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救命恩人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得罪救命恩人后/和救命恩人互殴后[校园]》作者:空乌 文案: 转学前一天,心情不佳的任北在巷子里和一个陌生男生打了起来,打的全情投入,想过肩摔却一把拽下对方的袖子后,北哥愣了—— 男生手臂上的一条疤,和八年前救他一命的恩人如出一辙。 北哥在心底里忏悔、在没人处抹泪。他找了顾喻八年,再相见,没提感恩,还和人打起来了。 转学当天,任北光荣地坐在了顾喻旁边,搭讪经验为0,紧张地手都不知道放哪了,张了张嘴,心虚到一头短寸都蔫了吧唧的:“同桌,我,你,你能给我补课吗?” 刚和任北打完一架的顾喻:“嗯???” 顾喻在A中一直是有钱有颜的大学霸,高岭之花一样的人设,直到某一天,这朵高岭之花搂住他旁边皱着眉头、像头凶兽似的任北,微微勾唇,笑眯眯的:“敢惦记任北,脑浆子给你打出来。” 【对外又酷又狠、对攻又奶又一根筋的忠犬受 X 对外温和有礼、对熟人毒舌腹黑、对受又骚又浪的攻】 内容标签: 强强 花季雨季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北,顾喻 ┃ 配角:周晨,尤严,马尾姐妹,刘华忠 ┃ 其它:任北,顾喻 一句话简介:认出对方,该怎么补救?? 第1章 任北的房间坐着一个不常来的人,让本来暖色的房间有些压抑。 任国富浑身是火:“我已经给你办了转学手续,A中是市重点高中,你去了那就老实点,别惹事。” 靠在床头的青年一头短寸额角带伤,闻言皱眉看向他,声音低哑:“别一副施舍谁的样子,我没求着你。” 任国富被气得心口一堵,“哐当”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 “你这是和你爸说话的态度吗!” 任北偏头嗤了一声,把目光放在床头柜的相册上,一言不发。 儿子无所谓的态度让他气血上涌,一时口不择言:“你犯病把人家打了,你还有理了!” 任北浑身一僵,不敢相信他亲爹能说出这样的话。 心里那股火从心口一路烧到喉咙,说出的话顶着他爹心窝子:“我犯病?我他妈要是真犯病我能把他脑袋拧下来!” 任国富也气急了,指着儿子:“你要是再说这种混账话,我先把你脑袋拧下来!” 气氛僵持,空气里埋着一颗颗□□。 任北站起来,双目赤红盯着他,手指发着抖,嗓音带上不正常的沙哑:“别特么提这个,我说过。” 任国富心里一闪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火气一松,语气却还僵着:“总之,这次我给你把事压下去了。” 顿了顿,继续说:“A市离家里有一段距离,我在学校附近给你租了一套公寓,你要是喜欢就买下来。周六周日我让小张接你回来……” “不用了,”任北打断他,心口好似有一团火横冲直撞着,激起一阵阵狂乱的躁动。 面上如常,心跳却疯狂地攀升,过多的血液涌进大脑。 任北思绪凌乱,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他的状态任国富不陌生:“早晨的药——” 又是药! 眉心一皱,心跳声穿透胸膛直击耳膜,最后一根弦倏然断裂。 — 任北飞快地蹬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飞过,一圈又一圈。 大脑像开了锅的水,一片沸腾,粗重的呼吸声震得任北看哪里都像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 行为和情绪在失控的边缘奔放地越跑越远,越跑越疯。 他知道,他又犯病了。 犯病就蹬自行车到处乱跑的毛病还是小时候留下的。 十岁时家里发生了变故,他刚刚生病,抗拒一切治疗。精神崩溃地从家里跑了出来,坐在桥上想要跳下去。 所有人都围着看热闹,只有一个路过的男生从侧面把他扑倒抱了下去。 他当时神志不清,只记得男生和他差不多大,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从手腕蔓延到手肘。 救下他后男生骑着自行车问他家在哪,任北迷迷糊糊地说了地址,坐在后座被男生带回了家。 他当时状态太差,连一句名字都没问出来就让男生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让任国富找过人,可直到搬离了C市也没有一点消息。 周围景色飞速转换,天色阴沉沉的。 任北深吸口气收回思绪。 如果能再见到那个人,一定,要抓住他。 他停下车单腿支在地上,看见了一家蛋糕店。 他没来过这,这一通骑又骑丢了。 抬起还在微微发颤的右手,用力地攥紧了又松开、攥紧了再松开,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十遍,直到确定已经冷静下来后才骑到店门口。 他打算速战速决,买个面包就撤。 推门进店,蛋糕店特有的让人身心愉悦的甜味极大地治愈了躁动的心脏,一直紧绷着的肌肉也略略放松。 他喜欢甜的。 端着托盘从蛋糕区路过,迅速看了两眼后撇过头,克制地咽了咽口水。 在兜头的老北风里端着蛋糕边吃边单手骑车不太现实。容易糊一脸。 一直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他肩膀不小心撞到了个人。 他没觉得用了多大力气,那人却迅速转过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眼窝深邃,轮廓深刻,皮肤白的缺血似的,嘴唇却嫣红。 他一米八五,这人比他还高一点。 刚被治愈的躁动迅速窜了起来,他气血上涌,眼神不耐地瞪了回去。 对视的瞬间两人脑海里闪过同一个想法——脸不错,眼神欠揍。 一场战斗蓄势待发,一声尖锐的“抓小偷啊!”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任北转头,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拎着个钱包向他跑来。 一瞬间他决定放过这个不知死活瞅他的人,专心抓小偷。 他站在门口,小偷要想逃出去务必要过他这关。 不大的店,小偷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任北眼前。 短促的时间、紧张的场景让他冷静下去的情绪瞬间被点着了,大脑短暂空白后炸开一片烟花。 手指在意识苏醒之前已经抓住了旁边的一块大蛋糕,想也没想抡圆了胳膊拍在了小偷脸上。 小偷被拍得直懵,职业惯偷的素质让他凭本能也捡起一块蛋糕照着他拍了过去。 他反应迅速地矮身躲过——一整块蛋糕全拍在了面无表情看着他后脑勺的顾喻身上。 小偷拍完推门就跑,任北眼睛一瞪拔腿就追。 顾喻伸出的手只来得及碰到任北衣角扫过的空气,眼看着这人猛兽出栏似的冲了出去。 蛋糕店后面的胡同年代久远、道路复杂,小偷占着地形优势不出三分钟就给他绕丢了。 他被病情刺激的头脑发热,气得一脚踢飞了路边的塑料瓶。 半晌又憋着一肚子气给捡了回来,扔进了垃圾桶。 一团火烧的大脑压根没考虑过小偷那块蛋糕拍谁身上了。 横冲直撞冲进胡同一顿乱走,他以为就这么让小偷跑了,没想到转了几分钟忽然在转角看见了一身凄惨的小偷。 小偷一边胳膊要掉了似的悬着,左腿也不是很利索地往任北这边跑着,看见他出现的一瞬间惊恐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心跳停滞一秒。 而后飞速跳动。 他一脚踹在小偷胸口上把人踹飞了回去。小偷躺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哀嚎。 任北把他拽起来,不耐:“你偷的东西呢?” 小偷疼得听不清他的话只一个劲儿地挣扎。 任北被骂的起火,理智在揍他一顿和报警交给警察叔叔之间反复横跳。 趁他出神的功夫,小偷忽然暴起,一肘打向他的鼻子,他瞳孔一缩,完了。 “哐!” 小偷被忽然出现的人一脚踢飞,惨叫一声倒在三米远的地上。 任北抬头,刚才在蛋糕店互瞪的人站在他身边,正俯视着他。 看见他的目光,嗤了一声:“傻逼么,不动手等着挨打呢?” 他眉头一皱,火儿蹭的就上来了,站起来平视这人,语气挑衅:“你骂你爹呢?” 在平时他绝不会说出这种主动挑衅的话,不过今天他早上忘记吃药,又受了这么多刺激,理智那根弦彻底断了。 这人看着也不像个好惹的,闻言立刻把视线从小偷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他。 任北立刻你瞅啥地瞪了回去。 男人间的战斗有时候开始的不需要理由,他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总之两个同样气不顺的人都不打算惯着对方。 和任北比起来顾喻的动作更快更简单也更有分寸,趁着任北挥拳的空隙掐住他的肩膀稍一用力,咔嚓一声把他胳膊卸了下来。 任北总算知道小偷左半边胳膊是怎么回事了。 他一瞬间疼得声都发不出来了,眼角飙出眼泪。 疼痛挥发掉仅剩的理智,凭借野兽似的本能一把拽开顾喻的衣领照着肩膀一口咬了上去。 顾喻:“!”这特么是狗么! 趁顾喻震惊的功夫任北薅住他胳膊想来个炫酷的过肩摔,结果一只手不太好操作,任北只拽起他的衣袖就被一脚踢了出去。 他捂着肚子抬头,视线不经意扫过这人的胳膊,瞳孔瞬间紧缩。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从手腕延伸到手肘。 …… 警局的茶水有些凉。 凉透了任北!狂热的大脑,他现在不用吃药就冷静了下来。 他心跳很快,甚至不敢相信找到那个男生的事实。 可由不得他不信,一路上他冷静下来后仔细看了很久,这人的眼睛和小时候一样,很漂亮。 连数落他没防范的语气都一样…… 挨个记录完个人信息,任北身边的警察说:“你看看,本来能给你们学校颁个奖章什么的,都是同学,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任北一僵,思绪从难以置信的狂喜中抽离出来,尴尬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 顾喻显然也在气头上,看见他看过来眉心微皱,嗤了一声。 微挑的眼尾让青年轮廓深刻的五官显得轻佻,却又被黑眸生生压下去,变得温柔沉静。 隔了八年,再见这张脸,他不仅不感激人家,还一口把人给咬了…… 任北内心崩溃:“我……”犯病了。 任北一顿,他说不出口。 “害怕了?”警察耐心教育,“知道害怕就好,你们俩一个学校的同学,男生间是总小打小闹,但也是不好的,万一受伤呢,家里人得多担心。” “这次就不去学校表扬你们抓小偷了,下次记得不能再打架了啊……” 后面的话任北没听清,同学?他是A中的? 第2章 临近半夜,任北卧室里依旧点着大灯,刺目的白光被暖色的灯罩过滤成一缕缕阳光似的暖黄,给卧室铺上了一层醉人的暖意。 任北裸着上身坐在床上,一手拿着开着前置摄像头的手机,一手姿势别扭地给肩膀上药。 挺直的鼻梁疼得皱在了一起,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白天的经历——他找到救命恩人了,叫顾喻。 不过过程过于惨烈,任北不忍回想。 任国富来接他的时候他火气上窜光顾着和他爹battle,都没来得及和顾喻道歉,更别提要联系方式了。只能等开学再去打听。 A中,顾喻。 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难找。 任北抿了抿嘴,耳朵爬上一抹不起眼的红。是真好看。 — 第二天一早,A中高二办公室,任北站在旁边听他爹和班主任的官方会晤结束语。 “刘老师辛苦,任北在学校有什么事您给我打电话,我肯定马上到!” “这是我们该做的,您放心吧!”班主任客气地笑笑,把任国富送出了办公室。 送走了任国富,刘华忠转身看向身后这个沉默的男生。友好地笑笑,声音宽厚。 “是叫任北吧,我叫刘华忠,你叫我刘老师就行,不出意外我就是你高二高三两年的班主任了。” 任北点点头:“麻烦老师了。” 刘华忠拍拍任北的肩膀:“走,我带你去班级。” 进来的时候任北观察了,A中高二楼办公室全在一楼,教室都在上面。 任北跟着刘华忠上楼。和他之前的学校比A中是个货真价实的重点高中,早自习走廊除了零星几个值日生没有一个闲逛的,路过班级都是朗朗书声。 任北借着身高优势从窗户上往里看了一眼,咂了咂舌,一个班四十来人,得一半多都戴眼镜。 他往前看了眼,刘华忠也戴眼镜,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重点高中的传统,戴上眼镜就能触发学习buff什么的…… 刘华忠看起来五十来岁了,目前看着挺和蔼的。任北不确定他犯病干出什么来的时候他还能不能这么和蔼。 新班级在三楼,A中教学楼看起来挺新的,一点也没有百年老校的感觉,楼梯扶手被值日生擦得锃光瓦亮。 任北照着扶手看了一眼,扶手上映出的人,寸头、剑眉、薄唇,眼神不耐中带着抵触,神情冷酷。 大写的三个字——不,好,惹。 嘴角的伤让整个人的气势再次拔高,像个不小心进错了校门的街头混混。 转回头,任北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友好一点。一会的自我介绍,一定不能掉链子。 刘华忠在写着“高二九班”的班级停下,推了推眼镜后做出了一个让任北下意识汗毛炸起的动作—— 他趴在窗户上,因为视野不够还特意垫起了脚,目光沉静地巡视着班里的学生。巡视了得有三分钟才领着任北进班。 摸了摸条件反射出了冷汗的后脖颈却一不小心碰到了肩膀,任北疼得一激灵。 要找到顾喻。 刘华忠敲了敲讲桌,声音不大却成功让整个班级都静了下来。 笑呵呵地对任北招招手,示意他站到讲台旁边来。 任北不喜欢站在人群的对立面,尤其恶心被五十来个人一起盯着看。 一时眉头紧紧蹙起,额角一块菱形伤疤没贴创口贴,红得渗血,这幅形象再配上周身气场像个要抽刀剁人的黑社|会。不能掉链子的心理建设一瞬间崩的渣都不剩。 A中学风严谨,还没有过任北这型号的学生。任北一来,立刻黑|社|会下乡似的受到了九班学生的热烈讨论。 刘华忠咳了一声才堪堪止住了声音,开始正式介绍任北:“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叫任北,大家欢迎!” 班里立刻响起了一片鼓掌声。 …… 看了眼说完这句话就一直对他和蔼微笑的刘华忠,任北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就……完了? 好简洁。不愧是重点高中,讲究效率。 “好,”刘华忠的目光没有犹豫,直接定在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顾喻同桌转学走了,任北你先去和顾喻一座吧。” 任北心头一跳,顺着刘华忠的目光看过去,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两人肩膀同时抽疼了一下。 两人互相对视着,任北眼里是突然见到救命恩人的不知所措和来不及撤下的冷酷,顾喻眼里是些微惊讶和意味不明的玩味。 不了解实情的刘华忠还以为这两个学生投缘,第一次见面就对彼此移不开眼睛,心里感慨年轻人就是喜欢好看的和好看的一起玩。 “顾喻你多多照顾着点任北,”刘华忠转头看向任北,拍了拍他肩膀,“你先坐着,月考后还会换座位,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老师。” 任北赶紧点头:“谢谢老师。” “周晨,你是班长,多照应一下新同学。” 靠门第一排一个矮个儿大眼睛男生应了一声。 顾喻靠窗坐着,任北只能坐在外面。 他把书包放到桌堂里,不知道课表,只能先掏出一个笔记本摆在桌子上。 旁边的顾喻一直不说话,任北一紧张更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了,他不能自我介绍说“你还记得八年前你救过我吗,昨天我咬你一口不是故意的”,这是找抽呢。现代版农夫与蛇,吕洞宾和狗。 手足无措地只能干看着空白的笔记本发呆。 余光里新同桌的侧脸逐渐和八年前那张模糊不清的稚嫩脸庞重合。 他不是善于聊天的性子,脾气又不太好,从小因为病的原因没什么朋友更没什么需要他道歉的事情…… 任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个状况。 深吸口气,一脸纠结的任北没等到搭讪的时机,却等到了数学老师的刁难。 女老师个子不高,进门起就冷着脸,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们班有个新来的,哪儿呢,我看看。” 任北皱了皱眉,不太想回应,但第一天就惹事不太好,况且他刚才看见顾喻看了他一眼…… 转学第一天就给同桌兼救命恩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太好。 “老师好。”任北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应声。 李红娟哼了一声,对这种一看就是个问题学生、靠家里背景进A中的学生没有好感,声音快且利:“长得人模人样的,数学成绩怎么样?” 任北数学狗啃似的,但出于那点儿在新同桌前的微妙的面子,他低声说了句:“凑合。” 李红娟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只是看起来难办实际上好拿捏的学生后摆摆手让他坐下了。 任北以前的高中课很宽松,基本是睡过。 重点高中A中刚开始就给任北上了深刻的一课,让他明白他以前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李红娟上来就随堂测验,一人发了一张印了题的A4纸,任北没有,要和顾喻看一个。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看不看一个,问题是这纸上一共三道题,两道他不会,剩下一道他题读都读不懂。 李红娟:“给你们十分钟,谁敢不交或者空着明天就让你家长过来找我!” 任北:“……” 让今天才交代过“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的任国富明天就因为儿子数学题不会写来学校,这么丢人的事他干不出来。 李红娟一直在前后排走,任北没机会大动作求助前后桌。 时间紧迫,没给他犹豫害臊的机会,小心看了一眼笔下欻欻写的顾喻,咽了咽口水,任北轻轻用胳膊肘抵了顾喻一下。 顾喻眉毛一挑,毫不犹豫地也抵了任北一下。 任北眼睛微微睁大:“……?” “那个……”意识到任何肢体接触都可能触发战争,任北只能压低声音喊了顾喻一声。 顾喻笔下不停,眼神淡淡扫过任北微微发红的耳尖,忽然找到什么乐趣,狭长的眼尾恶劣地弯了弯,面上不显,说出的话却十足恶趣味:“我不叫喂,我叫顾雨荨。” 顾喻的声音低沉,像一张砂纸轻轻扫过任北的耳膜,任北侧过头恰好对上顾喻漆黑的眼睛,耳朵一热,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那个……” “题,不会做?” 任北红着耳尖狠狠点了一下头。心里感动同桌人真好,昨天自己那么混地咬人,今天还态度这么好地和他说话,八年前救他一命八年后还要帮他。 顾喻头发细碎地捋到后面,昨天没出场的金属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望向任北的瞳仁漆黑得可怕,深不见底。 犹豫了一下,任北看着顾喻的脸,终于找到搭讪窍门的他眼睛很亮:“能,借我抄一下吗……?我,中午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匍匐在墙根的作者小声bb:顾喻(yu四声) 第3章 寸头、剑眉、薄唇,唇角额间还带着伤。 顾喻细细瞥着这个昨天和他莫名其妙打起来还咬了他一口的小傻逼。现在眼睛亮的像小狗,一点也不疯了。 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符号,顾喻把纸轻轻推到两人中间,漆黑的瞳孔看着任北的眼睛:“五百二十一加四百三十整。” 任北偏了下头,眼神迷茫。 没一会儿旁边递过来一张纸条。 任北快速接过,仔细读—— “两块蛋糕五百二十一,店主让我赔的钱。去医院给肩膀牙印上药加打针四百三十块四毛。四毛不要了,走支F宝。” 看完这句话任北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育苗还挺贵,而是顾喻字儿写得真酷,笔锋锐利龙飞凤舞。 一般字要想飞起来酷起来就会变得难认,但顾喻十分牛逼地让字飞起来的同时又不乱。 任北字也不丑,但一个一个圆滚滚的,看不出酷来,一排小团子似的。 “还有三分钟。”顾喻看了眼黑板上方挂着的钟,不算友好地提醒了一句。 任北一愣,看着旁边的A4纸,点点头快速抄了起来。 顾喻半撑着下巴,右手随意地转着圆珠笔装作还在思考答题的样子,余光却关注着任北的一举一动—— 睫毛很长却被内双压住,微微垂首才看的见,嘴唇有些薄,鼻梁硬挺,耳朵很容易红……还挺好看。 “呼。”赶在三分钟内抄完,任北把自己的小团子和顾喻的龙飞凤舞一起交了上去。 数学课有惊无险,下课的时候任北按约定给顾喻转了钱。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喻拒绝了中午饭。 任北偷瞄了两眼正在写东西的顾喻。可能是他长得不够友好……吧? 中午班里人少了一多半,剩下的一半都在写作业,班里静的只剩下笔尖摩擦的沙沙声。 任北书包里常年备着零嘴,掏出个面包就牛奶凑活吃了。 顾喻一下课就和一群男生一起出去了。 任北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捏扁牛奶盒仔细折好。 顾喻的人缘真好。 在座位上静坐了半天,任北吸了吸鼻子。烟瘾犯了。 他的病忌烟忌酒,但他忍不住。 班里人都不大声说话,细细索索的动静听得他心里闹得慌,咽了咽口水,嗓子发痒。 A中教学楼结构挺普通的,高一高二高三一年级一栋,都有天台,门还不锁。 但任北没敢上顶楼抽烟,而是选择了偏僻的操场角落。 虽然他现在的程度不至于跳楼,但保不准忽然犯病,食人花一样的年纪可别为了给同学们放三天假就牺牲了。 他选的这个角落挺刁钻的,再往前就是情侣汇集区,但这片儿正在修墙,烟尘滚滚的没什么人来。 任北选了一个背风的墙根儿蹲下,从兜里掏出根烟背着风点着了,刚吸了一口就呛了一嘴水泥灰,赶紧呸了好几声吐了出去。 烟是不敢再叼着了。 吃个饭都懒得去食堂,找个角落都满天飞灰,抽个烟都不行,从角落里出去就是一对对甜的冒泡的小情侣,而他活了十八年依然是一条单身狗…… 任北赶紧打住越跑越奔放的思绪,再多想一点都可能转身一脑袋撞墙上了结这灰暗的一生。 身为一个资深精神病,他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转学第一天,任北还没有校服,今天穿的是件黑色带帽卫衣,下身一条雷打不动的红色运动裤裹着长腿,配白色运动鞋。 把帽子盖到脑袋上挡风后任北蹲在墙根拨通了尤严的电话。尤严和他是发小,是他病发后的喜怒无常里唯一一个幸存者。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那头乱糟糟的,听声音应该是在篮球场,尤严变声期的尖嗓拐着调地传了过来:“哎我的哥哥,弟弟我就等着你给我打电话呢!” 任北呼出口气,听见尤严的声音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 听电话这头没声,尤严往球场外圈走了走,嘿嘿乐了两声:“咋了?是不是新同学没有兄弟我帅气你失望了?” 任北呼出口气,肩膀微微放松,抖了抖手里的烟灰,语气有点飘:“不要碧莲。”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任北脑海里一闪而过同桌一见难忘的脸,往日低沉的语气也微微荡起,带着不明显的炫耀:“长成那样还好意思说。” 尤严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是有情况了,赶紧跑到安静的角落,语气激动:“怎么回事儿?快说你是不是恋爱了!快说快说!是不是!是不是恋爱了!是不是!” 任北被尤严这一通问问得措手不及,半天才慢吞吞地说:“没有。” 尤严信他才有鬼,任北就这样,就他一个哥们有事还不愿意和他分享,只能自顾自地感叹:“我滴个乖乖,我这一个没看住你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乖乖哟……” 任北没忍住翘了翘嘴角,意识到什么又压了下去,咳了声,声调依旧慢悠悠:“放屁,我才转学第一天,不对,半天。” 尤严快被他慢悠悠的语调急疯了:“你可拉倒吧,你这颜狗动心还需要理由?只要帅穿地心你肯定喜欢!” 任北眼睛暗了暗,他才没那么容易动心,关键帅穿地心的那个是顾喻。 把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一嘴石灰,任北声音很低:“没什么希望。” “我操任北同志你是不是抽烟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就问你是不是!”尤严那边声音忽然拔高,像个捉奸的怨妇,“没个屁的希望,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多帅!我现在要是站你跟前都能让你帅疯!” “没抽,”任北随口胡诌,听见尤严的话心里舒服了一点儿,眼睛愉悦地眯了眯,四肢放松地继续倚着墙,声音慢悠悠:“你就这一个优点。” “闭眼吹你。”尤严仰天不那么爷们地翻了个白眼。 任北乐了。身心愉悦。 挂了电话后又在角落里蹲了会儿,任北估摸着快上课了,拍了拍大腿站起身决定回班级。 可能是之前蹲的太敬业,他一站起来整条腿都麻酥了,两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呵……” 任北猛一回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顾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边,手里拿着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把他的电话听进去多少。 任北坐在地上手足无措了足有一分钟。 两人默默对视着,气氛有点凝固。 顾喻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随手扔给地上一脸呆滞的任北,侧身躲了躲铺天盖地的水泥灰,语气听不出情绪:“一分钟之前,你刚站起来的时候。” 任北心里一松呼出口气,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拄在地上的手,扶着墙根儿慢慢站了起来。 他心里尴尬,脸上努力营造出面无表情的冷静耳朵却叛变似的染红。“我,不是体弱,我刚才就是没站稳。” “哦,”顾喻看了眼任北红透了的耳尖,眼里闪过一抹好笑,面上不显,挡着风吸了最后一口,音调没什么起伏地提醒:“快上课了。” “哦……”任北应了一声。顾喻没动,任北也不想动。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那边的!抽烟是违纪知不知道!” 任北一愣,愣神的功夫面前就站了一个比他矮一头的中年人。 从任北的角度能360°无死角地俯视他的地中海。 任北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顾喻,发现顾喻也在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任北耳根一热转过头,看向地中海的时候拿烟的手不太有所谓地掰了掰僵硬的脖子。无非是教导主任之类的。 地中海被他的动作搞得出离愤怒了,仰着脖子看着这个连校服都没穿的学生:“你!叫什么?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任北看了眼粘了石灰的烟,随手扔在了地上,长腿伸过去捻灭了烟头,边捻边说:“任北,高二九班新转来的,班主任刘华忠。” “嚣张!极其嚣张!”地中海看着任北的动作手指头直哆嗦,意识到这是个硬骨头赶紧转身找“软柿子”,指着顾喻,“你——顾喻?你怎么和这种学生在一起!” 任北转头,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地中海认识顾喻,而顾喻手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是不是欺负你?”地中海戒备地看了眼任北,潜意识把顾喻往好了想,把“面相不善”的任北当靶子。 任北没说话,他习惯了。 不过他同桌……能被主任认识肯定是三好学生。不能被发现在这里偷偷抽烟。 心里一动,任北抢在顾喻之前开口:“是。” 顾喻眯了眯眼,没说话。 他习惯抽烟,身为优等生自然更习惯在主任到来之前把烟藏起来掩盖事实。他这个新同桌,烟抽的熟练,藏得生疏。 在上个学校应该也是个硬茬,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地中海立刻有理了,想拽住任北的肩膀发现不太好够,悻悻放下手咳了一声:“你!跟我去办公室!” 转身看向顾喻的时候立刻缓和下来,“顾喻你先去上课,这个事主任处理,不要怕!” 顾喻才不怕,任北走神地想,昨天他犯病都打不过他,何况他哄顾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顾喻动手。 顾喻嗯了一声,和任北擦肩而过的时候俯身轻声说了句:“加油啊,小英雄。” 第4章 午后的阳光刺眼,打在少年高瘦却隐约窥见绝对爆发力的身体上,晕出一片模糊的光影。 任北无所谓地站在主任办公室中间,神色不耐地看着主任坐在椅子上的仰视教育。 如果不是刚开学,他身上还背负着新同桌的命运,他现在要么已经掀了桌子揍了主任,要么已经摔门出去逃了学。 钱主任出离愤怒,眼前的学生一头短寸、嘴角还带着伤,看人的眼神跟狼崽子盯羊似的,他教书这么些年没碰上过这么棘手的学生。问什么都嗯,啥都敢承认。 他敲了敲桌子,咳了一声:“你承认你胁迫顾喻同学到南操场等你,好勒索他钱是吧?” 任北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那你知不知道那里正在装修非常危险!学校严令禁止学生过去!”钱主任瞪着眼睛哐哐拍桌子,心里一阵后怕。 去年学校装修体育馆,有一个学生溜进去不小心被砸下来的器材伤了脊椎截瘫了,学校赔得伤筋动骨,现在哪里装修都草木皆兵对学生严加警告,节骨眼上竟然还有学生跑去装修点乱逛! 任北沉默了一会儿,果断否认,“我不知道。” 钱主任:“……”你倒是知道否认最严重的! “那顾喻告诉过你吗?” 任北皱了皱眉,扫了眼鼓起一角的裤兜——里面装着中午顾喻给他擦手的纸巾,他偷偷把剩下的揣了起来。 “告诉过,我没信。” 证据确凿,全是这个转学生的责任,钱主任一推电话:“给你家长打电话!这件事非常严肃!” 任北真没觉着哪儿严肃了,不就是勒索未遂。正要拿起电话,门外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进。” 任北回头,是班主任刘华忠。这下好了,任北皱眉,还没犯病就给班主任留下个勒索同学的印象。 刘华忠推推眼镜,先和蔼地对任北笑笑,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才和主任说话:“主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任北是新来的学生,和顾喻是同桌,俩孩子关系也挺好的。” “他俩还是同桌?!”钱主任觉得自己简直开了眼了,“你竟然把这种学生安排到顾喻同桌?!你知不知道学校培育出那么一个好苗子有多么不容易!” 面对钱主任的愤怒,刘华忠不为所动,声音慈祥又不紧不慢,让钱主任一时都找不到打断的节奏。 “这个年龄的男生都喜欢干些出格的事,你越不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越干什么。两个孩子只是好奇南操场为什么不让去了才去看看。任北家里不差这点小钱,这孩子一双鞋都够咱俩一个月工资了。不可能去勒索同学的。” 钱主任眉头紧皱,心里一片大事不妙:“那这小子——” “任北抽烟这事我肯定让他戒了,”刘华忠温和又不容置疑地打断了钱主任,“孩子刚转过来第一天,对学校纪律不了解,这是我的失职。给我两天时间,我肯定都告诉他,他肯定不再犯了。” 钱主任:“……话不是这么——” “我们做老师的首要任务是教育,不是教训,”刘华忠苦口婆心,一身圣光,“我们大人还犯错呢,不能一次机会都不给孩子,这不是让孩子凉心吗。” 钱主任看了眼一脸慈祥却像个母鸡似的张开翅膀护鸡仔的刘华忠,又看了眼站在刘华忠身后被护的严严实实的任北,太阳穴开始疼。 “刘老师,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学校有学校的纪律。” “您说的是,我回去就给任北家长打电话。” 钱主任喝了口茶水,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得他肺叶子疼:“……解决办法你都想好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华忠温雅一笑,拍了拍任北的肩膀示意他没事了,转身对钱主任道了声辛苦了就带着任北出去了。 刘华忠VS钱主任,任北没想到是看起来温和儒雅的刘华忠胜了。 来到刘华忠的办公室,刘华忠先给任北倒了杯茶水示意任北坐下,俩人面对面地聊天。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坏孩子,”刘华忠声音轻缓,讲了去年体育馆出事和南操场为什么不让去的原因,末了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你不知道那里不可以去吧?” 任北眼神一动,干脆了当:“顾喻告诉过我,我非要去的。” 刘华忠眼里闪过一抹不解,很快消失:“你们俩是不是认识?” 任北想起昨天他咬的那一口,迅速摇头:“不认识。”过了会,补了一句:“我欺负他让他去南操场。” 刘华忠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漏洞他当然看出来了,顾喻这孩子在别人眼里是个斯文的好学生,他却看知道顾喻真正的性格脾气。 顾喻不可能被威胁的。 但任北咬死不说,他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安慰:“老师相信你不是坏孩子,你——” “我是,”任北打断他,眉心皱着,声音里带着抵触,“我是坏孩子。但您今天帮了我,我以后会尽量不给您惹麻烦。” 刘华忠愣了下,没想到这个寡言的学生能说出这样的话。 “您不用说什么好话安慰我,更别试图感化我,”任北声音有些硬,“我不是好学生,感化不来。” “那……” “没事我先回去了,找家长什么的,随便。”任北打断他。他不喜欢听这些屁用没有的鼓励,从小到大听得太多了,到最后都会变成一张张失望透顶的脸。让人恶心。 刘华忠愣了半晌,才摆手示意任北可以回去了,任北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着这个学生,说出了心里的话:“老师相信你,你不是坏学生。” 男生高大却略显单薄的身影晃了晃,最后摔上门没有任何回答地走了。 刘华忠叹了口气,想起刚才顾喻忽然来办公室找他,让他去主任室捞人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两个孩子,莫不是…… 真的投缘? 任北刚出办公室就赶上下课,一群群学生争先恐后地从教室门里挤出来,诡异的是这么热烈的场面他们居然还没人吵闹,像是一场激动人心的默剧。 任北侧身躲过人群,心想:奇葩的重点高中。 一个跑得太快的男生一不小心撞到了任北的肩膀,任北嘶了一声,撞的是顾喻昨天卸的那边。 男生一抬头刚想骂,就看见一个比他高半头的男生皱眉看着他,寸头、剑眉、脸上带伤还没穿校服,气场强得男生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男生哪见过这型号的同学,即将出口的气势如虹的“你瞎吗”在心里转了十八个弯变成了保命要紧的“对不起”。 任北看了眼男生,声音没什么起伏:“滚。” 男生屁滚尿流地滚了,被抢了台词也没顾得上愤怒,只在心里不停猜测到底是哪班新来了这么个祖宗,简直是遭天谴了。 回到班,顾喻坐在座位上没走,任北心里一松又一紧。熟悉地无措感又来了。 刚还一身戾气的人见到顾喻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收敛戾气规规矩矩地坐下,腰板挺直力做全班最乖的那个崽。 任北顿了好几下,才咽着口水开口,搭讪:“同桌,上节课,我没听……有笔记吗?” 顾喻放下手里的笔,转过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这张忐忑的脸。 昨天刚互殴过的小傻逼,今天莫名其妙替他挡枪,莫名其妙对他示好。 不是脑子不好就是居心叵测。 长着一张凶狠卖萌?脸的居心叵测之徒。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见顾喻只盯着他不说话,任北赶紧解释,他不会撒谎,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解释明白,“我不是什么好学生,罚我,没事。” 任北看着顾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你学习特别好吧,被罚了就不好了……” 顾喻眉毛挑了挑,这不仅是个小傻子,还是个智商盆地。 他看起来像用得着他关照?昨天那一口都咬到外星去了? “我不是觉得你弱,”顾喻表情不像是信了他,任北一紧张越说越乱,“我就是觉得你学习好,就,想罩着你。” “罩着我?”顾喻像是听见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声音很轻,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啊?我有,啊没有!”食指和拇指再次纠结地拧到一起,任北一脸痛苦,他嘴怎么这么笨。 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我不是,你打架比我厉害。” 顾喻眼睛一眯,手里的圆珠笔抵在任北手腕上,表情还是笑着的,声音却冷了下来:“我打架?” 任北一愣,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什么,快速回答:“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们今天第一次见。” 顾喻要被任北这时灵时不灵的盆地智商逗笑了,圆珠笔轻轻敲在任北手腕上,“这就对了。” “嗯。”任北认真地点了点头,紧张的大脑想不出别的,只能咽了咽口水,道:“同桌,我觉得你学习好,特别厉害,你能帮我补课吗?我给你,做饭。” 顾喻:“?”他真是佛了。这小子看上他什么了,总不能是看他好看,能揍得他起不来吧? 第5章 沉默压得任北有些喘不上气,但眼神还是执着地看着同桌这朵高岭之花的脸。 半晌,顾喻才道:“给我做饭?” 任北忙不迭点头。他成绩不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厨艺了。 上课铃不合时宜地响起,嘈杂中一道声音飘忽进任北的耳朵—— “那就做。” 瞳孔微微放大,任北不敢置信似的盯着顾喻看,别人眼里煞气凛然的眼睛眼尾轻轻上挑,连带着轮廓都柔和了许多。显出了几分可可爱爱的反差萌。 顾喻轻瞥了一眼,眉梢不由轻挑一下。 心里嗤笑,做饭,什么瘠薄理由。真能做出能吃的玩意儿,管他什么疯咬一口、居心叵测,罩着这盆地智商的小疯子一学期,他认了。 这节是语文课,整节课任北都在偷瞄同桌状似认真学习的脸。 为什么是状似。任北数学不好,但他文科好,顾喻在书上记得东西左一笔又一画的,字是真好看,但内容又是真的随便。 想到哪记到哪,一看就是没跟着老师走,自己出神的状态。 同桌不爱听语文,任北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下午,顾喻都没再和任北说话,任北除了和顾喻相处时都冷着一张脸,周围也没别的人敢找他搭话。 明天早上做什么饭?同桌会不会有忌口的? 顾喻上课不搭理他,下课就和一帮男生出去,整一下午任北都没找到机会问。 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顾喻起身就走,他赶紧抬腿就追。 放学的A中总算显出几分青春蓬勃,楼梯走廊间打闹声不断,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一把,到处洋溢着解放了的快乐。 顾喻半靠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长腿懒洋洋地支着,脸上带笑,不时还对着路过的同学点点头搭句话。 金属框架的眼镜被好好地架在鼻梁上,细长的眼睛笑得微微眯着,柔化了锐利的轮廓,连唇角的弧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活脱脱一副斯文学生样。 配上那张上帝柔情亲吻、女娲细心捏造的脸,真是没有一点破绽。 任北心里暗暗佩服,同桌真厉害,一点也看不出昨天和他干架时的凶狠了。性格也好,人缘这么好。 他老实站在一旁,低眉顺目等于面无表情等于一身杀气。像个保镖。愣是给顾喻身边制造出了直径一米的真空。 半晌,顾喻侧身低头在任北耳边轻声说:“想做饭,就老实回家,别跟着我。” 声音很冷,压得很低,毫无笑意。任北却没感觉到似的,乖乖点头,看了一眼偷瞄顾喻好几眼的一个女生后才不情不愿地转身下楼。 确认任北真的下了楼,顾喻才慢悠悠地转身,迈开长腿往回走。 在楼梯上耽误了半天,回到班里的时候人已经全走光了。 走回座位,没有犹豫地坐在了任北的椅子上。 毫无偷看他人隐私的负担随手从任北桌堂里拿出一本书,封皮上圆滚滚的“任北”两个字看得顾喻眉尾一挑。 神他妈字如其人,果然都是瞎瘠薄说的。 除了下午第一节被叫去主任室,剩下七节课,就语文英语书上记了点东西。 啧,偏科偏的真个性。 不大的桌堂里就放了几本书,和一个负责语数英物化生六门课的笔记本,愣是显得空荡荡的。 顾喻少见的兴致盎然,懒洋洋地随手翻着。翻到语文书的时候一张a4纸从里面滑了出来——纸还是找他要的。 上面的内容让他微微一愣。 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还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小疯子。 笑罢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把纸抽了出来,放在了自己书包里。 把语文书推回桌堂,顾喻起身出门。 刘华忠下班走的匆忙,走到一半才发现有一份资料忘在办公室了,赶紧调转车头往回骑。 推开办公室门看见顾喻坐在他椅子上慢悠悠翻着什么的时候,太阳穴提前疼了起来。 “怎么回来了?”顾喻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纸,有些意外地看向刘华忠,语气自然的像是刘华忠不小心闯了他家似的,还一脸理解地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你应该补补脑,整天这么操心早晚累成傻逼了。” 刘华忠抚了抚额头,走到顾喻旁边,边走边问,语气无奈:“你刚才在看什么?怎么拿到办公室钥匙的?我上次和你说的是不是忘了,不是和老师约好了以后……” 刘华忠的话在看见纸上的“转学申请书”几个字后停住。 顾喻不见外地继续倚在刘华忠的椅子上,长腿一伸勾到隔壁老师的椅子拖到刘华忠身后,懒洋洋地招待:“坐。” 刘华忠也不恼,顺势坐下,捡起桌子上任北的转学申请书看了起来,边看边说:“在查任北?这是个好孩子,转学理由也有待考证,我观察了一天,就是不太爱说话……” “好孩子……”顾喻没忍住笑了一声,视线落在纸上‘暴力行为打伤同桌致重伤住院’几个字上,“搁你这这都算好孩子了?老刘,你这底线还敢再低一点儿么?” “这个等会儿说,”刘华忠不想被顾喻带偏了,放下纸,肃了肃表情,“你擅闯办公室,擅自翻看……” “谁看见了?”顾喻把翻出来的东西飞快地放回原位,站起身,毫不留恋地往外走,摆摆手,留下一个高瘦的背影,“老刘,今天监控坏了。” 目送着这个全校师生眼中的三好学生潇洒离开,刘华忠这次没有拦着,而是望着门口若有所思。 快六点了,学校对面的小吃街上,住校生开始慢慢往学校赶。晚自习六点开始。他查了点东西,花了近一个小时。 混在一群校服里,顾喻的身影毫不突兀。 他懒洋洋地走着,眼睛半睁不睁,遇见熟人就笑着打声招呼,然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人群走。 兜里的手机嗡地一声。 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果然,是保姆的短信。 扫了眼内容,顾喻眼神暗了暗。从学校带出来的那点惬意瞬间碎的渣都不剩。 出租车司机在金钱的推动下脱缰野马似的飞进A市寸土寸金的别墅区。 顾喻面无表情地付了钱,下车后深吸一口气。 眼前是一栋装修华丽的三层别墅,天已经黑了,别墅内却漆黑一片,连带着庭院里种植的各种名贵花草都黯淡了下去。 被定期过来的工人修剪得恰到好处的枝叶垂落下来,凭空生出几分诡异阴冷。墙面上爬满了精心修剪过的粉色蔷薇,细嫩娇弱,仿佛映衬着别墅里住着的是一位美丽纤细的少女。 顾喻讽刺地眯了眯眼,少女没有,精神病倒是有一个。 面无表情地推开门,熟悉的破空声迎面飞来,顾喻眉头一皱迅速摔上门,堪堪躲过。 “啪!” 隔着一扇门,瓷器碎裂的声音依旧清晰,伴随着女人的低泣,叫魂似的挑战着顾喻紧绷的神经。 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窗户上被拉上厚厚的窗帘,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顾喻反手拍向墙壁,按亮了灯。 白色水晶灯刺眼,顾喻眯了眯眼睛,眼前不意外是一片狼藉——瓷瓶、沙发靠垫、装饰挂灯……碎了一地,到处都是锋利的碎片。 始作俑者一身精致的淡粉色睡裙,披散着凌乱的头发站在沙发前,手里还拿着一把沾了血的水果刀。 薛宁通红着眼眶,不安地看向回家的儿子。神情脆弱的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才是那个凄惨的受害者。 顾喻麻木地扫视一圈,在厨房门口看见了捂着手臂瑟缩着的保姆。 刀上的血是保姆的。 “怎么回事?”顾喻随手捡起地上的靠枕,拍了拍,走到沙发前,扔了下去,俯视着薛宁,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重复:“怎么回事?嗯?” 薛宁眨了眨眼睛,眼泪就掉了下来,听见顾喻的话也不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哭,捂着脸。 苍白的脸上有着濒临崩溃的脆弱,细瘦的手腕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青白色的血管脉络几经摧残,艰难地依附在瘦弱的手背上。 又是这样,什么都问不出来。顾喻随手要把刀拿过来,不料刚才还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女人突然暴起,神色狰狞地举刀挥向顾喻的眼睛。 顾喻早有预料,在刀尖戳到的前一秒抓住了他亲生母亲的手腕,制止了一场虎毒食子的惨剧。 …… 时间仿佛静止了,躲在厨房的保姆惊恐地看着这荒诞凶残的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顾喻却习以为常,神色反而轻松了下来,甚至带着若隐若现的温柔。 “不好好吃饭就是这个下场,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的声音很轻,却冷到薛宁骨子里,吓得她瑟瑟发抖,惊恐万分。连手里的刀也拿不住掉在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想弄死我,就好好吃饭,按时吃药。不然,” 顾喻顿了顿,忽然笑了,和女人如出一辙的眼睛笑得微微弯起,漆黑的瞳孔里却毫无笑意,彻骨寒。 “我该等不及先弄死你了,妈——妈——” 儿子微凉的嗓音催命符似的刺进耳膜,薛宁瞳孔紧缩,一瞬间大力挣开了顾喻往楼上跑去。 女人连逃命的时候也不忘优雅,提着裙摆的动作谨慎又慌张,生怕被什么人嫌弃似的。 没救了。顾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粉色的背影,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第6章 任国富在A市租的房子是学校附近的高档学区房。阿姨被叮嘱过,在任北回来前就做好饭离开了。 他坐在桌子前,不太专心地看着一桌子饭菜。吃几口就盯着碗若有所思一会。 新房子面积很大,足有一百五十多平。只有任北一个人住,显得空荡又冷清。 任国富在物质上是一个合格的过头的父亲,在其他方面却一塌糊涂——过于安静、空旷的场所对任北的病有害无益。 烦躁地扒了两下米饭,任北放下筷子。盯着一桌子过于丰盛的饭菜,心口滞闷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堵得他犯恶心。 这么多年了,他亲爹还像个充话费送的似的,对他一无所知。 环视四周,房子装修简单,蓝白色的墙面,冷得晃眼。 可是他喜欢暖色。 “叮铃~” 任北拿起手机。 [新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和同学好好相处?钱转到你卡里了,喜欢什么自己买,别省钱。药按时吃,爸最近忙……] 看到“忙”字任北就删了短信,后面的内容他都会背了。 忙,没空回家。 忙,没空陪他。 忙,没空打电话。 没空没空没空没空…… 忙忙忙忙忙忙忙忙…… 任北一推饭碗,烦躁地捋了两把头发起身回了卧室。 一推门,映入眼帘的一片蓝把心口积攒的烦闷一瞬间全点着了。 “操!” 任北把自己整个摔进被子,脑袋整个埋在枕头下面,用最后的倔强抗拒着从一进门开始的种种难受。 转学第一天,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收拾妥当的房子、一顿好饭。 他想要的只是可以和他爸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几句新学校里的事,无所谓吃什么、在哪里。 — 第二天一早,几乎一宿没睡的顾喻背着书包踩着早自习铃声进了班。 一个值日的女生不小心撞到了他,他立刻轻轻扶住人家,嗓音低沉温暖,略带着笑:“小心点。” 女生靠在顾喻怀里眼睛都直了,内心狂风暴雨:我擦擦擦擦!被搂住了!凑凑凑凑!此生无憾! 面上克制的只是脸颊泛红,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对不起……” 顾喻笑着摇摇头,晨光照进来,打在这人柔柔笑着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高挺的鼻梁、微微勾起的薄唇、金属框架眼镜、身高腿长。 坐第一排门口位置的周晨嘶了一声,这厮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暗骚难防! 顾喻一笑,看得门口路过的外班女生都心痒痒,恨不得冲进九班“不小心”撞在顾喻后背上。 干是不敢干的,顾喻虽然平时好说话,但要是真那么故意招他,前车之鉴太惨烈了…… 只能在内心里呐喊:哥哥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哥哥的背不是背,是保加利亚的玫瑰! 不等脸红心跳的女生再说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同桌,我做了茄子和芸豆,”任北顶着个寸头却一脸乖顺,余光瞥到站在顾喻旁边的女生,很是明显地皱了皱眉,语气也低了下去,“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吃,我手艺很好……” 任北的表情变化太明显,顾喻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种反应,顾喻在心里嘲讽一笑,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还有这么嚣张地夸自己没问题么。手艺很好什么的。 随意点头,顾喻往座位走,任北亦步亦趋地跟着。 保镖再次上线。 顾喻甚至听见前桌两个女生看着任北悄悄咬耳朵。 “哇好帅好冷酷……” “他总是跟着顾喻哎,果然好看的男孩子都是互相交朋友的呜呜呜……” 顾喻瞥了任北一眼。不得不说,低眉顺目的时候,脸确实不错。 回过神,顾喻看见自己桌子上放着一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个很……萌的,淡黄色保温饭盒,上面画着几只憨憨的简笔小狗。让顾喻一瞬间想起了某人圆滚滚的字体。 一宿没睡的疲惫和烦躁莫名就被化去了一部分。 顾喻完全有理由相信是被任北愚蠢的审美蠢掉的。 任北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期待”,睁得挺大又不敢死盯着顾喻看——昨天被顾喻警告了,不许盯着。 只能抓心挠肝地在座位上坐着,隔几秒偷瞄一眼,做贼似的。 顾喻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总觉得饭盒上的傻狗和此刻的任北是一个模子里立刻出来的。 蠢的一脉相承。 任北心里打鼓:同桌看了他好久,应该是,喜欢的吧? 在顾喻把头转回去的下一秒,任北使劲咽了咽口水,嗓子发痒,烟瘾忽然就犯了。 他现在很紧张。早晨药白吃了要犯病的那种紧张。 顾喻嘴唇微张。 任北仿佛听见了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周围的嘈杂都消失了,世界里只剩下同桌微沉的声音。 顾喻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漫不经心的恶劣,唇角勾起,眼睛笑得微弯,恶劣道:“我不喜欢。” …… 心里一顿,任北眼睛微微瞪大,难以言喻的失望满溢出来,心里什么东西撕开了似的滞闷起来。 任北僵住片刻,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来,脸上是不会掩饰的失落,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我下次不做这个了。” 末了,怕顾喻不信又补了一句:“……同桌你信我,我手艺真的很好。” 顾喻:“哦。” 把两人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的前桌女生:…… 卧槽!无情!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任北想把顾喻桌子上的饭盒拿下来,却被顾喻用笔杆敲了一下手背。 “放下。” 任北懵了一下:“啊?” 赶紧解释:“我,怕它碍事。” 顾喻目不斜视地写着练习册,左手却拎起饭盒放到自己这边的椅子旁,声音没什么起伏:“数学作业写了么?” “……没。”任北立即安静如鸡。 鹌鹑似的趴在桌子上一眼一眼偷瞄同桌的侧脸,心里小算盘噼啪响:他现在找同桌借作业会不会被拒绝? 情商盆地的大脑短暂思考后得出了唯一的答案——不会。 北哥自信起来自己都害怕。 下一秒,膨胀起来的任北往顾喻那边十分明显地凑了凑,用自以为压得很低的声音问:“同桌……” 顾喻:“顾喻。” 任北福至心灵:“顾喻,我数学作业不会做……” 顾喻:“然后?” 任北期期艾艾:“我想抄你的作业。” 顾喻眉梢一挑:“不行。” “哦……”任北被拒绝了也不气馁,磨磨蹭蹭地又蹭了回去,百无聊赖地一边偷瞄同桌一边拿笔随意戳着数学卷子,ABCD填得随心所欲。 讲台上听得七七八八的数学老师:“……” “任北!你给我站起来!” 任北抬眼看了李红娟一眼,过了会儿才站了起来,光棍的很。 李红娟恨自己看走了眼,这明显是个混子,亏她昨天还以为这是个好拿捏的! “唠什么呢!上课了知不知道啊?你要是能说你滚上来说!作业没写你还有理了!明目张胆地抄!当老师面抄!来你过来!你站讲台上抄啊!” 听到这任北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红娟批评他的原因。 他还以为是因为他不听课呢。 屁大点事。 …… 还没适应A中严格刻板教学制度的任北转学第二天就再次光临办公室,被刘华忠按在椅子上“爱的教化”。 “是不是还不太习惯数学老师的教学方式啊?”刘华忠递给任北一个印着“优秀青年”大红字儿的茶缸子,淳淳善诱,浑身都是耐心。 接过茶缸子,任北一打开就是一股茶香,只嗅了一下他就闻出来了,祁门红茶。 他妈生前最喜欢的茶。 香气扑鼻,任北忽然有些晃神。 “咱们学校教学进度快,你一时跟不上情有可原,不用太自责,”刘华忠抿了口茶水,笑了笑,“你尝尝,我儿子前几天从外地带回来的,我喝不出区别来,但这个确实挺香的。” 任北最受不了这一挂的,要是跟他硬来他能毫不犹豫地抡椅子开干。但要是一本正经地跟他好好说话,他一时之间就找不着反击的理由和途径了。 何况手里的这杯茶水,让他晃神得很。 茶香带动记忆深处的疤痕,隐隐刺痛,萦绕鼻尖的茶香混合着挥不去的血腥味,崩溃的哭声、绝望的呼喊…… 紧紧缠着……挣不开逃不掉…… 一不留神,世界就变了。 心跳越来越慢,到最后仿佛停止了似的,周围空气好像失去了传导声音的能力,让刘华忠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小…… 心脏强烈的滞闷感出现的猝不及防,一瞬间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致命的负担。 任北在刘华忠担忧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室,他不知道刘华忠看出什么来了吗,也不想知道,更不想去想…… 太累了。 走廊玻璃上映出了一个人影,男生很高,身形却很疲惫,昨天还挺直的脊背忽然颓废地松掉了,神色呆滞漠然,眼里无神。 任北心里清楚,他犯病了。 任北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这种我明明按时吃药了却还是要时刻承担犯病风险的感觉,让他恶心。 但再恶心也要吃药,就像被圈养的牲口,明知吃下去的结果也是死,也不甘心立刻有骨气地绝食饿死。 深吸一口气,任北木着脸开始往班级走。 这种事经常发生,他已经应对的很熟练了,翻开书包拿出药盒吃下药片就好了。 走回班级,任北头一次犹豫了。 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望了望,运气却没有光顾他——同桌,顾喻在。 懒散疲惫的大脑一时只能想出一个办法:把书包整个拿出来,在外面吃药。 至于顾喻会不会问他干嘛,让他放下书包……这些不在一个病人的思考范围内。 第7章 任北本就个高,长相又出众,还没穿校服。往班级门口一站,不引人注意都难。 前桌两个女生又开始自以为隐秘地咬耳朵。 梳双马尾的女生一脸心疼:“任北怎么不进来啊,我怎么感觉他表情好委屈,呜呜呜妈妈心疼了……” 顾喻:……? 单马尾的女生双眼含泪地跟着嘤:“他脸色好苍白啊,是不是顾喻没吃饭他难过了……呜呜姨姨也心疼……” 顾喻:……不是很懂任北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多了个妈的。 一宿没睡的脑仁嗡嗡作痛,顾喻在前桌两人把他也算进辈分里呜呜呜的前一秒站了起来。 “干什么呢?” 任北猛一抬头,发现他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面前,俩人的身高成功把九班门口挡的严严实实。 “没,没干嘛,”任北的嗓音又干又哑,脸色惨白,平日里支楞的短寸都蔫儿耷耷的。 他不敢看顾喻的眼睛,低着头神志不清地撒了个不着边际的谎:“就,闲逛。” “闲逛?”顾喻快让任北气笑了,当他傻逼呢。一脸虚弱,不知道地还以为他万里长征刚回来。这么会儿功夫,逛到山海关了么。 “行,”顾喻点点头,忍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耐着性子说:“往回逛,别站门口碍事。” “哦,好。”任北心虚地松了口气,打算回去拿了书包就飞奔出去,吃了药再逃课。 他不想在犯病的时候留在学校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容易出事儿。 顾喻刻意慢了一步走在任北旁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任北的状况。 神情疲惫,眼皮半耷着,唇色和脸色苍白得吓人,昨天那个多说一句话就能抡凳子砸人的气场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惫怠消沉。 顾喻:……小疯子丧的一批。 “那个,任北是吧,数学老师让你过去一趟。”一道刺耳的声音在背后叫住了任北。 任北顾喻同时回头,目光都不是那么友好。 不同的是任北整张脸都明晃晃地写着“别烦我滚犊子”,顾喻则还是唇角带笑,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 赵乐文推了推眼镜,他是数学课代表,有义务协助老师工作,管理问题学生。 “老师让你马上去。” “不去。”任北虚中带酷,不耐烦地说完转身就走……走不动…… 顾喻没动,他也不能动。 “老师说你不去的话就通知你家长。”赵乐文上下打量了这个转学生几眼,被任北身上的刺儿扎的一脸不适,看任北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进错了校门的混混。 “那就通知。”他现在浑身没劲儿,满心都是书包里那几片药,腾不出精力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傻逼计较。 他不能在顾喻这里暴露,他还,没准备好。 越来越难受,得快点吃药。 顾不上顾喻还在原地站着,任北咬咬牙往座位走,额头的虚汗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出乎意料的,顾喻没叫住他,而是瞥了赵乐文一眼跟在任北后面一起走。 从门口走到座位,短短的距离任北像是经历了万米长跑,疲惫到极点,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睡一觉。 拿起书包时他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任北!”赵乐文抻着脖子冲任北喊,许是被他无所谓的嚣张态度激怒了,赵乐文声音抬高了不少,“李老师说了今个儿你必须去!” 去个几把。任北心里骂。 “去个瘠薄。”顾喻冷冷开口。 任北一愣,而后迅速偏头看向顾喻,眼里是不加掩饰的佩服。 顾喻,他同桌,骂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真厉害,真解气。 刚骂完人的顾喻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乐文。眼神凉凉的,和昨晚看着他妈的表情如出一辙。 他一说话,本就不太吵闹的班级彻底安静了下来。 顾喻伸手捏了捏任北的肩膀,手背无意识似的擦过耳垂,脸上没表情,声音里却带着点点笑:“出去等我。” 任北耳尖泛红,拿着书包呆呆地点了点头,被蛊惑了似的开始往外走。 顾喻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任北往外走,赵乐文刚要张嘴顾喻的眼神就瞥了过去。 憋了半天,一个音都没敢发出来。 等任北走远了,顾喻才彻底把视线收回来,重新看向赵乐文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你完了”。 察觉到顾喻的目光,赵乐文扶眼镜的手有些不稳,但还是辩解道:“李老师亲口说……” “那就让她亲自来。”顾喻懒洋洋地坐到任北的座位上,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翻开任北的数学卷子写了两笔。 赵乐文被顾喻噎的差点背过气去,脸涨的通红,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突然冲过来的周晨打断。 “哎哎哎!乐文你看看这道题怎么回事儿,刚李老师讲课的时候我没认真听。”周晨一把拉住在作死这条路上狂奔的赵乐文,心里感叹自己真是爱与和平的化身。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有人这么在顾喻跟前作死,放声大骂:“你以为学校你家开的啊?!”时。 顾喻只轻飘飘地“嗯”了一声,从此,他就再也没在A中见过那位勇士。 顾喻他爸,A中最大的校董,从九班往外看,整个实验楼、操场设施、食堂都是他家掏钱盖的。 学校宝贝顾喻,当然不仅是因为他开挂了似的成绩,还有校董太子爷的身份。 总之,别问,问就是六个大字——学校我家开的。 赵乐文被拉走前不甘心地扭头又喊:“顾喻你别以为你家里有钱了不唔……” 周晨卧槽了一声一把捂住这二货的嘴,边往外走边大声打岔:“什么你说中午吃什么?我没听清!驴肉饺子?扯淡!咱学校哪有驴肉馅的!” 他真是个拯救无知少年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使! 却偏碰上顾喻这么个糟心的,离老远飘过来一句:“就是了不起哦。” 周晨:“!” 一米六七的周晨用尽他毕生功力拉住了一米八零赵乐文,完成了他日行一善的人生目标。 他就知道顾喻这货不像表面上看着的那么正派,一肚子坏水儿! …… 任北站在操场角落里把药吃了。疲惫地倚在围墙上,望着天空出神。 凉意不一会儿就透过薄薄的衣服浸透后背,犯病后走了一路的腿微微发着抖。 今儿个是个大晴天,一个风丝儿都没有。 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累,浑身都累,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他忽然想就这样躺在这睡一觉了。 …… 不知道同桌让他出来干嘛。 …… ? ! 同桌!顾喻! 任北耷拉着的眼睛瞬间睁大,他丧得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顾喻让他“出去等我”。结果他头脑混乱地走到了远在天边的操场上准备睡觉…… 任北绝望地想:任北你死了,饭没送出去呢就敢放人家鸽子了。 上课铃早就响过,任北看了眼手机,都上课二十多分钟了。只能迈开长腿玩了命的开始跑。 “报告。”任北的声音有些喘。 英语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镜,看向门口,慢悠悠地道了声:“进来。” 任北拎着书包走了进来,五十多道目光刺得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同桌的位置。 却只看见一个空座。 微微一怔。 顾喻,不在! 任北转身就往外走,路过英语老师的时候乖顺地道了声“老师我肚子疼去厕所”,惊得周晨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还是那个和数学老师硬杠的任北吗? 这转身潇洒的身姿,他赌一个小番茄这是去找顾喻了。 任北顾不上“肚子疼”的理由,出了门就跑了起来。 顾喻会去哪里?天台?实验楼?食堂?还是空教室? 任北站在楼梯口粗喘着气,他犯病抑郁的时候走路都是负担,今天不仅走了那么长的路,还跑了回来。 惫怠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开始供氧不足,眼前一阵阵发黑。 面前是高高的楼梯,任北膝盖一软,心脏一抽暗道一声糟糕。 顾喻面无表情地从楼梯拐上来,紧抿的唇角能看出来这个半个小时前还“就是了不起哦”的太子爷心情坏到了外太空。 及其罕见地情绪外露了。 他刚要抬腿迈上台阶,一眼就看见了胆大包天放他鸽子的某人,没等他出声问罪,任北就跟中邪了似的脸朝下往楼梯上倒去。 顾喻:“!” 十多级台阶顾喻两步就窜了上去,一把接住了险些倒栽葱离开这个美丽世界的任北。 把一脸状况外的任北扶直靠在墙上,顾喻少见地皱着眉:“作死呢?” 任北发黑的视线逐渐回拢,但大脑还是有些缺氧,转不过来弯,完全get不到顾喻不高兴的点,只一个劲儿地解释:“同桌,不对,顾喻,我想去找你来着。” 任北:“我不是放你鸽子,我就是……忘了。” 顾喻:“……” 顾喻:“你说你,忘了?” “额……”任北额角滴下一滴汗,他不擅长撒谎,更不擅长哄人,只能干干巴巴道:“我,不太舒服……低血糖……” 顾喻目光锐利,定定地看着任北:“低血糖?” “……嗯。” …… “我也低血糖了。”顾喻忽然道。 任北抬头,不解地看向顾喻。 他同桌说,他也低血糖了? 顾喻不等任北反应过来,五指略显烦躁地向后梳过头发,耐着性子说:“我饿了,饭拿过来。” 第8章 任北顾不上一阵黑一阵白的大脑,快速点了点头,晃得本就转不过来的脑袋更乱了。 “送到天台,”看着任北恍惚的神色,顾喻顿了顿,又忽然 ,“送到实验楼生物实验室。” 任北又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往班级方向走。他实在跑不动了。 周晨一天之内被这俩人挨个震惊了一遍。 任北进门喊了声报告,不等老师答应就快步走回座位,从顾喻桌子底下拿起了一个黄色的……保温饭盒? 周晨惊呆了。 “站住,”英语老师慢悠悠地喊住任北,“干什么去?” “送饭。”任北脚下不停,尾音落下的时候都拎着饭盒走到门口了。 没等英语老师的下一句问出来,任北影儿都没了。 饶是英语老师好脾气,也有些生气。 她把英语书放在讲台上,刚要说话,一个勇士站了起来。 周晨一脸的视死如归,用单薄的肩膀、瘦小的身躯维护了班级同学的安全,谱写了一首班长战歌! “老师,那个……顾喻生病了!”周晨艰难地应变出一个理由,随手卖了班主任,“他低血糖不舒服,我们班老刘,刘老师让任北给他送饭。” 不等英语老师反应过来,又赶紧说:“让我帮忙请假来着,我忘了,对不起老师!” 说完对着讲台沉痛地鞠了一躬,一脸对自己失职的痛心疾首,对耽误老师上课的追悔莫及,看得英语老师都信了半分,摆摆手,不打算追究了。 周晨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谢谢老师。”这两个祖宗没一个省心的! — 任北拎着饭盒木着脑袋走到实验楼,大脑沉闷的缝隙里抽空思考了一下:这种常年关着的教学楼顾喻怎么会有钥匙。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总之,别想,想了就四个大字:同桌牛逼。 任北走到生物实验室门口,透过玻璃往里望了望,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讲台上的顾喻,手里拿着根粉笔上下抛着。 顾喻个儿比他还高,腿长得坐在比普通教室讲台还高的实验室讲台上也能轻松曲腿撑着地,简单的校服穿在这人身上就跟模特广告似的。 任北相信,他现在拿手机随便拍一张,发到网上后都一定会火起来。 顾喻是真的很好看。 任北吞了吞口水,他眼光真好。 “进来,站岗呢?”顾喻斜了门口一眼,粉笔头准准地砸在玻璃上任北眼珠的位置,吓得任北下意识往后窜了一步。 任北刚站到门口他就发现了,一直等着人拿着饭盒过来孝敬认错,结果这不要命的东西还看上瘾了。 就这么喜欢看? 任北缓了缓被吓得狂跳的心脏才推开门,期期艾艾地把饭盒放在一个实验台上,把菜一一拿出来,嘴里是连任国富都没听过的絮叨。 “有点凉了,我带了保温杯,可以热水泡饭。” 顿了顿,任北夹带私货地加了一句:“还好饭盒挺保温的,不过要是早上吃味道肯定更好。” 顾喻懒洋洋地坐在讲台上,偏过头看着任北的一举一动。 从这个角度看,任北的侧脸很柔和,睫毛不长却恰到好处地露出眼部轮廓,眼神认真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偷瞄他。 一举一动都家常温暖,连收拾碗筷的动作也顺眼了不少。 忽然不想计较了。 他处理完赵乐文就出门找人,结果整个二楼都没有任北的影子。 想起任北异常的状态和书包里那几瓶药,顾喻几乎是飞奔上天台去找人,结果高一高二高三三栋楼天台找遍了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又跑到操场找,恰好和任北打了个时间差,又扑了个空,急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跑了三遍六楼又逛了个大操场,机器人也该累炸了。 等他终于窝着火在楼梯转角遇到任北,却又正赶上这不要命的倒栽葱用脑袋和楼梯比谁硬,吓得魂都飞走一半。 终于把人抓住按墙上了,这人竟然敢说他“忘了”。 顾喻觉得他现在没把人按讲台上揍一顿都是他信佛了。 顾喻一直不说话,任北迅速偏头看了眼,求生意识为零地出言提醒,打破了这份莫名的温情。 “同桌,不,顾喻,不吃该凉了。” 顾喻:“……有没有人说过你没有眼力见?” 任北:“啊?” 摸了摸后脑勺,北哥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给出了否定答案:“没有。” 没人敢。 要是现在回B中跟人说:北哥现在竟然给人送饭了! 绝逼没人敢信。 顾喻懒散地看着任北的脸,轻易地判断出他没撒谎。 蠢成这样,撒谎时喜欢捏手指的习惯自己都不知道,还自以为天衣无缝呢。 小傻逼。 “端过来,”顾喻坐着没动,唇角的弧度有些坏,像是要试探任北的底线,又像单纯的想报复,恶劣道:“喂我。” 任北:? 还有这种好事? 他来了! 任北手里的勺子和饭盒是配套的,勺柄是一个黄色的小狗爪,勺子也是狗爪形状的,上面还有个黄色的“汪”字。 从顾喻的角度看,这把勺子和任北的寸头搭起来竟有种奇异的反差萌。 黑社|会酷哥任北一脸严肃地端着小黄碗拿着狗爪勺说自己手艺真的很好…… 不好,他有画面了。 顾喻没忍住笑了出来,眼睛弯着,笑声和平日里的声线不太一样,有些孩子气,爽朗的很。 听得任北心猿意马。 顾喻却沉浸在黑社会酷哥的画面中不可自拔,心里也在笑:小傻逼跟狗连萌都是一脉相承的,他是狗变得么。 任北盛了半勺菜半勺饭,正喂到顾喻嘴边,以为顾喻笑两声就完了,结果顾喻笑得停不下来了似的浑身直抖。 被这么一笑任北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只能一脸迷茫地看着顾喻。 寸头、剑眉、唇角伤口结痂,这么一副形象又能毫无违和感地端出一脸问号。 顾喻彻底忍不住了,握住任北的手腕把一勺饭放回饭盒里,另一只手搭着任北肩膀笑得浑身直颤:“你是什么品种的小傻逼?秋田吗?” 任北是真的一脸懵,完全不明白顾喻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还有秋田不是狗吗…… 不对,他被搂住了! 惊了! 顾喻的手很凉,偶尔擦过任北脖子的时候冰得他一哆嗦,条件反射想躲。结果被顾喻揪回来从卫衣领口一把伸了进去,凉的任北一阵哆嗦也不敢动了。 “挺有料啊,”顾喻捏了捏任北脖子后突起的蝴蝶骨,顺势往下滑了滑,肩胛的肌肉韧性很足,手感好的简直爱不释手,明显是练过的,“经常锻炼?” “……嗯。”任北一动不敢动,心里疯狂默背各种英文名著,要坚强,要冷静,要沉着…… “怎么不喂了?”像是没感觉到任北肌肉紧绷,顾喻手都没往回收,眼神凉凉地斜过来,“我低血糖。” 任北:“……”不弱小,但无助。 喉结使劲滚了滚,任北强作镇定地忽略后背上骨节分明、摸来摸去的手,拿起勺子送到顾喻嘴边。 顾喻一只手捏着任北的后脖子,食指点着凸出的脊椎骨,另一只手撑着桌面,高位截瘫了似的张开嘴等着任北把饭直接送到嘴里。 任北完全不觉得这祖宗娇气又矫情,老实地把饭喂到嘴里,然后睁着一双眼睛期期艾艾地等待好评。 说实话,顾喻对于任北的“手艺好”是相信的,这人在他面前撒不了谎。 但他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是谦虚的。 他早上也没撒谎,他确实不爱吃茄子和芸豆,任北一下中了两个也是牛逼。 任北喂到他嘴里的酱茄子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却让他眼前一亮,斜向大厨的眼神也放松了不少。 “怎么样?”半天等不到顾喻的好评,任北忍不住抛出“好评返现”的橄榄枝,“我明天给你做鱼,我做鱼特好吃。” 顾喻眉梢一挑。真是醉了,他也不爱吃鱼。 这倒霉孩子什么运气。 面上不显,依旧端的是一副懒散无所谓的模样,咽下饭,用眼神示意某个贫下中农可以继续给地主喂饭了。 任劳任怨的任农民立刻福至心灵地重新盛了一勺饭喂到顾地主嘴里。 任北嘴角忍不住地翘了翘,在他眼里,顾喻没说“不喜欢”就是喜欢的意思。 北哥就是这么自信。 — 回到班级的时候第四节课都快下课了,要是任北自己肯定转身逃课去食堂恰饭,但今天身边多了个顾喻。 任北果断跟着回了教室。 “报告。”顾喻走在前头,非常有礼貌地喊了声报告。 任北站在顾喻后面,无所谓地探了探脑袋,发现是刘华忠的课。 巧了,转学第一天抽烟,转学第二天逃课。 任北觉得自己真牛逼。 周晨过去“窜供”时不可避免地告诉了刘华忠任北和顾喻一起逃课的事,吓得他扔下批到一半作业本就要大广播找人。 刚出门手机收到了顾喻的短信,告诉他俩人“正在友好交流做一些增进友谊的事……”。 刘华忠头痛地捏了捏眉心,顾喻虽然有些时候让人不放心,但这孩子一向有分寸,何况对方是任北…… 刘华忠用自己老辣的目光判断出这俩孩子关系不错,不会打起来。 “进来。” 俩人一前一后回了座位,这次连任北也听见了马尾辫姐妹的对话。 双马尾鸡冻地咬手手:“我的妈呀!一起消失了一个多小时!背着妈妈干什么坏事去啦!” 单马尾跟着嘤:“阿姨的北北长大了!懂得抓住男人的心了!” 任北:……? 顾喻:……得想办法把这俩人开除。 第9章 A中周六上自习,周日放一整天假。 任北的步伐少见的轻快,嘴角都隐隐翘着。 同桌今天早上夸他菜做得好吃了。做饭一周后,第一次被当面夸。 任国富上午给他发短信,说狗已经送到,让保姆照看着呢。 双喜临门! 任北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开家门,嘴角高高翘起,就等着被某只蠢狗扑倒。 等了一会,意料之中的锁喉却并没有出现。 任北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对着屋子喊了一声:“崩崩!” 没有狗答应。 任北迅速走进去挨个屋翻,别说狗了,保姆都跟着没了。 操了一声,任北飞速给保姆打电话。 电话那头哭哭唧唧的,半天才说明白,大致意思就是狗太大了,她一不小心没看住跑了出去,她找了一下午了也没找到…… 顾不上别的,任北扔了书包就冲了出去。 崩崩他养了两年,平时一直很乖,怎么可能突然跑出去! 任北急的一身汗,在路上见谁拦谁,“你看见过一只一米多长的金毛吗?脖子上的项圈是红色的!” “您好你看见过一只狗吗?金毛!” “打扰一下附近有跑过一只金毛吗?一米多长成年的!” “对不起打扰了!” “谢谢!” “麻烦了!” 任北绕遍小区,又把周围的公园市场走遍了,一路上嗓子都喊哑了。 十一月份的北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天越来越冷,街上人本来就少,何况那么大一只狗难保不会被人给捡走…… 坐在椅子上,任北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里一片冰凉。 刚才给保姆打了电话让她先回家了,狗已经丢了,人别再出事了…… 心跳越来越快,看着越来越暗的天,感受着自己情绪不可控的变化,任北一拳打在了公园的实木椅子上。 让你犯病!让你有精神病!让你得躁郁症! 什么正事都干不了还犯病! 血从拳锋上流下,任北却根本就感觉不到疼,他现在只想找个东西狠狠地砸烂,回家的路上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崩溃。 这种满心欢喜最后却绝望收场的感觉让他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倏然断裂。 记忆里被恐惧尘封的那部分悄然苏醒,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一阵阵窒息感让任北呼吸困难,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整个人半蜷椅子上,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艰难地喘息着。 天渐黑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狗去哪了?能去哪?还活着吗? 一个个问题压得任北喘不上气。 他甚至不敢动了,他不敢把这种状态的自己放出去,一定会惹事。 像个废人。 …… 顾喻面无表情地站在薛宁卧室前,手里拎着的一大袋花生粘被发疯的薛宁抢过撒了一地。 顾喻神奇的发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回想起了早上任北把东西给他的时候期待的表情。 “同桌,不,顾喻,你尝尝,我做的花生粘。” “你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做。” 薛宁手里拿着锋利的玻璃碎片,一脸惊恐地指着顾喻,声音轻细:“你,你别过来……” 顾喻的目光黏在地上散落的花生上,久久没有移开,声音轻柔又嘲弄:“我为什么不能过去?妈?” “你和他一样……你会杀了我……”薛宁趁顾喻低着头崩溃似的一把抛出手里的玻璃碎片,目标不偏不倚是顾喻的眼睛。 顾喻动都没动一下。碎片因为薛宁力气不够,堪堪划过脖子,留下一道细细的伤口,隐隐渗出血来。 顾喻看都懒得看,一脚把落在地上的碎片踢了出去,嘲弄地留下一声:“精神病。” 转身离开。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打算陪着这女人疯了。 薛宁却慌了,细瘦的手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惊慌地问:“顾喻,你去哪?!” 顾喻低头看着她:“回房间。” 薛宁两手抓着儿子,嘴里神经质地念念叨叨,最后不知是触动了哪根神经,忽然一推顾喻,一脸忧伤地转身:“你们都走了,都走了……你也走,别留在这里让我伤心……” 顾喻:“……你确定?” 薛宁:“你走,你走……” 顾喻沉默了半晌,忽地轻蔑一笑,轻声道:“好,我离家出走,不回来了。” 外面风很大,天色阴沉沉的,冷得人骨头疼。 顾喻手里拿着身份证,想着去哪个酒店凑活一下,手机忽然响了。 接听后发现竟然是老刘,车子让人拴路灯上了,问他能不能帮忙过来解开。 顾喻:“……” 顾喻嗤了一声,懒洋洋地伸手打车:“学校保安都死了么?早告诉你别总见义勇为,遭报应了吧。” 老刘对于顾喻的嘲讽完全免疫,只让他注意安全,不着急。 顾喻挂了电话,啧了一声。 这么长时间了,老刘这演技还是没一点进步。 从路灯上解救下老刘的二八大杠,顾喻有种穿回八几年的错觉。 “你这交通工具不打算换一下?”顾喻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地按了按车铃,“可怜见儿的,我低调点免费资助你这优秀教师一辆奔驰吧。” “你有钱去捐款吧。”老刘看着顾喻,欲言又止。 顾喻瞥了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她又给你打电话了?” 不等老刘回话就接着说:“我去住酒店。” 老刘最后也只能叹气,心疼学生的家庭环境,他安慰地拍拍顾喻的肩膀:“下次有什么事和老师说,别和我见外。今晚去老师家住吧。” 顾喻直接拒绝。 老刘一身正气:“帮助学生是我们当老师……” 顾喻:“您家床没有酒店的大,也没有酒店的舒服。” 老刘:“……”First Blood! 顾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伤害了一位人民教师的心,继续毫无人性地道:“师母做的早晚饭也没有酒店的饭好吃。” 老刘:“……”Double Kill!! 顾喻:“对了,任北做的比酒店的好吃,啊,师母的和他不是一个层次,没有可比性。” 老刘:“……”Triple Kill!!! 顾喻看了老刘一眼:“酒店房间的面积也比您家大。” 不是您家卧室,是您家。 老刘:“……”Quadra Kill!!!! 顾喻看了眼手表,给了这位优秀的人民教师一个痛快:“你没赶上好时候啊,我记得八十年代你们当老师的还分房来着。多大平?有我家卧室大吧……” 老刘口吐鲜血灰屏倒地。 Penta Kill!!!!! 告别优秀的老刘,顾喻抽出烟盒又点了一根。 他妈每次都这样,哪根神经不顺了就把他赶出去,然后又神经兮兮地通知老刘,让老刘去找他。 所以说母爱这种玩应,病成什么样都还能留点儿痕迹在脑袋里。 挺牛逼的。 但心情依旧糟糕。 顾喻没什么目的地绕着学校乱走,忽然听见一阵粗重的喘气声,一直跟在他后面还在逐渐靠近…… 这动静明显不是人的。 顾喻每次回头还都能被这玩意避过去。 邪了门了。 他索性不走了,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手里烟盒一下一下地抛着。 老北风吹得头发乱飞,他头发软,风往哪吹就往哪边定型。 烦躁地扒愣了一下,余光里一个缓缓靠近的黄色物体忽然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一只膘肥体壮的……大金毛? 憨憨地吐着舌头,见他看过来,立刻眯起眼睛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蹭他胳膊。 顾喻一下乐了,伸手使劲rua了一下狗头。手感真好。 金毛被他这么使劲摸也不生气,好脾气地挨着他蹭。 顾喻嘴里叼着烟,侧了侧身半搂住这个可爱的跟踪狂,防止烟灰掉它身上,另一只手把它脖子上的项圈拽了拽。 “我叫崩了,爸爸叫任北,爸爸电话:151xxxxxxxx” 顾喻:“……”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先吐槽这狗的傻逼名字还是任北这傻逼主人。 不用想都知道,狗整丢了。 想起任北的病,顾喻皱眉,立刻掏出手机要给任北打电话,结果手机该死的没电了。 “操,真会挑时候。” 知道这傻狗的来历,顾喻rua狗头的心情都没有了,立刻站起来拍拍“崩了”的后背,“来吧,启动你的超能力,我们去找你爸。” 一人一狗飞快地跑着,顾喻惊讶地发现这傻狗走的路线很直,明显是有目的地的。 就是有一条后腿不太利索,像是受伤了。 顾喻是在一个偏僻的小花园捡到任北的。 零下六七度的天,穿着个卫衣蜷在椅子上,靠近的时候顾喻以为他冻死了。 — 宠物医院。 顾喻帮护士按住狗,偏头看了眼眼眶都急红了的任北,冷着脸:“你是傻逼么?狗丢了不找,躺椅子上施法呢?” 任北不敢吱声,后怕地看看顾喻,看看狗。 他当时犯病了情绪不稳定,不敢出去找崩崩,想着先冷静下来,结果躺在椅子上没一会就冻蒙了。 要不是顾喻找到他,估计他和崩崩现在一个在市中心医院一个在宠物医院。 护士姐姐给崩崩的后腿打了个夹板,叮嘱:“狗狗应该是遇到坏人了,后腿被棍子打了一下。没有骨折,但最近也不要让它长时间乱跑乱动,养一阵。” “对了,下周要过来复查。” 任北赶紧点头,又去买了药。 最后和顾喻一起领着某只惹了祸还浑然不觉的傻狗出了医院。 路上气氛很沉默,任北很紧张,心情大起大落竟然还没犯病。 任北觉得他是被顾喻吓得,不敢犯病了。被捡着的时候他被顾喻脖子上的伤吓了一跳,问怎么回事,顾喻直接捏着他脖子说“你气的,再问扔冰窟窿里”,他不敢问了。 没人能欺负顾喻,但顾喻不让问,他听顾喻的。 “应该是偷跑出来玩,结果有人要抓它,它才跑远了,”顾喻看着活蹦乱跳的傻狗,懒洋洋地分析,“想回家找你又怕再遇见坏人,看见我忽然觉得……亲切?被我领着才敢回去。” 任北心里一动,忽然有点甜:“可,可能崩崩觉得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顾喻:“你往我身上撒尿了?” 任北:……! 作者有话要说: 团在被窝里的作者小声bb:要注意戴口罩,不要出门。 再次bb:以后都尽量15:00更新好不好? 自问自答:好。 第10章 “可能咱俩是同桌,挨着坐,就是……” “我知道了,”顾喻打断任北的语无伦次,看了看黑透的天,“我先走了。” 猝不及防的道别让任北心里一空,一句“天黑了去我家住吧”,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看顾喻的眼神,赶紧又紧张地补充:“我家就我自己,两个卧室俩卫生间供暖了而且才三楼还有电梯冰箱里什么菜都有。”他是不是意图不轨的太明显了…… 顾喻的脚步一顿,“什么菜都有?” “嗯!”任北疯狂点头。 顾喻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胃,正丝丝犯着疼,半晌,轻声道:“走吧。” 任北眼睛一亮,美得嘴角一下就飞起来了,“好!” 顾喻看着他傻乐自己也忍不住想笑,最后使劲rua了一把任北的头发才堪堪忍住傻笑。 手感不错。 — 任北家。 任北在厨房做饭,心情好到极点地哼歌:“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 顾喻半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一手花生粘一手rua狗头,耳边还回荡着任大厨的五星级献唱。 好不惬意。 被亲妈和丢狗的任北折腾了一顿的大脑也放松了下来,眼睛微微眯着,偶尔能瞥过任北在厨房忙碌的影子。 任北嗓音低,唱歌的时候因为心情好尾音又向上扬着,随着调子一下一下敲着顾喻的心脏。不突兀,反而很安心。 “同桌,不,顾喻,”任北左手拿着勺身子往外探,一双眼睛很亮,“糖醋排骨怎么样?特别甜特别好吃。” 顾喻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要睡不睡的鼻音很重,看着任北“嗯”了一声。 等任北哼着调把身子收回去的时候顾喻啧了一声,任北爱吃甜的,爱吃肉,爱吃茄子爱吃蒜……真巧啊,大部分他都不爱吃。 亏得任北手艺好,不然以他本人作死的速度转学第二天就得被顾喻给手动开除了。 顾喻用食指和拇指在狗头上捏来捏去,一条腿屈起来另一条腿垂到地上彻底地躺在了沙发上。累了。 自从认识了任北,他的生活还真是紧张刺激了不少。上次是满学校找人,这次是花园椅子上捡尸,下回这小傻逼指不定又给他找什么事。 干啥啥不行,作死第一名。 …… 一个小时后。 “同桌,顾喻?吃饭了。” 顾喻抓住在他肩膀上作祟的手,懒散地翻了个身,嗓音发哑,威胁性十足:“……别动。” 但任北是谁,作死小分队大队长,当即伸出罪恶的双手拍了拍顾喻的胳膊,声音里带着还没撤下去的兴奋:“同桌,吃饭了,吃完洗漱再睡。” 顾喻坚持我不睁眼我就还在梦里,十分烦躁地把任北的两只手都抓住,不讲理地说:“……先睡。” “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任北拿出杀手锏,“我做了糖醋排骨、锡纸烤鱼、油焖大虾……” 顾喻在食物的召唤下艰难地半睁开眼睛,微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捏着任北的手指,困倦的嗓音低沉发哑:“什么……虾?” 任北咽了咽口水,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顾喻的卫衣领口露出的大片锁骨,又飞快移开目光,看向灯泡,目光游移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饥渴:“就……油焖大虾,挺好吃的。” 顾喻“哦”了一声,撑着沙发坐了起来,凌乱的头发散到额前遮挡住眉毛,他今天没戴眼镜,脸被发型衬得莫名任性了起来。 任北看呆了。 顾喻深吸口气站了起来,边往浴室走边问:“我睡了多久?” 没人回答。 站住脚步,顾喻回头又问了一遍:“我睡了多久?” 任北大梦初醒似的,红着耳尖:“啊?” 顾喻懒洋洋地:“傻逼么你。” 任北被骂得一激灵心虚地撇开头:“……”他不是他没有。 餐桌上,顾喻的表情有点微妙。 “它上桌子?” 任北左手拿着崩崩的专属大饭盆右手拿着勺,盛也不是不盛也不是。斟酌半天开始捏着手指胡言乱语:“它馋,我喂它两块肉和狗粮一起吃。” 顾喻瞥了这一大一小一眼,眼神威胁:“我问你,它……坐我旁边吃?” 任北瞬间福至心灵,一把把失宠的崩崩抱下椅子放到客厅,转身洗手上桌子,端坐下来给顾喻夹了只大虾,自以为天衣无缝地撒谎:“不,它调皮,它在狗窝吃。” 崩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它不是一直坐在椅子上吃饭的吗汪汪汪! 顾喻也不急着拆穿,慢悠悠地戳了戳碗里的虾。任北跟被菩萨点化了似的瞬间懂了,一筷子把虾夹到空碗里,颠颠颠跑到厨房拿了一次性手套开始任劳任怨地给顾地主剥虾。 顾地主十分满意,十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任农民的剥虾服务。 任北边剥边酝酿,在第四次把虾放到顾喻碗里的时候终于酝酿好了。 “那个同桌,不,顾喻……” 顾喻吃得惬意:“闭嘴。” 任北:“……”他还没说呢…… 顾喻斜了任北一眼:“再叫错,滚出去睡狗窝。” 任北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他就是记不住,欠揍。 “顾喻,今天,谢谢你,”任北不擅长说这个,但对方是顾喻,他好像又不是那么难为情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 “冻死了,”顾喻一脸嘲弄,手指撑着下巴,微微歪头打量着任北,匪夷所思地啧了一声,“真是盆地智商?有事不知道打电话?” 顾喻直接忽略他电话没电的事实,理不直气也壮地教训某个差点把自己冻死在公园的傻逼。 任北乖乖点头。今天他确实傻逼了。 “我下回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他故意模糊事件,力求下次自己“瞎搞”出点事来,理由充分地主动联系顾喻。 他可太聪明了。任北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还没等任北在心里乐够,顾喻直截了当地掐灭了他的希望:“我不接。” 任北一脸不会掩饰的失望:“……啊?” 心里闷闷的,熟悉的滞闷感让任北食难下咽,只能默默低头剥虾。 顾喻不让打他就不能打,他听顾喻的。不弱小但无助又委屈。 顾喻夹起一只虾放到嘴里,眼睛看着眼前快把脑袋埋盘子里的人,嘴角都委屈得压了下去,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一句“再敢出事弄死你”脱口而出。 任北一激灵:“不敢了!” 盆地智商不合时宜地上线,完全没听懂顾喻的话外音,趴在桌子上剥虾的身影更丧了。 顾喻:“……你是傻逼么?”喻哥哄你一句容易么,还听不懂? 任北快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打懵了,崩溃似的点头:“我是。” 顾喻:“……” 顾喻:“你是个瘠薄!” 任北拿着虾都快被骂哭了:“同桌这个我不想是……” “闭嘴,”顾喻把任北剥好的虾一股脑全倒在任北碗里,“你吃了。” 任北:“!”同桌连他剥的虾都不要了! 任北被一连串的晴天霹雳劈得崩溃,精神恍惚地吃完了这顿饭,啥滋味都没尝出来。 迷迷瞪瞪地给顾喻准备好洗漱用品,飘飘忽忽地给顾喻铺好床,然后一屁股坐在自己卧室的浴缸里,不动了。 他要冷静一下。 猛男委屈.jpg …… 崩崩有点寂寞,两个主人都在洗澡,崩崩寂寞如雪。 于是。 “汪汪汪汪汪汪汪!” 顾喻:“?”傻狗和他傻爹一起疯了? 关掉花洒,随手捡起浴巾围住腰下。顾喻推开门。 崩崩兴奋地晃着狗头,掉毛大王特别懂事地不蹭顾喻的腿,只是叼住顾喻的浴巾往外扯。 顾喻一把抓住岌岌可危的浴巾,拍拍狗头:“干什么?我对女的没兴趣,别痴心妄想了傻狗。” 崩崩完全不为所动,执着地叼着浴巾往外拽。 顾喻没办法只能跟着它走。就来到了任北房间浴室门口。 顾喻看了眼崩崩:“?” 崩崩一脸纯真:“汪!” 顾喻嗤地笑了一声,rua了一把狗头,声音很轻:“建国之后可不让成精啊。” 崩崩兴奋地绕着顾喻转了一圈然后爪子扒住浴室门开始吼:“汪汪汪汪汪汪!”它要两个人一起陪它玩。 任北丧的认真,听见狗叫下意识地以为崩崩在找它撒娇一起洗,泡缺氧的大脑没经思考一把拉开了浴室门。 …… “顾顾顾顾……喻!” “哐哐!当!乓!乒乒!” 任北耳根赤红地慌忙转身找衣服,期间撞掉了两瓶沐浴露一瓶洗发水一块肥皂,因为身上带着水珠套睡裤的时候用力过猛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浴缸里,尾椎骨连带着屁股一起剧痛…… “啊操!疼疼疼疼!” 顾喻看着任北一系列的动作特别不人道地扶着门框笑,直到任北一下摔进浴缸里才愣了一下冲进浴室把人给抱了出来。 任北捂着光溜溜的屁股,不只耳根,连脖子都红透了,但还是非常有觉悟地抢先一步自我反省:“同桌,不,顾喻,我是傻逼……” 顾喻:“……不,我觉得你挺牛逼的。” 第11章 任北一米八五,肌肉结实,体重和外表严重不符,顾喻还是抱得稳稳当当。 任北做贼似的偷瞄着顾喻。顾喻皮肤很白,肩膀很宽,腰很窄,腹肌紧绷,身上该有的肌肉一块也不少。任北特别想戳一下顾喻的腰,肌肉不夸张,又分明,手感应该超级无敌巨无霸的好…… 果然,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 顾喻把人用浴巾包起来擦干净,然后扔一麻袋土豆似的把任北随意往床上一扔,任北被摔的闷哼一声。 顾喻没听见似的踢了踢任北小腿,“趴下,我看看磕哪了,有药么?” 任北扭扭捏捏地翻了过去,趴在床上指了指床头柜,脸连着脖子都红透了,肌肉线条流畅的后背绷得紧紧的,声音羞得发闷:“放柜子里了。” 顾喻嗤笑一声,心道这后背果然很有料,怪不得手感那么好。 紧了紧被崩崩扯的摇摇欲坠的浴巾,一开柜子顾喻的视线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眼前像是个小药店,大量碘酒纱布棉签绷带一次性口罩一次性手套感冒药消炎药过敏药…… 顾喻也是服了:“现在活着都这么难了?” 任北把脑袋缩进枕头底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以防万一。” 顾喻一边翻出一瓶红花油检查日期,一边坐到任北旁边,嗤笑:“生活这么艰险,还活着干吗?” 任北:“……” 顾喻把红花油倒到手心使劲搓热,阵阵浓烈的药味让他有点恶心,语气也恶劣了起来:“说真的,这么蠢,死了吧。” 任北刚要说话顾喻的手就猛地按在他尾椎上,使劲揉了一把,疼得他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从小到大都弹得挺好。自来水似的,酝酿都不用。 顾喻边揉边明知故问:“疼么?” 任北一瞬间清心寡欲,心里那点旖旎被疼得渣都不剩,咬着牙撒谎:“一点儿都……不疼!” 顾喻故意捏出一副关心人家的嗓音,实则毫无人性地道:“要不我别揉了,我没给别人抹过,别给你弄疼了。” 不揉了?那哪行! 任北瞬间放弃感官,无欲无求地反手拉住顾喻的手腕,一脸即将飞升的苍茫:“不,一点也不疼,同桌,不,顾喻,你可以再用点劲儿。” 这么难得的接触机会,任北就是疼傻了也要忍着。 顾喻微微一笑,端的是正经无害:“真的吗?” 任北视死如归地点头,随即把脑袋埋在枕头下边,准备用它来吸收自己即将滂沱而出的泪水。 今天的北哥是为爱情掉眼泪的北哥。 本应该暧昧不清、肉|欲|横|陈的晚上,被一瓶红花油变得痛不欲生、清心寡欲。 临睡前顾喻要求睡任北的主卧,任北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次卧里,任北欲哭无泪地咬着被角,在一片黑暗里努力寻找顾喻的呼吸声。 屁都听不见。房子隔音太好了。 任北在床上辗转反侧,本以为会失眠,结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另一间卧室,顾喻连灯都没关,嘴里叼着根烟,没点。微微蹙眉靠在床头一盒一盒药地看着,每一盒都仔仔细细地翻出说明书,还时不时百度一下。 在任北的十级爱情滤镜下,他同桌是一个打架牛逼、人品绝佳、成绩第一的完美人设,绝对不会干出半夜翻他床头柜的事来。任北完全没担心过藏在药柜深处的药会露馅的事。 顾喻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上次在任北书包里翻出的药,加上这里的,还有……任北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 深吸口气,心里已经基本有数了。 任北是不是真以为他是傻逼,还觉着自己藏的挺好呢。 对任北情绪的反复无常他设想过很多。但没想到是躁郁症。 严重到自残行为这么频繁的躁郁症。 揉了揉眉心,顾喻深吸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顾喻。” …… “任性的任,北方的北。” “我管你怎么查,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这个病天生的可能性不大,优先查病发诱因。” “我妈?呵,精神着呢。今天还差点把我割喉了。” “嗯,知道。” “拜。” 想到任北腰侧的伤疤,顾喻觉得他今晚上不用睡了。 执着于捅肾的傻逼。还敢上学,还敢情绪波动这么大,还敢找个没人的地方躺着。 直接学校七楼跳下去死了得了。操。 顾喻觉得他还是按得轻了,就应该一瓶红花油灌嘴里就长记性了。 …… 任北一夜无梦,睡眠质量达到今年新高,揉着眼睛只穿着条松垮的睡裤往外走的时候碰见了同样刚起床的顾喻。 顾喻穿着任北的睡裤,裸着上身,白色睡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露出一条黑色的内裤边。内裤也是任北新买的。这个认知让任北本就升旗的状况更加严峻,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红。 顾喻头发长还软,经常睡一晚上起来就全体放飞自我,艺术家似的乱七八糟,头发半挡住眼睛睡眼朦胧地看向任北,早晨的嗓音低哑性感:“早?” 任北心跳飞快,使劲咽了咽口水,下一秒飞速转身进了浴室关上门。 “同桌,不,顾喻,你去卧室的浴室洗漱吧……” 顾喻认床还浅眠,心里又装着事儿,昨晚几乎一宿没睡,本就有起床气,人还没睡醒刚出门就被拒之门外,火气蹭就上来了。 浴室门被“哐!”地拍了一下。 “开门。”顾喻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没睡醒的不悦。 任北看了眼下面,红着耳根咽了咽口水,慌得一批:“那个,顾喻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哐!” “开门,”顾喻眼里不耐,“我数一个数。” 任北:“……”哪有数一个数的! 顾喻:“一。”“哗啦!” 任北认输,低着头给顾喻让地方,偷偷往外走。 “回来,”顾喻挤好牙膏,从镜子里看任北,“你也在这洗。” 任北顾左右而言他,眼睛不敢看顾喻:“……崩崩叫我。” “它在睡觉。” “……哦。” 任北僵硬地离顾喻一米远站着,边刷牙边默背《老人与海》英文原著,要顽强,要冷静,要…… 顾喻擦完脸,头脑清醒下来余光不可避免地看见了任北的状况,嘴角一咧,恶劣道:“哟,精神不错啊,一早晨满脑子什么呢?” “咳咳咳……”任北一口牙膏咽了下去,呛得眼睛都红了,“没咳咳咳咳有……” “你没有?”顾喻眉毛一挑,“你是太监?” “……不是,”任北耳根通红,短短的发茬遮不住红透的脖子,“就,早上,都这样……” “哦,也是,”顾喻打了个哈欠,坦坦荡荡,“我也这样。” 任北被欺负了个大红脸也不生气,还在内心崇拜:同桌真厉害,都不脸红。 — 顾喻吃了早饭就走了,任北像个丈夫即将远游的妻子,依依不舍地给顾喻装了一大堆零食小吃,嘴巴开了又合,欲言又止地想让顾喻再待一会儿,被无情拒绝了。 下压的嘴角让寸头都委屈了起来,像个被始乱终弃的糟糠之妻。 顾喻一边好笑地揶揄任北,一边看着任北操作熟练地打包东西。 在任北要把一盘酱肘子往打包盒里装的前一秒顾喻拦住了他,嗤了一声后rua了一把任北扎手的寸头,看都没看一眼那一堆任北辛苦装上的东西,只拿了一袋花生粘带走了。 要是别人肯定会生气这人怎么这么过分,任北不觉得,他很满足。 收了东西就单方面是他的人了。 北哥是个机智的计划通。 任北把人一路送到了小区外,在顾喻上出租车的时候强忍住跟着上车的冲动挥了挥手,一直目送着出租车看不见影子才转身回家。 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任北一动不想动。明明之前也会觉得房子很空,周围很冷,现在那种感觉像是增强数倍后卷土重来了,心里闷闷的,一口气卡在胸口,难受又恶心。 本来可以承受的,在顾喻出现之前。 任北丧的一批,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那头背景音依旧乱糟糟的:“喂?我亲爱的哥哥?” 任北声音很慢:“……嗯。” 尤严一级警报:“我去的你搁哪呢哥?” 任北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更丧了:“家。” 尤严:“A市那个?” “嗯。” 怕尤严直接打车找过来,任北补充:“吃药了。” 尤严瞬间抬高嗓门:“大夫是怎么说的!吃药不是万能的!真的觉得控制不住了难受了还是得去医院!任北你是不是又忘了!是不是!是不是!” 任北:“哦。” 尤严:“……你气死我。” 任北吸了吸鼻子,烟瘾又犯了,怕电话那头的人发现,慢吞吞地转移话题:“我,好像恋爱了。” 尤严:“?” 尤严都惊了:“卧槽无情!这也忒快了!那个帅穿地心这么快就被你拿下了?别是个渣吧?惊了!” 聊着顾喻,任北好受了点,挪了挪脑袋靠在沙发上rua狗头,手法和顾喻如出一辙,拇指和食指捏着狗脸狗耳朵捋来捋去。 “单方面的。”任北心不在焉地补充。他有点烦躁了。 尤严被他两句话搞得精神紧张:“单方面……我去这不还是暗恋!你瞅你给我吓的!” 任北皱着眉:“你丑,我不丑。” 尤严懒得理他莫名其妙的固执,还是关心自家兄弟的恋情:“认真了啊?真有那么好?改天哥们见见。” 任北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嘴角翘起,带着不经意的骄傲:“见什么,帅瞎你个傻逼玩愣。” 尤严操了一声,也乐了:“我还非他妈见见了,什么东西能帅瞎我这个傻逼玩愣!” 第12章 周一班级里的情绪普遍不高,学生们哈欠连天。 任北困到灵魂出窍,眼看着要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顾喻偏头轻瞥了他一眼。 任北动作一僵,打着哈欠缓缓坐直了。但还是很困,身子气球人似的左摇右晃,快倒地上的时候被顾喻伸手给拽了回来。 任北一激灵,使劲揉了揉眼睛泪眼迷蒙地看向顾喻,顾喻正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 任北偷偷笑了笑,他同桌就是厉害,物理题他什么都看不懂,顾喻刷刷写的可快了。 中午任北任劳任怨地拎着饭卡去食堂。 顾喻的午饭也被他包了,他每天中午去食堂打两个人的饭。 食堂人多,任北皱着眉在人群里走,一身冷气给周围冻出直径一米的真空后才略略放松紧绷的肌肉。 穿上校服的任北依旧和周围格格不入,过分不善的气场、不耐的表情让人避之不及,却也吸引了一部分女生的视线。 征服这样一条野性十足的小狼狗,是一件成就感十足的事。 任北对这种目光很敏感,采取先忍着,忍不了就瞪回去的策略 双手插兜地排队等饭,打饭阿姨见他这周身气质都吓得多放了几块肉。 任北新发的校服上衣有点大,宽松的校服里只穿了件薄薄的黑色连帽卫衣,顾喻骂他缺心眼靠短寸保暖,任北只傻乐,他确实不冷,但跟短寸没关系,短寸只因为他嫌麻烦。 顾喻的头发长,他喜欢,但那个发型只有顾喻能驾驭。 同桌是真的好看。 A中规定学生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任北浪惯了不爱穿,被主任逮过几次都一副无所谓爱找谁找谁的态度,拽的主任吐血。 后来顾喻说过一回“不穿校服别在我眼前乱晃”后他才长记性,特意定了六套,一天一换,保证自己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同桌面前。 任北边走神边打了饭,然后拎着饭盒快步走到食堂外面的水吧给娇气的同桌买热牛奶养胃。 顾喻胃不好,任北是在给他做了一顿辣炒蚶子后发现的,当时顾喻脸都疼白了,吓得任北背起人就冲进了医务室,一路被全校师生观摩了个遍,后来被顾喻骂的找不着北。 “两杯热牛奶,不加糖。”任北刷卡付钱。 加糖不养胃,怕顾喻馋,他陪顾喻一起喝不加糖的。 店员做的功夫任北靠在一边发呆,长腿学着顾喻的样子懒散地支在过道上,校服裤子有点短,十二月的天气依旧露出一截窄而细的脚脖,青色血管凸出。 过分性感而不自知。 中午的水吧是很多A中特立独行的学生喜欢呆着的地方,随时能拍出资金充沛的学生卡请一顿豪华奶茶。 今天旁边的小卡座上也坐满了“A中校霸”,衣着打扮都紧压着教导主任脑袋里那根线儿走,耳钉染发必不可少。 气质这一块和任北一样,拿捏得死死的。 任北不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但那一群人里有个女生一直盯着他看。直白得任北直皱眉。 在任北的世界里,死盯着他就等于挑衅,和性别无关。 任北皱眉看了回去,立刻收获了一声口哨。女生旁边的一个高个男生起哄:“苗姐威武,上啊!” 任北:“?” 被叫苗姐的女生一头长发染了不明显的深棕色,眼睛很大,看着任北的目光带着调笑和感兴趣。 “你是叫任北吧?”韩苗语走到任北面前,胳膊搭在任北旁边,仰头看向高她一头的任北,嘴角弯起落落大方的笑,“我叫韩苗语,交个朋友?” 任北明显地皱了皱眉,往旁边走了一步躲过她的胳膊,转头问店员:“还没好?” 韩苗语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任北拒绝得这么干脆。 起哄的高个男生脸一下就黑了,走到任北跟前,比任北还高半头,伸手要拍任北的脸,“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这种段位的“校霸”搁B中只能算跑腿级别的,见了任北要低头叫北哥的。 任北没当回事,没什么表情地一把抓住这傻逼的手,没客气用力一攥,“咯嘣”一声,清脆悦耳。 男生疼得瞪圆了眼睛,另一只手攥紧拳头对着任北的脸招呼了过来。 任北都没走心,右手攥着男生的拳头往后一拉,偏头躲过,另一只手还抽空从吧台上拿起牛奶,同时抬腿膝盖用力顶在对方的肚子上,收腿又一脚踢在胸口上直接把人踢飞了。 一系列动作快速又连贯,围观的店员学生都看傻了。 任北斜睨了一眼,边检查牛奶撒没撒边自言自语:“这么弱。” 孙志脸一阵红一阵白,肚子疼得他起不来,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韩苗语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去扶孙志,看向任北的目光又多了一些什么。 本来靠在一边的一群人瞬间把任北围了起来,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大意就是他们大姐大喜欢你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任北看了眼手里的牛奶。他得快点回去,不然凉了就不养胃了。 “我不认识她。”任北话少且酷。 一个耳朵上戴了个耳圈的男生立刻激动地指着任北:“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欠打是吧?” 孙志被扶了起来,哆嗦着看向任北,声儿都在抖:“不就是他妈的攀上了顾喻!还以为自己多牛逼!穷逼一个天天花顾喻的钱吃饭给人当狗!” 穷逼? 任北看着自己脚上一万四一双的鞋陷入了沉思…… “孙志!”韩苗语瞪了孙志一眼,警告他别作死,顾喻的闲话也敢瞎传,不想念了吧。 孙志悻悻闭了嘴,看任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甘心又补了一句:“顾喻瞎了眼收你当小弟。” 任北表情瞬间变了,冷冷地看向孙志:“你说什么?” “我说……” “孙志你给我闭嘴!” 韩苗语挡住口无遮拦的孙志,她对任北的兴趣越来越浓,早打听过任北是转学过来的,为人很酷,但她没想到任北这么酷。 孙志大大咧咧没注意,她可认识任北脚上的鞋,说是一天一换也不为过,绝不是外面传的因为家里穷当顾喻的舔狗的人…… 任北直接走上前扯开韩苗语,在她又要上前拦着的时候沉着嗓子说:“我打女人。” 眉头紧蹙,眼神冷厉的模样让韩苗语一时间被吓住,愣在原地看着任北下一秒抡起拳头把孙志狠狠打倒在地上,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孙志已经被任北拉了起来,拎着头发撞到了墙上。 头磕在墙上的一声闷响让围观的学生心里一抖,没一个敢动。 能在A中上学,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就算带点刺也不是任北这种狂风暴雨里混出来的对手。 水吧很快变成了一场血虐战的案发现场。 - 顾喻趴在桌子上小眯了一会,睡意很浓却睡不着。 心跳一直很乱,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顾喻顾喻!”周晓婷慌慌张张地冲进班里,“任北在水吧和孙志一群人打起来了!” 顾喻眉头一蹙,瞬间起身:“水吧?”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刘筱萌在旁边着急地说:“都见了血了,拉不住!” 说话的功夫顾喻已经走到门口,擦肩而过的时候留下一句“通知老刘任北挨打了”。 周晓婷,也就是顾喻的前桌双马尾,呐呐地看着顾喻的背影,喃喃自语:“可是是任北把孙志打的见血了啊……” 刘筱萌,单马尾,思路清晰:“你管怎么回事,要不是对方犯贱咱家乖乖的北北怎么可能动手!” 周晓婷点头:“也是。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顾喻这种表情……” 刘筱萌也被吓到,咽了咽口水:“老公去了,北北应该安全了,姨姨放心了。” 刚进门的周晨:“?任北打架了?顾喻过去了?” 周晓婷点头:“在水吧,把孙志那孙子按地上揍了!是孙志先犯贱的!” 身为一班之长的周晨立刻一脑门子官司,一级警报拉响,顾不得别的赶紧往水吧跑,临走前留下了和顾喻一样的话:“去找老刘,说任北这个小可怜被孙志揍了!” 顾喻赶到的时候一帮人已经混战了起来,一群人打任北一个,任北不落下风,正揪着孙志的脖领子扇嘴巴子。 顾喻一脚踢倒一个拎着椅子要打任北后脑勺的,下一秒抱住任北的胳膊使劲往后一拖,任北下意识地用手肘往后怼了一下,顾喻闷哼一声却没动手:“是我,瞎了么!” 任北一愣,瞬间放弃挣扎,声音里带着粗喘:“同桌,不,顾喻……” 顾喻一来,满场一个敢动手的都没有了。 顾喻托着任北的脸检查伤势,单挑任北不怵在场的任何一个。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任北脸上还是挂彩了,唇角被拳头打破一块,微微渗着血,眉尾也有一处擦伤,泛着红,更别提后背胳膊这种看不见的地方了。 顾喻按了一下任北的唇角,任北疼得一哆嗦条件反射想躲又被顾喻控制住,只能老实被按。 周晨刚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个画面,任北一脸伤委委屈屈?地仰着头被顾喻捧着脸揉。 他还没见顾喻脸上有过这种表情,就像一头头狼被侵犯了领地,阴沉下藏着深不见底的不悦。 “他们几个打的?”顾喻揉了揉任北的眉梢,看着任北的眼睛问。 任北不情不愿地点头,不甘地攥了攥拳头,梗着脖子:“我没输。” 让周晨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顾喻突然伸手扼住任北的脖子,嗓音暗哑:“没输?你特么还敢背着我生气打架?” 任北被勒得有些窒息,却不敢伸手抵抗,只知道顾喻生气了,下意识地哄:“我不敢了……同咳、桌……” 任北被勒得通红的脸上是一片迷茫,顾喻心跳飞快,想起这一路心里的担惊受怕就想弄死这个小傻逼。 但看着这双泛着水光单纯信任的眸子,顾喻心里一动,深吸口气松开了手。 韩苗语见顾喻放开了任北,白着脸给顾喻解释,末了试探着说了一句:“双方都有错,互相赔礼道歉就算了吧喻哥,孙志你先道歉。” 顾喻嗤笑一声,看向孙志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死人:“谁告诉你任北有错了?嗯?” 韩苗语一哽。 顾喻看了眼撒了一地的牛奶,心里的火压不住地往上窜:“怎么道歉?周一站主席台上主动申请退学?还是在水吧门口喊一天‘任北对不起’?” “或者你喜欢,”捏了捏任北的脖子,顾喻笑了声,“你打了他多少下,让我打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顾喻:老子心脏病快吓出来了,艹。 作者小声bb:爱你们哟~ 第13章 明知道顾喻说的都是假的,孙志还是吓白了脸,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喻的目光锁着孙志,像是非要他做一个选择。周围一片寂静,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劝他。 …… 除了。 伟大的周晨同志。 周晨从一众NPC里脱颖而出,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走向大boss,眼里闪烁着的是正义之光,一颗大无畏的心脏坚强地跳动着。 他走到顾喻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以为要血溅当场。 只见周晨一身正气,脚下一滑,迅速绕开顾喻走到了任北旁边,表情骤变,左摸摸右看看,一脸紧张:“哎这怎么还出血了呢得去医务室吧!不然感染了怎么办脸上留疤可不好说了,哎任北你腿是不是疼?” 任北不习惯和不熟的人肢体接触,往后撤了两步都被周晨追上,只能皱着眉看他:“不疼,你离我远点儿。” 周晨一脸关切,继续薅着任北胳膊:“哎我都看见了有人踢你腿,怎么会不疼呢!我送你去医务室,你这么高我扶不动哎顾喻你过来搭把手!” 顾喻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晨这一通操作,看猴戏似的,眼里的情绪让周晨暗道一声糟糕。 果然,顾喻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嘴唇一张一合就把周晨钉在了地心:“你看见,是哪个踢他腿了?” 周晨:“……”重点是他妈送任北去医务室啊摔!这届学生怎么这么难带! 任北觉得自己的战斗力在顾喻面前被质疑了,拧着眉一脸不悦地拍开周晨的手:“没人踢我,你特么别碰我。” 周晨内心抓狂:“……”咱们都是男的这种接触不正常吗!还有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旁边这个眼瞅着要上演全武行了你没发现吗!他有钱能摆平你能比他还有钱吗!摔! 周晨: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优秀学生,认不得任北脚上那双遭瘟的限量版。 一班之长就是一班之长,周晨深吸口气,下一秒提起嘴角微笑,真诚道:“我们先去医务室,这里……” 顾喻打断:“这里的人一个都不……” “顾喻。”周晨用眼神示意他看任北的脸,眉尾的伤刚才还不起眼,现在却肿了起来,红的发紫。因为伤在脸上,看起来很瘆人。 顾喻果然不说了,手指在任北脸上细细摸了会儿,留下一句“等着”,拽着人去了医务室。 留下一群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几秒钟后,看着把两大boss成功支走的周晨,爆发出了巨大的掌声。 医务室的值班大夫临时有事不在,顾喻只好自己从药柜里拿了碘酒纱布什么的。下意识想到了任北家的万能小药柜。 刚才还日天操地以一敌百的人现在规规矩矩地坐在病床上,脸上还带着尽力隐藏的火气,短寸嚣张地支楞着,精力旺盛地出门就能再干一架。 顾喻拧开碘酒瓶,心底的火又有蔓延的趋势。 一个随时可能发病的躁郁症病人,竟然敢随便让自己的情绪愤怒到极点,竟然敢不经大脑地抡胳膊就打,竟然敢在他视线之外和一群人打。 顾喻不知道任北有没有固定的咨询医生,要是有,现在应该已经气死了。 他一路飞奔过来,心脏差点吓停了,结果这个小傻逼还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不,他压根不知道他错了。 “还不服?”故意把棉签用力压在唇角的伤口上,疼得任北一哆嗦才松开手。 任北忍着疼,动物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要顺着顾喻,声音很低,带着不甘:“……服。” 但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顾喻的心头火一下烧到了顶峰,放下手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任北,睫毛敛着看不清情绪:“和我撒谎?” 任北下意识摇头:“没有。”刚才顾喻过来的时候他特别高兴,他同桌帮他揍那群傻逼了,还给他看伤,他现在幸福得要飘。 顾喻却只想把任北按在病床上暴揍一顿,长长记性。 他捏住任北的下巴,拇指一下下按着他唇角的伤口,打量着这张在他面前就单纯乖顺的脸:“任北,你是不是傻逼?” 任北唇角很疼,却也不敢动,只轻微地摇了摇头。 眼角疼得泛了红,看向顾喻的目光却依旧是一片茫然,根本没明白他不高兴的点。 半晌,顾喻松开手,嗤笑一声,把药瓶扔到桌子上转身往外走。 任北愣住了。 对他来说,这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 他完全没get到顾喻从一开始就出现的情绪,自己傻乐半天顾喻来找他了,医务室没大夫更乐坏了,顾喻能亲手帮他上药,甜甜蜜蜜。结果药刚抹上顾喻就带着“我生气了”的气场转身走了。 任北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抬腿追了出去:“同桌——” 顾喻头都没回:“滚回去。” 任北站住,一脸无措:“你上哪去?带我一个行吗?” 顾喻:“打架斗殴,脑浆打出来的那种。永远不带你。” 任北不敢追,永远俩字把他钉在原地,刚才干架的时候都没有过的钝痛袭击心脏。滞闷敢随之而来。 他知道顾喻生气了,但他想不明白他哪做错了。那几个傻逼说他无所谓,但是提顾喻就是不行,就欠打,就得教训。他没觉得自己的思路哪有问题。 可是顾喻生气了。 任北不安地坐回床上,拿起顾喻扔到桌子上撒了一桌子的碘酒,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碘酒瓶,骨节泛白。 顾喻生气了,怎么办?做顿饭能哄好……吗? 不然他躺在地上打滚? 一定会被按在地上暴揍…… 大夫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脸上带伤的任北,正坐在病床上□□他可怜的碘酒瓶,抬头看向他的时候还一脸迷茫委屈,然而下一秒就蹙起眉变得不耐烦,仿佛之前那个小乖乖只是个影子。 任北很不高兴,他以为顾喻来接他了。结果不是。 从医务室出来还没得来及去教室找顾喻,任北就被半路杀出来的周晨抓住了。 周晨一脸感天动地,总算找着人了。他抓着任北胳膊叮嘱,像个担惊受怕的老父亲:“任北,一会儿我带你去主任室,主任问你为什么动手,你就说——” 周晨清了清嗓子,一脸正气:“他侮辱我,用极其肮脏的话骂我,秉承着爱与和平,我没想动手,紧接着他又——” 周晨补了一句:“后面的这句是重点啊!” “紧接着他又侮辱顾喻!用比侮辱我还肮脏的话骂顾喻!我忍不了!他不能这样侮辱顾喻和顾喻的家人!他们为学校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我怎么能容忍孙志这样随随便便地辱骂他们!” “记住了吗?”周晨看着任北,一脸胜券在握,“顾喻是你的杀手锏,这句话一撂下我保证钱主任拿你什么办法都没有!” 任北却兴致缺缺,把目光放到远处,语气低落:“同桌让我滚回去。” 周晨犹自感慨某人的阴险狡诈,突然听到任北的话,没懂:“什么?滚哪去?谁滚?” 任北却不说了,径直往主任室走。 周晨在后面紧赶慢赶小跑着追任北,“哎你腿长走慢点!等等你含辛茹苦的老父亲行不行!” “是顾喻生气了?”周晨追上后摸着下巴分析,“你打架顾喻生气了?” 任北顿了顿,停下了,俯视着周晨:“说。” “啊?说什么?” “继续说,”任北不耐烦地把目光放远又收了回来,“我不懂顾喻为什么生气,你说。” 周晨:“……” 想起刚拽着自己脖领子叮嘱过一遍的某人,周晨微笑:呵呵,那我还真是个送上门来为你们解决感情纠纷的工具人啊。 解决就解决吧,身为一个合格的老父亲,周晨很有觉悟。 “顾喻什么时候生的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任北蹙着眉,想起顾喻眉眼间却不自主流露出一丝委屈,压着嗓子:“碘酒刚擦一下就生气了,走了。” 末了,特委屈地补了一句:“不让我追,让我滚回去。” 周晨:“……”我怎么觉得他在教室听说你打架就很生气了水吧还掐你脖子来着傻孩子你真没注意到他早就在生气吗…… 老父亲操碎了心:“他……应该是因为你打架生气。” 任北的表情称得上是不可思议了,低沉的声音里全是不解:“我打架是因为那几个傻逼提顾喻,骂我无所谓,敢提顾喻,欠揍。” 周晨:“……”和某人编的说辞思路还对上了,你们真是棒棒哦。 任北烦躁地踢了踢地面,“怎么办?” 周晨茫然:“什么怎么办?” 任北皱眉,看傻逼似的看周晨:“怎么哄?你不会吗?” 周晨惊了:“我他妈又不是神仙我哪知道那个逼怎么哄!还有你踏马竟然敢哄顾喻你也是个战士啊我的儿!” 任北切了一声转身就走,远远地留下一句:“废物。” 周晨站在原地,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寒风吹过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饼顶着锅盖小声bb:把前六章修改了一下,看过的宝贝可以再看一遍……(爱你们,比大心) 第14章 主任室。 钱主任指着任北的手直哆嗦:“刘老师,我就说过这不是个好苗子!你不信!你看看这是一个高中学生能干出来的事吗!一个打八个!有仨去医院了!他屁事儿没有!你以为你英雄好汉呢?!” 任北站在刘华忠的后面,一脸无所谓:“没以为。” 钱主任一拍桌子:“你还顶嘴!” 任北皱了皱眉,偏头看向窗户。这老头太聒噪了,耳朵嗡嗡。 钱主任还想说,被刘华忠打断,刘华忠语气平缓,眼神诚恳:“钱主任,我们过来不是调查前因后果的吗?我们是老师,为人师表,不能仅凭表面现象就判断事情原委啊。” 钱主任:“这还不明显吗!明明就——” 刘华忠一脸不认同,语气严肃:“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坚决不犯形式主义错误。不能因为任北同学身强体健,就把错误都归结到他身上,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钱主任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胀紫着脸,半天才憋出一句:“……行!那你说!” 指了指任北,“你说!你为什么动手?” 刘华忠慈祥又鼓励地看向任北。 周晨用力向任北挤眼睛,用全部的面部肌肉向任北传话:我刚才说的,重复一遍!你同桌就是你最坚强的护盾! 任北回了周晨一个我懂了的眼神,转头看向钱主任,掷地有声:“他跟我装逼。” 周晨:“?” 周晨:你他妈懂个几把了!!!卧槽我太难了!!! 任北说完郑重地对周晨点了点头,他不会供出顾喻的,放心吧。 周晨已经灵魂出窍了,想起某人阴恻恻的叮嘱,他觉得那张冷冷的退学通知书已经胡乱地拍在了他脸上。 钱主任脸色阴转晴,胜券在握地看着刘华忠,“你看看,承认了不是!还有 什么……” 刘华忠…… 刘华忠压根没听,一脸关切地走到任北身边,拍拍任北肩膀,神色担忧:“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隐情,来,和老师出去说。” 钱主任:“……?” 周晨都看不下去了,捂着脸躲在角落,钱主任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桌底…… 任北摇头:“没有。” 钱主任冷哼一声夺回存在感:“这已经不是小事了!不仅殴打同学,还恶劣威胁!不让同学们从事故现场离开!” 想起他赶到的时候看见一群鼻青脸肿的学生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的模样,钱主任就出离愤怒了:“还撂狠话让人‘等着’!你吓唬谁呢!学校不是法外之地我告诉你!” 任北愣了一下,他没撂狠话啊…… 是顾喻,他想起来了。 同桌说了“等着”,就真的没人敢走,同桌真牛逼。 任北继续沉默,替顾喻认下了这个牛逼哄哄的罪名。 钱主任拿着“呈堂证供”着手联系任北家长,刘华忠关心任北的情况细心安慰询问,周晨…… 周晨绝望地捂脸,某人就不能自己下场battal吗,非得通过他!这下好了,完犊子了吧!任北非得被处分! 果然,不出周晨所料,任北被学校停课一周,支付被打学生的全部医疗费,下周一开学还要站在升旗台上对被打学生诚恳道歉,并声情并茂地朗读自己的三千字检讨。 任北是被任国富的司机小张接回来的,临走前他回班拿书包,顾喻一句话都没和他说,他主动搭话也不理他。 任北丧了。颓废地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小张在任家当司机有□□年了,对处理这类事件业务熟练,对任北的脾气也清楚,看着不好惹却不是个主动惹人的,肯定是对方招他了。 回到家就又是空荡荡的房子,他亲爹连他被处分了也没空过来一趟,上次转学是他爹唯一一次去学校。 国际好爹。 一周见不到顾喻,任北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缩成一团。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几分钟后,他越想越不能想,吹了个口哨叫来崩崩,抱着狗坐在床上神情凝重。 一人一狗对视良久。 任北:“那就这么定了。” 崩崩:“汪!” 任北点头:“两票通过。” — 孙志是住校生,下午去了医院后晚上还得回学校,虽然理论上是他赢了,但他知道这事没完。眼皮子已经跳了一下午了,孙志放学后叫来大姐头韩苗语在班里商量对策。 一群中午参战人员造型惨烈神情紧张地聚在一起。 “要不,我去和那小子道歉吧?”孙志两只眼眶青紫一片,左臂骨裂被吊了起来,左脸肿的老高,说话都不清楚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任北下手重却很有分寸,专门打让他疼又避开要害的地方。所以去医院验伤大事没有,但孙志现在浑身都疼,没个俩礼拜是好不了了。 韩苗语摇摇头,脸色也不太好:“重点不是任北,是顾喻,他——” “哦?你找我?” 一群人惊弓之鸟似的齐刷刷回头,只见顾喻单肩背着书包,校服领口微敞,靠在教室后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模特广告似的,却没人有心情欣赏。 韩苗语大脑飞速运转,转来转去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顾喻来堵他们了,任北真的是顾喻的跟班。他们打狗没看主人,惹大麻烦了。 “怎么不说话了?”顾喻自来熟地走到他们中间,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下去,从兜里掏出个橘子一边剥一边看着他们,笑着问:“重点是我,重点来了,怎么,没什么要对重点说的?” 一群人瑟瑟发抖地后退一步。 韩苗语尴尬地试图解围:“那个……” “哪个?”顾喻一脸迷茫,半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拿起橘子,看着他们,“你说这个啊,任北买的,挺甜的。” 韩苗语:“……”完了。 果然,顾喻吃完一瓣橘子后叹了口气:“下次吃就得下周一了,馋啊。” 一群人大气不敢出。 孙志这脑袋开瓢的一拖八地接了一句:“喻哥我们可以给你买。” 韩苗语使劲踩了孙志一脚,瞪着他。这是橘子的事吗傻逼! 顾喻一愣,点了点头,特别好说话:“也是,那你买吧。” 孙志被踩的嘶了一声,闻言立刻得意地对兄弟们挤眼睛,却听见顾喻幽幽传来一句:“不是任北的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这样吧,”顾喻笑了笑,“你们在橘子上写上‘任北特意买给同桌的’然后再给我,怎么样?” 一群人:“……” 顾喻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满意地又撕下一瓣橘子扔进嘴里:“这一天天的看不着人,心里都不踏实,嘴里不吃点什么课都听不进去。” “这样,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一天给我拿五百个橘子过来吧,拿到周六。” 孙志脸色惨白,眼睛瞪的老大:“每个……都要写吗?” 顾喻一脸不可思议:“不然呢?” 孙志瑟瑟发抖:“也是这样的……小橘子吗?” 韩苗语一把捂住这个缺心眼傻逼的嘴,迅速对顾喻说:“好的喻哥,我们明天早自习给你送过去。” 顾喻微微一笑,把韩苗语彻底钉死在原地:“嗯,是小橘子。任北没给我买过大的,他说小的甜。” 韩苗语快哭了。 五百个小橘子,每个都要写上“任北特意买给同桌的”,先不说五百个写不写的完,就那么小的橘子,能不能把字全写上都不一定…… 顾喻这招太狠了,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招惹任北! 她以前还肖想过任北,现在任北在她眼里就是一座小山一样的橘子,她想哭。 一瓣一瓣地吃完没他五分之一个手掌大的橘子,顾喻深吸口气,神色黯然地站起身,一群人被他吓得又是后退一步。 顾喻摇摇头,不要碧莲地得寸进尺:“任北可没这么躲过我,啧。” 一群人:“……”任北最好行了吧! 走到门口,顾喻回身,潇洒一笑:“别忘了啊,差一个我都会伤心欲绝的。” 韩苗语哭都没有了声音:“……不会忘的,喻哥。” — 第二天周晨看见任北桌子上的一箱橘子笑得腮帮子直抽抽。 顾喻这个逼,太他妈绝了,兵不血刃!这比他妈停一礼拜课还难受,听说那八个人加上韩苗语一宿没睡,写了一晚上“任北特意买给同桌的”。 现在顾喻还没来,九班门口就有一群拿着手机拍照的,论坛置顶“喻哥冲冠一怒为蓝颜,妈妈的北北好可怜”都爆了。 一群人闻风而来堵在门口,都想见识一下五百个“任北特意买的橘子”长啥样。无奈被箱子包着,只能等正主来了亲自拆了。 早自习铃声响起,顾喻姗姗来迟,看见桌子上的一箱橘子好像还愣了下,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要橘子的话似的。 过了会儿才自言自语地“唔”了一声,放下书包,拿出作业,掏出一袋不明物品塞到桌堂,把书包放在任北椅子上,一系列行为之后才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拆箱。 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某人被冻的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仿佛他要打开的不是一箱任北特供橘子,而是潘多拉的魔盒。 只见顾喻慢悠悠地撕开胶布,打开箱子,露出了一箱橙中带黑的小橘子。 没人敢糊弄顾喻,小橘子是真的小,橙中带黑是因为他们用黑笔写的,不大的橘子写得满满当当全是字儿。这一箱之前不知道写废了多少个,昨晚九个人可以说是一边含泪吃橘子一边在橘子上写字。 周晨在心里哇了一声,牛逼了,这么小的橘子,写一晚上不得瞎了啊。 顾喻却不着急吃,把橘子慢悠悠地一个一个摆到自己桌子上,每个橘子上的字都认真看一遍,不知道的真以为他在睹物思人。只有周晨后脖子一凉,深觉这个逼行为不简单。 果然,过了二十多分钟,寂静的班级里传来一声没什么起伏的喃喃自语:“这怎么十四个字体呢……” 周晨:“……”牛逼!服了!你是大哥! 第15章 第一节是刘华忠的课,老刘拿着生物书一脸慈爱地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了顾喻桌子上的橘子山。 怔了一下,才问:“顾喻,你这个橘子……” 不等老刘问完顾喻就道:“任北给我买的。” 老刘:“……那,上课也不能就这么摆着啊,还怎么记笔记。快收起来。” 顾喻嗯了一声,把箱子放到窗台上,站起身利落地坐在了任北的座位上,从桌堂里拿出任北的生物书和圆珠笔,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坐直看向老刘,微笑示意他准备好了。 周晨:“……”我他妈都不想吐槽了这个逼连老刘都秀啊…… 下课后韩苗语带着孙志一行人过来了,看着慢悠悠给前桌分橘子的顾喻敢怒不敢言。 韩苗语轻声细语:“喻哥,你喜欢我们明天还买这家的。” 顾喻眼皮子都没抬,把一捧橘子递给刘筱萌:“没任北的甜,先凑合吃,下周一他就回来了。不用太想,也别食不知味听不好课心神不宁伤心欲绝。” 刘筱萌热泪盈眶:“我会的!可怜的北北姨姨心好痛!” 韩苗语一行人:“……” 分完周围一圈,顾喻才抬头看向韩苗语,一笑:“来了。” 韩苗语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嗯,喻哥橘子不甜我们明天换一家。”我们早就来了! 顾喻哦了一声,指了指桌子上整整齐齐排成两列的十四个橘子,一脸困惑:“我昨天说的是‘你们’吧?怎么还多了五个人。” 顾喻眉梢一挑:“怎么,还有五个也动手了?哪五个?我见见。” 韩苗语冷汗都下来了:“我们,我们昨天写得太晚了,然后就找了人帮忙……” 顾喻:“哦,那不——” “顾喻!顾喻!顾喻!”周晓婷一脸激动脸颊泛红地从教室外狂奔进来。 看清她手里的东西,顾喻心里一松,从昨晚别扭到现在的神经忽然就松了下来,心里塌进去一块,柔软的不可思议。 周晓婷把奶黄色的保温饭盒放到顾喻桌子上,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任北给我的!说今天做了小糖馒头和红糖山药粥,让你记得吃,别饿了胃疼。” 刚才还“食不知味听不好课心神不宁伤心欲绝”的人这会儿倒是嗤了一声,眼神凉凉地往门口看去:“人呢?死哪了?” 周晓婷脸色泛红地看着保温杯,还沉浸在北北的爱心早餐中不可自拔,下意识道:“北北说怕你看见他生气,没敢进来,在后面偷偷看你一眼就行了。” 顾喻:“……”他现在就很生气。 顾喻:“拎回去。” 周晓婷:“?”卧槽!又要无情? 顾喻脸色不妙,不等她反应就拎起饭盒走出教室,亲自下场逮捕某个戳完他心窝子又给他一嘴巴子的小傻逼。 任北从后门窗户看见顾喻拎着饭盒往外走,咽了咽口水,完了,要挨打了。同桌不高兴他送饭。和崩崩商量果然不靠谱,这傻狗不行。 “同桌,不,顾喻,我中午不来了,”任北舍不得低头,一天就看这一会儿,马上就分开了,眼神近乎贪婪地看着顾喻,上火了的嗓音低哑:“你中午记得喝牛奶。” 顾喻看着才半天没见的人,总觉着憔悴了不少。 “你早上没吃饭?”顾喻皱眉,捏了捏任北的后颈,冰凉的。这小傻逼在外边等了多久才混进来的。 “没吃,”任北怕挨骂,眼神飘忽,“就,起晚了,怕来不及给你送饭。” 顾喻深吸口气,心里什么东西碎了,淌满了胸腔,又热又涨:“你,是不是傻逼?” 任北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还在想着顾喻没吃饭的事,“这个馒头我做的很小,昨天弄的,今天蒸了,我放了糖,挺,好吃的。你别早上不吃饭,胃疼。” 顾喻觉得他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不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甚至多数时候是薄情的。薛宁的主治医师都说过他可能有些心理问题,没有同理心。 但他现在忽然怀疑起医生的话了。他现在,心口,有点疼。 深吸口气,顾喻看了任北一眼,压住眼眶的湿热,转身,嗓音暗哑:“去实验楼。” “啊?”任北跟上,一脸担心,“同桌你低血糖了?” 顾喻:“……嗯。” — 生物实验室。 顾喻依旧坐在讲台上,长腿屈着,身子靠向任北。 任北这次坐在了他旁边,拿着馒头,喂同桌一口,自己吃一小口。他就做了一个人的份,他吃了顾喻就吃不饱了。 “张嘴。”顾喻皱眉看着任北。 任北乖乖张嘴。 顾喻把一整个小馒头放进他嘴里:“你给我下毒了?” 任北使劲摇摇头。他怎么可能下毒。 “那就别张不开嘴,”使劲揉了揉任北的短寸,顾喻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过来。” 任北不解,但还是乐颠颠地往顾喻那边蹭了蹭。 顾喻侧了侧身把脑袋放在了任北肩上,侧脸紧紧贴着任北的脖子,感受着清晰的脉动,胳膊自然地环住任北精瘦的腰,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任北身上。 任北一动不敢动,敏感地感受到顾喻的情绪,不放心地问:“同桌?不,顾喻?” 顾喻伸手捂住任北的嘴,声音近在咫尺,呼吸喷出的热气染红了任北的耳尖:“嘘,别说话。” 声音很轻,浅浅划过任北的心脏,却激起千层浪。 任北沉默着,喉结剧烈地滚了滚。顾喻的体温很高,后背脖颈上阵阵温暖的温度透过两人薄薄的衣服印在任北心里。 时间变得很慢,周围很静,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都渐渐模糊。任北垂下眼睑轻轻抬起手,像是有亏心事的孩子,先是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顾喻的,而后胆怯却坚定地缓缓覆了上去,轻轻握住了顾喻的手。 时间静止了似的,任北清晰地听见了一阵阵擂鼓似的心跳声,他知道那是他的,顾喻的心跳和他的人一样,是波澜不惊的…… 半晌,任北的手心都出了汗,手指微微发抖,连呼吸声都粗重了起来的时候,顾喻轻轻拍开了他的手,而后反手握了上去。声音像是遥远的天籁,在任北耳边呢喃:“别动。” — 一整个上午,老刘都没找着顾喻。据说是被一个陌生但帅气的送饭人带走了,老刘被这群团结一致的学生搞得哭笑不得,除了任北,还有谁能“带走”顾喻。 这次时间比较长,过了一节课老刘才收到短信——“吃饭呢,不上课了”。 老刘看着短信咂了下嘴,他都有点好奇了,任北这孩子做的饭到底有多好吃…… 实验楼。 顾喻继续压在任北身上,懒洋洋地张嘴等着任北喂粥。 任北边喂边絮叨,耳尖和脖子还红着,“中午得去食堂吃,我去给你买回来吧同桌,我带饭卡了,穿着校服没人能认出我来。我明天早上给你送完饭我就回去,然后中午再来。食堂饭不好吃,我给你做。” 顾喻右手一下下捏着任北本就红透了的耳垂,左手环在任北腰上,懒洋洋地不想动。他下巴还放在任北肩上,闻言侧过头看着任北的侧脸,声音发懒:“不想上学?” “我下周就能回来了,”任北又喂了一口,“那几个傻逼竟然敢提你,我就应该把他们都打……” 顾喻捏着任北耳垂的手放到了他脖子上,缓缓收紧,任北后知后觉地住了嘴。 “把他们怎么?” 任北咽了咽口水:“不,咋也不,咋样。” “你知道你哪儿错了么?”顾喻松开手,温热的掌心紧贴在任北颈侧,清晰有力的脉动在他掌心。 任北一级警报,调动浑身上下所有细胞去思考这道送命题,半晌,呐呐道:“我,我不应该打架。”周晨说的,错了就干他丫的。 顾喻嗤了一声,侧脸奖励似的蹭了蹭任北脖子,自言自语:“怎么突然开窍了。” 任北:“!”答对了!! 解决了历史遗留矛盾,任北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被搂住、贴脸、揉耳朵、对耳朵吹气的快乐集中到一起,任北感觉他飘起来了。 要不是顾喻还搂着他,他都快飘到外太空了。 今天是什么快乐日子,任北计划通地记下这一天,明年可以当做纪念日…… 还有崩崩和周晨,当赏…… “下次遇见那种傻逼,”顾喻捏着任北腰上的肌肉,手感极好,“记得先找我。” 任北被捏的痒痒也不敢躲,痛并快乐地忍着,表情纠结:“你是好学生,不能打架。” “是么?”顾喻眉梢一挑,“那你是坏学生?” 任北点头。他是。成绩不好偏科严重,还总惹祸。 “你同桌也是,”顾喻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所以,下次记得先找我。” 同桌也是?任北不赞同这句话,但还是乖乖点头。顾喻说的,他听。 “明天来上课。”沉默了一会儿,顾喻轻声说。 任北啊了一声,神情低落下去,第一次后悔自己冲动打架:“可是我被停课了……” 顾喻斜眼看了他一眼:“我让你来你就来。” “你记住,这学校,你同桌家开的。” 第16章 周晨第二天看见任北拎着个保温饭盒走进班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 这时候你告诉他顾喻会为了任北上树他都信。 顾喻还没来,任北一抬眼就看见桌子上的箱子。 任北:“?”什么东西,敢往他桌子上放。 “北北,是顾喻的。”周晓婷及时回头拯救了和箱子大眼瞪小眼的任北。 任北哦了一声,眉眼瞬间舒展开来,轻手轻脚地把箱子往桌子中间挪了挪,生怕掉下去。 刘筱萌也回头看向任北,一脸神秘地小声问:“北北,你没发现今天和每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任北愣了下,想了想从进校门开始收到的注目礼,不爽地蹙眉:“一群傻逼看我。” “还有,叫我任北。”北北什么的,他不是很适应。 “嗯嗯,”俩女生默契地忽略最后一句,嘴角咧出同样的弧度,周晓婷戳了戳箱子,一脸姨母笑地小声问:“北北,你不好奇这个里面是什么吗?” 任北:“?” 任北也戳了戳,没禁住诱惑,也小声问:“是什么?”顾喻的,他都好奇。 两人相视一笑,对任北勾了勾手指,三个人脑袋挨着脑袋,两个女生给任北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把顾喻和五百个任北牌橘子的故事讲了出来。 十分钟后。任北再次看向桌子上的箱子时,眼神都变了。 顾喻,他同桌,为了他,把那群傻逼给治服了。 胸口涨涨的,任北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像是还没有消化完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他以为顾喻在医务室生气了就不会管他了,没想到,放学后顾喻会特意为了他堵人,还让他提前来上课,还有五百个写满“任北特意买给同桌的”的橘子…… 喉结剧烈地滚了滚,看着桌子上普通的纸箱子,任北忽然好想打开。 把自家崽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前桌两人鸡冻地咬着手绢,觉得不够又掏出手机翻出论坛,给任北看那条爆到现在的置顶——“喻哥冲冠一怒为蓝颜,妈妈的北北好可怜”。 任北一开始是没什么兴趣的,他不习惯逛这些东西,总感觉特别扯淡。但是这条好像不太一样…… LZ:这是两个神仙颜值的小哥哥谈恋爱的故事,主角是喻哥和他的同桌——一个不弱小但可怜又无助的转学生。想看连续剧的姐妹们留下,KY左转不送! ps:事发九人组里有一个傻逼是我男朋友,所以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具有绝对的真实性!拿那个和北北动手的傻逼的命来发誓! 1L:哈哈哈哈哈哈姐妹大可不必! 2L:标题炸出我!!!坐等后续! 3L:靠靠靠靠靠靠喻哥??? 4L:憋bb了LZ有锤放锤没锤滚蛋!我们喻哥独自美丽。 LZ:(链接)北北照片。 4L:卧槽!!神仙颜值配对啊!故事不重要冲这张脸我磕了!什么暴躁小狼狗啊啊啊啊啊!!!妈妈爱你!! 3L:哈哈哈哈哈哈哈北北简直是颜狗克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LZ:起因:因为某大姐头(马赛克)想撩北北,北北没理,我家傻逼就和他的一群傻逼兄弟挑衅北北,北北压根不care,(划重点)但当他们提了喻哥的时候!!!北北瞬间暴起以一敌八血虐我的傻逼男朋友一伙人!!! 任北摸了摸鼻子,他当时确实挺生气的。 LZ:然后据某姐妹透露,喻哥当时在班里睡觉,听见北北打架了立刻跑出了教室!飞速赶到现场护妻!捧着北北的脸检查好久好久,还亲自送北北去医务室!据情报显示当天医务室大夫有事出去了,所以!独处=亲自上药!!! 5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喻哥动了凡心了!姐妹们,愣着干嘛,嗑啊!!! 6L:妈呀喻哥为谁这么着急过啊啊啊啊啊啊,北北是独一无二的啊啊啊啊啊啊! 7L:捧脸???LZ确定?喻哥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的,别造谣嗑假糖好吗? LZ:(图片)现场姐妹冒着生命危险偷拍的。 7L:沃艹!!!啊啊啊啊啊啊啊! 8L:可怜的孩子们,你们看到的都是表面,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唉,善良的我该怎么和你们讲呢。 9L:???请8L姐妹细细道来,我不差这点流量! 10L:我也不差! …… 任北的视线停在8L,这个ID叫“清晨的和平鸽”的人上,他比那群小姐妹还着急想知道他和顾喻还发生过啥。 任北越看越起劲,好像他和顾喻真的在一起很久了,正在暗搓搓地谈恋爱,每天都有这么一群女生支持他们。光是这么想想任北心里就一阵颤抖。 深吸口气,任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给自己打气:昨天还拉手了,胜利应该就在前方了。 顾喻进门下意识寻找某个短寸,结果发现往日里坐座位上乖乖等他的任北破天荒地正在和妈妈?姨姨?凑在一起看手机。 大早上不学习不发呆,去和女生一起看手机,出息了。 “看什么呢?”顾喻踢了踢任北的椅子,目光放到手机屏幕上,“我也看看。” 任北却一激灵一把将手机收了起来,耳尖通红地护着手机开始编:“没,没看,就,查单词。” 说完慌忙把手机还给了周晓婷,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拿走。 周晓婷刚要收起手机,顾喻就把手按在了屏幕上,眼睛微微眯着,笑的无害:“我也想拓宽一下知识面。” 周晓婷努力无视任北期期艾艾的目光,含泪把手机给了顾喻。内心哭泣:北北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打不过你老公…… 任北接过顾喻的书包,和往常一样把书和练习册分开放到顾喻桌堂里,目光却死死黏着手机屏幕,紧张的一本英语书塞了两次都没塞进去。 “放桌子上吧,”顾喻点开手机屏幕让周晓婷解锁,“再怼书让你怼折了。” 任北最后挣扎,可怜巴巴:“同桌,我给你带了小糖饼。” 顾喻:“那个不急。” 刘筱萌心疼的捂住眼睛,姨姨脆弱的眼睛无法注视被欺负得一塌糊涂的北北。 顾喻解锁了手机,入眼便是论坛大红加粗的字体“喻哥冲冠一怒为蓝颜,妈妈的北北好可怜”,前面还加精了,小火苗烧的旺盛,热度可见一斑。 顾喻乐了:“哦豁,看这个看那么认真?” 任北脖子都红了,不敢看顾喻,低着头手指无措地戳着纸箱子,声音很低:“就,瞎看。” “哦,”顾喻点点头,随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边翻手机边毫无人性地吐槽:“瞎看看就能看见咱们俩的同人小说?哎还是连续剧呢,两个神仙颜值的小哥哥谈恋爱的故事,不弱小但无——” “同桌!”任北羞耻度爆表,大红着脸捂住顾喻的手机,语无伦次,“就,数学课,借我抄作业,现,现在借!你,别看了……” 前桌两位娘家人已经血槽清空,内心狂风暴雨:在任北出现之前顾喻可不是这种人设啊,任北来了之后顾喻身上那层温柔体贴的皮就不要了似的,一天比一天狗|逼了!成天欺负她儿子/侄子! 顾喻也没真想让任北这么激动,没想到任北这么害臊,他刚读了两句,就羞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怕他犯病顾喻松了手,让任北把手机还给了周晓婷。 在任北努力压制脸上的热浪时,顾喻意犹未尽地来了一句:“我捧你脸了?” 任北一怔,想起7L说的顾喻不喜欢和别人接触,立马紧张了起来,脸和脖子还红着,眼里微微泛着水光,看着顾喻的眼睛,压低声音替自己辩解:“同桌,我洗脸了,我每天都洗澡。” 顾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嘶了一声,伸手在任北脸上摸了两把,“你听他们瞎瘠薄扯淡呢,我没有洁癖。” 任北立马高兴了,接过顾喻的数学作业,嘴角明显地翘起来,右手拿着圆珠笔一圈一圈地转,短寸精神地支愣着,整个人都开始发光。 顾喻看了会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傻逼。 第一节是英语课,任北唯二听的课。任北坐的很直,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完全没注意到他同桌的动作。 顾喻避开监控角度掏出手机,登陆好久不用的学校论坛,点开置顶爆掉的帖子,先收藏了,然后才开始从头看。 刚才光顾着逗任北,都没仔细看。细看之下顾喻发现他也挺感兴趣,完整的故事链和各种他当时都没在意过的小细节还挺抓人。 就是有一点,他有那么狗逼么?怎么写的任北被欺负了似的。 嗑糖磕到一半顾喻这个当事人有点感慨:这楼主人脉挺广啊,连从任北转学到现在都接触过谁、任北对谁都什么态度、任北给他带了多少次饭、每次都吃的什么都统计了出来。 真是个合格的显微镜女孩。 连他和任北转学前就认识了都推理了出来,还特扯淡地加了“北北为爱转学倒追喻哥”、“两人多次错过碍于世俗眼光家庭阻碍虐恋情深”、“爱突破一切两人破镜重圆”的剧情渲染气氛……梗是真的多。 顾喻从任北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扔到嘴里,这脑洞,这文笔,看的他都快感动哭了。 看了眼任北认真学习的侧脸,顾喻弯了弯嘴角,还真是为绝美爱情落泪的一天啊。 第17章 周一,操场上一群学子们少见的精神蓬勃。 在A中这个市级重重重点高中,十来年都不一定发生一起打架斗殴,任北的出现,无疑给了这帮学子搞了个大的。 贴吧一炸,谁还不认识咱贼几把酷的北哥。 再不认识,说一句“喻哥罩的”,立马醍醐灌顶。 任北不知道也不感兴趣这帮围观群众想的,手里拿着一张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草稿纸,一脸无所谓地准备上台念检讨。 这个他是熟练工,B中基本隔两周他就得和哥几个上一回台。 升旗仪式一结束钱主任就拿起话筒,神情严肃地站在主席台上:“上周,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斗殴事件!高二九班的任北在水吧暴打八个无辜同学!情节严重,对学校的校风建设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对此,学校给他停课一周,3000字检讨,以及当面向被打学生道歉的处分!” 想起某人拿着一张教学楼扩建通知书坐他办公室的样子,钱主任沉默了一会儿,屈服了:“但是!鉴于任北认错态度良好,以及被打学生集体表示原谅,所以学校允许任北提前回来上课。” “不过,检讨和道歉是不会取消的!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仔细听任北的检讨书,并以此为戒!” 任北闻言打了个哈欠走向主席台,总算叨叨完了。 他身高腿长的几步走上主席台,一头短寸,冷硬的五官透着股无所谓,不像去念检讨书,更像是要念动员稿。 在话筒前站定,台下一群妈妈们立刻激动起来,要不是有各种校领导镇场子估计手机闪光灯要闪瞎眼。 为了体现仪式感,钱主任把八位受害者都请上台,任北就站在他们对面念。 孙志为首的一行人欲哭无泪,挨一顿打又给人送了一礼拜橘子,周一还要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听任北做打人总结。 他们八人组实惨。 “检讨书。”刚说了三个字,任北觉得这声音有点小,两秒后他把还没到他胸口的话筒又抻高了三十厘米。 台下顿时一片哄笑。 “我去任北真的好高啊。” “腿是真的长,脸是真的酷。” “此等颜值不追喻哥都可惜了!” “扯淡人俩在一起好久了,贴吧有!” …… “检讨书。”任北微低着头,检讨书上的字飘逸遒劲,是顾喻给他写的,光是拿着任北就开心的要飘,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读。 任北低沉的嗓音因为开心微微上扬,却显得莫名嘲讽。 “我是高二九班的任北,任性的任,北方的北。接下来我要对周二水吧血虐孙志八人一事做出诚恳检讨。” 底下人笑疯了:“神他妈血虐哈哈哈哈哈哈……” “自我介绍这么详细的吗哈哈哈哈北哥自带嘲讽。” 任北清了清嗓子,继续:“我身为一名不弱小但可怜又——”同桌怎么把这句话加上了…… 妈妈们疯狂窃窃私语:“我的天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贴吧啊贴吧!任北看贴吧的吗?” “卧槽!北北也追连续剧的吗!” 钱主任不得不使劲吼了两嗓子才镇住了一群疯狂姨母笑的女学生。 任北耳根热了热,压下害臊一身酷劲儿地继续念:“我身为一名不弱小但可怜又无助的转学生,不应该在零下七八度的天气露脚脖,吸引了某些意图不轨的人的注意,惹上麻烦。此处加一句‘男生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妈妈们深表赞同,咬着手绢心疼自家崽。 “我没有准确地估量好孙志八人的抗击打能力,是我的锅。但我确确实实没想到他们那么菜逼,温室里的花朵就是不行,在B中他们八个给我拎包都不配。” 任北看着这嚣张的台词,越看越觉得同桌说得对。 钱主任越听越不对劲,对面八个脸上一阵白一阵绿。 任北还在继续:“相信很多同学都认识我的同桌,顾喻。” 底下一片起哄:“认识!” 任北点点头:“我的同桌成绩非常优异,是整个A中的门面,我很崇拜他。所以我每天都会给同桌带小零食,他每天都会给我讲题,我们关系非常好——” 话锋一转,他语气忽然沉痛了起来:“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来幸福美满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一纸‘违纪学生处理通知书’生生拆散了我们,让习惯于二人世界的同桌食不知味听不好课心神不宁伤心欲绝。” 同桌这么伤心的吗?任北心里有点甜。 “在此,应同桌要求,我要感谢孙志等八位同学,每天为我同桌送去代表爱与思念的橘子。” 他顿了顿,“尽管我第二天就回来了。” 台下一片哄笑。 要不是打不过,孙志真想一巴掌抽飞任北……手里的检讨书! “对于橘子上的字,我的同桌不是很满意。但好在这八个人态度诚恳,在此,我替我的同桌原谅你们了。” 孙志等人:“???” 你确定你念的是检讨书? 钱主任忍无可忍,一头火气地拍开拦着他的老师,走到他面前想抢过他的检讨书。 任北一级警报,瞬间抬高手臂。顾喻的东西怎么可能被人抢过去。 钱主任,钱主任发现他竟然够不着!气的想一脚把这小兔崽子踹下去:“你念得是什么玩应儿?人家用你原谅?你就是这么检讨的?” 任北皱眉,检讨书是顾喻写的,他觉得写的挺好:“啊。” “你还啊!”钱主任气的血压一阵上窜,捂着心口一脸愤怒地指着他,“别念了!黏黏糊糊的写的什么东西!” “现在!过去给他们鞠躬道歉!” 任北哦了一声,走到八人面前,敷衍地弯了弯腰:“对不起,我不应该血虐——” “闭嘴!”钱主任脑袋嗡嗡的,“换个词儿!” 任北沉吟了一会儿,又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应该八打一还把你们三个揍进医院了。”这是钱主任原话,总行了吧。(详14章第一段) 钱主任呕出一口老血,指着任北,哆嗦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还是老刘上台解了围,拍着任北的肩膀,笑得温和:“好了孩子们,赶紧下去吧,还得上课呢。” 八人组溜的比任北这个做检讨的还痛快,一股烟影都没了,给原本想杀鸡儆猴的钱主任气的又是一个倒仰。 任北在台上仔仔细细地把草稿纸折好才跟着老刘下来,心里遗憾,才刚念个开头就被叫停了,同桌白写那么多了。 — 升完旗上化学课,任北困到不省人事,一片朦胧的眼睛看向满黑板的化学方程式还以为是英语课。 顾喻又没听课,斜靠着墙翻贴吧,果然,没几分钟一栋名为“震惊!!!北哥竟然是爆贴连续剧的粉丝!!!详见楼图!”的高楼拔地而起,点击回复蹭蹭蹭地涨到爆。 顾喻乐了,这帮女生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点进去收藏,大概刷了一遍之后关上手机。 这东西当睡前读物很不错,得省着点看。 睡到昏天暗地的任北完全不知道他同桌又追了一部连续剧。 — 放学铃打响,学校前的小吃街顿时被饥肠辘辘的学生们填满,整条街饭香四溢。 各种小摊位上的暖黄灯光照在地上,让任北心里很舒服。 顾喻站在一边拿着一串任北给买的糖葫芦,一边吃一边等任北说话。从放学起就跟着他走,一脸欲言又止的,给话头又不会接,他要是再不给个机会任北能把自己憋死。 “同桌。”任北小算盘噼啪作响。 “顾喻。”顾喻把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斜斜地看向任北。 “顾喻,”任北看了就剩一个的糖葫芦一眼,咽了咽口水,自以为天衣无缝地套顾喻话,“你上次说想吃的东西我查了,做的话米得先泡一晚上,早上做完立刻吃才好吃,放进饭盒里就变味儿了。” “哦,”在任北期待的眼神中,顾喻把最后一个糖葫芦吃进自己嘴里,装作没听懂,“那就不吃了。” “啊?”没想到是这个展开,任北对自己周全计划的失败很是震惊。他同桌一向对吃的没抵抗力,怎么这回不灵了? “走了,”顾喻拉紧棉袄拉链,老北风灌得他有点冷,“你也回去吧。” 任北一边脱棉袄一边抢救自己的计划:“顾喻你真不想吃吗?我查了可甜了,比加糖的甜牛奶还甜,你肯定爱吃。”说着就要把棉袄给顾喻披上。 顾喻吓了一跳,飞快扯下棉袄给他套了回去。 任北棉袄里就一件校服一件卫衣,北风一吹直接打透了,顾喻看着他冻白了的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特么傻逼么,穿上。” 任北哆哆嗦嗦还一脸坚强:“我不冷同桌,你穿吧。” “我穿个瘠薄,”顾喻把任北棉袄拉锁粗鲁地一拉到头,差点夹到任北下巴肉,“我今天有事不过去了,明天晚上去你家住。” 任北:“!” 他眼睛发光,惊喜来的太突然:“好!同桌,我和你说,那个早餐真的特别甜,你吃了肯定还想吃。” 顾喻都懒得说了,神他妈比加糖牛奶还甜,他喝牛奶一向不加糖的好么,还自我感动地每次都陪他喝不加糖的。 小傻逼。 哄走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好幸福”气场的任北,他伸手打车,报了A市最大的精神疾病研究院的地址。 他和陈大夫算是旧交了,从他妈疯了那时候到现在,算起来认识十多年了。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陈铭给顾喻沏了杯茶,声音和缓,带着精神科医生特有的让人信服的魔力。 顾喻笑了一声:“特别精神,前两天还摔了个茶壶拿着碎片儿要戳瞎我。” 陈铭摇摇头,“药呢?有按时吃吗?” 顾喻抿了口茶水,苦得皱了皱眉,嘶了一声放下茶杯:“我在的时候都吃了,我不在的时候,吐没吐不知道。” “自残行为呢?” “自残?这个倒是进步不少,”顾喻回忆,“这俩月致力于弄瞎我,一次自残行为都没有。” “我知道了,”陈铭了然地笑了笑,“说说你吧。” “我?” “嗯,”陈铭看着顾喻,笑了笑,“你最近变化有点大,你自己没发现吗?” “……我不重要,”顾喻敛下情绪,声音很沉,“我让你查的,查到了么?” “查到了,但是细节部分被人刻意抹去不少,要是再往深了查你还得再给我一些时间。”陈铭把一份文件推给顾喻。 “我还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这孩子……” “长得好看,一根筋,做饭好吃,”顾喻言简意赅,“养着玩玩儿。” 陈铭:“……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顾喻大致看了一遍,皱眉:“一个星期,你就查了这么点儿玩意?” 陈铭无奈摊手:“你这个同学家里也不是无权无势的,真诚心抹去些细节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看了看顾喻的神色,陈铭试探着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顾喻合上资料,嗤了一声:“他能编出一万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你信么。” “继续查,他母亲的事应该就是诱因,这不是你的领域,你从现在开始找适合他的大夫,钱不是问题。” 陈铭说:“你怎么就确定他会愿意治疗?毕竟,都过了这么久。” 顾喻懒洋洋地笑了,眼里却深沉一片:“他敢不治,我绑也给他绑来。” 第18章 十二月中,A中惯例有一场期末前的摸底考试。 刘华忠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被翻的很旧的生物书,淳淳教诲:“孩子们,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啊,不要总让老师划重点,高考的时候一本书都是重点!” 任北打了个哈欠,余光里同桌正拿着数学练习册飞快地写。 简直是下笔如有神。 任北咽了咽口水,小算盘噼啪一响,计上心头。 拿出一张便签纸,认认真真地写上一行字后推到了顾喻手边。 顾喻:“?” 顾喻拿起纸,一排团子神气十足地在纸上排列着—— 【同桌(划掉)顾喻,马上要摸底考试了。】 顾喻眉梢一挑,在纸上写了一个“哦”,推了回去。 任北满怀期待地拿起纸,看见字的一瞬间眉眼又耷了下去。 过了几秒,唰唰唰又写了一行,推了过去。 顾喻看了一眼—— 【同桌(划掉)顾喻,你能帮我补补课吗?我明天想做油焖大虾。】 顾喻嗤了一声,还带钓鱼的。圆珠笔在手里转了一圈,犹豫了一会儿,准备落笔。 任北眼睛睁大,全神贯注地看着顾喻拿笔的那只手,连老刘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都没发现。 “任北,”刘华忠笑的和蔼,“你说说,第三题选什么?” 任北被问的猝不及防,一脸迷茫地站了起来,他练习册都没翻开,下意识看向顾喻的。 第三题:()在生命活动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任北不知道,求助地看向他同桌。 顾喻缺德地把答案盖上了,嘴角一勾在旁边快速写下四个大字—— 油焖大虾。 任北欲哭无泪,咬咬牙,“选C。” “对了!是细胞核。”刘华忠拍拍任北肩膀,意有所指地叮嘱,“坐下吧,要认真听课啊。” 任北只能点头。 他同桌还说今天晚上去他家呢,那么多的独处时间,不补课,干什么呢? 任北陷入了沉思。 “明天就是摸底考了,”刘华忠为自己的科争取最后一线生机,“大家今晚上看看生物知识点,争取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好了,下课。” 顾喻不知道因为什么被老刘叫到办公室了,任北一个人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看他和顾喻传的纸条,长腿伸到过道上,细瘦的脚脖破天荒地被一双白袜子遮住。 同桌说再露脚脖子就把他腿撅折了。任北不敢不穿。 前桌两人一起回头看向自家无聊崽,周晓婷面含担忧:“北北,上次摸底你偏科太严重了,这样下去是会被叫家长的。” 任北无所谓地哦了一声:“叫不来。”他的国际好爹没时间开这种无聊的家长会。 刘筱萌一脸紧张:“不是这个意思,是单独找家长谈话,而且不只是和老刘谈,还有钱主任!” 任北抬了抬眼皮:“他谈个屁?” 周晓婷:“这是学校传统,每个班级倒数第一要请家长和钱主任沟通!” 刘筱萌点头:“只是老刘我们谁都不怕,但是魔鬼钱主任……”她给了任北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任北懂,他转学这俩月可以说是把钱主任得罪透了,要是被抓住把柄…… 爱瘠薄咋地咋地。 任北很佛,他爹从来没因为成绩管过他。 “没事,”任北从桌堂拿出几块牛奶糖给她们分了,“我语文英语答满点就行。” “不是这个理儿啊北北。”两人忽然一脸神秘,对着任北勾了勾手指,任北愣了一下,立马往前凑了凑。 两人压低声音,一脸姨母笑:“北北,你难道不想让顾喻给你补课吗?单独辅导,手把手教学!” 任北:“!” 他太想了!不过同桌好像不太想。 任北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同桌没空。” 两人疑惑对视:顾喻也不是节节课必听的传统型优等生啊,他简直不要太有时间。 “我刚才问了,”任北把小纸条推给两人看,神色有些黯淡,“同桌没答应。” 周晓婷小心翼翼地捧起纸,问旁边人:“我怎么觉得顾喻这个‘哦’写得很飞扬啊,心情大好似的。” 刘筱萌深以为然,看着他:“北北,我有理由怀疑他又要逗你玩。” “逗我玩?”任北把纸条拿回来,小心地夹在笔记本里压好,上次他画了一张顾喻的素描,不知道丢哪了,从那之后他就把所有东西都夹在笔记本里。(详见第5章) “同桌不是那种人。”任北放下笔记本不赞同地摇头。 前桌两人:??? 你是不是对你的狗逼同桌有什么误解? 顾喻踩着上课铃进班,任北起身给他让座。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任北能感觉到他不太对劲,和出去的时候比情绪很压抑。 没有犹豫,任北往他那边蹭了蹭,语气担忧,压低声音:“同桌,不,顾喻……” 顾喻微微偏头,瞳孔漆黑看不出情绪:“嗯?” 任北刚要问,数学老师走了进来,他只好收回身子传纸条。 一张纸条传过去,半节课没收到回复。 他确定了,他同桌不高兴了。 去过办公室后不高兴了,办公室,老刘的,课代表也去了,课代表班长周晨。 他唰唰唰写了张纸条,四四方方折好后在封面上写下“给周晨”后,避着老师递给了旁边的人。 周晨正在记笔记,他是个踏踏实实的优等生,节节课都得认真听的。 身后忽然被拍了一下,他有些不可思议,全班都知道伟大而勤奋的班长大人上课从来不搞小动作,是哪个不长眼—— “周晨,任北给你的。”后桌压着声音,胆战心惊地把纸条往前伸。 他僵了一下,面无表情一把接过。 内心狂风暴雨:这他娘的连课都不让你爹好好上了吗! 半晌,梗着脖子打开纸条。 该看还得看,他佛系安慰自己,老父亲要让着叛逆儿子,不能置气! 纸条刚被打开,一行小团子就闪瞎了他的双眼,他儿子写字儿这么可可爱爱的吗? 【下课办公室,老刘和顾喻说什么了?还是你说什么了?他现在不高兴。】 周晨:?Excuse me ? 周晨:我上哪知道去!他高不高兴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下一秒面无表情地下笔:【老刘和他去天台单独谈话了,我没听见,两人神情都很严肃。为父建议你最好不要凑过去找抽,过一段时间他自己就缓过来了。】 停笔,他没得感情地折好纸条传给后桌,然后捡起数学书看向黑板。 两秒后。 卧槽?讲到哪了? 任北拿着周晨传回来的纸条,皱眉。他得去问老刘,老刘能和他说实话吗? 他还是问同桌吧。 下课铃一响,他就拉住顾喻往天台跑。 “同桌,不,顾喻,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顾喻没说话,从他校服裤兜里摸出盒烟叼上,却没点。 默认了。任北默默掏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任北不会弯弯绕的那些,耿直地问:“我能帮忙吗同桌?” 顾喻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你,好好活着就行。” 任北:“……我肯定好好活着。” 顾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缩着脖子陪顾喻在天台上吹冷风,在顾喻抽完烟后递给他一块奶糖。 上课铃响了,谁也没提上课的事。 过了会儿,顾喻伸手揽过他肩膀,带着他往回走,吸过烟吹了冷风的嗓子低沉微哑:“我今天不去你家了。” 任北一怔:“啊?” 顾喻捏了捏他的肩膀,目光放的很远:“有事。明天后天的考试我也不来了。你别惹事,听见没有?” 任北一脸担心:“是不是——” “不是,”顾喻捏了捏他被冻红的耳垂,“我家里有点事。” “家里?”任北敏感的感到一丝不安,拉住他的胳膊,神色紧张,“家人?” 想起昨天看到的资料,顾喻皱了皱眉,学着他信口瞎编,段位却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嗯,我爸回来了,和我妈闹离婚。” 任北一惊,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离婚?” “嗯。”顾喻一副我很伤心但我忍着不哭的样子成功哄过他。 “这么大的事,我要回家看着。”顾喻说的很认真。 任北点点头,还是担心:“同桌有事叫我。” 顾喻深深地看着他,郑重点头。 太好哄了。 — 凌晨一点,别墅里依旧灯火通明。 顾喻坐在沙发上,对面站着的是一身礼服打扮得体的薛宁。 薛宁今天画了精致的妆容,和顾喻如出一辙的眉眼漂亮极了,让她看起来不像18岁高中生的妈妈,更像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企业家。 她此刻的神情有些疲惫,却依旧端庄得体:“顾喻,你不要拦着妈妈,妈妈要去参加你爸爸的生日会,听话,自己在家学习。” 顾喻揉了揉额角,声音没什么起伏:“回去睡觉。” 薛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妈妈带你去好不好?” 顾喻抬眼看着她:“那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还是不是那个八岁大的孩子,还能不能被你塞进后备箱里?” 薛宁一滞,神情混乱了片刻,很快又镇定下来:“别闹了喻喻,妈妈快来不及了,爸爸还在等着呢。” “你几天没吃药了?”顾喻站起身靠近她,“我爸不是一年过一次生日么?二月刚过了一个,怎么十二月还过?” “你在说什么?”薛宁神色一僵,目光不安地飘向四周,“你爸爸就是今天生日啊……” “那你还记得……”顾喻俯身,看着她眼睛,“他生日是在哪里办的么?” “在我们C市的家啊……” “对,在C市,”顾喻一点点帮她回忆,“你领着我下了车,然后和所有人打招呼,然后呢?” “然后……我们上楼去找爸爸……”薛宁愣住了,“然后?我怎么会……知道然后……” “爸爸在哪儿?在干什么?” “在……在书房……和……” 薛宁脸色苍白,崩溃似的重复,“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去我怎么会知道?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顾喻一把抱住她防止她伤害自己,另一边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医生们都跑了出来一起制住了薛宁。 一针镇定剂打下去,别墅安静了。 顾喻一直看着他们把薛宁抬进卧室,挂上点滴,安顿好后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似的走到一楼,陷进沙发里。 陈铭坐在他对面。 顾喻看着他:“不是说最近状态稳定?” 吸了口气,瞳孔黑沉:“怎么每年的固定节目还提前了?” 第19章 陈铭看着手里的病历,也皱着眉:“她是今天上午忽然给你班主任发的短信吗?” 顾喻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嗯,以前是给你发,高中知道老刘联系方式后就给他发了。” “一年过一次生日,十年了,今年怎么忽然提前了?” “这种状态,”陈铭皱着眉,“她至少半个月没有吃药了。” “不可能,”顾喻坐了起来,皱眉回忆,“至少早晨和晚上的药我都看着她吃。” “你都说了,吐没吐你不知道。”陈铭无奈。 “所以呢?”顾喻少见的烦躁,“所以我现在就退学天天在家陪她?” “你父亲……”说到一半陈铭闭了嘴,那人不可能让薛宁住进精神病院。 “他?”顾喻嗤笑一声,暗色的眸子深冷又嘲弄,喃喃:“……他才是疯的那个。” 柔和的灯光照下来,都像有了千斤重,压得人喘不上气。 半晌,顾喻深吸口气向现实妥协:“我最近不去学校了,看着她吃药。” “你们别留太久,小心医院让人掀了,”他起身走向卧室,散乱的头发遮住情绪,声音没什么起伏,“都特么十年了,还过生日呢,过个瘠薄……” 陈铭无法,只能叹息一声。 — 顾喻三天没来上课,前两天的考试也缺席了。 任北坐在座位上拿着成绩表,往日在第一排的名字排到了最后一个,一排0突兀地冲击着视线。 这三天他给顾喻发了很多条短信,顾喻只回过一条“没事”。 他打电话没人接,再打,昨晚上干脆就关机了。 怎么可能没事,他用自己的盆地智商思考都觉得父母离婚是大事。何况顾喻成年了,要是爸妈离婚了都不要他了,他就得自己养活自己了。 他担心顾喻受不了落差,想不开…… 当年顾喻救了他,现在他就应该拯救顾喻。 想到做到,任北放学后堵住一脸崩溃的周晨。 “你知道顾喻的家庭住址么?”任北一米八五的身高把一六五的周晨挡的严严实实,要不是还穿着校服,周晨都怀疑任北能从后腰里摸出把斧子把他剁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周晨擦擦汗,“咱能,别堵在墙角说话吗?我的儿,老父亲心脏不好。” 任北不吃这套,皱着眉:“那你去老刘办公室找。” 周晨摊手:“我为什么要去办公室找那个祖宗的家庭住址?我又不给他送饭。” 任北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抓住他后衣领轻松把人拎了起来往外拖。 周晨惊了:“我靠任北法制社会啊杀人犯法!” 任北把人放到门口,指了指自己座位的方向,语气烦躁又无奈:“顾喻三天没来了,我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他家在哪。” “我现在,非常,非常,非常暴躁,我可能会打人,”任北蹙着眉,“我现在请你帮我去老刘办公室查一下顾喻的家庭住址,你下学期学费我包了。” 周晨一脸惊恐只剩下惊了:“啊?”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不是威胁他生命吗?怎么就包了学费了?我的天他的儿还是个讲文明懂礼貌先礼后兵的新时代优秀青年啊! “好好好,”周晨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把他放下,叹了口气,“顾喻可能是真有事情,我去办公室找找。学费什么的就算了吧,都不宽裕。下次别瞎说什么包学费了,小心别人当真。” 任北松开手,烦躁地甩了甩:“我认真的。” 周晨一脸敷衍地摆摆手:“行行行,你最有钱,我信了。” 十分钟后,周晨和任北在教学楼门口汇合。 任北:“找到了吗?” 周晨嘴角得意一勾:“当然。” 把偷拍下来的地址发给任北,周晨老父亲不放心地叮嘱他一根筋的傻儿子:“你要是去找他你提前说一声,这个逼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好说话,急眼了把你开了都可能。” 任北不悦地皱了皱眉:“同桌不是那种人。” 周晨服了:“是是是,他是塞纳河畔的春水,是保加利亚的玫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行了吧,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 — 顾家别墅,顾喻终于哄睡了他妈,眼底发青地倒在客厅沙发上眯了过去。 薛宁连着闹了三天,天天吵着要去给顾卓过生日,不让去就一宿一宿地哭,每次吃药都像打仗似的,还打不得骂不得。 饶是习惯了十年的顾喻都应对的疲惫不堪。 这三天他神经高度紧张没精力去看手机,连唯一的那一条短信也是抽空发的。之后所有的神经都用来看住薛宁,手机没电关机了也没注意。 睡意沉沉的顾喻完全没想到,大半夜的,会有两个不速之客正在别墅周围徘徊,伺机而动。 任北一只手里拎着两个保温饭盒,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又看了看眼前的别墅。 同桌家可真气派! 就是安保不太好,他随便报了顾喻的名字就混进来了。 从第一排别墅一直摸到顾喻家花了不少时间,十二月底的老北风抽得他整个人都僵了,无比羡慕身旁依旧活力四射的崩崩,一身狗皮大衣,看着就暖和。 “就是这儿,”他往手心哈了口气,鼻尖通红,“我们走。” 崩崩小小地汪了一声,乖乖蹲在任北身边自己叼着牵引绳。 任北按了五六遍门铃都没人接,别墅里还亮着灯。 他越看越觉得诡异,越看心里越没底,像是这别墅能把他同桌吃了似的。 他心底发毛,一分钟都等不了,必须立刻看见全须全尾的顾喻才能安心。 拍了拍崩崩的后背示意它别动,自己退后两步,加速跑爬上别墅的围墙,下面是一片草坪,他没有犹豫跳了下去。 崩崩在外面老实地蹲着,他不放心地看了它一眼,用手势指挥它找个角落躲起来,自己则拎着两个饭盒走到别墅门口,试探着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任北一皱眉,狠狠拍了两下。 还是没人应。 任北深吸口气,心里的不安扩大,估摸着自己手里的钱应该够赔这一扇门的,下一秒一脚踹了上去。 “哐!” 他吓自己一激灵,心想这要还是没人应,那就应该是真没人,点灯费电玩呢。 别墅内,顾喻睡得很沉,今天陈铭和两个护士过来了,他难得有空多睡一会。 可梦里也不安生,有个傻逼零下二十度的天,晚上十点,在外面使劲敲他家门。 他翻了个身用抱枕捂住耳朵,声音不仅没小反而更大了,好像有人用脚狂踹大门似的。 顾喻:“……操。” 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他坐了起来,隐约间敲门声更大了。 …… 不是做梦。 顾喻暗骂一声起身去开门,这个时间跑他家来,卖保险么。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懒洋洋地从猫眼往外看了一下,只一眼就瞬间清醒了,下一秒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门外的人脸冻的通红,这么冷的天连个帽子手套都没带,正一边捧着手往手心哈气,一边用脚狂踹门。 他一把拉开门,任北惯性使然腿还往前踢着,整个人失去平衡实诚地扑进了他怀里。 “同,同桌!”终于见到活的顾喻了,任北愣了一下语气激动,抓着他胳膊上下看着,急于确定现在的顾喻是全须全尾、没有异常的。 顾喻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人整个抱进怀里,转身带上门,就这么搂着任北往里面走,语气低哑,带着不敢置信:“你特么傻逼么!不知道多穿点!” 顾喻把手放在他脸上,温度直冰手,睫毛上的一层霜在屋里化开,让他看起来像是哭了。 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看,看不够似的,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同桌我冻透了,不冷了,”任北看着他的脸,忽然皱起眉,“同桌你是不是没睡觉?你家人不让你睡觉?” “没有,”顾喻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想给他捂手的时候才发现他拎着的两个保温饭盒,“嗯?” 任北宝贝似的把饭盒放到茶几上:“时间紧我随便做了点……你是不是困了同桌?你要是不饿先睡觉吧,你眼睛都有黑眼圈了。” “你手怎么了?”顾喻抓住他的手,上面的血本来被冻住,现在被屋里暖气烘得化开,正缓缓从手掌流到指尖。 任北看见伤口也是一怔,随即无所谓地在棉袄上蹭了蹭:“不知道,可能翻墙的时候划的吧。没事儿,不疼。” 顾喻深吸口气,连日来的疲惫随着任北的到来像找到了宣泄口,让他心里又酸又涨,什么东西化开了,又有什么东西驻扎了。 “东西放下,我给你把手包上,”顾喻摸摸他手背,转身想喊保姆,又想起这两天薛宁病情严重他给保姆放了一个星期的假,顿了顿,“你在这等我,我去拿纱布。” 任北用干净的那只手把饭拿了出来:“同桌你先吃,我不急,我得出去一趟。” 顾喻非常明显地皱眉,嗓音发哑:“干什么?” “崩崩在外面我不放心。” 正抓着任北的手回忆药箱放哪了的顾喻闻言一顿,不可思议:“你把它也带来了?” 任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红,偏过头:“我,怕黑,不敢一个人出来。” 顾喻的心被他烫的又热又酸,一时之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眼眶发热。 “傻吧你……” 顾喻深吸口气,忽然笑了,揉了揉他的短寸,“在这等我,我出去找它。” “外边冷——” “我穿棉袄。”顾喻不等他说,把人按在沙发上自己走了出去。 崩崩特别乖地躲在门口角落里,听见顾喻的声音微微探出一个狗头,看见是他立马摇头晃脑地跑到门口,等着他开门进去。 顾喻心情大好地拉开门,蹲下狠狠抱了一下这傻狗,语气难得轻松了起来:“走,找你爸去。” 崩崩:“汪!” 顾喻领着狗进屋,一眼就看见坐在任北旁边衣着精致的女人,心尖一跳,拉着牵引绳的手都哆嗦了…… 第20章 任北看见顾喻进来赶紧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同桌,不,顾喻……”见家长了! 站在一边的陈铭用手势示意顾喻别激动,目前没什么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发生。 顾喻深吸口气,敛去多余的情绪,神态自如地走了过去,“怎么下来了妈?” 薛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同学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多失礼。” 她剥开一个橘子递给任北,神情温柔:“阿姨家里有些乱,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任北接下橘子,忙摆手:“没,阿姨不用,我就是,过来送饭的。” 顾喻和陈铭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不可思议。 薛宁对除了顾喻外的所有外人,包括保姆医生在内都很抵触,今天是她第一次见任北,按常理应该很害怕才对…… “给喻喻送饭?”薛宁眼睛微微睁大,眼神在两个孩子间徘徊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恍然一笑,“没事,阿姨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家长,不用紧张。” 任北脸色涨的通红:“不是,阿姨我——”真的只是来送饭的…… 薛宁神色自如地又给任北倒了杯热茶,和他唠家常,缓解他的紧张:“喻喻在学校乖吗?” 任北求助地看了一眼顾喻,却发现他同桌正在看着他们发呆,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求助失败,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同桌成绩特别好,人缘也好,老师学生都,都喜欢他。” 薛宁的脸上多了几分骄傲,笑着:“他从小就这样,谁都喜欢他,没让家里人操心过。” 任北生怕这个开明的阿姨下一句问出“那你喜欢他吗?”,他还没做好在家长面前真情告白的准备。 话题一转,薛宁看向桌子上摆的几个饭菜,有些惊讶和佩服:“这些都是你做的?” 任北点头。 这家长见的太突然,他本以为需要帮顾喻说几句不需要你们养着也能活的硬气话,结果阿姨人这么好…… 就是旁边的叔叔一直不说话,感情好坏看不太出来。 察觉到任北的目光,陈铭:……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真厉害,”薛宁感慨,“喻喻这方面被我惯坏了,还没进过厨房呢……” “你们在学校是同桌吗?” “真好,挨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喻喻,这孩子特别热情。” “你们……” 在薛宁快把“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都问出来的时候,顾喻终于开口了:“妈,任北还没吃饭,让他先吃饭吧。” 薛宁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嘴,一脸歉意地笑:“对不起,你看阿姨光顾着说话了。” 任北赶紧摆手,耳根还红着:“没事,没事阿姨。” 薛宁慈爱地摸了摸任北的头发,转身面无表情地叫陈铭,端庄高贵:“去给孩子们做点晚饭,正在长身体,吃这么点怎么够。” 忽然被当成保姆的陈铭:“……好的夫人。” 再次看向儿子的时候又是一脸无奈:“你就是长大了,什么都不爱和我说。” 顾喻给她披了件衣服,声音温柔:“怎么会,这么晚了,再不睡面膜就白敷了。” 薛宁嗔怪地哼了一声,转头又叮嘱两个穿着常服的护士:“你们照顾着点。” 护士经验丰富地迅速入戏:“是,夫人。” 顾喻和任北目送着薛宁上楼休息,听见那一声关卧室门的“咔哒”,同时松了口气。 半晌,任北喃喃:“阿姨人真好。” 顾喻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她把这十年最好的时候都给你了。” 任北不解地偏头看他。 “她很喜欢你,”顾喻拿起护士放在茶几上的药箱,避开这个话题,“过来,把手给我。” 任北坐下伸出手,刚才一直兵荒马乱的,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伤口还挺深,在掌心结了好长一条血痂。 “可能是蔷薇刺划的,”顾喻一边消毒一边说,“你按门铃了?” 任北说:“我按了六遍。” 顾喻乐了:“我睡着了,一遍没听着。” 任北看着顾喻眼底的青黑,一阵心疼:“同桌你不饿就睡觉吧,这个明天我再给你做。” “不困了,”把他的手用纱布缠上,顾喻松了口气,“一起吃,吃完睡。” 任北点点头。 两人都饿了,半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风卷残云似的吃完两个保温饭盒的饭,又把陈铭洗的一盘水果吃的干干净净才算饱了。 顾喻家客房不少,但为了防止薛宁乱翻自残都清空了,别说床,连张桌子都没有。 任北不习惯熬夜,临近十二点就开始犯困,揉着眼睛跟在顾喻后面,也没发现进的是客房还是主卧,进去就一屁股坐床上了。 迷迷糊糊地发现他同桌半天都没走,还在衣柜里翻东西,疑惑他家客房还装备这么齐全,吸了吸鼻子问:“同桌?” 顾喻看他:“洗漱,然后再睡。” 任北嗯了一声,接过顾喻手里的衣服,看见露出一角的内裤后脸腾地红了,又嗯了两声慌乱走到浴室关上门。 啊,要穿同桌的衣服了! 上次顾喻在他家穿的衣服是他新买的,他还没穿过。顾喻走后就被他仔仔细细叠了起来放在衣柜最显眼的地方了,每天都能看见。 这次顾喻给他拿的也是新的,顾喻没穿过。但他,就是激动。 还没等他品味完这脸红心跳的喜悦,浴室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任北一愣:“啊?” 顾喻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外面,打了个哈欠:“你把我关外面了,开门。” 任北愣住了,热度从耳根一路窜到鼻尖,大脑当机:“顾喻,你,你也在这洗?” 顾喻也困的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敲了两下,嗓子发哑:“不然呢?” 任北心跳如擂鼓,一万个念头从脑海里乱窜,最后全部撞在一起,只留下一团浆糊。 在顾喻的催促下手先大脑一步拉开了门,神情苍茫地看着眼前裸着上身倚在门口的人。 鼻尖一热,看见顾喻忽然慌乱地捧住他的脸,紧张地说着什么“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任北伸手摸了摸鼻子,半晌,忽然瞪大眼睛捂住脸蹲了下去:“顾顾顾顾喻!我,我我没事,你,你先洗我,我洗洗洗,洗脚……” 顾喻:“……” 沉默半晌,顾喻叹了口气,捂着眼睛笑了两声:“任北你傻逼么?我还穿着裤子呢。” 任北脸上烫的快把自己蒸发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么没出息地流鼻血了。 可是同桌真的太好看了,还有腹肌人鱼线…… 虽然他也有,但就是没同桌的好看。 顾喻靠在墙上吸了口气,然后就这么看着蹲在地上恨不得缩进地里的任北。 过了会儿忍不住开始乐,边乐边欣赏任北从耳根往脖子蔓延的红。 “喂,起来,”顾喻揉了揉笑得生疼的脸,踹了踹他屁股,“不想睡觉了?” 任北不是很想活了,僵硬着摇摇头,还是蹲着。 顾喻蹲到他身边,趴在他耳边,声音混合着浴室的水汽喷到他耳蜗里:“怎么,你不叫喂,你叫任雨荨?” 任北耳朵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顾喻笑得更大声了,拉住他胳膊,“起来,快点洗,我好困。” 任北声音闷闷的,很低:“同桌……你别笑我……” 他太丢人了。 顾喻闻言立马止住笑,一本正经:“嗯,不笑,怎么会笑你。” 任北信了,同桌说的他都信。蜗牛似的慢慢抬起头,不只是脸,连眼睛都泛着红,鼻子下面滑稽地流下两条血迹,短寸配着尴尬害羞的脸,成功让顾喻笑疯了。 任北瞳孔放大,没脸见人下意识想再次低头藏起来却被顾喻抱住脑袋,额头抵着额头,笑得浑身直抖:“好好好,我不笑了哈哈哈哈,没,我真不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任北:“……QAQ。”从来都是他日天操地,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 . 弱小可怜又无助。 最后顾喻连哄带骗地说了十多分钟任北才站起来,一直背对着顾喻洗了澡,却没拒绝顾喻的擦背邀请。 任北边捂着鼻子给顾喻擦后背边自我反省,他还是太嫩了。这么丢人的事儿以后可不能干了。 窗外星星很多,没有月亮,折腾了好一通任北没了睡意,窝在床边不敢看顾喻,只能盯着亮亮的窗户。 “睡了么?”顾喻的声音很闷,从枕头缝里传出来似的。 任北僵了一下,脸上的热度又有了回升的迹象,但还是乖乖应声:“没有,同桌,你早点睡,我,我白天睡了,不困。” “不困个屁,”顾喻打了个哈欠,神智在半梦半醒间混沌一片,一把揽过任北,把人压在自己怀里,又捏了捏耳垂才罢,声音迷蒙沙哑:“快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两人在被子里互相依偎,高热的体温在触碰的皮肤上蔓延,呼吸交错。他能感受到顾喻强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带动着自己的心跳频率,逐渐重合。 眼皮越来越重,陷入温暖的黑暗前感受到顾喻好像把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鼻尖触碰到他的额头。 而后,便是漫长熨慰的美梦…… 第21章 任北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伸手在床头乱抓,摸到手机按了接听,声音里满满的睡意:“喂?” 周晨的声音传了过来:“为父想了想,今天晚上还是和你一起去顾喻家吧,你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 “啊?”任北一脸莫名其妙,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刚睡醒的嗓音沙哑,“我现在就在同桌家里。” 那边静了几秒,周晨震惊的嗓音劈着叉地传了过来:“你,昨天大半夜地去顾喻家,他不仅没揍死你还让你留宿了?” 任北直接被喊醒了,把手机往远处拿了拿,发现顾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床头留着一套新衣服,应该是给他的。还有张便签。 【醒了先穿我的衣服,给你请假了,洗完漱下来吃饭。】 飘逸的字体让任北心痒痒,他偷偷把这张便签拿走顾喻应该发现不了吧? 心里想着手已经罪恶地伸了出去,电话那头的周晨半天听不见动静还以为他被灭口了,对着手机大吼一声:“顾喻你且住手!休得加害我儿!” 任北又是一激灵,把手收了回来,皱眉看向手机。要不是周晨帮了忙,他早晚揍丫一顿。老占他便宜。 任北对着手机,一字一顿:“你,爹,没,事儿。” 说完就挂。 徒留周晨一个人对着手机,在寒风中捧着一颗老父亲担惊受怕的心瑟瑟发抖。 完全没care到周老父亲的情绪,任北美滋滋地穿上顾喻的衣服,快速洗了漱然后下楼。 一楼顾喻正在和他妈妈说着什么,看样子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下去。 薛宁和儿子置气,转头看见儿子同学站在楼梯上,脸色立刻转晴,招呼任北:“北北,醒了啊,来阿姨这。” 任北点点头,走到顾喻身边,礼貌问好:“阿姨早。” 薛宁笑眯眯的,漂亮的眼睛和顾喻如出一辙,满意地看着任北:“阿姨给你做早饭,想吃什么?” 顾喻无奈:“妈,不是说好让饭店送了么?” 薛宁无视儿子:“阿姨给你做油焖大虾吧,喻喻也爱吃。” 任北看向顾喻,顾喻对他摇摇头。 尽管疑惑顾喻为什么不让他妈做饭,他还是转头对薛宁说:“阿姨,我们定饭店的吧。” 薛宁一脸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喻喻,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顾喻哄她:“我们自己做太慢了,任北饿了。你要是想吃家里的,等晚上我和任北一起给你做。” 薛宁瞬间开心了:“你给我做?” “嗯。”顾喻点点头。 薛宁这才松口:“那就订饭店的吧。北北,阿姨下次给你做。” 任北慌忙拒绝:“不用不用,阿姨下次我给你做。” 薛宁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长得好心地也好,越品越满意,点点头带着任北看不懂的笑容在护士的陪同下上了楼。 薛宁走后顾喻坐到沙发上,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任北笑。 任北被他笑得紧张,下意识地看看自己是不是衣服穿反了。 “没穿反,”顾喻拍拍沙发,“过来,坐下。” 任北乖乖坐到他旁边,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同桌,你妈……” 顾喻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任北,笑得无奈:“看出来了?” 任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就是,从小就接触这个人群,所以尽管顾喻妈妈从昨晚到现在都表现的没什么大异常,他还是察觉到了。 非常明显的违和感。 “好多年了,”顾喻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在手里转着,“几年前受刺激……忽然病了,一直没治好。每年都要重复一次生病那次的经历。” 顾喻顿了顿,声音很低:“给顾卓,我爸,过生日。” 任北明白了,顾喻他妈和自己一样,是后天应激性的…… 只不过他可以用药物控制保持冷静,阿姨已经严重到完全分不清现实了。 如果顾喻知道自己也是,会不会烦他,觉得他是个累赘…… 任北不敢想,心底忽然有点慌。 顾喻也没再说话,气氛沉重,客厅一片安静。 …… “昨天怎么找来的?”顾喻主动打破沉默,换了个话题。 他本想等着任北和他坦白他的病情,不过既然任北不想说,他也不想逼他。 反正他都知道。 任北把手机照片翻出来给他看:“我让周晨去老刘办公室拍的。” 顾喻乐了,拿着手机看了看,这刁钻的角度,为难死拍照片的人了。笑着问:“你让他去他就去?” “我说你要是去,我就把你下学期的学费交了。我没打架。”任北说完嘴角不明显地勾了勾,短寸骄傲地支楞着,声音都飘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求夸奖的气场。 “值得夸奖。”顾喻摸了摸他短短的发茬,夸着说。 任北耳尖一红,真的夸他了。 “昨天成绩下来了?”顾喻随口问。 任北立刻坐直,皱眉不服:“周晨第一,你要是去考试第一肯定是你。” “这么信我?”顾喻笑了,“你呢?成绩单发我。” 任北一僵,不是很情愿地把自己偏科偏成屎的成绩单发给了他。 顾喻打开手机翻出图片,看了一眼后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 “语文148,英语149,”顾喻似笑非笑,“数学13?理综27?” “任北你带脑子去了么?” 任北无言以对,端坐在沙发角落一动不敢动。 他从小就偏科,语文英语是天赋型选手,别的科目越差越懒得学,越懒得学越差……就,这样了。 “还挺牛逼,”给顾喻气笑了,“都选C数学也不能就对两道选择题吧,我都很怀疑大题那三分是老师看你蠢的可怜白给的。” 任北老实挨骂。说实话他也很纳闷那三分哪来的…… “理综,生物8分,物理9分,化学10分,”顾喻嗤了一声,“这么看你化学天赋比较高啊。” 任北羞愧万分。 “我以前还以为你找我补课是闲的,”顾喻说,“一天一个小时,明天开始。” 任北问的小心,生怕顾喻暴起把他揍死:“同桌是补课一个小时吗?” “是打架,”顾喻虚伪一笑,“打到脑浆子滋出来的那种。” 任北一抖,不敢问了。 — 任北和顾喻在顾家陪着薛宁呆了一天,临走时薛宁很是舍不得,拉着他手叮嘱:“阿姨看你太瘦了,你看喻喻,和你差不多高比你壮实那么多。” 顾喻掀眼皮自我审视了一下:“妈我很壮吗?” 不等薛宁说话,任北就伸出头:“同桌你身材正好,特别好。” 顾喻笑了,眉梢一挑:“流鼻血那种好?” 任北瞬间安静如鸡,红着耳尖听阿姨叮嘱。 “没事多来家里玩,喻喻都不带人回来的,”薛宁拍拍任北的手背,趁顾喻和陈铭说话的时间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别怕,阿姨喜欢你,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任北一怔,却见薛宁一副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笑眯眯地看他,“乖,让喻喻送你。” 任北点头,看着薛宁苍白的手腕,心头一悸,心口蔓延出丝丝的疼:“好,阿姨你也照顾好自己。” “阿姨知道,”薛宁把人送到门口,挥着手,“和喻喻好好的啊。” 任北闹了个大红脸,闷声点头,跟着顾喻走。 顾喻看着他这一副小媳妇似的样儿就想乐,谁能想到在外日天操地的北哥在他这乖成这样,脸红流鼻血什么的,不要太可爱。 顾喻送任北和崩崩到家,因为担心薛宁没进屋就走了。 任北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街角后才拎着被护士喂的毛发油亮活蹦乱跳的狗推开家门。 一路上脑袋里都是临走时薛宁的话——“阿姨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心里忽然酸酸的。 他妈走了太久,他都快忘了被母亲关心惦念的感觉了。 自己病了,病得很严重,清醒时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不能再给儿子添麻烦了。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一热。 他想他妈了。 浑浑噩噩地倒在床上,精神疲惫,梦境迅速席卷。一片昏暗里仿佛听见了小时候他妈叫他的声音。 “小北,吃饭啦。” “要学会做饭将来才能征服喜欢的小朋友的胃,然后她也会喜欢你,知道了吗小北?” “小北,今天妈教你酱茄子!仔细看啊。” “小北,小北,小北……” “哐——”巨大的撞击声鼓动着他的神经,车轮摩擦在地上的刺耳声响、□□撞击在金属上的闷响、孩子稚嫩的哭喊声…… “妈!妈!妈——” 任北被电话声惊醒,脸色苍白,额上布满冷汗,空荡荡的卧室回荡着粗重的呼吸声。 “喂?”声音里带着噩梦初醒的颤抖,哑的他自己都不敢认。 任国富的声音传了过来:“起了吗?你们主任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任北擦了擦汗,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你的成绩——” “你不是一直不管我吗?”任北不耐地打断,梦里的惊恐带到现实变成满腔的抵触,“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任国富一滞,被儿子怼的火也上来了,但还是耐着性子:“他要我过去学校一趟。” “用不着。”任北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扑到脸上带来几分清醒。 “你成绩太差了,我准备给你请一个辅导老师——” “我说,不用,”任北拧着眉,看向镜子里这张苍白的脸,一字一顿,“别特么管我,当初没管我和我妈,现在就别假惺惺了。” 第22章 “我在和你讨论你的学习问题!”想起亡妻,任国富的火气控制不住地窜了起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人家不用脑袋都考得比你好!你这样对得起你妈吗!” 任北说:“我现在对不起我妈,我妈活着的时候你对得起她?要不是你,我妈,我妈能——” 声音一顿,半晌:“……要不是你,我妈能死吗?” “你不是忙?忙着就别瞎操心了,活人的事不用你管。” …… 挂掉任国富的电话,任北深吸口气走回卧室。床头柜的药没多少了。 他得去拿药了。 认识顾喻之后他吃药的频率逐渐减少了很多,心情平和对病情的恢复有很大的帮助。 结果他亲爹一个电话,他又得吃药。 国际好爹。 一个电话,任北躁的整个早上都闷着一把火,连帮顾喻带饭的时候都恨不得吃了那口该死的锅。 在小区门口看见一个卖黑色水笔的男生,自称是大四学生创业,问小学弟能帮忙买几只笔吗。 他攒着一脑袋的cn|m,看人的眼神都透着股“少年,想死吗”的信号儿。 但这位“大四学长”并不畏惧,带着满腔热血锲而不舍地试图坑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 “不买。”他皱着眉绕过人。 “学长”往前追了两步又把任北拦下:“可怜可怜学长吧,创业期太难了,买一只吧!” 任北心说我买一根你创业就不难了? 但他懒得计较,随便掏了一张十块的,不耐烦:“拿一只。” “学长”眼睛一亮,看向他的目光从看普通高中生变成了一颗大韭菜,还是非割不可的那种:“同学你看我这个笔一只三块钱,五只十块。” “那就拿五只。”他耐心即将耗尽,他不想打架,也不想骂人。 “哎同学,你看我这一盒一共十只,你要是买一盒就更便宜了,你自己用不完朋友也——” 他眼睛一眯,这是拿他当冤大头呢? 用同桌骂他的话说,你特么搁我这钓鱼呢? 任北收起钱,低头看着这个“学长”,从兜里掏出几张一百的:“我没带多少现金,但我带卡了。” “学长”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哎,不用,我这里一共就三十几盒——” “不是,”任北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眼里透露着想暴力解决的渴望,“我是说,我要是给你打进医院,我赔得起。” “学长”一僵,咽了咽口水往旁边撤了两步,他没再多看,快步走向学校。 出门的时候还是S级心情差,现在已经是SS级了,随时爆炸那种。 冷着脸皱着眉,任北快步穿行在一群学生里。他的国际好爹说今天过来学校,不知道和钱主任搭上头后能交流出什么玩意儿。 他都能想象出他爹开着大G冲进学校,身边带着四五个秘书,一路叱咤地走到办公室带着歉意拍出两块金条的场面,不知道钱主任的心脏能不能受得了。 反正当初老刘适应的挺好。 他前脚进班,后脚就有人喊他主任室有人找。他应声,慢悠悠地放下书包和保温饭盒,之后又压着火去了趟厕所,抽了足足三根烟后才往主任室走。 敲了敲门,听见钱主任的一声“进”后走了进去。 屋内老刘和他爹坐在钱主任对面,桌子上摆着他的成绩单还有上次的处分通知书。 看见他,老刘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来,任北,坐这吧。” 他“嗯”了一声,走到老刘身后站住了。他相信,他一屁股坐下后他爹就得立刻让他站起来,附赠一句“不懂礼数”。 钱主任看了他一眼,鼻子动了动,眉头一皱:“你是不是抽烟了?” 任北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哦。”他要是不抽烟现在就该抽人了。 老刘打圆场:“去厕所来着吧?最近高三学生经常来高二楼抽烟,老钱你有空去和高三主任说一声,别带坏高二学弟。” 钱主任哼了一声,给老刘面子没说什么,转头和任北他爹商讨任北的成绩:“您别见怪,我说话不好听。” 任国富摆摆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为了孩子好。” 钱主任指了指成绩单,压着火:“任北这次没考全校倒数第一我都是惊讶的,我在A中任教20年,当教导主任8年,从来没见过能把数学和理综考的这么低的学生。” 他表情扭曲,显然被任北的成绩震惊的不轻:“我们A中是市级重点高中,每年为各大高校输送优秀学子无数……任北的出现成功拉低了学校整体教学评估!他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是我们学校一个最好的苗子,这次没考试!” “不可思议!” 任北打了个哈欠。 倒数第一也挺难考的,他连睡两个白天,前两天晚上一直睡不着,倒时差都倒了一天。 任国富早上刚和儿子吵了一架,火气过去,剩下的就是对儿子的愧疚,闻言也舍不得怪儿子成绩不好。 “任北让你们操心了,我这也没带什么……”说着看了秘书一眼,秘书立刻会意,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任国富打开,漆黑的皮包里露出了两块闪闪亮亮的大金砖在办公室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任北没忍住笑了一声,果然。 钱主任一脸呆滞,吓得都忘了说话,老刘一时间也想不出措辞,过了几秒才一脸正气地说:“任北家长你这是干什么,教书育人是我们老师的职责,你拿出这个东西不是侮辱我们的师德吗?” 任北给老刘点了个赞。 任国富不赞同地摇头:“您这话说的,孩子惹麻烦了,家长就该来道歉,你们多担待担待。” 钱主任才缓过来,脸都变了:“任北家长,你赶紧收起来,这,这东西不能出现在办公室!快收起来!” 任北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能,主任收钱,得下课。” 钱主任心尖一跳,心脏走钢丝似地揪起来:“快!任北家长收起来,这个使不得!” 实在拧不过任国富,钱主任直接抓起成绩单,指着任北英语语文那两栏:“你看,任北同学的英语语文还是非常优秀的!单科全校第一!只需要多努努力就能摆脱倒数第一了!” 任国富往外掏金砖的动作顿了顿:“我看看……嗯,确实,这孩子英语语文一直都挺好……” 话锋一转,又开始往外掏:“哎老师这个你们先收着,不然我也不放心你们也不宽心。” 钱主任都快给他跪下了,一把按住他的手:“使不得,这个使不得!任北家长你冷静一下,我们学校不能收这个!” 任国富闻言顿了顿,点点头收了手,歉意一笑,豪爽地拍拍金砖:“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样,您说个地址,我派人,啊不,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钱主任完全招架不住这么财大气粗的家长,求助地看向老刘:“刘老师你看这……” 老刘应声,沉吟了一会看向任北,商量:“任北,顾喻是你同桌,你俩关系好,老师找他给你补补课怎么样?” 任北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刘选择攻克他。 反正昨天顾喻也说了给他补课,他也不打算为难老刘,直说:“嗯,顾喻说过,从今天开始补课。” 老刘满意地点点头,对任国富说:“任北家长,你看,任北已经结好对子了,那学生是他同桌,我们学校最优秀的苗子,有他辅导任北下次考试一定能有进步。” 任国富刚要说话,老刘又说,语气不紧不慢,带着不容打断的节奏:“学生进步急不得,我们要有耐心,有恒心。学生也有学生的难处,我们要理解。身为老师,在学校我们自当有义务全力辅导,身为家长——” 老刘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道:“也不能一味依靠外力,学生有时候最需要的只是陪伴,您说是不是?” 任国富听懂了老刘的话外音,叹了口气:“是我的问题……” 任北最烦他这一套说辞,“爸对不起你”,“是爸不好”,“你能原谅爸吗”…… 有个屁用,一堆废话。 心头起火,他不想忍也忍不了,转身要走。 办公室门忽然响了三声。 钱主任慌忙让任国富把两块金砖收起来,看着任国富指挥秘书收拾妥当才松了口气,咳了一声:“进。” 顾喻一身校服面带笑意地走了进来,宽肩长腿眼镜架,标准的家长心中好学生。 “哎,我来的不是时候么?”顾喻一笑。 又是老刘最先反应过来,招呼顾喻:“来,顾喻,这位是任北父亲。” 顾喻立刻上前主动伸出手:“您好,我是任北的同桌,我叫顾喻。” 看惯了自家叛逆的儿子,忽然见着这么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优等生”气息的男生,任国富有些反应不过来,站起来握住顾喻的手,只觉得这孩子挺成熟的,气场不错。 “哦,好,你好。”任国富也笑笑,“你就是任北的同桌?麻烦你照看任北了。” 顾喻摇头:“您说的哪里话,这次任北没考好我也有责任,身为同桌没有帮到他,我很歉疚。” 任北都看直了,同桌说啥呢。昨天还骂他考成屎脑袋缺根弦儿才学理今天怎么就歉疚了…… 第23章 一场荒唐的“金砖会议”因为顾喻的到来圆满结束。 临走时任国富拍着顾喻的肩膀感谢,还要请他吃饭,顾喻也不拒绝,只说都是他该做的,叔叔不用担心,他一定会照顾好任北之类。 听到最后任北已经很淡定了,打心里佩服顾喻。同桌真有礼貌,还会说话,都能获得他爹的欣赏。 爷俩一个浑然不知把儿子卖了满意地跟顾喻点头告别,一个浑然不觉被爹卖了傻笑着跟顾喻走了。 烂成鸡蛋汤的心情被顾喻一个笑就救了回来,任北乐的欢,和顾喻分享:“同桌,你能说的动任国富,牛逼。” 顾喻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怕他?” 任北摇头,眼里一闪而过什么:“不怕,他打不过我了。” 顾喻拍了他脑袋一下:“出息。” 俩人回到班里的时候正赶上下课,班里少见的乱哄哄一片,几个男生女生对着互相起哄。 “你去啊,你不会跳舞吗?” “就他?霹雳舞啊?” “你去唱歌啊!” “我跑调不行!” 顾喻任北两个人一出现班里诡异地静了几秒,而后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女高音:“啊啊啊啊啊——我怎么把你们俩忘了!我有罪!” 任北捂着耳朵抬头看去,周晓婷一脸激动地跑过来拉住他袖子:“北北你跟我说,你会什么艺术类项目?” “啊?”任北不明所以,但还是说:“我会打架,算吗。” 班里一阵乐。 经过俩月的相处,大家都发现看起来不好惹的任北其实意外的好相处,偶尔还会给他们分一些自己做的东西。 非常,非常好吃。 “不是,不是这个,”周晓婷着急地晃悠他的校服袖子,“北北,去唱首歌吧,”转身看向顾喻,眼睛发着绿光,“和你同桌一起!” 顾喻乐了,非常着痕迹地把任北的袖子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边拉着人往座位走边问:“元旦晚会?” “嗯!”周晓婷看着空空的手,心里一阵呐喊:又磕到了! “不去。”任北干脆利落,他最烦在人群对立面站着,让他上台他可能烦躁地把舞台拆了。 直到上课周晓婷还没放弃,不停地往后桌传纸条。 【北北,你难道不想和顾喻一起表演个节目吗?浪漫的高中回忆啊!!!】 任北回。 【不想,我和同桌会有很多回忆,不差这一个。】 周晓婷捂嘴哭泣:……吾儿叛逆伤透娘的心! 身为一个文娱委员,她深得班长周晨的真传,不惧风雨不怕打击,尽管顾喻从来没参与过元旦晚会表演,但她还是要迎难而上。 深吸口气,转头给顾喻传纸条。 【顾喻,喻哥,我求求你俩了,你放眼望去咱班还有谁能比你俩更好看?你俩就去吧,求你俩了。(哭.jpg)】 顾喻回。 【不去。任北不想去。(笑.jpg)】 周晓婷一语中的。 【你去他就想去了!】 顾喻看着纸条,沉思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乖乖听话开始记物理笔记的人。 有他在任北期末考肯定不能是倒数第一了。 任北的情况,有他在一边看着,多挑战一下和人相处、站人前待着也有好处。 过了会儿,周晓婷收到了顾喻的纸条。 【嗯,准了。】 在心里比了个耶,周晓婷强自忍耐到下课才“哇”了一声转头:“喻哥,北北,你们准备表演什么?” 任北抬头一脸懵:“嗯???” 什么表演?他不是拒绝了吗? 刘筱萌也转头凑热闹:“跳女团舞吧!现在特别火男生跳女团舞!你俩这颜值一跳肯定爆炸效果!” 任北手里的笔还没放下,一脸懵逼,下意识看向同桌:“什么?她们俩……”疯了? 顾喻拿过他的笔记边检查边说:“我答应元旦晚会演出了,你去么?” “啊?”他没想到顾喻真的会同意,当下犹豫了起来,他以为同桌不能去所以刚才拒绝的干脆,结果同桌竟然同意去了…… 一时间犹豫不决。 “你不去我和周晓婷去。”顾喻忽然说。 任北晴天霹雳一脸震惊。 顾喻要和女生表演节目!会不会抱着拉着搂着亲着? 不允许! 看着任北震惊委屈的脸,周晓婷欲哭无泪尔康手:“!”我不是我没有北北你听妈妈解释! “我去,”任北说,下了好大决心,提防地看了周晓婷一眼,压低声音,“同桌咱俩一起,不带别人。” 周晓婷:……我都听见了哦。 压下心里儿大不中留的辛酸,周晓婷拿起小本儿:“你俩表演什么呢?唱歌?跳舞?相声?说好了不能打架啊!” 任北:“炒饭。” 顾喻:“吃炒饭。” 周晓婷:“……”我是在带孩子吗。 晨哥我挺不住了这届孩子太难带了…… 刘筱萌同情地拍拍她后背,想着点子:“喻哥北北你们会跳舞吗?” 俩人一起摇头。 刘筱萌捏下巴:“那唱歌呢?” 顾喻点头:“会。” 任北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会。”他不愿意在人前唱歌,不是因为跑调,就是单纯不愿意。 “那唱歌吧!”周晓婷拍板,两眼发光,“两个大帅哥深情对唱,想想就激动,嘿嘿!” 任北也激动,至少能听顾喻唱歌了,值得纪念。 周晓婷很是欣慰:“那我给你们报上去了啊,话说我们班还没在元旦晚会上出彩过呢,今年一定给他们炸个场子!” 任北看了一眼同桌帅气的脸,不是很懂:“怎么不找同桌。” 周晓婷叹了口气,拿腔拿调:“嘤嘤嘤~没有可可爱爱的北北,娇娇情情的喻喻才不自己去呢~” 任北一愣,心里顿时甜了,期期艾艾地往顾喻那蹭了蹭:“同桌,不,顾喻……她说的——” “都是真的,”顾喻笑了笑,轻轻捏了捏任北的耳垂,语气温柔,“今年我怕给你补课的时候气死,总得找点事干转移注意力。” 任北瞬间消停,鹌鹑似的缩了回去,一声不敢吱。 前桌两人恨铁不成钢:儿子/侄子你要大胆一点!逼他承认喜欢你就那么难吗! 中午所有参加节目的人都要去艺术楼集合,听说是第一次粗略排练。 任北不是很想去,同桌饭还没吃,胃该疼了。 这么想着,任北拉住顾喻,皱着眉:“同桌,吃完饭再去。” 顾喻:“没事,走吧,把花生粘给我带着就行。” 任北没办法,只能拿出两小袋花生粘揣兜里。 艺术楼在实验楼右边,任北听周晓婷说也是顾喻家出钱盖的。学校还真是他同桌家开的。 三楼大礼堂能容纳整个高中的所有学生,舞台还没准备,被巨大的红色幕布挡着,每班派来的几十个学生零星站在舞台前面,显得礼堂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顾喻一出现就引起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有熟悉的直接上来起哄:“喻哥今年来炸场啊。” 顾喻挑了个地儿坐下,懒洋洋地:“啊,凑个热闹。” 任北坐在顾喻旁边,长腿和顾喻一样嚣张地支在过道上,没什么所谓地扫了一圈,都没他同桌好看,同桌什么都不用干,站台上就能炸场了。 “一会准备唱什么?”顾喻忽然问。 任北愣了一下:“现在就唱?” “应该吧,”顾喻说,从任北兜里掏出一袋花生粘一粒一粒开始吃,“我也没来过。” “同桌你想唱什么都行,我可以学,”任北掏出手机,“周晓婷说唱英文歌,酷。” “不说中文就酷?”顾喻嗤了一声,偏头看向任北,“中文歌它不香么?” 任北福至心灵,瞬间倒戈:“我不喜欢英文的,我们唱中文歌。” 顾喻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有个穿着高三校服的女生拿着个本进来了,挨个问节目。 走到任北这的时候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笑得眯起眼睛:“你好,我叫陆小宁。” 任北把搭在扶手上的手臂放到腿上,没什么情绪:“哦。” 陆小宁也不介意:“交个朋友?” 任北看了她一眼:“不交。” 同桌还在旁边呢,就来找他交朋友,是同桌不好看吗。 觉得同桌不好看 死罪。 任北不想和她说话。 陆小宁看着他笑:“你真有意思。” 任北不明白他哪儿有意思了,就三个字儿的功夫,他就有意思了?他好棒哦。 “你们的节目是什么啊?”不等任北说话,陆小宁又补了一句,笑眯眯的,“老师让我统计的。” 对于这种态度良好笑呵呵的人任北没理由说滚,耐着性子:“我们没想好。” “怎么不问我啊?”顾喻的声音懒懒地传过来,任北松了口气。 陆小宁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笑:“我以为你睡觉呢喻哥。” “刚醒,”顾喻也笑,眉梢一挑,“问我吧,我们俩我当家。” 陆小宁笑容一僵:“……” 论坛上的她一个字都不信,但是这当事人怎么入戏入的比嗑糖党还深。 她缓了缓,又提起笑容问:“你们表演什么喻哥?” 顾喻笑得优雅:“唱歌。” 陆小宁:“唱什么?” 顾喻:“《浮生》。” 陆小宁下意识地看向任北。 任北回的干脆:“我听我同桌的。” 陆小宁被秀了一脸血,拿着小本去给别人记录了。 等人走远了,任北往顾喻那边蹭了蹭,小声:“同桌,这歌我会唱。” 顾喻拿起一粒花生喂到他嘴里:“你会?” “嗯,”任北耳尖红红的,“我喜欢歌词……” 顾喻笑了:“哦。” 他也喜欢。 “他真的很喜欢你,像风走了八千里……”任北的嗓音低沉,放轻后的声音里染上一抹缱绻温柔,眼神飘忽不敢看顾喻,“他真的很喜欢你,千言万语乐此不疲……” 第24章 放学铃一响班里立刻乱糟糟的,周晓婷和刘筱萌欢呼着要和任北他们俩一起去艺术楼排练,听听帅哥唱歌洗洗被知识荼毒一天的耳朵。 任北和顾喻都无所谓,由着这俩人把周晨也叫上了。 中午统计完陆小宁就放他们回来了,让他们放学再过去排练一个小时试试。 说实话,任北对这个女生没什么感觉,但回来后顾喻一直问他这人怎么样。 任北实话实说:“还行。” 没什么感觉的人在他这都算还行。 然后顾喻到现在都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任北这次学聪明了,没自己瞎寻思。 故意落后几步走到周晨身边,有点费劲地低着头问他:“顾喻——” 周晨一脸无语:“又不高兴了?” 他就知道,任北找他,不是顾喻就是顾喻。 任北点头,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就跟我说,”周晨捏着下巴,一脸的高深莫测,“中午你俩去艺术楼发生过什么事儿,然后他不高兴了。” 任北皱眉回忆了一下:“他问我陆小宁怎么样。” “陆小宁?高三那个?”周晨问。 任北嗯了一声,是穿高三校服。 周晨心里一跳,这不是送分题吗? “你,怎么说的?” 任北不耐烦地皱皱眉:“还行。” 能怎么说,这人他压根没细看。 周晨震惊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我的傻儿子,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我不喜欢她’,或者你说‘没什么感觉’都行啊。” 任北不耐烦:“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周晨惊了:“我信你个鬼!你家还行是没什么感觉的意思???” 任北想直起腰给他一拳头,但为了顾喻,他忍了。 周晨一边盯着顾喻别回头,一边叮嘱他:“你这个不省心的,下次他要是问你别人怎么样,你一律回答‘不感兴趣、不喜欢、不怎么样’……知道了吗?你同桌吃醋了。” 任北一顿:“吃醋?!” 周晨点点头,爱护智障儿童似的,目光慈祥:“他肯定吃醋了,以为爹的智商保证。” 任北已经听不进去别的了,他同桌,吃醋了?因为他?四舍五入一下,是不是,是不是…… 任北心脏狂跳呼吸都不稳了,看着前方顾喻的背影,脚步顿了两秒,目光坚定抬腿就要过去。 周晨一把拦住他,压低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惊恐万状:“卧槽儿子你干嘛?” “我……”任北看着顾喻咽了咽口水,嗓子发痒,“我问问同桌是不是真的。” 周晨都惊了:“……卧槽你还敢问!” 任北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别拦着我。” 周晨疼的操了一声,但还是拦着嘴皮子快说秃噜了:“我的儿你冷静一下,我们从长计议,你就想,以你同桌的操性你这么直接问百分之一万二会被撅回来!” 撅回来三个字成功让任北停住,拧眉:“……那怎么办?” 周晨认命地叹了口气,担负起情感专家的职责:“你先别问,我观察一下这个逼什么态度,看时机是不是成熟了,然后给你挑个时间选个方法你去告白!” 任北不太相信地看着他:“这么简单?你行吗?” 周晨:“……”儿子出息了,开始怀疑老子了。 “当然行了,只要你不自己在别处擅自行动,我估摸这事儿能成。” “能成”俩字儿勾着他点了点头:“那行吧。” 因为等了一会儿周晨,所以他们到的比较晚,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三个闲人非常懂事地跑到后勤组站着,任北跟着顾喻坐在了一个角落,看着顾喻不时和人打招呼。 顾喻人缘是真好,无论男生女生都愿意和他当朋友。 任北一时间觉得心里憋闷,脸色也不好了下去。 如果周晨在旁边一定会劝他:你同桌那不是人缘好,他就是脸好,加上阴险狡诈善于伪装才混得今天的地位。 他不能干涉同桌的正常社交,只能敛着表情坐在一边散发“少年我可赐你一死”的气场,倒是阻拦了不少想上前找他搭讪的人。 顾喻又在和女生说话,他脑袋里一级警报响得他都快聋了,也找不出让他把注意力放他身上的办法。 转头用目光寻找周晨,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不知道上哪浪去了。 他孤立无援,心里又酸又难受。 顾喻为什么要和这个女生说这么久,为什么还在笑,为什么笑得那么好看,为什么还让女生碰他衣服…… 不是不习惯接触吗? 任北一惊,他不是最特别的那个崽了! 越想越不能想,越忍越忍不了,他用手轻轻碰了顾喻一下,“同桌……” 顾喻没回头敷衍地嗯了一声,继续和坐在他旁边的女生说说笑笑,女生一张娃娃脸笑得脸蛋发红,比他可爱多了。 任北心里酸的ph值快爆了。 想起周晨临走时的话:你得让他关心你,让他原形毕露。 任北咬咬牙,放低声音:“……同桌,我难受。” 顾喻动作一顿迅速回头,捧着他脸上下看着:“哪难受,心里不舒服?” 任北心尖一甜,眼睛一亮,真的有用! 所以,他哪儿难受……? 他懵了,他哪也不难受,他就是酸的。 同桌要是发现他撒谎非得把他揍死,光是想想他就冷汗直冒,眼神游移地不敢看顾喻,下意识想跑:“我想,出去走走……” 顾喻更担心了,以为他是病情发作了,都没顾得上和女生说话,拉起他就往外走:“我陪你一起。” 任北脸都白了,完了,同桌发现了,要去外面揍他了。 走廊里的暖气不足,透着股凉风,吹得任北心都凉透了。 顾喻把他拉到隔壁一间乐器室,关上门。 任北闭了闭眼睛,回想了一下第一次和顾喻见面时被卸了胳膊的舒爽,神经疼痛让他咽了咽口水。 顾喻从角落拎出两把椅子,拿纸巾仔细擦过后招呼任北,声音很轻:“坐下歇会儿,是不是人太多了,不舒服?” 任北一愣,顾喻这不像是要揍死他的样子啊……难不成同桌揍人之前都要先心平气和地说两句话然后再灭口?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先礼后兵。 他脑内风暴面上呆滞地坐下,顾喻坐在他旁边,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喝点水。” 他接过水乖乖喝了几口。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顾喻把手放在他眼眶上,顺着眉骨轻轻按着,带着安抚的力度,“有没有严重?” 任北被顾喻认真的表情撩的一愣一愣的,差点秃噜出一句“我很舒服”,幸好盆地智商也是智商,他及时刹住了车,压低声音:“没,现在没事了。” 顾喻松了口气,想起自己查的资料上的患者都做过什么,仍旧不敢大意。 拉过任北的手,拇指在手腕动脉处一下一下地划过,看着任北的眼睛,声音和表情都很温柔:“下次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任北不明白他同桌为什么这么害怕,但还是乖乖点头,把一切都归功于同桌“吃醋”的结果上。 两人在乐器室一直待到他们排练结束,出去的时候撞见一脑门官司的周晓婷,看见他俩都快哭了:“祖宗你们去哪儿了?排练都结束了,我找你俩找了四十多分钟……” 任北有些尴尬,“没,就是我不太舒服,不好意思。” 他们在乐器室聊天聊了四十多分钟?他还以为只有十多分钟……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周晓婷一脸紧张,“不舒服怎么不去医务——” 看着脸色过于红润的任北和一脸轻松的顾喻,周晓婷咽了咽口水,顿了顿,总觉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不等任北解释周晓婷一脸我懂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懂。下次出去和我说一声就行,我给你俩请假。” “今天排练结束了,明天晚上再过来就行,我还陪着你们!” 任北啊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谢谢。” 他酸了一下让周晓婷忙活了这么半天,挺过意不去的。 顾喻看了看空了的礼堂,偏头看向她:“下次不用找,谁让你找你直接让他找我。” 周晓婷郑重点头,心想这就是被大佬罩着的感受吗,太爽了叭! 第二天放学,任北跟着顾喻又是踩着点进了礼堂。 他从进门开始就一级警报,眼睛雷达似的寻找着昨天那个娃娃脸女生,生怕顾喻让人抢跑了。 A中每年的元旦晚会都只有五天排练时间,时间紧任务急,一群老师学生风风火火地安排着,试衣服的试衣服,找站位的找站位,有几个紧张着急的急赤白脸的差点打起来。 顾喻就平和多了,领着他穿过躁乱的人群随便找了个角落一猫,没他事儿了。 任北坐的笔直,一动不敢动,顾喻正靠着他肩膀眯着觉,不知道这么乱哄哄的环境他同桌是怎么做到睡着的。 细听呼吸绵长,很显然睡得还挺熟…… 一个穿着高一校服的瘦高男生忽然走到他们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喻看,越看脸越红。 任北觉得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挺显眼的,这人能当着他面看得这么专注也是挺牛逼。 也挺欠揍。 顾喻还在睡,任北不能动,只能用眼神盯着这人,散发着“不想死滚犊子”的气息。 男生察觉他的视线,也不害怕,居高临下地看着任北,一张娃娃脸让任北彻底拉响了警报。 “你叫任北是吧,我叫卢珏,”许是怕吵醒顾喻,男生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天然的傲气,“麻烦你以后和顾喻保持距离,我要追他。” 任北:“?” 这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第25章 任北觉得要不是顾喻此刻睡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傻逼肯定已经倒地不起了。 但顾喻在他肩膀上,就像是孙悟空身上的五行山,压得他起不来,只能盯着这傻逼的背影,直到消失。 陆小宁过来找他们上台排练的时候顾喻才醒,昨晚薛宁拿着一把匙子吵着要任北过来住,他总不能凌晨两点把任北叫过来,只能一边安慰一边防着他妈别给他戳瞎了,闹得一晚上都没睡。 困的不行,勉强靠在任北这睡了会儿才感觉缓过来一点儿。 “走吧。”顾喻的声音还有点哑,但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嗯。”任北眼神暗了暗,罕见地藏住情绪,跟着顾喻上台。 陆小宁和昨天的娃娃脸女生一起负责他们高二组,女生自我介绍叫卢淼。 姐弟,任北心里有数了。 “伴奏什么的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陆小宁拿着本,不住对他笑,“你们准备穿自己的衣服还是我们给你们买新的?” 任北刚要张嘴,陆小宁又说:“听你同桌的,对吧?” 他心里有事,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顾喻却眉头一挑,总感觉这后院要烧起来了,搭上任北肩膀挡住她的视线:“衣服我们自己准备。” “好,”陆小宁笑着说,“尽量明天就准备出来,我们要看舞台效果的,辛苦啦。” “你们词背下来了吗?没背下来先照着手机唱一遍,感受一下音响效果。”卢淼笑着对音响那边招了招手,“高二九班的《浮生》,准备好。” 任北低着头,拳头一直微微攥着。 顾喻偏头看他,以为他是不习惯,轻声问:“没问题么?” 任北点点头,用听同桌唱歌的喜悦压下心里的情绪。 这种有火不发忍在心里的状态还是第一次有,以为会很憋屈,没想到还能忍受。只是爆发的时间推后,为了顾喻,他能忍。 顾喻示意卢淼可以了,卢淼立刻递过来两个话筒,“怎么唱定好了吗?” 顾喻看了任北一眼,乐了,昨天在乐器室和他东一句西一句唠了四十多分钟,一句歌词的事儿没提。 “完全没有,有什么影响么?” 卢淼也笑:“没有,喻哥不排练直接上都没问题啊,都等着录像呢。” 顾喻笑了笑,眼睛却一直看着任北。 任北往台下看了眼,果然,好多女生都拿起手机对着舞台,都在拍。 莫名有点紧张。他今天随便穿了双鞋,不知道和同桌的搭不搭。 发现任北的目光,底下一群女生一起喊:“北北加油!” 周晨也凑热闹一起喊了声:“北哥牛逼!” 任北摸了摸鼻子:“……”还是有点开心。 顾喻还是困,懒洋洋地找人要了俩凳子,和任北一起坐着唱。 俩人都是低沉的嗓子,唱这种深情温柔的歌很合适。 顾喻一开口底下就一阵尖叫,任北也压下心底的不爽,乖顺地竖起耳朵听。 “无人与我把酒分……无人与我立黄昏……” 顾喻连眼里都带着笑,微弯着一双眼睛看着任北,两人面对面坐着,侧面对着观众,都习惯性地伸开长腿,鞋尖相对。 唱完一段,顾喻故意伸腿轻轻踢了他鞋尖一下,像是提醒该你了,又像是单纯的逗弄。 任北被撩的红着耳尖抬头,顾喻眼睛笑得更弯,忽然眯起左眼对着他wink了一下,他心跳一阵失控,差点错过拍子。 台下一阵尖叫,录像的姐妹们都快疯了,内心呐喊:老子磕的cp是真的!!! 任北的世界里只剩下顾喻,面前这个对他笑的温暖的男生,一定要是他的。 谁敢拦着,就…… 一首歌结束,周晓婷过来说老刘有事找顾喻,顾喻叮嘱任北老实等他,任北答应的痛快。 他一直看着顾喻出了艺术楼,才转身走回去,找了几圈后在厕所堵到了正在洗手的卢珏。 看见任北他也没害怕,一脸鄙视:“是不是要打我啊?你这种靠关系进A中的差生也就会这个了。” 任北俯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上下看了一遍:“顾喻不让我动手。” “顾喻就随便一说,”卢珏拿出纸巾慢悠悠擦了擦手,“你当真了?” 话音刚落,一个男生想进来上厕所,任北一个眼神放过去,男生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你想追顾喻?”任北活动了一下手指,放在身侧的手有些蠢蠢欲动。 卢珏哼了一声,要笑不笑的:“我不是想,我就是在追。昨天我姐问了顾喻,他说他喜欢可爱的,我姐把我照片给他看了,他说挺喜欢的。” 任北一愣,皱了皱眉。 娃娃脸的卢珏立刻扬了扬眉毛:“怎么?你可爱吗?” 任北活动的手指停下了,一脸兴致缺缺地转身:“你是小学生吗? 卢珏没想到任北是这个反应,期待中的气急败坏、怒不可遏都没有,平静的过头,情急之下对着任北喊:“喂,你不喜欢顾喻吗?” 任北没理,最后看他那一眼里还掺了点儿同情。 昨天他就坐在顾喻旁边,顾喻和卢淼的话他听的七七八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卢淼问的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喻哥?” 顾喻:“我不喜欢女生啊。” 卢淼:“真的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顾喻:“可可爱爱的。” 卢淼:“你看看我弟弟的照片,怎么样?” 顾喻:“不怎么样哎。” 回忆完毕。 他会努力可爱的,顾喻不喜欢别人,他就有时间。 本来他就没打算动手惹顾喻生气,过来一趟主要是了解敌情,结果发现这人是个智商掉到地心的小学生,还是个幻想癌晚期,书上说这个病治愈率多少来着…… 算了。 不欺负小学生。 顾喻回来后在礼堂找不到人,第一时间拽住周晨找任北,周晨脑袋也大:“我也不知道啊。我求你了祖宗,你下回找我要人之前能不能吩咐我一句看好他。” 旁边路过一男生和旁边人吐槽:“卧槽了,刚去厕所北哥瞪了我一眼,你说我现在这幅被北哥瞪过的身躯是不是老值钱了?” 他拉住人问才知道任北一身杀气地去厕所堵人了,堵谁不知道。 心尖一阵乱跳,和那男生道了声谢后顾喻用他最快的速度往厕所方向狂奔。 周晨在后面跟着跑累的直翻白眼,这群腿长一米八的都是畜生。 任北刚走出来就撞见了跑过来的顾喻,拉住他不停地上下看着,呼吸还没顺过来就问:“受伤了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任北立刻来劲了,站直身子等着挨夸:“我没动手,我都没碰他。” 顾喻丝毫没放松:“他动你了?” 任北摇头,杜绝一切被顾喻看不起的可能,不屑:“他打不过我,我一只手把他锤穿地心。” 刚从厕所出来的卢珏:“……” 确认任北确实没事,顾喻把目光转向卢珏,冷声问:“哪班的?” 卢珏浑身一僵。 周晨才跑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面——顾喻两只手半搂住任北的肩膀,占有欲极强地把人圈在自己怀里,侧着脸看向刚从厕所里出来的高一男生,眼神要杀人。 周晨:……他赌三袋亲亲虾条这小子要下课。 “同桌,不,顾喻,”任北执着地求夸奖,明示,“我没动手。” 顾喻“嗯”了一声,捏着任北肩膀,眼神柔了下去:“为什么堵他?” 任北立刻耷下眼皮,短寸却暴露情绪地气势汹汹地支楞着:“他中午和我说他要追你,让我离你远点。” “哦。” 顾喻半搂住任北:“知道错了吗?” 任北一僵,他最惊恐的时刻来了,他哪儿错了…… 下意识看向周晨,却被顾喻捂住眼睛:“不许看他,自己想。” “我……没打架。”任北期期艾艾。 “嗯,然后呢?”顾喻用目光把想溜的卢珏钉在原地。 任北迅速回忆他说过的话,半晌,小心翼翼道:“我没先找你。” 顾喻放开手:“该当何罪?” 任北:“今天……做油焖大虾?” 顾喻:“……” “就知道吃。” 任北无言以对,明明是同桌喜欢吃,他就是爱做…… 不过同桌这个表现,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小学生,他放心了。 周晨不想引火烧身,看了眼捅了马蜂窝的卢珏一眼,悄悄退场。 任北没动手就行,顾喻把学校掀了都不带有事的,没他操心的地儿了。 就是这个卢珏,招了任北,顾喻还会远吗?孩子还是年轻。 顾喻揽住任北的肩膀,腾出空看向卢珏:“卢淼是你姐?” 卢珏都吓傻了,顾喻这种平时看谁都笑呵呵的人一冷下脸,气场不是他能遭得住的。 可是他姐,他姐明明说顾喻,喜欢他啊…… “我看在你姐的面子上,给你个选择,”顾喻一手揽着任北,一手掏出手机录像,“第一个,说十遍北哥我错了发到论坛上。第二个,在舞台上给任北鞠躬道歉,说十遍北哥我错了。” 哪个都会让他身败名裂,在学校混不下去,卢珏哪个都不想选。 顾喻不给他犹豫的时间:“我数三个数。” “三。” “二。” “顾喻!喻哥!”卢淼和陆小宁从远处跑过来,急的脸都红了。 “喻哥,我弟弟,他不懂事,”卢淼挡在卢珏前面,呼吸不稳,“看我面子上,放过他这一回吧。” 看见他姐,卢珏气的使劲推了她一把:“卢淼你踏马骗我!操!” 卢淼脸都吓白了:“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这么干了吗?” 卢珏又气又羞:“那你说顾喻喜欢我!” 卢淼要被弟弟气死了:“我是说他喜欢可爱的,又没说喜欢你,你可爱吗!” 任北很同情他的智商,偏头偷瞄顾喻的时候心里又是一阵悸动。 卢珏恼羞成怒,一巴掌要扇在卢淼脸上,陆小宁想拦被他一把推开,眼看着要打到,顾喻一脚踹在他侧腰上把人踹飞了。 任北艹了一声,没想到这人这么没品,动手打女人。他平时就吓唬人说说,这个傻逼真的动手,还是他亲姐。 欠揍。 第26章 卢珏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哼,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到底是亲弟弟,卢淼还是过去扶他:“你别任性了,我带你去医务室。” 卢珏擦了把眼泪,看向他姐的目光带着阴狠:“都是因为你……” 卢淼没空管他,哀求地看向顾喻:“喻哥……” 顾喻没说话,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看卢淼的面子,他现在不动手。 卢淼松了口气,刚要继续扶起卢珏,他忽然拉着她头发往墙上撞了一下,肚子太疼没什么力气却依旧撞的“哐”一声,可见使了多大力气。 卢淼捂着脑袋尖叫一声。 任北眼皮一跳,胸口一股火径直烧到眼珠子,恨不得一脚踹飞这六亲不认的傻逼。 顾喻几步跨到卢珏面前,先把卢淼扶到后面,然后一把拎起卢珏的脖领子把人按在墙上,先是抓住他打人的那只手往墙上用力一磕,然后手指掐着他手腕关节用力一错,卢珏痛喊一声,手腕生生被顾喻卸了下来。 和与任北打的那一架不同,这次顾喻下手毫不留情,只用一只手腕就让他疼得站不稳了。 不等卢珏喘口气,顾喻提起膝盖狠狠撞在他胃上,卢珏眼珠子瞪直,嘴巴张开就要干呕,顾喻直接抓着他脑袋像他磕卢淼似的磕向墙壁。 “哐——”地一声。 任北一下就舒坦了。 他一只手就能收拾的人,对上顾喻,小学生对国服第一的即视感,除了爽毫无看点。 陆小宁扶着卢淼站在一边问她怎么样,但到底是女生,没什么力气,扶的颤颤巍巍的,任北看着都害怕。 他走到卢淼面前蹲了下去:“我背你。” 卢淼头很痛,一半痛的一半气的,她没精力思考,胡乱点了点头,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谢谢。” 顾喻放下手里的人,余光里任北已经背起卢淼看向他。 “同桌,我送她去医务室。”任北说。 顾喻点点头:“去吧,快去快回。” 任北点头,看了眼像条活蛆似的在地上呻|吟的卢珏,皱眉转身。 这傻逼就应该多接受一些社会的毒打,不然不知道自己多智障。 他从医务室回来的时候顾喻正站在厕所门口的窗户边上抽烟,窗户打开一条缝,呼呼灌着冷风,临走时躺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任北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顾喻回头捏了捏他耳垂:“大夫怎么说?” “得去医院拍个片子,有脑震荡的可能,”任北想起卢珏那副混样儿就胀气,皱眉:“同桌,那是个傻逼。” 顾喻笑了一声把烟掐了:“傻逼没了。” 任北:“啊?” “停课一周,回家反省去了,”顾喻言简意赅,“他们家事,多了我们也管不了。” “什么家事?”任北好奇。 顾喻拍了他一下示意边走边说:“卢淼家重男轻女,给儿子惯成智障儿童了。” 任北点点头,确实智障。 “但至少在学校,他以后想动手,”顾喻看着任北,笑了一下,“都得掂量掂量他喻哥北哥能不能下一秒教他做人。” 任北攥了攥拳头,头一次这么上道:“同桌,我教之前一定告诉你。” 顾喻乐了:“出息了。” 俩人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都快七点了,折腾一通连卖小吃的都散的七七八八。 任北怕顾喻饿拦着一个卖章鱼小丸子的摊主拿一百块钱让他再给做几个,被顾喻拦住了。 “我去你家,”顾喻说,“给你补课。” 任北一愣,随即弯了嘴角:“从,今天开始?” “嗯,”顾喻拉着他打车,“你家有吃的么?” “有,太多了。”同桌想吃什么他都能做。 — 任北上楼梯的步子都快舞起来了,旁边的顾喻让他心情大好,要起飞了似的。 顾喻也不消灭他积极性,就在一边陪着他乐。 推开家门,任北大喊两声,“崩崩!心心!” 顾喻噫了一声:“怎么还有个——” “小名儿”两个字他没说出来,因为他看见一只欢脱的大金毛身后跟着一只巨大的缅因猫,毛色很纯,眼神冷静,姿态高贵,和前面那只傻狗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崩崩先是跳到任北身上一顿蹭,然后又扑到顾喻怀里好一顿撒娇。 等它再次把爪子放到地上的时候,“心心”才慢悠悠地走到他俩跟前,眼神高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姿态无比优雅地,躺了下去。 意思很明显——愚蠢的人类,还不快摸摸本大爷。 顾喻也喜欢猫,他曾经养过一只英短,但猫经常被薛宁打,每天一人一猫都不安生,迫不得已就送人了。 不过他现在最好奇的是这猫的名字:“它叫心心?” “嗯,”任北一脸享受地从猫头撸到猫尾巴,“大名心态。今早上小刘送来的,才养半年就这么胖。” 顾喻:“……” 一个叫‘心态’,另一个叫‘崩了’。 心态崩了。 牛逼。 顾喻一来,向来是太上皇的心心也得靠边站,和崩崩一起被安排在了客厅用餐。 顾喻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吃上,任北就没弄几个菜,随便吃了点俩人就进了书房。 书房桌子挺大的,俩人挨着坐也不挤。顾喻从书包里拿出化学书和笔记摊在桌面上,任北特上道儿地递过来一摞草稿纸。 他平时闲的没事会画画素描,这种纸有很多。 “那就开始吧,先从你擅长的开始学,”顾喻用笔敲了一下桌子,这辈子都忘不了任北10分的化学,“今天化学课听了么?” 任北坐的笔直,老刘课都没有过的全神贯注:“听了,就是,没听懂。” 顾喻翻开书:“正常,平时上课就睡觉的天才能听懂就怪了。” 任北大气都不敢出。 “离期末没多少时间了,来不及从头复习,”顾喻说,“先给你讲题,从题里找知识点,然后给你留作业,你写,明天我检查。” 任北认真记下:“好。” 他又担心顾喻:“同桌你给我补课你不就没时间学习了吗?” 顾喻斜了他一眼:“顾喻。” 任北立刻改正:“顾喻,会不会影响你成绩啊?” 顾喻无所谓地往嘴里扔了块芒果,“我只在学校学习。” 任北眼睛发亮,同桌真牛逼。 …… …… “题读完了吗?”经过任北空空如也的脑壳一个多小时的荼毒,顾喻已经能非常平静地问出这个问题了,“你觉得选什么?” 任北咬着笔冒冥思苦想,“啪”地被顾喻用笔杆打了下嘴唇,“吐出来,知识没多少,毛病不少。” 任北乖乖吐出笔帽,不敢咬着了。顾喻讲课的时候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了,超级超级超级无敌严肃认真。 “说吧,”顾喻说,“选什么?” 任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试图观察顾喻的表情却不得其法。 他已经答了一个小时的送命题了,每次说完答案他都以为顾喻会赐他一死。他第一次生出了同桌好可怕的想法。 “选……C?”任北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蹭了蹭,怕被揍死。 “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两长两短就选B,啥也不是就选C,”顾喻眼神凉凉的,“这个你倒是背的挺溜。” 任北慌的短寸都蔫儿了,平时挂满无所谓不耐烦的脸上全是委屈无助:“同桌我,我明天肯定记住,你再给我个机会。” “答对了,”顾喻说,在纸上写下一串化学式,“蒙的这么准,考试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有运气。” 任北大松一口气,没防备地说:“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顾喻眉头一皱:“睡着了?” 任北一激灵:“以后绝对不睡了!” 讲完最后一道题顾喻才恢复原状,板着的脸放松下来,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挺直的背懒洋洋地倚在了椅背上。 声音很轻:“怎么笨成这样,以后怎么弄?让人卖了还得给骗子数钱。” 任北摇头,捧着顾喻给写的知识点傻乐:“我不值钱。” 他还有病,人贩子遇上他得赔钱。 “瞎说,”顾喻打了个哈欠,“你值钱着呢。” 任北乐的更欢了。 “高考想考什么?随便考个二本?”看了眼时间,还充裕,顾喻干脆和他讨论起未来了。 任北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想过,在他的计划里能平平安安念完高中都是很好的了。 遇见顾喻之前他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里,生怕哪根筋不顺忽然犯病闯祸。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还可以有这么轻松的日子。 “我没想过,”任北嗓音低了下去,“……我也考不上二本。” 顾喻见不得任北这幅活着没劲儿的样子,笑了一声转移他注意力:“你是在怀疑我的教育水平?” 任北愣了一下急忙解释:“我是说我现在的成绩考不上二本,不是说同桌你教的不好,你教的好,我……” “我知道。”顾喻嗓子有点痒,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任北大腿,任北一激灵,耳尖又红了,但还是诚实地告诉他:“同桌烟我放外套兜了。” 顾喻嗯了一声:“都拿过来。” 任北发懵,不知道顾喻要这么多干什么:“全部吗?我这还有好几条。” 顾喻点头:“全部。” 一声令下,任北翻箱倒柜地把所有烟都翻了出来,拿一个大袋子装好递给他看:“同桌我买的都在这。这个牌子挺好抽的,你拿去试试。” 顾喻看了两眼就都扔到了自己书包里,想起陈铭的叮嘱,飘出几个字:“今天开始,戒烟。” “什么?!”任北震惊脸。 他烟瘾不大,但也不是没有,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一抽就是三四根,同桌突然要他戒烟等于要了他命。 顾喻摸了摸他耳垂,抛出橄榄枝:“咱俩一起戒,我嗓子疼,你陪我戒烟。” 任北心里的天枰因为他的一句“嗓子疼”,咔哒一声就偏到了戒烟那一边。 “好,我不抽烟了,”任北一脸刚毅,心脏因为香烟的离去疼的抽抽也顾不上,“你也不抽,咱俩一起戒烟。” 顾喻嗯了一声,奖励地捏了捏他手指。 沉默片刻,继续刚才的问题:“真不想考一本?” 第27章 任北认真思考了一会,说:“同桌你去哪我考到哪。” “我要学医,”顾喻乐了,一下下捏着他后颈,爱不释手,“你也学医?” 任北被他的志愿镇住了,从他生病开始他就很抵触大夫,又怕又烦的那种抵触。就是不知道同桌想学哪种。 心里想着他问了出来:“同桌你要学哪方面的?开刀的还是拿药的?” 顾喻挑了挑眉:“应用心理学。” 任北:“……” 他好害怕,同桌要学传说中的算命学了,他会被看得透透的,然后病情就瞒不住了…… 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顾喻笑了一声:“逗你的,我想学拿刀的那种。” 任北长出一口气,吓死了。 “时间差不多了,”顾喻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我得回家了。” 任北赶紧帮忙收拾东西,知道他家里情况后任北再也不敢随便留他过夜了,那样太不懂事儿了。 把一兜烟递给顾喻的时候他眼神是非常不舍和痛苦的,但为了同桌,他能忍。 送走顾喻他瘫在沙发上一手撸狗一手撸猫,人生赢家的状态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顾喻坦白,坦白他们小时候就见过,顾喻还救过他,坦白他也是个精神病,犯病就要吃药,坦白他…… 特别喜欢顾喻。 特别特别喜欢。 “唉……”他叹了口气,撸猫的动作都忧伤了起来,低沉的嗓子哀愁的像是肖邦弹忧伤,“心心,你说同桌他会特别生气然后把我揍死吗?” 心心眯着眼睛享受任北的细心SPA,闻言眼睛睁开一条缝,高冷地瞥了他一眼,懒懒地“喵”了一声。 任北瞬间怂了,心心说会。 “嗡——嗡——” 手机震个不停,任北反手从身下摸了半天也没摸着,最后推了推趴在旁边的崩崩,在它屁股底下找着了。 来电显示:任国富。 他爹的电话。 “喂?”他下意识地摸兜,摸完才想起他的烟都被顾喻没收了,烦躁地皱眉,“说话。” 那边乱糟糟的,一听就知道是酒局刚散。 他在直接挂电话和吵两句再挂之间犹豫了一下,任国富那边就有了声音。 “你在家吗?”任国富的声音里有醉意,但不严重,“爸一会回家。” 任北拧眉:“能别来烦我吗?” “小北,过一阵就是你妈妈的忌日了,我们商量一下。”任国富的声音少见的没有一点火气。 任北沉默了几秒,终是嗯了一声。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父子两个都要因为他妈妈而和平相处一段时间,心照不宣罢了。 任国富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两个秘书一个司机在后面拎着大包小包,一堆零食和菜,还有衣服鞋。 探监似的。 “我手里有钱,买这么多浪费。”任北接过两个秘书手里的袋子拎到厨房,两个女秘书都是老人了,也没敢拒绝,不然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怎么会浪费,”任国富把衣服鞋放到客厅,看任北的脸色不是很好,迅速指挥秘书司机出去,不能碍儿子眼。 难得几天好好相处的机会。 “来,试试衣服,”任国富把一件黑色卫衣拿出来给他看,“我觉得不错,问了公司新来的小孩儿也都说不错,你试试。” “你拿个破布他们也得说不错。”嘴里这么说着,任北还是脱掉身上的这件换了新的。 “小了。”任北看着远在腕骨上面的袖子,一瞬间觉得自己挺没劲的,每次都上当,然后被现实扇嘴巴子扇的北都找不着,想说的一大堆话到嘴边也只变成一句简单的:“我一米八五了,你买小了。” 任国富一脸尴尬地摸了摸袖子:“上次还一米七八呢,怎么长的这么快。” “哦,”任北把衣服脱了下来拎在手里,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这件衣服上写着五个大字——任北是傻逼,“我可能吃激素了。” 任国富尴尬地笑了两声,又赶紧把鞋拿了出来:“你试试鞋,42码对不对?爸这个没记错。” 任北嗯了一声,耐着性子拿过鞋盒边打开边说:“我要给你一朵小红花吗?” “你这孩子,”任国富拍拍他肩膀,感慨:“是长高了不少,比你爸高了。” 任国富也不矮,一米八,人到中年发福不少,但看外形条件年轻时也是个帅哥,不然也生不出任北这么又高又帅的儿子。 任北打开鞋盒,露出个白边:“白的啊?” “对,白的!”任国富语气笃定,“你不是喜欢白的,家里的那一堆不是白的就是黑的。” 任北哦了一声,拆开包装纸,一双白色运动鞋映入眼帘,侧面的商标大咧咧地闯进他的视线,造成的后果不亚于彗星撞地球。 短短几秒,任北拿着鞋盒的手都哆嗦了,大脑瞬间响起刺耳的警报,拼尽全力控制住混乱不堪的呼吸,嗓子像被轮子给撵了一遍,沙哑干涩,声音颤抖:“鞋子,你,亲自买的?” 任国富正在为终于没出岔子的鞋而庆幸,松了松领带坐到沙发上,听见儿子问话立刻邀功:“爸可亲自给你选的,昨天逛街逛了大半天!” “哈?”晃动的神经在任国富的话下寸寸崩裂,手腕不堪重负似的,鞋盒哐地一声掉在地上,任北自言自语,“你亲自给我买的……亲自买的……你买的……” 任国富看着地上的鞋盒,皱眉:“不喜欢也不能随便扔东西,爸赚钱也不容易,你得懂事儿。” 任北的呼吸声愈发粗重,转头看向他的眼睛一片红血丝,咬牙一字一顿:“我体谅你?你还是个爹?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任国富捡鞋的动作一顿,起身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我太惯着你了!有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没我你就算个屁!供你吃供你穿你还骂你老子!这些年你妈走后我给你惯的!” 任北被打的嘴角出血,眼眶通红,颤着手指向地上的鞋,声音哽咽:“我妈出事那天,我穿的就是这双鞋!!!” 任北越想越讽刺,逼近任国富,俯视着他,嗓音沙哑地吼:“你亲自给我选的?我他妈还得跪下谢谢你?!你是不是还以为你是绝世好爹呢!” “你就是个屁!” 任国富被儿子骂的脸面全无,心中的愧疚瞬间被愤怒淹没,抬手又要一巴掌。 任北一把攥住他的手,手臂青筋乍起,任国富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 任北牙齿紧紧咬着:“你还以为我是那个随你打骂的小孩儿呢?你他妈早就打不过我了!” “我告诉你任北!”任国富的火气借着酒劲儿全窜上来了,“我是你爹!没有你指着我鼻子骂的道理!老子还养着你呢!” 任北点点头,嗤笑:“你以为我没你不能活吗?那你就看看,我没你怎么就不能活了!” 说完一把推开任国富大步走了出去。 …… 任国富在酒精和愤怒的催化下,在沙发上坐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慢慢感到后悔。 将近半夜十二点,任北连个外套都没穿就出去了,看临走的状态很可能是病发了。 任国富心里一凉,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任北的好朋友就尤严一个,他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迅速接了。 “喂,任叔?” “小严,小北跟我吵架,刚从A市家里跑了出去,有联系你吗?” “啥?!”尤严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任北离家出走了?他没联系我啊叔,我现在去找!” “哎小严,不用,我让小刘他们去——” “叔!”尤严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要不是对方是长辈还是任北他爸,他现在已经开骂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他病发的时候光膀子冬泳的事儿都干过,你就不担心吗!” 任国富被怼的无言,回过神尤严已经把电话挂了。 被儿子的同学教训一通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北干过这么危险的事,竟然都没和他说过…… 想着又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有一个女性背景音,接电话的男生语气平静:“喂?叔叔?” “顾喻是吧,任北刚才和我吵架跑了出去,衣服也没穿,在你那吗?” 那边静了几秒,而后传来顾喻压低的声音:“任北生气的时候跑了出去!?” 任国富心里一跳:“也没去找你?” 顾喻心跳都快停了:“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任国富看了看时间,一后背冷汗:“半个多小时前吧。” 顾喻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叔他平时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吗?带手机了吗?” 任国富被问住:“没带手机,他平时去哪,这……我也不清楚。” 顾喻算是知道任北为什么对他爹是那个态度了,儿子丢了,有严重的躁郁症,疯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程度。 他竟然半个小时后才想起找,连儿子平时去哪都不知道。 艹! “我现在出去找他,您立刻报警,”顾喻的声音很急,“他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我希望您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顾喻想挂电话,想到什么又问:“家里的狗和猫在吗?崩崩和心心。” 任国富看了看,都绕着门叫唤呢:“在。” “您在家别走,我马上到你家。” 顾喻和保姆叮嘱好,匆忙跑到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往任北家赶。 心里没底:任北,千万,千万别出事…… 第28章 顾喻下了车一口气跑到任北家门口,按门铃的手都哆嗦了。 任国富给开的门,脸色也不是很好,但顾喻就是很想一拳糊上这张脸。 “叔,”顾喻往屋里望去,“狗和猫呢?” 任国富刚要张嘴,两个身影快速从屋里跑了出来,围着顾喻嗷嗷叫,声音比平时尖利很多。 顾喻抱着一线希望,问他:“您知道任北以前离家出走都会去哪吗?” 任国富张了张嘴,尴尬:“他以前都是自己回来……” 顾喻紧拧着眉,没时间质问他这爹是怎么当的,留下一句“狗和猫我带走了”就飞奔出楼梯口。 任国富被尤严和顾喻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给警局的同事打了个电话,说他儿子出事了,对方立刻答应说过来找。 他松了口气,这么多人,应该马上就能找到了。 街上北风呼啸,今天是这周最冷的一天,足足有零下二十三度,任北却连外套都没穿…… 顾喻慌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拍了拍一猫一狗:“我们先去上次的公园看看。” 汗水刚冒出来就被北风吹得冰凉,他一边喊任北的名字一边跑到上次那个公园,找了三圈也没看见人。 急的想踹飞眼前的实木椅子。 他知道任北很有分寸,怕伤害别人所以意识到犯病就不会乱跑,只会找个角落躲起来。 所以,会躲在哪? 顾喻现在才发现,他竟然对任北一无所知。 崩崩和心心忽然叫了起来,扯着他裤腿往公园外走,他眼睛一亮,一丝希望从心间升起。 跟着两只一路跑,绕过了大半个公园,又到公园后面的市场绕了两圈,然后跑了快四十分钟跑到了护城河边。 当看见两只站在桥上不动了的时候,顾喻仿佛听见了自己逐渐停止的心跳。 他跑到它们旁边,声儿都哆嗦了:“怎么,不走了?任北不在这儿,走啊,走啊!!!” 最后两个字他吼了出来,但两只也只是绕着桥乱跑,边跑边叫的凄惨。 他眼睛通红,不敢置信地扒着桥上的护栏往下看,黑暗里是湍急河流撞击在礁石上的声响,隐约能看见反着光的浪花。 护城河水流很急,河下大量礁石淤泥,上个月,还淹死过人…… 他的手在兜里摸着,摸了五六次都没掏出手机,整个人抽掉骨头了似的扶着栏杆才站住。 “喂……” “我,顾喻。” “护城河,我同学,好像掉下去了……” “派人……派人来找!” “我他妈让你派人来!死不了!我说死不了就死不了!”他死死咬着牙,面前的护城河仿佛化身成一只贪婪可怖的猛兽,鼓动着他本就绷紧的神经,声音嘶哑,“让他们滚过来!操!我让你派人!” 挂了电话顾喻像疯了似的冲桥下,桥的四周喊:“任北,任北!滚出来!别让我生气!你过来!出来……” 一狗一猫也叫的凄惨,顾喻不记得他上次这么绝望无措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他妈一刀划开他胳膊,又好像是他妈压住还年幼的他要戳瞎他…… “嗡……” 他整个人一僵,呼吸艰难地拿起电话,一只手拿不住,两只手一起扶着按了接听键。 “喂……” “同桌……” 天籁也不过是这两个字这样,顾喻那一刻又哭又笑。 他带着两只打车回到家,钥匙插了六七遍才插进锁芯里,拧动钥匙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 任北面色苍白地坐在别墅客厅里,旁边坐着他妈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是谁?不重要了。 他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任北,实实在在的,实体的,有温度的,完完整整的任北。 “同桌……”任北眼眶红着,过了两秒用尽全力地反拥住他,“顾喻……” 顾喻把脸埋在他脖子上,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干净的,带着淡淡的花香,是卧室里的花的味道。 …… “好点儿了么?”顾喻捧住他的脸,一下下安抚地按着眉骨。 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通红的眼睛。 任北点头,眼泪忽然就下来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无助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除了死死抱住他别无办法,嗓音哽咽,带着哀求:“同桌……我,我骗你了……我有精神病……你别,走……求你了——” “我不走,我早就知道了,”顾喻替他擦干眼泪,轻轻碰了碰他干燥的嘴唇,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我往哪走。” 任北怔住了,脸上还带着没擦干的眼泪。 “下次,”顾喻的声音还在抖,狂乱跳动的心脏依旧冷静不下来,后怕地又亲了亲他嘴唇,“千万别再突然消失了,嗯?生病了,不舒服了,有人惹你不高兴了,都来找我,我给你出气,好不好?” “……好。”任北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回吻,唇齿间溢出模糊的:“我也喜欢你。” 两个人像两头伤痕累累、独自战斗多年的狮子,在彼此身上寻找着不曾拥有过的安稳和慰藉,填满自己脆弱的内心。 …… “那个,阿姨啊……”尤严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俩人也太……感人了。 就是地点…… 这个顾喻真是牛逼啊,当着自己亲妈的面就敢上,他家任北也牛逼,当着人家妈的面,就敢上。 天作之合。 牛逼了。 薛宁吸了吸鼻子,眼眶都红了:“孩子们太感人了……” 轻轻擦了擦眼泪,声音轻柔地问尤严:“小朋友,你不觉得吗?” 尤严尴尬地不知道该说啥好,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偏头一看俩人总算分开了。再仔细一看艾玛嘴唇都亲红了,北哥牛逼。 如果任北能听见他的话,一定会一本正经地纠正:顾喻的嘴唇一直都这么红,什么都不用擦的天然红,特别好看。 顾喻坐在任北旁边,胳膊牢牢地挂在他腰上,一下一下捏着,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妈,我们先——” “你们先上楼休息吧,”薛宁擦擦眼泪,“我晚上吃药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快带北北上楼暖和暖和,好好哄哄,给孩子吓坏了……” 顾喻点了点头,他妈是真的很喜欢任北。 他也喜欢。 顾喻站起来,余光扫过尤严。 尤严特上道儿,自我介绍一条龙:“我是任北哥们儿,尤严,我住客房沙发哪都行。” 顾喻猜应该是他把任北找到带回来的,语气缓了缓:“客房没有床,附近也没宾馆,我让保姆拿东西,你在客厅凑合一晚上吧。” 尤严不挑:“成。” …… 卧室,顾喻给任北放好洗澡水,叫他:“过来,泡会儿。” 任北乖乖坐进去,热水没过脖子,暖暖的,熨平了躁动的情绪。 顾喻坐在鱼缸边缘,静静地看着他,手指穿过短短的发茬,一下下摸着:“冻傻了吧?” 任北点点头,抱着膝盖。 过了会儿,哑着声音说:“我和任国富打起来了。” 顾喻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道:“因为什么?” 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任北压下内心的不适,拉住他的手问:“我,我有躁郁症,同桌,你什么时候……” “我们第一次去生物实验室,”顾喻说,“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任北点头,没想到他那么早就掉马了,还以为自己藏的多好,同桌竟然一直没嫌弃过他…… 同桌真好。 “是,那次我去老刘办公室,老刘沏了杯茶,是祁门红茶,”任北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目光忽然放的很远,“我妈生前最爱喝的茶。” “我的病……是因为我妈过世的时候,”他使劲咽了咽口水,声音依旧干涩,他说的艰难,“我在现场,看见了,全部过程。” 顾喻握住他后颈的胳膊一僵,又很快重新力度安抚地捏着。 “那年我才十岁。那天,我爸生日,”他声音飘忽,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事故现场,“我妈特意请假提前下班,买了很多东西,我给任国富打电话让他去接我妈,他说要给员工开会,拒绝了。” “我就自己下楼去接她,想给她个惊喜。” “我们家小区对面是一条大马路,那天交通灯坏了,路上很乱。”只是回忆到这,他眼眶就红了。 “我走到马路这面,看见我妈拎了很多菜,笑得很开心地打着电话,她没看见我,我踮着脚。” 任北伸手在身前划了一下,记忆依旧清晰刻骨,“就站在马路这面准备叫她。” “一辆货车,忽然从侧面冲了过来……”记忆深处的疤痕被他狠狠撕开,眼泪一瞬间冲出了眼眶,嘴唇颤抖,“我妈,整个人都被撞的飞了出去,整个身子都……都变……” 任北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回到了案发现场,又经历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 “任北,任北!”顾喻抱住他,安抚地拍着他后背,“不想了,我们不想了,乖,不想了。” 任北摇着头,趴在顾喻怀里,声音哽咽:“到处都是,血,我吓得连叫救护车都忘了……” “你还是个孩子,”顾喻亲着他的额头,“不想了,不怪你,不怪你。” 任北却还在说,仿佛陷进了八年前的那场噩梦:“司机喝酒了,是路人,报的警。救护车过来的时候,我妈已经,没有心跳了。” 他咬着牙,拼命克制:“尸检说,是当场死亡。” “我跟着去医院后,给任国富打电话,任国富,他居然还在开会。” “我妈的那个电话,就是打给他的,他竟然没接……” “我死也不会原谅他。” “他害死了我妈,是他害死了我妈!” 任北目眦欲裂。 “他也该死!” 第29章 “我跑出去他都没着急吧?”任北随便擦了一把眼泪,声还哑着。 顾喻嗯了一声:“给我和你朋友打电话了。” “以前都是问尤严,”任北说,“我多数跑他那猫着去,就算不去也不往远走。咱俩第一次见面,是我少数骑远了的。” “是啊,”顾喻笑了声,“B市来的任小狗张嘴就咬,疼了我一个星期。” 任北心虚地往水里沉了沉,眼神不敢看他,半天才憋出一句:“……其实,那不是咱俩第一次见面。” 顾喻一把托住他下巴,防止他淹死自己:“嗯?什么意思?” 任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顾喻的表情,试探着说:“同桌我说了你别生气,别揍我。” 顾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我不揍你。” 任北这才放心,长舒口气把十岁的小顾喻是怎么英勇无畏地拯救十岁的小任北于水火之中的,其间用了无数个华丽的形容词,力图把场景还原的比现实还壮阔。 …… “语文没考满分真是委屈你了,用这么多成语。”顾喻看着胳膊上这道疤,第一次为此感到庆幸。 如果任北没有认出他,如果任北不主动对他说话,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他不确定他现在是什么样的。 “同桌。”任北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这个手,以后都能随便摸了吧…… 顾喻直接反握住,“嗯,我在。” 洗完澡任北坐在床上给顾喻吹头发,他头发短,呼呼两下就干了。 吹风筒的嗡嗡声中隐约听见顾喻的声音:“别总吹一边儿,糊了。” 任北迅速换了一边,“同桌你头发真好摸。” 顾喻笑了一声:“那就摸,你随便摸。” 任北立刻摸到就是赚到地快速呼噜了两把,意犹未尽地感慨:“真软,好摸……” 吹完头发两个人一起躺到被里,任北还在纠结用什么姿势拉手的时候就被顾喻一把揽了过去,轻拍着哄他:“早点睡。”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任北却头一次这么紧张,感受着顾喻近在咫尺的呼吸,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喻表白了……那个算表白吧?喜欢他还来不及算表白吧?他也说喜欢了,这就算,在一起了吧? “怎么了?”顾喻把人翻过来面对着自己,鼻尖蹭着鼻尖,“不舒服?” 任北的眼睛在黑暗里依旧很亮,不想撒谎,轻轻摸了摸顾喻的脸,耳尖发红,声音很轻,气若游丝的:“同桌,我们是,搞对象呢吗……” 顾喻眉梢一挑,学着他的语气,也小声说:“不然呢,我们是在玩过家家吗……” 听见顾喻的话,任北笑了,少见地笑得眯起眼睛,整个人都在发光:“同桌,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那种。” 顾喻把人搂紧,嘴唇贴在他耳边,认真地说:“我也是。” “特别特别喜欢。” …… 第二天早上六点,睡在客厅的尤严被厨房里的叮叮当当吵醒了。 厨房。 顾喻拧眉看着碗里的鸡蛋尸体,一大坨蛋黄蛋清蛋皮不是很均匀地在碗里挣扎着,这是他今早上打的第十二个鸡蛋。 又失败了。 耐心被消耗的干干净净,他指着碗:“宝贝儿我能把这几个鸡蛋杀了么?” 正在切菜的任北偏头看向碗:“这个我觉——” “手!”顾喻一把按住他的手,不悦,“好好切菜,别东张西望的,切手指头就笑不出来了。” 任北傻笑:“没事同桌,我不看也能切,我做饭都做了十多年了,熟练工。” 顾喻不置可否。 任北放下刀端起鸡蛋碗仔细看了看,男朋友一万级滤镜下开始胡言乱语:“挺好的同桌。” 顾喻啧了一声,擦了擦手:“逼玩意儿还挺费劲,我看你做的挺容易。” 任北快速把鸡蛋皮挑出来,边挑边说:“同桌你不用学,我以后都给你做饭。” 顾喻把手擦干净,走到任北身后搂住腰,下巴抵在他肩上,声音重回愉悦:“不用我给你打下手?” 任北哪舍得,红着耳尖感受他的呼吸,幸福的冒泡:“不用,你就看着我就行。” 顾喻拉长音哦了一声,眼睛一眯,恶劣地笑:“不用我亲你啊?” 任北猛一回头:“还有这——”种好事?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就被顾喻堵在了嘴里,青春正当年,身体健康,血气方刚,没半分钟就被亲的站不住了。 顾喻一边伸手扶住他的腰防止他出溜下去,一边轻轻咬了一下他嘴唇,耳鬓厮磨:“站不住了?” 任北脸红的要滴血似的,又舍不得分开,哼哼唧唧地转过身把脸埋在顾喻肩膀上,搂着他的腰不说话。 “怎么跟我耍赖,”顾喻笑声低沉,带着欲|望里的沙哑,“真是家庭地位都不一样了,都不回我话了。” “不是!”任北急忙抬头否认,他同桌在他心里永远是首位的,谁都不好使,他自己也不行。 顾喻又亲了一口,含着他耳垂含糊地说:“那说喜欢我,最喜欢。” 任北被欺负的眼眶都红了,软着腿靠在他怀里,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说出来:“我……喜欢你,最喜欢,喜欢得,要做一辈子饭!” 顾喻没忍住笑了出来:“那你做上半辈子,我先和你学,下半辈子我给你做。” 任北埋在他怀里使劲点了点头,把脸上的笑全都藏在了顾喻的心跳声里。 “哎呦我去!” 尤严刚进厨房看见的就是这闪瞎狗眼的一幕,捂着心脏:“我靠要我狗命了你俩。” 任北从怀里探出个脑袋,从顾喻的角度看,跟崩崩也没什么不一样。 任北脸还红着,B中日天操地的大狼狗北哥在顾喻的怀里软成了一只嗷呜嗷呜的小奶狗。 尤严捂着额头,一脸脆弱:“我还没从冷冷拍在脸上的狗粮里回过神呢,我受伤了北哥,超级严重,哦!好痛!” 顾喻亲了亲任北的鼻尖,昨天任北和他说了尤严和他的关系,好哥们。但一想到这八年任北都是和别人亲密无间,分享痛苦,他就…… 特别酸。 任北抬头:“同桌?” 顾喻捏了捏他的耳垂:“喜欢你。” “哎哟~差不多得了”,尤严一脸受不了地单手捂住眼睛,“小两口新婚燕尔就别杀我祭天了,见血不好。我好歹一能跑能走能做饭的大活人呢。” 顾喻立刻点点头,一脸和善地笑:“那辛苦你了。” 说完拉着任北的手就往外走,尤严惊得眼珠子差点眦出来:“我,我做饭?” 顾喻看向任北:“^^?” 任北兄弟如衣服地挥挥手:“他会。” 两人潇洒的背影让尤严深刻地开始怀疑人生,看着顾喻放在他手里的鸡蛋,扪心自问,有点想杀了它。 吃过饭薛宁亲自把三个孩子送到门口,拉着任北的手叮嘱:“和喻喻要好好的,在学校好好学习,放学早点回家,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任北刚要张嘴,顾喻就替他应下了:“嗯,妈我们放学还要排练,得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们,先吃饭。” 薛宁嗯了一声,又拍了拍任北手背:“不用惦记我,喻喻欺负你就和阿姨说。” 任北红着耳尖答应了。 路上尤严着急回B市先走了,任北问顾喻:“同桌,我可以在这住吗?” 顾喻挑眉:“不然呢?” 任北笑了,摸了摸后脑勺:“我去你家住,我给你做饭。” 他昨天就说他不想靠着任国富活着了,说到就要做到,从现在开始他一分任国富的钱都不会再要。 他手里一直有钱,不是任国富的,是他妈留给她的。 数目不小,他一直没动过,现在,他可以拿着这笔钱永远离开那个恶心的家。 …… 两个人第一次一起上学。 两张帅脸一起踏进校园的那一刻任北就听见了几声“咔嚓”,有些烦躁地回头,皱眉看向几个被他的表情吓傻在原地的女生:“不许偷拍顾喻。” 表面呆滞惊恐的女生们:啊啊啊啊啊啊石锤石锤!不偷拍顾喻!啊啊啊啊北哥赛高! 女生们动作迅速地删掉照片给他看,仔细查看确实删干净后他才走回顾喻身边。 顾喻笑得浪:“有人拍你男朋友,吃醋了?” 任北红着耳尖,嗯了一声。 他还没拍过呢。 想到这使劲咽了咽口水,余光瞟向顾喻,早上同桌亲口说自己地位提升了,所以,提个小小的需求,不过分吧? “同桌。”他本就心里藏不住事,现在两个人还在一起了,就更心痒痒了。 顾喻碰了碰他手背,“嗯?” 任北往他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咱俩,还没照过合影……” “合影?”顾喻想了想,摇头,“怎么没照过,你忘了?” 任北一脸迷茫:“什么,时候?”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就算是犯病的时候照的,也不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任北彻底懵了,心虚地以为是自己记性不好,鹌鹑似的猫在顾喻身后不说话了。 顾喻把人从身后揪出来,捏了捏他精瘦的腰,挑眉:“你是鱼的记忆么,你给我看的论坛,你倒先忘了。” 顾喻笑得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喻哥冲冠一怒为蓝颜,妈妈的北北好可怜哦。” 任北耳根通红:“!” 论坛上有合照,他竟然忘了! 顾喻调笑,“连续剧追到哪了?我昨天早上看上面说咱俩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饼站在炕头大声嘶吼:搞对象!搞对象! 第30章 “对不起同桌,我想起来了。”任北说,他怎么能把这个忘了。 “对不起什么,”顾喻拽着他袖子走进班,“别和我说对不起,多说谢谢就行。” 班里没人,他俩破天荒是第一个到的。 顾喻压低声音凑近:“比如,我抱你的时候,亲你的时候,……的时候。”后面的声音很低,但任北还是听清了。 他脸上发烧,话都说不利索了:“嗯……是,就是……嗯……我不……你说的,嗯……” 半晌,撇过头小声说:“行……” 顾喻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搂着人笑了半天才缓过来,捏了捏耳垂:“我又不会强迫你,吓得。” 任北红着脸梗着脖子,半天憋出一句:“我……都行。” 顾喻忍了两秒,终是没忍住,抱着人笑得天昏地暗,眼泪都笑出来了。 顾喻笑得开怀,心情一好嘴也没个把门的,乱七八糟、带颜色的不带颜色的一块说了一堆,任北羞得脖子都红了。 最后把人欺负狠了,一整个早自习都没主动和他说话,就自己闷呲闷呲地看书瞎划愣。 周晓婷和刘筱萌一早自习都处于一种震惊我全家的状态。 顾喻,喻哥,整个早自习都在用各种神奇的语气和画风挑逗任北。 而一向顾喻一个眼神就颠颠儿凑过去的任北,竟然,一早自习都没说话! 有情况! “任北,”顾喻忍着笑,哄着问,“这道题会吗?” 任北红着耳朵,坚决执行不听不看不说政策,一声不吱地刷题,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写了些什么几把玩意。 “任北?”顾喻趴在桌子上,偏过头看着他,“我想吃巧克力。” 任北不说话,伸到兜里掏出一把独立包装的巧克力放到他桌子上,刚要收回手就被紧紧抓住,放在掌心牢牢包住。 “真不理我?”顾喻抓着他的手,语气故作低落,“唉,心里不舒服了。” 任北耳根连着脖子都红了,但还是不说话,任由他抓着。 心里又酸又甜,但更多的是羞。 早上他们刚讨论完那么……那么……那个的问题,他同桌就笑他,还,辣么大声。 都是成年人了,他能接受。但就是,害羞。 他得自己缓缓,安静地品味一会儿酸甜苦辣就好了。 顾喻却不让,一直在旁边摸摸碰碰的,搞得他现在心里乱七八糟一片带颜色的马赛克,更不敢说话了,怕被套话,露馅儿。 顾喻眼里带笑,浪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毫无偶像包袱地哼唧着撒娇:“任北?小北?北北?北崽?男朋——” “我我我我我在!”任北一脸惊悚地捂住他的嘴。 男朋友这种称呼怎么能随便叫出来,被老师们知道了,顾喻在老师心中的地位会受影响,在同学心中也不会是完美的喻哥了。 任北越想越可怕,一颗心操得都快碎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上次的橘子事件,已经让顾喻的群众印象从温柔男神变成了杀人不见血的魔鬼学长。 还是你北哥专属的那种。 顾喻歪了歪头,连眼睛都在笑,嘴被捂着含糊不清地问:“真莫勒?”怎么了? 任北放下手,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四周,全是人。 顾喻无所谓地看了一圈,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怎么了?你不是我男朋友吗?我们不是昨天在一起的吗?难道你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任北一嗓子喊了出来,铿锵有力。 整个班级都震了一震,同学们都用震惊的目光看向平时寡言少语的北哥,以及被任北吼了一嗓子还笑的中奖了似的顾喻。 “当当当。”教室门被敲了三下。 老刘站在门口咳了一声,看向任北和顾喻的目光带上无奈:“任北,怎么了?什么不可能?” 心里叹气,顾喻这孩子怎么总是欺负人。 任北石化当场,但对除了顾喻外的人,他的恢复性很强,几秒后迅速调整好表情,一脸冷酷:“没有。” “早自习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刘华忠走进教室,“大家一定要认真把握。” “那个,任北顾喻,你们还要排练节目,为班级争光,”老刘笑得慈祥,“辛苦顾喻帮任北一下,别耽误了学习。” 以往他这么说过之后顾喻点点头就完了,顶天再嗯一声。 今天不知道是天上下红雨了还是怎么的,顾喻忽然举了举手,声音低沉:“老师,任北不愿意我帮他补课,一直不和我说话。” 刘华忠:“……” 周晨:“……” 马尾姐妹:“……” 任北:“……”卧槽不是啊他就是害羞了一会儿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任北慌张地看了看顾喻又看了看老刘,也举了手:“我……我没不愿意。” 顾喻噗嗤一声,班里安静的气氛随着这一声忍不住的笑彻底坍塌,五十多个人爆发出了异常欢快的笑声,打破了紧张沉闷的早自习气氛。 他们都嗑到真的了! 任北在笑声里愣住了,耳尖通红,整个人雕塑似的静止了几秒后举着的那只手“哐!”地一声拍到桌子上。 全班安静。 两秒后都重新拿起笔刷刷写了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都是智商正常的A中优秀学子,没人会干为了笑不要命的事。 顾喻笑得肩膀直哆嗦,看见任北拍到桌子上的手后才止住,一把抓到手心里,心疼地吹吹,小声:“傻啊,多疼啊。” 任北梗着脖子,坚决想一个人静静。 “额,那个……”刘华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俩孩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周晨小声提醒:“请他们去办公室啊老师。” 这俩人这么在班里都不方便,他俩不方便腻歪,他们不方便自习。 刘华忠受自己班长点拨,缓声:“那个,任北顾喻,来办公室一趟,老师给你们画两道题。” 任北“腾”地站了起来,却忘了顾喻还拉着他手,一把把顾喻也拽了起来,全班都看见了那双紧紧攥在一起的手。 周晨忍不住惊呼出声:“卧槽!”又赶紧捂住嘴。 刘华忠也很是惊讶:“顾喻,你怎么……” 任北心提到嗓子眼。 “你怎么又欺负任北!”刘华忠一脸无奈,怒其不争,“老师说过要爱护班级同学……” 任北心“啪嗒”一声又放下了。 顾喻无比自然地松开手,和平常一样揽过任北肩膀往外走,一脸无所谓:“我怎么了?” 任北恨不得开疾跑出门。 在办公室老刘特实在地真的给俩人一人找了一套生物卷子,递给他们,面容和蔼:“有什么不会的问老师。” 顾喻随意翻了翻卷子,嗤了一声:“瞧不起谁呢老刘?” 刘华忠放下茶杯,淳淳教诲:“不要小瞧生物题,高考也是九十分满分。” 顾喻轻车熟路地从桌堂里拿出两支笔,递给任北一只顺便光明正大地摸了摸小手。无情嘲笑:“可不是,哪回我不是满分。” 刘华忠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好换个话题:“你不能欺负同学,任北是你——” 任北“哐!”地踢了一脚桌子,声音很低,面无表情:“不小心。” 刘华忠无奈地摆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现在的年龄啊,都很有自己的想法,老师都看不透了。” 顾喻心说幸亏你看不透,不然估计得被吓出心脏病。 不过,他看了眼快把脸埋进卷子里的人,好像真的,欺负狠了。 哎,不好哄了。 怎么办呢,亲亲抱抱能好么。 想想还真有点兴奋。 — 晚上去排练的时候任北还在别扭,顾喻依旧风雨无阻地凑过去逗弄,彻彻底底体会了一把任北追他时的感受。 非常新奇。 陆小宁过来找俩人问演出服的事,俩人这才想起来,昨天兵荒马乱压根没准备。 “昨天没空,忘记了,”顾喻说,“很着急么?” 陆小宁很懂,笑着说:“不急,就是老师让检查一下,怕衣服和舞台不搭,去年有个穿唐老鸭睡衣上去唱《向天再借五百年》的,给老师气坏了。” 顾喻也乐了:“那你放心,我们不穿睡衣。” “你们准备好给我拍照发过来就行,”陆小宁掏出手机,笑笑,“我可不是故意要微信的,所有高二年级的演出人员微信我都加了,方便联系。” 顾喻无所谓地笑笑,掏出手机,看了眼在旁边充当NPC的任北,用胳膊碰了碰他,眼里带笑:“我要给微信了,行吗?” 陆小宁一脸惊讶,在两人之间看了两圈,除了任北红红的耳尖什么也没看出来。 任北决心保持沉默,但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闷声:“……给我的。” 顾喻强忍笑意:“行。” 把任北手机拿过来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加了陆小宁。 陆小宁临走时还难以置信,论坛上的那些,竟然是真的?!!! 顾喻拉着人坐在角落,手隐蔽地放在任北腰后,一下下捏着。 随便摸,随便说,就是不搭理你。 他男朋友生气生的真懂事儿啊。 顾喻往他那边靠了靠,脑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诱惑:“真不理我?我错了好不好?” 任北喉结滚了滚,同桌撒娇…… 顾喻再接再厉:“你是生气我以前不理你么?那现在我开始追你行么?给我个机会呗北哥?” 任北梗着的脖子渐渐放松了下来,半晌,轻轻抓住了顾喻放在他腰后的手,捏了捏:“我没,没生气。” “我就是,不好意思,同桌你不用追我,我追你,我自己乐意。” “我不用你追我,你,被我追就行。” “追你,挺好的。” 第31章 排练的时候那些学姐都紧着跑调的人练,他们俩都不是跑调的主儿,随便唱了两遍就溜了。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老北风扯着嗓子吹过来,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学校外边路两边掉秃了的银杏树被吹得跟着嗷嗷,路灯坏了的地方阴冷阴冷的,月光一照树枝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地铺开。 恐怖片现场。 顾喻打量着任北的脸色,上次去他家的时候男朋友说过,他怕黑,特意带着狗壮胆。 任北脸绷得很紧,看不出表情,一身老子很酷莫挨老子的气场,看不出一点端倪。 只有在风声吹动路上的塑料瓶发出“呲啦”声的时候才会暴露,整个人一抖,使劲往他这边挨了挨,眼睛睁得挺大却不敢往后看,腮帮子绷得紧紧的。 受惊的仓鼠似的。 顾喻看的好玩儿,但终究是心疼,路上也没什么人,不用担心吓着对外人眼光敏感的任北,直接拉住他的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害怕?” 任北觉得丢人,但一想是顾喻,又软了下来,缩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几不可闻:“嗯。” 想了想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同桌你别笑我。” 顾喻干脆松开手搂住腰,把人彻底锁在怀里,偏头亲了亲发凉的侧脸:“不笑。” 顾喻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先去你家把东西收拾一下拿过来,嗯?” 任北愣了一下,点点头。 这事他想了一天了,这次彻底离开之后,那个到处都发冷的房子他真是一次都不想回去了。 看着顾喻的侧脸,他意识到顾喻其实是一个特别会照顾人的人。 虽然顾喻不总是特意去顾及别人的感受,但对他很好,所以哪怕他一丁点儿外露的情绪顾喻都能及时察觉,然后用最让他舒服的方式帮他解决。 就像他已经琢磨了一天要彻底离开那个家,但不知道该从哪开始,顾喻就能替他想好第一步。 他相信,如果他下一步依旧迷茫,顾喻还会替他想好,然后商量着问他,这样可以么? 很让人安心。 两个人打车到了地方,推开门发现任国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任北去次卧和厨房挨个看了一遍,一点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昨天晚上就没在家里住。 儿子在外失踪,爹告诉完俩同学报完警后就忙着应酬去了。 真他妈忙。 任北衣服鞋都不打算拿走,只带走了学校的东西和一个相册。 站在空荡的客厅,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好像他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这里找不到一丝一毫他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有的地方我们称之为家,而有的地方它注定只是一间房子。 他的家在他妈去世的时候就没有了,无论再怎么骗自己,他都没有家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面对的空荡的房子,不叫家。 “任北?”顾喻摸了摸他的手,“只拿这些么?” 任北最后看了眼这个房子,声音有些哑:“嗯,别的东西都不是我的。” 都是属于过去那个期待所谓父爱、对任国富怀有幻想的傻逼的。 出租车上,任北抱着书包,缓缓把头靠在了顾喻肩膀上。 车窗外街景飞速后退,而他还是要往前走,那么艰难地八年都挺过来了,现在他有喜欢的人,庆幸的是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一切都在变好,他没理由去伤春悲秋,他没犯病,这种情怀不会出现在他脑袋里。 “同桌,演出服还没整呢。”任北靠在顾喻肩膀上,忽然想起这个。 顾喻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不急,我直接让人送过来就行。” “或者,我们一起去买也行,”顾喻捏了捏他喉结,笑着问:“你的衣服也得买,还有鞋。” 任北嗯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无意识地捏着:“我们在家里选就行,我知道一家店,给送。” “好,听你的。”顾喻说。 — 回到家的时候薛宁还没吃饭,看见是两个人一起回来的,立刻高兴地让保姆把准备好的饭菜拿上来,拉着任北问这问那,核心思想就是和喻喻相处的怎么样,喻喻有没有欺负人。 任北被顾喻一路上的温柔迷惑的彻底,彻底忘了白天的经历,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同桌特别好,对我,也好!” 薛宁放心地笑了,眯起眼睛看向儿子:“喻喻,不能欺负人哦。” 顾喻心情也很好,任北一来薛宁就很平静,两天了,还没有过任何异常情况,前所未有的安静。 顾喻过来搂过她肩膀,挑了挑眉:“妈,我才是你儿子,你怎么不担心我被他欺负了?” 薛宁轻拍了他手背一下,嗔怪:“我是你妈,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有主意,谁能把你欺负了去。” 任北没忍住笑了出来,被顾喻挑眉看了一眼又勉强憋了回去,但眼底依旧全是笑意。 餐桌上顾喻破天荒地和薛宁聊起了学校的事。 “妈,我和任北元旦要唱歌,”顾喻给她夹了一块排骨,试探着问:“需要两件演出服,我们也不会选,你,帮我们看看?” 薛宁没病之前是设计师,天赋很好,后来就算是病了也经常会拿张纸涂涂画画,随便拿出去一张都能惊艳秀场。 当然,她手里那只笔不止可以画画,还可以用来戳瞎他。 不是没想过让她捡起这个爱好,一来她的状态太不稳定,二来,那个人也不会同意。 薛宁愣了愣,这两天里第一次露出略带迷茫的神色,顾喻心头一紧,暗道一声糟糕。 几秒后她忽然皱起眉:“我要给你爸——” “妈!任北明早上给你做饭怎么样?”顾喻抢先打断她的思路。 薛宁又是一怔,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纠结:“那我,明早,吃饭吧……” 顾喻看了任北一眼,任北立刻心领神会,用尽量不刺激到她的语气说:“阿姨,我们明天做红糖山药粥好吗?” 薛宁皱眉想了很久,餐桌上一片死寂,没人敢说话打扰她。 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忽然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半晌,薛宁终于开口,抚了抚耳侧的发丝,又恢复了端庄优雅,温柔地笑笑:“嗯,你们看着时间,也别起太早,睡不好。” 两个人同时长舒口气。 饭后顾喻盯着她吃了药,又叮嘱保姆今晚上辛苦一下多看着点,才回了房间。 任北刚洗完澡,正边擦头发边关浴室门,听见声音回头问:“同桌,你妈……” “没什么事了,今晚让保姆多看着点,”顾喻走到衣柜前拿睡衣,“我在卧室睡觉,她看不见我,不会伤害她自己。” “不在身边,就不会?”任北没听懂。 顾喻揉了揉他短短的发茬:“长长了,过两天去剪剪。” 任北嗯了一声。 “我先洗澡,”顾喻说,“一会儿和你说,你先挑衣服。” 任北点头,乖乖坐在床头拿起顾喻的iPad挑衣服。 顾喻的房间是橙黄色调的,装修以简单温暖为主,他待在这种环境里连神经都放松了下来,舒服得恨不得长在这儿。 但他心里装着事,静不下心来。 薛姨的病他早就想过很严重,尽管她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正常。 顾喻手臂上的疤,崩崩走丢的时候顾喻脖子上的血痕…… 任北深吸口气,这些,好像都有了解释。 精神病人犯病的时候行为有很多种。 他在犯病的时候,就算是躁狂症病发也不会做出致命的行为,顶天像上次遇到顾喻的时候,冲动易怒一点,分寸还是在的。 薛宁很明显不一样,刚在餐桌上,她脸色变化的一瞬间顾喻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面对半疯状态的自己都游刃有余的顾喻。 照顾精神病人是一件很辛苦且危险的事,薛宁一定是做过很多,很多,伤害他的事…… 任北抿了抿嘴唇,眼神暗了暗。 他心疼了。 不到十分钟顾喻就洗完了,出来就看见任北盘着腿做在床中间一脸严肃地划着iPad,气氛凝重得跟做法似的。 “干嘛呢宝贝儿?”顾喻乐了,“挑衣服还能挑的这么苦大仇深,咱们俩的身材不至于让你这样儿吧?” 任北抬起头,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特别认真地看着他。 顾喻笑着摸了摸他发茬,这么一会儿就干了:“怎么了?这么严肃?” 任北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张开手臂,声音低沉:“抱抱。” 顾喻愣了一下,旋即干脆地把人搂到怀里。 任北却不是这个意思,特有男友力地把顾喻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同桌,我心疼了。” 顾喻一怔,心再次被男朋友感动得一片柔软,蹭了蹭任北的侧颈,轻声:“忽然这么聪明,你男朋友都不适应了。” 任北后知后觉地脸红,但还是坚持把人搂在怀里,笨拙地拍着他后背:“适,适应一下,就行了。” “反正,”任北非常正式地说,“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保密,我还能……” 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就算也是个麻烦,但我也能帮你。” “瞎说,”顾喻抬头亲了他一下,“你是我男朋友,明媒正娶老夫老妻的,哪来的麻烦。” 任北主动过去和他蹭了蹭鼻尖,眼神认真:“以后我都站在你身后边儿,谁欺负你,我就冲出去制服他们。” 顾喻笑了笑,声音很沉,眼神郑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饼小声bb:下一章揭开喻哥的童年…… 第32章 倒在床上的时候任北再次被顾喻团在怀里,刚才的王霸之气瞬间消失的渣都不剩。 “从哪开始说呢?”顾喻捏着任北的喉结回忆,“我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见义勇为救了你。” 任北忙不迭点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顾喻眼神渐渐放远,“八岁,我妈第一次彻彻底底地精神崩溃,是在我八岁。” “其实我六岁的时候她就不太正常了,”顾喻笑了一声,眼里晦暗不明,“原以为幸福美满的婚姻逐渐变成一副空壳,永远在应酬的丈夫,空荡荡的别墅,窃窃私语的佣人……甚至是结婚后就不再工作当一个全职太太的她自己,都变成了压垮她的稻草。” “特别是当你想出去找丈夫的时候,总有一个五六岁的烦人精在一边哭着要妈妈,”顾喻回忆起来表情很平淡,语气没什么起伏,“那真是太让人绝望了。” “我小时候其实一点也没有主意,相反,我胆子很小,甚至不敢走出别墅。” 顾喻看着任北,笑了笑,有些自嘲:“她和你说的挺多印象其实都是她内心期望的,压根不是我。” 任北握住他的手,同桌是什么样的他都喜欢。 “那天是我爸生日,其实是七月初,我妈现在头脑不清楚,总是记错。” “她再也受不了,自己丈夫办生日会竟然不通知她这个合法妻子。想办法把顾卓安排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人支走,自己盛装打扮后又开始折腾我。” “我才多大啊,八岁,本来就胆子小,被她神神叨叨的样子吓得动都不敢动。她拉着我往别墅外跑的时候我吓得就往回跑,”顾喻眼睛闭了闭,“我跑不过她,她特别生气,把我手用衣服绑住,扔进了后备箱。” 顾喻深吸口气,忽然笑了,伸手比划了一下:“就那么一路飙车,从这儿,A市,开到了C市。” 任北心里发慌,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他不能想象,一个八岁孩子,被最信任的妈妈这样对待,会留下多么严重的心理阴影。 顾喻深吸口气:“到地方了,她把我从后备箱拽出来的时候我都口吐白沫了,站都站不住。她不管,特生气地给我嘴巴擦干净了,然后拖着我往里面走。” “路上有人拦着她就说是顾卓夫人,一路竟然畅通无阻地走到了二楼书房。敲门没人应,她一把推开了,你猜看见什么了?” 任北没说话,心疼地捏着他的手指。 顾喻呼出口气,眼里是要笑不笑的讽刺:“顾卓正在和一个女人拥吻,衣服都脱了一半儿了。” “我妈都气疯了,撕扯着要那女人去死,还质问顾卓,她哪点比不上这个女人,拽着我说这是你儿子,我们的孩子,你想不想他活了。” “哪点比不上……其实很简单,”顾喻喉结滚了滚,下意识想抽烟,握着任北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那个女人,她是个正常人,不会没事拿针扎儿子威胁他,不会天天几十个电话打给他,不会把生命里所有的意义都放在他身上。” 顾喻沉默了几秒,才又说:“那次闹得很严重,顾卓带她去医院检查,她闹着自残不住院,顾卓也嫌丢人就把她放在家里,还不许太多医生在家里,只留两三个护工看着她。” “其实敢上前给她喂药的只有我,”顾喻摇摇头,“我身上那些伤都是她划的。但当时还小,适应力强,伤着伤着就不怕了。” “我和我妈眼睛很像,她和顾卓认识的时候,顾卓就总说喜欢她的眼睛,所以她就总想弄瞎我。”顾喻说。 “自残也都是为了报复顾卓,我和顾卓脸长得像,她就都在我面前自残,我看不见她的时候特别消停。” “你是不是想问那我走了不就好了?”顾喻摇摇头,“太久看不见我她就该拿别人开刀了,保姆吓跑了几十个。” …… “啧,”顾喻拍拍怀里的人,“一说就说了这么久。” 怀里人不吱声。 低头一看,任北眼睛整个都红了,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没擦干净的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同桌,你,太不容易了。” 顾喻把人抱起来哄,笑着安慰:“多大点事儿,叱咤风云的北哥这就哭了?” 任北不管,眼泪一开始就止不住了,一边拿胳膊抹眼睛一边掉眼泪珠子。 顾喻边亲边哄,“咱俩也算是互诉衷肠了,现在算不算老夫老妻了,嗯?” 任北抽抽着点头,同桌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顾喻说他俩结婚八年了孩子都仨了他都能点头。 “哎,咱俩看看衣服,陆小宁催了两天了,”顾喻把iPad拿过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能让她找到机会催第三遍。” 任北特认真地点了点头,同桌说的都对。 顾喻煞有其事地说:“毕竟她现在手里可捏着我男朋友的微信,我可千万不能给她机会光明正大地撩我老夫老妻的男朋友啊,你说是不是?” 任北又是一阵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腔:“对,不能撩男朋友。” “哎这可怜见儿的,这是哭傻了,”顾喻把人揽在怀里亲了又亲,“哭的我心都碎了,怎么办啊?” 任北立刻憋住,一抖一抖地给他揉:“不,不碎。” 顾喻心都化了。 两个人腻腻咕咕地折腾到半夜才把衣服定下来,交了钱,让人中午送到学校后才互相依偎着睡下。 — 元旦当天所有校领导全部到场,所有演出人员都坐在前排,随时待命。 任北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紧张地一直在抖腿,连着任北的座位都跟着颤悠,任北皱眉让他别抖了,还没张嘴就给人吓得缩进椅子不停道歉。 任北看了眼自己身上这身衣服,没有镜子也不能看化了妆的脸,很吓人? 台上两个主持人正在说开场白,周围哗啦啦一片热烈的鼓掌声,任北偏头碰了碰顾喻:“同桌,我脸上画的——” “特别好看。”顾喻捏了捏他耳垂。 给他俩化妆的是陆小宁和卢淼,他们两个人都白,不用太打底,但舞台灯光太晃,不化妆一片惨白不好看。 他嘴唇天生就红没涂唇膏,任北被她俩央求着涂了个颜色不明显的唇膏,很好看。 内双自带眼线,眉毛不用修就特别有型,头发太短不用打理,但能驾驭住短寸足以证明他颜值多能打,轮廓冷硬明显,都不用上那个叫……对,修容…… 两个女生化妆时的一声声惊叹顾喻都记着,心里乐的,比夸他自个儿都嘚瑟。 都是他的。 “同桌,”周围太乱,任北又往他那边凑了凑,“为什么突然换歌啊?” 顾喻也挪了挪,两个人在后面看紧贴在一起了都,但其实每个座位间都有一个扶手挡着,像电影院里似的,任北还小声抱怨过这礼堂怎么没整个情侣座。 “因为那首歌不合适了。”顾喻说。 任北点头,顾喻说什么是什么,他听顾喻的。 他们两个的节目在中间,前面也有两个唱歌的,一个八人合唱,一个独唱。 任北听的也挺认真,说实话他不紧张是假的,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全校师生面前,不是念检查,而是表演,为班级争光那种。 幸好,任北偏头看了眼顾喻,幸好有同桌陪他。 等待的时间都是短暂的,任北感觉他刚看入迷就被陆小宁叫到后台了。 她动作迅速地给他们两个检查耳麦,笑着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主要是缓解任北的。 顾喻毫不避讳地拉住他的手,捏了捏,笑着说:“紧张了?” 任北咽了咽口水:“有点儿。” 顾喻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任北忽然红了耳尖,摇了摇头,也趴在顾喻耳边说了一句。 顾喻笑得欢,任北过了会儿也忍不住笑了。 陆小宁在一边看的心痒痒,总觉得知道了什么姐妹们还没磕到的第一手糖。 上一组节目结束,主持人总结几句后开始报幕。 男主持的声音低沉磁性:“我们奔跑在孤独黑暗的路上,前进途中迷茫痛苦、濒临崩溃……那个‘他’的出现就像最后一根稻草,陪伴我们走过最孤独的那段路。” 女主持声音温柔委婉:“我们庆幸,有人会在这一刻出现,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可以陪着我走完生命中所有美好的瞬间。” 两人一起报幕:“下面让我们欣赏高二九班带来的歌曲《最冷一天》,演唱者,顾喻,任北。” 任北深吸口气,和顾喻一起走上舞台。 灯光炫目,台下闪光灯、欢呼声震耳,任北眼里却只有顾喻一个人。 隔了八年,能再次遇见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他们两个却能一路走到一起,任北相信,顾喻就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予他病痛疾苦,亦赐他爱意浓烈。 他看向顾喻,嘴角是一抹明显地弧度,声音低沉,自带混响。 “如果伤感比快乐更深,但愿我一样伴你行。” “当抬头迎面总有密云,只要认得你再没有遗憾。” ……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庆幸他遇到了顾喻。 就算很久很久之后,发生了某件无法逆转的事,让两个人被迫分开,他都庆幸,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人,最幸运的,是这个人也曾经喜欢过他。 如果可以,他会用他的生命去守护好这段感情,顾喻是他最后的避风港,是他最最珍视的爱人。 为了配合这首歌,舞台灯光被打的很暗,后面屏幕上放映的片段也是深冬飘雪的夜晚,台下观众可以看见两个人的身影表情都全靠摄影机偶尔的大屏幕投影。 顾喻逐渐靠近,在轮到他的词的时候,轻轻用手背贴住任北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柔和温暖。 “任面前时代再低气温,多么的庆幸长夜无需一个人。” …… “唯愿在剩余光线面前,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仍然能相拥不怕骤变,但怕思念……” 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我爱你,而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第33章 简单的一首歌,A中论坛炸了。 一个又一个帖子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关键词“任北”、“顾喻”、“合唱”屠遍论坛。可怕的是论坛版主也嗑糖嗑瘟了,把相关帖子全置顶了…… 一场嗑糖组和这俩人搞不搞对象和我有屁关系组的战斗就此打响,论坛腥风血雨。 这些任北都不知道,他现在满脑子函数、元素周期表、细胞、带电小球…… 两个人现在住在一起了,每天回家就可以腻在一起补课,这么一想非常幸福,但是顾喻补课的时候 顾老师 十级嘲讽 冷酷无情,他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怵。 所以得认真听课,用尽全部智商避免回家挨骂。 连听一天的课,他励志的自己都快哭了。 昨天的表演挺成功,他看了陆小宁给他发的照片,同桌帅的一批,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连腰带腿一起软。 这么回忆着,老师讲到哪就不重要了,他开始细细琢磨哪天抽空去店里把照片洗出来放在相册里,挑出一张放在钱包里,再挑出一张……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观察他半天了,最开始挺老实地记笔记,记了半节课就又故态复萌,一边转笔一边看着黑板走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听得多认真,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越想越气,她把数学书往讲桌上一拍,“任北!这道题解题思路是什么?” 正在想把哪张照片裱框摆床头的任北一愣,站了起来,在全班同学希冀的目光下态度良好地花了一分多钟读了个题。 然后,“不会。” “噗嗤。”顾喻单手撑着下巴,抬头看向自己答得光明磊落的男朋友,心里五味杂陈,昨天刚讲过,今天就不会了。 他还生不起气。 李红娟眼睛一立,气的肺疼,哐哐拍了两下桌子:“任北你想不想好了?不听课你是都会了吗?还有多少时间留给你?数学给我考13分儿你怎么想的?” 任北哦了一声,气死人不偿命地纠正:“分是给我自己考的。” 能这么怼数学老师的,任北独一份,班里立刻哈哈哈地笑成一片。 李红娟心口一堵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撅过去,半天才说出话来:“那我还得谢谢你不是给我考的?!!!” 任北连站姿都透着股坦坦荡荡:“您不用客气。” 顾喻乐的快疯了,估摸着男朋友该被请出门了,掐着时间吹了个动静不小的口哨。 “顾喻!!!”李红娟眼前一黑,“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是都会了是吗?” 顾喻忍着笑:“是。” 李红娟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他俩:“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都不用上课了滚出去!” 任北眼睛发亮地看了顾喻一眼,他同桌是故意的,要陪他一起出去罚站。 男朋友成绩宇宙无敌好的时候,就可以陪着成绩宇宙无敌烂的他一起滚出去,都不用担心成绩受影响。 当然,他是烂无可烂,顾喻是好到听不听这节课都无所谓。 虽然优秀的人不是自己,他依旧与有荣焉,步履轻快地和顾喻一起走了出去站在门口,能清楚听见李红娟杀鸡儆猴的训斥声。 “还笑!都给我憋回去!刘筱萌你也想出去是吧?还有周晓婷!” “这就是差生效应,你们还不以此为戒,都看着,过不了多久任北就得把顾喻给拖下去!不是愿意陪着吗,不是好兄弟一辈子分不开吗,我就让他俩一起滚!看不听老师话的下场是什么!” 任北偏过头,顾喻也在看他,似笑非笑的。 他心里一紧,赶紧为自己辩解:“同桌我不会拖累你,你别生气。” 顾喻闻言,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生个气,入戏很快地嘴角一压,看着他的眼睛,矫情地说出了那道送命题:“知道自己哪错了么?” 任北一僵,他怎么,又错了…… 啊,知道了。 “我没听课,”任北把手机掏出来交公检查,想到计划语气美滋滋的,“我刚才走神来着,昨天陆小宁把照片给我发过来了,我想洗出来放相册里。” 顾喻哦了一声,并不打算放过一根筋的可怜男朋友,继续盯着:“所以,知道你哪儿错了么?” 一滴汗顺着额头缓缓流下,任北有点慌,不是不听课,那他还干过什么让同桌记小本的事。 想不出来,他低了低头,短寸蔫儿了吧唧的,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歉疚:“同桌,我想不出来。” 顾喻把人拽到自己身边,俩人胳膊挨着胳膊挤在一起站着,走廊里凉风阵阵,任北也下意识地往一起靠了靠,靠完才发现同桌没说话。 “同桌?顾喻?” 俩人都没穿棉袄,顾喻的校服敞着怀,靠在一起后衣服遮挡住俩人的手,顾喻用小拇指勾住任北的大拇指,一下下挠着。 声音低沉诱哄,却没有不耐:“刚才那道题是我昨天睡前给你讲的,怎么,昨天就没听懂?” 任北听了一脸震惊,蔫儿了的短寸都支楞了:“什么?同桌我们昨天写过这道题吗?” 顾喻用力捏了他手指一下,斜眼看他:“我骗你?” 任北迅速反驳:“不可能。” 顾喻满意了,不太认真地想了会儿,笑着问:“任小北同学,你说你是真的没天赋还是懒?” 是记不住还是压根不愿意记? 任北沉默片刻,在大脑里从长计议,半分钟后,忽然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顾喻捏手指的动作一顿:“嗯?” 任北很严肃:“我觉得我是没天赋。” 他语文英语也不怎么听课,但一直拔尖,别的科目听了也不会,所以他应该就是没天赋。 顾喻抚了抚额,非常认真地哀愁了一下,看着任北,“那怎么办,我把我脑袋给你?” “我不要,”任北皱眉,“我就,笨点没事,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顾喻眉梢一挑,怎么感觉他男朋友骂人呢。 “你得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你还得学医,”任北没注意到语病,依旧认真,“我就不行……” “我就是个废人——” “瞎说!”顾喻捂住他的嘴,皱着眉,忽然说:“废人是周晨。” 任北歪了歪头:“?” 顾喻松开手,揉了揉他的脸,煞有其事地低声说:“快,呸呸呸,说三遍废人是周晨,就可以破解魔咒了。” 顾喻说什么任北信什么,立刻张嘴特认真地重复:“废人是周晨,废人是周晨,废人是周晨……” 刚打下课铃出门上厕所的周晨:“???” 他儿子青春期叛逆成这样儿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没有这个爹! 不对,他没有这个儿子! 李红娟出门瞪了他俩一眼,怒其不争地留下一句“我找你们刘老师去”潇洒离开。 任北耸肩,找老刘什么的,他好害怕啊,吓得从兜里多掏出一块巧克力。 给周晨吧,都是废人了,他得多照顾着点。 回到班里后周晓婷回头兴奋地和他们分享喜讯:“特大喜讯!特大喜讯!咱们班的节目拿第一了!要弄颁奖典礼发奖状了!” “奖状?”任北没想到还有这东西,“怎么发?” 顾喻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拉着任北的手玩儿,笑得意味深长:“所有演节目的站成一排,教导主任给发。” 任北一愣:“钱主任???” 顾喻点头。 任北想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果然,放学的时候学校广播全体参演人员立刻去艺术楼集合。 任北跟着顾喻的步伐,两人慢悠悠地姗姗来迟。 钱主任等的脸都绿了,看见人影隔老远就开火:“全体成员都等着你俩,光荣是吧?!” 任北摸了摸鼻子,刚想说“还行,一般光荣”就被顾喻压了下去。 顾喻笑笑:“不好意思主任,来晚了。” 钱主任也不好多说他,哼了一声转身,临走不解气留下一句不甚明显的嘀咕:“你还会不好意思?你哪次都挺好意思的!” 顾喻一乐,是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那么快有什么用,赶着上天呢。 不过,是因为在他面前一直都太乖了么,他竟然才发现任北气人也挺有一手,这方面也是个天赋型选手,一句话就能兵不血刃气死一众优秀教师。 牛逼。 主持人一套长篇大论把他俩夸了一通后,钱主任要笑不笑地上了台,任北怀疑要不是校长在场,他能把奖状吃了。 他张了张嘴,看了看身旁的顾喻,勉强压下说话的欲望,不能给同桌找事。 只能在心里默默对钱主任说:您想气就气,总憋着容易脑瘫。 钱主任脸上肌肉绷得死紧,还要强迫自己勾起嘴角,把奖状递给俩人一起拿着,还要拍拍俩人的肩膀,咬着牙要笑不笑地说出几句鼓励的话。 “两位同学,不错,特别是任北,拿着那种成绩单竟然能心安理得地占用学习时间排练,竟然还能拿奖,嗯,不错,非常!不错!” 等两个人接过奖状,钱主任转身要走,把话筒放到身侧,任北还是没憋住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夸奖。” 钱主任恨自己听力没随着年龄退步,脚步一顿,猛一回头,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眼睛喷火了似的。 任北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一身酷劲儿地站在顾喻旁边,自带防御buff,把钱主任的视线牢牢隔绝在外。 俩人一人一只手一起拿着奖状,钱主任越看越觉得奖状不是奖状。 顾喻歉意地对他笑了笑,却毫无诚意,用口型说了句:“主任,辛苦。” 钱主任:卒。 他一直不下场,校长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在台下不悦地让老师把他扶了下来。 钱主任捂着心口:“我没事,我就是,血压有点高……” 这俩小兔崽子!气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饼小声bb:越看越不像奖状,像结婚证…… 第34章 从学校回来,顾喻房间里,任北刚接受完知识的洗礼,整个人都升华了,一脸苍茫地瘫在床上,像一张失去了梦想的大饼。 顾喻看着薛宁吃了药,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个场面—— 任北穿着他的睡衣躺着,手长脚长的占了大半个床,睡裤不老实地蹭了上去,躺在床上小腿肌肉也紧绷着,纹理分明,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紧张兮兮。 腰侧一道镰刀型的伤疤刺眼,却让整个人都多了一种“战损”的性感。 床上的“大饼”没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个目光热烈的人,忽地幽幽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和面相不符的哀愁。 “这日子可啥时候是个头啊……” 顾喻忍不住乐了出来,给他日天操地的男朋友口音都愁出来了,知识的力量真是“太邪乎了”。 他走到床边,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拍拍任北的脸:“刚才讲的没听懂?” 任北抓住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一脸状况外的迷茫:“你是顾老师,还是我同桌?” 顾喻噗嗤笑了,他以后得温柔点,给对象吓傻了。 赶紧亲了亲任北鼻尖安抚:“我是你男朋友,老夫老妻的那个。” 任北大梦初醒,顿了两秒,忽然捧住他的脸,对着嘴亲了上去。 顾喻眼睛一亮,今天很主动啊,要是每天都有这种福利就很好…… 不再多想,闭上眼睛托住任北的后脑勺专心回吻。 五分钟后,任北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成功由一张没有梦想的大饼变成了一张被热的软软塌塌的大饼,脚软腿软地靠在顾喻肩上。 顾喻一手搂着他腰捏着,一手拿着他手机看照片。 “这几张拍的都挺好啊,周末抽空去洗出来,怎么样?” “嗯,”任北伸出手扒愣了一下屏幕,红着耳跟,“我最喜欢这张,这张能做成相框放在床头吗同桌?” 顾喻仔细看了看他挑出来的这张,是这几张里最模糊的,只照出了两个人的影子,但影子的动作却很暧昧。 这个角度,他们两个就像在接吻。 “好,”顾喻笑了,“听你的。” “我讲课的时候是不是太凶了?”顾喻问。 任北一激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又很快解释:“我觉得这么学效率高,马上考试了,同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喻眼睛眯了眯,笑了:“好,我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 时间一晃而过,期末考试如期而至,任北用他和顾喻的毕生功力把卷子都答满了。 至于对不对,那就是老天爷的事了,不归他管。 拿成绩的那天,任北特意催了顾喻,俩人起了个大早,又是全班第一对到班的。 顾喻这个平时踩铃进班的现在困得恨不得人间蒸发,进班后就拉着任北一起趴在桌子上,抓着他手眯了过去。 任北考试的时候挥起笔来潇洒炫酷,成绩出来的时候又比谁都紧张。 这可是凝固了顾喻心血的成绩,虽然他蠢成智障,今天讲的明天就忘,知识点过脑子只留下一片云彩,但顾喻一直不离不弃…… 就冲这个,他怎么……怎么也得考个倒数第二吧? 班里人越来越多,任北紧张得都顾不上顾喻还攥着他手了,反正贴吧上都传疯了,说他俩准备转国籍结婚的都不下几十个,就,拉个手,算个屁! 他第一次这样光明磊落地无视周晓婷和刘筱萌震惊的目光,目光如炬地盯着门口。 顾喻说了,成绩单都会先下发到班主任手里,班主任给班长,班长发给同学。 周晨,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的存在有意义,仅限今早,周晨在他心里的地位仅次于顾喻。 周晨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杀气。循着这股冰冷寒意看过去,任北皱着眉,一脸不耐地望着他。 那种随时从后腰里掏出把斧子剁人的气场又出现了。 周晨一级警报,就差给这个爹跪下了,他全力反省,除了前天晚上故意吃糖馋哭隔壁小孩之外,他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任北被顾喻抓着手,不方便亲自下场逮人,抬起闲着的那只手指了指他,又点了点自己身边。 意思很明显:爷有事,滚过来。 周晨放下书包,一身不为恶势力屈服的正气。 三秒后。 “儿砸我来了~”大丈夫能屈能屈。 “怎么了我的儿?”周晨和任北保持两米距离站住,保证在他掏斧子的一瞬间撒丫子开溜。 “成绩单,”任北不废话,开门见山,“给我一张。” 周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书包里呢,等着啊,看在你如此乖巧、尊敬父亲的份上,先给你发一张。” 任北懒得理他,沉着嗓子:“快点。” 周晨隔一米远伸长胳膊把成绩单递给他,深谙逗弄老虎的危险,时时刻刻保持安全距离。 任北接过成绩单,挥挥手,打发哈巴狗似的:“爹这不用你了,可以滚了。” 周晨:“……” 这他娘的还学会反击了! 任北从上往下看,第一个果然是顾喻,一骑绝尘,在A中这个变态学霸高中里超级牛逼地拉第二名三十多分,科科近乎满点。 太牛逼了。 咽了咽口水,开始往下看。同桌牛逼是正常发挥,他牛不牛逼,就看这一把了。 前十名,判卷老师疯了也不可能有他。 前二十,同理。 前三十,没有正常。 前四十,还没有? 他艹了一声,要完犊子。 班里一共五十四个人,他还有十四次机会。 任北一个一个往下看,恨不得把纸盯出个窟窿。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卧槽?任北惊呆了,高二九班把他踢出去了?怎么没他这个人啊? 顾不得同桌睡的正香起床气宇宙无敌巨无霸大,他吓得使劲推了推顾喻,“同桌,同桌,出事儿了!我,出事儿了!” 顾喻半梦半醒间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他身上,他一时醒不过来,那股劲儿还越来越大了,伴随着一声声的同桌同桌…… 叫什么叫任小北同学,有你同桌在,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一分钟后,顾喻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住人往怀里一搂,脑袋搭在任北脖子旁边,声音低哑:“你最好给我个完美的解释,任小北同学。” 任北太好解释了,一把拿起成绩单举到他眼前晃着:“同桌你看,成绩单上没有我!” 顾喻皱了皱眉,班里都在讨论成绩,乱哄哄的一片,吵的他脑袋疼。 不悦地捏着任北后腰,另一只手接过成绩单从上往下开始找,第一眼看见自己的成绩,一秒都没停留地继续找。 和任北一样,找了一遍,成绩单上确确实实没有任北这个人。 任北跟着一起又找了一遍,看见真的没自己,震惊之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钱主任把他开除了。 他刚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就被顾喻否定了。 “你当你同桌是死的呢?”顾喻皱眉,“五十四个人一个不少,没你名字……” 他又看了一遍,每个人的信息都认认真真地看,直到看见第37名的陌生名字后,愣了两秒,而后叹了口气,快被怀里一脸紧张的任北蠢哭了。 “任北是吧?”顾喻语调扬了扬。 任北立刻嗯了一声,心念电转,想着他现在拎着椅子去主任室能不能威胁钱主任给他放回去 “我还以为你叫仕水呢,”顾喻都服了,揉了两把他的短寸,“你一紧张就写连笔的毛病可以改改了,我觉得可爱,很明显,判卷老师不这么觉得。” 任北不明所以,探出个脑袋顺着顾喻的手指看,第三十七名是个班级新成员——仕水。 任北:“……” 其实,他一直觉得他的连笔挺好认的,这次太紧张,竟然写瞎了。阴沟翻船。 “班级排名37,学校排名652,”顾喻越看越满意,有种自己种的白菜茁壮成长的成就感,“语文145,英语150,数学63,谢天谢地了,物理32,我勉强算你带了半个脑袋考的,化学53,没及格,生物60……” “这么一看,你生物天赋比较高啊。” 任北长舒口气,同桌怎么说都好,他不是倒数第一了。 顾喻也高兴,嘴里说的严厉,眼里的满意都快溢出来了,附在任北耳边说了两句让人脸红心跳的小话后就拉着人不松手了。 谁爱看谁看,他男朋友短短时间就进步了这么大,嫉妒么?生气么? 不好意思,他的。 刘华忠进班后重点表扬了任北,实实在在地夸了好久。 任北没细听,夸奖的话听了顾喻的就够了。 他拿着手机和尤严发消息。 【二严:我的哥哥,双宿双飞了还能来B市看看我这形单影只孤苦无依的弟弟吗?】 任北一乐,迅速打字。 【北哥:我问问顾喻,他要是有空我们两个就一起去找你,要是没有,我自己去。】 那边消息秒回,B中放假早,尤严已经在家瘫了一个礼拜了。 【二严:我靠这个事儿还得请示领导啊!你混的行不行啊我的哥?惯的太邪乎了吧!】 任北看了眼趴桌子上争分夺秒补觉的顾喻,嘴唇翘了翘,真好看,他的。 【北哥:你哥乐意。】 【二严:……】 【二严:行,弟弟服了,抱拳后撤.jpg】 【北哥:你什么时候有空?】 【二严:随时。对了,咱到时候去B中看看吧,精神支柱转走了,迷弟们整一学期都迷茫无助,我答应他们有空带你这个领袖回去看看。】 任北想了想,答应了。 在B中确实有一群高一的中二少年厕所里宣誓效忠北哥的,他没多上心。 没想到他走了,影响这么大。 精神领袖什么的。 扯淡。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饼蹲在炕头大声嘶吼:我的收藏不动了!在线做法! 第35章 “……大家假期注意安全,可以适当放松但不能忘了学习。” 老刘满意地看着一班学生,做着学期总结。 “好,就说这么多,祝大家假期愉快!下课!” 班里立刻一片欢腾,试卷书包满天飞,一个个毕业了似的往外冲。 顾喻泰山蹦于前而睡不改姿势,连动都没动一下,侧脸被袖口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睡着的眉眼显得很安静,眉心舒展,像个孩子。 任北越看越喜欢,压下心跳想要叫醒他回家。 老刘收拾好东西过来了。 “任北,”刘华忠笑得慈祥,看见任北的动作又是呵呵一乐,“不用叫他,可能是又熬夜了。” 任北哦了一声,“没熬夜,睡的挺早的。” 就是陪他起了个大早,起床气作祟总想睡觉。同桌都是为了他。 刘华忠拍拍他肩膀,这孩子真有意思。“你不知道,顾喻以前啊总在上课前跑我办公室去,一睡一节课,一问,准是熬夜来着。” 说到这他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孩子平时都忙什么……” 任北看着他,少见的诚恳,“老刘,同桌昨天真没熬夜。” 刘华忠哈哈一乐:“行行行,你说没熬就没熬,还挺犟,你是看见了还是怎么的……” 任北心说我不止看见了我还在他旁边睡的…… “对了,我找你是有事的,”刘华忠说,“这次你的进步非常大,我和钱主任商量着,给你爸爸一个惊喜——” “不用了,”任北声音沉下去,“他不需要。” 儿子死活都没空管的人,你告诉他这个事,他还得为了面子特意过来给他庆祝一下,到最后都不舒坦。 何必。 刘华忠看出这是父子关系不好,也没再说什么:“那行,我去和钱主任说一声,让他不用通知了。” 任北嗯了一声。 “那个,你们在这睡会儿吧,醒了也别着急走,”刘华忠操不完的心,“外边天冷,在教室里歇歇汗,别感冒了,现在感冒的特别多。” “知道,您也回吧。” 任北特佩服他这种把学生当儿子养的劲头,任国富就应该也来学校上上课,学学人家怎么待学生的,他能学到五六分回身这么对他这个儿子,他就知足了。 “行,”刘华忠拍拍他肩膀,“好好学习,老师走了。” 任北趴到桌子上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被顾喻感染的也有些困了,像个小学生似地说了句:“老师再见。” 说完觉得自己好傻逼,想收回这句话老刘却已经走远了。 叹了口气,他就是被他的成绩感动傻了,能考这么多分,他可真牛逼啊。 他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睡熟的顾喻,上午阳光有些晃,打在顾喻的侧脸上,轮廓清晰的骨相就很美,长长的睫毛上仿佛兜住了一小片阳光,直暖进他心里。 越看越忍不住,越看心越痒痒,终于,他伸出罪恶的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顾喻的脸。 碰到的一瞬间就在心里哇了一声,手感比头发还好。皮肤柔软,被阳光晒的暖暖的,手指碰到的时候几乎是忍不住要捏下去。 但他忍住了,使劲咽了咽口水收回手在自己脸上戳了戳,手感不好。 还想摸但不能摸了,同桌没同意,他这是不好的行为。 看着顾喻依旧熟睡的脸,他忽然想到一个词——脸玩年。 又快速否定,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顾喻在他心里是天上挂的高高的月亮,别说亵渎,就是瞎想都不能想的,他还敢开玩笑,真是胆大包天。 如果让同桌知道一定会捏着他后脖子,似笑非笑地问他:任北你该当何罪? 然后他会低着头说:同桌我错了,你怎么样都行,别生气…… 然后同桌轻笑一声,一下搂住他壁咚强吻再抡到床上然后扒了衣服最后这样那样让他$%×≥~…… 两秒后,任北浑身一僵一把捂住滚烫的脸趴在桌子上,打心底里唾弃自己。 怎么想的这么美…… 当初因为顾喻一句玩笑话别扭一天的是他,现在每天期待玩笑成真的也是他。 不要碧莲……! 可是任小北同学长大成人了,而且天天看着这么好看的男朋友谁能遭得住,亲亲抱抱已经满足不了他了……还是不要脸。 问:他要怎么委婉又不着痕迹地向同桌提出这个非常非常非常过分且不矜持的想法? — 顾喻睡到中午才彻底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他男朋友一脸崩溃地趴在桌子上揪着本来就没多长的头发,神情异常痛苦,动作特别纠结。 抓住任北的手防止他自残,声音是刚睡醒的沙哑:“干嘛呢?玩自残?” 任北一僵,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压下的热意再次爬上耳尖。 “没,没有,头发,太长了。” 顾喻看着这一头短寸,眉头微皱:“……任北你当我傻逼呢?” 任北一把抓住他的手,捏了捏,眼神乱飘,拙劣地转移话题:“同桌我饿了,咱们回家做饭吧。” 顾喻看了他一会儿,任北一个眼神他就能看出这人心里有事儿,不追究是让着他,还真拿自己当傻子了? “说,”顾喻按着脖子把人按在桌子上,“想什么呢?我睡着的时候有谁和你说什么了?” 任北鹌鹑似的被按在桌子上,翅膀都不敢扑腾,听见他的话忽然灵机一动,啊了一声:“是,老刘过来了。” 顾喻把手松开,轻轻揉着任北后颈,皱眉:“他来干嘛?找你吃饭?” 任北舒舒服服地瘫在桌子上享受同桌的喻式按摩,半眯着眼睛,跟个被揉脑袋的柯基似的,声儿都飘了。 “不是吃饭,说我进步大,要联系任国富,我没答应。同桌他找你吃过饭?” 顾喻又趴回桌子上,和他脸对脸,呼出的气都喷到他额头上,看着那一小片短寸随着他的呼吸一前一后地飘着。 “以前请过,”顾喻说,“他就是闲的,谁考好了请谁吃,谁下降了也请谁吃,你上次的饭局我给你推了。” 任北睁了睁眼睛,又很快失败地闭上了,后颈太舒服了。 “老刘说请我吃饭来着?”任北问。 “嗯。”顾喻说。 “你怎么拒绝的同桌?”任北觉得他快被顾喻呼噜得睡着了,顾喻掌心暖烘烘的,压在他脖子上特别舒服。 “我说师母做的饭还不如你自己做的好吃。”顾喻说。 任北一笑,有些嘚瑟。他已经彻底征服同桌的胃了,就是人还差一步…… “任北,任北!”顾喻稍稍用力捏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的脑袋威胁地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又走什么神呢?说出来,我也走走。” 任北耳根泛红,顾左右而言他:“老刘真没创意。” 班里只有他们俩,这种背着别人偷摸搞对象的感觉让他有点飘。 转移话题这招对顾喻没用:“我问你,你想什么呢。” 末了不忘补一句:“他确实没创意。” “我想……”任北眼珠子快转秃噜了也没想好怎么撒谎,水深火热之时手机忽然响了。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 任北松了口气,看看顾喻,看看手机。他不敢接。 顾喻拧着眉,真会挑时候。“接。” 任北立刻掏出手机,连来电名称都没看就接了。 “谁?”他接电话一向开门见山。 “成绩今天出来了是吧?”任国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哈哈笑着,“你们主任,是姓钱来着吧?给我打电话来着,说有进步。” 任北的脸唰地冷了下来,心火一拱想摔了手机:“和你没关系。” 任国富一顿,过了会儿才说:“上次是爸不对,公司忽然有事,我告诉警局的你王叔叔了,后来尤严也——” “别废话,没事挂了。”任北懒得听他墨迹些没有用的,犯恶心。 “等等,”任国富的态度罕见的好,“爸今天早上回家,保姆说你挺长时间没在家住了,是和爸置气呢吧?” “你考的这么好都不和爸说一声,爸请你吃饭!” 任北看了眼顾喻,顾喻握着他的手一下下捏着。 任北心里那股火顿时就不想压着了,后背靠着人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畅快。 “你特么怎么不明年才发现呢。” “是爸太忙了,都是爸的错,我刚刚往你卡里打了十万,最近生活费是不是不够了?是去酒店住了还是去同学家住了?” “……” “是那个叫顾喻的同学吧,”任国富想讨好儿子,直接开夸,“他也就学习比你好,要论别的,我儿子肯定比他强一百套!” 说完还笑了两声:“你说是不是啊儿子?” 任北觉得他爹也挺牛逼的,一句话就能烧起自个儿心里的最大的那一团火。 “是个瘠薄!你要是闲就滚回你公司去,我那天要是真出事儿等他妈你反应过来我尸体都该烂了!” 一气呵成地说完不等任国富说话就挂了电话。 说的痛快,挂完电话却依旧不爽,浑身都窝火,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恨不得一时找个人干一架见血了才舒坦。 “任北。”顾喻叫他。 任北看着顾喻,双目赤红地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炸起像个要吃人的猛兽。 猛兽下一秒忽然把脑袋杵在了顾喻怀里,吸了吸鼻子。忽然委屈.jpg。 顾喻一下一下摸着他后脑勺,直到把整个脑袋都呼噜的热乎乎的才把人从怀里抱出来。 额头贴着额头,轻声哄:“晚上带你出去玩,去吗?” 任北眨了眨眼睛,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同桌带他出去玩?不是去做题?是想给他散心吧,怕他心情不好,容易犯病。 心里一下就暖和了。 “去。” — 晚上顾喻说话算话,俩人一人一件羽绒服戴上毛线帽子背着书包出了门。 刚推开门就看见一片白。 “同桌下雪了。”任北带上门抓了一把浮在蔷薇上的雪,凉手。 “嗯。” 顾喻帮他掖了掖围脖,擦了擦手上的雪水,戴上手套,又把手攥住揣在自己暖烘烘的羽绒服兜里才算完。 任北就跟野孩子似的,不知道冷不知道热,他要不提醒,他穿个薄棉袄小布鞋就敢硬闯A市室外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 虎成这样,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靠一身正气? 往小区外面走的路上,任北挠着顾喻手心问:“咱去哪?” 顾喻把他不老实的手攥住,笑了一声:“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任北眼睛一亮,这题他会:“有一群蓝精灵!” 顾喻乐了,“已经成年了的任小北同学,你男朋友要带你出去浪,你害怕吗?” 任北入戏很快,演技却为零,眼睛发亮:“我好害怕!” 第36章 “师傅,潘云湖广场。”顾喻拉开车门,把任北推了进去。 说八百遍也不想戴手套,走两步就要摘,威胁他不戴自己也不戴才磨磨蹭蹭地戴上,还没走出小区呢就又给摘了。 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点上死犟死犟的,欠艹的样。 任北老实坐了进去,手指头冻的通红也只是无所谓地搓了搓。 他才来A市不久,不知道潘云湖是哪里,好奇。 “同桌,”他不懂就问,“潘云湖在哪儿?” 顾喻保持神秘,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去了就知道了。” 任北在司机的视线盲区悄悄抓住他的手,不自觉地先抓了抓他的掌心,“那我们去那干什么?” 顾喻反手握住他的手,把人往这边拽了拽,懒洋洋地:“浪啊。” “哦……”任北忍住好奇往旁边凑了凑,隔着两件羽绒服贴在顾喻身上。 这种密闭、狭小、暖和的环境,让他很有安全感。 特别是顾喻在身边的时候,明明穿的很厚什么都碰不着,却感觉两个人前所未有的近,空气都安静下来,顾喻的心跳在耳边,呼吸声也近在咫尺。 真好。冬天其实也不冷啊,有顾喻的地方,都不冷。 …… 路程有些远,任北在车上靠着顾喻昏昏欲睡,耳边只有汽车行驶发出的闷闷的嗡嗡声。 “哎小兄弟,到了,五十八块钱,您转账还是现金?” 开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司机才停车,顾喻转了账,拉着任北下了车。 任北刚拉开车门就被一阵混着雪沫的大风糊了一脸,顿时精神了。 抬头是一片荒凉,褪色的建筑物被风霜和时间消磨得只剩下残垣断壁。 像是老旧的开发区,被繁华的城市人所遗忘,在风雪里摇摇欲坠。 要不是顾喻带他来,任北都很难想象A市会有这种地方。 “这是A市的郊区,前十几年繁华过一段时间,后来没落了就没什么人来了。” 顾喻帮他掖好衣服,又把帽子给他戴上,手套套上,带孩子似的。 “前面不远有一个冰场,我以前来过几次,挺好玩儿的。” 任北自发自觉地把手揣到他兜里,不一会儿鼻尖就冻红了:“同桌你会滑冰?” “不会,”顾喻乐了,帮他把羽绒服帽子也扣上了,“屁都不会,每次来都是心情不好,生气对象都是我妈,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就来这发泄。” 他摸了摸任北的鼻子,皱眉:“你口罩呢?” 出门的时候还老实戴着呢,半个小时的功夫,整丢了? 任北左右兜里翻了翻,摸了摸帽子:“好像丢了。” “同桌我不冷,”任北伸出脑袋和他碰了碰额头,“你接着说,我听。” 顾喻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语气是和内容截然相反的轻松。 “我生我妈气,原因太多记不清了,气急眼了自己消化不了,就来这。站在冰场上的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敌人变成了脚下的一整块冰,我们两个对打,我还输的彻彻底底。” 说到这顾喻笑了,偏头看向他:“你能想象你酷炫狂拽的男朋友一个人包下整个冰场然后在上面站都站不稳气的拿手锤冰的沙雕样儿么?” 任北愣了一下,脑海中小时候的顾喻绷着脸坐在冰上边哭边锤的样子一晃而过,没忍住大逆不道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 偏头却看见顾喻乐的比他还欢,这股劲儿就跟脱缰野马似的止不住了。 笑起来没完,只能磕磕绊绊地说:“有点……能。” 顾喻看着他不说话,他也回看过去,五秒后,两个人爆发出了更大的笑声,互相拍着后背想停止这个没比锤冰强的沙雕行为却屁用没有,笑得中奖了似的。 半晌,还是任北先缓过来,依旧笑着但微弱的行动力健在,换成他拉着顾喻走。 他能看出这里曾经繁华过,但更明显的是衰落。 根本没有一条正儿八经的路,都是那种碎石子一片一片地铺着,零星还有不少碎砖块,凹凸不平,隔一段雪上加霜地有一个下坡。 他们这种笑抽了的状态走两步就得互相搀扶一下,防止把他们这两张帅比脸摔破相了。 “同桌,”任北揉着肚子,笑得腮帮子都疼了,“你不是说不远吗?” 顾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乐了:“我记得是不远。” 任北咽了咽口水,不放心地掂了掂脚眺望了一下苍茫的废墟大地。 “同桌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顾喻眯着眼想了想:“大约在上上上个冬季。” 任北一僵:“……总感觉这三年里,这地方又拆了不少。” “是啊,”顾喻抻了个懒腰,无所谓地说:“拆这么多,赚不少钱吧。” 任北也不着急了,反正只要和顾喻搁一块呆着,在哪他都乐意。 何况这里空空旷旷的,放眼望去一个人影都没有,雪下的不算大刚好盖住地面和建筑物,全染成白的了。 天地一色的美景不多见,周围破败的景致都顺眼起来。 他很享受这种在雪地里互相搀扶、笑得肆无忌惮的感觉。 “我记得是……”顾喻摸了摸下巴,半晌,眉毛一跳,“再往前走十分钟。” 任北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忽然一脸严肃,皱着眉:“同桌,距离我们下车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了。” 顾喻也一脸严肃:“男朋友,我觉得我们,迷路了。” 任北努力绷住疯狂乱他妈上扬的嘴角:“同桌,那我们怎么办。” 顾喻也强忍笑意:“我们报警吧,叫警察叔叔来救我们。” “我有点害怕……”任北把脸转过去,肩膀抖的触电了似的,声儿都跟着哆嗦,“万一警察叔叔认出我们俩怎么办?” 顾喻拉住他的手,语气温柔而坚定:“我找我妈把咱们俩捞出来。” 说完咳了一声,掐着嗓子学着薛宁的语气:“谁动了我们小北?是喻喻吗?妈怎么和你说的,不要欺负小北。” 任北彻底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地乐了出来,这一声就跟戳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把顾喻也点着了,俩人跟两个神经病似的在大雪天里杵在荒郊野外看着对方笑得上不来气。 过了好几分钟,顾喻抱着任北拍他后背,笑得脸都僵了:“啊不行了脸疼……任小北同学,我,警告你不许笑了!” 任北也脸疼,顾喻不让笑了他就不能笑了,他得听话。 但是,他憋不住。 “对,对不起同桌,”任北胆大包天地使劲揉了两把顾喻的头发,抖动频率逐渐和他统一,“要不,要不你先,停吧?” “我停个屁!”顾喻抱住人使劲晃了晃,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一脸幼稚,“凭什么?” 任北也来劲了,第一次跟他这么牛逼哄哄:“我也不停,你爹不停!” “操?跟你爹顶嘴?”顾喻一把掀开他羽绒服帽子,把毛线帽往上拽了一把,一口咬住他耳朵,稍稍用力留下个红印子,“出息了任小北。” 疼痛一来任北更牛逼了,传统技能封印解开,同样的动作潇洒无比地掀开顾喻的帽子,得寸进尺地一把扯开羽绒服领口,一口咬在了他锁骨上。力气大的给他自己牙都磕疼了。 “任北我□□大爷!”给顾喻疼笑了,“你他妈想趁着我育苗没过期再来一口是吧?” 任北咬完才后知后觉地后悔,浑身一僵,看着眼前深深的牙印隐约还破了点皮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舔了上去。 再抬起头的时候整张脸都红炸了,支支吾吾地不敢看顾喻,“就,嗯,消毒。” “哦,”顾喻双手捧住他脸,解气地把这张嚣张至极的脸捏成各种形状,锁骨丝丝泛着疼,说出的话有些咬牙切齿,“你还真是属狗的,你怎么不和崩崩比比咬合力啊。” 任北心虚地把眼神往旁边飘,但嘴角有它自己的想法,一顿上扬。他努力压制,就造成了嘴角疯狂抽搐的视觉效果。 顾喻看了绷着没笑出来。 任北咬咬牙忍住了没笑出声。 他就是,玩儿嗨了。 都多久没这么放肆地浪一把了,以前身边就尤严一个朋友,待久了就跟两棵老树似的,猫一起除了晒太阳就没别的事了。 打架除外,但他不犯病一般不喜欢动手,因为动手基本情绪激动犯病。所以那次在水吧暴打那群傻逼的时候,顾喻的生气担心是有缘由的。 顾喻拍拍他脸:“怎么不说话了?” “心虚。”任北实话实说,诚实得顾喻一时间都没想好下句词儿说什么好。 “惯的你,”顾喻说,“嫌二人世界不够刺激,还想把战场放医院是吧?” “没有,”任北再次开启转移话题之术,“咱俩还丢着呢同桌。” 顾喻绷着的脸动了一下,半晌,深吸口气,眼底全是笑:“我告诉你任北我好不容易憋住的你别想轻易逗我笑……” 下一秒搂住任北捂住肚子嘴里爆出一阵狂笑。 任北也笑得要疯,和顾喻互相扶着,像两个年纪轻轻的帕金森。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容易高兴得过了头,或许是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或许是莫名其妙的处境,又或许只是身边这个人是顾喻。 “我们……”顾喻深吸口气,揉了两把脸,“可能真得走了,再不动该冻死在这儿了。” 任北点头,努力不笑出来:“那同桌我们该往哪边走?” 顾喻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任北愣了一下,下一秒一把捂住他手里的电话:“同桌别报警,这个事儿肯定上新闻!” 顾喻“啊?”了一声,拍了他脑袋一下把帽子给他戴上了:“想什么呢,我给冰场工作人员打一个电话,让他们来接。” 任北长出口气,比起荣登明早头条“两男高中生野外寻求刺激迷路报警求助!”,他更愿意冻死在这荒郊野岭。 “喂?”顾喻把任北的手揣进兜里捂着,问的无比自然,“我是顾喻,你们冰场是不是搬地方了?” 对面工作人员被他问懵了,问的小心:“顾先生我们没搬地方,您的司机是不是走错路了?” 任北听得点了点头,没说“您走错路了”,这个客服真上道。 “那应该是,随便把我们扔这儿了。”顾喻说。 对面立刻说:“那您把定位发过来,我们这边马上去接您。” 顾喻嗯了一声,无比高冷:“快点,我男朋友说冷。” 客服姐姐:“……好的我们马上到。” 任北:“……”我不冷我没说。 第37章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二十多分钟,直到看见一条勉强被压出来的小路后才等到冰场的车。 零下二十多度,他俩在室外又跑又闹地折腾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等上车的时候都被冻透了。 “这里有暖宝贴,你们俩贴两张,”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特别热情,“今天外边冷,还下雪了,冻坏了吧?” 任北立刻拿过几张,说了声谢谢,快速拆了一张。他自己无所谓,他怕顾喻冷。 “张老板在吗?”顾喻握住任北扒他衣服的手,反手拽开任北的衣服拉链,啪地一声贴在了他胸口。 任北愣了一下,又勤勤恳恳地开始拆下一张,嘴里絮叨:“同桌我不冷,这张给你。” 顾喻嗯了一声,往这边靠了靠,懒洋洋地直接躺到了他身上。 “张老板前些日子回南方了,”司机很健谈,“说A市太冷,孩子受不了。” 顾喻乐了一声:“那小屁孩儿还怕冷?六岁的时候跟我在雪里打滚的时候都没说过冷。” 司机大笑一声:“现在不都流行一句话,叫‘你妈觉得你冷’,估计就是张老板自己觉得冷。” 任北耳朵竖起来,手里拆着包装纸注意力却全在顾喻的话上。什么小孩儿?男的女的?小孩六岁的时候顾喻多大?语气这么熟悉是不是早就认识? “最近几年生意怎么样?”顾喻问。 “不行啦,全是几个老顾客每年光顾着,”司机叹了口气,“现在靠近市里那边又开了个冰场,咱这边远,路又不好,都没什么人来了。” “张老板怎么说?”顾喻动了动脑袋,让自己躺的更舒服点,胃上刚被任北贴了一张暖宝宝,缓缓发着热,很舒服。 “这冰场连着几年光出不进,张老板想着过了这个冬天就停了,找下家卖出去,”说到这,司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咱是舍不得,都干了十来年了,突然让咱去别的地方干活还挺不好受的。” 话锋一转:“可是咱也不能这么跟老板说,让人家白白干这赔钱的买卖,您说是不是?” “是,”顾喻说,“能坚持到现在我都挺惊讶的。” 司机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冰场,任北下车时被顾喻牵着,压在他耳边小声说,“同桌,我们岂止是走丢了,丢的太远了。” 顾喻也贴在他耳边,声音又低又冷:“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耳朵咬下来。” 任北浑身一凉,耳朵丝丝疼了一下,被牵着往前走不敢说了。 他就是皮一下,还没舞起来呢就被同桌恐怖镇压了。同桌气场太强。 冰场离市区远,因此也有住宿的地方,两个人被司机师傅带到前台。顾喻是熟人,没怎么登记就被领到房间。 “先生这是你们的房卡,”服务员态度很好,笑着说:“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们,晚餐和夜宵我们会准时送上来。” 顾喻点点头,“知道了。” 服务员打过招呼礼貌离开,任北关上门,把羽绒服脱下来挂在墙上,打量了一圈住宿环境。 很明显的豪华大套间,一张宽大的双人床看上去就很软和,电视电脑一应俱全,电视前一张大沙发让人看起来就很有躺上去的欲望,橙黄色的装修看上去很居家。 顾喻拽住脱了羽绒服就万事大吉的任北,把他帽子手套都给摘了挂在墙上,捏了把脸:“屋这么热,还捂着不怕蒸熟了?” 任北指了指沙发,兴奋劲儿还没过,眼睛发光跃跃欲试:“同桌我跳上去它能坏吗?我不是很胖。” “但是你很沉,”顾喻给他拿了双拖鞋,无情嘲讽:“一身腱子肉看起来不胖也能压死那沙发,有点常识行么小傻子。” 相处久了他发现任北其实是个很爱玩的人,闹起来也是个控制不住的,哈士奇似的。 得时时看着别玩疯了,别没轻没重的伤着自己。 任北一脸可惜地换上拖鞋:“我才一百六不到,同桌我想看电视。” 顾喻从后面搂着他腰往沙发那儿走,咬着他耳垂:“你就闲不住是吧?” 任北痒痒,下意识想躲,脖子立刻被啃了一口,不敢动了,老老实实被顾喻摔在沙发上压在下边。 看着距离几近为零的顾喻,任北吞口水的同时有些喘不上气,他重,顾喻比他还高肌肉比他还多,更重。 压在身上,真 . 沉重的爱。 “同桌……”他使劲喘了口气,脚背触到顾喻的,冰似的,“你脚好凉。” 顾喻微微撑起身体俯视他:“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用比我还凉的脚感受到我的脚凉的。” 任北眼睛一亮,又来劲了:“我有特异功能!” “功能你大爷,”顾喻俯身咬了一口他喉结,抬头的时候舔了一下,看见任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才满意,“下次再敢冬天穿布鞋脚给你剁了。” 任北立刻摇头:“我肯定不穿了同桌,我这次就没穿。” 顾喻把人拽起来往浴室门口推,懒得怼他。 他要是不说任北连袜子都懒得穿,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都他妈得是医学奇迹。 “同桌你想洗澡?”任北不明所以,也不反抗,顺着顾喻的力气往前蹭着走,这样顾喻就能多推他一会儿。 顾喻连体人似的和他一起挤进浴室,反手关门,“手脚冰凉的,不洗澡咱们俩抱团取暖?” 任北咽了咽口水:“抱团取暖……”也行啊。太行了,他不会反抗的。 顾喻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他,“我发现最近你总走神,想什么呢?” 任北偷瞄了两眼,转移话题:“同桌这屋里真暖和。” “怎么你们村儿没有?”顾喻一把板正他脑袋,看着他眼睛,“我问你话呢,仗着我惯着你都学会转移话题了?” 可能是浴室里的空间太窄,也可能是他们两个的距离太近,任北心脏狂跳,狗胆包天地说:“刚在一起的那几天,同桌你对我特别好。” 顾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贴着额头问:“……我现在对你不好?” 他觉得任北现在的表情就是那个委屈的狗狗表情包——“你真的凶我”。 任北得寸进尺地蹭了蹭他的脸,又抱住他,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他声儿都飘了:“好。” 就这么搂着简直太好了。 顾喻看着在他脖子上蹭起来没完的脑袋,半晌,叹了口气,声音无奈又懒洋洋的:“起来,痒。” 任北搂的更用力了,头一次这么任性,脑袋晃了晃,大狗子似的:“同桌我想再趴会儿。” 僵持几秒,顾喻认输。 “趴着吧。”顾喻轻拍着他后背,开始非常非常认真地反省自己。 他真的那么凶吗? 一向糙得跟野狗子似的男朋友忽然趴在他脖子上哼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让他恍然觉得自己是个活该千刀万剐的大渣男。 所以他今天很凶? 也是,按着脖子逼着任北说实话,闹的时候咬他耳朵,动不动就威胁打出脑浆子剁了腿。 真是太凶残了。 半晌,顾喻低沉的声音响起:“任北。” 他喊的认真,任北抬起头,短寸蹭的热乎乎的,一脸意犹未尽:“嗯?” “我刚才想了一下,”顾喻说,“比起刚在一起的时候,现在我对你确实是太不温柔了。” 任北只是随口说说,哪能舍得让他真的道歉:“同桌我没事我——” “别说了,”顾喻很真诚,“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任北着急了:“同桌我不是那个——” 顾喻捂住他的嘴:“你听我说完。” 任北点头。 顾喻轻轻笑了笑,阳春三月的风似的,把任北魂儿都勾走了。 “我反省了一下,我为什么像个渣男似的变得这么快,”顾喻要笑不笑的,讲故事似的,“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我的男朋友,同理,我也喜欢他。” “但他跟个野狗子似的,身体不好还不注意。” 任北一僵,直觉告诉他要出事儿。 果然,顾喻语气越来越轻:“没关系啊,我是他老夫老妻的男朋友,我可以照顾他啊。” “结果,你说怎么着?”顾喻笑眯眯地看着他。 任北咽了咽口水,眼神乱飘:“咱洗澡吧同桌,好冷。” “你哪能冷,”顾喻眉梢一挑,不赞同地看着他,“冬天穿布鞋、口罩走个两百米就能丢了的人哪能冷,说多少遍还不知道出门穿羽绒服的人哪能知道冷。” “要是大学没考一个学校,我都害怕你哪天背着我就这么冻死在哪个街角里。” “你说,我到时候上哪找你去?嗯?” 任北心虚地把脑袋放到顾喻肩膀上。 顾喻阎王索命似的贴在他耳边说:“我反省我是不是太暴力了,但我记得哪次都挺有分寸的。” “就是我这锁骨,还有点疼。” 任北赶紧摸了摸他锁骨,牙印已经不是很明显了,但是本该是牙印的地方变成了一圈紫的渗人的淤血…… 他有罪! “同桌我错了。”任北看着顾喻 ,认错态度诚恳。 “你哪儿错了?”顾喻开始解他裤腰带。 任北后撤一步双手悬空方便他解,答的果断:“我不该说你对我不好。” 顾喻的动作一顿:“任北你是傻逼吗?” “同桌我是你别生气了,”他又答错了,学着撒娇却生疏至极,只能把脖子扬起来露出颈侧,“同桌你生气就咬回来吧,我想不出来哪错了。” 顾喻看着送到嘴边的脖子,诡异地沉默了。 第38章 “任北,”顾喻微微低头,嘴唇几乎贴上了这截脖子,“你是认真的么?” 顾喻的呼吸湿湿热热地扑到他脖子上,任北呼吸发紧,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是。” 顾喻闭了闭眼睛,他发誓他最初只是想带任北出来散心的。 “好。”顾喻轻声说。 下一秒任北喉结一痛,不等说话顾喻一把拍开了水龙头,两个人被微烫的热水淋得湿透,透过迷蒙的水雾对方的脸都看不清了,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不止心跳,连肌肤为此战栗着。 疼痛鼓动着紧紧绷住的神经,一颤,一颤,随着对方的呼吸抖动。 身体像是要烧起来,任北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动弹不得。 下意识寻求最信赖的保护,对视片刻,哑着嗓子叫出:“顾喻——” 没有说完顾喻一把托住他的脑后,用力拥吻上来,他被动地回应,把全部的主动权都交给了顾喻。 紧闭的眼角泛着红,两人的喉咙里不时溢出一两声浓重的喘|息,为本就滚烫的空气更添了一把柴。 两人一路回到床边,顾喻好歹还留着点神智,出来的时候拽了条毛巾把两个人囫囵擦干了。 两个人叠着倒在床上,任北面色潮红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刚分开就拽着顾喻又亲了上去,顾喻认认真真地亲了会儿,咬着他耳尖哑着嗓子:“任北,你现在还有机会后悔。我可能会让你疼。” 任北偏过头,喉结滚了滚:“我最不怕疼。” 顾喻一顿,下一秒从床头摸到东西近乎凶狠地吻住任北,几个字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性感暗哑:“疼了咬我。”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彻底放晴,阳光零零散散地晃进酒店房间,暖黄色调铺满双人床。 顾喻眼皮颤了颤,被阳光晃得不是很舒服,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被迫起床让他起床气发作,下意识地想拽被子,想要抬起胳膊忽然浑身一僵,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楚起来—— 任北躺在他胳膊上,睡的很沉,脖子和裸露的皮肤上落着星星点点的痕迹,暗示着昨晚发生过一场多么胡天胡地的事。 任北呼出的空气带着暖意落到顾喻皮肤上,有点痒。 起床气没了。顿了片刻,他轻轻往前凑了凑,被压着的胳膊不敢动,另一只胳膊碰了碰任北的脸,温温热热的,看了会儿没忍住亲了上去。 任北睡的沉,只觉得忽然喘不上气了,张嘴呼吸到的不是空气,而是……另一个人? 他迷迷糊糊地抬手推人,眼睛要睁不睁地挣扎着,困倦和理智打的水深火热,打心底里开始理解顾喻的起床气。 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张大大的笑脸——顾喻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特别是这种不含别的情绪,只是开心的笑,有些孩子气。帅的他窒息。 “同桌——卧槽疼!”任北起身搂住顾喻的动作猛地一顿,精瘦的腰折了似的撑不住身体,掉线风筝似的又躺回了床上。 顾喻把手敷在他腰上力道适中地捏着,早晨的声线沙哑又温柔:“很疼?” 任北闹了个大红脸,面子作祟,磕磕巴巴的:“没有,就是,有点酸。” 他在扯淡,简直是又酸又疼,昨天两个人疯了似的,他腰被搬来扭去的,不要了似的使用过度,刚才忽然一动疼得他直抽气。 顾喻靠近他,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空气都变得缠绵起来:“真的么?我记得我昨晚,挺过分的。” 任北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别过脸:“还,还行。”他就是疼也没脸说,到最后一边喊着不行一边拽着顾喻不让人走的人是他,他得忍着。 “今天不去滑冰了,”顾喻亲了亲他鼻尖,“想吃什么,我让他们送过来。” 任北动了动腰,彻底贴在他温热的掌心,“我想喝粥。” 顾喻点点头,胳膊伸长把手机拿了过来,翻着:“吃点清淡的也好,主食吃糖馒头?” 昨晚又累又困,俩人就随便吃了点就睡了,现在任北饿的要疯,下意识觉得不够吃:“还想吃糖饼。” 顾喻自然予取予求,拨通电话叫了一堆甜的、易消化的,都是任北的口味。 吃饭的时候,任北心中那股男性尊严作祟,让他非常坚定地拒绝了顾喻搂他起来的动作,咬牙自己坚强地爬了起来,又白着脸一小步一小步地蹭到沙发上,期间顾喻像个保镖似的在他旁边护着,想笑又不能笑怕他脸红吃不下饭,憋的好辛苦。 “同桌,”任北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咬咬牙:“咱今天去滑冰,我没事。” 顾喻哇了一声,满眼带笑:“还滑冰呢,这么厉害,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任北抬头看着他:“一定是我的。” “哦豁,”顾喻乐了,“那咱们吃完饭就去?” 任北深吸口气,就当自己还是那个啥都没干也没被|干的北哥,一字一顿:“吃完饭就去。” 顾喻揉了揉他脑袋,到底是舍不得:“好好好,我的问题,我简直累的走不动了,我们明天再去?” 任北心里一松,但还是惦记薛宁:“今天还不回去,阿姨那儿行吗?” “我给我妈打电话了,听说和你在一块儿,”顾喻无奈地摇摇头,“笑得不行,说明年再回来都行。” 任北耳尖一热,总感觉他薛姨这第六感忒牛逼了。 吃到一半任北时隔很久终于想起大明湖畔的尤严了,抹了把嘴,“同桌,假期我得抽空去B市找尤严待几天。” 顾喻一抬眼皮:“陪他?” “嗯,”任北说,“你能抽空去一趟吗?要是不行我自己去也行。我俩半学期没见了,上次见还是我犯病了,都没好好招待。” 顾喻不明显地皱了皱眉,任北去找尤严肯定不能像这次滑冰似的只待两三天,但这已经是薛宁的极限了,他还没试过、也不敢试离开过那么长时间。 新婚燕尔的,他不想和任北分开太长时间,也不想任北担心,笑了笑:“我还真有点不放心,那个尤严是直的么?” 任北毫无危机意识,实话实说:“他男女都行,都喜欢。” 顾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就随便一问,没想到炸出个这么严肃的信息。 任北后知后觉地听出他语气不对,赶紧解释:“但这个逼对女生兴趣更多,我俩就是哥们儿。” 顾喻喝了口粥,语气不咸不淡:“哦。” 任北瞬间放弃一周计划,哄他:“同桌我就去四五天。” 顾喻吃了口糖饼,眼神异常可怜地盯着他:“哦。” 任北心都快让他看化了,尤严是最好的哥们,他不可能不去看,一时只恨不得立刻把尤严打包到A市和他一起念书避免顾喻露出这种表情。 “同桌,我去玩三天,然后我把他叫到A市咱们三个一起出去玩几天,”任北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我不知道A市还有哪儿好玩,你带我们去,咱俩一块儿。” 只要搁一起乱逛,他和尤严都无所谓地方,至于多出来顾喻这么个大活人,他也已经和尤严通过气了,尤严没意见。 顾喻这才收回眼神,捏了捏任北的耳垂,“他来A市,食住我包了,随便玩几天。” 任北放心地嗯了一声。以前寒暑假他多数都是跑到尤严家猫着,也不爱干别的,就闷在屋里看着尤严激情澎湃地打游戏,偶尔翻翻手机,一假期下来没毛病都能憋出毛病来。 这次他不仅可以和尤严一起出去浪,还能带上他男朋友。 这过的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两个人吃完,叫来服务员收拾了残局就又躺回床上窝着。 任北刚开始还不乐意,异常倔犟地表示他身体没有一点不舒服,简直太健康了,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绕冰场一圈。 顾喻边笑边说:“是我虚了,我简直不能动弹了,一分钟之内不上床我都能扑通砸地上死了。” 任北才答应,但依旧检坚持,愣是他扶着顾喻上了床,躺下后还特贴心地给顾喻揉腰。 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甚至能立刻就地来一发的喻哥想笑不能笑,只能拉住他男人面子比天高的男朋友,哄着让他老实趴在床上让自己按摩。 房间温暖舒适,任北被伺候得昏昏欲睡。 “任小北同学,”顾喻躺在他旁边,一边给他捏着后腰一边气息暧昧地说:“我们是三好学生,这个事情应该适可而止,你说,我们多久一次比较好?” 任北脸“唰”地红了,羞得恨不得钻床缝里,趴在床上嗯嗯啊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内心却在不要碧莲地说:一天一次我也没意见…… 顾喻把人往怀里一搂,从后面抱着他,一副贴心样子打着商量:“一个月?” 任北一脸震惊地回过身:“那怎么——”够啊。 话到一半硬生生转了个弯,“都行。” 顾喻看着他,压下眼底的笑,故作正经:“下次赞同我不用这么大反应,你男朋友胆儿小。” 任北傻乎乎地说什么信什么,当即给他顺起气来:“对不起同桌。” 咬了咬牙,一个月一回,这不是等于在他这个饿了一年的人面前放了一盘红烧肉,然后告诉他一个月可以吃一块吗。 太完蛋了。 第39章 窗外呼呼刮着老北风,听声音感觉出门人就能冻裂了,酒店屋里却暖烘烘的,光着膀子也不冷。 任北趴在床上,余光瞄着顾喻,垫在下巴上的酒店柴犬玩偶快被他揉碎了。 他想了半天,面子第一次败在下风,抻着嗓子别扭地喊了一声:“顾喻。” 顾喻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把玩偶从他手里救出来随手撇到了沙发上,摸了摸他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任北被摸得眯了眯眼睛,脑袋往前凑了凑,拐着山路十八弯地问了一句:“昨天,咳……” 昨天感觉怎么样?感觉不好我们想想办法?感觉好,我们能不能别一个月一回? 几句话让他尴尬得脖子都红了,在喉咙里转了几圈,憋出一句模模糊糊的:“……感觉,怎么样?” 顾喻歪了歪头,一脸我不是很懂你细说说的表情:“什么感觉?” 任北把脸埋进被里,声音闷闷的:“就是,昨天,那个。” 顾喻长长地哦了一声,趴在他耳边,小声:“你是说雪地徒步吗?感觉挺好,就是有点冷。” 任北眼神闪烁:“不是那个。” 顾喻嗯了一声,想了想:“你是说昨天看见你成绩的时候?考挺好,我挺高兴,想要什么奖励?” 任北憋不住了,猛地抬头:“不是!我是说上|床!” 喊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爆红,呆了两秒忽然捂住脸弓着身子埋进了枕头里。 想他任北当年叱咤B中,无人能挡,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顾喻看着他鹌鹑似的孵在那,没忍住乐出了声,后知后觉地觉出自己在欺负人,搂住他往上抱了抱,声音放软:“生气了?嗯?逗你玩儿呢。” 欺近任北耳边,轻轻含住他耳垂,声音含糊不清带着诱哄:“真的,昨天晚上,特别舒服。” “你呢?” 任北呢,任北已经灵魂爆炸离开人世了,顾喻的话太露骨,他受不住了。他就当时莽,事后怂的一批。 见人还不起来,顾喻干脆在后面抱住他,拔萝卜似的把人整个抱了起来,偏头看向任北时发现他眼睛又湿又红,知道这是欺负狠了,男朋友脸皮最经不起折腾,心里一软赶紧开哄。 亲亲侧脸,软着声音撒娇:“我错了好不好?嗯?” 任北咽了咽口水,眼神还是乱飘,最受不住顾喻撒娇,声音直接软了下来:“那,说的是真话吗?” 顾喻搂着他喊冤:“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儿上骗你,再说了。” 他舔了舔嘴唇,附在任北耳边,声音湿哑:“我昨晚……了多少次,你不知道么……嗯?” 任北心脏要不是有这层皮挡着可能已经蹦出去了,握住顾喻的手给自己打气似的紧了紧,鼓起勇气回归正题,“那同桌,那个,刚才那个,就是……” 他捂住脸咬咬牙一狠心:“那能不能别一个月一回了。” 顾喻了然,有点想笑,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小幅度地晃着:“好,那你说,多久一次合适?” 决定权忽然来到自己手中,任北那句一天一次险些脱口而出,硬生生被他刹住了车。 红烧肉是好吃,但偶尔一顿可以,天天吃他可能挺不到高考就没了。 任北拿出写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第二问的劲儿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一周?” 顾喻摇摇头:“那哪够?” 任北懵了:“同桌你刚才不还说一个月。” 顾喻啊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我说一个月,也没说几回。” 任北沉默了,同桌真牛逼,是他误会了。 事关重大,任北小心翼翼地问:“那,多久一次?” 心里又期待又害怕,像是拆盲盒。 “嗯……”顾喻摸着他的腰,思量着,半晌,商量着问:“我要说一天一次,你这儿,受不了吧?” 说着手就开始乱摸。 任北红着脸痒并快乐着地扭了扭腰,被顾喻箍住后就不敢动了,他倒是想答应,但他也不是机器人,这么整他非得废了不可。 “同桌,”任北折中,还拿出了杀手锏,“四天……行吗?还得补课。” 顾喻特别把他的成绩当回事,这么说把握大很多。 顾喻果然又好说话了起来:“行吧。” 心里却在想: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惜他不是大丈夫,这种事他还是愿意当个心安理得的小人。 毕竟,哪有刚开荤就出家的道理。 “那就这么定了。”任北笑了,反手摸了摸顾喻的腰,手感让他忍不住又摸了两把。 顾喻懒洋洋地抱着他倒到床上,乐忠于咬耳朵:“再摸可能要出事儿。” 任北一僵,不摸了,他浑身都疼。 屋里暖烘烘,身后顾喻的体温有点烫,任北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他太累了。 这个累和他一挑八血虐橘子组不一样,这个累,真的是各个方面的累。 经此一遭,北哥三百六十度各个方面都彻彻底底输给了喻哥,他服了。 …… 任北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爱江山更爱美人年代感的声音让他意识到是他的手机,挣扎了两下把眼睛睁开了,伸长胳膊从床头摸了两下摸到手机按了接听键。 嗓音嘶哑不悦:“喂?” 身后顾喻的起床气比他严重多了,这会儿已经十分不高兴地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使劲蹭了两下,胳膊动了动把他整个团进怀里乱摸着。 不知道是在进行什么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通过搂着他使自己快速重新入睡什么的…… 电话那头传来周晨嘹亮的声音。 “我的儿,班里咱几个玩得好的想聚一聚,你什么时候有空?” 任北不耐烦地摸了摸头发:“咱俩玩的不好。” 周晨:“……” 周晨:“不是,算我上赶着跟你玩的好行吗?人那几个女祖宗都等着我完成任务呢,快,别为难老父亲,你什么时候有空?” 任北刚要说话,他又说:“顺便帮我问问顾喻,那个逼电话打不通。” 然后就是一阵碎碎念:“这个时候嗓子这个调儿,你不是还睡觉呢吧,大好的时光不刷个五三对得起王X雄吗……balabala……” 任北怀疑这逼是唐僧转世,心往碎了操。 “不去,滚!”顾喻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任北刚要回头,手里的手机就被一把抢了过去按了挂断。 世界安静了。 任北鹌鹑似的缩着,被起床气的顾喻镇的老实趴回被窝。 顾喻却没跟他生气,手机一扔,把任北轻轻翻过来继续进行仪式,互相蹭了蹭脸然后细细亲了两口,最后往胸口一压,呼吸声又绵长起来。 又睡着了。 任北稍稍抬头看了看他的睡颜,不出五秒他也困了。 周晨估计是被同桌镇住了,也没敢回电话,同桌真牛逼。 等两个生物钟喂狗的纵|欲少年一起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又黑了。 顾喻先叫了晚饭,然后两个人起床洗了把脸坐到沙发上,任北把电视打开了。 没什么想看的,就是单纯的想让屋里有点声,像个住人的地方。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顾喻心灵手巧地剥了个芒果,拿水果刀切下一块喂给他一口,问:“甜么?” 任北点头:“挺甜的。” 顾喻三两下把芒果切了,放盘子里,自己也尝了一块。 “我就会切果盘,”顾喻笑了笑,“做饭难度太高。” “我给你做饭,你不用学。”任北说。 顾喻躺在他腿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边摸他腰边说:“不许反悔。” 任北声音笃定,他傻乐还来不及呢:“我才不反悔。” “周晨说的聚会,”顾喻看着他,“想去么?” 任北想说不想去,但他听顾喻的。 “同桌你去吗?” 顾喻想了一下,“你在以前的学校,去过么?” “不去,我和尤严一般都不凑热闹,一群二逼青年耍酒疯,”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我不能喝酒。” 顾喻明白了,高中聚会无非就这几样活动——吃饭唱歌旅游。 哪个都逃不过喝酒这步。 要是有人问,任北不屑撒谎,也不想说实话,更大的可能是闷声喝了,然后酒精刺激 情绪失控 犯病。 再说他吃的那些药,可能也不能喝酒。 看他半天没说话,任北无所谓地说:“同桌你想去我就跟你一起,我不冲他们,冲你,我不惹事。” 顾喻吸了口气,男朋友这几句话说的他心都快化了,隐藏的情话高手? “我也不去了,我打电话给周晨推了。”顾喻捏着他腰说。 任北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推的:“咱俩一起去吧,我不喝酒就行。” 顾喻抬头看他:“真想去?” “想和你一起去,”任北说,刚才只是想陪顾喻,现在他想和顾喻在高中多留点回忆,以后和尤严吹牛逼也有话题,“再说周晓婷刘筱萌她们也去吧,感觉有她俩不会特没意思。” 顾喻乐了,他也觉得有了这两个活宝他和任北的连续剧可能就有续集了。 “那行吧,演续集去。”顾喻说着给周晨拨了过去。 那边神经衰弱了似的,声音疲惫:“你手机不是关机了?” “刚才充电了,”顾喻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听就是刚睡醒。“我和任北去。” “卧槽!”周晨的声音异常愤怒,“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顾喻把电话拿远,懒着嗓子,非常没人性地说:“那我们明早六点再和你说一遍,这样算早吗,要不五点?” 周晨被他骚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气的肺叶子都快烧着了。 半天才异常悲愤地吼出来:“你们两个知不知道我这几个小时经历了什么?!!!” “我刚在群里说你俩不能去了这群女流氓就挨个电话轰炸我问为什么,还指责我办事不力没留住你们俩!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啊!我一直在接电话!!!” 等他说完,顾喻十分敷衍地安慰了一句:“好辛苦哦。” 周晨:“……” 我可去你妈的吧! 第40章 周晨用毕生功力顺了顺气,长出口气,“算了,都是没良心的。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好把时间定一下。” “他们都什么时候有空?”顾喻问。 “从明天开始的一个礼拜都有,”周晨说,“但一个礼拜之后刘筱萌要去她姥家串门,一串串半个月那种,就聚不上了。” “那明天吧,去哪儿定了么?”顾喻心里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这不正打算和你们商量呢,我都愁死了,”周晨抹了把脸,“周晓婷酒精过敏,看别人喝都云过敏那种,你说说这吃饭不喝酒有意思吗?” 顾喻:“有意思啊。” 周晨:“……” 我可again去你妈的吧。 顾喻和任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周晓婷这个女同学还真是越看越厉害。 深藏不露。 “和你说不明白,你就知道我们不能喝酒就行了,”周晨说,“所以我们商量着要不去唱个歌或者去哪稍稍远点的地方溜达一圈。” 顾喻懒散地嘲讽:“天这么冷,闲的。” 周晨捂住心脏,一声嘶吼:“所以老子在和你们商量啊!” 和这个逼说话能把人气死,怎么就那么多无知少女被他这张脸迷惑!这该死的看脸的时代! 任北听见周晨的话一皱眉:“别和同桌喊,舌头给你剁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周晨忽然老了十岁的声音传了过来:“……所以你们到底想玩什么?能不能给我这个可怜人提个意见?” 顾喻这次特别痛快:“潘云湖广场知道么?” “郊区那个?”周晨摸了摸下巴,“我倒是知道,就是没去过,怎么,那边儿有好玩的?” 顾喻嗯了一声:“有个冰场,包吃包住。你们明天打车过来吧,我给你们发定位,路费我包了。” 周晨受宠若惊:“大佬请客?” 顾喻没管他,继续说:“你带好人,几个女生看着点,别出事儿。” “不能,一共仨女的,算我俩男的,”周晨说,“去远处玩我想着人带多了准得干仗就没叫那么多人。” “也行,”顾喻说,“大聚会等着开学再说吧。” “行了,那边冰场要是多玩几天得多少钱?”周晨身为组织者非常尽职尽责。 门铃被按响了,顾喻估计是晚餐送到了,边起身边说:“不用花钱,人到了就行,这边老板我熟。” 周晨非常识时务,极其狗腿:“接旨!喻哥牛逼,小的退下了。” “滚吧。”顾喻挂了电话。 饿了一天,顾喻叫了一桌子菜。 任北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快把他晃瞎了。 “同桌,”他欲言又止,“怎么没有,肉啊?” “肉?”顾喻给他夹了一筷子西兰花,非常无辜,“吃点清淡的不好么?” 顾喻说什么是什么,他瞬间放弃吃肉,“好,我吃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顾喻笑了,真听话。 “同桌周晨他们过来了有地儿去吗?”任北问。 “有,这地方没什么人来,他们几个分开住一人一间都住得下。”顾喻说。 任北哦了一声,“咱们玩几天?” 顾喻看向他,笑了:“你想玩几天?” 太长时间他就得单独把任北扔下,自己先回家了。薛宁那边目前一切安好,保姆发消息说连药都自己主动吃的。但他说不准会不会突然发作,他也不想有这种突然。 任北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碗,过了会儿,说:“同桌我们陪他们玩一天就回家吧,人太多了,乱。” “还有崩崩和心心,”任北头一次体会到了老父亲周晨的心情,“保姆没养过大型宠,我有点怕它们俩干架她拉不住。” 顾喻乐了:“它们两个还打起来过?谁赢了?” 任北咬着筷子,陷入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役回忆里,“心心赢了,崩崩干不过它。崩崩就是莽,没脑子。” “它俩把我床单被罩枕头全咬碎了,厨房里盘子、锅、垃圾桶全翻了,碎一地。” “不过它们两个都不咬人,特别乖,有人拉着就不那么凶了。” “没事,”顾喻说,“保姆连你薛姨战斗力最强的时候都应付下来了,那两个小的应该也没问题。” 任北却笑不出来,顾喻能这么轻松的开玩笑,他不能。只要一想起顾喻小时候都经历过什么,他就心疼。 给顾喻夹了一筷子菜,吸了吸鼻子:“同桌你多吃点。” 他的本意是顾喻太不容易了,顾喻却不这么想,眉梢一挑:“任小北同学,你是对我的体力有什么怀疑和担忧么?” 任北一愣,心疼的不行,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喻不正经地贴了过来,趴在他耳边,“让我吃这么多,晚上好有力气干……” 后面的字像一把□□撒进了他耳朵里,下一秒脑袋里炸开一片烟花,一张脸红的滴血,思考能力降低为零。 “任北?”顾喻捏了捏他耳垂,看着他傻了吧唧的脸就想乐,“怎么直了,我说的不对?嗯?” 任北后知后觉地慢慢弯下腰,把脸捂在了手心,声音很小:“同桌,下次,下次别……” 顾喻简直不知道怎么逗他好了,反应这么天然,不怪他总想欺负任北,他多么无辜。 把人搂在怀里,吃个饭也不好好吃,非得逗个够,贴着耳朵问:“别什么?” 任北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后背贴上顾喻的胸口,记吃不记打地窝在他怀里,侧脸蹭着他脖子,咽了咽口水,打商量:“别说这个,行吗……” 顾喻唔了一下,抱着他的胳膊左右晃着:“行,听你的。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我们北哥人设是这种么?” 任北也随着他的力气小幅度晃,声音还是没高起来:“我没人设,我就是不乐意和他们说话,他们就以为我脾气不好。” 过了会儿,皱着眉:“我确实脾气不好 ,但我不愿意动手。” “我知道,”顾喻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我男朋友向来以理服人。” — 第二天周晨来电话的时候他们俩还没醒呢,顾喻的起床气被这通电话刺激到极致,接电话的时候任北觉得那个手机随时都可能变成一堆零件,虽然他也困的眯眼不睁的。 “喂?顾喻吧!”周晨很兴奋,“我在A市混了将近二十年,竟然头回来这地儿!这冰场这么大啊,设施也好看啊,还有那豪华大酒店,啧啧啧,我都怕把你吃穷了,不过就是没什么人,你说他们这地方能回本儿吗?” “哎?顾喻?你在听吗?我——” 顾喻低气压的声音冷森森的:“说完了么?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周晨懵了:“卧槽喻哥你可别啊,我们刚到你就让我们——” “你自己滚,”顾喻搂了搂怀里迷迷瞪瞪的任北,放低声音,“你特么睁眼睛看看现在几点,脑袋里进冰场了么现在就到。” 周晨悟了,“哎呀不是想早点到,别生气别生气,大家都很兴奋,快起来一起嗨皮!” “我起你大爷。”顾喻不耐地用手把头发往后梳了梳,心里一股火恨不得窜地里把周晨点了。 “别这样,”周晨说,“你看这晨光——” “今天阴天下雪,”顾喻说,过了会儿,又说:“去前台,报我名字,服务员带你们去房间。” “好嘞!” 挂了电话周晨感慨,你喻哥多生气正事儿都有分寸,不像你北哥,为了顾喻急眼了就不认他这个爸爸了,啧啧啧,世态炎凉养儿白养。 周晓婷穿了一身嫩粉色棉袄,心情极好地搓着手问:“喻哥怎么说?” 周晨心说你就惦记喻哥,你晨哥刚才差点就凉了。 “他让我们去前台,报他大名,然后就会有人带我们去房间。”周晨说。 刘筱萌双手捧脸:“不愧是喻哥,霸道总裁啊!” 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去,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顾右盼,这个酒店因为顾喻请客变得格外高大上起来,到处散发着“免费”的诱人气息。 分房间的时候周晓婷问过床的大小,直接敲定:“我和筱萌还有月月一间房吧,女生都在一起,反正床大我们瘦!” 赵乐文推了推眼镜:“你们哪儿瘦了?” 三个女生异口同声:“你闭嘴!!!” 服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要对女孩子有礼貌点哦。” 赵乐文耳朵红了红,没再说话。 “那就这样,你们三个一间房,我和乐文一间房,一共两间,”周晨说,“对了姐,最好和顾喻他们近一点,我们方便串门。” 服务员点头,“好,跟我来。” 顾喻刚挂了电话就又躺回了被里。 任北揉了揉眼睛,“同桌他们到了。” 顾喻嗓子发哑,皱了皱眉:“嗯,昨天就忘了一句别来这么早。” “那咱俩起来吧,”任北打了个哈欠,“好困。” 顾喻看了他几秒,没说话。 任北以为他起床气,伸手顺了顺被他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顾喻眼神暗了暗,忽然扑了过去把人压倒亲了上去。 让他起这么早去滑雪? 是人么。 第41章 两人难舍难分之际,手机又响了,顾喻最后咬了一下,才抬起头拿过手机,嗓子沙哑:“你是已经废物到找不到房间了么?” 周晨机智的第六感让他警铃大作,赶紧说:“我们到房间了,服务员说最好中午去玩,能暖和点,我们中午去?” 顾喻趴在任北身上,一边摸摸啃啃,没好气地说:“十一点吃饭,十二点下去。” 任北大气都不敢出,耳朵通红,咬着嘴唇把脑袋压在枕头下边,心里把周晨杀了八百遍。 “那行,我通知他们。”周晨说。 顾喻沉默了一下,说:“让服务员把早饭拿上来,他们这有甜点和小零食,你帮女生们准备一下。” 周晨嗯了一声:“OK,我们就住在你们对面,那我们十二点门口不见不散。” “嗯。”顾喻说。 等顾喻把电话挂了,任北受不了翻了个身,面对着顾喻,抓住那只在他身上乱碰的手:“同桌,我们睡觉吧,太困了。” 顾喻眉梢一动,躺在他旁边,“还困?” 周晨这两个电话给他都打醒了,他不信任北还困着。 果然,任北动了动,抓了抓他手心:“咱中午得去滑冰。” 顾喻哦了一声,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所以呢?” 任北抓了抓短寸,眼神乱飘:“就是咱现在睡觉一觉睡到十一点。” 顾喻把他搂到怀里,看着他眼睛,问:“为什么?” 任北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着他,顾喻却一脸宝宝好单纯地看了回来。 任北磨磨蹭蹭,耳尖都红透了:“就是……别做了,我怕到时候,滑不动。” “晚上,随便。” 顾喻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就是想逗逗,任北支着短寸红着脸的样子可可爱爱,让他一大早就性致勃勃。 他却什么都不能干。 嘶了一声,顾喻妥协了,咬着牙笑了笑:“好,我们现在开始,盖着棉被,纯睡觉,名词,睡觉。” 任北放心了,躺在一边主动往他怀里拱了供,脑袋放在他胸口听着强劲的心跳声,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 多睡了几个小时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就好像给你半碗饭你没吃饱还想吃,然后立刻有人给你多盛了一碗递过来。心情跟点灯了似的亮亮堂堂。 任北和顾喻随便吃了点,刚放下筷子手机微信就叮叮地响了几声。 任北边喝了口甜牛奶边看了一眼,转头叫顾喻:“同桌,周晨建了个群。” 顾喻放下杯子拿过他手机,一个名为“我为你承包了这片冰场”的微信群正消息不断。 【清晨的和平鸽:都吃完饭了吗?吃完的扣个1。】 【筱萌无敌可爱:我们三个吃完啦111。】 【清晨的和平鸽:请客大佬和我的儿吃完了吗?】 顾喻呵了一声,拿任北的手机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北哥:@清晨的和平鸽,你爹和你爸都吃完了。】 周晨回的很快,跪的很稳。 【清晨的和平鸽:小的给您请安了,咱们现在出发?】 顾喻嗤了一声没回,直接跟任北起来开始动作迅速地穿衣服,先自己穿完,然后帮和帽子杀的你死我活的任北戴好口罩,手套,帽子,一件一件仔仔细细。 顾喻把他的毛线帽往下拉了拉,盖住耳朵,威胁:“帽子口罩手套,再弄丢一样,我就把你按床上干死。” 冰场四面漏风,今天早上还飘了点小雪,温度低得出门就得冻透了,不看着点任北容易把自个儿冻成傻逼。 任北浑身一哆嗦,一手捂住口罩一手抓住帽子:“不可能丢,我抓着呢。” 他还年轻,他想活着,他还得给顾喻做饭呢,不能年纪轻轻地就做鬼也风流了。 检查了一遍任北的北极熊造型,顾喻很满意,转身推开门,下一秒和站在对面的周晨、赵乐文看了个对眼,再往旁边看看,三个女生的影儿都没有。 “人呢?”顾喻带上门,在走廊里左右看看,又问了一遍,“周晓婷她们呢?” 周晨正在翻聊天记录,也一脸纳闷:“刘筱萌说了啊,她们三个都吃完饭了,不出来还干什么呢,我问问。” 【清晨的和平鸽:三位美丽高贵的女士,吃完饭就出来啊,你们的喻哥北哥都出来了,你们不迫切地想欣赏一下盛世美颜吗?】 女生房间的门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不方便敲,任北翻出手机和顾喻一起看群。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复。 【筱萌最可爱:等等啦,我们在化妆,就差眼线睫毛眉毛了,马上完事!辛苦啦辛苦啦!】 任北皱了皱眉,遇见不懂的习惯性问顾喻:“同桌她们没有眉毛吗?” 他平时除了顾喻看别人都自动模糊,能记得人就不错了,让他说脸部细节简直是让他闭眼睛写数学题。 顾喻乐了:“我记得有啊,你平时没看么?” 任北摇头:“不记得了,眉毛和睫毛,有为什么还化?” 任北自动忽略了他完全没听说过的“眼线”,感觉是什么古老又神秘的玩意。 顾喻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怎么回事,猜着说:“可能是本身的眉毛不好看,拔了重新画。” “拔了?不疼吗?”任北一悚,少见的好奇,“那睫毛呢?” 顾喻一大老爷们能知道什么,但他就是想逗任北,靠着门板开始瞎瘠薄逼逼,一脸无所不知:“睫毛就简单了。” 任北特捧场地看着他,求知若渴:“怎么整同桌?” 周晨家里有个经常按住他试化妆品的亲姐,他对这些东西还是比较懂的,听见顾喻的话忍不住捂着脸偏过头,纯洁的耳朵听不得顾喻的逼逼。 “别眨眼。”顾喻伸手在任北眼睛上揪了一下,力气很小,一根睫毛都没揪下来,但还是吓了任北一跳。 “拔这个干什么?”任北揉了揉眼睛。 “女生们谁的睫毛多、睫毛长就拔下来,”顾喻煞有其事,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然后用502胶水粘在睫毛少的人眼睛上,这就是‘画睫毛’。” “拔下来?”任北怔住了,眼睛瞪着,不可思议地咽了咽口水,半天才问:“她们,不嫌疼?还有胶水能粘眼皮上面吗?会不会睁不开眼睛?” 任北三观都裂了,语速少见的快。 在他眼里女生都是他妈那种精致而贤惠的,漂亮又易碎的,需要男人细心呵护捧在手心儿里的,怎么可能对自己干出这么疼的事。 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顾喻叹了口气,说的跟真事儿似的:“没办法,自己睫毛又短又少的,女生都爱美,只能找同学买睫毛自己粘。而且是个精细活,得用镊子钳子什么的,所以她们这么半天出不来。” 周晨嘴角一抽,神他妈钳子。 任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真不容易,花钱买罪受。” 周晨听不下去了,想制止顾喻这个满口胡言的疯子,又碍于吃人家嘴短一声不敢吱,深刻体会到了贫穷带来的负担。 四个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地等了足有四十多分钟三姐妹才匆匆忙忙地冲了出来。 任北定睛一看发现她们的眼睛周围都红了,一定是疼的,加上胶水过敏。眼角和眼睛下边还咔咔反着光,他举一反三学以致用,自动把这玩意归为碎玻璃渣儿。 想想都疼。 碎玻璃粘上还能不出血,这皮肤练的应该都能跟民间艺人比了。 胸口碎大石那种。 周晓婷边道歉边双手合十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化妆穿衣服浪费太长时间了。” “没事,”任北有点不落忍,“你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三个女生静止了几秒,而后一拥而上把他围住了。 刘筱萌拽着他袖子星星眼:“姨姨的北北竟然是个隐藏的大暖男!世界珍宝啊!” 要是平时任北会不习惯,躲开,但今天他看着她们就觉得不容易,心里一软就由着刘筱萌拽着袖子。 周晓婷也很激动,拉着那个任北不熟的女生一起感动:“北北真好,一定要找个有颜有钱高智商还靠谱又会宠的对象,不然太可惜了。” 任北一顿,不吹牛逼地说,他现在的男朋友就这样。 周晨摇摇头,心道你们知道你们化妆的这段时间任北经历了什么就不这么说了。 简直是传销洗脑现场。 几个人一起下楼,任北知道了那个不熟的女生叫韩月,另一个男生赵乐文虽然和他有过摩擦,但他不是记仇的人,只要不再跟他装逼,他就当没发生过。(仙人指路:赵乐文第7章) 到大厅的时候几个人不知道谁起的头,忽然唠起来A中贴吧的帖子。 周晨摇头:“都扯淡呢,我昨天还看见个热门,说看见顾喻任北在购物广场拥吻,我靠我看见我都惊了,还有图有真相!” 说到这几个人都哈哈乐,任北和顾喻也忍不住开始笑。 “要不是知道这俩人就在这等着咱几个过来,我都信了,”周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照片糊的跟某岛国不可说片子似的,靠底下还一堆点赞保存的!惊了!” 周晓婷乐到一半切了一声,“你懂什么,我们一般都理智嗑糖,理智不了了就四海之内皆是糖了。” 刘筱萌非常赞同:“再说我们很清楚他们俩现实中是好朋友,我们只是在虚拟世界里嗑一对儿神仙眷侣而已,学习都这么苦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苦中作乐?” 任北和顾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笑意。这群cp粉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正主都在一起辣么长时间了。 任北想了想,又开始觉得这群女生不容易。 女生们和周晨大声探讨嗑糖学的时候,赵乐文忽然皱着眉说:“你们这是不尊重人。” 三个女生:“?你说什么??” 第42章 气氛静止了几秒,赵乐文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 “男生对这个的接受度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大,还有同性恋在如今也不想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你们喜欢之前最好考虑一下他们。” 赵乐文说的很正式,也很有道理,她们三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任北此时此刻特想说一句:我愿意你们嗑,愿意看你们写的同人小说,愿意听你们讲连续剧…… 但出柜这件事他和顾喻之前商量过了,毕业之后再出。 此刻也只能看着她们仨干着急,可别不嗑了,他和顾喻都追着当睡前故事看呢。 周晓婷皱着眉,自我反省了半天,忽然觉出他这句话哪不对来。 神他妈考虑别人的感受,她把帖子给正主任北看的时候,我们北北看的很入神好吗!喻哥看了之后比北北还感兴趣好吗! 摔!我们是正主带着嗑糖的!正规军! 周晓婷腰板瞬间直了起来,看着赵乐文,略略略了几声:“你说得对,所以我们更可以嗑了,因为北北喻哥也跟着嗑呢!” 任北一愣,还以为她知道了。 顾喻抓着他胳膊捏了捏,懒懒地开口:“别操心了,小女生找点乐子我们不介意,走了,再不去天该黑了。” 女生们齐声喊万岁,起着哄往前跑,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欢脱的很。 周晨感慨:“祖宗们都没把咱们当外人啊,这真是一点形象都不注意了。” 赵乐文哼了一声:“总这么闹到冰面上非得摔了。” 周晨捂住他的嘴:“你也是祖宗,我发现你比我还能操心呢,说话学着点你北哥,别老戳她们心窝子,一人一巴掌能把你挠成麻辣鸡丝。” 赵乐文把他手拿下去,不是很服气,但总归是不说话了。 几个人换上一身装备,被一个英姿飒爽扎着马尾的小姐姐带进了冰场。 几个人里只有任北和韩月是一点都不会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能自己往前蹭蹭,顾喻这种蹭了多少年了的,算是队伍里的扛把子了。 于是小姐姐带着刚站到冰上就吓哭了的韩月一起练习,顾喻带着莽的一批的任北,其他人自由活动。 室外温度零下二十二,今天风比较小,空气里没多少雪沫,但滑起来的速度还是让人感觉冻脸。 任北戴了口罩帽子就露俩眼睛在外面,都觉得冻眼珠子。 几个女生竟然连口罩都没戴,鼻尖冻的通红也没说要掏出个口罩,任北不解。 周晓婷在他旁边滑过去的时候他问了一嘴,周晓婷吸了吸鼻子,指了指自己嘴上的口红:“戴上口罩口红就看不见了,我今天没用防水睫毛,哈气会让睫毛糊成一团,丑死啦。” 任北似懂非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不用粘也挺好看。” 粘这玩意太遭罪了。 周晓婷笑的不行,一个劲儿夸他。 顾喻都看在眼里,看人走远了才搂着任北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出息了,都会哄小女生了,怎么哄,也教教我。” 任北站不稳,被顾喻搂着腰,惯性使然往他怀里靠,全神贯注在脚下这块冰上,没意识到他的语气,边往前用力滑边问:“教什么同桌?我就会做饭。” 滑冰这东西慢慢入门难度还好,但是在任北这种爷们的世界里,没有入门,只有王者,爱摔就摔无所畏惧。蹬一脚的力度够飞出十米远了,他还站不稳,带着顾喻都跟着飞,亏得顾喻平时锻炼积极,核心力量稳的一批,悬崖勒马地抱住了要脑袋杵地的任北。 “还是留条命做饭吧,”顾喻心有余悸地拽着人不让动,“第一次滑就这么玩命,你想我心脏病犯了留着你当鳏夫?” 任北乐了一下,冰刀踹了踹冰面,眼睛很亮:“同桌这挺有意思的,我想这次学会了,下次咱们俩还能过来玩。” 顾喻叹了口气,教训的话被堵在嘴里,最后把人往怀里按了按,隐蔽地亲了亲,轻声:“别着急,我教你。” 说完他拽着任北,两个人老夫老妻似的互相搀扶着往前滑,顾喻边滑边教,“对,就这样,别太快了……控制着点,听话,就像你在床上跟我说慢点受不了之类的我不也听了么——” 从“你在床上”四个字开始任北的两条腿就脱离大脑掌控了,一片带颜色的马赛克哐哐哐地在大脑里群魔乱舞,偶尔闪过一两声精彩的呻|吟…… 回忆总想哭,北哥好痛苦。 顾喻完全不觉得他说的多么刺激,坦坦荡荡,一教东西就板正严厉的习惯还有,“怎么回事,腿折了?让你小点力气不是不用力。你用力啊,就像你从来没在床上和我说过的,我现在和你说了,用点劲。” 任北脸上一片火烧火燎,要不是有顾喻撑着估计已经亲吻了大地,张了张嘴,终究是没他脸皮厚,拉着他胳膊小声说:“同,同桌,别说了。” 顾喻嗯了一声,完全没在听:“对,用力,就这样,撑着我,就像那天晚上那个姿势——” “同桌!”任北一把捂住他的嘴,出于惯性整个人都冲进了他怀里,两个人贴馅儿饼似的黏在一块儿。 顾喻这才看见他的状态,羞得眼眶都红了,戴着口罩看不见脸,肯定也红透了,眼睛求饶地看着他,要是周围没人肯定已经亲上来讨好了。 所以,周围为什么有人? 艹,周晨死了吧,非聚会,聚个瘠薄。 “同桌,”任北小声说,周围一圈一圈过着人,他小心地从顾喻怀里退出来,“别,别说了。” 顾喻一股无名火烧的正旺,直接又把人拉进了怀里,非常理直气壮:“不搂着你摔了怎么办,还有我说什么了,那天你——”缺是时橙哲握笑服。 任北再次捂住他的嘴,却还是从溢出的音节里听明白了,干脆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不动了。 北哥启动一级应急模式——自动关机。 顾喻让他逗笑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搂着他拍着后背,趴在耳边哄:“怎么了?关机了吗男朋友?” 周晨从旁边过,喊了他俩一声,顾喻掐准时机,小声在他耳边说:“要不要回房间‘充电’?嗯?我时刻准备着。” 任北一哆嗦,蜗牛似的爬了起来,不敢看他,梗着脖子就要往外冲,“我有电,现在,不用充。” 顾喻一把拽住他,俩人都是一个踉跄,他吓了一跳,“我的祖宗,我不说了,别这么莽我害怕。” 任北吸了吸鼻子,不看他。 顾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把男朋友惹急了,又开启了“我不理你”模式。 赶紧把人往回拽,慢慢往出口滑,态度极其诚恳地道歉:“我错了,我以后都不说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任北一僵。 顾喻再接再厉,搂着他腰的手隔着羽绒服一下下捏着,“我们回去吧,太冷了,我去房间给你跪遥控器?” 任北哪舍得,瞬间回头:“不行!” 顾喻笑了,说的一本正经:“那怎么行,我错了就得挨罚,我们可是很认真地在谈恋爱,对吧?像我这种不尊重你意愿、不尊重我们的关系、对你造成极其恶劣影响的行为,就得有惩罚措施,以正视听。” 任北懵了,他不是接受不了这些话,当时羞得要死,事后回忆他心里还挺甜的,他就是容易害羞,不是不喜欢,可怎么顾喻一说,好像真的很严重似的…… 顾喻继续说:“你说了算,怎么罚我都行。” 任北更迷茫了,他,罚顾喻? …… 扯什么王八犊子!谁都不能罚顾喻,他不行,顾喻自己都不行! 任北瞬间不高兴了,拉住顾喻,皱着眉,少见的严肃:“同桌你不能说这种话。” 顾喻点头:“我下次不说了。”下次可不能在外面说了,这么多人都不好哄了,也不能亲亲抱抱,啧。 任北也郑重点头,说:“说好了,你不能挨罚。” 顾喻愣了一下:“……啊?” 他哭笑不得,合着他俩说的不是一码事。 任北以为他不同意,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拧着眉,神色凝重,顾喻都没敢打扰。 半晌,终于开口:“那你以后随便说,我,忍忍就过去了。” 说完一脸看破世间疾苦的苍茫,仿佛刚刚做的是关乎生死的决定。 “哎这可怜见儿的,”顾喻忍不住乐了,“就这么心疼我?” 任北点了点头,声音很坚定:“我好不容易追着的,追了八年,谁敢动一下,脑浆子让他滋出来。” 顾喻心都化了,叹了口气:“怎么办,我开始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深的愧疚了,我简直是个畜生。” 任北刚要说话,周晨和赵乐文滑了过来,周晨一脸受不了:“你俩能不能行了,顾喻同学,你得让任北同学自己去闯荡冰场,总这么搀着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韩月都能蹭两步了,任北一大老爷们还得趴你身上走。” 顾喻呵了一声:“我要是不搀着他能起飞,到时候摔了我找你去?我把你脑浆子打出来他就能不受伤了?你说是我就不搀着了。” 周晨:“……” 我就是建议一句你辣么激动干啥!你辣么凶我也很害怕啊! 第43章 周晨碰了一鼻子灰,摆摆手:“我错了,任北破点皮儿都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顾喻看了他一眼,偏头问任北:“回去?” 任北看了看冰面,还想玩。“等会儿吧同桌,咱再玩一会吧。” 顾喻自然都依着他来,轻轻嗯了一声:“走,我教你,离傻逼远点儿,这玩意传染。” 周晨:“……” 是骂我呢吧是骂我呢吧是骂我呢吧! 任北的运动神经对得起他的身高,认真学了一会就能独立行走了,虽然短短半个小时就摔了十多次,吓得顾喻心脏骤停好几次。但比起现在还在呲哇乱叫的韩月,绝对是进步神速。 连那个滑的很好的服务员小姐姐都夸他有天赋,还问他要不要兼职。 任北婉拒了,这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他还是去别处兼职吧。 至于天赋,他已经是个学渣了,要还是个运动残废,他拿什么脸去追顾喻。 “同桌!”他饶了冰场小半圈从后面快速滑了两步,哐地撞到顾喻后背上,把毫无防备的顾喻撞的一个踉跄差点跪地上,他忍不住乐,“我刚才想了一下!” 顾喻稳住身子反手抱住他不让动,用力把人背起来,转了几圈,跟着乐,“你怎么不直接撞死我。现在我们任北同学都牛逼到这个地步了,一边撞飞我一边还有余力想事儿。” 任北掰开他的手往前滑到他面前,一运动起来就兴奋,眼睛都在发光,“尤严过来我们去哪浪?还来冰场吗?” “你还想来么?”顾喻问。 “我都行,”任北说,额头微微出汗,被风一吹透凉,“尤严也无所谓,我们先去吃个饭吧,接风洗尘什么的,然后再去玩。” “你们俩以前都怎么过?”顾喻拽着他慢慢往前滑,想了解一下任北和他哥们儿的过去。 “我们以前?”任北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会,“我们以前都去他家,我睡觉他打游戏,我发呆他打游戏,我做饭他打游戏,我和他一起打游戏。” 顾喻扑哧笑了,“你们的娱乐活动就是游戏?这么无聊。” 任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帽子,“我其实不太喜欢动,能在家里猫着就猫着,不愿意出门,一出门街上就全是人,总有人盯着我,我就容易起火。” 顾喻了然,他男朋友这张脸出门被人盯着太正常了,但对于任北来说,欣赏和挑衅的目光估计都一个样儿。 北哥这不服就干的脾气,不起火就怪了。 “尤严假期就陪我猫着,我俩顶天出门坐公园里晒晒太阳,两棵老树似的,”任北说,“尤严他妈,我大姨,也不愿意我们俩出门,出门就惹事,假期饭菜都送到卧室里,我们俩瘫痪在床也饿不死,更懒得出来了。” 顾喻乐了,“这么惨,那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招待我男朋友的好哥们儿,让你们感受一下真正的假期该怎么浪。” 任北闻言一脸期待,眼睛发光,“同桌我们还玩什么?” 和顾喻出去他就不懒了,干什么都有兴趣。 顾喻沉吟了一下,看着他,忽然笑了,“我也,不知道哎。” “实不相瞒,你男朋友的假期和你差不多,看着你薛姨吃药,躲你薛姨的刺杀、看着你薛姨吃药,气的要死哐哐锤墙、看着你薛姨吃药,睡觉……后来心态平和了,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你薛姨吃药。” 顾喻说的轻松甚至是笑着,任北却心里一酸,顾喻的家庭决定了他的童年不可能有普通小孩的快乐,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得被迫背负起一个家庭的负担。 对他来说,家不是一个避风港,母亲也不是一个可以呵护他的人。前者里没有温馨幸福的家人,后者则是一个需要他细心照顾还随时可能要他命的人。 任北不知道把他放在这种环境里他会怎么样,会不会就这么在日复一日的绝望里疯了,或者直接结束生命一了百了。 他一直觉得人活着总得有点盼头,他妈去世之后他就想着他妈还等着看他找个对象,看着他继承她的一手好厨艺成个家,天天给家人做饭,他就一直盼着,一直盼。 一盼盼了八年,也算是个目标,就在前边儿悬着,让他就算是精神崩溃了也有力气爬起来咬牙往前走。 可顾喻呢?他有什么希望吗?还是就这么一个人在黑暗里遍体鳞伤地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想知道,但不想问。撕开伤疤这种事他不想做了,他知道顾喻不容易,顾喻心里有伤口就够了。他只需要知道这些,然后对症下药,陪他一起承担。 他不想再让顾喻回忆起那些让他痛苦的记忆。 “同桌,”任北看着他,眼神认真,“我们去玩吧,不去远处,就在周围。游乐场,电影院,火锅店……去哪都行。我们只在白天去,晚上回别墅陪薛姨吃饭,行吗?” 顾喻愣了一下,看着他,过了会儿才用力揉了揉他发顶,嗓子有些哑,笑了:“好。” 任北也笑了,揪了揪帽子,“让尤严住酒店吧,家里没地方放他。” “行,”顾喻忍着笑,“我怎么觉得他地位越来越低了。” “我俩一直这样,特随便,”任北一脸无所谓,踢了一脚冰面,龇出一片小冰沫,“都是自家兄弟,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顾喻笑了笑,“挺好的,挺羡慕你有这样的朋友。” 任北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喻从来没提过他的朋友。 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同桌,你没有——” “没有,”顾喻说,也很无所谓,“没时间,没心情,没意思。” 任北顿了一下,顾喻这种条件,如果想有朋友会很容易,甚至想有一群朋友都不困难。但是想找一个尤严和他这么铁的关系的朋友,太难。 什么关系都这样,同甘容易,别说共苦,就是共情都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 拿他来说,很多时候就连他自己事后回忆起犯病时的感受,都会觉得他自己是傻逼,小题大做,不至于。何况是别人,听了他的话只会觉得他是个无可救药应该被关在精神病院天天上电椅才能老实的疯子。 何谈安慰。 你跟他说一句我难受,他能为你做些什么?他连你哪难受为什么难受怎么才能不难受都不关心,你能指望这样的人说出什么有效的安慰的话、做出什么安慰你的事。 所以他挺能理解顾喻的,与其浪费感情和精力去交朋友维系一段关系,不如把这些力气放在应对生活上,还能活的容易点。 “我们以后就有朋友了,”任北忽然说,看了看远处和女生们比赛的周晨,低沉的声音里有点嫌弃,一脸的凑合用吧,“虽然有点虎,但好歹办事还挺利落,智商还算正常。” 顾喻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没忍住笑了,转头看任北,“这个确实可以信一信,在小事儿上。” 任北福至心灵,转头看他,“大事我就和你商量,别人我信不过。” 顾喻笑了,揉了揉他脑袋。 周晨发现他们俩的目光,冲这边挥了挥手,喊:“你们俩过来啊,我们整了个比赛,有奖品的!” 周晓婷也喊:“喻哥北北你们别听他瞎说!” 任北看了顾喻一眼,顾喻点点头,任北下一秒伸出手被他拽着往前滑,嘴里嘀咕了一声:“比赛奖品……” 顾喻轻笑了一声,看看我们北哥的胜负欲,多可爱。 等他们过来了,周晨开始在三个女生威胁的目光下说比赛规则,一脸欠揍,“我们从这边滑到头然后接力滑回来,两人一组,韩月当裁判。” 任北不关心比赛规则,扫了眼终点就收回了目光,直截了当:“奖品是什么?” “好!”周晨抽风了似的一拍手,“我儿有志气!为父欣赏——” 顾喻一个眼神飘过去,他瞬间改口,怂的好不要脸:“我们北哥就是莽!让我们给北哥鼓个掌!咳!奖品是赢的组合欣赏女祖宗们边滑冰边合唱《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任北一皱眉,“你欺负她们?” 周晨赶紧摆手:“我们也有惩罚,男生要是输了更惨,我们要在班级群里大喊三声语音‘周晓婷刘筱萌韩月是我祖宗’。” 他一脸尽在掌握地一笑:“怎么样?够狠吧?你们两个这种偶像包袱两顿重的是不是不敢玩了?” 顾喻哦了一声,懒洋洋地趴在任北后背上,拿腔拿调,“是啊,不敢,我简直害怕极了。” 任北跟着附和,学不出顾喻的那股浪劲儿,一脸冷酷,语气毫无起伏,“啊,怕死了,我马上就死了。” 周晨:“……” 给点面子能死?能马上就死?摔! 第44章 周晨深吸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八遍“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天儿也不早了,咱抓紧分组决一死战吧,谁跟谁一组想好了吗?”周晨大手一挥,平复好情绪,又是一条好汉,“我们为了游戏的公平性,要在班级群里全程直播,由韩月裁判负责举手机,大家觉得怎么样?” 任北只关心输赢,闻言下意识地看向顾喻,见顾喻点头,转头看着周晨:“无所谓。” 能让你北哥后退的只有顾喻。 两个女生出乎意料的斗志昂扬,周晓婷直接抱住刘筱萌:“我和萌萌一组,我俩是女圣斗士,绝对让你们叫祖宗!” 就剩下赵乐文没表态了,大家把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他推了推眼镜,诡异地开始挑衅:“我从不叫别人祖宗。” 任北的角度看过去,周晓婷哼了一声,磨着牙像是随时要扑上来把赵乐文吃了似的。 心里一抖,有些感慨。 女生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你以为她们柔弱,她们却能为了漂亮牺牲那么大,你以为她们需要躲在避风港,她们却能立刻提刀上战场。 赵乐文的回答如此炫酷,周晨一颗心操的快碎了,一把拽住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跑越远的赵乐文,转身问韩月:“月姐,准备好了吗?” 韩月坐在旁边的座位上,一手端着手机,另一只手比了个OK。 顾喻趴在任北身上,懒洋洋的:“这就开始直播了?” “对,就在咱们班群里,”韩月说,“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张庭、刘丽、赵孟……” 顾喻捏了捏任北的脸,下巴磕在他肩膀上,漫不经心的:“那我们是不是得注意点形象了。” 周晨心说你想注意形象就先从任北身上下来,两个大老爷们黏黏糊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周晨撑起假笑,舔|狗附体:“你们俩这颜值不用注意,趴地上滚两圈都遮盖不住这迸发的帅气之光。” 个屁! 顾喻呵呵一笑:“是么?那我和任北一组。” 他看了眼手机:“全班同学都听着呢,加个筹码,要是我们赢了,女生不用怎么样,喊一声北哥真酷就行,你们俩——” 他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大雪堆,似笑非笑:“就趴上去一分钟,亲近大自然吧。” 周晨卧槽了一声:“这真真是太歹毒了!” 现在零下二十多度,冻死算完。 任北看了周晨一眼,补刀:“同桌这个逼怂了。” 周晨瞪着眼睛,指着自己:“卧槽我怂了?” 明明是你们太狠毒了! 顾喻嘲讽技能开满,顺带附赠一辆小摩托车:“这个逼什么时候硬过?” 任北附和点头。 周晨僵在原地,嘴张着眼睛瞪着,惊呆了。人身攻击就算了,这怎么还怀疑起他作为男性的尊严了? 周晓婷和刘筱萌相视一笑,笑得咯咯的,一脸的不可描述。 周晓婷:“一辆摇摇车呼啸而过!” 刘筱萌:“方向盘从我耳边疯狂甩过!” 周晨震惊过后是愤怒,一脸士可杀不可辱地拽过赵乐文,啪啪了他肩膀两下,一身正义不可侵犯:“乐文兄,咱俩一组,干翻他们,有没有信心?!” 赵乐文刚要推眼镜就被周晨制止了,皱着眉一脸严肃:“乐文兄,不要做这么文雅的动作,我们接下来要上战场,我们是战士!是warriors!” 赵乐文闻言背过手跨立站着,挺直腰板,一板一眼:“我英语期末考试一百四,不用你教我。” 周晨大喝一声,神经了似的:“好!让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干翻他们!让他们臣服在我们脚下瑟瑟发抖!让他们有苦难言!让他们卑躬屈膝——” 任北偏过头看顾喻,微微皱眉:“我怎么觉得他说他自个儿呢。” 顾喻点头,嗤了一声:“我也觉得。就是不知道是谁让我们辛苦的班长大人瑟瑟发抖、有苦难言、卑躬屈膝……我要是知道了,可得给那人送个奖杯啊。” 周晨一口老血。 韩月举着手机,催促:“你们快点比赛啊,大家都在催呢,在线观看人数三十多个了!” 几个人立刻做准备。 周晨煞有其事地对着手机逼逼了几句开场白:“接下来由我担任本场比赛的主持人兼选手,请大家理智下注,不要被某组合的颜值所迷惑。” “开始吧,”任北看了他一眼,“光说不练,有个屁用?” 周晨立刻结束主持,重新恢复参赛选手的身份。 于是周晓婷刘筱萌两个女生一组,周晨赵乐文一组,任北顾喻一组。 接力赛,任北、周晓婷、赵乐文第一棒,滑到对面后需要和对面等着的人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对面的人才能出发往回跑,谁第一个到起点谁赢。 玩法挺幼稚的,就是另类的赛跑,但是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连带着三个女生都跟着激动起来。 任北提出让女生一段距离,被她们拒绝了,理由是任北还是个初学者,她们也不能欺负北北,还是正常比赛比较公平。 顾喻他们去对面准备好,任北三个则一起弯腰俯身,神情冷峻蓄势待发。 韩月端着手机都跟着紧张起来,大声问:“准备好了吗?” 三人一起点头。 韩月大喊一声:“开始!” 三个人腿部发力瞬间蹬飞了出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领先的既不是深藏不露的赵乐文,也不是莽的一批的任北,而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周晓婷。 周晓婷个子不高但是动作熟练,又稳又快一马当先地第一个到达抱住了刘筱萌,结果太兴奋了冲劲儿太大直接和刘筱萌一起往后又秃噜了老远。 赵乐文和任北速度本来差不多,但为了避免犯周晓婷的错误赵乐文差三十多米的时候就开始减速。 而任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窜的跟火箭似的,到顾喻身前的时候也没刹车,起身一跳,跳向顾喻的怀里。 周晨都惊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总觉得任北这速度冲他身上都能给他怼飞出去,还是碎成八瓣儿那种。 结果顾喻就是把人接住了,抱了个满怀,稳稳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化解了力度,而后竟然比刘筱萌还先窜了出去。 周晨紧随其后,刘筱萌在后面紧追不舍。 冰场扛把子名不虚传,顾喻脱缰野马似的落下他们一半距离滑过了终点,多年纵横冰场的男人留给他们一个远远的背影,高贵冷艳有逼格。 最终结果,任北组第一,刘筱萌后来居上第二,周晨赵乐文最后一名,即将在全班同学的见证下深情拥吻雪堆,和大自然来一次亲密接触。 班级群里一片嘲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刷屏了。 周晨一脸忧伤,耷着眉眼,西子捧心,哭唧唧的:“总觉得这么些年的真心,都错付了。” 赵乐文拍拍他肩膀算作安慰。 顾喻毫无人性,搂着任北肩膀,还有些喘,笑弯了眼睛,催促:“班长,雪堆等不及了。” 周晨狠狠吸了口气,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指着顾喻吼:“是你等不及了吧顾喻!士可杀不可辱你知不知道!” 吼完瞬间扬眉吐气了,一脸正色地整了整衣领,咳了一声:“对班长大人要足够尊敬,不然班级怎么管理?荣誉何谈争取?无组织无纪律的团队是长久不了的,知道吗?” 顾喻指着雪堆,笑得一脸纯洁:“不知道哎。” 周晨:“……”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艹!越想越气! 没感觉怎么玩,天就已经快黑了,几个人神色各异地站在雪堆前,韩月依旧举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两位主角——周晨和赵乐文。 一道夹着雪沫的北风吹过来,几个女生一起哆嗦了一下,顾喻催他们:“快点,冻死了,是男人么?行不行?一分钟都坚持不了?那不行啊。” 周晨光看着雪堆都觉得透心凉,顾喻还在一边不要脸地煽风点火,他一咬牙一跺脚,“乐文兄,让我们——卧槽!” 只见赵乐文非常不含糊地直接整个人扑通一下趴进了雪堆,“嘭”地一声,几个人清晰地看见了一大片腾起的雪雾。 这雪堆是真的厚实,赵乐文趴下去之后直接砸出了一个人形雪坑,周晨捂着心脏冲他喊:“乐文啊!还活着吗?” 赵乐文抬起手竖了个中指,声音从雪堆里嗡嗡地传出来:“一分钟我能坚持。” 周晨大喊一声卧槽,这要是还不趴下他就没脸活在这世上了,下一秒眼一闭心一横“嘭”地一声步了赵乐文后尘。 雪是真的凉,比抽脸都老北风都凉,他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迅速倒数六十秒,不就是一分钟,谁还不是个爷们了! “一分钟到了,”周晓婷拿着手机计时,“赵乐文快起来吧,把雪拍拍。” 赵乐文从雪堆里拱了出来,眼镜已经看不见人了,全是雪,脸上也是,跟圣诞老人似的,给女生们逗的不行。 过了一会儿周晨也爬了出来,呸呸吐着飞进嘴里的雪沫,哆哆嗦嗦地指着顾喻:“你可,太缺德了!你以后叫顾缺德吧,真、真他妈冷啊!” 顾喻就乐,往任北耳边一趴,老不要脸地请外援:“北哥,有人骂我,怎么办?” 任北不惯着,看向周晨的眼神自带杀气:“剁了吧。” 周晨:“……” 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 第45章 虽然玩的嗨,但天寒地冻的,几个人还是被冻的哆哆嗦嗦,跑回酒店简单说了几句就各自回了房间。 顾喻眸色深暗地推开门,任北尚激动着,哈着气毫无防备,刚走进去就被压在门上亲了起来。 关门的声音“嘭”的一声,这动静让别人想不多心都难,他们两个却都没心思想这些了,憋了一下午,新婚燕尔的,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不把握住那是那方面有问题。 终于分开,气氛却依旧热烈,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匀,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大字。 顾喻嘴唇殷红,瞳孔晦暗,嗓音沙哑带着笑,拇指蹭了蹭任北的嘴唇:“我们今天得回家。” 任北耳根通红,喘的不稳,但还是用力咽了咽口水:“对,我们收拾收拾,马上走。” 说出这句话的他可真是太牛逼了,这时候能绷住的都牛逼。 顾喻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脸埋在他肩膀上,用力吸了两口,哼唧了一声,耍赖:“先充会儿电。” 任北什么都听他的,更何况他现在也想充电,把顾喻的帽子拽了下来,手心蹭了蹭他的头发,手感柔软泛着凉意。 于是把脸也埋在他肩膀上拱了拱,一只手爱不释手地揉着他的发顶。 两个人腻腻咕咕地在门口蹭了半天才迈步,顾喻从后面搂住任北,连体婴儿似的走到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顾喻一条腿跪在床上,从床头枕头下边捡到了充电器线。 两个人这两天胡天胡地不是一般的放纵,都是大老爷们更是不拘小节,带来的东西乱七八糟铺了一屋子。 任北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保姆伺候,对于收拾屋子这种事半点概念都没有,东西是个地方就能扔,找不到就喊同桌,屋里乱成猪窝也能睡的舒服。 不习惯叫人来收拾,顾喻看不过屋里乱了套了,亲自收拾了好几次,但依旧比不上任北嚯嚯的速度,后来索性把人按在床上边警告边欺负地折腾了一通,让他没什么多余的力气干别的,才算没让居住环境更加恶劣。 顾喻自认他自己已经是个非常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了,但跟任北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任北除了厨艺,其它所有生存技能都几乎为零,他都不敢想,要是没认识他,任北现在离家出走后会过上什么日子。 从乱成一团的被里扯出一条数据线,顾喻嘶了一声,举着数据线:“任北同学,在家里也没见你这么能嚯嚯,怎么回事儿,有解释么?” 任北老实地坐在沙发上拿着个苹果边啃边看着他同桌收拾,大爷似的,闻言立刻放下苹果坐直了,像被老师提问:“我不是故意的,我下回肯定不嚯嚯了。” 顾喻气笑了:“我可真是信了。” 他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还真是甜蜜的负担。” 任北屁颠颠地拿着包哐当一声跳到床上递给顾喻,一边帮他往里塞东西一边解释:“同桌我知道为什么在家里我不嚯嚯了。” 顾喻很配合:“那为什么呢?” 任北往里塞了一包没吃完的薯片,低沉的嗓子有些得意:“因为家里东西都有固定的地方,都是你习惯的,我就不想改。” 顾喻愣了一下,扑哧笑了:“这么自觉?” 任北点头,又往里放了一件团成一团的围巾,不大的书包被乱塞一通,各种东西挣扎着互相挤压。 乱七八糟。 顾喻扶额:“宝贝儿你去旁边坐着看我收拾吧,这书包要裂了。” 任北这么装这个包不用要了。 任北一僵,有些尴尬地摸了摸短寸:“同桌我学,下次我就会了。” 顾喻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闻言乐了:“学什么?收拾屋?装行李?” 任北很认真地点头:“嗯。” 他以前没干过这些,但以后跟着顾喻他肯定要多干活,他舍不得顾喻干这些,顾喻就在他旁边喘气他就知足了。 顾喻笑了好一会儿才亲了他一口,说:“行,你教我做饭,我教你收拾,公平公正。” 他其实是不想任北干这些的,男朋友嘛,宠着就完事儿了,但一想到以后任北可能不和他上同一所大学,他没办法近距离照顾他,他就不得不把培养任北的生活自理能力提上日程了。 “这样,我先教你叠衣服,”顾喻说,把被他团成一个球的衣服摊开,从袖子开始折,声音温柔有耐心,“从这里开始,先这样,然后……这样叠,很省空间。” 任北跪坐在一边听得很认真,顾喻不经意瞥了一眼,忽然笑了,在脑海里给任北加了俩耳朵和一条尾巴,就跟一个大狼狗似的,乖乖坐在旁边认真听讲,尾巴一甩一甩的。 顾喻忽然不讲了,任北不解,歪着头:“同桌?” 顾喻摇摇头,眼睛里还满是笑,继续说:“你收拾东西要有耐性,别全想着一股脑都放进去,这也算是一种锻炼,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任北赞同地嗯了一声。 和顾喻在一起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犯过病了,偶尔有些苗头都被顾喻安抚了下去,到现在药都渐渐停了。 进步很大,比这八年来的任何时候都大。 再过一阵就是他妈的忌日了,他今年会不会有机会在那天去看她一眼? “任北。”顾喻忽然很认真地喊了他一声。 任北立刻坐直应了一声。 顾喻犹豫了一下,看着他眼睛试探着问:“这个假期,和我去看看心里医生,行么?” 任北一僵,眼睛不自然地看向一边,手指僵硬地捏着,半晌,低声说:“同桌,我,不想去……” 顾喻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不能着急,但下学期就高二下了,他不敢让这种状态的任北一个人去上大学。他不放心。 顾喻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抚地抓了抓他手心,声音放轻,耐心哄着他:“我陪你一起去,大夫你见过,就是你第一次去我家见到的那个,陈医生。” “他是你薛姨的主治医生,”顾喻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试探着,“我们两个认识十年了,他可以信任。” 任北皱着眉,过往的记忆烦乱地在脑海里翻腾,心理医生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和亲切得诡异的气质都让他极度不舒服,多年来的治疗经历让他厌恶恶心。 那种胜券在握的气质,尽管被覆盖了无数层温柔亲切的伪装,他都能一眼看穿。 心理医生在他眼里就是披着假皮试图把他从里到外全部剖开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恶魔。 后遗症严重到他现在见了穿白大褂的就下意识地想挥拳头,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打烂那张嘴。 见任北一直不说话,顾喻知道该循序渐进,不再逼他,体贴地转移了话题:“陈医生假期可能要偷偷来家里几趟,我让他多给你薛姨检查几次,今年的状态很不稳定,我有点担心。” 任北松了口气,接过顾喻给的台阶,顺着说:“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我看薛姨,还挺喜欢我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要是我能劝的,我可以跟薛姨说说,万一有用呢。” 顾喻摸了摸他脑袋,捏了捏耳垂,笑着说:“好,我让你试试,毕竟任小北同学一来我就变成万年老二了,你才是最亲的。” 任北摇头,目光忽然沉静了下去,像是回忆,笑了笑:“同桌,薛姨最疼你,我能看出来,她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都不一样。” 顾喻笑了:“哪里不一样?我是那个不省心的儿子,你是麻烦儿子的会做饭的男朋友,这种不一样么?” 任北笑了一下,有点傻:“不,不一样。我妈以前就那么看我,眼睛里边儿全是笑,就算我调皮惹祸了,她也就是说我两句打我两下,转身又心疼地哭着打她自己……” “其实都是我的错,但她还是心疼我。” 顾喻愣住了。 “薛姨看你就是这样,”任北说,“她有几次悄悄和我说,‘喻喻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喻喻小时候被我吓坏了,阿姨求你,小北你对他好一点’,‘阿姨对不起喻喻’……” 顾喻嗓子忽然有些哽咽,眼眶湿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她都没和我说过。” “她可能,觉得对不起你,”任北犹豫了一下,张开手把顾喻抱在了怀里,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我觉得薛姨还是爱你的,虽然她清醒的时候太少了。” 顾喻深吸口气,却依旧挡不住从心底升上来的苦,嗓音发颤:“是么……她爱我?” 任北听见顾喻的声儿心尖儿都疼了,不知所措地拍着他后背:“同桌,我,我肯定帮你,薛姨一定,一定能好起来。” 顾喻趴在他怀里,没说话,只有微微颤着的喉结告诉他,顾喻在哭。 任北一瞬间慌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顾喻就在他走丢了那次哭过,这次,这次都怪他,非提这个…… 不对,都怪他,非不治病,有病不治,让顾喻照顾薛姨的时候还要分心想着他。 一个支离破碎的家本来就让他焦头烂额了,自己这个男朋友还不让他省心。 太不懂事了。 任北心里泛苦,咬咬牙,眼神坚定。“同桌,我去看医生,薛姨也去,我们一起去。” “你别,别难受了。” 第46章 顾喻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看不见眼泪,只有两只眼睛有些红。 声音很低,带着浅浅的笑:“心疼我了?” 任北点头,被他笑得心里一阵发酸,紧了紧胳膊把他圈起来,蹭了蹭额头:“我以后都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 顾喻吸了口气,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手握住他胳膊,一用力把人压在了床上,细细亲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亲昵地蹭着鼻尖:“早知道你这么容易松口,我真应该早点声泪俱下。” 任北没说话,主动抬头亲了亲顾喻,然后把人往胸口一按,声音闷闷的:“以后有什么事都直接和我说,我一定听话。” 顾喻试探着问他,小心翼翼观察他,他喜欢,但不想。 他心疼,他舍不得。 “好。”顾喻说。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顺利许多,有专车送,不用担心路痴男朋友半路停下。 和周晨他们告别的时候周晨这个逼就差把“开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忒欠打。 到家刚进门薛宁就热情欢迎了儿子和“儿媳妇”回家,但两个人心里有鬼,吃过晚饭就鬼鬼祟祟地猫回了屋里。 毕竟等下要干的事儿不是什么适合让家长知道的,头一次在家里“搞事情”,他们俩都有点紧张。 任北锁完门来回来去又检查了三次,顾喻上楼下楼叮嘱了保姆三遍“没什么大事不要让她过来,拿点事情转移她注意力”。 一系列准备做完后才松了口气躺到床上。 顾喻侧着身子看任北。 任北平躺在床上,也偏头看他。可能是刚才一通操作紧张的,额头微微冒了汗,耳根发红,脖子连着肩膀的肌肉绷着,皮肤略带薄汗发亮,看着他的眼神很兴奋。 期待又跃跃欲试的眼神。 顾喻感觉喉咙有点干,形状好看的喉结滚了滚,狭长的眼睛懒洋洋地睁着,瞳孔里却迸射着让任北腿软的野性。 性感的一塌糊涂。 顾喻笑了笑,翻身撑在任北上方,微微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故意似的,只一扫而过,留下意犹未尽的任北追着殷红的嘴唇看,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空气随着这个算不上吻的触碰炽热了起来,某种粘稠的气氛在周围氤氲开来,层层包裹住两个人。 两个人目光热烈地对视着,只互相看着对方呼吸就已经急促了起来,密密喷洒到对方的皮肤上,洒下一小片热浪,点着了理智那根弦,却依旧较劲似的谁都没动。 “任北,”顾喻似笑非笑的,“要不别做了,这么沉得住。” 任北一愣,火都烧到眼珠子了顾喻说不做了?头一次这么坚定地否决了他的提议。 任北忽然起身抓住顾喻的胳膊A炸天地把人掀到了下面,换他喘着粗气从上俯视顾喻了,视角一变,他不得不承认,从上面往下看顾喻……他腿更软了。 顾喻被他压在下边也很淡定,眉梢懒洋洋地一挑,一副我可真是期待极了的表情就是对他最大的压制。 “同桌,我……” 他僵了僵,几句话在心里百转千回了半天,终是低头吻住了顾喻,全都用这种方式传达了出去。 屋里的热量积压到极点,“嘭”地一声炸了开来。 (……富强民主文名和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夜色浓郁,窗户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偶尔听见北风抽打蔷薇枝叶的声音,不刺耳,反而衬得这个夜愈发的宁静。 任北现在就很宁静。 刚洗完澡穿着顾喻的内裤趴在床上,下巴深深地陷进了枕头里,胳膊也抱着枕头,学着顾喻的样子偏过头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睛看着浴室门。 顾喻还在洗澡,爱干净的同桌真帅。 屋里很热,刚做完“运动”让他更热了,薄被被踢到脚底下,肌肉纹理分明的后背肩胛处两个深刻的指印泛着丝丝的疼,特别是被掰来扭去的腰,酸的他不想动了。 明早上该遭罪了,瘫痪在床。 这个姿势还是不行,下次得和顾喻商量一下不能总用…… “啪嗒”一声,浴室门被从里推开。 顾喻只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身上还挂着水珠,顺着腹肌线条缓缓下坠,最后隐没在深刻的人鱼线里。 他一手擦着头发走到床边,表情懒洋洋的,看着任北呆呆的表情眯了眯眼睛,忽然俯身没有丝毫预告地压在了任北后背上,对着肩膀上的指印啃了一口。 任北闷哼了一声,想躲却被顾喻搂紧动弹不得。 带着热气和湿意的声音紧贴着皮肤酥酥麻麻地一路钻进耳朵,任北本就酸疼的腰彻底塌软下去,深深地陷进了床垫。 “同桌?”任北不确定他还要咬多久、多狠,有点惴惴,绷着后背上的肌肉想着一会儿被咬的时候能轻点疼。 顾喻没说话,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地亲了亲,把脸埋在任北脖子上,懒懒地问:“疼么?” 任北耳根一热,实话实说:“腰有点酸……” 仔细数着都好几次了,他再一提这事儿就磕磕巴巴的就非常说不过去了,耳朵愿意红就红吧,他控制不住的东西。 “腰酸——”顾喻拉长声音,手顺着他的腰线慢慢往下滑去,带起一小片鸡皮疙瘩,最后停在了腰眼上,眼睛一眯,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手指用力指腹狠狠按了上去。 “啊————————!疼!” 一股浓烈的酸意直直地从腰眼顺着脊椎神经冲进了大脑,任北那一瞬间眼前都白了,两条腿不是自个儿的似的哆嗦着,呼气儿直颤悠,生理性的眼泪奔涌而出。 其实不是疼,就是,他那儿本来就敏感碰不得,还过度使用了那么半天,顾喻使劲一按酸得他想嚎啕大哭。 顾喻手劲放轻地揉了揉,惹得底下人后怕地一阵扭腰躲,他力度适中地拍了任北屁股一下才消停了。 “很疼?”顾喻问。 “不是很疼……”任北咬牙让自己定在原地不动,求饶,“同桌别那么按了,不是很,舒服。” “不舒服?”顾喻笑了一声,趴在他耳边用气声缓慢地问,“是哪个不舒服?” 任北耳朵一立,瞬间警醒,当然是做的过头的不舒服,但他怎么可能这么说。 “就是,刚才按得不舒服。”任北说,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俩赞。 顾喻长长地哦了一声,任北撒谎就捏手指,刚才食指和拇指都快捏断了。 看来是真的不舒服了,下次试试别的姿势吧,当时能看出都挺爽的,但是事后就他一个舒服可不行了。 等会可能得背着他百度一下,什么姿势下面那个会轻松一些什么的…… 顾喻起身坐在他屁股上力道适中地给他捏着腰,手掌温热在腰上熨烫着,声音莫名就缱绻下来:“渴么?屋里有点热,我去拿点喝的。” “想喝什么?” 任北被捏舒坦了,眯着眼睛哼唧:“冰啤……” 顾喻一愣,笑开了:“浪的你,喝啤酒?” 任北睁了睁眼睛,没睁开,放弃挣扎又往枕头里挤了挤,想了想:“冰可乐也行。” “好嘞,”顾喻起身把毛巾甩到肩上,边往外走边乐,“劳您惠顾。” 任北有样学样,演技粗糙地抬手挥了挥,闷着声音从枕头底下传出来:“不客气。” 顾喻到一楼厨房拿可乐,他自己是想喝啤酒的,如果有根烟那就更好了,但看着他抽烟又喝酒的任北不得馋疯了。 想着任北一边咽口水一边往嘴里灌可乐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忽然有点想拿罐儿冰啤了。 想了三秒,还是没舍得。 拎着两听可乐往楼上走的时候忽然看见穿着睡衣的薛宁在下楼。 “妈,这么晚了干什么去?”顾喻挡在她前面,声音温和。 “我想去沙发上坐一会儿。”薛宁看着他,像往常一样笑着。 顾喻看着她的脸,微微皱了皱眉,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 多年来的直觉又一次救了他。 薛宁微微笑着,错过身继续往楼下走,顾喻背对着她的时候她忽然抬起手,猛地刺向他的后脖子。 顾喻心脏一顿,侧身避开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只金属笔尖闪着寒光的钢笔直直冲着他。 短短几秒,冷汗遍布了他后背额头,呼吸粗重地看着死瞪着他恨不得杀他后快的薛宁,半天才说出一句颤颤巍巍的:“妈?” 薛宁使劲挣扎着,开始边哭边喊:“你死了吧妈求你了你死了吧喻喻,你死了他就会回来了……” 保姆听见声音赶过来,慌忙从她手里抢过钢笔,不住地和顾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我儿子新买的藏好了的,不知道夫人怎么找到了……” 顾喻看着满脸眼泪的薛宁,这一瞬间心里忽然空了,一片灰暗的那种空洞,填不满。 回来的路上还在和任北商量明天去给薛宁买一套裙子,做了周密的计划,未来要如何如何…… 多讽刺。 他要感恩的女人恨不得他死,只为了换见丈夫一面。 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保姆吓得那个样子,还是头一回。 薛宁还在哭,他松了手,她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哭,嘴里吐出的话像一把把杀人不见血的尖刀,直直戳进他心窝里,刀刀致命。 “如果没有你他一定不会走……” “你死吧喻喻,妈妈已经对你好了这么久了,你该知足了。” “你要回报妈妈,你快去死啊,妈妈求求你了。” …… 任北等了好久顾喻还没回来,心里一慌直觉要出事,套上衣服立刻起身出去找人。 推门跑到楼梯口,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地上哭的薛宁和站在一旁的顾喻。 脚步一顿。顾喻眉眼低垂着看向薛宁,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灵魂,麻木地站在那儿,不像一个人,更像一具木偶。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饼垂死病中惊坐起,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双目赤红,不甘地望着天花板,嘶哑着喉咙:这……这……这糖里……有……屎!!! 第47章 薛宁打了一针镇定剂睡着了,陈铭和两个护士在一边看着,询问顾喻情况。 几个人围在床周围看着,任北看着顾喻,他的状态明明更糟。 拉住顾喻的手捏了捏,任北替他回答:“薛姨最近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他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她最近的正常,也只是相对以前来说的,她一直活在她的幻觉里。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或者说选择性忘了。” 顾喻一直很沉默,冷白的皮肤毫无血色,嘴唇紧抿着,空洞的眼神看向薛宁,又像什么都没看。 陈铭拿着病历本,凌晨赶过来让他神色有些疲惫:“之前减少的药量要重新加回来,不能再大意了,她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你们不能再犯今天这种错误——” 他目光扫过顾喻,神色凝重:“不要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对待,在她身边要时时刻刻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他叹了口气:“其实这种情况的病人最应该做的是送到医院,在家里没有医生护士的看护,太危险了,也不利于病情康复。” 对顾家的情况陈铭也很无奈,言尽于此,不再多说。 房间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沉默,空气都沉重起来,一种无力感席卷任北的神经。心里咯噔一下,呼吸被狠狠攥住,他使劲喘了两口气,勉强克制住不表现出异样。 他不能添乱。 “送她去医院,”顾喻忽然说,抬头看向陈铭时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面无表情,“住院手续我来办。” 现场安静了几秒,陈铭不确定地问他:“那陈先生那边……” 顾喻转头看向薛宁,瞳孔漆黑看不清情绪,声音暗哑:“我来说,不会影响你们医院。” 薛宁连夜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任北陪着顾喻一直在处理一系列手续问题,从通知家属那一步开始顾喻就一直在打电话,神色凝重。 顾喻站得很远,不让任北跟着。 任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金属质感冰凉,直渗到心里。从他的角度看不清顾喻的神色,说的话也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到顾喻的语气很冷,冰似的。 电话那头是顾喻的父亲。 任北对他的观感仅次于任国富,都是国际好爹,谁也别和谁比。 心悸的感觉缓和了很多,呼吸也顺畅了。他出门前趁顾喻不注意带了药,刚才在他的视觉死角偷摸吃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顾喻看起来不像在楼梯拐角那么麻木了,但心里的血淋淋任北能想到。他不敢安慰,这时候顾喻就靠着这口气吊着,才能冷静地处理这些。说破了,这口气没了,瘫倒在绝望面前的顾喻是谁都不想看到的,顾喻自己肯定也不想。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任北愣了一下摸了出来。 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只能是尤严。 果然。 【二严:我操了刚打游戏被对面血虐,太悲伤了~】 【二严: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啊?我妈说准备回我姥家杀个猪,给你们整点新鲜的。】 【二严:是你亲姨,赶紧过来吧,我迫不及待和你在床上恩恩爱爱了~】 任北吸了口气,薛姨这样,他必须留在这陪顾喻,出去玩这种事还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说吧。 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条路太长了,看不着边。 【北哥:薛姨病情恶化了,我和顾喻!现在在医院。】 那边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任北接了,心里感慨不愧是死党:“喂?” 尤严语气很急:“你在医院?精神病院?” 任北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医院里反射着冷光的白色地砖,落在远处的顾喻身上,语气很平静:“我没事,薛姨刚才想对顾喻下死手,医生说情况特别严重不能耽误,建议住院。” 尤严:“都下死手了!就这种情况不早该住院了吗?” 任北深吸口气,四肢无力的感觉又要冒头,皱眉:“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他爸……不愿意他妈住院,不让。” 尤严操了一声,那边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应该和他一样,头一次听说这么完蛋的爹,气着了。 “这他妈是亲爹?”尤严嗓子都劈了,“留儿子自己和精神病要杀人的妈一起住?这他妈叫人?畜生不如!” 任北也不知道说什么,该骂的以前都骂完了,屁用没有。 垂下眼睑,有些对自己无能为力的郁闷和烦躁:“住了十多年了。总之这次顾喻背着他爸把他妈送进医院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岔子,和他爸打了这么长时间电话了,也没挂。” “真他妈操蛋,”尤严骂了一句,随即又说,“我一会儿过去,现在就打车,你们在哪个医院呢?” 任北就知道他得过来:“不用,我们俩能应付。你又不是大夫,过来干什么?送人头吗?” 尤严操了一声:“我就是送人头也能给你俩争取个逃生时间啊,再说你自己在那个鬼地方我不放心,快点,我已经披上战袍了,我马上就冲出B市!” 任北被他逗笑了一下,旋即脸色又沉了下去,叹气,报了医院地址。 尤严挂了电话表示两个小时后到,让他优先照顾好自己,任北应了。 抬眼看去顾喻正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起身,走到顾喻身边。 “顾喻?” 顾喻愣了一下,把手机揣起来,调整了表情,对他笑了一下,嘴角却没怎么提起来:“嗯?怎么了?” 任北抓住他的手,无视不断路过的医生护士,安慰:“尤严说他马上过来,我也能帮忙,我们,都在你后面,有事和我说,我手里有钱。” 顾喻沉默了会,轻轻把脸埋到任北肩膀上,半晌,任北感觉肩膀上的人在微微发抖。 顾喻咬着牙,眼眶很热,又生生憋回去,嗓子全哑了:“他让我妈滚回去,你说,他是不是也该死。” 任北一僵,在心里骂了一句,搂住顾喻,轻轻拍着他后背:“薛姨,不能留在医院吗?我们自己掏钱。” 顾喻点点头,又摇摇头,气声嘶哑嘲讽:“我让他过来看看,他法律上的妻子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是不是还能让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两个人坐在病房里看着薛宁,直到早上也没敢合眼,折腾了一宿肚子都开始叫。 看着顾喻苍白的脸任北抱了抱他,又叮嘱护士别光看着薛宁也关注一下顾喻,才出门去买早饭。 这么干耗着谁都挺不住。 出门恰好等到了风尘仆仆的尤严。 “我的哥!”尤严往他这跑,“怎么样了?” “大夫还是建议住院,顾喻他爸不让。”任北说。 “什么东西!这是个什么爹你说?”尤严皱着眉,说话的时候腮帮子都咬紧了,脸色难看地跟着他往卖早餐的地方走。 这不是一般的医院,周围没什么特别繁华的小吃街,只能去医院的食堂。路过的病人和家属脸色都很糟糕,病人行为怪异,家属心态崩溃,一遭遭场景诡异的像是色彩难看的油画。 “什么爹?”任北收回目光,轻嗤了一声,“任国富那种爹。” 顾喻这么难受他心疼,心里窝着一股火没处发,他现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看见顾喻他爸的时候别心火一拱把人按地上削了。 什么玩意!操了。 尤严吸了口气,帮任北一起买了早餐,俩人左右手都没闲着拎了一堆往回走。 尤严问他:“上次那事儿之后,你爸没给你打电话了?” “打了,都是废话,”任北说,看着前面的眼睛有些暗,过了会儿,沉着嗓子:“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这是他对任国富的直觉,亲儿子对亲爹的直觉,他爹跟他说话的语气、看他的眼神儿都让他不舒服,亏心似的,恼羞成怒。 “啊?他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你们爷俩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尤严问。 任北皱了皱眉,“说不清楚,直觉。” “算了,现在没他什么事,不出来烦我就行。”任北出电梯,走向薛宁的病房。 能住进这里的都是行为很危险的精神病人,有强烈的攻击欲望,会影响社会正常运转,看护的也比别的地方严格,有的甚至上了束缚带。 任北往这一站,被衬托的就像一株单纯无害的小树苗儿。 敲了敲门,听见一声极为低沉的“进”,任北一愣下意识推开了门。 屋内病床前站着顾喻和一个面色冷峻的陌生男人,任北心里一动,顾喻他爸。 两个人长得除了眼睛哪里都像。 “任北,我爸,”顾喻做介绍,神色淡漠,看向任北的时候才缓和一些,“我同学,任北,尤严。” 顾卓看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开口就是赶人:“知道了,出去吧,我和顾喻有话要说。” 任北没动,脸色也不是很妙,目光看向顾喻。 两人自带默契。 顾喻看着他,拉开病床前的凳子,拍了拍,“过来,坐。” 尤严看着这冒火的形势,没动。顾喻他爸冷着脸气场非常强,从横商界的男人让他下意识犯怵,非常佩服脸色平静的任北,真的勇士。 任北只听顾喻的,其他人说话对他没有威慑力。 无视顾卓的眼神,一脸平静地越过他走到顾喻的身边坐下了,要不是还有那么点忍耐力他现在已经拉着顾喻的手开始宣誓主权——你儿子是我男朋友,你以后想为难他得先过我这一关。 “顾喻。”顾卓眉目和顾喻很像,却多了一种顾喻没有的沉静和内敛,成熟的气场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他皱眉看向任北时,尤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任北毫无反应地抬头和他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嘶吼:换了个名字!哇哇哇! 第48章 空气凝重地要爆炸。 “说吧。”顾喻干脆把他爸身后的椅子也拖了过来,坐在了任北旁边。 尤严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打量着顾卓的脸色——除了一点不悦外没有愤怒,神色平静,成熟的大佬气场。 顾卓的目光扫过床上的薛宁,很快移开,落在顾喻的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允许你胡闹,但是顾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淡淡划过任北的脸,开口:“不能过界。” 最后四个字让在场除了顾卓外的三个人同时一僵。 顾卓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任北听懂了,皱了皱眉看向顾喻。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他只在乎顾喻的想法。 顾喻看着床上的薛宁,伸手轻轻替她理了理头发,动作轻柔呵护,眯着眼睛,声音浅淡,甚至带了点笑:“妈,你看看这人,拿什么脸管你儿子。” 顾喻起身,转头看了顾卓一眼,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微微偏头:“过界了,然后?” 一个从来没真正管过他的人,大言不惭在这里要求他“不能过界”。这么些年,他还是太懂事了,就应该也疯一疯,让他尝尝这滋味。 “顾喻。”顾卓皱眉,眼里似乎闪过失望。 顾喻却笑了,嘴角咧着眼里没有半点笑意:“我妈从今天开始住院,你有什么意见么?” “她必须回家。”顾卓的语气不容置疑。 顾喻身体往旁边斜了斜,任北立刻明白,用肩膀撑住他,任由顾喻把半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顾卓的目光吓不住他,任国富在公司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在他面前也就是个中年发福的爹。 对这种国际好爹,别说给任北甩脸子,任北自己都没好脸。多看一眼都怕控制不住上去一拳头撂倒。 “医生说她现在很危险,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把我弄死了。”顾喻说,握住任北的手捏了捏。 顾卓像是没听到,眼睛淡淡瞥过,沉着地好像站在他的办公室,而不是危险的精神病院:“我会找护工,你可以离开,联系翁昆选你喜欢的房子买下来。” 任北皱眉看向顾卓,拳头握紧,后牙咬着,克制自己别冲动上去把人揍了。 他是听不懂人话吗?薛姨的情况是可以在家找一个护工就能解决的吗?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忍心把病重的妻子扔在家里不闻不问。 顾喻比他淡定很多,平静地靠着任北,听了这话,声音依旧带着笑:“那她要是没伤害别人,伤害她自己呢?忽然有一天死了呢?” 不等顾卓说,顾喻又说:“是不是就更称你心意了?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啊?” “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顾卓语气淡漠,看着顾喻的眼神和看着薛宁截然相反,有着不明显的温度,“当初我想接你出来,是你执意留下,现在也该离开了。你是我儿子,我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放你一个人这么久,也该明白审时度势了。” “不要让我失望,顾喻。” “让你失望?”顾喻转身看他,眯了眯眼睛,“顾卓,你太拿你自己当回事了。” “今天谁也别想让我妈出院,你也不行。” 任北攥了攥拳头,目光划过顾卓,和尤严撞上,哥俩儿对视一眼,尤严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转身推门离开。 顾卓没打算继续和冥顽不灵的儿子说下去,叫来秘书吩咐了两句,再没给薛宁半个眼神,推门离开。 屋里转瞬只剩下顾喻和任北两个人。 “顾喻,”任北不放心地看着床上依旧睡着的薛宁,“他真的……”会把这种状态的薛宁带回家? “会。”顾喻说,脸上没有顾卓在时的笑,沉默的像一张铺满墨迹的纸张,厚重,压抑。 任北没再说话。 “但他今天带不走了。”沉默过后顾喻忽然说。 任北看向他。 “我联系了我姥爷那边,”顾喻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灰暗,退后一步坐到椅子上看着薛宁,声音很慢,“他们会接她回去。” “那你呢?”任北没坐下,从上面俯视着顾喻。他也有私心,从顾卓刚才的语气就能听出来,顾卓压根不在乎顾喻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他控制欲很强,又有分寸,把顾喻困在一个小圈子里,越缩越小。 他不确定到最后收网的时候顾卓会对顾喻做什么,他只关心这个。 “我?”顾喻喃喃,拉住任北的手放到自己脸旁,轻轻贴了上去,抬头看着任北,笑了笑,“我留下,‘弄死’他。” 任北一怔,掌心温热,冰凉的感觉来自于顾喻的侧脸,和他脸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笑。 笑得就像他不属于这一切,这一切也不属于他,来去不着边际,谁也留不住他,谁也拦不住他。 笑得他心慌。 几秒后,任北俯身用力搂住顾喻,呼吸不稳,心跳声清晰沉重,他搂得很紧,顾喻笑着说喘不上气了他也没松手。 咬着牙,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下颚连着脖颈绷出一条锋利的线,割伤了紧紧贴着的两个人。 “顾喻,”任北嗓子发哑,说话的时候肩膀都在抖,一条条红血丝在眼眶里挣扎,视线里一片模糊,“你不能,不能作践你自己。” 顾喻拍他后背的动作停住。 “你干什么我都站在你后边儿,这话我说过我就一定会做到。”任北吸了吸鼻子,顾喻刚才的表情吓着他了,这根预防针他必须打下去,多疼都得打。 “但你得知道,我也是个疯子,我说离开任国富我就绝对不会回去,我说不要那个破房子不认他那个爹我就能做到。” “没人能让我反悔。” “除了你。” “任北……” “你别说话,”任北打断他,手指狠狠攥了攥他的肩膀,借力从他怀里出来,两个人额头对着额头,视线相交,近在咫尺,任北一字一顿,“你记住,你出事,我会疯。” 顾喻轻抚着任北侧脸耳垂。 长久的沉默。 一声叹息。 “好,我也走。”顾喻说。 天籁传进任北耳朵里,他整个人都泄了气一样瘫住了,撑着顾喻的椅背才没跪地上去。把脸埋在顾喻肩膀上,不一会儿眼眶周围就一阵湿热,他没有顾喻那样强悍的愈合能力,眼泪掉了就收不住。 顾喻搂住任北轻轻拍着他后背,眼里闪过一抹无奈,纵容地任由任北哭得他肩膀一塌糊涂,声音轻缓:“我错了。” “这下我要净身出户了,可得你养着我了,”他声音里带着笑,不是和顾卓说话时的冰冷,暖融融的,滑进任北耳畔,“养着我么?嗯?” 任北哭劲儿还没过去,肩膀生理性抽了两下,紧紧抱住他肩膀,声音很大:“养!” “小点声,”顾喻抱着人晃了晃,眼睛里都是笑,“给你薛姨吵醒了,看见咱俩这样不得逼着我们去民政局。” “那就去。”任北吸了吸鼻子,鼻尖和眼眶红着,眉头微皱,看起来倔强又可怜。 “刚才我怕他把薛姨带走,我就让尤严请他爸出山了,”任北看着顾喻的眼睛,“我不知道你还有办法,我自作主张,你……” “我知道,”顾喻说,“你做什么都不用和我道歉。” 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对他的关心和爱能比得上任北,任北能为他付出的,他必然要加倍回报回去,才配得上任北的感情。 任北让尤严给他爸又打了个电话,这边场面控制住了,不用大佬出山了,说了好几遍尤叔都不信,任北亲自在电话里说明了才算不来了,但还是不放心,让他们俩和“小北的那个小男朋友”有什么事联系他,尤叔马上到。 后来顾喻都忍不住笑了,问尤严:“你爸干什么的?” 尤严摸了摸脑后,也挺无奈的:“亲爹,挖矿的,巨几把有钱那种。” 任北补充:“看着我俩穿一条裤子长大,比我亲爹对我还好。” 当初他出柜、尤严出半个柜,也只是揍了他俩几顿就接受了。 真 . 国际好叔叔/爹。 顾喻笑了笑:“看出来了。” 他们在医院住了三天,期间顾卓的人来过两次,都被顾喻打发回去了。再后来顾喻的姥爷、薛宁娘家出手了,顾卓的人就再也没来过,医院里清净得他们仨都不是很适应。 任北和尤严拎着一兜早餐走到病房,推开门,薛宁正坐在床上教顾喻画图,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状态很好。 看见他们两个进来,笑着招呼:“今天吃什么?阿姨这两天都被你们喂胖了。” “我妈太瘦了,”顾喻接过任北手里的东西,边笑边哄,“吃多少都不胖,越吃越美丽。” 薛宁嗔怪:“就你会说,从小就嘴甜。” 任北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正常,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顾喻。 从小就嘴甜的不是顾喻。 顾喻也在看他,眼里还是笑,轻微摇摇头示意他没事,不用担心。 确实没事,过去这么久了,他都麻木了,只有任北还在为他的过去心疼敏感。 顾喻心里一阵暖。 吃完饭顾喻在护士的陪同下,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哄着薛宁把药吃了,随后和任北出来到走廊尽头透气。 “薛姨可以一直住在医院?”任北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顾喻,不放心地补充,“就一根。” 顾喻接过眼叼在嘴里,牙齿轻咬,烟翘了翘。任北不太情愿地掏出打火机,给大佬点烟。 顾喻深吸一口,吐出一片模糊的烟雾,笑着点头:“就一根。” “大夫的意思是长期住院,”顾喻眼底有青黑,几天来没睡过一个好觉,语气却格外的轻松,拿烟的手动了动,送到陪着他折腾好几天的任北嘴边,学着他的语气:“就一口。” 任北咽了咽口水,他也累了,人一累就容易馋烟馋酒,还以为顾喻不会让他碰。 烟丝上点点火星灼眼睛,他没再犹豫,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透过喉咙直直冲进大脑,疲惫的神经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渐渐复苏,得到片刻的轻松。 浅尝辄止,顾喻收回烟放到自己嘴里。 第49章 精神病院不是个长期陪护的地方,顾喻答应了薛宁过两天再过来看她,和任北回了家。 家里保姆一直在收拾,两个人好好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来不及说两句话就相继睡了过去。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从心到身的累,两个人都睡得很沉。 …… 夜色浓重,窗外一片漆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呼号着的北风狂怒地敲打着玻璃,发出一阵阵声响。 任北被吵醒了。 睁眼的时候顾喻还在睡——侧躺在床上,一条手臂放在他身上,半张脸陷进枕头里,暴露在外的半张脸睡着的时候也紧缩着眉头,嘴唇抿着,眼底的青黑让任北心里发紧。 任北轻轻揉了揉顾喻的头发,另一只手拿过床头的手机,习惯性打开看时间。 手机屏幕的光刺眼,破开黑暗进入任北眼里的是一连串的微信消息提示,高达几十条。 应该是尤严,任北笑了笑,靠在床头,一手拉着顾喻的手指一手翻手机。 尤严不放心他,这个消息量非常正常。知道他俩累成狗了,没打电话。尤严在这方面一向很懂,很会体谅别人。 和顾喻待久了,任北很多习惯不可避免地向他靠近,他现在干什么都透着股不着急的、懒洋洋的劲儿,从一头随时爆|炸的狮子变成了可以安安静静瘫在一边儿静观其变的豹子。 任北神经放松地靠在床上,手指慢慢划开屏幕,点开微信,打开尤严的对话框。 眼睛眯着把信息滑到最上面的一条,没急着看,先把屏幕调到最暗。 【二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刚才——】 【二严:我也不确定啊我的哥,操了!!!】 【二严:你醒了给我回个电话!】 【二严:哥你冷静,你给我回电话的时候,让顾喻在旁边陪你,我怕你受不住】 …… 几十条消息前言不搭后语,一连串感叹号触目惊心。 任北怀疑尤严这是进了传|销组织,跟他求救呢。 拧着眉又看了几眼消息,偏头看了看顾喻的睡颜,呼吸均匀,神情疲惫,他哪儿舍得叫醒。 小心翼翼地把顾喻的手放回床上,轻手轻脚地起身站在地上,把被子掖了掖,才拿着电话去了一楼。 他坐在一楼沙发上给尤严回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 刚睡醒的身体发酸发软,还不是很愿意动,他靠在沙发上,放松身体,问:“二严,什么事?” 尤严罕见地支支吾吾的,也不说什么事,就一个劲儿问他顾喻在哪儿。 “在楼上睡觉呢,”任北皱了皱眉,尤严这样,让他心里也没底起来,揉了揉眉心,“有什么事你说吧,只要不是绝症我都能挺得住。”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活的健康着呢!还能陪你浪一百年。”尤严说完叹了口气。 透过电话传过来一声轻响,应该是把烟点着了,深吸一口烟的声音很明显,嗓子发哑还有点颤悠:“我的哥,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别往心里去,有事咱一起商量。” “嗯。”任北应下。 “你爸,”尤严顿了一下,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你爸是不是在B市呢?” 任北“嗯”了一声,心里的那个答案忽然变得清晰,声音低沉:“他总出差,不一定在哪。” 尤严像被他一句话气着了似的,声音拔高:“他就是——” “我今天在A市车站看见他了,他抱着个孩子,还和一个女的亲上了!!!跟特么一家三口似的!!!”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操!” “要是只有一个女的我都不这么生气,还有个孩子!看着都好几岁了。” 尤严骂了好几句,才意识到这边没了声音,心里没了底:“……北哥?” “嗯,”任北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膝盖,眼神淡漠,语气没有起伏,“听着呢。” 尤严不放心地问:“顾喻,在你旁边呢吧?” “他在楼上。”任北的目光锁着楼梯上的夜灯,正泛着暖黄色的光,光晕一圈又一圈,柔和,不刺眼。 “北——” “一家三口么……”任北自言自语似的,眼皮耷下去,遮住眼底的情绪,半晌,才道:“还真没想到,孩子都有了。” 该怎么说他这个爹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来跟他这个儿子说吗,非要偷偷摸摸的。 也不对,可能人家告诉了全世界,就没告诉他这个亲生儿子。 没必要。 “有照片吗?”任北手无意识地放到了胸口上,呼吸渐渐粗重。 “……有,”尤严在电话那头又骂了一句,显然气得要死,“我拍了视频和照片,我想着万一是我眼珠子瞎了呢,结果,操。” “给我发过来,我,亲眼看看。”任北声音一直很低,顾喻还在睡觉,这么糟心的事,不值得让他操心。 挂掉电话,答应隔半个小时给尤严发段视频过去,证明他在家。任北才坐在沙发上,一遍一遍地看视频。 视频晃得有些厉害,尤严拍的时候气得不轻,手都哆嗦了。 人山人海的车站,任国富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脸上是任北从来没见过的疼爱宠溺,正动作熟练地给孩子整理帽子,姿态放松,嘴角就没放下过。孩子抱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他立刻大笑,扭头和女人说了几句什么。 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站在旁边,正替任国富整理围巾,笑得很幸福,闻言,偏头亲了亲大人,又亲了亲孩子。 孩子的帽子是很流行的一个动画人物同款,应该是个男孩儿。 “一家人”其乐融融,有说有笑,头也不回地走向远方,直到连衣角都看不见了,视频才被掐断。 任北食指和拇指摩擦着手机侧边,几秒后,点开了重播键。 看了一遍又一遍,任国富那张笑脸深深刻在脑海里,心口上。 任北忍不住问自己。 难受吗?难受。 想骂人吗?想。 想就现在拿把刀冲出去逼着任国富说实话吗?想,但不会这么做。 没有妈妈的家是空壳,现在,壳也没了。 不对,早就没了,那孩子都多大了,还会搂着任国富撒娇,还懂事听话乖巧可爱,还……没有病。 说不清什么感觉,好像知道东西都会坏,但直到它坏的那一天你才明白,旧了的、还能凑合用的东西,和彻彻底底坏掉的东西比,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任北扔开手机,手臂横遮住眼睛,仰躺在沙发上,明明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绷紧,心跳声快穿透耳膜,四肢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个蜡像一样停在这,僵硬又多余。 半晌,干哑的喉咙里才吐出几个字:“真省心啊……” 报废一个,再生一个,多他妈省心。 …… 顾喻睁开眼睛,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床头被点了一盏小灯——肯定是任北点的。 摸了摸任北睡觉的地方,已经凉了。 不知道人走了多久。 顾喻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透过楼梯上那一点光隐约看见沙发上的人影,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皱起眉,心里的不安扩散开来,快步走到楼下。 任北听到动静了,神经和肌肉都还僵硬着,等反应过来顾喻已经走到他面前,拿开他胳膊捧着他的脸问他“怎么了”。 任北深吸口气,想大喊任国富又成家了他这个亲儿子居然不知道,想喊出他没有家,想喊他难受,想喊的太多…… 真正对上顾喻的眼睛,说出口的也只是一句:“我想抱一会儿。” 顾喻搂住他,一只手在他后颈上轻轻抚着,力道适中地按了按。 空气很安静,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任北才开口:“任国富有了一个……他在火车站……尤严看见——” “操。”任北气得快笑了,一时间说不清这个破事儿,他是傻逼了么。 “不急,慢慢说。”顾喻坐到他旁边,把人揽到怀里,握住他的手,在掌心按着。 任北呼出口气,静了几秒,才把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 他掏出手机给顾喻看了那个视频。 …… “是不是很和谐?”任北看着手机屏幕,戳着屏幕的手指发抖,下一秒狠狠攥住手机,咬着牙笑,“多美满的家,多好的一家人。” 他抬起头看着顾喻,眼眶一片赤红,嘴唇发抖,眼里有泪光,更多的是愤怒和不甘。 “我不是他儿子吗?我不配他和我说一句吗?还是他以为我是个疯子怕我对他儿子干出什么来啊?啊?我他妈不是他儿子了?因为我没按照他想的活着我就是报废产品了是吗?” 任北越说越激动,手掌攥成拳头,无意识地一下下捶着沙发,呼吸粗重眼底泛红,情绪奔腾着。 顾喻紧紧地抱住他,拍着他后背不停安抚:“不怪你,不怪你……他的问题,不要用他的错误惩罚你自己。你还有我,还有我呢。” 任北僵硬的身体被紧紧地锁住,一片温热里感受到顾喻的呵护和安慰,激动的情绪被安抚,逐渐安静下来,换成不甘地小声喊:“我和我妈都不欠他的,他还一副施舍给谁的样子,我不差那点父爱,我也用不着他防贼似的防着我。” “一刀两断就应该断得干干净净,既然他有儿子,就不用我这个碍眼的在这凑数了。” “明天,我就和他说明白了,谁也别烦谁。” “我陪你一起。”顾喻轻声说。 任北点了点头。 两个人互相靠着,依偎在沙发上。 半晌,任北看着窗外的黑暗,喃喃:“你说,咱俩这是什么运气。” 顾喻亲了他额头一下,声音很轻:“耗尽了坏运气,遇见了你,值了。” “对,值了。” 第50章 酒店包厢,任国富强作欢笑,指着一个女人,介绍:“小北,顾喻,这是你们李阿姨。” 那个在视频里见过一面的女人穿着端庄,举止优雅地对他们两个点点头:“你们好。” 任北坐到圆桌对面,先抽出一把椅子让顾喻坐下,他坐在顾喻旁边,从头至尾,只有任国富和那女人的自言自语。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任国富立刻把菜单递给任北,找不到表情面对儿子,只能尴尬地笑笑:“来,小北点,我和你李阿姨吃什么都行。” 李秋丽也笑,大大方方地说:“你爸就爱吃这家馆子,平日里也总带任木来,你看看,应该有你爱吃的。” 任北把手压在菜单上,偏头看着服务生:“我们有事情商量,过二十分钟再来。” 服务生转身出去了。 “别拐弯抹角了,我们还有事。”任北看着任国富,冷着脸,眼神透过些许嘲讽,把菜单推回他面前。李秋丽的话他听懂了,父慈子孝一家和睦经常出来吃饭,没他地方。 正合他意。 “小北,”任国富心里是愧疚的,看着儿子的目光里也夹杂了很多歉意,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银行卡轻轻放在桌子上,语气近乎是乞求了:“爸爸没和你商量,是爸爸不好,爸担心你的身体就不和你说,都是爸的错。你这么久没回家了,爸也很担——” “不用说这么多废话,”任北视线扫过面色不虞的李秋丽,落在任国富脸上,心反倒舒坦了一些,语气冷淡,“我对你们什么时候睡到一起,什么时候生了个小的没有兴趣,你也不用和我忏悔,有话要说就去我妈坟前跪着说。” “我今天来只是想说,以后就断了联系吧。哦,还有,我是同性恋,这是我男朋友,我们两个以后会一起生活。” 顾喻礼貌地笑笑,拉住任北的手:“叔叔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任国富被哽住,想说这成何体统,又因为理亏一句话说不出来,脸色涨红,手抬起来指着他们俩,僵在原地。 李秋丽赶紧扶住他,一脸关切,皱着眉:“消消气消消气,孩子的事儿,我们老了也管不了了,你别气坏了身子。” 转头看着任北,叹了口气:“小木自己在家也不知道乖不乖,回家看见爸爸生病了该多心疼。” 任国富掰开她的手,喝了口茶,依旧看着任北,半天才憋出一句:“爸,都支持你。” 任北拉着顾喻的手,看着对面这两个人唱猴戏似的,昨天的难以接受过去了,现在只剩下麻木和无所谓。 “不用了,你们一家人过日子去吧。日后无论多大的事儿我都不会去找你。但你放心,以后你老了,病了,要是这女的和你俩生的小的不养你,你来找我,我还给你养老。除此之外,别的就别说了,说多了你都该把自己感动哭了。都是假的,说那些废话有什么用。” 任北起身,和顾喻一起往外走,说开了反而一身轻松了。 任国富甩开李秋丽拉着他胳膊的手,追过来拉住任北,眼睛急得通红:“小北,你给爸一个机会,爸以后不出差了,咱们在A市买个大房子,咱一家人——” 任北实在没忍住,嗤地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手,果断拿开:“是你们一家人。” 说完就走。 任国富只能看着儿子的背影,反省他这么多年做的一件件错事,到底是从哪步开始,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了? - “结束了。”任北吸了口气,看向远处的天空,心底一片洒脱,压在心口八年的石头被移开,就像刚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一样,迫不及待地想飞出去看看。 “嗯,”顾喻说,“都结束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天空很蓝,一眼看过去一片云彩都没有,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照在身上明明没有什么温度,任北还是觉得暖。 “我们,去看看薛姨?”任北看向顾喻。第一天没陪在她身边,他都不放心,顾喻肯定更惦记。 顾喻却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走向路边一家奶茶店:“今天我姥爷那边来人。” 任北哦了一声,和顾喻一起进了店。 奶茶店里暖烘烘的,暖黄色的装修可爱又俏皮,连空气都飘着治愈神经的甜味,任北忍不住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 也太甜了。 被迫换班的店员正百无聊赖地拄着下巴开小差,听见开门声也没在意,敷衍地招呼:“欢迎——” 两张帅到发光的脸让她的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内心咆哮:两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穿着同款羽绒服!牵着手!走进来!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嘤~ “喝什么?”顾喻偏头笑着问任北,声音温柔好听。 店员捂着嘴都快哭了,激动的脸更红了。 任北一脸冷酷地用食指敲了敲饮品目录,用买卖|军|火的表情熟练地点奶茶:“珍珠奶茶,多糖,两份珍珠,谢谢。” 顾喻看他的熟练劲儿就想笑,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每天中午都要拎着两盒多糖牛奶回来,美其名曰给他养胃。 叹了口气,认识任北前一直喝无糖牛奶的顾喻,痛并幸福地指了指牛奶那一栏,嘴角噙着笑:“甜牛奶,正常做就行。” 任北歪头,冷酷的表情烟消云散,“同桌,多加糖好喝。” 顾喻随口唬他:“我牙疼。” 顾喻说什么是什么,任北点头:“是不是上火了?一会儿去药店买点去火的药再回家。” 看着他这么乖,顾喻笑得眯了眼睛:“不是上火,可能甜的吃多了。” 果然,任北立刻说:“那以后我们别吃甜的了,我陪你一起戒糖。” 店员抖着手往盒子里放珍珠,双眼含泪:活的,她见着活的帅哥搞帅哥了,还是同桌,陪你一起戒糖,好甜啊嗷嗷嗷!温柔攻小狼狗受啊,呜呜呜~ 如果周晓婷和刘筱萌在,一定会非常严肃地纠正她:是老狗逼和小奶狗。 五分钟后店员把奶茶递给他们:“客人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不熟悉的女生说的话,任北基本没反应,顾喻偏头应了一声:“好的,谢谢。” 服务员眼里闪着星星,目送两个幸福的大帅哥走了出去,终是忍住了想要拍照留念的手。 今天没有风,温度也保持在20度以下,两个人在街上就插上吸管边走边喝。 绕着商业街转了两圈,两个大老爷们对逛街半毛钱兴趣都没有,顾喻拉着任北的手揣进自己羽绒服兜里,边捂着边问他:“想去哪儿?” 任北也迷茫了,环顾四周,一对对情侣甜甜蜜蜜地搂搂抱抱,手里拎着一堆衣服,他心里一串问号,为什么不让商店送到家?拎着不累吗?逛街的乐趣是什么? 半天,任北想好了,开口:“咱回家吧。” 顾喻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拍拍手:“真是个好注意。” 任北也笑了,两个宅神遇到一起,不回家回哪儿。 - 顾喻家。 顾喻穿着睡裤,裸着上身靠在床头用笔记本忙着什么,任北躺在他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一大块地方——被心心这个小祖宗占领了,崩崩老老实实地趴在任北旁边,睡得翻起肚皮。 任北拿手机看着美剧,动作懒洋洋地撸猫撸狗。 刚才顾喻接了个电话,是他姥爷那边打过来的,说薛宁状态很好,看见娘家人后记忆混乱,又把自己放进了没出阁的那几年里,连顾喻这个儿子的存在都忘了。 他们询问了顾喻的立场,而后便表示既然不接受橄榄枝就不要总是来探望薛宁了,让她慢慢接受治疗,不要刺激她。 顾喻答应了。 “所以,现在咱们两个就得相依为命了。”顾喻把手从心心身上拿开,放到了任北头上,rua了两把。 任北蹭了蹭他的掌心,非常自信:“不怕,我养你。” 顾喻莞尔:“我还没混到这一步儿呢,还养得起家,不至于让你动钱。” 任北舒服地眯着眼睛:“都行,我有钱。” “是是是,”顾喻打完最后一个字,把电脑放到旁边,腾出手搂住他,贴在耳边笑:“我男朋友可是大款,我可以什么都不干在家吃软饭。” 任北一挥手,把崩崩吓一激灵:“吃!”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假的!还有番外!!!番外和二严出去浪!!! 【下跪抱腿.jpg,想要个专栏作者收藏~~~~】 【在这里感谢每一位收藏评论投营养液支持我的小可爱,就算我文丑你们也不离不弃 orz。虽然改了笔名,但我永远是你们沙雕的大饼!!!爱你们!!!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51章 番外:游乐场 北哥一条语音,尤严一大早就收拾好小包袱来A市投奔兄弟和兄弟老公。 结果刚下火车,任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背着个鼓鼓囊囊,一看就死沉的双肩包,手里还拎了一大袋猪肉——他妈为了任北和任北的小男朋友,特意回农村老家杀了头猪。派他把猪心猪肝猪脊肉这些最精华的猪肉给他们带来,吃个新鲜。 整整60斤猪肉,他背在包里30斤,拎在手里30斤,他快死了。 把肉全放在地上,尤严喘了口气,脸都累红了,哆嗦着养尊处优的手接起电话。 “喂,我的哥哥!”声音疲惫中透着兴奋。好久不见,他快想死北哥了。 “到了吗?”任北那边有风声,还有乱糟糟的吵闹声,应该在室外。 尤严看了眼地上的两个包,捂了捂眼睛,哭腔说:“火车站呢。” “啊,别去顾喻家。我们在游乐场,你打车过来吧,”任北报了个地名,“我们在门口等你。” “什么?游乐场?”尤严瞪大眼睛,闪着泪花,嘴唇哆嗦,他要拎着60斤猪肉逛游乐场?全场MVP? “我的哥我们都成年了能不玩这个了吗咱回家吧你大姨给你拿了六十斤猪肉我现在快累死了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爱你!”一口气说完,尤严委委屈屈、脑袋缺氧地蹲在地上暗自垂泪,真是亲妈,他不是亲儿子,他只是猪肉的搬运工。 那边安静了几秒,传来一声轻笑,比任北温润的嗓音说:“你爱谁?” 尤严:“……” 我爱猪心猪肝猪肺行了吧!!!那么长一句你就听见这仨字儿了!任北这个兄弟也不地道,不知道替他说句话!始乱终弃见色忘义!渣男!呸! “你直接打车过来,我找个地方把猪肉寄存一下,”顾喻说,“辛苦了,谢谢阿姨。” “行吧,”尤严看了眼早上人就已经很多的车站,明智地妥协了,“我可能得晚点,人挺多的,不好打车。” 游乐场人很多,太多视线砸在身上,任北声音冷酷,眼神不耐地扫视了一圈:“不着急,我和顾喻先玩,你注意安全,挂了。” 尤严:“??” 尤严看着挂断的电话,双眼面条泪:北哥你变了~~~~ 等他大包小包千里送猪肉地赶到游乐场的时候,才过去二十多分钟。任北和顾喻都没去玩,站在门口等他。 尤严一步都不愿意多走了,下车就开始喊,看见两件蓝色羽绒服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狠狠地闷了口狗粮——任北和顾喻,从脑袋顶上的帽子到围脖口罩羽绒服,甚至连裤子鞋都是同款的! 这一身打扮,两个人光是站在那就够吸睛了,他们还没注意到似的牵着手,他已经听见旁边两个女生的尖叫了。 “这么快?”顾喻接过他手里的包,颠了颠,“还真挺沉的。” 说话的功夫任北拿过他后背的书包背在了身上,拍拍他肩膀:“辛苦了。” 尤严叹了口气,摆摆手,一脸大度:“别说了,为了能在假期跟你待几天,除了死我都乐意。”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感动吧?”可别忘了他这个弟弟了! 任北点点头,转身就去拿顾喻手里的包:“我拿吧,挺沉的。” 顾喻躲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帽子,嘴角翘起,眼睛笑得眯着:“不沉,我认识这儿的老板,把东西放他那儿就行。” 任北点头,顺从的样子让尤严不停揉太阳穴。叱咤B中的北哥消失了,彻彻底底消失了!这只小奶狗是哪来的! 正崩溃着,胳膊被怼了一下,尤严扭头看,任北正皱眉看他:“你中风了?” 尤严:“?” 尤严:“此话怎讲?” “你脸抽半天了,”任北看着自家兄弟,直来直去地问:“看着什么不该看的了?” 顾喻在一边挑了挑眉毛,显然也很好奇他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尤严,尤严不想说话了,他北哥还是他北哥,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三个人里只有尤严是来过游乐场的,一进去他就充当了导游的角色。 “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尤严掰着手指头,想起什么,问:“顾喻你晕船吗?” “不晕,”顾喻说,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戴着口罩也能从眯起来的眼睛看出来,他偏头问任北,“晕么?” 任北拉着他的手,捏了捏手指,看见他笑的眯起的眼睛,被盯着的烦躁立刻春风化雨似的消失了大半,说:“我也不晕。” “那行,”尤严踮起脚往远处看了看,而后指着右边那个传来惊声尖叫的地方,嘴角一勾,势在必得,“让我们先去征服游乐园不败的经典——过!山!车!” “走吧,”任北好胜心一直在线,跃跃欲试,“是不是得先排队。” “不用,”顾喻从兜里掏出三张红色的票,晃了晃,“老板亲赠,优先体验券。” 任北愣了一下,接过这三张明显高大上不少的门票仔细看了看,手感都比他们在外面买的硬实。 顾喻笑着解释:“这家游乐场每天发五张优先体验券,可以不用排队就体验项目。我送东西的时候见着他们老板了,给了我三张。” 尤严一拍手,可劲儿乐:“牛逼!有钱就是了不起!” 三个人身高腿长,一会儿就走到过山车下面,拿着闪亮亮的优先体验券依次走到车旁边,优先选座。 尤严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忒煞情多地咬耳朵,非礼勿视地捂了捂眼睛,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俩人也没干啥啊,又把手放下了。他怎么傻了吧唧的。 顾喻满眼的笑,贴在任北耳边,小声逗:“坐第一排行么?不害怕?” 任北耳尖泛红,幸好被帽子挡住,也贴着顾喻耳边说:“没事同桌,上次周晨说第一排最爽,我想体验一把。” 这个身高颜值衣品,单拎出一个就够炸场了,两个放在一起的威力不亚于彗星撞地球。 排在他们后边的两个女生互相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的上前,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我们两个是大二学生,摄影专业的,你们两个好帅啊,可以拍一张照片吗?” 怕他们误会,女生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是参赛作品,我们是J大的。” 搁任北这,J不J大不重要,重点是有人要拍顾喻。 任北表情不妙地挡住顾喻。他长得本来就有点凶,剑眉皱起的时候更是杀气十足。 女生直接被吓住了,眼里闪泪花,抖着手,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尤严被他北哥的动作整笑了,见到隐藏情敌就变身凶神恶煞的大狼狗! 他捂着肚子边笑边挤到任北和女生中间,他长得帅气,笑起来非常暖男气场,和任北比简直一个夏天一个寒冬腊月。 尤严笑得亲切,打趣:“我不帅啊?怎么不拍我?” 无声无息地就替女生解了围。 女生刚要说话,从任北后面伸过来两条胳膊,把他抱了个满怀,顾喻下巴放在任北肩膀上,摘下口罩,歉意地对女生笑笑:“不好意思,你们拍他吧,我男朋友吃醋了。” 他声音好听,看着任北的眼神温柔的盛下一片汪洋似的,女生当时就捂住嘴,惊呆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激动地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祝,祝你们幸福!” 任北闹了个大红脸,偏过头不说话,顾喻搂着他,笑容又暖了几分:“谢谢。” 最后尤严答应两个人过山车结束就去拍照,任北拉着顾喻坐在了最前面。 尤严望着两个恨不得长在一起的背影,嘴角抽搐地坐到了俩女生的前面,和两个漂亮姐姐聊了一会,内心被任北始乱终弃的痛苦才稍稍抚平。 工作人员过来检查每个人的安全带,顾喻轻声问任北:“害怕么?” 从他们的座位能清晰地看到过山车最高点离地的距离,当车滑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大头冲下的,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刺激。 任北眼睛亮着,握了握顾喻的手,是顾喻熟悉的表情,滑冰的时候一直挂在脸上的兴奋。 “不怕!你要是怕就拉我手,我拉着你!”任北说。 顾喻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眉眼,往他那边靠了靠,捏着嗓子,柔弱地说:“我好害怕啊任北哥哥~一会儿可要保护好我~” 任北听了这鬼畜的动静也不难受,反而非常有男友力地拍拍顾喻的胳膊,嗓音低沉中透着可靠:“不怕,有我呢。” 顾喻乐的更欢了,肩膀直抖,工作人员提醒倒数开始才堪堪止住。 过山车缓缓移动,后面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尖叫了,气氛染上一丝紧张。 顾喻观察着任北的表情,依旧是一脸兴奋,阳光洒在高挺的鼻梁上,镀了层金光似的,像座金色的小桥。 速度逐渐飙了起来,临近第一个大弯道的时候猛地飙到最快,顾喻被空气冲得一口气闷在嗓子眼险些噎死,倒不是晕车害怕,就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难受的间隙不放心地又去看任北。 脑袋还没转过去呢,手忽然被紧紧握住,任北被风吹得变形的声音拐着弯地冲进耳朵,在一众尖叫哭声里依旧清晰:“不害怕!我在你旁边呢!” 顾喻心尖微微一刺,什么东西裂开了,淌了满心的暖意,他索性紧紧抓住任北的手,放开了心里的包袱,跟着大喊:“我好害怕啊!怎么办?” 任北这里顾喻不存在撒谎的行为,说什么是什么,在最大的弯到来前夕,他憋着一口气,当着全车人的面大声吼出了那句话:“顾喻——————我————爱你————!不————用——害怕!” 顾喻的声音接的很快:“那就————陪我————一————辈子!!!”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满车乘客and尤严:汪汪汪! 第52章 番外:见老同学 顾喻家,一楼客厅。 “早晨八点的火车,九点十分到B市。”顾喻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任北靠在他旁边,怀里抱着只大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猫下巴,长腿搭在茶几上,闻言皱了皱眉,又往那边凑了凑,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想早起的嘟囔:“这么早啊?” 假期都待懒了,他起得来也不想起。 顾喻眉眼间全是纵容,嘴角噙着笑,看了眼火车时间表,低声说:“那就换十一点二十的。” 任北嘴角使劲翘了翘,嗯了一声,撸猫的手指忍不住放在顾喻腿上抓了抓,得到顾喻亲一下额头的奖励后傻笑了半天。 崩崩从地上跳到顾喻怀里,他顺手rua了把狗头,黑色毛衣上立刻沾满了浅黄色的狗毛,偏头看向任北,同款黑色毛衣上面也全是猫毛,叹了口气,又忍不住乐了。 铲屎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时光静好得不可思议。 除了…… “你俩差不多得了啊,”尤严坐在对面沙发上啃狗粮啃半天了,腮帮子啃得生疼,眉毛拧着,脸上是全然的费解,“就选个车次去B市看看老同学,几分钟的功夫你俩摸来摸去,看来看去的干嘛呢。” 他看向半边身子都倚在顾喻身上,没骨头似的任北,手攥成拳,锤了一下沙发,恨铁不成钢:“我的哥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得硬气起来,支棱起来!总这么小鸟依人成何体统!” 他在这都呆了三天了,还是没能适应对别的男人言听计从、乖巧依人?的任北,他的北哥不是这样的!他的北哥是那个冷酷无情、抡起凳子就开干的酷炫boy,不是这个窝在沙发里舔爪子的小奶狗! 任北掀了掀眼皮,依旧靠着顾喻,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似的,寸头是昨天顾喻亲手给剃的,左耳朵上戴着一个黑色耳钉,顾喻耳朵上也有一个,脖子上是一条黑色皮质项链,顾喻脖子上也有一个,再往下是黑色圆领宽松毛衣,顾喻也穿着一件,再再往下是深蓝色带小星星的情侣睡裤,听顾喻说是任北挑的他买的…… 北哥一句话没说,尤严就觉得自己受了重伤,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 漫长的安静。 尤严摸了摸心口,长舒口气,虚弱地半躺在沙发上:“都,听你们的吧……”我不行了,我吃撑了。 顾喻揽过任北的肩膀,手指捏了捏,脸上带笑,看着尤严,话却说给任北听:“今晚收拾好,明天十点起床。” 任北大爷似的半倚着,抓住顾喻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嘴角翘得老高。 十点他能起来,有男朋友真好。 尤严,尤严想吃速效救狗丸…… - B市下午的车站,人山人海,街边小贩吆喝着,价钱比外面贵上不少,依然有很多顾客。 车站里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一个着急赶路的女生不小心撞了任北一下,连忙道歉,任北不适地皱眉,却没说什么,帮女生提了一下快掉下来的包,转身跟上顾喻。 把任北的举动都看在眼里,顾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拉住任北的手揣进兜里捂着,贴在他耳边问:“那边有卖糖葫芦的,想吃么?买几个?” 尤严睁着死鱼眼,夹缝中求生存,举手,声音里饱含深情:“北哥我想吃糖葫芦~” 尤严打感情牌,语气期期艾艾的:“想当年咱哥俩走南闯北,一起流过血,一起流过汗,还记得那也是个冬天,我们曾因为一串糖葫芦……” “买。”任北说。 尤严一拍手,憋不住得意地大笑三声,揽住他肩膀,哥俩好地拍拍,感慨:“你说说,一晃这都多少年了,你都搞对象了!” 他第三下都没拍到,手就被拿了下来,顾喻笑得人畜无害,眼神里的深意还是让尤严一哆嗦,僵持了不到两秒,怂怂地放开手。 北哥就是北哥,搞的对象也得是笑里藏刀的狠人,那眼神儿,盯一眼他这种校霸级别的腿都哆嗦,这要换个普通人那都得吓尿了。 尤严抬眼,任北已经走向糖葫芦摊儿,顾不上旁边的顾喻,立刻挥手,扯着嗓子喊:“北哥我要大草莓、猕猴桃、提子、橘子、小西红柿放一起的,最贵的那种!” 任北高出人群半头的身影摆了摆手,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我给你俩巴掌。” 尤严欢快迈腿的动作顿住,眼睛瞪的老大,尔康手还伸着,嘴角委委屈屈地压了下去,一瞬间觉得周围人好像都在嘲笑他的天真。 旁边的顾喻不地道地笑了两声,假模假式地安慰:“想开点儿,他都不给我。” 尤严:“……” 我信你个鬼!他怎么可能舍得给你巴掌! 两个人走到摊位前的时候,任北已经挑了三串,摊主正在往纸袋里装,尤严一眼看见三串都是“最贵的那种”,心里一美,没记性地又揽住任北肩膀:“哥哥哎,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知道就行。”任北说着又挑了几个其他的,完全没注意到肩膀上搭了两秒不到就消失了的胳膊,更没注意到尤严被顾喻看得瑟瑟发抖的状况。 北哥眼里,顾喻不是那种欺负人的人。 掏钱的时候顾喻拦下了任北,扫了码。用尤严的角度看,他北哥丝毫不扭捏,付了就付了,大气地承担起拎糖葫芦的任务,夫夫间分工明确,相处和谐。 “喻哥,”任北边走边从袋里拿出一串最大最好的“最贵的那种”糖葫芦,他装的时候就盯着这串,想着给顾喻吃,“你尝尝,我们这儿别的不行,糖葫芦做的特别好吃。” 顾喻拉着任北的衣服,任北总不看路,一起走的时候他都养成习惯了,不拽着不放心。 听见任北的话,顾喻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丝丝甜味和山楂的酸味夹在一起,不过分甜也不过分酸,恰到好处的味道让味蕾满足地跳舞,他仔细尝着,被山楂的滋味取悦到,眼睛眯了眯。 他男朋友挑吃的的本领一直很强,他点点头:“确实好吃。”说着把手里的糖葫芦喂到任北嘴边,声音轻缓带着宠溺:“你也尝尝。” 顾喻爱吃,任北看着糖葫芦的眼神立马暖了一个度。 第二个位置是一个大草莓,他张大嘴一口咬了下来,草莓太大,表面的糖又黏嘴,他嚼了好几下才说出话,嘴里还有草莓,声音听起来嘟嘟囔囔的:“同桌,你喜欢我下次在家给你做,薛姨爱吃吗?我多做点下次带去。” 顾喻唇角带着笑,捏了捏他的耳垂,笑着说:“她不爱吃这个,给我做就行了。” “嗯,”任北把糖葫芦递回顾喻嘴边,“我下次给她带红烧肉吧,不能减肥了,本来就不胖。” 上次见面薛宁把她放在了一个“年轻貌美爱身材”的情景里,大夫说她不爱吃饭,总说自己要减肥,顾喻从医院回来后担心了很久。 顾喻应了一声,拉住任北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在一旁吹着北风冻得瑟瑟发抖的尤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糖葫芦,扪心自问,它怎么就突然不香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饼认认真真地鞠躬: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既然都想看,那补上北哥喻哥出去浪、考大学、读大学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