,给你带了礼物。怎么着,是我们给你送过去,还是你自己过来拿?” 收人家的东西没有要人家再送上门来的道理,白聿吐掉口中的漱口水,说:“你们现在在家?” “对啊,陈医生明天才上班。” 白聿抹了把脸,说:“那我现在过去。” 他心情不佳,连带着从早上开始就诸事不顺,先是想穿的衣服半天找不到,后来又煎糊蛋,出门的时候还找不到了钥匙。 他把外套摔在沙发上,烦躁地给林政打电话。 还没接通,门铃却突然响了。 一边听着手机里的等待音,一边去开门,没成想导致他心情不佳的罪魁祸首就站在门口。 姜淮把一份早餐递到他面前,问:“吃过了吗?” 电话通了,林政在那边问:“你又怎么了?” 白聿回过神来,说了句没事就挂掉了,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姜淮。 姜淮举了半天,见他没有接的意思,又伸出另一只手,把钥匙递给他:“你昨天忘记拔下来。” 白聿接过来,在姜淮再次开口前问:“我可以再确认下你到底什么意思?” 姜淮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昨天已经说过了。” 白聿轻笑了一声,回身拿了外套,锁上了门。 他不回应,姜淮也不意外,只跟着他下楼,在白聿出大门的时候问:“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白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姜总不用上班吗?” “如果顺路,我可以送你。” 白聿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打车就行了。” 他站在小区门口等车,姜淮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看着他愈发挺拔的身影,没有动。 叫的车没几分钟就到了,白聿上了车,司机问他:“那位先生不走吗?” 白聿向窗外看过去,姜淮还站在原地,眼神依旧望着他,他顿了顿说:“他不走。” 林政和陈易的蜜月过得乐不思蜀,如果不是陈易请的假马上要结束,他们还打算再待上一星期。 白聿对那些五花八门的礼物没兴趣,坐在沙发上叹气。 陈易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 陈易抱着胳膊说:“不生气,你说。” 白聿又叹了口气,说:“姜淮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说要追我。” 林政捧着盒冰激凌出来,听到他说的话差点扣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连陈易都皱了眉。 “啥情况啊?他不是……”林政没敢说完。 陈易说:“你们俩的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太多,只是你最好还是想清楚。” 他大概以为白聿肯定会立刻接受,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句。 白聿哭笑不得地说:“我又不是傻子。过去耗了那么多年都没看上我,一朝一夕就变心,怎么可能?” 林政见过姜淮动摇的样子,有心替他说几句话,奈何当着陈易的面不敢开口。 白聿拿了东西就走了,马上要入职,有些东西还是要准备一下,刚好很久没有做过饭,干脆去了趟超市,打算犒劳下自己。 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手臂都酸了,艰难地掏钥匙开锁,对面的门却抢先开了。 姜淮接过他左手的袋子,又提起地上的,轻声问:“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白聿怔愣的时候,姜淮已经自然地帮他提进了家门,回头问他:“放在哪?” 他的语气太平静,白聿差点没察觉出不对,傻傻地指了指厨房。 姜淮熟悉地换了拖鞋,提着东西进去,隔着门问:“要我帮你吗?” 白聿终于回过神来,走到厨房门口盯着他看,姜淮回过头说:“我还没吃饭。” 他平静无波厚颜无耻的程度让人叹服,白聿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有这一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淮垂下眼说:“我好饿。” 白聿听着他这似撒娇的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走进去推了他一下让他让开地方,犹豫着问:“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吗?” “我不舒服,没有去。” 白聿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什么,现在已经没事了。” 白聿一边洗菜,一边说:“吃过饭就回去吧。” 姜淮本来也没想真的留下来,白聿肯同意多半也是心软不赶他,并不想得寸进尺更得罪他,所以轻声嗯了一下。 白聿原本想用来犒劳自己的大餐又被姜淮占了便宜,好在他还有点良心,吃完饭自觉去洗碗了。 电视里放着前段时间很火的综艺节目,白聿看得笑个不停,姜淮在厨房里听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洗完碗姜淮也没要求久留,站在白聿身后说:“我先回去了。” 白聿嗯了一声,在他开门的时候又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姜淮没有回头,他停顿了几秒,说:“好。” 他答应得干脆,白聿觉得他不会出尔反尔,所以安心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看到窗外居然下了雪。 初雪的清晨整个世界都蒙着一层白,明明还是平时的景致,却莫名添了一些寂寥。白聿在家欣赏了半天的雪景,趁天色未黑,决定去把之前上映却没来得及看的电影看了。 准备妥当出门的时候,雪已经没有那么大,只淅淅索索地落些小雪花,起了不大的风,他裹紧衣服,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买辆车。 在雪地上留了一连串的脚印,白聿计划看完电影去吃个旋转火锅,没注意有人挡在他面前,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白聿揉着鼻尖抬头,姜淮皱着眉不太认同地说:“走路怎么不看前面?” “……”白聿心说你别挡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撞上。 姜淮看他的样子,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看电影。”白聿随口答了一句,不想和他多说。 哪成想姜淮居然跟了上来,落后他身后一句,问:“和谁?” 白聿叹了口气,说:“我自己。” “那我和你一起。” 白聿停下脚步,回身看他,问:“你买了票吗?” 姜淮拿出手机,“什么电影?在哪?我现在……” “姜淮。”白聿打断了他,“我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姜淮的手握成拳垂在身侧,说:“我知道。” 白聿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抚下了肩上的雪,轻声说:“我们回不去了。” 姜淮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突然觉得很可悲——纠缠了这么多年的复杂感情,最后只换来一句:我们回不去了。 白聿看出他的失落,心底的柔软突然被戳了一下,无法再对他摆出恶形恶状,尽力向他解释:“你可能误会了现在的感受。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又跟在你身后那么久,突然不再理你,你觉得不习惯也是理所应当的,可这不是喜欢,如果你真的能喜欢上我,过去我也不至于那么没自尊。” 姜淮垂着眼,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白聿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叹了口气,温柔地说:“我不能撒谎说我对你没感觉了,你在我眼里还是最好的,最温暖最干净的,而我的自私和阴暗配不上你。你拉着我走过孤独的少年时期,我永远不会忘,但是我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我爱了你太久了,以后不想再和你有瓜葛了。” 他所有的疲累化为了一声叹息,姜淮的声音有一丝哽咽,他几乎是祈求地问:“做朋友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白聿的语气温柔,说的话却很决绝,“我没办法和你做朋友。” 第13章 正式入职才三天,白聿就已经和同事熟悉得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大本来就是个活泼的性格,连带着底下的人都很大大咧咧,即便是日日被甲方折磨的工作,办公室也总是充斥着笑声,颇会苦中作乐。 白聿喜欢这里,辛苦也甘愿。如果说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不适,大概就是姜淮一步步的逼近了。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过了,姜淮不肯听,他也没办法。毕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姜淮,只要是已经决定的事,姜淮就一定要做到。 可能也是因为没撞过南墙,所以以为这世上只有宽阔大路。 为了答谢齐宣介绍工作,白聿约好请他吃饭,周五晚上特意提早下班,在网上预约了一家火锅店,没想到去的时候还是要等位子。 他抱歉地跟齐宣说:“不好意思,请客还搞成这样。” 齐宣摆摆手,很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我还不饿。这也说明这家店肯定很好吃,你很会挑。” 他的善解人意并不刻意,白聿笑了笑没接话。 齐宣又问起他的新工作,白聿三两句解释了一下,齐宣感叹道:“为什么感觉我们的朋友圈重合度很高?” 白聿装作没有听出他的潜台词,说:“因为我们都是搞设计的吧,同行认识不稀奇。” 他不肯接话,齐宣也不恼,随口聊起前段时间看的个展。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轮到他们。 白聿很喜欢吃辣,齐宣不太能吃,就点了鸳鸯锅,雾气朦胧中,齐宣想起什么,突然说:“我听Vivian说公司马上有个大项目,在马路桥那边,现在正筹备招标。” 白聿把肉一半倒进辣锅一半倒进清汤锅,随口问道:“马路桥是好地段,但怎么不是自己人做?” 齐宣帮他调了个酱料,放在他面前,说:“人手不够,大概下个星期开始发布消息,你……你们工作室不想试试吗?” 白聿笑了笑问:“你这是偷偷给我透消息吗?” “不算。”齐宣烫了根青菜,跟着笑,“提前知道也没什么,顶多多点时间准备。” 白聿点点头,“我跟师兄说一声,让他留意一下。” 齐宣撑着下巴说:“干脆我也去你们那吧。” 白聿捞了两块肉放进他碗里,闻言看了他一眼说:“别了,凤凰下凡到鸡窝做什么,扶贫吗?” 齐宣被他逗得笑了出来,摇摇头不再提这话。 两个人吃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撑得都说不出话了。 齐宣坐进驾驶座,摸了摸肚子说:“好久没吃这么饱了,我跟你吃饭胃口总是很好。” 白聿扣好安全带,也觉得吃了太多撑得难受,接道:“我是健胃消食片吗?” 齐宣不是傻子,一晚上但凡有点暧昧的话都被白聿四两拨千斤地扔了回来,他再喜欢,也不可能枉顾白聿的意愿,既然求而不得,那还是不求了。 不过白聿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开了一段路停在一家药店前买了两盒健胃消食片。 这还是头一次吃到需要吃药的地步,白聿哭笑不得,觉得自己挺没出息。 但是饱腹感在冬夜带给人的满足是无法比拟的,他嚼了两片,谢过齐宣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想绕着走两圈消消食。 姜淮有应酬,回家已经九点多,看到白聿的时候,他正站在小区公园的健身器材上扭腰,穿着厚重的棉服,整个人活像个不倒翁。 姜淮站在他身后看他,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白聿转过身来的时候,笑意也没压下去。 白聿看到他愣了一下,问:“才下班?” 姜淮嗯了一声。 白聿点点头往回走,姜淮立刻跟了上去,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等电梯,难得的平和。 沉默了一会,姜淮突然问:“明早想吃什么?” 这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给白聿送早餐,哪怕白聿从来没有接过。 “我自己可以买。”白聿不想和他争论。 “我晨跑的时候顺路,小笼包可以吗?” 白聿深呼吸了一下,转头看他,“你要坚持多久?” “到你接受我。”姜淮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白聿皱了眉,犹豫之后还是开口说:“我真的会生气的,这样的事根本没意义。” 姜淮没有被他的话刺到,平静地问:“那什么有意义?”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回不去了。为什么你觉得这样就可以让我接受呢?你现在和我当初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求而不得的人苦苦挣扎罢了。 姜淮移开视线,“我没想回去,我要的是重新开始。” 白聿哭笑不得地问:“你何必?愿意为你奉上真心的大有人在,你要我肮脏的喜欢干什么?” 姜淮始终语气平淡地和他对话,现在终于忍不住皱了眉,看着他说:“我当初怪你,是因为你的不择手段,不是因为你的喜欢。” 喜欢是不能被定义的,什么样的喜欢才是政治正确,谁能说得清楚?如果非要给喜欢一个具象,那所有的心动都失去了意义。在错误的时间里动心,难道就可以克制了吗? “一边厌恶你一边又默认你的靠近,是我的错。可你的喜欢不是脏的。”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姜淮走进去按着按钮看他,“不上来吗?” 白聿在短暂的怔忡后,突然向后退了一步,苦笑着说:“姜淮你真够残忍的,我因为对你的感情挣扎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才来告诉我,你不介意。” 姜淮因为他的话愣住了,手指也滑落,电梯门缓缓合上,在逐渐闭合的缝隙中,他看到白聿的惨笑,像过去的每一年,无助而悲戚。 ———— 工作渐渐忙起来,白聿无暇纠结和姜淮的事,繁重的工作任务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在陆嘉维的AMP和UE不同,工作氛围更轻松,老板也够体贴,在连续的加班后给放了几天的假。 好不容易得到个休息日,大清早又被门铃声打扰,白聿放下打了一半的游戏去开门,姜淮红着个脸站在门口。 他好像发烧了,连眼神都迷离了,还假装无事地把早餐递给他,白聿抬起手摸他的额头,传来的温度吓了他一跳。 “你不要命了?!”白聿气急败坏地把早餐接过来扔到鞋柜上,然后抓起外套带上了门。 姜淮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被白聿搀着进电梯,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听着他在耳边训斥:“这么大人了,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我少吃一顿会死吗?更何况我也没让你送啊。” 这是白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朝他发脾气,姜淮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因为嘴唇干裂,张嘴都不太容易,说话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我怕我一天不来,你就以为我放弃了。” 白聿心中一动,转头去看他。 滚烫的气息吐在脖颈处,白聿躲了躲,正打算说什么,电梯门就打开了,姜淮抬抬手指了下车的方向,白聿在他衣兜里掏钥匙,感觉到他越来越得寸进尺的靠近,忍不住掐了他的腰一下,姜淮闷哼一声,不再动了。 上班时间堵车很严重,白聿抄了个近道,把姜淮送到了医院。 姜淮输着液慢慢睡着了,白聿坐在旁边,拿着个冰袋给他物理降温,突然听到一阵喧闹。 “我都说了要顺生!你们凭什么一声不响给我儿媳妇肚子上划一刀啊?!啊?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怎么办?你们负得了责任吗?!”一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胡搅蛮缠的声音传到白聿耳朵里,看样子她就在大厅里闹起来了。 白聿不想多管闲事,垂下眼看着姜淮的睡脸,哪成想居然听到了陈易的声音。 “剖腹产手术是产妇自己的选择,您儿子也签字同意了的,我们医生完全是尊重产妇的意愿。” 白聿连忙起身出去看,刚好看到那中年妇女挥舞着手臂大骂:“你放狗屁!我们家那小王八羔子瞒着我签字的,那根本就不作数!” 陈易站在一个女医生前面,很严肃地说:“产妇的丈夫签署同意书是完全有效的,您在这闹也没什么用。” “仗势欺人了是吧?医生了不起啊?”那女人看了一眼陈易身后的医生,指着她说,“你给我滚过来!你给我说有没有用!” 说着就要去拽人,结果被陈易挡了一下,反倒更激起她的怒气,又大又骂地吵吵嚷嚷,陈易不好和她动手,反而单方面挨了她两下。 白聿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着脸说:“有事报警,别在医院里撒泼打扰其他病人。” 那女人挣了挣没挣开,当即一个巴掌就朝白聿甩了过去,白聿往后一闪,在脖子上留下了两道指印。 “小白,你怎么在这儿?”陈易有些惊讶地问他。 白聿头都没回,死死盯着眼前的大妈,答道:“送姜淮来看病。” 中年妇女见他们人多势众,竟然往地上一坐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骂。 陈易见事态越来越大,赶紧让身后的医生去通知主任,自己和白聿伸手去拉人。 大妈力气极大,好不容易把她拽起来,她又用力推了一把,白聿因为惯性向后一倒,以为自己要摔的时候,却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姜淮看上去状态依旧不好,但也因此不怒自威的气场更甚,他皱着眉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情况,然后往白聿面前一挡,替他挨了大妈两拳。 撒泼的人戏还没完,姜淮先朝地上一歪,白聿吓坏了,赶紧伸手去接他,才免得他撞到头。 大妈见这情况也傻了眼,碰瓷不成反被碰,到嘴边的脏话也说不出来了。 主任带着几个医生姗姗来迟,陈易帮着白聿把姜淮送回病房,重新帮他输上液,看着白聿无奈地说:“我就知道你们没那么容易大结局。” 白聿挂了个难看的笑,调侃道:“你当看电视剧呢?” “对。”陈易毫不留情地说,“又矫情又冗长的国产电视剧,看了这么多年,我都看腻了。没办法放下就干脆点在一起,别人都替你们累。” 白聿苦笑了一下,说:“哪有那么容易。” 说他胆小也好,懦弱也好,他是真的不敢相信姜淮会喜欢他。可他又没办法漠视姜淮的靠近,因为年少的感情就是这样的——哪怕恩断义绝镜破钗分,只要爱过他,从此以后无论怎样,都无法真的对他无动于衷。 白聿看着姜淮青紫的左手,叹了口气:“你不如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好过这样折磨我。” 第14章 姜淮醒来的时候,白聿已经不在了,许雨霏看到他睁眼立刻站了过来,问:“姜总,您醒了?哪里有不舒服吗?” 姜淮转头看了看周围,没接话。 许雨霏以为他是因为病房喧闹的环境感到不适,解释道:“白先生送您过来的,没来得及给您安排单人病房。” “他人呢?” 许雨霏愣了一秒,立刻答道:“白先生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看到姜淮眼里不明显的失落,她又补了一句:“不过他说晚上会过来。” 姜淮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问她:“几点了?” 许雨霏看了看表,“下午三点。您睡得有点久,需要我准备吃的吗?” 姜淮撑着床坐起来,许雨霏立刻给他调了合适的高度。 “不用了,我没胃口。今天的会议取消了吗?” “没有,姜董在公司主持的。” 姜淮点点头,让她继续汇报其余的工作。 林政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个情景立刻夸张地感叹:“姜淮你真的是工作狂啊?这才刚死里逃生,又开始操心你公司那点破事。” 姜淮看了他一眼,说:“我只是发烧。” “是是是。”林政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柜子上,说:“您眼里高烧都是小事,拦不住您奉献自己。” 姜淮懒得和他贫嘴,问:“你到底来干嘛的?” 林政指了指柜子上的东西,说:“小白让我给你送来的,他怕你还没吃饭。” “他去哪了?” “回公司上班了,好像是结构出了问题……”林政反应过来,戏谑地问:“怎么?不是小白你失望了啊?不好意思,如花似玉的美男子没有,只有一个有夫之夫。” 许雨霏尴尬地立在一边,不敢出声。虽然稍微看出了boss的感情所向,但这样直白的八卦她可不敢听。 好在姜淮也不想让她知道,看她一眼就让她出去了。 “你废话真多,不用上班吗?” 林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我老婆受欺负了,我还上个屁班。那老太太下午又来了,带了一群不知道哪来的二流子,让老子全送到派出所去了。妈的,为老不尊的东西,不给她点教训还以为世界围着她转呢。” 他既然已经处理,姜淮也就不用再费心,只说:“白聿挨了她一巴掌,脖子上留印了。” “哦我说小白怎么贴了创可贴……心疼了啊,姜少爷?真可怜,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的心疼。” 林政本想冷嘲热讽气气姜淮,换他几句气急败坏的真话,哪成想他根本没什么反应,还是低着头看手机。 林政收起调笑,叹了口气说:“你把人家的心弄碎了,现在又要一片片拼起来,要是十年八年都拼不完全怎么办?” 姜淮沉默了几秒,语气很平静地说:“慢慢来,我可以等。” 林政惊讶地看他,最后无奈地说:“我跟他说没人照顾你吧,让他下班过来看看。” 姜淮朝他笑了笑,说:“谢谢。” 只是结构上的一点小问题,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不了解,被总包一逼问就慌了神,白聿回来替他改过来,又安慰了几句。 小实习生感激得不行,非要请他吃饭。白聿推脱不过,刚好看到林政发的消息,就说:“真的不用,而且朋友住院了,我赶着去看他。” 对方没办法,只好说日后再谢,白聿摆摆手就出了门。 站在大楼门口等车的时候,白聿突然在街对面看到了姜淮的车。 林政说没人照顾、在医院可怜兮兮打喷嚏的人就站在对面,定定地望着他。 白聿忍不住想,姜淮真的是受老天爷偏爱,哪怕病得脸色苍白神情萧索,但只要站在那里就还是无法让人移开目光。 就像多年前他难以克制地暗生情愫,明知道无法善终,依然义无反顾地扑向姜淮,燃烧殆尽也无畏。 他没动,姜淮也没有。 来来往往的车辆将他们割裂,他看到白聿脸上难得的笑意,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 曾经以为只要让白聿看到他的感情,一切就能重新开始。而当他们隔街相望时才明白,原来迈向对方这么难。 白聿先穿过马路,来到他面前。遍布星辰的夜空映在他的眼里,好像所有的情意绵长都逃不过,都会落入他眼里。 “你已经没事了吗?”白聿问他。 姜淮点点头,“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白聿说:“不客气。你以后可以不要再给我送早餐了吗?我没有吃过,白白浪费。” 姜淮垂下眼,轻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你重新亲近起来,我只会这种不讨喜的笨方法……” “我是不是不能再得到你了?” 他的眼眶有些红,白聿忍不住鼻头一酸,安慰似的拉了拉他的手,说:“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不能相信你。你看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看着我自我感动,看着我小丑般自娱自乐,看着我毫无自尊地求你爱我,都没能对我动心。我现在怎么相信呢?” “就算我相信了,我也会害怕。我的一生都要在害怕失去你的恐惧中度过,真的太累了。” 白聿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望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一天不爱你,也没有一天不希望忘记你。” ———— 项目完工后,陆嘉维报了个团,带着一众小弟风风火火去了马尔代夫。 可能是在办公室里被摧残得太过了,一到酒店这群人就跟疯了似的,扔下行李就往沙滩跑。 陆嘉维最近在追一个御姐,他用尽浑身解数对方都不为所动,难受得都没心思玩了,坐在躺椅上唉声叹气。 白聿本来正喝着冰饮料享受,被他破坏了心情,只好问:“师兄你怎么了?” 陆嘉维躺倒又叹了一口长气,问:“白啊,你说到底应该怎么追女孩子啊?” 说完又觉得尴尬,挠了挠头说:“对不起……我忘了你……” 白聿摘下墨镜,看着他笑:“忘了我喜欢男人?追人还不是都差不多,方法用对了,是男是女没区别吧。” 陆嘉维听他这么说,立刻期待地问:“你有什么好方法?” 白聿笑了笑,“没有。” 开玩笑,真的有的话他早就把姜淮搞到手了。 陆嘉维鄙视地看他一眼,烦躁地说:“我觉得她也不是对我没感觉,就是不肯给我个确定的说法。” “可能在吊着你吧,看你能坚持多久。”白聿吸了口果汁,随口说了一句。 陆嘉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说:“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有件事我说了你别生气。” “什么?你说。” “姜总……就是你前男友……知道我们来度假,也要过来……大概今晚就到了。” “……”白聿难以置信陆嘉维现在还在卖他,骂道:“你有事吗?我都来给你做牛做马了,你还卖我?!” 陆嘉维双手合十,抱歉地说:“我也没办法呀,他说可以把马路桥的项目给我们做。” “牛逼。”白聿放下饮料站起来,无语地说,“你真他妈够义气。” 好好的度假被打乱,白聿拖沓着步子回酒店,刚好在门口看到了姜淮。 “……你动作真快。” 白聿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姜淮果然固执得像头驴,既然说不通,他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姜淮跟在他身后上楼,刷门的时候才发现姜淮的房间居然就在他旁边。 “……”白聿靠着墙说:“陆嘉维卖我卖得可真彻底。” “你至于吗?为了追到这里来,把马路桥拱手相让,我和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 姜淮站在他面前,凑到他耳边说:“没有,我都听到了。” 白聿皱着眉看他,“你没明白我什么意思?” 姜淮直起身,看着他说:“明白。可你也说了,你还爱我,既然是相爱的两个人,那就不会有一刀两断的可能。” “你放弃了我没关系,我没有放弃。既然你对我没有信心,那就让你重新相信。白聿,你不要怕失去我,我不是习惯你的存在,也不是大男子主义的占有欲,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认真的。” 白聿张了张嘴,无语了半晌,叹口气说:“你怎么这么霸道?不要脸。” 姜淮带了些笑意,抬手抚上他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说:“我对你存有非分之想,只能不要脸了。” 白聿付开他的手,“你凭什么这么有信心?” “我没有。”姜淮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信心,白聿。我也想过放弃你,可是我舍不得。” 白聿不知道他有过多少次自我拉扯——捧着真心凑上去,结果只看到一面冰冷的铁壁,从未栽过跟头的姜淮在他这里自我怀疑过无数次,但每一次,只要看一看白聿,就还是舍不得了。 也许他们本来就只是宇宙中游荡的两个孤独无助的灵魂,如果不是白聿的靠近,大概他还不能明白自己的热望。既然白聿为他吃过苦头,那他遭受同样的折磨也没什么。 即使白聿推开他,即使白聿对他恶言相向,即使这世间所有的山海都赶来阻隔,即使这一生都求而不得,只要白聿对他说一句“我还爱你”,他就能踏破千山万水,忍着钝刀割肉的痛楚来和他相见。 第15章 陆嘉维和两个同事在马累骑车,结果被大太阳暴晒得皮肤通红,连门都不想出,白聿想去潜水,倒是只能和姜淮一起。 也是陆嘉维说漏嘴才知道,原来目的地定为马尔代夫是姜淮的决定,本来一个刚起步的私设是不可能请得起员工到这里来度假的。 “你可真会花钱。”白聿提着潜水装备往海边走,姜淮跟在他身边。 “有人说,马尔代夫总有一天会被淹没,成为只能怀念的历史。如果能和你来看过,以后也不会觉得遗憾。” 白聿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啧啧称道:“谁说你不会追人了,这种肉麻的话也随口拈来。” 姜淮笑了笑,没有反驳。 码头停了不少船,好在联系好的潜导认识他们,打过招呼就把他们带上了船。 船潜安排了三天的时间,本来这艘船被他们包下来了,现在其他的同事无福消受,反而便宜了白聿他们。 行程很规律,白聿第一天就想去夜潜,他的潜水证是和姜淮一起考的,以前还和姜淮下过不少次水,明知道不会有问题,姜淮还是拉着潜导问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白聿嫌他啰嗦,但并没有打断他,耐心等到潜导讲完才一起入了水。 马尔代夫是旅游胜地,即使不是度假的黄金期,游客依然很多,终日是热闹的景象。然而那些喧闹在海面之下却被彻底隔绝,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湛蓝色的海水包裹着细小的鱼擦过身体,有黄色银条纹的鱼成群结队地从眼前游过,又隐入巨大的珊瑚后。 白聿兴奋地拉了拉姜淮的胳膊,示意他看远处。 在中小型鱼群后跟着条硕大无比的鲨鱼,虎视眈眈蓄势待发,它的不远处还有两条魔鬼鱼,成双结对地朝着另一面游去。 姜淮感受到他的情绪,忍不住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白聿转头看他,却突然被抱住了。 不知是这样静谧的环境让白聿忘了反抗,还是浮力太大他懒得争斗,在安静地被拥抱了几秒后,姜淮松开了他,指了指水上,示意他一起上去。 第一次夜潜便见到了大家伙,同行的教练很是欣赏,拉着他们聊了不少从业以来的趣事,白聿和他相谈甚欢,假装没注意到姜淮越来越黑的脸色。 一天几潜消耗的体力其实非常大,不过白聿似乎非常喜欢,除非真的累到不行,每次都要跟着一起。 最后一天举行了沙滩烧烤,大厨是中国人,也许是多年从事这一行业,所以烤出来的东西相当有味道,白聿没忍住吃了很多串,沿着海边散步消食。 海水在夜晚会平白给人一种压迫感,但是白聿却觉得平静,垂着眼撩起细沙,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礁石立于海边,白聿坐在上面出神,耳边响起的都是那天姜淮说过的话。 也许是年少的心动耗了太多的心力,难免草木皆兵,怎么也不肯把千疮百孔的轻易交出去,更何况还是交给同一个人。 姜淮被一群人围住起哄,几番纠缠才抽出身来,四处巡视才发现白聿不知道到哪去了,他沿着海边找了很久才看到坐在石上的背影。 “白聿。”也许是周边的环境很静,所以姜淮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白聿听到声音回头看他,眼里闪烁着茫然。 姜淮心头一软,朝他伸出手,轻声说:“很晚了,回去吧。” 白聿盯着他看了几秒,站起身准备下来,可是石面很滑,他一个没站稳就歪了一下,直直地摔了下来。 姜淮吓了一跳,伸着双臂去接他。可白聿到底是成年人,两个人双双倒在沙滩上。 姜淮的胳膊还箍在白聿的腰间,在白聿察觉到想要起身的时候收得更紧。 白聿趴在他的胸前,听到振动胸腔的有力心跳越来越快,无奈地叹了口气,忍着不适让他抱。 ——到底还是心软,嘴上强硬,心里还是忍不住给他让了位置。 白聿摔了一跤,小腿上被划了一条细长的口子,姜淮要给他上药,他挡了挡,说:“我自己来。” 姜淮把药递给他,他扭曲着身体给后腿涂药,费劲得很。姜淮看不下去,还是接了过来,坐在旁边,把他的腿放在膝盖上,一边涂一边问他疼不疼。 白聿动了动,不自在地说:“没事,就一个小口子。” 姜淮拿手比了比,说:“不小了。这么大个人了,下个石头都能摔。” 白聿不乐意了,伸脚踹了踹他,说:“还不是你突然叫我。” 姜淮倒没恼,嘴角带着笑意问:“那你在想什么?想到出神?” 白聿一愣,抿了抿嘴没说话。 疯玩了一周也该回去工作了,姜淮提前一天动身,答应陆嘉维改日竞标给他个后门走。 白聿在一边看着他们狼狈为奸的样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陆嘉维知道有愧于他,嬉皮笑脸地和他保证,马路桥的项目奖金翻番。 白聿没必要和钱过不去,不情愿地应了下来。 之后就是无止尽地画图、修改、画图。但是现在的团队氛围很好,大家集思广益、互相尊重、各司其职,不知道比在UE工作时自在多少。 在马尔代夫的时候,姜淮明显感受到了白聿的动摇,回国后却又回到了原点。 马路桥不是UE最重要的项目,更没有大老板动不动往设计院跑的道理,明眼人都从姜淮的殷勤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只有白聿仿佛毫无所知,随便姜淮怎样我自岿然不动,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受。 平安夜提前下班,白聿无处可去,又不想去打扰陈易他们,干脆跟着同事去KTV唱歌。 他其实嗓子不错,但是听过并且会唱的歌不多,基本就是周杰伦田馥甄林俊杰再加一个孙燕姿,九成都是KTV必备歌曲。 同事里有个叫曾雨阳的小姑娘,十足的麦霸,不管是谁点的歌,只要会唱必然得插一嘴。 到头来白聿点的歌都便宜了她,俨然成了个人演唱会。 白聿也不想献丑,蹲角落里喝酒,时不时和旁边的人聊两句笑一笑。 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这群熬夜熬习惯的夜猫子还不尽兴,要去夜店续摊。 白聿借口年纪大了嗨不动,没跟着去,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走远,然后一个人坐在门口的花坛上醒酒。 他喝得实在有些多了,因为心里装着事,再加上周围人的怂恿,一不小心喝了个头昏脑涨、东西不分。 兜里的手机传来振动,白聿反应了几秒才接了起来,大着舌头问:“谁啊?” 姜淮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问:“睡了吗?” 可能是听到他背景音里各式各样的鬼哭狼嚎,又问:“你在外面。” 白聿“嗯”了一声,还没听出他是谁,只难受地揉着太阳穴,说:“我头疼。” “喝酒了?” 白聿点了点头,也没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 姜淮刚刚和家人吃过饭,姜彦闹了一晚上,缠着他给讲故事,好不容易睡下,他才抽空给白聿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捡到个小酒鬼。 白聿脑子转不动,胡乱说了个KTV的名字,姜淮沿着街找了大半天才看到在打盹的他。 姜淮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膝盖,叫了他一声。 白聿抬起头,睁着迷蒙的双眼,看了他半天,突然咧嘴一笑,说:“姜淮!” 姜淮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把他扶起来背到背上,托着他的腿掂了掂说:“我送你回去。” “嗯……”白聿扭了扭身体,推他的背,“不要,我和你分手了,不要你送我。” 姜淮感叹他的原则真是坚定,可又不可能大晚上把他扔在这,好脾气地解释:“我是路过的,顺便送你回家,你当做不认识我就好了。” 他以为白聿还要和他闹,没想要他竟然很乖地趴在了背上,嘴唇贴着脖颈含含糊糊地说:“那好吧。” 说完又拍了拍他的头,泄愤似的说:“我如果真的不认识你就好了!” 姜淮心中一动,露了个难看的笑,附和着说:“对。” 白聿扯他的耳朵,没好气地说:“我都说放过你了,你还要缠上来,你真烦人。” 姜淮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情绪:“对不起,要是能放弃,我也不会上赶着招你讨厌。” 白聿不常喝酒,也甚少有喝醉的时候,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窝在床上,不吵不闹,只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姜淮湿了条毛巾给他擦脸,似乎是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舒服了,展开紧皱的眉心哼哼了两声。 从小就是被别人照顾的大少爷,姜淮没什么照顾别人的经验,除了守在一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席地而坐,环视白聿的卧室——灰白色的衣柜,柜门前堆满了衣服,勉强能辨出下边有个座椅;窗户前的小桌杂乱无章地堆了一堆图纸,连旁边的椅子上和地上都是;床边有一本很厚的外文书,看了一半,反扣在床头柜上。 说不上整洁,甚至已经是邋遢了。姜淮却没有嫌弃,甚至带上了一点无奈的笑意,看着兀自沉睡的白聿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撑着胳膊快要睡着的时候,白聿突然扯了扯领口,半醒着喊渴。 姜淮连忙起身,因为久坐腿脚麻掉,还差点摔了一跤。 接了杯水递到白聿嘴边,白聿一口气喝掉又躺了回去。 姜淮把水杯放在一边,松了口气。 在他想要重新坐回去的时候,白聿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迷迷糊糊地问:“姜淮?” 姜淮立刻反握住,说:“嗯,是我。” “你送我回来,谢谢你。”白聿看上去还是有些醉意,眼神并不清明。 他依然拉着姜淮的手,不知道说的是醉话,还是借酒吐真,总之看上去有些委屈,很是遗憾地说:“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姜淮一怔,俯**摸了摸他的额头,坚定地说:“还不晚,一定不晚。” 白聿又睡了过去,松开了他的手。 第16章 方案汇报那天,白聿起了个大早。因为要去UE那边,他特意穿得很精神,免得和以前的同事撞上尴尬。 工作室这边只有陆嘉维和他过去,简单开了个早会梳理下流程就走了。临动身的时候,组里的那个小姑娘曾雨阳还偷偷摸摸地拜托他打听下姜淮身边的御姐特助。 白聿应了下来,上车的时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问陆嘉维:“雨阳为什么不打听张显,却打听许雨霏啊?” 张显是姜淮的另一位特助,又高又帅,之前和姜淮来工作室的时候把小姑娘们迷得五迷三道。 陆嘉维睨他一眼,说:“你一gay,问我这个直男这么LGBT的问题?” 白聿这才反应过来,怔愣过后无奈地笑了笑。 陆嘉维和他相处没端过老总的架子,现在就是以师兄的身份问他:“采访一下,你们这种,老了以后不会羡慕别人儿女双全吗?” 白聿知道他是操心,随口开了句玩笑:“我更羡慕别人猫狗双全。” 陆嘉维叹了口气,没说话。 车停在UE楼下的停车场,正准备上去的时候,白聿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打来的是个久违的人。 “米琦姐?” 米琦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周围是轰鸣的汽车声,听到白聿的声音就哭了出来。 白聿没怎么哄过女孩子,手忙脚乱地说:“怎么了?你先别哭啊……跟我说清楚好不好?” 陆嘉维用口型问他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 “我……我他妈……小白……我不知道该找谁,你救救我。” 白聿听她语气里的绝望心里一慌,立刻说:“你在国内?哪里?我去找你。” 米琦沉默了几秒,可能在看自己在哪,然后哭得更大声了:“我不知道!我……我不认识。” 白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国的,想到什么又说:“冷静一点,你用微信把现在的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去接你,别害怕。” 米琦应了,白聿挂掉电话把手里的资料和U盘递给陆嘉维,又说:“米琦姐出事了,我去找她,你的车借我一下。” 陆嘉维和米琦关系也不错,闻言立刻把钥匙给他,担忧地问:“你自己行不行?” “没事。”白聿摆摆手,“打电话让雨阳过来替我吧,我怕你嗓子冒烟。” 陆嘉维点点头,看着他扬长而去。 白聿是在国道附近找到米琦的,她可怜兮兮地蹲在路边,穿着单薄的外套,高跟鞋只剩了一只,脸上的妆都花掉,看到白聿先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印象中的米琦总是干练坚强,从未有过这样崩溃窘迫的时候,白聿把她扶进车里,抽了两张纸巾给她,又递了杯提前买好的热咖啡。 米琦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擦干净,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白聿发动车子,没问她怎么回事,看她脚上有伤,打算先去趟医院。 咖啡喝完,米琦也缓过神来,虽然精神状态依然不好,但还是恢复了一点从前杀伐果断的样子,冷着脸说:“我被强暴了。” 白聿猛地刹车,惊慌地看向她。 米琦没什么表情地说:“那个畜生去苏黎世旅行,天天去我的画廊报道。”温柔体贴,甜言蜜语,装得一副情深的样子。亏她纵横情场多年都没看出他的真面目,一时脑热跟他回了国,结果当晚就被带去了酒店,房间里甚至还有其他两个人。 “操!”白聿骂了句脏话,调转车头往派出所开。 米琦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白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把手伸过去递给她,叫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握着。 报警立案一系列程序走完,白聿又带她去医院。米琦本来不愿意去,被白聿强硬地拉去了。 她身体受了伤,精神也被刺激到,又失去冷静在冷风里走了许久的路,安稳下来就发起了高烧。 白聿在病房守了她一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中午,汇报大概进行得差不多了,姜淮打来电话,白聿起身到房外去接。 “你在哪?”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生气。 白聿说:“医院。” 姜淮立刻急切起来,问:“哪里不舒服?” 陆嘉维自己都不知道情况,自然也没办法和姜淮说清楚,他以为白聿是故意躲他,连工作都可以不做。生了一上午的闷气,气势汹汹打来电话,听到这个回答,责怪都忘了,自己先慌了神。 “我没事。”白聿说,“我朋友生病了。” 姜淮似乎是松了口气,又问他:“在哪个医院?” 白聿为难地说:“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过来。” 姜淮沉默了几秒,说:“好吧。” 两个人无言片刻,白聿先挂掉了电话。 他靠着墙出神,想着这段时间姜淮的言行,忍不住骂他狡猾——把人逼走了又做这种情深的样子,铜墙铁壁也得被戳出个洞来,更何况他本来就有一点难以承认的期待。 米琦似乎是醒来了,有些慌张地叫他。白聿赶紧敛起神思,推门进去。 “几点了?” “不到一点。”白聿指了指表,“你饿吗?我买了粥,要不要吃一点?” 米琦摇摇头,她做了噩梦,醒来出了一身冷汗,什么胃口都没有。 白聿也不再说话,坐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她。 米琦父母早些年去世,她一个人到世界各地闯荡,本来已经在瑞士安身立命,没想到遇上这种事,再坚强也总归是个女孩子,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恢复过来。 “我可能就是孤独终老的命,遇到的不是人渣就是畜生。”米琦歪着头看窗外,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白聿掖了掖被子,轻声说:“一辈子这么长,现在下结论太早了。” “可人的感情不是无限的。每一段都有我的真心,每一段我的真心都被扔回地上,我觉得我捡不起来了,还不如让它就那么待着。” 沉默了许久,白聿抿了抿唇,说:“会有人替你捡起来的。” 总会有一个人替你捡起旁人弃之如敝履的真心,视若珍宝地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和他走。 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以往受的所有苦难,都只是为了等这个人。 米琦转过头看他,问:“那你找到了吗?” 白聿怔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米琦被白聿强制着吃了两口东西就又睡了过去,后来警察打电话来说嫌犯落网,让他过去一趟,他又联系陆嘉维,让他过来照看米琦。 “到底……怎么回事?” 这涉及米琦的隐私,白聿觉得不好多说,便没告诉陆嘉维,只让他看好米琦,就自己去了派出所。 哪成想到了以后,派出所的人又说没抓到。 离接电话不过几个小时,白聿知道自己没做梦,那就是警察有问题。可无论他怎样摆事实讲道理,对方都一口咬定没抓到,还在调查中。 “通话记录明明白白地在这里,你们又说没抓到?没抓到为什么通知我?” 接待他的警察一脸不耐烦,推搡了他一把,说:“打错了不行吗?哪那么快啊?上午报警下午就抓到?” “给你们的证据和信息那么多,这么快破案不是应该的吗?”那畜生拿谈恋爱的架势接近米琦,虽然有撒谎,但常去的地点和照片米琦却掌握得很清楚。 更何况,快速破案竟然成了稀奇的事? 白聿不相信,警察拗不过他,竟然指了几个人把他扔了出来。 青天白日,白聿被气得头脑发晕,把他推出来的一个小警察走了几步又退出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们报警抓的那人是副市长的儿子,再来多少次也一样。哎,这世道就这样。” 说完他叹了口气,怜悯地瞧了白聿一眼就进了门。 白聿呆立半晌,头一次满腔怒气不知道该往何处发,正巧这时姜淮打来了电话。 “还在医院吗?需不需要我过去替你?” 白聿深吸了口气,转身往外走:“没,师兄替我了。” 姜淮听出他的不对劲,问道:“那你现在在哪?” 白聿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米琦说的那几间会所姜淮应该知道。既然报警没用,那他先去揍一顿,总归不能让那几个畜生好过。 姜淮听他问会所还以为他有应酬,没多想就告诉了他。 白聿道了声谢就挂断,惹得姜淮皱了眉,打给陆嘉维询问情况。 胡新安正和狐朋狗友在会所鬼混,有个前段时间刚认识的富二代凑在他身边,贱兮兮地问:“安哥,听说你今儿进局子了?” 胡新安狠拍了他的头一下,没好气地说:“哪他妈都有你,你管呢?老子进去旅游的。” 对方被打了也不敢恼,笑了两声说:“那是,谁敢抓您呢?” 说起这个胡新安就来气,玩了个有几分姿色的妞,哪成想转头就报警,不自量力地要抓他,害他被老爸一顿骂。 左右没人敢怎么样他,警察那边也答应会把证据还来,就不打算再因为这事堵心,拉了个在一边唱歌的姑娘入怀,一边调笑,一边打算一亲芳泽。 可惜芳泽没亲到,先被拉着腰带摔了个四脚朝天。 不知道哪里来个疯子,冲进来压着他就一顿打,胡新安和周围的人都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操/你/妈,愣着干什么呢?!给老子拉开!” 胡新安被白聿狠厉的拳头打得半边脸肿得没法看,含含糊糊地一边指挥一边骂:“给老子打!哪跑出来的神经病,打你胡爷爷!活得不耐烦了!给我往死里打!” 白聿被压在地上,一群人朝着他踢过来,他艰难地用手臂遮挡着,眼睛却还是看着胡新安,不死心地还想揍他。 在瑞士那两年,米琦照顾了他许多,认识这么多年,早就是亲姐姐一样。家人遭受这样的事,他却连口气都不能出。 不知道米琦如果知道了该如何崩溃。 肚子上挨了好几脚,白聿蜷起身体,心想该不会真的死在这吧? 房间的门突然被踹开,白聿听见胡新安惊讶的询问:“姜淮?你怎么……” 他话音未落就挨了一拳,没受伤的左边脸到底还是没能幸存。 “你他妈打谁呢?”胡新安朝姜淮喊。 姜淮却没理他,推开围着白聿的人,把他半扶起来,看到他不断颤抖的身体和暴露出来的青紫。 “你他妈有病吗?!”自己一个人来算账,如果他没来会怎么样?姜淮气急了眼,朝着白聿怒吼。 白聿窝在他怀里,抬着眼看他:“你这么凶干什么?” 姜淮又偃旗息鼓,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最后皱着眉说:“对不起。” 白聿噗嗤一笑,牵动嘴角的伤,又疼得嘶了一声。 姜淮把他打横抱起来,无视他的反抗,说:“我送你去医院。” 胡新安在后面喊他,姜淮停下脚步,白聿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回家告诉胡志高,副市长做了两年也该做腻了。” 姜淮一路疾驰,白聿窝在副驾驶上,看着他冷面罗刹似的侧脸,忍不住说:“我没受多严重的伤。” “我拿胳膊挡着呢。” “不出气我心里难受。” “副市长怎么了?省长我也一样揍。” “米琦是我姐姐,我不可能不管。” “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了。” 一路上无论他怎样服软,姜淮都一言不发只管开车。 直到医生替他做了简单的处理,嘱咐他回家好好上药,姜淮才跟在他身后开口说:“我送你回家。” 白聿没敢拒绝,点点头。 走了两步回头,又发现姜淮根本没动,在狭窄的走廊呆立着,任来来往往的人蹭撞。 白聿走过去,叹了口气说:“我错了。我一时气急,也不知道他那里那么多人。” 他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讶然发现姜淮红了眼。 “你……” 话音未落又被抱进了怀里。 姜淮把头埋在他的颈肩,手臂逐渐收紧,无视了周围人奇怪的眼神。 白聿拍拍他的背,有些难堪地让他放开。 “照顾好自己,求你了。”姜淮沉闷的声音透过洇湿的肩膀传到白聿心里,轻轻撞了一下,让他忍不住心软。 第17章 说来也巧,姜淮的父亲马上要退休,准备提拔的人和胡志高属对立阵营,他趁机从这件事入手,将了对方一军,把自己人提上来了。 胡市长大概没想过自己的仕途会毁在儿子手里,倘若他知道有这一天,想必平时也不会睁一眼闭一眼。 米琦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白聿因为加班不能天天过来,倒是陆嘉维时常过来探望。 白聿坐在床尾,看着给米琦削苹果的陆嘉维,调侃道:“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床底。” 平时高傲示人的米琦陡然红了脸,抄起手边的一袋零食气急败坏地砸进了他怀里:“说什么屁话。” 白聿笑了笑,自然地拆袋开吃,磕薯条磕得咯吱响,听见陆嘉维小声说:“也不算屁话吧。” “我们在公司累死累活,老板在这里……万恶的资本主义……” 陆嘉维把苹果递给米琦说:“少得便宜卖乖了,我在的时候你们还不是嫌我唠叨得烦。” 他这老板当得也是绝了,没一点威严,有点啥事先朝他开火撒气。 白聿耸耸肩:“不过反正现在事情也不是很多,你在不在都一样。对了,等过几天我要休假。” 陆嘉维问:“干嘛?” “出去玩。”白聿把袋子扔进垃圾桶里,擦了擦手指,“过几天我生日了。” 他好几年没好好过过生日了,今年想犒劳一下自己,虽然还没想好去哪。 陆嘉维转了转眼珠,大方地说:“没问题,准你几天假。” 白聿指了指他,警告说:“不许转头告诉姜淮啊,你卖我卖得还不够彻底吗?” 陆嘉维被拆穿心思,有点尴尬,笑了笑说:“我看你们不是还有感情吗?他对你还挺真心的,我觉得可以。” “可不可以不是你说了算。” 米琦啃了几口苹果,听他们说到姜淮,突然问白聿:“是那天送你过来的那个挺高的帅哥吗?” 白聿点了点头,有点怕她多问。 没想到米琦却说:“原来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他每次来都带挺多东西,早知道我不收了。” 白聿愣了一下,米琦床头的东西,他还以为是陆嘉维买的,没想到是姜淮。 “他……他来过很多次吗?” 米琦啃着苹果点头,说:“他说你工作忙不能天天过来,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白聿又想起那天在医院,姜淮靠在他肩膀上求他好好照顾自己,明明受伤的是他,姜淮却看上去比他还脆弱。 什么时候爱情小说里棒打鸳鸯的反派能得到主角的眼泪了?姜淮本该永远骄傲地站在顶点俯视众生,想要的都得到,不想要的都抛弃,却陪着他卷进了这种苦情剧。 白聿苦笑着想,亏他当初状似潇洒,挥起的衣袖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姜淮握进手里了。 连挣扎都像小孩子闹脾气。 说起来,这世上除了钱,没什么能被完完全全还清的,要么藕断丝连,要么互相亏欠。 这样想着就走到了医院门口,正撞上姜淮和许雨霏。许雨霏的手里提着两盒东西,多半是昂贵的保养品。 姜淮看到白聿先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白聿追上去,拦在他面前,问:“怎么看到我就走?” 姜淮倒是没有难堪,盯着白聿的衣领说:“来错医院了。” “……”他倒是很理直气壮。 白聿看了看许特助手里的东西,说:“谢谢你帮我照顾米琦姐。” 姜淮抿了抿嘴:“不用。” “不过送东西就不用了,她吃不了这么多。” 姜淮的脸色又变得不是很好看,白聿赶紧补了一句:“但是还是要麻烦你来看看她。” 白聿摸了摸脖子,有点别扭地说:“我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过来。” 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我先去公司了。” 姜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敢确定地问:“他是什么意思?” 许雨霏没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说:“铜墙铁壁要碎,也是从一条裂缝开始的。” 惦记白聿生日的不只有他自己。林政有心让他和姜淮和好,特意找了个时间来问姜淮的安排。 “我和陈医生打算在家办个生日会,也不请什么人,就比较熟的朋友,到时候你来吧?” 姜淮转了转手里的笔,说:“我妈也想给他办。” “啊?”林政为难地挠了挠头,“可陈医生不想让他搭理你,不太可能去你家参加啊……” “我也没打算让他去。”姜淮笑了笑,“我已经有准备了,不劳你们费心了。” 林政翻了个白眼,翘着二郎腿鄙视地说:“你有准备有什么用?人家小白理你吗?” “白聿早就打算生日出去玩了,我可以陪他一起。”不让陪也没关系,他可以偷偷跟去。 “啧,他怎么天天出去玩……”林政反应过来,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姜淮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咳了两声说:“我自有我的方法。” 林政没多想,摆摆手说:“那随便你们吧,我们就不操心了。” 陆嘉维准了三天休假,白聿准备在生日的前一天动身。之前去丽江的时候因为时间原因没去玉龙雪山,所以这次决定去三清山,感受下“天下第一仙山”。 林政说他神经病:“过生日去爬山,你找罪受吗?” 白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着免提和他斗嘴:“你懂什么?登高望远是男人的追求。” “你快算了吧,平时懒得要死,一说出去玩你来劲儿了。” 那边换了陈易接电话,嘱咐他把该带的东西带全,山上气温低做好保暖,唠叨得白聿连连求饶。 “你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白聿沉默了几秒,说:“应该不是我自己。” 陈易疑惑地问:“什么叫应该啊?你没约好?” 白聿还没得及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他敷衍了几句挂掉电话去开门。 姜淮穿着拖鞋,左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看他。好像没想到这么快会开门,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才问:“听说你生日要出去?” 白聿垂下眼又抬起来,直直地看着他问:“你没买机票吗?” 姜淮被他问住了,舔了舔嘴唇,说:“你都知道。” “猜到了。”白聿问,“来找我有事吗?” 姜淮这才想起来,把手伸出来,递了个盒子给他。 “虽然明天才是你生日,但是……”姜淮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说,“今天终于拿到了,忍不住来给你。” “生日快乐。” 白聿接过来,低着头说:“谢谢。” 姜淮道了句不客气就要回身走,白聿叫住他:“姜淮。” “怎么?” 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确实不是个好时机,白聿笑了笑说:“明天见。” 姜淮似乎是呆住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盒子四四方方的,白聿打开先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制作相当精细的艺术馆建筑模型,真实建筑建于20世纪,至今立于英国供世界瞻仰,是建筑大师福斯特的代表作品。 在白聿没上大学之前,他就总是将福斯特挂于嘴边,称他为自己的偶像,连日后的设计风格也不自觉地向其靠近。最喜欢的作品就是米林艺术馆,甚至为了这个艺术馆去过英国几次。 姜淮那时候总被他缠着科普大师的生平事迹,一说就是大半天,姜淮被他烦得不行,次次都被捂住嘴镇压。 后来就不说了,连对建筑的热爱也逐渐消磨,很多年都没提起过。 白聿惊讶于这个模型的完整和细致,简直堪称艺术品,可想而知它耗费的时间和精力。 他忍不住笑了笑,原来他急于忘记的过去姜淮一直替他记得。 盒子底部压着张卡片,白聿拿出来发现是姜淮写的,短短的一句话。 ——“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1] 许是因为收到了一份称心的礼物,白聿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去机场。 走之前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姜淮没有动静。他想着今天是工作日,大概姜淮不能和他一起动身,便没有继续等。 飞机起飞是上午十点,广播里响起通知的时候,白聿接到了许雨霏的电话。 “不好意思白先生,姜总在工地出了事故,可以请你过来一趟吗?”一向自持冷静的许特助头一次显出了慌张,白聿只觉得耳边的喧闹潮水般退去了。 ※※※※※※※※※※※※※※※※※※※※ [1]引用自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第18章 开发区的软件园三个月前由UE承包,姜淮原定于周五到现场视察,但是因为决定陪白聿出游,所以挪到了早上八点。 大清早的上班时间都没到,总包就被挖了起来,虽然心里纳闷老板怎么突然过来,脸上却一点怨言也不敢有,点头哈腰地领着姜淮在工地看。 事故发生的时候许雨霏正跟作业人员交代造价的事,回头就见承着几大摞砖的脚手架突然坍塌,恰好立于下面的姜淮和几个陪同的人就这么被埋了进去。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许特助那一刻还是两眼一黑,连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好在都戴着安全帽,头部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是姜淮的肋骨和左腿被砸骨折,满身是血地被抬出来,仅仅看一眼就让人心悸。 许雨霏等在手术室外,通知了姜总的家属,思忖片刻又给白聿打了电话。 姜淮要出行的事她自然知道,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压缩时间,把工作都安排在今天之前,连训人都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她怎么会看不出自己老板的想法?所以即使知道可能会挨骂,还是让白聿来了。 自作主张地使一招苦肉计,算她助攻姜总,以求工作的时候多得两个笑模样。 白聿一边听着许雨霏讲述情况,一边分心安抚姜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紧张。 姜衡勃然大怒,吩咐秘书调查事故责任人,恨不得扒了那帮酒囊饭袋的皮,一回头见两个神色戚戚的人,又叹了口气劝道:“姜淮会没事的,你们别太担心了。” 白聿抬头看看他,又轻声对姜母说:“阿姨要不要休息一下?” 姜母摇了摇头,明显是想等到结束。 好在虽然看着伤势吓人,但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姜淮又身份特殊,做手术的是院里最有名望的主治医,几个小时后手术就结束了。他被送去了隔离病房,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自觉走人了。 白聿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身份尴尬,正好余瑶要回家给姜淮收拾一些东西,白聿就主动说和她一起。 路上余瑶以为他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劝他说:“手术很成功,你不用太担忧。” 白聿偏头朝她笑了笑,又直视着前方说:“我知道。” 余瑶叹了口气:“明天是你生日,妈妈本来打算给你好好庆祝的,姜淮突然说他要和你一起出去玩,让我们别操心了。虽然他装得一副自然的样子,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有多高兴。” 白聿心里一颤,攥紧了衣角。 路口刚好是红灯,余瑶把车停在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家里做客,你们还是上高中的小孩子,见我进门先红了脸,你推我我推你跟我问好,我还以为姜衡有两个弟弟,后来发现也没想错,你本来就是姜家的一份子。” 她这话猛然戳了白聿一下,让他难堪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出口。 红灯转为绿灯,余瑶启动了车子,话却没停。 “姜淮就是被宠坏了,父亲是中央大员,哥哥又有这么个产业,母亲温文尔雅,看着家教很严,实际上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得不到?怕是以为这社会非黑即白,一点阴暗面也瞧不得,眼里揉不进沙子,伤了你的心。” “我知道你怕他一时兴起,但是这么久了,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们刚分手那段时间,他天天待在公司,连家都不回,一个月瘦了好几斤,妈妈看到都忍不住掉泪。后来不知道怎么,要成立什么设计部,姜衡说他跑到瑞士去找你,回来才肯安安分分工作生活。他虽然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实际上心里怕得要命,怕你不回来,怕你不要他。” 余瑶年长他好几岁,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却总往白聿心上刺,看他有动摇,犹豫着说:“小白,你要是对他还有感情,不如试试再给他一次机会?” 白聿沉默许久,到家也没有开口。 姜淮中间疼醒了一次,后来不知道是最近太过繁忙还是怎样,又沉沉地睡过去。 白聿下了班来看他,除了照顾的阿姨还有余瑶和姜彦在,见他进来姜彦红着眼睛要往他怀里扑,被余瑶抱住了,朝他笑了笑说:“我回家拿个东西,你帮我看他一会儿。” 白聿点了点头,阿姨也顺势出门,他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前。 姜淮的睫毛垂下来,映出一小片阴影,平时总是紧抿着的双唇此刻舒缓开来,没那么不苟言笑了,还有点像小孩子。 白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呢喃着说:“明明是我的错,怎么到头来,罪都是你受了。” 他不想再后退了。如果每段感情都要瞻前顾后、顾虑长久、顾虑深浅、顾虑结局,一丝一毫一步一步都设计清楚,那心动还有什么意义? 心动就是你在春风拂面的时候捡到了姑娘遗落的丝巾,急匆匆追上去又陷入回眸一笑的酒窝里,自此万劫不复。 这样毫不讲理,又这样有凭有据。 他的心动是恶犬相向时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是围墙下朝他伸出的双臂,是自行车后座鼓满风的校服外套,是昏暗密室里浮于眼前的裸露肌肤,是促膝长谈,是结伴同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厚重的情意,逃不脱,也忘不掉。 白聿看着姜淮修长的手心想,等他醒了要告诉他,不必相思,只要相爱。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感,姜淮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白聿连忙抬头,正对上他缓缓睁开的眼。 看到白聿他的眼神有一些茫然,随后虚弱地笑笑,说:“我耽误了你的生日。” 白聿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把他手握得更紧,好似埋怨地说:“那你就别受伤啊。” 他现在才明白当时自己挨打的时候,姜淮是什么心情。 因为久睡未醒,姜淮的嗓子有些干,白聿给他倒了杯水,喂他喝了两口,躲避他直视的眼神。 “今天几号了?” “十五号。” 姜淮垂下眼,说:“你的生日过去了。” “嗯。”白聿帮他掖了掖被子,“又不是就这一次生日了。” “那我下次还能和你一起去吗?” 白聿顿了顿,看着他说:“可以。” 姜淮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愿意回头了,原来还是会心软。” 白聿看出他眼里的心疼,忍着酸楚说:“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也就是求个你也喜欢我,你要是真的愿意给,我为什么不接着?” 姜淮握住他的手摩挲,小声说:“我真的没办法了,你知道我根本不会追求人。之前以为你和齐宣在一起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甚至自私自利地想有一场灾祸。要么是在马路中央,我替你挡下失控的卡车;要么是突遇洪灾,我把唯一的浮木让给你,送你上岸;要么遭遇恐怖袭击,我替你挨一枪……天灾也好,人祸也罢,我走投无路,只能自私地希望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豁出命去爱你。” 姜淮笑着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别哭,我说笑的。我舍不得,如果我能护住你那还好,可我怕护不住你。” 白聿擦掉眼泪,和他十指相扣,带着委屈问他:“我们以后还会分开吗?” “不会。”姜淮握得更紧,“以后只为你折腰。” 第19章 姜淮康复得还算快,只是左腿没有完全好,走路的时候稍微有一些跛。姜母不肯再让他工作,公司的事情就又全部推回给了姜衡。 家里有医生,又有保姆阿姨随时照顾,但是姜淮还是坚持回了市区的房子,主要是因为白聿刚刚答应他重新开始,他怕他睡醒一觉又反悔。 明明是对门邻居的关系,姜淮非说自己行动不方便,哪天摔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所以厚着脸皮登堂入室,跑到白聿家住了。 ——晚上想吃什么?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正好今天不需要加班,白聿想着回去的路上买点菜,所以提前发个消息问问姜淮。 姜淮倒是很快回复了,一点也不挑:什么都可以。 可能是脸上的笑意太明显了,连陆嘉维都看出不对劲,偷偷摸摸地问他是不是和前男友重修旧好了。白聿很大方地承认了,以为能换来几句祝福,哪成想陆嘉维一拍大腿,激动地说:“以后项目不愁了!” “……”白聿翻了个白眼,提前下班了。 “我们办公室小杨你知道吧?就是上次你去我们那给你送咖啡那个,她被隔壁公司的程序员追了三个月,今天早上对方在门口送了她一束花,花里放了个盒子,她少女心大动,以为是什么项链戒指,结果打开一看是罗技最新款鼠标哈哈哈哈哈。”白聿一边洗菜一边笑,甩了站在门口的姜淮一身水。 姜淮撸起袖子凑过去,问:“我帮你做什么?” “嗯?”白聿回头瞥了他一眼,摆摆手说:“不用了,你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姜淮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当然指望不上,可他又不想出去,亦步亦趋地跟着白聿在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厨房里动来动去。 白聿被他搞烦了,没好气地说:“你诚心捣乱是吧?” 姜淮顺势把他箍在怀里,头靠在耳边蹭了两下,“我想看着你。” 白聿推开他,指了指餐桌,说:“坐那看去。” 姜淮笑了笑,听话地出去了,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看他手忙脚乱地做饭。 三菜一汤,两个人吃了个干净,饭后姜淮自觉洗碗,白聿本来怕他脚疼还不让,看他没有大碍也就不说什么了,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等姜淮收拾好出来,他已经靠着抱枕睡着了。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白聿其实是有一些怯懦的,虽然他总是装作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姜淮还是能察觉出。那时候觉得是给他惩罚,后来又觉得心疼。 重新在一起以后,白聿明显舒适了很多,倒像是和小时候差不多,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喋喋不休地和他说些好玩的事,自在又快乐。 姜淮擦干净手蹲在他面前,轻轻撩开他的刘海,在额头上印上一吻。 没想到就把白聿惊醒了,撩起眼皮看着他说:“抓到现行犯了。” 姜淮笑着握住他的手,说:“刚吃完饭不要睡,起来消化一下。” “那你陪我打游戏。”白聿把另一个手柄塞进他手里,不由分说地开了一局。 这一打就是一晚上,二十把白聿就赢了三把,还是耍赖皮赢的。他不乐意地把手柄扔在一边,躺倒在沙发上说:“不玩了!” 姜淮撑着胳膊,哄道:“我错了,下把让你赢。” 白聿踹了他一脚:“谁需要你让?” “那我要怎么样?” 白聿气呼呼地看了他半晌,没好气地说:“你好直男啊——比隔壁程序员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点情趣都没有。” 姜淮揉弄着他的发尾,诚挚地发问:“那你教教我,怎么算有情趣?” 白聿双臂缠上他的脖子,暗示道:“你觉得呢?” “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白聿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戏谑,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姜淮把他抱起来,左手摩挲着他的后腰,亲了亲他的锁骨。 白聿微微颤抖,脖颈上出了一层薄汗。姜淮看到了,僵**一瞬,松开了他。 “怎么了?”白聿被放在一边,和姜淮隔开了一段距离。 姜淮站起身说:“我去洗澡。” 白聿拉住他不让他走,不知道突然之间怎么了。 姜淮叹了口气,眼里盛着懊悔和心疼,手指蹭了蹭他的脖子:“你在害怕。” 白聿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说:“我一直在吃药,最近已经好很多了。”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有点委屈地问:“要是我一直好不了,你会不会不想要我?” 姜淮坐在他身边,把他抱进怀里,叹口气说:“我好不容易把你追回来,怎么会不要?” “那你亲我。”白聿拉开衣襟,邀请道:“我想要。” 他迫切地想要用这种方式和姜淮融为一体,想要覆盖掉他们之间惨痛的记忆,最好曾经的痛楚都变成如今的快活,焦虑症也好,不甘心也好,在他愿意迈向姜淮的那一刻,就成了必须跨过的坎。 姜淮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下起了反应,抚着他的后背,艰难地说:“乖,再等等。” 白聿难得地耍了小脾气,不肯放:“就现在,不来就永远别想了。” 话音刚落,姜淮就一把把他按倒在沙发上,五指掐着他的脖颈,最后一丝理智也崩了弦。 “在这里可以吗?”姜淮压着声音问。 白聿点点头,脸愈发红,汗也越出越多。 姜淮沉默片刻,右手缓慢地顺着他的衣角摸了进去,布满冷汗的肌肤像有什么魔力,瞬间刺激得他深吸了口气。 他利落地脱掉了白聿的上衣,一边亲吻一边轻轻地揉弄那两颗红豆,惹得白聿难耐地抬起双腿蹭着他的腰。 在锁骨上盖上几个小草莓,姜淮的手渐渐往下,褪下了他的长裤,隔着内裤附在他的欲望上。 “嗯——”突然被其他人触碰到这个地方,白聿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姜淮像发了情的雄性动物,先是咬他的耳垂,又顺着耳垂移到额头,眼角,鼻尖,最后含着他的唇舌一下下吮吸,盖在他欲望上的大手也一刻不停地动作,白聿似要升空,小声地喊他的名字:“姜……姜淮——” 姜淮粗重的喘息就在耳边,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松开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见作者有话说) 云歇雨收后白聿彻底昏睡,连姜淮抱着他洗澡都没醒,只在姜淮上床的时候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姜淮已经不在了,他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做了场春梦,猛地坐起身才发现无名指被套了个素圈戒指——木讷的程序员没能给小杨的,白聿一觉醒来就已经得到了。 可他笑不出来。 戒指代表着沉重的承诺,而白聿可以和姜淮一起吃饭洗碗,坐在沙发上打两盘游戏,入夜后纠缠掉欲望,过普通情侣最普通的生活——却无法接受这样的承诺,谈什么永远。 太快了。他还没有这样的勇气。 姜淮做好了早餐,推开卧室门就看到他愣愣地盯着手指,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朗。 像是预料到一样,姜淮只微微停顿了一下,就走过来坐到床边,摸了摸他的头:“醒了?饿不饿?” 白聿抬起头,他摸着戒指有些愧疚地问:“我可以不戴吗?” 姜淮笑了笑,替他摘了下来,放在一边:“可以。” “你会不会对我失望?”白聿攥住了他的衣角。 姜淮抱住他,尽可能温柔地说:“不会,我等你。” ※※※※※※※※※※※※※※※※※※※※ 有一辆小车好像发布出来,可以移步到 LOFTER 换乘,ID:闭嘴臭猪 第20章 因为姜淮出事,白聿生日的时候安排的行程就被搁置了,现在他恢复得差不多,公司又有姜衡管理,所以就商量着要不要再去一次。 白聿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是想着出去玩玩算散心也挺好,但是考虑到姜淮不方便就决定找个就近的山头,看个日出算了。 林政知道这事以后非要拉着陈易和他们一起,原因是他家陈医生值班半月,家都不着,好不容易休个假,得把人拐到找不着的地方去。 “你能先跟陈医生商量一下吗?想起一出是一出。”白聿正忙着出图,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结果林政来了一句:“陈医生很愿意,因为他还没逮到机会教训你。” “……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兄弟。” 反正爬山之行就这么定下来了,白聿回家跟姜淮一说,他还很乐意:“可以,只有我们两个出门,我还担心照顾不过来你。” 姜淮一边剥松子一边往白聿嘴里喂,白聿躺在他大腿上,嚼了满口的松子香,不怎么情愿地说:“谁需要你照顾了?我是怕陈医生唠叨……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不是更好吗?” 姜淮拂去手上的碎屑,捏了捏他的脸:“他看我不顺眼,唠叨你干什么?” “你说呢?” “陈易对你很重要,我不想让他不认可我们。” 他这么说,白聿自然不能反驳什么,和陈易他们约好星期天在山下集合,结果见到面还没打招呼,先吃了陈医生一记白眼。 姜淮和白聿彼此无奈地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林政连忙打圆场,搂着陈易往山脚走。 天气虽然有些阴但并不算冷,白聿看到姜淮背着个大包,疑惑地问他是不是偷偷带了一大堆吃的。 姜淮护着他走在里面,说:“山顶会很冷的,只带睡袋不行。” 说完又回头问林政他们带没带,林政有心替他刷好感,连忙说:“当然了,你昨天不是特地嘱咐我了。” 陈易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山不算高,胜在景色不错,云山雾绕,又因为半明半暗的阴云增添了一分仙气,白聿他们一边爬一边歇,还没爬到山顶就已经拍了很多照片。 傍晚时分终于上了山顶,说要登高望远的白聿不想望了,只想坐在石头上歇脚,一动都不肯动。 姜淮和林政在搭帐篷,白聿敲着酸疼的小腿问:“你脚没事吧?” “没事。”姜淮偏头蹭了他的脸一下,“把东西拿出来,先垫一下肚子。” 这样亲昵的动作其实已经很平常,但是落在陈易的眼里却格外扎眼,他冷哼了一声,去树林里捡柴火了。 白聿叹了口气,跟了过去。 这片营地自风景区建立就存在了,是本市看日出的好地方,正是周末,来玩的人很多,偌大个树林,三五步一个人。 白聿找不到机会和陈易说话,就跟在他后面,装模作样地捡两根木棍,捧了一怀柴火的陈易一回头就看到他一手挥着一根,跟个仙女棒似的,顿时无语。 “……你跟着我干什么?帮你的人去啊?” 白聿噎了一下,讨好似的冲他笑笑,说:“你要是真的不想看到我们,今天也不会来,扮什么坏人啊?” 陈易斜睨他一眼:“我考察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对你好。” 比起姜淮,陈易和白聿的关系非常亲近,一是大学时期他和林政的事得了白聿不少帮助,二是两个人三观相近,话题很多,说知己也不为过。在陈易的眼里,白聿应该是个自在潇洒的人,本不该为一个人坚持到这种地步。 当初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气坏了,不明白白聿何必这样作践自己,愤怒之后随之而来又是自责,自责没能透过白聿没心没肺的外表看到他的挣扎。 白聿活得大大咧咧,陈易习惯了为他操心,渐渐生出了老父亲的心态,哪怕知道姜淮并没有多么对不起白聿,还是忍不住把他放到对立阵营,生怕哪一天又伤了白聿。 可惜千防万防,防不住白聿自己回头。 “陈医生,我和姜淮认识太久了。现在回头看看,每一个转折点都有他的参与,哪怕我再坚定也做不到对他熟视无睹。” 枯黄的树叶铺了满地,踩上去嗦嗦作响,陈易听到白聿在身后说的话,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觉得我傻,可是我当初决定放弃是因为觉得和他在一起的自己不像个人,而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只看得到姜淮的白聿了,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他忍痛放弃十几年的感情,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坚持,无非是想咬着牙活出个人样,别再任人践踏。如今他确实做到了,他不再是只为了某个人活了。 陈易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承认他眼里的坚定,可还是忍不住问:“换一个人不行吗?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是真的喜欢?明明……” 明明那么多年都没接受你。 出乎意料的是,白聿笑了笑,反问道:“那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呢?” 陈易张口结舌,一时竟答不上来。 喜欢确实无法具象化,可已经摔成碎镜的话怎么能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在一起呢? “陈医生,这事太主观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瞧着貌美如花的姑娘和神似武大的男人不般配,可你怎么知道人家过得不好呢?退一万步说,哪怕姜淮明天就要和我分手,我也不怕了。” 成年人的爱情,妙处之一就在于给彼此留了退路。 陈易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想再劝你,反正是好是坏你自己担着吧。” 白聿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肩膀说:“就是这么个理儿!” 夜里天气果然转凉了,林政背了个烧烤架子上来,周围吃速食便当的人闻着味就过来了,围着小火堆来了个烧烤晚会。 白聿坐在帐篷边,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时不时打个饱嗝,姜淮转头笑他:“饿死鬼投胎了?吃得像个小猪。” 吃饱喝足,白聿懒得和他计较,神色餍足地歪在他身上说:“下次要我们两个人,挑个人少的时候。” 姜淮把他外套的帽子扣好,抬手搂住了肩膀,轻声应了一下。 直到气温低到让人瑟缩,玩玩闹闹的一群人才散伙,钻进各自的帐篷取暖去了。 林政把火堆扑灭,拉着陈易回自己的窝,想也知道他急哄哄地想要干嘛。 白聿坐在帐篷里,腿伸在外面,仰着头看天,挂在边上的夜灯映到他的眼里,明晃晃的。 姜淮收拾好东西就坐到了他身后,把他揽进怀里,亲了亲头发问:“不睡吗?” 白聿有点遗憾地说:“没有星星,明天会不会看不到日出啊?” “不会,我查了天气预报,后半夜云就散了。” 白聿安心了,任他埋在自己脖颈里亲来亲去。 “下次要找个可以看到星星的大晴天来。” “嗯。”姜淮喜欢他说“下次”、“以后”这样的字眼,说明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未来可以计较。 搂在腰上的手渐渐摸进了衣服里,白聿抓住他不老实的手笑道:“大庭广众,休要宣淫。” 姜淮抬手按灭夜灯,托着他的膝盖把他抱了进来,顺手拉上了帐篷,凑在他耳边说:“这叫行夫妻之实。” 后半夜白聿睡得并不踏实,总觉得冷,一个劲儿往姜淮怀里钻,凌晨听到闹钟醒过来的时候正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扒着姜淮。 他难得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松开手蹭了蹭鼻子,问:“几点了?” 姜淮看了眼手机:“快六点了,马上要日出了。” 白聿伸了个懒腰,从睡袋里钻出来,张着胳膊撒娇:“帮我穿衣服吧——” “……”姜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无手儿童。” 白聿得意地吐了吐舌头,享受完了伺候又要给姜淮穿,撩拨来撩拨去差点又****地搞到一起去。 天光微亮,他们并排坐在帐篷里,裹着羽绒服捧着保温杯等日出。昨天信誓旦旦说要早起的人倒没几个爬起来,甚至林政和陈易都没有动静,白聿觉得很有成就感。 绯红的朝阳终于露出了一个头,映得周遭一片暖洋洋,白聿兴奋地拉姜淮的手:“出来了!” 姜淮转头看着他笑,在他望过来的时候凑过去接了个满是青草味的吻,日光照得他们两个人的侧脸都无比柔和。 白聿抵着姜淮的额头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姜淮蹭了蹭他的鼻尖,笑说:“不知道,反正现在很爱你。” 开始早就不可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情根深种,药石无医。 白聿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破釜沉舟,最终换来了朝阳中的一个吻。 可世上多的是只能自我感动的作茧自缚者,多的是默默咽下痛楚的求而不得者,多的是从此破镜难圆的形同陌路者,两厢情愿是太难得的事了。 想到这,白聿不禁更用力地抱紧了姜淮。 兜兜转转,说到底不过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第21章 番外 1. 白聿有段时间迷上了甜点。主要原因是姜淮的大嫂余瑶对烘焙突然起了兴趣,但是姜家没人喜欢吃甜食,姜彦又年纪小不能多吃,就都便宜了白聿。 他抽空就往姜家跑,吃上瘾以后下班也总是隔三差五地买小蛋糕带回家。 姜淮本来想给他控制一下,奈何白聿一撒娇他就败北,心想成年人还能吃坏牙不成? 白聿真的吃坏了。 某天早上醒来突然趴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姜淮以为他是昨天晚上被折腾的,手伸进被子里给他揉腰,没想到白聿却捂着脸。 “怎么了?” 白聿呲牙咧嘴:“牙疼。” “……” 一检查果然左边后槽牙成了蛀牙,白聿苦着脸被按在手术椅上,求助地看向姜淮。 姜淮铁面无私,站在外面看着他不为所动。 补完牙厨房就成了白聿禁止入地,姜淮杜绝了一切甜食,开始给白聿戒糖,连余瑶都被他打电话说了一顿。 白聿每次撒娇要甜点就会被姜淮堵住嘴,唇舌交缠后就都忘到脑后了。 后来白聿每次想接吻就说想吃甜的,姜淮每次想接吻就问想不想吃甜的? 对此陆嘉维评价:妈的死gay。 2. 白聿想养猫很久了,但是姜淮不怎么喜欢宠物,每次白聿提起来就被他插科打诨混过去。 正巧俞蓝和男朋友搬了新家,邀他们去温居宴,进门就看到两只猫在猫爬架上打架。 俞蓝说那只橘色的小猫是在楼下捡的,得了肺炎趴在草丛里差点死了,养了一个多月才养回来,但是总是和俞蓝家里原来那只美短干架,因为年纪小打不过,隔三差五被挠花脸。 白聿起了心思,正要说话,姜淮走过来掰着他的肩膀把他带进了厨房。 “干嘛?” 姜淮指指正在做饭的俞蓝男朋友:“学习一下。” “……” 俞蓝男朋友酒量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姜淮是俞蓝前男友,拉着他喝个不停,誓要把他喝趴下。 走的时候姜淮不知道真喝多还是假喝多,大半个身子靠着墙白聿,被他半拖半抱地塞进副驾驶,腿还搭在外面不肯进去。白聿好不容易把他安顿好,刚坐进驾驶位,姜淮又解了安全带过来亲他。 白聿灵巧地转了一圈又退出来,咬着他的下唇含糊不清地说:“我想养猫。” 姜淮装没听见,兀自去寻他的舌头,被白聿挡在外面,又说了一遍:“我想养猫。” 姜淮把头埋进他的颈窝,轻咬了一下说:“看你表现。” 白聿推开他,发动汽车:“这就回家表现!” 介于白聿表现得不错,姜淮还是妥协了,半个月后就把那只小橘猫抱了回来。 第二天面对不翼而飞的一只拖鞋,抓烂了一块沙发,撒了满地的猫砂,姜淮觉得额角都在突突地跳。 白聿从卧室出来也看到了这幅场景,姜淮回头瞪他,白聿笑眯眯地抱起猫,“喵”了一声。 ——美色误人。 3. 白聿和齐宣一直关系不错,偶尔也会约着喝个酒。 齐宣一向善谈,这天却兴致不高,坐下没多久就喝了两杯酒。 白聿看着他说:“下班喝杯酒是男人的放松方式,酗酒可放松不了。” 齐宣僵硬地笑了一下,又抬手要了一杯。 “你明天不上班了?大晚上喝这么多,早上起得来吗?” 齐宣岔开了话题,问:“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姜淮出差了。” 齐宣笑了笑:“难怪。” 白聿皱了皱眉,问他:“你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齐宣半年前辞了职出来单干了,很是辛苦。白聿以为他是工作上遇到问题,没想到他却摇了摇头,半晌才说:“叶云辞职了。” 白聿和叶云不熟,曾经做同事的时候叶云也不曾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齐宣总是对他青睐有加。 白聿和姜淮在一起后去过UE送过几次东西,姜淮从不避讳,公司里就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叶云以为齐宣被甩了,所以鼓起勇气告了白。 齐宣没想到他有这种心思,连连拒绝,叶云却不肯放弃,穷追猛打,整个设计部都看戏一样看他们。 齐宣不喜欢叶云这种类型的,他强势、热情,带着年轻人鱼死网破的决绝,叫他却步。 决定辞职创业时候叶云也辞职了,正大光明地到齐宣的公司面试。齐宣本来想回绝,叶云却摆出了自己的学历证书、项目经验、设计作品,明明白白地说你不要我是你的损失,反正我不进公司也照样能追你。 创业初期千难万苦,叶云都陪他熬过来了,在酒桌上喝吐过,也在拿到第一个大项目时大笑过,齐宣已经习惯了叶云陪在他身边。 上周六叶云生日,他拒绝了公司要一起庆祝的好意,单独邀请齐宣吃了一顿饭,再一次问了齐宣要不要接受他。 齐宣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在他犹豫的空当里叶云已经把他的沉默当作了回答,起身结账走了。 “我没来得及告诉他。”齐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白聿没有安慰,比起齐宣,他可能更能理解叶云。 沉默地喝了顿酒,白聿自己打车回了家。 开门却发现家里灯亮着,姜淮提前回来了。 看到白聿脸红扑扑的,身上还带着酒气,姜淮脸色不太好,板着脸过来扶他。 白聿搂着他的脖子,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们都要等别人放弃了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重新开始后白聿再没提过以前的事,现在他突然翻旧账,姜淮难免有点紧张,搂紧他的腰,低头看他:“怎么了?” 白聿竟然红着眼,泫然欲泣的样子。姜淮心里软塌塌的,把他抱进怀里说:“对不起。” 白聿却推开了他,说:“我不是怪你,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再不会提。我只是……只是……” 姜淮耐心等着他。 “我只是发现,如果你当初没有重新追求我,我还是会再一次追到你面前去。我以为我放弃得足够坚定,但其实我看到你就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姜淮愣住了,心底里泛起一阵掺杂着感动的酸意,又一次把他搂紧怀里。 白聿无奈地说:“我栽在你手里了啊姜淮。” 4. 后来齐宣下定决心去找了叶云,才知道那不过是叶云的杀手锏,如果齐宣不来找他,他还会再想别的办法。 白聿知道后暗暗咂舌,叶云和他到底还是不一样,勇敢多了。 姜淮终于那天他崩溃是因为什么,某天翻云覆雨之后搂着他的肩膀说:“我会先去找你的。” 白聿抬起头,他又说:“不管你去哪,我都会先去找你。没有你不会死,可是活着就会爱你。” ※※※※※※※※※※※※※※※※※※※※ 找回账号了……。把欠小可爱的番外补上,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