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抛弃的人登基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被我抛弃的人登基了(穿书)》作者:青木源 文案: 芙萝出身高门之家,母亲是大长公主,父亲是堂堂开国公。 金娇玉贵,被人捧在手心上。 唯一不妥的是,她的未婚夫是个小可怜皇子,一眼看去,前途无亮的那种。 芙萝一挥手,哭哭唧唧,对着小可怜梨花带雨,“我们没有将来的,我不能连累你!” 千辛万苦推掉婚约,芙萝正打算养几个小鲜肉犒劳自己,那位传说已经死到边关去的前未婚夫居然攻破长安,做皇帝了?! 芙萝看着府门口围着的那些禁军面如土色。 现在把他渣回来,还来得及吗?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郭芙萝 ┃ 配角:容衍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绿茶婊她翻车了! 第1章 翻车 芙萝翻车了。 芙萝天不亮的时候被人叫起来的。 这个时候,虽然过了年,过了春至,但是外面还是寒风呼啸,甚至还下了一场雪。 天还没亮,正好是酣睡好时机,被人叫醒的时候,她满脸的不满。 叫醒她的道姑满脸的恐惧,“观主,外面叫人给围了!” 道姑说话都不利索,浑身上下更是抖抖索索。 最近世道不太平,如今的皇帝从太子继位之后,就想着老是和自家的那几个兄弟过不去,要削藩,前两三年,杀了好几个兄弟,然后听说几个藩王受不了反了。 但是她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她亲妈是先帝的亲姐姐,临海大长公主。她父亲英国公也不掺和在这些事里。关起门来,什么事都不管也什么事都不问。 一家清贵,不管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外面哪怕打的翻天,芙萝也没什么感觉,现在是搞什么? 芙萝换了衣服出去,就见着外面火把堂堂,下面玄甲森森。 芙萝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是禁军。 她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素面朝天,套着大氅。明明是最柔弱的姿态,偏生长了一张极其美艳的脸。那股柔弱都减少了几分下去。 “我等奉命保护仙师,还请仙师不要与我等为难。”为首的校尉上前两步,直接对芙萝抱拳。 芙萝看了一眼外面围着的那些禁军,还是不甘心,“我只是问你一句,如今宫里主政的是谁?” 她修行的道观离京城有一段距离,消息也不是很灵通。 她知道当时几路藩王都同时反了,乱哄哄和朝廷打成一团,一对多热闹轰轰,简直比打麻将还热闹。 但这些和她家里没有什么关系,再加上她离长安也比较远,干脆也不过问了。 “燕王。”校尉道。 简单的两个字和雷劈一样的落到她头上,当即就轰得她外焦里嫩,头顶冒烟。 燕王容衍是她的前·未·婚·夫。 还是被她抛弃的那种。 她和容衍曾经是定娃娃亲的未婚夫妻。燕王的父亲,也就是先帝,是开国帝王,原来先帝不过是一个寒门子弟,担任一个微末小官。 但是前朝皇帝太横征暴敛民不聊生,那时候各地起义。先帝也乘势而起,在几年的厮杀里吞并其他势力,一路杀到了长安。 先帝开始之初起事的时候,家里也并不是跟着享福的,例如先帝原配李氏就在先帝起事之后被当地的官吏抓了去很快音信全无,那时候兵荒马乱,消息真真假假。先帝也就以为李氏死了。 当时局势错综复杂,先帝也就另外娶了大族之女为妻。等到局势差不多平定下来,这才发现李氏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还给先帝生了个儿子。 先帝对这个儿子的血脉着实疑惑了一阵,心下怀疑不是自己的种。李氏被迫以死自证清白,当着先帝的面自刎。 发妻死的惨烈,先帝这才将这个孩子留在身边,虽然为长子,但先帝对容衍并不关心。别说和皇后生的孩子,就连那些妃嫔生的都比不上。甚至到了年纪上也不给正经师傅教读书,开了蒙之后,一段时间都没见着容衍和其他兄弟读书。 还是朝中大臣看不下去进言先帝,这才让容衍读书。 容衍在长安里并不受宠。可微末的时候,临海大长公主和李氏开玩笑,说是要结娃娃亲,甚至还问了先帝,先帝应允了,所以芙萝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和大皇子容衍算是未婚夫妻了。 临海大长公主悔青了肠子,尤其是芙萝模样逐渐长开,展露出艳色,引得太子垂青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那时候的舌头都给剪了。 她长得艳,不仅仅是艳,而且还美。雪肤红唇,美色如同一把尖刀给捅到人心里去。 临海大长公主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因此芙萝长到十五岁上,才见到容衍。 容衍对她很好,是尽自己的一切对她好。 然而两年之后,在册封诏书还有婚期马上要定下的前夕,她和她亲妈两个串通了御医,说她身体有病,不堪为天家妇。那时候她不想嫁给容衍,对着太子的纠缠也急着脱身,所谓的欺君之罪顾不得了。 先帝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儿子,去治和自己一同相依为命长大亲姐姐的罪。也只是感叹几句,把这桩婚约给解开了。 婚约解除的那天,她还特意跑去找容衍。 “我已经这样了,我不能连累你!”芙萝哭哭啼啼,挥舞着小手绢,把容衍送给自己的所谓定情之物赶紧送还了回去。 另外她还说了,“我心里永远留你一席之地,不要忘了我!”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绿茶白莲清香。 不过现在来看,很显然,她那股白莲清香没把他熏的晕头转向,这做派已经是知道真相了。 这是要找她算账来了? “仙师请吧。”校尉言辞之间颇有些不客气。 两旁的道姑被校尉话里的不善,吓得就来扶芙萝,芙萝调转过头。 校尉看着绝艳的美人翩然转身,艳丽雪白的脸在火光下越发冷艳。 美人回身过去的时候,也是亭亭玉立,带着一份特有的清高,偏又我见犹怜。看在众人眼里也不免生出几分不忍。 然而风情卓越又楚楚动人的美人,一脚跨过门槛的时候,一脚拌在门槛上。直接一头栽在地上,脑门实实在在的磕在地上的石头上。 两边的道姑都被吓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着芙萝摔在地上,听到脑门磕在地上的声响,才手慌脚乱的去扶她。 扶起来的时候,见着她额头上直接摔出了伤口,鲜血直流,道姑吓得哇哇乱叫。 芙萝才想叫那道姑闭嘴,结果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了。 芙萝迷糊里感觉自己被扶到了床上,意识陷入另外一种虚无里。 在这种虚无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种人生。她见到“自己”依然是被太子觊觎,不过“她”并没有和她当初的选择一样,干脆推掉婚约,直接快快乐乐做道姑去,反而还真的嫁给了容衍。 容衍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不受父亲的宠,又招了太子弟弟的嫉恨。太子自然对他深恶痛绝。一边在父皇面前对容衍各种中伤,一边私下对“她”虎视眈眈,给“她”灌了汤药,她看着自己坚决不从失足摔下了太液池里。 她的死在宫廷里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她母亲临海大长公主更不依不饶,对所谓失足落水一个都不信,大吵大闹,一定要个真相。 太子是储君,轻易动不得,皇后太子妃帮着隐藏。 再加上她这个外甥女在当朝皇帝的心里,自然是比不上亲生儿子,更何况还是太子。 只当做一场意外掩盖过去算了。 容衍大病一场,病好之后默不作声,皇帝或许因此心有愧疚,给了他算是不错的封地和赏赐。 太子上位之后,年轻气盛,看那些握有实权的兄弟不顺眼,动手削藩。被容衍带头一脚踹翻。 按道理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结果还有下文,她见着容衍做了皇帝,他高高在上,却没有后妃。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了,一个年轻姑娘出现在容衍的跟前。 不过不是容衍老牛吃嫩草看上了人家姑娘,而是人家姑娘看上了他。 这姑娘自小为皇帝培养死士的门派收养,培养出一身的好武艺,容衍在一次检阅里见到她,因为容貌上有几分像她,所以被点到了身边来。也颇为照顾。 朗无情妾有意,姑娘情窦初开,喜欢上容衍。容衍却从未对她有过半点男女之情。不管这姑娘再如何大胆表白,都是被无情拒绝,最后容衍干脆就把她给支出去了,派给了他的侄子。 最后这姑娘最后和容衍的这个侄子,因为容衍这个白月光,发生了狗血齐飞,虐得惊天动地的故事。 芙萝眼前冒出‘废妃皇后’四个大字。 脑子里像是被十二万伏高压电集体轰过,一下明白自己并不是她这些年来以为的,穿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朝代,而是根本穿到一本书里来了! 容衍是女主年少时候的一抹白月光,而她也是容衍不可多得的那一片温柔和温暖。 但她也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从白月光一跃作成白米饭和蚊子血。 并且成为大佬逆袭回来,有眼不识泰山被打脸的标准前任。 可喜可贺。 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芙萝扶住胸口,恨不得吐出几口血来。 芙萝躺了三天才醒来,外面围着的那些人,没听上面说不管死活,不过把这里围着,自然是要活的,没听说软禁死人的。 医药还是从外面送了进来,所以芙萝还是万幸的睁开眼睛了,没有失血过多就怎么样了。 围着她的那些六神无主的道姑见到她清醒过来,恨不得嚎啕大哭。 她们还想嘘寒问暖,芙萝抬抬手,想让她们都出去,听到她们说话,她就恶心要吐。 芙萝躺在那里,闭眼忍着肚子里翻涌的冲动。 突然外面起了声音,芙萝心里一下就起了厌烦心。她蹙起眉头,在她准备爬起来发怒之前。 那声音越来越近。 脚步声很沉,听着沉沉的压在她的心上。 这感觉怪不舒服的,然后她一不舒服,就越发觉得肚子翻涌。 她不想搭理人,反正现在这样也没什么搭理人的必要,她四肢摊开,心安理得的咸鱼躺。 那声音渐渐的逼近了。 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听得她脑袋越发生疼,最后那脚步声停在了她的床跟前。 哪怕闭着眼睛,她都能感觉到对方投来的视线如有实质,沉沉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过了稍许,轻微的衣料窸窣声响起,一股从肌肤上散发出来的热意从上方渡来。 她并没有被触碰的实感,却能感受到,那股融融的,从肌肤上荡开的热意。停留在她的额头上,而后沿着躯体慢慢往下,在脖颈的地方停顿了下来。 那感觉诡异至极,又让她浑身上下都疯狂的尖叫。 她一个忍不住从床上哇的一声直接翻身下来,对着到床前的人吐了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 女主开篇就翻车,真是悲桑。 女主:绿茶白莲清香竟然没有效果了嘤嘤嘤~~ ??:真的吗? 第2章 见面 芙萝直接吐了个稀里哗啦。 伤在头部,肚子也跟着一阵翻山倒海,开始还强忍着,结果那脚步声沉甸甸的,和敲在她心头上的。 芙萝挨不住这个刺激,吐了。 她直接吐了面前人淋漓半身。 芙萝床上躺了三天,三天里除了有人给她喂药和水之外,没有吃什么东西。吐起来,只有一肚子的酸水。 病中的人是没有多少理智的,不但没有,反而还要多出许多暴躁来。 芙萝直接吐的胆汁差点出来,她扶着床边喘气,还不忘骂人,“谁让你进来的!” 那人站在她的面前,一直沉默着。 芙萝吐完之后,直接抽掉了骨头似得,直接瘫倒在床上,呕吐过后整个人几乎虚脱,额直接躺在那里,她虚弱的喘气。 房内安静的很,安静的只能听到她喘气的声音。 芙萝想要叫刚刚进来的人给她水喝,她听得出来,进来的人不是那些道姑,但是现在也顾不得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肚子里火烧火燎的难受。不觉得饿,但是却足够的难受。嗓子里头更是一股的酸味。 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过了小会,她听到床边的人问,“你还记得我是谁?” 那音色沉稳有力,芙萝听在耳里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她趴在床上,没有搭理。她想叫那人给她弄水来。 “想喝水?”那声音问。 芙萝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她自己几乎都听不到。 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听方向似乎是去桌子那边。 不多久,那声音去而复返,到了她床边,“起来吧。” 音色冰冷,听不出喜怒,也分辨不出里头的感情。 芙萝浑身绵软,她头重脚轻着,翻个身都麻烦。她想要坐起来,都有那么点儿力不从心。 抬抬手都觉得麻烦,更别提起来喝水。不送到嘴边,她也没力气起来。 等了一会,一阵衣物窸窣声从头上响起。 一股劲头提在她的衣领上,直接提鸡仔似得就把她给提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杯子直接怼上她的嘴。 对方的力气有些大,结果杯子的边缘直接怼上了她的牙。她感觉到对方似乎要把力道往后收,可是杯沿撞上牙齿的时候,哪怕及时将力道收了回去,门牙那里也有一阵酸麻。 水直接喂到嘴里。 冰冷的水灌到嘴里的时候,冰冷的刺舌头。那股冰冷的触觉从嘴里一直要往胃部流淌去。 她一把直接把手里的手给推开。可是那只手却是纹丝不动,强硬的把那一杯水全都灌到了她的肚子里头去。 一杯水喂完,加在她身上的力道立即消失,芙萝顿时一头就倒在了床上,双手捂住胸口,长长短短的喘气。 那杯水对她来说冰凉的太过了,尤其还喝到肚子里,差不多和吞了冰块差不多。 持着杯子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芙萝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注视。 “你果真记不得我了?”那人又问。 芙萝扶着胸口喘气,她对这话没有半点反应。她自从和容衍退婚之后,干脆就出家做了女冠。这是贵女们的平常操作,有些高门贵女不想嫁人,干脆就出家做女冠,但说是女冠,其实是在家门外放开了浪,和那些外男交往没有半点家中的束缚,爱干什么干什么。 很多公主也是这样操作,出家在外,但男宠面首一堆堆。贵女们自然也是一堆的老情人。 她出家之后,见过的人不少,她只是听声音哪里认得出来? 芙萝想要看看面前的人是谁,但是那人却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扔在一边,大步就往外面走去。 那人在这里的时候,芙萝莫名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总觉得莫名的有些心惊肉跳。那人走了之后,那股压迫在身上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她心上一松,而后直接倒在床上。 那一口凉水喝得她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气来,她除却夏天并不爱喝凉水,屋子里头的水也有专人看管,时不时给她换。现在恐怕是因为人心惶惶,所以水丢在那里一直没有人换。 凉水下肚,冻得牙都要酸了,更别说肚子里了。芙萝躺在床上好会,终于扛不住又昏睡过去。 她这次昏睡过去,也并不安稳。外面鸡飞狗跳,她也睡得不安稳。 芙萝听到室内有人走动,只是那脚步声都放轻到了极点。 她强撑着睁开眼,见着有人把火盆之类的东西搬进来。 现在明明过了立春,但没有半点春暖花开的意思。不但没有,反而还寒风肆掠。炭火这些东西都少不了。不但少不了,芙萝自小娇生惯养,被临海大长公主养得娇气的不得了。炭火要用加了蜂蜜掺了安息香的。 这样才能不会烟火缭绕的呛人,而且香料被火一烤,会自然散发出香味,添上几分雅致。 只是现在恐怕没人顾得上她。 芙萝感觉到暖意的靠近,又闭上了眼。 她睡的昏昏沉沉,昏睡之中,她似乎听到面前有了些许声响。 “照看好她。” 她听到有人吩咐道。 这声音和之前听到的那嗓音很像,只是她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 芙萝干脆不想了,直接彻底放任自己睡过去了。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自己面前跪着的小道姑。 小道姑见她醒了,欣喜的差点要趴在她面前,“观主醒了?” 芙萝躺在那里,睡了一觉起来,精神稍微好了点,但是好的也很有限。 小道姑欣喜的那一句,只是让她回头过来,看了看她。 小道姑很快出去了,不多时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医官。 芙萝一眼就认出那是常给公主府请过来的许医官。 “是你。”芙萝看见许医官终于有了点精神,“许医官外面怎么样?” 许医官看了一眼四周,小道姑这个时候凑巧的退到外面去给芙萝换饮用的热水,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医官叹口气,“乱得很。” “仙师是想问大长公主和英国公吧?” 许医官善解人意问,看芙萝点点头,他一面把脉,一面叹口气,“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乱得很,燕王大军进城之后,直接将宫门全都给封了,老朽也不知英国公现在如何,不过听说大长公主当日似乎在宫中。” “在宫里?”芙萝心下顿时有些心惊肉跳,“怎么……” 许医官摇摇头,“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说罢,外面就响起一阵脚步,许医官恰到好处的,立刻住了嘴,低头下去继续为她诊脉。 小道姑送来了白米粥。现在她刚醒不久,之前又吐得那么厉害,肠胃虚弱,只能吃点米粥。 许医官给她诊脉之后,开了药方,吃了东西,喝了药,又有人过来给她换衣梳发。 如果不是那些道姑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还有脑门上的伤口。她恐怕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自己的梦。 一切料理妥当,她坐在那里,“外面围着的人还在?” 道姑颤着声答道,“这几天一直都在外面守着。” 芙萝听后沉默了下来。 要杀要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这样把人给关起来,什么话都不给,简直软刀子磨肉一样。 料理好之后,芙萝坐在室内,听到外面那似曾相识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听到耳朵里却莫名的多出些许肃杀来。 那足音由远而近,渐渐的往室内逼来。 芙萝皮肤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慌张。 待到那足音到了门前,直接有人从外面把门一把推开,那力道很大,门直接啪的一声,外面的风雪也跟着被灌入的风卷进来。 芙萝被突然蹿进来的冷风激得一个哆嗦。 她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直接往门口那里看去。 冬天里,门窗都是被布给蒙起来。大白天里屋子里和夜里没有区别,要点灯才能看清楚。 芙萝直接往门口看过去,只能看到门口那个站着修长的身影。 她逆光看过去,眯了眯眼,看不清楚来人的脸。不过即使看不清楚,她也知道对方恐怕来者不善。 果然那人一步步的走到她的面前,一点点的缩短和她的距离。 “故人许久不见,你这次认出我了吗?” 来人走到她跟前,俯身下来,似曾相识又陌生的清隽俊美眉眼从昏暗的光线里显露出来。 容衍的容貌在她印象里,是美得很温柔的长相。年少皇子绝大多数自持天潢贵胄,就算面上不显,总有几分倨傲表露在眉梢眼角。 可是容衍那时候,眼里总是温和的。和人交谈,也是令人如面春风。 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张面孔,双眼冰冷,凝上了冰霜,棱角分明而犀利。凝视人的时候,分明没有任何动作,眸光如刀,直接到捅到人跟前。 哪怕五官相似,神态也完全判若两人。 容衍迎着她的注视,直接俯身下来,“认出我是谁了吗?” 芙萝两眼望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张, 容衍冷不防直接被她扑了一身,直接愣住。仍由她挂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你认出我了吗? 女主:来呀,拥抱啊~~~~你永远不知道我下刻会做什么哟~感谢在2020-02-24 20:11:22~2020-02-25 21:0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匠心小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变故 芙萝径直抱住了容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芙萝感觉到容衍的身体在触碰到她的时候,有瞬间的僵硬。 顿时她心里也有些打鼓,都说身体上的反应骗不了人。难道容衍还真的如她做的最坏的打算那样,真的把她忘记了? 芙萝一下心里也没底了。 她干脆趁着自己没有被容衍给推开,径直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她额头上扎着白布。之前受伤的地方还透出一点薄薄的血红。 她没等容衍动手,直接从他的怀里出来,站在他的面前。她脸色苍白,艳丽逼人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更是发白。 “你回来了。”芙萝眼里含泪。 容衍站在那里,静静的盯着她,过了小会,他终于开口,“你方才做什么?” 芙萝摇摇头,笑的很是自嘲,“没有什么,只是一时间见到了故人,情难自禁罢了。” “情难自禁?”容衍冷笑,他直接握住她的肩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芙萝冷不防被他握住,整个人都被控制住,她原本就被家里娇养出来的。哪里能和容衍拼力气,更何况她还没想拼。 容衍将她控在手里,逼近过去,“什么是你的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就是你当初背着我和容征眉来眼去?” 芙萝自幼生的美貌,临海大长公主得意于女儿的美貌,常常带她入宫,在内外命妇面前炫耀她的貌美。 那时候容衍并不得宠,唐皇后并不想看到他,所以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容征见她最多,长大点之后,也是对她穷追不舍。哪怕知道她是自己的未来嫂子也未曾有过半点放弃。 唐皇后为此也对芙萝冷面以待,除非必要,不会传召她入宫。 太子举止不畏人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容衍那时候全看在眼里,哪怕他话语下对太子颇为警告,可芙萝也没见着要和太子彻底割袍断义。只是减少了来往而已。 她知道自己和太子没可能,但太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事不能做的太绝。所以她对太子留了几分往来,偶尔有个明面上的交往。 当时容衍并没有说什么,芙萝也就没有放心里去。谁知道他竟然放在心里这么久? “我没有!”芙萝自然是不认这个锅。 哪怕,她的确是有吊着太子,让太子去做追着萝卜跑的驴的打算。但是这个当着容衍的面,坚决不能认哒。 “我和陛下从来没有苟且!”芙萝顿时激动起来,“我从来没有给他半点回应,你当初也知道!” “如果我当初是真的和他有什么,我怎么会出家?” 她的确无意和太子有个什么首尾,只不过觉得太子是将来的皇帝,她和家里要在京城继续活下去,活得很好,不能得罪太子。但当时太子已娶太子妃,太子妃防她和防贼似的。 芙萝原本就不想进后宫,和一群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和自己睡觉,和乌鸡眼似的。更何况她是大长公主之女,出身尊贵,要是进宫,将来最多只能做嫔妃屈居于别人之下,别说憋屈,根本就不可能。 至于让皇帝为自己废后,换自己做皇后,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皇后是国母,皇后之位轻易动不得。就算她生了儿子,皇后无子,她都不一定能把人从那个位置上拱下来。而且皇后之争,一旦开始就是你死我活。她对容征半点意思都没有,自然是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干脆在解除婚约之后,说自己身体不好,是前世冤孽,然后一转头就去做女冠。做女冠比嫁人可要自由自在多了。而且她心里清楚,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得到手了,反而白月光都要变成白饭粒。既然如此,就让她去做永远得不到的那一抹白月光就好。 谁知道后面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她泣不成声身躯颤抖,似乎承受了莫大的委屈。两眼噙泪,水光在她眼里汇集,似乎只要面前的容衍再用多点力气,她眼里的水光就会化作泪珠掉落下来。 娇艳的美人双眼含泪,十足的动人。 容衍笑起来,他的笑声很低,可是足够芙萝能听到他这笑声下隐藏的悲切和愤怒。 顿时芙萝心跳如鼓。 “是呀,你的确是没有和他苟且的心思,可是你也从来没有想过完全拒绝他是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收紧,指尖重重扣住她的肩头里。 那力道让她痛呼出声,在她冒出痛呼的时候,芙萝感觉到加在肩膀上的力道瞬间放松,然而放开的下刻,加在肩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 他双目发赤,可见里头的血红,“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芙萝心里发懵,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容衍看了个底朝天,那时候的容衍对她温柔的不像话,哪怕对她没有彻底和容征断绝来往有所不满,但也没有说太多。 没想到他心里竟然有那么多想法? “我没有。”芙萝眼里掉泪掉的更加厉害。 她是坚决不会跪下唱征服的,这样显得太廉价,而且原本她就和容征没有什么,要是求原谅,那简直认下了一样。 容衍扶住她,双手紧紧的钳制在她的双肩上,没有留给她半点逃开的空间。 “没有,是,你是没有。”那张俊面一下逼近,比较于当年的柔软温和,此刻他的面上满是凌厉,带着一股刀劈斧砍的风霜,当容衍逼到她跟前的时候,芙萝一下顿住。 “可是你也未曾想过和我过,不是吗?” 芙萝睁着双眼,眼泪不听话的直接掉下来。 “什么身体有疾,不适合为亲王妃,全都是你和姑母两个串通了外人编造出来的弥天大谎不是吗?” 哎呀,你都知道了,我就没有什么好说了。 芙萝脑子里头诡异冒出这么这一句话来。 她现在考虑,要不要跪下给他唱个征服了。 芙萝的泪渐渐的停了,她看着他,“你要杀了我吗?” “如果你恨我的话,一切降罪于我。放过我爹娘。” 这话说的突然,似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芙萝见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僵住,但是他却依然紧紧抓住她,不肯放松半点。 他眼睛里涌上很晦涩的情感,他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整个都拆开来细细看。 两人像是对峙一样的对视,室内陷入诡异的静默里。 “想死?”过了好会,终于听到他轻笑,“你也想得太简单了。” 还没等芙萝继续问,他已经放开她的双肩。 容衍的脸色难看至极,“你会后悔的。” 说罢,他的手彻底从她的肩头上滑落下来,他看她的眼里的情绪,她看不明白。 等到容衍都到外面去了,门重新被人从外面关上。 芙萝琢磨容衍那句后悔,她才不后悔呢。要是照着她看到的,她要是嫁给容衍,还得面对容征的骚扰,还得被算计。至于一头跳到湖里,这种事她干不来。 她和原文里的那个白月光完全不一样,她干不出来无视容衍当时的处境,一心为爱嫁给他,更干不出来中了容征的圈套,为了保住清白,投湖寻死这种事,她坚决做不出来。 说到底,她就不是原版的。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了。 芙萝有些丧气,坐在那里好会,一直到感觉到脸上痒痒的。这才感觉到之前的泪水已经在脸上干掉了。之前还没感觉,现在只感觉满脸都是黏糊糊的,很难受。 芙萝随便从桌子上倒了水在帕子上,胡乱的把脸给擦了。 她被软禁起来了。 不过容衍只是限制她出道观,并不限制她在道观内其他地方行走。一切供应如同往常,更是还丰富了些,有时候芙萝都觉得自己不过只做了个很荒诞的梦。 但门前站着的刀甲森然的士兵还有那些愁眉苦脸的道姑,这一切告诉她不是梦。 芙萝一开始还想办法去打听消息,不过在派出去的道姑无功而返几次之后,她干脆就直接放弃了。 芙萝的的确确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主要是这本书的男主,容衍的侄子,对付女主的手段那简直说把爱她就虐她发挥到了极致,可能比较古早,里头各种强迫描写满天飞。 一言不合就强迫。而且各种姿势各种工具,简直目瞪口呆。 他侄子都这样,容衍这个做叔叔的,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暗搓搓的准备好,要是容衍来强的,她干脆直接躺平。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忠贞烈女。更何况容衍的的确确长得俊逸出尘,要是真有什么,绝对不是她吃亏。 她何必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呢。 更何况,她还想知道她爹娘如何,现在她被困在这里打听不到外面的消息。等了一天又一天,也没见着容衍过来。 在几次尝试打探消息都失败之后,芙萝也就消停了。 一日里外面下了大雪,春雪皑皑,她从屋子里头出来透气。 她揣着暖炉,站在廊下。突然另外一头走来许多人,领头的女官看着脸生,她并不认识。 那女官长相秀气,身上穿着宫廷里的女官冬服,看着她眼神晦涩复杂。 一见面,那女官行礼直接道,“仙师请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妈哒,你竟然看穿了我的套路??! 男主: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后悔的! 感谢在2020-02-25 21:03:54~2020-02-26 21:0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疑问 女官的话看似温和,没有给她半点拒绝的余地。 芙萝也不纠缠,直接跟着前来的女官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上车之前,她见着女官过来查看,忍不住问,“我爹娘还好吧?” 女官神色不变,“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先帝在勤王之师进入京城的时候,放了一把火。宫里如今都乱糟糟,大长公主如何,我实在不知道。” 说罢,女官直接将车廉给放下来,挡掉芙萝所有的话。 芙萝原本不过就是试一试,能打听到最好,打听不到,也没有什么。 在道观里被关了那么久,哪怕要被带到她不知道的地方,不安之余,也有些终于能出来的轻松。 马车从外面包的严严实实,人在里头看不到外面。 芙萝只听到外面一直很安静,听到点人声,知道是入城了,过了一会,外面的人声也渐渐的减弱下去。 “殿下要的人,放行吧。” 外面声音微弱,里头的芙萝听得清楚。 她稍稍挺直背,略带了点警惕,过了小会外面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焦味,混在风里流进来。 她知道自己是进宫了。 马车继续行驶了许久,过了会,终于有人把车廉拉开,依然是那个女官。 “仙师下来吧。” 说着,外面已经有人把下车的矮凳都已经给她摆放好了。 芙萝看了外面一眼下车去。女官在前面带路,她跟在后面,过了小会她发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过了小会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皇帝偶尔休息的兴昌殿。 她时常被临海大长公主抱来,和皇帝舅舅说一些家常话。 先帝是寒门起事,当上皇帝之后,也没有什么皇家作风,时常让姐姐带孩子过来,陪着说说话。 故而她对这里也比较熟悉。 她左右看看,看向前面的女官,“燕王殿下现如今是要做周公辅佐太子,还是另有打算?” 前面的女官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的时候,她看的清楚,那女官眼神里带上了一股轻蔑。 “这个我不知道。宫内不比在外,仙师还请谨言慎行。” 芙萝有些好笑,“我以前在他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也没有和我说过,要谨言慎行。倒是你,何来的身份,让我谨言慎行?” 女官猛地转身过来,满脸错愕。 “侍奉天家,需得小心谨慎。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阿猫阿狗也能在我面前放肆了。英国公和临海大长公主的门户还在,就轮不到你在我跟前放肆!” 芙萝自幼养出来的气势平常不显山露水,全部掩盖在那张妖妖娆娆的美人皮下。可是一朝而出,也叫不容人小觑。 一股凌厉从那张美艳的面庞里倾出。原本就不柔和的美人,显得更加凛冽起来。 女官一哽,可是嘴里还道,“那仙师当年为何要抛弃殿下,你可知道……” “殿下的事,是你能过问的吗?”芙萝反问,她说话的语气比刚才都还要轻柔,只是一张嘴里吐出的话,可不是她语气那样温柔。 女官愤愤的闭上了嘴。 芙萝见女官这样,倒是心里有底了。至少看这女官的样子,容衍不是要把她带去砍个稀碎出气。 女官将她带到一间屋子里,将她放屋子里一放,看得出来心里憋着火,又不敢直接发出来。又被她抓住把柄。直接把人往屋子里头一请。然后从外面把门一关。 听着手劲儿还不小,似乎要把心里头的那股火气给发出来似得。 芙萝看了看屋内,虽然小但还算周全,东西什么都有。 芙萝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还是可期,就算她得罪了容衍,但是瞧着这架势,他应该还没想把她给怎么样,从他的那个侄子男主身上,她见着一个人能扭曲到什么程度。 明明喜欢一个女人,偏偏要强迫她,而且不仅仅是强迫她,完事儿之后,还能叫人衣衫不整的丢到冰天雪地里,让人瞻仰。 芙萝一路过来的时候,还担惊受怕,怕容衍和他那个变态侄子一脉相承。也有那些毛病,她不怕被酿酿酱酱,反正躺平就是,绝不反抗,可是还要被丢出去受人围观,那就有些太刺激了。 现在瞧见这架势,似乎还行? 不过很快芙萝就觉得不行了! 这年也过完了,立春也过完没有多久,可是这天没有半点回暖的意思。屋子里没有地龙没有火盆,哪怕穿得再厚实,过了小会,她也就觉得冻脚。 屋子里头没有人,她坐在那里一会,有点受不了,往手心里哈气,小小的暖了会之后。就开始翻倍的冷回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冻人。 那女官去了也没有回来。像是直接把她往这里一丢不管了。 她把里头都逛了一遍,前后都给看了一遍。 看了一圈,这里倒是更像暂时放杂物的暗间。可以看出来宫里乱了一阵,里头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照着宫内分门别类的习惯摆放。像是抢出来胡乱的堆在这里的。 芙萝站了会,寒气从脚底那儿窜起来。 她站在那里,她出来的时候穿的厚实,可这个时候的寒气还是不停的从脚底透上来,顺着肌肤往身上窜。 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过来,说请她过去。 芙萝跟着人出去,她冻的时间有些久,走到另外一间宫殿内,一进去暖意扑面,她才觉得活了过来。 京城的冬天,没有炭火这些东西,不是南边咬咬牙忍一忍就能忍过去。若是长时间在外,是真的能冻死人。 到了里面,她觉得温暖了许多。 内侍带她到另外一间侧殿,叮嘱她不可出声之后退下。 芙萝听到有声音传来,仔细听像是容衍的声音。她走过去,果然是见着容衍和几个武将一样的人坐在那里。 里头谈论的是朝堂上那些官员的去留。 当初容征御极为帝之后,便火烧火燎的削藩,杀了几个弟弟,又想要把北面的燕王代王赶尽杀绝。朝堂里还有几个大儒给容征出谋划策,结果燕王在蛰伏一段时间之后,直接借口清君侧起兵了。 如今打入了京城,皇帝也下落不明。接下来的,自然就是收拾局面。 她屏气凝神站在后面听。 她父亲英国公郭忠是享受父荫的,平日里领个看上去还不错的闲职,并不掺和朝政。但是她母亲临海大长公主为了儿子的前途难免要四处活动,她也不知道自己亲娘有没做碍到他的事。 而且算起来,她们一家子和容衍有仇。 容衍可能因为不甘心对她暂时放着不动,但是她父母,她也不知道容衍有什么打算。 她极力的放轻了脚步,慢慢过去,听到那边有人说,“那个曹宗珍,殿下打算怎么办?” 曹宗珍是皇帝容征的老师,他和李循一道,都是主张削藩的前锋。容征对付兄弟们手段并不温和,甚至算得上残暴。把藩王全数革除掉一切爵位职权,甚至贬为平民。这种暴烈激进的方式,就是出自这两个的建议。 “如何?”容衍的音色显得很是冷淡,“杀了就是了。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他话语平静,几乎听不出半点情绪上的波澜。 “可是,他好歹是……” “帮着皇帝学坏,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逼周王自焚,楚王更是被逼着带着一家老小自尽,光是离间天家骨肉这么一个罪名,灭他满门都不为过。” “如今皇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对外就说死了。这两个自然是也不能放过。”容衍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杀了吧,对了。他们那一门全都清理了。” 芙萝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满门十五岁的男子全数处死,十五岁以下男童以及所有女眷全都没入宫中。从此之后,男子阉割为阉奴女没入掖庭为婢,除非承蒙大赦,不然一家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 她站在一面很大的屏风后,屏风可以遮挡住她的身形,上面有镂空的花纹,可以让她看到那边。 芙萝听到容衍短短几句话之间,呼吸微微一促。 那边的容衍像是察觉到什么,直接往她这边看过来。芙萝直接向后退了好几步。她躲开容衍的视线,她站在那里。 容衍和以前不同了。 芙萝有些心惊肉跳与容衍的变化。她印象里的容衍脾气很好,容征对他这个兄长很是针对,其他皇子也是跟着容征一道对他不客气,也没见着他发怒过。 如今三言两语决定别人的生死和前程,和谈论今天天气一样。让她颇有些心悸。 芙萝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乐观了些。 她站在那里,等到容衍议事结束。 容衍屏风那边坐了好会,才起身到屏风后。 一到屏风后,他就见着芙萝站在那里,她身上还穿着出道观的衣服。狐裘厚厚实实的套在身上。殿内有地龙烧的旺盛,身上套着厚厚的狐裘,这被熏的,脸上都起了红晕。 她站在那里,可见她神情间有些茫然无措。 容衍向后走了几步。 “殿下。” 突然她开口了。 容衍脚步停住,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站在那里。芙萝斟酌着话语,“以前是芙萝胆大妄为,还请殿下处置。” 芙萝瞧见他刚才几句话就决定了那么多人的生死,一时间也拿不准他到底要怎么样。 “……” 容衍的脚步径直往外走去。 芙萝看见立刻道,“所有一切都是我所为,和我家人没有半点关系,殿下只管冲我来,请不要迁怒我家人!” 她这话一出,立刻垂首屏气。 要杀她早杀她了,更何况她也琢磨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没到要容衍杀她泄愤的地步。 只是她拿不准容衍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既然不知道,那么试探一二。 果然容衍去而复返,她立即低头下来,盯着自己脚尖。 “抬头。”容衍步到她的跟前冷声道。 芙萝抬头却依然只是盯着容衍的胸口,“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殿下只管冲我来就好。” 她这话出口,容衍陷入诡异的沉默里,缄默里,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等了好会,她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复,芙萝直接抬眼,“殿下……” 她这一声殿下千转百回。 她触及他的双眼的时候却一愣,他并不是刚才决定人生死的时候,那一幅冷酷的模样。眼尾微红,眼中也有了波澜。 芙萝见状心中暗喜,双眼水波粼粼。 容衍的气息微微急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大佬,要不要来一杯绿茶?? 容衍:…………感谢在2020-02-26 21:04:09~2020-02-27 20: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Ry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哪我爱景行娇艳L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哪我爱景行娇艳L秦 15瓶;爱吃坚果的小松鼠、Ry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反转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诡异的静谧弥漫在殿内。 芙萝站在那里,屋子里头火龙旺盛,她在外面挨了冻,到了屋子里头又被热气一烘,只觉得脸上滚烫。 她并不是什么温婉的长相,一脸的美色凌厉如刀,一眼看过去雪肤黑发红唇,美艳如同利剑直接砍到人的眼前。 脸颊上腾起了些许绯红,额头上扎着的白布,还有白布下透出的血,越发让她鲜艳欲滴起来。 芙萝抓住机会,她眼波摇荡,妩媚妖冶,偏生又带着点儿楚楚可怜。 那利刃一样的美色,突然生了柔情,娇艳生情起来。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抬手了过去。 五指展开,轻轻的虚虚的落在她的发鬓上。 芙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手掌贴过来。 几年没见,面前的男人也和她记忆里的迥然不同。 她印象里的容衍,是那个不受先帝重视的皇长子,被弟弟们讥笑排挤的小可怜。可能自小被打压的缘故,容衍总是说话温和,滴水不漏,对人也是一副脾气甚好的模样。 不过现在,这些在他身上都见不到了。原先的温和已经被锐意取代,他如同一把出了鞘开了锋的利剑。浑身上下都是杀伐之气。 和她解除婚约之后,容衍把自己关起来一段日子,除非必须出席的典礼,不然一概不见外人。 那时候她还装模作样的让人给容衍送温暖。 这是她一贯的操作,就算是她一脚把他给踹了,她也要做他心头上那一朵盛开摇曳的纯洁白莲。 她垂眼下来,感觉到他展开的手掌沿着她的发鬓缓缓摩挲。 容衍轮廓分明了许多,刀劈斧砍似得线条透出了几分杀伐果决的凌厉。 燕州的风雪将他打磨犀利凛冽。同样也练出他对敌人的狠辣和无情。 可他体温似乎比她的要高,殿内有地龙烧的旺盛,混杂了香料,和暖意一块腾出来。可是她似乎却感觉到了另外一股暖意从他虚虚抚住的地方传来。 “你以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他没有搭理她之前说的那些,不答反问。 芙萝顿时有些发懵,她还真的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她说的话那么多,怎么可能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不过不用慌,她有绝招。 那双柔光摇曳的双眸,顿时又盈盈了起来,她站在那里,双手抓住狐裘的袖边。 “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的触碰上了她的嘴唇,她出来的早,只来得及在嘴唇上涂上薄薄一层唇脂。 “我从没有骗过你。”她开口。 紧闭的嘴唇翕张间,触碰上他的手指,原本只是隔着一点他刻意掌控,轻易就能越过的距离被她轻松跨过去。 柔软的嘴唇触碰上他的手掌,绵软的触感在他的掌心上蔓延开。 原本虚虚压在她面前的手掌迅速一收。 容衍收回手掌,眉头微蹙。 面前的美人满脸无辜,她望着他,两眼全然都是纯净无辜。 “没有骗过我?”容衍仔细将她的话放在嘴里咀嚼,接着他笑起来,掺杂着些许嘲讽。“这话恐怕是你自己相信了。” 芙萝站在那里,双眼里的水光越发潋滟浮动,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容衍,“我骗过你,我何时骗过你?” 芙萝伸手捂住胸口,她几步走到他跟前,泫然欲泣,“你说我骗你,那好,你说说看,我何时说过一句骗你的话?” 她眼里全是泪光,弄得现在两人好像反过来似得,她才是被无情抛弃的那个,而容衍就是那个应该遭千杀,头挨天打雷劈的负心汉。 芙萝才不会轻易的给人许下承诺,那时候容衍对她肩挑担子一头热,甜情蜜意,厮缠着她。 而她看容衍的容貌和性情都极好,也愿意和他你来我往。 但她就是一句海誓山盟都没有说过,也没有给任何承诺。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做一朵他心头上摇曳的白花,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言而无信这么一个把柄? 果然她就见到容衍的脸上一僵,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什么时候有说话不算话的地方。 芙萝乘胜追击,脸上满是伤心,她原本就是美人,只不过从来不是那种楚楚可怜我见有人的柔弱没人。 她美得张扬而热烈,横冲直撞的直接闯入人眼里来。 可她落泪的模样,也是美的。 芙萝像是入戏深了,似乎自己真的遭了天大的冤屈。满眼通红,整个人都有点摇摇欲坠。 面前的容衍由向她来讨公道的,一下就变成了无理取闹的狗男人。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心里也知道不是吗?” 她口里说着还不够,直接逼上去。狐裘的毛峰细细密密的蹭在她的脸颊上,越发衬托的她肌肤晶莹剔透。 容衍低头下来注视她,眸光里情绪复杂。 芙萝不由得往前更进了一步,见他没有躲开,干脆直接来握住他的手,“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对你……” “你对我,从来没有真心实意过。若是真心实意,你如何会和姑母两人串通外人?” “你从来就没有想有嫁给我,对吗?” 芙萝一下哽住。 “不说话了?”容衍盯着她嗤笑,“我记得之前在道观的时候,你不是很能说吗?” “真情实意,其实也不过是你的虚情假意。” 话都让你说了,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芙萝恨不得直接给他瞪出一双死鱼眼来。 “我自己如何无妨,只是我爹娘,还请殿下放过他们。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嗓音越发的彷徨无助,盈盈拜下。 芙萝不喜欢对人下跪。在宫里,她对皇后,皇太后也不过是行晚辈礼,先帝和容征都没有让她行过大礼。 她如今的姿态已经是她放得最低了。 可是面前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她等了小会,也没有等到他的回话。 芙萝对此早已经有所预料,所以也很有耐心。 这都成被打脸的前任了,被折腾也是情理之中。要不是她嫌弃太难看,不然抱着他的腿,嚎啕哭两句我错了。 反正不就是都想看前任悔不当初,痛哭流涕么?早点演完早点散场,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去。 “我听说你之后并没有入宫,而是出家修行。” 芙萝点点头,“是。” “不过你就算出家了,也和那些年轻俊彦来往密切。对吗?” 容衍的尾音诡异的上扬了上去,似乎还能听到他话语里冰冷至极的笑意。 哎呀,你又知道了,那我更没话可说了。 芙萝原本打算趁着容衍知道她没和容征搞在一起,要不然哭一下,挽回点印象。谁知道他这都知道了! 贵女出家做女冠,很大一半不是为了潜心修道。只是不想嫁人被丈夫孩子给束缚住,出家之后,当然也是不安于室,和那些年轻俊彦你来我往,司空见惯。 她也如此,不过只是和人聊天,接受一下对方的殷勤,让人追捧哄自己开心而已。 “是。”芙萝直接承认。 她的干脆,让容衍沉默下来,他脸上那抹带着讥讽的笑也逐渐消失。 他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在她身上。他的目光落在身上重的很。 “你倒是直白。” 芙萝垂首,“殿下既然已经知道,我自然也只有承认。” 他都已经把自己所作所为全都摸了个遍,她当然没有任何活动的余地了。 “可是我和那些人也不过是平常的往来,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这些殿下也一定知道吧?” 场面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她保持着蹲下的动作在那里,已经做好了被他刁难的准备,她自然是铆足了劲在那里蹲着。 芙萝听到他的呼吸比刚才粗重了些。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过姑母和姑父?” “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爹只是个富贵闲人,从不掺和朝政。我娘只不过是个妇道人家。与殿下并无妨碍。” “并无妨碍?”容衍盯着她,她垂头下来,露出最是温婉的姿态,似乎生死都交于他手中。 容衍紧紧的盯住她,突然他抬头起来,掉头直接往外面去。 只听到门开合两声,侧殿内就恢复了安静。 芙萝慢慢站起身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吓死我了。” 芙萝舒出口气。 她在里头呆了好会,也没见着容衍回来。想想也是,现在他光是收拾局面,就要耗费不少力气,和她说上几句话,就已经是极限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和她掰扯。如今的燕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宫里处境艰难的皇子。 在她有些待不住的时候,之前那个给她脸色看的女官过来, 女官见到她,依然是一脸冷淡,只是眼底里依然可见着些许愤愤和意味深长。 她在外面走着,她外面套着的狐裘在侧殿里一直都没有脱,狐裘厚实,被里头的暖意一烘,就把她给闷出了一头汗。外面春寒料峭,寒风凛冽,一出来就被吹了个正着。衣襟里头的汗水被风那么一吹,顿时就反过来紧紧吸取她的体温。 芙萝被冻得一个哆嗦,伸手捂住衣襟。 这次她换了个地方呆着,原先那个地方看上去像是临时腾出来的暗间,这次瞧上去倒是像正经的宫殿。里面还备有火盆,至少不会和之前那样叫她冻着了。 她靠着火盆下来,好让自己暖一暖。 芙萝靠着火盆坐着,回想刚才她和容衍的那些话,心下的古怪越发浓厚。 过了小会,有内侍过来给她送饭。 “你知道大长公主怎么样了?”芙萝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金子递到那个内侍跟前。 先帝只有一个姐姐,这京城里也只有一个大长公主。 那内侍摇摇头。 芙萝以为他不知道,有些失望的把金豆子收回去,然而那内侍却张开了嘴,里头原本舌头的位置是空的! 芙萝脸色难看到极致,那内侍把饭菜给她摆好,直接退了出去。 芙萝坐在那里,一张脸白的都没有任何血色。 若说她刚才觉得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那么现在她自己也说不好了。 她坐在那里,想了下。将那些膳食全都吃了。 然后将外面穿着的狐裘和厚厚的罩衣脱下,直接推开窗户。 寒风凛冽一下就吹拂到她的身上。刺骨寒意当即就透过了那几层布料,沁入骨子里。 陆蓉到了门前,看了两眼门口的内侍,“她怎么样?” 陆蓉的父亲陆江原先是朝廷命官,奉命征讨抵挡燕王,但是见燕王势大,又重挫了朝廷兵马,干脆把筹码压到了燕王的身上,领着门生和手下的兵马投效燕王。 陆蓉也干脆做了女官侍奉燕王。 “都好,”内侍飞快道。 “进去之后,就没有任何声响。吃饭喝水也都老老实实的,没见着闹腾。” 陆蓉嗯了一声。 “好好看着她,若是有什么事,及时向我禀告。” 说完,殿门内突然传来器皿落地碎裂声。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你抛弃我! 芙萝:我没骗你!我没说不会抛弃你!我从头到尾都没说不丢下你去看小鲜肉!你为什么这么野蛮这么无理取闹!你根本不爱我!你个渣男! 容衍:…… 好了,甩锅扣帽子大法完成~感谢在2020-02-27 20:59:09~2020-02-28 21:0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禾木啊、匠心小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笙烟 20瓶;4188347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算计 殿内器皿碎裂的声响来的突兀。 内侍哎哟了一声,忍不住回头就往殿内看。 陆蓉却是冷哼了一声,她和这位临海大长公主的千金,见面两三次。陆蓉对于容衍和芙萝的那段往事,艳羡不已又气愤万分。 艳羡于芙萝能名正言顺的和容衍又关系,又气氛于她的不识好歹。燕王那样的人,别的女子恨不得直接放在心头,高高膜拜,成为自己的神灵,哪怕他的一句话,也要拼尽全力去实现,到了她跟前,就成了一文不值,弃之如敝履。 更可恨的是,这女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知错害怕的迹象,不但没有,却依然还在她跟前耻高气扬,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偏生陆蓉还反驳不得,她哪怕为殿下觉得不值,却也不能否认这女子的的确确出身尊贵,远在她之上,不是她能比得上的。 越是知道就越是忿忿不平,就越是为自家殿下感到委屈。 为什么到头来受伤害的只有她家的殿下,而伤害他的人,却依然不知悔改? “这又怎么了?”内侍掐着尖细的嗓音,“要不然奴婢还是进去看看吧?” “不了。”陆蓉袖着双手站在那里,神情里满是冷漠和不耐烦,“仙师自小就被英国公和大长公主给宠坏了。估计也不知道识好歹。” 她言语淡淡,“这会被看管起来,恐怕不高兴。这个时候估摸着又是发脾气找茬呢。去搭理了说不定见着有人搭理,还会闹得更厉害。” 陆蓉说着,嘴边露出了冷嘲的笑,“罢了,让她去就是。若是摔了东西,就让她摔,摔了的记得也别给她换上新的。毕竟如今宫里人手不够,好多东西都没有点清,惯得她毛病。” 内侍两颗眼珠一转,连连附和说说的是。 内侍送走陆蓉,干脆找个小内侍过来看着,自己偷偷躲到另外一间屋子里烤火取暖。 这女官听说是燕王手下人的女儿,说不定就是燕王的意思。这些内侍最会察言观色,既然如此,那么只要里头的人活着不要跑了就好,至于其他的,也不要费什么心。 陆蓉走出芙萝居住的宫院的时候,脚步轻快起来。 她去找燕王。 皇帝容征在大军攻入城门的时候,在宫城里放了一把火,把两仪殿和太极殿给烧了。而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宫内虽然不如当初入城的时候那般乱糟糟的,但也很多事要处置。尤其是内外政务,还要安抚人心,所以燕王也不留在内宫里,直接到了官署坐镇大局。 陆蓉到的时候,容衍正在看下面那些官员送上来的公文。 容衍入长安之后,恩威并施,一方面拉拢朝中大臣,表示他只是来清理皇帝身边的奸臣,至于其他的一切如常,另外一面,直接将当初朝中支持削藩的那些朝臣,不管官位高低统统下狱。 陆蓉到外面的时候,正好撞上陆江向容衍禀报事务。 父女俩一对视,就心领神会的看向了容衍。 “殿下,现如今外面盛传说是容征还活在世上,臣担心恐怕如果不封锁城门,挖地三尺将容征抓出来,恐怕到时候那些余党会更加肆无忌惮。” “而且那些传流言的人,也不该姑息,也该早早处置,免得人心浮动才是。” 陆江说这话的时候,容衍低头批阅手里的公文。 “容征倒是挺会躲的。”容衍笑了笑,脸上浮现讥讽“京城到如今一直都是封锁城门,尤其宫城附近,更是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要么他太会躲,要么就是趁着当时兵荒马乱的时候逃出去了。” 容衍说的很淡然,似乎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是陆江却白了脸,“逃出去了,这……” “无妨。”容衍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容衍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可是话语里依然可觉咂出一抹狠厉。 “至于说那些话的人,杀了他们,旁人就算是原本不在意的,都要怀疑容征是不是还活着。” “可是……”陆江还想再说。 容衍摆摆手,“先帝在我入城的那天,被曹宗珍这些小人挑唆,放火火烧宫殿,先帝自身也葬身火海了不是吗?” “只要天下绝大多数人相信,就行了。”容衍道。 陆江道是。 “陛下。”陆蓉讨巧道。 容衍手里的笔一顿,径直往她看过去,那一眼冰冷至极,“你在叫谁?” 陆蓉低头下来,“殿下。” “殿下,仙师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容衍看了一眼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还有,有些称呼不是你轻易能叫的。” 陆蓉没有从容衍的脸上窥见半点不同的神色,心下也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果然殿下对那个负心的人并不是没有怨恨的。 哪怕没有被容衍给好脸,言语甚至比往常的时候更冰冷,尤其最后一句话还带上了点警告的意味。 可是她依然兴高采烈。 燕王平日和她说过的话不超过一只手,甚至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有可能一句话都不会说,甚至连面也不会见。今天不仅仅能见上了面,甚至还说了几句话。 “我吩咐你的事,你都要好好做好。” 陆蓉还在沉湎在容衍终于肯多搭理她几句的喜悦里,听到容衍这么说,只是一味的应下来。 容衍吩咐完之后,又有人来见他。 陆江和陆蓉父女从署房内出来。 陆江满脸的喜气洋洋,他当初拿着身家性命奋力一搏,压燕王这个宝,如今算是压对了,到时候可算是否极泰来,扬眉吐气。 “你好好办殿下吩咐你的事。”陆江高兴之余,回身过去吩咐陆蓉,“记得也要小心,不要办砸了。” 陆蓉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然而傍晚的时候,就有人慌慌张张来报,说是那个仙师不好了。 芙萝那里的内侍们,听陆蓉那一番话,以为燕王对里头的人并不在乎。只要人还在那里活着就行。自然也不管室内有什么动静,都去烤火取暖,就连留在门口的,也心不在焉,躲得远远的,偶尔投来一眼看看就行。 一直到傍晚有人进去送饭,就见到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原先这些阉货还想瞒过去,结果有人见着芙萝情况不太好,心下害怕人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要担上罪责。私下偷偷来告诉陆蓉。 陆蓉知道之后,大惊失色,连忙赶过来。 见到芙萝的时候,她看到芙萝紧闭双眼。在她额头上一摸,顿时就脸色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8 21:03:46~2020-02-29 20: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青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大笑 陆蓉触碰到芙萝额头的滚烫,脸色惨白。 “你们脑袋是挂在裤腰带上不管用的吗!”陆蓉到冲那些外面看守芙萝的内侍声色俱厉的呵斥,“你们守在外面都是死人不是!竟然让她成了这样!” 内侍们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任由陆蓉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 开始内侍听陆蓉那话,好像燕王并不在乎这个贵女的好坏,他们自然是只要人还活着就行。 谁知道现在出事了,这女官反而还要趾高气扬的回头来骂他们了? 这些都是宫里的老油子,能屈能伸,舔着脸讨好,“是,是,是。都是小的们做事不够好。不过现在怎么办?” “奴婢们的确难辞其咎,可是现在那位仙师要怎么办?” 陆蓉一下语塞,她原本就惨白的脸上,越发的惨无血色。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皇帝销声匿迹之前,在宫城里放火,容衍入城之后,宫规不但没有比之前松懈,反而还更严格了。 入夜之后宫城各宫下钥不准互相走动,如果有人夜行,巡逻禁军可以直接就地格杀。 这些阉货不知道把人放在那里多久了,照着他们的做派,弄不好已经有段时间,见着根本没法瞒下去这才来找的她。 这些达官贵人娇生惯养,现在烧的这么厉害,就算是身强体壮的人都不一定承受的来,更何身娇体弱的贵女。 陆蓉看着外面的天色,跺了跺脚,赶紧去禀报容衍。 这个时候要不惊动任何人把医官请过来,难上加难。再拖一下,还是把人给拖出好歹,办事不利四个字是要贴在脸上,陆蓉就浑身发冷。 容衍入夜之后还在处理公务,听到陆蓉的禀报,他看了她一眼。 陆蓉站在那里,满心搜刮着用词,“殿下,小人已经让人看着仙师了,可是也不知道仙师怎么……” 容衍直接叫过一个人,“你带上一个资历老的医官过去诊治,”说着他又顿了下,“医药听凭取用,不许克扣。” 那人听了直接领命离开。 “殿下,小人……”陆蓉还想说话,但容衍显然不想听她解释,抬手起来就制止她开口。 “你出去吧。” 言辞一如既往的冷淡,陆蓉没听到他的责备,松了口气,可是紧接而来的又是一阵失落。 她最后只有道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容衍合上手里的公文,他看向外面。他沉默的坐在那里,过了好会,令人送水进来。准备洗漱。 芙萝朦胧里感觉到有人靠近,有人给自己把脉,她只觉得身上冷的很,喃喃几声冷之后,身上属于锦被的重量又加重了些,她还听到有人往她被子里塞了个暖炉。 暖意在厚厚的锦被里熏腾上来,裹着她的躯体。可是那股寒意是从心底里生出来,想要完全驱逐不是那么容易。 心里觉得冷,可是浑身上下却是不停的在出汗。 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着实难受,似乎整个身子都被劈做了两半,一半被火炙烤,一半被冰泡着。 那滋味真是让她恨不得跳起来打人。 火烧冰冻不知道挨了多久,她听到那曾经让她不安的脚步又到自己跟前了。 那曾经的,在道观里听过一次的脚步声。 “水……”她虚弱又蛮横的发令。 到现在为止,除了那些被灌下去的汤药之外,她还没入口过什么东西。尤其是被灌了不少苦药,又没有人给她漱口,现在满嘴的都是苦味。 很快有水送了来,是这个天气里适宜入口的温水。 温水入口,很快冲淡了嘴里的苦涩,滋润了口腔。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 她叹了口气。 而后嘴唇里露出些许啜泣。声音脆弱。 她没有再等待什么,直接放任自己陷入昏睡中。 过了一个晚上,芙萝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之前的昏沉,发冷也没有了。 她吐出口气来。过了好会外面的人进来,见着她睁着眼躺在那里。连忙过来查看。 “仙师醒了?” 她嗓子里干的很。这会高热退了,但是鼻子难受,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夜里被人用被子厚厚包了一夜,喝下去的水全都变做汗水发出去了,她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干干的咸鱼,而且还在泥巴里头滚了两圈。 现在泥巴水都干了,就这么黏在身上,难受的要命。 她嗓子不舒服,鼻子不通气。鼻塞的她心塞。 过来的不是外面守着的那些阉人而是个小宫女,小宫女年岁小,可能进宫没多久,眼力都还没有练出来。没瞧出芙萝这时候的所需,只是傻呆呆的站在那里。 见着芙萝瞥了自己一眼,也没觉察到不对,直接提着裙子跑了出去,显然是去叫人了。 不多时,陆蓉进来,她看到床上坐着的芙萝,原本不好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点。 “既然仙师醒了,那么就把药喝了吧。”陆蓉说完,自己从身后宫女的手里把药给接过来,直接往芙萝的面前送。 陆蓉比不上芙萝的出身,不过也是家里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擅长伺候人衣食起居,一碗药直接大咧咧的端到芙萝跟前。 芙萝低头看了一眼陆蓉手里端着的药,黑漆漆的泛着一股浓厚的苦味。 “仙师,请吧。”陆蓉见她不动,不耐烦的把手里的药又往她手里送了送。 芙萝从她手里把汤药接过来,才喝了一口,立刻眉头蹙起,转头全都吐了出去。这还不够,芙萝还一把就把手里的汤药泼在地上。 陆蓉离她近,躲闪不及,直接身上就沾上了一大片的药汁。 陆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好心好意伺候你,你怎么还不知好歹?” 芙萝抬头看她,眼神鄙夷,“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陆蓉被芙萝这话问的“你”了一声。 “身为宫廷女官,应当是以贵人为重,我问你,我已经病了一夜,水米未尽,你把这药直接送到我跟前。你是想要熬坏我的肠胃是不是?” “宫里的规矩不说,就算是外面的那些人家,也不会直接抓着我灌药。你说你是好心好意?还是歹毒心肠毁了我底子?” 芙萝虽然还在病中,但是通身自小养出来的气势还在,她平常等闲不和人红脸,但是一旦发作,绝对是能打得人措手不及。 陆蓉目瞪口呆,她挂着淋漓的裙子,对着芙萝的指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为女官,却不知宫中规矩,照着自己的心思随心所欲,是给你的脸面说好心好意?” 陆蓉被说的哑口无言,明明芙萝说的她都没有想做过,可是偏生却没有一句能反驳的。 “看来,你病好了不少。” 容衍从外面走进来。 陆蓉听到容衍的声音,喜形于色,叫了一声殿下,就回头往他看去。 陆蓉满脸委屈,她低头看了自己被药汁弄脏的衣裙,“殿下,仙师她不肯喝药,而且……还发了脾气。” 容衍径直看向床上坐着的芙萝,坐在床上的美人脸色并不好,哪怕退了高烧,脸上也是惨白的,没有多少生气。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浓烈。惨白的脸色将那份浓艳逼人的美色,转化成了柔软凄楚。 一头乌鸦鸦的柔顺黑发从垂了下来,披在肩膀上。 她看着容衍小会,掀开了被子。径直从床上下来。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一夜出了一身大汗,到了这会还没有干透,内里的中单黏在身上。 芙萝直接赤脚踩在地上,病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又有那么几分娇弱不胜衣的意味。 “你来了。”她躺了一夜,什么都没吃,方才怒斥陆蓉的那些话,用掉了留存不多的力气,此刻她的话很轻,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容衍低头见到她踩在地板上的脚,“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殿下请问,我家可还在?” 芙萝说着,眼里泪光盈盈,她不等容衍说话,她却已经是盈盈一拜,跪是坚决不能跪的。她连自己爹娘都没有跪过,最多只是每逢大节日入宫拜见先帝,跟着临海大长公主拜见帝后,就那样,先帝都还要说一家人不用学得那么多的规矩。 她这双膝盖金贵的很。 芙萝只是慢慢的行了个宫礼,眼神凄婉,“我知道殿下现在恨我,我无话可说。现如今也是我的报应。” 啊呸,报应个屁。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嫁他,也没想过嫁太子。只不过她没料到容征是个没用的,继位才三年就让容衍给顶了个四仰八叉。 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丘八,就这狗玩意儿,跪在地上给她擦脚她都要踹到一边。也就唐太后和郑皇后两个对她严防死守,生怕她把她们的好儿子好夫君给叼走了。 她在男人上面,向来眼光很高,如果容衍的样貌不是她好的那一口,她早就直接和他一刀两断,都不会和他有任何牵扯。 可是现在看来,她还不如当初直接把容衍给踹了。 她当年是怎么觉得容衍是个小可怜,就算被渣被分手,最多躲起来哭一阵就安静了的老实人?? 话说回来,容衍又没失身!到她面前讨什么公道啊! 芙萝心里骂娘,脸上还得继续端着凄婉的楚楚姿态。 做出这幅模样对她来说着实信手拿来。 “我对不起你,当初的事,一切都是我自己所想所为,我娘只不过是太顺着我了。和我爹更是无关。” “我们家里在朝堂里清贵有余,却没有什么实权。现如今,更是对殿下毫无威胁。殿下如今正要向天下表明你是清君侧,一心为公,而不是为了别的而来不是吗?” 芙萝抬头,依然是那么一番楚楚姿态,“一切罪责都是我的,如果殿下愿意给我一条生路,从此之后我愿意独自一生。” 骗你的。 她才不会呢,做道姑可好了。可以和各处贵公子往来,都不必遵守那些臭规矩,再加上父母早就给她田地。 贵女不嫁,并不什么伤风害俗。反而哪怕兄弟们结婚了,侄子们还要给她养老呢。 她说的都合情合理,不过就是解除婚约而已。又没少块肉,何必抓死不放?高抬贵手放一条生路,彰显了燕王的大人大量,又凸出他的记旧情,对于眼下乱哄哄的局面,于他来说有益无害。 芙萝见到容衍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化,又道,“倘若殿下若是还不觉得解气,我愿意以命相抵。” 说完这话,容衍突然轻笑,原先笑声很轻,而后笑声越来越大,朗声大笑。 笑的不可自抑。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这就算了?? 芙萝:你还想怎么样!你又没失身!下一个!感谢在2020-02-29 20:59:24~2020-03-01 21:0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coNi。 5瓶;陈陈爱宝宝、阿莫西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主动 芙萝满心的莫名其妙。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这话里里外外可全都是大家得好处的。 若是今日之前,她还不敢这么和容衍说话,见过了容衍短短几句话之间就决定朝廷命官全家生死前途,她怎么也不敢托大。 她这次病,是她故意而为之。 试探一下她是否真的完全没有希望了,若是容衍对她不管不问,她就老老实实呆着。可现在分明不是这样,那她就可劲造了。 但现在容衍的这反应颇有些让她摸不清头脑,容衍笑的止不住,可是眼里偏生又是冰冷的,笑意不达眼底。 笑了好会,容衍终于略停下来,他挂着脸上的笑,缓缓往她逼近。 此刻的容衍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迫人的气势,和她平常在宫里见过的那些上位者不同,她只曾经在先帝的身上见过相似的,那是从刀山火海里淬炼出来的,从千军万马里沾上的血而练就的气势。 “那你能付出什么?”他凑到她跟前轻声问。 他言语很轻,可也重若千钧,芙萝浅笑回望,她还在病中,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浅淡的病气,可她知道自己依旧是很美的。 “殿下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她神情里更是婉转了些许。 对于他的逼近,她不但不躲开,反而还知难而上。 容衍喉咙里袒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他仔细的打量她。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落到她身上,让她莫名的浑身紧绷,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眼里也浮上了些许冷嘲。 容衍在她跟前似乎丝毫不掩饰这点情绪,直喇喇的直接摆在她的跟前。 她身上只穿了内里的中单,夜里沾上的汗水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干夏目掉,领口也跟着微微敞开,露出一段颀长纤细的脖颈。 妖娆的美人,美得炽热,现如今不施脂粉,脸色惨白,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病气,也没见着那份姿色因为这样而损失多少。 她眼底的慌乱让他逼得更近。 容衍正要出言调侃的时候,她直接伸开双臂搂住他的腰。 这下他又是一愣。 她眼底开始的慌乱变戏法似得,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抱着他的腰,眼神期盼。 这里头的转变比变天都还要快,让容衍有些措手不及。 芙萝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慌,不过现在她一点都不慌了!慌啥? 反正容衍长得不错,身段也是她喜欢的。她眼光从来都是高的很,长相姿态但凡有一处不好的,都别想靠近她。 容衍在陆蓉的尖叫里一把把她打横抱起来,直接大步往床榻那边走去。 “殿下!”陆蓉在后面看到容衍将怀里的病弱美人放在床上,俯身下去的时候,目眦尽裂,肝胆俱碎。 陆蓉的尖利嗓音让容衍很不耐烦,“出去。” 话语冰冷无情,陆蓉不禁哭着跑了出去。 芙萝躺在那里,感觉到自己鼻塞的有点厉害。她是故意让自己生病的,现在这个时候外面一大堆的事,想要见容衍并不容易。 她这样,一来是为了见他,二来也是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芙萝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娇弱贵女,京城贵女骑马打猎司空见惯,打马球更是日常活动。吹吹冷风最多也只是个风寒。只要不更深层次的作死,十来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果然男人就是男人,满脑子里还是那点东西。 对于狠心抛弃自己的前任,归来之后,自然是要看到前任悔不当初,还要把前任睡一睡,最后潇洒离去,这样才算是圆满。 芙萝看得多了,对于男人心底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也好,大家厮混一场之后,就各自拍拍散了。反正她也不吃亏。 芙萝见他俯身下来,直接就勾住了他的脖子。 看那书里的男主,也就是容衍的侄子,最喜欢就是动强,女主就被从头强到尾。看得她牙酸。 这喜好她不知道容衍有没有,不过亲侄子那个样,而且原来容征那个下药的昏招,这一家子男人到底是不是就喜欢这个,她也说不好。 她不好这口,而且看男主对女主强着就强出了真感情,简直目瞪口呆。万一她也坚决不从,对抗到底,爹娘怎样她不好说,万一容衍和男主一样要给她强出真感情,虐出真爱,那还是……算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来一场轰轰烈烈,你情我愿酣畅淋漓的那啥啥。反正左右又不是她吃亏。 毕竟美男子也很难见啊嘿嘿嘿。 完事之后各自拍拍屁股散了就是。 芙萝两手臂妖妖娆娆的勾住他的脖子,她身形纤细,就显得身上的衣衫宽大,抬手起来,莹润的手臂从衣袖里滑落出来。 淡淡的病气萦绕在她面上,氤氲出别样的妩媚起来。 她拉着他的脖子,让他垂首下来。 眼神含笑且期待,她的眼神如丝线一般直接缠绕在他的身上,似乎是在打量这块肉要怎么吃才爽。 容衍的身躯有微微的僵硬。 芙萝没那么多的耐性,双臂完全搂住他的脖颈,直接整个人都贴上去。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芙萝荡漾的都要冒泡。 反正她现在还感冒,到时候弄不好感冒也一块传给他,一想到这里,她简直就是美滋滋。 芙萝已经准备好了,顺势就抱住了他的肩膀,突然鼻子里头一阵发痒。哎呀,鼻涕要出来了。 风寒感冒就没有一个是好看的,涕泪横流都是寻常,就算是大美人也是一样的。 她憋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芙萝面不改色的伸手一擦,然后转手就一把蹭到了他的后背上。 来呀~~~快活呀~~ 她等了小会,没等到容衍动作,有些不耐烦的直接咬了口他的耳垂。 触碰上去,芙萝就感觉手臂下的躯体僵硬感越发明显。 她很不解的舔了舔。 她这段时间的确是没有和其他男人有过实质上的关系,但是她和其他出家为女冠的贵女来往密切,那些贵女作风豪放,她自然也跟着看了不少。 芙萝听到他深深抽了口气,有些奇怪:这么敏感? 她试探的往下探了探,然而还没等她探出个一二三来,她就直接被一把推到了床上。 哦哦哦,要开始了吗?! 芙萝满脸的心领神会,躺在那里,似乎还嫌弃自己身上的衣服碍事,自己伸手去把系带解开。 可她才一动,厚重的被子直接从天而降,把她给罩了个结结实实。 对付风寒发热,最省事的便是盖上被子发汗,汗发出来,烧也就退了。 芙萝被被子从头到脚都被被子罩的严严实实,她在被子里很奇怪的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容衍发明出来的稀奇玩法吗? 她动了动,想要把脑袋伸出去,不管怎样,想要看看情况,喘口气。 被子里她闷了一晚上了,还没给她换,还闷在里头她不能呼吸了! 结果她动了下,外面立刻就有手摁住。 “怎么了?”她在被子里万分不解的问。 说着,她还又扒拉了两下,想要从被子里露出头来。 外面的手压得更重了。 芙萝顿时不解了,这是要干嘛?是他自己要做的,她都万分主动了,怎么现在把她闷在被子里头了。 她突然想起此书男主角,也就容衍他侄子喜欢的那些道道,顿时心里万马齐奔。 该不是她触碰到了容衍不得了的机关,出什么事了吧? 她挣扎起来。 “别动!”外面的容衍突然道。 芙萝顿时一下安静了,她躺在里头,一动不动。反正以不变应万变。 倏然压在被子上的力道一松,随即脚步响起来,直接远了。 芙萝在被子里呆了几息,一下就翻出来。 她翻坐起来看向四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容衍的影子。 芙萝坐在那里,心情复杂的一言难尽。 她感觉被子里有些潮,她被闷了整整一夜,也出了一身大汗。 春寒料峭,就算达官贵人,也没有天天沐浴的道理。她又被闷了一夜。 该不会是被熏着了吧? 芙萝忍不住往自己身上嗅嗅。 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了几个宫女,拿来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了,床榻上也被换了干净的被褥。 芙萝看着宫人们忙碌,脸上一下青白交加。难道她身上真的有销魂的味道了? 接下来这几天,她都没有见到容衍,不过想也知道,外面恐怕鸡飞狗跳。说是清君侧,其实哪里是清君侧,就是奔着皇位来的。这外头的人心也是乱得很。若是一个平衡不好,就算入京了,也不一定能控制住局面。 芙萝干脆安安心心养病,闹过了那一回,对她的看管也松了许多。也有宫女过来照看她的起居,而不是一开始,屋子里头只有她一个人,外面就是阴阳怪气的阉人。 一应的用度,都和她当年在宫中没有任何区别。 若是不能随意出去,芙萝还真的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乎依然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她时不时进宫小住,和母亲临海大长公主于宫廷里和贵妇们聊聊天,打打小机锋。 等到她风寒痊愈的差不多了,陆蓉过来说是要请她到容衍那边去。 “殿下有令,请仙师换上衣裳到殿下那里去。” 陆蓉说着,身后的小宫女捧着一叠崭新的衣物上前。 芙萝看了眼,小宫女手里的道袍。 她一下有些微妙起来。 既然发话了,芙萝也不打算得罪容衍,换上了道袍,还正儿八经的梳了道姑髻。手里还提个拂尘,似乎真的和出世高人似得。 她跟着陆蓉往外面去,宫城内的那股焦糊味道,到了现在还没有完全散去。 那一把火烧的大,三大殿就烧了两个,后宫也不知道哪个放了一把火,现在那股焦糊味道还刺鼻的很。 她跟着陆蓉直接去了蓬莱宫,蓬莱宫是照着所谓的蓬莱仙境修建,蓬莱宫内蓬莱仙岛,另外引入活水,修建成宽阔的湖面。 先帝的时候她很喜欢到这里玩儿,欣赏风景。后来容征继位,唐太后和郑皇后对她非常不喜,她也就识趣的不来了。 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 陆蓉把她引入蓬莱宫,殿内容衍正要人把一叠公文搬出去。 容衍见到她来了,看到她这一身打扮,“果然不适合你。” 芙萝的出家修行是骗鬼的,恐怕这时候容衍已经心知肚明了。 芙萝也不在意,“殿下有事?” 容衍示意她跟上,“你和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放心我是不给你强我而爱上我的机会,我会先上了你的~~~来呀~~~浪荡呀~~~ 容衍:你别过来!!!! 芙萝:???感谢在2020-03-01 21:02:02~2020-03-02 21:0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仇恨 容衍神情淡淡,芙萝忍不住往他脸上多看了几眼。 “……”容衍察觉到她的视线,直接看过去,“你看什么?” “看殿下。”芙萝想着,脸上露出由衷的关切,“那日殿下一去不复返,阿芙心下甚是担心,不知殿下可还好?” 她满脸的关切,可看到容衍的眼里,让他脸上诡异的抽动了下。 她就是记仇!对于她来说,都准备好了,这家伙竟然丢下她跑了! 容衍对着她期盼的双眼,没有再说话。他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模样。 他不说话,直接往前走。 芙萝跟在他后面,也安静下来。 宫里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倒是没有她想象里的惶惶不安。各处倒是极其有条理。 远处走来的宫人们老远的就停下来,给他们行礼。 蓬莱宫只是宫城的一部分,但是却大的惊人。靠着两条腿走,还真有些够呛。 她跟着他到了一处阁楼前,阁楼外有士兵守着,领头的看到容衍,低头抱拳,“殿下。” 容衍看了一眼他,将官会意,令人把阁楼的门打开。 “进去吧。”容衍直接迈步。 芙萝吞了口唾沫,跟着他进去。 这里比起宫里其他的亭台楼榭还要更华贵一些,上下好几层。只是这里头没有任何的宫人内侍。比她之前住的那个地方,还更像牢狱。 她跟着容衍到了里头,见着三个妇人坐在那里。 两个是唐太后和郑皇后,另外一个就是临海大长公主。 临海大长公主看到芙萝,一下站起来,满脸惊喜,“阿芙?!” “娘!”芙萝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看到临海大长公主。 芙萝这段时间担心的很,她一下就跑过去,扶住临海大长公主,“娘你没事吧?” 芙萝一问这话,临海大长公主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 “姑母不要担心,侄儿很快就放姑母出宫。让姑母一家团聚。”容衍朗声道。 临海大长公主抱住芙萝,没有逃出生天的庆幸,脸上反而流露出一股畏惧。 “现在侄儿就安排姑母去别处休息,毕竟这段时间听说姑母这段日子,也从未好好合眼过。” 容衍好整以暇的看着临海大长公主满脸的惧怕,甚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待会侄儿会派御医好好给姑母请脉,一定让姑母安然无恙。” 临海大长公主被这个侄儿骇破了胆子,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往芙萝这里又瑟缩了下。 “你个乱臣贼子!”唐太后一下站起来,指着容衍的鼻子,“你这个悖逆不忠不义的畜生!竟然敢起兵造反,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郑皇后也狠狠瞪住容衍,“陛下对你恩重如山,为什么要造反!就不怕天下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吗!” 临海大长公主见着容衍满脸笑意,竟然没有半点愠怒,心下怕的更加厉害。 立刻抱住芙萝往边上躲开。想要离唐太后和郑皇后更远点。 和唐太后还有郑皇后这种出身高门大族的不同,临海大长公主二三十年都是在民间里打滚,最是会趋利避害,才不会讲究什么气节。 唐太后和郑皇后指着容衍的鼻子骂,她恨不得抱着芙萝离这两个更远一点。 “陛下被曹宗珍等奸臣所惑,竟然以至于残杀手足,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我们兄弟情同手足,曹宗珍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以至于陛下逼得周王自焚。楚王更是被迫领着全家自尽。还有齐王,毫无罪行,就莫名其妙的别贬为庶人。” “陛下身边有如此奸臣,作为兄长,我自然是要清君侧,保住先帝留下来的江山社稷。不然由着曹宗珍还有外戚乱来,岂不是乱了法度?” 容衍唇边带笑,完全不见任何恼怒的意思。不但没有,还能将他眼里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浮现在他脸上眼里,让人浑身发冷。 “我是顺应天命。天命所在。” 说罢,他看了一眼唐太后。 唐太后因为先帝发妻李氏的缘故,对容衍十分讨厌,连带着这么多年对容衍打压,弄得容衍在宫廷里过的无声无息,如同皇宫中没有这么个皇长子一样。 唐太后浑身发抖,她指着容衍大声骂,“你个父不详的孽种,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我的面前谈天命?先帝要不是你和你的生母一样都是下贱的……” 然而唐太后的话戛然而止,被容衍一把掐住了脖子。容衍手掌收紧,唐太后两眼凸出,舌头吐了出来。 容衍手臂一抬,唐太后被掐着脖子两脚离地。 “我娘是被你们害死的。”容衍两眼发赤,手掌又握紧了一些。 “当年我亲眼看着她是怎么被你们给逼死,你还有脸提!” 临海大长公主是知道的,当年李氏自刎明志,就是在先帝和唐太后的面前。当时也流传了一阵的唐氏不能容人活活把原配给逼死的传闻。 只是时间过得太久,唐氏做了皇后,她的儿子又做了太子。一家子炙手可热,也无人再敢提当年旧事,到了太子变成了太子,唐氏成了太后,这段往事也就沉浸下来,无人想起了。 临海大长公主低头见着芙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的怀里露出两只眼睛,直接往那边看。 临海大长公主连忙伸手要捂住她的眼睛,结果被芙萝一把拉下来。 芙萝以前没少挨唐太后的挤兑,觉得她狐媚子勾引自家好儿子,可偏偏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就给她脸看。 现在看唐太后倒霉,她简直恨不得跳起来鼓掌。 就是……吓人了点。 郑皇后见此场景,“太后是你的嫡母,你这样做就是不孝!” “不孝?”他含笑回望。 容衍样貌和生母一般,生的貌美无害,柔软的很。尤其一双眼睛,氤氲着光晕,一眼看去满是慈悲。 他的性情也曾经是慈悲的,甚至令人都不将他的愤怒当回事。以为他会永远软弱,永远不值一谈。 可等现在反应过来,全都晚了。 唐太后的脖子被他掐在手里,两脚乱蹬,两只眼珠几乎要凸脱出眼眶。 郑皇后被吓得惨叫一声往后一跌,整个人直接撞上他多宝架,摔在地上。 容衍嗤笑,手上倏然一松,原本被掐在手里的唐太后顿时掉在地上。 唐太后掉到地上,捂住脖子咴儿咴儿的喘气。 容衍低头含笑看着她,“对了,忘记告诉太后一件事,陛下在我大军入城的时候,放了一把火,现在已经驾崩了。” 唐太后满脸错愕的看着容衍,容衍对唐太后笑笑,“太后不要急着哭,还有,陛下把自己烧了,可是皇子还在。” 容衍蹲身下来,摆出温润笑容,一如当初那个宫廷内处境艰难的皇长子的模样。 “我这个伯父会好生照顾他们的。” 还不得唐太后发作,容衍又继续道,“太后可要好好活着,毕竟那些皇子年岁还小,但个个都孝顺,若是太后有万一,小小年纪万一伤心过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唐太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容衍。 “太后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一定会好好报答。” 说罢,容衍再不想看唐太后和郑皇后一眼,转头望向芙萝和临海大长公主,“这几日委屈姑母了,侄儿这就派人护送姑母回去。” “原来你们早就有所勾结了!”郑皇后惊道。 芙萝一哽,她简直佩服郑皇后的脑子,全都用在和女人争风吃醋上,她能和容衍勾结什么? 她父亲英国公差不多是个富贵闲人,倒是母亲临海大长公主到处经营,但和她家有勾结,有个什么用? 真要有勾结,还会和她们被关在一起这么久? 她还没说话,却被容衍接了过去,“皇嫂说呢?” 似是而非的话语落到了唐太后和郑皇后的耳里,那简直就是坐定了。 “先帝对你们恩重如山,你们不得好死!”唐太后要扑过来,却被容衍轻易一带,就倒在了地上。 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容衍一党,还是当着太后皇后的面,芙萝都头痛的厉害。 他是故意的? 芙萝去看容衍,正巧容衍也看过来。 他面上笑意依旧,却令人不寒而栗。 容衍踩着不缓不急的步子过来,温言道,“姑母,请吧?” 临海大长公主听到自己可以离开,拉住女儿就往外走,至于唐太后和郑皇后的死活,她才不会去管。 人前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自己都自身难保,临海大长公主才不管这两人日后怎么样。 火烧火燎的出来,待到临海大长公主拉着芙萝要离开,却被容衍一把拦住。 “不是……”临海大长公主错愕的看向容衍,她生硬的露出个笑容,“我和阿芙先回去,现在宫里乱糟糟的,就不给你添乱了。” “姑母言重了。”容衍根本不接她的话,“姑母先行回去,她留下来。” 说着他瞥了眼芙萝,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临海大长公主顿时就变了脸色。 芙萝两眼红彤彤的望着他,似乎要哭出来,容衍笑的更欢,却听芙萝道,“殿下,你如此爱阿芙么?” 顿时容衍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原来你这么爱我么!早说啊! 容衍:………………感谢在2020-03-02 21:01:30~2020-03-03 21: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捕捉到一只傻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钟声 场面有诡异的宁静。 临海大长公主自幼混迹市井,发达富贵也不过是这些年的事,趋利避害的本事比谁都强。 心里知道容衍这个大侄子心里是记着当初那些人对他的欺辱,为首的唐太后都成了那样,其他人自然也讨不了好。 正心惊胆战,结果芙萝来了这么一句,临海大长公主瞬间有些回不过神。 芙萝双眼眨眨,格外的纯良,她还嫌不够,“殿下是吧?” 临海大长公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她那个大侄子的脸上似乎抽搐了下。 “阿芙!”临海大长公主忍不住拉了拉她。 芙萝眨眨眼,一副纯良的模样,她这长相和清纯半点都搭不上,浓艳至极,浓的如火,引人注目,叫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她长得一张欺负别人的模样,没得半点小可怜的样子。 现如今她装起可怜来,倒也信手捏来。 容衍脸上的笑僵在那里,小会都没动静。芙萝越发得意了,她就是要小小的恶心他,要把她关在宫里是不是,敢把她关在宫里,那就是对她余情未了。看他恶心不恶心! 过了小会,容衍面容上的僵硬渐渐缓和,变成了毫无表情。 他盯着芙萝,话却是对临海大长公主说的,“姑母还是早些回去,这么多天姑母一直滞留宫城,再多留恐怕英国公要着急的。” 容衍直接无视了芙萝的“是吧”。 临海大长公主嘴唇抖动了两下,“阿芙她,当年的事都是姑母糊涂,和她没关系。大侄子你……” 临海大长公主话语还没说完,就听容衍轻笑,神态间很有在里头的风采。 明明是容姿翩翩,却看得人如坠冰窖。 “姑母,当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容衍反问。 容衍往芙萝那里走近了几步,“若是姑母有空,不妨和侄儿说上几句?” 这模样,哪里还是能提的。 临海大长公主顿时闭嘴,只是还拉着芙萝不放。 “娘先回去吧。”芙萝安抚的拍了拍临海大长公主的手,她对临海大长公主笑了笑,“爹一个人在家,没娘看着恐怕要出事,还有小弟,公主府里除了娘还没有人能压得住他。” 临海大长公主哪里舍得下,都是年纪不小才得来的骨肉。自然是当眼珠子般呵护的,全心全意给她打算,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顶着欺君罔上的风险,也要把婚约给解了,免得自家女儿到时候跟着去吃苦。 只是千算万算,都没算过老天。 现在人家要上门算账,而且气势汹汹,临海大长公主都站不住脚,也难以反抗。 “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芙萝看向两个禁军已经往这里走过来了,“娘先回去操持家里吧。”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后,哭了起来,又伤心又愧疚。 “姑母在怕什么?”容衍出声,直接就将临海大长公主的泪给吓了回去。 此刻两个禁军已经到了临海大长公主身后,容衍背手伫立,他逆光站着,越发的莫测起来。 “侄儿送姑母出宫回府,难道姑母心有怨怼?” 话已经说到这里,再留下去反而是不知好歹了。 临海大长公主没奈何,重重的抓了一把芙萝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护送她的禁军离开了。 芙萝一回头直接对上容衍的双眼,只见她双眼发亮,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得他一愣。 她满脸情怀的往他这边看,满脸的少女春心萌动。 容衍看到她故作的满脸痴相,果然脸上都冷下来。 她当初就看出来,容衍看上去一派的温和,好说话。实际上最有傲气不过,对他平常对待还好,若是高高在上又或者卑躬屈膝,只会惹得他不喜。 芙萝脸上笑嘻嘻,心里更是乐得满地打滚。 来呀,不是说留她下来么。那就看看谁比谁更作了。 心里想着,她满脸更痴了,看容衍的眼里几乎都能生出花来。 “殿下……”她的嗓音里汁水充沛,似乎能滴水下来。 她的长相只适合盛气凌人,哪怕指着别人破口大骂都成,这般故作痴态,只能算是看各人爱好了。 “你如今这模样是给谁看?” 芙萝眨眨眼,答的干净利落无比“给你看呀。” 她这和脸上形成鲜明对比的干净利落成功的让容衍哽了下。偏生芙萝还满脸真诚。 “走!” 容衍薄唇翕张,毫不留情的吐出一个字来。 芙萝眨眼,“是走哪里去?” 她说着那脸上的迷恋越发浓厚了,“殿下刚才不是说,要阿芙留在这里么,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阿芙自然是听从殿下的吩咐。” 芙萝娇羞又浓厚了点,双目含情的瞅着容衍不放。 “你说回哪里去?姑母临走之前既然如此担心,那不如你回去。” 芙萝眨眼几下,有些喜出望外,不过她还是很谨慎的开口问,“这……不好吧?” “不好?那你就继续在宫里留着。我听说你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宫过,如今既然不想走,那就继续在宫里呆着好了。” 说罢,他竟然还真的掉头就走。 芙萝看着他脚下走的飞快,霎时心里就开骂了。 她想要跟上去,瞧瞧还能不能补救的,能回家自然是要回家,谁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还没走几步,两个魁梧大汉就挡在她跟前,一左一右和门神似得,不让她上前。 芙萝在后面恨不得跳脚。 她回了原来住的地方,陆蓉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陆蓉对她依然是没有几分好脸色,见着她吹胡子瞪眼。 “我渴了。”芙萝坐在那里,对陆蓉道。 陆蓉让宫女去给她倒,却被芙萝拦住,“我让你去。” “端茶倒水不是我专长。恐怕给仙师倒了,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又让仙师发作。” 陆蓉还记得那夜里她喷了她一裙子药汁,拿着这事来对付她。 说着直接让宫女把茶端到她面前,芙萝直接一杯茶往陆蓉的脸上一泼。 芙萝脾气此刻算不上好,甚至有些暴躁,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如水的性子,不仅不温柔,反而还暴躁的很,就算是皇帝容征在郑皇后面前都是爱答不理,到了她面前也得柔声细语,小意温柔。 若是两人都好也就罢了,若是冲她跟前发脾气,身份不到,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陆蓉冷不防的被她泼了一脸热茶,热茶混着茶叶挂在脸上湿哒哒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陆蓉目瞪口呆,望着跟前的美人。 美人早就没了那夜面对燕王的柔软神色,眉梢眼里全是锋利的利色。 陆蓉就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不知好歹的人! 芙萝冷冷的坐在那里,瞧着陆蓉脸色的愤怒越来越浓厚,浑身上下开始蠢蠢欲动,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和人吵架了,也没人敢和她吵。 “你,你……” “你?你有什么身份在我的面前你你我我的!” 芙萝兴致更浓了,她就是要作,就是要挑事。 “我爹也是……” “你爹是谁,跟你现在在宫里的身份有半分关系吗?”芙萝立刻呵斥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若是将来你将来长本事了被人看上了,也和你爹没有半点关系!” “我在宫里十几年,出身好的后妃女官不计其数,都督嫡女出身的采女我都见过,你又算什么?” 芙萝的话语如刀,刀刀逼人。 陆蓉哪里受过这个,被说的眼圈发红,几次想要反驳,偏生反驳不了。 “宫里是个有法度的地方,不是你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公主们都没这样任性,谁给你的脸在这里哭丧!” 陆蓉被芙萝训得冒火,挂着一脸的茶水和茶叶,“是,小人这就把仙师的话传给殿下。” 说着,竟然还真去了。 芙萝吵了一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畅的很。这些天的压在心底的郁闷发泄出来,她这些天基本上不是被关在道观里,就是被闷在这里。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回去,谁知容衍竟然改了话了! 芙萝现在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火,现在发了出来,浑身上下都顺畅多了。 她让宫女倒了一杯茶,自己坐在那里喝茶。 芙萝以前喜欢到宫里,宫里对她来说是个好地方,先帝对她很和气,容征更是鞍前马后,只要她要,就没有他弄不来的。 曾经她看中了一张云母屏风,不过那是礼部尚书家的好东西,她不过随口一提,容征就授意人给弄了来。 回想往昔,真的是繁华簇拥,烈火烹油。真是自在万分。 现在,前途如何,就看她自己了。 快要入夜的时候,在宫门下钥之前,有老内侍过来请她。 “殿下说了,仙师老在宫里呆着什么也不做也不好,还是请仙师做一些事,免得老是说胡话。” 芙萝听老内侍的话,差点没笑出来。 她只是应了,跟着老内侍到外面。 才走一段路,钟声在宫内突兀的传荡开来。 芙萝脚下一顿,“这是怎么了?” 在前面带路的老内侍回头,脸上的皱纹里都是似笑非笑,在傍晚的昏暗里格外的诡谲。 “这宫里什么时候敲钟,难道仙师不懂么?”老内侍桀桀笑道。 “这宫里响钟,自然上面有人死了呀。” 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老内侍答完,又回头去带路。 风在她的脸颊上撩起一阵鸡皮疙瘩,她看向那老内侍,“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3 21:00:48~2020-03-04 21: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喻姽婳扣镜年华 10瓶;晓黛 5瓶;fe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爱 丧钟的声音在宫城里一层层荡开。 混着西边的昏暗天色,浑厚的钟声越发的苍凉。 芙萝抿了抿嘴唇。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老内侍,那老内侍往前头走,像是在等她问什么。 芙萝不作声了,她双手揣在袖子里,直接跟着那老内侍往路上走。一路上她都不出声。 过了几道宫门,渐渐的,芙萝就看有内侍宫女们穿着黄白的麻衣挂白布。 不过眨眼几下的功夫,宫城里就变了个样子。 等到到甘露殿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缟素。 内侍把她带进去,就离开了。 她左右打量了下,殿内已经挂满了白幡,偌大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人,外面也静悄悄的,显得四周一片死寂。 里头点着几根蜡烛,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里头点点地方。和那些垂下来的白幡相互映衬,显得鬼气森森。 她坐下来,过了一会外面有影子晃了晃,推门进来,“仙师请到前面去。” 芙萝只是点头答应,宫里惯常是捧高踩低的一个地方。她见得多,看的也多。做过被捧的那个,也做过踩人的那个。 眼下这个情形,这个地方,小心点没错。 到了前面,人声就多了,不像她刚才呆的那个屋子里头空空荡荡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 外面照样全都是挂着白幡,宫女内侍们套着黄白的粗麻,脚下走的很稳,没有半点惶恐不安的模样。 这时候就算不问,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刚才的丧钟是给皇帝容征敲的。 容衍以清君侧为名起兵,结果回头把皇帝给逼的放火烧自己了。不管怎么样,明面上的还是要给办好。 容衍和容征兄弟之前的关系并不好,容衍虽然被先帝认下,有皇子的身份,但在宫廷里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容征有太子尊位,又有强势外家,看不上这个兄长。 容衍开始与世无争,但是和她见面之后,一改之前温吞性格,竟然敢当面教训太子不要和她来往,甚至还到先帝跟前去在朝政军务上出谋划策。 容征对这个兄长是真的不屑一顾,甚至连对手的身份都不屑于给他。 现在没想到,几年之后,如此反转了。 反转的还有她,芙萝当初真的是打死她都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可怜竟然有这么大的出息。 真是刺激得她要哭爹喊娘。 要么不翻车,要翻就翻了个大的。直接就掀了个底朝天。 果然到处都是刺激。 芙萝面无表情的想。 过了小会,突然外面起了哭声。这时候夜色浓了,哭声在夜色里格外的渗人。 芙萝听着哭声毫无波动,侧殿里热茶和点心都是现成的,甚至点心都还是热的,里头是她最喜欢的肉馅。 这个时候还能有这个着实诡异,不过芙萝一口气直接把里头的点心给扫荡一空,吃完了,再喝一盏热茶。 吃完之后,神清气爽。然后就又有人过来了。 这次是请她去灵前的。 前殿里灵幡憧憧,隔着一层是跪在地上哭泣的嫔妃。嫔妃们披麻戴孝跪在灵前,哭的人头皮发麻。 前殿安置灵位,灵床放在后面,等小殓大殓之后,再挪到前面去。 这里乱糟糟的,她到后面的时候就看见灵床,殿内有烛火,可以看得清楚。灵床上盖着几层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在外面看不清楚,只能见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一股皮肉烧焦和奇特香料混在一起的诡异味道从灵床上传来。 她不由得继续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直接撞上一具温热的躯体,那躯体比她还高了半个头。她往后避的太快,竟然直接就砸在了他的下巴和鼻子上。 “你来了?”还没等她迅速退开,就听身后人出声。 是容衍,她不知道容衍什么时候到的这里,她刚才分明没有听到声音。 她嗯了一声。 “他死了。”容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里隐隐约约可听出他的压抑,“你感受如何?” 如何?能有如何? 她看着灵床那边,那股怪味似乎又厚重了点。 不知道死了几天,那股焦味到了现在裹着几层被子,还没有散尽。内侍们也知道这股味道不雅,下了大力气拿不少名贵香料去熏,结果味道没有完全盖住,焦臭味和熏香混在一块,倒是成别样的怪味出来。 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她潜意识里的举动被身后人锁住。 “有何想法?” 他锲而不舍的追问。 “……好臭。” 芙萝答道。 容衍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臭?” 芙萝满脸不解,“不然呢?” 她没有说假话,此刻她全部的想法就是臭。 烧死的人能有什么好味道?就算各种办法想尽,也没有个体面模样。哪怕再怎么掩饰,也遮盖不掉那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她坦荡的模样让容衍有瞬间的沉默。 他从来没有看清楚她过,面前的人长着一张最是勾人心魄的脸,心思也是令人捉摸不定,她表露出来的从头到尾都是她心里所思所想,似乎猜她的心思并不费什么力气,曾经何时,他也曾这么以为。 她表露出来的,所有的都是真情实意,加上一副娇嗔有情的娇艳芙蓉面,倒也真让人觉得她就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容征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以为只要付出了真心,她就可以名正言顺为他拥有。 可是他错了,即使付出了真心,和满腔的热血,将那些隐藏在内心的,所有的真心实意,所有的情感全付出在她身上。 也有可能付诸东流,一去不复返。 她表露出来的从头到尾全都是她自己的真情实意,她的亲近是真的,她的无情也是真的。 她像是风,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记得他当年对你不错。如今他躺在这里,你只想味道不好?” 芙萝叹口气,结果一不小心吸到了那股诡异的味道,她憋住了气。脸上难看的很。 “他对我好,我当然都挤在心上。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别人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 芙萝察觉到他锁住自己的力道松了些。回身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起来,“我记得他对我的好,一丝一点,全都记得。” 她嗓音软软糯糯的,偏生和她的长相一样带着张扬,偏生不觉得骄横跋扈令人讨厌,反而还会令人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他已经走了,若是人死无知,我就算把眼睛哭瞎了也无用。”她娇娇慢慢的说着无情话,偏生又叫人反驳不得,“若是人死有知,恐怕现如今……他也不想见我吧。” 死相太难看了,恐怕就算是夫妻也得吓得屁滚尿流,人都要脸,哪里会自取其辱。 “我倒是忘了,他在你面前最爱出风头的。”容衍笑了笑。 芙萝唔了一声,“其实若是也有种情况,若是真心实意的爱他,倒也不会在意他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她说着感叹似得叹了口气,“只有如此了。” 芙萝抬眼起来,眼里是和面上一样勾心动魄的艳色,“可是……殿下想我爱他吗?” 她是个坏女人,可是她也是让人欲罢不能难以释怀的坏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你作!你和我比作!你怕不是在李逵面前耍大刀! 芙萝:说!你是想要戴绿帽吗啊! 容衍:……打扰了 男主他是个作精,但是女主作起来,能把他一屁股压死 感谢在2020-03-04 21:03:47~2020-03-05 20: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灂 第12章 爱你 芙萝回身过来,眉眼里勾心动魄。 她从来都不是那些贵妇眼里的好女人,也从来不屑于做她们眼里的好女人。她从长相到性格,不管哪一样都是那些自持端庄的贵妇们的痛脚。 唐太后觉得她长得过于美艳逼人,迟早是个祸害。 而郑皇后觉得她长得一张勾人的脸,不仅仅样貌举止妖娆,更是不自重。 没关系,那又如何呢? 她只要她想要的人喜欢就好了。 芙萝微微笑了起来,她笑容轻微,却蕴含了别样的惊心动魄的味道。眼里含了几分漫不经心,却又是认真的。 “你告诉我,你想我爱他吗?”她浅色的嘴唇动了动,问出话来,“你想我为了他撕心裂肺,想我为了他要死要活。” 她逼得更近,“还是说你希望我,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和他有了私情?” 芙萝就逼在他的跟前,她惯用沉水香,换了身衣袍,却依然氤氲在气息和发丝里。靠近过来的时候,隐约浮沉的馨芬盈盈袅袅袭来。 “那时候我的心,在你的身上。” 容衍呼吸顿了下。 他盯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一点的神情,哪怕她细微的变化也没有放过。 内殿里并没有太多的烛光,昏暗的灯光照进来,落到他的眼里。他站在那里他,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芙萝看到他这样,倒是想起两人初遇的时候。 她母亲临海大长公主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容衍在宫廷里的实在是太艰难,若不是偶尔出席典礼,宫里几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号人在。临海大长公主子女运上并不好,兜兜转转下来也只有一子一女,对于硕果仅存的儿女,自然是娇宠万分,把自己能弄来最好的都给儿女。 儿子自有爵位继承,官位可以另外活动,可是女儿一辈子过得是否幸福,全几乎全看婚事。 容衍处境艰难,将来就算封了爵位,恐怕也是山高皇帝远的山沟沟。前途恐怕是没有。 只是碍于没有理由把婚事退了,更何况也从来没有贵女去挑剔皇子的。 所以临海大长公主也没让她见过容衍。 她只是知道自己有一桩和皇长子的婚约,至于那个皇长子长得什么样是什么样的性子,她都不知道。 只是十五岁之后的一场中秋宴,中秋宴是宫内家宴,帝后还有嫔妃皇子公主都在,她跟着母亲坐在离皇帝不远处的席位上,觉得怪没意思。再加上太子容征时不时让小内侍过来给她递消息骚扰她,让她连口桂花酒都喝的不安生。 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打算等到差不多了,她再回去。 她那天坐在一处御花园里,百无聊赖的扯了一段丹桂在那里咿咿呀呀的给自己逗乐。 原以为这地方没人来,结果却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听到脚步声,很疑惑的转头过来。这地方来的人少,更何况前面天家家宴,宫女内侍忙得脚不沾地,谁敢来这里闲逛。 芙萝回头去看就见着少年站在那里,月光融融,落到他的身上。 他生的如清晨的露水,清澈而美好,伫立于月光下干净的令人心醉。 芙萝完全仰起头来,直接踩着轻快的步子到她跟前,他看清楚她,愣了愣。 “你……”他声音温软,带着一股温柔的意味,“你是谁?” 她向来喜欢长相出众的人,不仅仅喜欢,而且还喜欢上手撩拨两下,先不说对方会不会上钩,看得脸上有别样的神情,也是有意思的。 “这里不许有寻常人在,快回去吧。” 芙萝身上的衣着不是宫女,更不是那些公主的样子。芙萝看他身上的装束也不像个皇子,有点好奇。 “我跟我娘来的,你是谁呀?” “你娘?” “临海长公主。” 那时候少年看她的眼神完全变了,他笑起来,眼里又亮了许多,似乎有了别样的意思,“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会有人担心的。” “我不回去。”芙萝站起来,她饶有兴致的围着少年郎打转,“你是哪家的呀,长得真好看。” “我想和你说话。” 面前的少年郎兴许是没见过她这样的,先是发愣,然后面上通红。他眼底清澈,透着一股温柔的意味。就连羞涩也是泛着一股柔劲的。 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此刻眼前容衍容貌似乎还留着当年的影子,可已经判若两人,他已经不是那个战战兢兢,不管做什么都要看人脸色的可怜皇子。 他亲自回来,将容征推翻了,关了曾经虐待他的唐太后,亲自找她算账来了。 容衍看着她逼近,呼吸略急促了些。 暗香逼近,他没有推开她,只是站在那里。 她靠的更近了,突然屋梁上传来一阵轻微细碎的动静。 现在停灵的内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风过吹起白幡的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是其他的动静。 芙萝下意识的往屋梁上看,却看到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只是瞥了那里一眼,又回过神来,把精力都放在容衍身上。 从她发问开始,容衍就没有开口,他的面庞陷入昏暗的光线里,瞧不清楚,也猜不透他现在想什么。 他过了小会,轻声道,“我如何想的,你又何曾关心过。” 芙萝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过。 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的。 容衍站在黑暗里,他呼吸比刚才还要更沉了些。 她靠的更近,熟悉的浅香袭来。 心底下的情绪拼命的撕扯成一团,让他难以安生。 芙萝感觉灵床上飘来的味道似乎又浓厚了点。要是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盖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胆子也就大了点。 她靠近了些,“出去吧?” “殿下不嫌这里熏么?” 他一言不发往外面走,芙萝见状跟上,她抓住他的袖子,“我害怕,你带着我点。” 这话不自觉的带上曾经她习惯对他说话的语气。 娇声娇气的,还带着点儿颐指气使的味道。 容衍脚下顿了顿,却也没挣脱,更没有和上回那样,对着她冷眉横对又或者是口出恶言。 到了外面风就迎面吹来,不如冬三月的冰冷刺骨,也够叫人难受。 她把自己一裹,径直在他身后躲着,把容衍放在前面去做人肉屏风。 一个身量高大的人走了过来,见到容衍身后露出的一片道袍衣角,忍不住愣了下。 “何事?”还没等那人看个清白,就被容衍出言打断。 于左已经跟随容衍几年,见着容衍脸色,连忙收回目光,“殿下,前殿百官都已经到了,还请殿下过去。” 容衍往前走了几步,觉察到什么,他回头径直向她看过来。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她跟上。 芙萝见状立刻跟上,半点犹豫都没有。 她走在他身后,两人的位置不过就是一点点距离。 “这位是……”于左看了小会,见着自家主上竟然带上了这个道姑。 于左被容衍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于容衍的性子了解一二。容衍并不爱带上无关的人,尤其这种场合。 “清惠仙师。”容衍回道,说话的同时淡淡的瞥了一眼于左。 于左脸色顿时变得古怪,却把眼神一收,不敢往芙萝那边看了。 芙萝解除和容衍的婚约的次年就出家修道去了,对外面说的是她身体不好,是上辈子欠下的孽障,要去修道才能积福。 其实也是给天家挽回颜面,哪怕容衍再怎么小可怜,也不是她明面上能嫌弃的。既然解除婚约,那么也该有所表示。 先帝看得出来她的用意,也给了她清惠仙师的封号,从此之后,她就去道观里头胡天胡地的浪去了。 芙萝见着于左的脸色变得古怪,心下知道是知晓她和容衍之间的关系了。 前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那些人有几个还是芙萝认识的。 “诸位臣工都来了。”容衍走到人前,“皇帝大行,还请臣工在此处先对先帝行礼,待到先帝大殓入棺之后,再到宣政殿。” “不,陛下大行自有宫中制度,老臣过来,只想问燕王一句。陛下既然已经驾崩,那么何人继位?” 一个须发皆白的臣工站出来,对上容衍毫无惧色。 这个人芙萝认识,御史杨茅。 做御史的人都不怕人吵架,而且还喜欢弹劾,先帝时候,就连临海大长公主有几次车驾逾制,都被这老头子拿出来弹劾了两三回,哪怕她皇帝舅父都说了是自己给姐姐的都没用。 临海大长公主说杨茅人如其名,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条舌头比杀人的刀都还要讨厌。 芙萝一看到他,顿时就觉得不好。 “何人继位,”容衍一身缟素站在那里,他早早的就换上了孝服端的一副忠臣模样。他看向杨茅,神态可以称得上温和,“可有高见?” 推举皇子上位,可谓是个极其危险的事。做的好了,便是从龙之功。若是做的不好,二三十年来的功夫白费,并且全家都要搭进去。 燕王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这些日子朝政虽然都是各执其职,但决定军需粮草,朝中官职调动这种大事全都在燕王一人手中。 其中的用心,可见一斑。 可是杨茅却是不管这个的,直接开口,“皇帝大行,但是却留下来了三个皇子,有道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自然是要皇长子继位!” 容衍点点头,一直到此刻他都是温和的,甚至到此刻都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皇长子今年周岁不满,另外两个皇子,也不过是满月和满百天的差别。一个随时可能长不大夭折的小孩子,坐在皇位上。” 容衍说着便笑起来,眼含清辉,似乎是当年的模样。 芙萝顿时心下就大觉得不好,觉得要糟,果然又听容衍道,“不知周岁小孩,是能坐在含元殿上听政还是能在紫宸殿里辨别是非?” “再等小皇帝得上个风寒,一命呜呼,于是再一次国丧。” 他一一反问,嘴里咄咄逼人,可是唇角含笑,温和的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你是这样为国尽忠,着实令人钦佩。”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翻过来的车!老娘翻回去! 哎呀呀呀呀呀 感谢在2020-03-05 20:59:16~2020-03-06 21:0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捕捉到一只傻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回家 容衍此言一出,顿时场面一片寂静。 众人可能没有想到容衍竟然厚颜无耻的到了这个地步。 芙萝也站在后面傻了眼,她从开始就觉得容衍最多会授意手下人提出来。没想到他自己竟然说了。 “你、你、你!”杨茅没想到燕王能说出这番话来。 “我如何?”容衍逼近了,以最温和的言语说最嚣张的话。 “皇子还在,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那是篡位!燕王,你要篡位吗!” 容衍一听大笑起来,他温文的假象瞬时间被他自己一把撕扯了下来,露出内里的野心勃勃,“篡位?” “何为篡位?当年高祖皇帝起兵反抗□□,有人说他是篡位么?” “前朝残暴,高祖起兵那是理所当然,敢问燕王是以什么理由要坐上那个位置?” 杨茅立刻反驳,“你终于是露出你狼子野心的脸了!说来说去,就是个反贼!何必在自己脸上贴金!” 容衍笑起来,“躺着的那个,逼死亲生手足,无罪逼亲王全家自尽。为满足一己私欲,截杀边关大将,差点酿成外面鞑子攻入关内的惨剧。朝内听信谗言,为所欲为,这和昏君有什么区别?” “仍由容征那么闹下去,恐怕就不仅仅是民不聊生,内忧外患,若不是本王,你们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本王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应天命而为,拨乱反正罢了。” 容衍笑起来,嚣张肆意,甚至算得上是张狂。 “如今让个小孩子坐在那个位置上,还不满周岁,能不能长大都不知道。你还真是为国效忠啊。” “你狼子野心!无耻之尤!” 杨茅被容衍这一番话说的顿了好会,随即就指着容衍的鼻子大骂起来。 容衍站在那里,仍由杨茅骂,他站在那里听着。芙萝在那里听着,没见着容衍有任何的举动。 芙萝都心里夸一句亏得容衍坐得住。 然而刚想完,下刻那老家伙就开始加强火力,“先帝嫡子继位理所应当,卑贱有顺,嫡庶有别,燕王如此言不正名不顺!” 此言一出,场面越发的安静。 容衍从刚才就没有变过的脸色微凝。 芙萝脑子里头就一个念头完蛋了。 男主也就是容衍的侄子,爱好不仅仅是强女主,而且还有霸总的另外一个技能,天凉王破。 这里没什么破的,自然是破人命了。 果然容衍的眼底开始变了,他脸沉下来,风雨欲来的意味格外明显。 芙萝握住拂尘的那只手不停的出汗,粘腻的汗粘在乌木的手杆上格外的难受。 容衍站在那里,他望着须发皆白的御史,“要是照着你这么说,那么高祖皇帝当年起兵便是以下犯上大不敬。” “这怎么能一样?!” “如何不能一样!”容衍冷笑,“本王做的,和高祖皇帝做的,没有任何不同!” “滥杀朝臣迫害宗室,甚至于临时换将,弄得关外险些失守鞑子入关抢掠!对内放任外戚圈地流民流离失所!” “再如此下去,恐怕天下又要被他翻个底朝天!你们现如今还要为着你们自己的心思再来一次!” 容衍厉声呵斥,转眼间他倒是为国着想,杨茅等人是祸国殃民。 “还尊卑有别,嫡庶有序。没错,若是天下太平,的的确确是这样。可现如今内忧外患国赖长君,一个两个拿着嫡庶,如同后院长舌妇人纠缠不休,当真可笑!” “说来说去,不过是你要篡位!”杨茅大喝。 “如今谁人能比得上本王更合适?何以谈得上一个篡字?” 容衍含笑说的这话,却叫人遍体生寒。 “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杨茅指着容衍大声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场面又乱起来,芙萝开口,“乱臣贼子不是在诏狱里头关着么?定下朝纲,拨乱反正,就连我这个小女子都知道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到了你的嘴里都成坏事了?” 她一出声,四周的人全都看过来。 “这种大事,是你能开口的?”杨茅见着她就转头怒斥。 “我不能开口,可是你就开口了?常言道家里换人做主,都是自家的事,别人插不上话。” 芙萝说着瞥了一眼容衍,容衍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 “没错,天家事,天家断。”容衍手下那几个人站了出来。 容衍再看她一眼,芙萝乖巧的退到后面。 这世上不过就是肉弱强食,原文里容衍一生没有再娶,就算女主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他也没有动过心,男主虽然是他侄子,却也是从宗室子弟里杀出一条血路的。 容衍手里控制军政大权,和他吵,只要他下定决心,又能吵出什么来? 倒不如这个时候赶紧表个态。 芙萝乖乖巧巧站着,看着容衍站在前面,内里的算盘打得飞快。 “燕王你这个谋朝篡位的逆贼!”那边脾气暴躁怼了一辈子人,结果被反杀的杨茅愤怒了。 容衍看了一眼芙萝,她一身道姑装束,干净的很,在一片惨淡里纯洁又干净。 “你先回去。” 容衍没急着和杨茅这些老臣急眼,反而先过来招呼芙萝,这多少让芙萝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她不怕容衍对她恶声恶气,有反应那才是有退路,若是搭都不搭理,那才真的是天崩地裂。 芙萝被内侍引到另外一间内殿里,内侍对她已经是殷勤的很,“外面现在乱糟糟的很,仙师先在这坐着,吃点东西。等到外面干净了再出去,最好不过了。” “吵得这么厉害,会不会闹起来啊?” 内侍瞧着一副精明样子,听芙萝这么一说,两只眼就笑眯了起来,“这都是寻常了,以前哪次不吵得这么厉害。而且那些也只是嘴上吵得厉害。” “可嘴上厉害,比不得手里有兵的。让你的时候,可以吵。不让的时候,别说吵,再嚷嚷舌头在不在都说不好。”内侍说的语重心长,往外面看了几眼,“就是傻,看不明白。” 内侍说着,给她摆了好几道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玫瑰银耳糕,羊汤饼之类的。 她夜里没吃太多东西,这顿正好给找补一下。 她吃着听着外面突然起了声响,是禁军走动的时候,身上盔甲摩擦发出的声响。 芙萝一下警醒起来,她屏住呼吸,见到外面火把丛丛,知道是有什么事了。 然而到了半夜,外面依然守卫森严,容衍也没有回来,她容身的侧殿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容衍不回来,她依然使唤内侍给她弄来热水洗漱洗洗睡觉。 芙萝在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到了人过来的声音。她对睡眠环境要求高的很,都是家里娇养出来的毛病,白日里午睡无所谓,可是夜里睡觉一定要安安静静。 她不耐烦的就往被子里又躲了躲。 芙萝往被子里一躲,脚步声就立刻断了。 她高高兴兴的躲在被子里睡了个天昏地暗。这一天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强撑着去应对,急需睡眠来补充精力。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 她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洗漱完饱饱吃了一顿早饭,芙萝觉得自己简直满血复活。 昨夜里陪着她说话的内侍过来,“仙师走吧?” 芙萝整理好了,“是去殿下那边?” 说着芙萝整理一下发鬓,她已经吃饱喝足,精力充足,随时准备去容衍那边。 “不是,是出宫回公主府。”内侍说着满脸疑惑,“仙师不想?” 废话!如何不想? 这次容衍不在她跟前,她就算装客气,他也看不到,既然如此,傻子才不肯! “有劳带路了。” 芙萝满心雀跃的和内侍道。 内侍将她带到宫门那里去,已经有套好的马车在那里等着了,芙萝利索的上了马车。 内侍送走芙萝这才去见容衍,“殿下,仙师送走了。” “她说什么没有?”容衍迟疑了小会,终于开口。 “这……仙师没说什么,而且看起来……”内侍觑着容衍的脸色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说。”容衍冷声道。 这下内侍也不敢隐瞒,“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内侍说完这话,立刻低头下去装死。 容衍哽了下,他握了握拳头,最后长长的吐出口气来。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亲爱的听我说,我最爱你了~~~~ 容衍:你骗我!你个骗子!感谢在2020-03-06 21:01:28~2020-03-07 21: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捕捉到一只傻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ye 10瓶;捕捉到一只傻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夫妻 芙萝坐在马车里,浑身喜气洋洋,过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逃出生天的感觉是真的很爽。庆幸从心底一点点荡出来,传遍浑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快的。 她在马车里呆着,恨不得一下就窜回家里去。若不是这马车是宫里准备的,赶车的人也是宫里,不然她老早的就让人赶紧给她赶到公主府去。 芙萝坐在车内盘算着,过了许久,外面的人说一句仙师到了,她就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廉往外面看。 果然看到的就是公主府阔绰的大门。 里头提前被人知会过她要回来,马车才在大门面前停下,就有人开了门请车进去。 芙萝才下来,就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后面去。 亲娘临海大长公主等不住,干脆亲自过来了,见到芙萝,就喊了一句“我的儿啊!”然后就把芙萝给抱住哭了一场。 临海大长公主从宫里回来,自觉自己把亲女给丢到那个龙潭虎穴里,越想心下越是害怕越是愧疚。听到芙萝回来还不敢相信,下面的人满脸喜气说了好几次,才相信。 临海大长公主抱着芙萝哭了好会,被丫鬟婆子们给簇拥到后面去。 等到哭完了,临海大长公主也不用丫鬟们给她擦脸,直接袖子把脸上一擦了事。剩下那点功夫,就来仔仔细细的查看芙萝有没有哪里受伤的。 宫里的容衍在她眼里显然是凶神恶煞,这次找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临海大长公主在家心惊肉跳的想着芙萝在宫里遭受到的是如何的虐待。光是脑子里头想那么几回,她就一夜都没睡好觉。 “你没事吧!”临海大长公主说着仔细左右查看女儿,她仔细端详芙萝,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生怕在哪里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伤着了。 芙萝被临海大长公主捧着脸,从头到脚好好的看了一遍。通身都看了一遍,就连手臂都好好的捏了捏,瞧瞧瘦了没有。 统统都查了一遍,临海大长公主这才捏着帕子,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场面又是一阵混乱。 芙萝被抱住,想使劲也使不上,想说话,还没开口就被亲娘的哭声给压了下去。 “大长公主,国公爷来了。”有女官出声提醒道。 “他来了?”临海大长公主回头,满脸的恨,“他来做什么!是来看我们娘倆死没死,过来哭丧了是不是!” “娘,爹好不容易过来看看,就好好说句话。”说着,芙萝看了看左右,“弟弟呢?” 临海大长公主一共有一子一女,女儿是芙萝,儿子郭旭家里排行老三,平素里吃酒玩闹的,没让临海大长公主操心。 “他说要给你活动,去寻法子把你给救出来。”说着临海大长公主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你看看你弟弟都比你爹像话!” 芙萝哎呀一下,不知道自己哪个一天到晚惹祸的弟弟,还能给她找什么,想什么办法把她给捞出来。 “娘,爹来了,好歹见一见吧?”芙萝忍不住道。 临海大长公主不情不愿,可芙萝又道,“好歹是夫妻呢,现在这时候,家里正要凑在一起商量商量。” 这话说的在理,临海大长公主擦擦脸,一面去叫人把郭忠给请过来,一面自己去打理头发妆面。 郭忠进来之后脸色就很不好看,见着芙萝,“公主呢?” 郭忠和临海大长公主是半路夫妻,郭忠的父亲是大族族长,在先帝起事的时候,曾经出手帮过先帝,后面还没等天下安定就撒手人寰,先帝就封了郭忠为开国公,另外将临海大长公主和他凑成一对。 临海大长公主之前有过丈夫,郭忠也曾经娶妻过。临海大长公主自幼粗生粗长,而郭忠是大族出来的,两人完全无话可说,郭忠样貌不错,曾经一段时间临海大长公主看在他的那张脸上,曾经也做过想和他过一辈子的梦。结果发现两人根本就不该凑在一块。 郭忠的言行举止,完全和妻子不一样,不仅不一样,还把人给甩到老远。说的做的,临海大长公主根本就不懂,也想不明白。 郭忠没那个心思去从头到尾的再去教妻子如何,原本半路夫妻就和少年夫妻不同,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耐心。 过着一张好看的脸忍一时可能还行,就这么忍着过一辈子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夫妻两个为了最后的脸面,干脆除了公开场面,其他时候完全不在一起。 郭忠领着前头原配的生的儿女在国公府,而临海大长公主就带着芙萝和自己儿子在公主府。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郭忠找过来了,还真是一件稀奇事。 芙萝应了一声,“娘去换衣服了,待会就回来。” 说完,她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芙萝和郭忠见的时候不多,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临海大长公主并不让她和郭家有太多接触,带着她和皇家这个认哥哥那个认妹妹。所以到现在芙萝对着郭忠,也和客人差不了太多。 郭忠嗯了一声,不一会儿,临海大长公主就出来了,她换了衣服洗了脸。 见到郭忠就冷笑两声,“国公爷,稀客啊!” 郭忠对妻子的这幅阴阳怪气,冷了脸色,“我今天过来不是找公主吵架的,是有事和公主商量。” 说着郭忠又看了一眼芙萝,“你当初干的好事!” 芙萝站在那里,立刻干净利落的跪下。 “先帝给你定下的婚约,嫁就是了。就算当初燕王在宫里不受宠,被皇后排挤,也是皇子,只要娘家还在,总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任性胡闹,现在闯出多大的祸,知道不知道!” 芙萝驾轻就熟的磕头,“女儿知错!” 她和郭忠见得少,见面就是说得一些教训的话,她都有一套应对的套路。 什么都别说,认错就行了。 “知错,现在你知错还有什么用!” 临海大长公主见状不干了,她几步走到郭忠面前冷笑,“你拿着自家女儿发脾气,算什么男人!当年你自己也嫌弃大侄子上不得台面,嘴上不说人坏话,脸都拉到地上了。” “怎么?当年你窝在你的国公府做你的缩头王八,把所有事都丢给我们娘倆,当初你怎么不站出来说我做的不对?” “你别和我来指桑骂槐的那一套,现在出事了,就跑到我这儿来训人,我告诉你姓郭的,我这里不是你撒威风的地方!” 临海大长公主已经多年不和人这么赤脸吵架,但是在民间和那些泼妇练出来的本事,哪怕放了十几年,重新捡起来也威风不减当年。 “不出世的王八羔子,有事就是缩头王八,出事的时候老娘去闯,见势不妙了就回来对着老婆孩子发脾气,你还不如宫里头的那些阉货呢,那些阉货绝后都还知道疼侄子呢,你这么多年就知道对着老婆孩子发脾气,你还会什么!” 郭忠几次想说话,几次都被妻子打断。 临海大长公主的指头差点直接戳在郭忠的鼻子上,“当初就做个没舌头的王八,现在倒是来抖威风,你还不如死了呢,你死了,我都还能高兴点!” “这么多年来就没见着你有一次有用的,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临海大长公主居高临下指着郭忠的鼻子骂。 “两个孩子几年了,你都和死人一样,没见着你人,现如今是在地里头埋久了,诈尸气闷了,爬出来喘口气吗!” 临海大长公主骂得铿锵有力,言语之间,虎虎生风。 第15章 家里 “蠢出世的王八,到老娘面前装相,你先去死一回再投胎回来!” 临海大长公主骂的郭忠脸上红红白白变个不停,骂人这回事上,郭忠哪里能和妻子相提并论。那些粗言鄙语郭忠不屑于说也不会说,就算文绉绉骂出来,先不说掉身价,妻子也听不懂。 但是大长公主骂的,他可是听得明明白白。 郭忠脸色变了好几回,最后铁青。 临海大长公主见状,这才高兴,她叉在腰上的手放下来,就去把芙萝给扶起来,“怎么样疼了吧?” 临海大长公主对着郭忠一张脸,回头过来对着女儿又是一张脸。临海大长公主给芙萝拍了拍膝盖,把上面原本就没有的灰尘给拍干净。 “你……” “你什么你,咱们张三也别说李四,当初我做的事你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时候你说话了?屁都都不放一个,现在你回头给我装什么诸葛亮!也去照照镜子,瞧瞧脸上的那层皮还在不在!” “娘。”芙萝轻轻拉了下临海大长公主,临海大长公主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临海大长公主鼻子里冷哼了几声,她睨着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几乎都看不出原来面色是什么的郭忠,冷笑了好几声。 芙萝站在一旁看着,她也只有刚才装模作样的劝了几句,没有什么动真劝架的念头。 临海大长公主话说的难听,但都没说错。当初此事就是郭忠自己也是默许的,只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躲在国公府里罢了。 现在事后诸葛亮的跑出来,指着她的鼻子装睿智,的确是欠骂。 芙萝扶着母亲坐下,然后要外面的丫鬟泡了茶送来。 “娘,喝茶。”芙萝把茶水递到临海大长公主的手边,她看了一眼郭忠那边。 郭忠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是大族子弟出身,这辈子顺风顺水的,也就只在芙萝这事上遇上了个坎。 临海大长公主一口气骂了那么多话,哪怕依然精神十足,也不免有些口渴,她拿起茶碗,一口气直接将一整碗的香茶全都喝完。 “娘。” “现在事已至此,你来公主府来耍威风了?”临海大长公主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斜睨郭忠。 “还和我说当初,你料到当初了?你有那本事,怎么不把自个眼睛戳瞎,支根棍儿到外面给人算命呢?” 郭忠原本就铁青的脸上越发难看,他窝火的很,“你还知道现在什么时候?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现如今要怎么办!” 这下临海大长公主也沉默下来,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瞧见对方的脸色极其难看。 “公主不说当初,那也行。可是现在要怎么办?”郭忠直接问,“现如今的局势,公主才从宫里回来,恐怕再清楚不过了。” “燕王来者不善,陛下又火烧宫城驾崩了,剩下来的三个皇子,只有一个皇长子是满了周岁,三个小孩子能不能长大都难说,更别说斗得过这个伯父。” 郭忠说着重重叹了口气,“我看燕王说清君侧,就是奔着那个位置去的。” “咱们家为了退婚的事,把他得罪的那么惨,将来咱们全家的日子要怎么过?” 当初婚约还没解除的时候,容衍就已经和郭家开始走动,毕竟是未来女婿,而且还是亲上加亲。 只是郭忠见容衍的处境,自觉容衍只剩下一个皇子的身份,其他实在的什么都没有。对容衍也是颇为冷淡,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容衍高攀,现在就是冷汗涔涔。 临海大长公主想到在宫里所见所闻,脸色一下也坏的厉害,她原本想说应当不会坏的那么厉害,可是这话不管如何都说不出口。 解除婚约这回事,除非两家都商量好了,才算是皆大欢喜。就算这样,还有不少成仇的。 更别说容衍当初根本就没有半点解除婚约的意思,全心全意的就等着娶妻,结果被退婚了。 “能如何,”临海大长公主生硬的开口,“已经成这样了,好歹都是亲戚,沾亲带故的,大侄子好歹也是做大事的人,应该不会这么……” 她触及郭忠的目光,把后半句话给吞回去。 “这上面的人,放你一马那是他们心胸宽广,不放过你,那就是他们快意恩仇。和做不做大事根本没有半点关系。”郭忠心烦意乱,“平常人被妻子嫌弃没出息和离了,等飞黄腾达了,都还要去炫耀呢,问一句后悔不后悔呢。” “更何况当初公主做的那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故意为之。燕王他不傻。” 临海大长公主被说的哑口无言,“不至于……” “如何不至于?”郭忠嗤笑,“至于不至于,公主心里没数?” 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脸色也难看。 “燕王势大,宫里的孤儿寡母是绝对守不住。朝堂的那些人领兵的,除却山高皇帝远的边疆,基本上都是燕王的人。” “公主在宫里这些天,难道半点都没察觉出来,燕王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 何止不一样,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临海大长公主想起容衍掐住唐太后的脖子的时候,浑身上下忍不住一颤。 临海大长公主强行镇定下来,“我们家当初到底还是对他有所照顾的……” 这话说出来,都有些气虚。能有什么照顾,连让人家见未婚妻都不让,如果不是芙萝十五岁中秋宴的那一次例外,可能还继续见不到。 “现在要怎么办呢。”郭忠敲了敲椅子扶手,“公主说说看。” “我说说看?”临海大长公主怒了,“这么多年,你和死人似的,屁都不放一个,坏事我们娘儿们去做,你就在家里坐着两手干干净净,现在出事了,你还想我给你出主意,别忘了,咱们一家子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要是有事,你们那一大家子谁也别想逃得过。” 临海大长公主说到这里,伸手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笑看郭忠。 郭忠坐在那里好半会不动。 “若是你中用,有个什么实职,不是只晓得读书,也都比现在好过。” 芙萝在一旁看着,“爹要不要和几位叔父商量,提出追封燕王生母?” 郭忠看过来,眼里还带着些许诧异,芙萝不敢说别的,自己一点投人所好的本事还是有的。 “俗话说的好,好事得赶早,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趁着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不如先把事给做了。”芙萝道。 容衍的生母李氏自尽之后,到现在为止,依然连个名分都没有。 “这怎么行!侮辱斯文!”郭忠一听这话,立刻吹眉毛瞪眼睛,“这种谄媚的事,我家做不来!” “你去外面修道,竟然就修得这个回来?!”郭忠怒叱道。 “姓郭的你脑子清醒点!”临海大长公主一拍桌子,“现在不是你清高的时候!” 临海大长公主喝停郭忠,看向芙萝,“阿芙你说。” “女儿在宫里比娘多呆了小会,”说着她把甘露殿里容衍和御史等人的争吵说了下,“女儿瞧着似乎他是志在必得。” “既然如此,不如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话不必全都说出来,说个一半就很好。 “说起来,朝廷上的事你的兄弟比你熟悉吧?把他们都请过来,看看怎么办吧。”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见着郭忠还有话要说,一把直接堵住他的嘴,“我好歹还是他亲姑姑,又没犯过什么大事,能拿出来说的全都是鸡毛蒜皮,你们那家子那就不一定了,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把你们一网打尽了,到时候看你那点清高能救你儿子,还是救你女婿!” 郭忠的长子郭文考了功名没多久,和原配所出的女儿也嫁了人。更别说他下面还有各种和小妾生的孩子了。 若真是完蛋,怎么算都是国公府这边更吃亏,更别说这要算账,弄不好不仅只是一家完蛋。 郭忠脸色变来变去,正要说话,突然外面一个婆子跑进来,满脸慌张,“不好了公主,二爷外面给人打了!” 这下家里乱成一锅粥,临海大长公主要出去,被郭忠拦住,郭忠叫人去接。 过了好会,人接回来了。 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被人放在椅子上,抬回来了。 脸上肿了一大块,和长个桃似得。 “这是怎么了?”芙萝去问跟着郭旭一块出去的随从。 随从答道,“今日二爷去拜访了何大人家,结果说何大人不在,把二爷请了出来,街上遇到了几个兵占了道,二爷气不过理论了两句,气头上面动了手就这样了。” 临海大长公主忙着看儿子,听到随从这话,立刻柳眉倒竖,“什么!谁那么大胆,你们难道没有报家门吗!” “回禀公主,报了。”随从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都起不来,“可是那些人不听,还说不怕来着。” “啊!”临海大长公主顿时就怒了,“这天底下没王法了是吧,公主的亲儿子也敢打?!”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就要随从说出对方的特征,要去算账。 “娘!”芙萝听着不对劲,她去问随从,“那些人穿着什么样的盔甲,骑着什么样的马,操的是什么口音?” 随从脑袋贴在地上,“小人看的清楚,穿的是黑黑的盔甲,骑的马很高,说话怪模怪样的,听着像是北边的口音。” 芙萝脸色变了变,那边临海大长公主已经要人去抄家伙了。 临海大长公主民间长大,哪怕过了这么些年的富贵日子,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改不掉。当年她就是这样护着自己的弟弟的,现在也就是这么护着自己儿子的。 “娘,先等等,是北面来的,会不会是燕王手下的人?”芙萝拦住临海大长公主。 “是啊,”郭忠也反应过来,“万一是燕王的人怎么办,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临海大长公主才不管,“弄清楚?现在不清楚吗?” 说着指着脸上长了桃的儿子,“这还不清楚?我找人算账去!” 临海大长公主说着就把郭忠给一把撞开,郭忠没料到她这么一撞,整个人都被撞的往后趔趄,一脚踏空,后背撞上椅子。整个人都翻过去,后脑勺砸在地上,好半会都没动静。 “国公爷!” 顿时间场面又开始鸡飞狗跳起来。 芙萝看着一片混乱,觉得自己着实太难了,这一屋子的要怎么带的动??!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 第16章 入宫 芙萝指挥人把郭忠抬起来赶紧往房里送,另外请大夫过来看。 回头她又一把拽住要冲出去找人拼命的亲娘,让小厮们抬郭旭下去到另外一间房里去。 临海大长公主把儿女看做命根子和眼珠子,自家男人不要就不要了,她不在乎。可是儿女们就不行,谁要是敢动,她能把一条命都给豁出去。 “娘,先冷静点,我们先彻底摸清楚人家的底细。到时候一抓一个准。”芙萝拉住临海大长公主谆谆善诱,“免得到时候又出什么事不美!” “现在外面乱糟糟的,摸不清底细直接上门,万一搞砸了就不好了。”芙萝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现在啊,最重要的是阿旭的伤,毕竟人年纪小,骨头还在长,别摔着碰着哪里了。” 说着,芙萝就让临海大长公主去看郭旭的脸,果然看着儿子肿的老高的脸,临海大长公主哭了起来。 临海大长公主到底不是那种真娇弱的,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让人赶紧的张罗起来。 芙萝看着临海大长公主跟着去房里了,直接把刚才那几个回话的小厮给留了下来。 “你们给我老实的交代清楚,二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旭那脸上肿的,她瞧着左看右看不像是和人打架的样子。就知道这群小厮的话里有鬼。 临海大长公主和驸马合不来,各自住在公主府和国公府里,相互之间,井水不犯喝水。临海大长公主对儿女们几乎是溺爱,天大地大,也比不过自家孩子大。芙萝还好,毕竟是老黄瓜刷绿漆,就算再怎么,基本的分寸还在。可是郭旭就被临海大长公主宠成了个混世魔王,整日里混不吝的在外面惹事。 也亏得自家亲娘在皇族里辈分高,要不然早叫人收拾了。 芙萝在帘子后面沉声喝问,那几个小厮还想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次,只听芙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你们把我当傻子,他那个哪里是被人打的?不好好说,先撕了你们的皮,连你们老子娘一块打出去!” 芙萝生的浓艳,是个顶顶的美人,可是她绝对不是那种只会娇嗔的美人。发怒起来,也叫人心惊胆战。 小厮们知道这个出家了的姑娘是最厉害的,连连磕头,把原委倒出来,原来今日郭旭去求见兵部尚书,可是上门去就扑了个空,人没在家。在人家里喝了几盏茶也没等到,就只好回来了。 路上遇上了几个看起来带兵的人,直接对面过来,郭旭横习惯了,这京城里头,向来只有别人让他,没有他让别人的。干脆要对方让路,带兵的人脾气火爆,哪里肯顺着他意思。 郭旭就和那几个人杠上了,自己去冲人家的马,想要逼得对方让道。结果马脚打滑,还没冲到人家跟前,自己就摔了下来。 芙萝听后忍不住用手捂住脸,亏得自己拉住了亲娘,要是真的让临海大长公主打上门去,也不说对方是不是容衍的人,闹出来丢人现眼怕是少不了的。 她站起来直接就往郭旭的院子里去了。 郭旭的院子里现在正是一片热闹,大夫还没到,她一到内房就听到郭旭在哇哇乱叫。 “娘!你要替我报仇!”郭旭满脸涕泪的对临海大长公主道。 临海大长公主眼里含泪,嗯了好几声。 “还替你报仇!家里人没跟着你一起倒霉就不错了!”芙萝进来毫不客气的直接掀了他的底。 郭旭听到是她的声音,眼里一亮,顿时脸上都露出欢喜的光彩来,“阿姐!” 这下也顾不得装病弱了,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结果还没等他坐好,芙萝直接一把提起了他的耳朵。 临海大长公主也不讲究什么规矩,家里两孩子天生天养,姐弟两个和平常家的孩子也没有太大区别。 “阿芙,这是做什么?”临海大长公主惊道。 “娘你问问他,他在外面惹祸了,回头还和咱们装可怜!”说着芙萝狠狠拧了下郭旭的耳朵,惹得他杀猪似的嚎叫。 “你好好和我说,我刚才都已经把人都给问透了,不要给我装可怜!” 说完,芙萝把手里的耳朵一放。 郭旭捂住通红的耳朵,在芙萝严厉的注视下,不得不一五一十的把原委说出来。 结果临海大长公主一听又怪上了,“那些人也真是的,让个路而已,哪条路走不得。” “娘说得对。”郭旭委屈道。 “这个时候,家里什么样子,你不清楚?还惹事。一条大道那么宽,你拉拉马头就过去了!”芙萝可没惯着他。 “姐,我出门也是为了你啊,听娘说你被扣在宫里了,我就出去找人把你救回来!”郭旭说着满脸委屈,他继承了郭忠的好皮相,生的俊秀又白净。一副可怜样也是好看的很。 “那你去兵部尚书那里干什么?” “燕王现在这么厉害,自然是要找个厉害角色去啊。要不然说话都没分量。” 这下临海大长公主也愣住了,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儿子。 芙萝恨不得捂住额头,“你找他,他会理你吗啊?” 芙萝现如今是真的有点想把自家弟弟给打一顿,“你去找他,他现如今就是泥菩萨过江,和我们家又没有多大的交情,怎么可能帮你?” 郭旭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脑袋都垂下来,“姐姐……” 还是临海大长公主过来劝,“他也是为了救你。你在宫里的时候,我都要担心死了,一夜里都睡不着,他瞧着看不下去,就去想办法了。虽然……事做的不好,可心是好的呀。” 芙萝已经有点无话可说,她两只眼睛盯着自家弟弟那张委屈的脸,瞬间无力的很。 这一屋子人,她是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带的动。 “现在你找谁都没用。”芙萝在那里坐着,她吐出口气来,“就看咱们家能不能识趣了。” 临海大长公主见着芙萝满脸的头痛,忍不住道,“应该还有转机吧?” 才问出声,就有人来报,说是外面的大街上好多骑兵来回的跑。 皇亲国戚还有朝廷命官其实都是住在一块,外面有个风吹草动,隔着一条街都能知道。 这段时间可谓是风声鹤唳,芙萝一听就叫人去看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夜里,总算是有人过来,说是几家朝廷命官的家里都被抄了。 一下芙萝和临海大长公主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能下令抄家的人也只有容衍了。 这一下抄几家的手笔,还真令人不寒而栗。 临海大长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形摇晃了两下。 芙萝扶住她,“娘,现如今咱们家就先安安静静的。”说着她看向郭旭,“尤其是你,你要是敢出去惹事,小心回来我拿棍子抽你。” 郭旭自小到大没少挨芙萝的打,临海大长公主对儿女溺爱的很,教训儿子的事,全都是芙萝这个亲女儿做的,淘气了就打,惹事了也打。 郭旭想起亲姐姐的棍棒,不由得往床内一缩。 大夫过来给郭旭上药,他那一头摔下来,除了把自个摔成了猪头,脚也崴了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郭旭捂住肿脸,被母亲和姐姐之间的诡异气氛给镇住,忍不住的问芙萝,“姐姐,姐夫真的要对我们动手啊?” “他不是你姐夫,别乱说!”临海大长公主呵斥儿子一句。然后又心烦意乱的坐回去。 郭旭见状不得不闭嘴乖乖的坐了回去。 芙萝也满心心事,临海大长公主为了她回家,特意叫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对着珍馐美味她也吃不下去,只好匆匆扒了几口,临海大长公主也是心事重重。胡乱吃了几口,就回去了。 这一夜芙萝没有睡好,盖着被子翻来覆去的好半会了,被子里的熏炉都被她一脚踢了出来,到了后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她起的晚,丫鬟们把准备好的崭新的衣裳给她换上的时候,被她拦下,“把道袍给我换上。” 她换了道袍,又梳了道姑髻。 整理妥当之后,她径直让人告诉临海大长公主一声,说她出门有事。 她登上了前往宫城的马车。直接往宫城而去。 宫城外守卫森严,在宫门接受了好几次盘查,又往宫里送消息,如此几回这才让她进去。 宫里头很快已经开始修缮了,容征的那一把火,没有阻拦住容衍的脚步,反而促进了他的野心。 三大殿烧了也就烧了,一把火除了把他自己烧的面目全非,对容衍却似乎毫无影响。容衍的野心从来不为这些东西打住。 容衍其实也不是一直都是温软的模样,哪怕被嫡母打压排挤,只要涉及到她,他就会反常的强硬。容征曾经在她和容衍明确了婚约之后,依然孜孜不倦的纠缠她。芙萝是不会和他结仇,然后就容衍去了,当场冷脸警告容征要知人伦,不要再纠缠她。 回想往昔,简直就在梦里一样。 芙萝再想起现在的容衍,恍若隔世。其实她也闹不清楚,到底是容衍经过那一系列的事干脆脱胎换骨了,还是他根本就在人面前把自己真正的模样藏起来而已。 入了宫门,有人请她下来。 现在宫城都在修缮,容衍也不在内宫,他自己搬到了宫城内的官署里。 有内侍带着她,这次的内侍叫黄孟,生的一张端秀的面孔。 “仙师请。”黄孟是容衍在燕州的时候的旧人,跟着一道入宫,说话语气神态无一不好。 她第一次到官署里来,这地方是朝臣们处理公务的地方,她以前没来过。也不认识路。她跟着黄孟到了一间屋子前。黄孟把门推开请她进去。 一到屋子里,她就感觉到屋子内外好像没啥区别。 “你来了?”容衍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她一看,见着容衍坐在书案后。 他相貌上乘,不管是骨相还是皮相,都是极其优秀出类拔萃的一类。鼻梁秀挺,在灯光里于瘦削而线条分明利落的面庞上投下些许的阴影。 他长得一副文士的模样。以前也常常温和的笑,一副脾气极好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脾气很好。 尤其一双眼睛眼梢微微向上挑,形如莲花,含情带笑的时候,似乎蕴含了佛陀的慈悲。 可是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他看向她,她清清淡淡素面朝天,身上道袍也朴素干净。整个人干净的似乎是从雪里长出来的。 “是,我……来了。”芙萝轻声道。 她轻声细语的说话,明明一张浓艳至极侵略十足的脸,却有着软糯糯的音色。 那声音拿捏的正好,轻柔的很,如同一支羽毛飘落到了人心上。 他手里的笔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嘤嘤嘤~~我来婊你了~~~表哥~~~ 容衍冷笑:以为我看不出来? 国公爷:我说,你们母女是不是忘记我的死活了!!! 第17章 求和 容衍的笔一停,笔尖凝在纸张上,落成一点黑点。 他眼眸微眨,看到纸张上那点墨点。抬手起来。 芙萝今日不施脂粉,素面朝天,身上道袍也是朴素干净,一张瓜子脸上素净的可以。拂尘就靠在她的臂弯里,一如她今天一样,泛着一股安静。 她很少这样,很多时候芙萝就和她那张明艳逼人的容貌一样,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热闹。哪怕想要忽视,都很困难。 容衍将手里被墨点给弄脏了的纸张给放到一边,又另外拿了一张过来写。 他低头沉浸于自己手上的公务,似乎她不在跟前似得。 芙萝既然来了,自然是做好了准备。她倒是不在乎这点无视,反正她来的时候,他不是也问了一句么? 她在那里站着,瞧着容衍处理公务,容衍入京之后,就立即开始令人掌管宫城内外,尤其军权。军权到手,其他的倒是无关紧要了。现在可以腾出手来,慢慢的处理开始被他忽略了的地方。 他没有搭理她,芙萝也就站在那里。 过了小会,她就有点站不住了,屋子里头就摆了一个火盆,火盆自然是放在容衍的脚下,和她离着差不多十万八千里,怎么都够不着。 道袍里头填了绵絮,脚上的鞋也是老厚的。慢慢撑。 芙萝站在那里,她小心的不留痕迹的打量四周。容衍所在的署房没什么华丽的装潢,就很简单的屋子,这里处理公务,书桌对着的那边就是床榻,上面也是简简单单的一张床,上面放着灰扑扑的被褥,若是不说,她还真看不出来,是马上要做皇帝的人用的。 她站在那里,容衍不出声,她也就一动不动。 过了好会,容衍抬眼看了一眼她,她保持着之前的模样,低眉顺目。只是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往袖管里又挪了稍许,就剩下葱白的那点指尖在外面,搭在拂尘上面。 他站起来,“你来有什么事?” “旭哥儿昨天不小心冲撞了殿下的人马,小女今日过来,是特意为了弟弟过来请罪的。”芙萝轻声道。 容衍看向她,“你是为了他的事来的?” 芙萝嗯了声,“他现在摔伤了,所以小女过来,特意向殿下告罪。” “是你的意思,还是姑母的意思?”容衍问。 “是小女的意思,娘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家父也受伤了,所以……”她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眸低垂。 容衍闻言,终于放下手里的笔,看了她一眼。她站在那里,头颅低垂,露出一副顺从的姿态。 纤细的身形裹在宽大的道袍里,反而显得她更加单薄。 “这么说来,是你自作主张?” “是。” 芙萝回答的干净利落,她站在那里,和进来时候一般。 “为何?”容衍顿了下反问。 “一是旭哥儿他过于顽劣既然闯了祸,尤其是到殿下头上来,着实不该。二是……”她故意停顿了下,没有说下去。 “二是什么?”容衍接着问。 “二是……我想见你。” 容衍眼神微动。显然有些意想不到。 芙萝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她家里都一堆带不动的,要是她再不想点办法,恐怕一家老小说不定都要风中萧瑟。 自然是要赶紧过来的,要不然黄花菜都凉了。 “想见我?”容衍的眼底多出几分晦涩,露出几分意味不明。他站了起来,踱步到她跟前。 “为何?” “因为……”芙萝嘴唇微动,神情里也是欲说还休。 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嘴唇抿了抿,似乎满满心事难以言说。 还不是因为这家伙出手太吓人。一口气就抄了好几个朝臣的家,从下狱到抄家,都没怎么隔几个时辰,几乎同时进行。 她胆子都要被吓掉了,当然要抓紧时间赶快过来。反正面上姿态做足,后面才好好商量嘛。 说起来,好像她也没什么好和这家伙商量的。 芙萝顿时有点心塞。 “因为什么?”容衍追问,似乎想要从她嘴里获得最后的结果。 芙萝垂头下来,“自然是因为畏惧殿下天威。” 她知道容衍想要做皇帝,自然嘴上说点甜的。 容衍望着她,眼里有些凝结。 芙萝满脸不解,“殿下?” “你这倒是奇怪,想见我,却是因为畏惧我?”容衍追问。 她干净的模样着实很干净,可她的心还一如既往的让人捉摸不透。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眼底里弥漫出另外的感伤。 这种逆袭回来,面对狗眼看人低的前任,心里都是想着看前任如何撕心裂肺,悔不当初。男人的心思其实也很好猜,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套。 撕心裂肺完了,悔不当初也完了,也就进入另外选一个白富美结婚的套路,然后再在前任面前晃荡一圈。 最后前任嗷嗷哭泣,看着他和娇妻痛心不已。 芙萝觉得自己到时候陪着容衍从头到尾走完这个过程,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毕竟两家都是亲戚,自己家除去退婚这么一桩之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比起唐太后那样的,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到时候她痛哭流涕完,等容衍另外娶妻,她就一抹鼻涕做自己的事去。 芙萝心里算盘打得震天响,一切都计划的十分完美。 至于她家里,是亲戚,又没做过不利于他的事。就算他登基之后,她家里也不可能和他作对。看够了笑话,也就放过了。 没听过哪家男的被退婚了,要死要活,和女方家里过不去的。 男人的青春不值钱,同样的男人的感情也不值钱。 走了个流程就该放手。 现在这个阶段,她要露出点后悔。 她不说话,露出几分悔不当初,就要往他身上瞄。结果一眼过去,直接和他投过来的视线对上。 他探究的望着她,然后直接逼过来。 容衍俊秀的眉眼一下在她眼前放大,她猝不及防的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整个人就往后一仰,容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从后面就阻断了她后退的去路。 “你怕我?” “你吓到我了。”芙萝毫不客气回道。 经过刚才容衍突然的靠近,她原本酝酿的情绪吓得干净。 “现在这模样好些,方才那样子,你自己不觉得难受么?”容衍问。 一口一个“小女”,她什么时候对人这么谦卑过,容衍见过她嚣张跋扈的样子,自然不信她装出来的假象。 她嘴唇动了动,又小心翼翼的往他这里看。触碰到他的目光,又垂眼下去。 这下可好,悔不当初的心情,她竟然有点挤不出来了。 “我们种的梨树还在吗?”芙萝干脆又摆出一副想要和他回忆往昔的脸来。 “我可以去看看吗?”芙萝抬头,拂尘一把戳在手心上,顿时眼里点点泪光,着实是一副渴望修复关系,惹得大佬回头的娇弱模样。 来吧,赶快给她一记冷视,然后觉得心下太畅快了,这女人终于知道后悔了! 芙萝兴致勃勃,只是脸上还是哀婉的。 “好啊。”容衍一口答应。 出乎意料之外,她差点没控住脸上的表情。难道不是应该训斥她痴心妄想么?这是什么发展? 不过好在她反应迅速,瞬间她的眼底里就涌出了喜意,那股欢欣的,从心底里涌出来,几乎完全不可能作假的欢喜,随即她又提出要求,“一起去好吗?” 一起去个鬼,现在的容衍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来陪着她这个无理取闹,又始乱终弃的前任来胡闹。 “好。”容衍答应的很痛快,迎头给她一记闷锤。 “真的?”她忍不住发问确认。 “自然是真的。” 容衍眉宇间浮现出一股疑惑,芙萝生怕被他看出什么,主动拉住他的手。 对于厌恶的人,不管如何都是讨厌的,哪怕喘口气都是讨厌的。 对于挽回容衍,芙萝觉得难度太大,也没那个意思。但是让他觉得打脸前任,开开心心放过她家,应该可能行? 来吧,厌恶她吧,狠狠的甩开她吧。鄙视她这个卑微求和的女人吧。 谁知他竟然还真的就那么任由她握住他的手腕,没有甩开的意思。 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细想,她腿迈出去,脚上顿时麻痹沿着腿攀附上去。两条腿迅速就成了绞在一起的麻花。整个人就往地上砸去。 容衍见状反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要把她给一把拉回来。霎时间的失重感让芙萝下意识的直接另外一只手也抓了过去,要抱住这根稻草。 她脚上腾空,干脆把浑身的重量全都寄托在容衍身上,瞬间加上的重量,令得容衍失去了平衡。两人噗通一下倒在一起, 芙萝直接砸在容衍身上,隔着厚厚的冬衣,砸的七荤八素。 这个时候门从外面吱呀一声开了,门外面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芙萝一看,见着门外面好几个人,其中两个是她见过的。 陆蓉站在旁边瞧着芙萝姿态豪放的趴在容衍身上,而容衍的手放在她腰上,缠绵悱恻。一时间脸上惨白。 于左反应倒是快,直接一把把门关上,然后回手就把几个同僚往外推。 一群大男人过来没料想碰到这个,又兴奋又尴尬,路上也不好说话被里头的人听到,干脆一路上挤眉弄眼。 外面安静下来,容衍瞧着芙萝,还没等他开口,芙萝就已经嘤嘤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我腿僵了!” 屋子里头就一个火盆,而且还不给她用,她站在那里好会,脚都冻僵了! 都是狗男人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来吧狗男人!快来快来,我已经知道要怎么对付你了!! 容衍:到底是谁狗啊!感谢在2020-03-10 21:02:16~2020-03-11 21: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投怀送抱 容衍看向她的腿脚,“冻僵了?” 芙萝恰到好处的沉默下来,她扭头看向别处。 容衍一手扣住她的腰,直接从地上坐起来。芙萝顺势就要往后退,打算赶紧爬起来,然后再嘤两声。 然而还没等她嘤出来,容衍竟然直接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都抱起来,往刚才他坐的地方去。 屋子里头唯一的一个火盆就放在桌子下,而且火还烧的不是很旺。 他把她放下来,径直去握她的脚踝。 芙萝下意识把脚收回去,却被直接握住了脚踝。 “我不做什么。”他嘴里这么说着,但是手上却把她的鞋袜给除了下来。 这样子算是不做什么?芙萝见着他干净利落的把她脚上的鞋给除下来,厚厚的袜子还在脚上。 他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没有把她脚上的袜子也给脱下来。 “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容衍手掌直接握在她的整只脚上,重重搓起来。他手劲不小,芙萝倒吸了口气。 “脚冻僵了不能直接往火跟前碰,否则的话,轻则长冻疮,重则你脚都要没了。” 他说着,听她吸了几口冷气,还是放松了手里的劲道。 “站了这么久,站不下去说就是。” 芙萝怯怯的望着他,“你没和说话,我不敢出声。” 容衍抬眼瞥她一眼,那一眼似乎有点叫她无处遁形,感觉她的那些招数,他都心里有数。 她顿时就安静下来。 屋子里头安静的能听到两人呼吸的轻微声音,静谧的让人觉得尴尬,甚至是焦躁。 他低头下来,可见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 可能是这些时日都没有睡好,他眼周微红,平白生出几分妖冶。 哪怕面上毫无波澜,可是那一抹浅红映衬的他蛊惑动人。 她看的有些入了神。 容衍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起来,见着她盯着自己。 她眼神明亮盯着他直看,眼神惊艳而专注。 “你看什么?” “看你呀。”芙萝飞快答道,她说完,仰手怪不好意思的遮了下口。像是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容衍眼眸微动,芙萝感觉到脚掌上力道一大,呀的一声叫起来,带着那么点儿痛。 容衍立即就松了手上的力道,方才他的心神有短暂的失守。异样的感觉积堆在喉头,似乎要喷薄而出。 “好点了没有?”容衍问。 芙萝眼里半含着泪,她不是那种我见犹怜的长相,可眼中含泪,到底是勾人心弦的。 “好了,暖和了不少。”她嘟囔道。 容衍又看了眼她,他将她两只脚都搓了一遍,将她脚上的鞋子重新穿好。 “其实我自己可以的。”芙萝见他把她的脚终于放下,忍不住轻声道。 “你不会。” “挨冻不是你以为的,挨一下就能挺过去,只要长出来了,一不小心年年都长。这东西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发作起来,能让你难受几个月。” “又痛又痒,恨不得让你把那块肉都给雪削了。” 宫里娇生惯养长大的人,是不知道冻久了,哪怕穿得再厚实,也会长冻疮,冻疮一旦长出来,稍加不仔细,就会年年长。 也不懂冻僵之后,不能立即凑到火跟前。 “不舒服你自己要说。”容衍将她放在火盆前。 要她说,怎么说? 刚才把她晾在那里,等到这会自己来做好人了? 芙萝心里挑了挑眉。不过她腿脚的确被容衍照顾的很妥当。 刚才她的两只脚的确是被冻僵了,天还没回暖,身上穿的厚厚的,没有火盆,时间一长到底脚也受不住。 原本冰冷的脚被容衍那么一搓,到了现在火烧火燎的暖起来,暖烘烘的,几乎都不要鞋子。 “殿下,人已经带到了,什么时候见?”黄孟在外面问。 容衍眼底有了些别样的神色,他看向芙萝,“还能走吗?” 芙萝点头。 刚才她腿脚还有些不灵,现在两脚暖和,走跳都不在话下。 芙萝跟着他去了大殿,官署原本就在宫城之内,不多时就到了仙波殿。 仙波殿风景秀丽,平常供帝王休憩。这地方她来过好几次了,轻门熟路的就和容衍在正殿找地方坐下。 到了仙波殿正殿,她就见着地上跪着两三个文士。 他们都没有穿官服,身上衣着崭新,和枯黄的脸色很是不搭。像是从大牢里提出来,被洗刷干净了,换了衣服,提了过来。 芙萝在一旁看着,她认出中间的那个是当世大儒许茹。至于其他两个她也认不得,或许是和许茹差不多一样的人。 许茹学问做的好,在朝廷里做官。也算是很有人望的一个人了。 “我请先生过来,是想要先生给我拟定即位诏书。”容衍也不和这三个人兜圈子直接开口。 许茹抬头起来,“不忠不义不孝之徒,还写什么诏书?” “我只是清君侧罢了,奈何我的那个好弟弟误会了我的意思,把自己给烧死了。这我才不得己上位。” 芙萝听得忍不住想笑,她拼命忍住,咳嗽了下替自己掩饰。 容衍瞥了一眼她,见着她擦了擦唇角,也没有说什么。 “那就离皇子。” “皇子年幼,国赖长君。” “如今这局面,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子能压得住吗?” 许茹闻言冷笑,“敢问燕王,以何面貌登上大位?” “本王在高祖皇帝在世的时候,就已经驻扎在燕州一代,阻拦外敌。况且,周王楚王代王,都已经被那些奸臣给逼死了,本王是高祖长子,除却本王之外,还能有谁” 许茹突然笑起来,笑的讥讽,“高祖长子,” “你是吗!” 许茹大笑,“你不过就是一个父不详的野种,谁知道你是哪个的种,不过是得了一碗饭吃,你生母过了几个男人的手都不知道,还敢来充高贵!” 此言一出,容衍脸色勃然大变。 芙萝立刻觉得大事不好,可是许茹还在那里大笑,“野种去找你的生身父亲去吧!” 容衍径直站起来,他反手从一旁卫士的手里抽出刀,手起刀落,许茹嚣张放肆的笑戛然而止,头颅骨碌碌的滚下来,径直滚落到一旁,没了头颅的腔子里迸出一尺高的血。 芙萝吓得要失声尖叫,那没了头的尸体在喷溅的血雾里噗通倒在地上。 那颗头颅正好滚到她的不远处,脸上扭曲怪异。 芙萝一把咬住自己的袖子,好歹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她看向容衍,他白净的脸上还有身上全是喷溅上去的鲜血,或许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容衍缓缓回身过来。 血滴溅在他的脸上,格外的妖冶和疯狂。 他眼尾血红,疯狂从他的眼里一路蔓延出来。 殿内一片死寂,四周的宫女内侍全都跪下来,簌簌发抖。 芙萝动了动脚,她浑身上下冰凉,似乎自己也跟着死掉了一样。 诡谲的波涛在这片安静里涌动翻腾,芙萝感觉到,如果自己不去做点什么,弄不好容衍的这把火要烧到她自己身上来。 芙萝往他走了几步,她心跳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靠的近了,她感觉到他浓厚的杀念不住的翻涌。 那杀念如同实质,弥漫在他周身。芙萝吓得住了脚,心下在尖叫,他不会把她也给夏目一块砍了吧!!! 芙萝恨不得直接拔脚就逃,可眼下无处可逃。 他就挡在她的跟前,把正门的路给堵了,芙萝吞了口唾沫,忍着两条打颤的腿。 “衍郎。” 芙萝都佩服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能从嗓子里挤出这么娇滴滴的一声来。 “我们回去好不好?”芙萝对着他笑,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容衍手里的那把刀。 “你也和他们一样吗?” 容衍突然问道。 他似乎陷入了另外一种癫狂里,他眉眼含情的望着她,言语温柔至极,“阿芙,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沾上了血迹的脸上笑意盈盈,妖冶动人。 芙萝脑子里警报大作,她这个时候要是能回答一声是,弄不好就要去和那家伙作伴了。 可是直接要说不是,他给来一句‘你撒谎’怎么办? 还更说不得。 芙萝抬头起来,她慢慢的往他靠近。 “我喜欢你。”她直接开口道。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刀,她慢慢往他靠近,“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她眨眨眼睛,一如当年她对着他撒娇的模样。 “事情说完了吗?”芙萝娇憨又任性的走近几步,她看着长刀上的血珠缓缓而下,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在悬崖边用生命疯狂试探,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芙萝展开双臂一下抱过去,她扑到他的怀里,拿捏着嗲的让她汗毛竖立的嗓子,直接熊扑到他的身上。 那血迸溅了容衍一身。她娇嗔着扑上去,直接将他抱住,她努力忽视掉那股血凉下来之后的粘腻和腥味。 压下肚子里的翻涌,她抱住他的腰,娇娇憨憨的又任性十足,“你不抱我吗?” 她仰头状若天真的问。 她察觉到手下身躯的微微颤抖,靠的更近,“我饿了,我想吃东西,你要陪我!” 说着芙萝把自己往他跟前压了压。直接压在他胸口。 “有死人在这里,我都没胃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呜呜呜呜我太难了呜呜呜呜!!!! 芙萝:我的心愿只不过做一个绝世渣女……为什么这么艰难…… 容衍:你抛弃我? 芙萝:……感谢在2020-03-11 21:00:08~2020-03-12 20: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安抚 芙萝娇娇软软,她的手抱在他的腰上,努力的忽略掉那股直冲鼻子的血腥味。 “陪我嘛。” 声音一出口,那娇软撒娇的意味,让她自个都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只是脸上依娇纵,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 他的躯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芙萝逐渐感觉到他情绪的翻涌,压下心头的恐惧,默默的吞了口唾沫。 “你不和我一起吗?” 芙萝说着,眼角余光盯着他手里的刀,长刀血迹斑斑,随着他的手在颤抖。 “我们去吃个东西,好不好?这里有死人,好脏啊。”芙萝抬头继续道。 她说完,就见着那刀似乎抖的越发厉害了,突然那刀就动了。 芙萝尖叫直接要堵到嗓子眼。 完了完了,这家伙是杀红眼了,要连她一块都砍了么? 芙萝一头直接砸到他的怀里,双手直接将他的腰抱得死死的。 “你不爱我了,对吧?”芙萝恐惧到了极点,嘴里反而胡说八道了起来,“我当初提退婚的时候,你一句话都没说过,一句都没有!你从来没有挽留过我!然后就一声不吭的直接去了边关,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 芙萝泪如泉涌,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入戏太深,还是吓得。 “你为什么要回来呀。为什么?”她哭了起来,哭的伤心不能自已,哭了还不够,两手直接往容衍的胸口捶,捶得两手的血。 小拳拳捶你胸口,嘤嘤嘤! 黄孟在一旁看着这位清惠仙师胆大包天的在燕王杀人了之后,又是撒娇又是责怪,吓得也是呆若木鸡。 芙萝往他胸口捶了两下,她听得容衍眼睛越发猩红,似乎是压抑的情绪已经翻涌到了顶点。她顿时就有点手脚发麻,她该不是有点玩脱了吧。 芙萝仰头,一开始还各种无理取闹,此刻全部都安静下来,她凄婉的望着他,“我知道了,你不爱我,你也不在乎我。我现在就回去,不会再来见你了。” 说完她一松手,就要离开,才跑开一两步,一股劲道就突然加在她的手骨,瞬间的力道差点没疼得她两眼一黑。 而后那力道几乎要把她给甩起来,那力道带着她直直的砸到一个胸膛里。 男人的身体石头一样的硬,砸得她鼻子生疼。 “你要去哪里?”容衍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强势和不怒自威,回到了曾经的温软,可那份温软清澈的音色,却让芙萝幽谷毛骨悚然的感觉。 芙萝顾不得被撞的生疼的鼻子,她径直抬头,脸上满是娇纵,“那你就把刀扔了,刚刚那个人好脏啊,几天没洗了。” 说着她捂住鼻子,满脸嫌弃,她娇娇憨憨的,靠在他的怀里,“扔了嘛,瞧着脏脏的,血也是臭的。” 说着她真的就皱眉起来。 “你个女子,你竟然说许大人……啊!” 许茹旁边跪着的那个人听着芙萝满嘴的都是说许茹脏,怒发冲冠就要起来,然而话还没说完,容衍手起刀落,鲜血四溅,顿时芙萝脸上一热,也被喷溅上了一道血。 容衍看向还剩下的那个,剩下的那个人抖若筛糠,见着容衍修罗一般的面孔,瘫软在那里,身下有一滩水渍蔓延出来。 芙萝低叫一声,“脏死了脏死了!” 她拉住容衍就往外面跑,“你是不是在边关呆久了,就半点都不讲究了!” 芙萝嘀咕着就去拿他手里的刀,“你不丢,我就抢了?” 说着直接伸手过去,直接握住他的手,她看似随意,实则小心。只要容衍有半点不肯她就立刻躲到那边黄孟身后去。 她试探的碰了下他的手,察觉到他没有任何抵触,这才小心的把刀从他的手里取出来。 绵软无骨的手从外面钻到他的掌心里,将刀柄拿出来。杀人不是什么干净事儿,尤其是血喷溅到身上,刀柄连带着刀柄全都是血。 芙萝忍着喉头的尖叫,把手里的刀往黄孟的方向一递。 黄孟愣了小会,被芙萝瞪了两眼,这才跑过去从她手里把血迹斑斑的长刀接过去。 黄孟此刻看芙萝的眼神都是带着畏惧的。 芙萝瞧着刀被黄孟给带走了,这才笑靥如花的回头看容衍。 容衍没了刀,可整个人依然反如同开了锋的刀,目光落到身上,刀割一般的痛。芙萝上上下下打量他。 样貌好的人其实不管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这时候的容衍沾了血,戾气在他的眼里翻滚不止,却没有半点的狰狞。 “我们到另外的地方去。” 芙萝说着,就拉着他走。 她拉了下,感觉没拉动,心头一下狂跳,她回头过去望着容衍,奇怪的咦了一声。 刚才还在杀人的容衍,竟然真的就让这么个姑娘牵着走了。 他盯着芙萝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生的白皙纤细,腕骨那儿小小的凸起一块,在宽大的袍袖下若隐若现。 “你不走了吗?”他问。 芙萝差点没被容衍突然的发问给吓到,她现在是恨不得立刻脚下抹油,立刻跑的无影无踪。只要她现在能跑的动的话。 “你说呢?”芙萝回头问。 她不等容衍回答,就又回去了,路上她娇娇气气的抱怨,“真是的,杀人这种事,你自己来干嘛。脏了自己一身!这么冷的天,血糊糊的,也不嫌弃味道重!” 嘴上说着还要拉着他去配殿。 宫女内侍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衣裳和热水,芙萝扫了两眼,打算放开他,结果又被握住了手,“你打算去哪里?” 容衍话语很轻,可听得芙萝寒毛直竖。 “你不是要换衣服么?”芙萝指了指那些衣服和热水,“自己去,我不会伺候人。” 她说的理直气壮。 芙萝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她身上也有不少地方沾上了血。现在血干透了,衣料都硬邦邦的。 到底容衍还没疯到要让她戳在这儿看他换衣服,还是叫她去换衣服了。 芙萝随便换了身宫装,就被迎到容衍那里。 容衍脸上的血迹已经洗了,身上也换了衣服。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芙萝看着心里发怵,下意识掉头就要跑,结果回头就见着黄孟就在那里戳着。 黄孟伸手往容衍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芙萝不得已回身过去,往容衍那里走。 容衍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起来,芙萝看了左右一眼,“怎么还没把膳食端上来,我饿了。” “你就饿了?”容衍终于有了动静。 芙萝略有些用力的点头。她哪里是饿了,她是不敢和容衍说别的话。 容衍伸手出来,他的手修长清瘦,手背上青筋微凸,显出几分阳刚。 “到我这里来。” 芙萝不想过去,可怕他突然发疯,还是跑过去了。 她往他跟前坐下,手往宫女那儿一伸,“茶。” 芙萝端着茶碗递给容衍,“喝口水吧,这时候口渴了吧?” 容衍从她手里接过茶碗,茶水泡得正好,都是宫里一贯的味道, 芙萝像是没事人一样,她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嘴里,差点被满嘴的甜腻给逼得两条眉毛都要纠在一块。 “怎么了?” 芙萝听到容衍这么问,被嘴里的那股浓烈的甜腻给逼的两眼直翻。两旁的宫女现在和死人一样,只要她不出声,就不敢上去一步,竟然连个倒水的都没有。 那糕点也不知道加了多少蜜糖,甜的嘴里都在发苦。芙萝直接一把从容衍那里把那盏茶给抢过了,一口气喝了。 嘴里的糕点被茶水冲下去,腻的发苦的甜味被冲淡终于好多了。 容衍看了一眼被她顺手放在一旁的茶盏,这个时候准备好的午膳全都搬上来。 可能黄孟吩咐过,怕她当着容衍的面都吐出来,准备的都是清淡的素菜。 饭菜清淡,但却见芙萝直接拿起碗筷,“吃吧。” 容衍有些好奇的看着她,芙萝一抬头,就见着容衍看着她,芙萝满脸奇怪,“你不吃吗?” 容衍坐在那里看她吃的挺香的,芙萝原本就来的早,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着进宫。刚才挨了一顿吓,到了现在倒是饿了。 容衍嗯了一声,他没有动筷,看她在那里吃。 一顿吃完,芙萝坐在那里,她有点想走了。 芙萝看着容衍,容衍坐在那里,却没有放她的意思,他坐在那里不开口,芙萝也只好闭嘴。 她总不能问容衍:刚刚杀了两个人,现在心情愉快了吗? 容衍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毛,他经过了那一场,似乎放开了,甚至连遮掩都懒得直接盯着她。似乎她脸上长着什么令他稀奇的东西。 他不动,她不敢动。 “你过来。” 他突然开口。 芙萝挪了两下,容衍对两人的距离似乎有不满,“再近一点。” 芙萝一咬牙,干脆直接蹲到他跟前来,抬头看他,“这样呢?” 他吐出一口气来,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她低着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喉头滚动,俯身下来离她更近,“你方才问了什么,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请叫我芙·救场甩锅小高手·萝 容衍:你渣了我,还要甩锅~ 感谢在2020-03-12 20:59:43~2020-03-13 21:0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回忆 芙萝被盯的汗毛直竖,她下意识点头,“记得,当然记得了。” 废话,她记不得了。 容衍笑起来,他望着她,笑容里似乎包含了其他的什么,“那些人罪有应得,对吗?” 芙萝回想起那个骨碌碌的人头,肚子里头顿时一阵翻山倒海,吃进去的差点没吐出来。 “罪有应得!”芙萝和学舌鹦鹉一样,说着脸上又是一派的娇蛮和不讲道理,“你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 还没等容衍开口,她就又满脸怒气冲冲,“就应该先割了他的舌头!要他下去了也做个没舌头的鬼,下辈子也不能舔着那条舌头说三道四!” 这话说又凶横又娇蛮,她长相原本就浓艳的犀利,这么一说,反而还真的有了点凶狠的味道。 容衍这下笑得更开心了,他低头下来,两边肩膀笑的直颤。 芙萝看着容衍笑,心头狂跳,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戳中了他的哪个笑点。 “你觉得他说的对吗?”过了小会,容衍抬头。 他对芙萝笑。他长相是很好的,其实他长相很雅致,将他原本凌厉的俊美都柔和了不少。只是在燕地风寒的淬炼下,曾经那股温软已经很难寻得了。 现在芙萝竟然从他的脸上又寻得了当年他的几分风采。 那笑容看的芙萝背后从脊椎那儿窜出一股寒意。 容衍的那股疯还没过去,芙萝恨不得抓头尖叫。 对于他的往事,芙萝知道一点,她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唐太后郑皇后那些,她是没办法了。 她知道容衍生母惨死,所以她也从来不做戳人痛处的事,甚至也不在容衍面前提及他生母的一丝半点。 谁知现在容衍主动提起来,而且她感觉自己被他架在了火上烤。 芙萝要哭了。 “你觉得呢?”芙萝急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了,她不答反问,“当年我都还没出生,也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知道,你很好。那几年里,我真的很开心。” 容衍眼角急速的积堆了鲜明的胭色,那胭色从眼尾一路晕染到了眼下,冶丽而凄厉。 他垂首望着她,芙萝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她就在他的跟前,看了他两眼,又望向了别处。 容衍只要低头下来,就能看见她白皙的额头,还有微鼓的面颊。 干净又魅惑,妩媚而又清丽。 陌生而熟悉的一切,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他不可自抑的轻喘起来,喉结滚动着。 守在一旁的黄孟察觉到容衍的变化,做了个手势领着里头的宫女内侍全都出去了。 临走还颇为赞赏佩服的看了芙萝一眼。 芙萝被黄孟那一眼看的火烧屁股,恨不得爬起来就往外面跑,逃得远远的,就算容衍脸上漂亮出了一朵花,她也坚决不会在这儿留着。 她原本以为容衍只是被当年的事打击到了,在边关磨砺了这么些年,抓住了机会,要上演王者归来。 可是现在的表现,瞧着不对劲啊! 芙萝听着他轻微的喘息,忍不住脑子有点懵。 容衍望着她,他换了淡青色的衣袍,黝黑的眼里浮上了别样复杂的神色,分辨不清这里头到底有什么。 他抬起手来。 手掌上的血早已经洗干净了,可以闻到上面澡豆的香味。 他的手修长而清瘦,骨节分明,可见上微凸的青筋。 和芙萝见过的那些大家子弟养尊处优的手完全不同,充斥着阳刚的意味,不给她半分错辨的机会。 那是一双有力的男人的手。 芙萝看到那双手过来,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侧殿里头现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芙萝见着那双手探来,脑子里紧绷到尖叫。 在那只手将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往后一仰,动作轻微,却恰到好处的避开了他的触碰。 容衍的手僵在那里,芙萝见状恨不得抓头发再尖叫几声。 现在凑上去还来得及吗! 还没等她动作,又听容衍笑了一声,他望着她,一改方才的样子,眸光内敛,里头沉沉的,也瞧不出情绪。 “我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芙萝摇摇头,“不多,但是听娘说,是个好人,脾气好,也从来不和红脸,平素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芙萝这话半真半假,临海大长公主对往事说的不多,她这话一半是自家亲娘偶尔感叹的,另外一点是她根据他曾经时候的表现胡诌。 “没有了?”容衍等了下,没有听到她再说,问了一句。 芙萝点点头,“没了。娘说的也不多,所以我不知道的也少。”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殿内安静的让她害怕,容衍的手臂抬了起来,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双臂将她压在手臂内。 容衍的怀抱并不紧,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是宽松,芙萝躯体稍有点僵硬,但很快就柔软下来。 过了小会,容衍渐渐的收拢双臂,将她慢慢的收到自己的手臂间,头也放在她的肩膀上。 容衍身形匀称,并不是武夫的魁梧,当他头颅压下来的时候,芙萝还是差点没扛住。 怀里的躯体柔软而馨香,陌生而熟悉的感觉让他闭上了眼。 芙萝干脆直接抱住他的腰,反正一下换一下,谁也不吃亏。 过了好会,她都以为自己要睡着的时候,容衍在她的肩膀上开口,“今日之事,你不准传出去。” 芙萝仗着他看不见,翻了个白眼,“殿下今日发生什么事呀?” 容衍听了之后,没有说话,但是芙萝觉得被他压住的那边肩膀又沉了些。 他吃了什么啊,那么沉! 芙萝顿时有些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掀起来,可是不敢。 她不知道容衍的疯狂劲头过去没有,只能坐在那里,让他就那么抱着。 他靠在她的身上,温暖馨香,甜美的让人心醉。当初曾经他很像就像现在这般,将她占住,哪里都不准她去,谁都不准她看。 几年前,当他还是宫城里不受帝后重视,甚至被嫡母百般刁难的皇长子的时候。他就想这般将她牢牢占住。 她能去的只有他这里,她能看的也只有他一人。 每逢看见容征对她百般纠缠的时候,这种念头就越发强烈。 这念想掩埋在皇长子温和的表面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强迫他的未婚妻去做什么,他小心的将自己的念头强按在心底,仍由它和嫉妒一同滋长。 他知道自己怀里的这个是个绝情的人,长情与她无关。她向往的是自由自在,他只是她短暂停留的枝头,待到厌倦之后,就展翅飞去。 曾经他想要用真心去换,却得到的永远都是模拟两可。 容衍双臂将她圈紧,突然加重的力量让芙萝倒吸了口气。 她毫无防备之下,就被他圈得死死的,骤然加上的力量让她吓得一口气直接憋在了嗓子眼里。 仍由他这么抱了好会,终于是把她给放开了。 “你弟弟倒是挺厉害的。”他松开她,却依然没有让她离开自己跟前,“他撞上的,正好是递送军报的信使。” 容衍说着笑了两声,“多年不见,当年喜欢闯小祸的,到了现在倒是会闯大祸,若不是他摔了,即使让开路。较真起来,他脑袋还能不能在他的脖子上长着都难说。” 芙萝一下心就吊起来,“是他的错,他该受罚。” 她的说辞有点出乎容衍的意料,芙萝对于这个弟弟算是护短,现在倒是舍得。 “受罚?你可想好了?”容衍故意问道。 芙萝握紧了手,“长这么大了,也应该懂事了,家里给他兜一时,还能兜一辈子?” 容衍笑了笑,他站起来,“你回去吧。在这里留了这么久,再留下去的话,姑母就要着急了。” 他不着急,这几年他都已经走了过年。既然他不死,站在了这里,那么他就不急。 芙萝听到这话顿时几个激灵,她经过上次他,不再在他面前讲究什么客套。 和现在的容衍讲客套那是给自己设套,芙萝立刻往他屈了屈膝,脚下生风的往外面去了。 容衍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 芙萝火烧火燎的坐车出了宫,等到过了宫门,她终于才有自己还活着的质感。压着的那些毛骨悚然一路爆发,汗毛倒竖,就算穿的再厚也压不住。 到了公主府,芙萝直接去找临海大长公主。 “爹他醒了没?” “估计阎王爷那里喝茶呢。”临海大长公主提起郭忠就没好话。 “摔一下就摔成那样,到现在还在挺在那里,可能阎王爷要留他去做女婿吧。” 郭忠和临海大长公主各过各的,国公府小妾不少。夫妻两个只比陌生人好那么一星半点。 “那娘就去找人通气,我说的那事恐怕是耽误不得了。” 芙萝扶着临海大长公主,“必须快点办,好事得赶早,否则的话就失却了良机。” “就说燕王生母原本就是先帝原配,应当追封皇后。” 说着,女官过来禀告,“公主,国公府的那几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呀呀呀呀感谢在2020-03-13 21:01:39~2020-03-14 21: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纯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黛 5瓶;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主意 “他们来了?”临海大长公主冷笑,“来干什么,来气死我么?” 女官口里的那两位是郭忠和原配身下的长子郭旦和次女郭敏。 临海大长公主和郭忠原配生的子女关系冷淡,平常后母和继子女的关系不好处,严厉了说后母无情,孩子可怜。临海大长公主懒得费那个心思在原配的孩子们身上。 而那几个孩子也保持和后母的距离,再加上临海大长公主的一些市井习惯和做派,被他们不喜,干脆两厢都不来往,和郭忠一样,除了逢年过节,装相给外人看之外,从没来往。 临海大长公主不喜欢这几个继子女,她出身市井,后来富贵之后,虽然也开始讲究那些富贵人家的道道,但到底不是从小就开始的,就算再怎么改,有些东西也还是改不掉。 郭忠那几个子女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总觉得那几个小的很看不上自己。干脆连郭忠带那几个小的一起讨厌上了。 “娘,”芙萝在她身上拍了拍,她看向女官,“是哥哥姐姐来了么?” “是国公府上的两位。” “让他们去前厅等着,待会我和娘过去。” 临海大长公主冷哼,“不去了不去了!去干什么!老的在我这里耍威风,那两个小的也敢过来欺负到我头上!简直当我是破落户?” 芙萝是知道亲娘心里的疙瘩,“娘,都这个时候了。见一见又没什么,更何况,公主府上,他们能翻出什么来?如果他们真的敢在您的面前造次,那就是他们嫌弃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了。” 芙萝这话说的临海大长公主消气了不少,芙萝见状把郭旭胆大包天在路上竟然挡了信使给说了。听得临海大长公主脸色都变了。 “现在还是和哥哥姐姐们商量一下,反正把事办得越妥当越好。” 这下临海大长公主也不忙着生气了,赶紧的扶着芙萝的手去前厅。 临海大长公主到的时候,就见着两个年轻男女在前厅里坐着,青年和年轻女子长得都和郭忠有几分相似。 郭旦和郭敏见着临海大长公主和芙萝来了,站起身来,“见过大长公主。” 郭旦和郭敏对这个继母敬而远之,皇家公主,上赶着叫娘,倒是显得阿谀。干脆直接称呼为大长公主。 临海大长公主看了这两个一眼,她嗓子里嗯了一声,就当是应了。 芙萝扶着亲娘坐下,她去看郭旦和郭敏,“今日哥哥姐姐怎么来了?” “听说父亲身体不适,我和阿敏过来看看。”郭旦说着,看向继母,“也听说弟弟在外面摔着了,还好吧?” “嗯,还好。”临海大长公主鼻子里应了声。 “大长公主,爹是怎么了?” “一不小心摔着了,到现在还没醒。”临海大长公主说着,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 “什么?”郭敏听说整个人都站起来了,满脸焦急。 “放心吧,已经让人看过了,过个几天就清醒过来。” 临海大长公主说的很不在意,要是郭忠真的醒不过来,她就立刻把人往国公府一丢,别死在她这里,她嫌晦气! “大长公主,夫妻和公主好歹也是夫妻,好歹也有些情分吧。” 郭旦说着,“既然如此,也不叨扰大长公主,若是大长公主点头,我们兄妹立刻将父亲接回去。” 临海大长公主正要答应,芙萝却一把扶住亲娘的手臂,“爹在这里住的好好地,御医也是一日三次的诊治,而且宫里出来的灵丹妙药流水的给爹用上。” “阿芙倒是不知道,这还不够情分喃。兄长这可就有失偏颇了。” “那我要去看看父亲。”郭敏站起来,她已经出嫁,一身的妇人打扮。她听说父亲留在公主府,就知道出了事,急匆匆的从夫家赶过来。 “去吧。” 临海大长公主也不拦着。 她反正不在乎郭忠的死活,正好他儿女过来,要看就去看。 郭旦和郭敏一去郭忠的那个屋子,原本昏昏沉沉的郭忠竟然醒了,不过还没等郭旦开口说话,就先吐了郭旦一身。 郭旦躲避不及,然后就挂了一身。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被扶着去换了衣服,清洁了好几次,屋子里头才算是缓过气来。 临海大长公主捏着熏香过的帕子,堵在鼻子下面,皱眉看向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的郭忠,还有同样脸色不好的郭旦和过敏。 郭旦身上穿的是郭旭的衣服,公主府内自然是能寻出适合他的衣裳,但是下面人看公主的脸色行事,就拿郭旭的衣服给他套上了。 十六岁的少年虽然还在抽条,但身形上还是和长成了的青年有点区别。这个天穿不得宽大的衣服,袖子会漏风,左右拉过来,好歹合上,袍脚那里还是差了一截,显得格外好笑滑稽。 郭忠吐了一回,喝了点糖水,靠在那里缓过气来。 郭敏看着郭忠的脸色,“父亲没事吧?” 郭旦也看过来。 兄妹俩知道郭忠和继母关系恶劣,偏生又是在公主府里出的事,他们担心想要把父亲接回去,看着父亲这脸色,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郭忠缓过气,他看了眼面前的郭旦和郭敏,直愣愣的看向临海大长公主。 芙萝轻轻拉了下亲娘,临海大长公主还记得正事,“既然醒了,那么也好,说说正事。” “把你那些兄弟都叫过去商量正事吧。”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她觑着郭旦和郭敏两个,“和你的兄弟们好好说一说。都请过来吧。” 晕了一天,也没大事,至少瞧着能走能动,临海大长公主觉得老头子既然没死,那么就该爬起来了干活了。 “公主,父亲他才醒过来!”郭旦忍不住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临海大长公主睨他一眼,“全家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说不好哪天就没命了,你是要拉着你们郭家一起去死?”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直接哽的郭旦险些没缓过来。 郭忠靠在那里哼哧哼哧喘气,他晕了这么好久,醒来的时候就被提着这么一顿使唤,差点没一口气喘上来。 临海大长公主说话从来不客气,郭忠不表态,郭敏和郭旦两人强忍着。 “这事到底……”郭忠强撑着开口“有辱斯文。” “菜市口砍头的时候就斯文了?”临海大长公主嗤笑,“若是燕王真的记恨了,你我,还有你整个郭家,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我倒是没关系,反正我是姑母,还有家底留给阿芙和阿旭,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你国公府受不受得起折腾!” “就算不杀你,到时候也有一百种法子折腾你。”说着,临海大长公主看向郭旦,“你是个聪明人,这里头不用我多说了吧?” “别说你儿子,你嫁出去的女儿能不能好好的都难说!” 这下郭旦和郭敏两个都脸色难看起来了。 郭旦当然知道当初被继母退婚的燕王杀了个回马枪,闹腾的郭家从上到下都不得安生。 郭旦已经要入朝为官,哪怕官位不高,也是仕途的开始。结果一头就撞上了燕王入京这种大事。 焦头烂额又有点无处下手。 郭旦立即就去了,郭家是个大族,不少族人在外做官,也有不少人留在京城内。郭旦用郭忠的名义请那些族人过来到国公府里。 并且把临海大长公主也给请了来。 芙萝陪着临海大长公主坐着,那边的族人吵得厉害。 “这从来没有先例,要是开了个口子,到时候还怎么得了!” 临海大长公主在里头就听到族人在外面说话的嗓音。 “风骨无存啊,恐怕到时候要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 “我是上不去!” 临海大长公主听得光火,她在里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让这群王八来真是失算了!”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直接掀了帘子出去,指着外面的族人就开始骂,“蠢出世的王八!你爹娘但凡生半个脑子在你身上,你都丢不掉你的脑袋!” 郭家族人们冷不防临海大长公主出来,又被这冷不丁的一骂,顿时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赶紧的,还等什么呢,连狗都还知道吃口热的,你们是不是要吵到脑袋都要掉下来了才消停!” 临海大长公主一口差点没啐到人脸上去,“都是容家自家的事,一句话讨好人的事,还吵什么脸,回头脸披你身上发丧啊!” 临海大长公主一通骂,左右看了一圈,“算了,我自己亲自上!” 说着,她拉住芙萝就往外走。 郭敏见状,拦住她,“大长公主,诸位叔伯也是为了郭家好,毕竟这事不算小事,需得好好商量才是。” “毕竟若算起来,也是妹妹当初退婚闹出来的风波,我们这都是为了妹妹好。” 这不说还好,一说临海大长公主脸色都变了,“照着你的意思,还是我们的错?” 郭敏心想哪里不是,如果不是当初继母贪图富贵,觉得还是皇长子的燕王配不上她的娇贵女儿,弄出那么多事,现如今哪里会有这么麻烦。 可是心里如此想,嘴上还是说,“怎么会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临海大长公主冷笑几声,“谁和你一家人?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对着我来指手画脚!回你的夫家去!” 她说罢直接一把推开郭敏,拉着芙萝回公主府。 “都是一群软脚王八!”临海大长公主气得脸上发青,“我昏头了才觉得郭家人分得清轻重。” “我亲自写!” “可是娘,你不是不怎么会识字吗?”芙萝在一旁问。 临海大长公主自小不识得几个字,富贵之后也没学过。 临海大长公主脸上有瞬间的凝滞,随即看向芙萝,“不是还有你么?” 芙萝:???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容衍:很对。感谢在2020-03-14 21:00:33~2020-03-15 21:0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哪我爱景行娇艳L秦 30瓶;晓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往昔 芙萝直愣愣的望着亲娘,以为自己听错了,“娘?” 临海大长公主握住芙萝的手,“你替娘写!” 临海大长公主成长于市井里,有一种市井人的小聪明,“这东西,不自己亲自动手,叫别人来,就算写的多漂亮,那也是不够。” “所以呀,还得咱们家自己来,死鬼全家都靠不上。”临海大长公主说着撇了撇嘴,其实看到郭忠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些失望。要是死了倒是干净了。 要是死了,回头直接给死鬼办丧事,大操大办,办给她那个大侄子看。她这个姑母年纪老大还做了寡妇,家里还有一儿一女,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就算以前有口气在喉咙里头,可要下手也得琢磨一下不是? 都是亲戚,没有死仇。何必把事情做绝呢。 可惜没死。 临海大长公主瞧着郭忠睁开眼睛,心下失望的很。不过人没死,她也不好回头给人灌药弄死。只能另寻办法了。 “娘不识字!要是识字的话,娘亲自上了,你弟弟也知道,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他还闯了祸。要是送到我那大侄子跟前,别把事给弄的更糟了。” 临海大长公主说起来长吁短叹的,“而且他写的字也看不得。” 临海大长公主知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一手字写出来可能也就比鬼画符好上那么一星半点。还不如女儿呢。 芙萝看临海大长公主愁眉苦脸,“可是这事,娘你上书也没用啊。” 大长公主是外命妇,就算和容衍说,也没啥用处,还是要人在朝堂说好些。 芙萝眼眸动了动,“不如这样,我写了,然后娘去找人,再在朝廷上提起,怎么样?” 事先向容衍说一声,就算不是在朝堂上提起来,也算是示好,到时候再有人提起来也算是和自己一个鼻子出气了。 临海大长公主哎呀了一声,喜笑颜开,就在芙萝的手上拍了两下,“果然还是阿芙聪明!” “这外面的人有比死鬼家里聪明的,多好的机会,谁会放过。”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就拉着芙萝去了书房。 “也不要写文绉绉的话,你娘他是知道的,书没读过一句,字也认不得几个。”临海大长公主让丫头们给芙萝铺纸磨墨。 “你就写些大白话,怎么看的明白就怎么写,反正咱们心意尽到,他也不至于和我们娘儿俩过不去。” 临海大长公主说的喜气洋洋,芙萝想到容衍那次杀人的一回。 “就说舅母生生养他不容易吧,”芙萝沉吟一下,“不要提舅父。要不然就弄巧成拙了!” 临海大长公主听着不对劲,这都要做皇后了,怎么不提丈夫? “开头提一句年少嫁给先帝为妻就行了,舅母是怎么没的?” 芙萝一句话把临海大长公主给哽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她坐在那里,长声短叹,“她就是命不好。” 芙萝听了不说话,遇上先帝那种渣男,李氏何止是命不好,简直倒了血霉。 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活下来,结果丈夫娶了大家族的女子为妻,根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这还不算,还要怀疑她给他戴绿帽子。 就算是亲舅舅,她都觉得真的是渣的可以了。 芙萝略略思考了一下,就下笔开始写。 她写完了之后,左右看了看,见着差不多了又重新誊写一遍。左右都看的差不多了,这才令人明日就送到宫里去。 临海大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坐在那里感叹,“只盼着这次能管用,咱们家过了这关,以后就好说了。” “阿旭那里也麻烦。”芙萝想起前段时间临海大长公主还各种走动,想要给郭旭谋一个好位置。 “你弟弟那里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临海大长公主在外人面前维护儿女,可是自己生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儿还好,儿子那真是让她头痛的很。 十六岁的年纪,书不好好读,郭旦都是靠自己考的功名,人人都夸。到了她这里,儿子能不惹祸就要谢天谢地了。 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生闷气,她不喜欢郭忠原配的那两个,总觉得郭旦和郭敏心里看不上她这个继母。 但比起孩子来,她儿子是拿不出手。 女儿曾经何时是她的骄傲,奈何被她这个做娘的给坑了。 临海大长公主握住她的手,“早知道……”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早知道什么,她当初打死也没想到,容衍那么个小可怜家伙,竟然还真的能翻身做主人? “娘,现在说再多也晚了,何况就算是早知道,我也不想嫁他的。” 临海大长公主握住她的手,“我自己倒无所谓,就想保下你们。” 芙萝笑了,“放心会没事的,他和个女人家过不去,还是为了当年退婚的事。会遭人笑的。” 临海大长公主也跟着笑了,她坐在那里,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容衍亲手杀了大儒,在京城的读书人里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不过也无人公开站出来和他当面对峙。 读书人说有风骨,可是绝大多数心里还是想着能入朝拜相,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追求。 开科取士都是朝廷,朝廷做主的是谁,那么给谁做事。 读书人最多不过是写他如何如何可恶,又是如何的篡位谋逆,好让他臭名万年。 那些招数就算不说,容衍也知道。他根本就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他自小就有很多人不喜欢,被人讥笑指摘,他早已经习惯了。再多多少,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关系。 陆蓉站在一旁,她瞧着容衍批阅公文,“殿下都已经批阅公文这么久了,还是出去走走吧?都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殿下也该累了。” 陆蓉说了这话过了小会,也没有等到容衍出声,她忍不住去看容衍。 容衍盯着手里的公文,突然开口,“你要是站累了,就出去晃一晃,不必在我跟前。” 陆蓉顿了下,“不,我要陪着殿下。” “不必。” 陆蓉有些懊悔的咬了咬唇,她不相信燕王对她的心思没有半点察觉。她原先也是官家小姐,那时候父亲陆江见着燕王势大,回来感叹燕王用兵如神,在陆江投靠燕王的那天,她远远的看了容衍一眼,不顾自己金娇玉贵的身份,从来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她,直接去做女官。 但是燕王对她总是淡淡的。做的也都是一些端茶倒水传话的活计,上回甚至直接给弄去照顾曾经把他给抛弃的郭家女。 陆蓉不想走,她赌气似的戳在那里。想要她下去,她就偏偏不下去。 容衍没有分半点注意在陆蓉的身上。 黄孟进来的时候,就见着陆蓉站在那里,两眼含怒带怨的望着容衍。 年轻的姑娘家眼里带着淡淡的怨怒,瞧上去有些任性。再加上年轻,瞧上去还是能看的。只可惜容衍坐在那里,头都没抬一下,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跟前还有那么一个人。 黄孟想起另外一个来,心里颇有感叹。 “殿下。”黄孟躬下身子。 燕王喜欢有话直说,不耐烦和人拐弯抹角。这是这几年在燕地养成的脾气和习惯。 “临海大长公主有折子给殿下。” 容衍的手上一顿,“姑母?” 黄孟立刻将手里的折子给送过去,容衍看了一眼上头的字迹,陷入了沉默。 上面的字迹娟秀纤细,一看就知道是那个人所手写。 她的字迹很好认,字迹娟秀,她并不怎么练什么字体,自己练。成了什么就是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 几年前她也不爱写信,他喜欢她的字迹,问她为什么,她笑说‘与其见字如晤,倒还不如我来见你’。 可是她的自己还是被他所熟识,哪怕到了现在,也依然没有忘记。 黄孟站在那里等了小会,没有等到回应,“殿下?” 他抬头就见着燕王在那里,瞧着手里的那张纸,这个时候天气还没转暖,屋子里关着,只是点了烛火照明。 燕王面容深邃,烛光照在他脸上,映照下一片暗色,将他的大半张脸都拖陷在其中。 “去吧。”容衍说着,他看见陆蓉还在那里戳着,“你也下去。” 陆蓉才想说不要,可看到燕王投过来的视线,低头出去了。 容衍看着手里的折子,上面的字迹入了眼钻到了心底。 他自从懂事开始,记住的,全都是生母的苦难。乱世里,连壮年男子都求生艰难,更别说带着孩子的女人。 容衍回想幼年,记得的永远都是饥饿和朝不保夕,还有生母的苦痛。谋生并不是什么容易事,有时候能有一口热饭,就已经足够好几日庆幸的了。 他懂事的很早,他和平常孩童不同,他不会哭闹。在望不见天日的时日里,他几乎是发自本能的跟着母亲,紧紧的跟着母亲,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离开她。 李氏对他并不是很好,那个世道对谁都不善良。她发狠起来,也把他打的遍体鳞伤。 每次打完他,又抱着他痛哭,甚至还抱着他到河边打算母子一同投河,还是他拉住母亲的衣服,母子俩对视好久,最终还是把他抱了回来。 可即使如此,他也依然不觉得生母有任何不好。 他只有一个母亲,生他养他,只有她才会真正的把他放在心上。甚至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了她的清白,还有他的出身。 他成了皇子,可也从此一无所有。皇宫里对年幼的他来说,比外面好不到哪里去。他没了母亲,他什么都没有,似乎也没有什么是他的。 在皇宫里,他是皇长子,看起来高高在上,实则不过是在帝后手下讨饭吃罢了。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在宫里容衍不敢有自己想要的,帝后给什么,他就拿什么。丝毫不挑。 只是那日在立政殿的中秋家宴是个例外,两人相遇是嫡母的有意安排,但月色下的人确实实实在在的入了他的心。 她像是一块蜜糖,给他尝到了全新的,完全从没有过的滋味。 他欣喜万分,觉得上天终于垂怜了他一回。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可是到头来,却终究是一场空。 他幼年时候沉浸在被生母抛弃的恐惧中,长成之后,曾经何时他以为上天对他终究是有所眷念的,给了他光亮和希望。但是他却依然被抛下了。 他这半生终究还是逃不过被人鄙弃。 容衍靠在那里,坐了许久。 他突然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外面候着的黄孟被里头出来的容衍吓了一跳。 “殿下?” “去临海大长公主府上。” 容衍丢下一句话,就往另一头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你伤害了我,却还扣我锅~~~~ 芙萝:哎呀,习惯就好了呀 第23章 恶念 芙萝去看了一趟郭旭,郭旭从马背上摔下来,没摔断腿,只是崴了脚。 不过就这样,自小养的细皮嫩肉的郭旭还是在床上躺了几天。 芙萝坐在那里,瞧着他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从床上下来。脚踝那里原来肿的和馒头一样大,现在倒是消了不少。 “姐姐怎么来了?”郭旭见着芙萝,一面从丫头手里把外袍披在身上,一面冲芙萝笑。 郭旭自小就挨芙萝的打,临海大长公主或许是因为和丈夫关系恶劣,甚至是不同戴天。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儿女都一起宠。 芙萝还好,可是郭旭自小就宠成了个霸王。舅父在世的时候,郭旭甚至还敢和皇子打架。简直就是一两眼长天上。也就芙萝抓住他就往死里打。 有她看着,郭旭还不至于真的长成一二世祖。 临海大长公主溺爱儿子,几乎都事事顺着他,芙萝这个做姐姐的,只要看到他横行霸道少不得一顿暴打。而且是亲自上手打,打得临海大长公主都看不下去,抹泪说女儿太心狠了。最后还是郭旭长到十二三上,个子窜高,再挨打不像话,芙萝才不打他了。 说来也奇怪,芙萝对这个弟弟并不是很和颜悦色,还会动手。可是郭旭相比母亲,倒还更听她的话一些。 “看看你现在好的怎么样了。”芙萝说着,就去看他的脚。 “你知道你上次冲撞的是什么人吗?是给燕王送军报的信使,亏得当时不是什么要事,要不然把你当街宰了,都没有人说你可怜。” 芙萝这话当即让郭旭给白了脸,他的长相和郭忠比较相似,都是白肤俊秀的类型,就连瑟缩的模样,都是好看。 “姐姐不会吧?”郭忠还是忍不住问。 “怎么不会?我在宫里亲自听燕王说的,亏得我进宫去了,要不然燕王给你算后账,你还想在家里呆着?” 郭旭一下就吓住了,他坐在那里满脸无措,“姐姐,我,我真的……” 芙萝没好气的看他,“难道我还在这种事上骗你?” 郭旭着急起来,“那姐姐怎么还去宫里,”他感觉到自己声音大了点,连忙让屋子里头的丫头全都出去。 郭旭压低声音,“燕王还因为当年退婚的事记恨姐姐,他没对姐姐做什么吧?” 说着郭旭忍不住就往她身上看,在郭旭的脑子里,燕王那是把自己一家都恨死了,自家姐姐入宫,那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没有。” “这燕王也真是的,当初明明就是他自个不管用。怎么能怪到我们家头上来。” 话刚说完,外面就一阵声响,还没等屋子里头姐弟俩发问,就有丫头慌慌张张的掀开帘子,“姑娘二爷,外面来贵客了,公主让姑娘赶紧过去呢!” 临海大长公主在皇室里辈分高,能让她这么请人的恐怕只有那一个人了。 芙萝一面起来,一面让丫头给郭旭换衣服。 她急匆匆赶到前厅的时候,容衍已经在那里坐着了。临海大长公主笑的殷切,看向芙萝的时候,眼里才漏出点紧张来。 “阿芙来了。” 芙萝看向容衍,她对容衍正要屈膝,容衍一抬手直接阻止她的动作,“你不喜欢行礼,就不要勉强。” 芙萝脸色有些奇怪,她的确是不喜欢行礼,觉得拜来拜去的简直烦躁。 “今日殿下来了。”芙萝看向容衍,她满脸笑容,“倒是让我们一家吓了一跳。” 容衍坐在那里,见着她穿着道袍,脸也是不上脂粉。头上就插戴着一根碧玉簪子。整个人都干净的可以。 “不请自来,让姑母难做了。”容衍去看临海大长公主。 临海大长公主挤出笑来,“怎么会呢。大侄子能来再好不过了。” “听说姑父不小心摔到了头,现在如何了?” 容衍坐在那里和临海大长公主说家常,芙萝听到这话,脸上微微变色。 夫妻吵架不光彩,尤其英国公在公主府差点一跤把命给摔没了,自然是不能说的。郭忠也知道传出去面上无光,全都是嘴上咬的死死的。连郭旦郭敏两个都没有告诉,只说不小心摔着了。 容衍人在宫里,公主府里的拌嘴他是怎么知道的? 临海大长公主倒是没有察觉容衍话语里的不对,她笑容可掬,“不过就是不小心,年纪大了人老眼花,养个几天就好了。” “说起来,我和他倒还不如当初不认识呢。”临海大长公主说着,看着容衍似乎入了神,“你长得和你娘越来越像了。” 这话让芙萝激灵了下,可是临海大长公主却毫无所觉的继续说下去,临海大长公主说的都是微末时的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李氏怎么和人吵架,怎么维护自家人之类的。 芙萝仔细观察容衍的脸色,没看见他脸上有别样的神色,这才放心下来。 容衍静静的听着临海大长公主的话,生母对他来说,模糊又清晰。听着这些话,似乎还能找回一点母亲的影子。 他记忆里的生母暴躁而乖戾,有过的那点点温情,他小心的从回忆里抠出来,都少的可怜。 和临海大长公主的话结合起来,融合成了另外一个让他完全陌生的人来。 完全找不到和记忆里的生母有任何的熟悉的地方。 容衍脸上浮出迷惑来。 芙萝瞧见容衍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连连向母亲打眼色,临海大长公主有她自己的聪明,见着容衍过来,就干脆说起他生母。见着芙萝打眼色,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容衍。 她这才发现,容衍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坐在那里,眉宇微凝。这样子看上去不是和临海大长公主一块在回忆往昔。 临海大长公主有些慌张,不由自主的看向芙萝。 芙萝让丫头去取一套茶具过来,自己坐到了容衍的对面,她伸手给他泡茶。 她记得容衍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喜欢喝茶。 容衍远去的思绪被面前突然飘起来的氤氲白雾给拉了回来, 芙萝已经很干净利落的将茶给泡好了,双手直接送到他的跟前,“殿下请。” 她的声音很轻,容衍直直的看着她,看的芙萝有些后背寒毛直竖。 容衍瞳仁乌黑,一动不动望着她的时候,芙萝不仅仅寒毛直竖,而且还头皮发麻。 像是被什么给盯上了似得。 “殿下?”芙萝轻轻又唤了一声。 容衍手抬起来,想要从她的手里把杯子接过去。 外面冷不防少年闯进来。 郭旭咯吱窝下支着一个拐杖,一瘸一拐的进来。 芙萝看到自家弟弟这个时候跑进来,顿时就眼皮一个劲的跳,下意识觉得没什么好事。 容衍伸手把茶盏从她的手里接来。 郭旭已经一路进来了,见着容衍,“殿下!” 容衍对郭旭笑了笑,他展现出的好脸色让郭旭放松下来。 郭旭冲容衍笑,“早听说殿下回来了,没有机会拜见殿下。现在殿下来了,真是太好了。” 芙萝听着郭旭这话,下意识就觉得要糟糕。 果然郭旭瞧了一眼容衍身边的椅子,“殿下我能不能坐下?” 郭旭早年被母亲带着在皇宫,和诸位皇子都认识,不但认识还很熟悉。 容衍还是皇长子的时候,郭旭还曾经围着容衍要彩头。容衍当年对郭旭很是宽容,也任由这个小舅子胡闹,从来不生气。 容衍低头喝茶,“好啊。” 郭旭听到容衍点头答应,也毫不客气,直接坐了过去。 “听说殿下就要做皇帝了,先恭贺殿下了。”郭旭开口一句话就恨不得让芙萝去撞墙。 容衍挑了挑眉,他剑眉磊落,闻言只是一笑。 前厅里一时间安静的连人呼气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你前两天从马背上摔下来,现在好点了?” 容衍说着看了一眼郭旭的脚,郭旭的脚消肿了些,但还没好全,仍然还有一个大包在那里,连鞋子都套不上,只能穿着足袜直喇喇的伸在那里。 不等郭旭回答,容衍浅笑道,“想说什么话,直接说好了,不要拐弯抹角。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有话直说。” 容衍笑起来格外无辜,他的长相俊美而凌厉,偏偏他有意迷惑人,满脸的柔和。 芙萝顿时掌心生汗,“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郭旭却不肯,“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说了。” 郭旭原本以为还要周旋一下,没想到容衍竟然会这么开门见山,既然如此,那么也没有任何遮遮掩掩的必要,更何况他就是为这个来的。 “殿下,当年退婚的事,是我们不好。只是都好几年了,而且姐姐也已经出家修道。此事说起来,其实已经是扯平了。” 芙萝一听这话太阳穴突突直跳,那边的临海大长公主也是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她们母女两个粉饰太平都还来不及,没想到郭旭赶过来,直接把她们维持的太平给翻了个底朝天。 “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殿下就要成九五之尊了,到时候天下美女都会在殿下的手中。”郭旭一点都没有没看到芙萝的脸色。 他对着容衍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殿下可否放过我们家?” 芙萝差点没一口鲜血给吐出来。 那边临海大长公主倒是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容衍。 “我们本是亲戚,哪里来的放过和不放过。”容衍斯条慢理的喝了一口茶,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 “你想的太多了。” 这话里的意思太多,而且很叫人误会。 郭旭和临海大长公主都笑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轻松。似乎这么多天的压抑全都没了。 容衍对郭旭和临海大长公主笑笑,“听说姑母府里新修了一个园子?侄儿想要看看。” 听到这话,临海大长公主站起来,“我这就让人带你过去。” “不必麻烦了,就这么走走吧。” 容衍说着,看向临海大长公主,“就自家人几个。” 见到临海大长公主看向郭旭面露难色,“表弟手脚不方便,姑母先照看他,我自己走走就好。” 不过一句客套话,谁知临海大长公主还当真了。 “我先安顿好阿旭,待会就来找你。” 芙萝此刻已经不是头痛了,她恨不得一头直接去哐哐砸大墙。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芙萝让亲娘带着弟弟离开,她回头过来,看向容衍,“殿下我带你去吧。” 容衍点了点头,他似乎心情不错,还道了一声好。 今日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算不上好。还有丝丝凉意。 公主府里的确有新修的园子,不过其实就是一个池子,外带一个亭子。亭子外面倒是种了不少花草。不过现在还没到花草开放的时候,现在去看也不过一片秃秃的草木。 芙萝都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容衍似乎却很有兴致,芙萝跟在后面,“这里的风景还没到时候,阳春三月的时候,花开了的话,才好看。” 芙萝耐心的和容衍说话,她说话的声音拿捏的很好。不高不低,正是和上位者说话该有的样子。 容衍看过去,她今日穿着青色道袍,和那日一样,都是素净的打扮,素面朝天。 干净的很。 她越是干净,他就越是心底涌出一股将她也一并拉入自己的黑暗的冲动。 这股恶念从心头生出来,就如蔓藤一般,在心底扭曲成团。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你多想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芙萝:……感谢在2020-03-16 21:01:06~2020-03-17 20:5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亲近 芙萝顿时觉得一阵恶寒, 后背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然后脖子上头寒毛直竖。 她眼珠子立刻就往容衍那里转,容衍走在前面, 他模样看上去也很是闲适,闲庭信步。看起来比她都还要悠闲自在几分。 容衍样貌或许是得了生母的长处, 生的很好。她当初看上他,也多是因为他那张脸, 还有温和的性子。 芙萝知道自己的性子, 别看她在外面和人面上的交往如鱼得水, 尤其是和男子。但是实际上她任性的很,对着容征,她有时候都能很不客气。只是她知道脾气不能乱发,所以在外面都收敛。 容衍脾气温和,倒是能包容她,哪怕她无理取闹,他也能很快的将此事揭过去。当时临海大长公主都感叹,容衍若不是处境太不好, 但也是个好夫婿。 只是现在曾经的好脾气,到了现在还留多少难说。 当年解除婚约,她归还了容衍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然后就往家里住着, 装模作样的开始“养病”。不管什么人来,她都一并不见。 自然也和容衍没有了任何联系,后来的事她也是听别人说的。说容衍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两年之后正值北方关外胡人作乱,一片混乱。容衍也就那个时候自请去边关。 燕州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和京城比起来显得荒凉而且危险的多。那地方听说到了十月就要开始穿棉袄,而且到来年五月才能换上单薄的衣服,而且民风彪悍,当地官府也不好管。可谓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地方。 先帝对这个长子向来无视,只是顺着姐姐解除了婚约,难得对他有了些许愧疚。而且边关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苦寒且贫瘠,也没多少人愿意去。干脆就准许了容衍的请奏。 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容衍见过面,不见面之后,她倒是心情轻松了许多。 时间长了之后,没有什么不能忘记的。到时候容衍就能把她给忘记了,带时候他娶他的妻,她看她的美男子。从此之后,河水不犯井水。 谁知现在竟然是这个样子。 早知道,她就应该给他扣个移情别恋的帽子。弄得他就算发达了,也不好意思凑到她的跟前来。 芙萝脚下缓缓的慢下来,渐渐的和容衍拉开距离。 她脚下一动作,前面的容衍眼眸往她这里转了下。 “今日的天气还不错,草木长得很好,等到过半个月,这里应该也挺好看了。”容衍突然停下脚步,环顾周围一圈,笑了笑。 “现在其实还没到时候。”芙萝在后面,她两手都袖在了袖子里,“园子里现在照着四季不同种了不同的花卉,力求四季鲜花不败。” “如今看的话,着实也看不到什么。”芙萝走在容衍身后,“不如殿下等过几日再来,那时候暖和了,鲜花绽放美不胜收。” 容衍听后,只是笑了笑。 他的笑容虚浮在面上,一看便知道没有听在心里。 容衍回身过来,他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芙萝垂首敛目,一副乖巧模样,乖乖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我等不到那时候。”容衍道,“我等了太长时间,现如今我不想去等了。” 哦。 芙萝在心里应下,暗地里默默的咸鱼了一下。 她站在那里没动,容衍也没有说话,过了小会,容衍突然往她这里看过来,“怎么不说话了?” 芙萝有瞬间的迷糊,她反应倒是快,“殿下说的对。” 芙萝有些心不在焉,偏生话说出口是很诚恳的模样,连带着眼里都是诚恳的,叫人看不出端倪出来。 装模作样这种事,对她来说手到擒来。 容衍闻言回头看她,他在边关已经呆了几年,整个人如同开锋了的刀,他凝神看人的时候,简直感觉刀锋逼过来,要割开皮肉似得。 芙萝一个激灵,但随后她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真挚,就连眼里也是真诚的目光。 那眼神几乎能把人给哽死。 芙萝脸上装相还不够,还大胆的直接去看容衍。 容衍正好也看过来,和她直接对上了视线。容衍嘴角挑着的笑淡了点。 原本那笑就是虚浮在脸上的,故而淡了下去,反而还好看些。 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直直的望着她。 四周再次静谧,安静的让人很是不安。 有时候有些声响,其实比安静要好的多。例如现在。 容衍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有些像是自己被盯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殿下……” 芙萝开口就要说话,容衍回身过去,往那边的亭子走去。 芙萝见状立刻跟上。 她原本是带着侍女的,但是容衍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把跟着她的那些侍女给打发了。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或许是走的太快,昨日下了一场小雨,石板上泛着湿意,一脚上去,脚下一滑,身形顿时就失去了平衡,芙萝身形一下就失了平衡,直接以饿狼扑食之态,径直的扑上了容衍的背。 她整个人一下子直接就撞在他的背上去,而且撞上去不够,两手直接抓住他胳膊。 脸砸在他的背上,男人浑身上下都硬邦邦的,脸砸上去,顿时就眼前金星乱冒,胸脯那儿麻木一片。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容衍给砸平了。 芙萝砸得嘤了两声,等到嘤了几声出来,她嘴上一闭,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她一头砸过来,惊慌失措里,为了保持平衡,两只手自然是要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 这是本能,和她意愿无关。 芙萝低头下去,见着她的手就在他的手臂上。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两人紧紧的挨着。以一种亲密的姿势,芙萝甚至能感觉到,隔着几层衣物之下,他躯体的僵硬。 她几年前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容衍其实并不喜欢和人有亲密接触,他惯常喜欢端着温和的微笑,看似温润,实则是以这股谦和有礼的姿态拒人千里之外。 他不喜欢和人有什么交情,同样的也不喜欢有人对他有什么亲密举动。 上次芙萝几次胆子大的很,对着他抱来抱去,一个是出其不意,二个也有捉弄他的心思。可是现在莫名的有点小慌,她这次是真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时候重拳出击,不是故意的时候唯唯诺诺。 芙萝整个人就往后躲,然后一脚又踩在刚在把她滑到的那块石板上,整个人又往后一个趔趄,整个人都要后仰的飞出去。 这个姿势莫名的让她想起了郭忠直接给翻了个底朝天的那幕。她那时候还心里笑郭忠是个软脚虾,被临海大长公主那么推一下,竟然就四仰八叉。现在轮到自己四仰八叉了。 果然是报应不是不到,时候未到么? 容衍回身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带到怀中。 他用了巧劲,芙萝只是感觉到手上被带上了一股力量,却没有感觉被扯痛。 肩膀那里整个都被圈起来。 芙萝被容衍困在怀抱里,他一条手臂圈在她的肩膀上,稳稳当当的环住她。 双目对视,芙萝不受控制的吞了吞唾沫。容衍的眼里雾沉沉的,似乎压抑着情绪,不管怎么分辨,都分辨不清楚。 那里头翻滚的莫名情绪,让芙萝一阵心惊肉跳。 她手动了动,想去推开他,谁知才一动,肩头上的力道就立即加重了。 肩头被握住,她原先的动作也一并被压了下去。 容衍站在那里,强硬的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哪怕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也不准许她逃开。 “殿下?” 芙萝开口。 “不要说话。”他突然开口。 容衍的另外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发丝上。 芙萝这个时候不见客,除非必要也不会出门。长发全都梳成道姑髻,只是用一根簪子别着,她这模样倒是真的像观里的姑子了。 芙萝闭了嘴,瞧着他的手落到了她的发鬓上。 那只手和女人的太不一样了,骨节分明而修长,她看过去,几乎感觉他那一只手就能将她这张脸都盖住了。 指尖落到发丝上,微凉的发丝上有点点热意传来,盈盈沉水香从发鬓衣襟里袭来。 她现在除了打扮以外,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和当年没有任何差别。 容衍心头情绪翻滚激烈,他想要压下这情绪,可却并不顺利,反而冲破了,越发汹涌起来。 指尖从发鬓上徘徊了小会,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上传开。 芙萝见躲不过去,干脆浑身一放松,往他的手臂里一靠。反正真的有什么,绝对不是她吃亏。 她看的开,反正这事她就不放在心上,厮混一场她也没坏处。 芙萝软软的往他怀里直接靠进去,带着点将人当做人肉椅子的意思。 她抬眼冲容衍笑,反正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不管什么,她都接招就是了。 笑容娇软,可偏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还有那么点持宠而娇的意思在里头。 落到容衍的眼里,竟然是和当年一样的笑。 他那时不过是个处境艰难的皇长子,而她却是临海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哪怕父母不和,她也依然千娇万宠,宫中皇帝对这个美貌且讨人喜欢的外甥女很是喜欢。对她也和宫中公主没有太大的差别。 所有的人都觉得,长公主爱女配他着实是太委屈了。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她却不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她对他和对待别人毫无区别,没有宫中人常见的捧高踩低,她对别人什么样子,对他就是什么样子。 初见的时候,她不知他的身份,知道之后,他担心她会生气,甚至觉得他配不起。 站在她跟前的时候,容衍是紧张的。 甚至先帝都看着她,防止她哭闹不止闹得所有人都难看。 宫廷谁人不知,长公主爱女是如何娇养,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帝王对她都是极致的宠爱,几乎是她想要的,都会送到她的跟前。早就养出了娇蛮的脾气。就算是容征在她跟前,若是讨了她的嫌,也是毫不给面子的直接翻脸。 他站在那里十分忐忑。 “太好了。”面前少女笑起来,她转向舅父,“多谢舅舅,那我可以和他一起了吗?” 容衍站在那里只觉得似乎被砸中了头,除了她之外什么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她的声音之外什么也听不到。两耳里嗡嗡作响。 直到他被她拉出来,“你还真的呆了呀,呆子。” 话语娇娇软软,和她艳色逼人的长相完全不同,她抓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舅父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说着轻笑了几声,觉得此事似乎非常有意思。 少女凑到他的跟前,很是好奇的盯着他看,她的视线火热的厉害。容衍除却她之外,从来没有经受过哪个少女这么看他的。 “长得可真好看呀。” 他听到她这么说,看着她感叹的双眼,他忍不住羞涩,“一般一般。” 她听着这话就笑,拉起他的手。 他在宫廷里举步维艰,嫡母对他不喜,他见多了世态炎凉,受多了冷嘲热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者恭维,他一眼就可以看出。 她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他。 多年的黑暗里有了光亮,投入他黯淡无光的生命里。 上天终于是没有对他完全无情,至少这么多年之后,可以有人言正名顺的陪着他。 他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可是最后终究她还是抛弃了他。 容衍握住了她的肩膀,他眼角绯红,眼底情绪翻涌。 如果从来没有拥有过,如果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她也没有靠近过他,也就罢了。可是他分明曾经离她那么近,她也曾经那么和他亲近。 他离拥有她,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明明将要得到,他马上就要拥有自己期盼的想要的一切,可却在毫无准备没有半点征兆的情况下失去。 她是他最亲密的人,也是最没有防备的人。 他对于这一切的变故,毫无准备又措手不及。 芙萝感受到他施加在自己肩头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望着他的眼底原本压抑的情绪冲破桎梏,汹涌泄出。 她心里大叫不妙,下意识的就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可是他的手就在她的肩膀上,她才打算抽身,那道力道就立即加重。将她整个紧紧的锁在怀里。 他突然加大的力道,让芙萝忍不住倒吸口气。 她就是娇养长大的,最难过的日子,恐怕就是被容衍最初接到宫里,那个女官有意给她下马威那次了。 她都没有被粗暴对待过。 一身的皮肉都被养的娇嫩了,半点加重的力量都能让她感觉不适。 “痛啊!”芙萝直接叫出来。 这一声让容衍似乎清醒了过来,他手掌一松,芙萝立刻就要趁着这个机会从他手底下溜出来。 谁知她才抽身离开,容衍两条手臂全都上来了,直接就握在她的肩头上。 他眼角猩红,那些压抑的情绪终于冲破了桎梏,完全的汹涌而出。 一发不可收拾。 芙萝没见过这种场景,一下也是目瞪口呆,她肩头被他紧紧握住,或许是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不再用那么大的劲道。看似没有多大的力气,也不让她痛苦,可是只要她有半点逃离的动作,都被那股力道给拉了回来。 “你告诉我,当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他卸下了燕王的伪装,在她的面前露出了心底的模样。 那些压抑了几年的疑惑怨恨,没有半点遮掩,直接劝袒露在她的跟前。 猩红染上了他的眼尾,妖冶又癫狂,他分明而凌厉的棱角和眉眼也带上疯狂的悲切。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那么对我?” 容衍想了几年,都没有想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几年此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底,伴随他到了风雪交加的边关,他刀口舔血,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每逢自己独处的时候,这个念头就会冒出来。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明明一切只是差一个册封诏书,只要册封诏书一下,他们就是真正的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一直期待那天。 可是落空了,而且还是因为她落空的。 容衍逼近,那股悲切扑面而来,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芙萝被他圈在那里,逃也逃不开,嘴唇动了几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眼尾的猩红一路渲染过来,连着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全都红了。 芙萝被这突然的变故镇的目瞪口呆,又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这么就成这样了? 容衍握住她肩头的力道不自觉又加重了点。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芙萝满嘴苦味,她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 从头到尾,她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嫁给他。 “以前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低头下来,两人挨的很进,芙萝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已经喷涌到了她的脸上。 芙萝有苦难言,“不是。” “不是?”容衍听到这话,反而笑了,她就在他的手中,躲开不得。他稍稍握住她,又逼得近了,那股炽热的气息都能吹拂到面上来。 “如何不是?” 他眉眼俊长,含笑逼近反问的时候,芙萝感受到了他肌肤上撒发出来的热意。 男人的阳刚气息随着呼吸吹拂到她的面上来,芙萝脸颊滚烫,望着已经到了面前的那张脸,“你觉得如何是了?” 几年不见,没想到变的不仅仅是他的脾气,似乎浑身上下都变了许多。 芙萝被逼入进退难当的境地。 她被困在他的手臂之间。她有些不适的向后仰,他却直接阻断了她的退路,越发逼近过来,让她半点退路都没有。 “如何是了?”容衍的笑容越发的悲凄,“你做的那些事,真的以为我全然不知吗?” 芙萝心里一下鼓敲的震天响,她私底下的小动作不少,她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来,他到底知道哪一件。 芙萝这下慌得有些厉害了,难得的。 完了完了,这次算是她被容衍给抓住来对峙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紧紧盯住容衍一会,然后她干脆身子一软,主动噗通一下就靠在了容衍身上。 反正躲也躲不开,而且他也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干脆就不挣扎了。 挣扎了还要浪费她的力气,何苦来哉? 来吧,她已经放弃抵抗了,来造作啊~~~ 她出其不意的主动靠近,着实让容衍有些意外。当柔软馨香的躯体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的时候,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僵硬下来。 芙萝就靠在他的怀里,结结实实的贴着他。 她今日装扮很素净,可她从来不是什么清丽长相,犀利如刀的美色哪怕素面朝天,也依然能逼到人的跟前来。 娇软的人儿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主动的靠入他的怀里,亲密的和他贴在一起,天青的道袍直接就盖在了他的身上。 柔软且起伏的曲线就在厚厚衣袍下,如山中烟雨被他感受。 他的悲愤瞬间就凝结在喉咙里,发作不得。 芙萝感觉到他躯体的僵硬,很是奇怪。 她长得又不吓人,容衍怎么是这个反应? 因为双肩被握住,她只好直接直接扑娄往他的怀里一倒。直接砸在他身上。 他身上硬邦邦的,说实在话,着实不舒服,但是这个倒没关系。她手臂动了动,直接握上了他的腰。 春寒还未过,隔着几层厚厚的冬衣,她都能摸到他的蜂腰。 其实容衍长得还是挺得她喜欢的。芙萝不喜欢肌肉太过发达的武夫,但也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 容衍在这上面倒是十分的合她的胃口,没想到过几年没见,他越发合她的眼缘了。 芙萝记得这本书里,男女主吵架,男主必定各种狂怒,然后女主各种你无理取闹,你伤透了我的心。然后就开始各种不可描述,酿酿酱酱。 而且是男主把女主按在墙上亲。 她不用容衍用强的,她主动过来。 反正他这么喜欢把她圈在这儿,她如他所愿就是。 容衍这样的极品她打着灯笼也难找,别说她也难找到几个比他长得好看的,不少长相尚可的男子身上一股脂粉味,光是看一眼,她就倒尽了胃口。 容衍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一时间竟然没有把她推开。仍由她就这么抱在他的身上。 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他握紧她的肩膀,芙萝抬头起来,眼里妖娆如丝,“你想要把我推开?” “你怎么知道我当初对你一定就是假意,全都是做戏?” 芙萝话语也带上了继续蛊惑,她面上魅色越发浓厚,和原有的艳色融合在一块,酝酿出另外的诱惑来。 芙萝想起原文里,男主如何强硬的把女主狠狠的摁在墙上,狂狷邪魅各种亲,而且直接把女主给咬出血啥的。 芙萝琢磨了下,她还是怕痛。一身的娇皮嫩肉,别说上嘴咬,容衍稍微用点力气,她弄不好身上就要多出几个印子。 她贴上去,蹭了蹭他的下巴。 手下的躯体越发僵硬,甚至于原本握在她肩头上的那股力道倏然松了下来。 芙萝抓住机会,踮脚在他的唇上碰了碰。 她无所谓啦,反正以前她也占过他的便宜,只是容衍那时候是一个纯情的,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仅止于玩闹似得亲密。再进一步,哪怕她乐意,也会被他制止,说成婚之后再来。 几年前她对着贞洁烈男的容衍,丝毫没有找到下嘴的地方,现在终于找着机会了。 嘿嘿嘿。 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容衍倒吸口气,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胆子大。 她轻轻的啄了几下,发现他竟然还真的没有半点和她深入的意思,有点奇怪。不过她是个不会很快放弃的人,她干脆转移阵地,在他的脸上啄了几下。 感觉很像母鸡啄米。 芙萝被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弄得嘴都给麻了。 她啪叽一下,直接给重重的亲在了他的脸上。 然后容衍半点反应都没有。 芙萝有些不耐烦了。她都这么努力了,多少给点反应啊!要不然她是真觉得自己是在亲个木桩子! 一点趣味都没有! 哪怕抱着她亲回来,又或者一把推开她,邪魅狂狷的表示女人你弄脏了我你不配。 芙萝这个时候体味到男人面对贞节烈女的无趣,哭都不哭,闹都不闹,感觉像是对着木头桩子,有兴致才怪。 芙萝心里啧了一声,庆幸自己当年早就把容衍踹了,说实话,她真心不好贞洁烈男这一口。 逗着玩还好,可要是一辈子对着,恐怕她要提前一头去撞墙。 这和对着大师又有什么区别…… 不能酿酿酱酱的男人,就算再好看,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芙萝心里正想着,正要从容衍的怀里出来,那边哐当一下。 芙萝一下就整个人受惊险些跳起来,容衍一手按住她的后腰,将她一把顺到身后。 两人看去,见着临海大长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站在那里瞧着他们两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临海大长公主站在那里,她两只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了。 “娘?”芙萝在容衍背后叫了一声。 “你、他……”临海大长公主语无伦次,指着这两个,满脸的被雷劈过的模样。 临海大长公主直愣愣的望着容衍,原本之前准备好的那一箩筐的话,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容衍瞥一眼姑母,“侄儿突然想起宫中还有事,此刻也还没到游园的好时候,下回侄儿再来。”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要过来看看吗?”芙萝在他背后,一鼓作气的开口,“现在园子里的风景都还没看完呢,就走了?” “不多留一会?”芙萝的与其像是在挽留要抽身离去的奸夫。 容衍显然也察觉到她话语里的不对劲,之前分明是质问,却不知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芙萝嘴上说着还不够,还伸手轻轻捏住他的衣角拉了拉。 衣角被拉动带起的力道轻柔,却又难拒绝。 “不了。”容衍看过来,对上她潋滟双目,眼神又挪到了别处。 他不去看他身后的芙萝,径直去看临海大长公主,临海大长公主站在那里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姑母,侄儿先走一步。” 说罢,他直接抽身离开,芙萝抓住他袖子的手却没有立即离开,缠缠绵绵,依依不舍。 “你一定要回来啊~” 她在后面万般不舍道。 然后前面的容衍脚下似乎顿了下,一下走的更快了,脚下生风。 芙萝在后面看着,等人在她面前消失,芙萝咳嗽了两声,连忙跑到大长公主身边,“娘怎么来了?” 临海大长公主依然是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一直到芙萝摇了她两下,她这才清醒过来。 “你,你们……”临海大长公主想起刚才这两人抱在一起,话都说不利索。 “我和他没什么呀。”芙萝很干脆道。 她和容衍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哦。 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哦! 这话哪里能让临海大长公主相信,她一把抓了女儿的手,直接就往园子外面走,一直到了屋子里才放开。 “阿芙,你告诉娘,你该别是想把他给弄回来吧?” 临海大长公主这么一说,越想越可能。 当年她不喜欢让这个大侄子做女婿,样貌人品都好,奈何在宫里日子过得和没人管的猫似的。就算到时候做爹的大发慈悲给个前程,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儿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疼的话,就没人会疼了。家里的死老头子指望不上,就只有她来筹谋划策了。 现在容衍直接把弟弟给捅了个底朝天,眼瞧着家业是那个三个侄孙守不住了。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做皇帝更有前途的? “没有。”芙萝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以前没想过嫁他,现在还是没有想过。” 芙萝坐在那里,她拿了一个手炉,小心的放在手上揣着。 “啊?那你怎么……” 临海大长公主这下是真的要眼珠子掉下来了。 芙萝笑着,“娘,男人比女人可记仇多了。没听爹说么,就算是外头那些男子,若是被女家退婚,都要记在心里好久。这种事都是恨不得自己先把人给踹了,也好过被人挑三拣四。发达了都还要上门问女家一句后悔不后悔呢。” 临海大长公主这下是真的没话可说,“但你和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瞧着他拿当年的事质问我,哄哄他叫他别说罢了。”芙萝揣着手炉暖了好会的手,一双手掌都暖的热热的。 又觉得不够,干脆把脚也叫人提了炉子过来,把脚给凑在上面暖。 “这男人比女人记仇多了,心眼不必针眼大多少,当初弄出来的动静,先帝看得出来,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心里一口气憋着,不撒出来,到时候谁也别想安宁。” “再说了,就算我真的诚心实意的送上门,他恐怕也不会要了。弄不好心里想着要怎么娶一个权臣家里出来的姑娘。我总不可能给他去做妾吧。”芙萝懒洋洋的靠在那里,“大长公主之女做妃嫔,他这是打算不要脸到底了?” 临海大长公主听完,叹口气,“原先打算着,等风头过去,我就找个理由,把你接回来,到时候再给你相看个夫婿,谁知道。” 芙萝只是一笑,她才不想嫁人呢。当道姑都比嫁人开心。 “娘,就别担心了,反正到时候谁占便宜不好说。” 芙萝靠在手边的软枕上,回想了一番方才容衍的反应,轻声笑了下。心头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这几年,容衍该别是没有其他女人吧?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的就乐了。 芙萝靠在那里笑出声来,惹得临海大长公主疑惑奇怪的眼神,芙萝赶紧咳嗽正坐。 容衍骑马回了宫。 他现在哪怕没有称帝,也已经和皇帝没有任何区别了。宫门的人远远见着他打马弛来,纷纷跪在两旁让出道路。 陆蓉早早的就在那里等着了,见着容衍回来,立刻喜形于色,“殿下回来了!” 她上前去,容衍没有看她,相反却把手里的马鞭丢给了一旁的黄孟。 陆蓉跟在他身后,且锲而不舍,“殿下在外面是吹了风吗,脸上瞧着有些不太对。要不要让御医来看看?” 容衍下意识的摸了下脸,脸颊上滚烫,在马上被风吹了那么好会,竟然还没消退。 “殿下身体不适吗?” 容衍脸颊的上的热意没有太多消退的意思。 “没有。” 他简单的丢下一句话,直接往宫城内走去。入了殿门,容衍令左右全都退下。他站在那里,四周安静,没有半点声响,脸上的热意顿时失却了最后的束缚,蔓延开来。 容衍闭上眼,深深的吸气。她的气息似乎还沾在他的身上,迟迟未去。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我和你说,我都不馋你身子~!撩完就走,刺激~ 容衍:你果然负了我!! 第25章 相遇 身体里窜出的热意, 很快就侵占了他的整个躯体。 她身体起伏的触感似乎还在他身上萦绕不去,容衍倒了一杯茶,茶水是温热的, 入口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暖意。 那茶水却勾起他心里的无名火,直接重重一下将茶杯放在桌上。 杯子里头茶水四溅, 杯身似乎也承受不住他突然加在上面的巨大劲道,一下四分五裂。 “殿下?”黄孟赶到的时候, 就听到内殿里一阵重重的声响。 黄孟已经在容衍身边呆了好几年, 从容衍被先帝派到边关的时候, 就跟在他的身边。对容衍忠心耿耿。 他抬头就看到容衍的手,“殿下的手流血了!” 四分五裂的瓷片尖锐的边锋将他的掌心给割破了。 黄孟立刻赶过去,颇带些慌张,“奴婢这就叫御医进来。。” 说着,就要出去叫人,却被容衍制止,“没什么,只是一道口子而已, 叫御医进来也没什么大用。” 他在边关刀口舔血,再重的伤也见过,手掌心的一道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黄孟听了,自己去捧了一个盒子过来, 为容衍做简单的包扎。 黄孟做事细心周到,“殿下如今将登大宝,也该保重自己。” 说完, 黄孟好会都没有听到他说话,黄孟将伤口清洗干净,又撒上宫廷内止血秘药,用干净的布条好好的包扎上。 黄孟偷偷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容衍的脸色此刻算不上好。面颊上如同覆了一层冰,可见冷怒在其下翻涌。 黄孟在他身边呆久了,也能看出容衍心情。可能是前面二十多年在宫廷里被压制的久了,喜怒不形于色。除却上回许茹用生母激怒他的那一回,很少见着他把心底的喜怒直接摆在脸上。 “殿下怒伤肝,要惜身呀。”说着黄孟想到了什么,“殿下刚刚从大长公主那里回来,可是大长公主做了什么,让殿下生气?” 容衍摇摇头,“不管姑母的事。” 黄孟眼珠一转,脑子转的飞快,“那么便是清惠仙师了?” 容衍沉默下来。 黄孟在他身边几年,从来没有听容衍说过一句这个曾经的未婚妻。若不是容衍回京之后,对临海大长公主一家过于特别,黄孟一时半刻的恐怕还不知道这一段往事。 说起那个清惠仙师,黄孟心底着实是有几分佩服的。殿下平日里不动喜怒,但是那日,他是见着殿下动了真怒。怒火都止不住,杀了追魁祸首,都没办法控的住。 一众人吓得呆若木鸡,也只有清惠仙师上去制止,虽然制止的手段有点让人出乎意料,不过好歹当时殿下的杀念是止住了。 这份胆量,倒是比许多男人都还要足。 “殿下,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当初是清惠仙师和大长公主先对不起殿下。既然如此,该罚的罚,过了之后干脆就丢到一边不管了。”黄孟轻声细语道。 “奴婢听说清惠仙师脾气娇纵,这么多年也早已经改不过来了。奴婢想,这成不了,或许还是一桩好事。脾性不好,和她计较,倒是和自个过不去。” 黄孟说着,将药粉仔细的撒在伤口上。 伤口的血已经被黄孟小心的擦干净,药粉落在伤口上的时候,密密的一阵细碎的疼痛。 那疼痛从掌心里传来,细细密密,即使不强烈,也叫人忽视不得。 “你不懂。” 容衍开口。 “殿下难道真的喜欢清惠仙师无理取闹?”黄孟有些稀奇的微微抬头,他此刻满脸的惊讶,没想到自家殿下竟然还有喜欢和人吵架的爱好。而且看气成这个样子,恐怕那位清惠仙师在斗嘴上有几分本事。连殿下的养气功夫,都被她破了去。 “不是她。”容衍坐在那里,说这话的时候,脸颊上露出些许自嘲,“她一张嘴倒还没有那份本事。是我气我自己罢了。” 这话说的便是有几分深奥了,黄孟低头,“其实当年的事,怪不得殿下,都是旁人的错。殿下如今就要登基了,夫人在天有灵,也应该欣慰的。” 黄孟的这几句话戳不到容衍的心头上。 他并不是完全为生母,生母自尽的时候他已经懂事,是谁逼死娘亲的,他心里清楚。 “是她。” 黄孟略有些惊讶抬头,“清惠仙师?可是清惠仙师的话,殿下不是早有主张吗?” 接管宫城之后,就令人把清惠仙师出家修道的道观给围了。 照着模样,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差不多之后也就算了。 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对待政敌可以不留情面,灭人九族也可以眼睛不眨。可是对待女子,除非是杀母之仇,就要留几分情面。不然传出去,被人不齿,心胸狭窄的帽子戴上了就别想摘下来了。 黄孟说要放下,一个是承上回芙萝的情,一个便是为了容衍的名声着想。 容衍站在那里沉默了下来,“罢了。” 黄孟见状也不再说话,他给容衍将伤口完全包扎好。 “殿下以后不要这样了,现在马上就要暖和了。比不得冬天受伤随便包扎一下就没事。若是化脓了,少不得要受罪的。” 说着黄孟又叫人进来把碎瓷片和水渍都收拾了。 黄孟知道容衍不喜欢吵闹,让内侍们收拾好东西,全都退了出去。 容衍一人坐在那里,他看了一眼手上缠裹的布条。 对于抛弃他的人,自然是理所应当的被他丢到脑后。黄孟说的也没错,姑母一家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他也犯不着。 但是他无法释怀。 也许他太过计较,对于女子,他应当心胸宽阔,最多不过和芙萝说上两句,然后放过她,但是他做不到。 容衍曾经见识过她的温暖,也曾经品尝过其中的甜蜜。 就是拥有过,他才不能忘记,不能忘怀。 他做不到,彻彻底底的忘记她。 芙萝在公主府里咸鱼躺了几天,这段时间外面是风风雨雨,燕王的手段很直接,若是臣服他的,他就用。若是看不惯他辞官,他也很痛快的答应,甚至还会给一笔钱,给人作为路费回老家。 可是也有那种忠心耿耿的,那就是清除对象。 外面风声鹤唳,抄家的官吏在外面跑的一天到头就没有见着有闲着的。一家接着一家,就和割韭菜一样,一刀下去,齐刷刷的就没了一片。 外面不管什么人家的,管你之前是什么权贵,还是什么大儒,直接抄家,家里但凡满上十五岁的男丁全都套上枷锁,女眷们直接排成一队从门口给领出去。 临海大长公主不敢出门,只敢呆在家里,只敢叫人去打听外面那些风风雨雨。 临海大长公主在宫里被吓破了胆子,哪怕现在没事了,她的胆子也不大。她不出去,也不准芙萝出去,甚至郭忠那边派人过来和她商量事,她都不出面。 天大地大,没有自己一家的命大。 “哎哟,一家老小都叫给枷走了?”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听得女官说外面又有什么人家被抄家了。捂着胸口,一副随时都有可能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是呀,小人听说,全府上下全都被带走了,上至六七十的老太君再到上面各位爷们太太小姐奶奶。下头的那些丫头婆子全都叫人给压走了,男人直接剪了头发,叫枷了。妇人们照着身份高低,从门里头领回去,手上叫绳子给串成一串,哪个都别想跑。” 女官说起外面的情况绘声绘色,和她亲眼看到的似得。 这下不管是临海大长公主,就连坐在一旁旁听的郭旭也跟着白了脸。 郭旭是被亲娘拉过来的,原先还不当回事。 郭旭有纨绔的毛病,只要火不烧到自己的脑袋上,那就没事。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听到外面连续几家都是如此,而且是全家和牲畜一样的牵走,顿时就脸都白了。 “可是那些女眷身上不是有诰命吗?”郭旭忍不住握紧扶手。 “小爷,这上头下令,家里的男人都成那样了。什么规矩都不讲的,直接把人给捆走就完事,男人都抓走了,女人的诰命就和收走没有任何区别了。” 芙萝持着茶盏,瞧着郭旭那颗纯洁天真少年心饱受打击的模样。 “你现在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吧,还大大咧咧的跑出去闯祸,那些兵部尚书什么的,你少去私下去找。那些都是人精,而且手里掌权,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表忠心都还来不及,哪里可能去见你这么个毛头小子,就算见了你,也有的是办法把你耍的团团转的。” 芙萝毫不客气,说的郭旭脖子一缩。 郭旭一副小心翼翼,知道自己错了的样子,“可是我总不能不管姐姐吧?我现在是府里唯一的男丁,这个时候不就是我该出面么?” “你别到时候把你自个都搭进去,我就谢天谢地了。”芙萝也没有被郭旭这番表态给打动,不但没有,反而还要教训他一顿,“我上次为了你进宫可受够惊吓了,不许你再来,要是多来几次,我就把你给丢到宫里去,你自己好好对着燕王,别想我再出面。” 郭旭顿时就白了一张脸,他张张嘴,在芙萝严厉的视线下,只敢嘀咕了两句。 郭旭坐在那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兴高采烈起来,“咱们家应该还好吧,上回燕王来,不是说不会追究咱们家吗?” 这下临海大长公主也跟着头痛了。捂住脑袋长吁短叹。 她生个儿子当做眼珠子看着,怎么瞧着这么的不聪明! 芙萝弹弹指头,“你还真是个猪脑子。” 说着还不够,手指头都要戳到自家弟弟脑门上去。 郭旭笑嘻嘻的也不恼,直接就把自己的脑门给送到芙萝跟前,叫自家姐姐的指头好好的戳到自己脑门子上。 “姐姐想戳就戳,弟弟都受得住。姐姐说的话,弟弟也都听着呢。” 郭旭说着,拍了拍胸。 芙萝瞧着,叹了口气。 她见过“自己”在原著里的结局,可她不是那个性子,从一开始就不会走向原著里给“她”安排的那条道路。 书里头没有提“她”死之后,娘家的结果。只是着重写了容衍作为女主初恋和白月光,对发妻的思念和深情,以及女主能脱颖而出,都是多亏了和“她”长得像。 至于其他的,可能作者没有提到。 现在她没死,不但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全家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了。 “公主。”丫鬟春莺进来,对着上首的临海大长公主就跪,“外头送了帖子进来。” “帖子?”临海大长公主满脸奇怪,现在京城里闹哄哄的,菜市口杀的人头滚滚,这节骨眼上,有名有姓的,除非是没办法了,哪个不是在家里做乌龟王八缩着呢。躲在家里都还来不及,哪个胆子大的要给她送拜帖? 临海大长公主要丫鬟把帖子送到芙萝那里去。 她不识字,看了也和没看一样。 芙萝一看上头的拜名,就有些皱眉头,“昌隆伯?没听过啊?” 芙萝说着看向临海大长公主。她出家之后,就搬到了京城外的一座山的道观里头,对京城里头的很多人事变动都不怎么了解了,除非是三公或者其他的尚书什么换人了。 这个昌隆伯她听都没听过,也不记得自己以前交往的那些贵族人家里有这么一号人。 临海大长公主也是满脸茫然,显然也不认识。看向郭旭,郭旭也是满脸迷惑,显然京城纨绔子弟那一群里也没有这么一号人。 倒是站着的女官为一家人解惑,“听说是最近信封的伯爷。” 女官都是宫里出来的,主子们可能因为繁忙,没有来得及关心外面的变动,这就需要下面的人费心了。 “小人打听说,原先是燕王的手下的人,因为有功劳,所以给封了昌隆伯。” 这么一说,算是都知道了。 “上面写的什么?”临海大长公主问。 “说是家里老母过五十大寿,请咱们全家赏脸去吃寿宴?”芙萝把上头的字给看完,眉头皱了皱。 “又没什么交情,请咱们去干什么?”临海大长公主满脸奇怪,“不过这大侄子手下的人,不去的话,又怕弄出个什么事来。” 芙萝把手里的帖子随便丢到一边。 临海大长公主看向芙萝,“阿芙,你说去不去?” 临海大长公主对于权贵人家的这些走动,其实还算热衷。京城里的权贵绝大多数还是当年跟着她弟弟打江山的那些,若论起来,大家都是差不多的。 走动走动,互相串门。很多时候,她还会带上儿女一块,好好的接受一番对方的吹捧阿谀。 可是这不认识的,她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娘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吧。”郭旭把芙萝手边的帖子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他不认识这个昌隆伯,自然也不放在眼里,若论出身,一个刚刚出来的伯爷,能不能站稳脚跟很难说。 京城里多得是那种爵位过不了两代,甚至一代都没有过,就被打回原形的比比皆是。 芙萝觉得无所谓,“去也成,不去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家原本就和这户人没什么关系。反正去不去也都那样而已。” 临海大长公主左右一合计,“去吧,反正就去坐坐,尤其这个时候,咱们家还是多结善缘。” 芙萝听了不以为意。不过临海大长公主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就道是。 日日锁在家里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尤其上头的那个还和自家有仇,不仅有仇,到现在为止,那个态度都是模拟两可,就是不肯给个实在话。 再在家里呆着,恐怕没事都要呆出毛病出来。 那日去的时候,临海大长公主还是把儿女全都带上了,直接去了昌隆伯府。 昌隆伯府还是来自前段时间被抄家的一个倒霉蛋的宅邸,因为才抄了没多久,一切都还新着,甚至内外只需要打扫一遍,就能迎入新主人。 那家正好曾经和公主府也有往来。 临海大长公主从马车里出来,瞧着门口的牌匾,眼底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她还记得住在这里的原主人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又换了一批人来和她打交道了。 芙萝察觉到亲娘的不安,她看过去,轻轻捏了下临海大长公主的手,“娘。” 临海大长公主得了她这一声,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来,原本有些感叹和害怕的心,倒是平伏了些,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 此刻门内涌出两个妇人,衣着打扮华丽,头上明晃晃的金步摇戴着。不过因为步伐太乱,弄得头上哗啦乱响。 隔着一段距离,只见着妇人的头上金光乱晃,差点没能闪瞎人眼。 京城里贵妇们,很多还是大家族出身,讲究一个静,就算头上戴了什么,也要步履够稳,不能满头哗啦乱响,同样的裙裾也不能乱。 芙萝瞧着那个领头的妇人衣着华丽的很,可是稍微仔细一看,就发现基本上不过是各种珠翠都往脑袋上堆,脑袋上金玉戴满了,脖子上还得挂上一串儿的翡翠宝石项链,手指上还套着几只戒指。 那明晃晃走过来,芙萝都以为是个人形的活珠宝展示台。 这户人家姓方,当家的昌隆伯全名叫做方应,跟着燕王一路从燕州打入了京城,现在有了功劳,把老娘老婆孩子全都接到京城来,热热闹闹的办寿宴,还把京城里数得上的人家给请了来。 从门内一路冲过来的就是这家的主母吴氏。 吴氏领着儿媳往这边走,见着临海大长公主一家,立刻就笑,“公主来了!” 临海大长公主一听吴氏开口一句话,顿时脸上就有些冷,她原本打算过来一下,算是给大侄子示好,也打算好好和人打交道,可是对方一开口,就直接让她黑了脸。 她是公主,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而且在皇家里辈分高。就算燕王那种和自家有过节的,哪怕对嫡母那样,在她的跟前,该给的体面还是给了。 这到底哪里冒出来的,开口就说公主来了,倒是显得自己和他家里有多亲近似得! 临海大长公主黑了脸,可是对面的吴氏却什么察觉,方应原本就是个平常的武官,娶妻自然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家,吴氏也没有那么多的眼力去察言观色。 芙萝也感觉到亲娘的不满,她迎着吴氏看过去,瞧见吴氏身边的那个年轻一点的妇人也在看她。 那目光很好奇,里头全都是打量。像是在看着什么稀奇玩意儿似得。 这下芙萝都直接把这家给一下落到低处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弟弟,郭旭别的不行,但是接自家姐姐的眼色倒是在行,他一接到自家姐姐的眼色,立刻挡在前面,“这是大长公主,该讲的礼还是要讲,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大长公主面前都能来了去了的说话。” 十六岁的少年生的白皙俊美,眼里干净却又闪发着一股自信自得。闪耀的可以。 “难道你们之前都没有人请人来教么?” 郭旭声音低沉,声量并不大,却足够人听得清楚明白。 吴氏脸上的笑一下僵在脸上,她就是照着迎接贵客的规矩出来的,没想到开始就迎头一喝。 她站在那里,小会都没反应过来。 对上公主身边少年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吴氏压下心头翻滚的愤怒和冤屈,“见过大长公主。” 她说着就给临海大长公主给行礼,只是行礼的别扭且好笑。 临海大长公主并不讲究这些,她气的主要还是关系不到那个份上,不过是头一次上门,就摆出那么一副相熟的模样,叫她生气。 她见着吴氏别扭的动作,淡淡的瞥了一眼,嗯了下,就算是给了回应。 “现在可开席了?”芙萝问。 吴氏脸色难看,她瞥了一眼芙萝,忍不住蹙眉。 芙萝不是什么温婉长相,艳色全部摆在脸上,浓艳的逼人。女子并不喜欢她这样的长相,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觉得她长相过于美艳,是不安于室的表现。 哪怕她人再好相处也没用。 芙萝看一眼就知道吴氏想什么,她不作声,郭旭却已经看过去了。 郭旭看见吴氏的眼神就怒了,“怎么?” 少年薄怒的话语立即将吴氏的思绪从芙萝的那张脸上给拉了回来。 经过这么一下,吴氏也知道这家子脾气半点都不好,“公主的坐席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请公主过去。” 说着,吴氏就在前面引路,话语里也没了之前自带的那股熟稔劲头。 这样倒是双方都安生了。 临海大长公主其实并不喜欢摆架子,但对人有很强的界限,情分不到那个份上,就不要给她摆有多熟,否则她脾气不好起来,能当场直接给人没脸。 吴氏领着临海大长公主到堂上,堂上坐着个今天的寿星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这么一把年纪,临到一只脚都入土了,儿子却有了这么大的出息,简直惊喜的不行,恨不得把人生前几十年的款全都摆出来,好让自己过一过瘾。 当临海大长公主过来的时候,王老夫人没有急着站起来,反而是等临海大长公主一家都到堂内了,这才叫左右的丫头给搀扶起来。 临海大长公主见过的妖精比水里的王八还多,练就一双火眼金睛,马上就瞧出来这王老夫人的妖。 她浅笑站在那里,以一种看透了对方的眼神盯着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没有儿媳吴氏那么乱来,知道面前的人是公主,她走到临海大长公主的面前,抖开两边搀扶她的丫鬟,颤颤巍巍的给临海大长公主行礼。 就算是有诰命的,也得向公主行礼,这是规矩。 不过不在门口等着,一直到人全家都进来了,这才摆出一副病弱的模样,那就是故意了。 临海大长公主没有半点免礼的意思,一直等王老夫人颤颤巍巍的一双膝盖都已经弯下来了,她才说一句,“老夫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是快些起来吧。” 说着,就直接扶住王老夫人的两只胳膊肘,手上使劲,直接就把老夫人给蹭的一下给抻直了。 临海大长公主年少的时候没少干活,富贵了这么多年,也没曾落下过。那瞬间的力气,差点没把王老夫人的老腰都给抻直了。 “老夫人你看有道人到七十古来稀,老夫人可要好好的啊。” 临海大长公主笑眯眯的。 这话听着像是好话,但仔细琢磨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不过还没等王老夫人反应呢,临海大长公主就把手里的人直接往丫鬟的手里一送。 王老夫人一把老骨头险些没受住临海大长公主的折腾,直接就往一旁的丫鬟身上倒过去。 王老夫人年纪大了,体态臃肿。冷不丁的靠过来,差点没让两个丫头给倒地上去。 这一下做的天衣无缝,也就王老夫人自己知道,不过知道也没办法说出来不是。 临海大长公主和一双儿女都被请上上席,然后不少人都往他们这边看。 不敢直接看,只敢私底下偷偷摸摸的瞧,芙萝倒是坐在那里。她快活的很,见着面前摆着的果盘,拿了几个过来剥了皮,塞到嘴里。 芙萝对这种场面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既然都来了,那就吃一顿饭。吃完就走,反正自家亲娘的身份摆在这里,她肯来已经是给够了脸面,若是要人留下来,看这家子刚才的表现是别想了。 “姐,给。”郭旭剥了几个,巴巴的送到她跟前。 芙萝正要去拿,突然听到外面有人传话,“燕王来了!” 这下满堂的宾客可就炸开了锅,郭旭也吃了一惊。他回头过来看芙萝,芙萝也略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又坐了回去,“来了也凑不到我们跟前,没事。” 容衍就算来了,也估计先和手下人好好打交道,哪里可能到她跟前来。 她继续去拿了个桂圆。才来得及将桂圆给捏破,就听到身后的女官紧张道,“燕王过来了!” 芙萝手里一抖,手里的桂圆直接从她手里骨碌碌的滚出去,掉在地上一路就滚了出去。 那桂圆也挺能滚,直接滚到那中间的必经之路上。 容衍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那颗桂圆滚在那里,他再抬头就和略有点慌张的芙萝对上了个正着。 两人目光直接对上个正着。 芙萝和他的视线对上,而后她立刻脑袋一转,直接生生给掉过去了。 她今天怎么碰见他了?芙萝看到他眼里清亮,满心卧槽。 一定是她今天的黄历和她犯冲,回去之后要跨个火盆去晦气! 这么想着她一头又把脑袋扭了回去,眼神缠缠绵绵,怨女一般的盯上容衍。 容衍撞见她那幽怨的双眼,步子都忍不住顿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我不甘心!!!不甘心! 芙萝:你个渣男啊!你都不知道挽回我啊!你个渣男!!渣男! 感谢在2020-03-19 16:23:52~2020-03-20 20: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意外 芙萝睁着两只眼, 眼里全然都是哀怨。 自从那天容衍离开公主府后,他就一直没有来过。也不知道是被她吓的还是怎么的,反正她在公主府里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不过那段安生日子到了现在, 就变成了她满眼幽怨。 反正不管什么,表现出一副自己对他盼天盼地盼月亮就成了。反正男人的那点虚荣心, 她都懂得。 男人不见得会对前任想的巴心巴肺,但前任对他念念不忘, 不管爱不爱, 那心里都是得意的。 若是这个前任还是一个狗眼看人低, 嫌弃他没本事的,那么就更加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心情也更加的愉悦。 男人的那点小心思,根本就骗不了她。 果然在她两眼幽怨下,她见着容衍微微垂下眼,避开了她的注视。转头往今天的老寿星那边看去。 芙萝见着他去看王老夫人那边了,也没有往她这边看。但是芙萝不是一个开了个头,就不关注以后的人。 她当初对容衍, 就是哪怕只馋他这个人,那也是面面俱到。 现在就更别说了。 她盯着容衍的背影幽怨了小会,然后觉得口渴,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几口茶。 趁着喝茶的功夫, 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在场的人差不多全都盯着容衍去了。 有惊艳的,也有上下打量的。 容衍今日着常服, 装束简单,除却腰下佩戴的一只玉佩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装饰,他五官深邃轮廓分明,俊美出尘。 女人们瞧着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给束缚起来了,一个两个口里说着都是三从四德,脸上也是摆出一副端庄模样。 可是逮着机会,还是会暴露本性。 例如芙萝现在就见着四周的那些女眷们都已经笑的脸上要开花了。就算是王老太太,也是笑态可掬,没有刚才在他们一家人面前的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殿下怎么亲自来了?”昌隆伯跟在容衍身后,满脸诚惶诚恐。 昌隆伯没和容衍说,今日家里办寿宴。方应是容衍一手提拔起来的,跟着他出生入死,燕王待下公正,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光是这个,就胜过了许多人。 但方应也没有和燕王说,燕王赏罚分明,但和他并没有太多交情。寿宴这种,说白了自家私事罢了。 可是没想到燕王竟然来了? 方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得燕王如此青眼,家里老娘过整寿,燕王来亲自来祝寿了。 一时间感激涕零又诚惶诚恐。 “我听身边的人说,你娘今日过寿,你在我手下征战这么些年,连家都没怎么回去过,难得现如今安定下来,自然是亲自过来一趟。” 燕王并不是什么平和近人的性子,能让他亲自过来,显然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多谢殿下,臣对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容衍笑了下,“这话就不要多说了,毕竟你我都是从沙场上杀出来的,还是好好活着的好。” 方应满脸感恩戴德,容衍去看王老夫人,“老夫人好福气,好好享福。” 王老夫人对着面前面容俊美无俦的青年,笑得连牙口都快要豁出来了。 临海大长公主在一旁看见翻了个白眼,这家人就这幅德行,想着要摆谱,真的上位者来了,又是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心里正想着,临海大长公主见着容衍往她这边看来,她立刻打起精神。 “姑母。”容衍对这位姑母还算是客气,“姑母也来喝酒?” “是呀,给我下了帖子,见着老人家高寿,过来算是沾个喜庆。”临海大长公主淡淡道,神情里也没见着对方家有多少亲近的意思。 她肯来已经给够这家人脸面了,要不是瞧着可能是新贵,她连帖子都丢到一旁了。 芙萝就在临海大长公主的后面,察觉到容衍看了过来,她又是一番痴情的模样看过去,再次和容衍对了个正着。 容衍这次没有和之前那样躲开,而是直接回望过去。 他的眼眸上看似如同一汪静水,可静水之下,似乎蛰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那一眼看过来,看的芙萝心里突突了两下。 容衍眼睛清亮,似乎看破了她现在的装模作样。直接到她的本质。 这架势让她不免有些犯嘀咕。 不过她并没有为此收敛,反而眼里越发楚楚动人了。 方应是个老大粗,除了打仗摆谱撑场面这些事上,至于眉眼官司一并不会,只管站在那里,对着容衍表忠心。 容衍对方应算是用心,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一只玉如意来。这礼也是看上去四平八稳看不出什么出挑也看不出错来。 但也够方应感恩戴德的了。 容衍一边听着方应的那些话,面上含笑。 他一面听方应说话,一面眼角的余光望着那边的芙萝,芙萝原本懒洋洋的在那里坐着。他记得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她就慵懒的坐在那里,虽然姿态瞧上去端庄,可是他一眼就看出她骨子里的那股松散和慵懒。 此刻慵懒的劲头还没完全消去,依然懒懒的浮现在身上。只是和她眉眼里的哀怨一融,倒是成了别样的味道,从那张美艳逼人的面庞上表露出来,居然也有了牵肠挂肚的味道。 倒像是,遇上了往昔的负心郎,偏偏心头还有他,半怨半嗔。 容衍眼角余光瞥过她,顺着方应的请,坐在了上位上。 “殿下多少年岁了呀?”王老夫人没见过容衍这样身份的人,瞧着竟然比刚才的公主都还要大。王老夫人一辈子都是乡间村里的过日子,见着容衍长得极好,身形修长,不由得就打起了主意。 王老夫人拿出在村头给人说媒拉线的架势,“这个年纪,殿下应当成婚了吧?” 芙萝正“哀怨”的盯着容衍,冷不防王老夫人这一句,差点没破功笑出声来。 今日这么一趟原本不过是过来吃个饭给了对方个面子,就打算溜回去。遇见容衍来这里,算是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她心里头还在盘算怎么从容衍眼皮子溜出去。没成想这老太太倒是直接给容衍牵桥搭线起来了。 这个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芙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瞧着就和打了霜的茄子。 旁边的郭旭看着不明所以,他瞧着亲姐姐眼睛都垂下去了,吓了一跳。 自打有记忆开始,郭旭记得自家姐姐都是艳光四射,现在成这样子郭旭难免有些担心,他凑过去,“姐姐你没事吧?” 他瞧着怎么感觉姐姐下一刻就能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芙萝瞪了凑过来的郭旭一眼,郭旭挨了芙萝一瞪,委屈巴巴的坐正了。结果才坐好,就感觉到那边的燕王往他这里投过来一眼。 好像是……看他? 燕王生的很是俊美文静,虽然是剑眉星目之相,但并没有久在沙场之人的那种的戾气,不过一眼看过来的时候,还是让郭旭有些承受不住。 郭旭忍不住往芙萝身边凑的近了些。 芙萝感觉到什么,她一头看过来,正好和容衍再次对上。 容衍这次却先收回目光,和方应和王老太太说说笑笑。 王老太太有意做媒,想要把自家孙女嫁给他,哪怕孙女现在还到处跑。方应倒是知道自家亲娘胡思乱想,赶紧打住。 今日在场的人许多都知道容衍当年没成的那桩婚事。 一时间芙萝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身处众人打量中心的芙萝,半点惧意都没有的。她坐在那里任由人打量。 不多会儿宴席开始,宴席的座位都是照着各家地位高低,又或者和主人家关系的亲近来安排。 临海大长公主原本只是打算过来,走个过场,就算是给够这家人脸面了。 没成想容衍来了,那么只能坐下来了。 席位男女分开不凑在一块,王老太太记挂着把自家孙女给推给容衍,吓得方应赶紧让吴氏扶着老太太到另外坐下。 吴氏其实也想女儿寻得容衍那样的乘龙快婿,奈何她比婆婆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她瞧瞧看了一眼那边的芙萝,芙萝今日过来参加寿宴,也没见着她穿的有多喜气,头发上也就几根玉簪。 可就这样,也依旧比那些精心打扮的女眷们要引人注目的多。 “殿下就喜欢她那样的!”吴氏拿着还不死心的婆婆头痛,干脆瞧瞧的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芙萝。 王老夫人一看那边坐着的芙萝,一下没了话说。 却还在嘀咕娶妻娶贤不能看脸之类。 先上来的是凉菜,芙萝察觉到周围的女眷不少都把眼睛放在了她的身上,那里头都是打量和探究的。 她久经沙场,坐在那里岿然不动。持箸夹菜,风云淡清。 倒是郭旭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好吃饭,吃完了再坐会就回去吧。”芙萝道。 临海大长公主脸色不佳,嗯了一声,“早些回去好。” 芙萝很会给自己找乐子,原先不喜欢这家的主母自来熟的派头,又遇上了容衍,可盯着那个王老太太她都乐呵了不少。瞧着容衍被迫和个老太太掰扯,她可痛快了。到了这会她还会挑着好菜吃。 “就是她。”特意压低了的言语钻到她的耳朵里。 新起来的人家,还没有真正富贵过了三代,没什么规矩,吃饭的时候热热闹闹。但是那一声穿破了那些热闹直接钻到了她的耳朵里。 芙萝在道观里住了好几年,在山里头养出来的耳目都敏锐的很,她立即就顺着来路看过去。 只见着一对小姐妹坐在那里,冷不防被她一眼盯了过去,原本还说说笑笑,立刻就闭嘴不说话了。 那对小姐妹坐得离主人家并不是很远,看着应该是主人家的亲戚。 芙萝微微回头,继续吃她的东西。 今日意外连连,身边的临海大长公主都没什么胃口,倒是芙萝吃得还不少。 这边有人望着芙萝,见着芙萝开开心心的吃东西,过了小会对另外一个人说了几句。那人听后就到另外一边的男席那里,附耳和容衍说了。 容衍正与人谈笑,方应正要敬酒,听着容衍听身后的人说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了下,而后又化开。 “殿下?” 容衍摇了摇头,他看到方应手里的酒杯,接了过去。 芙萝开始还吃的行,可是上了几轮全都是肉菜,她就有些扛不住了。 公主府里有前朝留下来的女官,女官们会安排主人们的饮食,肉食每日都有,但都有定量,不会和方家这样,流水似的送。 吃到现在她都已经腻的不行了。 芙萝觉得嗓子眼里难受,再看一眼郭旭,小少年一副难受的很的模样,芙萝拉了拉他,叫他陪着她出去。 出了门,到外面的地方坐着,芙萝的脸色才好看点。 这个府邸修的还不错,尤其今日寿宴,新贵恨不得把家底都给摆出来,挑的是最好的院落,内里雕梁画栋,外面是亭台楼阁,还有小桥流水。 只是好景色被一群人吵吵闹闹的给糟蹋了。 “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郭旭从里头出来,就迫不及待的问。 在里头再多留一会,他都觉得快要憋不住了。 芙萝随意走在那里,“等吃的差不多要结束了,和主人家说几句也就走了。” “还要那么久!”郭旭一听,脸色铁青。他在这里简直都待不下去了!这里的人简直莫名其妙! 而且 “姐,你不觉得燕王来的太突然了么?”郭旭走到芙萝身边问。 芙萝脚下顿了下,“什么意思?” “昌隆伯应该之前也不知道他回过来,要不然早就另行安排,家里内外的妇人都要告诫妥当,哪里是对着娘的那副样子。”郭旭坐在那里努力的想词儿,“就像是故意赶过来逮人的一样。” 芙萝的脸色古怪,她仰头想了半天,似乎很是稀奇。 她这样郭旭看不下去,这年岁就是最喜欢和长辈爹娘对着来,郭旭一下凑到她跟前去,“姐,你不担心啊!” “他当初可是被你给……”抛弃了! 后面三个字郭旭压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你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我牌面特别大。”芙萝说着,脸上竟然还露出点高兴来,“要是他专门为我来的,那岂不是显得我格外有场面?” 郭旭直接被堵了个半死,话都险些说不出来。 “姐姐,你不害怕啊?” “怕也没用。”芙萝看了眼弟弟,果然弟弟还真就是个弟弟。 “现如今他势大,咱们家也就那样而已,看着高高在上够高贵了,可是能抵事没几个。”芙萝说着都有些感叹,“爹那里和我们公主府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哥姐姐更是完全指望不上,全都是各扫门前雪。怕也没用。” “来了就来了吧。难道你还见过他在我这里占了什么便宜不成?”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郭旭哽了下,的确,他还真没见着燕王在自家姐姐这里站的什么便宜。 小孩子忘性大,但是还记得容衍曾经何时对芙萝的千依百顺,还有曾经的太子容征在她跟前,卑微的和什么一样。 可是郭旭还是嘴欠,“可是现在他不同往日了。” “我知道他不同往日了,但要来,只管来好了。” 芙萝到了现在已经有些懒懒的了,她看出来了,容衍对她们家应当不会动手。既然不会动手,那么就看他心头的那口气什么时候消了。 消了就没事了,如果他憋着一口气和她纠结个几年,那么芙萝也夸容衍一句英雄好汉。 这话说的豪气万千,听得小少年也跟着豪气万丈了起来。 酒席是不想回去了,原本里头的人也没几个是认识的,就算有认识的人,也是和自家没有太多的往来。 临海大长公主自己都觉得无趣,吃过两轮之后,就借着不胜酒意的由头,跑去休息了。 芙萝干脆带着弟弟在园子里稍微走一走,刚刚在酒席里坐的太久,腿脚都有些麻。 这院子的原主人,应该也是个喜欢风雅的人,修建了不少风雅景致。 这时候天气也逐渐转暖,指头上春芽冒出,春意正闹。瞧着还有几只鸟落到上面,见着人来也不怕。 芙萝带着弟弟赏景,她很喜欢这样的景色,见多了冬日里的寒冽,这个时候的春色倒是怪让人喜欢的。 这个地方不是很大,但是景致倒是修的格外的好,各处假山林子,倒显得这地方格外的幽深。 走了小会听到里头有衣料窸窣的声音,芙萝不耐烦这个时候见人,打算拉着弟弟就走。 这个时候那边传来两个少女带笑的说笑,“那个清惠仙师长得果然真的漂亮。” 清惠仙师说的就是她了。 这下芙萝停下了,有点好奇的听。 那声音里隐约有点羡慕,“以前就听说她是个大美人,现在瞧着倒还是真的。” “美是美,可是没有半点端庄,戳到面前,简直感觉和刀子劈过来似得,第一眼看着倒是个美人没错,可是越看就越觉得难受。” 后面的那个声音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芙萝倒是没感觉,但是身边的弟弟却已经怒了,就要去找人算账。芙萝一把拉住。 这个时候那边继续道,“说起来就算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势利眼。听说当年那桩婚事是大长公主家解除的,先帝不过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顺势给解了。” “现在,还说不定心里多后悔呢。我娘和我说,燕王过来的时候,大长公主的脸色可真不好看。” “清惠仙师瞧着倒是对殿下余情未了。” “什么余情未了,不过就是见着人家如今发达了,后悔了。可是殿下哪里还会要她。她身上挂着先帝赐的道号,这辈子恐怕也就只能做个老姑子了!” 说着说话的那个少女还咯咯的笑起来,听着似乎十分愉悦,“你们看她长得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孤老的命!” 哎呀,看来她那一番演戏还蛮有作用。芙萝心里很满意。 但是郭旭是真的忍不住了,一下就挣脱芙萝的手,直接大步进去,“你们几个长舌妇在这里说我姐姐的长短,胆大包天啊!” 姐弟俩个就是出来透透气,也没带丫头,那几个嚼舌头说闲话的小姑娘冷不防有人闯进来,都吓了一跳。 “我们刚才说什么了,我们什么也没说!”里头一个容长脸的少女立刻道。 郭旭冷笑,“还说没说什么,我和我姐姐站在这里都听的了。几个嚼舌头,竟然也敢说到大长公主家头上!我且拉着你们去你们老子娘面前,问问你们是怎么教出来的!” 郭旭说罢,直接一手就把那几个少女给拉过来。 他直接扯过里头的这两个少女,就要到前头去找这几个的家人长辈好好说个清楚。 芙萝没打算去拉,那几个嚼舌头是事实,到外面跟前一说,到时候话也到了容衍的耳朵里,瞧着她都要成老姑子了,可不是要继续高抬贵手? 郭旭的力气大的惊人,那几个少女十五岁的年纪,加在一块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眼瞧着就被拖走。 “我们就是私下说一说,难道这点心胸都没有?!” “你们敢背后嚼舌头,还怕外面的人知道?这天底下还谁都要让着你们?!谁给你们的脸!” 说着直接把人往外拖。 郭旭仅有的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给了亲姐姐和母亲,对着外人是半点怜惜都没有的。直接拖着人就往外走。 眼瞧着都已经拖了一段路了。那些少女哭叫,有几个落下的,拉不动郭旭,就来看芙萝。 “仙师,你是出家人,难道不慈悲为怀吗?!” 芙萝满脸笑意看过去,“我修的是道家,慈悲为怀是和尚,你去叫尼姑来吧。” “……” 这几个少女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里头一个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往郭旭手上扎。 芙萝见状一把推开她,那少女被一把撞在地上,芙萝只觉得手上一痛,郭旭回头看去,见着她的手大惊失色,“姐姐!” 这下事可不能善了。背后嚼人舌头,被人听到了,可重罚也可轻轻放下,说几句孩子不懂事就过去了,但是这伤了人见血,那就不同了。 郭旭直接叫人过来,把芙萝带过去,然后亲自去请临海大长公主。 外面的闹剧也闹到了容衍那里,容衍见着有人过来和方应说了几句话,方应脸色大变。 他耳聪目明,隐约听到了大长公主四个字。京城里只有一个大长公主。 当即容衍就皱眉,“怎么了?” 方应脸色惨白,如实以告,“几个小娘子起了争执,说是伤了清惠仙师。” 容衍腾的一下站起来,众人都因为他这动作吓了一跳,他径直往外走去。 芙萝带着一手的血到了亲娘跟前。 临海大长公主一看,险些没晕过去。 还没等她哭出来,容衍就大步流星的进来。 芙萝的手她自个捧着,手背上一道口子,上面淌血。 容衍脸色难看至极,他一下蹲身下来,到她跟前,持着她受伤的那只手。 “御医,传御医!”他回头冲外面的人怒喝,带上了罕见的怒火。 外面的人立即去了,他看着芙萝眼里含泪,显然是疼的厉害。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在女人们的惊呼里,就往外面走。 “去找个清静干净的地方!”容衍冲刚来的吴氏喝道。 吴氏吓得连连点头,立刻叫丫鬟去寻干净的厢房给容衍。 容衍低头看见芙萝靠在他的胸口上,哭的浑身都在抖。 他知道她是如何被娇养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是被母亲和舅父,以及和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他将自己所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她,曾经那样明媚张扬的姑娘,现在手背上淌血,在他的怀里无助的哭泣。 她的眼泪落到他的衣襟上,渗入了布料里,留下了几点暗色。 可也像是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心像是被人重重的攥住,逼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不要哭。”他低头努力放软了音调。 芙萝却不听他的,她靠在他的胸口,哭的浑身都在发抖,“我疼,我太疼了!” “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说着他脚下生风,一脚进了厢房的门。 将她放在厢房内的贵妃榻上,贵妃榻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很是柔软。饶是如此,他还是竭力的放轻了手里的力道,生怕她会因为他的力道,有半点痛楚。 芙萝双眼发红,容衍坐在那里,持着她受伤的那只手,格外暴躁,“怎么御医还没来!” 这才多少时候,御医哪里可能这么容易就来。 倒是吴氏让人送来了止血的伤药,丫鬟才要靠芙萝的身,就被容衍斥退。 容衍低头将药散翻出来,想要给她清理伤口包扎。 “我不要你!”芙萝却在这个时候哭出声来,“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是这样!” 她这指责可谓是来的莫名其妙,吓得那边的丫鬟直接跪在地上。 容衍眼角微微发红,似乎有什么剧烈的情绪在眼下翻涌。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我好委屈!!! 芙萝:是吗,不觉得耶。感谢在2020-03-20 20:57:08~2020-03-21 21:1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肖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机会 容衍眼尾泛红, 汹涌的情绪在其下翻涌。 “你一直觉得,所有都是我的错么?”他艰难开口。 芙萝哭声一哽,她这哭一半是痛出来的一半是装出来的, 她见着容衍这模样感觉比她都还要我见犹怜,惊讶和心虚搅和在一起, 一下就把她的嘴都给堵上了。 血从洁白的肌肤上淌下来,落在褥子的布料上, 刺痛了眼。 容衍持起她的手, 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净帕子给她擦拭伤口处流淌下来的血, 血从伤口淌出来,顺着手掌手腕一路过去,伤势如何不知道,但是这一眼看过去,也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芙萝还想把手抽回来,才一用力,就被容衍给压了回去。 他稍微用了点力气,就将她抽回的力道给压了下去。 “不要动。”他眉头微颦, 语气柔和了不少。 嘴上柔和了不少,可是手上却没有半点让着她的意思。大手直接摁住她的手腕,将她所有的动作全都压制住。 他用了巧劲,将她手上的挣扎全都化开, 让她的手腕稳稳当当的持在他的掌心里。 她眼眶一周依然红红的,可是也已经平伏了下来,她的手臂就被他握在手里。 属于她的体温融融的传来, 并不炽烈,却泛着一股温柔的暖意。 那股暖意在他的掌心上融开来,柔柔的舔舐,将他心下翻涌的那些激烈碰撞的情绪平伏下去。 容衍抬眼看了她一眼,他径直将伤口周围已经凝固的血擦掉,“你不要任性,别看伤口小,到时候处理不及时,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他言语冷淡,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不少,芙萝哭声停了,只是还是拿着一双眼看他,“有什么好受的?” “我在边关的时候,和关外那些胡人打过好几次仗,有些士兵受了伤,如果军医不及时处理,又或者他不知死活伤口沾了水,弄了什么脏东西在上面,天气一暖和,原本只是小伤口,都会化脓。最后一条腿一只胳膊都烂掉。” 他说着,手里将伤口附近的血液都擦拭干净,他取出药散,仔细撒在上面。褐色的药粉洒下在伤口处激起了一层针刺的痛楚,她有点受不住这痛楚,整个人忍不住往后缩。 可是手就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吴氏送来的都是一些止血消肿的药粉,这些给大老粗的男人用尚可,但是给精细的贵女用,便显得太过粗糙。 她被那些针刺的痛楚弄得整个人都忍不住往后缩,容衍察觉到她不自觉往后撤的力道,“还是很痛?” 芙萝点点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处已经撒上了药粉,低头吹了两下。 轻轻的气流吹拂在伤口上,带起轻微的惬意。 吹完之后,她的抽泣小了点。 芙萝其实也不是那么受不了痛的人,一道口子有力气来哭,倒还不如赶紧上药来的好。只是机会难得,借着这个伤把事给闹大了。 谁料想容衍的反应出乎她的意外,之前所有准备好的应对,到这个时候全都不管用了。 “不疼了?”他问。 芙萝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发展。她其实从外面容衍把她抱起来开始,就已经傻了眼。 刚才那些都算是她的超常发挥了。 芙萝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她不说话,容衍也就以为她手上的痛楚还没有消掉。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来,“还疼?” 芙萝咬了咬唇,眼里泪光还在,她不说话,容衍自然是以为还在作痛。 他俯身下去,嘴唇离伤口稍稍近了些。越发放轻了力道,轻微的气流从薄唇里流泻而出,吹拂在伤口上。将痛楚安抚下去。 动作熟稔,似乎和当年没有任何区别。 芙萝并不是安静的性子,她喜欢热闹,喜欢胡闹。和容衍喜欢清静完全不同,偶尔有个碰碰撞撞再正常不过。 他就像现在这样,给她吹一吹,揉是不敢上手揉的,和对待小孩子似的。吹完了再问一句疼不疼。 过了小会,容衍看了她一眼,见着她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神情,这才停了动作。他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那道,现在撒了药粉,血已经止住了。 一道伤口就算撒上了药粉,遮掩了原本的鲜血淋漓模样,可看着还是有几分触目惊心,他仔细的端详伤口的那道。皮肉都给划开,只是辛亏下手的人力道不大,这才没有伤的更重。 “怎么回事?”将她料理好了,容衍问。 芙萝却没有多少回答的意思,她坐在那里闭上眼,一副根本不想和他搭话的模样。 容衍的耐性极好,对什么都耐心十足,不管是等待机会起兵,还是在她的身上都是一样。她不答,他也不生气,只是坐在那里凝视她。 他还是个皇长子的时候收敛锋芒,但若是他有心,也叫人忽视不得。更何况是现在。他眸光并不迫人,可是哪怕闭上眼也依然能感觉到沉甸甸压在身上,都难以喘气。 芙萝熬不住,两眼睁开。 他持着她的手,见她睁眼,像是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怎么回事,你说吧。” 芙萝哪里肯轻易说出来,轻易说出来,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她挣了下,将要把手抽回来。奈何他轻轻在她的脉门上一点,她就不动了。 “不要乱动,待会伤口崩开了,受苦受痛的是你。” 他说着坐得离她更近了点。 芙萝靠在那里,突然开口,“你让我去做姑子吧?” 她两眼无神,眼眸动了下,直直的往容衍看过来,“我去做姑子,就不碍着你了。” 这话来的毫无征兆,且莫名其妙。 容衍心头上原本被安抚下去的情绪,顿时又汹涌起来,甚至比方才更为猛烈。 他手掌不自觉于膝上收紧,嘴唇抿的很紧,呼吸也急促起来。可是偏生眉眼里还露出那么点温和,甚至带着点诱哄。 “哦,想要做姑子?”他的言语算得上是温和,甚至有当年的况味,他眸光柔和,“为何?” 芙萝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可依然靠在那里,“我去做姑子,不是很好么?全了多少人的脸面。” 她顿了顿,“我当初就打定了主意,反正此生一个人过。现在……你也算是得偿所愿。该报的仇都已经报了。我也该继续去修行去。” 说着芙萝去看他,看见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容衍的脸色很不好,青中泛白。嘴唇抿的很紧,紧绷的脸颊向她透露出几分现在他的心情。 芙萝有点目瞪口呆,她刚才那么作,只差没一脚蹬过去,也没见着容衍有什么别的表示。现在她一说去做姑子,就这模样。 难道他还觉得她去做姑子还妨碍了他什么? “不行吗?”芙萝略带了点小心。 “你现在不已经是姑子了么?”容衍低头看她,怒意都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后越发清晰。 “先帝已经封了你为清惠仙师,自然是让你去修行。现如今又说是要去做姑子,到底是什么道理?” “……”芙萝指了指头发,“我剃光头发做姑子去。” 容衍的脸色一下脸最后的那点遮挡也拉下来了,“你的意思是要削发为尼?” 芙萝点头。 当然不会,她傻逼才会想把自己剃光头。 “这段时日,殿下心胸宽阔,没将我怎么样。可是我得自己识趣。”芙萝垂下眼,“不然也免得连累家里。我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娘和弟弟,没有必要受我的连累。” 容衍盯着她,“她们说什么了?” 芙萝只是侧头过去,没有回答的意思,可容衍却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不问出个究竟坚决不罢休。 “问了又有什么意思,反正左右只是说我,没有说你的。”芙萝说着冲容衍勾了勾嘴角,她坐在那里,眼神微微往外看去,眼神悠远,似乎在走神,又像是在想其他的什么。 “你就准了我吧。” 容衍定定的看她,眼底发红,他靠近过来,那融融的带着浓烈男人气息的体温也随着他的靠近一路传过来。 男人的气息和女人的太不一样,而他的又比几年前浓烈了不少。 他一靠近,哪怕芙萝没有往他这边看,她都强烈的感觉到他的气息。那股强烈的阳刚之气。 他的气息让她不由得心慌,连带着心跳都跳的飞快。 芙萝下意识的就伸手来推,好叫他离自己远点。可是手才伸出去,就被容衍一把握住,结果生生的就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她的力气是不及他的。再加上受了伤,就更加使不上多少力气,手掌就按在他的胸口。 不知道她是慌张过了昏了头,又或者是别的。芙萝总感觉到按在他胸膛的那只手,似乎感觉到了从几层衣物下的热意,手掌无意识的稍稍用力,感觉到衣物下轻微却有力的起伏线条。 “准了你,准了你什么?”容衍握住她的手,就将她困在自己面前,不许她离开。 她向来狡猾的很,只要给她窥见一丝一毫的机会,她就会立刻逃的远远的。 他已经吸取了教训。 “你不准么?”芙萝两手都压在他身上,他的气息太过浓烈,铺天盖地的让她很不适应。手掌刚要用力,却被他握住了放到一边。 “你伤才止血,不要乱动,乱动伤口崩开受罪的是你。” 容衍持着她的手,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吴氏送来的药是好药,虽然粗糙了点,但是止血却是很好用。 “你的意思是,做了道姑不够,还要另外去剃光了头发做尼姑。”容衍话语里听不出喜怒,“做了道姑又做尼姑,你怎么这么能闹腾。” “不闹腾等着人说三道四?然后把我娘也牵扯进去?”芙萝瞬间两眼泪光盈盈,毫不犹豫的就给那几个长舌妇多扣了几个帽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都懂。我现在除了家里什么也不敢想,也不多想。” 芙萝说着,就把手想要收回来,现在这模样却是太过暧昧,而且他的手掌还握在她手腕上,也有几分欲迎还拒的意思在里头。 天地良心,她可真的打算把他推开的。怎么就成这样,她到现在还没怎么想明白。 “她们说什么了?”容衍问。 芙萝扭头过去,“你问了又有什么意思,今天她们说,明天就她们的爹娘说,后天指不定就是其他人说。话依然还是一样的,说了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她说完坐在那里,方才的浮在面上的慌张都消失的干净。 芙萝似乎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对他也不放在心上。 那股他可以再次把她攥在手里的感觉,消散的一干二净。 这个感觉让他很是不适,甚至有几分烦躁。 容衍嘴唇微抿,正要开口,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过来,只见着陆蓉带着御医过来。 陆蓉今日跟着容衍过来,但没有到宴席里,而是在外面守着。见着容衍急传御医,御医来了之后,她就马不停蹄的亲自带着御医过来。 她大大咧咧的直接带着御医闯进来,就见着芙萝两只手都压在容衍的身上。而容衍握住她的手腕,像是阻止她用力,又像是阻止她离开。 顿时场面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里。 陆蓉呆若木鸡。 倒是御医年纪大见多识广,立刻一把将前面的女官给拉扯回来,“臣等打扰了。” 说着一下就把门给合上。 芙萝看着紧紧合上的门板,她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现在的姿势,挑了挑眉。 “殿下?”芙萝眼里满是戏谑,“殿下若是不放开,可就清誉不保了。” “和道姑混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芙萝说着直接往后推开,她反正不打算嫁人,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无所谓了。 容衍定定的看着她,芙萝叹口气。 她抓住了机会,迅速翻转了局面。 “殿下应当不会吧?”芙萝脸上满是纯真。 她说着就要离他更远一些,容衍却赶在她彻底离开之前,握紧她的手腕。 “进来!”容衍对外面喊道。 外面的人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推门进来了。 御医进来之后,头恨不得直接垂在胸口,不见着面前这两个。 这两个虽然已经分开了,可燕王的手还在那年轻道姑的手腕上。 “给她看看,手上被利器划开了。” 芙萝回头过来,“不要紧,不过就是被簪子划了一下,不碍事。” 容衍却让御医上前,御医仔细看她的伤口。 他让芙萝坐在那里,“你以前最是心高气傲,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现在怎么回事?” 芙萝笑了笑,笑容寂寥,“今非昔比,若不能早早习惯,又能如何呢?” 御医在宫廷任职已久,哪里不知道这是上眼药说人坏话,低头下来给她治伤,不敢再说话。 “去看看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容衍对陆蓉吩咐道。 陆蓉在那里一时间没动,容衍没那个耐心,“快去!” 容衍回头过来问御医,“如何?” “皮肉伤,好好养一段时间,不要碰水也就好了。”御医道。 “你开些止痛的药来。她怕痛的很。” 御医飞快的扫了一眼芙萝,果然见着芙萝秀眉微蹙,只是强忍着,没有把心底下那股因为烦躁而起的烦躁表露出来。 “是。” 御医很快就开了镇痛的药,叫人取了来。 在丫鬟上来,想要给芙萝上药的时候,被容衍径直拿了过来。 “你是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何必还在我的面前做出这幅模样?” 他说着,又一次持起她的手,仔细的将药上好。 芙萝往他脸上看去,他低眉敛目专心致志的模样着实迷人。眼睫垂下轻动根根分明,她竟然还有那份闲情逸致来数他睫毛。 他是真的长得好。 芙萝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装出被弄痛的样子,嘴里吸了口凉气,果然就见着他放慢了动作。 容衍上好药,将包扎用的布条要来,将她的手掌给好好的包扎好。 “殿下大事不好了,”陆蓉去而复返,满脸慌张,可是慌张里也隐含这几分雀跃,“大长公主要杀人。” 芙萝和容衍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临海大长公主手里举着不知道从那里摸来的一把剑,对着那些地上跪着的少女就砍。 在场的女眷们看到无不尖叫,倒是那几个少女的母亲见状扑上去就抓住临海大长公主的手,免得上头的刀子砍到自家女儿的手上。 “殿下!”方应过来,额头上挂着冷汗,“大长公主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就砍,臣也没有办法啊!” 临海大长公主就算再怎么不得新君的意,她也是长辈,辈分摆在那里,明面上来也得尊敬。 临海大长公主过来听明白郭旭说的话,直接就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把剑,就要把那几个少女给砍死。她手里有剑,等闲人哪里敢上前。 他是不敢去冲到这母夜叉跟前,万一她怒火上冲直接把他给挑了怎么办? 也就那几个做娘的,吓得半死还记得去拦。 临海大长公主过了十几二十年的富贵日子,可是当年的本事还在手里。她一把就把挡在面前的几个人给甩在地上。 “是哪个把我家阿芙的手给弄伤的,站出来,用不着我侄儿为难,我亲自过来砍了你们!” 临海大长公主威风凛凛,那几个少女如同小鸡仔一样,见着她过来,吓得尖叫,“娘来救我!” 郭旭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对着女子不好直接动手,让亲娘来再好不过。听到亲娘一问,立刻伸手一指,指着里头一个容长脸的,“娘,就是她。我瞧着她拿着簪子刺破了姐姐的手,现在簪子上还带血呢!” 郭旭这么一说,临海大长公主立刻杀气腾腾的直接冲那个少女过去。 那个容长脸的少女长了十几来岁都没有见过这种架势,吓得直接往地上一瘫。 还真的有不知道哪家的夫人扑到临海大长公主跟前,“大长公主,这孩子是我老大年纪才得的,要是她死了我就没法活了!”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一停,低头下来,“她死了,你就没法活了是吧?” 她这么一问,那妇人也连连点头。 临海大长公主向身后的女官看了一眼,女官立刻送上一把匕首,临海大长公主把匕首丢到那妇人跟前,“那行,你先死吧。” 霎时场面有瞬间的静谧,就连那边哭爹喊娘的几个小姑娘也被这一出吓得哽住了。 那妇人瞧着丢到脚底下的匕首,好半会都没能回过神来。 “别说我不体谅你,既然你说你没那个小荡·妇活不了了,那好,你先死,你死了,我再送那个小荡·妇上路。你们母女俩黄泉路上做鬼也有个伴。” 这下可真的是鸦雀无声了。 临海大长公主等了下,也没见着那妇人动手,冷笑两声,“哟,要自己死你就不动手了,感情刚才那话你全都是放屁骗我的?” 说完临海大长公主也不客气了,直接抬手就砍过来。 在场又爆发出几声尖叫,一只手从临海大长公主身后伸过来,稳稳当当的直接将她手里的剑给拿了去。 临海大长公主满脸怒色,回头就要找人拼命,就见着容衍站在那里。 “姑母莫急,先问清楚。” 容衍看向那几个少女,“到底怎么回事?” 那几个少女在容衍的注视下抖若筛糠,连说句话都难,郭旭干脆直接把这几个嚼舌头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容衍听着郭旭的那些话,脸色铁青。 众人见状,越发屏声蔽气。 临海大长公主捂住脸,立即就哭了,“是我当时糊涂,现在大侄子你也看到我们家是什么样了,不管哪家的猫猫狗狗都来踩一脚,说闲话也就罢了,还得动手!”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直接拉过芙萝,看着芙萝已经包扎好的手,“大侄子有什么怨直接冲着我来就好,但是只求放过阿芙和阿旭两个,这两个是我的命,大侄子要对我怎么样我都毫无怨言!”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放开芙萝就要对着容衍跪下来,“只求给条活路!” 芙萝伸手就去捞亲娘,结果看到亲娘飞快的冲她眨了下眼睛。 芙萝马上就抢在亲娘的前面,就要对容衍跪下。 现在这个时候可是千载难逢好时机,错过了就不会再有。自家人再怎么和容衍说,也不过是私下,现在有人犯傻给弄到明面上来了,自然是可劲造了。 芙萝迅速挤出了几滴眼泪,正要泪眼盈盈的跪下,结果容衍比她更快。 容衍的手牢牢的扶在她的手肘上,稳稳当当的托住她,不让她的膝盖真的跪在地上。 他一手扶着芙萝,另外一手搀扶在临海大长公主手上。将两人给稳稳当当的扶起来。 临海大长公主还用力的往下用劲,结果也没有成功跪在地上。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这么站起来。 “姑母言重了,都是一家人。”容衍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温润无辜,似乎这话完全发自内心。 “侄儿对姑母是尊敬的。姑母是侄儿的长辈,侄儿应当好好孝敬姑母,怎么可能会对姑母不敬。” 说着他看向芙萝,“你说对吧,表妹?” 表妹二字格外缱绻,听得芙萝牙都酸倒了半边。 不过这样也算是达到她的目的了,她眼角余光瞥过依然还覆在她手臂上的手掌。 芙萝轻轻嗯了一声,“在芙萝的心里,殿下都是那个对阿芙极好的表哥。” 此言一出,容衍脸上的笑变得格外幽深起来,他看向她,“表妹这话说的极是。” 他似乎在表妹这两个字上咬重了音,他对临海大长公主抚慰一笑,长得一张好容貌,又有意摆出和蔼的姿态,连带着他浑身上下都是一股亲近的气息。 “姑母想多了,侄儿对姑母从来都很尊敬,以前是现在更是,姑母的福气还在后面。” 容衍话对着临海大长公主说,可是眼睛却是看着芙萝那边。 芙萝站在那里,满脸的感动。 容衍看了一眼那边跪着的几个少女,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妇人,“让你家的男人来见我。” “我要问问他,他到底在家里说了什么,让你们也敢来离间天家。” 这下那个妇人也和女儿一样瘫倒在地。 容衍看向芙萝,“姑母的福气还在后面,表妹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表哥!你就是我的哥哥!! 容衍咬牙切齿:好啊,好表妹!感谢在2020-03-21 21:10:58~2020-03-22 21:1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舒桥舒桥舒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哪我爱景行娇艳L秦、愿无岁月可回头 20瓶;可爱的欣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忧患 那一声“表妹”听在耳里格外柔情辗转, 听得芙萝抖了半身的鸡皮疙瘩下来。 若是仔细探究,似乎还能探得里头几分情绪。 芙萝是不怕的,更何况怕了也没有用。 “表哥。”芙萝毫不退却, 直接回了一句,比方才容衍一声表妹还更多了几分柔情蜜意。 这下所有人都神情怪异的偷偷望着他们两个, 尤其是那些瘫跪在地上,已经吓傻了的少女们更是惊疑不定的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 那娇滴滴几乎能滴下水的表哥, 让容衍嘴角的笑都僵了下。 他倒是忘记了, 若论装模作样, 她也是其中好手,这里头的功夫修为比朝廷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逊色。 心头的情绪激烈的翻涌,他沉默的压下心头的情绪,不愿意让她更得意一些。 她的脾气和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只要他流露出半点不同,她恐怕回去就能开心上大半夜。 狡猾的比山林间的狐狸都还要难对付。 “大侄儿,这不够吧?”临海大长公主不懂见好就收, 她过去,狠狠的盯着地上的少女。 “阿芙都伤成那样了,她倒全须全尾的,这说不过去吧?” 临海大长公主说着上上下下打量那个少女, 少女姓陈,父亲也是容衍手下的人,新贵乍起, 没有人管着,难免有些昏了头,从而做出背后说人长短。被人抓了个正着,还要那般被同龄的少年拖去见长辈,心急之下,竟然动了手。 可是没想到,临海大长公主也不是个吃素的角色,狠起来不是打人脸,而是直接冲人命去的。 “姑母的意思?”容衍回去问。 陈女的娘见状吓得直接抱住临海大长公主的腿,“大长公主,我给你磕头,求你高抬贵手!” “我家阿芙被你家的小荡·妇给刺的一手鲜血淋漓的时候,可没见着她高抬贵手呀。”临海大长公主信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身从市井里滚出来的脾气,发作起来叫人措手不及。 临海大长公主不是不怕,但只要事关自家儿女,她就不知道怕是怎么样的了。 “娘。”芙萝轻轻的拉了下亲娘的袖子,刚刚容衍说要找这家的男人,差不多是要对命脉下手了,现在还是最好见好就收。 临海大长公主没管。 “这爹娘没教好,不关我的事。但是伤着人了,那就和我有关系了。”临海大长公主瞧见主人家要过来和稀泥,心里冷笑,“主人家也不要说大好的日子,不要伤了和气,这小□□下流胚子竟然在你家老夫人的寿宴上伤人,说难听点的,谁知道这小贱胚子不是借着这个机会来咒你家老太太呢?” “你们要是个孝子孝媳,那就别在这里头充好人糊弄过去。要不然你家老太太要是有个什么事儿,都是你们这几个不孝子孙惹出来的!” 临海大长公主一张嘴和刀子一样,说的一群人都下不来台。尤其吴氏原本还想要过来劝劝,毕竟寿宴这种大好的日子,竟然弄得哭爹喊娘的确实不像样。 可是临海大长公主这么一说,原本要劝的话一下就堵在嗓子眼里,死活说不出来。 这大长公主说起来身份尊贵,可是一张嘴比她们村里的泼妇都还要能说会道。几句话下来简直能把人堵的翻白眼。 “哪只手动的,就把那只手给砍了,留你嘴里的一条舌头,已经是恩德了,还指望我大发善心?我给你发善心了,回头你们全家都来捅我家的刀子是不是?!” 这话已经是诛心了。 芙萝拉住临海大长公主,“娘我没事。” “缺心眼的丫头,伤的是你,这善人做不得。” 临海大长公主说完,容衍已经过来了,他看向临海大长公主,满脸的真诚,“姑母若是信得过侄儿,那么侄儿去见这家的主君,到时候想必这家一定会给姑母满意的答复。让自家人动手,总好过自己亲自来。” 容衍这话说的临海大长公主喜笑颜开,“那姑母就放心了。” 说完,她一把搀起芙萝,瞧着芙萝手上扎的布条,心疼的难以言喻。 寿宴上出了这么一桩,也别想吃下去了。临海大长公主直接带着芙萝回家去。 临海大长公主到了家里,瞧着芙萝的手,心疼的要掉眼泪,“我生养你二十年,都舍不得让你吃半点苦,那几个小娼妇,若不是有人拦着,我非得把她们手都给砍了不可!” 临海大长公主不是良善人,她和弟弟自小就没了亲娘,在家里靠着看继母的眼色过日子,前二三十年在市井和人情冷暖下,磨砺出一身的暴脾气。而且说得出做得到,平常女子吵架只是争个嘴上高低,在她这里是要真的动手的。 “娘,没事。御医说伤口浅,养几天就好了。” “你可别骗我,伤口浅血还能那样流?”说着临海大长公主又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她狠狠剐了一眼儿子,“和你姐在一块,你也不激灵一点,这么多年好菜好肉的养你,长得那么高的个子,竟然还要你姐来挡!” 郭旭被骂得抬不起头,亲娘虽然宠他,但是怒火上头,要是敢去说话,一律打成顶嘴。到时候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娘,真的没事了。”芙萝瞧了一眼手上,容衍处理及时,现在只要不碰水,也没什么大事了。 “说起来,姐姐。”郭旭战战兢兢抬头,他满脸好奇,“刚才燕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姐姐抱起来。是不是他对姐姐还有心思啊?” 这么一说,临海大长公主也想起来了,刚才这一路上她光顾着一心都扑在女儿身上了,竟然把这桩都给忘记了。 她忍不住回头过来,“阿芙?” “可能吧。”芙萝说的有几分漫不经心,“看上去,他好像还没死心。” 的确是没死心,男人可比女人要绝情多了,倘若真的对她半点情愫都没有,才不会管她呢。怎么可能还会那么着急。 “他的心思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芙萝坐在那里。 临海大长公主犹豫的坐在那里,几次欲言又止。 女官进来,说是燕王那里来人了。 芙萝抬头一看,就见着陆蓉来了,陆蓉的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 宫里的女官都穿着藏青色的袍子,学得是外面朝堂上官员的常服款式,只是有身份一点的女官上面会有其他的花样。 临海大长公主扫两眼,就能知道来人地位高低。 “殿下令我给仙师送药。” 陆蓉说着把手里的小箱子递给芙萝,示意芙萝起身来接。芙萝动也懒得动,直接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接。 “这是殿下让我亲自送过来的。”陆蓉见状道。 芙萝听后只是淡淡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然后继续叫丫头接过来。 丫鬟桃杏直接毫不客气从陆蓉的手里把那只小药箱给“抢”了过来。和芙萝站在一处,主仆两个一同气焰嚣张。 陆蓉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陆蓉也是家里娇养出来的,见着芙萝这般行事,气得浑身都要发抖了。 “殿下可还有什么事吩咐?”芙萝问。 陆蓉僵硬着脸,“没了。” “那有劳你了,退下吧。”芙萝冲她笑笑,几句话就打发她走了。 “仙师难道没有话说?” 芙萝被陆蓉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她想了下,过了小会十分真诚的道,“告诉殿下,我十分感激他。他永远是我最喜欢的表哥。” 这话险些没让陆蓉一张脸扭曲到一块,什么叫做有恃无恐,恐怕现在就让陆蓉给完全见识到了。 陆蓉回了宫,把芙萝的那些话直接和容衍说了。 上面的容衍听了之后,好半晌都没有回应。陆蓉在容衍身边已经呆了一段时间,自从她父亲陆江投机过来,她也就自荐成了一名女官。开先燕王并不收她,只是他身边不需人伺候,还是她干脆扮作了男子偷偷混入进去,虽然没几天就被燕王认出女儿身,并且丢了出去,但她还是孜孜不倦的往他跟前跑。 就是凭借着这股死缠烂打,才让她留在了燕王身边。但是燕王也不让她近身,就只是让她做一些女官该做的事。 陆蓉站在那里,“殿下,仙师说的话,小人已经说完了。” “表哥?”过了许久,容衍终于冒出一句,话语里还带着嗤笑的意味。 陆蓉小心看了他一眼,“这仙师说话也太……,毕竟殿下那么挂念她。她这么说倒也没心没肺,连一句贴心话都没说。” “那你说说她哪句话是错了?”容衍问了一句。 陆蓉顿时哑口无言,芙萝的那些话说起来简单,只有那么一两句,可是揉开了掰碎了,还真的没有一处错处。 “她叫我表哥,难道错了?” 陆蓉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反应。方才她分明看到殿下似乎生气,所以才说了两句,可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好了,你下去吧。” 陆蓉略带点委屈的应了一声。 容衍坐在那里,他拿了旁边的书来看。过了小会,他突然笑了笑,“表妹?” 昌隆伯家的风波过了五六日之后见了分晓,陈家的父亲亲自过来到公主府,给临海大长公主赔不是,至于伤人的女儿,被她父亲亲自打断了一只手,手上拖着夹板,额头上的碎发湿漉漉的,瞧着狼狈的很。 看起来是真的动手打了。 芙萝扫过了两眼,又去装好人,扶人起来,说都是误会,怎么就下这么重的手。 她和临海大长公主两个一唱一和,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好人坏人全叫她们给做完了。 等送走陈家的人。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满脸的感叹,“原本还以为我那侄儿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呢。毕竟现在我们和他要说亲近,也真的算不上亲近。” 临海大长公主那时候想的不过就是在人面前让容衍别再找自家麻烦,然后自己再动手收拾那对母女,没想到容衍出手直接都给她料理妥当了。 人也是她自家人打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等到见着下面小丫头挂着手,痛哭流涕的给她赔罪道歉,临海大长公主虽然觉得还不太够,但在芙萝的示意下还是说了几句孩子小不懂事这次就算了云云。 等送走陈家人,临海大长公主往椅子里一坐,“还是便宜了他们。”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芙萝这么一说,临海大长公主这才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外面说是国公爷来了。 郭忠自从在公主府里摔了个四仰八叉,差点一命呜呼之后,就和公主府这边没了多少联系。 其实郭家人也很少往公主府上走。 临海大长公主和郭忠原本就是半路夫妻,没什么情分,再加上两人学识情形样样合不来,自然是各走一条道,彼此不见面罢了。郭家人迂腐但也精明,知道公主府这边靠不上,自然也不会上门。 郭忠平素不上门,不过一上门基本上就没有好事。 果然郭忠来了之后,就开始责怪临海大长公主,“陈家的事,点到为止就行了,何必闹得那么大阵仗!” 郭忠把前因后果都听说了,原以为就这么过了,也不打算管。谁知道陈家打断了女儿的手,亲自领着人上门赔罪。 他听说之后,就赶过来了。 “我怎么了,人是她爹打的,我怎么样她了?我没打她也没骂她。都是他家自己做得呀。”临海大长公主说着,脸上显现出几分得意,“你这话呀怪错人了!” “而且他来是因为燕王和他谈了谈,至于谈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少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想顶屎盆子出去,没人拦你,但是别扣我头上。” “有本事你去找我侄子去。” 这话说的郭忠坐在那里僵了半晌,“是燕王?” 芙萝在一旁看着,“正是燕王,所以父亲也不要太急躁了。虽然说,谨小慎微是好事。可是过犹不及。尤其那些是跟着燕王起来的新贵,如果这次随随便便就过去了,恐怕到时候谁都能来踩公主府一脚了。” 芙萝瞧着郭忠不以为意的模样,“父亲该不会是以为在别人眼里,公主府和国公府是分开的吧?娘是燕王的姑母,就算将来燕王做了皇帝,她也是长辈。父亲是驸马爷,公主都被闹了个没脸,驸马爷又好的了多少?” “这些人可都是沙场里杀出来的货色,和他讲礼义廉耻,还不如给他一顿教训,让他长记性的好些。” 芙萝说完,又低眉顺目的站着。 临海大长公主冷笑两声,郭旭就站在一旁,连忙搭腔,“就是就是!没有只受欺负不吭声的道理,如果不吭声,到时候还不得骑到头上来?” 郭忠倒是没把郭旭的话听进去,他满脸迷惑的望着妻子,然后又看向芙萝。 “是燕王?”郭忠还有些不可思议。 芙萝点点头。 “没想到吧,我之前亲自上书给我那侄子,说追封他亲娘。要不然你以为呢?” 临海大长公主说起这事的时候,眉宇间还是有掩藏不住的得意。 郭忠一下说不出话来,临海大长公主轻哼几声,“你家里那些人婆婆妈妈,干脆我就自己上书了,反正把我的心意说到了就好。你看现在不就是好好的嘛。” 临海大长公主说起这个还是有说不出的得意。 郭忠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向芙萝,芙萝道,“还是我亲自写的。” 这下郭忠的脸色越发奇怪了,他坐在那里,看看芙萝,又看看妻子,满脸的疑惑,死活想不明白里头的关节。 这燕王都被他家给退婚了,退婚从来都是和气的少,基本上都是闹得轰轰烈烈,甚至两家老死不相往来。更何况还是个皇子。 郭忠这段时间战战兢兢。都已经做好了出血的准备,结果现在燕王还回过头来帮公主府出气? 临海大长公主满脸得意,回头去看他。 郭忠满脸古怪,他看了一眼妻子,而后又去看芙萝。 芙萝站在那里,察觉到郭忠投来的视线,她笑了,“父亲可还觉得有所不妥。” “你……”郭忠脸色古怪,“你当真亲自写了?” 芙萝颔首。 这下郭忠就更加奇怪了。 “你就不要着急了。”临海大长公主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斜睨着眼,看郭忠的时候都有几分神气,“反正靠你那个婆婆妈妈,上赶着趟,都吃不这一口热乎的呢。” 这话说得不好听。郭忠脸色青青白白的变来变去,“你以为眼下好了,就是真的好了,还有以后呢,还有家里儿女的前程呢。上面的人,有的是办法教你有苦说不出!” 临海大长公主不以为意,“哦,那你来的时候,瞧见大侄子给我出气没?爹娘没生你脑子,是生你舌头是吧。你干脆就戳瞎眼睛,上街上支摊算了。” 眼瞧着这两个又要吵起来,芙萝上前,“爹娘不要吵,现如今吵也没用,事也已经做了,就算有变故,那也只有应对。” “更何况……”芙萝拉长了调子。 “更何况什么?”郭忠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追问。 “更何况他应当没有对我们家不利的心思了,要动手早就动手了,怎么可能拖拖拉拉到现在,就算是钝刀子割肉,也不是这种搞法,我们家还没到让他用这个心思的地步呢。” 也是,郭家也好,公主家也罢。其实都是清贵有足,而实权不足的。 当年先帝毫不犹豫把她许配给容衍,也是因为她家里名声好,可没啥实权。一提溜出来,不是编书的就是看书的。 容衍对那几个大儒都是直接喊打喊杀,哪里来的那个心思对着她们家来玩心机? 芙萝一开始的时候,还慌慌张张,生怕容衍因为当年对她一家要干什么。到了现在她倒是不怕了。 郭忠的脸色古怪的更厉害了,其实小女儿的这番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这理由却够让他不开心的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的姐夫……” “你那个女婿啊,难说吧。虽然说手里也有点小权,但是资历还没到,也就那样罢了。”临海大长公主毫不犹豫的揭短。 “而且啊……” 芙萝开口,眼底又露出那股狡黠。 “而且他还喜欢我呀。” 她为什么敢那样的怼他,敢和他对着来,丝毫不怕他翻脸,就是因为她知道他还喜欢她。 以前还有所怀疑的话,当他在众人面前见她受伤抱她起来的那刻,她就没什么疑问了。 她为什么会那么嚣张呢,就是因为仗着他喜欢她呀。 芙萝话语落下,就见着父母一同变了脸色。 倒是郭旭冲芙萝举起大拇指,“厉害!” 燕王坐镇皇宫,朝堂上已经清了几波。郭忠是读书人,脑子里头想的,自然都是君主以德服人,可是现实里,服人的不是君主的德行,而是明晃晃的刀子。 刀子架在脖子上,不服就只有带着全家老小去死了。 他以前看容衍,总觉得容衍文气十足,没有半点武将的影子。没想到回头看,倒是自己狭隘了。 “你不要得意忘形!”郭忠沉下脸来,“他今日喜欢你,明天就可以喜欢别人,天下女子那么多,他坐在那个至尊的位置,到时候你以为你算什么!” “到时候就是他的手里的一块肉,他想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你。” 这话说的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芙萝被说的吐了吐舌头。 “不行,你赶紧回道观去。”郭忠做下决定,“你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他到时候不耐烦和你玩那些欲迎还拒的把戏,直接把你接入宫里,到时候你就是任人鱼肉。” “做个妃嫔,我和你娘的脸都要丢尽了!” 都已经解除婚约,两人自然是没什么关系了,虽然如今容衍还没娶妻,身边也没有一个伺候的。但若是把自家女儿接入宫去。恐怕正宫之位无缘,往昔仇怨一上来,直接封了个妃嫔,那简直能把一家子的老脸都给丢尽。 妃嫔不管说的多尊贵,其实说白就是妾。放在他们这种人家,和丫头也好不了多少,戳脚打帘子的罢了。 “公主,还是让她回道观去吧。”郭忠对临海大长公主长叹一声。 “生养她到这么大,难道公主还真想看她将来在宫里对人跪来拜去的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为什么我敢怼你呢,就是仗着你喜欢我啊 容衍:…… 容衍被岳父岳母集体怀疑感谢在2020-03-22 21:11:04~2020-03-23 21:0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诸映晤 5瓶;被复制粘贴功能坑死的 2瓶;Decamer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撞破 临海大长公主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就没见过你这种当爹的,非得要说这些丧气话才准是不是?你还和我说将来的事,我刚才话说错了, 你要是戳瞎了眼出去支个摊,一天不到, 就可以给你收尸了。” 郭忠被妻子这话堵的脸色发青,没几个愿意被家里妻子这么追着咒的。 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 靠在手边的软枕上, “反正你还是操心你家那个阿敏去吧。我听说前段时间, 你家的那个好女婿,听说一定要娶他那个落难表妹为贵妾,吵得人都回娘家了吧?” 临海大长公主直接掀郭忠的老脸。 郭敏前段时间因为丈夫要娶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为贵妾,一气之下干脆就跑回了娘家。现在都还在国公府里住着。这事儿被郭忠捂的严严实实,半点都不敢让外面知道,也不知道临海大长公主是从何得知的。 郭忠的脸色立刻就黑到底,比锅底都还要黑上几分。 临海大长公主靠坐在那里,一派的悠闲。这优哉游哉的模样瞧得郭忠怒从心来, “阿旦和阿敏难道也算不上是公主的孩子?” 临海大长公主作为后母,哪怕和郭忠各过各的,平日里死活不来往,若是认真算起来。郭旦和过敏也都是她的孩子。 “算了吧, 你家那两个我还高攀不起!”临海大长公主语带嘲笑,她坐在那里,“况且你那两个, 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句娘。公主长公主短的叫来叫去,当不起。” 临海大长公主护短,家里两个孩子不管怎么样,要罚要打得她自己来,别人都别想掺和到里头。尤其郭忠和她早就已经形同陌路,平日里不见他的影子,只想到把好处给占尽,现在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胆子都吓破了,自己的错处不找,偏偏要到公主府来挑三拣四。 “你也别在我的跟前充能耐,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外人知道,我也知道。你说你做了国公爷这么久,靠着你那个爹。在朝廷上还有什么用处,你说说看?” 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睨着郭忠的脸从白转青,再由青转黑。 脸色来来回回全都变了一个遍,简直比外头耍杂技的都还要精彩。 临海大长公主动手和动嘴是最厉害的,动手能把人给打得去阎王爷那里,动嘴能直接把人给气的两眼发黑,更可气的,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临海大长公主轻蔑的瞥了一眼郭忠的脸色,“哎哟,让我好好的想一想,我记得你爹还在世上的时候,那可是真有本事,对先帝进策好几次,我记得好多事都是他张罗的。一件比一件办得好。” “不过嘛,可能是你爹才能太好了,把你养得倒是和个废物一样,这么多年了,你不是看书就是修书,再要不然就是编书。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见着你做出什么名堂。” 临海大长公主的话和刀子似的,刀刀就往人的身上捅,捅得人心肝肺都痛。 “哦,也不是没有什么名堂的。”她满脸恍然大悟,似乎终于给郭忠给找出个名堂出来了,“论好色,你恐怕是风月场的状元,女人堆里的西楚霸王,你郭家的那些男人凑到一块,都没有你一个儿女众多,也不分清哪个是哪个生的。若是论这个,倒是没谁能和你比。” 芙萝瞧着郭忠的脸色已经变了几个来回了,她在心里想着,要是自家亲娘再多说几句,郭忠弄不好能直接被气死过去。 “自己一点本事心里没点数。没点数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来出谋划策。”临海大长公主越发不给面子了,“你去算命都还要被人给打死呢,更别说给人出谋划策,你要是真有先见之明,你就不会火烧火燎的过来了。” “还往前看,你这个老家伙没自己一脚踩到沟里,连累一家老小就算是好了!” 郭忠的老底都已经被妻子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给掀完了,他脸色红红白白的变了好几个来回。 “公主还真是能说会道。”郭忠憋着火气开口。 临海大长公主嗤笑,“不敢当,不过比你一把年纪老不知羞,是个蠢货还要充诸葛亮来做狗头军师来的强。” 芙萝坐在那里装死,听到郭忠手边的茶盏就翻了,临海大长公主挑挑眉头,满脸的轻蔑。 “哦,国公爷看起来这是想要动手?正好我今个正好有空,要不然陪国公爷练一下?” 郭忠一下又瘪回去了。 他青黑着脸站起来,“公主到时候可别后悔。” “先顾你自己吧。”临海大长公主毫不留情道。 等郭忠走了,临海大长公主就要人把郭忠用过的茶盏,还有坐过的椅子,甚至那块地衣都要人给撤了扒了。 芙萝看着临海大长公主坐在那里,好半会都没有说话。 “娘?”芙萝过去,轻轻叫了一声。 临海大长公主抬头,拉着她坐下。 此刻临海大长公主的脸上没有刚才和郭忠吵架时候的针锋相对,她让郭旭回去读书,又叫伺候的侍女们都退下。 不多时前厅里就只剩下母女俩。 临海大长公主护短的厉害,只要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她的孩子如何,就算是撕破脸,她也要把人给怼得灰头土脸,谁的面子也不给。 现如今郭忠被怼的拂袖而去,她也就拉着芙萝好好说话了。 临海大长公主露出点担心来,“你爹说的那些,我也不是不担心的。” “虽然说,燕王是我侄子,以前也听我的话。但我之前到底是没和他打过什么交道。并且当年我也不喜欢他和你来往。现在他要做皇帝了,要怎么样,其实还不是他几句话的事。他要是真的下定决心,谁又能拦得住他?” “当年我那二侄子好歹还要点脸,知道你入宫不可能,也就算了。千金难买早知道,若是知道也不至于这样。” 芙萝听着忍不住眼神乱飘,容征被她当成狗溜,而且很不客气的那种,而且要是她照着“剧情”嫁给容衍了,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 “娘,就不要多想了。” 临海大长公主握住她的手“能不多想吗,你那个爹虽然话说的难听,可我也怕。” 她叹口气,“外头杀的人头滚滚的,可见他现在就已经不是个讲道理的了。他若讲道理,也是和对他有用的人说,我们说是亲戚,仔细算起来,也没太多的情分。你说他喜欢你,可是阿芙敢说他就这么一辈子喜欢你?” “别忘了,到时候他做了皇帝。一宫的女人全都是他的,他到时候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要你去伺候,你还能贞节烈女的说不要?” 临海大长公主把郭忠一通骂,心里却还是很担心。 “照着我看,我那大侄子和他爹像的很,心狠又不担心外人说什么。你爹说的话,不好听是真的。可到底还是有点道理。” 芙萝低头一声不吭,她握住临海大长公主的手,“娘舍得呀?” “舍不得,别说现在就算是当年我也舍不得。我那时候打算着,等风头过去,到时候就把你接回来。到时候给你看个好人家。谁知道……” 临海大长公主没能说下去。 其实亲娘不说,芙萝也知道。那时候容征对她还是没有死心,一直琢磨着怎么把她给弄回去。临海大长公主也不敢一头装上去,就干脆一直让她在道观里带着。 到了容衍打入京城,她才回来。 “道观你要是觉得清苦,就去娘的庄子上呆着。哪怕比不上京城里头热闹,但也比留在这里好。” 临海大长公主握紧了她的手,眼角发红,眼内又有点泪光,“你这孩子,命怎么这么不好呢。” “娘没什么的。”芙萝轻轻拍着临海大长公主的背,“其实就算一辈子不嫁也没什么,反正一个人也过的痛快。” “是痛快,你娘我嫁了两回了,也觉得我们娘三在一起最好,那两个死鬼有还是没有都一样。可现在先是保住你要紧。万一他真的有你爹说的那个心思。到时候别说皇后能不能容下你,你到时候要受多少委屈呢?” 这个女儿是她一手娇养长大的,不说心比天高,也绝对是心气高傲。要是真沦落到那个地步,恐怕每一天过得难受。她哪里舍得。 芙萝一下就钻到她的怀里,闷闷的叫了声娘。 郭忠想的是丢了全家和他的脸面,而亲娘想的却是她受委屈。 “我会想娘的。”芙萝在她怀里闷闷道。 “娘也想你,”临海大长公主把她抱住,“你不在,娘都怕你照顾不好自己,不过这也是没办法。” 芙萝靠在她的怀里,“只要让娘放心,我去就是了。” “等到风头过去了就回来。”临海大长公主抱着她道,“要不是你弟弟太爱闹腾,送他过去容易给你作伴。” 芙萝闷在临海大长公主怀里,“把弟弟给我送来就算了。” 做好决定之后,临海大长公主给她张罗,过了小两天,就不动声色的把她给送到了道观里。 说是道观,其实就是临海大长公主的一个别庄,娇养大的女儿,哪里舍得真的送人去清修吃苦。 只是别庄里收拾一下,重新放个三清像什么的。就当做是道观了。 别庄上尽善尽美,什么都有人盯着看着,临海大长公主出身市井,在这上面精明的很,下面人的手段也瞒不过她。想要当着她的面来搞小动作,怕不是嫌自己活得长。 所以别庄上都是老老实实,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芙萝过去的时候,全部的琐碎事都不用操心,已经有人给她安排好一切。 她只管咸鱼就好。 里头的道姑都还是原来道观里那些,临海大长公主还是觉得用原来的人好,新来的就算要调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观主。” 芙萝一入门看到的都是一些熟面孔。 这些道姑说是道姑,倒还不如说是弄过来给她的丫头还有给她解闷的罢了。 没几个是正经修道的。 临海大长公主也怕真的来个有真本事的,到时候拐着她真的去清心寡欲了。干脆弄些个这样的人来逗她高兴。免得日子太过清净。 就和养着逗趣的猫猫狗狗差不多。 芙萝躺在美人榻上,她靠在那里长长舒出一口气,下头一个小丫头拿着美人捶给她捶腿,一个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道姑站在一旁。 道姑秀禾站在那里,“观主终于回来了。小的们也就能放心了。” 芙萝靠在那里懒懒的答应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还好吧?” “小的们一切都好。” 说着秀禾看了看左右,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芙萝见状,让丫鬟退下。 “贺家的公子想要来拜见观主。” 秀禾道。 贺家的公子,就是贺尚书家的小孙子贺琬,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顾盼生辉,自从一年前和芙萝碰见之后,芙萝就时不时请这个小公子到道观里。陪她说说话。 芙萝被家里那一堆事给弄昏了头,早就把贺琬给丢到脑后去了,听秀禾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他想来?” “贺公子说上回的棋还没下完。想要和观主一起下了。好了却一桩心事。” 芙萝听了,在榻上笑个不停。 这个小公子喜欢抚琴也喜欢下棋,那些风雅的玩意儿都喜欢,这么巴巴的送到她面前,她要是不收,倒是却之不恭了。 “观主回京城没多久,这个小公子就日日过来问,小人不得已这才讨观主的主意。” 芙萝嗯了两声,“让他来吧。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有空。” 可不是有空,反正修道她是不会正经修道的,倒还不如看看漂亮少年,好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秀禾得了她的话,立刻去安排。 京城里一如既往的平静,菜市口那里倒是杀了几波的人,杀的都是一些文官还有文官的家里人。 除此之外,京城里头风平浪静。 户部的一个给事中给燕王上书,说燕王清君侧,斩杀奸臣,实在是功劳太大。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功及生母的。而且燕王生母原本就是先帝的原配发妻,追封皇后理所应当。 到了现在容衍早就撤了容征的所有丧仪,直接把所有的东西直接从皇宫里头清了,一副连样子都不想装的样子,活下来的人都是会看眼色的。 容衍看着手里的奏章,随便寻了个由头给这个给事中赏赐了百两黄金。 陆蓉在一旁喜气洋洋,瞧见容衍坐在那里,不免有些奇怪,“殿下,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容衍坐在那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听到陆蓉这话,忍不住蹙眉。他和生母相依为命,可是若是仔细想起来,他却觉咂不到记忆里半分的温暖。 回想幼年全都是母亲的狰狞面孔,还有完全没有休止的打骂。 他捂住胸口,回想起当年落到自己身上的拳头和巴掌,连着那一句句尖利的叱骂,突然感觉似乎有手紧紧的扼住他的喉咙,容衍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喉咙似乎被越掐越紧,他无法呼吸。 “殿下,殿下!”陆蓉见着容衍的脸色越来越坏,吓得就要上前。 可是黄孟却抢在她的前头,快步走到容衍身边,掏出一只药瓶,倒出几颗丹药,送到他的嘴里。 容衍下意识的把嘴里的丹药给吞下去,坐在那里过了小半会,狂跳的心这才慢慢平伏。 “殿下这是怎么了?”陆蓉还是头一次见着容衍如此,吓得惊慌失措。 黄孟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容衍捂着胸口,他看向陆蓉,“今日之事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出去!” 那眸光如刀,一眼望过来的时候,陆蓉忍不住浑身战栗,她立刻跪在地上,“是,小人绝对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黄孟袖手站在那里,对着跪在地上的陆蓉没有半分反应。他看向容衍,容衍闭上眼满脸疲惫的靠在那里。 陆蓉感觉到上面好久没有声音,又大着胆子道,“小人今生今世只效忠殿下,只希望殿下能相信小人……” 容衍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淡淡的让陆蓉起来,然后去看下面送上来的关于地方上送来的关于河水改道引起的水灾的奏章。 “殿下,大长公主说,听闻黄河改道,引起灾民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她想要捐钱捐粮。” 黄孟开口。 “国库还在,用得着姑母出这个钱吗?”容衍低头翻看奏章,上面开始写回复。 “大长公主说了,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杯水车薪,实际上起不到多大用处。但是也算行善积德,还请殿下成全。” 容衍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容衍上位之后,处理掉一些当着他鼻子骂的文官。不过这些文官却大多数是搞学问的。读书太多了,要么返璞归真,要么就两脚离地了。那些大儒修书读书教育弟子还成,在实务上几乎靠不上他们。 杀了那么一批人,除了菜市口上热闹了一阵子还有读书人把燕王在心里骂了几个来回之外。与民生和朝政上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到了如今朝堂并没有任何动荡,很是平静。 他坐在那里将手头上的公文批复完,批复完之后,黄孟让内侍把面前堆积的奏折都抬走了。 容衍坐在那里,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脸色也依然算不上好。 “殿下还没好点?” 他这个毛病算是自小就有,只是那时候他疑心重,自尊极强,信不过他自己宫里的宫女内侍,竟然从来没有表露过半点。自己忍一忍,忍到那股恐惧都过去了,也就差不多了。 容衍听后,他坐在那里没有什么反应,见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御案,“都没有了?” “殿下已经忙了一天了,连口茶都没怎么喝,这么下去就算年轻力壮,身体也是要受不住的。也该歇会了。况且,这公务不管怎么样,都是忙不完的。”黄孟笑道。 说罢,黄孟让内侍给端来茶水给容衍。 容衍喝了一口,随意的放在那里,他坐在那里,看似随意,浑身却紧绷着。 “殿下若是觉得闷,可以出去散散心,听说仙波殿的桃花开了,开的极好。听说清惠仙师没有出家之前,就喜欢那里的桃花,时常要去看的。殿下不如去看看?” 容衍原本合上的眼睛一下睁开,看向黄孟,黄孟浅笑低头。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容衍声音淡淡的,听着似乎没有什么感情波动。 黄孟只是笑,“是是是,是奴婢多嘴了。” 容衍突然起身,黄孟跟上,“殿下是要去哪里,奴婢好吩咐人去准备。” “大长公主府。” 黄孟愣了下。 “姑母才捐了钱和粮食,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过去看看的。毕竟我也只有一个姑母,长辈的心意,还是要自己去谢才行。” 黄孟听了满脸恍然大悟,容衍一眼看过来,“你想什么?” 黄孟立刻站好了,“奴婢什么也没想。” 容衍显然不信,不过他还是径直往前走。 到了公主府,发现出来迎接的人只有临海大长公主,还有郭旭。没见着芙萝的人。 她这个人做事的确是随心所欲,不过她也是很见风使舵的一人。情况不对,也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表妹怎么不在,可是身体不适?”容衍看了一圈,甚至还等了几息,都没有等到芙萝出现。 临海大长公主就在等他的这话,听到他问,立刻就答道,“阿芙回道观去了。” 容衍的脸上瞬间凝了下,很快他就又换上那副平和的面容,“回道观?” 临海大长公主都备着呢,“可不是,她在家呆的太久了,毕竟已经是出家人了,老是呆在家里也不好。不如就让她回道观里去。她如今什么身份,就让她去做什么事。要不然还不得乱套。” 这话说的可真是一点错处都没有,做道姑的可不是要呆在道观里潜心修道? 临海大长公主热络的过来请容衍去看公主府里新修好的园子。上回容衍来的时候,园子里还是绿油油的一片,现在变暖了,园子里头原先种的花这会也全都开了。 可是容衍却没有那个心情欣赏,他和临海大长公主说了些话,将姑母姑父的身体安康统统都问了一遍,那样子似乎他对姑父姑母有多上心,甚至连这对夫妻俩平日里看得哪个御医开的什么方子,用的什么药,一五一十的都问了。 问完了一圈,容衍在公主府里坐了坐,就告辞了。 临海大长公主送走容衍,回到府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娘,我总觉得事没这么容易就了呢?” 郭旭看向临海大长公主,满脸担心。 临海大长公主往他背上就是重重拍了下,“呸呸呸,说句好话!” 说完临海大长公主推着郭旭进门。 容衍到了街上,黄孟在后面见着他没有半点回宫的意思,“殿下现在我们去哪里?” “……”容衍不说话,回看了一眼黄孟。 黄孟立刻会意,“奴婢这就去查。” “我没要你做什么。”容衍这一句说话,拉过了马头。 黄孟在后面看着不由得发笑。 天气暖了,春意渐浓。 临海大长公主的庄子都是在风景最好的地方。临海大长公主不喜欢什么隐居山林,哪怕是城郊外的庄子也都是挑着热闹的地方建,一来二去,打听消息也不是很难。 容衍过去的时候,庄子上果然是一群道姑。道姑们看见容衍一群人,还没来得及往里头报信,就被问观主在哪里。 道姑没见过容衍,但见容衍样貌清俊出尘,浑身上下气度非凡。只当是哪个仰慕观主上门求见的儿郎。 “观主去浮耶山上了,一时半会的恐怕回不来。” 浮耶山离道观并不远,容衍听后直接回身,走了几步,他一脸不悦,“她身体自小就不是很好,娇气的很。现在是初春,哪怕转暖了,可是暖意还没到山林里面去,更何况春雪融化,这个时候山林里头湿气最终,她这个时候去山里干什么?” 黄孟在后听了只是笑,“这个恐怕就要问仙师自己了。外人恐怕不知道。” 容衍看了一眼黄孟,径直往浮耶山的方向走去。 “殿下这是要去找仙师?” “不,只是在宫内闷久了,想要出去走走而已,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到底不好,不如走一走,散散心。” 容衍说着,直接往路上去了。 黄孟在后面笑笑,立刻跟上了容衍的步伐。 山上没有修建适合骑马的路,所以上山的路全都只能靠两条腿,容衍直接走在山道上,黄孟在后面摇头感叹,“这仙师看起来身体倒是挺好的,这爬上爬下,如果没有几分体力,还真的难办到,一个不慎就要从阶梯上滚下来。” 前面的容衍回头看了一眼,黄孟低头,“是奴婢多话了。” 两人走着,瞧见几个道姑打扮的婢女坐在那里休息,看一眼就知道不远了。容衍另外挑了一条小道上去。 这上面有一座亭子,平常是给游人休憩,不过这个时候是给贵人用了。 容衍从小道里出来,见到亭子里头对坐的两人,浑身僵住。 芙萝一身的道人装扮,她善于妆饰,一身黑白两色的道袍,愣是被她演绎的婀娜多姿。她的对面坐着个白净的少年,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相谈甚欢。 容衍浑身僵硬,他靠在一处灌木林后,茂密的树枝将他的身形遮掩的严实。可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出他此刻最真实的心境。 他眼底翻起了凌冽的冷怒。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你绿我,你又绿我! 芙萝:绿着绿着就习惯了。感谢在2020-03-23 21:01:39~2020-03-24 20:5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塘主 黄孟离容衍最近, 立刻就发现了容衍的不寻常。 黄孟轻轻唤了一声殿下,也没见得容衍反应。可听得容衍呼吸越发粗重,袖中拳头握紧, 太阳穴附近青筋并出。甚至还能听到手指骨节的声响。 黄孟立即顺着容衍所看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着亭子里头坐着的两个人。芙萝一身道姑装扮, 黑白两色在她身上不仅没有半点灰扑扑的,反而展现出别样的一种干净出来。 她对面的是一个面白俊秀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看上去似乎和郭旭大不了多少。看向芙萝的眼神里干净清澈, 还带着些许少年郎的羞涩。 两人坐在那里下棋, 安安静静的你来我往。不过瞧着那不知名小郎君的模样,显然心思不完全在面前的那盘棋上。 也难怪自家的殿下会如此愤怒。 黄孟瞠目结舌,他早知道清惠仙师胆子大的很,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胆大包天。在这山上和小郎君逍遥自在。 黄孟不自觉的去看容衍,果然见着容衍双目死死的盯着那边,眼角展现一股病态的嫣红。呼吸逐渐加重,他盯着的不知道是哪里笑语盈盈的道姑,还是道姑对面那个干净的像是水洗过的少年郎。 还没等黄孟想出个大概, 原本充斥着暴怒的呼吸突然平稳了下来。 黄孟不但没有觉得放心,反而越发的心惊肉跳起来。他在殿下身边呆了这么几年,不敢说把殿下的性情给摸的仔细,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这个时候殿下平静下来, 不是怒火平静了,只是烧到了极点。 果然黄孟见到容衍径直冲灌木丛里走了出去。 挡在他跟前的那些灌木给生生折断,这搞出来的动静不小, 芙萝坐在那里都听到了,回来一看就见着容衍从灌木里走出来。 芙萝见着他,差点没把自己手上的棋子给丢掉。 她坐在那里见鬼似得等瞪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容衍,对面坐着的贺琬也看到了容衍。贺琬没见过容衍,自然也没认出他是谁。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贺琬见着来者不善,直接就挡到了容衍跟前。 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没有完全长成,和容衍这种青年比起来,俊秀有余而体格不足。容衍身量高挑,再加上几年沙场征战,气势并非少年郎能比的上。 站在一起就尤为明显。 容衍看了一眼贺琬,贺琬走的是张扬热烈的那一路,满脸全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容衍扬起一抹笑,他看向芙萝,“表妹好久不见。” “表妹,这是仙师的表哥?” 贺琬长得就是张扬浓烈一类,加上出身不错,眼底里干干净净,和涓涓小溪似得。满脸纯真问人的时候,别有一种干净纯洁的美感。 芙萝脸上笑的略有些僵硬,明明她都已经躲到这里来了,这容衍竟然还能找上门来,她是不是要去烧香拜佛,看看她走的到底是什么运? 芙萝还是头一回,被人给抓了现场。 她如同被抓奸了的狗男人,坐在那里有小半会,都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头更是乱糟糟的,嗡嗡作响。 “是……” 芙萝盯着容衍堪称温柔的注视,对着小少年满脸奇异的脸,很是勉强的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 贺琬察觉出芙萝脸上的僵硬,他站在那里没动,没有半点放容衍通过的意思,“我没见过你。” “阁下没有见过的人太多了。”容衍说着,他直接绕过贺琬,直接坐在芙萝跟前。 他看向芙萝面前摆着的棋盘,看了几眼,“表妹从道观里费了老大的劲上山,就是为了和人下一盘棋?” 容衍音色清越,听不出他此刻的喜怒。 芙萝飞快的瞥他两眼,狠狠的吞了口唾沫,把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跳给压住。 被抓了现场又怎么样,她不过就是和人下盘棋而已,又没有怎么样。就算怎么样了,他也已经不是她什么人了。 芙萝这么一想,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山里是个不错的地方。”芙萝靠在桌上,她只是盯着面前的棋盘,“在屋子里呆久了,见着今日天气不错,所以就出来走走。” 芙萝说着对容衍一笑,“倒是表哥,今日怎么想着来了?” 这一派说话的口吻,倒是真的平常说话毫无区别。 “这真是仙师的表哥?”贺琬在一旁听了小会,见着两人熟稔,不像是一方故意攀关系。 芙萝点头,“是我亲表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话听在耳里,似乎将那个亲字又咬紧了几分音节。 容衍抬眼看她,芙萝这个时候却没看他,冲着那边站着的俊秀少年笑,她笑的婉柔,是她一贯的笑容,温柔辗转里带上点滴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妩媚笑意。 容衍持起一颗棋子,棋子紧紧攥在手心。眼角的猩红由浓极淡一路往眼底渲染。透着一股惊心动魄。 那少年咦了一声,他看得出来这人应该出身不凡,不过因为这人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着实可疑。他没有让随从跟过来,道观内都是女子,他随从多了,到时候惹出事来,平白无故的给仙师增添麻烦。 “贺郎君不要担心,他的的确确是我的表哥。”芙萝见着贺琬眼里的警惕不减,又加了一句。 “我在京城里没见过他。”贺琬听芙萝这么说,他走到芙萝身边,望着对面坐着的容衍,“一次也没见过。” 贺琬是尚书家的公子,自小就跟着长辈拜见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郭家出了不少人物,在京城内颇有名望,而临海大长公主也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皇家公主。 贺琬却没有见过这个青年。 青年着窄袖圆领袍,衣裳用料上佳,在日光下折出浅浅柔光。但袍服之上没有任何的纹饰,世家里不兴子弟们穿的大红大绿,但衣裳上就算看上去朴实无华,也会点缀上暗纹以示身份。可是眼前的这个青年却自相矛盾,说是出身不高,用料华贵。可要说哪家公子,却也不见得他有任何的世家子弟习惯。 贺琬看向容衍的指节,见着他的指尖虽然清瘦修长,但是看上去并不是那种读书人家的,有几分倒像是行伍,却又不是行伍武夫那样的粗犷带着一股精细。 他没听说过郭家有哪个子弟投笔从戎了。 “我没见过他。”贺琬对芙萝道,话语里带着一点迷惑不解和委屈。 一双眼睛和清水洗过一般干净,清澈见底。就连他的疑问也和他的那双眼睛一样干干净净。 芙萝就喜欢他这副干净的模样,正要答话,容衍开口,“你没见过的人没见过的事多得是,年纪小小眼界狭隘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但是如果拿着那点眼界还让人知道,不以为耻,那么就是丢人现眼了。” “你!”贺琬脸色立刻变了。 容衍却还是那么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坐在那里,他感觉到少年的怒气,抬眼起来,唇边的笑带上了几分讥讽的味道,“我说的一句话都没错,你生气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的眼界是错的多么可笑。” 容衍望着贺琬脸上越发浓烈的怒意,笑的倒是更加轻松自在。他持起放在石桌上的茶壶,见着放在一旁的茶杯,眉头皱了下,而后看向芙萝。 芙萝感觉容衍可能就是专门过来给她难受的。 “今日不凑巧,只带了一套茶具来。”芙萝咳嗽了下,她说的都是真的,贺琬这么认真的要来见她,她自然是不会请别人来,茶具也自带了一套,没给别人留。 容衍看了一眼旁边又脸露高兴的少年,勾了勾嘴角,将茶壶放了回去,“看来,我是来的不凑巧了?” 芙萝眼神漂浮不定,可不是来的不凑巧么。 “对了,阁下现在坐的是我的位置。”贺琬快言快语,直接到容衍面前,要他让位。 “你的位置?”容衍笑了笑,他看似温和,眉梢眼角里却全然是完全不掩饰的轻蔑,他上下打量了下这少年郎。 贺琬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白衣过来,少年郎唇红齿白,热烈张扬,眼底里干净的很。一身白衣最是适合不过。 容衍知道芙萝喜欢看男子穿白衣,曾经何时还说若是一个男子能穿白衣穿的出色,那么容色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口吻简直和那些在烟花巷里打滚的纨绔子弟差不多。 这少年一身的打扮,恐怕也是她教的。 “谁告诉你这是你的位置,你叫一声这石凳,它答应你吗?”容衍笑问。 贺琬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我和仙师还有一盘棋没有下完,你挡在这里,未免太过分了吧!” 容衍哦了一声,满脸疑惑,他竟然还真的去看面前的棋局,他扫了两眼,“软绵无力,一点杀气也没有,你是打算和她下上一整天都分不出胜负?” “你!”贺琬气得脸上发红。 原本就是白皙的脸上顿时涌出绯红。 芙萝觉得再这么下去,容衍能把她的棚都给掀了。 可怜见的,她只是想要出来和美少年下下棋喝喝茶谈谈人生,要不要对她这么残忍? “贺郎君。”芙萝不得已出面,她再窝在一旁,弄不好这两个都能打起来。 十六七岁的少年血气方刚,脾气最冲,只要一个点火就能点炮仗。 “贺郎君坐到这里来吧。”芙萝说着,手里的拂尘轻轻点了点离她不远处的石凳,玉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拂尘的乌木木柄上,两样映照,越发白皙动人。 “原本贺郎君只是陪我出来踏青,走到峰顶上,觉得有些疲惫,所以随便下了一盘棋,只是打发时日,棋艺生疏,让表哥见笑了。” 说着,芙萝掉头去和贺琬解释,“我这表哥是下棋的高手,曾经一家兄弟里面,数他棋艺最好。而且性子最是认真不过,是我的棋艺太差,让表哥看不过去眼。”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容衍看向一旁的贺琬。言辞之间竟然没有半分客气。 话语下的刀锋直接逼面而来。 十六岁的少年就没见过这个,一时间火上心头,就要和容衍真的动手比出个高低。 芙萝好不容易给场给圆了,结果容衍一开口直接就把她的成果给弄没了。 “要不这样把,你和我表哥下一句如何?”芙萝看向一脸怒容的贺琬,她下巴对着面前的棋盘抬了抬,“我是不善此道,最多下出来不叫人笑死罢了。不过落到表哥面前恐怕连看都不够看的。” 芙萝说着坐在那里,“要不然表哥坐到我这里来,替我把这场软绵绵的棋局给下完了可好?” 两人文斗好过武斗。 贺琬年岁小,比郭旭都还大不了多少,身子骨都还没有长全,动手起来肯定贺琬吃亏。 闹开了容衍不一定会怎么样,贺琬就不一定了。 容衍眼眸沉沉,芙萝见着略露出点惊讶,“表哥不肯?” 说着她似乎有点失落,“也是,毕竟我这棋艺也不行,这化腐朽为神奇,还是太难了。” “你先坐到一旁,我给你下完。” 芙萝哦了一声就要让开,又被贺琬叫住,“仙师坐过的地方怎么能给男人坐?不行,这不合规矩。” “那她见你更不和规矩,你怎么不说”容衍看向贺琬。 “仙师是方外之人,那些世俗规矩怎么能套在她的头上。” 容衍径直站起来,“那不就行了,方外之人不受世俗规矩束缚。” 芙萝坐到一旁去,看着容衍坐到她原来坐的那个地方。 她也不急着坐下,坐了那么好会,臀都感觉有点儿麻。石凳上没有放什么垫子,都是磨平了的石头,她体格纤细,坐上去那么一会还好,坐得久了,就感觉骨头戳在上面似得,别提多难受。 芙萝干脆找个机会,让这两个在棋盘上厮杀几回,把火气都消一消。 容衍下手毫不留情,直接持起棋子就放在棋盘上。贺琬少年心情,之前吃了容衍那挤兑,哪里能服气,势必要和他争个高低出来。 芙萝站了会,就见着这两个开始下棋。 她对棋道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不过是大家都会几招,她也就跟着学,免得交际的时候自己不会犯尴尬。 芙萝坐在亭子四周的木凳子上。 前面两个男人下棋,她靠在身后的栏杆上,她对两人下棋如何没兴趣。端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只是游神天外。 “仙师。” 就在芙萝可能要睁着眼睡着的时候,冷不防她背后漏出点声音来。 芙萝一个激灵,往后面一看,就见着黄孟站在那里。 黄孟看了一眼容衍,言带佩服,“仙师厉害。” 芙萝干笑两声,“怎么不过来?” “奴婢不好过去,免得扫了殿下的兴。只是仙师当真不怕?” 芙萝一下坐的就又正了点。她轻咳了声,没有回话。 心里头各种冷酷无情的想,若是容衍自己不来,没有碰见不就好了么? 容衍一盘棋结束的很快,过了小半个时辰,就把贺琬杀得片甲不留。原先绵软的局面被他大开大合成了一片沙场。 他棋路本身杀气就重,贺琬就算有心和他一争,也显得有些稚嫩,被他诈开了几个漏洞,一败涂地。 “好了。不用数子算目了吧?”容衍一掷棋子道。 他不等贺琬说话,直接起身,看向芙萝,“天色不早了,表妹也该回去了。” 芙萝满脸古怪的看了一眼外面正高的日头,这叫什么天色不早了? “站住。”贺琬一把拦住容衍,“你根本就不怀好意对吧。” 贺琬挡在芙萝跟前,“你根本就是冲着仙师来的。” 容衍笑了下,他不说话去看芙萝,芙萝瞧见这两个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她不得不过来,“我先回去,贺郎君我们改日再见。” 贺琬却不放心,“那我送你到道观。”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容衍,“虽说是仙师的表兄,但是山上道路崎岖难走,还是多个人照看才好。” 少年一片赤诚,芙萝自然笑纳。 再赶人到时候就要把人给伤了,她对人向来都是留有几分余地,就算当年她亲自策划了退婚,但是事后对着容衍还是一副深情款款迫不得已的模样。 容衍盯住芙萝,那目光如芒在背,芙萝强撑着,让人送她回去。 浮罗山的山路并不好走,想要享福叫人抬上去,那简直做梦,弄个不好,一脚踩空,弄不好主仆几个直接一同从山道上滚下去。 芙萝也只靠着自己两条腿上来的,自然是靠着两条腿下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上难免有战战兢兢的时候。 贺琬自告奋勇走在前面,容衍一言不发的就跟在她身后。 贺琬年少,性子跳脱,在前头探路,时不时回过头来,问问芙萝要不要他帮忙。 少年的话一出,芙萝就感觉身后的容衍盯着她,那视线沉沉的,盯得她恨不得直接一通跑掉。 看着少年热烈洋溢的笑脸,芙萝顶着容衍的注视,感觉自己现如今是冰火两种天。她夹在里头简直要里立登极乐。 好不容易熬到送到道观,容衍直接丢下正要离开的贺琬,直接进来。 贺琬急的要追过来,结果被黄孟给拦住。 芙萝对容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容衍看了她一眼,径直往前大步走去。 芙萝在后面,一会儿就有点跟不上他,“殿下,贫道走不动了,能不能等等贫道?” 此话一出,前头的人一下就停下脚步,直接转过身来。此刻这段路就他们两个,其他的道姑们不知道是提前得了消息,还是得了谁的指点,竟然一个也没有过来。 没有了贺琬,容衍的脸色没有半点遮掩全都表现在她跟前。 “贫道?”容衍往她逼近了几步嗤笑,“仙师现在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修道?” “舍了京城,原本以为是清心寡欲,没成想却是暗度陈仓。” 芙萝倒是不慌,她慌什么慌,不过就是和个小少年下棋而已。他们做了什么吗,没有! 芙萝笑了声。 这笑声惹恼了容衍,“你还笑?” 芙萝望着他,“这暗度陈仓从何说起啊。再说,殿下可是抓到我和他有什么了?” 这自然是没有的,他们两个规矩着呢,两个人坐在桌子的两头,半点触碰都没有。 果然她就见着容衍嘴唇微微抿紧。 “我和贺郎君不过就是棋友罢了,殿下以为我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芙萝满脸的无辜,“他既然来了就是客,又没有深仇大恨,哪里有把人给打出去的道理。” “殿下误会了。” 容衍转头过去,“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干。” “殿下大老远的过来,喝杯茶如何?刚才在山上,只带了一套茶具,下山路上也没见着殿下喝一口水。不如我亲自给殿下泡茶如何?” 芙萝问。 茶室其实就是一间小屋子,附庸风雅的挂上了竹帘,外面还种了桃树,风吹过桃花落下来的时候落英缤纷,很有几分好看。 容衍坐在她面前,瞧着芙萝摆弄茶具,芙萝泡茶没有什么繁缛的那套,不过就是把水烧开了,然后茶叶往里头一丢,茶具烫一烫暖一暖,将头道茶水倒掉,再上第二道水,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你泡茶竟然还和当年一样。” 当年两人见面过了之后,芙萝时不时去他宫里,容衍处境尴尬,是不可能和容征那样陪着她到处胡来,也只有做一些泡茶的小事。 “因为没有必要改啊。”芙萝将茶水送到容衍手里。 这茶水还算烫,要喝的话还得过上一段时间,她看着的,下山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跟着,一口水没喝,渴不死他! “既然如此为何要改?” 芙萝说着,又令人取来一叠桃花酥。 “这是殿下旧年时候喜欢的,不知还合不合殿下的口味。” 容衍喜欢浓烈的滋味,也喜欢甜的。 或许过的太苦了,反而对甜这些东西有天生的偏好。只是他当年日子过的战战兢兢,不敢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的偏好,只是在芙萝跟前偶尔表露了几次。 芙萝把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喜好就记住了。 芙萝端出点心也是没安好心。 口渴的时候吃点心,除了嗓子眼里冒火没有其他的。喝水?那颗真够烫的。 婢女们把东西送来之后,就已经退的老远了,不可能过来。 一口热茶一口干点心,估计能把人咽得直接极乐吧。 容衍的脸色却可见的缓和了不少。 “你还记得?” 芙萝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容衍坐在那里竟然真的一点点把糕点给吃了。 芙萝看的面如土色,她不过是想要膈应他,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吃了! 桃花酥是拿猪油做的,和其他点心一样,吃着得用水送,不然真的太干了夏目。他竟然吞得下去?! 芙萝一时间不知道该佩服容衍,还是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泡茶用剩的水,都没烧开,他敢喝,她也不敢给。万一喝出个毛病,她要负责的。 “贺琬只是你的访客?” “是呀。”芙萝持着茶勺,开始收拾,“小贺公子喜欢下棋,找过我几次。” “小小年纪,也难得你愿意招呼他。” 芙萝摇摇头,“来者都是客,何况他也算是里头挺有趣的一个了。” 容衍皱了皱眉,他看过来,“不止他一个?” 不等芙萝回答,他又问,“还有谁?” 芙萝一下吐露出好几个名字。 全都是有才有貌的年轻郎君。 容衍原本好些的脸色一下又极其难看,“几个?你是想要干什么?” 开鱼塘。 芙萝心里默默道。 其实她的愿望就是养上一塘的鱼,做个塘主。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其实我的心愿是养上一池塘的鱼,做一个霸道塘主! 容衍:你……你又负了我!!感谢在2020-03-24 20:52:33~2020-03-25 19:2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yi 10瓶;陈陈爱宝宝、君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入宫 “贺小公子, 何家郎君,还有蒋家的。”容衍每吐露一个名字,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一点。 他容貌是极好的, 笑起来的时候春风拂面。 可是这时候,芙萝没觉得舒服, 只觉得他头上简直乌云罩顶,很快就要天打雷劈了。 “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容衍笑望着她, “我若是没有记错, 你当年就出家了。到如今也有好几年。这好几年里, 你所谓的潜心修道就是这般?” 他面上带笑,眼里和口吻却是极冷的。 听的人浑身发冷,芙萝却是满脸无辜,“不入世怎么出世?就算那些得到高人也没见着不和世俗人打交道吧?” 芙萝振振有词,“更何况,殿下觉得我是和那些公子们干什么呢?” 她强词夺理起来,简直能把人给顶个底朝天,容衍看着她, 一时半会的竟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好性子,不但不是,反而将原先隐藏起来的强势隐约表露了出来。 可是芙萝照样一句话就叫他险些说不出话来。 “做什么,那是你的事, 与我无关。” 容衍冷漠下来,原先浮在脸上的嘲讽笑容也不见了,他持起茶杯, 茶杯内的茶水依然滚烫,不适合入口。他将手里的杯子放下。 她的茶道一如当年的不好,看上去也没有在上面用过什么心,可用的茶叶露水等物却是极好的。哪怕被她那么糟蹋折腾,却依然茶香袅袅。 芙萝有些意外,然后眼里冒出点惊喜来,“真的?” 她这模样和眼底里的惊喜,再次让容衍哽了下。这次竟然是要比刚才更恶劣了,容衍感觉一团气堵在他的喉咙口上,上不来下不去,憋得他难受,偏生又解脱不得。 她为什么每次都能迅速找到把他气到的办法。 容衍冷冷的注视她。 眼尾的那篇绯红似乎比刚才还要更嫣红了一些,和着眼里的冷怒,竟然有了几分冷艳的味道。 芙萝就坐在他的跟前,见此情形,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眼里好流露出几分惊艳。 她以前见着容衍,容衍都是一副温润的模样,脾气很好,不管她做什么,都好脾气的包容。 性格温柔的男人的的确确适合用来过日子,可她却不是什么适合过日子的好女人,一时半会的还行,时间长了之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过了几年又见面,他直接就要做皇帝了,也没那么客气。 现在这般冷怒全在眉眼里,还真是秀色可餐。 容衍看清楚她眼底,不由得一愣,而后皱皱眉。芙萝从来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是怎么写,她非常喜欢美色,不管美人是男是女,她都喜欢。而且她还不会把自己的喜好藏着,看着漂亮,见着喜欢,她就会直接说出来。 就算不说,她也不会掩饰。 芙萝两眼放光的望着他,容衍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有这种反应,一时间他竟然也有些愣住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么不加掩饰自己所想,直喇喇的表现在脸上的,恐怕也就她一个。 芙萝的眼里满是欣赏和惊艳,那里头的赞赏真真切切,没有一点掺假。 容衍被那炙热的眼神看得不由得回头过来,借此避开她的注视。 芙萝看到他的反应那就更开心了。 她不喜欢那种她看过去,还兴高采烈的看过来的。她会觉得这种男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只要给他一点意思,或许连那点点眼风都不用给他,看他一眼,他自己就能脑补出后面一连串的来。 那种男的就算长得再高看,她也没有半点意思。 谁都能勾手招过来的,她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果然还是要有点挑战度的才有意思! 当然容衍这种就算了,两人闹到现在这样,就算他还喜欢她,心里那一关恐怕也难过去。 男子都那么一回事,自己抛弃别人,可能有点良心的,心底里还会有些愧疚。可是自己被抛弃了,那就是不共戴天,只是看心胸宽广是否,有没有条件来报复了。 “你看什么?” 容衍低头下来轻声问。 “没看什么。” 芙萝说着,将另外一盒子点心推了过来, “殿下在外面走了那么些时候,是否还要再吃一点?” 里头全都是拿花瓣和猪油做的,气味芬芳怡人,同样的也够油腻的,看上去比刚刚那盒桃花酥好点,可是吃下去也能咽的人难受。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本事了?一张嘴上的功夫越发厉害,修道修成你这样子,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芙萝满脸感伤叹口气,“若是真如殿下说的就好了。” 容衍哽了下,这次他也不避着她了,直接就往她那里看过去。 只见着她低眉敛目,满脸叹息。竟然还真的在感伤。 “既然如此,你还修道做什么?”容衍俯身过去问。 靠近了一股沉水香的芬芳盈盈袅袅铺面而来,那味道如同丝线,丝丝缕缕的缠绕过来。芙萝一双潋滟了水光的眼睛看过来,“殿下难道不希望我修道?” 容衍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是里头的个中高手,一两句话之间就能反转局面。 “你修道不修道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容衍眼眸动了动,躲开她的注视,言语里的讥讽一下就没了个干净,甚至还有些公事公办。 “其实贫道方才也说了,不入世哪来的出世,想要太上忘情成就大道,自然是要体会一把人间至情,要不然那就是没用了。” 芙萝一嘴歪理都歪到天上去了,“再说了,贫道和那些公子都是君子之交,那些君子和贫道见面,不过是和贫道说一些京城里的新鲜事,又或者拿着新的琴谱或者棋谱,和贫道探讨一二,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僭越。” 芙萝说着,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和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还是有些口渴了。 “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可呢。” 芙萝说着往容衍看过去,“更何况道法自然,顺应本心就好。若是强求,其实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容衍眉头皱了皱,觉得这话语里似乎另有所指。 他蹙眉,“你什么意思?” 芙萝满脸纯真,两眼里清澈的都能见底,“什么什么意思?方才那话就是说贫道想要得道,必须先尝得世间至情。要不然出世也无从谈起。” 芙萝说着神情里有些奇怪,她瞧着容衍,“殿下是想到什么了?” “没有。”容衍否定的干净利落,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能真的这么能坦率,而且还能把挂羊头卖狗肉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容衍也是不客气。 芙萝半点都不生气,她甚至满脸喜滋滋的,“是吗,其实那话都是我真心话来着。” 一下又能把人给哽得几乎直接厥过去。 芙萝见他抬眼凝视自己,拿过一旁的茶壶,给他把水给续上,“殿下,茶应该可以喝了。” 茶水放在那里好会,只是存着一点残留的温度。 他一口直接把茶水给喝了,“滋味一般。” 芙萝嗯了一声,“委屈殿下了。” 说着,她过来就要把他手里的杯子接过来。 道袍黑白二色相间,很是清淡,她伸出手来,纤细的腕骨在两层宽大的衣袖下越发显得纤细,带着一份不胜衣的柔态。 “你惯常这样?” 容衍突然问。 芙萝被他一问给弄得摸不着头脑,容衍的思绪到了现在她有点抓不住,一下这里一下又那里,脾气有时候来的快,且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呀,给贵客换茶不是应当的么?” 容衍不说话了,他靠在那里。芙萝给他又换上了滚烫的茶水,“水烧滚了才好,这个时候虽然已经转暖了,但还是要喝点热的比较好。” 容衍突然闭上眼,他靠坐在那里,“别人说清修都是苦修,但是看你这样子倒是享福。” “还行吧,只是修行的方式不一样而已。”芙萝满脸的谦虚,“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的,我听说裴相的孙女也和我这样差不多。” “你羡慕她?” 容衍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说是出家,其实所作所为根本就是随心所欲。” 是啊,就是这样才羡慕嘛。 芙萝对于男子,要求不低,光长得好看不行,还得身份足够。不然就算再好看,也带着一股抬不起头的委顿,而且还不能只有一张脸,头脑草包,不说能说会道,至少得有一技之长。 但是这样的男子一般都心高气傲,每一个都不好惹。属于只能看不能真的打主意,一旦打主意吃到肚子里去了,恐怕就要把自己都给赔进去。 她只是想要开个鱼塘,而不是被鱼给咬着钩,一通给拖到塘里去。 芙萝不开口了,坐在那里一副仍由人教训的样子。 容衍睁开眼,“抬头。” 芙萝被他突然的开口给吓了一跳,她心里埋怨,还是抬头。 面前的青年直直的望着她,“你看着我。” 芙萝顿时眼睛都睁大了,立刻照着他说的做。 容衍的眼神并不和善,不但不和善反而很是锐利。 “你心里想什么?” 过了小会容衍问。 “我在想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啊。” 芙萝开口冒出一句。 这句显然让容衍始料未及。偏生芙萝说这话满脸的真心诚意。 他的身形就僵在了那里。 “数年不见,殿下风骨比往昔更盛。” 容衍持起杯子,芙萝眼睁睁看着他把那杯滚烫的水喝下去了。 芙萝弄那杯水不过就是膈应他,见着他真的喝下去了,整个人都忍不住直接坐直了身子,“还烫呢!” 容衍放下手,修长的手指一松,指掌间的杯子直接掉落下来砸在地上。 他的嘴唇微红,芙萝一看就有点急了,“你……” “你不怕烫啊!” 她说着就急急忙忙要去寻药膏,茶室里要动火,偶尔被火星燎到,所以也准备了烫伤膏药。 芙萝翻找出来,就要给容衍上,容衍一把抓住她的手。 “烫?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容衍握住她的手,手劲不小芙萝挣开不了。她一开始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下,然后立刻顺着他的力量直接靠在他的身前。 沉水香的突然靠近,让他气息都不稳了起来,“自从几年之前,我便知道,这世上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就是在那次退婚里头知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如何的可笑,其实他的生父也好,还是容征也罢,他以为生父对他多少有一点的父子之情。而对着容征,他也是可以靠着自己去保护自己未婚妻。 可是到头来,都是假的。 他对于先帝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没有的话最好,有的话,也无足轻重。 “……”芙萝瞧着他唇上的红肿,她没有说话。过了小半会,她都没见到他有任何放开的意思,她干脆就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 女子柔软馨香的躯体毫无防备的直接靠过来,着实出乎容衍的预料,他没有任何防备,就被芙萝给靠了个结实。 “殿下。” 芙萝轻唤了一声,而后她靠在了他的身上,“殿下可是有话要和我说?我都听着呢。” 浅浅的淡香盈盈袅袅的袭过来,环绕在他的周身。 她靠的很近,容衍只要垂眼下来就能看到她白皙的额头。 似乎又是回到了当年,她往他怀里一钻,只要她轻笑几声,所有的烦恼就全都烟消云散,外面那些烦恼就统统忘记了。 她靠的越近,往年的那些记忆就又清晰了几分。 容衍原本握在她手臂上的手缓缓放开,扶在了她的肩膀上,手上缓缓用力,就将她推开了。 芙萝并没有挣扎,她顺着容衍的力道离开,坐在那里。 容衍站起来,“我回去了。” “恭送殿下。” 芙萝回头过去,瞧着容衍往外面走去。 她送容衍到门外,黄孟站在那里,见着容衍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担心,见到容衍往他脸上一扫,略有些奇怪,又往容衍身后一看,见着芙萝在那里,顿时都多了几分佩服。 黄孟对芙萝一礼,跟着容衍去了。 芙萝瞧着容衍走远,突然笑一声,她回过身去,直接往屋子里而去。她心情很好,甚至算得上非常不错。 容衍返回皇宫,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坐下。 他扶着额头,靠在桌上。 这几年来,有些往事被他有选择性的遗忘,只挑选出那些有关于仇恨的漠视的,让自己好好专心于蛰伏里。 仇恨是他的刀,逼着他一点点的和刀锋一样锋利起来。 有些人对他来说似乎想起来了,也没有什么大用,可是想与不想,并不是他一人能说了就算。 “殿下。”黄孟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什么事。” 黄孟一向最是分得清轻重,他跑进来,自然是有事。 “殿下,益州有人假借容征名义起兵造反。”说着黄孟把手里的军报递给容衍。 容衍看了两眼,上面写的是益州有人假扮容征,说他谋朝篡位,要替天行道。 甚至还将檄文给附上了,容衍看了几眼,风采不错。 “这檄文倒是写的非常不错。”容衍看见上头把他说成十恶不赦的逆贼,倒也不生气,“是谁写的?” “说是一个举人,姓徐。”黄孟在一旁答道。 “只是一个举人?可惜了,这文采按理来说就算是中状元也应当的。”容衍赞叹。 容衍赞叹完之后,却立即下令围剿反贼。 “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拖的时间长了,反而生了变故。把这事了了之后,就准备起来吧。” 黄孟见着他的手里的笔停下放到一边,过来替他将文书拿起来。 “今日见着殿下,倒是比以前好多了。”黄孟感叹,容衍脾气并不是很好,这几日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暮气沉沉的,也没有这个年岁该有的样子。 “是吗?”容衍稍稍一愣,只是吐出这两个字。 “是,奴婢今日倒是觉得殿下开心了一些。” 容衍略有些烦躁,“去做你的事。” 黄孟轻笑了声,倒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外面陆蓉端着汤过来,被黄孟拦下,“算了吧,殿下不喝这个的。” “你来殿下身边两年了,他不喝这些油腻的不知道加了多少药材的补汤。你送过去,也不过是随便赏赐给哪个内侍了,就是倒了。” 其实这桩事黄孟点拨过陆蓉,但是陆蓉总是不死心,“可是殿下每日里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若不是及时进补,那怎么吃得消?” 她这样,黄孟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到了门口还是进不去,陆蓉手里的那碗汤自然是便宜了门外的侍卫。 镇压叛乱这在京城里是大事,但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每逢灾难,有些地方上就有流民作乱。 每几年那么一回,京城里头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过了那么两三个月,叛乱平息的消息传到了京城,紧接着的就是一阵杀头。 造反这种事,要是赢不了,全家就都要上菜市口。而且这种冒充前皇帝的名头来造反的。 菜市口杀了好几拨,之后宫里开始忙碌起来,新皇的登基典礼要办起来了。 芙萝不管这些的,她向来随心所欲,也不管京城里到底谁做皇帝,只要还是容家的人,那么她娘就是大长公主,她就还能优哉游哉的过日子。 道观里不像道观,倒是像她胡天胡地的地方。 养的猫儿从地上一下跳到她的身上,冲她喵喵直叫。 道观里多得是揣摩她心思的人,她的门前也很热闹,不过对于那些想要求见她一面的俊俏公子们,她委实有点心塞。 因为那些公子们全都是出身不凡,不过也有几个是怀揣着别样心思来的。 她喜欢逗人,但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耍那些手段。而且人多了也烦躁干脆就一并推了。 倒是京城里的郭旭乖巧,写信告诉她自己过得不开心,郭旭就令人给她送来一只狮子猫。 小猫一点点大,才断奶没多久。瞪着一双鸳鸯眼,趴在那里。 芙萝伸手摸在小猫的身上,小猫身娇体软,被她摸的舒服了就呼噜噜的打呼。 芙萝看了看四周,撸猫乘凉,她这小日子过的真是最痛快不过。 不过还没等她痛快两下,道姑秀禾就过来跪在她面前,“观主,有人来了。” 芙萝抱着猫,“不见。” 她这个时候不太想见人,随意要人打发了出去。 “这次来的人是和上回那个公子一起来的。”秀禾见芙萝一脸茫然,不得不说的更详细一点,“就是上回板着脸来的那位!” 板着脸来的也只有容衍一个。这下芙萝也有点面如灰土。 芙萝赶紧让人把人请了进来。 黄孟生的一副善人面孔,笑起来满脸的善意,“仙师,殿下让仙师进宫。” 这一句话和几万道雷在她的头上炸开,轰的她两耳嗡嗡作响。 “这,这怎么好开玩笑的。” 芙萝顾左右而言他,恨不得马上跑掉,宫里对她来说早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恨不得直接躲开,怎么可能还往跟前凑。 “仙师说笑了,奴婢哪里敢拿这种事来说笑,是殿下下的令,让仙师入宫。” 黄孟笑的更加殷切了,“车马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许久,仙师动身吧?” 他话说得温和,不过这里头的确不是她能躲得掉的。 芙萝露出个要哭出来的样子。 黄孟笑,“这是好事,仙师怎么瞧着不高兴呢?” 能高兴那才有鬼啊! 芙萝不情不愿的从贵妃榻上下来,把手里的猫往旁边一放,可怜那猫她都还没有摸上几天就要这么再见了。 芙萝吩咐道姑们好好照顾这只小猫,就和黄孟出去。 她自己一头钻到车里,唉声叹气感叹自己的运气不好。 不过她想了小会,又一下靠着车壁坐好了。 “仙师可口渴?”过了小会,芙萝就听得黄孟在外面问。 “口渴!”芙萝在车里毫不客气,“可有桃露?” 夏天桃树结果,熟透了的桃子软烂清甜,最好用来做桃露,她最喜欢喝的也就是这个。 芙萝毫不客气让外面的黄孟笑了,这位仙师也是真性情。 “出来的时候考虑不周未曾带上,不过回了宫里就有仙师想要的了。” 说着,他掏出水囊给芙萝递过去。 芙萝也不挑,夏天里很容易出汗,一会儿就口渴了。 她拧开喝了,又把水囊口擦干净拧好给黄孟送回去。 “仙师倒是豪爽。” 黄孟满脸感叹。 他见过许多贵人,贵女们娇弱,在外面各种不便,就算有心克服,也难免露出点娇气来。这仙师倒是不同。 芙萝笑笑,也不将黄孟这感叹放在心上, 车内闷热,她干脆就趴在窗口。到了夜里才到宫内。 宫内这段时间忙着新帝的登基大典,各处都是忙忙碌碌,芙萝去了清凉殿。 清凉殿是夏季纳凉的地方,她以前也来过很多次。 黄孟把她带到内殿,容衍坐在那里,“殿下,仙师已经到了。” 容衍闻言抬头,他看上去似乎才洗浴不久,长发散在身上。 他眼眸乌黑,他示意黄孟退下。 芙萝站在那里,抬手对他一礼,“殿下。” 她在车里坐着也跟着沾染了一身的灰,来之前黄孟带着她去沐浴更衣。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芙蓉很是诚实摇头。 容衍站身起来,直接到她跟前,“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此生只希望修道?” 芙萝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但是容衍一问,她还是点头。 “恰好我身边缺一个道师为我讲经,就你了。” “你既然说想要得道,那我便成全你。” 芙萝的视线被他敞开的衣襟给吸引了去,因为刚刚沐浴过,内里肌肤依然还沾着水,夏季衣服轻薄,内衫更是如此,衣料吸了水珠,紧紧的贴在肌肤上。显露出阳刚的线条,他身上线条极其优美又充满了男子气息,从脖颈一路往下蜿蜒。 容衍没等到她的回应,微微蹙眉。 当看清楚她两眼发直的盯在哪里的时候。 容衍下意识就将敞开的衣襟给扯过来,“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助我修道??你认真的??? 容衍:不准乱看!!!感谢在2020-03-25 19:29:11~2020-03-26 21:1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救命 芙萝直接就答, “殿下。” 她一张嘴从来不说假话,说谎这个事儿,反正谁都是千年狐狸, 唱聊斋,恐怕还没唱完就被给看出来了。 看什么就说就是了, 反正容衍还能因为被她看了两三眼,就要学外面的那些贞节烈女和她小拳拳捶胸口嘤嘤嘤么? 不过, 是真的好看啊。 芙萝想着, 干脆学着男人那样, 盯着容衍的眼神都幽深了些许。 容衍性情如何另外说,但是样子却真的长得十分不错,身形颀长,脖颈的线条流畅而优雅,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蜜色浅光。 容衍一哽,他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芙萝满脸坦然,一双眼睛直接望着他。 她突然眼里生了点异样,“殿下为何要挡住呢?” “那你为什么要看?”容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心下顿时和那些被纨绔子调戏的姑娘合在了一起。 这诡异感充斥在容衍周身,他放开手,在仙波殿内他原本就很放松,又是刚刚沐浴过, 自然也就随意了一些,谁知她竟然这么不客气! 容衍将衣襟口整理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难道你不知道?” 芙萝觉得冤枉,可怜见的。这家伙刚刚根本就没有不让人看的意思,大大咧咧的躺在那里。难道不是给她看的么? 芙萝满脸委屈,直接往那里站着,臂弯里搭着的拂尘也随着她的沮丧而开始有些左摇右晃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容衍见着她的不对劲,到她的身边沉声问道。 芙萝抬眼起来,殿中灯火不是十分足够,着道袍的姑娘站在那里,眸光盈盈,脸颊上的肌肤在灯火里折出淡而柔的光来。 她望着他,“殿下不高兴?” 芙萝的耳畔此刻落下些许碎发,她来之前被人领着沐浴更衣,明明依然还是一身道袍玉冠的打扮,美艳到锋利的面庞哪怕脂粉不染,在灯火下也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艳色。 她径直往他看过来,眼里眸光闪烁,和她美艳到令人怔松的面庞不同,那眸光却是浅浅的柔柔的,如同丝线,丝丝缕缕的往他勾来。 “别看我。” 眼前的男人突然道。 芙萝一愣,立刻去看一旁的灯火架子,她一双眼睛全都在那些灯火架子上。偏生她看着那些灯火架子的时候,也是双目含情,似乎那些等灯火架子成了精变成了人,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她这样子,倒是让容衍心里冒出古怪的感受。 一时半会的,他也说不上来,那股感觉是什么。 容衍站在她旁边,可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可能是因为她此刻身上的衣着都是宫里准备的,熏了另外的香。 香味浅淡,只有薄薄的一层,没有平常那么浓厚。另外一股幽香飘散了过来,似曾相识,淡淡暖暖的。 “殿下召贫道,是为殿下讲经?”芙萝问。 她是不知道这家伙搞什么,还讲经,她说是出家,其实对于那些经书她就是看了看。这东西看悟性,也讲机缘。悟性机缘不到,就算全背下来了,也没什么太大用,可能就是给她拿出去装逼的。 芙萝出家只为避风头,全家上下都没有让她真的一辈子去做道姑的打算,只是等风头过去了,就找个理由把她接回来,到时候该干啥干啥。毕竟他们和皇家也都是亲戚。 又没深仇大恨,不至于把个姑娘这样。 所以芙萝也就没把所谓修行当回事,虽然她每次一出去,的的确确看上去像那么一回事。 芙萝嘴里稍稍有点儿苦味,她看向容衍,容衍看着她,眼里清亮。 “你修道这么多年,应当也有所成就了吧?” 芙萝摇头,“没有,其实贫道对大道一无所知。” 容衍挑了挑眉头,他眼尾因为这几日的繁忙而微微发红。 被灯火一映,就成了一片浅浅的艳色。 “你倒是实话实说。” 容衍轻笑,他坐在那里,瞧着芙萝就站在那里,他回去坐下来,看着她小会。 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那里,低眉敛目,沉浸在一片柔光里。 “你这次不怕了?” 芙萝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怕殿下。” “我记得一开始,你挺怕我的吧。”容衍坐在那里,他回想他才回来的时候就去见她,没醒之前吐他一身,醒了之后抱着他哭。然后全部所有的都成了他的过错,她倒是干干净净,偏生她说的那些话,竟然还可以自圆其说。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小,还是大。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就是她不太乐意靠他太近,芙萝总觉得,容衍是不是八字太硬,靠近他没啥好事。 只要和他在一块,小郎君看不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对着他一个。 可这话是不能对容衍说的。 “哦?”容衍来了点兴趣。 “因为殿下是正人君子,难道殿下想要对我做点什么么?”芙萝话语尾音微微上翘,带点叫人清晰感觉到的些许疑惑。 容衍听到,看了她几眼。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原先左摇右晃的拂尘这个时候也垂了下来,温顺的就靠在她的臂弯里,那么一段下来,瞧着倒像是一直狐狸在挂着尾巴,不怀好意的冲他笑。 “过几日这皇宫就要换主人了。”容衍突然道。 他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一星半点的兴奋和高兴。 芙萝抬头看他,“其实殿下在入京的时候,就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 这一句让容衍有些想象不到,芙萝又加了一句,“也是这天下的主人了。” 殿内一下安静下来,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宫里讲究高高在上,也讲究一份富贵宁馨。 外面虽然还有宫人和内侍站着,可是都安安静静,如同长着人样的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听见有什么声响。 芙萝站在那里,心里打鼓,仔细把自己方才那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翻来覆去的都没见着什么问题。 这说好话拍马屁也是有讲究的,一个不好马匹拍在马腿上,那不是尴尬,那是要命。 容衍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坐着。他的眼神很是古怪,像是融合了许多情绪。亏得那些情绪里没有见着任何的戾气,要不然芙萝觉得自己肯定不会顾及这个时候还在宫里啥的,说不定拔腿就跑。 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会,“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容衍的音色莫名的有些沙哑,在静谧的殿内,越发清晰,那里头每一丝的音节都能被她所掌控。 “我是不是这么想的,其实无关大局,是天意让殿下进来的。” 这话也不知道戳中了他的哪个笑点,突然容衍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极其好看的。 只是这笑颇为让她很不舒服,总觉得有些毛毛的。 芙萝满心的莫名其妙,可还是站在那里。 容衍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苍凉,苍凉里又含着些许讽刺。原先低头肩膀抖动,而后笑声越来越大,不可控制。 见着她满眼好奇,脸上露出点迷惑不解。 容衍笑着摇摇头,靠在手边的软枕上。 他现在这模样不像样子,衣领敞开着,人也随意的坐在那里,没有在外面的那副端正的模样。 “过来。”容衍突然道。 芙萝靠近了一些,容衍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再近点。” 芙萝又往前走了几步。 容衍再看看,似乎有些不满,“再近一点。” 芙萝摇头,“殿下不是说讨厌我吗?阿芙怕走的太近,惹得殿下不喜。殿下如果心情不痛快,那阿芙岂不是罪过大了。” 其实就是她不耐烦了,这家伙脾气越来越怪,一下蹿到她跟前,一下又把她接到宫里来。 她也是有脾气的! 容衍望着她,“我没生气。你过来。” 芙萝慢腾腾的,和王八腾窝似得,缓慢的往前头挪了几步。 “你就不能多走几步吗!”容衍被她那慢腾腾的挪给弄得烦躁。 “不能。” 芙萝嘴一张就两个字,让容衍直接闭了嘴。 “宫里自有宫里的法度,现在阿芙已经不是以前的阿芙,自然要守规矩,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的乱来,否则会坏了规矩。” 容衍坐在那里,好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她以前的确是最不喜欢规矩,宫规这个东西,她也就挑着讲究脸面的来。 那时候何人不知长公主的爱女最是守礼,是个难得的集美貌和德行于一身的淑女。如若不是当年长公主和皇长子生母微末时候的玩笑话,恐怕早已经成了太子妃。 其实外面传得那些话,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有多离谱。 芙萝这个人,她表面功夫做得好,滴水不漏,私底下却是肆无忌惮。 全了脸面,就算她偶尔过分了,也无人能说什么。更何况她还有疼爱她的母亲,只要她闯祸,临海就必定会亲自过来给女儿说情。 他知道她该是什么样子。 “我说现在你不用讲这些规矩,我记得你也从来不喜欢这些规矩。过来。” 芙萝看着容衍对她伸出的手,还是有点犹豫,“那可说好,我要是过去了,殿下可不许发火。” “我发什么火,你以为我现如今已经变得喜怒无常了,动不动就杀人了?” 芙萝不说话,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别的地方瞄,不由自主想起容衍发火的那天,要不是她急中生智,后果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过来吧。” 这次容衍的声音比刚才稍微软了点,她挨挨蹭蹭的过去,他指了一个位置让她坐下,这才解救了她一双早已经麻了的腿。 娇生惯养的厉害,她感觉今天自己这一路,把半辈子的路都给走完了。 她不好当着容衍的面揉腿,只要保持着之前的那副端庄模样,辛辛苦苦的坐着。 “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你说一下吧。” 芙萝有些奇怪,不知道容衍问这个做什么,但看他是真的要问,她也就说了。其实他离开的那几年,要说有事也有事。也不过是容征的纠缠,还有唐太后和郑皇后的敌视。 容征对她纠缠不清,她直接跑到另外个山里住着,其实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比起原著里那个下场,芙萝觉得自己简直走大运了。 她一点点的说,说到郑皇后对她的敌意和故意为难。 容衍看了过来,“你后悔吗?” 芙萝满脸奇怪,“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和容征在一起,他对你着实喜欢的很,若是真的争起来,郑氏不是你的对手。” 芙萝噗嗤一下笑了,笑的花枝乱颤。 “笑什么?” “殿下,女人之间争斗和你们男人打仗差不多,都是为了一争高低。我不喜欢这样,我就想自己找个地方生活,不喜欢和人争来争去的,更何况争到手的,也就那么一点点。” 芙萝说着掐着指头,给他比了个手势。 “何必和猫猫狗狗一样,为了争一个男人所谓的宠爱,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也没那个心思给他管什么嫔妃,我爹那里小妾不计其数,我娘管都没管过。国公府里不管什么样,都和她无关。” “再说了,我又不喜欢他,他在我跟前哪怕多呆一刻我都厌烦。” “放肆,皇子你也敢嫌弃。”容衍突然道。 芙萝半点也不怕,“若是喜欢了,恐怕才是要让舅父和娘头痛的吧?” 她这话对的飞快,毫不犹豫。 容衍靠在那里,“你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芙萝笑,“那阿芙就把殿下这话当好话听了。” 容衍满身放松,他靠在软枕上,见着芙萝满脸带笑,“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爱笑。” “宫里兴笑不准轻易哭的。”芙萝满脸认真,“不过殿下要阿芙哭的话,那阿芙也会的。” 说着,芙萝就又见到容衍原本被合上的衣襟又不知不觉的开了。 夏日里内袍单薄,都是薄薄的一层,私下都随意的很,他衣襟敞开,又将之前遮掩住的胸膛给露了出来。 有力而优雅的起伏从衣襟里露出小半片。 刚才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那股属于容衍的,强烈的男子气息又袭了过来。 芙萝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她喜欢看美人没错,但是仅仅限于用眼睛看,而且不会靠的太近。 两人又安静下来,容衍靠在那里,一手撑着头颅,望着她看。 另外一股气氛在两人之间生出来。 一下芙萝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你没吃东西吗?”容衍有些意外。 他接人进来,自然是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亏待她。 说着他立即坐起来,“黄孟!” 芙萝哎哎了两声,就拉住他,“不是,我来之前吃过了,但是天气热胃口不好,就吃那么一点,可能刚才动得多了点,消耗太大就成这样了。” 芙萝说着又抓住他的手,“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就是我吃的少了而已。” 男人的手修长清瘦,手背上青筋在肌肤下微凸,就贴在她的掌心上。手指贴在他的指腹下,触碰到坚硬的老茧。有些硌人。 那是和女人完全不同的手。哪怕不去看,只是凭着触摸也能清晰的感觉出来。 芙萝见着容衍眼神微动,他低头下去,衣襟已经散开,他修长的脖颈露出来,看向她的手。 芙萝立刻收回来,一脸的饱受惊吓。 此刻黄孟已经进来了,见着两人坐在一起,脸上的笑又浓了些,“殿下,仙师。” 芙萝小声道,“真的就是我不好好吃饭,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才不会到处结仇,宫里这地方,能少结仇就少结仇,更何况还是容衍身边的人。 “端碗面上来吧。”容衍道,他瞥了一眼芙萝,“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黄孟领命而去,不多时一碗面就端了上来,面是夏天里常见的吃法,面下滚水里煮熟了,然后在冰镇的井水里过一遍,再浇上香油辣子香葱等调料拌匀,最后撒上肉末和青菜。爽口又好吃。 芙萝看到那碗面,不由得两眼都亮了许多。 夏日里天气炎热,对热食没有什么胃口。芙萝一路坐马车过来,见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吃不下,但是见着爽口的冷面,眼里都在放光。 “放下吧。” 容衍让内侍把面条放在他面前,就让人出去。 芙萝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她还记得这里说了算的人是他,所以等他点头。 容衍看了她一眼,“吃吧。” 芙萝立刻笑起来,把那碗面端起来,低头就吃。 吃饭的时候她吃的很香,倒也不想他见惯了的那些外面的人一样,大口大口把面往嘴里扒,吃的秀秀气气,可是满脸陶醉,情不自禁的也被她带起来了。 芙萝吃着面,转头看到容衍正眼睛动也不动的望着她,她冲他一笑,然后低头下去继续吃自己的面。 一碗见了底,肚子也差不多饱了。 肚子饱了,感觉浑身上下舒畅了许多。 “这里还有些点心,你要不要也吃了?”容衍说着,还给她把点心端了过来。 芙萝连忙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容衍不知道想起什么,将手里的碟子放到一边。 外面夜深了,芙萝坐在那里,“殿下还有事?” 夜深了她留在这里还是不太好,容衍吸了口气,“你去吧。” 说着让人进来带芙萝好好休息。 芙萝迟疑了下,“表哥,眼下虽然是夏日,但夜深露重,还是会有些凉意,表哥还是记得添加衣物。” “知道了。”容衍神色遽然淡了下来。 芙萝跟着宫女往外走去,她走到外面,黄孟亲自过来送她。 黄孟长得和气,说话也和气。宫里的内侍都是一副精于计较,阴阳怪气的模样。 可黄孟却不是,语气比起许多内侍来说,都要有中气,浑身上下也有一股在其他内侍身上难有的正气。 “奴婢送仙师回去。” 芙萝含笑道谢,容衍给她安排在蓬莱殿,那是她以前入宫经常住的地方。 黄孟送了芙萝回来,回来禀告容衍一切安好。 “我知道了。” 黄孟没有退下,“奴婢感觉,和仙师相处这么一下,殿下心情似乎好了点。” “奴婢已经很久没有见着殿下开心过了。” 容衍开口,“你看错了。” 黄孟一愣,很快就笑道,“是,奴婢……看走眼了。” “不过殿下如果能高兴一点,那么奴婢死而无憾了。毕竟人若是心情开朗一些,对身体也有无尽的益处。” “知道了。”容衍扶着额头,一副已经累了的模样,“你去休息吧。” 黄孟退下。 等到寝殿内再也没有人之后,容衍睁开眼,他沉默了小会。 他也有过最为无忧无虑,也曾经期待过未来,那是和他曾经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的一段日子。 可是回不去了。 芙萝被召入宫的消息,显然也被容衍送到了临海大长公主那里,临海大长公主自己没个由头进宫,现在宫里别说皇后,连个妃子也没见得的。她一个姑母进宫去实在是寻不到什么好理由,只能托了人问她平安。 芙萝在宫里其实还好,容衍没为难她,其实为难个女子,说出去了简直能笑死人。 宫里的登基大典准备的如火如荼,各处都见忙得脚不沾地的宫女内侍。 好像燕王入城的慌乱一并全都没了。 登基大典是大事,芙萝是不能够去的。没听说过哪个道姑还能去参加登基大典的。结果黄孟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搞来一套小内侍的衣服, 说是要她换上了,跟着他一块往前面走。 芙萝莫名其妙,但黄孟叮嘱她一定要换上,她还是别别扭扭穿上了。别说这衣裳做的还真是合身! 这衣裳都要去找人来做,每人尺寸不同,做的也都不一样。 若是换别人的,多少都有些不合适。 她都佩服黄孟到底是哪里寻来的衣裳。 她换好了,黄孟还十分体贴的给她把头发给梳成男子发髻,戴好冠帽。 “这多麻烦您呀。这几天多亏得您照顾了,现在我还得麻烦你给我梳发。” 黄孟手上功夫干净利索,梳子在刨花水里几下,就很仔细的在她发鬓上抹了抹,将乱发一点点整理好。 “这原本就是奴婢的本分,仙师这么说,那都是折煞奴婢了。” 黄孟说着左右看看,带着她就往前面去。 登基大典十分重要,祭拜天地,然后升殿。 一场下来不到天黑恐怕不算完。 芙萝站在那里,见着容衍换了冠冕服,换上帝王袍服的容衍她瞧着似乎很是陌生,比当时他隔了几年之后又回来还要陌生。 芙萝见着他祭祀天地,之前杀得人头滚滚,这时候的好处就露出来了。留下来的不是识时务的,就是老油条。全都站在那里。 她也和小内侍一样站在旁边,看着他步上高处。 芙萝懂好歹,既然做了个内侍,那么就站在那里,做好一个内侍该做的活。 只是眼睛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往上头飘,她还真的有些好奇,坐的那么高有什么意思啊? 登基大典,群臣朝贺,然后三跪九叩。 她望着那些文武百官,如同膝盖被齐齐砍去似得,跪拜在地上。 芙萝在一旁瞧着,感觉到一股小小的得意。 登基大典之后,容衍废黜了容征的帝位,将容征从先皇直接成了庶人。 这可谓是惊世骇俗,敢这么做的没几个。 众臣们也是脸色缤纷,不过没人会忤逆新帝了。 忤逆他的下场如何,早已经有人向他们表明。 芙萝在众臣里看见自家的亲爹,不过郭忠却没有发现她。 从太极殿回来,芙萝就回了蓬莱宫,蓬莱宫是照着蓬莱仙岛所造,风景优美独特。 她把帽子一摘,让宫女把她身上的衣物全换了。 夏天里黏腻腻的,耐不得多穿衣服,浑身上下都是汗珠。汗水一多一闷,要是还不勤快点,指不定会有什么味道。 换完衣服,她靠在窗口看那边的仙岛上波光粼粼看了好会。 等天色黑下来,她打算就这么去就寝,宫女却来禀报,说外面来了人。 黄孟进来的时候满脸大汗,见着芙萝行了礼之后,“仙师快和着奴婢去吧。” 芙萝满脸奇怪,“怎么了?” 黄孟焦急,“救命啊!” 芙萝更奇怪了。 等被拉到甘露殿,她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殿内一股药和酒混合的味道。浓烈的在殿内的冷气里铺面而来。 “陛下!” 黄孟拉着芙萝过来,芙萝见着他此刻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发丝散乱,额头和身上都浮着一层汗珠。 容衍看见她,暗沉的眼里似乎是清醒了些。 “陛下,我把仙师带来了。”黄孟小心道。 “我没让她来。”容衍口里说着,但是却从床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向她而来。 芙萝一下就道,“既然如此,贫道告退!” 说着,她就要脚下开溜,谁知容衍的速度倒是比她快,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近过来。 她的体温还有气息似乎取悦了他,他扣住她,笑起来,笑声轻轻的,而后越发浓厚,带上了一丝癫狂。 他扣紧她,越发不肯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牌救火器,哪里需要哪里挪。 芙萝:喂喂喂!!! 容衍面无表情:我没叫她来。 然后抱得更紧。感谢在2020-03-26 21:12:48~2020-03-27 21:0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stsoso 10瓶;陈陈爱宝宝、李李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回家 芙萝慌得一批,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白日里头登基大典,登基大典从上到下都累的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容衍更是天还不亮就准备, 祭天祭祖,告天地。完了还有升太极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别看坐在上面不费劲, 其实累的一批。 芙萝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精力来折腾! “你……”芙萝还没说话,扣住她的人一下就往她的身上压过来, 差点就没叫芙萝两眼翻白。 容衍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穿着衣服看上去身形修长, 结果一靠上来,直接差点断气。 “黄公公!”芙萝拼了老命,挣出一只手来,冲着黄孟招了招,想要让黄孟过来帮忙。 黄孟见状要过来,容衍一下就全压在了她身上。 芙萝原本就是勉力支撑,他这一下下来,芙萝噗通连着带着他一下就倒在地上。 眼前一花的瞬间, 后背就撞在了地上,后脑勺没有和她所料的那样,直接撞在地上,撞得她满眼冒金星。 一只手牢牢的护在她的后脑勺, 多亏的这样,她才没有直接摔晕了过去。 “陛下,仙师, 都没事吧?”黄孟过来想要搀扶,却被容衍一把推开,“下去!” “陛下?” “下去!”容衍突然提高了声量,黄孟被容衍这一声叱喝给震的收回了手。 黄孟躬身退下了。 芙萝吓得心肝胆都在跳,恨不得直接推开身上压着的这头死沉死沉的猪,跟着黄孟一路去了。 感情把她叫来是救场的! 不要丢下她啊! 芙萝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发现了身上人的不对。他浑身都在颤抖,埋在她的脖颈里笑出来,笑声低沉嘶哑,这个时候暑热难当,就算是夜里也有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意,可是她却一股寒意到了骨子里头。 容衍笑着,笑声阴森,一股寒气从她的背脊底部窜起,迅速窜遍了全身,皮肤上生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手在她的腰身上越圈越紧,那股力道让她吃痛。 芙萝开始还想忍,可是后面就忍不了了。 那力气像是要把她这个人从里头一分为二,芙萝一下就直接推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离的太近,不要用力。 他原本就沉,用力起来更是让人扛不住。她被压的头晕目眩,再加上腰上被施加的力道,指尖直接扯开了他半遮半掩的衣襟,留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直接抠了进去。 指甲抠入了肌肤里,很快就见了血。 芙萝突然听到四周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下毛骨悚然。 “我做到了。”还没等芙萝掐的更深,就听到容衍开口,容衍满含着笑意,可是眼里全然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我终于做到了。” “什么?”芙萝颤巍巍开口。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芙萝倒是脑子转的快,想到了什么,“是废了容征吗?” 容衍笑起来,他从她身上起来,坐在地上。 此刻他头发散了,衣服也敞开了,衣衫不整根本就就不是白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模样。 他坐在那里,笑的阴冷,“我终于把他的一切拿过来了。” 芙萝感觉殿内的酒味似乎没有消散,这个日子里喝了酒很正常,但是一股药味到底怎么回事? 芙萝忍不住往他身上瞟,她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药味。 容衍靠在那里,他仰头起来,方才兵荒马乱,现在两人分开了,芙萝他脸色是诡异的红。太阳穴那里一跳一跳,额角的青筋竟然凸了出来。 芙萝一下安静了。 “我拿回来了。”容衍说了一遍,他望着她,“我自小就在想,为什么是我没了娘亲。” “你知道,明明昨日还看得见人,甚至还和你说,过会就回来,可是等啊等,等到了天黑,终于人回来了,可是她被人抬回来的。” 容衍压下身体里的痛楚,那痛楚和燕地风雪一样,拼命的拍打至他的头上。 那痛楚让他觉得十分愉悦,在里头他甚至还能觉咂到几分的愉悦。 “我掀开了看,都是血。”容衍说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下,“一道口子,几乎能见骨头。” 芙萝想象了下,顿时脸色就有些发白,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了,想跑。 现在这个笑着说往事的容衍和往常里头简直不一样。 其实也不该说不一样。 容衍从来都是这样,只是从来没有表露在她面前罢了。 几年前她当他是长得俊美好看又脾气温软的未婚夫,后来当他是过来报仇的前任。至于他心里想什么她也没有想过。 她没关心过容衍想什么,更别说他幼年时候经历过的那些。 芙萝只是从母亲那里知道他生母是怎么死的,怕提人伤心事,从来没有提过一句,也未曾问过具体的。 现在容衍和她提起来,她提心吊胆。 容衍看着她,“白日里还活着的人,一下就死了。” “然后当夜我就被接入宫里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没了亲娘,叫另外一个和我完全没有半点关系的女人母后。至于容征,他和他的生母一样,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他们给什么,我就要感恩戴德。” “他什么都抢,只要看中了什么,就顺从本心的抢过来。” 芙萝听了想起原文里“自己”的下场,顿时有些发冷。 容征对他这个兄长没有一星半点的尊敬,一点都没有,就连当初追逐芙萝也是光明正大,后来有人看不下去对先帝进谏,被敲打了几回,这才稍稍收敛。只是不摆在明面,而是私下里,多少人知道,多少人不敢对着太子指摘,回头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容征曾经的暗藏机锋和得意的话语,容衍全都还记着。 刻在了心里融在了血里,他恨这对母子以及那个父亲到了极点。 容衍的呼吸突然又重了起来,那种带着痛楚的粗重。 芙萝警惕的看着他,容衍整个人蜷缩起来,双手抱住头。神情十分痛苦,芙萝吓了一跳,就要起来,才站起来就被他一把扯住了手。 “你去哪里?” 芙萝见着他额头上有冷汗渗出来,顺着他那张脸颊流下。 “我去找御医过来。”芙萝说。 她才动了动,就又被人扯了下来,他低头压在她的肩膀上,咬牙切齿,“不准去!” 芙萝沉默下来,容衍一双修长的手臂直接绕了上来,头颅深处传来的痛楚,如同重锤敲打着头,他在这痛楚里获得另外别样的活着的质感,又痛苦不已大汗淋漓。 “不许去,我说了不许去!” 芙萝不知道容衍是要干什么,看他痛的脸色发白的模样,知道这恐怕不是开玩笑的。 “我去去就回来。”芙萝说着,就要从他的怀里出来,结果就又被抱死了,这下可就是真的动弹不得,和一只被翻过来的乌龟王八,四肢挥舞却半点都动不了。 既然动不了,那就不动了。 反正这身体是他的,不是她的。他这样疼的半死了,也是容衍自己受罪,她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疼的厉害了,他抱住她的力气也大起来,只是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差点把她从中给折成两截,控制着力道。 他微微发颤的躯体,还有不停从额头滑落的冷汗,都在昭示他的痛苦。 芙萝仍由自己被抱着,“你要不要睡一下?” 头痛这个事儿她经验不多,反正左右就是喝药然后蒙上被子睡上一觉,等到第二天起来基本上也好的差不多了。 容衍没有反应,也没有放开她。 芙萝见状没辙了,干脆由他抱着。 男人身上硬邦邦的,而且和女人完全不一样,就算心里知道他不会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可心底有那么点别扭。 刚开始被人这么抱着觉得难受,毕竟夏日,可是时间一长。白天里的登基大典已经把她的体力给耗的差不多了,原本就困乏的很,被他这么纠缠已经是极限了。 夏日里前半夜睡不着,但是后半夜能把人困的眼皮都撑不开。 芙萝强撑着,结果还是一个不留神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芙萝还有些怔松,她对上的就是容衍的脸,容衍双眼已经闭上呼吸平稳,再探了探额头,发现体温已经和自己没有什么区别。 她轻手轻脚的从他的手臂内出来, 才动了动,顿时浑身酸痛。 她昨夜的睡姿着实算不上好,也没办法好,被人熊抱着还能怎么睡? 脑袋都直接压在他的肩膀上,感觉自己的脖子要断了,手臂那儿也疼。 浑身上下一路看下来,都是哪哪都不舒服。 芙萝一面揉脖子,一面往外面走。 她走的有点艰难,到了外面就一头撞上守在外面的黄孟。 黄孟冷不防背后有人开了殿门,急忙回头看,就见着芙萝站在那里。 “仙师,陛下……” 被人熊抱了一夜,睡都睡不安稳,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还要担惊受怕。一出来被问的就是里头的容衍。 芙萝的心情真的有点不太好。 不过她知道黄孟对她和蔼好说话,也是看在容衍的份上。 “睡着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睡了就是好事。” 芙萝忍下一探究竟的念头,说完就打算溜号。 昨夜黄孟让她过来很明显就是救场的,现在场也救了,她就该赶紧跑了。 “仙师,不多留一会么?”黄孟眼里含着期待。 他看了看天色,外面都已经放出天光,“现在这个时候回去,恐怕……” 芙萝见着黄孟意味深长的笑容,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不过是她在甘露殿呆了这么大半个晚上,夜晚过来,天蒙蒙亮就走,回头恐怕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留在这里还不是一样,更何况陛下恐怕也不想无关之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芙萝说着冲他笑了笑,直接就从旁边一路窜出去了。 这个时候天际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夏日里天亮的早,所以宫人和内侍们也出来的早。从甘露殿回蓬莱宫,这一路上少不得要见到人。 芙萝一路过来,宫道上的宫人内侍见了不少。回了蓬莱宫,她就开始换衣服又把自己浑身上下洗了一遍。 她是个娇养出来的性子,这么委屈了一晚上已经是极限。 和容衍睡在一起一晚上,不但什么都没发生,她反而还带了一身的汗回来! 芙萝不是那种把贞洁看的比天高的女子,更何况这年头贵女不想嫁人,干脆跑出去出家做道姑,养几个面首数不胜数。 没好处也就罢了,她还要被容衍熊抱。 熊抱瞧着很温情,其实她都快要热死了! 芙萝把自己洗白白,换上崭新的道袍,靠在水边。让宫人给她在树荫下摆了一张竹床,她坐在那里纳凉,吃着冰镇过的瓜果。 她吃了两口,突然停了下来。 芙萝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疑惑的看过去,就见着那边一个小姑娘从树后露出头来,眼睛却是盯着她手里的瓜果。 “你……”芙萝才出一声,那小姑娘就像和受惊了的小猫,一下跑了。 容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亮了,他睁开眼。 他扶着头坐起身,黄孟听到里头的动静,“陛下。” 容衍坐起来,他扶着头。 “陛下可好些了?”黄孟问道。 容衍在燕州几年并不好过,燕州说好地方也是好地方,但说不是好地方,也的确不是。因为前方就是关外,关外常常是异族入侵。尤其每逢秋冬两季,北方入冬早,九月的时候,就已经是风雪漫天,关外游牧为生的异族就会冻死大片的牛羊,那些野蛮人,觊觎关内的富足,也是为了熬过冬季,就会南下掠夺。 每逢秋冬两季,从边关送来的军报就一直不停。 容衍自请前去燕州,在那里一呆就是好几年。这几年里头他说是燕王,但也从来没有在王府里享福,一年里头半年都要和关外打上。 手里的兵,还有权,都是在刀口舔血里挣来的。 和那些野蛮人打仗并不好受,尤其塞外就算是春季也回暖的晚,寒风寒冽,和冬日没有任何区别。 几年下来,自然留下了些许隐疾。 每逢容衍饮酒过多又或许心绪激动,就会发作。 容衍发作并不频繁,而且也不许叫人知道,只有黄孟这个在他身边伺候几年的人才知晓。 他扶着头,头痛欲裂之后,是伴随着些许眩晕。 这次比他往常有限的那几次都还要好一些,至少没有犯恶心。 “陛下。”黄孟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 容衍是从战事里滚起来的,先帝并不喜欢这个儿子,丢在那里天生天养,好师傅也没给他请过,甚至于几岁了还不读书,后面和着其他弟弟去开蒙。 所有的都是靠他自己一点点的去读,打仗也是一样。里头摸爬滚打,艰辛不足以为外人道。 “陛下昨夜饮酒过甚,又思及往事,现在可好了?” 容衍发作起来,一般默默忍受,只等那股疼痛的劲头过去,可是昨夜里却有越发狂躁。 这样子根本就不能让人看见,新登基的新帝若是被人知道有这种病症,说不定又要说什么天谴之类的流言。 容衍废了容征的帝位,将其贬为庶人。到底还是有点惊世骇俗。 朝堂上没人说话,可不得不防。 黄孟给容衍服了药,可也没见好转,无奈之下找了芙萝过来。 “你把她叫来干什么?”容衍将药丸服下去。 “昨夜奴婢看陛下实在……不得已之下才将仙师请来,不过看仙师的样子,她知道轻重不会出去乱说。” 这倒是,芙萝算计自己的得失还有安危,那叫一个豁得出去。 曾经何时还能直接往他身上扑,她知轻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一清二楚。 她聪明的简直已经是和狐狸一样了,最会察言观色,只要给她漏一丁点的漏洞,她就能立刻抓住,给他撕开一片天来。 “陛下若是不放心,不如……” 容衍抬手,黄孟笑了,“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仙师还没得道,应该还是世俗女子里的一个。既然如此,倒也……” “不用,当年她不用,现在她也不用。” 容衍打断黄孟站了起来,今日没有大朝会,上朝并不是每天都有。三天一次。政事会由直达天听,然后六部出谋划策以及执行。不必文武百官日日都要在太极殿或者宣政殿里对着皇帝禀告。 今日不需大朝会,直接就在侧殿处理政务。 夏日里水灾多,容衍没有挑在开春的时候,反而是在水灾最频繁的夏季。 原本他可以等的,可是外面借着容征的名头闹事,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糟糟的。水灾在他登位之前就已经有了,既然上来,自然只有把水灾治理下去。 户部拨下去的用于赈灾的银两不少,然后临海大长公主连番两次带头捐赠,不仅仅是赈灾的粮食,还有银钱,而且不少。 临海大长公主是个不拔毛的铁公鸡。她向来只有伸手要的,没有拿出来的。如今天下的税款收入并不很多,尤其之前容衍清君侧打过仗,曾经路过朝廷税收的地方,即使严令治军,下令不许饶命,可打仗需要攻城,还是难免受了些影响。 收缴到户部的税少了,可是每年朝廷用钱的地方不减反增,尤其遇见天灾的时候,银钱更是如水的从户部流出。 就算如何裁剪宫内用度开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临海大长公主捐了一次,然后又捐了第二回 。 她几乎是要把家底都要掏出来,也不见平日里的那股吝啬劲头了。 临海大长公主这番表态,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坐着,一时间文武百官多少都往外掏了。 先帝起于微末,见过世间百态,尤其厌恶贪官。开国之后,曾经狠狠杀过贪污的官员。杀到甚至官员都不敢入宫上朝。 可贪是人的本性,杀破了胆,还有人继续上。朝廷上其实也不是那么干净。 有临海大长公主在前,文武百官即使不想露馅,也不敢捐的少了,以至于太难看,一会儿倒是让户部侍郎松了口气。 “这次姑母可是出了血本了。” 容衍看着户部呈送上来的折子,户部侍郎在下也不由得有些感叹,“临海大长公主捐出不仅仅银两粮食,还有布料等物。” “着实难得啊。” 容衍看着折子,“姑母的确有心了。” 有了这一些银两和东西,不说能顺利把水灾给治理了,至少能轻松点。 过了两个时辰,吏部官员以及中书侍郎等人退出。 容衍捏了捏鼻根,两个时辰处理政务,让他稍微有些疲惫。 黄孟给他送来茶水。 “姑母为了孩子到底是舍得。” 黄孟应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陛下不如让人告诉大长公主,说仙师在宫里一切都好。” “告诉她也没用。”容衍坐在那里小会,“罢了,让她回家几日。也算是全了姑母的这一番心意。” 黄孟道是。 芙萝莫名其妙的被接入宫,又莫名其妙的被送回家,虽然黄孟和她说只是回家呆几天,但是容衍这颠来倒去的,她简直扛不住。 不过能回家还是很开心的。 芙萝下车入门还没多久,临海大长公主就亲自跑了过来,临海大长公主见着芙萝,迫不及待的抱在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的儿啊,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都不忍心叫你吃半点苦,你现在到底是过什么日子啊!” 临海大长公主这段日子就一直茶饭不思,她叫人去打听女儿,又叫人给女儿带话,可到底是经过大军攻破皇宫的,心里疑神疑鬼,不敢相信容衍会真的对芙萝好。 急得半死,又不敢往容衍面前凑,怕得罪了人,反而让女儿更加不好过。 只好一个劲的捐钱捐物示好。 “阿芙呀,娘宁愿你干脆和娘一块,也别出这事了!”临海大长公主抱住芙萝哭的撕心裂肺,听得芙萝是吓不行。 芙萝好生安慰了亲娘半天,也不见临海大长公主有冷静下来的意思。 “娘,你再哭下去,你花出去的钱就白花了!” 芙萝这话顿时让临海大长公主一停,临海大长公主捏着袖子擦眼泪,“那我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临海大长公主:什么!哭了花的钱就白花了,那我就不哭了! 感谢在2020-03-27 21:08:05~2020-03-28 20: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危险 临海大长公主一听芙萝说再哭下去, 花出去的钱就白花了,顿时一下就停了。 可她还是抱住芙萝不放手,还是郭旭看不下去, 过来劝,“娘, 带着姐姐进去吧,外面这么热, 到时候晒出好歹就不好了。” 京城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钟灵毓秀的地方, 冬天咋呼冷,夏天咋呼热。现在这个时候其实是最热的时候。人在外面稍微站一站,就是一身的汗。 临海大长公主这才感觉到头顶上太阳晒的火辣辣。 她已经在家里寝食不安好一段时间了,真的是自从宫里来人通知她说女儿被召入宫中说是给皇帝讲经,她就心神不宁。 为了这个女儿,临海大长公主是费尽了心思。甚至于病急乱求医,跑到寺庙里头,对着菩萨发愿, 要是女儿能平平安安,那么她就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还是郭旭瞧着看不下去,给她出主意,说最近朝廷为了赈灾的银钱有点发愁, 虽然说朝廷不一定真的为了那些赈灾银要勒紧裤腰带,但自家要是领头捐一点,一来是示好, 二来也是间接的求情。 临海大长公主过过苦日子,对这些东西看得重,可为了自家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咬牙出了血割了肉。 “你没事吧?”临海大长公主握住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仔细瞧她,生怕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她吃了大亏。 芙萝任由打量,“娘。” “姐,你没吃亏吧?” 芙萝想起那晚上被容衍当做大抱枕抱了一夜,那次是真说不好,到底是吃亏没吃亏。 “还好。”芙萝给了个模拟两可的回答。 郭旭听了满脸的迷惑,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家姐姐到底是吃亏还是没吃亏了。 坐在屋子里,身上被暑气撩起的热意在冰块的作用下逐渐散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说了不计前嫌了,然后又缠着你不放。到底是要怎么样?”临海大长公主愁的眉头都散不开了。 芙萝瞧见轻轻拍在她背上,“娘,我没事的。” “真的,这段日子他也没亏待我,衣食住行就和舅舅在世的时候一样。” 临海大长公主依然愁眉苦脸,“你都躲的那么远了,他还是不肯放过你。” 说着又忍不住想哭,“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呢?” “先是那个没用的短命鬼,后来又是……”临海大长公主到底是不敢连名带姓说容衍如何如何,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 说着,又悲从中来,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 “娘,别哭了。我都好好回来了,陛下还说了,让我在家里多住几日。”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临海大长公主就又忍不住哭了,而且哭的比刚才还大声。 这下芙萝和郭旭两个都坐不住了,全都过来劝. “娘别哭了,姐姐不是好好回来了?” 谁知亲娘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收住泪,反而冲他骂了,“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姐姐这叫好好的吗!” 说着又想到自己捐出去的钱,越发伤心,难以自抑。 郭旭被骂的脖子都缩了缩,往芙萝身后躲了躲。 “这不是真中了你爹那个死鬼的话么,万一正和他说的一样,你要怎么办哟。”临海大长公主想到自家女儿可能被容衍吃干抹净还没名没分,又哭的厉害了。 郭旭见状,一下从芙萝身后站出来,“这样的话,不如我去和陛下说,和女人过不去算什么男人。要打要杀冲我来,让姐姐回来就好。” 说着他还真的往外面走,吓得临海大长公主连忙拉住他,“你这是要干嘛?” 这女儿还没完全拉出火坑,要是儿子再跳进去,临海大长公主是真哭爹喊娘的心都有了。 “用不着你。” 芙萝说着帮着临海大长公主把人给扯回来,“你去了什么用都没有,再说了,谁说我就是吃亏了?” 这下郭旭和临海全都看过来。 “他长得不错,就算京城里,长得比他好的,没有他那样的身份高。” 郭旭和临海大长公主神情有点微妙起来,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就是皇帝,哪个人还能越过他去? “而且他还没碰过女人。”芙萝摇着团扇,享受着丝丝凉风,“又尊贵又干净,而且还对我余情未了。” “先别说我如今没有和他怎么样,就算是有怎么样了,我也半点不吃亏。” 芙萝说着靠在那里,摇着扇子,很是开心。 临海大长公主险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哪怕她自小是在市井长大的,听过的见过的多了去,但听到芙萝的那些话,还是头晕目眩,险些没一头栽倒。 “你不怕有孩子么?”临海大长公主脸都要端不住了。 “不是没有么,要是有了,我反正不想生。”芙萝说的斩钉截铁,说着她看向临海大长公主,“娘,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年头女子们也不都是说一定要生七八个多子多福的。 贵妇们都爱惜身子,生了几个之后就不会生了。不是给夫君塞侍妾就是自己私下弄避孕汤药。 这下临海大长公主的脸色越发精彩了。 芙萝从宫里回来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国公府。 临海大长公主和郭忠相处不来,知道两人呆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对怨偶。很久之前公主府和国公府就已经各不干预了。 消息传来,郭忠坐在书房里对着郭旦和郭敏冷哼道,“大长公主弄出来的事,现在自己都没办法收拾了,宫里的那个,连自己的弟弟都能废了帝位。难道还真的以为是什么念旧情的人?” 这个新帝上位立刻就是将容征废为庶人,连最后的体面也没见着给过,可见本性就是无情无义。 对亲兄弟都是如此,更别提所谓的姑母了。 “父亲,眼下要怎么办?”郭旦说起此事忧心忡忡,又对公主府那边的不满多了许多。 临海大长公主生性粗野,他们看不惯,也不将她当做自己的继母。只要面上的功夫全都做好,那么两家也井水不犯河水。 “大长公主眼皮子太浅。”郭旦说着,就连眉目间都流露出不满,“听说在昌隆伯府里借着芙萝受伤大吵大闹,闹到了陛下面前,这又有什么用?” “如果只是牵连她一个也就罢了。”郭忠对临海没有什么夫妻情谊,也料想公主府那边对他也是一样的。 “可是在外人眼里看来,我和他们就都是一起的。”郭忠叹口气他喝了口茶,“到时候真收拾起来,一根绳子带起一串,哪怕想要撇清关系,想都别想。” 说完,他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在桌子上,“简直岂有此理,要不是她当初拦着,那两个又怎么和当年一样任性妄为,闯出这么大的祸!” “父亲,说这些都晚了。”郭敏倒是没有和父亲和兄长那样,满脸愤慨,“现如今是要想清楚怎么办。毕竟听说那位又被陛下召入宫里去了,陛下没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打算。而且也没办法托人去打听。” 郭敏捏着帕子擦了擦脸,“听说陛下倒是对她不错,不过这对女子来说,没名没分的着实也太不像话了。” “她现在如何,我也不管了,有她那个娘在那里,我也管不了。我郭家世代书香,没成想,到了我这里,竟然还出了这等奇耻大辱!” 郭忠满脸愤愤,“既然如此,倒还不如她当年没了,郭家就没这个人!” 他反正儿女众多,没了临海大长公主生的那两个也没什么。尤其是芙萝,自小就不往端庄的路子长,长得妖冶浓艳,长大之后更是招蜂引蝶。惹得当时的太子为了她连人伦都顾不得了。 郭家好好的名声,几乎全要败在她的身上。 现在更好,因为她和她那个娘当年的势利眼,全家都得跟着战战兢兢。原本如果当年这对母女能老老实实的,现在也是皇后,何必弄成这样? 现在容衍那里没说,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到时候真的成个妾,就算是皇家的妾,也够他们一家把脸面全部丢尽。 尤其原先可以做皇后的,偏偏成了嫔妃。这京城里头,哪户人家消息不灵通,到时候要遭人耻笑,一家子都别想出门了。 “大长公主那里人多,而且大长公主虽然不很聪明,但用人却有自己的一套,全都是从宫里带来的人,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容易收买。”郭旦思虑了下,开口道。 和郭家这么大一家子比起来,别说一个妹妹,就是他自己,也可以被牺牲掉。 只是没法动手罢了。 “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她省过心!”郭忠冷哼。 要是哪日这个女儿没了, 郭敏听了扬起嘴角笑了笑,她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将嘴角的那点笑给遮掩了过去。 芙萝出宫之后,见着母亲临海大长公主郁郁寡欢甚是不开心的样子,正好这几天外面下了几场大雨,难得的天气凉爽下来,干脆和郭旭两个在京城的一处湖泊上摆了舟游湖。 燥热的天气凉爽下来,原本闷在屋子里不敢轻易出来的人也都出来了。 一时间这场面上也都热闹的很。 芙萝坐在舟上,她今天着襦裙,头上戴着象征道姑身份的莲花冠。 水面上清波荡漾,瞧着风景很是漂亮。 郭旭见她坐在那里,也不由得跟过去,瞧着下面的水竟然清澈了不少,手欠就伸下去撩水往芙萝那过去。 临海大长公主见着就说,“你小心点,里头水脏,别往你姐姐身上泼!” 郭旭朗声笑道,“娘知道了。” 少年声音低沉但有意扬高,其他靠的不远的船上也能听到。 郭敏走到船边,见着那边看着豪华的船。 虽然今日来游湖的绝大多数都是富贵之家,但临海大长公主的那个船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一眼认出来。 临海大长公主喜好很单一,可能是早年日子过得不好,富贵了之后就喜欢大红大绿显得富丽堂皇的东西。 “大姐,那里就是大长公主么?”郭敏背后一个少女靠过来。 少女是郭忠的庶女,今日跟着郭敏出来。看了一眼那边的船,言语里满是艳羡,“我们都没有见过呢。” “和你有关系了?”郭敏不耐烦问。 顿时那个少女就和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不敢言语了。 芙萝乘船玩的还算开心,可是临海大长公主却受不住在水面上晃荡。哪怕船上平稳,也没有觉得有多摇荡。 可临海大长公主就是有些扛不住,总觉得在水面上自己受不住。芙萝看出临海大长公主的不适应,干脆让人上岸。 临海大长公主上岸之后就找了个地方歇着去了,她自己去歇着,让儿女们继续去玩。 “妹妹。” 芙萝正在看风景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略有些耳熟的女声。 芙萝看去,见着一艘船往这边靠近,一个少妇站在那里,靠的近了她才认出来那是郭敏。 郭敏见到芙萝,“不知我可以和妹妹说几句话吗?” 这话听得芙萝眉梢挑了挑,这话倒是显得她自己有些可怜。 “姐姐若是想过来就过来吧。” 说着,芙萝让侍女在两船之间铺了木板。 郭敏见着那边的身影完全没有动的意思,不得不亲自提起裙摆过去。 郭敏也没怎么乘船,走在木板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短短的一段木板,郭敏的心都险些要跳出喉咙口。 芙萝看着郭敏走下来,脸色苍白着,但她也没有多少安抚的意思。芙萝等了小会,才慢悠悠的冲郭敏笑,“阿芙有些昏船,所以只能劳烦姐姐过来,姐姐善良又善解人意,不会怪阿芙吧?” 郭敏现如今还有点恐惧,听得芙萝这话,只得笑了笑。 芙萝让侍女给郭敏倒了一杯水,“姐姐有事?” “听说妹妹前段日子被陛下重新召入了宫中,为陛下讲经,这对妹妹来说,是好事。”郭敏在心下斟酌着话语。她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并没有太多的相处,甚至两人说过的话加在一起都凑不够一双手。 这个妹妹为人如何,她一概不知。不过看着临海,又看她当年的所作所为,恐怕也是个直性子,说得委婉了听不明白。 “嗯。陛下天恩。”芙萝靠着那里懒懒的答道,神情里有几分慵懒,也显然没有几分心。 郭敏听后仔细的打量她,见芙萝神情放松,没有半点忧虑,这话像是完全出内心所想。 果然是和其母一样,眸光短浅。 “妹妹可想过以后?” 芙萝有些奇怪,“以后?” 郭敏笑了,她拿出长姐的款儿,“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然说现在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总要为将来打算。” 说着郭敏想起那日夜里和父兄们的商议,眼前的这个妹妹显然已经是被放弃了,要说将来,恐怕在家里也没什么将来了。 又改了口,“至少也该为家里的弟弟打算。” “阿旭?”芙萝露出点头疼的模样,“哎哟说到这个,我可头疼阿旭了。” “是呀,你想过阿旭的将来没有?我知道妹妹比起我们,更和阿旭亲近点。现在妹妹和陛下情况不明,陛下可曾对妹妹的将来说过什么没有?” 芙萝看向郭敏的目光带上了些许趣味,“姐姐有话直说就是,妹妹都听着呢。” “我们家世代读书,到了祖父上,因为协助先帝,所有能有一个爵位。这一切来的都太不容易了。百年名声,比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重要。” “更何况妹妹当年因为和容征,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郭家的名声在外可不好听。” 郭敏说着又叹口气,“阿旭也那么年轻,到时候还要考功名说亲,这些东西若是家里的名声坏了,可不好办。” 芙萝笑了,她看向郭敏,“我听说姐夫要纳妾?” 郭敏的脸色立刻就难看了。 她的丈夫官位不高,不想着怎么封妻荫子,反而在风月上使劲儿。成婚几年,就要把自己一个落魄了的表妹娶成贵妾。 郭敏跑回娘家也是为了这事。 “这可不是读书人家该做的事,传出去名声怎么得了啊。”芙萝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她挑着眼看郭敏,“到时候姐夫的前途,还有小外甥们说亲啊考功名啊,可都难了。到时候姐姐如果一把年纪还要给年轻的诰命夫人跪来拜去,那就太难看了。” 她说着笑了笑,靠在那里,看着远处的风景,“姐姐,想好这事要怎么办了没有?” 郭敏脸上的笑已经难以维持了,“妹妹……” 手指甲都已经抠到肉里去了,只是脸上的笑勉强挂着的样子。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姐姐可要抓紧了,不要和姐夫再生气,毕竟出嫁妇人没和离也没被休就回娘家住着,名声不好。传出去,说郭家的女儿不知好歹,和丈夫拌嘴就跑回来了。” 芙萝戳人痛处信手就来。她看见郭敏那脸上红白交错,突然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来,“我刚才那话都是无意,姐姐可不要往心里去!” 郭敏牵强笑着。 到了这步,话也说不下去了,过了小会郭敏回去了。 郭敏一走,原本在屏风后面睡觉的郭旭走出来,郭旭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站在那里,满脸阴沉,“她该死!” 郭敏话里的那些意思他听得出来。 芙萝一看,“你醒了啊?” 郭敏来之前,郭旭说自己困了,去屏风后面的床上睡觉。 她还以为郭旭一直都在睡呢。 “她以为她是谁?”郭旭满脸怒容,指着郭敏离开的方向,“竟然敢趁着娘不在,跑过来和你说这些!” 左一个名声右一个名声,根本就不怀好意! 郭旭怒火炽热,恨不得现在就把郭敏抓了丢到水里去。 “好了,她不是被我赶走了嘛。”芙萝没把郭敏放在眼里,她和郭忠那边原本就没有什么接触,更谈不上感情。所以出口下手也不留情面。 郭旭坐在那里,十六岁少年白净俊美的脸上浮上浓厚的阴鸷,“阿姐那点怎么足够!” “恐怕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思。”郭旭想了下,他平素爱吵爱闹,但不代表郭旭真的是个草包,对国公府和公主府的微妙关系有所察觉。 郭旭的脸色又难看了。 芙萝看他,“是爹的意思吧,也无所谓,他一向和没我们两个人一样,现在觉得我给家里丢了脸,让个人过来叫我知道好歹,也不意外。” 郭旭看她这样,忍不住问,“姐,你不生气?” “不过一群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生气做什么?” 芙萝满脸奇怪。 她从来就没把国公府的那些群人当做自己亲人看过,既然如此,自然没有任何生气的。 芙萝不觉得生气,她只觉得好笑。郭家这群男人怕是脑子里头沾了牛屎,什么时候家族的荣光是靠着那所谓的百年名声来维持了? 而且他们的脸面这么经不住风吹雨打,稍微被人说两句就脸面不保了。 郭旭坐在那里,一张脸拉长了,芙萝过了好会,才发现他的不对劲,“你这是怎么了?” 郭旭怒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芙萝:? 过了小几天,她总算是明白自家弟弟是什么意思,郭旭回家之后就自己去见了临海大长公主,然后突然有一天,临海大长公主把自己盛装打扮起来,连带着芙萝也没落下,并且令公主家令准备好丰厚的礼物,一众人声势浩大浩浩荡荡的直接杀往了郭敏的夫家。 今日是郭敏夫家要娶贵妾的日子。 郭敏那个丈夫自小锦衣玉食,对女子也怀抱着一颗怜香惜玉的心思,表妹家里落魄了前来投靠,这表哥表妹的叫来叫去,然后就要照顾人家终身大事了。 郭敏气得和丈夫吵架,回了娘家。原本打算要娘家人和夫家交涉,谁知交涉无果,丈夫竟然还真的摆了酒席请人过来吃酒。 郭旭狐朋狗友多,自然和郭敏夫家打了招呼,这下郭敏夫家的胆气就更足了,办的那叫一个场面盛大,京城里但凡能请来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了,这场面比当初迎娶郭敏的时候,还要更大点。 临海大长公主亲自驾临,她这样,简直是把郭忠以及郭敏的脸全丢到地上踩了。 郭敏的公婆听闻大长公主驾到,亲自迎接公主入府,临海对那个表妹还十分客气,说了一通郭敏这般不懂事让亲家操心了云云。 芙萝听着就去看郭旭,瞧着郭旭满脸得意,她觉着自家弟弟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芙萝几乎都能想到郭忠的暴跳如雷。 突然觉得有点暗爽呢。 一番客气话说完,临海大长公主还给那个表妹送了金镯子什么的,说是添妆。 主宾皆欢,然后一片和气。 在推杯换盏的时候,有婆子过来禀告,说是大娘子回来了。现在在门口哭呢。 这下可好,酒也不用吃了,主人家慌慌张张的就要出去解决,结果好会没回来,说是人在外面哭的厉害,劝不走也拉不进。 宾客们哪里还吃的下酒,干脆一通溜出去了。 芙萝和临海大长公主一道出去,就见着郭敏在门口捏着帕子哭的难以自抑,见着临海大长公主和芙萝,泪珠子掉的更加厉害。 “儿到底哪里得罪了大长公主,竟然惹得大长公主竟然如此来羞辱我?” 临海大长公主险些没翻出个白眼出来,“这话说得没道理啊,你家里男人纳妾,你自己发脾气跑回娘家,现在人家连个敬茶的都没有。我若不过来,我郭家的脸恐怕都叫你丢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表妹跑了出来,和芙萝站在一块,对着郭敏就哭,“大娘子,妾只是想求个安身之地,可是没想到却和表哥两情相悦。从未有过半点心思,只求大娘子能给条活路!” 说着那表妹就跪下来对着郭敏磕头。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郭敏被丈夫扯得一个趔趄。 临海大长公主站在那里看热闹,芙萝没有插手别人夫妻的意思,突然她觉得背后有点凉,那股不寒而栗瞬间窜遍了全身。 芙萝忍不住向外张望,然而下刻破空之声就由远而近刺来。 芙萝下意识一把拉住身边的临海大长公主,齐齐往地上一仆。 霎时间尖叫和慌乱的脚步声一下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嘤嘤嘤~~~~~感谢在2020-03-28 20:59:25~2020-03-29 21:0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黛、诸映晤 5瓶;陈陈爱宝宝、李李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入怀 妇人尖利喊叫格外刺耳, 一切来的太快且迅速,几乎没有给人半点预料。 芙萝将母亲给一把带下来,母女两个直直扑在地上, 石板路上那股尘土味儿冲入了鼻子。可是芙萝半点都不敢放手,她怕自己一放手就出什么事来。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 让原本在四周看热闹的宾客慌乱逃命,顿时一片热闹变成了狼狈不堪。 混乱中, 女官和婢女们也吓得六神无主, 不过女官是从宫里出来的, 哪怕六神无主还知道护住这对母女。 郭旭拨开面前挡道的几个人,就见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直接往自家母亲和姐姐那里去。 “你是什么人!”郭旭抽出刀,就挡在芙萝和临海大长公主面前。 那男人长得高高壮壮,带着一股北地的健壮和彪悍,和京城土生土长的完全不同。 “我叫于左,仙师应该认识我。”那男人道。 “于将军!”芙萝一下就从地上抬头,她当然记得,不但记得, 而且还知道这个是容衍身边的红人! 于左是被请过来吃酒席的,谁知道竟然会在这里碰上芙萝。 四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于左让郭旭把人给搀扶起来,“现在快进去!” 伏击的人在外, 显然是不能进主人家的。 郭旭立刻扶着人进去,一路上女官指挥着侍女护卫着芙萝还有临海大长公主进屋子里。 刚才还慌乱着,过了两下主人家也反应过来了, 护院家丁们操着各色棍棒家伙如水的往外面涌,把整个府邸包围的水泄不通。甚至还把外头那一条街给前后封了。 这家人姓袁,袁夫人进来给芙萝还有临海大长公主一人一碗安神汤。 袁夫人满脸愧疚不安又惶恐,“大长公主和仙师受惊了。” 大长公主坐在座位上,将丫鬟手里的安神汤接过来一饮而尽。等好点了就迫不及待去问芙萝,“阿芙怎么样,可好些了?” 说着临海就去看芙萝身上,翻来覆去的看她身上,果然瞧见芙萝手掌上有几道被擦出来的血痕。 娇养出来的姑娘,皮肉也是极细嫩的,她那么扑在地上,难免有点擦破皮,丝丝鲜血从伤口里冒出来,看的临海大长公主心疼。 袁夫人见状,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药送上。 又叫了会点医术的丫鬟给芙萝上药。 芙萝忍着手掌上的痛,安抚母亲,“娘,只是擦破了点皮。” “你养得这么大,除了上回那个娼妇养得,谁让你受这么重的罪了。”临海大长公主心疼的要掉眼泪。 郭旭瞧了一眼,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伤,就是掌心里有点破皮,现在处理干净了,又敷上药,瞧着好多了。 “娘,别哭了。” 袁夫人站在一旁不安的厉害,自家儿子喜事,来个够分量的贵人来压场面,没想到却是这样。 贵人在她这儿差点被人刺杀,这可是皇家的长辈,要是在自家门前有个三长两短,上头可不管你无辜不无辜。 “去把大娘子叫进来!”袁夫人冲身边的丫鬟道。 丫鬟立刻就去了,过了小会,郭敏被人给带了进来,丫鬟一左一右在她身后,挟着她的胳膊。 郭敏才进来,临海大长公主见着,起身过来直接重重一耳刮子就扇在郭敏的脸上。 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郭敏扑在地上,好会都没能回过神来。 “你亲娘死了,你怎么不下去陪她!”临海大长公主厉声大喝。 “大长公主!”郭敏的夫君袁望被这一巴掌也给吓到了。 临海大长公主气上了头,胸口起伏不定,“亲娘死了的小娼妇,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是个丧门星,在夫家搅天搅地不够,还要来害我!” “你怎么不跟着你那个死鬼娘一起去了?!” 临海大长公主骂人可不好听,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给郭敏说话的,袁夫人巴不得赶紧有个人出来背锅。 郭敏那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反正得有人挡住临海大长公主的怒火。 袁夫人见着儿子竟然还有点想拦,立刻一把拦住,示意他别管。 临海大长公主此刻是又惊又怕,只有那么一点,自家女儿可能就和她阴阳相隔了,如果不是郭敏,他们哪里会遇见这个事。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临海大长公主指着地上的郭敏,“是替你那个爹谋划,来杀我们娘倆!” 郭敏捂脸抬头起来,满脸惊恐,还没等她说话,临海大长公主就冷笑,“看来是了,你们等不及我死了,所以就想要把我弄死对吧?” “我没有!” 郭敏话才说出来,又挨了临海大长公主另外一巴掌。 芙萝在一旁看着,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 “娘,叫人把她关起来就行了,您亲自动手,免得娘伤了手。”芙萝没有看人挨打的爱好,她也不想见着郭敏在她面前晃悠。 临海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袁夫人,“这是你家的媳妇,请吧。” 袁夫人瞧着郭敏挨打,心里爽快不过了,可听到临海大长公主要她把人关起来,“这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我们下手的话,怕是国公爷会找麻烦。”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感情你们现在嫌她是个烫手山芋了,准备扔我手里?” 袁夫人和袁望一下都陷入沉默。 外面传话说是官兵来了,朝廷官员住的地方基本上都差不多,都在一个地方。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官府要来管的。 临海大长公主点点头,“行,有管事的人来了,那也不劳烦了。”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就要两三个壮婢把地上的郭敏给拖出去交给外面的人。 郭敏还想说话,却被壮婢拿布塞了一嘴。 这行径袁夫人也不敢做的,毕竟是国公府家的姑娘,但临海大长公主做起来没有半点顾虑。 做母亲的教训女儿,难道还有人来说三道四不成? 外面的官兵来了,把这四周围的水泄不通,袁夫人按例要被叫出去问话,把前因后果大致描述一遍。 袁夫人和袁望出去了,临海大长公主这里也来了人,都是来问当时情形如何。 临海大长公主又能说什么,如果不是女儿拉着她,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了。 正气闷着,外面郭旭突然从外面蹿进来,脸色古怪难说,“禁军来了!” 京兆尹这边派出的人正在忙活,禁军过来了。禁军的盔甲和旁人完全不同,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 芙萝挑了挑眉,禁军在外面排查了一番。前前后后全部搜查,甚至连主宾家身上都搜查了一遍,恨不得把每一块地砖都翻过来查看一遍。 原本的喜酒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成了闹剧,不管是主人家还是宾客都留在那里,临海大长公主也都是将近宵禁快到的时候,才带着女儿回去。 一回公主府,就有人来禀告,说是国公爷求见。 娶公主从来就不是什么轻松事,公主和驸马是夫妻,也是君臣。驸马来见公主是求见,和平常夫妻那般是不可能的。 “叫他滚。”临海大长公主直接叫人把郭忠给挡在门外。 她没那个心思去和郭忠吵架,回头过来看芙萝手上的伤口。 “娘,真不见爹啊。”郭旭坐在一旁瞧着临海大长公主小心的给芙萝上药,忍不住问。 临海大长公主一面小心的看芙萝的伤口,一面冷哼,“你爹又有什么好看的?你难道见着我和你爹见面就有好话说了?” 郭旭听了顿时讪讪的摸了摸头。 临海大长公主和郭忠见面必定吵架,两人能坐下来好好说话,恐怕十次里也没有一次。 “你那死鬼爹过来,也不过就是为了前头那死鬼生的赔钱货,有什么好说的。”临海大长公主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这小子也不要以为国公府里的那几个都是好人,你爹胸无大志,眼睛却长在头顶上!那边的人可不算是你的什么兄弟。” “那些人不过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就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和外面那些吃绝户的也没什么区别。你给我听着,他们算不上你兄弟,你爹不仅仅是你爹,还是那么多人的爹。不要以为他们都是些什么好货色!” “要不是我撑着,你和你阿姐两个都被他们给生吃活剥了。他就是为了那个娼妇养的来的。” 临海的几句话说得和炮仗一样,说得郭旭坐在那里干笑,“娘,我就是说两句,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老实坐在那里不动了。 临海大长公主看见他就烦,撵他出去,回头和芙萝感叹,“我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生了这么个憨货!” “要是他能有半点和你像,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芙萝倒是无所谓,“其实阿旭已经挺好了,毕竟国公府那边我们还得叫上一声爹,他心里有疑虑,也是正常。” 临海厌恶的皱皱眉,“你爹最大的长处就是一张脸,除了一张脸以外,也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回头这话娘记得和阿旭也说一句。”芙萝俏皮道。 临海戳了下她的额头,正要让女儿好好休息,又见着郭旭进来了,而且瞧着是直接跑进来的,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 临海大长公主医见着他这样子不耐烦道,“是你那爹又来了还是怎么的!” “不,不是!”郭旭整个人都在喘气,他显然是跑过来的,额头上全是汗珠,连带着气都喘不匀。“陛下来了。” 一下屋子里头落针可闻,临海大长公主都已经傻眼了,“这没人告诉我呀?” 皇帝来之前会有人事先告知,好让人准备准备。现在外面天都快要黑了,宫门应该也快关了,怎么来了? “陛下微服来的。” 这个时候天还微亮带点光,郭旭还不想这么早就去就寝,无聊了就在外面乱走乱逛,结果有人说有人要见他,他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一尊大佛到了自家门前。 郭旭一面叫人安顿好容衍,一面撒开腿亲自跑过来告诉亲娘。 临海大长公主一下也傻眼了,这侄子都来了好几次,怎么这次还是这么叫人防不胜防呢! 一下临海大长公主就要换衣服,还是被芙萝拉下来,“现在这个时候,娘又是换衣服又是怎么的,太麻烦了。” 这么一说也是,女子梳妆打扮那都是需要时机的,有时候换衣裳洗脸再重新梳妆一番一个时辰都要的。 “现在就行了,”芙萝道,“我们才经了变故,留了一条小命,哪里来的那么多精神梳妆打扮。” 说完,芙萝就扶着临海大长公主到外头去。 郭旭让人把容衍给安排到了凉棚里头。 这个天这个时候还没凉快,如果没有冰块的话,其实外面还比屋子里头要通风凉快多了。 到了凉棚那里,远远的就看到个人影。 芙萝轻轻掐了下临海大长公主的手臂,临海大长公主就拿帕子掩住脸哭起来。 容衍站起来,“姑母。” “大侄儿啊。”临海大长公主暗暗掐自己一把,哭的伤心的厉害,“姑母是真的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要冲着我们母女来。” 临海大长公主拿着帕子掩住脸,真心实意的假哭。 容衍过来劝她,“姑母放心,侄儿会令京兆尹去彻查此事,另外公主府也会另外调增人马驻守,确保姑母一家万无一失。”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心里满意了些,她看向郭旭,“只是可惜我家这儿子平常就知道闲逛,到现在都还是个白身,要是他有……” “娘!”芙萝拉了下临海大长公主的袖子。 临海大长公主满脸莫名其妙。 容衍脸上倒是没有任何要动气的模样,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影,他看向郭旭,“阿旭今年几岁了?” 郭旭忐忑答道,“回陛下十六了。” 容衍满脸和气,“没想到这么大了,平常人家子弟这个时候的确是要好好读书,为将来考功名做准备了。家里可请了什么名师?” 能请什么名师啊,那些名师不缺束脩,多得是人家去请,而且对学生也很挑剔。除非看得上眼,要不然就算出身再高,给的束脩再多,也不会去看。 郭旭性格顽劣,自家人面前还好,到了外面那就是一混世魔王,瞧他那么整治郭敏就知道了,名声是真的不好,哪个名师肯不要自己的名声来教他? 芙萝不敢把这个说出来,临海大长公主也是有点发愁,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弟弟读书上可能没有什么天赋,比不上家里的几个兄长,所以到现在也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 “这倒没什么关系,读书不成,其实还有入武。”容衍满脸和气,“阿旭可有从军的念头?若不然做个武状元也是很好的。” 这下临海大长公主的脸色就变了。 “这可不行。” 容衍依然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这有什么不行的,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如果有心去出人头地,什么都可以。” 说完容衍见着临海大长公主那极其不好看的脸色,“姑母,我想和阿芙说几句话,姑母和阿旭先去休息吧。” 这话侄子对姑母说有些不得当。可临海大长公主却点头了。 待到临海大长公主和郭旭都离开,容衍看了一圈四周的侍女。芙萝让那些侍女退下,不多时凉棚里也就他们两个人了。 “陛下。”芙萝对容衍屈了屈膝。 行礼行的简单,甚至还有几分敷衍。 容衍对她伸出手,芙萝满脸不解。容衍等了小会,似乎没了耐性,直接去握住她的手。 “怎么又伤着了?” “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带着了。”芙萝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过擦了一下还好了,总比丢命强。” 容衍看着她上了药的手,“此事京兆尹已经去查了。” 袁家四周都叫禁军围的铁桶一般,就连临海大长公主一家也是在那里留了好半日才能得以出来,至于其他人能什么时候回去,那还真不知道。 “陛下,如果我死了,陛下是不是会开心?”芙萝突然道。 此刻西边残留的那一点光亮也彻底消散,凉棚内点了纱灯照明,循着灯火来的飞蛾不停的撞在纱灯的灯罩上,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 容衍的眼神有瞬间的凌厉,两人站在那里,“你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我很讨陛下的嫌。”芙萝轻声道,“若是想着如果能解开陛下的心结,那么这条命……” “你想多了,”容衍突然开口,说着他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松开,可芙萝又轻轻吸了口气,似乎是伤口被扯到了的模样。 容衍原本要松开的手指又握紧了,“已经上了药?” “上了,还是娘亲自上的。只是还是有些痛。” 芙萝说着,又露出点惶恐的模样,就要把手给往回抽,容衍手上扣住,“别乱动。” 说着直接借着灯光仔细查看她的伤口。 “我以前见过伤口处理不干净,结果砂石长在肉里面,每逢变天都痛的死去活来。” 容衍说着仔细的看她的伤口。京城里但凡有大的动静,都会禀告给他。黄孟说她遇刺,容衍立即让禁军前来,之后他自己也赶过来了。 宫城带了时辰就要关闭宫门,重新开启必须要等第二日,除非有紧急军报,才能从宫门的缝隙里递进去。 他处理完手里的公务,掐在宫门封闭的最后时候到了公主府上。 临海大长公主是他的姑母,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来看看。 毕竟他的兄弟几乎已经死了大片,长辈也只有一个姑母。 至于眼前人,不过是看在往昔那点可怜的情分上。 “听说那些都是伤筋动骨的重伤,我这点,不至于吧?”芙萝说着,小心的端详容衍的面容。 容衍看见她白嫩的掌心上被砂石擦出来的擦痕,在他看来,这点算不上什么,和他曾经看过的,和曾经受过的伤势相比,根本不算什么。都已经精心处理过,只要不沾水,不吃发物,很快就能痊愈。 容衍持起她另外一只手,他记得她另外一只手被发簪划过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 手背上肌肤莹润洁白,已经瞧不出有受伤过的痕迹。 “已经好了。”芙萝见状,轻声道,“陛下送来的去腐生肌膏的确好用。” 容衍闻言松开手,“是吗” 芙萝就坐在容衍对面,小半会她红了眼圈,泪光盈盈。 泪水在眼眶里欲掉不掉,“陛下,我可曾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芙萝泪眼盈盈望向容衍,似乎她的害怕和恐惧在此刻终于溃堤,全数都表露在他的跟前。 她哭的肩膀一抖一抖,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或许又许多人看不惯她,但是她做过的那些事,仔细掰开了,其实没有一件是让人对她动杀念的。 芙萝哭的似乎更凶了,她哭起来也不像旁人那么外露,双肩颤着,带出几分后怕。隐约带出几分的哽咽,却不听什么哭声。 梨花带泪,我见犹怜,恐怕说的就是她了。 “表哥,你恨我很到恨不得杀了我吗?” 芙萝突然放下一直按在眼上的帕子,红彤彤的眼睛看向容衍。 容衍眉头皱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芙萝似乎又悲怆起来,她一下抱住他,埋在他的怀里哭起来。 容衍身体僵硬了瞬间,两人这般倒是回到了几年前。 他手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他双臂垂下, 今日夜里京城多了许多士兵巡逻,京城夜里有宵禁。但是今夜里巡逻的士兵要比往常要多出许多。 一个中年人听家丁说了外面有多少人之后,让家丁退下。他慢慢腾腾的去了后院,“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中年人满脸感叹,“好好的一桩喜事弄成这样,您一见着清惠仙师,怎么就这样了?沉不住气可是不行的。” 话语落下,屋子里传来东西被扫落在地的声响。 “她活着和死了,差别可大,容衍似乎眼下对她正热乎,她出事之后,禁军都出动了,如今京城里头可是多了不少人。” “贱人!”屋子里爆出一声沙哑的嘶吼。 中年人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嘤嘤嘤~~! 容衍:别哭了……别……好吧,你随便哭吧。 芙萝:渣男!感谢在2020-03-29 21:01:29~2020-03-30 20:5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番茄主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变化 中年男人在外听着里头一阵哐哐当当乱响, 他在外面叹气,“何必呢。” “自古温柔乡英雄冢,更何况还是一个水性杨花之女。” 屋子里头的声响不但不停, 反而越发激动了。 中年男人推门而入,一股浓厚的药味扑面而来, 浓厚的药味里掺杂着一股血味。 “出去!”里头爆出一股嘶哑的怒吼。 中年男人依言退出门外,过了好会内里只剩下一阵阵的喘息, 只是那喘息里还有未消下去的怒气。 中年男人耐心的等待, 等到里头终于是把能砸的给砸完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别的声响, 这才推门而进。 他手里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喝了吧。” 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室内一片狼藉,充斥着厚厚的药味,草药苦味和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混在一起,颇让人作呕。 中年男人走到床帐前,过了稍许,床帐里有手伸出来。 容衍今夜没有回宫, 他留宿在临海大长公主的公主府上。宫门关上之后除了到了第二日的时辰之外,宫门不会开启。夜启宫门是大事,瞒也瞒不住。 临海大长公主对容衍十分的殷勤,专门准备了上好的楼阁。室内冰山巍峨, 在炎热的夏夜,室内丝丝凉意,颇有几分凉秋的意味。 明明是最好眠, 容衍却没睡着。 心头似乎有一把火在烧,熊熊的在心头烧着,给人一股没来由的烦躁。他抬手了下,一如夜里她靠在他的怀中一般。 她或许是真的怕了,又或许是有别的,不能向他道明的缘由。在他毫无防备之下,直接投入怀中哭的梨花带雨。 泪水落在他的心口上。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他遇见的情况比她凶猛了千百倍,命悬一线数不胜数。 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头脑里有瞬间的空白,甚至不顾还在和其他大臣商议要事,直接令禁军出动。 等反应过来,只见着四周大臣们满脸惊愕。 禁军保护皇宫,直接令禁军出动,已经算是大事了。 容衍盯着头顶上的帐子,室内的冰山很是厚重,在室内泛起了一阵阵凉风。 若说他刚回京城的时候,想要让她后悔,那么现在他只不过是想要解除自己的执念罢了。 容衍心里明白,前尘往事,记住了也无益。只是他心里有执念,曾经何时,他曾经攫取到的第一缕温暖。离他那么近,似乎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得到。 那执念在他心下集聚,在这几年里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她的心对他来说太抓不住了,既然如此放过她,也是放过自己。将她放在跟前,日日夜夜看着,或许有一日突然对着,原先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已经淡去,只是成为一个他提起来,不过一笑的过去。 他以为他做得到,可到今日他发现,听到她遇袭的消息,头脑在瞬间的空白之后,竟然是淡淡的恐慌。 那恐慌先是极淡,叫人难以发觉。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恐惧逐渐浓厚,重重的压在心头上。让他坐立不安,哪怕一时半会可以强行压下去,可最后受不了的人是他。在处理政务的时候,还可以压制,可是在休憩的间隙,他能察觉到自己的焦虑。 容衍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芙萝清晨的时候就被临海大长公主派来的女官给叫醒了,然后大早上的,和容衍一道用早膳。 夏日里天都亮的早,今日没有大朝会,也不用天不亮的就要去赶朝会。 公主府里吃饭,是民间的规矩,一家人在一块。 今日因为有容衍在,一顿饭吃的沉默。临海大长公主倒是几次想要说话,可是将容衍那一幅食不言的模样,数次提起一口气上来,又默默的吞了下去。 临海大长公主忍不住看向了芙萝,示意芙萝说点什么,芙萝默默低头,几口把自己面前的银耳粥配着几口爽口小菜全都跐溜吞到肚子里。 她吃完之后,直接到屏风后去漱口整面,完全没有去看亲娘那殷切的目光。 临海大长公主瞧见平素最是激灵的女儿没有接她的眼风,就坐在那里没怎么动了。 儿子在这方面少根筋,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果然,郭旭坐在那里闷头吃饭,一桌子的菜基本上都要被他给挑光了。 贵人家吃饭,都是准备的小小一品,每一品只有那么一点。吃的是精致和品位。 筷子下去了没两下,基本上就见底了。 十六岁的少年长身体,吃的也多,哪怕女官在一旁张罗将菜品及时送上,也比不上他吃的速度。 临海大长公主对着郭旭燃起的那点点希望一下就没了,儿子脑子里缺根筋到这个地步。除了自己不多为他绸缪,恐怕到时候什么都没有。 “侄儿啊,宫里还有事吗?”临海大长公主端起祥和的笑,看向容衍。 “那看是什么事了,每日都有事,不过陪姑母的话,侄儿还是有这个空闲的。”容衍话语柔和,听得人心下熨帖。 临海大长公主心下少了点约束,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两个了。” “一个是阿芙,一个是阿旭。前世孽缘,到了这辈子我就得给他们操心。”临海大长公主看了眼郭旭,“阿芙是没办法啦,但是阿旭,他年岁还小。还希望大侄子能多照料点。他人还算是聪明,就是不肯把聪明劲头用在正事上。” 容衍点了点头,满脸的赞同,“这倒是没错,” 临海大长公主脸上就僵硬了下。 芙萝出来,就坐在座位上。 “若是陛下垂怜,不如陛下可否为阿旭请几位名师?”芙萝轻声道。 这话听得临海大长公主还有郭旭两个一同瞪眼珠子。 “我想过了,阿旭的的确确年纪也大了,听说平常人家的子弟这个时候,不说要准备痛考功名,也要开始张罗起来了。但是阿旭却一直玩闹,对读书不上心,对读书不上心也就罢了,连拳脚功夫都没什么长进。文不成武不就,也怪叫人担心的。” 芙萝坐在那里满脸哀愁,“他这样,那些有名气的名师哪个会教他?就连爹那里都是看见他都烦躁,不愿意搭理他。更别说查看功课了。” 芙萝说着叹口气,拿着袖子擦了擦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好。”容衍一口答应下来。 这下轮到芙萝有些措手不及了,容衍夹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包子,见着芙萝还没来得及完全遮掩起来的惊愕。 他露出点意外,“怎么了,表妹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么?” 芙萝不过是想要把亲娘那几句太过露骨的话给圆过去,谁知道他竟然还当真了? 芙萝反应快,她立刻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表哥,真的吗?” 那一声带着无限欢快的表哥,让容衍嘴边的笑僵了下。 这句“表哥”听在耳朵里着实刺耳。 “当然。一言九鼎。” 芙萝满脸欢欣,“那就当好了,有人看着他的话,到时候娘也不必为了他老是出去闯祸担心啦。” “对了,表妹可知道自己以前曾经得罪过什么人?”容衍像是闲聊,一面和她吃东西一面和她说话。 芙萝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起来的时候,外面天空已经泛起了蟹壳青,现在天光也有大亮的意思了。哪怕不要上朝,也应该有各种各样的事要处置,不知哪来的那么多的空闲。 “……得罪……” 容衍似乎是好心又强调了一句,“对,有什么人狠狠的得罪过?” 芙萝不由自主的直接往容衍看去,她恐怕得罪最狠的,就是面前这个了吧? “我不记得了,”芙萝低头下来,“自从出家之后,我也没见……什么人……” 芙萝的声音越说越低,她其实和几个贵女来往还是蛮密切的,不过都是交流她们最近的猎艳而已。 “真的想不起来了?”容衍好脾气的问。 芙萝摇摇头。 她头垂着,一段脖颈从衣领里露出。修长纤细,美丽而诱惑。 如云的黑发压在耳畔,美不胜收。 “想不起来了,就算是有,也不过是拌拌嘴,又或者比比哪家的衣服头饰更好,哪里来的这么深仇大恨。” 临海大长公主也在一旁说了几句是的。 容衍看了她好几眼,那目光很是奇怪,看的芙萝很不舒服。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舒服。 一顿饭用完,容衍看向临海大长公主,依然是方才的和气,“姑母若是放心的话,不如让阿旭入宫读书如何?” 临海大长公主一下僵住,嘴都张在那里好半会没动。 “姑母是担心我照顾不好阿旭?” 临海大长公主摇头,“自然不是,只是怕他是个猴子,扰了你的清净。” “这我倒不怕,宫中自有规矩,阿旭入宫跟在我身边也好。” 这话让临海大长公主两眼发亮,帝王身边伴驾,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原先临海大长公主的惊愕现在全都成了狂喜,“那就太好了,这孩子我看着恐怕也只有侄儿你能压得住。要不然,我都头疼怎么管教!”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推了一把儿子,“快谢恩。” 郭旭晕晕乎乎,被这天上砸中的馅饼给砸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他晃晃悠悠的起来就要跪下,被容衍一把扶住,“都是一家人,何必。” 芙萝将容衍满脸和气,越发的心下如鼓。她现在有点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一顿饭吃完,容衍打算离开回宫去,他看向芙萝,眼神往自己身旁带了带,芙萝愣了下,没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还是黄孟在一旁解释,“仙师和陛下回去吧,除了那样的事,在贼人抓到之前,恐怕都不太平,不如先回宫,反正郭小郎也跟着一块入宫去,姐弟两个有照应,也不怕。” 于是回家还没太长时间,她就被带回宫去了,而且弟弟还一块被带入宫去了。 容衍说到做到,既然是让郭旭入宫读书,还真的把他给弄到御书房那里去了,另外还令人给他传授四书五经。 能做官的,而且能到宫里来的,在读书上必须有几分本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给安排好了。 宫中自有法度,身份没到那个份上,不管做什么都有规矩管着,郭旭还记得自家曾经狠狠得罪过容衍,哪里敢放肆,在这地方,随便找个理由都能把他打得屁股开花。 原先郭忠和临海大长公主都管不住的混世魔王,就乖乖的栽在了容衍的手里。前来教书的是个中书博士,四书五经烂熟于心,都不用拿书。 在家的时候,给他请的那些师傅就没有几个能呆的长久,不出十天半个月就能被气走。 黄孟笑着看霜打了的茄子似得郭旭,“郭郎君,陛下特意给您请了好师傅过来,您可要好好读书,外面可都有人看着呢。郎君可一定不能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说着,黄孟走到外面,笑眯眯的对芙萝说,“仙师就在这看着?” 黄孟是个人精,该说什么话,话该拿多高的调子都一清二楚。这会把声音给压的低低的,不让殿内的人听见。 芙萝点点头,她到现在也想通了,既然容衍给安排了,那么她也就好好收着就是。这个弟弟父母都管不了,她作为姐姐也不可能来一日到晚来看管着。 芙萝知道自己亲娘不是个能教出人才的料子,不养歪就算不错了。 她在门口看着里头的人被老学究提溜着学。 中书博士有教宫人内侍读书的职责,见过各种人,对付郭旭这种简直信手拈来。 郭旭要是敢偷懒,直接挨中书博士的一顿板子,打手那是给面子,若是过分了直接一板子抽在背上。 郭旭是个纨绔,对着亲姐姐怂的很,可是对着外人那可是神气的很,才要发脾气,中书博士淡淡一句话,“陛下说了,每日要查郎君的功课,与其想着怎么威风,不如想想今日怎么过去。” 一句话郭旭就淹头搭脑,老老实实捧起书本。 芙萝都看的叹为观止。 郭旭跟着芙萝一块入宫,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宫里这个地方,人多嘴杂,根本就藏不住事。 很快就有人向容衍进谏。 “内宫是陛下私密之所,除却陛下和后妃之外,其余男子不得入内。现如今外男却得入其中,这不合宫规,再说若是闹出事来了,于天家颜面有损。” 容衍没有半点触动,他看了一眼下面的臣子,那臣子是真的老臣了,胡子头发花白,“不碍事。” 郭旭他看一眼就能看到底,不过就是一纨绔子弟,而且心思全在闹事上,在男女之事上面,根本就不开窍。更何况在公主府里也开过眼界,哪里会对着几个宫女就忍耐不住了。 “内宫妇人众多,”下面站着的老人家一下就目瞪口呆了,“让外男进去根本不和规矩,除非陛下内弟,不然这成何体统。” “那就当他是吧。” 容衍不想在这种事上花费太多的口舌,随意一句。倒是让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衍说了几句场面话,把人给安抚过去,然后叫内侍送人回去。 他盯着看自己手里公文。察觉到有人进来,脚步很轻,“你来了?” 容衍一抬头,见着陆蓉站在那里,他微微蹙眉,“怎么是你?” 陆蓉有些手脚无措,“小人是过来看陛下是否需要人服侍。” “不必。” 陆蓉听后只得退下。 芙萝在郭旭那里看了好会,见着郭旭竟然还真的老老实实读书,没有什么要作妖的样子,她这才慢吞吞的往回走。 到甘露殿的时候,黄孟眉眼带笑,“仙师来了,陛下在里头一段时间了。” 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她入内。 甘露殿里她只看到容衍靠在那里,伸手捏着山根,很明显在小憩。 芙萝极力放轻了脚步,她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打算掉头偷偷溜走。结果那边黄孟已经把殿门给关上了。 芙萝只好继续往容衍走去,她脚步放的很轻,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落地无声的本事,脚步落上地上不可避免的发出细微的声响。 原本闭目休憩的容衍睁开眼,“你来了。” 芙萝微微屈了屈膝,“打扰了陛下休息,贫道该死。” “……”容衍听她说‘该死’两字,心下起了浅薄的怒意。 “你从阿旭那里回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示意内侍给她搬来绣墩让她坐下。 “嗯,多谢陛下恩德,这小子家里都管不住他,到了宫里倒是肯乖乖读书了。” 芙萝向来觉得郭旭这年纪的少年就应该读书,只是临海大长公主管不住。 “嗯,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 容衍靠在那里,他看向芙萝,“孝贞皇后要迁葬了。” 容衍继位之后追封生母李氏为皇后,既然成了皇后,那么是要迁葬了。 “是。”芙萝满脸的恭顺,连嘴边的笑都是恰到好处,“娘娘在天之灵相比也会欣慰了。” 她这幅无懈可击的模样,让他心里越发的烦躁,他想要把她这恭谨样子给撕开,重新露出那个敢吵敢闹目中无人的鲜活模样来。 “我打算亲自去。” 芙萝低头,“陛下亲自去,孝心一定感天动地。” 容衍扯了扯嘴角,“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这下芙萝也真的惊呆了。 怎么她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我要习惯你,然后忘掉你!! 过了小会 容衍:你怎么还没回来!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芙萝:……感谢在2020-03-30 20:53:15~2020-03-31 21: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在 30瓶;真的想秃了也想不到名 20瓶;梦喻姽婳扣镜年华 10瓶;番茄主义 2瓶;李李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迁葬 芙萝差点悲泣出声, 为什么她也要去! 迁葬算是大事,亲儿子在场算是理所应当,但是她去算什么? “可是陛下, 贫道去的话,似乎名不正言不顺。”芙萝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这样未免有损陛下的英明。” 她其实就是不爱去,不想去, 就算只车里坐着, 一摇三晃的, 简直感觉骨头都要被要散了。 “你不是修道吗?”容衍突然来这么一句。 这句来的莫名其妙,芙萝不明所以。但也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不管怎么话说明面上她的确是修道。 “民间迁葬的时候,听说会做僧道陆场,你不是可以派上用场吗?” “……” 芙萝一下陷入了诡秘的安静里,容衍这话真是太绝了。 不过她还真的不会超度人! “陛下说笑了。”芙萝笑的有些勉强,“皇太后迁葬,应该请德高望重的高僧主持水陆道场。我这……” 她难道要念上几句太上清静经吗? “方才你不是自称贫道吗?”容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满脸无措, “既然是修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你还不如去路边的野庙里随便拉出一个出来。芙萝腹诽。 她低头下来,原本站的笔直的身体,不自觉的开始左右摇晃。这是她的习惯, 每逢觉得委屈了,就是忍不住这样。 容衍自然也知道,他原本压抑的心情竟然因为她这样有了一丝半点的松动。 “不乐意?”他故意问。 “自然不是。”芙萝瞬间就换了一张脸, “只是我道行不深,恐怕当不起。” “这倒无碍。”容衍笑了笑,他看了看芙萝,“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你带回宫里来?” “是因为陛下让贫道给陛下讲经。”芙萝又道,“不过前几日之后,陛下应当还有担心我的意思吧?” 她简直就是一只狡黠的狐狸,在他不经意间,就迅速的捕捉到各种破绽,然后四两拨千斤的挑起,带着一抹似乎与生俱来的妖媚和狡黠。 “……陛下大恩,阿芙没齿难忘。” 说着她抬手起来,双手交叠在一起举过额头。她慎重其事的往容衍一拜。 她这般,倒是让他原本有些轻松了的心情又紧绷了起来。 “不必如此,表妹。” 容衍把表妹两字咬的更重了些,她似乎还能从中听到些许的气急的声音。 芙萝有些奇怪的仔细想了下,自己似乎没有戳到他的痛处。 她心思转的飞快,瞬间想了好几个他脾气不对的时候。 “嗯,表哥!”芙萝答的干脆。 容衍望着她,芙萝对他笑了笑,“没规没矩。” 芙萝却是不怕的,其实到了这会也没什么可怕了。 不过芙萝还是低头应了下来,“是。” “你给我说说道经吧。” 容衍这话让芙萝脸色都变了,她这修道,自己心里清楚,都是吃喝玩乐来着。家里不过就是要她去躲风头,哪里可能真的要她去修道。 要是真修出个什么,临海大长公主可能第一个就要把她拖走。 芙萝脑子倒是转的飞快,直接和容衍说太上清静经。算是她平日里背的滚瓜烂熟的一个,拿出来唠唠叨叨,芙萝感觉自己现在和外面那些跳大神的神棍似得也没啥区别。只是她不会装神弄鬼罢了。 容衍就坐在那里听着,她的嗓音软软糯糯的,天生的嗓子,和她那副艳丽面孔倒是不怎么搭。 柔柔软软的声音和春风似得,吹拂在人面上,带来一股惬意。 容衍忍不住闭上眼,靠在那里。 芙萝小心的看了下,觉得容衍说不好睡着了,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她嗓子才一低,那边眼睛闭着的人就开口,“怎么不说了?” 芙萝胆大包天,“陛下在听吗?若是在听,陛下这倒是不像在入定啊。” “若不是,阿芙陪着陛下说些别的可好?” 容衍并不在意这些神神道道,他是沙场上杀出来的人,这些东西听着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听一听。 他不信报应,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绸缪来的,能有今日的一切,不是他求神拜佛来的,是他一步一步,拿着自己的命,走在别人都不愿都不敢去的沙场,拿着自己的血肉给换来,蛰伏起来,小心的窥探时机。 鬼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听着她那么一本正经的在那里说经,心情似乎也真的跟着她的话语平静下来。 “陛下要不要说点别的?”芙萝问。 她就一本太上清静经背的滚瓜烂熟,再这么说下去说完了她存货就真的空了! “也好。”容衍点点头,“说点姑母和你的事吧?” 芙萝愣了下,她想了想,“陛下想知道点什么?” “不想知道点什么,你随便说吧。”容衍靠在那里。 “娘和爹其实并不对付,”芙萝脑子里转了一圈,“小时候还记得爹娘在一块,不过爹娘脾气都不对盘,说不到三句话就要吵。爹不是个轻易退让的人,而娘也脾气火爆。吵起来的时候,嘴上吵凶了,还会动手。” 芙萝说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临海大长公主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手上力气不小,夫妻两人吵架,吵到后面就是动手,郭忠自持身份,最后结果就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她年幼时候有幸看过几次。 “动手?”容衍看向芙萝,见到她脸上的笑意,“看你这样子,姑母一定没有吃亏。” “没有,娘把爹给打了。” 而且打的时候郭忠一口一个有辱斯文,结果临海大长公主一头直接揍过去直接说打的就是斯文。 主子们打架,奴婢们没有上去拉架的道理。全都跪的远远的,都当做没看到没听到。等到打完了再过去收拾残局。 容衍想象了一下那个局面,忍不住笑起来,芙萝也在一旁跟着他笑。 “后来阿旭出生之后,爹娘也就不见面了。”芙萝说起父母彻底分居,倒是没有半点伤心,冷淡的很。 容衍察觉出她的冷淡,“你不伤心?” “陛下当年可曾发觉英国公对我有半点亲近的意思?”芙萝浅笑,“都一样的,亲娘在,还有我和弟弟的一席之地。可是父亲那里,却没有我们姐弟的地方。” 芙萝说着满脸感激看向容衍,“若不是陛下,还不知道阿旭那里要怎么办。” 这感激听起来倒是真心实意,容衍靠在那里,他看着她,脸上神情淡淡,只是专注的眼神盯的她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芙萝两眼就盯在自己的脚下,过了小会都没有听到他说话,两眼又抬起来,“表哥?” 这一声表哥像是戳到了他哪里,原本静静坐在那里的容衍又转头过去。 娇娇滴滴的表哥敲到了心头上。和羽毛在心头上慢慢的挠,和几年前不一样,细细密密的痒从心脏上一路慢慢的窜上来,完全不难受,可也忽视不得。 容衍的手握紧了,他将她放在身边,不过日复一日,在长年累月的相处里,将他心底那些无法言说的执念淡去。 他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陛下?”芙萝好半会没见着他出声,被他看得浑身上下寒毛直竖。被这狗男人看的时候,芙萝总是有点忍不住身上绷紧,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真的受不住。 “就当我还了当年你的情分。”容衍说着去拿桌上的茶盏。 茶盏里的茶已经凉了,但容衍没有撤换掉的意思。他这人就是恋旧,可能早年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靠人施舍,久而久之,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他也会珍而重之。茶水也一样,哪怕凉了,不喝到最后一口,他就不会叫人撤走。 人也是一样,对他的情分,他都会小心的记下来。 当年他地位尴尬,也就芙萝经常往他这里跑。 来的时候少不得要拉着他耳鬓厮磨一番,对他来说欢喜又羞涩,算是那段时光为数不多的柔软。 他喝茶的间隙往芙萝那里一看,立即看见芙萝满脸奇怪,眼里全是茫然。显然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顿时容衍持着茶盏的手险些没把茶盏给捏碎。 “谢陛下。”芙萝压根就不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干了啥,除了她一脚把容衍给踹了,还要凑到他跟前,一脸被逼的,自己根本没有和他分开的意思,哭哭啼啼,挥舞着手绢,还个定情信物都和生离死别似得,绿茶白莲的清香飘了恐怕有五里开外。 其实那个定情信物,只有他给她的,芙萝没有什么还赠给他。所以也是单方面的还回去而已。 她记得当年对容衍干的大事就这么一桩,其余的她压根就不记得。 不过既然容衍都这么说了,自然赶紧的认下。 容衍坐在那里,嘴唇稍抿,露出点略带自嘲的笑。 他似乎没了和她说话的意思,自己做自己的事,批阅面前的公文。芙萝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局促的意思,开始还有些无聊,小会之后,她就凝神聚会起来,两眼里精神集中,端坐在那里,简直比容衍都还要多出几分自在从容。 那副自在的小模样,戳在那里,就算他想要忽略也忽略不得。似乎他这个人在这里,对她没有太多的影响一样。 容衍险些把自己手里的笔给掐断。 他留她在那里未必没有惩戒的意思,她喜欢热闹,最是耐不住寂寞,一个地方也呆不久。现在她坐在那里逍遥自在,老神道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至于他在不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关系了。 倒显得他像个多余的。 黄孟进来的时候,就觉察到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 黄孟虽然少了点东西,但在这事上却没少根筋。 他含笑看了一眼芙萝,而后对容衍禀告,“几位臣工在外求见陛下。” 容衍嗯了一声。芙萝这个时候抓住机会,一下从绣墩上起来,“陛下有要是要处置,贫道告退。” 容衍脸上越发僵硬,他看也不看她,“好。” 芙萝得了这么一句,立刻如获大赦,从殿内就往外面窜。 她自己想些可乐的事,不过坐久了是真难受。 这个时候那些人来的正是时候。 芙萝看到殿外的臣工,她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官服,手里持着拂尘,端起一股方外之人的高冷,往外面走过去。 一股被凝视的感觉瞬间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芙萝后背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不由得站住了脚,直接转身往和她擦身而过的那几个人看去。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些文官。不是满脸肃穆,便是老神在在。 “仙师怎么了?”一旁的内侍见状,满脸关切。 原先那股被人注视的古怪感觉一下就没了。这个感觉和当初在袁家外面的时候很不一样。 可能有人看她貌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反正这种情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芙萝捂住心口。 “仙师可是不舒服?”内侍满脸担忧的看着芙萝,芙萝摇头。她再次看了一眼那些文官,发现那些文官都已经到殿内了。 芙萝摇头,心头的那股异样很快消弭无形,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径直回了蓬莱宫,蓬莱宫是她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居住的地方,风景优美。宫殿的不远处就是照着传说堆建的蓬莱仙岛。 仙岛四周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可以供人在湖面上泛舟,但芙萝却没那个兴致。 水岸变中了不少柳树,现在树木葱茏,就算是日头最高的时候,坐在下面也能乘凉。 芙萝坐在树荫下,面前摆着几盘瓜果,另外还放着一壶的羊奶。羊奶端来之前,已经先在小厨房里煮翻了,凉了之后,加了花蜜,又放在冰块里冰镇着。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才给她送来。 这一切比容征在位的时候要好。 容征对她不死心,想要把她召入宫来,郑皇后视她为生死大敌,生怕她入宫抢了她的位置,对她百般刁难。宫里面逢高踩地太常见了,郑皇后不用发话,下面的人自然想着各种办法折腾她,最常见的就是吃食上。 宫里的吃食看着精致,其实有些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摆上来做做样子的。那些做样子的就给她了。有时候一不小心吃下肚子,能把她闹上一天。 想起往事,芙萝只剩下一肚子的糟心。 不过那点点糟心很快就没了,芙萝没有走到哪里都被人跟着的习惯,相反,她很不喜欢带上侍女。 左右退下之后,清净了不少。 今日微风习习,站在树荫下竟然还能得几丝凉爽。芙萝看着水面吹起的粼粼波纹。 随手就往身旁的果盘里一掏,结果手掌直接就摸了个空。 芙萝一看,发现原本放西瓜的盘子里少了几片。 宫里的东西都讲究个精致,所有的瓜果都会切成小小薄薄的,放在琉璃器皿里供人享用。每一个就那么几片几块,所以少了一眼就看出来。 芙萝眼睛动了动,她装作没发现,坐在那里,过了小会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是小猫在草丛里慢慢挪动。 待到那声音近了,芙萝抓住机会一回头,就瞧见一个瘦瘦小小和小猫儿似得小姑娘,正伸手在方才那盘果子上。 “啊!”小姑娘看起来很小,瞧着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瞧着芙萝突然转头过来,吓得惊慌失措,就想要逃。结果脚下一脚踩到青苔上,重重的滑了一跤。 芙萝不过是想要看看是谁在偷吃的,结果没想到竟然瞧见个小丫头,那小丫头重重摔在地上,哭都来不及哭,就要爬起来跑。 可能摔的有点重,小姑娘趴在地上起不来。 芙萝立刻把人给扶起来,小姑娘身上穿着不是宫人的衣裙,宫里是什么身份就穿什么衣裳,半点都不许混淆。更别说这点大的小姑娘。 芙萝把人给扶起来,这小姑娘满眼都是警惕和慌乱,她还想跑,结果跑不动,被芙萝截下来。 “你是哪个宫的呀?”芙萝见着这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秀气的很,身上衣裳看着也像是有些身份的人。 不过有身份的用得着来偷吃她的水果? 小丫头见她满脸和气,趁着她不注意,偷空从她身旁跑了。芙萝一把拦住她,“摔成这样,你不痛啊。” 说着芙萝带着这小丫头回附近的侧殿,让宫人给这小姑娘把脸给擦干净了,蓬莱宫没有孩子穿用的衣裳,一时半会也拿不回来,只能暂时把身上给擦干净。 卷起裤子,就见着膝盖上都已经摔破皮流血。 芙萝见着,“看看,还跑,都流血啦,跑着回去不痛啊?” 她说着,让宫女给小丫头上药。 小丫头满脸的恐慌和不知所措,这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很漂亮,只是满眼的惊慌失措的,把那股漂亮可爱给压了下去。 芙萝长得美艳,但她美得太不近人情,不是那种叫长辈孩子喜欢的长相。笑起来勾魂足够,可是安抚人心,却是不行。 果然她就见着那孩子往后缩了缩。 宫女们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把伤口给上好药,芙萝叫宫女又上了水果。 “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下次直接来拿,不必躲着。” 那女孩眨眨眼,有些不敢动。芙萝拿起一个塞到小姑娘的手里,宫女端上来的是名贵的紫樱桃,山东那边运过来的。快马加鞭,除了这宫里,也没有几个地方能享用了。 芙萝瞧着小姑娘咬了口,然后像是几天没吃饭一样,抓着盘子里的樱桃往嘴里塞。恨不得连果核都吞下去。 又吃了些点心,这才让这小姑娘打了个饱嗝。 小姑娘吃完,很不好意思的看着芙萝,“谢谢娘娘。” 芙萝啊了一声,“我不是娘娘。这宫里还没娘娘呢。” 说着,她让宫女又包了些点心放在小姑娘的手上,“带着吧,记得可别要管事的姑姑拿去了。” 她和气的很,瞧着也不是要作弄人的样子。那小姑娘犹犹豫豫接过来,又向她道谢。 “下次直接过来就是了。不要怕。” 那女孩怯怯应了。 “仙师倒是心善。”宫女在那小女孩走之后恭维道。 “我倒不是心善,只是想起了个人而已。”芙萝随意道。 她只是从那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点当年容衍的影子。一样的小心翼翼,一样的战战兢兢。 钦天监特意挑选了一个好日子,迁葬是大事,但原本也不用容衍亲自去,只要派人过去就可以了。 但容衍却是亲自来了。 芙萝和容衍同乘一车,按理来说她应该在后面哪个马车里头塞着,而不是和容衍同乘一车。 原先她也这么以为的,结果黄孟笑眯眯的把她给带到了这儿,一鼓作气的把她给塞了进来。 芙萝不是个老实人,除非能让她老实,例如现在。 容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毫无半点表情,车内也着实压抑的很。弄得她连句玩笑话都不敢说,只敢乖乖的坐在那里。 车内的冰块备的很足,也行的很稳。 她身上的道袍都是薄纱所制,内里也是绢。坐了一会儿,芙萝就有点受不住。 “陛下,这路上要走多久?”芙萝问。 当年李氏身亡之后,没有被封个名分,所以就是一张破席卷了抬出去买了。这么多年李氏的葬身之地一直不被人所知。 容衍还是费了许多劲,叫人去查,才查出一个大概的位置来。 芙萝也不知道在哪里。 容衍看了她一眼,眼里情感翻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芙萝立刻闭嘴,她正准备好好待着,一直到下车。 结果容衍开口了,“你过来吧。” 芙萝没有犹豫,立刻过去,容衍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袍给她,车内的衣袍很显然就是为了防止车内太冷而用的。芙萝二话不说,直接披在身上。 容衍又沉默下来,芙萝小心的去看他,却见着他的眼里雾沉沉一片,原先她看见的那些翻涌的情绪此刻似乎被藏了起来,不被她窥见。 车辆辚辚,不知过了多久,车驾终于停了下来。 “陛下,到了。” 黄孟在车外请容衍下来。 容衍下车的时候似乎有些身形不稳,芙萝在后面都忍不住扶了一把。 之前已经有人去探过了,容衍跟着内侍到了那片荒草上。 这一片都是无人的荒野,野草长得都有半人高。为了方便迁葬,这一片都已经被割掉了。 “是这里吗?”容衍突然问。 黄孟点头,“回陛下,是的。” 容衍嘴唇颤抖,芙萝离他最近,也察觉到他此刻似乎不太对。 “陛下,接下来的事让奴婢们来做吧。皇太后在天之灵,会知道陛下的孝心。”黄孟也觉察到此刻容衍的不对劲。 容衍摇摇头,他拿过了旁边小内侍手里的锄头,他一手握住芙萝的手,“你跟我来。” 芙萝哪里说不行,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被他给拉走了。 这片地方其实看不出什么来,甚至连个土丘也没有见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能留下什么真不好说。 芙萝听说荒郊野岭常有野狗蹲着人下葬,然后等其他人走了之后,就跑过去把刚埋起来的人给刨出来。 容衍的呼吸渐渐急促,越是往那个地方走,芙萝就越是感觉到他加在她手上的力道。 芙萝有点吃痛的吸了口气,手上的力道瞬间松了,但他却没有完全松开,固执的握住。 他一点点的往那块平地走过去,然后持起出头沉默挖下,芙萝在旁边看着,瞧着他一点点的把那块地破开,把下面的给挖出来。 容衍开始一点点,而后开始用了大力气,土壤被翻过来,一点点翻过来,芙萝眼尖的见着翻过来的土壤里有灰白的东西,她赶紧捡起来,是一截短骨。容衍再接着往下挖,却土壤里没再什么发现。 芙萝看着他疯狂的将这片地里开了,他几乎是疯了,手上几乎不知疲倦,也不知停下。 最后容衍丢掉手里的锄头颓然坐在地上。 芙萝过去扶住他,“没事吧?” 容衍回头过去,眼尾已经全然红了,他反手一把抱住她,埋在她的脖颈里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31 21:46:21~2020-04-01 21:4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舒桥舒桥舒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李莠、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爱恨 容衍双臂如铁, 将她紧紧抱住,湿润感从脖颈处一路蔓延而下。 她能感觉到泪水在肌肤上流下。 还没等她开口,容衍却放开了她。芙萝下意识的去看他脸上, 容衍双目赤红,可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冷静模样。 这里除了守卫之外, 并没有其他的人。就连守卫都被调远。 芙萝不作声,她站在那里低眉敛目, 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陛下, 这里还是让奴婢们来吧。”黄孟上前道。 容衍看了一眼黄孟, 点了点头。而后他从芙萝的手里取过那一截短骨。 他什么话都没说,往远处走去。 黄孟让等在远处的人过来,回头过来见着芙萝还站在那里。 黄孟愣了下,快步到芙萝身边,“仙师怎么还在这?仙师还是去安抚一下陛下比较好。” 芙萝满脸古怪,有些欲言又止,“陛下没有让我过去,我这么过去, 别说安抚陛下,恐怕会直接被治罪的吧?” 黄孟这下也真的不知道这位仙师该说胆小如鼠还是谨小慎微。平日里见她胆大的很,现在见势不妙,半点都不愿意动了。 “自然不会。”黄孟脸上的笑, 到了芙萝脸上满是不怀好意,“这个时候,陛下恐怕就是需要仙师过去安慰。” 芙萝朝着容衍的方向看了好会, 过了小会她摇摇头,“现在陛下恐怕是要自己一个人呆着,静一静。这个时候他恐怕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黄孟见容衍真的走远了,身边没有带一个人,这个时候恐怕也没有人敢上去。 “仙师去吧,陛下这时候身边没人可不行。”说着,黄孟提高声量,“陛下,清惠仙师请求同行。” 已经去了势的人,没想到嗓子一高,竟然还真的能中气十足。 那边的容衍没有反应,芙萝却被黄孟伸手一请了。 话都被容衍听到了,回头说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显然是已经晚了。她干脆露出一副担心的神情,似乎真的很担心容衍,直接跟在容衍身后。 芙萝娇生惯养长大的,平路走多了,现在显然很不适应,她展开手,保持身体的平衡。可是口里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前面的容衍脚步好像慢下来了。 她是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他那是专门等她。可能是这路太崎岖,就算是容衍,也连带着走慢了。 走了一段路,到了一条小溪边。容衍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芙萝就跟在后面。 照芙萝说,让容衍自己待会。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遭遇大悲大痛的时候,有人陪伴。 容衍这个时候恐怕不喜欢让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容衍心气极高,哪里愿意让人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方才他失态就已经是极限,现在恐怕是一丝半点的软弱都不愿意表露人前。 芙萝不远不近的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并不上前。 突然他扬起手,把手里的那截短骨给丢了出去。 芙萝就见着那节短骨一下落到了河水里,溅出水花。 “这!”芙萝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容衍。 方才容衍还神情激动,怎么就把那截骨头给丢了?! “那不是人骨。”容衍没有回头,却似乎已经料想到她此刻的所思所想。“只不过是兽骨罢了。” 芙萝愣了愣,“怎么会?” 她想起方才容衍疯狂的对着地方一通挖,皱了皱眉头。 “我娘到底还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容衍仰起头,望向天际,眸光似乎悠长又沉默,里头和一汪死水一般,不管怎么样都翻不出任何的波澜。一片死寂。 这在芙萝的意料之中,她站在那里,看着容衍。容衍今日穿了一身宽大的衣袍,衣色发白,和他惨白的脸色相互映衬,倒是分不出哪个更无人色一些。 这话不好接,芙萝站在那里,钦天监挑的日子没有平常那种曝晒,甚至还有风。风吹来,扬起他的袍袖。 “陛下,要招魂吗?”芙萝问。 节哀这些已经是无用的废话,说出来只不过招人嫌而已。她也不想说这种正确的废话。 “招魂?” 芙萝在后面点头,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见,反正也挑点有用的说。 “是,招魂。还有替太后修建皇陵。是另外修建一座,和先帝帝陵分隔开来。” 其实现在连帝陵都没有完全建好,帝陵一般是从皇帝继位就开始修建,一直修建到皇帝驾崩启用,但她舅舅那会打天下,打下来之后还得休养生息,帝陵这种事,就能拖就拖,到了后几年才开始选址营造,到了容征手里,又是兄弟相残,陵墓收尾也就在一片鸡飞狗跳里也没完成。 先帝的灵柩还在宫里躺着呢。只是看什么时候给挪进去。 芙萝不说察言观色,但嘴上可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她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就顺着说下去。 反正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讨好人,不做白不做。 “……”容衍站在那里,抬头起来。好半会也没有回她的话,芙萝不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是说的对还是不对。 “其实我听我娘说过太后的事。”芙萝不想在那里干站着,她又不是宫女,站在那里简直犯傻。 “不多,就只有一点。我原先也不知道,没人和我说过。娘那时候怕我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就和我提了一些。” 芙萝站在那里,她没有半点要更进一步靠近容衍的意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乱世里讨生活,太不容易了。更何况之后还豁出性命,皇太后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容衍站在那里,他仰头起来,在芙萝以为他终于听进去的时候,终于笑起来,那笑声悲怆,泛着一股悲凉。 芙萝在后面看着,过了小会,原本背着她的容衍回身过来,“你是在可怜我吗?” 芙萝一挑眉头,“你觉得,你需要我可怜吗?” 她说的坦荡,倒是让容衍一愣,芙萝站在那里,“我倒是不知道堂堂天子,靠着自己的本事从皇宫到燕州,再到清君侧回到京城,甚至废黜了仇敌的皇位,这样的人,还需要我来可怜?” “皇太后当年为了保护陛下,不得不自尽,如果说不爱的话,哪里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这世上唯生死才是大事,当年太后以死明志,已经是没办法了。可是现在陛下可以为太后做点什么。” “皇太后游魂在外,陛下也应当尽早让人准备,让太后可以早日安息。” 容衍从那块石头下来,走到她的面前,“你说的那些话,倒是都在理。” 芙萝望着他,“贫道失礼了。” 然后轻轻抱了下他。 柔软的躯体突然靠近,径直直接闯入他怀中。也不同于投怀送抱,她只是轻轻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将他揽在怀里,手掌轻轻的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下。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将来的一切也会越来越好的。”芙萝觉得自己简直身上简直圣母光芒万丈,“你要给你生母一个很大的身后事。很多人都在看着你。” 她说完,轻轻的放开他。 温暖突然靠近又突然松开,还没等他觉咂出她的用意,她就已经飞快的离开。 她行为怪异,甚至可以称得上不得体轻佻不自爱,可他却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颤抖起来。 他到此刻终于是明白自己的可笑之处,他以为自己可以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将她完全放下。 可是到此刻容衍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这么渴望她的靠近。 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 但现在他明白,自己走不掉了。 容衍明明明白她的本职,看似多情实则寡情,她嘴里说的每一句话,几乎没有一句是出自真心,只不过是有她自己的目的罢了。 她无情,她虚伪,她对自己几乎毫无情谊,他都知道。可是他还是渴望她的亲近,只要她靠过来,就有了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他一定放弃,她曾经何时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不是吗? 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完完全全为他所有。 他想要,为什么不行? 芙萝对着容衍直勾勾的直视,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容衍看她的眼神意味很是直白,几乎没有半点遮掩,芙萝有一股自己可能都要被他给生吞活剥了的错觉。 “陛下,陛下可还有事?”芙萝脑子转的飞快,开始自救,“我去叫人来。” 说着,芙萝就要撒开脚丫子就跑。 她脚才撒出去,还没跑一步呢,就被容衍一把给扣住手腕,生生给拽了回来。 “现在不用去叫人。” 容衍轻而易举的,就把她给拽到了跟前来,“你在这里陪我一会。” 芙萝如遭雷击,容衍自从入京城以来,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种话。要么爱答不理,就算有那么两回,也是她受伤了。 芙萝不知道怎么一下就这样了,说起来她不过是抱了他一下,感觉就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 “可以和刚才那样吗?”容衍问。 芙萝啊了一声,“刚才那样。” 容衍点头,“就那么一下。好不好?” 他嗓音柔软了下来。 芙萝迟疑了下,思及他才寻生母的尸骨毫无结果。她轻轻的靠上去,手掌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手掌拍了拍。 容衍抬手环过去,将她环抱住。 感觉到她的僵硬,容衍不但没有放开,反而双臂越来越收紧。 将她牢牢的锁在怀里的时候,容衍终于感觉到心底的某个位置终于填补上了。 当怀里的人不自觉的抗拒,容衍双臂收紧,“我曾经想的,便是给生母收敛尸骨,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容衍将她抱的更紧,不想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我这前半生,年幼无父,生母却又因我而死。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她,这么多年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她。如果没有我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嗓音里满是脆弱,他将她圈的更紧,将她的那些挣扎全都压下去。 “就一会,就这么一会。”他埋在她的脖颈里,嗓音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他此刻的喜怒哀乐全都是真的。 芙萝的挣扎一下停下来。 她臂弯里的拂尘不知道什么是掉到了地上,她原本垂在身旁的手抬起来,迟疑了一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 “嗯。” 芙萝似乎要有很多安慰的话说,最后嗓子里只冒出这么一声。 她略有些生疏的拍着他的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1 21:40:59~2020-04-02 20:4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过夜 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芙萝已经无从想起了。 她被容衍熊熊抱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然后就这样呗。她好心好意的安慰他, 过了好会他从她身上挪开。 “陛下回去吧?”芙萝小声道。 她跟过来是被黄孟给坑的,不是她自己愿意过来。 容衍瞧着似乎已经差不多了, 她干脆也就顺势提出回去。 容衍没有立即回去,他带着她站在李氏葬身的地方不远处, 看着人在那里刨土寻找可能的一点尸骨。 芙萝侧头过去看容衍, 容衍站在那里, 脸上无悲无喜,眼里却是死气一片。 就算令人去挖去找,芙萝知道,容衍心里也明白,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东西。 黄孟见容衍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了,满脸担心的过来,芙萝对他摆摆手,摇了摇头。 现在容衍这样, 谁也不要过去的好。 芙萝陪容衍站着,容衍不动,她也不动。今日外面天气还算好,没了能把人给烤熟了的暑气, 甚至还有风,有几分凉爽。可是到底还是夏季,站了一会她就有点受不住了。 汗珠从额头上渗出, 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就往脸颊下淌。 芙萝想着要怎么偷偷的把额头的汗珠给擦了,顶着满头的汗珠不好看。 容衍突然掉了头,走了几步。他一下停住,回头过来看芙萝。 芙萝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跟上。 车驾里的冰块即使在容衍离开之后也依然在及时补上,一入车内,凉爽就扑面而来。 芙萝忍不住惬意的呼气。 容衍听着她小小的舒服的呼声,叮嘱外面的人端水进来。 芙萝到了车内之后,就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今天的确不热,在外面站着也还算轻松,可是还是没办法和銮车里相提并论。 外头的黄孟福至心灵,一下就送来一壶,不过杯子还只是只有一个。 容衍不喜欢被人伺候,不用芙萝动手,他自己就倒了一杯,然后送到芙萝跟前。 芙萝看着面前的玉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陛下?” “你喝吧。在外面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受不了吗?” 芙萝谢过,从接过玉杯。容衍不喜奢华,作风简朴。平常皇帝喝下去的水里,一般都是从京城郊外特意运送过来的清泉水,完了里头还要加各种东西。 容衍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很多从容征那里来的奢侈习性,到了他这里就叫停了。 水也只是玉泉水,并没有一丝半点的东西,入喉清凉甘甜。 她一口气喝完,拿着杯子,她不由得又去看容衍。 容衍站在那里,正好往她这里看过来,和她投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怎么了?”容衍问。 芙萝拿着玉杯,胆子很肥的问,“陛下,阿芙能再喝吗?” 玉泉水她已经有好几年都没喝着了,这东西只供皇宫,只有帝后能用。舅舅还在的时候,她还能用,舅舅没了,她就被唐太后和郑皇后各种折腾了,容征就是个狗比,嘴上说爱她爱得不得了,结果亲娘老婆都搞不定。 容衍给她又倒上,结果芙萝把一壶水都喝完了。 容衍瞧着手里已经空了的壶,很是随意的放到一边。 芙萝其实还想喝,不过见好就收,老老实实坐好了。 在车里的日子比外面好,一会没到,就差不多要回去。 容衍亲自过来,但没有从头到尾在这里守着。 回宫之后,黄孟过来禀报,说一无所获。 那里的土都已经让人挖出来,过了筛子不够,还要去拿到河水里再洗。但是几遍下来,也依然没有半点人骨的痕迹。 容衍听后,长久的沉默下来。 他只是让殿内的人退下,黄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芙萝。 芙萝现在是真怕黄孟,感觉这老小子一眼看过来,保准没有什么好事。 容衍让其他人退下,但是没有让她走,所以芙萝还是得苦哈哈的站在那里。 “你过来吧。”正芙萝羡慕那些退下的宫人内侍的时候,容衍突然开口。 容衍从听到黄孟说一无所获开始,就一直沉默。沉默得让人头皮发麻。 芙萝听到他开口,下意识头皮一紧,但她还是强撑着到他跟前去,“陛下?” 在她看到他的瞬间,就被他眼里的无神给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神的,只是里头的神情不同罢了,或是谦虚恭让,或是谨小慎微,又或者是如今的不怒自威。 她从来没有见过现在他这般模样,有些手足无措。 容衍摇摇头,不知道在否认什么,他向她招了招手,让她离的更近一点。芙萝横下一条心,干脆直接走到他跟前。 她也不问,什么都不说。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容衍毫无征兆的,直接抱住了她。他坐在那里,头直接贴在了她的腹部,双手绕过她的腰。 他如同溺水的人,拼死的抱住他唯一能抓住的乔木,只有抓住她,自己才不至于被淹死。 这世上和他有关系的,只有她一人了。 这样的姿势很像小孩子在寻求大人的保护,芙萝被自己突然而来的想法弄得给无语了小会。 容衍出其不意的这么一下,比白天里头在城郊的那个还要吓人。 芙萝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软下来。 现在这样,至少比当初在仙波殿杀人的那个时候强。 她动了动,结果换来了容衍更加用力的拥抱,那个力道差点没让她瞬间眼前发黑。 容衍有没有用尽全力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再这么下去,搞不好她的腰要断! 芙萝嘴里发苦,她其实最初的目的不过就是和前任打好关系,从此以后你好我好大家好,结果现在她恐怕是好不了。 容衍好,她不一定好。容衍不好,她一定跟着不好。 这叫什么事! 芙萝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和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如果不是容衍那么大一个人,换个小孩子过来,那简直就是母慈子孝的一幕。 芙萝也不出声,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要说什么。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干脆不说什么好些。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拍了一会觉得,这样好像有点智障。然后她干脆就轻轻的轻轻抚着他的脊背。 柔软的触感在后背上凝聚不散,柔软而温暖,像是无声的抚慰,要将他心底那些不甘和愤怒全都安抚下来。 “我其实已经记不得她样子了。”容衍开口。 芙萝不说话,她原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爱说话的人,尤其这个时候,比起嘴上一大堆话,倒还不如安静来的好些。 她只是在他的背上轻轻摸了两下,示意自己正在听。 “我能记得她什么呢?那时候我也不大,才六岁。她脾气并不好,不过好脾气的妇人,在那个时候是活不下去的。” 容衍在此刻几乎放任自己完全的徜徉在温柔乡里, 芙萝就又拍了两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开始觉得不好说话,现在她觉得自个要是说句话,弄不好就踩着了容衍的哪个点上。这母子之间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做儿子的抱怨亲娘,他说而已,她要是跟着一块说不对,恐怕是要找死。 可是和他作对来,说他亲娘是爱他的…… 好像她今天白天不知情的时候已经试过了,至于结果好像没用。 那说了不如不说。 芙萝觉得除了当初容征继位之初,她还真的没有像现在这么头痛过。不过她现在不必要和郑皇后和唐太后两个斗智斗勇。 容衍身边真是干净。 “那时候壮年男子都不一定活下来,三天两头只吃一顿饭司空见惯,根本就不算什么。有时候为了抢吃的,杀人不眨眼更是平常。她脾气不好也是应当的,至少我还有娘要,不至于像外面那些孤儿一样无父无母。在我五岁的时候,她不想要我了。” 芙萝很惊讶,五岁的事他还记得?她五岁的时候,死活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了。 容衍到底是吃了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她想要把我丢了卖了,可是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除非是那种势力强大的家族,才有可能有那个闲心思去买奴买婢,换个人家也不过是多了一张要吃饭的口。哪怕她只是要一袋米,也没把我卖出去。她想把我丢掉,是我抓住她不放手。几岁的孩子,懂事不懂事,都是看爹娘的,她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知道。” “最后日子太难熬了,她打算带着我去死。到了河边,到底还是没能拉着我跳下去。最后就这么回来了。” “后来,她就去找那个男人了。” 容衍不说她也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先帝,她的亲舅舅。 “她以为日子终于熬到头了,终于可以看见头了。”容衍笑起来,笑声里却是叫芙萝各种毛骨悚然。 芙萝一惊一乍,赶紧的在他的背上又好好摸了几下,就和安抚一只大猫似得。 她养的猫温温柔柔,生气都不伸爪子,但是她手里的这个,一个不对劲,恐怕要死一片,若是条件允许还能亲自动手。 “但是她错了,这个男人,她以为的夫君比外面那些恶汉更要残酷无情。到如今我已经不太清楚长什么样了。但是她有一个我记得特别清楚。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芙萝心底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是嘴里还是问下去了。 “是脖子。” 挖槽,她就知道! 容衍抱住手臂里的纤纤细腰。手下柔若无骨,温暖的简直不像话。 他贪恋此刻的暖意,抱紧再也不肯撒手。太柔软也太温暖了,似乎能包容下他所有的不堪的一切。 “我们被官府接走,住到了很不错的房子里,每日里都有肉,都能吃饱。可是她除了开始的三天很开心之外,其他几天里都在哭。后来有一天她去了,到了夜里才回来。她被人抬回来的。” “她虽然对我不好,打骂更是家常便饭,但我也只有一个娘。她回来了,我去看她,就见着四个人抬着她回来。她被布蒙着,我去掀开一看,就看到她的脖子。她下了狠手,半边脖子都被她差不多给割开了。她浑身都是血。” 芙萝听这容衍这么说,一下脑子里头都出来画面了。 “那你后来呢?” “那些人把她抬走之后,就有人把我接入宫里。他们把我当脏东西一样,浑身上下洗涮了几次,换上衣服带我去见帝后。我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有女人。告诉我,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我的父母了。” “可我有父母吗?”容衍轻声道, “这么多年来,我在宫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要我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就会遭受到翻倍的责罚。” 容衍脸上露出不解,他仰头起来,望着芙萝,眼里满是疑惑,“我做错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芙萝还能说什么,她早就知道她舅父是个渣,只不过渣不到自家头上,她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舅舅给她带来的好处。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他们狼心狗肺而已。” 芙萝开口直接道。 她这话过于直接,直接到没有半点缓冲的地步,容衍都有些愣住了。 芙萝见状,和撸猫似得,在他的头发上摸了下,容衍此刻已经沐浴重新穿戴过,半干的发丝在烛火下散发出靛青的光晕。青丝如饶,丝丝缕缕的缠在她的手指上。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芙萝见容衍满脸错愕,不由得奇怪的问了一句。 皇帝舅舅对她是不错的,有时候对她比对自家女儿都要好很多,不过也就那样,原著里“她”被容征用那样的下作手段给逼死了,他还不是一样的以自家儿子为重,至于外甥女,死了就死了,风光大葬之后也就没下文。 所以骂起来,她没有半点负担。骂就骂了呗,而且她也没骂错,原本他和唐太后就是渣男贱女凑一对,她说出来也不过是事实而已。 “你没错什么呀。”芙萝左看看右看看,容衍依然是那个样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若不是他,皇太后又怎么会以死明志,又怎么会……”芙萝赶紧把后面半句话给吞下肚子去。 死无葬身之地这几个字还是太重了,能不说就不说吧。 “那你呢?”容衍突然问。 他有些急切了起来,追问她,“那你呢?” 芙萝:…… 才骂完渣男,结果马上就要轮到骂自己了吗? 芙萝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救,“我当然和他不一样了。” 芙萝理直气壮,接着就在论据上就泄了气,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来说自己怎么和他不一样。 一下就卡壳了。难道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她才主持完正义,骂了亲舅舅,然后这正义转头就要到自己的头上了? 容衍笑了,他笑的还挺开心。原本他就长得不错,此刻因为刚才的情绪激动面颊上带上了一抹潮红。 “你看,我待你都是真心的,是不是?” 芙萝肚子里搜罗了一圈,很遗憾的没有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深情,干脆直接脸都不要,直接反问一句。 要是容衍敢怀疑就是无理取闹。 容衍没有反问更别没有反驳,他只是望着她笑的开心,“那你不会走了,是不是?” 芙萝顿时有一种被人套麻袋打闷棍的感觉,这给她设的套那是一个接着一个。不是,他们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不能各自美丽呢? 芙萝觉得自己不过就是想要自己独自美丽,然后养几个小白脸。为什么这么简单纯朴的愿望都难? 芙萝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可是想不明白,她跟前还有人满怀希望的望着她。 这简直就是送命题,要命的是,她还不得不答。 “你要是对我好,我就考虑一下。”芙萝不是给人手里送把柄的性子。直接打太极。 容衍听后,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芙萝的心也跟着乱跳起来,但他很快又扬起笑,“好。我答应你。” 说完他拉着她坐下,抱着她不撒手。 也亏得殿内冰山足够,要不然夏天里这么和人抱着一块,芙萝觉得自己可能会直接一脚把人给踹开。 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芙萝也不敢直接把他推开。 就这么一直抱着。 最后芙萝撑不住,白日里花费了太多的体力,虽然回来之后都有机会休息,但还是不够。夜色一深,她也就撑不住,直接一头歪在他的身上睡了。 容衍身上睡起来并不是很舒服,男人身上到处硬邦邦的。 容衍仍由她没大没小的就靠在他身上。过了小会,他把她抱在怀里,抱起来放到那边的床上,给她将被子给拉上。 容衍坐在她身边,将她的手都放到里头,“你说过的话,你要记得。” 说完他想到什么又笑了,“若是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替你记住就好。” 芙萝白日里累着了,睡的香甜,醒来的时候,早就不见了容衍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顺溜的宫女站在那里。 容衍不怎么用宫女,甘露殿做事的绝大是内侍。现在看着那么一群宫女站在那里,芙萝瞬间以为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呆着。 “你们……”芙萝坐起来,见着自己身上衣裙完好整整齐齐,竟然一点都没有乱。 “仙师醒了。” 领头的女官对着芙萝满脸的和气,语气里露出点敬畏的意思。 “陛下让我们在这里等候仙师起身。” 说罢,女官微微偏过身去,让宫女们上前来,“伺候仙师洗漱。” 昨夜她实在扛不住,一头歪在容衍的身上睡了,至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记得。不过容衍基本的良心还是有的,不会趁着她睡着了占便宜。 芙萝哦了一下,直接让宫人过来给她掀开被子,给她换衣。 她坦然的受了这些伺候,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了,到了这个时候,被人伺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一切准备妥当,用了早膳,她就准备到外面转转。一到外面就见到黄孟,黄孟见着芙萝就笑,“仙师。” 明明只有两个字,但是她却从黄孟的这两个字里听出了无限的敬佩。 芙萝脑子里电光火石之下就想明白了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和陛下没有……”芙萝就要解释,结果黄孟却调开了头,一脸你知我知的样子。 “恭喜仙师了。” 恭喜个屁啊! 芙萝差点没爆粗口,怎么看所有人,似乎都觉得她和容衍已经有了一腿的样子? 如果她真的和他有什么,她也不吃亏。但问题就是她根本就没有碰过他! 抱一抱不算! 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结果每个人都意味深长的微笑。芙萝可觉得自己憋屈坏了。 容衍下朝回来的时候就见着芙萝拉长了一张脸。 容衍自己去换了一身衣服,即使做了皇帝,有些习惯他还是改不掉,更衣洗漱这样的小事,能自己来,就不会让旁人经手。 “怎么了,在甘露殿难道不合你的意?” 芙萝感觉容衍对她似乎又软和了不少。 以前还会端着架子,现在架子基本上没了。 “娘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招魂了,只是能不能招到也难说。” 招魂需要拿逝者的衣物挑在墙头上,可人都没了这么多年,她的一切如果不是还有他记得,恐怕早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他露出几分怅惘,芙萝道,“陛下孝心在此,一定能行的。” 容衍闻言笑了,他笑的比昨日要好看许多,“你都这么说了,那么那些僧道也该给我把事都给办好了。” 他将芙萝欲言又止,“怎么了?” 芙萝想起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在甘露殿莫名其妙的变成和容衍有一腿就心塞。 “今天有女官来问过,说彤史的事。陛下记得和人说清楚。” 彤史就是记皇帝那个的,平常有专门的女官来登记造册,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结束。都要记得一清二楚,等着以后后妃怀孕了,可以翻阅查看受孕日子。 在芙萝看来就是个十分变态的事儿。 女官昨夜里没过来,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来问芙萝。 芙萝第一次一口哑巴亏吃下来,差点没咽得半死。 她连容衍的手都没摸过! 容衍闻言也顿了顿,“原来是为这事。” 说着他打量了下芙萝,“没关系,清者自清。” 芙萝恨不得直接抓起他的衣襟咆哮:有本事你就让老娘睡啊,什么清者自清!!!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人家明明没有占到便宜,嘤嘤嘤!!! 容衍:没有爱上我,我是不给你碰的 芙萝:MD!感谢在2020-04-02 20:47:19~2020-04-03 21:0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糖 10瓶;陈陈爱宝宝、李李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厌恶 芙萝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和容衍扯上了关系, 虽然两人几年前也有关系。可这次每个人看她都是意味深长,且佩服不已。看的她浑身上下都要炸毛。 陆蓉更是差点哭了,她在容衍身边伺候两年, 两年将近三年的时间,才能到他身边, 而且都不许她近身,只准她做一些内侍宫人的活计, 传传话之类, 再亲近的, 就被挡回去了。 她感觉的出来,容衍并不好靠近,哪怕她费尽力气,却还是被挡在门外。那位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她。也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就算有那么一丝一点的情分,也和男女无关。 陆蓉知道自己没办法一下就让陛下看上眼,所以她也就打算长长久久呆在他的身边,陆蓉坚信, 只要时间够长,他就一定能看到自己。见到自己的真心和痴情。 陆蓉在容衍身边,因为只是一个料理起居的女官,没有到可以掌控甘露殿人事的地步, 所以也只能暗中打发掉那些颇有姿色的宫女,不准她们到御前侍奉。但没想到,打发掉那些宫女, 竟然还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而且这个人还是容衍曾经的未婚妻。 陆蓉目瞪口呆却又发作不得。 清惠仙师的身份在她之上,父母都不是她能比得上的。 她只能把那份不甘放在心里,在容衍的面前收拾好了,可惜到芙萝面前就忍不住。 芙萝被最近宫里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弄得头痛,趁着容衍不在,出来散散心,一不留神遇见了陆蓉。 宫里的女官都不兴什么花枝招展,穿的都是男装。最多可以描眉画眼,又或者冠帽上簪个花,和外面那些臭男人区分开来。至于别的,就也没了。 芙萝自小到大也见多了女官,只是瞟了她一眼,就又去看别的了。 她可郁闷了,明明一口肉都没吃着,结果周围一圈全都是‘你占了大便宜’的眼神。 干什么呀,她可是半点便宜都没捞到手! 这么一想,心里就更郁闷了。 陆蓉直接迎着芙萝走过去,“仙师。” 芙萝对陆蓉没什么印象,对着前面长相还算秀丽的女官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何事?” “仙师现如今重新获得了陛下的心,前尘往事却还在那里,既然已经和好,那么仙师也应该重新对陛下尽心,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陆蓉自觉自己说这话可谓是真心实意。既然陛下已经重新宠爱她,那自然是要全心全意对他,不要在重蹈覆辙。 芙萝满脸古怪,她从开始就记不住面前这个女官的脸,还是第二次被召入宫中,在容衍身边久了,才记得这个是在容衍面前伺候的女官。 她没有立刻说话,掉头就去看身后的宫人,她对宫人伸手出去。 随行的宫人手里都带着水壶茶杯等物,都是为了防备贵人路上突然口渴。 立刻有宫人将水备好,给她递过去。 芙萝拿着水杯,直接一下就泼到了陆蓉的脸上。 夏日里,嘴里容易泛苦无味,所以准备的也不是什么水,而是泛着一股奶香味的甜酪。 陆蓉没有半点防备,就直接被芙萝泼了一脸。 白白的羊奶挂满了头发和衣服上,顿时场面一片静谧。 “你是什么人,有那个本事对我指手画脚?” 芙萝性格从来不好,任性妄为,娇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是前几年知道自家没了靠山,不得不收敛。可这收敛也是看人。 陆蓉曾经被芙萝迎面倒过茶,现在又被泼了一脸的羊奶,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好半会都没能回过神来。 “记住,宫里不是你家,上面人的事,你要是敢说一句走漏了风声,十个你爹也救不了你。” 芙萝把手里的杯子丢回宫人手里。 陆蓉顶着满脸的羊奶,目瞪口呆。一脸没想到芙萝竟然能脾气暴躁到这个地步。 很快她就见着芙萝直接绕开她走了。 临海大长公主的爱女,先帝的亲外甥女,现如今新帝的前未婚妻,在泼了她一脸的羊奶之后,耻高气扬没有半点道歉内疚的意思,仰首挺胸的走了。 只留陆蓉一个人在那里,挂着满脸的羊奶,狼狈不堪。 四周并不是没有人走动,宫女内侍们偶有经过,见着陆蓉一身狼狈的站在那里,性情好稳重的,视而不见只当没见着她。但也有那种不稳重的,瞧着陆蓉指指点点。 陆蓉虽然在御前服侍,可是容衍并没有给她在宫中很高的官衔,甚至在二十四局里连牌面都没有。 只不过她年轻气盛,再加上是容衍身边服侍,故而她心高气傲,而其他女官内官也多少卖她面子。 现在这么一下倒是和照妖镜似得,全都来了。 宫中人给人难堪最擅长,嘴上不说,甚至都找不出半点茬。但只要扫两眼,就让人羞愧不已。 陆蓉顶着一头的羊奶,在宫人内侍们别样的注视里扭头走了。 这模样自然是不能去御前的,陆蓉自己擦了把脸,去寻了父亲陆江。 芙萝在宫里转悠了一圈,直接回了蓬莱宫。 她在宫里没有定下来的身份,还是一个客人。 回了蓬莱宫,换了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就有宫人禀告,说是临海大长公主来了。 临海大长公主现在算是春风得意,原先以为得罪了新帝,全家的前程性命怕是要不保。甚至为了保住女儿,连骨肉分离都忍了,直接送她到别庄去。结果还是没能逃过,芙萝依然被召入宫里。 担惊受怕的过了好会,发现容衍对自家不但没有任何的动手的意思,反而还给了自家不少好处。 临海大长公主感觉自己又威风起来了。她在公主府里待不住,找了个机会入宫来。 “阿芙!”临海大长公主满脸喜气洋洋,直接就坐到芙萝身边,“你和我说,你和陛下是不是真的要和好了?” 临海大长公主见过的退婚,不管男女哪方退婚,都是要反目成仇,不仅仅爹娘那辈见面要相互吐唾沫恨不得淹死对方,就连年轻人都是恨的咬牙切齿,就算后来各自嫁娶了,这个仇都没法解。 市井里尚且如此,皇家里头就更加了。没听说过皇子被自家未婚妻和丈母娘嫌弃的。临海大长公主都觉得是自家开了个头。 这些日子她就怕自家被秋后算账。 现在秋后算账的没见着,倒是宫里来的赏赐不少,和流水一样。再加上儿子都到宫里读书了,这让她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芙萝看着亲娘,仔细的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陛下对你怎么样,我听说他和你……”临海大长公主说着,两只手的拇指翘起来往内比了比。 “娘!没有的事!”芙萝说起这个就烦躁,感觉自己似乎中了容衍的圈套一样。 “那天只是陪着他去迁葬,那天也累着了,一不小心就睡在了甘露殿,哪里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芙萝拒绝的干脆利落,临海大长公主听了,一脸的放心。 “你这么说,娘就放心了。”临海大长公主拉住她,“那他真的想和你和好么?” 芙萝满脸古怪,“我不知道。” 她感觉这段时间的容衍怪的很,明明之前对她都是不冷不淡,不愿意对她有太多的好脸色,可是也不肯就这么把她给放了。但是现在他又变了。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临海大长公主满脸的不相信。 临海大长公主想了下,“我们家又没什么说得上话的大人物,你爹是个两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废物,才不可能看在你爹和我的面子上,对你们姐弟怎么好呢。你弟弟那就更不用说,只要有一天不出去惹事,我就要去庙里还愿了。” 临海大长公主迟疑了下,看向芙萝,“阿芙呀,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意思,你倒不如想想看?” “娘原本也没有让你真的去做姑子的意思,现在他有这个意思,再好不过。” 芙萝看临海大长公主眼神都变了,“娘,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临海大长公主轻轻拍了下她,“不是这么说要是怎么说?” “你年纪老大不小啦,别的姑娘在你这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临海大长公主见着芙萝满脸不以为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是觉得男人没意思,不如自己开心对吧?” 知女莫如母,芙萝的那点小心思,临海大长公主也全都知道。 “你娘我,前后嫁过两回,不管是前头的那个死鬼,还是你爹,说实话都挺没意思的。男人没意思,不过有孩子才好。丈夫这个事,过不下去,他死了。没了也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也没啥可惜,就是总得有几个孩子吧?” “我要是没你和阿旭,我这日子过的也挺没滋味的。” 芙萝还在挣扎,“他不一定有这意思,说不定觉得我原来不过就那样,就不想搭理我了,再说了,有孩子也没意思。不想要。实在不行到时候要阿旭娶妻生子,让侄子们给我养老送终好了。” 这话说得临海大长公主柳眉倒竖,抬手就往她身上打了下,“侄子对姑母,怎么可能比得上对亲娘!我要是活着,还能照应你。我要是没了,就算是你侄子,到那个时候,是听你的,还是听他们亲娘的。根本想都不用想!” “你可别傻了啊。” 芙萝哦了一下,答应的很是敷衍,“要是他没那个意思,我自己送上门,被他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占了我便宜又不认账,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很尖锐了,就算是临海大长公主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的大侄子真的没有一丝半点这样的心思。 临海大长公主心里是希望自家女儿享福,不是想芙萝被人占尽了便宜,还半点好处都没有。 “这……”临海大长公主也结舌了,过了小会她道,“记住,除非他说娶你做皇后,要不然就别让他占一丁点的便宜!” 临海大长公主到底还是有点见识。 芙萝嘴里嗯嗯应着,她直接一头扑到临海大长公主的怀里,“还是娘疼我。” 临海大长公主叹口气,“你和阿旭两个就是我前生的冤家,上辈子我欠了你们两个,这辈子我就要来还债。” “其实我也就是想一想,毕竟今日不同往昔,他如果对你是认真的,是真心实意。那么你就考虑一下,若是真的只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气,叫你后悔,那么就大可不必了。” 临海大长公主势利眼是没错,可是心里也是为了女儿着想。 “要是不行,你就回家,做娘的豁出一张脸去,也把你接回来。反正你那个死鬼爹这么久都没见着有多少用处,这该出出力也出出血了。” 临海大长公主心里打定主意,若是到时候真有万一,她就把郭忠给豁出去。 反正一个姑母不够,一个国公爷加在一块,那么也差不多了吧。 芙萝听着这话就笑了,“那父亲还不得气死啊。” “气死最好。”临海大长公主才没有给郭忠打算的意思,“你们姐弟俩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操心过,也该让他出点力了。” 临海大长公主又问了郭旭,知道郭旭现在被容衍请了师父天天看着,逼着在那里读书,顿时就十分开心了。 做娘的哪里有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多难管,竟然有人接手了,还管的不错,临海大长公主一本万足。 芙萝又带着亲娘去看弟弟读书,这个时候郭旭还没到下学的时候。 宫里的老师可不像外面,外面的老师有一股傲气,尤其是名声在外的,学生不听话,那就不教了,反正多得是人请。宫里却是皇帝一声命下,下面的人哪怕拿出各种手段,甚至拿出命来都要办成。 容衍也不知道和那些教书的师傅们说了什么,那些师傅传授四书五经的同时,把郭旭看的很死,读书不够还要学武。过了那么几天,容衍还要亲自过来考功课,一天下来,郭旭简直能一头栽倒,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来胡闹。 容衍显然对付这种精力过多的小东西,知道要怎么出手。郭旭的闹腾劲头,到了现在去了一般有余,剩下来的全是一股老实。 虽然只是看起来老实,也比以前要好多了。 临海大长公主看的很满意,过了许久才走了。 芙萝送走临海大长公主没多久,就又被传召到了甘露殿。她自从那天莫名其妙被人认作和容衍有一腿之后,就不爱在甘露殿里呆。 这次是黄孟身边的小内侍请她去的,只说是要救命。 等到过去,就听到里头侧殿里头发出轰的一声,很显然是有人把桌子都给掀了。 “谁给那些人的胆子!” 里头爆出容衍的怒喝,听得人心惊肉跳。 芙萝捂住胸口,满脸受惊吓。黄孟看见她,一切殷切,“仙师。” 芙萝指了指侧殿那边,“又怎么了?” “是下面有人消息,说是有人贪墨,拿了朝廷用来赈灾的银子和粮食,朝廷拨下去的钱粮到了地方上少了不少,地方县令拼死上书,就到了陛下的跟前。现在户部那几位还有大理寺的人都在里头。” 芙萝哦了一声,“听说今年夏天里,下的雨挺大的。” “可不是。”黄孟做出个哭脸,“下雨听说和老天爷往下面泼水似得,连老牛都被雨给打的起不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奴婢的家乡也遭殃啦。” “可恨那些人,就连人家的救命钱粮都要贪,陛下可不是要发火么?” 芙萝点头,想起自家亲娘也带头捐了不少在里头,那些人贪了那些钱,等于自家的钱也被贪了,顿时也同仇敌忾。 里头的咆哮只是起了个头没有持续下去,里头倒是传来磕头的声响,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全都只能站在外面。 过了好会终于有人从殿门里出来,一个个脸色灰败,垂头丧气。 容衍并不是喜欢嘴上只是骂人,恐怕还真的做了别的。容衍和容征不同,容征或许还要顾及到所谓的朝堂平衡,起兵入京,又废黜容征皇位,容衍的强悍和强势远远出乎人的意料,对上这么一个根本就不怎么在乎文人和后世评价的帝王,杀贪官污吏也就杀了,杀了继续有人可以提拔上来。 芙萝看见那些须眉,脸色灰败,别提有多快意。 “阿芙来了吗?”容衍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中气十足,没有半点疲惫。 芙萝听着他那一声阿芙,莫名有点微妙。 “回陛下,清惠仙师已经来了。”黄孟说着,就把芙萝往里头请。 芙萝进去,见着地板上还见着被掀翻了的桌子,桌子上的东西撒了一地。连砚台里头的墨汁都泼在地上。 不过内侍们手脚麻利,很快进来收拾。 “贫道方才在外面听到陛下在生气?”芙萝满脸关切,“这七情伤身,陛下要不要听贫道说太上清静经?” 容衍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看着她,他的脾性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只不过以前被他藏起来了而已,表露在她面前的,全都是她喜欢的温和。 容衍看她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很是平静,甚至话语里都很平稳。 “怎么又是太上清静经?”容衍看着她,“除了太上清静经,你还看过别的道家经书没有?” 芙萝摇摇头,“带我的师父说了,精就好,不必广。” 容衍听着笑了,“是吗?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 其实他知道她对所谓的修行懈怠,这话里头恐怕也是给她找理由的。 “其实太上清静经也听着很有道理不是?”芙萝道。 容衍看了她一眼,“你今日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芙萝满脸奇怪,容衍叹气,“听说你泼了我身边一个女官满头的羊酪?” 外面陆蓉正要进来送补汤,听到内里容衍和芙萝说话,不由得停下来。 芙萝想了小会,“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何?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脾气。”容衍问。 芙萝满脸奇怪,“她竟然和我说,不可和当年一样那么对陛下。我在宫里长大,一直到现在都没见过敢这么说话的女官,更何况陛下私事哪里用得着别人说三道四。敢在人前说这样的话,显然是没规没矩,二十四局看在陛下的份上不敢管她,那么就我来。” 芙萝说的理直气壮,似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好歹可是吏部侍郎的女儿,你这么做……” “可是宫里只有规矩不是?这宫里是陛下说了算,还是她爹说了算。进了宫身上担着女官的位置,那就该守里头的规矩。功臣的确是应该对他好一点。但是天下依然是陛下的天下,皇宫也依然是陛下的皇宫,自然就是要照着宫里的规矩来。” 芙萝一张嘴和刀子似的,“哪里有臣子不守宫里规矩,反而还要别人体谅他的。这恐怕是心有不轨,要造反了吧?” 芙萝说完,她瞧着容衍面带笑意,一下又有点小得意了,“陛下,你说我说得对嘛?” “陛下。”陆蓉再也忍不住走出来,“小人死罪。” 容衍让她把手里的汤留下,让陆蓉离开。 “你这脾气,也没见着你变好些。”容衍看芙萝,“以后留人一线颜面也好。” “我偏不。”芙萝握住手里的拂尘,“难道陛下想要看我在宫里任谁都可以欺负?” 芙萝一双水洗过的眸子直接看向容衍。 她就是知道容衍对她不甘心不死心,所以她才会如此张牙舞爪肆无忌惮。 “陛下难道接我进宫,留在陛下身边,就是让人欺负我的?” 她脸上已经露出了怒容,眉梢眼角里都全然是愠怒,很快她就开始抽气了,整个人的甚至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芙萝觉得自己发冷颤抖全装完了。 “原来陛下的用意是这个……” 说着,她的嗓子里都带上了哭音,“何必如此呢,我这就来给陛下请罪。” 芙萝还真的要装模作样的跪下来。 她这一双膝盖金贵的很,鲜少有跪下来的时候。膝盖才要弯下去,就被容衍托住臂弯给一把扶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容衍将她扶起来。 “你不是讨厌我么?”芙萝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你讨厌我,我自然要让陛下消气。” 容衍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应对。 他什么时候说自己厌恶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讨厌我,让人说我坏话!!! 容衍:……求支招,谢谢……感谢在2020-04-03 21:01:23~2020-04-04 21:0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2瓶;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炸塘 芙萝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 她见着容衍两眼微睁,原先在那些大臣面前的威风劲到了此刻只剩下怔松。 容衍倒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在几句话之间就变成了讨厌她。明知道她无理取闹,但对上她清水洗过一样的双眼, 容衍诡异的竟然没有反驳。 “我没有。”容衍心平气和的与她解释。 “你方才说的那些都对,不过我的确没有厌恶你的意思。” 芙萝却是不信, “那你刚回来的时候呢?” 女人吵架起来,若是蛮不讲理起来, 基本上不管什么聪明绝顶的任务也只有剩下无可奈何。 她这样倒是让容衍只觉得棘手, 沙场上风云诡谲, 有时候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可沙场之上,也没有对着她来的无力。 “御前失态要如何论处?” 芙萝低头下来,露出一副随君处置的模样,白皙颀长的脖颈从衣领露出来。 容衍拿过陆蓉放在一旁的补汤,直接递到她面前。 补汤拿事先配好的补药和鹿肉炖好,温度也正好。 “听凭陛下处置。” 芙萝头低下来,一副完全任由他处置的样子。 这个乖巧的样子, 倒是将之前的无理取闹全都给遮了个干干净净。 “听我的处置?”容衍问,他靠近了,一股清新的浅淡气息就过来了。 芙萝低着头,察觉到容衍气息的靠近, 没有半点躲的意思。 她见识过的手段多多了,容衍这样的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是。” 容衍把手里的补汤递给她,“那你把这个喝了。” 芙萝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容衍回说些别的,结果竟然是要她把这个汤给喝了? 怔松之下,她就没有立刻伸手。 “怎么,不是说任我处置么,到现在怎么一碗汤都不喝了?” 芙萝盯着容衍手里的那碗汤,汤水飘着一股浅淡的药香,上面还有点油星,汤色也不见浑浊。可见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怕有毒?” 芙萝抬眼,“有毒的话,陛下舍得给我喝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美目流转,真的是像个妖精一样夺魂勾魄。 “刚才我说错了话,惹得陛下不高兴,既然说了陛下要怎么罚都行,自然是说话算数的。” 说着,芙萝就要来接他手里的碗。容衍却一抬手,直接躲开了她,他低头下去喝了一口。然后再将碗递给她。 “我喝了,若是有毒,我也一样逃不掉。放心吧。” 芙萝看着那碗汤,心里就只剩下个囧。 她不喜欢喝别人喝过的! 早知道那还不如直接拿过来一口气喝了呢! 芙萝顶着容衍的注视,伸手去拿,只是手上动作迟缓,叫人一眼看出来心里的不乐意。 “……罢了。”容衍也不等她伸手过来,直接一口将汤全都喝了。 容衍随手把手里的碗一放,言语冷淡,“好了,你退下吧。” 芙萝立刻蹲身下来,“是。” 她早就巴不得不留在这了,立刻掉头就往外走。 芙萝没有半点犹豫干净利落的动作看到他的眼里,自然是坐实了他心里的想法。 其实容衍心里知道芙萝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似多情实则寡情,这世上恐怕除了她自己一家子之外,其他人恐怕是没有什么能让她有什么触动。 只是她曾经给予过的柔情太诱人,也太迷人眼。让他这样谨慎警觉的人,也生出她曾经也给过他一片真心的错觉。以至于当她发难的时候,他完全反应不过来。到了如今还觉得,当年全都是他的错。 其实若是真算起来,也的确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当时对他所谓的生父还怀了那么点希望。 容衍心底生出那么一点希翼来,渴望面前的人脚下能停一下,又或者回头看他一眼。可以让他再尝一下当初被她用温情泡着的日子。 可是面前的人显然是个心狠的,她走的痛快,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走了。 容衍生出来的那点希翼,一下就泼了盆凉水。 黄孟在外面见着芙萝出来,神情里还略带点喜意,一时间摸不清楚头脑。 过了小会黄孟进去,就见着殿内已经收拾干净妥当,只是容衍坐在上面,脸色不好。 “陛下还在生气?”黄孟在容衍的身边长了,对于他的脾气也能摸出一点来。朝政上容衍不会生很长的气,朝政关乎天下苍生,就算气也是那么一会,然后立刻就处置。对容衍来说,立刻商量对策比大发雷霆要有用的多。 不是朝政,那么自然只有人了。 黄孟小心的斟酌语句,“可是仙师……” “别提她。”容衍说完,直接靠在身后的龙椅里,他满脸疲惫,身上倒是没有什么疲倦的,他曾经三天三夜行军不断,处置政务对他来说也是信手掂来。只是心累。 “若是如此,不如就让仙师回去如何?” 黄孟在容衍面前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尤其别人不敢说的话,他就敢说。 “既然留在面前,让陛下不高兴,不如索性让仙师回去吧。陛下坐陛下的天下,仙师去修仙师的道。进水不犯河水。这辈子也不要再见面了。” 容衍扣在扶手上的手,却握紧了,他看向黄孟,黄孟又说,“仙师是大长公主的孩子,大长公主现如今是陛下唯一的长辈了。看在长辈的份上,也要高抬贵手。” 黄孟说的话句句在理,每一句话都挑不出错。也是最好的。 容衍却不肯,也不愿。 有些东西若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也没有生出半点期望,那么没了也就没了。没有得到过,就算在跟前烟消云散了,也没有任何可惜的。 但是得到过,被在意过,那就不一样了。 没有吃过糖的人,在舔了一口糖块,知道里头的滋味之后,就已经再难忘记。 再好的摆在他跟前,和当年的也不是一个东西。 黄孟等了好会也没有等到容衍开口,“陛下?” “让她在宫里,姐弟俩在宫里好些,若是弟弟在宫里,姐姐却被送出去,不像话。” 黄孟半晌都没有想明白怎么姐弟俩在宫里好些是什么道理。 只是他这么说了,黄孟就算再想不明白,也要点头应是。 容衍一连接着几天都没有召见她,芙萝趁着这段时间,去找了点道经看,让自己这个仙师看上去货真价实一些,免得左右只有清静经才能拿出手。 她自己一面背书,一面看着弟弟。另外还到外面到处走。 宫里有宫里的法度,平常不准宫人内侍随意乱走,如果被抓住了,又或者破坏了夜禁,禁军有权直接拿住打死再说。 但这个规矩也只是束缚着下面的人,对上位者并不通用,芙萝仔细算来,不算宫里人。而且也没人来管她。 宫里的风景不少,先帝时候还算简朴,觉得在宫里整那么多堆造出来的景色没有必要,很多其实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到了容征的手里又扩建了些许。有不少地方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 她走了一圈回来,又往另外个方向去,有内官瞧着她往前朝去了,“仙师,再往前就是前朝,不妥当了。” 芙萝一愣,好声好气笑,“没事,我不是后妃。” 这年头也没什么女人不可见人的规矩,最多不过在见外人的时候拉道帘子,这还是有讲究的人家,若是性格豪放点的,直接大大方方相见也没什么。 后妃是不能随意从后宫出去去见外臣,但她不是,不但不是,还是个出家人。 而且还是个和容衍牵扯不清的出家人。 内官听她这么一说,也拦不住她。这位仙师脾气其实还算好,比起那些贵人们脾气好的不能再好。不过有一条就是也不听人劝,自己做下的决定任凭别人怎么劝,也没有半点用。 “放心,前朝商议政事的地方我不去,就外面走走。” 内官听到这话,悬起来的心一下落了下来。 芙萝今天一身的道士打扮,只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个男人样子。 宫道横空,方便人从上面过。芙萝也从里头走,她在宫里基本属于横着走,皇帝身边的女官被她泼了一脸的羊乳,却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人敢挡在她的面前。 相比蓬莱宫,外面的确是要别有一番精彩。 走到前面,其实可见有些人在宫道上走动。那些人身姿挺拔,不管是身上的衣袍还是那股精气神,都表明这些人的身份。 宫道上有年轻人过来,没料想碰到女冠。 芙萝没有半点被人看见的窘迫感,她大大方方的回看过去,甚至颔首示意。 她做观主的时候,交际面挺广的,能和她来往的,一个是长得好,二个是家世好。这样样貌和出身的年轻人都是要入朝为官的。 “仙师?”果然有人认出她了。 里头一个少年看到她满脸错愕,很快他走了几步过来,“仙师怎么在这里?” 那少年是贺琬,年少有成,写得一手好文章,再加上他家里祖父就是尚书。宫里为表示爱抚人才,让家里长辈带着看看。 贺琬时常是想要去拜访芙萝的,这位仙师想要见她一面并不容易。她也并不是和其他贵女出家之后放浪形骸,她始终都和外面的男子有一种距离。可也不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里头的分寸掌控的很好。 他最近一段日子去道观,发现芙萝不在那里,道观里的道姑只说观主回京城了。 大长公主府上是不好去的,贺琬也就按下心思,没想到倒是在宫里见到她了。 “我被召入宫为陛下讲经。”芙萝笑了笑,她看到了那边神色和蔼的老尚书,对老尚书行了一个晚辈礼。 “贺郎君是来见陛下的?”芙萝看了两眼,“快去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她这表态让贺老尚书很是满意,他让孙子到自己面前,然后对面前的女冠一礼。 贺琬还想和芙萝多说几句话,自从浮罗山一别之后,他就没有再见着她一面,如今见着就想要多说几句话。 贺老尚书却不管这个,嘴上不说话,直接拿眼神盯着他,看的贺琬不得不往祖父这里走。 十六七的少年,正是长相尴尬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个面相发黑的高瘦条儿,但是他却长得红唇齿白,尤其一双眼睛,水里漂过似得,干净的让人心喜。 芙萝喜欢的,就是少年人的这一双干净的眼睛,心里所思所想,不必她来揣度,自然表露在眼里。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贺琬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眼底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年岁的少年,家里出身好,家教又严,喜欢一个人也是干净的。亲近她的最高点也不过是和她下盘棋说几句话。一段时间不见,还要来担心她。 这样的干净的少年郎还真是不得不让人心生向往。 芙萝站在那里感叹了下,她没目送这对祖孙离开,很快的收了眼,就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清凉殿里凉风习习,现在夏日已经过了一半,正好是最热的时候,京城的天气其实算不上好,冬日严寒,夏日酷热。清凉殿内却是很凉爽。 容衍见着贺老尚书领着贺琬进来,他一眼就认出那个跟在贺老尚书身后的少年就是那日在浮罗山里和芙萝下棋的人。 京城内权贵不少,各家各户人丁旺盛,子子孙孙不知道多少个。除却几个比较有出息的,在朝为官的之外,容衍是不会记住各户各家的子弟。只要知道他们祖父父亲是什么人,和其他家有什么关系,至于其他的算了。 贺老尚书和贺琬行礼之后赐座,容衍一面开口说话,一面打量贺琬。 贺琬坐在那里,也没有抬头看天颜。来之前他就被叮嘱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其中一条就是不可轻易窥探天颜。 贺琬写了一篇望京赋,辞藻华丽,他看过之后觉得尚可,夸了几句,为表示对旧臣的体恤,他让贺老尚书带着孙子入宫。 “果然是少年英才。”容衍淡淡道,“你写的那篇赋我已经看过了,写的不错,文采斐然,前途可期。” 话都是一些场面话,但是贺琬听着却很高兴,不过就算高兴了,也没有贸贸然抬起头。 “好吧,也抬头让我看看。” 贺琬听着上首皇帝的话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 听到皇帝这话,贺琬很小心谨慎的微微抬头。 抬头的时候就见到棱角分明的下巴,还有一张秀口。这是一张在男人里极其俊美的脸。 贺琬缓缓的抬头,将上面人的那张脸全部看到眼里。 耳熟的声音再加上那张脸,让贺琬觉得当即一记闷棍敲在了自己的头上。 “果然人如其名,是一块美玉。”容衍对上傻了眼的少年,嘴角牵了牵。 贺琬望着上首年轻的皇帝,嘴唇动了几下,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不仅仅写的一手好赋,还下的一手好棋。”容衍含笑。 他脸上含笑,可是眼里却没有丁点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炸了你的鱼塘 第42章 对峙 不是经常见着的人, 一面之缘,若是见的人多,没放在心上的话, 一会就忘记了。贺琬对那日在浮罗山上遇见的人已经毫无印象了,只是听着今上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从来没有往那边想过。 容衍看着那边满脸错愕又措手不及的少年郎, 心底生出了诡异而隐秘的快意。 “不知贺公觉得朕可说对了?”容衍看向贺老尚书。 贺老尚书满脸笑容,“他只是会一点, 棋艺低劣, 着实称不上一个好字。” “贺公过谦了。”容衍说着看向贺琬, 对贺琬和气的笑了笑,“既然都来了,不如就和朕下上几盘?” 上头的皇帝看上去年轻,而且说话也很和气,可是听在耳里却是不寒而栗。 贺老尚书看出贺琬的不对,“去吧,和陛下下一盘棋。” 容衍看向身后的黄孟,轻声吩咐了两句。黄孟眼神有些古怪, 可是还是应了一声是。 内侍们很快将棋盘棋罐摆好,贺琬坐在容衍对面,少年开始还有些惊愕,可到现在, 坐在年轻皇帝的面前,他反而倒是冷静了下来。 贺琬没有想到那日在浮罗山上遇到的人竟然是宫里的皇帝,不过这不算什么, 皇帝没有向他表明身份,那么他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 贺琬坐在凳子上,恢复了刚入殿的时候的沉着。 容衍见他很快恢复了冷静,从棋罐里取出棋子,“上次是帮郎君改了棋路,这次倒是可以和郎君正面下棋一次。” “是,臣也很荣幸。” 贺琬不卑不亢,等容衍先落棋子。 黄孟的人在外面找了好会,才找到芙萝,芙萝平日里不怎么爱出去,可是真跑出去了,谁也难找到她。 内侍们求爹爹告奶奶把这位娇客给请过来,芙萝满肚子的奇怪,容衍一向公私分明,该办公的时候办公,就算见她也是公事办完之后。 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容衍见臣子,怎么就叫她去了? 这个那些去找她的内侍也说不清楚,只说让她去。 芙萝整理了下衣服就去了。 一入清凉殿,一股凉气就扑面而来。清凉殿里引入了活水,水池里又有水车,水车撩起水流,带起凉爽阵阵。 这里倒是比蓬莱宫还要舒服。 “陛下,仙师到了。”黄孟见着芙萝来了,小声禀报。 容衍抬头见着芙萝从外面走过来,她身上还带着些许暑气,还有些许浓厚的草木味道。 “来了?” 容衍捏着手里的棋子,抬头看了一眼芙萝。芙萝是个待不住的,除非外头艳阳照的人眼花,那她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殿里哪里都不去,不过清晨晨露未消的时候,她还是会出去溜达两圈。 内侍找她找的急,宫里再大的事都不兴跑,只能一路快步走过来。这个天里,稍微动的多了些就容易满头大汗,容衍抬头就看见她耳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站在脸颊旁,露出几分娇弱不胜衣的媚态来。 她长得美艳,如同鲜艳欲滴的花朵,娇弱不显,倒是露出更为浓厚的妖冶来。 “陛下。”芙萝持着手里的拂尘行礼,其实她更想把手里的拂尘一下敲到容衍的头上去,突然就这么着急的召见,一路快走过来,差点没有把她的老命都给折腾掉。 “过来坐吧。”容衍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似乎不错,让人给她在他不远处摆了座。 芙萝心里呲了呲牙,坐到了那里。 坐下就往对面的人那里一看。就正好见到了贺琬,贺琬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不复一开始的失措。 贺琬这个时候也抬头起来,俊秀干净的少年满脸坦荡,皇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可是他心里没有半点退缩,他虽然倾慕清惠仙师,但他所做的一切全都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一丝半点的僭越。 贺琬无愧于心。 心中无愧,自然也言行磊落,他抬头看向芙萝,毫不避讳容衍,直接对她点了点头。 “仙师安好。” 芙萝见着贺琬在那里,咦了一声。她想起之前在外面和贺琬祖孙的相遇。原以为容衍就是把人叫来看一看说几句话,夸几句年少有为,也就算完事了。 芙萝才要开口,就看到容衍微微拉直的嘴角。 “贺郎君安好。” 芙萝对贺琬笑了笑,然后她坐在那里不动了,眉毛看眼睛眼睛看鼻子。分出点心思在容衍和面前的这盘棋上面,其他的心思飞了出去。 容衍的棋路原本不见山不见水,但是芙萝来了之后,就锋芒毕露,带着一股铁马金戈的杀伐之气。 贺琬的棋路是含蓄绵里藏针,对上容衍这么来势汹汹的棋路,虽然稳住了,但一招招的要招架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芙萝见着贺琬的心思像是全扑在了面前的棋盘上,漂亮的少年郎蹙眉思索,双眼紧紧盯在棋盘上。 她不由得感叹一声,这漂亮干净的少年,认认真真做事的时候,是真的好看。 不是一般的好看,是赏心悦目。 芙萝坐在那里,也不避讳身边的容衍,对着贺琬仔仔细细的打量,她打量的眼神也很是干净,只是一种欣赏。 容衍手下的棋路越发的凛冽起来,若说开始的时候还带着那么一点四两拨千斤,那么到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厮杀。 人的品行作风如何都能在棋风上窥见一二,容衍说话和气,几乎看不出半点端倪,再加上他的那一张如竹如兰的脸还有这身形,恐怕只会把他当做脾气好的书生。 容衍的攻势几乎是刹那间就变了,尖锐如剑,径直就往各处要害刺去。 贺琬实力不俗,但到底是世家里头养出来的温吞性子,平平顺顺长到现在,做什么都带着一股平和。就算生气也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 遇上了容衍这种棋路,知道不好,抵挡起来却是有几分应接不暇。 芙萝见着小少年的额头上浮出了汗珠。 她看了几眼棋盘上,见着容衍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贺琬那边已经大片棋子都被容衍给吃了。投子认输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看了一眼那边的贺老尚书,贺老尚书坐在那里,满脸和蔼,端的是一身的淡定。 芙萝坐在那里,不打算说话,她感觉这事儿似乎有一半的起因在她身上。与其可劲的造作,还不如坐在那里。 芙萝忍不住往贺琬那里多看了几眼。 还没有完全长成的少年,白皙漂亮,眼里也和清水里泡出来的干净。心里有什么情绪,一股脑的全都放在眼里,她现在就可以看见少年眼里的好胜还有不甘心。 和干净透彻的眼睛混在一处,就像是站在清澈见底的小溪旁,只要一眼看下去,就能看到水里游走的锦鲤。 真是漂亮极了。 这样的神情在容衍这样的人身上可看不到,几年前她和他初遇开始,他就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他心里想什么,她要花点心思去猜。 哪里和贺琬这样的小少年相处轻松。 芙萝看的正开心,突然感觉到身上一冷,她往旁边一看,却见着容衍依然坐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清凉殿内凉风习习,芙萝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内里的汗干了,来的时候有多热,现在坐在这里就有多冷。夏日里袍袖宽大,站在外面可以鼓风,瞧着仙风道骨,还可以凉快。现在她就有点冻了。 黄孟恰到好处的给她送来一盏热茶,算是了了她的眼下之急。 贺琬那里苦苦抵挡,哪怕容衍的攻势再如何激烈,也不见得他有投子认输的样子。 容衍看贺琬的神情也有了几分微妙。 拼到最后数子算目,贺琬也没有半句示弱认输。 “臣棋艺浅薄,还请陛下恕罪。”贺琬抬手对容衍请罪。 容衍看着棋盘上,“能撑到最后,已经是很不错了,何罪之有。” 说着看向贺老尚书,“你这个孙子很不错,要好生培养。” 贺老尚书脸上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喜意,“他不过就是会写几句绕口的文章,哪里能得陛下的赞誉。” “……”容衍看向芙萝,“阿旭现在是不是还在宫里?” 芙萝被容衍这突然的发问给弄得一愣,郭旭被他弄到宫里读书,到现在都还在水深火热呢,怎么就来问她了。 “是,他现在应该还在读书。” “把他叫过来和贺家小郎一起玩吧。”容衍说的很是随意。 可那边的贺琬脸色却一变。 都是狐狸,哪怕装的再像,也骗不过。 芙萝知道容衍这是拿贺琬与郭旭相比,说贺琬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黄孟让小内侍去了,然后领着贺琬过去,容衍对着贺老尚书笑容可亲,又说了些勉励的话,另外赏赐了些好过夏的东西,贺老尚书就告退了。 贺老尚书一走,侧殿里就安静下来。 芙萝捧着手里的茶,感觉这茶水都要冻起来似得。 “要不要一去看看?”容衍突然开口。 芙萝捧着茶,“算了吧?他们年纪相仿,在一起正好玩。去的话,也只是看着。” 容衍看着她,芙萝一下咳嗽了声,“陛下,这么忽冷忽热的,恐怕对御体不好。” 容衍直接起来,他看着她,眸光让人浑身上下怪不舒服,芙萝起来跟着他到外面去。 郭旭在宫里被关了这么些天,基本上属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也没有过来救他的意思。而且每隔几日就要被容衍亲自来过问功课。见到一个同龄人,可是高兴坏了。 容衍看着郭旭闹贺琬,“这两人倒是玩的来。” 芙萝见着贺琬对郭旭冷淡,但是郭旭一头热的样子,感觉简直蠢得不忍直视。 “到底一个年岁的。” 容衍看着芙萝,“你说是不是?” 芙萝干笑了声,“是呀。” “不过一个年岁,阿旭看起来还是比贺郎君要青涩多了,这么个年纪了,也不见懂事。” 容衍看过来,芙萝看向别处。 “你还真是让我刮眼相看。” 芙萝脸上露出些许惊喜,“是真的吗?” 容衍面上的平静险些被她这话给撕掉,他盯着她好会,芙萝满脸疑惑,她看了看身上,“陛下,贫道身上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吗?” 不妥当?她整个人,加上她的心都是嘿的! 容衍脸色难看的厉害,直接离开。 黄孟望见容衍的那个脸色,回头看着芙萝,不由得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这位陛下要说脾气好,就算贴身的内侍宫人不小心犯错了,也没有见过要问罪的,但要说脾气不好,戳到点上,那简直就是雷霆之怒。 可是到现在,这位一直都在撺掇气陛下的怒火,但是从来都是把陛下给气的半死,自己倒是好端端的。这可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芙萝见容衍走开了,过了小会自己去把郭旭叫回来,她这个弟弟闹人的很,而贺琬看起来并不怎么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贺琬看她的眼神水汪汪的,像是被主人抛弃伤心到了极点的小狗。芙萝看着都想要去拍拍他的头。 “跟着贺老尚书回去吧。”芙萝一把拉过满脸不乐意的郭旭,对着贺琬笑道。 “仙师!”贺琬在后面叫住她。 芙萝正打算提着郭旭继续回去读书修身养性,刚刚那一下,等于差不多是防风了。听到身后少年郎的一声,回头过去,见着贺琬站在那里,似乎还有些手足无措的伤心。 “仙师,我们还能见吗?” 少年这话问得真挚而急切,完全发自内心。 芙萝也被这话里的急切和真心给弄得愣住了,这世上千金难得,真心难求。尤其是少年人最真诚的一颗心。 “若是有缘,会再见的。” 芙萝留下模拟两可的话语,提着手里的弟弟离开。 芙萝的娇弱都是给外人看的,对付自家弟弟她可没有那么多温柔。 郭旭回头看了两眼,嘴里啧啧出声,然后就被芙萝给一把给拧住。 “姐姐可太坏了。” “他心甘情愿,关我什么事?”芙萝满脸奇怪的睨他,“你给我乖乖回去读书,回头有你受的。” 芙萝这边的动静自然是有人报到容衍那里。 容衍听到禀报,生生将手里的玉笔给捏断了,上好的白玉在他的手指间成了两截。 黄孟见状,“要不然陛下让仙师过来解释一下?” “解释?”容衍看了一眼黄孟,怒色已经浮在脸上,“她会解释吗?” 黄孟也没了话说。那位还真的就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让人无话可说。 “更何况,她和贺家的那个小子有什么吗?”容衍反问,他摆摆手,“叫她来,不过是气我自己罢了。” 陆蓉捧着补汤进来,容衍对这些东西并不喜欢,也很少喝。陆蓉捧来的那些汤水也不过是放那里一会,然后就分给了内侍或者侍卫。 但是陆蓉也依然每日给容衍端来。 “把那个送到蓬莱宫去。”容衍吩咐道。 陆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端着补汤,“但是……” 她见着容衍的面色,道了一声是。 “瞧着她喝下去。”容衍道。 陆蓉带着人直接往蓬莱宫去了。 两个宫人跟着陆蓉直接往蓬莱宫去。 宫人跟着陆蓉已经有段日子,陆蓉脾气不好,能在她手下留这么久,自然有几分眼色。 见着四周没有其他人,里头一个宫人道,“这是您亲自去守着的,也算是您的心意,这……” “而且那位的脾气也不好。上次她还……” “行了!”陆蓉拉下脸来,“记得你们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我也没听到。” 陆蓉被芙萝泼了一脸的羊乳,她父亲陆江为了这个甚至去见了容衍。 毕竟女儿家最看重脸面,可是最后也没如何。 蓬莱宫带着一股虚无渺茫的仙气,到了的时候陆蓉直接把容衍的那份补汤送到芙萝跟前。 “陛下吩咐了,说要小人看着仙师喝下去。” 走了一段路过来,补汤由刚刚好的温度已经微凉。 补汤都是由什么汤加点温补的药材炖的。 芙萝接过来,她不爱这个淡淡的药味,不过这味道似乎还能接受? 一口气喝完,直接把碗丢给陆蓉,陆蓉在甘露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女官,但到了芙萝跟前,和平常的宫女也没有任何区别。 “好了,你去吧。”芙萝没多少和陆蓉说话的兴致。 陆蓉没见过芙萝这样的,不说在家的时候,父亲对她如何娇养,就算到了容衍身边,其他人也是对她也颇为客气。没有一个和芙萝这般。 “是。”陆蓉领教过芙萝的脾气,知道这位仙师,说是出家修道,却没有半点养气功夫,脾气大的很。 陆蓉回去之后,将芙萝的反应仔细说给容衍听。 容衍听后,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过了小会都没有听到他有说话。 “日后那些汤汤水水都送到蓬莱宫去。” 陆蓉一愣,“陛下。” “让她喝吧。”容衍站起身,径直往殿外去了。 芙萝连着几日都没有见着容衍,然而补汤都是一碗一碗的送来,每天都喝的不重样。 芙萝扶着肚子感觉,这是容衍的阴谋,天天给她灌补汤,难道是要她发胖? 这狗男人果然不安好心! 然后一天,芙萝感觉自己鼻下有什么缓缓流出来,她伸出指头一摸,见到自己指尖上的殷红,吓得呀的一声尖叫。 宫女们一阵手慌脚乱,给她把鼻血给擦拭干净。 “仙师,甘露殿又送汤来了。”有宫女过来禀报。 芙萝怒火冲天,“告诉她,不喝!回去!” 她见着那宫女还不动,干脆怒喝一声,“去啊!” 宫女被她这中气十足的一声给吓得立刻去传话了。 容衍连着几日都没有去见芙萝,这女子着实冷酷的很。他知道她一定知道他为何生气,但从来不见她有半点动作。哪怕连着几日都没见他,却依然安之若素。可见她的冷酷无情。 容衍记得她在清凉殿里的畏冷,推测她阳气不足,干脆让人将自己每日饮用的补汤全都送到她那里了。 公务是处理不完的,只要他想,六部就能源源不断的给把事全都禀报上来。能让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忙个不停。 容衍坐在那里,见着陆蓉过来,陆蓉身后宫人的手里的补汤还在。 “怎么了?” “仙师……不肯喝。小人也无法,只能过来禀告陛下。”陆蓉面上露出些许惶恐。 容衍在奏疏上写完最后一道批复,他站起身,要内侍搬到六部去。另外自己直接大步往外走去。 容衍这般直接出去,倒是让陆蓉原先准备好的话没有一句能说出口。 蓬莱宫入夜之后,就挂上了各处灯火,灯火重重,在夜色里苑苑看过去,在虚无缥缈的仙气里增添了几分红尘气。 容衍到了蓬莱宫,却没见着芙萝的人,宫人们也说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芙萝的脾气就是这样,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都有自己的一套,别人的话最多只是听一听,若是觉得有道理就听,觉得没有道理,那就不听。而且有时候也不喜欢被人跟着。 容衍知道她这脾气,也没管她。现在他过来了,竟然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 容衍屏退左右,自己提着灯去找她。 过了这么些年,她这脾气竟然是没有变,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外面西边的天际还留有一片残阳,混在夜色里。 她怕热也怕冷,傍晚的时候炎热褪去,对她来说倒是出来的好时候。容衍沿着湖边寻找,当年她也喜欢这般跑的无影无踪,他自己亲自找了她几次之后,发现她喜欢往水边去。 走了小会,容衍听到女子的说话声。他听了下,面上稍稍露出轻松,直接往声源处走去。 芙萝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身边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 她手里端着碟水晶银耳玫瑰糕,递给那边的丫头。 丫头显然是没有吃过多少好东西,两只眼睛盯着芙萝手里的点心。 芙萝也不吊着她,直接给她。小丫头吃的狼吞虎咽的。 “你在这?”容衍的声音冷不防传来。 芙萝吓了一跳,见着容衍站在那里,那小丫头见着容衍,顿时吓的就要跑,动作太快摔了手里的点心,自己一脚踩在上面摔了一脚。 膝盖那儿被碎片给扎着了,顿时就鲜血如涌。 芙萝见着,一把把人给抱起来,“你来干什么!吓着人了!” 容衍挨了芙萝这句,站在那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凶我,你凶我。 芙萝:炸了我的鱼塘,凶你已经是不错了。感谢在2020-04-05 21:02:45~2020-04-06 20: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幽兰影月 2瓶;鱼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夜里 芙萝去看那女孩的伤势, 四五岁的孩子最是娇气的时候,受了伤只是眼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一滴都没有掉, 咬着嘴唇红了眼眶。 这小姑娘时不时到蓬莱宫里,芙萝不喜欢人多, 所以身边的宫人也不多,偶尔也见她几次。这孩子让她想起当年的容衍, 见她喜欢吃点心, 也就给她点心吃。一来二去的竟然的也就有点熟悉了。 “我来。”容衍见着芙萝要去抱人, 容衍径直过来。 芙萝递上自己的手帕,容衍直接将手帕撕下布条下来,压在那孩子的伤口上。并且用其他布条将伤口上下给绑住。 芙萝看着容衍熟稔的动作,有些怔松。容衍把血给她止住,然后把这个孩子抱起来。 “回我那儿。” 芙萝说着,直接接过容衍手里的灯笼往前带路,宫人们正惶恐不安,冷不防不知道走到哪里去的芙萝和容衍回来了, 而且还带了个小姑娘回来。 一下原本惶惶不安的宫人们顿时全都动起来了。 容衍吩咐去请御医过来,那个小姑娘很显然怕他的厉害。 见着她要跑,容衍直接道,“再动的话, 腿会掉下去的。” 芙萝目瞪口呆见着那小姑娘被容衍一句话吓得瑟瑟发抖。 容衍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饰,宫里人的衣饰都是有一定规矩的。宫人和女官的衣饰不同。其中不允许有半点混淆。 “不是宫人?” “不是。”芙萝让宫人们打了水过来,准备待会给这孩子清洗伤口, “我问过她是谁,她也没说过。” 芙萝坐到旁边,那个小孩子被容衍吓得恨不得整个都缩到美人榻最里头去。 “不知道,你还敢靠近?”容衍看了一眼芙萝,话语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责备。 芙萝呀了一声,“宫里的孩子,知道不知道没什么关系呀。” 御医很快就来了,给小女孩处理伤口上药包扎,小女孩坐在那里仍由太医上药,太医手上很轻,但她还是疼得眼里泪花闪闪,可也不敢哭。 容衍望着榻上的那个小女孩,身上衣料材质上佳,甚至有些不是宫里女官们能用的。但是却泛着一股旧色。 “你是先帝的孩子?” 容衍开口了。 芙萝往榻上的孩子看过去,榻上的女孩子瑟缩了下,她似乎想跑,四周都是人,她又看向芙萝,芙萝对她笑的柔和,“你是公主?” 芙萝给过她好几次点心,而且每次和颜悦色,说话也是轻声轻语的。 “不是。”那孩子摇摇头,“我不是公主。” 容衍叫来人去查查这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宫里除了天上飞来的鸟,哪怕一只耗子都能查出哪个窝的。不多时就查得清楚,说是先帝留下来的六皇女。 先帝在孩子上并不多,后宫众多,但是也不过九个皇子和六个皇女。皇子们都差不多被容征给折腾完了,公主们绝大多数都已经出嫁。 六皇女是容衍离开京城之后出生的,再加上生母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宫人,在宫城里也没人关注。容衍自从入城之后,每日里都有不少事,不知道还有一个妹妹,这也正常。 “啊,就是那个孩子啊。”芙萝对宫里多少个公主也只是知道,容衍离开京城,她为了给自己台阶下,也是为了给舅舅面子,自己收拾收拾就去当道姑离开京城了,之后宫里的事,她也没那么灵通了。 容衍看向六皇女,六皇女被人点破身份,满脸的害怕,没有半点公主的娇贵。反而畏畏缩缩。 “怕什么呀。”芙萝笑了,“这是哥哥。” 芙萝指了指容衍,容衍看着那边美人榻上不住往后缩的六皇女,“她在怕被她宫里人知道。” 芙萝咦了一下,容衍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皱了皱。 “宫人还敢管主子?” 芙萝对宫人们的印象永远都是低眉顺目,她从来不会去刁难人。宫人们也对她恭恭敬敬,也没见到有人敢管她的。 当然她也知道所谓奴大欺主,不过也只是听过,从来没有青眼看过。 “怎么没有?”容衍笑了起来,笑容很冷,眼里也冷。 “若是没有,她怎么可能跑到你这里来吃东西。” 宫里各宫照着主位位置的不同,份例都不一样,但不至于让个孩子都吃不饱。这都是下面小宫女小内侍才有的待遇。更别提是皇子公主。 “你娘呢?”容衍问六皇女。 六皇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娘。” 这么说,恐怕是不在了。 宫里没娘的孩子过得要艰辛的多,容衍看着六皇女满脸的惶恐不安,甚至还要从美人榻上下来,说自己能走回去。她很怕这里的每一个人,也就对每次给她不少好吃的芙萝有那点放松。 对于其他人都紧绷着防备着。 “你现在这里。”容衍开口。 六皇女自小看人眼色长大,年纪小可是眼色却看了不少,知道容衍是这里最大的,所有人除了那个给她吃东西的女冠之外,其他人都要听他的。 芙萝已经和这小丫头见面好几次了,这小丫头长得很对她的胃口,而且每次也不吵闹,很乖巧的一个孩子。 芙萝喜欢乖巧漂亮的小孩,听容衍这么一说,她只是哦了一下,然后让宫人把蓬莱宫收拾出其他的宫殿,给六皇女住。 蓬莱宫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宫殿,连她这个住了很久的常客也不知道,随便收拾一间就出来了。而且也是宫人办事,她只要吩咐一下就好。 芙萝注意到容衍的脸色不好,“怎么了?” 容衍站起来,让御医开方子,“这孩子看上去身体孱弱,恐怕是后天有些不足,再仔细给她诊脉。” 容衍自己过过这样的日子,自然知道里头是如何的。 芙萝跟着他出去,听到他吩咐,“六皇女宫里的那些人都杖毙了。一个不要留。” 轻描淡写里,就把一群人的结局给定好了。 夜风从殿门那里进来,吹拂到她的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陛下。”芙萝规规矩矩在后面对容衍屈了屈膝。 她曾经见过他如何三言两语里决定了几家人几代人的命运,只是后面发现了他还没对她死心,就开始作天作地。刚才她想起来,他其实也是手掌生杀大权。 容衍回头过来,见着她站在那里。 夜风里她道袍的衣角被吹起来,风把她的话给吹过来,“陛下看上去不高兴。” 话语里浅淡的疏远让容衍愣了下,她规矩的时候很少,尤其在他跟前,偶尔有的那么几次,也是带着一股有恃无恐的张牙舞爪。 他默认她的这种看似恭敬实则跋扈的做派,甚至她在外犯了脾气,他还会给她收尾。 可是今日她这般,像是和往常都不同了。 她似乎真的在怕了。学着用真正的应付上位者的态度来对他。 容衍皱了皱眉。 “你和我来。” 芙萝应了一声是,跟在他的身后,到了现在,炎热已经完全褪去,夜风习习甚至还可以称得上几分凉爽。 这个时候是夜里乘凉的好时候。屋子里头都不见得比外头要凉快。 她跟在后面,容衍一直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出声。四周安安静静的有些叫人难受。 再这么不说话下去,倒是成了个木头桩子在那里戳着了。 芙萝抬眼看了眼容衍那里,她有些不确定容衍此刻是不是真的想要和她说话。 “陛下……” 她斟酌着开口,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容衍开口打断。 “我看到她的时候,想起了我幼时。” 巧了,她看到这小姑娘的时候也是。芙萝瞧着这小姑娘衣着华贵又陈旧,瞧着没人精心照顾,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像是被人抛弃了的小狗。 和当初容衍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不是什么特别心善的人,会给那小姑娘一点点的善意,或许也是因为那么一丝半点的熟悉。 “我娘没了之后,我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先帝并不在意我,他对我是不是他的儿子,到底还是心有疑虑,而唐氏怨恨我娘在她跟前自尽,败坏了她的名声。帝后如此表态,我的日子再怎么难过也不意外。” 芙萝站在那里,对于容衍突然而来的剖白有些不适应。 她没什么听人心底话的爱好,甚至还有点避之不及。自己的事自己料理就好,她不麻烦别人,同样的也不想别人来麻烦她。 “你当初不是问过为何我那里总是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吗?”容衍突然问道。 芙萝想不起来了,但还是点点头,“是的,当时贫道问过。” “因为那些人留着也没用,我年幼的时候,一个宫人一个内侍都敢给我脸色看,嘲讽讥笑不过是平常,日常用度也不会完全到自己的手上。” 容衍说起前曾往事,口吻淡淡,完全听不出来有任何一星半点的愤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那些人怎么了?”芙萝问。 容衍摇摇头,“不知道。等我长成之后,那些人也知道我并不是仍由他们搓长捏圆的性子,就都另寻出路了。到如今,他们恐怕也不敢活着了吧。” 芙萝哦了一声。 “宫里自有宫里的法度,宫人内侍就该做宫人内侍的事,奴大欺主,长期以往,宫规形同虚设。” 容衍说着,往她走近了几步,“这世上不管什么地方,都不能乱了法度,法度一旦乱了,就会生乱。” “想要把规矩给立回来,只有用重刑。” 夜风吹起他的袍脚,他和她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像是在教她这宫里的事务要如何处置。 “六皇女宫里的人,我也打算当众行刑,全部杖毙以儆效尤。” 芙萝听着觉得心底有点凉,不过她也不会和容衍顶,“是……” “怕我?” 对面突然道。 芙萝摇摇头,实话实说,“也说不上怕,只是陛下杀伐果决,贫道以前看的少了。” “有点不适应,毕竟贫道时而口无遮掩,有时候说了什么话惹得陛下不高兴。陛下不会和贫道一般见识吧?” 芙萝说着,忍不住去看他。今夜月色不错,只是月下看人,到底还不如白日里那么清晰,人站在月色下,整个人如同笼罩薄纱,虚无缥缈。 “不会。” 不知是不是芙萝的错觉,她感觉容衍这话里似乎生出了那么点儿柔软出来。 “当真?”芙萝却还是有点不信。 “你自己觉得呢,若是我把你的话句句当真,你觉得会如何?” 容衍说着又靠近了几分,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不喜欢这样。 “……”芙萝脸上有些微妙,她看向容衍的眼神也有些欲言又止,“陛下……” “我今天到这里倒是有事问你。”容衍背着双手,往她走过来,带着一股汹涌的强势,不容她后退。 芙萝感觉此刻简直有火在她屁股后面烧,不过她稳得住。 “陛下有何事?这么晚了,遣人过来就是了。” 容衍摇摇头,“这个是不晚,刚刚好。” 言语间,往她又近了点,她就站在那里,仍由他靠近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手指在袖里动了动。 “今日送的汤怎么没喝?” 芙萝一听,一张脸险些就拉长了,“陛下,我今天都流鼻血了!太补啦,再喝下去,我恐怕每日都要流血流不停啦!” 容衍一听,眉头皱起来,也不讲究个循环渐进,直接大步到她跟前,“你流血了?” 芙萝只恨自己要保持形象,不能把自己的两只鼻孔给他看,“是呀,流鼻血了,突然就流了,可吓人。陛下以后那些就自己喝了吧,我实在消受不起!” 每次还得叫人盯着她喝下去。这么一段时间喝下来,直接不受补,上火鼻血横流了。 “我原本觉得你体弱畏寒,阳气不足,所以才……” 芙萝望着他,满脸的真诚,“陛下好意,我心领了。” 容衍持起她的手,手腕上的温度果然要比他的要烫些,“是我的错。” 芙萝抖了抖。 那么多汤她都喝到肚子里头去了,现在说错了恐怕也就那样了。 “回去让御医给你看看。” 芙萝不乐意了,“看什么呀,只要陛下别让我喝那些汤汤水水差不多也就好了。” 说着芙萝又有点想要捂住鼻子了,“夏日里原本就热,那些东西就不要再喝了。” “好。”容衍看了看她。 夏日里她依然着宽大的道袍,道袍都是绢纱所制,适合夏日里穿用。可是也显得她越发的单薄。 几年不见,她似乎比当年要高了点,但在宽大道袍下也越发显得单薄。 “谢陛下了。”芙萝像是终于逃脱了什么可怕的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这样子显得很没大没小。 可容衍没有半点纠正的意思,随意她去。甚至带着一点放纵的意思。 他望着她,芙萝看了看天色,“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宫门各处都下钥了。” “是啊,我回不去了。恐怕只有留在蓬莱宫了。” 芙萝神情似笑非笑, 她看着容衍,“陛下,你要是在蓬莱宫过夜,恐怕女史第二日又要来问我了。” 容衍愣住,而后脸颊微热。 “陛下,我和陛下清清白白,陛下知道,我也知道。可是外人却不这样想。”芙萝端正了脸色,“陛下若是还对我娘有一分半点的尊敬,这种事就不要做了。” 她这话说的铿锵有力,且不容反驳。 芙萝站在那里,在夜色里不容亵渎。 她想睡他的时候,扭扭捏捏各种推脱,现在送上门她也不要了哒!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给你机会你不抓住,现在送上门来,也不管用了 第44章 假面 郭旭对着蓬莱宫里多出来的小家伙他左看右看, 然后直接把人给丢到了脑后。 郭旭自小就和芙萝一样,被临海大长公主带着在宫里,皇子公主见得就和大萝卜似得, 再看也多不出什么了。 倒是六皇女因为被人苛待着长大,见了郭旭就忍不住躲。 “姐, 现在陛下把你当看孩子的了?”郭旭坐在芙萝跟前,瞧着一旁的畏手畏脚的六皇女有点瘪瘪嘴。 芙萝在宫里头过的不比任何公主差, 郭旭也见过自家姐姐在宫里威风八面的模样, 对这么个小可怜自然有点看不上。 郭旭瞧着六皇女, 没觉得这个是金娇玉贵的公主,这模样还比不上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公主们。 “少胡说八道。”芙萝看了一眼四周,然后狠狠瞪他一眼,“书读的怎么样了?” 郭旭入宫之后,一日里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的那几个时辰之外,其他的全都在读书习武上。宫里规矩大,而且容衍看起来已经不和当初那么好相处了, 郭旭可不敢拔老虎的胡子,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读书习武样样都学。倒是比在外面的时候像样多了。 宫里可不是放纵人的地方,想要撒野, 一个不好就把自己给搭进去。 郭旭就算再怎么纨绔子弟,还没到脑子都成浆糊,不管不顾的地步。 “都读着呢, 陛下每隔三四日就要查功课。”说着郭旭就忍不住脖子一缩,似乎还被容衍抽查功课的恐惧支配。 容衍在军中几年,性子并不是那种抬抬手,放放就过了的。查的不仅严,而且严格的很。不仅仅要查记没记住,还得查理解如何。 郭旭有和中书博士抬杠的心,但却没胆子和容衍抬杠,被罚了好几次之后,郭旭那股所谓“不屈不挠”终于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在容衍的手里过功课。再也不敢有一丝半点的懈怠。 所以这些日子郭旭日子过得苦哈哈。 芙萝自然也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才开心。 “姐姐,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郭旭迟疑了下还是问出口,“现在宫里到处都在说……你和陛下要和好了?” 现在宫里到处都在传临海大长公主之女又要被陛下宠幸,明面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可是私下里已经传开了。 芙萝听着无所谓,“我不知道。” “不知道?”郭旭急了,“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了。” 之前郭旭在公主府里听自家姐姐豪言壮语,他只觉得甚是豪迈,可是真到宫里来,他才觉得,要是真计较起来,吃亏的是谁真不好说。 “姐,你年纪也不小了,真不打算为自己谋算一下?” 芙萝下秒操起手里的经书劈头盖脸的往郭旭的脑门子上砸,砸的郭旭吱哇乱叫。 六皇女没见过这个阵仗,也吓的不行。 “姐别打了,公主都要哭了!”郭旭哇哇乱叫,伸手护住头脸,说着还指了指六皇女那边。 芙萝打弟弟已经是打出了习惯,尤其临海大长公主不怎么管得住儿女,对儿女别说下手管,都是宠溺着来。芙萝就把弟弟给打的抱头鼠窜。这都是这对姐弟的日常。可是六皇女却没见识过这个架势,倒是想起她宫里那些对她横眉冷对的宫人,吓得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芙萝被郭旭这一声提醒了,见着六皇女吓坏了的样子。停手下来。 郭旭瞧着五六岁的小丫头,缩在那里委实有些可怜。他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过来,递到小丫头面前,“别怕,吃这个。” 六皇女望着郭旭,郭旭的容貌还是很不错,唇红齿白,双目含情,就算是在外面,这皮相也是非常好的。 郭旭对六皇女笑了笑,六皇女原本饱受惊吓的模样渐渐的变了,郭旭以为自己手里的一块点心不够,又拿出自己的锦囊掏出点香豆子给她。 六皇女看着郭旭,郭旭把手里的东西给她,她抱着郭旭给她的点心和香豆子,露出缺了门牙的嘴笑。 “这孩子也可怜。”郭旭听说过六皇女的遭遇,他揉了揉六皇女的头,那手法和揉混小子没有任何区别。 “仙师,陛下来了。” 宫女的禀报让郭旭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芙萝幸灾乐祸,却还是招呼他起来。 容衍进来的时候,见着芙萝正要蹲身下来,“起来吧。” 话是对芙萝说的,郭旭却还要苦哈哈的给容衍跪下来。 “陛下今日来得倒早。”芙萝很平常的和容衍说话,她亲自从宫女的手里取来茶水给容衍送上。 “你也在。”容衍转头就看到了站在芙萝身边的郭旭。 郭旭心里怕容衍怕得不得了,听到容衍叫他,脸上勉强露出点笑来。 “布置的功课全都做好了?” 郭旭点头,“是的,都做好了。” “那正好来查一查。” 容衍的话直接让郭旭恨不得痛哭流涕,郭旭看向芙萝,芙萝在那里没动,她巴不得来个如来佛祖好管一管这个孙猴子。她自己管到底到底有些懒得费时间,容衍肯接受,再好不过。 容衍还真的来查郭旭的功课,他既然说把人给接进来,自然是来真的,并不是来郭旭在宫里吃喝玩乐。 芙萝就站在那里,看着弟弟在容衍的手下苦哈哈的。 容衍坐在那里,一面抽查郭旭,一面腾出精力来关注芙萝,芙萝就坐在那里。六皇女就在她的手边。 这么看的话,其实倒是还有一些他们是一家人的感觉。 容衍查了郭旭的功课,“今日一切都好吗?” 芙萝点头,“一切都好,我很好,阿旭也好。六皇女今日瞧着精神也很不错。” 容衍看向六皇女,六皇女自从那天被他发现之后,就一直留在蓬莱宫,和芙萝呆在一起。按理来说,年幼皇女交于未嫁女冠照看不像样,可是他还是把人交给了芙萝。 他有他的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皇女在这,他也可以借着照看皇女的由头过来。更何况兄嫂照看妹妹,名正言顺。 六皇女在芙萝这里一段时间,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芙萝既然接手了,自然是会好好的照顾。 芙萝让六皇女上前,容衍和六皇女说了些话,六皇女在芙萝这里呆了一段时日。蓬莱宫这里处处都要比她原来的宫殿要好的多。原先消瘦的脸颊也长了肉出来,怕人的模样也少了很多。 “她在你这里倒是过的很好。”容衍看了一回,对芙萝笑。 芙萝低头下来,“陛下既然把皇女托付到了这里,自然得全力以赴的。” 容衍看她,“那你好吗?” 芙萝眼眸动了动,眼底里也生出点趣味来,“这……自然也是好的。” “陛下令御医每隔六天来请脉,但凡有些许小毛病,也都很快被御医给查出来看好了。” 容衍停了给她的补汤,但是御医也每隔几天给她诊脉。 她平常有些小毛病,全都被御医给揪了出来。 “看好了?可是我听说你没喝药。”容衍问。 皇帝这么重视,御医自然不敢乱来,规规矩矩给芙萝开药,就算没什么大毛病也会开一些温补的药。 送来的药也没喝,全都倒了。 “小毛小病的,自家养养就算了,反正不管它,倒还好些。是药三分毒,还不如多动点,一会儿就好了。” 容衍听后点点头。 “听着也有几分道理。” 郭旭站在一边颇觉得不是滋味,这两个没名没分的,站在那里说话,郎情妾意的,能不能管管他? 容衍逗六皇女说了点话,先帝睡了宫女就不管了,生母生了孩子之后就离世更没有上心,弄得六皇女也和没人管的野孩子似得。 六皇女还拘谨的很,容衍每日过来,会和她说几句话。 同父异母的妹妹遭遇和他有些类似,难免让容衍有点同病相怜。 容衍问了六皇女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不好,六皇女答话都和小猫在叫似得,声音低的几乎可以听不到。 不被善待的孩子,就算被救了出来,也依然还没恢复过来。 容衍经历过,自然也明白。 “好好在蓬莱宫住着,仙师脾性最好,不要害怕。” 六皇女看了一眼芙萝,眼底的光放松了些,点了点头。 “今日的朝政陛下都处理完了?”芙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个时候放在往常其实正是容衍处理公务的时候。 “这天下事要是事事躬亲,恐怕一天有一百个时辰也做不完。自然有六部下反出谋划策,我听做决策就是了。” 容衍说着看她,“难道你不想我来?” “自然不是。”芙萝其实倒也说不上想不想看见他,反正他在跟前那样,不在跟前也是一样,无所谓想不想见。他来了就来了,不来也没有什么。 芙萝把自己当做这宫城里头的一个客人,住上一段时间就要走。主人家喜欢她,若是可以就尽可能为自己和自己家里谋求好处,若是不可以,那么她也就高高兴兴的在蓬莱宫住下去。 她这个人要说贪心,很贪心,但要说无欲无求,也真是没什么想要的。 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算了。而且她还很鸡贼,只想要,不想付出,就算被逼的拿出什么,也要精打细算,如果见着没有自己预想里的回报,丢进去的也不管了,立刻明哲保身。 容衍来也好,不来也好。 无所谓了。 “姑母的寿辰就要到了。”容衍想要找话和她说,“姑母寿辰要如何过,可想好了没有?” 临海大长公主的寿辰在秋日,不过不是整寿,所以也没打算如何风光大办,尤其这个时候,夹紧尾巴做人可能要更好点。临海大长公主根本没有半点大操大办的意思。 “娘的意思是,自家关起门来就好了。”芙萝把临海大长公主的意思告诉他,她看了容衍两眼,“娘说,想要在自家过,一家子在一起就好。” 容衍听后点了头,“是这个道理。” “到时候你和阿旭回去就好。” 芙萝听了看了容衍一眼倒了一声是。 容衍说到做到,在临海大长公主寿宴前的前几天就把芙萝和郭旭都送回公主府,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临海大长公主自己带着儿女过日子,平常女子缺不了的丈夫和夫家在她这儿不存在。郭忠哪怕死了,对她也依然是半点影响都没有。再加上临海大长公主上回把郭敏给丢到天牢里,虽然后来总算是查清楚郭敏和当日大长公主遇刺没有任何关系,给放了出来。 但临海大长公主和郭忠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那点平常浮在表面上的夫妻情分也没剩下多少,临海大长公主以前也只是和郭忠分开,还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和国公府那边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就不这样了。 把人给送到大牢里提溜一圈回来,哪怕还了清白,也没法见人了。更别提在夫家那里,一下就呆在娘家不回去了。 夫妻一日到头不见面,袁家虽然不至于要个贵妾出来主持局面,但颇有怨言是真的。 这下郭敏在外头的名声可真的是好看。 郭忠为了此事专程上公主府和临海大长公主吵架,自然是吵不过,最后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几句泼妇,临海大长公主没那么好涵养直接就动了手。 听说当时公主府里没人敢靠近,那些女官全把侍女以及侍卫给调的远远的,把地方给临海大长公主给空出来。让她大展拳脚。 女官在临海大长公主身边服侍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她的脾性,郭忠来问罪,那是不可能善了的。主子们打架吵架,其他人别说劝架,就算是听着都是找死,眼瞧着不妙,赶紧的撤出来。 临海大长公主没了周围人的围观,在郭忠在她面前摔了茶盏之后,她也拍桌而起。 周围人不在,临海大长公主自然也发挥的淋漓尽致。 然后女官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见着临海大长公主满脸解气的出来了。 再接着临海大长公主叫人去把里头的郭忠抬出来。 郭忠被打的颇为凄惨,临海大长公主挑着脸打的,不伤筋动骨,专门挑着脸打。身上最多淤青,但是脸上肿成了猪头。 郭旦见状,想要为父亲讨要个说法,结果被临海大长公主以父母之事做儿子来插手就是不孝,挨了一顿棍棒给轰了出去。 临海大长公主还没和郭忠和离,只要一日不和离,就一日还是郭旦和郭敏名义上的母亲。父母之间的事,儿女最多劝劝,不能说什么,说了什么就是不孝,被打死……也是白死。 这么一下来,公主府和国公府就彻底成了陌路。临海大长公主这里要过寿,也没见着国公府这边有什么反应。 这事是丑事,郭忠父子宁可死也不愿意到处宣扬说自己父子两个被临海大长公主给毒打了一顿。 一个夫妻私事,另外一个虽说是继母打儿子,但也说的过去。 吃了哑巴亏,也只有继续吞。只有关起门来不管事就当没公主府那事了。 这些芙萝回家里才知道,她人在宫里,没人和她说的话,还真不知道。 临海大长公主倒是不在意,不但不在意,反而瞧着整个人似乎更开心了点。 临海大长公主并不在乎什么丈夫,只要儿女好,她就开心。芙萝和郭旭一回来,临海大长公主就先问芙萝好不好,宫里住的习不习惯,然后再去问郭旭。 郭旭在宫里被容衍管的死死的,一出来之后简直和出笼子的鸟,恨不得到处飞。 “看你这样子,还不如继续在宫里呆着好些。” 临海大长公主见着郭旭这样,忍不住开口。 在宫里到底还是在家里好,临海大长公主以前是发愁儿子读书不行,武艺上也不好。而且还喜欢闯祸,哪怕从没闯过大祸,但收拾起来也难免有点犯愁。 郭旭在家的时候,做亲娘的忧心忡忡。但是到了宫里之后,临海大长公主就发现自己竟然还少了不少的麻烦事,而且儿子在宫里还被管教的不错。 临海大长公主开始还有点怕儿子在宫里会有人照顾不好,知道郭旭在宫里被管的严严实实,悬起来的心就都放下来。 自己一人在这公主府过的竟然也有滋有味。自由日子过习惯了,见着郭旭回来,不免生出点对之前日子的怀念。 郭旭回家里正要高高兴兴,听到亲娘这么一句,顿时就哭丧了脸。 “娘,这样真的不要紧?”芙萝回来之后才知道临海大长公主彻底和郭忠撕破脸皮了。 “有什么不好?”临海大长公主双手一张,“你可不知道,我真是受够你爹了。” “这么多年来,端着架子充高贵,明明就是吃的他老子的饭,还要在我的跟前充什么本事。你们姐弟我当初不让他管,就是怕你们在他们手里吃了什么亏。他们那窝子人就没有一个是好的。郭敏那个小贱人,之前还竟然敢趁着我不在,在你的面前胡说八道。” “嘴里说的好听,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怕你出事连累他们!” 临海大长公主说着,忍不住心疼的握住芙萝的手,“委屈你了,你脾性也太好了些。竟然由得他们在你的面前胡说八道!你人好,性子好,忍得下,可是娘哪里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娘说的就是,姐姐脾气好的不得了,要是换了我,肯定直接把她给轰出去了。”郭旭在一旁帮腔。 临海大长公主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儿子,“这话说的好。” “不过这之后不和他们来往。”芙萝没想到自己在亲娘和弟弟的眼里竟然都能算得上性格好,她干脆就转了话题,“不会说我们什么吧?” 临海大长公主冷笑,“他们最多就是闷在肚子里头,在外头到处嚷嚷?他们要是敢在外面嚷嚷一句,他们父子两个,外加那个娼妇养得,统统都别想好过!” 临海大长公主这话掷地有声,显然不是嘴上随便说说,倘若郭忠父子有这个胆子,她就真的出手收拾了。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看向郭旭,“你也机灵点,你那个死鬼爹恐怕是不会帮你什么事了。他儿子那么多,别说顾不上你,别盼着你出事,就算是他有良心了。” 郭旭对郭忠并没有多少印象,和芙萝一样,每次见着郭忠,郭忠也没什么慈父的模样,相反板着脸,随时都准备着教训人。 他只要在郭忠跟前,不管做什么,哪怕站在那里,都能挑出一堆错来。 “是,娘。我都记住了。”郭旭应道。 其实就算临海大长公主不说,郭旭也不会和郭忠那边有任何的来往。 回家里两三天,宫里的赏赐就过来了,是容衍以给姑母祝寿的名头送来的。 容衍自己勤俭的很,日常用度被他一减再减,芙萝见着他身上的衣袍都是半旧不新,但是对自家倒是大方。 各种宝物如同流水似得送过来,其中有好久都是内库里的宝贝,她看见一对玉人,莹白剔透。没有半点瑕疵,据说这么一对,就价值连城。 京城里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墙头草随风摆,之前公主府上清冷的和什么一样。现在宫里有表示,也就都纷纷有所表示了。 公主府前人来人往,不仅仅是京城里的那些贵妇,而且还有不少在朝廷上排的上位置的人也来了。 一时间公主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临海大长公主是喜欢热闹的人,而且也喜欢被人捧着,之前不得已夹起尾巴做人,现在这么多人岂不是乐在其中。 宾客一多,而且里头不乏身份不低的,就需要主人亲自去招待。 公主府里的主人也就临海大长公主一家,郭忠那边,父子都被她给打了,尤其郭忠脸上被打的见不得人,到现在都还没消肿。甚至连上朝都告假不去了,自然不可能到公主府来沾光。 只有芙萝带着郭旭亲自上,这会儿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男女相见司空见惯。 芙萝在前厅招待宾客,她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随即一股阴冷从背脊底部腾起,顺着经脉往全身流窜。 芙萝浑身紧绷,下意识往身后看去。 宾客之中她见到一个青年坐在宾客里,正看着她,那张脸生的阴柔,面颊雪白,嘴唇鲜红,双眉乌黑,如同一张假面贴在肉上。 青年见着她发觉了往他这里看过来,对她笑了笑,嘴角牵动着,越发显得那张脸如同假的一般了,他一笑,别样的阴冷又在她周身腾了起来。 第45章 到来 那张脸阴柔的很, 但覆在那张骨肉上,却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似乎是强行把那张脸给蒙在了并不适合的骨头上。看着似乎还好,可是在芙萝看来却是说不出的奇怪。 芙萝没见过这个人, 她的记性并不坏,尤其京城内走动, 和自家来往多点,她都会记住他的身份和长相。 但是这个人她却半点印象都没有, 既然没有, 自然没有见过。 她压下快要到心头的那股阴冷, 对他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而后她往那边过了下,和宾客说几句话,靠近那个青年的时候,她嗅到了一股药味。 今日宾客满座,女官们办事自然是力求尽善尽美,厅堂里都用了雅致的熏香,熏香不求浓只求恰到好处, 在清雅的香味里,那股药味就越发的明显,药味里还混着血腥的味道。被四周的那股熏香一衬,就格外的古怪。 芙萝一时半会的也分不出来, 那股味道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只是让身边的侍女去准备好一些应对突发情况的伤药,以及大夫要坐在那里不能随意走动。 今日的宾客里怕是也有受伤了的人,若是一个不注意, 在公主府里出了事,就算和公主府没有半点关系,到时候也不好交代。 大好的日子,终究还是不要出事才好。 青年坐在那里,见着芙萝在对他点头示意之后,便回头过去,再也没有往这边看。 他坐在那里,眼底里涌出一股阴鸷。他如同蛰伏的野兽盯上了那个纤细的声音。 “这里是公主府。”坐在他身边的韩悦察觉到他的暴躁,轻声提醒。 这话听在青年的耳里,不但没有半点作用,反而让他更加焦躁。 “你原来就没有好完全,今日出来已经是极限,如果出了什么纰漏的话,恐怕在完全恢复之前,恐怕都不能出来了。”韩悦沉声道。 “你威胁我?”青年径直看向韩悦,话语里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冷。 韩悦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被青年的话语影响到,“不敢,我只是在告诉你如今的情形罢了。” “我和你说过,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去忍耐。如果你连现在都忍耐不了,将来恐怕也指望不了。” 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难看,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悦并不在乎他的心情如何,只是抬手倒了一杯茶给他。 青年捏着手里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大长公主这里的茶倒是好喝,不如多喝几杯。”韩悦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青年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可韩悦却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他持起另外一只茶杯,好整以暇的喝茶。 过了小会青年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离开。 韩悦看了一眼,只是笑了笑,并不阻拦。 厅堂里人来人往,芙萝帮着郭旭招待了一下,然后就让他自己去应付了。 郭旭又不是普通的少年,迟早是要自立门户。没有总是在母亲和姐姐的羽翼下呆着,有些事她教一教,也该学起来了。 芙萝忙的脚不沾地,这寿宴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了。 过了小会,她出来喝口水歇口气,金秋时分,已经没了夏日里的那股燥热,反而还带着一股凉意。 屋子里头人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在里头呆久了,就觉得头晕,喘不过一口气来。 芙萝出去在外面站站,透透风又能喘口气。 “仙师?” 芙萝靠在那里瞧着枝头上开了的木樨,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唤她。 芙萝回头去看,却见着贺琬在那里。 自从清凉殿里那一面之后,芙萝倒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贺郎君?”芙萝见着贺琬,“今日你也来了。” “大长公主寿宴,怎可不来。”贺琬客气道。 “大长公主身体安康,寿比南山,一定会是洪福齐天。” 芙萝听着贺琬这话,笑了笑,“多谢。” 她见着贺琬欲言又止,“贺郎君是否还有话和我说?” 贺琬看了眼芙萝四周,芙萝让侍女们都退后了些,见着侍女退开,贺琬低头,“仙师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可还好?” 贺琬这段时间听说了芙萝和新帝的不少传闻,有当年的那些陈年往事,还有那些在京城里关于她的那些流言。 他听在耳里,只为她担心。 “还行。”芙萝笑了笑,眼前少年人的担忧直接就摆在眼里,干净的和清澈溪流一般,干净动人。 “仙师。”贺琬迟疑了小会,终于鼓起勇气,“如果仙师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但凡我能帮得上的,一定会尽力相助。” 少年人给出的承诺一字字从嘴里说出来,带上了一股认真。 听上去倒是很动听。 芙萝如果真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恐怕也要被贺琬这份认真给打动了。可惜不是,知道贺琬这承诺说出来,也仅仅只是承诺而已。 哪怕他是认真的。 “多谢。”芙萝看着少年人极其干净的眼睛,心里为这少年的干净认真而感叹,她不由自主的也少了点揶揄,“你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仙师若是想要出宫……” “郎君。”芙萝出声打断他,“这时候该回去啦,要是贺老尚书不见着你,恐怕会担心的。” 芙萝见着少年人欲言又止,不由得笑,“谢谢郎君,不过郎君也需得保重自己。” “前途无限好,得好好把握。” 芙萝说着,对贺琬点点头,“郎君回去吧。” 说罢,她对贺琬一点头,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过去。 贺琬看着芙萝离开的背影伫立了小会,满脸的怅然若失。 他离开之后,方才和韩悦坐在一起的青年走出来,满眼阴鸷。 芙萝走出去没多久,公主家令就过来,“仙师,外面来了个一位贵客。” 芙萝有点奇怪的看着他,家令吞吐道,“可是那人恐怕需要仙师亲自去招待。” 她一听,直接就往外面走,果不其然,见着容衍带着黄孟还有陆蓉站在那里。 “您怎么来了。”芙萝见着容衍吃惊了下,她快步走过来,看了看容衍身后,除了两个人之外还真的没有带上其他的随从,看起来比个小官都还要简单。 “今日姑母过寿辰,特意过来讨杯酒喝。”容衍答道。 他说的风淡云轻,似乎就这么过来,也没有半点不好的。 “您直接过来就行了,怎么还……” 芙萝说着,忍不住看了看容衍身上的那套衣裳,和宫里穿用的,在燕王时候就穿用的半旧衣裳不同,今天倒是换了一套崭新的,只是天青的颜色,并不鲜亮,上面偶尔被光线折射出来的暗纹,透出些许低调的奢华。 容衍笑而不答,芙萝也从他嘴里撬不出话。 之前宫里已经来人,送过几次寿礼了。但也没人和她透露半点容衍要来的风,现在要腾出位置出来还真是麻烦。 “怎么,难道没有我的位置?”容衍笑问。 不过随口一句,听上去倒像是话里有话。 “怎么可能?”芙萝笑了,她看了一眼府内,“不管哪里都有您的位置,只是这次恐怕要委屈您一下了。” 容衍眼里的光动了下,他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不管哪里都有我的位置?这是真的?” 芙萝笑的妩媚动人,她眉眼含笑,“难道您想要不是么?” 身后的黄孟听着她这一句,都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陆蓉见状心里直骂不要脸,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连半点端庄都不讲的。 “真的?我想要什么位置都有?”容衍突然问了一句。 芙萝眉一挑,“您说笑了,今日可是来为娘祝寿的?” 容衍含笑点头。 芙萝把容衍往屋子里头引,她是不敢直接把容衍给领到人前的,今天来的人不少是有头有脸,自然也见过新帝的。若是把人给带过去,被人认出来,少不得就要变成大家一起跪在地上了。 到时候热热闹闹就变成安安静静。不合亲娘的意,何必呢。 芙萝走的另外一条道,把容衍领到和待客的前厅的隔间。这里没有那么多的人,也还算清静。 容衍既然只带了两个人来,芙萝猜想他自然是不乐意被人给认出来的。 安顿好容衍,芙萝就打算走,容衍抬头,“就走了?” 芙萝看了一眼外面,“我得和娘说一声,待会就过来,很快的。” 这话里的安慰味道让容衍舒展开了眉头。 芙萝到了外面告诉正在被贵妇吹捧的高高兴兴的临海大长公主,临海大长公主被芙萝附耳说了两句,顿时脸上一僵。 不过听说女儿已经把人给安排好了,临海大长公主又笑起来。 事情交给女儿来处理倒是妥当。 开宴的时候,热热闹闹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芙萝在席上出面小会,黄孟就过来,给临海大长公主抵上一杯酒。 临海大长公主是认得黄孟的,也知道那杯酒是容衍的意思,接过来一口喝了。 临海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芙萝,芙萝明白里头的意思,起身去隔壁。 宴会上这对母女是焦点,宾客过来都是冲着她们去的,见着芙萝中途离席,彼此间都交换了个眼色。 芙萝到了隔壁,隔壁和待客的地方不过就是隔了一层门而已,外面的热闹能到里头来,但是里头却还是留有一份清静。 “你来迟了。”容衍持着酒杯看向她。 芙萝立刻要请罪,容衍抬抬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不过情有可原。” 为了不让宾客酒后出丑,宴会上用的酒水都是不怎么醉人的桂花酒和菊花酒。 容衍看了一眼黄孟和陆蓉,黄孟会意,立刻就要退下,见到陆蓉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半点退下的意思,干脆直接拉了她一把,力气之大,将原本站着的人给拉的差点没有一个趔趄。 黄孟对陆蓉平日里也算和颜悦色,不管陆蓉平素自持身份,他对她总有一分对后辈的提点在。 不过现在陆蓉还是这般,黄孟不免没了耐性。 陆蓉跟着黄孟到了外面,屋子里头就剩下容衍和芙萝两个。 要不是还在家里,芙萝都能诡异的想到潘金莲和西门庆。 “待会陛下要和娘说几句话吗?”芙萝轻声问。 “这是一定的,之前宫里派出好几拨人过来,想想其实都没有我自己过来的好。” 容衍说着笑了笑,他到了一杯桂花酒,也只给芙萝倒了半杯,“你不能喝醉,就喝这么点吧。” 桂花酒很淡,桂花香倒是浓厚。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这个,喝醉了万事不管闷头就睡。”容衍说起往昔,竟然还有些怀念。 “这东西喝点还是不会醉的。”芙萝持起桂花酒才喝了半点,抬眼就见着容衍持着酒杯含笑看她,眼眸含光,似乎饮醉了一般。 芙萝眼眸微动,“陛下为何不直接过来呢?” “我这不是过来了吗?”容衍很喜欢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言语间都不自觉的带上一股亲昵。 那亲昵被芙萝察觉出来,她持着酒杯微微一笑,并不表态。 “陛下能来,府中上下莫不欢喜。只是让陛下在这里坐着,到底惶恐。”芙萝说着,她取过放在桌上的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 桂花香浮动,另外一边传来的说笑声奉承声也一路传到这边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容衍见她低眉倒酒,“今日姑母开心就好。” “我来了的话,先不说那个阵仗,姑母年岁大了,没有必要遭受这个罪,更何况过寿就是要开开心心的。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讲究这么多的条条框框。” 芙萝听到容衍这个一家人,笑得更浓厚了些。 她没有就容衍这话表态,“入夜之后,陛下可要留在公主府?” 容衍点头,“这是自然要的。” “白日里不能直接当面祝寿,到了夜里,自然是要亲自和姑母敬酒。” 容衍说着,又看她,“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芙萝一愣,她抬头看他,见着容衍的眉眼里竟然还真有几分认真。 形势一片大好,她自然也给自己做了打算,那就是趁着现在容衍对她还有那么点不甘心,赶紧给自家谋好处。反正皇帝这事儿,都是要娶一堆的小老婆。郭忠娶的还是开国皇帝的亲姐姐,照样每年新人不断,家里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孩子一堆一堆的。 也亏得自家亲娘脾气够爆身份也足够,若是换个人来,恐怕只剩下要把自己给气死的份了。 国公爷都这样,就别提宫里的皇帝,她就没见过那些皇帝王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家里老婆一堆一堆的。 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至于这个,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芙萝四两拨千斤,将这个话题直接带了过去。 这个回答容衍并不满意。 还没等他继续说话,外面的黄孟进来,面色有些满是古怪,“陛下,贺老尚书的那个孙子掉到池子里去了。” 芙萝腾的下站起来。 这事不能捅出去,她立刻撇了容衍,立刻带人就往外面走。 公主府里去一些池子花园有近路,芙萝一路过去。 到了地方就见着之前还和她说话的少年郎躺在地上,脸色煞白。 周围的人有去叫大夫的,还有慌乱的。 人若是在公主府有个万一,不管什么原因,两家那真是会反目成仇。 芙萝一把拉开人,立刻就把人半抱起来,伸手直接给人清理口鼻里可能的堵塞物。她曲起腿,将少年直接翻在上面。 容衍赶来的时候,就见着芙萝双手压在贺琬的胸口上,贺琬的嘴张开,芙萝直接俯身下来对着他的口里吹气。 在场一片鸦雀无声。 第46章 表明 当场一片寂静, 谁也不敢发声,谁也不知道清惠仙师到底在做些什么。 也没人敢上去拦住她,毕竟她的脾气是摆在那里的。谁也不敢拦她。 容衍看着芙萝口对口的往贺琬的嘴里吹气, 而且两手狠狠摁在贺琬的胸口上,使劲往下压。他脸色极其难看, 就连黄孟也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芙萝重重的往他的胸口上合掌压了几次,地上躺着的人动了下, 芙萝凑过去看, 见着人睫毛在轻轻颤抖, 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这个时候一直在府里值守的大夫飞奔过来,芙萝见着大夫来了,自己退到一边去。 大夫提着药童到贺琬身边,仔细的查探了一下脉搏,又探了探鼻下,“还好,还有气。”、 说着就开始施救。 芙萝给贺琬摁胸口,摁的两条手臂都抬不起来。 一阵风吹来, 吹拂在她的背上,冻的她一个哆嗦。 容衍一把将她拉过来,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芙萝到现在两条胳膊和灌了铅似得,人都恨不得喘得和个牛似得, 容衍那么一下她也没有挣扎,也挣扎不开。 大夫一番扎针,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贺琬睁开眼,脸色还是苍白着,很是虚弱。 芙萝见状,“快把人抬到厢房里去!” 她一令发下,立即有人将贺琬给抬走了。 芙萝让大夫跟着过去,她走了两步,身形晃了两晃,容衍扶住她的手臂,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救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两条胳膊几乎抬不起来。 她靠在容衍的身上小口小口的喘气。 容衍身上的气息干净,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熏香,让人很舒服。 容衍低头见着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忍不住扶住她的肩膀,好让她在自己的怀里靠得更稳当一些。 “阿芙?” 容衍见状忍不住问,连着心都吊了起来。 他示意黄孟去把御医叫过来,芙萝摇摇头,“我只是刚才体力耗得有些多,没什么大事,也用不着叫御医过来。” 这话说的有气无力,容衍却是不信,他扶着她,仔细的观察她的脸色,见着她除了气喘和疲惫之外,没有任何不妥当。 芙萝稍微喘口气过来,从容衍的怀里出来。 “刚刚失礼了,还望陛下恕罪。”芙萝小声道,拉开了和容衍的距离。 她没去看容衍的脸色如何,只管去问发现贺琬的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发现贺琬的那个丫头,到现在都还是浑身发抖,听着芙萝问话,颤着声答,“奴婢往附近过的时候,听到里头噗通一声水响,听着像是什么东西掉进去了,奴婢见着左右没人就过来看看,就见着郎君在池子里头了。” 这个地方除了洁扫修剪花枝的人,其他的奴婢是不允许久留。这样的动静来的太奇怪,所以丫头叫上几个同伴一起去看,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见着花池子里有人,连忙叫人过来救人。 芙萝听了之后,直接就要去看贺琬,被容衍一把拦住,“男女授受不亲,你叫人去看看他就好,实在不行就让阿旭过去。” “你现在这样要是还硬撑着过去,是要和你自己过不去吗?” “前后都要你去招呼,你忙得过来吗?”说着,容衍就让黄孟去叫郭旭。 “他在公主府里出的事,如果一有万一,公主府和贺尚书家不好交代。而且娘那里不能动,阿旭那里走的久了,恐怕会有人猜到要出事。” 芙萝耐着性子和容衍解释,更重要的是,她赶紧去处理,到时候贺老尚书那里,她也好有回旋的余地。 这么大的事没办法瞒,也瞒不住。既然瞒不住,那么先把姿态摆足。 这里头的道理容衍自然明白,芙萝一把从自己的手从容衍手里抽出来,然后快步往贺琬那里去了,十分坚决,半点犹豫都没有。 容衍看着芙萝往那边过去,嘴唇抿紧,双眼只是紧紧的盯住芙萝的背影。 陆蓉见状才要说什么,就被黄孟一下拉住。黄孟对着陆蓉摇摇头。 陆蓉平日里自持出身,对黄孟这种净身的内侍并不看上眼。但此刻黄孟一眼看来,陆蓉要说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了。 “陛下,要不要过去看看?”黄孟道。 容衍摇摇头,他脸色冷硬,“不了,这个时候去要干什么?随她去吧。” 芙萝直接跟着贺琬到客房里,她坐在外面,让家里的仆人进去照料,过了好会。里头收拾干净了,芙萝进去看了一眼,让人给贺琬含了几片参片,看着脸色好些了,立刻就去请贺老尚书过来。 贺琬在贺家里算是个出色的子弟,他出了事,贺老尚书立刻赶来。 见着孙子躺在那里,“这怎么回事?” 贺老尚书转头直接看向芙萝。 “路过花池子的丫鬟听到里头有水响,就赶紧进去,见着郎君掉到里面了。”芙萝轻声答道。 贺老尚书去看贺琬,贺琬已经醒过来,只是受了那么一番罪,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祖父,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多亏了仙师亲自施救,要不然孙儿就真凶多吉少了。” “好端端的怎么摔下去了?”贺老尚书不信,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到处乱走乱跳,好端端的怎么就掉下去了? “一时不小心,”贺琬说着露出几分羞敛的神色,“让仙师操心了。” 芙萝听着贺琬把事全都往他自己身上揽,一时间松了口气。 贺老尚书狐疑的看了芙萝一眼,芙萝满脸无辜。 贺老尚书要说话的时候,外面有人进来,直接和他打了个照面。 贺老尚书见着进来的人,连忙躬身拜下,“陛下。” “朕听说你孙儿不小心失足滑到了花池子里,特意过来看看。”容衍嘴里说着,但眼却没有往那边贺琬看。 容衍亲自过来说自己“听说”贺琬出了意外,贺老尚书也不继续说下去了。 “可曾好些了?” 贺老尚书只能顺着容衍的话说下去,“看着倒是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容衍站在那里,“没事就好,大好的日子,一切平平安安那才是最好。待会朕会让御医过来再给贺小公子看上几回,开药好好休养。” 贺老尚书谢恩,他才起来,满脸的疑惑,“怎么不见陛下的仪仗……” “今日姑母过寿辰,朕也不打算整的乱哄哄的,微服出来一家人在一块好好团聚。” 容衍说着,就要到外面去,贺老尚书看了一眼床上的孙儿,见着人着实没有大碍,打算跟着容衍一道出去。 芙萝也打算走,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贺琬说,“我有话和仙师话说。” 容衍眼底的光泛起几丝凛冽来,“贺小公子刚醒,还是好好休养。” 贺琬急了,“我真的有话和仙师说!” 芙萝看过去,见着贺琬着急的样子,“有话就说罢。” 贺琬有些局促,“那些话我想私下和仙师说。” 容衍眼里的光完全冷了下来,“有话光明磊落,却不能当着人说?有意思。” 贺老尚书听出容衍话语下的不善,“陛下……” “我真的是有事要和仙师私下说,而且绝对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见不得人!” 贺琬被容衍那话一激,立刻反驳。 贺老尚书急了,”胡闹!“ 容衍看向芙萝,芙萝却正看着床上的少年,过了小会才转头过来,“陛下,尚书,那我就先和贺小公子说几句话,劳烦等一等。” 容衍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怒火压在心底,隐忍不发。他只是径直往外走,外面的黄孟和陆蓉见着他面无表情的出来,齐齐吓了一跳,立即低头下来。 陆蓉瞥见容衍脸上毫无表情,知道他是生气了,心底涌起一股高兴。 芙萝等容衍和贺老尚书都出去了,到了床前,“贺郎君?” “我是被人推下去的。”贺琬道,“我就是想要出来走走透透气,谁知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这话若是当着祖父的面说出来,恐怕是要让仙师难做,所以我就和仙师提一句。” 贺琬迟疑了下继续道,“祖父在朝中多年,就算有政敌,也不会对着我这么个白身下手,而且还是在公主府,恐怕还是冲着大长公主来的。” 他满眼关心的望着芙萝,“仙师可要小心。” 芙萝从房内出来,就见着贺老尚书站在外面,几句话的功夫容衍就没见着人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贺老尚书站在那里,“老朽待会让人把他送回去,留在公主府到底还是叨扰了大长公主和仙师。” 说罢,就要人将贺琬带走。 芙萝客气了两句也就随他去了,现在贺琬看着像是没事了,既然没事回去也好。 刚才贺琬说的那话却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上,谁要在公主府里下手杀人。 这京城里头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吧? 宴会过了两巡,韩悦见着青年回来,青年回来一趟的心情似乎不见有半点好转。反而越发阴郁,像是在忍耐什么。 “我说了,今日在公主府内不得胡来,你没有把我的话给听进去?”韩悦道。 青年瞥了他一眼,脸上阴冷,“知道了。” 这三个字对于青年来说,已经是纡尊降贵,施舍与韩悦一般。 韩悦听见这几个字,脸上也冷下来。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会有什么后果,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 青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现在他喝不得酒,公主府办事周到,酒宴之上,酒水和茶水都有。 “……我说我知道了。”青年话语里已经不耐烦起来。 韩悦察觉到他话语下的烦躁,一时间也闭了嘴。 过了许久,宴会依然喜气洋洋,等到最后散场离去,也是一片风平浪静。 青年走在韩悦身边,冷笑了几声。 芙萝是等宾客们都离开了之后,才把贺琬被人推到池子里给说了。 临海大长公主立刻瞪圆了眼睛,“谁要咒我?” 办寿宴的时候闹出人命来,的确瞧着很像是在咒人不得好死。 然后“该不会是那个死鬼干的好事吧?” 说着,就要起来去国公府找郭忠算账。 芙萝又拉人给坐下,“娘,爹没那么蠢!” “才和你吵了架,他就搞出这个事来,回头一查到他身上,他有什么好处?” 临海大长公主可不听,“我当初这种人可见多了,做了事的确对他没好处,但是能恶心你那就够了,这种人出去满大街都是,他哪里会干不出来?” “别人就算了,爹看着是真不会做的,而且进来的人全都是有身份的,哪个会给他干这样的事?想起自己脖子洗的太干净欠砍呢?” 芙萝是不相信郭忠会做这个事,郭忠这个人,心高气傲,换在别人身上,芙萝觉得还有可能,但是在他身上,恐怕还没做,就能先把自个给捅了。 父子两个都不是干这个的料。 “而且是贺老尚书的孙子,查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临海大长公主坐下来,觉得芙萝说的对。 郭旭亲自去给贺家送人参回来,芙萝回头看他,“怎么样?” “贺家人还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反而说自家孙子淘气,不小心掉到了池子里,让娘和姐姐费心了。” 散宴之后,芙萝就让郭旭去贺家,也是安抚的意思。 “原本就他自己摔了,看他是情分又不是本分。还带着那么大的一份礼去。” 芙萝看向临海大长公主,“娘,只要在我们家出的事,就算有理也没理了。” 说着芙萝想起容衍,“陛下那里,娘打算怎么办?” 容衍现在还留在公主府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宫门也已经锁上,看这样子恐怕是要在公主府里过夜了。 “照旧吧。也不是没有来过。”临海大长公主道。 她坐在那里,没了以前的那股紧张劲头。这段日子侄儿对她的宽容和优待让临海大长公主把所有的警惕都放下来了。 就和平常的姑母和侄儿一样。 芙萝听后,嗯了一声。 容衍过来的时候,对着临海大长公主很是和气,甚至还真的有几分侄儿对姑母的孝敬。 不过临海大长公主也没有得意忘形,她还记得这个侄儿是皇帝。一顿晚膳下来,倒也算得上其乐融融。 芙萝见着容衍脸上的笑,很温和一如当年,可透着一股假。 她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一顿饭用完了,容衍陪着临海大长公主出去散心,走了小会,临海大长公主便有些不想走下去了,干脆就休息去了。 在场就剩下芙萝和容衍。 临海大长公主走了之后,容衍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远处琉璃灯的灯火依然还在点着,“我们一起去走走吧。听说姑母在院子里中了不少昙花?” 昙花说是开花一瞬,不过能不能开花全靠运气,这种花娇气的很,就算养花人全心全意的去照顾,也不见得能见着绽放。种进来不过就是为了多个彩头,开花了最好,不开花也没什么。 “是。”芙萝应了一声,“听说昙花长得好看,于是也就让人给种了。不过这东西到底娇贵,到了现在还没有开过花,昙花一现,自然也没有见着。” 容衍只是笑笑,“既然如此,那更是要看一看了。你和我一起吧。” “陛下……”一直被晾在旁边的郭旭忍不住出声,“我也要跟着去吗?” 容衍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示意芙萝带路。 不是没有来过,却还和初次来的一样,还要她带着。 郭旭将容衍没说话,一时间也闹不清楚容衍到底要不要他跟着,干脆就跟着了,容衍走了小段路,回头过来看着郭旭。 见着郭旭还在后面跟着,容衍盯着他,郭旭脚下一顿,瞧着这样子,这位似乎不想他跟着? “……”容衍又回头过去,径直往前走。 芙萝见状对郭旭摆摆手,让他回去。 郭旭见状,这才知道一开始容衍根本就不想他跟着。 路上除了足音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声音,原先后面还跟着些婢女,后来容衍让那些婢女也退下了。 园子里挂着灯,灯光透过红色的灯罩染上一层暖色。 “这就是昙花了。”芙萝示意容衍去看那一片的花。 昙花被园丁照顾的不错,但这种娇气花不到它喜欢的时候,不管如何就是不肯开放。 其他的花朵也早就收拢了,没有白日里的模样,倒是枫叶如火,风景独特。 容衍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些合拢的花苞,他看着芙萝。芙萝察觉到他在看她,抬头过来对他一笑,“陛下,只有枫叶可看了。” 说着,她指了指那边的枫叶。 这个时候的枫叶是最好,在夜光下也是很好。 容衍只是看了看那些枫叶,芙萝过去摘了一片枫叶,交给容衍。 容衍接过来,他看着芙萝,芙萝浅笑,她的笑容在夜色下淡淡的,“今日你为何对贺琬那样?” 他记得芙蓉对贺琬做的那些,“你是不要你自己的名声了?” “我那是救人啊。”芙萝满脸奇怪,“那个时候也顾不上了,若是他出事,那才是不好吧。” “……”容衍握紧手,“他的性命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当然!” 容衍的脸上泛青。 他一把拽过她,“你果然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你什么时候对那些男人竟然上心到这个地步?” 芙萝看了一眼抓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紧紧的扣在她的手上,挣脱不了。 “陛下也应当知道呀,我不想和贺家交恶罢了。” 芙萝满脸的无辜,“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命给救回来的,我会对他这样,对任何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容衍扣住她不放,呼吸粗重,他放任她在外,他知道她喜欢自在,不乐意被人管着。 “陛下,我知道如果出事,陛下一定会帮我们家,可是陛下如今正需要人才。怎么能让陛下为难?” 容衍放开她,他回身过去,芙萝站在背后看他,“其实这个只是个救急的法子,也幸好管用,要是不管用的话,恐怕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容衍忍不住了,他回身过去,芙萝看到他的脸色,一下闭上嘴。 “原来他的命在你的眼里这么值当,让你连自己的名声都可以置之不顾。” 容衍觉得自己不能忍受了,将她放在外面,似乎是他做错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将来?”容衍突然问。 芙萝愣了下,“陛下?” “想过进宫吗?”他将压在自己心底的话拿出来。 “陛下说笑了,我不是已经进宫了吗?” 容衍紧紧盯着她,“是另外的意思。” 芙萝一下安静下来,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望着他,“陛下……” 容衍望着她张口,眼神如火炙热,恨不得将她燃烧殆尽。 “陛下,要听真话吗?” 容衍道了一声自然,“我既然和你说了这话,我自然是要听你真心话。” 芙萝垂眼下来,“陛下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说实话了。自从几年前那次之后,我就从未想过,要吃哪家的饭。” “我不想做哪家的媳妇,也不想在哪家呆上一辈子。” 容衍火热的眼神在她的话里倏然冷了下来。 两人站在那里,无声的对峙。 “没想过?” 芙萝点头,“是。” 容衍逼近了一步,“你当真没想过?” 还没等芙萝回答,他突然道,“看着我!” 芙萝直接抬头,直接看着他,“陛下。” 容衍和她紧紧对视,她的眼里沉默而温和,像是在对着一个发脾气的孩子,无声的包容他的脾气和胡闹。 容衍呼吸粗重,他向后退了几步,他竭力压住激烈汹涌的情绪。 他望着那边站着的人,芙萝站在那里,没有半点惶恐不安,也没有半点内疚。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容衍回身离去。 黄孟和陆蓉在外面等着,见着容衍出来,还没等膝盖弯下去,容衍就已经如风离开,裹挟着一股怒意。 黄孟忍不住往芙萝那边看去,陆蓉却面露喜意。 容衍没有在公主府长留,第二日就回了皇宫,也没有召芙萝回宫。 但是郭旭倒是又被叫到宫里继续苦哈哈的读书了。 皇宫里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但是私下都在传,清惠仙师恐怕是失宠了。 这个流言在宫里盛传。 陆蓉告假回家,对着父亲陆江笑,“真是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求婚被拒,我太悲催了!!!! 芙萝:呵,男人。感谢在2020-04-09 20:33:22~2020-04-10 20:5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4瓶;小林哥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忍耐 陆蓉见着皇帝那日从园子里怒气冲冲的出来, 第二日就回了宫。连着几天除了把郭旭叫回去在宫里继续读书之外,根本就没再提过芙萝的名字。 陆蓉想到这里,就喜滋滋的。 “她平日里可嚣张了, 除了陛下谁也不放在眼里。不,就算是陛下, 恐怕她也敢给脸色看。”陆蓉说起来,就忍不住忿忿不平。 在清惠仙师的眼里, 这天下就没有能入她眼的人, 就算是皇帝, 有时候若是脾气上来,也是敢怼上几句的。更可气的是,清惠仙师怼完之后,从来没有任何要挽回的意思。 似乎一切都是随心所欲,喜欢了就喜欢了,骂了就骂了。随心所欲的连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都在她眼里。 陆蓉看着,只觉得她嚣张太过。暗暗盼着哪日这个清惠仙师能闯祸闯个大的。结果这一下就来了。 陆蓉对着陆江笑的合不拢嘴,陆江倒是没和女儿那般开心, 他只是叫下人给自己上了杯茶,他捧着茶,“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 陆江子嗣不丰,很长一段时间曾经只有陆蓉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自小也难免娇惯了些。 “爹!”陆蓉突然之间被陆江给泼了一盆冷水,满脸的不高兴。 陆江看看陆蓉,手里的茶盏往旁边一放, “别嫌爹说话你不喜欢听,别高兴的太早。陛下既然还记得她弟弟,那么对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爹,你胡说什么呢,这几天陛下都再也没有提过清惠仙师一个字,就连黄孟那样的滑头都不敢凑过去。可见陛下是真的厌了她。” 陆江看着陆蓉满脸的不服气,忍不住摇摇头,陆江当年奉命讨贼,结果路上却看到了燕王大军是如何把朝廷人马给打的落花流水。当时他就拿着自己身家性命赌了一把,最后大获全胜。 女儿想要留在燕王身边伺候,陆江拦不住也随她去,若是女儿真能在燕王身边捞着什么名分那也好。 不过现在看起来是真的悬。 “男人若是真厌了一个人,怎么会只是不提她,却还提拔培养她的弟弟?”陆江心里感叹女儿在这上面果然还是太天真,“若是真的厌了她,但凡和她有关的一切都不想看到听到。更别说还让她的亲弟弟在自己眼皮子跟前晃,亲自去督促人读书。” “你呀,太不懂男人了。陛下这般根本就不是厌了她,只不过心里生气,闹脾气不见她。只要清惠仙师拉的下颜面,和他服软,陛下弄不好就立刻和她和好。” 陆蓉一听,“爹!” 陆江摇摇头,“说你不懂,你还真不懂。你都在燕王身边两三年了,还摸不清他的性子?” 说着陆江看她,“你在陛下身边也有两三年了。” 陆蓉颇为不服气,“陛下天威难测,我那里能明白陛下心里想什么?” 陆江坐在那里一会,“若是陛下对你真的没有意思,干脆不如求个恩德,让陛下给你寻一个门第高的子弟嫁了。好过你在宫里这么呆着。” 陆江是想要女儿攀高枝的,不过也不是非要女儿吊死在皇帝这么一棵树上。若是皇帝不成,那其他家高门大门的子弟也成。反正京城随便掉块砖头下来都能砸到个皇亲国戚。 “爹!”陆蓉不满起来。 “你心气高是好事,不过也要为将来想想。”陆江又喝了一口茶,“陛下瞧着对你没多大的意思,你上回被清惠仙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爹都为了此事去见陛下,可见陛下罚过她?” “好了,高兴一下没什么,不过要看的清楚。若是看不清楚,到时候就坏了。” 陆江能走到今日还是有几分本事,陆蓉的脸色越来越坏,“好了爹,我好不容易回趟家里,你就知道说我。” 陆江见状也不说了。 陆蓉告假几天,然后回到宫廷,一回来,她就大包大揽,让各处的管事女官和内侍给她汇报情况。 女官内侍们都到掌事的位置,都是在宫里沉浸多年的老人,见着陆蓉大包大揽,也不点破,只是回禀一二。 在陆蓉离开的这段时日,并无什么事发生,一片风平浪静。 “陛下那里呢?”陆蓉问。 “陛下一切都好,只是最近有些不思饮食。”司膳答道。 “让尚食局再弄些新鲜的菜色来。”陆蓉道,“陛下御体何等重要,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她又叮嘱了许多,然后往甘露殿侧殿去。 甘露殿宫殿众多,但容衍只是在处理政事的侧殿和见臣子的正殿里呆的最多,至于其他的地方都很少去。 容衍继位之后就勤政,他并不事事躬亲,毕竟天下的事太多了,很多事必须要放手给六部。 由六部给出具体举措,如果事情重大不能做主,再报到皇帝案前。 不过就这样,积堆的公文奏疏也是很多了。 “陛下。” 陆蓉在下面磕头,“小人回来了。” 容衍持笔批复,嘴里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去吧。” 陆蓉一愣,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这个时候黄孟从门外进来,“陛下,郭郎君来了。” 说着,黄孟看着他手里批复的公文,“要不然奴婢让郭郎君在外面等一等?” “不必了,让他进来,反正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他来也耽误不了。” 容衍说着,将一本奏折放到一边。低头捏了捏山根那里。 郭旭很快就被带了进来,今日他来可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容衍亲自来查他的功课。在宫外的时候,除却亲姐姐,就连亲娘都管不住他。那些教他的师傅都不敢轻易管他的事,现在落到了容衍的手里,那简直要升天。 容衍博闻强记,他早年并没有和其他皇子一样,让人启蒙教学,是到了年纪上外面的大臣看不下去,才上书和一群年纪小的皇子呆在一块读书。但就这样,他也是凭着天赋,自己读书也没成先帝以为的那种傻子。 容衍只要把文章看过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几乎分毫不差。 郭旭站在那里背书,他还能抽调出精力来听,若是半点错处,他都能揪出来。 郭旭在宫外胆大妄为,鸡飞狗跳。但在容衍面前却不敢惹是生非。 郭旭一边背,一边胆战心惊的见着容衍放了手里的笔。心一下提起来,知道自己哪里背错了。 容衍闭上眼听他背书,郭旭却没有因为他这个举动,有半分的放松。不但没有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郭旭知道容衍看似在小憩,其实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着。 “怎么回事?”容衍开口,“断断续续,词不达意,又不是让你自己做文章,怎么畏首畏尾的?” “陛下。”郭旭心跳的飞快,额头都要冒出汗了。 他以前闹别人,但是现在往这位前准姐夫面前一戳,那些花花肠子一块儿全都歇了。 “你脑子其实不笨,不但不笨,反而还很聪明。把你的聪明劲用在正事上,不要放在别的地方。姑母年纪已大了,已经到了享儿女福的时候,你难道是想要靠在姑母的脚下活一辈子?” 郭旭哪里听过这种毫不客气的话,楞在那里。 “大丈夫在世上,总要有立身之本。就连外面的那些微末小民都知道要学一门本事谋生。怎么到你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了?” 容衍睁眼,“你家里不是靠你撑起来的,所有的事也有人替你扛着,你如果打算这么一辈子下去,那么就这样吧。” 郭旭大气都不敢喘。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让这位陛下发火了,说起来,他似乎什么都没做。 “是我……没用。”过了好半会,郭旭吐出一句话。 “幸好你也知道。”容衍下句话让郭旭直接戳那儿不敢动了。 黄孟站在那里,见着容衍满腹的火气,似乎没地方发的模样,“不如这就让郭郎君继续回去背书吧,小孩子忘性大,等他背好了,再过来背给陛下听。” 容衍站起来,“不必了。” “我和我出去走走。” 容衍直接往外头去了,郭旭眼睛眨了两下,嘴里应了一声是,立刻就跟着去了。 外面下过了几场雨。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秋日里下过雨之后,很快的残留下来的那些热意也没了,泛着一股凉意。 郭旭察觉到这些天容衍的心情不太好,不说暴躁易怒,容衍的脾气收敛的很好,从来不无缘无故的发作人。但是一旦有把柄落到他手里了,就和他刚才那般,那简直恐怕要没半条命。 尤其每一句都还戳中要害,不得不听。 郭旭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戳到容衍的肺管子上,到时候自个都要倒霉。 他跟在容衍身后出了甘露殿,直接往外走去。 在宫城里走了好会,郭旭看到容衍走到的地方,颇有些吃惊,“蓬莱宫?” “这不是……” 还没等郭旭把话说完,前面的容衍回头过来,“只是进去看看。” 郭旭满心奇怪,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芙萝还在宫外,她本身也不是宫里的人,出去了皇帝不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蓬莱宫里却还有六皇女,容衍之前杀鸡儆猴,杖毙了六皇女身边所有照顾服侍她的宫人内侍。再到蓬莱宫,已经没有人敢对六皇女如何。 就算芙萝不在,这里的宫人们还是尽职尽责的照顾六皇女。 容衍入门就见着六皇女站在庭院里,和几个宫人在玩耍。 这个年岁的孩子最喜欢玩闹,丫头小子都是一个样。不过六皇女还是没能放开,只是比以前要开朗了许多。 “郭哥哥!”六皇女见着郭旭,就往他这边跑过来。 六皇女跑到郭旭的面前,脸上还带点笑。 郭旭读书读累了,就喜欢往蓬莱宫跑,芙萝没有在蓬莱宫,不过在这里他倒是能想想要是亲姐姐在宫里,恐怕日子可能好过点。 顺便再和六皇女玩了下。 容衍看了郭旭一眼,看得郭旭后脖子寒毛直竖。 六皇女被宫人提醒了下,又去看容衍,“皇兄。” 相比较和郭旭的亲切,这句皇兄就显得有几分乖巧。 容衍含笑摸了摸六皇女的头顶,“这段时间在这里可都还好?” 六皇女很乖巧的点头,“都好,只是皇兄,郭姐姐怎么不在?” 这话问出来,容衍脸上的笑淡了下,六皇女见状就知道自己说的话惹得他不高兴了,有些无措。 容衍见状又笑起来,他对六皇女脾气很好,“她只是在宫外住一段时间。” “怎么就想她了?” 六皇女听的迷迷糊糊的,只是担心怕他生气,点着头一股脑都应下来。 容衍脸上的笑容不变,他让宫人带着六皇女下去。他看了一眼郭旭,郭旭被看的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郭旭的长相和芙萝有那么几分相似,夜色里被模糊了一片,到还真的看出她的几分影子出来,只是容衍分的清清楚楚。 蓬莱宫里有蓬莱仙岛,还有好大的一片湖,湖水是从外面引入了活水,又在湖面上修建了仙岛,清晨薄雾的时候过来看,是真的如同仙境一般。 容衍沿着湖边走,“听说姑母最近身体不适?” 郭旭听了在容衍身后有些发愣,他消息没有容衍那么灵通,不知道临海大长公主什么时候身体不适了。 容衍说的话也不算错,最近临海大长公主的确是有些风寒,都是换季时候里的毛病,不要见风好好养就能好。 容衍看了一眼郭旭,郭旭被看的满腹莫名其妙。 芙萝在家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容衍那日里怒气冲冲的回宫里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临海大长公主倒是觉察到不对劲,把她叫过去问怎么回事。芙萝随便就把亲妈给糊弄过去了。 容衍说要她进宫她就进宫,现在一下说想她到后宫去,她就到后宫去。芙萝不想。 这世上能和皇帝在这上面讨价还价的恐怕没有,但她偏生胆子大。 芙萝自己就不想进宫去,当初知道她和容衍有那么一桩婚约的时候,她就是下定决心只是动手撩一下完事儿,至于嫁人是不会嫁的,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嫁的。 她不觉得臭男人有什么好待在一起的,四周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三妻四妾,快活的很。 连临海大长公主这样的,都还要被个婚姻羁绊住。 芙萝瞧那些男人多了,都冷眼旁观。 她反正做好了自己美美过一辈子的准备,不想和其他男人牵扯到一起。对于容衍,她曾经有那么一点内疚,不过很快就没了,毕竟这种事上男人很快就能找到下一个,更何况他还是皇子,想要娶个高门大户的女儿轻而易举。 就是没想到他真的能撑到现在。 但她的想法还是没变。 芙萝把临海大长公主给敷衍过去,她自个在家逍遥了一段日子。宫里偶尔会有人来,不过相比较前段时间,的确是少了一半。 临海大长公主私下有嘀咕,不过眼看着家里都保住了,这些恩宠什么的,有最好,没有也没有太多的渴望。 入秋之后,又是一番盛事,秋高气爽的时候,郊外的枫林层林尽染,别有一番风流。 京城的那些人家们,少不得要出去走动,赶在天气完全冷下来之前再去走走散散心,京城的秋季并不长,过上那么一个来月就会入冬,要到来年的四月才会暖和起来。 这么长的时间,趁着秋高气爽出去溜达一圈。入冬之后,身体稍微差点的,都要躲在屋子里头不出来。 芙萝向来是待不住,她在个地方都呆不久。就算做道姑,她也要去其他同样出家为女冠的贵女那里游玩。大家臭味相投,呆在一块那简直高兴的很。 现在在公主府里呆上一段时间,自然也想着出去了。 最近临海大长公主有轻微的风寒,不和她一块出去了,只叫她自己在外面玩的开心。芙萝看着临海大长公主喝了药之后才出门。 芙萝不耐烦坐车,直接上了马,带上人出门。 公主府大门不远处,有几个毫不起眼的人看着,悄悄的离开了。 她出生的时候,已经是锦衣玉食,骑马打猎什么她都学的。而且都还是在宫里让舅父亲自教的。 骑马对芙萝来说驾轻就熟,她一路直接奔向了城外的枫林,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家已经在那里了。 芙萝从马背上滑下来,从侍女的手里接过拂尘,径直往臂弯里一拿,就大步上了台阶。 这个时候的游人已经渐渐多起来了,可见文士仕女在枫林中结伴而行。 热闹的让她浑身都觉得暖融融的。 芙萝一点都不喜欢清修,她不喜好清净,喜欢的就是这份充满了烟火气的热闹。 她走在里头,喜欢挑着人多的地方走,不爱去偏僻无人的地方。而且她身后也还跟着侍女,随时听后她的吩咐。 “这枫树长得倒是好。”芙萝瞧着山坡那边的枫叶如火烧红,她停下脚步,看着那边的枫叶。 “这枫叶是在这里长了很多年了。”略嘶哑的嗓音从芙萝背后传来,芙萝回头去看,就见着一张阴柔的脸。 面相阴柔的青年着锦袍,含笑看她。 芙萝没料到竟然还有人就在自己身后,回头过去见着青年对她微笑,见着那张脸,芙萝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这位郎君是……”芙萝开口。 那青年盯着她,克制着,“我曾经和家兄一同去过大长公主的寿宴。” 芙萝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敢问尊姓大名。” “我……叫韩绰。”青年说名字的时候,顿了下似乎很不高兴。 “韩公子。”芙萝浅笑。 她费了小会的功夫,终于从记忆里挖出那么点印象。 芙萝察觉到面前这个青年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只有几面之缘的人。 不过这也不奇怪,说不定他在哪里见过她也说不定,她原本就不是喜欢呆在一个地方不出去的人,爱到处走。见过她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那眼神隐约古怪的很,古怪得让她有些发凉。 韩绰竭力控制自己,“今日仙师来赏枫叶?” 他克制下来之后,那股阴寒的感觉也随之消失,芙萝微蹙的眉头散开,对上眼前这个颇具女相的青年也很是和气。 “是呀。公子也是?” 韩绰近乎贪婪的盯着她,只是控制的恰到好处,不会让她觉得想要躲闪。 “是。”韩绰点头应道,他看了看附近,“在下倒是知道有一处枫林特别好,不如在下带仙师去看看?” 芙萝一笑,“这就不必了,这出来赏景呢,还是要顺其自然,信马由缰才好,若是直接奔着什么地方去,岂不是失却了意趣?” 韩绰早就习惯了她这般拒绝,听她这么一说,只是道了一声好。 芙萝以为自己话都说到这里,他也应该知趣了,但韩绰却站在那里没动。男生女相都说是贵相,一般来说皮相也差不到哪里去。 眼前的这个人也差不多。 她随意的问起韩绰家里,韩绰对答如流,也是个官家子弟,兄长位置中书侍郎。听着似乎还算是不错。 芙萝点了点头,韩绰望着她,见着她白皙的肌肤,还有修长的脖颈。心里涌动这一股强烈的暴虐欲。 他有些失望于她刚才的拒绝,不过也不要紧,至少他已经近了她的身,而且还和她说了话。 “倒是没有见过郎君,按理来说照着郎君这样才貌兼备的,一般都会很有声名。” 韩绰仰首笑道,“我以前都是在老家,最近这一年才到了京城,然后又不小心受了伤,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 “哦,原来如此。” 芙萝说的漫不经心,“那可要好好养。” 韩绰听了,脸上浮现很古怪的笑容来,那抹古怪浮在脸上小会一下转过去,就像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仙师说的对。” 他说着看她,他终于是接近她了。 她的气息近在迟尺,让他忍不住的兴奋躁动。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手指在袖中兴奋的颤抖。 然而这份兴奋却没能维持太长时间,男人低沉且不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怎么在这?” 芙萝回头过去就见着容衍站在那里,容衍看了眼她,然后他又去看韩绰,“他是谁?” 芙萝见着容衍,咦了一声。 他不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炸了鱼塘,竟然还有除我之外的鱼??!! 芙萝:……感谢在2020-04-10 20:57:58~2020-04-11 20:5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喻姽婳扣镜年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要你 芙萝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着容衍了, 没有见着容衍的这段日子里,她其实过得很开心。 她不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相反容衍不在跟前, 她反而还更加放得开。 “陛……”芙萝见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容衍目瞪口呆,她都想问问容衍是不是地鼠变得, 怎么一下就冒出来? 韩绰看到容衍,脸上扭曲起来。 容衍抬眼看向韩绰的瞬间, 韩绰垂眼下来, 死死压住心里瞬间暴涨的暴虐。 “你是谁?”容衍问。 容衍敏锐的捕捉到韩绰的变化, 他自幼处境艰难,造成他对旁人情绪十分的敏锐,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他也能捕捉到。 “……”韩绰垂眼下来,“郎君不报姓名,反而问我是谁,未免也太过盛气凌人了吧?” 容衍今日微服出行。没有表露身份,他直接望着韩绰, 眸光如刺,令人如芒在背。 “和我走。”容衍说着就一把拉起芙萝,直接往另外一条路走。 芙萝跟着他的脚步走了两步,韩绰直接挡在他的跟前, “这么做不妥吧?” 那张妍丽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这不是你的什么人。” “与你也没有关系。” 这话戳中了要害, 容衍脸色沉了下来。 “若是你的妻子内人,哪怕只是有婚约都好。我都会让开,可是仙师到如今和你有关系吗?” 芙萝听着都觉得瞠目结舌,韩绰没有做官,自然是没有见过容衍,不知道他是皇帝。但这么戳痛处戳的这么准,她也真是目瞪口呆。 知道她是身份没什么,但不知道容衍身份,还能捅刀捅得这么准的。也是个人才了。 容衍眉头蹙起,眼里晦涩。而眼前那个阴柔的青年却站在那里,没有半点挪动的迹象,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挡在那里。 他看了芙萝一眼,芙萝咳嗽了下,“我和他认识,多谢你的好心,我没事的。” 容衍要做什么早八百年做了,不用等到现在。 韩绰听了这话,眼底激浪越发的汹涌,只是他眼眸低垂,叫人看不出来。 “多谢郎君。”芙萝见他没动,干脆嘴上直接谢了一声,拉着容衍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她回头见着容衍还往韩绰的那个方向看着,“还看?” “那人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容衍说着,眉头微蹙。 芙萝没有放在心上,听到容衍这话,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离得远了,她就只是见着有个人影站在那里,“长得倒是和平常人不一样。” 芙萝随口一句。 容衍回头过来,眸光沉沉的看她,“你就看见他脸了?” 芙萝总觉得自己对上那个韩绰,有股说不上来的别扭,可是到底别扭在哪里她也说不出来。 “有些奇怪,不过这世上奇奇怪怪的人多得是。见多了其实也就还好。”芙萝道。 她见容衍还看着那里,“陛下?” “我感觉在那里见过他。” 芙萝哦了一声,她没有时时刻刻跟在容衍身边,见过那也就见过了。 “倒不是他那张脸,倒是给我感觉熟悉。” 容衍琢磨了下,却没有仔细寻出那股诡异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 “他是谁?” 芙萝把韩绰的身份说了,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对臣下家里到底有几口人还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是路上遇见了,就随便走一段路。”芙萝担心容衍还要继续追问韩绰,她和韩绰素昧平生,仔细说来,就不过是一个看他长得奇怪多看了两眼,一个和她多说了几句话。 只要韩绰有个野心,还要在朝堂上讨生活,没有必要让容衍记住这个。 容衍回头过来看她,芙萝直接迎着他的眸光看过去,她坦坦荡荡的简直让人汗颜的很。 原本她就没做什么,容衍自己跳出来,把这一碗醋给喝了,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不会去哄他。 容衍见状,嘴唇微动,到底还是没能说什么。 “陛下今日怎么来了”芙萝把自己的手腕从容衍的手里抽出来。 “我听说姑母身体不适,过来看看,随便和姑母说一说阿旭在宫里如何。” 芙萝随意的听着,“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容衍望着她,没有说话。 眼前的人和狐狸似得,她呀的一声笑出来,在秋日的阳光下格外的狡黠,“难不成还是因为我来的?” 芙萝也不等容衍回复她,只是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有面子,竟然让陛下出来找我?” “不是,你不要自作多情。”容衍淡淡道,“姑母身体不适,也耐不得和人说话。我和姑母说了两句之后就出来,在这里也不过是散散心而已。” 芙萝哦了一声,“是吗,那是我想错了。” 她笑嘻嘻的,就对着容衍行礼,“还望陛下恕罪。” 她才要屈膝,就被容衍一把扶住了胳膊,芙萝看了一眼容衍的手,那只手使了点力气,就让她起来了。 “现在在外面,就不用这么多的讲究了。” 说着,容衍想起韩绰忍不住的蹙眉,“至于哪个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有什么往来。” 芙萝嗯了一声。 她对韩绰的确是没有任何想法,顺着容衍的话答应也没有什么,她应下之后,容衍的脸色好了许多。 芙萝对容衍怎么找过来,没有什么好奇心。 “阿旭平日里喜欢胡闹,以前给家里惹了不少祸。”芙萝说到这里,看向容衍,“也多亏了陛下。” 郭旭被临海大长公主给宠坏了,郭忠因为和临海大长公主关系恶劣,平素也不管他。她出家做道姑之后也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家,没人管的话,简直就是一个魔头。 “举手之劳,我管过的人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容衍说着看她几眼,见着芙萝走在那里,没有半点要再开口问的样子。 这样的人让他有几分无从下手。 也不知道她是太过无情,还是真的修道领会到了几分里头的真意。她在这些上面,并不在意,也不和寻常女子一样看的有多重。 容衍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重新回到京城,掌控一切,她恐怕也就把两人之间的那些过往给忘了。 除却她的亲人,其他的她愿意,就有些情愫,不过也长久不了,在她心上也不会留下多少痕迹。 看似多情实则无情。说的就是她了。 可是就这么一个无情人,偏生在他的心头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道,忘不掉也不想忘掉。 “你回宫吧。”容衍突然道。 芙萝挑了挑眉,“陛下是要我回宫讲经?” “是。”容衍听她纠正说法,顺着她的话道下去,“更何况六皇女也想见你。” 芙萝挑挑眉,她对六皇女的确是和颜悦色,不过应该还没到一个小孩子对她念念不忘的地步。 容衍见着她眼珠滴溜溜的转,“怎么了?” 芙萝露出满脸的疑惑,“贫道有一个疑惑,不知陛下可否为贫道解惑。” “什么?” 芙萝笑的越发得意,她今日出来为了别弄的被汗水糊了一脸脂粉,从来未曾上过半点粉,素面朝天。 “陛下想我回去,当真只是因为六皇女思念我?” 芙萝站在那里,忍不住得意的轻轻摇晃身体,臂弯里的拂尘也随着她身体的摇晃微微摆动。 “说起来也怪,我和六皇女相处也不长,小孩子忘性大,没想到六皇女竟然是如此思念我,贫道当真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 她一张嘴,话就能说得没边去,可是一双眼睛却还是笑意盈盈的盯在他的身上。那种打量的,调笑的。如有实质般,直接扫在他的身上。如同微风拂面,扫过面庞。 容衍喉头一紧,他看着她,芙萝眨眨眼,想要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他喉结上下滑动,芙萝盯着突然有了想要戳一戳的冲动。 当年她也不是没有想着戳下的,但是那个地方说是男人的命门,她怕一下下去开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关,所以也不敢轻易动他。 心里这么想,芙萝却还是往他走进了几步,“是六皇女,还是别的……?” “你想多了。”容衍回头就走,芙萝轻笑,一手提着裙摆就跟在他后面。 “陛下说嘛,六皇女和贫道相处没多久呢。” “相处没多久?我看着她对你可比对我要亲热的多。”容衍说着,“宫里的人说到底做的不过一些伺候人的活,和这些人在一起,稍有疏忽,极有可能被他们带坏了。” “所以需要有个身份足够的人去教导?”芙萝轻声问。 容衍没有说话,芙萝跟在他身后,他不回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自顾自的道,“可是我又没有有过孩子,恐怕难以胜任。” 容衍倏然回身过来,芙萝没料到他这一下动作,一下原地站好了。 “你的意思是不愿?” 芙萝笑了,“贫道自认自己还没到能育人的地步,不过如果是陛下,不管什么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话语一下堵在容衍的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她依然站在那里,笑的和偷了腥的猫似的。 芙萝上回才拒绝过他,总不会一直拒绝到底,这么做的是憨批,把人都给得罪死了。才不会干这事呢。 容衍盯着她,瞬间他方才浑身上下的那股尖锐瞬间消失,但是接下来眉眼里又浮上一股沉沉的失望。 那失望似乎化作了实质,压在她的身上。 芙萝心里啧了一声,知道他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可惜了,她宁可睡他,也没那个心思和他对一辈子,她可没那个心思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对着他,还要对着他那些可能莺莺燕燕的小老婆。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他弄成小老婆呢。 “陛下。”芙萝小步走过去,“可否还要我入宫为陛下讲经?” “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容衍答非所问。 芙萝看他,她笑了笑,笑容落寞,“陛下,陛下现在已经有很多很多了。” “可是很多,也并非我想要。” “那陛下想要什么?” 容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无视她满脸的怔松和轻微的挣扎。直接将她拢入自己的怀里。 他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她柔声哄了两下,他竟然就将自己的心直接给她看了。 和她玩欲擒故纵的把戏,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她游戏人间,对于男女之情总有一份自己的理解。也是里头的好手,轻易的撩拨人的心弦,惹得人心思大乱之后,又毫不留情的离开。 他真是看透她了! 可是就是看透了她,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放下她,忘记她。从此之后,就只当她和自己永远都是陌路。 但他做不到。 当年的那些欢喜他曾经实实在在的拥有过,全数全都堆积在心头,哪怕在最初的怨怼之后,依然鲜明。 就算两人的婚约解除又怎么样。他可以去拿,不用再和当年一样,处处受制于人。 容衍近乎是恶狠狠的,直接将她摁入了怀里。 “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我就和你打直球! 芙萝:……啊擦! 第49章 自荐 容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曾经投怀送抱过,乖顺的和只抚平了毛的猫。狡黠的眨着眼,靠在他的怀里, 看似乖顺,其实满脑子里头全都是引得他一时麻痹, 然后迅速从他的怀里逃之夭夭再也不回来。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容衍都感觉到她并不为自己掌控。他可以看破朝堂上那些人心里所想, 他以君命, 以前程功名驱使着那些人为他前赴后继, 马首是瞻。可是却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她或许是有事有求于他,但并不急切,能成最好,若是不能成,又或者觉得他要的太多,就会抽身而出。 她和那些为情所困的女子根本就不同,她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觉得有趣便来你情我愿, 若是觉得没意思了,那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可是他付出了真心,为什么要被她这么残忍的丢在一边? 容衍双臂收紧,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用力的将她收紧,好似如此之后就这么镶嵌在自己怀中。从此千年万年,如此亲密下去。 芙萝被抱得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容衍突然来的还这么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她感觉自己险些没有被压死。 “放……”芙萝挣扎着嘴里冒出一个字来,然后感觉到背后双手力气的再次用劲,芙萝两眼泛白着,把后面一个字给吞到肚子里。 现在容衍瞧着似乎不太对,要是她继续说出来,弄不好自己就真的要被容衍给抱成一张饼了。 拥抱是很亲密的,尤其这个时候,他紧紧的把她抱住,所以直接就迎面贴着他了。 这只是亲密而又微妙,浓烈的男子气息直接从身前涌过来,毫无防备之下,就被罩了个结结实实。 他长长短短的吐息就在耳边,芙萝感觉自己似乎是惹着了什么不该招惹的。 “陛下,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了。”芙萝动了下,感觉加在身上的桎梏又收紧了,她无可奈何的站在那里,轻声开口。 容衍加在她背后的手臂放松了些,“我要你,我只要你。” 芙萝干脆直接往他的身上一靠,头颅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婉转留恋让容衍直接环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痛了她。 “陛下说笑了。”芙萝此言一出,就察觉到容衍的躯体一僵。“陛下现在富有四海,陛下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我如今已经年纪大了,青春不在。陛下何必在往事上看不开呢。” 嘴里这么说着,手臂却是勾在了他的腰上。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容衍握住她的肩膀,双目发赤的盯着她的双眼,芙萝抬着头望着他,她被他这么握住肩头,竟然没有半点要怕的意思。 “陛下忘了吧。”她神情也哀切,“我也一块和你忘了。” 容衍沉默下来,四周的风似乎都停了,芙萝能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的吐息,“陛下。” “我为什么要忘记?从头到尾,我不是受你撩拨么?”容衍突然问。 哎哟,这可无法反驳。 芙萝想。 “开始是你,说喜欢我的也是你,到了如今,说要一别两宽也还是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可曾为我想过,哪怕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她被握住了肩膀,直接被摁在了他的面前,芙萝望着容衍发红的眼底,她差点没把从未给说出口。 原本就是抱着天上掉下个未婚夫来相处的,也没打算嫁给他。从头到尾就是撩一撩,然后大家就各就各位的想法。既然如此也没法真的怎么样。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半点诺言。 容衍早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哪怕嘴上不说,可从她的所作所为里到底是能看出来点。 他沉默下来,手也从肩头上滑落而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罢了。” 他突然道。 芙萝看他,只听他道,“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 这话芙萝下意识就觉得不好,而后他放开她,往外走去。 他走的很慢又极其稳健,芙萝在后面看着,原本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良心竟然生出了点愧疚来。 说到底,仔细想想,容衍也不过是个自小从来没有受过多少喜爱的人罢了。 芙萝没有追上去,目送他离开,出了这么一桩,她也没有任何继续游玩下去的心了,和侍女草草回去。 她连着两天都是呆在公主府,宫里也没来人。也对,虽然说是亲戚,但也没有日日都派人过来的道理。知道长辈病了,隔一段时间过来看,就算是礼节尽到,也没有当做爹娘来孝顺的道理 哪怕是岳父岳母也没有这样的。 宫里不来人了,芙萝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该是松了口气,还是该如何。 她呆在公主府里哪儿都不想去了。 一会侍女送来拜帖,说是有人想见她。芙萝看了一眼帖子,上头写着韩绰两个字,过了好久,她才想起韩绰是谁。 芙萝在公主府里呆上了一段时日,对那张阴柔的能和女人比美的脸庞,到还有些印象。 既然上门拜访,她也不会把人给无故拒之门外。 不一会儿韩绰就被侍女领着过来。韩绰见着她就坐在水榭那,她今日换上了稍微厚重的道袍,头上一顶莲花冠。今日的日头不错,但照在她身上生生的映出了几分清冷的意味。 “仙师。”韩绰过来轻声唤她。 芙萝回头过来,见着韩绰,韩绰着窄袖长袍,显得身条清瘦纤细,和那张脸在一块也多了点惹人爱怜的味道。 “韩公子。”芙萝和他打了个招呼,让他坐下,又让人给他送了温茶来。 “没想到韩公子竟然来公主府了。”芙萝离着韩绰一丈多远,她靠在亭子的扶手上,笑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韩绰今日是特意过来见她的,原先韩悦不让,可韩悦也拦不住他。 “自从见过仙师一面之后,我就想着下次见着仙师是什么时候,可像上回那样,和仙师不期而遇,恐怕也难得遇见一次,所以这次在下便斗胆上门拜见,还望仙师海涵。” 他声音略带点沙哑,像是被什么熏坏了嗓子,将要好的样子。 并不和她以前听过的,在他这个年岁的男子那般的嗓音。 “没什么。”芙萝懒懒的看他,“反正我此刻也是无事,见见你也是极好的。” 这话让韩绰高兴起来,他知道她这个人向来随心所欲,除非形势比人强,要不然还真的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她既然说了这话,必定也是心里这么想的。 “韩公子可有婚嫁?”芙萝上下扫了韩绰一眼问。 她对男人几分欣赏美色,美色之外,还想要看几分才情。若是还有风骨,那她可能简直是捡着宝了。 芙萝和这些人的相处极其有分寸,都是谈天论地放松心情,其余的一概不会越界。所以她也不会和有妇之夫来往,免得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招来麻烦。 “尚未。”韩绰顿了下答道。 芙萝靠在那里,“可惜了,照着韩公子的品貌,多少小娘子想要嫁给你。” 韩绰只是一笑,并未把话放在心上。 芙萝说完那话,似乎没了多少和他说话的心思,掉头去看那边的湖面。自从贺琬被人推下花池之后,这个地方也多出了不少人看着,免得又旧事重现。 “仙师看起来有心事?” 芙萝瞥了一眼韩绰,“那倒也算不上。只是有些烦心罢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韩绰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了两下,芙萝见着,“韩公子有话想说?” “我见了仙师之后,一直想什么时候再见着仙师。” 芙萝听着直接看过去,韩绰此刻直接盯着她,“我想若是一直能见着你,那也是极好的。” 芙萝不是没有听过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过和韩绰这样,她见了不过才两三次,就急着表明心意的。 她好笑的看着他,“公子是否太心急了点?” 韩绰摇摇头,“不,只是忍不住吐露心声罢了。” 芙萝听后笑了起来,见多了那些男人委婉的手段,遇上这种直来直往的,还真是让她有点新鲜。 “你这算是自荐枕席吗?”芙萝手里的拂尘隔空轻轻点了下他。 韩绰笑容有点邪气,“如果仙师想的话,也可以。” 芙萝笑的更厉害了,“你倒是坦率。” “不过,这心意我领了。” 芙萝见着韩绰的脸色变了,她原先以为韩绰不过是说着好笑的。竟然还真的有人要上赶着给她做面首男宠? 有不少男人对她有那个意思,不过她不打算真的有什么,原因无他,只是她觉得这种关系会很麻烦。男人纠缠起来,远远比女人还要麻烦。 更别说万一有个什么,闹起来也难看。 “和郎君谈天说地就很好,至于其他的,我们还不熟。” 芙萝浅笑,她靠在那里,三言两语就将韩绰变了的脸色给拉回来。 韩绰坐在那里,看着芙萝靠在那儿,凭虚当风,“我也只要见着仙师就好。” 见着她一人就好,身边不需有其他的男人。 芙萝见状只是笑笑,根本就没把韩绰的这话放在心上。 芙萝留韩绰坐了一会,就送韩绰离开,临海大长公主那边请她过去坐坐,“现在我这个做娘的也闹不清楚你想什么了。” “陛下那里你处着,这边那些公子哥你又见着,两边哪里也不耽误。” 说到这里,临海大长公主感觉自己女儿的做派比那些侄女都还要厉害,公主们嫁人都是替父皇嫁的,不受宠爱一点,和家里的驸马处不来。常有和外面人来往的,有些干脆就养了面首。 “我得提醒你一句,这男人嘴里说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其实他们最小心眼不过,到时候你这儿的消息传出去,他恼火那就不好了。” 芙萝哦了一声,临海大长公主见状,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 “娘,你怎么不学那些表姐外面弄个人啊。”芙萝问。 这话直接让临海大长公主差点没呛到,临海大长公主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芙萝倒是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都是红尘男女,也无所谓这些,“我听说爹那里每年都不停的换新人,娘你这样也太孤单了。” “算了,”临海大长公主连忙喝了一口水压惊,“我就嫁过两回了,还不知道男人是个什么东西?都是麻烦玩意儿。” 临海大长公主连续喝了两口水,才觉得自己心口的惊吓才算是平伏下来了,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芙萝,“有你和阿旭两个,我已经是焦头烂额,还来一个男人,我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你们两个就已经够让我受的了,还来一个。”临海大长公主说着,又往芙萝的脸上捏了一把。 芙萝被临海大长公主一下就捏到了腮帮子肉,一张脸都要鼓起来了。 “你呀,真的是。你就不该托生在我肚子里,应该去和我那些侄女一样,托生在那些娘娘肚子里头。” 芙萝一下钻到临海大长公主的怀里,“我才不想呢,做娘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虽然有爹没爹一个样,但是只要有娘在,那就一切都好了。” 她赖在临海大长公主怀里,临海大长公主叹口气,“你呀,比阿旭还让我不省心。” 郭旭现在被带到宫里去了,由皇帝亲自盯着读书,宫里的师傅随便拉一个出来,在外面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待遇比当年的太子都差不了多少了,只要人不是太废,再凭借自家的背景,前途是有的。 就只是女儿需要费更多的功夫。 “我总得要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安排好了,”说起这个临海大长公主就犯愁,“陛下也真是,对你有意思,就该定了。偏偏这般不上不下的。” 临海大长公主听说芙萝在宫里吃穿用度那都是极好的,但皇帝没表态,下面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这边巴结着,但也有些人说闲话的。 临海大长公主知道芙萝对容衍没有嫁娶的心思。也知道芙萝有主意的很,下定了决心,就挪不动了。 “你也该知道分寸,你想要和谁来往,娘也不拦你,不过里头的分寸你该知道。” 芙萝沉默了小会,抬头很是认真问,“娘,我给你弄几个小郎君来吧?” 话语落下她脑袋上就挨了临海大长公主的几下。 这几天皇帝的心情不好。 是很不好。 户部尚书就在朝堂上被皇帝摁着头,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年轻皇帝御下算不上宽松,甚至算得上是严苛,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会给人几分薄面。入秋之后,户部要把一年税款以及各项开支都要报于天听,皇帝看了一遍,连接问出几个刁钻问题,正巧户部尚书不清楚,就被一顿好训。 皇帝说话不缓不急,可还叫人满头大汗。 户部尚书冷汗如雨,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训完了户部尚书,容衍抬头在众臣里看了一圈,众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就是这样,还是被挑了几个错,在场的那几个,一大半的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议事结束,退出到外面。到了外面个个如释重负,恨不得脚下生风直接走掉。 黄孟看着臣子们个个恨不得离甘露殿十万八千里的模样,步入殿内。 容衍坐在上首的龙椅上,才发过火,他的脸色着实不好看。 “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好。”黄孟道。 “没什么,可能天气干燥。多喝点水就好了。”容衍答道。 黄孟听后,只是笑了笑。 “如果陛下觉得有些心烦意燥,倒不如宣清惠仙师入宫为陛下讲清静经。” 容衍抬眼起来,看到黄孟低头下来。 “陛下,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既然放在外面不放心,接回来就是。” 容衍坐在那里,他扶着御案,脸色并不好看,“她不想来,何必还让她来?” “这也是,既然如此,还是让清惠仙师继续修道。不过看仙师的资质,似乎在修道上天赋不好,听说大长公主为她的前途烦恼不已。好歹也是皇亲国戚,陛下何不为仙师介绍一个青年才俊,给她一门好的亲事。这样,大长公主对陛下一定感激涕零。也彰显陛下的心胸宽阔。” “黄孟,你话太多了。”容衍脸色拉下来。 黄孟也不见惊慌,他直接站在那里,“是,奴婢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容衍坐在那里,突然他道,“代王之子接到京城里来了吧?” 代王当初在容征削藩里被逼死,代王妃也跟着自杀。代王之子年幼,被看守起来,又生了一场大病,最近病才养好,被容衍接到京城来。 “是,今日就已经到京城了。” 容衍在龙椅上仰首闭目似乎在想,“虽然有宫人内侍照顾,但到底有不足。” “正是,缺一个能照顾的了,也压得住他们的。毕竟这年岁的孩子,没有个长辈压着,宫人和内侍是看不住他们的。陛下又日理万机,哪来的精神来看孩子。” 黄孟这话说的再妥帖不过,容衍的脸色缓和下来。 “不过也不必一定是她。” 黄孟站在那里,“奴婢说的也不一定是仙师。” 黄孟笑得一派的忠心模样,“仙师乃是大长公主爱女,再加上她从未生育过,至于如何教导孩子,恐怕力有不逮。陛下不如另请一位宗室年长长辈过来代为照料?” 此话一出,容衍的脸色火烧火燎的坏了。 第50章 亲吻 黄孟低头下来, 满脸的恭敬。 他坐在那里,过了小会外面传来了声响。黄孟出去,拿进来一支细小的筒子交给容衍, 容衍从里头取出一张纸条看完,如同背后被浇下一盆冰水。 黄孟见他的脸色不好, “陛下。” 容衍收紧手指,将手里的那团纸条捏成一个纸团。丢到脚下。 没有容衍的表示, 黄孟也不敢贸然捡起纸团看上面的内容。 “明日就去大长公主府上, 将人接回来。” 这样的变化着实太快, 黄孟将容衍沉下来的脸色,低头应是。 芙萝人还在被子里睡的昏天暗地,就被临海大长公主亲自带人给挖了起来。她在自家家里不讲规矩,亲娘也不管她的,随便她睡到日上三竿。 公主府里养有跳舞的家伎,拍了新舞,芙萝一晚上就和纨绔子弟一样,看美人起舞到兴头上还灌了自己几口黄汤, 她酒量不是很好,虽然没吐,但一头栽下去睡得昏天暗地人事不省。 侍女们来请不动,临海大长公主亲自过来把她拉起来, 芙萝靠在那里任由侍女们摆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送上了马车。等到被宫人们扶到蓬莱宫,芙萝才迷瞪瞪的发觉自己好像到了个熟悉的地方。 “郭姐姐?”六皇女听说芙萝回来了, 特意赶过来,没有被善待过的孩子早熟,而且很会记得谁对她好,芙萝对她和颜悦色,所以也过来了。 芙萝见着六皇女,咦了一声。原先脑子里的那些迷瞪瞪一下就清醒了。 她一下就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回宫里来了! 芙萝还真不太乐意回宫,在宫里受制约不少,还不如在公主府里来的自在。想喝酒就喝酒,想看舞就看舞,还有阴柔青年自己送上门来。日子过得不要太快活,她还真的不想回宫来着。 回宫,她为什么要回宫啊? 芙萝对六皇女招招手,六皇女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一下坐到她的身边。 六皇女在蓬莱宫被照顾的很不错,原先一张脸瘦的尖尖的,脸颊都要凹进去了,在蓬莱宫养了一段时间,倒是成了这个年岁小孩子该有的模样,还带着一股奶香。 芙萝一把抱过六皇女,这才感觉到这一切不是她做梦。 “我真的回来了?”芙萝目瞪口呆。 六皇女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郭姐姐?” 说着她伸手在芙萝的额头上碰了一下,“不烫呀。” 六皇女又去问跟着她的女官,“要不要请御医过来?” 女官看了看芙萝,“待会就好了。” 的确待会就好了,芙萝靠在靠枕上小半天,听到外面的宫女禀告说皇帝来了。芙萝站起来走了几步,就见着容衍带着一个小男孩过来。 芙萝正要行礼就听容衍生硬道免了。 她站直了身子,见着容衍领着那孩子到了里头,那孩子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沉默着,眼里冒着一股浅浅的阴鸷。 “这是代王的儿子。”容衍让芙萝坐下来,给芙萝介绍道,“代王之前被容征逼死了,但他孩子还在,王妃也跟着一块去了。我现在把他给接进宫来。” 芙萝听了嗯了一声。心头涌出一股很古怪的感觉。 “叫什么名字?” 她和藩王们来往不密切,对各家人也不清楚。 “容朗。”那个男孩突然道。 芙萝听着觉得有点熟悉,旋即恍然大悟,这个不就是男主吗! 她立刻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邪魅狂狷,还有各种需要抹杀掉的脖子以下的描写。 芙萝印象比较深的就是男主对于女主的各种折磨,不管床上床下,床上堪称虐待狂,床下堪称真精神病。 能上秒还好端端的和女主你侬我侬,然后下秒就能抱着另外的女人,并且表示对女主的不屑一顾。哪怕女主被他大小老婆各种折磨也没事。 他还能表示女主根本就比不上人家的一根手指? 芙萝脑子里头有关于男女主的那些东西一下就全都冒出来了,她自己不是主角,不但不是,而且还只是在人嘴里的回忆,和她没关系她自然就把忘记了。现在看到人才想起来。 面前的这个就是邪魅狂狷的男主。 那个知道女主喜欢的是自己的伯父不是他,能一怒之下掐住女主脖子,直接把人给强了好几回,不仅仅是强了好几回,强了之后还把衣衫不整的女主给丢到外面,任凭她被来往的人围观。 那些原本被她给忘记了一干二净的脖子下描写,现在在她的脑子里头一个劲的冒。 容衍看见芙萝坐在那里,看向容朗的表情十分的诡异和一言难尽。 “怎么了?” 芙萝一下就清醒过来,那个把女主给虐的死去活来,强了人不够,还把女主给废了武功的超级鬼畜现在才七八岁。剧情开始恐怕也要十年去了。 “我就是见着孩子长得可真精神啊。” 没错,可真精神病啊。 芙萝都想要把容朗给送去电一电,他干出来的事不是人干的,至少把女主给废去武功,弄成废人,又把人给丢到外面任人围观,说一句禽兽,禽兽都要跳起来抗议。 或许因为他是男主,所以才会如此变态? 芙萝觉得自己因为不够变态,所以和面前这阴沉的男孩格格不入。 芙萝满脸惊叹,她嘴里说着,还把面前的容朗给左右看了三圈。这孩子长得倒是白净俊秀,可以遇见十年后是个俊美模样。 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这个吧? 容衍看她看了容朗好几回,只是不同于六皇女的同情和怜惜,她看容朗更多的像是在打量个什么稀奇玩意儿。 “我将他放在蓬莱宫了。”容衍道。 芙萝啊了一下,转头过来看向容衍,满脸的不可思议,“把他放蓬莱宫?!” 要把这小精分放在她这里? 她看向容衍,容衍解释,“他没有父母了,只有他一个人。我的侄子辈被容征清过一轮,到如今没有什么人了。” 容衍说着,忍不住皱眉。 容征当年下手,不仅仅解决掉藩王本人,藩王的妻妾女儿可以放过,但是儿子们却一定不能放过,斩草除根做的比谁都要狠绝。 容朗是被死士护着,再加上王妃在王府放火自焚,将驻守在王府外的官兵给吸引过去,才逃了出去。 芙萝咳嗽了声,“陛下仁慈。” 她说完又去看容朗,容朗也在打量她,容朗小小年纪经历过巨变,心智不同于寻常孩子。 芙萝看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芙萝,面前的年轻女子生的花容月貌,一张浓艳至极的面孔,哪怕半点脂粉未施,却依然艳光不减。 容朗脸上生出点笑意,“仙师。” 伸手不打笑脸人,芙萝知道跟前的是个变态,对着这么个满脸笑的小孩子,她也不能横眉冷对。 “郎君。”芙萝摆出笑,她看向容衍,“这孩子留在蓬莱宫恐怕有所不妥。毕竟还是要读书的。” 芙萝看向容朗,话语里全都是为他着想。 “这里全都是女子,长于妇人之手这不好。” 啊呸,就是因为她这里全都是女孩子,她才要把这个变态精神病给丢出去,免得祸害她这里的女孩子。 容朗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像是随意跟前的两个人决定自己的去留。像是隐忍不发蛰伏的小兽,耐心的等待属于自己的时候。 芙萝一面和容衍说话,一面打量容朗。 “这倒没什么,照顾孩子,不得不承认还是女子在行。而且如果人没什么事,也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 芙萝心头一跳,感觉容衍这话里似乎别有所指。 芙萝脸上依然不动半分,她靠坐在那里,“贫道除却几卷道经之外,并没有读过什么书,将小郎君交给贫道,贫道自当尽力。” 她浅笑着向容衍低头下来,纤细修长的脖颈从交领里探出些许。在他的眼前露出些许桀骜不驯。 桀骜不驯和她面上的艳光融在一块,勾动人的眼。 容衍想起下面呈送上来的消息,面色又沉下来。 芙萝见着容衍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话又有哪里戳到他了。 “在蓬莱宫,多是宫人,内侍用的不多。”芙萝看向容朗,“恐怕到时候还需小郎君要避嫌一二。” 她说着,又看向容衍,“陛下?” 容衍点了点头,芙萝让人去安排容朗的住所,和服侍他的一干人等。 “陛下大清早的将我从公主府里接进宫,就是为了这位小郎君?”芙萝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容衍挪开眼,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六皇女就靠着芙萝坐着,容衍政务繁忙,每隔几日才抽空过来看她,六皇女对容衍并不很亲近,只是身边女官教导着说要对他乖巧,所以会学着乖乖的样子。 六皇女靠在芙萝身边,“皇兄来了好几次了。” 芙萝看向容衍,容衍盯着地上的瑞兽熏炉,似乎地上的熏炉凭空长出了花似得。 芙萝让女官带着六皇女离开。 一会儿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昨天里喝了酒。”芙萝靠在那里,伸手扶着身边的靠枕,眉头微蹙,“头到现在还有些疼。” 容衍看过来,他见着芙萝靠在那里,眉头微蹙,叫外面站着的宫人去取醒酒汤。 “喝了多少?”容衍说着,往她这边探过来。 靠的近了,她身上那股暖暖的馨香就袭过来。浅淡而怡人。倒是和她本人不太一样。 他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责备,“我记得你不怎么擅长喝酒。” “昨夜里看着了几个美人,一时高兴……”芙萝瞧见容衍故意笑道,“而且都是大美人。” “你不是说你在修道么?道都修到哪里去了?” 芙萝笑了,“都是好美的女子,说是排了新舞,就忍不住看了,果然是可人。” 芙萝说着见着容衍的脸色,颇为无辜的“一时看着了忍不住。” 说话的时候,宫人已经拿了醒酒汤来。 容衍从宫人手里端过醒酒汤,醒酒汤的温度恰好,他直接让芙萝来喝。 “喝吧。” 芙萝把容衍手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趴在那里,醒酒汤这东西喝了之后,昏昏入睡,芙萝昨天夜里闹了大半宿,大清早的被人给挖起来,到了此刻直接睡了。 容衍看着她趴在那里,感觉到她的呼吸绵长了之后,起身将她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他出来之后,直接去见容朗和六皇女。 六皇女有点怕容朗,没有和容衍东以为的那样,和容朗在一块。而是直接躲在容衍身后,看也不看容朗。 “你在蓬莱宫,要懂事。”容衍对容朗道,“仙师脾性很好,为人也温和,所以你也要懂事。” 容朗眼底有细碎的复杂,他垂首下来,“是。” 看上去的确非常乖巧。 容衍点了点头,他看着躲在他身后的六皇女,“这是你的姑母,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容朗对六皇女笑笑,六皇女看到他的笑容往容衍身后躲的更紧了。 容衍对六皇女的躲闪只是笑了笑,六皇女被善待的时候不多,心思敏感,也比较怕人。 他见六皇女对容朗排斥的厉害,只说了一句这是你侄子。 可六皇女也没有要从他背后出来的迹象。一直结结实实躲在他背后。 “皇兄要走了吗?”六皇女见着容衍动了动,她立刻仰头“那我可以去郭姐姐那里吗?我只要到郭姐姐那里就好,绝对乖乖的,不会吵不会闹。” 容衍刚想说芙萝睡下了,但看六皇女满脸恳求,“那你要乖乖的,不能打扰她。” 容朗看着被女官带走的六皇女,“伯父,姑母好像不喜欢我。” “她说是你的姑母,但是年岁比你小,记得迁就她。” 容朗道是。 容衍回到甘露殿处理政务,入秋之后朝廷所有的是开始收尾,刑部呈送上不少的卷宗,这些是要等皇帝最后批阅准许用刑的。 入秋其实他没有半点空闲,反而更忙了,哪怕去见她也是挤出空闲。 黄孟进来,见着容衍正在批阅奏章,掉头打算出去。容衍头没抬,可是已经开口,“进来吧。” 黄孟只有又折返回来,“陛下。” “说罢,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下面的人已经查清楚了,说是中书侍郎的弟弟,平素里身体体弱多病,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家养病,今年前几个月听说又生了大病,瞧着似乎都快不行了。到现在才养回来。” 容衍听后,笔尖凝在纸上,“这些年真是眼神越来越不好了,什么人都看得上眼。” “不过人倒是长得不错。”黄孟又道。 容衍看了黄孟一眼,他低头下去继续批阅奏章。 蓬莱宫里多了两个小孩子,芙萝还颇为不习惯,孩子不用她照顾,都有宫人和内侍去忙。 六皇女躲在她这里,“我不喜欢他,他看起来好吓人。” 六皇女第一眼就不喜欢容朗,芙萝听了惊叹于六皇女的直觉,她摸摸头,“不喜欢就算了。以后你就找哥哥去玩。” 六皇女还挺喜欢郭旭,郭旭调皮捣蛋,可人长得也很不错,对身边人也颇为照顾。 六皇女乖乖的应了。 入夜晚膳的时候,容衍过来和他们一同用晚膳。 容衍用膳很是沉默,一言不发,芙萝瞧出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她几次说了六皇女的趣事,容衍也只是嗯了几声算作答应,可是没有其他的回应。 芙萝看出他的心情是真不好,干脆也不说话了。 “你在宫里还习惯吗?”容衍用完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芙萝点头,“习惯。” 她自小被亲娘带着在宫里住的,怎么可能不习惯。 她答了之后,容衍嗯了下。 “出去散散步吧。”容衍道。 今日秋高气爽,虽然入夜之后凉了点,但还算可以接受。 芙萝领着六皇女和容朗两个走在容衍身后,芙萝一路上不留痕迹的打量容朗。 这男主干出的事着实是个大变态,现在看起来,倒看不出半点影子。 “你和阿朗跟着人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容衍遽然转身,看向六皇女。 六皇女自然是容衍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乖乖的点头,“那我回去睡了。” 容衍含笑颔首。 六皇女和容朗离开之后,芙萝望向容衍,“陛下有话和我说?” 容衍不答,只是一步步向她靠近,待到走到她跟前,他道,“你以前和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芙萝有瞬间的懵懂,她说的话太多,不可能每一句都记得。 容衍看出她的疑惑,“你说当年你对我的心,是真的,是也不是?” 芙萝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了,她嘴唇动了动,感觉此刻的容衍有些不太对劲。 “陛下?” 芙萝才说出两个字,容衍就已经逼近过来,他轻轻抱住了她。 柔软的躯体入怀,让他觉得无比的满足和圆满,似乎心头上缺的那块,被整个的弥补上了。 他轻轻的喘息,见她张口又要说话。他直接低头下来,攫住她的嘴唇。 这是他几年来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 他不想听她说话了,现在这样,也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眼光怎么变得这么差了!!不行!我得一记直球! 芙萝:我是真的不记得我说过啥了。 第51章 香 夜风泛凉, 为了方便贵人夜里游玩,湖边四周早已经刮起了气死风灯。 灯光重重,落在湖面上, 折射出令人迷醉的光晕。 容朗走在黄孟的身后,六皇女不知为何不喜欢这个侄子, 早就让宫人领着回去休息了,只有容朗跟在黄孟的身后。容朗回头看了湖边的人, 借着身边的光, 他见着两人人影交映融合。稚气的眉头皱了下。 “小郎君在看什么?”黄孟见着容朗聚精会神的望着湖边的方向, 他也看过去。 代王出事的时候,人还年轻,没来得及向朝廷请封世子,容朗也没有世子的身份,所以黄孟称呼他为小郎君。 看到湖边的人影,黄孟笑笑,伸手就来捂容朗的双眼,“小郎君这可不是孩子该看的, 和奴婢回去吧。” “黄公公。”容朗伸手把黄孟的手拉下来,满脸的稚气,“伯父喜欢仙师吗?” 黄孟笑了笑,“小郎君年纪还小, 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 容朗却还不放弃,又问,“那伯父会娶她吗?” 孩子稚气的声音里含着一股近乎天真的残忍, “仙师看起来年岁不小了。” 的确女子十五六岁就出嫁的年月,芙萝二十出头的年纪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年华不在。只是她长得美艳,那些年轻女孩子着实比不上她。 “这话小郎君可不要再说。”黄孟的笑还在脸上,可是眼底的笑意依旧没了,“宫里是讲究体面的地方,不管什么身份,除非是大仇,否则都该给人留几分颜面。” “那是你的长辈。不是小郎君评头道足的人。若是这话叫陛下听见,恐怕陛下会十分不悦。” 容朗听后,露出点小慌乱出来,“公公说得对,我记住了。” 黄孟见容朗受教,领着容朗继续往前面走。 容朗等黄孟回身过去,眼里立刻阴沉下来。他回头过去,盯着那边融合在一起的声音,面无表情。 芙萝冷不防就被容衍亲了个正着,正好好说话呢,哪里料到他突然俯身下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察觉到男人热烘烘的体热从正面直接罩了下来,将她整个都包裹住。随即唇上就多了一些柔软的触感。 唇上的触感滚烫而柔软,但和女子柔软馨香完全不一样,裹挟着一股浓厚的,叫人根本无法忽视的阳刚气息。 芙萝没有和容衍这么亲密过,当年她就算有心去占他的便宜,故意和他亲近,他也是极尽克制守礼的。 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和她牵手,情窦初开的人,在这上面比她要谨慎克制的多,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算她偶尔偷袭一下亲到他的脸颊上,他也会面红耳赤许久。 几年不见,容衍这家伙倒是长进了啊? 芙萝感觉到唇上的力道,心下感叹。 他轻轻辗转,每一下如同蜻蜓点水。触碰在柔软娇嫩如花瓣的唇上,混了他略带颤抖的呼吸,酿成了别样的情绪,流淌在心头。 容衍握住她的手臂,手掌轻微用力,不敢放开她,生怕自己一旦放开,这一切如同镜中花月消失不见。 芙萝被他紧紧的抱住,泛凉的夜风里,容衍的体温比她的还要烫一些,芙萝被他抱住,暖意用从他的身上袭过来,将她包裹住。 “我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容衍紧紧将她抱住,柔软且淡的沉水香盈盈绕绕,如丝如缕环绕在他的周身。 芙萝脑子晕乎乎的,夜风带着股凉意,却没能吹到她的身上来。有容衍在这里替她挡着,她还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觉得这话着实冤枉,“陛下?” “你和中书侍郎的那个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衍将她用得更紧,话语里也带上了几分强硬和委屈。 两人分离后的这些年,他从来洁身自好,可她却是自在逍遥。 “没什么关系啊。”芙萝心里叹气,她被抱得紧,感觉整个人都不用两脚站在地上了,直接可以往容衍身上一靠,连自己的力气都用不上了。 “我才见他两面,”芙萝说着又仔细想了下,“啊,不对,三面。” 芙萝费尽脑汁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韩绰,“才三面而已,什么都来不及啊。” 说起这个她都觉得委屈,自己都什么都来不及发展,就被容衍这么扣着问。 容衍被她这满腹的委屈先是一愣,而后他问,“来不及,难道你想要来得及?” 芙萝扶住他,“陛下,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至少也得见上十次。” 容衍听着她这话,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呼吸微微气促,似乎带上了点愤怒的意味。只还是强行压制着。 他望着她,眼底布上了血丝,芙萝心里哦豁了一下,感觉自己那话似乎说的有些太过火了。 “而且还得和我相处上那么一年半载的。”芙萝嘴里依然说话。 她向来自我惯了,她不是什么太为人着想的温柔性子,不但不是,反而还唯我独尊。 话语说出来,一下就被容衍给抱得死死的。 芙萝在他的耳畔叹口气,那那叹气声,如同一扬三叹般,压在他的心头上。容衍浑身僵硬,似乎动弹不得。 芙萝察觉到他的僵硬,她抬手轻轻的拍在他的背上,言语温柔,比和六皇女说话的时候,还要温柔几分,“我没说他。” 她在他的耳畔笑道,手也拍在他的背上,“我现在就在宫里,那里也去不了,在怕什么呀?” “你在怪我让你入宫吗?” 容衍问。 芙萝觉得这男人的脑回路有点清奇,她不过是说自己在宫里,怎么他就想到这上头去了? “天地良心,从没想过。”芙萝直接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她在宫里呆着还算好,容衍又没对她喊打喊杀,好吃好喝,还管她的弟弟,在容衍的管束下,郭旭那个调皮样子也像模像样了。 她为什么要怪他? “在宫里也不错呀。”芙萝直接靠在他身上,手指在他的背上戳着,一条一条的和他算,“你看,以前我把你得罪的那么狠,你也没想着要把我怎么样,不但没有,还对我很好。第二个,我家那个弟弟,也亏得你管,我和我娘管他根本就是头都在痛。” “还有,蓬莱宫的风景不错,我很喜欢。” 芙萝每说一条,就有一个指尖敲在他的背上,她玩笑一般,敲在他的背上,在他的心头上也敲出一阵阵的动静。 芙萝笑嘻嘻的说,一边说一边想。还没等她说完,容衍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怀里带出来。 芙萝一愣,容衍深深的望着她,眼眸晦涩,“只有你说的那些吗?” 芙萝站在那里,嘴张了张。 容衍见她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带上了几分自嘲。 “我真的是越来越想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呀。 芙萝心里迅速的把这话给接上去。 容衍仔细的端详她,她入宫的太快,几乎是只是梳洗妥当就进来了,素面朝天,不远处的光落到她的脸庞上,在肌肤上氤氲出柔和的光彩。 容衍握住她的手放松又握紧几次,突然他拉起她,就往寝殿里去。 容衍的脚步很快,几乎带风,芙萝在后面几乎要被带的几个趔趄。 路上的宫人们见着两人纷纷低头跪在道路两旁,不敢抬头看他们。 到了内殿,宫人们将床铺铺好,直接将门合上。 芙萝在内宫住的时间久了,也听过一些帝王临幸后妃的闲话和流程,她总觉得自己和容衍这样好像不太对。 倒像是吵上一架,要来一发给双方解气的模样。 芙萝被容衍拉进来,脚下还踉跄了两下,扑在床上,感觉被子上的熏香都和平常她用的不太一样了。 丝丝缕缕的甜,带着一股欲说还羞的勾引。 这发展着实太快,远远超乎芙萝的想象范围,她回头过去看向容衍,容衍往她走过来,没走近几步,芙萝就感觉到他呼吸的加重。 芙萝没有半点惊慌,她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的直接靠着床柱坐着,饶有兴致的挑眉看容衍。 她对男人很挑剔,样貌好了,性格也要好,性格好了,她又掉头去看才情。若是有半点瑕疵,其他的再好她都不会要。 挑剔得发指。 而且这上面,还得加上一条干净。 她没有和人共用男人的爱好,和别的女人厮混过的男人,谁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病,脏不脏。 这么一叠要求下来,几乎没男人能入她的法眼,最多只能和她谈天说地,再多的不可能了。 芙萝怕死怕生病,也爱干净,这个坚决不会放松半点。 其他男人入不得法眼,可瞧瞧容衍,也着实不错。 她没有半点要被吞入腹中的做派,不仅没有,她反而还坐在那里上下打量容衍,目光火热,倒是恨不得把容衍给烧的一干二净了。 容衍被她那火热的目光瞧得脚下一顿,她好整以暇无所畏惧,这场面有瞬间的让容衍觉得床上坐着的那个是准备嫖他的大老爷,他才是那个可怜兮兮准备送入虎口的兔子。 芙萝笑的甚是可亲,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吧。” 容衍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几乎从她的脸上看出了眉飞色舞的意味。 这个变故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似乎也不奇怪。她当初在他回来的时候,就曾经直接抱住他。 芙萝见容衍站在那里没动,他眼眸微睁,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惊讶。 完了完了,更好看了。 容衍原本就是上好的长相,当年的李太后听她亲娘说,也是一个美人。容衍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眉眼俊美,轮廓分明而凌厉。 芙萝的视线从他的脸上一直落到了他的身上,容衍的身形而也好。这京城里的公子哥,要么满脸横肉,要么瘦的她根本就看不下去。好不容易有那种自幼习武身体挺拔的,脸长得她实在下不去口,要么就是满身黝黑,看的她恨不得直戳双眼。 容衍纤细而不瘦弱,俊美而不阴柔。算是每条都给她对上了。 她心下一盘算,左算右算,都是她占便宜。 芙萝心里这么一想,看向容衍的眼立刻多了几分期待。 容衍被她眼里的期待看的如芒在背,原本要向她迈进的脚步都顿了下,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小会,芙萝感觉自己等得花都要谢了。 她有些不满的望着容衍,这家伙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不过走过来的功夫,就这么叽叽歪歪的! 芙萝心里告诉了自己好几回,要耐心,非常要有耐心。 可是等了小会,还是没等来人,她这下有些不耐烦了。 直接站起来,去拉容衍。 容衍被她一把拉起来,直接往床那边走。容衍没有见过她这种的,顿时间都僵在那里,芙萝一把没拉动,她满脸奇怪的回头,望着他,“怎么了?” “你……”容衍才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芙萝就手里用力,带着他往前面走。怔松之下,竟然还真的叫她给带动了,她直接拉着人在床上坐下。 她火热的目光直接往他身上看过去,芙萝在这种事上向来坦坦荡荡,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除非她想,否则还真的懒得羞涩。 容衍被她火热的目光看着,喉结上下滚动。 “第一次?”芙萝拉着人坐下,很是高兴的问。 容衍没有答话,他只是看着她,见她双眼明亮,几乎有几分雀跃,“你……” “是第一次?” 芙萝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笑问。 容衍不说话了,他望着她,那目光里都包含了一股别样的意味。 “真的是?” 芙萝哎呀了两声,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她只当是耳旁风,吹吹就过了。 “你说什么?”容衍对着突然逼近的艳丽面庞,心口震荡,心跳得极快。 话才说完,芙萝已经凑到他的跟前,靠近了他那股干净却又强烈的气息又圈圈缠绕上来,逼得人无处退却。 芙萝这下不说话了,她看着容衍笑。 纤细白嫩的手指直接触碰上了他的面庞,指尖下的肌肤温热,和女孩子的还是不一样,带着男人的些许粗糙。 不过就是这点不一样,让芙萝格外的兴奋起来。她在跟前,长长短短的吐息,她的吐息带着点点凉意,吹拂到他的面庞上。 微凉的气息在肌肤上席卷而过,明明气息微凉,却是在他身上点了火。 火从心底里窜起来,顺着他整个人熊熊燃烧。 而解决这场滔天热意的,就在他身边。 他的渴望露在他的眼里,也表露在他那上下不断的喉结上。 芙萝坐在那里瞧着,不急着动手,这种事着急上火直奔主题,到底还是缺了点趣味。她瞧着容衍的喉结,笑了几声,带着一股子的不怀好意,她就这么直接凑过来,毫不犹豫的直接上手。 手掌在外面吹了风,哪怕人在他的怀里好好的呆着没有被风吹着,可指尖那点地方还是凉的。 泛着凉意的指尖触碰上他的喉结。 要害处被触摸,让容衍浑身紧绷,那点冰凉在喉结上缓缓游弋摩挲。 那点的接触极其千层浪般,从肌肤上一路往下激荡而起,在心头和身上燃烧起更大的火。 芙萝和只偷了腥的猫,仔细的观察他的反应,容衍的反应着实让她欢喜,这样细微的反应一五一十都在印证她刚才问的那些话。 她就喜欢这种,不过也有点麻烦,听说这种会没轻没重? 芙萝也是新手上路,有点拿不准。此刻容衍低头下来,他眼底泛起了光,几乎能把她燃烧殆尽。 芙萝觉得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她凑到他的耳边轻笑,“你好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洪芙萝:你好香啊…… 洪芙萝心里:你好sao啊~~感谢在2020-04-14 21:42:00~2020-04-15 20:3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匠心小宝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鸽子 芙萝向来的是想要什么, 直接了当。 容衍身上肌肤滚烫,芙萝感觉他身上比自己的可要烫多了,伸手贴上去, 暖烘烘的。 容衍望着她,芙萝直接抬头, 她眼里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就和眼前见着鱼的猫。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害怕, 反而蠢蠢欲动。 她像正在捕猎的小兽, 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猎物。只等他露出些许弱点, 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直接咬住要害。 他眉宇微动,看着面前那张含笑的脸。芙萝瞧了一眼他伸来的手,笑了又笑,她主动凑上去,将自己的脸颊送到他的掌心里,缱绻温存的在他的掌心上轻轻的蹭了下,她抬眼起来, 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芙萝的手指在袖下动了动,胆大十足的伸出去,勾住他的衣带。 别的姑娘遇见她这个事,要么大惊失色, 要么羞涩的恨不得把自己给埋起来。就算愿意,也恨不得把所有的全都交给对方,全让对方摆弄。 芙萝却不肯, 这东西连个都是两眼一抹黑,都是纸上谈兵。要是让容衍主动,万一他乱来,或者刹不住,到头来受罪的就是她。 她手指勾住了他腰间的带子,指头往内屈,拉着那一截就往下拉。她盯着容衍那段脖颈,吞了口唾沫。 他生的宽肩蜂腰,是最好不过的是模样,抬头就可以看到他的喉结因为心潮的起伏上下滚动着。 容衍的掌心轻易的就把她的脸颊包容在了手掌里。 指节修长而骨节分明,手背上淡青色的青筋微微凸起。拇指轻轻在她的柔嫩脸颊上拭过。 “阿芙。”他眼神带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低头就这么望着她。 芙萝仰首轻笑。任由他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轻柔辗转,容衍的掌心和指腹上长着一层薄茧,摩擦在肌肤上有淡淡的刺痛。 她婉转嗯了一声,望着他眨了眨眼。 他低头下来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在她脸颊上的手撩过垂下的发丝。到了她小巧可爱的耳郭。 容衍迟疑了下,到底没有继续往下而去。 可是他做了君子,芙萝也没有成全他的打算,她直接靠过去,手掌扶在他的肩膀上,打算就把他给摁躺在那里。现在先把基调给定下。 她的手掌扶在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可是没见的他有顺着自己的力道躺下来的意思。 难道容衍还真的想要在上面一展雄风吗? 她手下再用了点力气,容衍却还是没有要躺下去的意思。 芙萝吻了吻他的额头,“要幸我吗?” 她这话一出,芙萝就感觉到手下的躯体僵硬了起来。 容衍眼眸幽深,直直盯着她。盯得她后背寒毛直竖,身上鸡皮疙瘩都一片连着一片,起了一层又一层。完全不复刚才的意乱情迷。 她干什么了?芙萝满心奇怪,她刚才明明都没干什么。不过就是催促他一句罢了。 容衍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纤细苗条的姑娘就在他的怀里,屈膝坐在他的身上,他稍稍用点力就把她给推开些许。 “幸?”他眉望着她,神情里满是复杂,“你想我幸了你?” 芙萝心道才不是,现在两人这样子,谁睡谁真不好说。只不过是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所以才说了一个幸字。毕竟男人那点自尊心在这上面出奇的高。她总不能扣着容衍邪魅狂狷一笑说我来睡你了。 “……” 芙萝望着容衍有些不能回过神来,她小心过去,“陛下?” 容衍望着她,眼里是晦涩难懂的情绪,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将她的手拉下来。而后握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抱到一面。 芙萝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容衍坐在那里,拉过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今日你累着了,好好睡吧。” 芙萝目瞪口呆,不知道明明形势一片大好,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就要去拉他的袖子。 结果容衍径直站起来,让她扑了个空,不过容衍站起来的时候,被她扯的七零八落的腰带在他起身的动作下终于不堪重负,哗啦一下直接掉了下去。 腰带上不仅仅拴着衣服,还有玉佩等物,腰带一落下,顿时哗啦啦的直接掉了干净。 芙萝心里哇哦了两声,赶紧聚精会神的看。这种机会,简直可遇不可求。 容衍看着自己掉下去的衣服,袍服没了腰带的束缚直接松松的敞开,露出内里的雪白中单。 衣衫凌乱再陪着他那张脸着实有一种难以言道的美。 芙萝拥着被子在床上看的忍不住长叹。 她那浅浅的叹息,惹得容衍回头过来看。 芙萝见他看过来,转瞬间脸上就换上了一副被人抛弃的可怜模样。 好像被扯掉了腰带的不是容衍,而是她。 她楚楚可怜的望着容衍,像是被恶霸抢了。容衍垂首下来看着掉在地上的腰带一时半会的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 寝殿内静谧的令人脖子后面发麻,芙萝抱着被子坐在那里,床上已经被宫人快速而仔细的收拾了一遍。锦被里还塞了熏被子的熏炉,就在她的脚那里。芙萝脸上可怜兮兮,可脚还是长长的伸了出去,直接踩在上面。 “你早点睡。”容衍说完,直接弯腰把腰带捡起来往外走。 竟然还真走了! 芙萝看的恨不得直接起来给他一下。她抱着被子见着原先容衍站着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块玉佩。 她掀开被子下来,轻手轻脚过去把那块玉佩捡起来,只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看,发现这块是当初他送给她的那块所谓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这东西,都是互相送。到了她这里,只有容衍给她送。也怪不得她,他那时候突然掏出个东西给她,她始料未及,身上也没带什么,自然就别说回赠,后来时日一长,她也就把这事忘记了。 这块玉其实并不怎么好,水头并不纯正,她还能见着里头的瑕疵。这个东西说实话,皇亲国戚里根本就看不上眼。但容衍那时候的处境她知道,她自忖这应该是容衍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所以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一直也佩戴在身上,容征曾经为此阴阳怪气说了好几次,但她也没有摘下来过。一直到退婚,她才把这块玉佩还给容衍。 玉佩样式简单,就简简单单的一块玉石,上面雕刻兰花。做工甚至在宫里都排不上号。 瞧着倒像是宫外的那些工匠做的。 离手的时间太久,她都记不得这块玉佩曾经到过她的手上了。 芙萝把玉佩收起来,打算明日去还。 第二日那位记彤史的女官又来了,这次女官可是喜气洋洋。 上回女官来问芙萝,结果被芙萝给直接轰了出去。当差这么多年,头次见着两个睡一块却没有半点事的,这次女官又信心满满的来了。 这次踏进蓬莱宫,女官可谓是昂首挺胸,信心十足。上回没事,但是这次总应该有那么点吧! 皇帝提着腰带从寝殿里出来,多少个宫人内侍看见了。要说没什么根本不可能! 女官兴冲冲的去,结果对上清惠仙师的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女官做到这个位置,少说也要在宫里至少十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少不了,见着她这样,女官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还不成? 女官想起那些小宫人言之凿凿的,那些小蹄子们绝对不敢说假话。但看这位的脸色也不像是发生过什么。 到现在为止,后宫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听说皇帝还是燕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服侍的人。 这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样。 女官看着芙萝铁青的脸色,心里止不住的嘀咕,上面那位该不是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毛病吧? 黄孟今日亲自端了补汤给容衍,帝王每半月都会有御医过来请脉,并且开一些养生的方子,药食同源,平常也有益气的补汤准备着。 之前是陆蓉送来,容衍说停了之后也就停了,现在黄孟亲自送过来。 容衍闻到那股味道,“朕不是说,把这个给停了么?” 容衍不喜欢喝这些,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个。他曾经觉得芙萝阳气不足,把自己的那些补汤给她喝,结果把人给喝出了鼻血。可见这些都不是好东西,干脆就停了。 他现在正在裁剪内宫用度,皇帝饮食动辄一顿饭几百道菜,花费甚多,其实这些饭菜多数也进不了皇帝的肚子,会在事后由宫人或者内侍分食掉。 容衍干脆就改了,一顿饭两三个菜一个汤也就差不多了。 “最近天干气燥,人容易秋乏,喝些这些东西,可补阳壮身,说起来着实是有益无害。” 容衍听到补阳两个字,不由得抬头。黄孟依旧站在那里,他持着漆盘站在那里,没有退下去的意思。 黄孟在容衍身边好几年了,算是一路走过来的老人。 “陛下,要保重御体。”黄孟欲言又止,“陛下这么年轻,若是留下什么不好的根子,这对皇嗣延绵可不好。” 这些话给那些御医们几百个胆子也不敢说,但黄孟却这么说了出来。 容衍难得呛了一下,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直接看向黄孟。黄孟脸上满是担忧。 “你为什么……”容衍闭上嘴,他若是问出来,恐怕黄孟说出来的不是他想听到的。 “陛下。”黄孟满脸忧心忡忡,“陛下春秋正盛,可是从来没有妇人能近陛下的身,现如今仙师在宫里,但是……” 黄孟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哪怕自小去势,也知道正常男人在这个上自尊心极强。就连有些得势的内侍都要娶个老婆,在老婆的面前一展雄风,更别说真正年轻男人了。 “陛下,这皇子的事,也该操心操心了。” 黄孟在容衍身边呆了这么些年,也知道容衍这些年来一直清心寡欲,在女色上从未动心。 这也原本是好事,色字头上一把刀。可这一点都不碰,子嗣就成了大问题。 “陛下,仙师难道……”黄孟欲言又止,神色古怪的看向容衍。 他看得出来,容衍对芙萝那是绝对有意思。容衍向来是个喜恶分明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不是心心念念着,恐怕也不会将人留下来。 “……”想起昨夜里,容衍闭上眼。 “陛下?” 容衍不知道芙萝在想什么,她永远都是能露出那么一副乖巧的模样来,他见过芙萝如何对容征,哪怕容征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也没曾见过她会纡尊降贵的对容征有任何的好脸色,心情好的时候说笑两句,心情不好,当着容征面砸东西的都有。 但是她对他全是一派的温和,他始终觉得在她的心里,他对她终究来说是有几分特别的。 可昨夜的她说是不是想要幸了她,如同一盆冰水直接从颅顶照头浇下。 他以为自己在她的眼里是特别的,是不一样的,但昨夜看来,她只是将他看做了一个皇帝。 “没什么。”容衍摇摇头,他看着黄孟手里的那碗补汤,“这东西不用送过来了,朕身体很好。” 黄孟还是有些不死心,“陛下,这还是喝了比较好吧?” “不必了。朕不是身子上的毛病,用不着这些东西。” 黄孟这下脸色越发的古怪了,他怔怔站在那里好会,过了小会,等容衍再看过来,他这才退下。 过了小会陆蓉进去给他送茶水。陆蓉今日特意给自己上了宫里新来的脂粉,将自己装扮的格外俏丽。 容衍抬头,见着陆蓉这幅装扮,“你弄成这样做什么?”、 陆蓉今日特意擦了进贡来的香粉,这东西说是从高丽那里来的,高丽盛产人参,会把人参等物磨成粉混到胭脂水粉里头,用在脸上不但显得肌肤雪白,而且能养肤。 昨日皇帝临幸清惠仙师失败已经在宫人内侍里头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陆蓉很少看到他动欲念,所以这次她也妆扮了下。 听容衍这么问,陆蓉委屈道,“陛下,小人这样不好看吗?” 容衍拿过放在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怪模怪样。” 陆蓉恨不得直接钻个地缝,容衍又道,“你去将进贡来的那些果物和人参高丽纸,挑出一部分上好的,送到蓬莱宫去。” 陆蓉愣住,容衍没听到她回话,略为奇怪的抬头看她,陆蓉低头,“陛下,仙师她数次对陛下不敬,陛下为何还要对她……” 她话还没说完,容衍不耐烦的打断她,“去做你的事,另外清惠仙师说你其实没说错,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法度,她不是你能随意说起的。” 话语里的威压压得陆蓉抬不起头,她直接跪在地上,容衍看也没看她,“自己去领罚。” 陆蓉道了一声是,委屈离开了。 晚间容衍再次到蓬莱宫,芙萝见着他,直接迎过来,“陛下。” 这陛下二字听在耳里莫名的觉得有些刺耳。 容衍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今日叫人送来的那些东西,可还喜欢?” 芙萝扯了他的腰带,让他直接衣衫不整的出去,满宫里闹了个老大的乌龙,她还觉得容衍拉不下脸呢,没想到倒是他给她送东西过来。 “喜欢,高丽纸可好,正好六皇女和小郎君要学字,用的上。” 芙萝说着招手让六皇女过来,“来,说谢谢皇兄。” 六皇女在蓬莱宫可见的气色好了很多,面色红润,脸颊也圆润了不少,听芙萝这么说,也自然顺着芙萝的话乖乖的谢容衍。 容衍看过去,见着容朗,“这几日代王旧部要入京,到时候你去见一见。” 容朗道是。 芙萝看了一眼容朗,她和这变态相处的只能说是明面上还算不错,该尽的礼节她都已经尽到了,至于别的,她真的不强迫自己。 六皇女娇憨可爱,但她对着容朗,满脑子就是他各种对女主虐待描写。 什么废去武功,什么挑断经脉,什么当众强迫。 而且还有他让正妻各种折磨女主。 芙萝都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变态的人。以前她听说过的,到了容朗跟前恐怕都要跪下唱征服。 哪怕这小变态一脸纯真,她也看着浑身上下鸡皮疙瘩。 容衍问了容朗几句书读的怎么样之后,就转头过来和芙萝说话。 他和她两个都很有默契的直接避开昨夜。 “送来的高丽参我看过了,都是上好的货色,不过蓬莱宫这里暂时还用不上。”芙萝随意的和他提起。 “可以给姑母送去,我听说姑母到了天气寒冷的时候,总是会犯旧疾,把这些送过去也好。” 芙萝蹲身下来,“多谢陛下。” 两句话之后,两人就陷入到沉默里,似乎没有其他的话可说。 容衍看着她,芙萝站在那里就和没事人一样,半点都不记得昨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容衍袖里的手摩挲了下指节。 “你陪着我坐会吧。” 芙萝道是。 两人相对无言,太过安静了,还是有些让人坐立不安,芙萝逗了下六皇女,让六皇女到容衍面前背诗去。 她脸上没有半点委屈,甚至一点委屈的影子都没有,待他也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容衍听着六皇女稚嫩的背书声,一颗心像是落到了水里。 容朗在一旁冷眼看着。 “你没话和我说吗?”容衍突然道,芙萝一愣,她看向六皇女夸了几句背得好,然后约好明天可以多吃几块糕点。再叫宫人领着容朗和六皇女下去。 “陛下生气了?”芙萝觉得容衍这脾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她看向容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得陛下不悦了吗?” 她说着,脸上还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惶恐,这一切的恰到好处倒是让容衍越发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容衍知道她不是这样,不是这幅样子。 芙萝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陛下那夜里有东西落下来了。” 说着她自己去取出一只匣子,将昨夜容衍留下的玉佩递给他。 容衍看着她递上的玉佩,长久的沉默了下来,他抬头看她,芙萝依然是刚才那个模样。 “这块玉我知道对陛下意义非凡,所以到现在都好生收着。”芙萝说着,将手里的玉佩递给他。 容衍接过来,他看着手里的那块玉佩,看她一眼。 “夜色深了,陛下回去吧。”芙萝柔声劝道。 这家伙昨天夜里放了她的鸽子,她知道现在私下恐怕有不少人在说她的闲话。她也是有脾气的,更何况上赶着可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容衍久久的盯着她,等她脚都有点酸痛之后,他掉头离开。 容朗在外面看着容衍出来,裹挟着淡淡的怒意直接往外面去了。 容朗看着容衍的背影,良久没有说话。 几日之后,容朗见到了代王的那些老部下,这些老部下曾经在王府的大火中拼死把他救出王府那个囹圄。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 容朗见着他们,屏退左右,待到确认四周都没有人之后,他才俯身下来问,“有没有办法,叫郭氏去死?” 他言语稚嫩,声线里还含着这个年岁应该有的天真。 可这话却是十足的残酷,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就好像说待会又要吃几块糕点一样轻松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我委屈!委屈! 芙萝:放老娘的鸽子,还委屈? 容朗:我是一只变态,变态变态变态感谢在2020-04-15 20:37:39~2020-04-16 21:2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匠心小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夜谈 容朗说起杀人, 如同谈论今日天气一般正常。稚嫩的语气里,显现出一股天真的残酷。 代王旧部之一的张博忠忍不住抬头看容朗,容朗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在乎。 “小殿下?”张博忠忍不住开口,“这是为何?” 容朗是代王十三四岁上头和宫人生的孩子, 是长子同样的也是代王硕果仅存的孩子。当年王妃和代王其他年幼的孩子都丧命于王府的那场大火里,代王部下拼死把容朗带了出来, 因为只有容朗活了下来, 所以这些人也只听命于他。 “为何?”容朗背着手, 学着容衍的模样,稚嫩漂亮的脸上闪过几丝这个年岁的该有的童真,只是嘴里的话还是叫人不寒而栗,“自然是她挡了我的路。” 容朗背着手慢慢的在屋内踱步,“伯父在看到她之前,并没有任何娶妻的心思,甚至还有过继宗室子弟的意思,结果到了京城做了皇帝, 遇见郭氏,被迷的神魂颠倒。” 容朗说着这话语气忍不住上扬,带着一股抑扬顿挫的味道。 他曾经被容衍接到身边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容衍还是燕王, 这个伯父对他十分伤心,读书习武莫不用心,请来的也是出名的师傅。 “可是, 没有郭氏,难道不会有其他的女人吗?”张博忠满脸的欲言又止,“小殿下,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你们不懂。伯父这个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从来不会想要。只要想要了,那就一定是他所想。而且一定会要拿到手。我之前和伯父相处过,伯父口口声声说此乃吾家麒麟儿。” 说起这个容朗的脸上露出点得了糖果的笑容。想起这几日看到的容衍在蓬莱宫和芙萝的相处,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冷了下来。 “其他的女子他看不上,也不想要。倘若不是他想要的,就算是出身再怎么高,再怎么貌美,他也不会看一样。” 他喜欢伯父坐的那个位置,他喜欢所以他想要,更何况他的这个伯父难道不也是想把这个位置传给他的吗? 现在伯父想要娶妻生子,那怎么可行呢? 他看中的东西,不管怎么样都要抢到手里。 容朗觉得只要自己看中了,喜欢上了。不管是东西还是人,都一定要弄到手,谁阻止他,谁挡他的路,那么他就一定要此人除去。 “可是,听说陛下对清惠仙师很是在乎,若是她出事了,引起一连串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张博忠忍不住问。 张博忠是行伍出身,常年在代州,杀的最多的是那些妄图想要入侵中土的北狄。对女子下手,这到底是有违道义。 容朗一眼看过来,童稚的语调里都带上了几分阴冷,“怎么,你不忍心?” 张博忠低头道,“属下只是认为,这天下的女子太多,杀了她一个也不管用。万一日后陛下娶妻,后宫众多,恐怕也没办法下手把她们都给杀了。” 容朗冷冷一笑,“要你杀了她,你听命就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伯父的心几乎都在她的身上,她要是死了,恐怕他也没那个心思去娶妻生子。”说着容朗仰首仔细想了想,“要这样的话,郭氏的死相不能太好看,越是血肉模糊,越是凄惨就越好。” 张博忠见状不敢说话了,容朗的年岁虽然小,却比许多大人都还要心狠。 “你们去想办法吧。宫里我知道你们是没有办法,但是总有机会。”容朗见着地上跪着的那几个部下,突然就没了什么兴致,他摆摆手让人退下。 张博忠也不敢在他的面前久留,直接出去了。 反正张博忠等人也已经到了京城,如果有事想要见他们,容朗只要继续往容衍的面前多请求几次就好。 “小殿下,清惠仙师说起来,还算是你的表姑母。” 容朗脸上的笑容不变,“下去。” 张博忠出去之后,容朗坐在椅子上,想起当初代王府的那场大火。 那把火是他放的。 容朗早就知道代王想要拼死一搏,想要人把自己的儿子给带出去,但是要带出去的孩子不是他,而是代王妃生的嫡子。 容朗生母身份卑微,并不受重视。代王没想救他出去,也算是预料之中。他趁着夜黑风高,自己往王妃的那里点了火。 他当初连自己的嫡母都杀得,一个所谓的表姑母又算的了什么? 女子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但凡挡他路的,不管是谁,他都要除去。 芙萝坐在殿里,手里拿着本书在看。她这几天有了点自己其实还是个出家的女冠的觉悟,原本被她丢到一旁去的道经也被她捡起来。 郭旭坐在她身边瞧见她看的那本经书,“姐,你怎么看这个了?” 容衍把她留在宫里的由头是给帝王讲经,可是除了开始的让她讲讲道德经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表示。 现在倒是有几分留她在宫里吃喝玩乐的意思。 郭旭就没见过芙萝怎么看过经书,颇觉得新鲜。 芙萝靠在那里,“听说你这段时间书读的还不错?” 郭旭提起此事,顿时就满脸得意,“那是当然。” 每隔那么两三天,郭旭就要被提着去容衍跟前去查功课,容衍过目不忘,而且精力充沛,哪怕是在批阅公文,只拿着耳朵去听,都能直接从郭旭嘴里说的那些给挑出错来。 久而久之,郭旭也不敢在容衍面前调皮,再加上那个师傅也不是吃素的,会把他的功课还有每日里的表现全都一一上报,原先在宫外的那股调皮捣蛋的劲头,被压制的寸草不生。老老实实听话。 学业功课上也有了不少的起色。 “陛下说了,要是我学识可以了,可以去国子监。” 芙萝听了放下手里的书本,“陛下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昨天,昨天陛下查我功课,和我说的。” 芙萝听了,她放了手里的书,斜睨瞧着亲弟弟,郭旭笑的憨厚。 这几天容衍没有来过蓬莱宫,同样的甘露殿那边,也没有人过来。就好像他们虽然身处一个宫城,但是从来毫无关系一样。 “那还不错。”芙萝点点头。 “姐姐有心事?”郭旭瞧着芙萝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问。 他瞧着芙萝总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出声询问。 芙萝想起那夜里容衍的脸色,眉梢挑了挑。 “算不上什么心事。就是觉得有些稀奇而已。”她说着笑了笑,看着弟弟,“陛下对你这么好,到时候我也去道谢。” 郭旭这段时间在宫里过的日子,把以前没受过的管束全都过上了, 听到这么说,他突然凑过去,“姐姐,听说先帝的灵柩就要入陵寝了,到时候能不能让我出去一趟?” 先帝的陵寝最近修成,停留在宫里的梓宫也要挪过去。 “自己去。”芙萝头也不抬,直接道。 这个时候恐怕容衍估计也不怎么想要见到她,既然如此,那么干脆也懒得动弹了。 郭旭啊了一声满脸失望。 “这种事,我不好开口。” 郭旭却道,“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我看着姐姐说什么,陛下都会答应。” 这话说的芙萝想笑,“胡说八道个什么。” 郭旭满脸神秘兮兮的,“我听说了,这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姐姐又要去做娘娘了。” 这宫里是看着规矩多,但是嘴又最多的地方,一点点事私底下传的甚广。 话才说完,一本书直接砸到他的头上来。 那书砸的可没有半点情面,直接就砸在了郭旭的头上。 郭旭被直接砸到脸上,差点没厥过去,芙萝冷声道,“你要是下次还和我这么说话,你就给我滚的远远的。一个男人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那才是真男人,靠女人你还真以为脸上有光了?” 她这话说的不给人留情面,郭旭捂着被砸痛的地方,“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姐姐的终身大事也该想想了。” “我指望你赶紧考个功名,然后娶个大家闺秀,然后生几个侄子给我养老呢。” 芙萝整个人往那里一躺直接道。 她抬眼一看就见着郭旭目瞪口呆在那里坐着,“怎么?还不乐意?” “嫌我了?” 郭旭立即道,“当然不是,姐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姐姐喜欢,挑几个也没要紧的。”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就差没把心给掏出来给她来了。 反正富贵人家里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女儿不想出嫁,就在家里,侄子们给姑母养老,就算是侄子们当家了,家里的事还得问过姑母的意思。 芙萝瞧着郭旭这么一番模样,忍不住笑了。 正笑着宫人说一句黄公公来了。 芙萝抬头就见着黄孟进来了。 黄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过来,再来的时候,他笑容可掬,对着她就打千。 “仙师,”黄孟也不说废话,直接道明来意,“先帝梓宫挪动的时候,陛下说了,仙师也要一并出行。” 郭旭这下就满脸羡慕了。 帝后陵寝少说要修建个好几年,有时候还得几十年。帝后驾崩后也不是立即就送到陵寝里,陵寝都是帝王继位的时候就开始修,一直修到帝王驾崩,工程浩大,不是说立刻结尾就结尾的,少说还有不少的收尾。如果又遇上变动,弄个好几年都没法彻底完工,也是常有的。 钦天监选的日子是秋末,京城的秋末其实和冬天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了,天上甚至还开始下雪。 皇陵离京城好几百里之外,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 芙萝坐在马车里带着六皇女和容朗。 她就不知道带上她干什么,六皇女和容朗都好说,让她去难道是要给先帝去做个水陆道场吗? 她到现在会的道经就几本,而且还是一路看过去没有背的那种。 要她一念经,恐怕先帝不是被她超度,是被她送下面劳改去。 六皇女自从上车之后就一直很乖,倒是容朗上来之后,芙萝就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对劲,毕竟没谁会觉得身边坐了个小变态,还能面不改色的。 容朗满脸纯良,一副乖巧的模样。 他越是这样,芙萝满脑子里就是他如何如何变态的。 随便她还把六皇女给抱紧了点。六皇女不喜欢容朗,只是没表现的太过明显,最多不爱和容朗凑在一起。 车上有火盆,而每个人手里都放了另外的黄铜手炉。暖融融的让他们不会被冻着。 赶路着实不是什么轻松事,哪怕只是在车里坐着,摇摇晃晃的也浑身上下累的慌。 两三百里的路,靠着马车和人走路显然是不可能一日就到的。到了夜幕降临,也安寨扎营就地整顿休息。 芙萝落地呆在搭好的营帐里一会,过了没多久就被黄孟给请走了。皇帝居住的营帐要比她的要宽大的多,一进去就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可比她那里要舒服多了。 容衍见到她,就叫她到自己跟前来,他上下扫视了一眼她,叫人端了一碗热汤来。 汤是刚刚煮好的骨汤,一层油已经被刮掉了,热气腾腾。 芙萝捧着手里的这碗汤看向容衍,容衍在黄孟的服侍上把身上的衣袍都换过。 “你喝吧。”还没等她谢恩,他又道,“也不是你独一份,六妹和阿朗那里都有。” 芙萝脸色古怪起来,这句像是特意给她强调的,其实她还真的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独一份。 芙萝站在那里谢了,然后就那么捧着一碗汤给喝了下去。 汤才出来,上面一层油腻腻的油被刮了去,却还是热的。她吹了吹,小心的喝了一口,温度适宜,一股暖流从口腔直达胃部。 原本因为寒冷而有些瑟缩的手脚也因为这暖流而变得暖意融融起来。 骨汤里加了蘑菇,增添了一抹鲜味,她一口口的喝了。 容衍在那里看着她喝了一口,眼底亮了亮,然后捧着碗喝了,眉梢眼角里全然遮掩不住的一股惬意。 冬日里勃勃的一股生气。 “好喝。”芙萝喝完,赞叹一声。 不过也没要第二碗,喝完了就过去了,也没再要。 小会外面就有人把晚膳摆上来,三菜一汤,对于皇帝来说这场面着实寒酸了些。 不过一张桌子上摆了两副碗筷。 芙萝指了指自己,对容衍扬了扬眉。 容衍看见,“过来。” 她行事着实随心所欲,脾气不好的时候,对他恭恭敬敬,好像她是这天底下最守规矩的人。可是心情好了,她待他着实要亲近很多。 他气她的这般随心所欲,但她只要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亲近,他就忍不住柔软下来。 芙萝立刻好好的在桌子的另一头坐好。 “陛下一个人就用这么点,是不是太少了点。” 芙萝见识过容征的场面,容衍这里几乎已经和外面的人没有太多区别。 “一个人就够了。”这话听着似乎别有一番心酸。 芙萝捧着碗筷,“陛下我真的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吗?” 她没怎么和容衍一同用餐过,容衍抬头看了她一眼,“随意。” 虽然只有三菜一汤,不过都看的出来下了功夫,在这个天气里还有新鲜的菜蔬,这个才是难得的奢侈品。 芙萝也不客气,直接把菜蔬给吃了一半。容衍看着她吃的很香,心下着实复杂,不知道自己庆幸她现在对自己的随意,还是气愤她对自己的不在意。 芙萝吃了一半,抬头看到对面的容衍一直看着她。 “陛下,这个味道不错。”芙萝夹起一块肉脯到他的碗里,“我刚刚尝过了,特别入味。尝尝?” 容衍看着碗里的那块肉,夹起来吃了。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芙萝追问。 容衍看她脸上的得意,没有说话,但她也笑了,像是他已经答复了一样。 容衍看着她逍遥自在,心下涌出些许羡慕和向往。他学着她的样子,去尝了几道菜。其实饭菜的味道也就那样,但很奇妙的,却有了平常没有品尝到的滋味在其中。 一顿饭用完,芙萝坐在那里,抱着手炉。 她羡慕的看了一眼容衍,容衍身上就是夹袍,不用和她一样捧着手炉。 容衍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直接和她对上。 他看了小会,让人给她把狐裘披上。让她跟着自己出来,而且屏退左右。 他亲自提着灯,一手抓过芙萝的手。 芙萝忍不住轻轻挣了下,“陛下?” “夜黑风高,这段路也不平,你到时候摔着了,没人扶你。”容衍道。 他的与其过于四平八稳,听得芙萝不服气,“怎么会没有人呢,难道陛下不是吗?” “陛下一定会护着我的,是不是?” 此话一出,前头的人握住她的手掌微僵。 秋末初冬的风已经有几分寒冽,她忍不住往容衍的方向又靠近了几步,“陛下可别气恼把我给丢开了。这黑布隆冬的,既然把我带出来,那可要把我给带回去。” 容衍嗯了声,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安放梓宫的地方已经搭建好了帐子,外面守候的人见着容衍过来,慌慌张张的下跪。 容衍屏退那些人,带着她到里头。 芙萝挨着容衍走,哪怕是她亲舅舅,还是不免有些害怕,容衍察觉到她的恐惧,稍稍握紧了点,“不用怕。” “这里头根本就没有尸首。” 容衍说着,挑着灯回身过来,营帐内原本就有灯光,那点光落入了他的眼底,将他整个人都映衬出几分妖冶。 “还有,当初容征我也没有寻到他的尸首。” 第54章 维护 芙萝乍一听到这个天大的秘密, 顿时就恨不得一头晕死过去算了。 她没太多的好奇心,尤其在皇家里头,好奇心旺盛不是好事。她听到这个惊天大秘密, 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 芙萝用力的闭了闭眼,奈何没有如她所愿, 晕死过去。 她这段时间在宫里吃得好喝的好,吃香喝辣简直不要太快活, 身体也被养的好的很。在这个天里, 她一口气窜出去跑个小会都不成问题。 更别说晕过去了。 而且现在她的一只手被容衍握住, 想要跑路也无从跑起。 芙萝欲哭无泪,站在那里恨不得一头去撞墙,偏生容衍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没地儿去晕。她总不能一头直接撞在棺椁上。 “你想知道里头为什么没有尸首吗?”容衍突然开口。 芙萝两眼一翻,“不想” 回答的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半点委婉也没有的。 容衍回头过来,见着她一副恨不得直接昏过去的模样,笑了笑。笑容在营帐内的烛火下显得有几分鬼魅。 他的容貌生的好, 其实容衍长得和武将没有半点关系,他轮廓凌厉分明,但自小受欺压韬光养晦,其实表露在外的都是一派的温和。 久而久之, 不管是外貌还是浑身上下的气势,都让他看上去和武将没有任何区别。倒像个文士。 可假象到底是假象,他性格强势, 从来不是温软的那一派。 听得她这么说,也没有要发作的迹象,不仅没有还笑了。 他笑起来也很好看,芙萝忍不住看了两眼,却没见着他止住的意思,他笑的眉眼弯弯,半点也没有被激怒的样子。 “因为被我撬出来丢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里都是含笑的,在灯光下一氤氲,像是癫狂到极点的人,疯到了顶头上,反而冷静下来。 芙萝一听脸上都沾染上了几点嫌弃,死了三年多的人,放在棺椁里头,能有多好看?她几乎都能想到那个场景。 容衍看到她脸上,略有些惊讶,“你不怕?” 芙萝满脸奇怪,“陛下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着又道,“要不然陛下怕一怕,我也跟着来?” 她对那个舅父也有感情,毕竟对她还是很不错的。不过既然知道了“她”被容征逼死之后舅父的反应,虽然情理之中,但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原先的那些感情也没多少了。 更何况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她这话说的毫不犹豫,直接让容衍僵在那里,“你……” 芙萝歪了歪头,满脸奇怪,“我怎么了?” 容衍定定的望着她,过了小会他突然一笑,他拉着她站在棺椁旁,没有半点放她离开的意思。 芙萝也不想着跑,既然里头没有尸体,她也无所谓了。 容衍看着棺椁,帝王的棺椁极其巨大,看起来十分恢弘。 “我令人私下把他的棺椁撬开,把里头的尸首拖出来。” 芙萝咦了一声,“费了不少劲吧,好几层呢。” 帝王棺椁内内外外有好几层,和套娃似得,还别说里头的尸首小敛的时候,还得拿上布条给裹上。然后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放进去。 “三年多了,还能看嘛?”她很有好奇心的问。 芙萝这幅满怀好奇心的模样看的容衍差点直接呛在了喉咙口。 “掏出来的时候,半点都没有腐烂。” 芙萝嘴微张,“看来那些方子还真是有用。” 容衍倒了此刻是真的没话可说了,她不是寻常的姑娘,也就当初看她慌乱了一阵,倒了现在不但不慌乱,反而有一股镇定。 芙萝知道,帝后小敛的时候,会用特殊的药汤来清洗尸体。不过这个她都只是听说过,也没看过,至于有用没用,那就真的不知道了。 “我叫人把他给运出去丢了。” 容衍握住她的手,拇指捏在她的掌心上。 “我娘没有尸骨留下,他不配有!” 说着容衍低声笑了,笑声低沉,带着一股狠劲,“他当年真应该把我杀了,杀了我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事。” “可是杀了你,这天下怎么办?”芙萝问。 她很认真的看他,“你不会以为容征他真的可以坐稳这天下吧,他一上来就是对着自家兄弟喊打喊杀,把宗室杀的人丁凋零,他这样的人说难听点就是刚愎自用,要是让这样的人在那个位置上,恐怕天下大乱。” 芙萝握住他的手,“他做错了很多事,但是唯一做对的是,就是生了你。” “但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对你的那些所作所为不能抹杀掉。他残忍多疑,刻薄寡恩,这都是真的。” 芙萝说起来气都不喘。反正先帝死的都不能再死了,给她垫垫脚也无所啊。 死了的已经不喘气了,但是活着的还要讨生活的嘛! 容衍垂首听着,芙萝见着他长长密密的睫毛在烛火下轻轻颤动。 他抬眼起来,眼里满是意外,芙萝望见还觉得不够,“难道你不觉得吗?” 容衍唇齿微张,对上芙萝的双眼,他长久的沉默下来。 把生父的尸首从棺椁里撬出来,丢到野外。生养之恩大过天,他这般作为,等于是不忠不孝。 他不怕的,反正清君侧他都干出来了,更何况这个。 对她说出来,未免带着一股自暴自弃,可她的反应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回去吧?”芙萝不耐烦在这里。她是个现实到透顶的人,父子间的家事她不好管的,再说了人死如灯灭,再怎么样,她也管不着,既然管不着,她也就不管了。 自己过得如何舒服才是最重要,至于她的那个好舅舅…… 这是他儿子做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里既然没有尸体,那还是回去吧。”说着,她似乎有些不适,往手心里哈了口气。 “我的手都冻僵了。”说着她把自己的手直接伸给他看。 其实手也没冻僵,只不过是没有一直在手炉那里暖着,手自然是冷下来。 白葱一样的纤细指头就从袖管里伸出来,直喇喇的伸到他跟前来。 容衍看了她一眼,满脸的不满,除却那股不满之外,至于其他的几乎都没有。 容衍领着她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事先安排了,又或者其他的,回去的这一路上竟然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回到帐篷里,黄孟带着宫女过来给她和容衍两个换了衣裳,又送上了热茶。 黄孟细心,给她送来的是红枣茶。 丝丝甜味从茶盏里飘出来。 她捧着茶,斯条慢理的喝。容衍坐在那边,瞧着她秀秀气气的喝茶,突然他开口,“今夜我……” “今夜陛下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芙萝抢在他前面,直接把他的话都给打断了,“只是一块喝茶,” 她又飞快的补充,“我也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容衍挑眉,嘴里道,“哦,是吗?可是我还记得清楚。” 芙萝一下陷入到怔松的境地里,她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满是不可思议。 她以为容衍要她保密,还竟然不是了。 容衍坐在那里,他心情颇好的喝了口茶。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赶路,皇陵占了好几个山头,从宝顶一路到陵园外的石像生,绵延不断,一条石砖铺就的大道直接延伸出来。 四周除却陵寝之外,全都是郁郁葱葱的古树,泛着一股死一般的宁静。 芙萝不喜欢这种地方,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她今日换上了道袍,手里挂着拂尘,走在离容衍不远的地方。有不少人正偷偷的打量她,她那个长相就算给她贴上两道胡子也不像个男人。她今日一张清水脸,换上了黑白相间的道袍,乍一看比做水陆道场的道士还要清淡。 水陆道场的倒是都还要穿上法衣,她这模样倒是更像姑子了。 前头一辆几个轮子的车,被百来个人拉着沿着墓道往里头走。 墓室里点着长明灯,长明灯造的老长,里头有厚厚的油脂,说是从海里弄来的。芙萝莫名觉得四周四周阴风阵阵。她下意识的就往他的身边挪了挪。 她就在他不远的地方。后面还有一大堆的人,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棺椁上了棺床,然后各种东西披挂下来。天家气度十足。 容衍站在那里,看着棺椁归位,满脸的漠然。 他和芙萝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他的的确确是把自己生父的尸首从里头给勾了出来,剥掉了那些帝王袍服,换上内侍的衣服,给丢出宫外。宫里病亡的宦官每年都有,都会运到外面去找个专门的地方埋了。但他不肯,他把事情给做绝了,他要让他的生父和他的亲生母亲一样,丢在荒山野岭,被野狗撕咬吞吃。 有所谓的难过和愧疚吗? 容衍仔细感受了一下,或许有过犹豫,可是下定了决心,他就从来没有过后悔。 他感觉到芙萝的靠近,瞧着她忍不住往他这边靠近,他看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直接开口询问,芙萝只能拿眼光看了一眼四周。 容衍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好会,总算是弄完了,那些陪葬品也相继入地宫,芙萝找个机会跟着容衍窜了出去。 容衍听着她嘴里嘀嘀咕咕的,“你在说什么?” 芙萝在后面,“我在念经啊。” “这个时候,不念经好像说不过去。”芙萝瞧了一眼左右那些忙忙碌碌的宫人和内侍。 放进去的各种陪葬品那都是各种宝贝,就这么放进去了,还真是暴殄天物。 “不必,他还不配。” 容衍说完,就看着芙萝满脸吃惊的看着他,现在已经到外面来了,不必在那里头那样守规矩,“怎么了?” 他好看的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想起里头着实有些阴冷,对于他来说没有妨碍,但对芙萝说不定,“你身体不适?” “不是,我是觉得你说的这话可真厉害。” 芙萝声音压得很低,也就够他们两个人听见。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看得他一愣,过了小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容衍看着她那双眼睛,忍不住微笑。 有她这么几句话,原先不怎么好的心情倒是愉快了不少。 芙萝看了看时辰,“这个时候六皇女也该出来了,我去接她?” 容衍颔首,末了他道,“你好像不太喜欢阿朗?” 芙萝心下一惊,她在容衍面前从来没有把自己对于容朗的疏远和厌恶表露出来,其实她也不会在容朗面前露出半点。 她在人前人后对六皇女和容朗都是一样的。 没想到竟然被容衍给察觉了个正着。芙萝对容衍的敏锐简直心惊。 “没有呀。”芙萝说这话,见到容衍的目光,不由得心虚了下,“就是我之前和小郎君没什么接触,再说了男女有别,我不是他什么正经长辈,也不好太亲近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就连容衍也没挑出错, “宫里没有别的女人,委屈你了。”容衍道。 芙萝笑了,“只要陛下想,宫里多少女人都可以的。” 容衍一愣,而后眼里浮出淡淡的薄怒来。 他背身过去,直接往另外一头去了。 黄孟在一旁见着容衍的这个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他忍不住看了看芙萝,芙萝满脸无辜。 黄孟见芙萝没有半点追上去的打算,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赶紧追了上去。 芙萝接了六皇女,六皇女这段时间和她相处久了,也露出一股心底的亲近。 六皇女在蓬莱宫过的很好,到了新的地方也有了好奇,左右打探,满脸的好奇,芙萝见状,带着她四处走走。 身上披着大氅,手里揣着黄铜手炉,就算有风也不怕。 皇陵和宫里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小孩子到了新的地方,也各种好奇,拉着她到处走动。 走动着,她就看到亲爹郭忠,还有郭旦在不远处站着。 先帝下葬是大事,容衍都要亲自过来送葬,文武百官自然也要随行,郭忠身上也有几个虚职,看着荣光其实没什么权力的那种,而郭旦也靠着自己考了个功名。 能遇见着实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 两边人马正面遇上,想要躲开根本不可能。芙萝干脆直接迎接上去,“爹,兄长。” 郭忠和郭旦在临海大长公主的手里吃了那么一个大亏,而且郭忠被妻子给暴打一顿,在京城里传得纷纷扬扬,他倒是想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临海大长公主就是对着他的脸给下了重手,没法出门,自然外面自然传的更凶。 郭忠见到芙萝,自然也不会给好脸色。 “你怎么在这?”郭旦出声道,他话语里带着微不可见的厌恶。 郭旦上公主府为父讨要公道,结果被继母一顿好打,这么大的人,已经考取了功名,不管怎么样,哪怕犯了天大的错,长辈们都都要给脸面,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会这么打他,但是临海大长公主却干了。 在郭旦的眼里,继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了,国公府和公主府之间到如今已经彻底没了往来,两夫妻真正的形同陌路。 郭旦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恨屋及乌的有了些许不满和厌恶。 “是陛下让我跟随。”芙萝开口道,她敛目垂首。 父子俩对视一眼,想起这段时间听得那些话,郭忠看向芙萝的眼神里又含了几分嫌恶,“你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面给丢尽了。” 开口便是不善。 芙萝松开原先握住六皇女的手,六皇女立刻撒开脚跑的远远的。 郭忠父子不认得六皇女,哪怕看她衣着华贵,也没有起疑。 相反六皇女走了,他们倒是觉得能更好好的说话了。 芙萝看到这对父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郭忠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愧疚,顿时心底一股怒火不停的往上窜。他在这个女儿身上似乎看到了临海大长公主的影子。在妻子那里,他身为家主夫君的尊严半点也没有留下。 “怎么,难道你还不服气?”郭忠不由得把声量又提高了些许。 芙萝叹口气,满脸无奈,似乎对着的不是父亲,而是个无理取闹的稚儿。 “爹,这里是皇陵,喧哗是大罪,莫要高声。” 芙萝这话险些把郭忠给气得半死,果然是像她的母亲。 郭忠“你”了好几声,险些没把他自己给气死。郭旦扶住郭忠,对着芙萝已经有几分不耐烦。 “妹妹看来是真的要把爹给气死了?” “不敢,有姐姐在,我想我还气不死爹。”芙萝满脸无辜张嘴就一句话。 郭旦这下也“你”了好几声。 “你又有什么脸面和你姐姐相提并论!”郭忠手握成拳头,两眼紧紧的盯着芙萝,“你真的是把我郭家的脸给丢干净了!你可知道京城里都在说你什么?” “说你媚上不知廉耻!你姐姐就算再如何,那也是明媒正娶,你现在这样算是什么?你自己不知廉耻不自爱,你娘随你去,但是你以为你只是你一个人吗,你连累的是郭家的名声!” “入宫几次,我的脸都已经被你给丢尽了,早知如此,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就该把你给摔死!” “也好过让你活在这世上,让郭家上下蒙上羞耻!” 芙萝有点想要掏掏耳朵,“原来在爹看来,入宫是顶顶伤风败俗的事?那么爹和兄长为何不辞官,也好保证了爹和兄长的脸面。” 她脸上没有半点郭忠父子以为的羞愧,平常女子被父兄这么一顿训斥,性烈的当场一头碰死的也有,可是面前的人别说羞愤欲死,就连半点迹象都没有,不但没有她脸上反而露出一副关切,似乎他们两个遭遇了不测一样。 “对了,还不只是爹和兄长。还有郭家的那些族人,毕竟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大丈夫的名声节操那可是比命还重要的,既然父亲这么说了,自然是至关重要!” “你胡说八道什么!”郭忠训斥。 芙萝满脸的莫名其妙,“侍奉陛下,丢尽了郭家脸面,难道这个不是爹说的吗?” “难道爹侍奉的难道不是陛下?” 说着,芙萝的脸上露出满是迷茫的神情。 “你!”郭忠险些没有被芙萝给气死,他和这个女儿相处的不多,再加上临海大长公主的缘故,也不想和她相处太多,没想到她这张嘴倒是厉害的多。 郭旦的脸色也坏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吗?”芙萝满眼的无辜,眼底的迷茫似乎又深厚了些,“爹方才不是说……” “我们岂能和你一样!我们是侍奉陛下,给他出谋划策,而你,以色侍君,而且连个名分都没有,京城内外都在看我们郭家的笑话,让我们家里蒙羞。” 芙萝看着他,笑意更为浓厚了点,“以色侍君?” “你让郭家颜面无存!” 郭旦还要说其他的,容衍的身影直接从拐角处出来,“我倒是不知道你们百年的名声什么时候不靠男人,而靠着族内女子的名声来维持了。” 郭忠和郭旦没料到容衍会过来,齐齐吓了一跳。 只见着容衍大步走过来,他看了一眼芙萝,芙萝懒得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她见着容衍过来,只是微微弯腰。 “她在宫里,让郭家蒙羞了?”容衍盯着郭忠。 郭忠曾经看不上容衍,可如今也不是他能挑剔得了容衍的毛病。 容衍话语很平静,但听的郭忠和郭旦汗如雨下。 容衍轻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国公爷的心气原来这么大了。” “陛下,方才臣只是……” “她入宫也好,什么也好,在国公爷的眼里竟然是成了败坏全家名声,这个朕听着很新鲜,还请国公爷指点一二。” 容衍的话语里没有怒气,不但没有,相反还能称得上几分和气,可就是这几分和气让郭忠越发的冷汗如雨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就算是当家做主的也是一样。在自家女儿面前威风,不过就是觉着女儿好拿捏,就算说的再过分,也不怕。但在皇帝跟前,尤其还是靠着自己起兵成功上位的皇帝,原先的那个胆量,顿时没得一干二净。 “陛、陛下。” “说不出来?”容衍笑问。 “陛下,方才家父只是气不过,随意说了几句,陛下不要当真。”郭旦比郭忠稍微好点,也好不到哪里去。 容衍听后含笑站在那里,两眼盯在郭忠郭旦两人身上。 从沙场里杀出来的人,光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含笑看人。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头上,压得父子俩喘不过气来。 终于郭忠扛不住了,直接双膝一软就要跪下来了。 第55章 撒娇 教训自家女儿天经地义, 这话却当着人的面没法说出来。 郭忠闹不明白容衍到底什么意思。但是眼下容衍话语里的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侍奉朕,原来在国公爷的眼里是这么败坏家风的事。这倒是让朕始料未及。” 他是含笑说的这话,可是听得郭忠和郭旦冷汗如雨。 芙萝在一旁只是冷眼看着, 没有半点为这对父子说情的意思。 她不开口,容衍也有意不让郭忠和郭旦起来。这对父子是读书人, 身子骨并不强健,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不过一会, 就可见的颤抖起来, 芙萝一眼看过去都能见着这两人发颤的腿脚。 她像是欣赏耍杂技一般, 站在那里,任由这对父子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人这么出丑。 “陛下,臣死罪。”原先对着芙萝耻高气扬的郭忠和郭旦,一下如同膝盖以下被砍了似得,跪在低头,磕头如捣蒜。 容衍面色平常,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国公爷有什么罪?” 郭忠僵在那里, 还得硬着头皮说下去,“臣方才失言,臣死罪。” 说着郭忠又一头磕下去,他这样了, 郭旦也不好干跪在那里,也只能跟着郭忠磕下去。 容衍见着郭忠脑袋磕在石板路上好几回,他看了一眼芙萝, 芙萝在那里看着,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半点不忍,对上这对父子,更像是在对耍杂技的。 等这两人额头都红了一片,容衍这才开口,“起来吧。” 郭忠和郭旦停了磕头,“谢陛下。” 京城初冬的风没有什么温柔的,吹在脸上生疼,不说和割肉一样,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郭忠和郭旦相互搀扶着起来,额头上红肿着,身上的袍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去吧。”容衍淡淡一声,郭忠和郭旦直接被他打发走了。 芙萝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过一句。她冷眼看着郭忠和郭旦离开了,就看滑稽小丑一般。 “其实我的爹也就比先帝好那么点。”等郭忠离开之后,芙萝突然开口,她眼嫣然一笑,眼里带着点儿妩媚,“只不过娘的身份太高,他动不了罢了。” 容衍的眉头微颦,他是被六皇女给拉来的,六皇女自己慌慌张张跑过来,说是有人在骂芙萝,让他去救人。 他赶过来就看到她被父兄欺压。 “你不要放在心上。”容衍开口劝慰到。 “我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还不配。” 她言语带着一抹笑,没有半点所谓的强颜欢笑,甚至还能品得一丝优哉游哉。 容衍听后,眼里略有异色,他到芙萝身边,“走吧,我陪你到处走走。” 埋到地宫里的,不过是个空棺椁,那么皇陵在她的眼里也就少了几分阴森。 容衍走在她的身边,看了一眼她。芙萝身上穿着的是厚厚的道袍,道袍黑白两色相间,脸上也是干干净净,艳丽里带上了清水般的干净,衬托的整个人竟然还真的有了几分清澈。 仙师之名也有些名副其实。 “英国公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容衍陪着她走在陵园的路上开口道。 芙萝看过去,“陛下听见了?” “父亲他年纪大了,脾气执拗,说出的壶也是混账话。陛下也别往心里去。” 芙萝的话听着似乎是给郭忠求情,但听在耳朵里,略有些古怪。 不过郭忠父子不入她眼是真的了。 “其实你父亲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容衍开口,心里竟然是忍不住略有些紧张,身边的人很惊讶的看过来,她今天清水的打扮,一身简单道袍,就连头发上和也男人没有太多的差别。她的发鬓边毛绒绒的,今天是大日子,所有人都不能衣衫不整,更何况她原先就是仔细的人。细碎的发丝之前用刨花水仔细的抿在发鬓上。 可现在被风一吹,有些细碎的发丝儿从发鬓上翻了过来,在风里飘舞。落到他的眼里也和有人在他的心头上不停的挠动一样。 心痒痒的厉害。 “是我的错,将你接进宫之后,一直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以至于你父亲误会成了那样。” 芙萝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实有些一言难尽。 “陛下多虑了,其实父亲他一直都这样,”芙萝知道接下来容衍会说这个,赶紧截断话头,“他和娘关系恶劣,连带着看我和阿旭不顺眼。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当年他觉得我丢了他的颜面,如今还是一样的,觉得我丢了郭家的颜面。” 芙萝满脸感叹,话语一扬三叹,恨不得直接西子捧心,“我早已经习惯了,陛下也不要放在心上。” “……” 容衍看她的眼神立即变了。 两人都不是傻子,彼此什么意思都看的出来。 一个想要挑明一个想要继续装傻子。 容衍望着她,芙萝被他盯的后背发凉。嘴唇动了动,才想要说点别的,却被他捏住了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仙师如此善解人意了?” 他话语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芙萝半点也不生气的,她真诚的回望,“贫道一直都是如此善解人意,陛下现在才发现吗?” 她的厚脸皮着实让容衍哽咽了下,她的这个脸皮,委实是他见过的最厚的一个。 简直堪称死不要脸。 “那么那天是怎么回事?”容衍不甘心,他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握住她的肩膀,“你告诉我,那日夜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芙萝不答反问,“陛下又是怎么想的呢?那天夜里,也是陛下开的头。” 容衍一愣,而后他垂眼下来,“我想留住你。” 是的,他想要的,不过是能留住她罢了。男人长久留住女人的法子,除了娶她,和她生几个孩子,还能有别的吗? 这样的用心和做法,在他看来着实是有几分上不得台面。他做了,但看到她那副放得开的样子,他又退缩了。 “那你呢,那日里你似乎不讨厌我?” 芙萝满脸奇怪,“我没讨厌过你啊,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话语里满是奇怪,这话是真的。 她真的没有讨厌过容衍,从头到尾都没有,不但没有还带着一点怜爱。只是那点子怜爱到底是比不上爱自己,淡薄的很,淡淡的风吹一吹也就没剩下多少。 “那你……” 容衍听了这话先是一喜,而后露出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不肯入宫? “要听我说实话?”芙萝看着他。 容衍迟疑了下,而后抱着一份断腕的决心点头。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其实比行军打仗都还要艰难的多。 行军打仗靠的是形势,还有知己知彼,天时地利人和。 虽然说是血流成河,但到底也算是有办法。可是她的心,他却是一无所知,她的心思也是最不可捉摸的。 “其实我喜欢你的人。”芙萝冒出一句。 容衍眉宇一喜,可是很快冒出来的那股喜意被压了下去,他觉咂出这话里的另外一重意思。 “你……” “我馋你身子。”芙萝见容衍似乎反应过来那话的意思,她干脆直截了当的点点头。将这听上去惊世骇俗的话说出来。 顿时她就见着容衍一张脸僵在那里,上头所有的情绪全都凝固住,呈现出一股特别古怪的调子出来。 芙萝是第一个这么当着他的面说这话的,而且说得理直气壮。容衍惊愕之下,直直的望着她好半会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会,容衍才把稍稍反应过来点,“你……” 他脸颊在风里通红,一时半会不知道是被她给气的还是怎么的。芙萝知道自己那话说的有些吓人,不过他既然想要听实话,那么她也只有说实话,拿别的话也搪塞不了他。 容衍万万没想到得到的实话是得到实话了,但是得到的实话却是这么一句。 他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遇见芙萝这种,偏生他还一头就这么扎到了她的掌心里。 容衍整整盯她,芙萝开始有些心虚气短,后来也干脆直接看过去。 容衍拳头握了握,直接掉头离开。 芙萝看着容衍离开的背影,啊了一声。 明明要听实话的是他,听了之后掉头就走的也是他。 她好难啊。 芙萝站在那里一会,六皇女找了来,六皇女看着她,“郭姐姐没事了吧?” 芙萝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没事了,多亏你找了陛下来,没有人来找我麻烦了。” 说罢,她握住六皇女的手,打算回去。 走了一段路,一头看到容朗在另外一条小道上。 作为男主,容朗就算再怎么变态,但容貌也还是非常出挑。哪怕年岁还不大,也是粉雕玉琢。 容朗双眼黑白分明,可盯在人身上,没来由的就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刚才看到伯父了,仙师不和伯父一起吗?”容朗仰首问道,言语童稚,也很天真无邪。 芙萝越是看到他这样,就越是心里发毛。不仅仅她这样,身边的六皇女握住她的手的力气都比方才大些。 “不了,陛下现在恐怕还在生气,我就不过去了。” 容朗笑了,皮相好,只要不至于过于下流,不管做什么神情都是好看。 “是。”他脆生生的应了,直接往那条路上走了。 芙萝察觉到容朗离开之后,六皇女原本握紧的那只手一下就放松下来。 “他欺负过你?”芙萝问。 六皇女摇摇头,她迟疑了好会,小声和芙萝道,“我总觉得他是个坏人。” 六皇女小小年纪尝过艰辛,和平常皇家的孩子不太一样,心思敏锐,对人的恶感察觉的特别快。 “他看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好害怕,但是这个不能对皇兄说。”六皇女说着,又低头下来。 芙萝感叹于这孩子的敏锐,芙萝拍了拍六皇女的背。 “记住,以后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了。”芙萝想了想,“少和他玩儿。” 一个变态,哪怕现在还小,却已经有了变态的雏形。还是敬而远之的比较好。 六皇女见着芙萝这么说,嗯了一声。她握住芙萝的手,“我听郭姐姐的。” 皇陵一次之后,容衍又和她别扭起来了。 倒也不如和上回一样,隔那么些天才来蓬莱宫,估计也知道这招对她没多大用。每隔几日过来看看六皇女和容朗。只是把她当做不存在。 芙萝倒也不在乎,这点生气对她来说无关痛痒,和她玩这招,只能说是找错了人。 开始陪着容衍坐了几日,到后面容衍来了,干脆就把六皇女和容朗推出去,自己躲在侧殿里看书。 来了几次之后,六皇女跑过来和她说,容衍的脸色不好看。 芙萝听了差点没笑死。 要听实话,听了实话又不高兴。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精力去和容衍耗。 哄人开心也是很耗费精力的,开了个头,到时候后面说不定就没完没了,她没什么无尽的精力来做什么,要么不做,做了就该顶用一段时间。 她听着六皇女的话也没有动,像是没听过。 有一日芙萝在屋子里看书,突然六皇女从外面跑进来,兴奋的满脸通红。 “郭姐姐!外面下雪了!” 芙萝哎呀一声,丢了手里的书,直接从琉璃美人榻上跳下来,直接往外走。 殿宇深深,她在里头不怎么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等到一出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雪景。 雪花如同扬絮,纷纷扬扬的洒下来,大块大块的集聚在一块。 不多时宫殿的屋顶还有四周一切都已经覆盖上了一片白色。 六皇女以往只觉得下雪冻人,会把脚上给冻出几个很难受的冻疮。但在蓬莱宫,下雪只代表着又有好看的景色可以看了。 一场大雪下的整整一夜,一夜过去之后,往外头一看梳妆素裹。 入冬之后,其实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就算是容衍也终于有空闲出来。 忙碌的时候还好,等一旦闲下来他倒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心下一阵空虚袭来,一阵一阵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陆蓉捧着一枝梅花,“陛下。” 容衍看到她手里捧着的梅花,红梅绽放,被陆蓉撞到了一只陶罐里,瞧着倒是有那么几分寒梅风骨。 容衍看见梅花上还有没有融化的雪,“雪还没停?” “还没停。”陆蓉见他难得主动和她说话,满脸欢喜,“下的可大了,宫里的老人说,今年开冬的第一场雪下的这么大,地里的虫子一定活不了,来年是个丰收年。” 容衍笑了笑,“希望如此。” 他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陆蓉说的的确不错,外面大雪纷纷,看到的都是一片银色。 黄孟在后面道,“陛下要不要出去看看?” 容衍嗯了声。 陆蓉捧着梅花站在那里,颇有些手脚无措。 容衍抬腿就往外走去,不知不觉的他就到了蓬莱宫门口。 宫门处的内侍见到他,赶紧给他把门打开。 容衍站在那里小会,脚动了动,“不了,走吧。” “陛下,来都来了,进去又何妨。奴婢听说,蓬莱宫有蓬莱岛,景色就算是在宫里也算得上是独一份的。不如去看看,也不枉一路上走了的那么多路。” 这话听着颇有几分道理,容衍原本要离开的脚收回,径直往里头走去。 进去的时候容衍还对守门的内侍道,“不必惊动任何人,朕只是过来看看。” 黄孟闻言一笑,体贴的跟在后面。 蓬莱宫银装素裹,处处雪白。 容衍走了一会,他眉头微蹙。 黄孟见状,和身后的小内侍低声交耳小会,“陛下,不如往其他地方走一会,或许风景正好。” 容衍应了,黄孟道,“奴婢倒是知道个地方,风景不错,想来下雪之后更胜以往,奴婢领着陛下去瞧瞧?” 容衍颇有些纳罕,“你怎么知道?” “奴婢在陛下身边,怎么说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行。这样才能为陛下解忧。” 容衍看了他一眼,黄孟满脸笑容,插袖站在那里。 黄孟领着他往另外一条路去。 雪下的猛烈,就算是内侍扫的轻快,过不了多久,地上就又蒙上了一层白雪。 孩子的笑闹声远远的传来,里头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 容衍脚下顿了顿,可还是往前走了。前面是一片没有被扫过的雪地。 芙萝带着六皇女在里头玩闹,两人把雪给团成一团,丢到对方身上去。雪团小小松松的,砸到身上顿时就散了。 芙萝玩闹里头一脚踩到雪面下的冰,噗通一下就留摔在地上。 容衍飞奔过去,把她从雪里拉出来。 雪够厚,人摔在上面其实也没觉得有多疼,她落了一身的雪花,细碎的雪花落到她的发丝上。 她红唇黑发,在雪色中,越发的勾人心魄。 芙萝瞧见容衍,容衍才扶住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她就主动的靠近过来。 她双眼满是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很清晰的就映照出了他的影子。 芙萝直接靠在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浅淡的沉水香。 容衍下意识的接住了她,芙萝抓住他的衣角,眉眼含笑,“不生气了?” 她像是撒娇又像是在安抚,容衍紧紧的看着她。 芙萝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她,柳眉一挑,她脸上也没有任何愠怒,不但没有,她反而还将他抓的更紧。 “别生气啦。”她在他耳边道。 第56章 光棍 她笑语盈盈, 容衍起身想要和她拉开点距离,谁知芙萝手直接拉在他袖子上不放。 白净的手在嬉闹里被雪冻的通红,抓在他的衣服上。 “你真的生我的气, 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芙萝轻声问。 她言语里被雪中的风一吹,随着冬风灌入到耳里的时候似乎也带了几分轻灵。 “起来。”容衍扶住她的胳膊肘, 想要把她拉起来。 芙萝却不让,她一把拉住了容衍的衣服。容衍看见她的手, “我没生你的气。” 刚说完, 他就感觉她刚才抵抗他把她扶起来的那股力道已经不见了。芙萝仰首, “你骗人。” 她不过又随即道,“不过你刚才说的那话,我很高兴。” 容衍将她扶起站好。 雪纷纷扬扬落下,如同落絮,鹅毛大雪落下,挂在她的发丝眉梢上。浓黑的发丝上落上了雪。两相映照,对比惊人。 身上白狐裘的毛峰细细密密的扫在她的脸颊上,沾上的雪花随着狐毛毛峰的微颤落到肌肤上。 容衍望着她, 芙萝笑的和得逞了的狐狸,双手背在背后,绕着容衍转圈。 “怎么了?”容衍想要拉住她,下雪的时候其实外面还要暖和点, 但见她这么转悠,还是有些担心风吹着她。 “你呀,言不由衷。”芙萝细白的指头从袖子里探出来, 点在他的胸口上。 她笑靥如花,在雪里格外的夺目。 “不过你说你不生我气,我很喜欢。” 说着芙萝突然弯腰从地上捧起一捧雪,直接就丢到容衍的脸上去。 容衍冷不防被她手里的雪扑了一脸,刹那间他浑身上下全都挂满了雪花。 那边的六皇女看见,目瞪口呆,甚至嘴都不由自主的张大了。 身边的女官和她说过,皇兄就是这皇城里最大的,如果想要过的好,就得让皇兄高兴,顺着皇兄的意思来。但是郭姐姐却是不管这些的,直接一捧雪给扣在了头上。 雪花簌簌从容衍的头上落下来,他看着芙萝,芙萝半点也没有怕的。她站在那里,一把拉过还在发愣中的六皇女拉过来,“我们一起玩。” 说完芙萝弯腰下去,又是几个雪团砸在容衍的身上。 雪团砸在容衍的身上,砰的一下散开了。 他一下弯下腰去,和她刚才一样,随意抓了几把雪捏成了雪团给丢过去。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突然失了准头,还是今日发挥不好,丢出去的几个,都是擦着芙萝的头发丝儿过去了。都没有打到她的身上。 倒是容衍那里挨了好几下,雪团砸在身上,就散开了,雪花瓣落下来,洒了他一头一脸。 轮廓分明的有些凌厉的脸庞,被脖子旁边的雪花映衬出越发俊秀。 芙萝在一旁看见,随手捞了一把雪花扬到他脸上。 雪花迎面扑来,容衍只觉得面前微凉,就被雪花给扑了一脸。芙萝又跑到他跟前,满脸不怀好意。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团了一团学,直接就塞到了他的脖子里。 这是年轻人玩闹的常见手段,北方那儿常常见着这样。容衍也曾经见过,可是没有人和她这样,敢把雪直接往他的脖子里堆。 容衍一把抓住她,然后又被她扑了一脸。 周围的宫人内侍看着心惊胆战,战战兢兢,可芙萝却没有半点害怕,不但没有,她反而还上了劲,霎时间雪花到处飞,扑在两人身上。 容衍被她这样的胡闹给弄得也端不住,他也和她一样,直接把手边的雪花往她身上撩。 雪花原本也没多少威力,又没在里头裹上石头,落在身上,就和天女散花一般,不疼不痒,甚至还觉得有些微微的凉。 容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雪直接落到了她的头上,她笑的开心的厉害,笑的肆意。笑声几乎要从这边一路传到远处去。 他被她的笑容说感染,也笑起来,芙萝直接给他来了个大的,从地上团了几个大的,容衍轻轻侧身躲开,芙萝一下直接拉上来,他轻轻一带,就让她整个到了他的身前。那股冲击直接让两个人都给倒在雪地里。 这一片地方是芙萝特意叮嘱内侍不要扫雪,特意留出来给她玩乐的好地方。 鹅毛大雪下了一夜,到了白日里过来看的时候,已经厚厚的积了一层雪。人倒进去,感觉像噗通一下就落到了棉花里头,也不觉得痛。 芙萝就这么趴在他身上,笑的花枝乱颤。 容衍两手抱住她的腰,免得她一下从自己身上滑下去。 芙萝瞧见容衍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他眼眸长得好,芙萝直接上手,手指轻抚他的眼睛,“你眼睛好看。” 她趴在那里道。 容衍被她这么一触碰,眼眸闭上。 芙萝看见埋在衣襟里的喉结,也伸手触碰上去。 那地方是要害,冰凉柔软的指头一触碰,容衍霎时间轻喘声。 芙萝咦了一声,“我弄痛你了,不至于呀。” 她话语里满是惊慌,可是眼底的狡黠却是实打实的。 容衍张开双眼,瞧见她的眼睛里的狡黠。 “你在干什么?” 芙萝歪歪头,满脸的纯洁,也是满脸的不解。 “我看看你有没有事。陛下不高兴吗?”她说着,又看了容衍的喉结小会。 他的喉结微凸,恰到好处。露出几分阳刚,却也不过分。 她对这个东西一直很有兴趣,只不过没有男人给她上手而已。 “这个不能碰吗?”芙萝察觉到身下容衍的躯体略有些僵硬,她脸上不解,可是手上又好奇的戳了两下,“真的不能碰啊。是碰上去不舒服呢,还是别的?或者说……” 她好奇的又靠近了点,“不能碰?” 芙萝的话语轻轻的,她嘴里呼出一团白雾,带着些微的暖意直接喷涌在他的脸上。 容衍握住她又想要戳他喉结的手,芙萝看着那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怎么了,不舒服?”她方才的轻笑有点变了,她出家在外的时候,女冠做的浪起,和其他贵女对着男人评头论足,但只是在口头上眼睛上说一说看一看。真的上手她怕对方顺势就往上爬,到时候弄不好吃亏的是她。 至于男人身上那点什么秘密的小窍门,她也知道的不是很多。 芙萝想起人身上有些地方看着不起眼,但是不能下手碰,碰个不好会有大事。 芙萝满脸怀疑的看着那小东西,心下有点嘀咕。 她又往他跟前去,仔细的看。 她才靠近,容衍握住她手的劲头又加大几分。 “我没把你戳出什么吧?” 容衍看见她艳丽的眉眼就在跟前,喉结上下滚动着,露出几分心下的焦躁和期望。 “这地方是咽喉要害,不能随意触碰的。”容衍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和她解释。 芙萝听了,突然露出一个笑,随即她又把没有被容衍握住的那只手给贴上去了。 “啊,原来是这样。我这样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她笑嘻嘻问。 敢这么做的,也只有她一个。 容衍感觉到她的靠近和触碰,他一把将她的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当将她握在手里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将她握在掌心的错觉。 他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她这一双眼像是狐狸,狡黠又清澈,带着熠熠的光彩。心脏跳的厉害,一下比一下急切。 想要就这么不顾一切的直接把她给留下来。 容衍拉住她,芙萝却不愿的,直接往旁边的地里一滚,整个人都埋到了雪里头。 容衍一个猝不及防,竟然也被她带里头去了。他一下就松开她,一手撑在地上。 芙萝得了自由,笑的前俯后仰,就要从他撑起的双臂里溜出去。 容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雪地里扶起来。 她浑身上下这时候也全都是雪,乌发雪肤到了此刻,乌黑的发丝上都是大块的雪花。倒是一张红唇在一片银装素裹里,显得格外的鲜艳欲滴。 容衍给她拍了两下,把她头上身上的雪给掸下去。 “往雪地里滚,你还真不怕染病。”说着容衍看了一眼她身上,尤其头上还有脖颈处,没有雪花在,“回去吧。” 芙萝哎了一声,她拉住他,“别走呀,我和六皇女说了,要一块堆雪人,现在才玩了小会,还没到回去的地步呢。” 容衍看过来,刚要说不行,可是芙萝像是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就一下下嘛。” 容衍望着她,“京城入冬之后,虽然说不会和燕州那样,一连下雪大半年,但后面还会有。” “可这是初雪,意义自然不同。”芙萝说着,反过来就来拉容衍,“哎呀,都来了一起嘛。” 柔软泛甜的话语让容衍妥协,“好,不过堆好之后,必须马上回去。” 他记得她身体也算不上十分强健,尤其她年幼的时候体弱多病,半点风吹草动,都要惹得公主府里鸡飞狗跳。 六皇女见着容衍来帮忙堆雪人,到底是孩子,说到玩上面,原先的拘谨也不见了。 容衍团气雪团倒是像模像样,不多时两个不等大小的雪团就团好,叠在一起,脑袋身子都给叠上了。 六皇女拿着一段炭笔给雪人摁上眉毛,又要去寻石头做眼睛,容衍让黄孟去找了比较圆润的小石头“用这个。” 六皇女看见容衍手里的石头,欢呼雀跃,她看着容衍手里的石头犹豫了好会,好不容易选了两个。 才拿起来,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让这个皇兄等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一下就有点心虚的去看他。 见着他眉眼温和,没有半点要发火的样子,原先那些小担心一下又没了个干净。 “去装上吧。”容衍对六皇女道。 六皇女嗯了两声,她把手里的石头给按在雪人那颗圆圆的脑袋上,眼睛弄好了,又弄来一颗山楂给贴在嘴的那个位置上。 “樱桃小嘴。”芙萝哈哈的笑起来。 一张嘴就灌了一肚子的冷风,她被那入口的冷风给逼得不得不把嘴给闭上。刚刚呛得那一口着实有些冷了,虽然身上穿的暖,但是那一口冷风灌到肚子里也是实实在在的。 芙萝顿时就眼泪汪汪的停了,容衍在一旁看到,一把拉过她,然后又去牵六皇女,“我们回去吧。” “皇兄,再玩一会好不好?”六皇女小声道。 “已经好会了,姐姐她也累了。”容衍说着,看了芙萝一眼。她猝不及防之下灌了一肚子的风,眼泪汪汪的。 六皇女是个好孩子,原本就不会无理取闹,见着容衍这么一说,她就立刻乖巧的应了。 容衍亲自押着芙萝回殿,宫人们给芙萝换了外面那件沾满了雪花的狐裘,手里揣着暖炉,躺到了那张琉璃美人榻上。 容衍从宫人的手里拿过以往热汤,直接递到芙萝跟前。 “喝了。” 芙萝闻着那股羊肉味,立刻不乐意了,“不喝,油腻。” “喝了,刚刚一口风下去,再不喝点暖身的,想要染病?” 芙萝不情不愿的从容衍手里把那碗羊肉汤接过来,宫里的养是特意从边关那边送过来的,那里的羊全都是放养,而且以戈壁滩上的草药为食,这样养出来的羊膻味不重,且肉质上佳。 只是她不喜欢喝这些油腻东西,尤其是冬日里,总觉得腻的心里发慌。 芙萝原本打算喝两口就算了,可是容衍在那里盯着,芙萝在他的注视下,一口口勉强喝完。 容衍看着她喝完,脸色才好了些。 她任性妄为,只是顺着自己的喜恶来行事。 要是身边没有人看着她,由着她自己折腾,恐怕不知道要出什么来。 在外面被冷风吹了好会,哪怕她自个裹的严严实实,跑过来跳过去,可是脸上是没有东西遮挡的。在外面冻着了,到了殿内,被殿内的热气一烘,坐那里小会,就觉得脸上火烧火燎起来。 容衍见着她脸颊嫣红带着嘴唇也红起来。像是上面涂了一层胭脂。 明明素面朝天,偏生又艳丽的惊心动魄。 容衍看着她,有些入神。 等他回神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唤了好几声了。 “陛下?” “什么?”容衍望着她。 芙萝见着容衍终于回神,“陛下今日怎么来了?” 她问着,还好奇的往容衍那里凑近了点,容衍看见她靠近,心底的躁动瞬间放大。 “平日陛下就算过来,也是在傍晚的时候,毕竟那时候,小郎君也下学了。探望也方便。” 容衍每次过来,每次都是拿探望六皇女和容朗做由头。芙萝也干脆直接让这两个孩子去见容衍。 “不,”容衍突然道。 芙萝满脸意外,侍立在一旁的黄孟也满脸意外。黄孟看向容衍的眼神里还带上了几分惊奇。 “我觉得今日蓬莱宫的雪景应该不错,所以过来看看。” 黄孟一下脑袋又低了下去,这位陛下哪哪都好,就是怎么这么不转的过来呢? 他瞧得出来这位仙师其实在这上面一点就通,可也不能老是让姑娘家主动。尤其这位的身份也是金娇玉贵,脾气来了,估计能直接顶得人心肝肺都痛。 黄孟虽然没有见识过当年芙萝甩皇太子脸子,但也听过宫里老人说起这位仙师曾经几次给废帝脸色。 这样的人,哪里是什么解语花。 陛下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想要,就不会要。这位陛下并没有什么早早生下子嗣好继承大位的打算。 他起兵是顺应天命,也是为了报复先帝。反抗当初先帝和废帝加在他身上的一切。 对于是否要把这个位置传给自己的子子孙孙,黄孟看得出来,陛下并不在乎。 可是这么下去,恐怕天下又要大乱。眼瞧着陛下好不容易对个女子动心,不管怎么样,都要搏一搏的。否则还这真能把这江山交给别人? 就算是亲侄子,隔着肚皮也瞧不见人心,谁知道弄来的是个孝子还是白眼狼,哪里能有自己亲生的孝顺。 总要有人多踏出一步,再这么下去,他就要眼睁睁看着陛下光棍一路打下去了。 “雪景?”芙萝有些意外,她有些好笑,“原来陛下是来看雪景的啊。” “蓬莱宫里的仙岛这会估计也挺好看的,要不然陛下现在就去?” 这话听得黄孟都在着急。 容衍摇头,“这个时候不去了,” 他看了芙萝一眼,“外面风雪太大,去了的话劳师动众的,那些宫人内侍也要一块受冻,没必要。” 黄孟掉在心头上的一口气总算吐出来了。 至少陛下还没有真的就顺着仙师的话就真的跑去那劳什子的仙岛了。陛下去的话,这位仙师恐怕是不会动的。 芙萝道了一声仁心,她坐在那里,“其实这个天出去玩不怎么适合,倒是适合在屋子里窝着,猫冬猫冬,就是这个意思。” 芙萝说着“这个天,适合吃馄饨。” 容衍看她,“你想吃,待会叫御厨房给你做。” 芙萝摇摇头,“才不是御厨房做出来的,是外面卖的那种。御厨房做东西精致,一个白菜都还要拿十几只鸡还来配,都不是那个味道了。” 她说着两条胳膊就撑在那里,撑着头,“我小时候曾经吃过一回,是下面的婆子上外面买的。皮薄馅多,满满的一碗。汤头就是猪骨汤,撒上葱花,可香了。” 她说的眉飞色舞,满脸笑吟吟的望着他。 容衍看着她的笑容,唇角也微微上翘。 他眼里也浮出柔和的光。 她那股欢悦也带到他的身上,不由自主的,和她一起高兴起来。 “是吗?听起来倒是比宫里的好。” 容衍笑了。 “宫里的也就是做起来复杂,可要是论滋味,好不如外头做的好呢。” 容衍望着她笑起来,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倒是想要尝尝了。” “可以啊。”芙萝的眼神也亮了,她和容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陛下,要不然奴婢让下面的小子从外买回来,让陛下和仙师品尝?” 容衍摇摇头,“不必,这个天还是让他们也轻松一些,不是必要,就没必要让他们跑了。” “这些东西在宫里吃着也没有什么滋味。不如这样,等过几日我亲自去。” 容衍嘴里说着,眼里却是盯着芙萝的,“不过我不在京城已经很久了,京城如今是什么样子,我也不太清楚了。” 芙萝见状立刻接下去,“这个好办,到时候我跟着陛下,带着陛下去。” 黄孟见状,心里终于放下一块石头。 如果陛下和仙师顺顺当当的话,他家的陛下或许就不用打光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孟:我真是操透了心 第57章 询问 冬日的时候, 相对一年里头其他还算是清闲。许多事在秋末的时候就按部就班的处理勾销掉了。入冬之后倒是难得的到了一个稍稍空闲的时候。 容衍倒是奋发图强,他在燕州一代呆过,那地方关外来的北狄多, 他还和北狄交手过,知道北狄入冬之后, 寒风凛冽能把牛羊大片的冻死。冬风寒冽的时候,这群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在凛冽冬风里不敢乱动, 但是到了开春, 就会南下来掠夺人口牲畜以及口粮。 每年一趟, 或者每几年一趟。朝廷也必须要时刻关注着,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这群畜生到时候能做出什么来。 容衍在朝堂上和朝臣商议往,令兵部户部去拿出妥当的办法来。 正事商议完了,就有人出来,说是皇帝后宫空虚,还请立后,充实后宫。 人一闲下来就喜欢管东管西, 似乎不管着什么,就体现不出自己的能耐。民间那些闲汉和三姑六婆如此,到了朝廷上,那些百官也是一样。 只不过说的话要好听的多, 话里全都是一派的忠君报国,似乎皇帝后宫里的那点事关系到天下苍生,只要办好了, 皇子生下来,就立刻天下太平了。 容衍听着有些想笑,他只是说了一句家事不用外面朝官议论。 上面的皇帝坐的高高的,真正地高高在上,瞧不清脸。而且言语里听不出喜怒。这个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年少时候艰辛,却是清君侧起家,一路打到京城,逼死了废帝,而且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废黜了前面那个的帝位。 不仅如此,还在京城里杀的血流成河。文官对于皇帝的那些期许,在他身上是半点找不到。 文官们私下感叹,现在的这位,长了一张上好的样貌,但做的事却是滴血的。 人欺善怕恶,民间这样,到了朝廷上也是这样。 皇帝若是好脾气,说不定要慷慨激扬陈述一番,如果皇帝不听,还能一头撞死。名扬千古。 但是这位分明就不吃这套,敢当庭撞死,当年他们的亲属家眷恐怕就能直接下大狱,全族再无半点翻身余地。 容衍这么一说,下面也就没了声响。 只是英国公郭忠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家之后感叹这个女儿简直不中用,早年的时候胡作为非,现在瞧着似乎是有了些起色,但半点声响都没听到。钱丢在水里都能还听个声响,到她这里,就没有半点回应。 郭旦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打心底里就厌恶,他知道郭忠和自己加在一块在这个妹妹眼里,也没有多少分量,不但没有,反而还有那么一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再加上郭敏被临海大长公主刁难的厉害,几乎不给自家任何脸,他现在比父亲都还要讨厌芙萝。 “其实也好。”郭旦坐在椅子上,“她现在的那个性子,和我们不亲,不但不亲,反而还和仇人似的。万一她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提携我们,到时候家里没有不得安宁就算不错了。” 这话说的不错。 郭忠又想到了那日先帝梓宫迁入皇陵的那日,芙萝就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在地上磕头,没有半点为他们说话的意思。 “别家的女儿嫁出去,哪怕为夫君操持家里,也会为家里说话。她倒好。” 郭忠说起这个,就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椅子,结果那股力道差点没把他自己的手给震麻了。 既然不能提携自家,那么这个女儿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大用。倒还不如死了的好。她自小到大都不是个安分的,小时候体弱多病,公主府动不动就被她弄得鸡飞狗跳,临海大长公主更是为此干脆直接问宫里要各种灵丹妙药。 长大之后靠着一张妖娆的脸庞,在皇子里头兴风作浪,弄得家里都跟着不安宁。 郭忠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女儿如何可恶,倒是忘记了当年容征在位的时候,看在芙萝的面子上,对他颇为礼遇,还不仅仅是礼遇,而各种赏赐。 他也只看得到眼下,至于以前得到过什么好处,全都忘记了。 容衍下朝之后径直去找了芙萝,蓬莱宫里一如既往的银装素裹。她喜欢赏雪,所以除了人走的道把雪铲干净了之外,其他的都还留着。 他到的时候,就听到殿内传来孩子稚嫩的读书声,进去之后才发现是芙萝在教六皇女读书。 容朗是宗室子弟,会有专门的师傅教他。但是六皇女年纪小,就暂时还由女官们领着教导。 宫里的女官们绝大多数都是从下面提拔上来的,读书认字,教一个孩子绰绰有余。他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芙萝坐在那里听,六皇女坐在她的身旁,一板一眼的背书。 芙萝在他跟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就是当初他刚回来的时候那段正经过一下,后面就越来越没个样子了。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去管她,说这样是不对的。 他看着芙萝就坐在那里听,听得很认真,没了平日里对着他的那股妩媚懒散劲头,竟然还真的有了几分长辈的模样。 这么瞧着,倒是有几分母亲在督促女儿背书的意味。 她也有了严母的味道。 容衍被心下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象给弄得有些想要发笑。 可是又觉得如果真的,那就太好了。 “在背什么?”容衍进去问。 “是这个。”六皇女说着捧着一本书到他的跟前。 容衍低头翻看了下手里的书,都是孩童启蒙学字的。 “陛下来了”芙萝坐在那里没动,估计是懒得动弹,还有一半就是欺负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我刚刚在外面听着她背这个。”容衍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径直坐到她身边。 芙萝看到坐到自己身边来的容衍,眼底里冒出点趣味。 “你亲自教?” “闲来无事。”芙萝勉勉强强让自己坐的端正点,“不过六皇女的确应该请个正经的师傅来了。多读书其实也有好处,尤其女子,不至于被男人骗。” 芙萝说的理直气壮,容衍差点被这话给呛到。 他看了一眼她,发现她竟然还真是说真的。他有些好笑,在这上面,恐怕只有她骗人,没有男人能骗她的。 而且她还是那种屡屡得手的高手。 也亏得她是个女子,若是男子,还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容衍又让六皇女在他的跟前,将刚才芙萝教的又背了一次、 “学得很好。”容衍的夸赞让六皇女喜笑颜开。 芙萝在那里看着,“其实六皇女很聪明,还是请个正经师傅来教吧?” 容衍点头,“好。” 芙萝听了,冲六皇女扬了扬眉,六皇女对着容衍就拜。容衍一把把人给抱起来。 “自家人拜来拜去的干什么,又不是和外面那些人。”容衍说着,让六皇女到芙萝那里去。 “郭姐姐说了,我得懂事。”六皇女冲容衍笑。 容衍看向芙萝,“她还年纪小。知道这些……” 容衍又想起自己的童年来,其实没有生母的孩子在宫里,就和芙萝教的那些,要早早的懂事。要不然这宫里也会教她。 容衍点头,“也好,我到时候会让人过来替她开蒙读书。” 芙萝从方才开始一直保持着浅笑的样子,瞧上去懒懒的,像一只贴着暖炉酣睡的猫。听到容衍这话,她眼里有了点笑意。 容衍看着,过了小会他开口道,“我们出去吃馄饨怎么样?” 芙萝原本靠着炉子倚着,听到容衍这句,颇有些惊奇的抬眼。 “陛下,今日你喝酒了?” 黄孟在一旁笑,“仙师说笑了,陛下滴酒不沾。” “你上回不是说宫外的馄饨好吃么?宫里的确做不出那个味道,现在闲来无事,不如出去走走看看。” 话都到这个地步了,要是芙萝不肯的话,倒是有些不知好歹。 芙萝不怕不知好歹,反正她现在不知好歹的地方多了去。冬天里她出门的兴致其实也不高,容衍坐在那里,话语问的平和,看她的眼神里隐隐约约露出几分期待。 那期待容衍似乎想要完全藏起来,但还是不小心露出了点叫她看到了。 这模样竟然是有点像当年他还在帝后手下讨生活的样子。 芙萝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呀,不过要你请客。” 她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那模样看的容衍忍不住笑,“好。” 容衍不仅仅带上了她,还有容朗和六皇女两个。 芙萝看到容朗那个小变态,就忍不住脑仁子都在痛,容朗在她跟前从来都是乖乖巧巧,甚至比六皇女都还要不叫人操心的样子。 容朗越是这样,芙萝看着他就越是发怵。总感觉养着一条不叫的狗,看着是温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真面目咬人。 芙萝不知道容衍抽了什么风,四个人一起塞在一个马车里。宫里的马车要什么样的都有,四个人坐进去,还很有空余。 容衍和容朗坐在一起,那边芙萝和六皇女一块。芙萝抱怨,“为什么不多准备几辆车?” “这样就行了。”容衍笑,“其实几辆马车出去也惹眼的很,现在这样就挺好。” 芙萝听了,也不说话了。 “你之前吃过的地方在哪里?”容衍像是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兴致勃勃的问。 他既然问了,芙萝也就答,“不知道,那时候身边人随便在路边摊上买的吧。” “路边摊?”容衍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你还吃那个” 芙萝听了就笑,“有什么吃不得的,就算再金贵的人也得吃东西啊。” 她这话说的已经有些不太客气了,可是容衍也笑,眉眼里也有了几分温情的味道,“那就更要尝一尝了。” 容朗一直在旁边看着,瞧见这位伯父对芙萝非常宽容,不仅仅是宽容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没有道理的纵容。 容朗被容衍接进宫以前,就见过这个伯父几面。 代王府大火,他被几个代王部下拼死带出来,一路上乔转打扮直接投奔燕王。 那时候的燕王才从朝廷军的手里攻略下一座城池,闻讯过来的时候,容朗看见容衍浑身甲衣浴血,他居高临下的打量自己的时候。容朗感觉自己的性命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所掌控。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但是容朗却不仅想要操纵别人的生死。 只有这位伯父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这位伯父对女子从未有过半分眷顾,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成家的念头。他曾经在伯父的跟前呆过一段时日,伯父对他很好,视同己出,他曾经试探过,伯父对他说过自己没有成婚的心思,也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 而那几年,的的确确也是如此。现在半路杀出一个女人出来。 她就该死。 谁挡了他的道,不管是他什么人,哪怕是他父母,他都能毫不犹豫的下手。 容朗心里扭曲成了一团,可是脸上还是那个无害的模样。 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却敏锐的觉察到什么,径直往他看过来。 芙萝方才莫名的后脊椎那儿一凉,哪怕她外面套着厚厚的狐裘,也没有压住那股恶寒的劲头。 “仙师在看什么呀?”容朗脸上全是纯稚的笑。 芙萝也笑笑,“没什么。” 到了外面,又是一番新气象。 宫城里头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能热闹一下,其他时候其实都一样。宫中不可喧哗,喧哗者治罪,就算是文武百官也是一样,宫里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外面却不一样,市井的吆喝泛着一股鲜活。 下了大雪,倒是街上却还是热闹。都是要讨生活的,除非雪下的叫人睁不开眼,要不然还是会出来的。 芙萝随意挑了一个摊子坐下来。容衍也没有半分不满,跟着她坐下,由着她点了四碗馄饨。 冬日里吃馄饨算是一件快事,摊子一副担子,担子上一个炉子带锅子,另外一个是放着碗筷的柜子。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泛着一股黑亮的油光。 这个和宫里是完全不同的。 容朗看见忍不住皱了皱眉。 摊主动作很快,就给芙萝几个人把煮好的馄饨给送了上来。热气腾腾,上头飘着猪油,猪油被热水滚烫开,和葱花一块被滚水氤氲出别样的浓香来。 馄饨是用半瘦半肥的猪肉包的,天冷肉贵,所以就那么一点,但那点肉味和猪肉葱花混在一起,入口咬下去只觉得弹牙咸香。里头的肥肉都在唇齿里流油。 芙萝吃了几个,抬头看容衍,“怎么样?” 容衍听到她问,也抬头起来,看到她满脸期待,也点了点头,“不错。” 芙萝立刻就笑,“我说了吧,外面的东西其实蛮好吃的。” 她说着又低头下去专心致志的对付她手里的那碗馄饨,热天里吃热的东西,尤其是带着肉带着汤的。 容衍看着她吃的这么投入,低头下来慢慢的将手里的这碗给吃完。 付了钱,芙萝去问六皇女饱了没有,然后才去看容朗。 今天还是有些冷,下雪的时候其实还暖和些,下完雪之后,那才叫冷。芙萝整个人都埋在狐裘下面。雪白的狐裘将她衬托的越发晶莹剔透。 她牵着六皇女在街上走着,六皇女瞧见有卖糖葫芦的,看的眼都有点发直,宫里吃的东西都有规制,外面的野路子除非上面的人张口,要不然还真的进不来。容衍看见,主动上前问小贩买了糖葫芦,而且是四支,一人一支,哪个都不落下。 容衍满怀笑意把手里的糖葫芦给她,芙萝接过来,只觉得满心莫名其妙。容衍这是把她当做小孩子来看了? “为什么还要给我?”芙萝拿着这东西颇有些无所适从,她几乎都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这东西自然大家都要有才好,”容衍一本正经的说瞎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是,这玩意儿要什么均不均的? 芙萝才不肯吃,她只是拿在手里。六皇女和容朗倒是给面子,咬得咯吱咯吱响。可是芙萝却没有多少下嘴的意思。 山楂果用签子串成一串,外头刷上一层红彤彤的糖浆。看着特别喜庆。 “不喜欢?” 芙萝一把将手里的东西给送到他跟前,“你先尝尝好不好吃,告诉我,我才吃。” 这已经不是胆大妄为了,已经是登天了。 容衍却直接俯身过来,从她手里的那串咬了一颗下来。 外面那层糖衣被咬破的声音脆生生的,芙萝看着他喉结随着咀嚼上下滑动,他似乎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似得,仔仔细细将里头的酸甜滋味都尝过了,这才和她说,“味道酸酸甜甜不错。” 说着他抬手起来捏着她的手指,“尝尝。” 他微微用力,把手里的那串糖葫芦送到了她的嘴边。 容衍眼里有光,四周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天光照在雪上,映照出白亮的雪光。投在他的脸上眼中。 芙萝抬头去看他,可以清晰的见着他眼里映出她的影子。 神使鬼差的,芙萝竟然还真的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上头,酸甜的滋味霎时就在唇齿里冲开。 带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滋味,在嘴里一路蔓延开。 容衍走在她身边,“今□□堂上有人和我说,要我娶妻。” 他嘴里说这话,眼里在看芙萝。 芙萝咬着嘴里的糖葫芦,一下心里和明镜似的,难怪今天带她出来,原来是设了个坑给她跳? “陛下怎么想?”芙萝问。 容衍呼出一口白雾,眼底含着笑,含着些柔情,“所以我想问问你。” 哪怕被她直言拒绝了几次,他还是不死心。她就在宫里,就在他的掌心里。只要他不放手,她就不会离他远去,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委曲求全? 他前半生委曲求全的太多,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不让自己一辈子都这样。 他为何不能得一个圆满呢? “我想再问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被拒绝无数次,依然心怀希望的容衍~~~ 第58章 入骨 容衍竟然是差不多直接说出来了。在此事上, 他知道若是委婉,差不多就要被她继续一道四两拨千斤给弄回去,她在这上面可谓是炉火纯青。 “问我的意思啊。”芙萝看过去, 她手里捏着手里的那串糖葫芦,看容衍的眼神里都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清的意味。 她拉长了调子, 故意挑起人的胃口,也叫人有些心痒痒的, 容衍耐心的在那里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知道。”芙萝突然道, 她冲容衍狡黠一笑, “我可不懂这些,朝堂那些大人们满腹经纶,也能说会道。我想的和他们不一样。” “那你想什么?”容衍追问。 芙萝看向他,“陛下婚事,贫道不敢置喙。” 芙萝说完,直接在手里的糖葫芦上咬了一口。方才她嫌弃这东西不够干净,怕吃了拉肚子,尝了一口发现酸酸甜甜, 算是还不错,就又吃了几口。 冬日里都,大街上依然热闹,吃了一串的糖葫芦, 又见着卖豆花的,芙萝不好咸口,她更喜欢豆花里加蜜豆蜂蜜这些东西。容衍给她叫了一碗, 她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说喜欢吃甜的。 北面对这个几乎都是咸口,估摸着南边才是她喜欢的甜味。 这个爱好让容衍有些意外,不过也有些惊喜,似乎她肯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偏好,那就是定好的事。 芙萝饮□□致,喜欢重口,但也喜欢淡雅的调子,这么看来真的是南北都齐全了。 咸的喜欢,甜的也要。最是贪心不过。 可他要的就是她贪心,要是她真的和得道高人那样无欲无求,恐怕那才是和对着缩头的乌龟王八,根本就无法下口。 容衍好脾气的干脆连带着她那碗全都吃了,吃的时候还自己尝了一口,然后又笑问她要不要也试试,毕竟味道的确不错。 芙萝也受不了豆花和各种葱蒜油盐混在一起的,哪怕上头浇了其他东西,她也不要。一听容衍要她尝尝,立刻脑袋就摇的拨浪鼓似得。 这样子看的六皇女笑的止不住,芙萝只是轻轻的在小丫头的额头上弹了下。 “下次能不能找点我能吃的呀?”芙萝娇娇气气的撑着下巴,满嘴里都是抱怨。 不过她的抱怨也软,嫩生生的,不叫人心烦。而且说了两回,也不说了。 “好啊。”容衍一口答应下来。 出来这么一趟,自然是要回一趟公主府看看。 虽然宫里时常有人给临海大长公主送消息,但做儿女的出来了,也该回去看看。 几人下了车,被人领着往门内走。 门合上之后,外面也有了动静。 芙萝回府,临海大长公主亲自出来了,见着容衍,又少不得一阵抱怨。 现如今她对这个侄子已经没有多少害怕了,容衍已经摆明了态度,往事不究,不但不究,反而还透着一股亲近。这可就太难得了,能得皇帝亲近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临海大长公主知道自己和这个侄子隔着一层,就算有什么情分安达利利来说也该淡了,但皇帝有意亲近,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讲其他的那些场面功夫,恐怕也入不得他的眼,干脆就照着平常人家里那些来。 临海大长公主像个平常的这个年岁的妇人一样,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抱怨外头那些风风雨雨。 “外面现在说我心如蛇蝎,真是胡说八道。”临海大长公主拉着容衍家长里短,“那几个前头生的,真的一点都不叫人省心。她自己惹得婆家不高兴,结果还在外面散播我的不是。” 郭敏因为临海大长公主的缘由下了一趟大狱,当初那场刺杀查到现在也没查出什么眉目,当日郭敏不可能对她下这样的手,但还是被从头到脚的好好查了一顿,连郭敏那日为何去夫家搞这么一出,前因后果都问的一清二楚,在大理寺那里还整理好了,直接送刑部。 这下子脸丢的还更多。 原本是郭敏占理的事,到时候就成了笑话。 再接着外面也有关于临海大长公主不好的传言,不过也是说她待原配所出的子女苛刻,不如对自己亲生骨肉那样慈爱。 临海大长公主一开始也不当回事,谁不爱自己亲生,只是听得多了,难免觉得烦躁。 她对着容衍叨叨絮絮,容衍也没觉得烦躁。好脾气的坐在那里听她抱怨。 “姑母放宽心,那些人传姑母的流言,是他们不明是非。” 容衍说着,他看了一眼芙萝,芙萝坐在那里,听着母亲和容衍说话,他继续道,“到时候他们就不敢说了。” 临海大长公主一听顿时就高兴了。 容衍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此刻提出要娶芙萝,恐怕他的这位姑母也不会说不行,不但不会,反而还会十分高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到底还是更想让她自己愿意。 临海大长公主叨叨絮絮说了好些话,又问了儿子如何。 “他在宫里读书倒是读的不错,如果他能保持下去,那么可以让他去试试考个功名。” 临海大长公主听到这个,顿时眼里就生出了不少光亮。 临海大长公主最气的就是郭旦能考取功名,但自己儿子却不知前途在哪里,郭忠的那个英国公的爵位,是要长子来继承的,这是规矩。就算是她对此颇为不满,也没有办法。 听到他这么一说,临海大长公主喜出望外,“这……这真是,多谢大侄子了!” 容衍没有了在宫里的那股威严,温和的简直不像话。听着临海大长公主这话,也是笑,“姑母说笑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但是临海大长公主像是没有听出来,依然喜不自胜。 芙萝在一旁看着容衍笑的和得了手的狐狸,正巧容衍也转头过来,目光正好和她撞了个正着。 容衍直接和她视线对上,四目相对,他面上的笑似乎又浓了些。 他那笑容倒是没什么得意,而是含着些许暖意。 这样子让芙萝心下古怪的很。 临海大长公主又感叹了好会,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私底下有人说她坏话,但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芙萝现在除了容衍无人敢娶,而郭旭说亲也太早,十六七的小孩子,说什么亲。那些闲言碎语的,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就是听在心里不舒服。 “我活了这么久,真是养的娇惯了。”临海大长公主半是感叹道,“当年那时候,什么没有经历过,再难听的话也听过,那些人嘴碎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都见识过大风大浪了,可听到那话心里就是不舒服。” 容衍笑,“姑母现在理应就是享福的,那些人着实不像话。” “姑母早年受了许多罪,到了现在也该享福了。”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笑得不行,“有了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教养儿女这原本就是姑母的分内事,就算是前面原配生的,按道理来说也是理所应当。哪里来的恶毒,”容衍说着,“英国公看不好家里的孩子,看来还真是不够沉稳。” 容衍说的话,尤其关于朝堂上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姑父,也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点评。 临海大长公主眼里一亮,可是又委顿下来,“侄子的心,姑母都知道,可是他要是出了事,下面的孩子也跟着不安宁。” 夫妻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成了怨偶,说怨偶都是客气的,已经有点仇人的意味了。不过临海大长公主到底还是怕郭忠出事连累到她生的两个孩子。 “不妨事,还有其他的。”容衍的话里含着一股笑意,笑意听在耳里,莫名的让人有些冷。 临海大长公主飞快的瞥他一眼,再去看芙萝,芙萝对临海大长公主点点头。 “说这么多话,姑母年纪大了,也累啦,让阿芙陪着你坐坐。” “姑母,”容衍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暗藏的急切,“让阿芙留在宫里,姑母觉得妥当吗?” 这可难答,没事找事的儿子送到宫里,让皇帝亲自看着读书,对临海大长公主来说可真是普天同庆的好事。可是女儿入宫,临海大长公主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可容衍这么问了,自然是不想听到其他的回答,临海大长公主也只能点头,“当然妥当。” 芙萝听得都有点胃痛。 “娘去休息吧。”说着她请临海大长公主去休息,又转头让府里的侍女领着去暖阁里坐一坐消食,刚刚在外面吃了不少东西,这时候也不敢让他们继续在外面玩了。 “陛下,”芙萝看着容衍,脸上似乎有些似笑非笑,“这您可做的真不够地道的。” 容衍坐在那里,对着芙萝这话略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不过是为了自己将来而问了几句话而已。 “还好。”容衍很是谦虚道。 这谦虚让芙萝恨不得翻个白眼出来。 容衍却笑了,“说实话,我不打算和你之外的人渡过后半辈子。” 芙萝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有些措手不及。容衍看着她满脸的惊愕,笑了笑,“怎么不相信吗?” 芙萝很痛快的摇头,容衍敏锐的很,而且她嘴上真的说了一声信,他立刻就能顺着杆子往上爬,到时候还不知道他能搞出什么来。 芙萝刚才已经见识过他的顺杆子的本事,不敢把自己给弄进去。 “陛下坐拥天下,”芙萝斟酌着言辞,“到时候六宫粉黛全都是为了陛下一个。” 芙萝其实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终身不娶,以至于皇位都落到了容朗这个精神病的手里。 但那是“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不惜去死,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冲击是要命的。足以让他记住一辈子。 真真实实的拿命做了一抹白月光。 可是她却不会。 “可是我只想要你一个。”容衍道。 他说话的时候,又往她这里走近了几步。靠近来的时候,他的气息便随着他的靠近也一起围过来。 “我以为你早知道。” “我只想要你一个,只有你一个。” “什么六宫,什么三千佳丽,我通通不要,我只要你一个。”容衍望着她,他逼近过来,双手直接扶住了她的肩膀,“所谓的六宫,所谓的佳丽,我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看得清楚。” 芙萝被他扶住了肩膀,手掌握住她的肩头,他控住她,不让她退缩,又或许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躲避。 “那些女子是什么样的,我只会比你更清楚。我只想要我喜欢的人和我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哪怕没有生儿育女,也可以。” “我只要你,只是你。” 容衍说着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控制的好,控住她,也没让她感觉到任何痛意。 他是说真的,芙萝知道。 就是知道,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阿衍,”芙萝张张嘴,“我……” “给我一点时日好吗?”芙萝站在那里,“我之前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想过要和哪个人在一起。” 芙萝察觉到他手掌的收紧,芙萝不动声色,“我虽然修道上没什么长进,但曾经的的确确是不打算嫁人,这次我……给我点时日习惯习惯吧?” 这话说的有点一回三叹的意思,容衍知道自己这几次逼她逼的有些狠。她这样的人,能给他这么一句话已经是极限了。再进一步,或许他能得了心愿,可她却一定会记在心上。 他不想看她难过。情爱入了心,就是这般,迫切的想要得到,从此之后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将世上所有的圆满全都占尽。可是他更想她全心全意。容衍相信她对自己是有情的,她这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里头泾渭分明。 “好。” 容衍看着她,说完之后,他嘴唇轻抿。 反正他已经将她困住了,她答应最好,若是不行,那么他也就陪着她一块孤家寡人。 芙萝听出什么端倪,她试探着开口,“你这是何必?” 容衍摇摇头,他对着她笑,温柔渗入嗓音里,“你还记得当年在立政殿么?” 芙萝满脸茫然,容衍倒是没多难为她,“那日中秋家宴,我见到了你。” “我知道当日那次是唐氏一手促成,但是我心中到底是庆幸的。” 容衍想起那次的月下相遇,他笑叹了口气,呼出的那口气中也蕴藉了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因着她还做了这么一件好事,所以我留了她性命。” 容衍呼吸里都是欢喜的味道。 “见你一眼就入了心,此后余生,全都是你。入了心,沁了骨,忘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感情戏上了瘾感谢在2020-04-21 20:51:58~2020-04-22 20: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林哥儿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亲近 经过这么一次之后, 容衍很明显开朗了许多。 他现在早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了,不怒而威,完全没有当年半点小可怜的意味。因为他当初是清君侧入的京城, 为了立威也是为了清场,杀得京城里头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血雨腥风里头出来的皇帝, 和太平天子完全就不是一回事,站在那里, 哪怕换了身衣服, 远远瞧着, 都能瞧出一股凌冽的杀意来。 现在这股杀意还在,不过中和了不少,不再像以往那样,凌冽的能扑到人的脸上来。叫人惊心动魄。 这个是芙萝的功劳。 回了一趟公主府之后,容衍感觉简直得了临海大长公主的准许,正大光明的就把她给留到宫里了。 每日里的赏赐如流水,甚至早上和午膳吃口饭,他还得叫人给她送几个菜来。 这里头的殷勤意思, 真的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的到了。 说实话,宫里的菜真没多少好吃的,尤其一路送过来,还得一路热着, 送到面前都基本上没啥滋味了。只是皇帝赐菜代表着恩宠,但是说实话,要和人比较才有这份意思, 但是就她一个,容衍一个劲的往她这儿送,她除了满脸懵逼,还是满脸懵逼。 容衍上朝天不亮就得起来,天都还只是露出一点光亮,前朝就已经摆开架势开始议政。 而芙萝还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天昏地暗。 今日赐下的早膳是容衍亲自让人另外拿了个盘子,他自己动手分了好些出来。 不是那种一碟碟的整个拿,而是分了一半出来。 这种少年一样的小心思让黄孟大开眼界之余,又忍不住笑。 黄孟是容衍当初就藩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这么几年下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既然这样,黄孟也会尽心,亲自领着人把菜送到蓬莱宫。 到蓬莱宫的时候,反常的见着蓬莱宫里的灯都点了起来。这个时候芙萝一般都睡着,这位仙师着实是没有半点出家人的做派,每日睡到自然醒。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黄孟来了两回,每次都遇见她还没起来。 今日倒是瞧着有些不一样? 芙萝今天踩着点起来,胡乱把自己给打扮好了。坐在那里。 黄孟过来,瞧着芙萝眼都睁不开的模样,“仙师睡着就好,陛下只想仙侍能受了这份好意而已。” 芙萝摇摇头,“你都来了,我也总不能回回都让你见不着人吧。” 这话说的暖心,黄孟笑了,“多谢仙师。” 芙萝接了黄孟送来的早点,然后黄孟很快就回去了。 芙萝等黄孟一走,直接又一下睡过去,实在怪不得她,皇帝们起的太早了,换算一下时间,这个时候还是凌晨三四点。她以前虽然也在宫廷里生活过,但没人敢管她的规矩,睡到自然醒。 这个时候别说吃东西,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宫人们又过来给她把衣服换下,让她继续睡在床上。 黄孟回去了之后,“仙师专程等在那里。” 容衍脸上一喜,而后又露出些许愁色,“她没有早起的习惯,看来是我吵到她了。” 他想了一下,又吩咐,“以后还是等天亮之后再过去。” “可是陛下,若是等天亮,恐怕陛下赐给仙师的早膳恐怕不能吃了,而且就算热着,到时候也风味全无。” “……”容衍摇摇头,“罢了,既然扰得她不安宁,这样就免了。” 容衍把自己的早膳分出一半来给她,倒是不觉得她竟然还真的缺了那几道菜,只是觉得这样亲近,显得两人能更亲密几分。 这点的心思,让他这几日叫人动不动就往蓬莱宫里去。 “还是算了。” 芙萝再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亮了。冬天日短夜长,天亮了的话,就真的是时辰不早了。 六皇女已经让容衍安排去请了正经的师傅开蒙,不需要她来盯着了。 而容朗从一开始,芙萝就没有任何要照顾他的想法,衣食住行全都丢给宫人内侍,反正只要面上照顾好,她也不管了。 芙萝起来穿上衣服,屋子里头已经被烘热了。 凌晨时候送来的早膳在茶房里热着,她醒来之后就送了过来。 送来的其实是她一直都爱的汤包,宫里的饭菜不一定最好吃,但是一定会是最精致的。这东西不能多热,热了外面的皮都不好要破,所以先放着,等她起来了,再放到炉上热着。 “仙师,今日小郎君说,午后会去大长公主府上。” 那天容朗去了大长公主那里,也不知道两个是怎么碰见的,容朗一张嘴上抹了蜜,说了不少话,逗得临海开心的很。 人都是要有点事做的,临海大长公主儿女不在身边,难免觉得有点寂寞,有个漂亮讨巧的孩子在跟前,也很高兴。 容衍见状,自然是要容朗多去临海大长公主那里,逗老人家开心。 芙萝一听,眉头不由自主的就拧了起来。 容朗这个小变态,不知道怎么就得了她亲娘的喜欢。 “不是说还要读书么?这几天天气也不好。” 宫人道,“说是小郎君自己向陛下请求的。” 芙萝顿时心下警铃大作,容衍把这小变态送到她这里来,她也是敬而远之。当着变态弄到她家里,她就恨不得把这家伙给赶的远远的。 这个时候她没法和别人说,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是个变态,他要祸害别人,她管不着,但是要祸害自家,芙萝才不管这变态现在才几岁。 芙萝站起来到外面散步。 外面又下雪了,入冬之后,过上十几天会下上一次雪,再加上天气冷,雪也不会轻易融掉。 她站在廊庑下,瞧见远处搭着一个棚子。 棚子是容衍令人搭起来的,里头是她那天和他还有六皇女堆的雪人,后面也下了两天的小雪,他叫人搭棚子起来,挡着风雪。 她去看了下,发现那雪人还在,眼睛鼻子嘴全都在该在的地方。 芙萝看着那个雪人,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说是如果天气热了,到时候还可以叫人抬到冰窖里头去。仙师想看到什么时候看都可以。”身后的内侍谄媚道。 芙萝笑了,“这怎么说的,不用。” 她心下略有些吃惊,她想了下,“待会叫人过去,如果退朝了,就问问陛下,说是中午的时候,能不能到蓬莱宫用一顿饭?” 身后的内侍顿时就精神了,芙萝很少请容衍,现在主动要请容衍一起用饭,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这么一说,内侍就立刻硬生生应下。直接往前面去了。 蓬莱宫和皇帝的甘露殿离的冰不上很远。小内侍在道上一路快走,到了外面还得气喘匀了,才敢进去。 朝会已经结束了,容衍正要回去,听到蓬莱宫那边来人,就叫人过来。 小内侍口齿伶俐清晰,把芙萝的那话给他说了。 容衍听了眼里有光亮,“真的?” “千真万确,这些就是仙师亲口说的。” 容衍听后,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意。 “看来她还是真的用心了。” 黄孟听见容衍这话,也插着袖子,“陛下,仙师到底也不是真的脱出红尘了。陛下的心她看的明白,何况陛下和仙师,原本就有旧情在先。” 容衍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也幸好这一日里没有什么大事,呈送到他面前的,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之后,坐在那里,面上带笑。 陆蓉看见,心下很不是滋味。 手下不小心带落了东西。 容衍今日很宽容,对她今天犯的这点小错,也没有在意。只是叫她小心。 到了外面,陆蓉一头碰上黄孟,黄孟见到陆蓉失魂落魄的模样,“你还是让你爹进来,问陛下求个恩典,给你寻一个好郎君嫁了吧。这京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年轻有为的人,陛下也会看在你们父女有功劳的份上,让你有个好归宿。这样你家里也就能放心了。” 陆蓉听见这话,脸色都白了,她咬咬嘴唇,看了他一眼,径直往一旁走掉了。 “师父,这怎么了?”黄孟身后的徒弟问。 “这人啊,非得要撞了南墙才知道痛。” 黄孟摇摇头。 还没到时间,容衍就迫不及待的过去了,一路上容衍的心情好的,就连身边的黄孟都感觉到。 午时还未到,人就已经先过来了。 芙萝的用餐一般在午时,因为她天亮才起来,像那些天不亮就起来老早就已经吃过了,但容衍迁就她的习惯。 芙萝见着容衍这么早就过来了,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下,然后把人给接进来。 “今日这顿吃什么?”容衍脸上含着笑意,很随意的问芙萝,就和平常丈夫回家了,问妻子准备了什么菜品一样,很是随意。 “听说温泉宫那里送来了一批新鲜的蔬果,这个天吃着正好,陪着点肉汤,最好。” 芙萝说着拉着容衍往殿内走,容衍一双眼睛都在她身上。 她此刻说什么都好。只要听她说话就觉得浑身都舒泰。 饭菜其实都是平常的菜色,要说有多不一样也没有。但是他就是觉得欢喜。 他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没那么多的规矩,和芙萝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如此。她也不和他搞什么分桌而食,直接坐在他的面前。 冬日里新鲜菜蔬少,就算是富贵人家要么窖藏的大白菜一路熬到开春,要么就吃各种肉干。 宫里倒是花色多点。 他加了一点菜蔬送到芙萝的碗里,“你多吃点这个,冬日里肉吃多了,肠胃容易不舒服,免得到时候还得去喝药。” 他今天叨叨絮絮的,有点像为娇妻操心的丈夫。 芙萝被这种诡异的感觉给弄得浑身都在鸡皮疙瘩一个劲的往外面冒。 芙萝收了自己诡异的想象力,她坐在那里,接了容衍夹过来的菜,低头吃了。抬头看着容衍正看着她,目光含笑,那目光看她看的有些叫她坐不住。 “怎么了?”芙萝思量自己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让他这么盯着的。 “方才你那模样倒是有些像松鼠。”容衍实话实说。 瞧着她一点点的咬,脸颊微鼓,还真的很像他在燕州那里见过的松鼠。 芙萝满脸惊讶,她忍不住摸了摸脸。 “很好看。” 芙萝这下看容衍的眼神更加古怪了,一会说她像松鼠,一会说她可爱,她觉得容衍审美观有些迷。 “我……说错话了吗?”容衍看见芙萝眼神古怪的盯着他,忍不住问。 话语里竟然还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她摇头,“这不是。” 她说着,夹了一筷子烤肉给他,“多吃点。” 容衍心里熨帖,顺着她的话端起碗。 容衍没觉得有哪顿饭有现在这么吃的顺心,就他们两人坐在这里,吃一顿饭,不管是什么都染上了一抹温情。这股温情是他自从几年前之后,再也没有感受过的。再浮上心头,已经有了几分略带战栗的喜悦。 一顿饭用完,容衍心满意足。 芙萝净手漱口完毕,坐在那里,望着容衍,心里琢磨着话要怎么说,容衍看过来对她笑笑,“有话和我说?” 芙萝点头,“小郎君在宫里这么呆下去,感觉怪不好的。” “宫人内侍们左一句小郎君右一句小郎君,毕竟宫里不是他的家,也弄得他和做客一样。” 芙萝是想要把这小变态给弄的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容衍听后稍愣了下,“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 “也是该定下来了。” 这话听得芙萝奇怪的嗯了两声。 她只是想要把容朗给弄出去,不过看容衍的反应,似乎想的和她不是一个方向? 第60章 表白 容衍显然心情不错, 就算是沉思里也带着几分的愉悦。芙萝坐在一旁,有些闹不清楚他这话里是几个意思,容衍坐在那里, 不知道他想了什么,然后抬头对芙萝笑, “是我思虑不周,以至于出了这么个篓子。” 芙萝:??? 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听不懂?? 容衍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让人去把容朗叫来。 容朗原本要午后去临海大长公主府上, 被容衍叫了过来。 “伯父寻我有事?”容朗过来满脸不解,看到芙萝又多出几分乖巧,“见过仙师。” 说着,还对芙萝行礼。 如果芙萝不是早就知道容朗以后会是一个喜欢折磨人的变态,还真的从他的脸上还看不出来他的本质。 芙萝见着容朗的行礼,顿时就后背一个劲的寒气不停的冒。心里忍不住想这小子心里该别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用。”芙萝脑子里头关于他如何折磨女主的那些描写不停的往外冒,她摆摆手,示意他起来。 倒是旁边的容衍说, “不必,你原本就是他的长辈,他应当尊敬你的。” 这话听着是没错,不过芙萝是有些是冒寒气。 和这小变态扯上关系, 那简直是她最倒霉的事。 “伯父说的是。”容朗笑道。 容衍招手让容朗到自己跟前,他看了一眼容朗,“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容朗笑, “最近这段时间,仙师都是令人给儿送了不少好吃的,好东西吃的多了,自然就长个子了。” 容衍看向芙萝,芙萝擦了擦嘴角,心里有那么点儿心虚。 她对这个小变态没有对六皇女那么用心,全都是给宫女和内侍,只要不出事,她就不会管。 容衍眼里除了笑意,还有别的东西,看的芙萝心虚的厉害。 “都是分内事。” 容衍听到芙萝这话,笑的倒是又开心了。让芙萝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的开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叫你来,是有事告诉你。”容衍满脸笑容的看着这个他颇为看重的侄子,“我打算封你为代王世子。” 这话说出来的瞬间,容朗的呼吸就猛地颤了下。 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伯父,怎么……”容朗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你父母没了,其他的兄弟姐妹也一并遭难,也应当由你来继承代王的位置。只是你年岁还小,所以先封你为世子,等你大了,到时候再封代王。” 容衍和容朗解释,他见着容朗站在那里,满脸震惊,似乎还没有回神过来。 “伯父?” “怎么了?”容衍见着容朗这样,也略有些奇怪,他和容朗解释,“是我一开始思虑不周,把你放在宫里,却没有想到你的身份问题。现在给你封了世子,也算是补了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再大点,也有容身之处。” 容朗感觉自己似乎掉到冰窟里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容衍,满脸的迷茫。 容衍以为容朗是高兴坏了,他拍了拍容朗的肩膀,“七情伤身,你年岁小,也要克制一下。” 容朗走出殿外的时候,整个人似乎像做梦一样,到了外面脚下还飘着,每一脚都踩在棉花上。似乎到不了底。 这不是他所想的,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容朗心里转过好几个想法,他走到一座桥上,瞧见六皇女蹦蹦跳跳走过来。 六皇女走过来,见着容朗吓了一跳。六皇女本能的就不喜欢容朗,容朗平常除却在容衍和芙萝的面前演一演所谓姑侄情深的戏码之外,也不想和这个小傻子靠近。 此刻心头的阴郁和愤怒在心头重重压下,他到了六皇女跟前,“六姑姑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话语里没有了以往装出来的温顺和随和,带着一股尖锐,“六姑姑可别要到处乱跑,若是出了事,恐怕六姑姑就算是哭也来不及了。” 容朗靠近了,眉梢眼角里都带着一股恶意,“六姑姑听侄儿说话吗?” 六皇女早年被内侍和宫人苛待过,哪怕现在到了蓬莱宫,被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可内心里还是有个地方是怯弱的。见着容朗咄咄逼人,脸上露出点害怕。 这样子落到容朗的眼里,心里的怒火似乎寻找到了一个发泄点。 他想要把这个所谓的姑姑从桥上推下去,现在这个天,桥下的水面上都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各种头破血流。 容朗曾经亲自杀过代王妃养的一只猫儿,那只猫儿说是胡商千里迢迢带来的,被毛浓密喜人,两只眼睛幽蓝,像是两颗蓝宝石。他的嫡母很喜欢这只猫,但是却被他偷偷杀了,他把这只猫捉了,趁着丫鬟们急急忙忙找的时候,高高的从桥面上摔了下去。 那天也是冬天,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那猫摔在上面,立即就摔的脑浆迸裂,还没来得及叫就已经死了,看着红的白的溅在冰面上,容朗觉得心底有股莫大的快慰。 尤其是那些丫鬟婆子找过来的时候,看到冰面上残破的尸体尖叫和惊呼。他在里头诡异的攫取到莫大的满足。 他现在怒火更甚,需要更多的血来抚平心头的怒意。 六皇女吓得瑟瑟发抖,突然她被女官给拉了过去,女官直接对着容朗道,“小郎君还是快些做自己的事去吧。既然小郎君知道是自己的姑母,也该有侄儿的体贴和孝顺不是?” 容朗眼眸阴鸷,他看向女官。女官对上容朗没有半点退却,“小郎君,这是宫里。小郎君有什么想法,记住宫中不是能任意胡闹的地方。尤其此处听命于仙师。” 容朗眼里的阴鸷一下散了,露出原本属于孩子该有的天真来。 “我就不拦着六姑姑了。”他满脸天真。说着,他直接往一边去了。 女官在宫里多年,听出容朗那话语气里的不对劲。立刻出言阻止。 芙萝坐在殿内,她看着容衍,满脸古怪,她似乎什么都没做,好像就把剧情给蝴蝶了不少? 她知道容朗将来会继承容衍的皇位,但是现在被封了个世子,到时候直接指派到外面去做藩王,摆明容衍如今已经没有这个意思了。 “怎么突然就……”芙萝开口问。 “也不算突然,只是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把那些给想起来了,他父母和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已经没了,除了他之外,也没有能继承爵位的人了。”容衍道。 说着他笑了,“其实我一见他的时候,倒是觉得这孩子挺成才的。” 芙萝满脸疑惑的看过去,容衍见她有兴趣听,也干脆说了,“他当初是被代王几个部下领出来的,杀开一条血路到我跟前来,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不哭不闹,也没有完全没吓到,就这么看着我。” 容衍说起来,脸上笑容里带了几分感叹,“一个孩子那样,算是十分的了不得。将他放在身边,我也是有培养他的意思。” “那现在呢?”芙萝问。 容衍看她,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现在也是一样,不过也就拿着当侄子照顾。” 芙萝还想问难道之前就不是当侄子了?容衍靠在那里,“小小年纪有那份沉稳的,却是不多。我有心栽培他。北面不是个太平的地方,时不时就有北狄南下抢掠,没有几分胆气和魄力还真的不一定能镇得住。” 容衍说着,叫人上了一碗姜奶,他递给芙萝,示意她喝了。 “你要他给你看门去?”芙萝惊讶道。 容衍抬眼看看她,“代王原本就有坐镇藩地的义务,更何况人尽其能物尽其用,我也不算埋没了他。”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已经给这个侄子给安排好后半边的人生,就是给他去看门。 芙萝动了动,“是吗。” 她对容衍笑了下。 容衍突然坐正了,两人都是在殿内闲闲的坐着,他忽然正襟危坐,着实有些吓人。 “怎么了?”芙萝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站起来就要送他出去。 谁知容衍却没有动,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来。 芙萝定睛一看,那块玉佩成色并不好,玉面上有很多瑕疵,和宫里的东西一比,简直天壤之别。 她认出来,这就是当初容衍给她作为定情信物的那块。 “拿着。” 芙萝僵在那里,看着容衍伸过来的手,脑子里头全是尖叫,闹哄哄的,让她脑仁都生疼。 这东西她当年退婚的时候就已经退还给了容衍,之后他把这东西遗落在蓬莱殿里,又被她找机会给还了回去。 现在又在容衍的手里出现,她一下口干舌燥,双耳嗡嗡作响。 容衍看她没动,干脆直接到她的跟前,把手里的这块玉佩直接塞到她的手里,“收好。” “这块玉佩是娘当年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芙萝早就有所猜测,可听到容衍亲自说出来,还是心头一颤。 “我给你了。” 容衍说着把玉佩好好的放到了她的手掌上,他含笑看她,“娘留下来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宫里的金贵,但我只有这么一块。” 说着他将她的手收拢起来,眼底里含着光,“收好了。” 芙萝咬住唇,她才想要缩回手,容衍却是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整个的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样子,清瘦的手背上青筋随着他施加的力道微微凸出。 “好。”芙萝感觉到掌心里那块吸饱了容衍体温的玉佩,玉佩里带着一股融融的暖意。比她自己的体温都还要高点,放在掌心里,烫的厉害。 容衍得了她的回复,笑起来。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芙萝想起当初他被自己退还信物,“你……不生气?” 容衍显然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生气过。气你气容征,也气我自己。” “但是这么几年下来,我还是没能忘记你。”容衍淡淡一笑,“由爱故生怖,我放不下你。” 这话她信,若不是真喜欢她,她也不会这么有底气的作,作天作地还不怕容衍翻脸。 “我会好好收着的。”芙萝末了加一句,“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会做好。” 容衍握紧她的手,他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力道,不让自己的力气弄伤了她。 容朗还是去了临海大长公主府上,儿女都不在身边,临海大长公主多少还是有些寂寞,容朗长相漂亮可爱,而且一张嘴说话也甜,陪着老人家倒也喜欢。 临海大长公主疼爱侄孙的方法比较老套,见着人来了,问了读书就问吃的饱不饱暖不暖。令人端来大碟大碟的点心。 宫里的人不缺油水,也根本不在乎那点吃食。但是临海大长公主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而且小孩子在她看来,就没有一个不贪吃的。多吃点才好。 临海大长公主表达喜爱的方式十分朴实,直接塞了容朗一嘴的糕点。临海大长公主年纪有点大了,味觉有点迟钝,喜欢吃重口的东西,所以公主府里连着糕点都是往味道重的方向做。 一块玫瑰糕入口,浓郁的花香和齁死人的甜味就从舌头上直冲头颅。差点没把容朗给噎死。 临海大长公主对糕点好坏的分辨很是朴实,只要用料足了,那就是好点心。其中有两点就是糖够多,油够足。 容朗被玫瑰糕的味道齁的差点两眼翻白,可是还不得不吞下去。 几碟点心吃完,容朗也只剩下满嘴的甜味和一股油腻。 也亏得临海大长公主没有留他太久,勉勉强强在公主府呆了一个多时辰,容朗就告辞了,出了公主府他也不打算立刻回宫里去。 心头的一团郁气越发厚重。容朗直接出了公主府,也不坐马车,直接在路上走。 走了一段路,容朗感觉到有人看他,他回头看了几眼,又没见着什么人。 转过头去之后,那股被人注视的感觉还在。 容朗没有再回头,径直去了代王旧部的地方。他来这里之前就和容衍说过,来这里光明正大。 张博忠见着他立刻把人迎接进来。 屏退了左右,容朗吩咐,“去盯着临海大长公主府的外面,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3 20:51:48~2020-04-24 20:42:54期间夏目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李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吻 竟然会有人盯着临海大长公主府上, 这着实是个新鲜事。 临海大长公主在皇室里辈分高,而且在她这一辈,只有她这么一个长辈。但临海大长公主并不怎么涉政, 而且她就算偶尔有所动作,也不过是为家里的儿子谋取一个前途而已。 朝中竟然还会有人专门盯着临海大长公主委实让容朗有些意外。 他不会管临海大长公主一门的死活, 但显然只要那位清惠仙师还在宫内,临海大长公主连着郭旭的日子就一定蒸蒸日上, 可是如果能让这一门出意外, 他甘之如饴。 张博忠知道容朗向来就和他这个年岁的孩童完全不同。这个年岁的孩子根本就想不到要杀人上面去。 张博忠照着他的吩咐去做, 摸排这种事,只要盯准了人,其实也好做。代王这些老部下全部就是沙场上搏杀出来的,斥候的事也做的。何况这京城里,倒是比沙场上好行事。 过了几日,容朗再出来的时候,张博忠已经把一切都摆到他跟前了。 “这么简单?”容朗看到张博忠摆上来的东西,都有些吃惊, 稚嫩的脸上冒着一股惊讶。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孩童的脸上,既诡异又森然。张博忠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下去,继续道,“其实是那人故意让我们查到的。” “他说, 他想要见你一面。”张博忠道。 这下轮到容朗惊讶了,“想要见我一面?” 容朗眨了几下眼,“要是他有意对我不利怎么办?” 刚说完, 他又笑了,“有意思。我去见他。” 张博忠听见他这般就换了说法,“小殿下,可如果那真是心怀不轨怎么办?” “你们不会把他杀了么?”容朗想了想,“一刀子的事,而且我也带着你们进去。” “他想要见我,自然得拿出诚意来,杀了我,他如果想要被伯父杀了的话,就直管这么做好了。” 容朗说完,看向张博忠。 张博忠自然都早就做了好几手的准备,只是等着他开口。既然开口了,那么就准备着去了。 张博忠带着他乔装到了外面,直接往京城里的望月楼去了。 京城里头大人物多,在这里生意能做大的,也是有不少的弯弯曲曲的肠子。望月楼另外又即将隐蔽的包厢,从入口到出口,都是不同的道儿,而且相当隐秘,里头的道路也是弯弯绕绕,岔路不少,没有带着的话,恐怕会迷路。 这里的人也很懂规矩,哪怕看着容朗是个孩子,也没有问上半句,直接把人给带到了包厢里。 一入内,就闻到一股药味,那味道着实叫人不舒服,容朗不舒服的直接摁住鼻子。 到了屋子里头,就见着里头坐着一个面相阴柔的青年,靠近了他身上的那股药味就更浓。 “是你呀。”那个青年开口,开口就是一股让容朗很不舒服的熟稔口吻。 青年长相阴柔,若是不听声音不看那副身形,恐怕都以为坐在那里的是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姑娘。 “你认识我?”容朗道。 “认识,也不算认识。”韩绰知道容朗的人找来的时候,略有些意外,直接见面。 他无所谓被不被人发现,反正这孩子既然找来了,那么也无妨,见了就是。 容朗对韩绰的这话皱了皱眉。 他直接在椅子上坐下,一个孩子坐在椅子上,两只脚都不能直接踩在地上。 “临海大长公主平素并不怎么和朝廷里的人来往。你是为了什么要去盯着她?” 韩绰笑而不答,他端了旁边的酒,酒香浓郁,他却不喝,只是端着在鼻下轻嗅。 “你年岁小,知道什么。” 这明显轻蔑的话语让容朗恼羞成怒。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韩绰对着容朗的怒斥,几乎无动于衷,他坐在那里,手指里端着酒杯,轻嗅着杯中的酒香。看容朗的眼神也和看一般胡闹的孩子毫无两样。 韩绰这番表态,让容朗感觉如同一拳直接打在了棉花上。他方才那样,在这个青年看来,似乎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孩子一般。 “我没听说过临海大长公主和哪个男的有牵扯,你该不是冲着清惠仙师去的吧。” 容朗坐在那里。 果然这话一出来,他就看到韩绰的面色微变。 “果然是她,我在宫里呆了一段时间,听说她之前说是出家,但是和不少人有交情。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容朗说着呲牙一笑,恶意十足。 “不过你要知道,她现在在宫里,被陛下放在手里好好的宠着。说起来我那个伯父也是痴情,明明当年是她先做了十五,毁了婚约,但是我那伯父竟然不计前嫌,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容朗望见韩绰的脸色难看,不由得满意的舔舔唇,“宫里都说恐怕就要大婚了呢。毕竟我那伯父从来也不好女色,竟然只对她一往情深。绝对是不可能放手的。” 每说一句,他就看到韩绰的脸色难看一分,然后他的心底也就跟着欢悦一分。 “你盯着他临海大长公主府,该不是想着还有一日可以再见到她吧?”容朗那张脸上露出恶意,“简直痴人说梦。” 韩绰手里的杯子直接被捏碎了,碎片刺进了肉里,血淌下来。 “你还真的喜欢她?”容朗孩童声音在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怪异,“有多喜欢?” 容朗满脸好奇的打量他,他像是打量什么物件似得,把韩绰给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喜欢的很,喜欢的发疯,还是喜欢的恨不得杀了她?” 韩绰看向容朗的眼神立即变了。 容朗坐在那里丝毫不像是说了什么吓人的话一样,只是笑嘻嘻的看着韩绰。 韩绰的眼神冷了下来。 外面守着的张博忠过了好会才出来,容朗脚下轻快,嘴里哼着小曲,直接往前面而去。 随着冬日的推进,宫里的气氛越发的喜庆起来了。 芙萝知道快要过年了。 她对这些日子分的也不是很清楚,她不用特意记得这些,身边的女官会替她把这些给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是等到了时候,就过来提醒她。 郭旭也终于逃出生天,没有容衍开口,谁也不敢放他出宫,郭旭自己也不敢出宫,只敢到蓬莱宫。 六皇女挺喜欢这个长相俊秀,而且还待她很好的表哥。郭旭一来,就被迫领着六皇女满宫的撒欢。 芙萝在一旁瞧着郭旭被个小姑娘折腾的苦哈哈的喘气,不但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反而袖手旁观。 郭旭在外面的时候喜欢闯祸,究其根本,恐怕还是一身的精力没地儿使。也只有小孩子才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他一身的精神头给弄没了,她会拦才怪! 于是芙萝就盯着郭旭被六皇女折腾的死去活来。在这个天里大汗淋漓。 过了好会,郭旭终于是受不住,直接往芙萝这边来了。 “这就简直比陛下亲自考我的功夫都还要累!” 芙萝听了颇有些意外,“不是只要你读书啊?” 说起这个郭旭就吐苦水,“当然不是,若是只读书就好了!陛下说只读书会变成书呆子,还要我去学武,说强身健体,而且也是亲自来考我。” 容衍是真的沙场上出来的,虽然说沙场打仗,又不是双方人马互殴,看领头武将的打架功夫怎么样。但是容衍可真的不是什么只是强身健体的功夫,动手起来毫不留情,几招之内把他直接放倒在地上。 芙萝听了对郭旭这样的遭遇幸灾乐祸,“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郭旭立刻就悲愤了,“姐,你怎么能这样!” “为何不能这样?”容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郭旭悚然一惊,回头一看,就见着容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外面的人怎么没有禀告?”芙萝也吃了一惊。 平常容衍来的时候,外面的人通常都会拍掌两下表示人已经来了。她刚才没有听到外面的人有任何动作。 “天太冷了。让人回屋子里坐着也不错。更何况在这里还要讲什么规矩吗?”容衍满脸好奇看向芙萝。 他满脸的无辜,尤其一双眼睛柔软的像是她曾经养过的小狗。 乌黑湿润,满满的都是信任和依赖。 “那倒是不用。”芙萝坐在那里,瞧见一旁郭旭冲她挤眉弄眼,芙萝想起之前郭旭和她说的事来,“陛下,过年的时候,我还是回去吧?” 容衍立即抬头起来,他看了芙萝一眼,而后直接去看郭旭。 容衍唇边含笑也不说话,只是瞥了郭旭一眼,莫名的郭旭浑身发凉。 郭旭原本撑起来的那点胆子一下子就全都没了,乖乖的坐在那里和鹌鹑似得。 “这倒是不必,我到时候把姑母也一起接进来,正好就要将近冬至了。都说冬至大过年,留姑母一人在公主府的确不好,不如接姑母进来陪你。” “也算是一家团聚。” 容衍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集聚了脉脉柔光。他又往芙萝的方向靠的更近了点,“你说好不好?” 到了这会说不好的话,反而显得自己没孝心了。 容衍又和她说了自己关于临海大长公主的安排。可谓是面面俱到,就算是她这个亲生女儿,恐怕想的都不一定有他周全。 芙萝想了下,容衍这番安排的确周到,挑剔如她,也没什么可说嘴的。 “那就麻烦你了。” 她这段时间越来越少称呼他为陛下,这让容衍十分欢喜。 听到她这话,他笑了笑,“一家人,谈不上麻烦。” 这话听得郭旭总觉得有那么微妙。 芙萝也觉察到点什么,这个时候外面的六皇女跑进来,她看到郭旭,“表哥怎么就回来了呀。” 六皇女脸蛋红扑扑的,一下就跑到郭旭的面前,过来拉郭旭的手,想要郭旭继续陪她玩儿。 郭旭心里苦,偏生还不能露出来,苦哈哈的在容衍堪称温和的注视下,站起来跟着六皇女出去。 “小六倒是喜欢他。”容衍看着六皇女和郭旭的背影,忍不住感叹。 旁边的女官听了,讨巧道,“皇女特别喜欢郭郎君,听说郭郎君来了,迫不及待的就过来,想要和郭郎君一块,还问我们怎么样可以让郭郎君留在这里陪她。” “这两个……”容衍听后,面上露出几分深意。 芙萝看见容衍有几分想要把这两个拉成对的意思,立刻叫停,“可别!” 容衍满怀疑惑的看过她,“怎么了?不妥当?” “这两个岁数差的太大,更何况小六恐怕也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嫁人这种事,老夫少妻不觉得太可怕了么?还是等她长大之后,你给她选一个年岁相当,样貌家世人品都好的吧。” “少年夫妻,才是应当的。白头偕老,多好。” 芙萝不想容衍轻易的就把两人的终身大事定了。 “少年夫妻,白头偕老。”容衍咀嚼她这话,看着她眼里含笑,“说的很对。” 芙萝和他的眼神对上,容衍的眼里似乎生了东西,波光潋滟。 “阿芙说的很好,我也想要。” 说着,他迟疑的靠近过来,在察觉到她似乎没有躲避的意思后,迅速的在她的唇上啄了下。 第62章 拥抱 容衍的呼吸灼热, 带着一股羞涩和焦躁。 两人不是没有亲近的时候,知道她就是自己从未晤面的妻子,他对她交付出了真心。但凡喜欢一个人, 眉梢眼角统统都藏不住。甚至不有自主的就想要亲近她。 他是个正常男人,想要的那些全都有。许多次午夜梦回里的旖旎和粘腻让他惭愧又沉迷。 可他是克制的。就算最亲密的时候, 也不过是握住她的手,轻轻捏她的掌心, 而且还会小心的克制力道, 免得因为自己的不小心伤到了她。至于其他的亲密举动, 哪怕他再想,也不会走出去半步。 现在这举动对他来说算是真正的越矩了。 芙萝就感觉到他突然靠过来,然后唇上被软软的嘴唇碰了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坐回去了,一切快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芙萝见着面前的容衍手掌握成拳头,压在唇上咳嗽了一声,触到她的眼神,顿时那眼神也不敢看她了, 直接扭过头去,露出绯红的耳朵。 明明有好几次,是容衍自己狂狷邪魅要把她怎么样。怎么现在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年模样。 她仔细一回想,发现当年的容衍就算拉她的手也是小心翼翼的, 再进一步她是很乐意,但是他却怎么说都不肯。他回来之后,那几次狂狷邪魅, 只要她一主动,他就跑的比谁都快。倒是她各种兴致勃勃,恨不得把他给嚼吧嚼吧吞到肚子里。 芙萝倒是觉得他们两个简直就是换了个对,差不多她才是那个狂霸拽的,而容衍应该是被她又欺负又始乱终弃的小姑娘小媳妇。 这叫什么事呢? 芙萝心情有点复杂,坐在那里好半会没说话。容衍整治朝堂,甚至杀人眼都不眨,但是到了她跟前,只剩下了满腔的慌乱,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下刻会做出什么来。这个时候他竟然生出了几分心焦,她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拿着眼看他。 眼里的情绪也不分明,但一时间也难以言道的。 容衍的心顿时就悬起来。 “阿芙……”容衍挤出两个字。 可是挤出她的名字来,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那娘什么时候接入宫啊?”芙萝问,她满脸难为情,“娘你也知道,最喜欢热闹,不喜欢清净,尤其这个时候靠近年关,让她一个人留在府上,我担心她会有些受不住。” 她这话恰到好处的缓和了他方才的尴尬和忐忑。 容衍仔细的注视她,发现她脸上没有一丝愠色,她靠在那里和他说家常一样的,说起临海大长公主来。 她没有生气,这让容衍松了一口气,可他也想从她的脸上寻出一点别的情绪,可搜寻了一圈,也没有寻到别的。 他担心她会生气,可她若是半点回应也没有,心下也有一股空荡荡的失落。 容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明日就将姑母接进宫可好?” 芙萝一听来了点精神。 郭旭回来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要牵了一段姻缘,六皇女玩的一身都是汗,已经叫女官给带下去换衣服了,一到芙萝这里,郭旭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十六七的少年,情窦未开,哪怕感觉的到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容衍看起来着实怪的很,倒是自家姐姐很是自在。 “明天娘就回来了,你可要小心点。”芙萝看了郭旭一眼。 郭旭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见着容衍看过来。容衍一看过来,郭旭就忍不住后背发凉,瑟瑟发抖。 郭旭忍不住往芙萝那里靠的更近了,谁知他越是如此,容衍看他的目光就越是幽深,看的他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郭旭在肚子里把自己这几天做的事全都过了一遍,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惹得容衍这么看他。 不过对着容衍久了,郭旭也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低了头,他不敢靠芙萝近了,默默的挪远了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挪远了些之后,容衍盯他的目光没有那么尖锐了。 容衍从蓬莱宫里出来,面沉如水。 身旁的黄孟倒是善解人意,“陛下可是为了仙师苦恼?”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容衍想起方才那一吻,心跳都比方才要快了些,“或许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透过她。” “这不就是仙师的本事么?不过仙师看起来,应当对陛下很亲近。奴婢看着,如果不是仙师自己乐意,恐怕就算再殷勤也近不了她的身,更别说和陛下这样谈笑了。” “这不够。” 容衍突然转身过来,吓了黄孟一跳。 黄孟看着容衍,过了小会小声道,“陛下是想……” “至少她也该表露出些许对我的情意吧。”容衍想起那一吻过后,芙萝脸上没什么太多的神色,就像没有什么事发生过。顿时心里涌出些许羞恼。 “这……”黄孟也有些惊讶,他倒是见识过容衍临危不乱,但是这情爱上,和愣头青似得,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黄孟对男女情爱没有什么研究,但也很热心的给他出主意。 “要不然用个激将法?” 黄孟见容衍看过来,解释道,“陛下可以对京城里哪家姑娘露出点好感。当然只是假的。仙师见着了,恐怕到时候一定会有所表示。” 这世上不管男女,都不爱喜欢自己的人结果到头来去对着别人去献殷勤,肯定要生气的。 容衍却摇头,“别看她平日里也不怎么发火,和和气气的,若是真的脾气上来,那是刹不住的。万一她气得厉害了,要和我一刀两断怎么办?” 容衍还有担心,便是芙萝真的对此没有任何反应,那么他要怎么办才好。 “更何况,别家的女儿也是父母养了这么多年的,要是被这么戏弄,到时候里子面子都没了,叫人家怎么做人,恐怕到时候在京城里也抬不起头来。算了。” 容衍回头看了蓬莱宫一眼。 人如今就在他面前,不管她到哪儿都会在他的眼前,可他心里却还是不安。 临海大长公主这次是被风风光光接到宫里来的。 这份风光比起当初先帝在位的时候也不多让。临海大长公主就喜欢热闹,人前越热闹越威风她就越高兴。 宫里来人恭恭敬敬把她请进去的。这年关的时候,京城里的尊贵人家里头都有人在外面走动,见着那么大的阵仗,不给家里的主人说是不可能的。 临海大长公主因此就更高兴了。 到了蓬莱宫,临海大长公主立刻就去看芙萝。 她在宫里这段时间,就住在蓬莱宫。 蓬莱宫这个时候也布置起来了,临海大长公主看了看,都觉得很是满意。 “你和我那侄子怎么样了?”临海大长公主看了一圈也没能挑出半点茬来,她干脆就去看芙萝,她有小段时间没有见着女儿了。女儿依然还是一张美人瓜子脸,没见着多少被养胖的意思,但脸色极好,肌肤更是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道得了不少的滋润。 临海大长公主现在看容衍,越看越喜欢,不由得过来问问芙萝。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自己的归宿啦。”临海大长公主感叹道。 芙萝听着亲娘的催婚,顿时骨头里就是一阵说不上来的酸爽。 不管在哪里,她还真讨厌被人催婚,不过催婚的是自家亲娘,她也不好说什么。 “娘,儿想着娘一个人在公主府里呆着,也太寂寞了。要不然儿请几个旧友给娘挑个可心人怎么样?” 此话一出立刻让临海大长公主老脸一红,“你当我是你爹那个老不正经的!” “爹能纳妾,而且每年国公府里进新人,难道娘就不行了?这天下也没有这个道理。”芙萝说的理直气壮,“而且爹做的,娘就做不得了,到时候气死他!” 芙萝还真的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真的有几分想要替自家亲娘拉线的意思。 她坐正了,拉着临海大长公主道,“我那几个旧友都有门路,到时候娘有什么要求只敢说,我和阿旭都没在娘的身边,娘一个人呆着多寂寞。” 临海大长公主却不上当,“少来糊弄老娘,你是我生的,长几个心眼我会不知道?我刚才那话你还没说明白呢!” 芙萝见着被临海大长公主识破,一下坐在那里。 “你说你!”临海大长公主气得半死,“心眼子都用到你亲娘身上了。” “我真心的。”芙萝小声的替自己辩解,“凭什么爹就可以花天胡地,娘就要洁身自好,自然是都要有。” “别说我了,先说说你吧。”临海大长公主没好气的把她给拉好了,“你对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之前你说的那些现在可不管用了啊,敢扒老虎胡须,小心到时候你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临海大长公主还记得当初芙萝的那些惊天动地的话,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合时宜了。谁敢把皇帝耍着玩,等到反应过来,那还不是得死无葬身之地? “没怎么想的。”芙萝忍不住看向别处,“走一步看一步。” 这话让临海大长公主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走一步算一步?” 芙萝点点头,她一下歪到临海大长公主的怀里,“娘,你不能偏心别人啊娘。” 临海大长公主一口气都差点没上来,眼前都有些发黑,这女儿的胆子是比她想的还要大的多。 冬至大过年,临海大长公主入宫没多久,就遇上了冬至。 冬至日,容衍没在甘露殿,到了芙萝的蓬莱宫,郭旭原先一心想着回公主府能出宫回家,这次也留在宫中了,现在看来想要回家根本不可能。 不过还在临海大长公主来了,一家子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临海大长公主在宫里就和自家里一样,随意的很,根本没有半点束缚。看起来真的就是家宴。 容衍看着脸上含笑,“姑母在宫里可还有不习惯的地方?” “这倒是没有,在这里每天见着好景色,感觉我这人都年轻了不少。”临海大长公主道。 临海大长公主这话显然让容衍很是高兴,“原本还担心侄儿有不周到之处,姑母在这里呆的舒适,侄儿也就放心了。” 临海大长公主哎了一声,“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说这些文绉绉客气的话不是生分了吗?” “今天冬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那才是开心的呢。” 容衍很显然喜欢临海大长公主这话,“姑母说的很对。” 说着他抬起酒杯就给临海大长公主敬酒,临海大长公主安坐在那里,直接受了容衍的酒。 容衍看向芙萝,芙萝早早的手里已经提前倒好了酒水,见着他看过来,她抬手直接对着容衍一敬。 芙萝对酒水这东西只是沾了沾唇,就算是喝过了,可是容衍竟然那么一杯全都喝下去了。 他看起来很是高兴,那高兴在她看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芙萝还是冲他笑了笑,他看到她那一笑,似乎还更高兴了。 临海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芙萝。 “姑母这段时日也在宫里住着,反正宫里这么大,多住几个人是好的。”容衍开口。 临海大长公主欣然应下,“那好。” 这顿家宴持续了不少时候,最后还是临海大长公主年纪大了撑不住,这才散了。 芙萝才回寝殿,就有人过来,说有人请她过去。 能在蓬莱宫请得动她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芙萝立刻赶过去,到了门口就见着满脸焦急的黄孟,黄孟看到她来了,迎上去,“陛下喝酒多了,原先老毛病有些犯了,还请仙师出手相助。” 芙萝一下就想到当初被容衍抱了一晚上的事。 她直接到殿内,没有闻到药味,她径直走到里面,就见着容衍躺在那里。 容衍双眼闭着,也没说话。 “又头疼了?”芙萝到他的身边轻声问。 他身上的酒味浅淡,宫中的酒都是佳酿,淡淡飘香。染在身上,不仅没有半点让人不适,反而平添几分富贵。 她记得容衍头疼症发作的时候会十分焦躁,抬手就让那些宫人内侍离的远了点。 “头疼的话,我给你揉下?”芙萝俯身问道。 容衍没有回答,芙萝也只当他默认了,手指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还没等施力,原本躺着的人一下起来,不仅起来,还一头埋到她怀里,双手直接抱到她腰上去了。 “这样我就好多了。” 第63章 逼婚 芙萝又被熊抱, 容衍身量颀长,人也生的手长腿长,站起来的时候, 都比她还要高将近半个脑袋。整个人压下来的时候,她就被抱得严严实实。 修长的手臂直接将她抱了个结实。突如其来又难以抵挡。 她整个人都被他抱住, 以前她抱过他,但是主动抱人和被人抱住, 这两个感觉都完全不一样。 芙萝感觉怀里多了一头漂亮的熊。熊长得剑眉星目, 而且就贴在她的怀里, 随便动了一下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强健的体魄。 怎么总感觉自己好像吃亏了? 芙萝低头看着怀里的容衍,容衍此刻和六皇女也没太大区别了,不,比六皇女都还要不如,六皇女撒娇都没他这样的。容衍像是彻底回到了小时候,抱住她就不肯撒手。 “你放开点,”芙萝低头,手掌在他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我难受。”容衍不但没放, 反而还给了她这么一句。 说完,他继续往她的怀里埋了埋。他忍不住将双臂收紧,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就这么锁在怀里。被抱住的人很柔软,也很温暖, 体温里夹带着一股淡香,让他越发沉迷。 要是就这么下去,那也是极好的。 容衍心里这么想道。 要是就这么一直下去, 也不知道有多好。 芙萝察觉到他双臂又把自己的腰给圈紧了,颇有些无奈。 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半点放开她的意思,相反她动了动,他的手臂反而还收的更紧了。 芙萝轻笑,她的手拍在他的后背上,就和哄孩子也没有任何区别。 “能不能轻点,我的腰都要被你给掐断了。”她话语里半含明媚的笑意,“你该不是想我们两个干脆就这么长在一起了?” “是。”容衍听她这话,手下才放松点。但是却依然不肯完全放开她,只是一味的抱着她不放。 芙萝见他不肯撒手,也不生气。毕竟和喝醉了的人不能讲道理。 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的落到他的手上,指尖直接按住了他头颅上的几个穴位轻轻的按压。 十道九医,她虽然出家修道是糊弄人的,但对道家的那些养生术还是有点兴趣,多少学了点。 指尖落到颅顶上柔软的厉害,容衍先是不适应一般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可是下刻躯体的僵硬又迅速的柔软了下来,他靠在了她的怀里,闭上了眼。 “这个毛病好几年了吧?”芙萝指尖按在他的头顶上,她的力道并不大,可是柔软的匪夷所思,带着一股亲切的安抚意味。 她的话语也让他忍不住依赖,“嗯。” “我记得以前你在宫里的时候,从来没说过你还有这个毛病,是去燕州之后才得上的?” 她记得当年的容衍虽然说比较清瘦,但也没听过身体上有什么毛病。 “嗯。”容衍任凭自己埋在她的怀里,“那里好冷,好冷,九月就开始刮寒风,远远比京城里都还要早的多,吹在脸上和刀剐一样。任凭身上穿的再厚,只要风一吹,骨头都能给你冻掉了。” 他的话语里像是委屈了,往她那里更靠近了些。 手臂间的躯体柔软的不像话,将他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全都一味的包容。 “你受苦了。”芙萝也和对孩子似的,仍由他抱着自己。 “我从来都不想呆在那里。”容衍靠在她的身前,将自己的心事全数托盘而出,“我不想去,那里好冷,吃食味道我也不喜欢。” 芙萝听着,手掌在他的头上摸了几下,“那就不要在那里了,回来好了。” “真的吗?”容衍从她怀里抬头看她。 芙萝这下确定容衍是真的喝醉了,清醒时候的他绝对说不出这话,他就算再袒露内心,也不过全都露出来给她看。 “当然,我们不在那里呆着了,我们回京城。”芙萝捧着他的脸笑道,“对了,要不然我们还可以去南边,听说南边比京城都还要暖和。我们去那里,到了那里,你就不会觉得冷了。” “不好。”容衍在她的怀里嘟囔着,他面颊上是酡红,两眼迷离的望着她。 芙萝听后有些好奇,“为什么呢?” “那里热,你最怕热,而且南边入夏之后还会时不时的会下暴雨,湿气太重,蛇虫也多,你受不了的。” 芙萝不过顺口一提,其实她懒得很,不爱动弹,尤其这年月出远门舟车劳顿可不是开玩笑,还有人出远门结果身体吃不消,半道上就得病没了的。 京城是王朝里最为繁华的地方,她也不作死,反正就呆在京城,刚才那话她不过是顺着容衍说下去,哄他开心罢了,谁知道他竟然还真的把她也给考虑进去。 “你怕冷也畏热。”容衍还给她仔仔细细的讨论,“冬日里除了下雪,你都不爱出来。夏日里除非天黑,你还是一样的呆在屋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一步。” 芙萝咦了一声,容衍还真是把她的习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一定呢。如果为了你的话……” 芙萝忍不住闭了嘴,她还真不会。 容衍突然笑了,和个孩子似的,他只是抱着她,“不用,像现在这般就很好了。” 芙萝听完,两手抱住他,又轻轻的拍拍他的背。 容衍再次投入她的怀抱,柔软馨香的怀抱让他流连忘返,目眩神迷又沉醉不已,她难得的纵容,让他失了平常的克制。 芙萝感觉到他身上滚烫,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下,可又没有探得要发烧的迹象。 “我感觉你身上有点烫。”芙萝实话实说,“你哪里不舒服?” 容衍就靠在她的身上,听到她这么问,摇摇头,“只要你抱着我,我就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芙萝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有抱抱人,就能治病救人的本事了。 “醒酒汤喝不喝?” 容衍一下就往她的怀里埋的更深,带着一股孩子的赌气,“不喝。” 他似乎还真的和那些逃避喝药的孩子一样,为了不喝药,把嘴都塞里头去了。 躲得更进去,还能听到她的心跳。 芙萝见状,干脆也就真的把他当成孩子哄。 想起今夜容衍没有回甘露殿,反而又在蓬莱宫,她都觉得自己现在恐怕是和容衍给捆在一块了,哪怕他们自己知道两人清白的很,但外人恐怕早认为他们狼狈为奸了。 外面个个看她占了天大便宜,咸鱼翻身,可是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可没有占得容衍的半点便宜,什么便宜都没有占得。 她抱着人好会,今天冬至,她也喝了酒,虽然都是一些果酒,适合女子喝,也不会容易醉人,可是时间一长,她也忍不住昏昏沉沉了。原本抱着容衍的手也随着睡意的上涌滑落下来,两人位置转换,芙萝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觉睡到大天亮,芙萝睁开眼,就见着两人和衣而睡,容衍两手抱着她,一条胳膊更是被她当做枕头给枕在头下。 她睁开眼看见容衍,他不知是昨夜说了那么多话觉得累,还是昨夜老毛病犯了,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醒。 芙萝盯着容衍看了好会,容衍的睫毛根根分明,看上去人畜无害。 她动了下,想要从他的怀里起来。她一动,他似乎也跟着有了动静。芙萝一下又安静下来,等了小会也没见着他有醒来的意思。 冬日好眠,除非有要事,不然都想要睡懒觉。 芙萝不打算又被记彤史的女官跑过来找,快要过年了,来这么一下,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芙萝小心的把他一条胳膊,从自己的身上挪开,从被子里爬起来。 皇宫里不管什么地方都讲究,就算是睡觉的被窝里都放了熏炉,里头点着安神香。既可以取暖,也可以享受里头的芬芳。 芙萝从被窝里出来,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安神香的味道。 两脚才落地,身后就传来轻微的声响,回头一看,就见着容衍睁开眼。 “你醒了?我让人进来。” 芙萝觉得自己的清白名声算是都没有了,哪怕她根本也不看重这个,但是名声出去了,肉却一口都没有吃着,这么一看还是觉得自己吃亏。 说完,芙萝拍了两下手,原本在外面等着的黄孟带着宫人进来。 蓬莱宫到底是芙萝住的地方,姑娘家这里除却粗活之外,用不到太多的内侍。有时候很多事还是宫人来做比较好。 看到芙萝衣着整齐的站在那里了,黄孟一愣,他往床榻那边看去,见着容衍也是同样衣着整齐的从床上坐起来,神色眼神都微妙的很。 黄孟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望着容衍欲言又止。 昨天那么好的机会,这两个竟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黄孟这下真的觉得容衍可能真的哪里有问题。 容衍坐起来,他扶了下手臂,嘴里轻轻闷哼了几声。 “陛下?”黄孟有点紧张。 “只是手臂有些酸麻罢了。”容衍嘴里说着不要紧,眼睛却去勾芙萝。 明明枕头管够,她昨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拿容衍的胳膊枕着。 容衍眼神勾人,眼波横动,他这样子,倒是弄得两个人好像有过什么了。 芙萝被看的憋屈,她一口肉都没吃着,别弄得一副她占了天大便宜的样子。 芙萝正要开口打算偷溜,容衍看着她,“再在这多留会。” “这不好吧?” 容衍笑的有几分羞敛的味道,“这原本就是蓬莱宫,也是你住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理直气壮。 这话说得也倒是。 不过芙萝却觉察出容衍别的用心。 她点头,“好啊,我在外面等你。” 说着直接到外面去了,容衍看着她到外面去,略有失落,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 这次记彤史的女官没有来了,但是临海大长公主来了。昨夜容衍说是喝多了酒,留在了蓬莱宫,这也罢了,反正这么多屋子,睡哪不是睡,但是两个人睡到一起去了,这就要个说法。 “侄子,这是什么意思?”临海大长公主怒气冲冲的赶过来,毫不客气的直接指着容衍的鼻子。 “侄子,我知道你现在发达了,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不听你的都要掉脑袋,可是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临海大长公主的话毫不客气,光是听着都叫人毛骨悚然。 芙萝变了脸色,可容衍却是好声好气,还直接去扶着临海大长公主,丝毫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姑母这话从何说起,侄儿有些听不明白。” 临海大长公主一看到容衍这样,顿时火气上涌,指着芙萝道,“我家阿芙都被你给拱了。而且还不是一次!我在宫外都能听到宫里阿芙怎么怎么样了。” 临海大长公主一把推开容衍,指头都恨不得直接指到容衍的鼻子上。 “现在我还在这里呢,你就又把阿芙这样了,我都还没死!” 容衍依然是方才的那副好脾气的模样,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姑母说的很对。” 芙萝看着他们两个这样,顿时觉得不妙。 “我说得对,那么陛下打算怎么办?这孩子的亲爹是个废物,但是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总不能眼睁睁瞧着自家闺女被人欺负到门上都不吭一声吧。” 容衍连声道是,很是谦虚的模样,“那姑母说要怎么办?” 这一句下来,芙萝顿时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和她都那样了,还过来问我怎么办?大侄子,这也太不厚道了吧?!”临海大长公主道。 容衍听到她这么一句,低头下来,言语里都带上了几分试探,“姑母的意思是……” “占了便宜难道还想一甩手什么都不管?” 容衍飞快的抬头,瞥过芙萝。 “姑母的意思是成婚吗?” 芙萝腾的一下站起来,这下要是还不明白就真傻子了,这两个联手起来来套路她了?! “娘!” 临海大长公主回头看着她,容衍也望向她,一时间场面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容衍:套路逼婚!!感谢在2020-04-26 20:07:53~2020-04-27 20:4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握住 亲娘和容衍联手起来, 套路她逼婚,这让芙萝怎么也没想到。 心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殿内立刻安静下来。泛着一股诡异的静谧。 临海大长公主两条眉毛都差点倒竖起来, 她可能是上辈子欠了这个女儿的,所以这辈子她做娘来还债了。阿旭那个臭小子整日里到处惹祸, 都没有芙萝一个人来的折腾。 她真是给这个女儿操透心了。都和容衍睡在一个屋子里头,外头的人谁管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真有什么, 都只管将他们当做一对了。这还要不赶紧定下来, 日后有个万一那要怎么办。 如果容衍到时候见着没指望, 掉头娶另外一个回来做皇后,自家女儿还要活不要?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做主。”临海大长公主脾气一上来,也不管芙萝了,她看向容衍,“这事没完,陛下也不该是这种人吧,吃干抹净了, 掉头就不认人了。” 临海大长公主一鼓作气,气吞如虎,“我还没死呢,陛下如果还认我这个姑母, 那么就把此事给定下来!” “娘!”芙萝悚然一惊。 可是临海大长公主才不管这个呢,照着她这个宝贝女儿的想法,就是恨不得日日都快活, 她倒是觉得日日快活也不错,可是一辈子还有这么长呢,自己活着的时候,还有能力保全,等到自己死了,那谁来保护他们? 解决一个是一个,容衍她都看了这么久了,到了如今,就算是临海大长公主这种挑剔的,也不得不说,容衍的确长情,而且不仅仅是长情了,已经是痴情了。 痴情男人,尤其是做了皇帝的痴情男人,那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错过了,也不知道下一个傻子在哪里。 临海大长公主径直看向容衍,一定要容衍表态。 容衍眼睛动了动,直接看向芙萝,他眼底连带着眼下一圈都已经泛红,泛着一股楚楚可怜味道。 “姑母说的是,可是阿芙,你要我吗?” 他看向芙萝,芙萝心头乱跳。 这模样比当初她退婚的时候,还要刺激多了。 当年退婚,她根本就没有问过容衍的半句意思,直接和亲娘两个人就把事给办了。事后也不过是和他哭一哭,立个自己迫不得已的痴情人设。 哪里和现在这样似得! 芙萝心头乱跳,脑子里头更是有些嗡嗡作响,看着容衍那双眼睛。 “我,我想一想好不好?” 芙萝原本的拒绝在他的注视下不由得软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成了另外一句话。 容衍却又往她走进了几步,“可是真的?” 芙萝点头,她露出些许安抚的笑,“自然真的。” 说完,芙萝感觉到临海大长公主对她投来刀子一样的注视。 被亲娘这么看着,芙萝后背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容衍道了一声也好,临海大长公主急了,恨不得当着人面就把芙萝给打一顿,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还能白白的错过! 容衍似乎感受到芙萝的小害怕,他径直就走到她跟前,替她挡住了临海大长公主,“无妨姑母,慢慢来。” 临海大长公主一口气险些没有喘过来,但看容衍这表态,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容衍见状只是一笑,她方才那话,他就当她已经同意了。只是需要耐心罢了。 这么几年,他什么都已经走了过来,这么一点耐心他有。 容衍当着临海大长公主的面,持起芙萝的手,“我听到你那话,我很高兴。” “至少你没有直接说,你不愿意。” 冬至过后,宫里就开始准备着过年。 过年在每家每户都算是大事,不管贵贱都要从头到尾都要认真操办。尤其宫廷规矩更多,芙萝以前见识过。 朝臣们去朝贺皇帝,内外命妇拜贺皇后。鸡飞狗跳,一天下来,大年初一基本上就是各种磕头里头过了。 所以她才一开始各种想办法溜回家去,谁知道竟然没有躲过,而且连亲娘都一块被接进来了。 大年夜里,容衍过来,和临海大长公主还有郭旭吃年夜饭。 郭旭怕容衍就和老鼠怕猫似的,见着容衍过来,顿时也不敢调皮捣蛋。 他乖乖坐在那里,不敢胡乱动。 桌上的菜肴都精致的很,容衍也不用以往宫里的惯例,他甚至连甘露殿都没有呆,直接过来,至于那些规矩就更是没有,一张圆桌几个人往那里一坐,就和平常人家差不多。 临海大长公主喜欢这个,她真的是不喜欢以前那种装腔作势拿腔论调,一顿饭恨不得吃出几百个规矩。容衍这么安排倒是更得她意。 今天的菜色都是就近拿过来的,热气腾腾,临海大长公主端起碗就吃。 她一开头,然后下面的小辈也就拿起筷子。 芙萝的口味不定,只要好吃,基本上也都会尝尝。 容衍夹了一筷子的桂鱼到她碗里。 “吃点,年年有余。” 桂鱼是两面裹了粉下油锅炸的,又拿汤煮过,容衍夹给她的时候,还很贴心的往汤汁里沾了沾,送到她碗里来。 芙萝见状,也夹了菜到容衍碗里。 “姐,我也想要。”郭旭看的眼热,开口就是一句。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立即剐了自家傻儿子一眼。 六皇女看见郭旭一张脸都恨不得埋到碗里,“表哥怎么啦?” “没事,他眼睛不好。”临海大长公主笑眯眯道。 容朗依然还是那么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伯父什么时候娶婶婶啊。”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笑眯眯的,觉得小辈里头,也就这么一个孩子最懂事。 容衍又给临海大长公主夹了点菜,“只要她愿意,那我也就娶了。” “那伯父还是要早早做准备。”容朗贴心道,“毕竟大婚可麻烦。” 容衍听后,颇为赞同,“这个你倒是说的很对,的确要早做准备,要不然到时候还真的慌慌乱乱的,那就太不像样了。” 芙萝听着,忍不住默默看了容衍一眼,恰好容衍也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他眉梢一挑,眼底里似乎游着些势在必得。 他眼神坚定,被殿内的光一照,映照出清辉,被她看到眼里,有了惊艳的味道。 芙萝突然觉得他那日问的那一句,恐怕不过是诱她而已,只要开了个口子,对他来说那便什么都好。 她当时一时昏头了,竟然入了他的圈套。 心里想着,低头狠狠的一口把容衍送来的鱼肉咬住。 除夕夜要守岁,小孩子们不在此列,吃了东西,就会被领着下去休息。 容朗和六皇女被领走之后,殿内也就剩下了临海大长公主一家还有容衍四个。 容衍坐在那里,频频往芙萝那里看去。芙萝察觉到容衍的目光,她坐在那里没有多少搭理他的意思。 “年轻人出去走走吧。”临海大长公主瞧着这两个眉来眼去的,干脆开口。 “娘,外面冷,我不想出去。”芙萝嘟嘟囔囔,老大不情愿。 “冻不死你。叫人给你再多套一件狐裘。塞几个手炉进去。外面走一圈。去去去,日日在我跟前晃悠,看着都烦了。” 说着她就要宫人去把芙萝给拉起来。 黄孟在一旁笑,“这个时候正好是要放烟火的时候了,在殿内坐久了会犯困,不如仙师出去走走,活动一下腿脚,也是极好的。” 说完,宫人们就已经把厚厚的狐裘拿来了。 瞧着芙萝和容衍出去,郭旭也跟着站起来,被临海大长公主一把抓住。 “他们出去,你跟着过去凑什么热闹!” 郭旭被亲娘抓住,满脸的莫名其妙,“娘不是说我和姐姐天天在你跟前晃,你看的不舒服吗?” 临海大长公主险些被郭旭给气的倒昂,一把把人给拉下来,“那话是说他们的,好让他们两个出去,那两个谈情说爱你过去是要被你姐夫给戳死么!” 说着临海大长公主重重拍在郭旭的背上,“好好坐着!” 芙萝和容衍出了殿门,直接往外面走去。 新年夜里,宫里也会放烟火,就和宫外一样。容衍行事低调,宫里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被他裁剪了不少,年夜里头宫里的开销很大,容衍大刀阔斧,直接免了不少,倒是夜里放烟花留了下来。 芙萝套着厚厚的狐裘,袖筒里是暖和的手炉。前面宫人手持灯笼直接一路都把这条路都给照亮了。 突然走在前面的容衍停了下来,回身过来看着她,像是在等她。 芙萝咦了下,不由得停了脚步,“怎么了?” 容衍伸手出来,“你走在我后面,我总是觉得不太好。过来吧。” 芙萝摇摇头,“那可不成,今天我和你走到一块去了,明到时候还不得有人弹劾说我不懂规矩么?” 她说着眉头皱了皱,一副嫌弃麻烦的样子。 容衍放了手,“过来便是。” 这模样透着一股执拗,芙萝也不和他耗着,直接走到他身边。 “说好了,万一外面那些御史又多嘴了,你去摆平。”芙萝插袖斜睨他。 今日是大年夜,宫里张灯结彩,就连宫人手里提着的琉璃灯也泛着一股光彩。琉璃灯内的光落到她的脸上,给白净的肌肤上染上了别样的红晕。 “没人敢拿我的私事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说,更何况……”他故意买了个关子,不说下去。 芙萝听他说话只说半截,回头来看他,将他两眼笑吟吟的,没有给她解答。 芙萝看着偏不如他所愿,他不说她也就不问了,直接往那儿走。 容衍见状也只是跟在她身旁。 最近下了雪,道上都视线被人清扫过,一条大道干干净净,入夜之后,宫里各处都挂上彩灯,灯光照到雪上,被白雪一五一十的给返照回来,也有了别样的色彩。这样的夜色和身边的人交相辉映,成了别样的美色。让人一时间不知道是看雪景好,还是看他好。 容衍今日装束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依然是中规中矩的赭黄圆领袍。露出领口的交襟将他的咽喉包裹住,可是到底还是没有包裹的严实,微凸的喉结露在外。 他从来都是不是武将的长相,可也不是文士的文弱。他折中了一下,生了一张秀雅的脸,也有一副将强悍藏在肌理的躯体。 站在那里,足够让人心安。 走到白玉栏处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尖啸,只见着一颗火球冲上了天际,然后啪的一声炸开,顿时明亮的五彩的光芒在天空炸开。在雪光里格外耀眼。 烟花的声响透着重重的喜气和憧憬,在宫城之上炸开。 芙萝抬头看着,忍不住轻轻的哇了一声。 白雾从唇齿间喷涌出来,她看着头顶上的那些璀璨的烟火,笑了出来。 “喜欢?” 芙萝点点头,“当然了,好热闹呢。就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要是民间的话,说不定有好多人,特别热闹。” 可容衍却说不,“民间这个时候,恐怕都一家子在一块,他们不会出去。街上都是冷冷清清的。” 一句话把她给堵的半晌都说不出话。 “但是我想陪你看,就我们两个。” 容衍说着,低头笑了,他直接伸手他握住她的手掌,“只和你一起。” 他握住她的手,现在外面也不暖和,他也没和她一样,手里揣着炉子,但他的掌心却出奇的温暖,掌心并不干燥,甚至带着些许的湿润。 她和他对着干似得,整只手就要往后缩,他却五指一拢,直接握住。 “我不会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是什么我不知道了,沉迷感情戏 第65章 拜见 容衍紧紧握住她的手, 带着一股绝不放手的气势。 他握住的并不紧,她的手被他包裹在掌心里,没有半分的痛楚, 不但没有,反而她若是动动, 他还会给她更大的自由,但是他却不会放开。 烟花璀璨, 带着啾啾冲上天的声响。她看着天际炸开的烟花, 烟花炸开了, 又哗啦一下天女散花似得向四周散开,又炸开一片五颜六色的火焰。 她回头过来,正好瞧见容衍在看她。 天空上炸开的光落到他的眼底,氤氲成了另外一种夺目的光彩。 “你看我做什么?”芙萝忍不住问。 “因为阿芙好看。”他说着,又加了一句,“今夜这烟火也不及阿芙十分之一。” 这话透着一股漫漫情波,听得人不由得软了半边的骨头。 最难得的是,他是说真的, 打心里就是这么觉得。说出来的时候真情实感,往人的心头上钩。 芙萝听过的甜言蜜语不胜其数,其中的很多,她也不过是当个笑话听一听, 听完之后,说几句好听的话糊弄过去就成,他这样倒是有点惊心动魄的意思了。 他对她的时候, 当年没说过一句重话。从燕州那个地方杀回来,倒是对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吹胡子瞪眼没一句好话。芙萝看在两人如今地位反转,捏着鼻子也都认了。 由着他发脾气作天作地,心里原本打算着,等他作的差不多了,基本上也就可以翻过去了。 到时候他做他的皇帝,她继续去做她的假道姑。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她想的倒是美,可没料到容衍竟然还真的把当年那些全都一口气全吞了,只当她什么都没做过,掉头过来,要把她给叼回去。现在这架势恐怕是气势汹汹,势在必得,而且他也手段狡猾,连她的亲娘到了现在都已经劝她回头了。 芙萝毫不客气的嗤笑“什么时候这么能说讨人喜欢的话了?我的陛下。” ‘我的陛下’四个字惹得他心头一阵乱跳。 下意识的又握紧了她的手。“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这些。” 容衍也顾不得去看天空上炸开的烟花,那些烟花是潭州等地精心制作,可在天上炸开千姿百态,可那些璀璨的烟火到了她的跟前,全都失却了光彩。此时此刻他也就能看到她。她就是天地之间最耀眼的那一抹光亮。 他这模样有了几分情窦初开的少年那样的风韵。 芙萝斜睨他,将他的不安和羞涩一股脑的全都收入眼底。她另外一只手在袖筒里捧着手炉,手炉暖和,捧在手里很暖和。但是被容衍握住的那只手却更加烫的厉害。 一时间不知道是她自己的体温,还是容衍加在她的身上,这感觉着实奇妙的很。 亲密却又不足够亲密。欲说还羞,一切都在那双相持的手,还有流转的眉目里。 “想说什么?”芙萝笑了,她眼睛里被天上的火光一染,带了些挑逗的意思。 “我喜欢你。” “我想留下你。” “我想娶你。” 容衍握紧她的手,每说一句话,掌心里的湿润便似乎重了一分,心头上的跳动也快了。 他又一次把自己送到了她的跟前,让她裁决。她只要一句话,便可以让他高兴,也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如坠冰窖。 芙萝站在那里听着,她没有躲闪,也躲闪不了。 “我当初做的那些,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芙萝突然道。 被人退婚,除非自己愿意,不然不管男女,还真的难以迈过那条槛去。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回来就对她各种不甘。 “我在意。”容衍自嘲的笑了笑,“若是说我不曾在意,那便是在撒谎。我不甘过,我不懂你当年为何要那般做。” 容衍走到她的跟前,他依然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却很仔细的把她的手往袖管里送了送,免得她的手被冻到。 “我不明白,我也不甘心。”容衍低头下来,话语里都可听到一股自嘲,“可是我也知道,我那时候和容征的确无法相比,他是太子,而我不过是一个什么名号都没有皇子,说是皇长子,可是阖宫上下,又有多少人将我这个皇长子放在眼里。你自小就被姑母捧在手上,会如此,也算不上什么过分。” “后来渐渐的,我也懂了,没有权位这些东西,我连娘的尸骨都保不住,更何况是你。” “是我错了。” 芙萝心绪着实复杂,嘴唇动了动,“你这又是何必?” 见着容衍抬眼看着她,她道,“你……吊死在我身上,该不是等着大招给我吧?” 此言一出,容衍顿时陷入沉默里。 黄孟在后面听着芙萝这话,哪怕见多识广,这会儿他也恨不得干脆一头晕死过去算了。 容衍眼闭了闭,“我忘不了你。” “当年的中秋之夜,我见到了你,从此之后我便不能再忘了你。”他曾经想过,要将她忘了,可是在燕州的这么几年,哪怕处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也从未忘记过她。 她是他曾经的最亲近的人,唾手可得,甚至他还想过,成婚之后带她出京就藩,要怎么样才能让她过得好,至少不会让她觉得在京城里差。 他想过很多,最后全数落空。 容衍差点走不出来,他对她从未设防,他一直坚定的认为她会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他不甘过,愤恨过,也想将她忘记的一干二净,就像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跟前出现过一样,可是他做不到。 “越是想要忘记你,相反就越是记得清楚。”容衍说着呵出一团白雾,白雾混着夜色,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氤氲出别样的落寞。 “既然如此,我也不和自己较劲,承认我还爱你,也无什么不好的了。” 容衍忍不住捏住了她的手掌,他感觉自己如同握着一团软云,柔若无骨,他的心都悬在了上面。 芙萝什么都见过,痴情男人也看过。 不过见过的男人的痴情都是有时限的,一开始要死要活难舍难分是真的,可是时间一长都过去了也是真的。 一辈子这么长,有什么必要一定要认准一个人不放? “所以我不放手了。”容衍轻声道。 芙萝听后挑了眉,“你这是打算不管我点头不点头,都要了?” 容衍不答,只是对着她笑笑,用意倒是明显,“对不起。” “但是我不会改。” 诚恳认错,死不悔改。 芙萝脑子里就只有这句话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掌心里没有冷下来,不但没有,反而冒着一股滚烫。 容衍对着她笑笑,他又握紧了,“下面还有,我们接着看吧。” 说着他换了下位置,手掌也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掌心贴在她的肩头上。 “还有什么呀?”芙萝任由他搂住她,抬头满是好奇问,“这东西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着了。” “容征往年没有放过吗?”容衍有些奇怪。这些都是宫廷里的惯例,按理来说她应当见过的。 “别提了。”芙萝显得有些兴致缺缺的,“他那个时候贼心不死,我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羊入虎口,直接送到宫里去,给他机会。再说了,他那个母老虎也不是吃素的,最喜欢找我的麻烦,明明就是她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全都怪到我头上。这宫里在你来之前,对我来说那简直盘丝洞,谁敢来呀。我娘当时都小心做人,生怕被他那个亲娘给抓了把柄呢。” 她这抱怨让容衍心里有些心疼,“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我当时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芙萝说起来就皱眉,“他们那一家子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把他们全都给关起来,真是做了好事。” 容衍听后,沉默无言,“她们敢那么对你?” “没办法,谁叫那时候他们高高在上,说是亲戚,要是他们真的拿个由头找麻烦,我可不是只有乖乖受着吗?” 说着她又笑问,“待会还有什么可看的!说呀!” 黄孟在一旁看的那真是叫一个叹为观止,方才这位姑奶奶那话说的连他都提心吊胆,可是现在,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把局面给拉回了。 黄孟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小姑奶奶了。 容衍看了过来,黄孟恰到好处的接话道,“接下来是‘富贵满堂’‘花开富贵’‘天下太平’。” 芙萝听了,“这名字怎么都这么喜庆?” 黄孟笑,“这过年,自然是要问老天给讨一个好彩头的。” 容衍问,“怎么,是不是有不妥?” “不是,就是想看看到时候放出来是什么样子。”芙萝说着两眼都是光亮,“都说是向老天爷套个彩头了,自然是要好看才行啊。” 说着,又是一颗烟花旋转着炸上天空炸开,她哇了一声。 容衍见她看的投入,“如果喜欢,下回还放几次。” 芙萝眼睛看着天空上的烟花,摇摇头,“不必了。” 容衍奇怪,他知道她喜欢享乐的性子,喜欢什么,恨不得日日都看着,一直到腻了为止。 “为什么?” “宫里要什么东西,外面肯定会翻倍的去做,从源头到送到宫里来,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多折腾呢。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芙萝眼睛看着天,“再说了,要是经常看,先不说会不会失火,看多了就腻了。” 她话语里自然带着一股娇纵的意味,容衍听了,脸上浮出笑意,“好,都依着你。” 虽然说有守岁,但芙萝向来是个不守规矩的。熬的晚了,实在憋不住就要去睡,容衍也由着她,亲自送她过去,甚至在她躺下来之后,还亲自过来给她掖了掖被子。 不过她这一觉也没睡多久,她迷迷糊糊里头就被人给挖了起来,还没等她说话热帕子直接上了脸。然后被宫人一顿拾掇,直接给拱到了殿上。 大年初一说是喜庆洋洋,其实比平日里都还要累,熬了一宿还得继续在那里和桩子一样坐着,待人接物还要仔细。 芙萝昨夜里很晚才睡,坐在那里迷迷糊糊,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又在做什么。 等到被人一拉,她才从要睡着的状态一下惊喜。 临海大长公主满脸喜气洋洋的坐在她身边,“还睡!人都来了!” 说着,外面就来了不少贵妇,贵妇们仔细妆点过了,不过都很克制,是平常的打扮,没有珠光宝气。 芙萝看到其中几个人的脸,一下就吓清醒了。这些人都是诰命夫人,其中有几个她都认得。 大年初一,外臣朝贺皇帝,内外命妇朝贺皇后。这个是定死了的规矩,雷打不动,宫里没皇后也没嫔妃。怎么全都到她这里来了? 芙萝见着里头的比临海大长公主年纪还大的诰命夫人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一股敬畏和佩服。原本没睡饱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就吓清醒了。 原本软趴趴的坐姿随着她的一个激灵一下就正襟危坐起来。 那些诰命夫人见状,也吓得跟着低头,一个个也好好的站着。 顿时殿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芙萝见着面前这一群,哪里还不明白容衍的意思,这家伙心机起来,可比她亲娘的逼婚给厉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谁有你这么逼婚的! 容衍:我感谢在2020-04-28 20:53:34~2020-04-29 20:5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天烛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烛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卿如见 6瓶;天烛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大殿 芙萝觉得自己被套路的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容衍是个带兵打仗的人,阴谋用得,阳谋更是使得。 若是他对她用阴谋, 她会把天都给翻了。可是这阳谋用的光明正大的,芙萝倒是有些手脚无措。 这么多诰命夫人和戳脚子一样的杵在她面前, 原先还困得很,现在全吓没了, 站在那里看着下头乌泱泱的人。 临海大长公主就坐在芙萝身边, 跟着受这份福气。 临海大长公主都是大年初一到宫里给人拜来拜去的。弟弟活着的时候还好, 都是自家人也不讲那么多的规矩,侄子继位,上头坐着的还是和她毫不对付的弟妹,原先的一家人不讲虚礼就变成了老老实实进宫磕头。 现在她终于不用再和那三年一样,给人磕头了。不但不用,反而还能高坐在那里,接受那些诰命夫人的礼。 京城的这些诰命夫人,场面话说的最好不过, 不过她知道私下里,这些人可没少想要看她家里的笑话。 现在她倒是想要瞧瞧,如今到底是谁看谁的笑话。 “说话呀。”临海大长公主在那里坐了好会,往芙萝那里捅了下。 芙萝一下清醒过来, “大过年的,诸位夫人到这里来,着实是辛苦大家了。都坐下吧。” 容衍把这些夫人提溜到芙萝这里来, 用意不言而明,诸位诰命夫人心里也明白,哪怕这个时候没有全部披挂上身,也知道今天其实和朝贺皇后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芙萝这话出来,谁也不敢当真,都没有露出半点在自家的那股闲散劲头来。上面的那么说叫做礼贤下士,可要是自己当真了,那就是成没药救了。 诸位夫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口里道谢,这才坐下。 芙萝以前在宫里没少见这种场面,应对起来也得心应手。场面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芙萝在上面言笑晏晏,一派的和气做派。下面的诰命夫人接着她的话头说。 殿内全都是喜气洋洋,和乐融融。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芙萝手边的茶都喝过三四盏,过了小会让诰命夫人们给回去了。 她又不是真皇后,意思意思一下,给容衍一个面子得了。正要这些诰命夫人和拜皇后似得,对着她跪来拜去,她就真的一下跳到容衍专门给她做好的套子里头出不来了。 “看来,他是真的心里有你。”等那些诰命夫人都离开之后,临海大长公主眉眼带笑,“这差不多是告诉所有人,他呀,就看上你了!” 六皇女就听到这个,她满脸高兴,“郭姐姐终于要嫁给皇兄了?” 这话让临海大长公主越发的高兴了,她坐在那里,笑的喝了不拢嘴,“果然今年是个事事大顺的好年份!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心想事成!” 郭旭才回来,就听到六皇女说嫁娶,然后就是亲娘的这句话。 “可是姐姐不是说,她不想……” 郭旭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临海大长公主就一眼剐过来,“大年初一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好的字,小心你的皮!” 郭旭哪里见过这样凶悍的亲娘,惊吓之下,直接闭嘴不敢说话了。 临海大长公主自然记得芙萝之下是说了什么雄心壮志,只想睡皇帝,却不想负责。古往今来自家女儿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但这话听听就算了,要是真的当真,并且还照着去做,那就是嫌弃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 临海大长公主满脸笑意看向芙萝,“阿芙呀,可犯傻。” 芙萝坐在那里,听到亲娘这一句,她靠在那里,“娘,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你要是知道,当初那天就该顺着我的话给定了!”想起那天自己抓了这两人在一个屋子里,自家女儿却不顺着她的话给说下去,临海大长公主就不由得一阵火大,“你嘴上说的好,到了做的时候,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临海大长公主说着,坐的更近了点,“你可别傻,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要是你还端着怎么的,到时候真的给弄进来一个皇后,你和咱们全家就都别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容衍才来。大年初一百官朝贺皇帝,然后还要留宴。一直到了现在才散了回来。 容衍一来看到芙萝就问,“今日怎么样,没有人敢对你不敬吧?” 芙萝摇摇头,“那倒没有,不但没有,那些夫人们看起来比平日里都还要谨慎小心的多。” 芙萝说着看看他,“你这要干嘛呢,让她们来干什么?” 容衍有些意外,“你不喜欢?” 芙萝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我昨夜里没睡好,她们一来,我连懒觉都睡不成了。” 她原来觉得自己不用去朝贺皇帝,也没有皇后给她拜,所以她有机会睡到天亮。没成想她还是没有逃过天不亮就被挖起来。 容衍看她满脸抱怨,嘟嘟囔囔很是不满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 “这个没办法,新年里头都是如此,等到大年初二往后就好了。”容衍亲昵的捏她鼻子,言语里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亲近。 “我昨夜一宿没睡,然后今日一大早就要坐在那里给人当菩萨拜。” 容衍说着,话语里透着一股撒娇,“可不好受。” 芙萝似笑非笑的睨他,“怎么,给人当菩萨还不好?” 容衍又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 “有什么好的,坐在上面,大殿上还要烧香,弄得烟熏火燎的,下面的人看不清你,你坐在上头也看不到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山呼万岁,声响可不小。平常宫里严禁喧哗,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能大声说话,一个两个全都卯足劲。耳朵真不好受。” 芙萝听他这小孩子抱怨的话,有些好笑,她拉着他,“让我看看。” 说着还真的看了看他的耳朵,长得好看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丑的,就连一根头发丝都觉得长得俊,他的耳朵自然也是长得好。 芙萝给他揉了揉耳郭,“不疼了吧?” 说话里还忍不住夹着笑意。 “还是有点疼。”容衍道,眼里却冒着光亮的望着她。 芙萝哎哟了两声,“这可不得了,恐怕是有毛病了。” 她嘴里说着,就要黄孟去叫御医。 “大年初一就请御医,回头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容衍拉住她,“还是自家关起门来算了。” 芙萝瞧着,指尖对着他的耳朵就下去了,柔软的指尖直接沿着耳朵搓,“还疼的话,要不要我帮忙吹吹?” 芙萝一句话调笑,甚至有那么点儿调戏的意思。别看容衍这年纪了,其实除了她之外,还真的没有和女人亲近过,她这么一说,就见着手里的耳朵红了,泛着一股红红的诱人颜色。 “好啊。”容衍突然道。嘴里说了还不够,直接就把脑袋都往她这里给靠了过来。 顺着杆子往上爬,恐怕就是容衍这样的了。 芙萝冷不防就被容衍一下给反将了一军。 “没你这样的。”芙萝才不会真的给他吹,叫人给他上了热茶。 “姑母呢?”容衍和芙萝说了好会的话,在殿内没有见到临海大长公主。 “娘昨日里一宿没睡,现在还在休息呢。过会应该能一起用晚膳。” 容衍听后点点头。 他看了她小会,突然靠在她腿上,“我也累了。” “让我靠着你睡会好不好?” “不好。”芙萝半是开玩笑的开口,见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又忍不住软下来,“就一会,你重的和头熊似得,压在我腿上难受。” “我不重。”容衍说着,已经把脑袋给放到了她的腿上。 其实枕着腿,真的不比枕着那些柔软的枕头舒服,但是他就是想靠近她,哪怕只是单纯的和她靠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他心底都能生出无限的暖意来。 暖着自己,也暖着因为前半生的荒凉而虚无的内心。 “我一点都不重,当初才到燕州的时候,下头的人就说我这样的,弄不好一阵风就能把我给吹走了。这些年,吃了这么多下去,也没见着长肉。能有多重呢。” 他说完,就靠在她的腿上睡了。 累了一宿,还得在大殿上端坐着,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他也还撑得住,比这个更难熬的他都坚持过来了,但是碰着她,就是忍不住的娇气起来。 就是娇气,没有人照看的时候,哪怕命悬一线,他也从未有过半分和人道苦的想法。他的骨气和傲气不允许他对人说那些话,更何况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白白叫人看笑话罢了,可是在她面前,他可以说自己痛,自己不舒服。并且她也会包容下来。 芙萝就守着他,仍由他在腿上靠着,而容衍也说到做到,说只是睡一会就真的只是睡一会,自制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哪怕昨夜里没睡,只是睡了小会养回精神就醒了。 他一醒来就记挂她的腿,“怎么样,没有发麻吧?”说着忍不住去看,甚至还想上手。 芙萝似笑非笑的,“陛下,这可不讲规矩了啊。” 她这一说,容衍原本要伸出去的手,一下就缩了回来。他带着一股忐忑,甚至连话都说的有些不顺畅了,“我、我没有。” “哦,当初你回来的时候,是想要干什么呢?”芙萝言笑晏晏的和他翻起了旧账。 其实他回来那次,差点没成她霸王硬上弓,两人一下就颠倒起来。她才是那个馋姑娘身子的恶霸,容衍倒是成了个苦逼兮兮的,被恶霸强迫的可怜姑娘。 最后结果还是容衍扛不住她,拿被子把她从头到脚蒙了个结实跑了。 “那时候是我糊涂。”容衍认错很痛快,可是脸上还是浮着诡异的绯红,“你要打我骂我,我都认了。” 芙萝想起那会他惊愕的模样,不说其他的,那样子还真的很可人。 芙萝说先记着,“到时候再说。” 大年初一的饭也是很丰盛的,临海大长公主有意让这两个人多相处一会,吃完之后就催促说最近天气暖和了点,年轻人适合出去多走动走动。 今天风平浪静,夜里也没有起风。 没有起风的话,倒是适合出去走走。 走到半路,芙萝突然来了兴致,“太极殿上面是什么样啊,还有宣政殿,我以前只是去过,还不知道上头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时候过去似乎是有点晚了,容衍听了兴致勃勃,“你想知道?” 芙萝点头,“突然来了兴致,想去看看。” 这口吻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走吧。” 这个时候去是不能够的,但是容衍在前头给她开路,也没什么不行的。殿内已经被洁扫过了,甚至又换了别的熏香。 进来之后,她左右看了一圈,“还是和原来的模样一样。” 说完,她满是好奇的看着上头那个位置。 容衍见状,“上去吧。” 芙萝回头过来,“真的?” 容衍持起她的手,“来吧,其实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个位置罢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芙萝到上面,打量了一下这宝座的模样,过了小会她径直在上头坐下。正襟危坐了不过一会,就一下笑出来。 高高在上其实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对着空荡荡的殿宇,也看不出什么大权在握的感觉。 “等下头都是人的时候,就有那种意思了。”容衍在一旁道。 芙萝舒展开手脚,面带笑意,“人多了的话,反而不好。” 容衍却看她,“人多的时候才好,人多了,就全都知道我的的心了。” 坐在那里的人触到了他的心,“我也是你的臣。” 芙萝挑了挑眉,很有兴致问,“是什么?” “裙下之臣。” 他回答的认真,全然不似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也快差不多了吧~ 第67章 哄 芙萝向来不怕男人的那些情话, 她没有什么少女的羞涩,不但没有,她还会上上下下的把男人说的那些话给在心里过一遍, 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觉得新鲜就稍稍认真的停了一下,若是那些似有还无, 温存委婉的情话,芙萝应付起来驾轻就熟。 芙萝感觉自己简直身经百战, 可这次容衍, 可叫她有些招架不住, 他丢开了所有的遮挡,言语直白,眼神炙热滚烫,像是有火在里头烧,和他对视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那一股的灼热。 烧的她几乎是从内里就开始滚烫,口干舌燥,甚至有一股自己快要被燃烧殆尽的感觉。 喜欢她的男人不少, 有企图的男人更是不少,只是看有胆子的和没胆子的。各种情话听了不少,各种示好也见了不少,早就见怪不怪。她听着也就听着, 心头上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是对着容衍不是。 容衍说的认真,双眼也直直看着她,眼里滚烫火热, 盯在她身上,简直要在她身上放把火,把连着她和自己一块全都烧干净。 “你还是皇帝,说这话,也不怕外头的那些文武百官哭起来。”芙萝抬头看他,神情似笑非笑,话语里罕见的也带上了些许尖锐。 容衍笑起来,他低头下去,答非所问,“你想看我哭吗?” 芙萝被他这没头没脑的回答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依然瞧着他,“什么?” 他低头下来,“你如果想看我哭的话,我也能哭给你看的。” 说话的间隙,他的眼底竟然真的泛起了微红。 那微红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转深,芙萝吓了一大跳,立即就要起来。可容衍却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他抢先一步,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略施力道,缓缓的将她压了回去。 他依然是平和的,没有见到半点激动的模样,平和的如同静水,只有靠的极其近了,才能感觉到平静下的汹涌。 “想看吗?”他又轻轻的问。 芙萝心跳的很快,和上回他在她跟前杀人不同,她心跳得快,口舌干渴,“那……是怎么哭的呢?” 芙萝接着他的话说了,她眼底里露出盎然的兴趣来。兴致勃勃又好奇万分,“你的意思是我想你怎么哭,就怎么哭吗?” 语气里全然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容衍诡异的有了,如果真的让她随心所欲,她恐怕都能上屋掀瓦,闹得鸡飞狗跳的感觉。 “好啊。”容衍只是有瞬间的迟疑,立即答道,“只要你想。” “只是我能问你要我想要的吗?” 芙萝做在那里,两手撑在身边,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是一点都不慌了。 “你想要什么?” 容衍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芙萝噗嗤笑起来,“我答应不答应,其实你不是早把我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她说着抬起手来,指尖直接就戳在他的胸口上。她眼神玩味,指尖游弋,“这个时候你还来问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容衍被她一语道破,眼神有些游移,不过他还是握紧了她的肩头,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芙萝看着肩头,眼里越发的似笑非笑,她含笑看他,“还有哪里好玩的?” 芙萝说着看了看四周,“其实说白了都是一个样子,只是看起来很正经。”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容衍抿了抿唇,芙萝见状似乎感觉到什么,她噗嗤一笑,试着动了动,发现压在肩头上的力道已经小了下去。 “我累了,回去吧。” 回到蓬莱宫,容衍也没走,陪着她坐了好会。他其实是个很容易就把话接下去的,这些天和她呆在一块,也时常没话找话说,可是今夜里他却不动了。他坐在那里沉默着,像一尊入定了的佛像。 芙萝开始还觉得诡异,后面她就坐在那里笑语盈盈的看着他。 宫女捧了金黄的福橘上来。 芙萝挑了一个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修剪的漂亮的指甲就掐到了橘子皮里。福橘的一层皮柔软馨香,剥起来也容易,她剥了皮,又把外头的那些白须给清理干净了,直接递给容衍。 “听说今年的福橘长得很不错,吃一个,福橘福橘,吃了就有福气了。不想要吗?”她说出来,让容衍看着她。 芙萝看的出来他刚才坐在那里是在生气,男人女人其实很多地方都一样,和是男是女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女人生气了需要人哄,男人生气了也还是一样。男人还更吃亏一些,想人哄,还不能明明白白的放在脸上,得让人意会才行。 容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福橘,小小的一个剥的干净了,放在白皙的手掌上。 “吃了便有福气,你听谁说的?” 语气生硬,听得芙萝一笑,“大家都在说啊,虽然我不觉得吃个小橘子就能有什么福气,但是橘子甜甜的总是好吃的。” “瓜果蔬菜吃的不多的话,嘴里容易长疮。这逢年过节的,大鱼大肉吃多了会上火的,吃这个下下火。”芙萝说着把手往容衍那里又送了送。 容衍看了一眼,剥好的橘子躺在洁白细腻的掌心上,散发出橘子的清香。 掌心洁白,手指修长,是成年女子手掌的大小。可是和他一比,还是显得娇小。 “橘子这东西吃多了会上火,会眼睛疼的。” 芙萝不乐意了,“吃嘛,人家剥的那么辛苦,你不吃的话,那我岂不是力气都白费了。” 容衍望着她,对上她幽怨的眼睛,芙萝脸一垮,“这东西才来,我都没舍得吃,先剥一个给你呢!” 这话是假的,这东西或许放到外面很金贵,但是在蓬莱宫无限量供应。想吃多少有多少。 “前几天你才在我跟前吃了一盘。”容衍毫不留情的给戳破了。 芙萝面不改色,“那也是我头一次剥给你吃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容衍从她手里拿过来,掰下一瓣塞到嘴里。一口咬下去,汁水弥漫出来,填满口腔,甜滋滋伴随着果物的香味就瞬间充斥着身心。 “味道倒是比平常好些。”容衍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 其实容衍说好哄也很好哄的,说几句话,亲自动手给他剥一个橘子,他就高兴了。 “我说吧。”芙萝说着,又拿了一个过来,给他剥。 容衍突然想起芙萝是很少照顾人,就算是对郭旭也没有太多的照顾之举,她唯有的那些照顾人的举动,全都是对着他的。 这下,原先的那些郁气,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过了小会,容衍起身到外面,黄孟知道容衍过会还要回来,干脆让手下的徒弟还有陆蓉去伺候,他看见芙萝,满眼都是敬佩。 芙萝看见,也是好奇,“黄公公怎么了?” “奴婢到现在,倒还没有见过像仙师这般,这么快就能让陛下展开笑颜。” 芙萝给自己剥了一个橘子,听得黄孟这么说,“这有什么好说道的,不是很容易吗?” 黄孟被她这话给哽的一个倒仰,差点没翻过去。 那位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哄的,黄孟曾经见过容衍不言不笑光是坐在那里,就把人给活活吓哭的。 那位真的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以为他好说话的,都已经半截身子到土里去了。 到了这位仙师跟前,倒是成了好说话的了! 黄孟一时半会的不知道要如何评价。 过年里头朝廷会放七天的假,七日里头,京城里头各家各户走亲戚串门,高门大户里也差不多。 今年临海大长公主被接入宫中,公主府上虽然一如既往的装点好,但主人不在,到底是多了几分冷清。 大年初三之后,宫里就来了好些赏赐,大部分是给大长公主府的,另外一部分是给英国公府上。 容衍继位之后,对英国公其实不冷不淡,只能算是一般。现在改了常,肯定有缘故。 京城里的人,不少人精,瞧着宫里的表态,赶紧的行动起来。 一时间英国公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郭忠很是喜欢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宾客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任务,好话说起来,那叫人一个舒服。 不过宾客们说完了,还是有人会点题,“听说宫里那位有意立后,国公爷好事将近啊。” 宫里的皇帝不好女色,后宫全是空的,身边除了芙萝之外,没有一个亲近的。这么表态,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是懂得。 这话说出来,郭忠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以为这些人是敬畏他郭家和他的声名而来,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封后。 他心底认为临海大长公主那一系已经是不能出什么人物了,一儿一女,不是废物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还要去沾那个女儿的光了。 在场的人也都看了出来。 “大长公主到底是皇亲国戚,以前不论,可如今却被陛下奉为座上宾,毕竟夫妻,哪怕是半道夫妻,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何必过不去呢。” 宾客的话说的在理,毕竟夫妻没有隔夜仇,有一人拉下脸来,只要另一个心软一点,总能和解的,毕竟也没有什么不同戴天的仇。 宾客说这话是好意,听得郭忠却很不乐意。 “后妃之恩都是看陛下的意思,色衰爱弛那坚持再正常不过了,郭氏哪里用得着靠这个!” 这话郭忠直接当众说了,然后第二天就传到了临海大长公主的耳朵里。 临海大长公主二话没说,直接出宫到国公府。 临海大长公主入门二话不说,直接打到门里,当着一众人的面,把郭忠又给打了。几个耳刮子连着的就往脸上抽,四周一群人不是吓的屁滚尿流躲开的,就是呆若木鸡。 “你你你,你有辱斯文!”郭忠看到临海大长公主,差点都说不出话来,脸上挨了巴掌,火辣辣的疼。 临海大长公主冷笑,“打的就是你这个斯文人!” 说着一巴掌又扇过去。 郭忠差点没扇的转过去,只是手里指着她,“你不要以为你能乱……” 话还没说完,下一巴掌已经虎虎生风而至,直接打在他脸上。 打人不打脸,临海大长公主这般激起了郭忠的怒火,郭忠怒火之下就扑上去,要和妻子拼了。 谁知道临海大长公主一脚直接踹在他的腿上,郭忠直接一个扑娄趴在地上。 临海大长公主一下骑上去,左右开弓,打的啪啪作响。 无人上前阻拦。这变故基本上能跑就跑,不管拉架还是怎么的,都不是轻易能掺和的事。 临海大长公主都把郭忠给扇得晕头转向了,也没有人敢拦。 等到临海大长公主在郭忠身上几套拳都使完了,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临海大长公主从郭忠身上站起来,拍拍手,从一旁女官的手里抽出巾帕,擦擦手,再把用过的巾帕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第68章 有恃无恐 临海大长公主打自家的驸马, 白天打完,还没到夜里,就已经在整个京城都传开了。 高门大户里头, 夫妻过不下去的也有。不过都要脸,也不会随意的吵架, 平白无故的叫人去看笑话。大不了两人互相不见面,除了家里有事商量的时候坐在一块, 平常时候都不见面就是了。就算成了仇人, 看在两家和孩子们的脸面上, 也不会闹的太过。 临海大长公主和英国公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怨偶,这对半路夫妻平常就已经是冷若冰霜,到了如今连脸上的那些脸面都不要了直接动手? 芙萝听说了临海大长公主又把郭忠给打了,连忙去给亲娘消气,“娘,不搭理他就是了,何必还和他生气。” 临海大长公主冷笑,“他敢在背后给我嚼舌头, 就别怪我了!” 说完,临海大长公主一下坐在那里,“我有时候也真恨你舅舅,他好心办坏事, 选了个他看起来才貌都不错的人,谁知道除了一肚子的书,和那张脸, 就没有什么其他好的地方!” 当年先帝也是好意,打下了天下,自家姐姐却还是在寡居。先帝是被亲姐姐一手带大的长姐如母,既然自己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自然也要让姐姐也来一同享受。郭忠家世样貌在世家子里头样样都算拔尖,这才把两人给结成一对,谁知道这一对根本就是前世冤家,凑在一块,简直水火不容。 芙萝耐心的听完临海大长公主的抱怨,“娘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上次说过的话,去找个年轻耐心的小郎君,爹身边从来没有少过新人,你给他脸面,他还不要呢。” “你当那些人是真心的?我年纪这么大了,那些小郎君来伺候我,肯定是奔着我的钱来的。” 芙萝哎呀两声,“这又有什么要紧的,爹那里的那些小妾,难道是被他的样貌才情给折服甘愿献身的?男女在一块,原本就是各有所图才能长久,只要他们伺候的好了,给点赏赐也没什么。” 临海大长公主差点没回过神来,瞧着芙萝嘴都张的老大,“你真是学坏了。” “娘,有道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坏点那就坏点吧。”芙萝说的理直气壮。 正说话,外面突然有人禀报,说是皇帝来了。 芙萝和临海大长公主都坐在那里,容衍进来见临海大长公主,“姑母,听说姑母和姑父有些不愉快?” 何止不愉快,临海大长公主把郭忠的脑袋又一次给打得鼻青脸肿,恐怕几天之后,郭忠就又要告病在家养伤。 容衍自然也知道的,不过仔细算起来,临海大长公主才是他的亲人,郭忠只能算顺带的。原先因为芙萝,他对郭忠还是敬重的,可芙萝对这个父亲也没有多少亲近的意思,他也就罢了。 “来的正好。”芙萝看到容衍,很是没大没小,“我向陛下求个恩德可以不可以?” 她软糯着嗓子,一股的撒娇做派。 容衍已经有段日子没见着她这样了,听她这么一说,自然应允,“你说。” “陛下能不能给娘赐几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啊,我娘年纪也大了,我和弟弟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娘的身边,自然是要另外有人来陪着娘的。”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差点要来打芙萝的嘴。 “这倒是没什么难的。”容衍答应的倒是快,“只是这个不能和赐宫女一样,” 说到这里,他有些羞敛,“我还没给人赐宫女过。” 他还忍不住往芙萝那里看了看。 皇帝给臣子赐宫女表示嘉许和亲近,先帝和容征也曾经有过赐宫女的,但是容衍却不。他没那个心思去管臣子家的私事,何况哪个正经皇帝两只眼睛盯着臣子的后院的? 他这么说,还是希望芙萝能见着他的正经之初。他到底还是个正经人的。 “胡说八道的话,怎么当真的了?”临海大长公主站起来,她狠狠剐了芙萝几眼。 芙萝摇摇头,笑了几声,“娘,不要这么正经嘛,和爹比起来,你都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丰功伟绩,这么一比,感觉还是娘吃亏了。” 临海大长公主恨不得打她两下。 容衍竟然还真的问临海大长公主,“姑母,不如就照着阿芙的做,先选几个年纪合适,脾气温顺的伺候。” 临海大长公主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算是节操都败在这个女儿身上了。 “大侄子你可是最正经不过的一个人了,你怎么跟着她胡闹?”临海大长公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容衍笑,“这个和正经不正经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姑母过的快活最重要。” 临海大长公主坐下来,“我最快活啊,那死鬼是死是活,我管不着。只要他别说我们娘三的不是就行。” 她坐在那里,提起一口气,“若不是为了阿芙和阿旭两个,我早就把他给休了。” 这夫妻就是这点烦。 临海大长公主想起以后自家女儿有出息了,有什么好处还得让郭忠沾光,临海大长公主觉得简直恶心的夜里都睡不着。 这么一想,临海大长公主顿时有些愤愤的,只当自己下手太轻,没再重点,直接送人走了。 “这个时候怕是不能够。”容衍还真的想了下,他已经打算大婚,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芙萝家里出事,也不好料理。 他对上临海大长公主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内疚。 “我知道你的难处。”临海大长公主说着看向芙萝,“倒是你,也该给我懂事了。” 芙萝站在那里瘪瘪嘴。 颇有几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容衍和临海大长公主说了几句话,而后和芙萝出来,这几天出了日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冬天里头,屋子四周全都封的严严实实,闷人的厉害。 “我方才在外面听到你和姑母说的话了。”容衍看她,“说的都是真的?” 芙萝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了,“说的是我爹?我爹和我娘不对付已经很久了,要不是娘他动不了,否则也不知道他回做出什么来。这男人最怕的就两件事,一个便是妻子红杏出墙,二个便是替人养儿子。” “我那个爹想必也差不多。我娘在这上面可受委屈了,她觉着男人不好,都一样,可是不知道男人讨好人起来,也不比青楼的姑娘逊色多少。” 芙萝话语含笑,可是听得容衍脸色僵硬,“不比青楼的姑娘……?” “是呀,”芙萝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手里揣着铜炉,黄铜手炉拿在手里,脚步欢快。 “我以前可见得多了。其实男人只要花心思,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也没见得比青楼高贵到哪里去,反正不过是各取所需,贵妇们想要乐子,他们又有所求。可不是和青楼一样?” “其实我倒还觉得这种寻乐子的还好些,毕竟这谈情说爱的,哪个人能受得了。娘年纪这么大了,要的是陪伴,学小姑娘那是不可能的。” 芙萝说着,开始在心底里琢磨人选,其实她倒是认识一些出家的女冠,估摸着手里也都有人,到时候是选个会说话小心谨慎的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容衍的声音冷了下来。 芙萝脚下顿了顿,她看过去,容衍正盯住她。 “因为我以前看了点嘛。不过放心,我绝对没有和人有什么,说话都还隔着帘子呢。”芙萝理直气壮的让容衍咽了下。 容衍知道她出家是假出家,可她也的确没做什么出格事,和那些人的交往,也不过是谈天说地,撑死不过下一场棋,除了这些之外,没有什么过分的。 可是听她那熟门熟路的口吻,显然已经是见过了不少他都没有见过的,容衍不由得怒火中烧。 芙萝哎呀一声,直接快走几步绕到他跟前,“生气了?吃醋了?” 她话尾上扬,明显的得意洋洋。 容衍嘴唇一动,刚想要说话,可察觉到芙萝的那股得意洋洋的样子,原本要说的话也吞下去。 “我不会的。”芙萝一下握住他的手,冲他笑。 容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面去,“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那还不是你惯的呀?”芙萝手被他牵着,哎哎呀呀的在他身边感叹,“反正你这么喜欢我,我说了什么,你就算生气,也不忍心责怪我的对不对?” 容衍回身过来,看了她小会,一条胳膊轻轻带住她往外面走。 “你给姑母选人,我不说什么,但是……”容衍回头过来,瞧着她,“你可别想着自己如何。” 芙萝笑出来,她反手一把搂住他的手,“我的要求很高的,不是你这样的,我是坚决不要的。” 这话说的身边的容衍停下来。 “我找时候去让人拟定诏书。” 容衍突然开口。 芙萝一下又开始浑身开始酸爽起来,“能不能晚点啊?” 容衍看着她,眼里略有些疑惑,也有点失落。 “晚点?” 芙萝只当看不见他此刻的情绪,“你之前对我可凶了,就想这么轻轻松松的娶我呀,我可告诉你,一点都不行。” 她脾气怪人又任性,知道容衍惯着她,她也就作天作地。这么几年都没能让他放弃,那么眼瞧着就要成了,自然不会放弃。 她就是吃准了他不会怎么样。 啊,她还真是无情,无理取闹。 可是没关系啊,她有恃无恐啊! 第69章 出城 容衍才不会彻底的听芙萝的。 他曾经无限的信任她, 结果她把他的信任丢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倘若完全放到她的手上,容衍实在是不敢了。 他没在芙萝跟前表态,但是已经召了翰林院, 开始拟定诏书,另外还有一系列的事。 容衍到现在还是光棍, 他也不会让芙萝先做个嫔妃,再封为皇后。婚姻大事, 一生里只有一次, 是最大的幸运。这种人生大事, 他不想委屈芙萝,他想要正大光明的娶她,同样的,他也不想委屈自己。 容衍看得出来,她自由习惯了,不到生死关头,坚决不肯被束缚住。所以也只有他先下手为强。 索性封后正式办起来,前后耗费不少时日, 到时候她也就能慢慢接受了。 容衍做好了决定,叫人去办,诏书拟定之后送到他那里,少不得又要被各种挑剔。封后诏书左右不过就是那些话, 说皇后出身如何门庭显贵,本人如何温柔贤淑,然后再说看中她的品质, 册封为后。几乎是一溜的套话,只是看怎么说而已。 但是几次交上去,几次被打下来,要求重写。 皇帝如此表态,显然是十分重视。他如此了,那么下头的人也越发的小心,每一个字都要斟酌着。 封后另外还要恩封皇后本族,临海大长公主原本就是宫里的大长辈,皇族里已经没有比她辈分更高的了,也没有再封的头衔。只有不断的赏赐,流水一样全都往大长公主府上送。 郭忠那边也少不得要封。只是他现在一张脸听说直接被临海大长公主给打肿了,当日的时候临海大长公主一双巴掌直接往他脸上招呼,真正的左右开弓,令人应接不暇。没人去拦,也没人敢拦。 然后郭忠的脸肿了。容衍派了御医过去,不过皮肉上的伤,除了慢慢养等着散瘀消肿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容衍干脆也没有给郭忠敕封,等郭忠脸上的伤好了再说。至于其他的都要晚于公主府,公主下嫁,公主和驸马也不是什么平常的夫妻,尊卑是要有的。 容衍这里忙着,芙萝也没忙着,她还真的托了出家时候的好友,给弄了几个年纪合适脸也好看的年轻郎君过来,给了临海大长公主。 临海大长公主就是在民间里呆了二三十年,哪怕和郭忠根本过不下去了,她也不会想着找小男人,毕竟自家一个男人外头还有,就不是正经女人该做的事。 芙萝这阵仗,差点没把临海大长公主一把年纪给吓出病来。 不过那个小年轻也会来事,人聪明机警,一张漂亮脸蛋还会说话。见着临海大长公主不肯,干脆就真的在临海大长公主身边做一些侍从的事。 偶尔在她跟前露露面,选人的人,知道这个年岁贵妇们的爱好,和她们一样岁数的男人,要么大腹便便,要么瘦骨嶙峋,身上还有一股味儿。就算有那种面面俱到的,一般身份也不一般。 还不如弄些小年轻,至少年轻人浑身活力,看着都觉得朝气蓬勃。谁不喜欢呢。 选的小年轻是剑眉星目的路子,没什么女气,呆在公主府久了。偶尔见那么几次,临海大长公主也没刚开始那么抵触,偶尔招来说几句话,被一张巧嘴说的乐不可支,有个妙人儿在身边,委实要高兴不少。 聪明人会抓住机会,见着梯子就往上爬。没多久,就跟着临海大长公主出双入对。 京城里头就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地方,不多时临海大长公主有了个解语花的事儿,就传的满京城都是。 贵妇们做这个的多,公主们不少。从前朝开始,贵妇公主们若是和丈夫相处不来,就各玩各的,彼此不耽误。不过现在,显然是临海大长公主给郭忠脸色看。 临海大长公主对小心肝很大方,俨然就是第二个驸马。这让郭忠颜面无存。 郭忠只给自己纳妾过,没见过临海大长公主给她自个弄个小情人。他也早就习惯了临海大长公主的忠贞,现在来这么一套,哪怕夫妻两人早已经撕破脸皮,却也让郭忠颜面无存。 毕竟没几个男人能容得了这么被妻子光明重大的戴绿帽的。郭忠一个没受住,直接气病了。 而且病势汹汹,带着一股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 临海大长公主知道了也没去看,夫妻到了这个地步,没互相咒对方死,就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还有别的,已经指望不上了。 芙萝也根本没有把这个爹放在心上,她给临海大长公主找个解闷的人,不过是希望亲娘别和容朗这个小变态走的太近,她是真不相信小变态也有一个阳光童年。变态都是从小就开始变态的,没有中途一下就变态了的。 幸好她的法子也奏效了,临海大长公主和小情人你侬我侬,每次见着亲娘,都感觉亲娘比前一次要更年轻。 至于郭忠心里怎么想,和她无关。若是气死了……那就气死吧。 容衍见着她满脸喜意的,也跟着一块高兴,“你和我一道到外面看看走走。” 芙萝嗯了一声,满脸疑惑的看向容衍,容衍笑,“治理天下的没有老是守在宫里的道理,要出去看看,田间地头,又或者是市井里看一看。下头官员那些话,十句话里头有一半是真的,就是直臣了。” 容衍到底是从下面上来的,很清楚下头那些官员的手段。他们的上书,除非大灾大难要不然都是天下太平。 可到底是不是天下太平,诸人心里都知道。 “你的意思,是微服私访?”芙萝听着就来了兴趣,她眨眨眼,靠到他身边,“去哪里啊?” “也不远了,就京城附近,再远一点的地方,要去的话,恐怕要安排好才能过去。” 容衍其实想等大婚之后再带她去远一点的地方。不过这个不能和她说,要不然少不得她又要生气。 “皇兄和郭姐姐都要出门吗?”六皇女从外面进来就听到容衍和芙萝说出宫的事,她满脸好奇,“能不能带上我?” “这怕是不行。”容朗从外面进来,“我们年纪小,就不要是去添麻烦了。” 容朗又回头过来,“伯父这是要到京城四周转转?这个时候刚刚开始转暖,京城里头恐怕也是一团富贵气,如果要看的话,恐怕要到郊外更远的一些地方。” 容朗说这些话,满脸的童真。 容衍看了一眼容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六皇女冷不防看到容朗过来,忍不住往芙萝那里靠了靠。 “伯父那什么时候动身?”容朗满脸童稚的问,“我想等伯父回来了,再让伯父听听我背的书文。” 容衍对小辈们既疼爱又严厉,容朗年岁不大,但是容衍会亲自抽查这个侄子的功课。 容朗也不像一些孩子那样吵吵闹闹,很乖顺的让容衍检查功课。甚至还会寻着容衍空档时候来。 容衍想了下,说了个时候。 容朗听了又说自己想要出宫,去看看那些代王旧部。 容衍也已经封了他为代王世子,年纪再大些就要正式册封代王。让他和那些旧部走得近了也没什么。 他很快准许了。 容朗没有在芙萝容衍面前久留,再说了一些话,听容衍叮嘱一些事之后,他就退出去了。 容朗到了外面,眼里的乖巧一点点褪去,变成冰冷,想起宫外的那个疯子。说是疯子真的一点都不为过,那个疯子对这个女人已经近乎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其他的事他都能冷静处之,但是只要涉及这个女人就疯了一样。 一个疯子不好掌控,但是用的好,就会是自己手里的一把利剑,反正只要用一次就够了。 容衍看着容朗离开,“你不喜欢他?” 芙萝啊了一声,“每个人有自己的缘分,缘分不到也是没办法。” 容衍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挺好的。” 芙萝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是眼神是真不好。 “我见着这孩子的时候,他被人救出来,一路逃难,到了我跟前没有半点小孩子被吓傻的样子,他很清醒,也不慌张。在他这个年纪,实属难得。” 可不是难得一变态? 芙萝腹诽。 “我倒是想,将来如果我的儿子有他这样的风骨,也很是不错。”容衍说着,还是忍不住去看向芙萝。 芙萝听了,白眼忍不住翻出来了。 她要是能有这样的变态儿子,赶紧的再塞回去算了!免得祸害人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又一下又反应过来,为什么是她生啊? 她这样子落到容衍的怀里,让容衍不由自主的笑出声。 “不准笑。”芙萝回头过去瞪他。 容衍强行把自己的笑给憋了回去。 六皇女倒是想跟着容衍一块去,不过容衍看她年岁不大,还是没带上她,毕竟宫内宫外都不一样,稍大一点再说。 外面的天已经暖和了。芙萝换了衣裳,做平常的打扮。 她坐在车里,过了小会外头容衍的声音传进来,“怎么样,有没有冻着?”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回暖,甚至都不用暖炉。 “还行。”芙萝在车里答道,说着她对外面的人说,“其实我也想骑马。” “你没学过。贸然骑马,会被摔下来的。”容衍在外面道,而后又说,“你想学的话,我教你。” 芙萝从他这句话里听出点不怀好意来,就算容衍再怎么喜欢她,到底还是个男人,男人打的那些主意她都知道。 “哦……好啊,不过你不怕肾虚吗?”芙萝笑语盈盈的靠在窗边问。 她的声量足够低,却能让容衍听到。 她语带调笑,和他如出一辙的不怀好意。 容衍在这上面哪里比得过她老流氓,一下就坐了回去。 京城里头看了看,出了内城之后,展现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各种鱼龙混杂。容衍一行人做平常打扮,其实容衍之前自己来过几次,他没有带上芙萝,毕竟鱼龙混杂的地方对女子来说并不是多好的地方,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圈之后,就直奔郊外。 城郊外有不少的农田,要观察民生去那里最好。 那些农田离城比较远,有好十几里的路了,而且路也不怎么好走。 到了地方,她在容衍的搀扶下从车里下来。四周都是忙忙碌碌的农人。 这场景她见得少,她自小就被养在宫廷和公主府,就算偶尔偷溜出来,也是在京城里转悠,到这里是没来过的。 四周一片热火朝天,芙萝被容衍搀扶着在田间小道上走。 芙萝只当出来踏青,但是容衍却不,他会看田地,也会看禾苗,甚至还会瞧瞧耕田的牛怎么样。还会和老农们说上几句话,谈谈收成。 芙萝也在一旁听着,她对这些其实兴趣不大。田间地头难得见到长得平头正脸的人,尤其容衍和芙萝长得还真不错。 容衍待人和蔼可亲,没什么架子。有妇人给他还有随行的人送上水。 水都是打上来的井水又或者溪水,走了这么一路也都有些渴,容衍等人接受了妇人们的好意,芙萝却不肯喝。 喝了水,少不得不方便。 那妇人见她再三婉拒,神情有些古怪。 容衍和那些农人交谈了一番之后,回头过来,见着芙萝扯了手边的花草编了个花环。 “给你的。”芙萝直接把手里的花环给他。 容衍微愣,他接过来,隐约有些兴奋。 “这还是你不多的给我的东西。” 芙萝听了,“日后还有,来日方长啊。” 容衍一笑,他望着她,“我们回去吧。” 他在一旁见着她百无聊赖,知道她不喜这里。 芙萝的确不爱在外面久留,容衍开口,她就立刻到车上。 道上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多少人。 几个挑着担子的人经过他们的时候,突然掀翻了自身上的担子,明晃晃的刀子直接往马腿上砍来。 第70章 遇险 容衍一行人出来, 没有带上刀剑。原本只是打算出来体察民情。带着刀剑这些东西,容易把人给吓坏了。 事发突然,大道上其他零零散散的行人, 看到这个架势,别说路见不平一声吼, 赶紧的带上自己的那些家底连滚带爬的跑了。 容衍骑的马是久经沙场的战马,战马感觉到危险, 长长嘶鸣, 扬起两只前蹄, 而后蹄子重重的落下,正好踩在刺客的头上。刹那间马蹄踏破颅骨,鲜血四溅。 容衍一把攥住缰绳,身子往下一跳,直接从死狗一样瘫软倒下的尸体上一把夺过那把刀。 容衍今日只是带了几个护卫,至于其他的人,他都事先安排人给撤掉了。没想到这一撤掉反而正方便这些人行事。 很快容衍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些人并不是完全冲他来的, 这伙刺客分成了三部分,一伙牵制他,另外一部分牵制住那些护卫。最后一部分也是看上去最精锐的,其实冲车里的人去的。 这伙人真正的目的不在于杀他, 而是芙萝。 容衍立即不恋战,一把拉过马头,反手一刀, 顿时一片血雾在刀下溅起。他反手过去冲击那些意图想要冲破马车周围护卫的刺客,那些刺客又围拢上来,想要将他包围住。 容衍左劈右砍,战马精通人性,和他配合,几下马蹄下又多了几具尸首。 芙萝在车里察觉到外面的变故,她只是在车里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到车里头。这个时候惊慌失措也好,痛哭流涕也罢,根本就没半点用。与其到处乱窜,还不如留在车里见机行事好些。 容衍看上去像一个文士,可实际上却根本不是温和的路子,他哪怕一人一马,手里持刀,依然将四周杀的一片血红。 容衍收割了几个刺客的性命,立即驱使战马冲出包围圈,冲向芙萝的马车。 那些此刻都是死士,动手完全没有任何后顾可言,但他们冲上前,不是被容衍的刀割断喉咙,便是被马蹄践踏。 剧烈的腹痛在此刻发作。容衍神色一凝,同样的好几个护卫也面露痛苦。农妇给他们送来的水里有毒。 毒性发作的时候,原先动作敏捷的护卫迟缓下来,被刺客寻到弱点攻击。 容衍强行忍住痛苦,砍杀了好几个人,直接一把掀开车廉,芙萝从车里伸手,一把握住容衍伸来的手臂,借着他瞬间爆发的力道,一跃上他身后的马背上。 芙萝紧紧的抱住他的腰,四周的刺客将芙萝从马车里出来,越发的紧追不放,势必要将她杀掉。 沾满了鲜血的刀身居高临下的勾挑,转瞬间又有几条人命被他收割在手。可气息也越发的不稳起来。 芙萝就在他的身后哪里察觉不到他的变化。她下意识紧紧抱住他。 在一片的厮杀声里,容衍对身后的人道,“抓紧我,不要放手!” “嗯!”芙萝嘴里才应下。容衍叱喝一声,战马立刻行动起来,冲撞开刺客的包围圈,而那些护卫也集结起来,掩护两人离开。 芙萝听到由远而近有几道破空声传来。 容衍反手一把将射来的箭矢斩断,军马拼命往前狂奔,容衍带着芙萝一路往前。身后的人也依然穷追不舍。 芙萝紧紧的抱住容衍,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还有那些溅在他身上的温热的液体。 后面似乎有人追过来了,她听到破空的声响。 芙萝心里一阵急躁,她其实也会一点射箭,做一点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强。 军马似乎感觉到危险,立刻撒开蹄子,以比刚才更快。几乎闪电的速度冲出去,将那些追上来的刺客远远的甩在后面。 芙萝只感觉到风凛冽的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的一样生疼。 她感觉到手下躯体的僵硬和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战马前蹄一跪,背上的人摔了下来。 从马背上摔下来可大可小,最轻的不过是破皮,甚至可以毫发无伤,但严重的,可以致命。容衍深深知道这两点,几乎是瞬间他拉过芙萝,紧紧的把她抱住,两人一同从斜坡上滚下去。 芙萝晕头转向,她这二十多年来可谓是顺风顺水,除却被人纠缠之外,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几乎被所有的人疼爱追逐着。就算生父不喜她,那也没什么,因为只要喜欢她的手掌大权就够了。 所谓的父亲兄长对她来说根本无关轻重,她费过点心的只有容衍一个,至于其他人,哪怕是她那个舅父,她也没有用过多少心思。 娇生惯养的人遇上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她被容衍紧紧的抱在怀里,从坡上一路滚了下去。不知道容衍撞上个什么,她在他的怀里只听到他闷哼一声,两人停了下来。 容衍把她抱的很结实,她在他怀里什么看不到,只能听到那些杂乱的声音。过了稍会,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的力道太大了,几乎结结实实的将她整个人都扣在怀里,她费了点力气,才挣开。 芙萝看见容衍躺在那里,他身上都是血,一时间都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撞到了一棵树上,他躺在那里人事不省,任凭芙萝怎么叫他,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芙萝不敢上手,怕他有什么伤,自己随意乱动的话,可能会引起更大的伤害。 这道坡很长很陡,一路滚下来她几乎毫发无伤。是容衍将她护在怀里,将一切的伤害都自己承受了。 她坐在那里,开始寻找水源。容衍行军养出来的习惯让他会带一些火石和干粮在身上,哪怕不多,带着也是让他自己心安。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芙萝懂一点医理,十道九医,医术多少要学,她对那些养生术感兴趣,看的也都是那些书,对如何处理外伤内伤却是不怎么会。 不会的东西她不会轻易动手,因为只要处理不慎,就极有可能加重伤势。 她把自己的外袍扒拉下来,小心的盖在容衍的身上。 容衍的脸色很不妙,脸上还有几道方才在地上擦出来的伤痕。她平静下心来,在周围转了一圈,幸好在不远处寻到了一间平常当地猎户山里过夜时候搭的小木屋。 屋子里头还有一些铁壶,她把人背起来,她娇生惯养,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背着他到那个屋子里头。 屋子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也亏得北边干冷的气候,也没有太让人难过。 她收拾了下,把人放到地上,又拿自己的衣服把容衍盖了,随后折点树枝回来,拿着火石点了火,附近有溪水,打了水回来在火上烧着。 等到水热了,她撕下内里中单的一块当做帕子沾着烧热的水给他清理伤口。 芙萝对受伤的人没有经验,她把人背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万分担心,这次和上回救贺琬不一样,贺琬她知道该怎么做,可是容衍这种,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芙萝等着他醒过来,她几次想要出去探路,这地方她没有来货,地形也不熟悉,更要命的是,她还在附近发现了野兽的踪迹。 芙萝曾经也出去打猎过,虽然只是去游玩,但也见过如何找寻野兽的踪迹。 她不敢留容衍留下,容衍昏迷之中,就算再强悍,也非常危险。她不能这样。 芙萝迅速发现自己短时间内找不到路,干脆留下来照顾容衍。 外面天黑之后,也没见容衍醒过来,芙萝担心容衍有个三长两短,幸好她在周围转了一圈,勉勉强强找到几样可以止血的草药,收拾干净之后给他用上。 芙萝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一门心思的去看什么养生术,那玩意儿说实话除了让她无聊的时候保养自己有用之外,遇上这种情况还真的没多大的用处。 她坐在那里,外面也被她烧了一把火,野兽怕火,而且野兽这东西真的很聪明,闻到人的味道就会自己扒窗拍门,她听说了不少。所以外面被她挖了个小坑,点了火驱赶野兽。 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是等着容衍醒过来,芙萝是真怕容衍有个三长两短。 她着实算不上个好人,以前她只觉得自己和容衍各取所需,婚约解除之后两不相干。可现在她不想他死,她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人人都对她好。 或许有很多人对她好,可芙萝心里明白,那些人需要她动用手段,或许一时半会的迷恋她。但也长久不了,她心里清楚,所以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她不希望容衍死。 芙萝望着他,伸手触碰一下他的脸颊,她仔细的把他脸颊的伤口已经清理好了。温热的皮肤让芙萝松口一口气,至少代表他是活着的。 可是这醒不来,也代表不是好事。 会不会伤到了脑子?又或者会不会他就这样醒不来了? 芙萝脑子里头乱哄哄的,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哪怕是容衍也只有依靠她,如果她都慌慌张张的话,恐怕谁也救不了他们两个了。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只有火光照着这片地方。 夜里的气温冷了下来,靠在火边都不足够取暖。容衍靠着火的那边是暖的,可是另外一边还是冒着一股寒意。 此刻早晚温差大,早上有点热,可是到了夜里就会手脚发冷。要是就这么在火边坐一夜什么都不盖,恐怕第二天就要大病一场。 芙萝咬咬牙,她钻到自己的衣服里,他身上温热。 “你别有事,好不好?”芙萝在他身边,轻轻的对他道,“你醒过来好不好?” 四周万籁俱静,山林里头安静的可怕,她还要提防着会不会有野兽过来把她给吃了,她抓住他的手,“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橘色的火苗下,容衍的睫毛染上了火光,根根分明。 第71章 相拥 芙萝守了他一夜, 这一夜她都不敢轻易睡着,生怕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出现。 半夜里下了雨, 雷声轰鸣,雨声不断。 听着外面的声音, 她一边提醒自己警醒,终于撑到了天亮。 屋子里的火堆就剩下了那么一点点火星。近乎湮灭。 她把外衫盖在容衍的身上, 这一夜她总算是知道照顾人并不是什么轻松事。她一直神经紧绷, 生怕自己有一丁点的不注意, 容衍可能就活不过来了。 芙萝昨日里就给他把脉,又出去寻了点解毒的药,强塞进去。她能做的基本上已经做完了,现在在这里,她一个人带着容衍也无法独自走出去。她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贸然离开一旦撞上变故基本上就等于送死。她自己一个人都不见得能逃的掉,更别说还带着容衍。 更何况容衍她也没办法一路背出去。 芙萝天亮之后,到外面又转悠了两圈, 发现这片地界暂时还没有人来的迹象。只是要怎么走出去,她也是一头雾水。 千万可别出去又迷路,如果迷路的话,极有可能不会和昨天那样幸运了。 她在外面找了一圈, 从容衍身上翻出了点干粮,干粮被她倒在罐子里用热水泡开了。 芙萝没照顾过人,就算是六皇女和小变态容朗, 都是一股脑的丢给宫女和内侍。她只负责问问就好。其他的统统都不用操心。 到了这个时候,就显得有点笨手笨脚,不过幸好容衍没有进一步的恶化迹象。 芙萝把他随身携带的那些干粮用热水泡了,干粮遇了水煮了那么小会,就满满的膨胀起来。再过小会一股粥香就飘了出来。 芙萝现在觉得自己能吃下不少,闻着粥的香味,恨不得自己先一口把一罐子里的粥食全都喝了。 她把食物放凉,过了小会给容衍喂下去。 不吃东西是不成的,尤其这个时候就格外需要体力,她还找到了一些肉干,但是这些东西,她怕容衍现在的肠胃根本无法消化,所以只敢喂一点流食。 她很小心,哪怕没有照顾过人,可她也会小心的行事。注意容衍的神情,小心的动作,免得会呛到他。 幸好他没有完全的不省人事,至少本能吞咽还是有的。 一小碗喝完了,她才把自己剩下的都给喝下去。 芙萝有些急躁,她想着怎么回去,在这里呆着,一时半会的还可以,但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在这里呆久了,谁知道那些刺客会不会追找过来? 可容衍不醒,她就别想独善其身。 她喝了点粥,又煮了自己一早从鸟窝里摸来的鸟蛋,吃了两个。 现在她最不能出状况,一旦出状况恐怕两个人都要完蛋。 容衍喝点粥,脸色瞧着好了点,可突然他身体抽搐,原先吃下去的东西也一下全都吐出来。 芙萝及时伸手,直接把原先盖在他身上的那些外衫给一抽,正好躲开了那一波秽物。 不过他身上就没那么幸运了。 芙萝赶紧的把他给扶起来,人吐着不能平躺,否则的话会堵塞喉咙。 其实昨天里他也吐过,被她喂了一嘴的药之后。吐出来的东西都很难闻,现在又吐,芙萝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他喝药喝过头了。以至于现在他缓不过来。 她慢慢的拍着他的背,一点点的替他缓气,十分的耐心。过了小会,等容衍吐出最后一口,她扶着他,拿过一旁准备好的热水给他。然后把他身上弄脏的衣服给剥下来放到一旁。 洗衣服她是不会洗的,但是就这么穿在他的身上,芙萝都担心容衍还没醒过来,就能被他自己给熏死。 她勉强把他收拾干净,拿过自己的罩衣给他盖好。 芙萝这个时候倒是庆幸自己娇生惯养,她自小是娇养长大的,外面有点凉她就要把自己给套的严实,坚决不给风寒半点机会。 她昨日穿出来的衣服也很厚,也辛亏厚。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将他包裹住。 芙萝收拾好,坐在他旁边。 她看着他,此刻他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她小心的看着。不小会她似乎感觉到他体温上的变化,瞬间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你怎么了?”芙萝轻轻问。 容衍看上去很虚弱,他没有回答她,双眼紧闭,只是喘息着。 芙萝听了下,看他呼吸是否顺畅,然后又扶着他靠着墙坐下。 容衍靠在墙上,双目紧闭,芙萝叫他也没见得有多少反应。 芙萝一颗心全都悬了起来,突然间,听到容衍低声呢喃,“冷……” 芙萝看了一眼那边已经熄灭里的火堆,转身去拿火石,她昨天里其实还捡了不少,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火烧起来,她把人挪到那里,他似乎真的很冷,即使隔着几层衣物,她都能感觉到他躯体的颤抖。 芙萝干脆把他抱住。他比她高,比她壮实的多,平日里看着精瘦,哪怕是冬袍穿在他身上,也没见得半点臃肿。可是真的背起来,简直和沉沉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上。芙萝得用处吃奶的劲儿,要不然说不定两个人能直接一起倒地。 芙萝抱住他,手搓着他的手臂,“怎么样,好些了没?” 她不敢把盖在他身上的衣服给掀开让他受凉,只能手在他的手臂上搓着,来给他带来些许暖意。 “娘,我冷。”容衍却答非所问,他身上不停颤抖,“娘……” 芙萝这下听清楚他口里的话,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她看了一眼,咬牙干脆直接自己也钻到衣服里头去。把他抱住。 柔软馨香的躯体让容衍在神志不清里,下意识的往身后的热源靠过去。 和女人完全不同的身体靠过来的时候,让芙萝忍不住抗拒。她原先以为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不过是多点东西少点东西。长得又比较高大壮实罢了。可是当真的等容衍靠近过来,几乎亲密的贴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觉察到,其实男女之间的区别并不仅仅是她以为的那些。 靠近过来的时候,躯体上的触感几乎毫无半点遮掩的传过来,带着和女子迥然不同的阳刚气息,她心下顿时就心慌,想要寻地方逃掉。 他翻身过来,将她抱住,直接埋到了她的怀里。那是温暖,也是最柔软的地方。 “娘,不要丢下我,我会很乖的。” 芙萝浑身僵硬,脑子里头万马齐奔,耳朵里头都是轰轰作响。她以前逗过他,甚至还真的想要把他给就地正法。但自己主动,和他主动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他给团团抱住,完全被他的气息淹没。 容衍埋入她最温暖的地方,似曾相识的馨香拉起了他的些许回忆,“阿芙……”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呢喃里,他的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可是他眼下这般虚弱,平日里只要他多用点力气,芙萝就要喊痛,可是现在芙萝却没有感觉到多少被桎梏的痛楚。 她迟疑了下还是抱住他,她把落下来的衣物拉上来些,罩在两人的身上。 “我没走,我也不会丢下你。我们一起回去。”芙萝也顾不得其他了,她在容衍的耳边轻声道,“你好起来,我们就一起回去。” 容衍没有说话,在她的怀里眼睛闭着。只是她低头下去看,依然能看到他满脸的不安。 芙萝不敢有半点的松懈,她只当心自己松懈一点,可能容衍就真的当着她的面没了。 如果他有事的话,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她都不敢想。 “乖,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芙萝在他耳边轻语道,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容衍也顺着她的力道靠在她的怀里,柔软馨香温暖,他在她的怀里靠着,贪婪的汲取哪里的暖意。 抱在一起之后,芙萝倒还觉得暖和些,容衍的体温其实还要比她高那么一点点,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喊冷。 体温在怀抱里缓缓流过,带来暖意。 “我不会丢下你的。”芙萝在他的耳边低语,她此刻焦躁而有耐心,她像对待孩子那般,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回应她的是容衍的轻喘。 他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眉头都皱起来。 芙萝低头就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相信我,我不会的。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呢?”芙萝轻声道,“你不是想娶我吗,好,我嫁给你。但你要好起来,能答应我吗?” 容衍的眉头一皱,睫毛动了动。 “真的我不骗你。” 芙萝叹口气,“以前是我错,你醒过来好不好?” 她过了好会叹了口气,想了下,还是老老实实两只手全都抱住他。 这里似乎还没有人经过,四周也是安静的令人害怕,在屋子里还能清楚的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只要你醒了,活下去,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行不行?” 容衍的睫毛动了下。 芙萝抱住他没撒手。 坐在这里,四周安静的吓人,坐久了,整个人都忍不住有些犯困。尤其她昨天一夜都没好好睡过,静悄悄的,让她也忍不住有些打瞌睡。 芙萝不想睡着,可是眼皮却不听使唤,忍不住黏在一起。终于她撑不住,甚至一个俯冲,差点带着怀里容衍一块砸地上去。 幸好她清醒的快,眼疾手快的抱住他。 怀里的人轻哼了一声,睫毛抖动着,过了稍许睁开了眼。 第72章 苏醒 容衍醒的让她有些预料不及, 她下刻就欣喜起来,“你醒了吗?” 容衍就在她的怀中,芙萝刚刚差点没摔在地上, 双手下意识的就将他抱紧了。她两条手臂抱在他身上,和抱着一个孩子, 但容衍到底不是孩子了,抱着真的有点吃力。 容衍眼眸微睁, 他似乎还处于虚无之中, 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将自己上半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芙萝的身上, 芙萝也没和他计较,她只是扶着他,抱着他。 芙萝生怕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下就过去了。 他不说话,她也不再开口,只是抱着他,和抱孩子似的。 过了稍许,芙萝想起他刚才吐得厉害, “要不要喝点水?” 芙萝也曾经闹过肠胃,她自小其实并不身强力壮,肠胃时不时的闹毛病,不是肚子痛, 就是恶心反胃。弄得母亲临海大长公主时不时就要宫里把最好御医派过来给她看病,吃用都是宫里最好的。 她知道呕吐过后其实很虚弱,也不会有任何的食欲。这个时候人也头重脚轻, 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容衍在她怀里,听到她的话。他此刻很不舒服,浑身上下的疼痛都在不停的叫嚣翻滚,她两条手臂抱住他,温暖柔软的怀抱让他好过了点。忍不住往她怀里又靠里面去了些。 芙萝现在是真不知道容衍是不是故意占她的便宜。他晕过去的时候好说,可现在人都醒了,哪怕半醒,也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是病人不分男女,她也不是那个救死扶伤的。 “喂,你干什么呢?”话语才落下,芙萝就感觉到他似乎往她的怀里埋的更深了些。突如其来的暖热差点没让她手里一抖,直接把人给摔在地上。 容衍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浅浅的喘息,口鼻里呼出的热气,带着暖意直接喷涌在她的衣襟上。 芙萝之前为了不冻着他,把外袍脱下来给他盖着,内里就是几件,呼吸喷涌在布料上,细细密密的渗入到肌肤。 些微的暖意和衣料被抚动的触感,在肌肤上流连不去。带起些微的颤意。 如果不是容衍已经只剩下了半条命,芙萝都快要怀疑这家伙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了。 “难受。”容衍和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在她怀里道。 芙萝听后有些紧张的抱住他,“哪里难受?” 他眉头紧皱,微微喘息着,也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只是像个受伤了的孩子,“我疼。” 好半会,芙萝听到怀里的人开口。 “哪里疼?”芙萝有些焦躁起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芙萝还真的有些担心容衍是不是还有哪些她看不到的伤处。 她不敢把他扒光了看,毕竟这天气乍暖还寒,若是让他着凉了,说不定容衍还能死得更快些。 芙萝担心他会有内伤甚至骨折这些的毛病。 她温柔的话语落到他的耳里,瞬间他似乎挣脱掉了所有的加在身上的束缚,可以在她的面前无所顾忌的露出他心底最原本的样子。 他埋在她的怀里,和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哪里都难受。哪里都痛。” “好痛。” 芙萝吓得半死,她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摸他身上,可是手伸出去半路又收回来。 她担心他身上的伤口触碰不得,她贸贸然碰了会加重伤势。 容衍等了小会,没有等到她的抚慰,“好难受。” 芙萝忍不住一个哆嗦,又把他给抱住了。瞬间收紧的怀抱让他好过了些。 他忍不住抬手回抱住她,让他自己更加投入其中,如同摔着了的孩子被人小心的抱起来。这感觉他从未有过,所以格外迷恋。他只想就这么在她怀里这么躺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他轻轻的在她的怀里蹭了蹭。 芙萝身上一僵,低头又看容衍,见着他依然是一副刚刚苏醒过来,浑身都不舒适自在的模样,她也没在意,只要人醒过来就好,至于其他的她也无所谓。反正她想要对他上下其手的时候也没有少过。 过了好会,芙萝问,“不会有内伤吧?你觉得手脚哪里不好么?” 容衍摇摇头,“我不知道。” 两人依偎在一起好会,芙萝以为他又陷入昏迷里了,却听到容衍道,“你有没有事?” 芙萝一愣,啊了一声,容衍以为她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事吧?” 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他把她重重的抱住,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尽自己可做的一切来护住她。 “我没事。”芙萝顿了下,“多谢你了。” 如果不是容衍拼死相护,她不知道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容衍摇摇头,“不要说谢,如果你有万一,我不知道我会如何。我可能会疯,甚至会死。” 芙萝吓得一下就捂住他的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生生死死说的这么随意!” 容衍听后笑了笑,嘴唇贴在她细嫩的掌心上,他下意识的轻抿了下嘴唇。掌心上传来异样的触感,让她有些恼,“不许说了,听到没有!” 容衍听了之后,点点头。 芙萝这才把捂在他嘴上的手给挪开。 手一放开,容衍冲着她笑,“只要你在,我就会努力活着。” 说着他咳嗽了两声,芙萝万般紧张的扶住他,“怎么了?” “水。” 芙萝立刻拿来水喂他,水是温热的,最是适合入口。容衍被她提着陶碗喂水,她很小心的对待他,容衍望着她,看见芙萝脸上关切且担心,跟着她喂水的动作,微微张开唇,任由她将水喂入他的口中。 温热的水入口,缓和了干渴。 芙萝小心的喂了半碗水,而后又把他放在自己的身上靠着。 容衍此刻依然难受,他才呕吐过,浑身上下绵软无力,着实谈不上好。他不习惯如此,但靠在她身上的时候,巨大的幸福和满足萦绕周身。 如果一直如此的话,该有多好。 “我昏迷了多久?”过了好会容衍感觉自己好些了之后,开口问。 “一个晚上了。”芙萝道,她扶着容衍做好,又看了好会他的脸色,见着他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她才稍稍放心,“你醒来就好。” 她不怕他醒过来麻烦,她就怕他醒不过来。 容衍听后靠着她闭目养神,芙萝给他喝了点稀粥,那都是他身上干粮拿水泡的。 吃了点东西芙萝见他好了点,“要对我们不利的究竟是谁啊?” “我们”两字让容衍心里熨帖,生出旺盛的暖意,“想杀我的人恐怕不在少数,但是想杀你的,恐怕就很少。” 芙萝愣了下,“杀我?” “你在里头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那些人牵制我还有那些护卫,但精锐却是冲着你去的。”容衍说着忍不住去看芙萝,再三确定芙萝的的确确没事,就在自己的身后。容衍才感觉好些。 “场面混乱,可能骗得过别人,但骗不过我。他们冲你去的。” 芙萝目瞪口呆,却又迷惑不解,“我平素就在宫里,要不然就在道观里,见得人说的话,没什么能得罪人的啊。” 她在宫里无法无天,那都是对着容衍,其他的人她不会去招惹。就算在宫外,她也很有分寸,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心里都有谱,也不会贸贸然得罪人。 “难道是我爹?还是我兄长,不可能是我姐姐吧?”芙萝惊呼。 容衍笑起来,结果一笑又牵扯到痛处,倒吸了口凉气,芙萝又去查看他的伤势。 “你的那一大家子,都是嘴上说的凶,其实要他们自己去做,一个比一个胆小。他们要是有这种魄力,你爹也不至于只是清贵了。” 这话说的对,其实芙萝也知道自己那一大家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不过是给自己亲娘找了个年轻俊美的,郭忠就气得一病不起,最近听说病情越发严重了。若是真的能下手杀她,也不至于病的起不来身。 “那我就想不起来了。”芙萝咬住嘴唇,满是苦恼。 “倒是有上回说我闲话,把我伤着的。但是那次是你做的决断,人家不可能做这事,查出来就是全家掉脑袋的。”芙萝苦思冥想,想了一通,实在是没能想到自己还有什么仇家。 “就算有些小打小闹的,也没见得哪个到要命的地步。” 容衍听她苦恼了好会,也没想到一个。 “罢了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恐怕动手的人,是你我都想不到的。” 芙萝叹口气,她抱住容衍,“可是现在不知道凶手是谁,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找过来。” 容衍动了动,坐在那里,靠在她的身上,“如果那些人追来了,你我就只能死。” 话语落下,容衍感觉到背后的人身体一僵,他状若平静道,“害怕?” “怕。”芙萝说着抱住他,连着下巴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反正现在我不管怎么样都会努力的保全你的。” 她说着这话不知道是安抚容衍,也是安慰自己。 “反正我们现在是捆在一起了,谁也别想独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带上了一股恶狠狠的意味。 容衍听着,似乎浑身上下陷入了温水里,没过了他整个人,让他欣喜。 “别怕。”容衍握住了她的手,慢慢的摩挲,“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个芙萝相信,他昨日里宁可拿自己当肉盾,也要把她护得好好的。 “我现在只想你能快点好。”芙萝嘀咕着。 她嘀咕的那些话也丝毫不差的全都让容衍听了去,容衍笑了,他虚弱着,笑起来却莫名的十分好看。 “我昏睡的时候,似乎听到你说了些话。”容衍笑着往她看过去,“那时候听得不真切,你再和我说一次。” 芙萝自然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可要在容衍清醒的时候说出来,等于是板上钉钉,跑也跑不掉。 “我忘记了。”芙萝道。 容衍挑了挑眉,芙萝一阵心虚,她把他给摁回去,“现在好好养伤,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这一下声调提上去,越发显得心虚,可容衍也没逼她。 他只是顺着她的力道重新躺回她柔软的怀里,甚至还调整了下位置,给自己寻了个更好的地方。 容衍顺着她的话道,“嗯,你说的是。” 第73章 谈话 容衍似乎只是随意的提了一嘴, 听芙萝这么一说,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 芙萝之前是只要他醒, 什么也无所谓。只要人醒来就好,就算真的要她答应下来什么, 答应了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她却有些不肯了。之前说了什么她都忘记了。 容衍也不在乎, 靠在她的身上, 过了稍会, 芙萝看见他抬了抬手,连忙把他抬起的手臂给压了下去,“你才醒,要什么你和我说就是了。别乱动。” 她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容衍清醒过来,芙萝不敢让他多动,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容衍又触碰到哪里, 原本好点说不定又晕过去了。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芙萝问,“我之前在外面看过了,这地方没什么人烟,除了这个猎户用来过夜的屋子之外, 没其他的东西了。地形我也不熟悉。” 容衍靠着她,听她说完,“你觉得呢?” “你现在受伤, 我也不敢背着你到处跑,也不说背不背的动,万一你出事了,那我就责任大了,再说林子里头不少老虎的,万一碰上了,我丢了你跑,还是咱们两个一块被吃了?” 容衍笑了,“那你还是让我被吃了,你跑的比我快。” 芙萝呸了一声,“你就能不能说几句好话?非得要这么不吉利?” 容衍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了,甚至眉目里都是笑吟吟的,“我记得你以前不信这个的。” 何止是不信,恨不得下巴都抬的老高,只说事在人为,什么吉利不吉利根本她就不管。 倒是真的有几分得道的道人的风范。 “我现在信了。”芙萝随口就是一句,“现在也不知道谁要我的命,连累你了。” 容衍摇摇头,“我倒是庆幸,我在你跟前。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在的时候,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去保护她,但他若是不在,会如何他自己也没办法预料。 “瞧你这话说的。”芙萝笑了笑,心里还是有点高兴。 毕竟没人喜欢孤家寡人,她虽然被人宠着长大,但也知道除非亲生爹娘,要不然别人帮她救她那是情分不是本分。遇不到那算是常态,遇到了,那是她的幸运。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运气可能都用在投胎上了,至于别的真的是指望不上。 “我想这次和上次在我姐夫家门口的那个,可能是一个人。”芙萝道,她得罪的人可能不少,但是到要她命的地步,那绝对不多。京城里头的人都精明的很,除非杀了他爹娘,抢了他老婆孩子,要不然一般还真的算不上要杀人的份上。又不是市井里的那些人,为了一个铜板就能红眼把人杀了。 家大业大的人其实并不那么容易冲动,做什么尤其是关系到自家前程的,必须思前想后。就算要动手,也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要不然就是带着全家去死。 “我觉得这次可能比上回要策划了精细了点。上回倒像是看着临时起意。” 容衍听着她的话,脸上都沉了下来,“我叫人去彻查,令人在京城里抓了不少人,没想到那人竟然还有这份胆子。” 他摩挲了下指节,“回去之后,叫人大办吧。这个人不抓出来杀了不行,敢这么办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饶了他。” 容衍轻描淡写,可芙萝听出他话语下的杀意。 容衍到底是和几年前不一样了,他是皇帝,而且还不是那种太平皇帝,真正的皇位是靠他自己抢来的。他平和的时候,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文士。可动起真格的来,那股杀意毫不遮掩的流露而出,令人胆战心惊。 这一场彻查,势必是要比上次还要更加彻底更加严格,甚至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这天下的事,只要做了,就一定有迹可循。再怎么觉得□□无缝,只要真的下力气去查,总会水落石出。 芙萝听了嗯了声,她坐在这里,“你身上还哪里痛?不会骨头有断了的吧?” 容衍一愣,“有几处痛的厉害,不过应该没断。” 芙萝是板起脸,“要实话实说,不许在我跟前说谎,这时候了,自己有事却说没事,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她故作严厉的调子竟然还真的有了那么几分训斥的意味。 容衍想笑,却有些不敢,他老实的坐在那里,“不,是真的。我在沙场上什么伤都受过,骨头要是真的断了,我会有感觉的。” 芙萝听他这么老实回答,原本提起来的心放下去了些,“真的?” “真的。”容衍点点头,也不管芙萝有没有看他,老实的很。 芙萝这才放心。又开始发愁怎么回去起来。 她就像是操一大家子心的人,不管什么事都要操心到底。 “该怎么回去呢?”芙萝坐在那里发愁,“我也不知道咱们到底滚到哪个地界上去了,你现在还不能动,万一那些人找过来,要怎么办?” 虽然也不一定,但终究还是有这个可能性。芙萝想起来就恨不得咬指甲。 “我不在,宫里会按下消息,然后私下派人来找。”容衍安慰她,“想好点。” “不过现在比人还要更可怕的恐怕是这周围的畜生。人还知道利弊,但是畜生只看你一身的肉。尤其这过了冬开春之后,饿的发慌。” 芙萝脸一下就黑了,她在容衍没醒过来的时候,最担心的也是这个。野兽直接把她当填肚子的点心嚼吧嚼吧直接吃了,吃完了家里弄不好还没法给她报仇雪恨。 容衍笑了,“如果真的有野兽来了,你先跑,我应该还能拖住它们一段时间。” 芙萝的脸黑的更加厉害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说点吉利点的话?” “我以前说和不说,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说了也于事无补。”容衍握住她的手,“不管如何,你都要活下来。” 芙萝一下觉得心里苦涩的很,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芙萝带着哭腔说了这么一句,她不由自主的把容衍抱的更紧了些,她努力的抱住他,“不要说这话,你觉得疼吗?有没有不舒服的?” 竟然是半点都不想和容衍继续就这个说下去。 容衍却不肯顺了她的意思,“如今朝堂里并不安生,我在的时候,那些牛鬼蛇神不敢造次,被我杀了几批,剩下来的那些也明白我不是什么善类,不敢妄加动作。但是我不在了,少不得要趁机搞事,你就立刻带着容朗继位。” 芙萝差点要跳起来,“你疯了!” “胡说八道个什么劲?” “我这么多年最好和最坏的情形总要想清楚,这样才能决定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出岔子。” “朝廷上那些只会打嘴仗的,我不担心,他们也就只会一张嘴会说。你不想让他们说直接杀了就好,不过就是名声难听点,不过人死之后,一了百了,我也在乎什么身后名。只要事做好了就成。容朗年纪小,他才来京城没多久,我的那些旧部,恐怕他压不压得住也不知道。” 容衍说到这里,眉头皱起来。 “现在天下看起来太平,其实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我不在了,他一个孩子,又没有根底,到时候恐怕我那几个旧部弄不好,会挟兵自重。” 芙萝却已经不干了,“那是你侄子,你自己打下来的皇位,留给你儿子不好么?非得留给他!” 那个小鬼根本就就是个大变态!给个大变态,芙萝都想要翻翻容衍的眼皮子,看看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你知道不知道?你就这么敢把皇位交给他?到时候一旦扛不住了,我也要死,你懂不懂?!” 芙萝把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到时候你是想我死,还是想我全家去死?” 芙萝想起容朗的那一系列骚操作,恨不得去撞墙,是个变态喜欢折磨女主,那也随便他,那里头倒是没有提过容朗是怎么做正事的,反正不是杀就是杀,而且还有个特别骚的操作,骚的芙萝两手捂脸根本不敢看,就是女主遇险的时候,原本要打仗的容朗,竟然丢下三十万大军,跑去救人去了。 ? ?? ??? 这他妈是人做的吗?! 三十万大军,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三十万条人命耶! 所以芙萝一直觉得容朗极有可能是天生精神病,根本没药救的那种,一边对人各种不可描述的虐待,甚至要大老婆毒打女主都可以,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好像杀了他父母。然后人有难的时候,置大军和国运不顾,轻轻松松抛下三十万大军救人去了。 这精神分裂没跑了吧? 芙萝担心在这个容朗这个精神病手里,她恐怕弄不好要比原著里跳河都还要来的悲惨。 “你把皇位留给外人干什么,留给你儿子,你不香吗!” 容衍被她突如其来的咆哮给镇住了,他罕见的对着芙萝竟然有些口齿不清,“可、可是我没有儿子,小辈里基本上就只有他了,容征的那三个儿子也早夭了。” 容征杀自己兄弟的儿子,结果他自己的儿子在容衍根本没有为难的情况下,全都没了。 “没有儿子,你不知道生吗!”芙萝恨不得把他的脑袋给打开来看看,“你生孩子都不会啊!” “我没生过。”容衍愣愣的看着芙萝,“你要说不会,我的确……不会。” 他不近女色,唯一的一个还是她,两人除了打打闹闹,也没有个真刀真枪。 “你不会你来几次就会了。”芙萝已经气得快要头脑都不清醒了,“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你就熟悉了。” “别告诉我,你长得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连生孩子都不会?” 容衍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一张俊脸上都因为她这话有些通红。 男人之间说些荤话难免,但容衍没参与过,而且他身份放在那里,也没有人敢在他跟前放肆。听着芙萝这么毫不遮掩的话,容衍脸颊飞红。 “我很挑,不是我看中的,我根本不会看一眼。所以……你生吗?” 还没等芙萝把话给说完,容衍下刻就道。 芙萝看着容衍好半会没回过神来,容衍果然敏锐,抓住了机会就给她来一下了。 这话要怎么回?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转的飞快。 然而容衍下刻的神情就肃穆起来,一手直接按在她的嘴上,反手将她抱在怀里,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妹子的三个深水,谢谢感谢在2020-05-06 20:32:37~2020-05-07 20:2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随便看看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便看看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开始 宽大的手掌把她的嘴捂了个结结实实, 芙萝下意识的就往柴刀那边看过去,这小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可能这地方很少人来,所以猎户似乎也有些不怕被人偷走? 手里不远处放了一把柴刀, 芙萝昨天还用了。她戳了戳容衍,用眼神示意了一把那把刀的位置。 容衍伸手一把拿了过来, 他才醒过来没多久, 脸色苍白, 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 他低头看了芙萝一眼,芙萝会意,她轻手轻脚的慢慢的绕到容衍身后去。 这个时候她就算强出头也帮不了容衍什么,不但帮不了,弄个不好还拖后腿。芙萝很有自知之明,她小心的躲在最里头。容衍迅速而敏捷的直接往门口过去。 他透过门缝小心的去看外面。 芙萝也屏住呼吸。 外头有些声音,很细微,如果不是四周安静的可怕, 她可能都会忽略了过去。她虽然跟着出去打猎过几次,但次数少,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自己找个地方休息,会有人殷勤的把猎物送过来, 不用她去辛辛苦苦骑马打猎。 她听着那细小轻微的声音,一时半会不知是不是野兽来了。如果是是多大的野兽。 又或者根本不是野兽,是追捕他们的人。 这两个不管哪个, 都让芙萝心累的要死。 突然外面的声响稍稍大了些,类似于爪子刨门的动静,芙萝神经紧绷,突然一只爪子伸了进来,带着一股试探性的,里头人的气味引起了外面野兽的兴奋,外面的爪子往里头探得更深了。 容衍一把取掉门上的门闩,让野兽的爪子往里头进来的更多些。 芙萝看到容衍这骚操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过她很快的就憋住了,继续安静的呆在那里毛绒绒的爪子以及半个头都从门缝里挤进来,容衍手起刀落直接一刀砍断爪子,下刻又直接顺着狼头直接挥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鲜血迸溅,野狼身首分离。 容衍刀尖挑起狼尸直接直接丢出去,正好和外面正要扑进来的另外一头狼撞在一起。 那力道之大,竟然直接让两条狼撞在一块掉在地上。 外头的狼群呜呜的低声叫了两声,狼群都是成群结队行动,除非受伤,否则不会单独一只。 浓厚的鲜血气味迅速的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意。 这个屋子瞧着也不怎么牢固,但是胜在两人在屋子里头,除却窗户之外,就只有一个门可供进出,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群野兽就算要来刨门,也只能少数几只过来,来一只杀一只。 又有几只狼不甘心,包围过来,想要突破这道门。而后无一例外,被容衍斩于刀下。 狼血从外面一路蔓延进来,容衍开了门,恰好只容一条狼通过的大小,他站在那里和狼群的首领对视。 眼里倏然锋利冷了下来,头狼一直在那里观察,和容衍对上视线,突然呜呜的低鸣了两声,夹着尾巴逃窜。 头狼一走其他的狼也跟着逃走。过了小会,原本包围着屋子的狼都逃了。 芙萝动了下,“走了吗?” “别动。”容衍突然道,他反手一把把手里的刀丢掷出去,正中一只要从窗户那边跳进来的狼。 “这下算是清理干净了。”容衍道。 说着他直接到外面去把死狼身上的刀给□□。 门口的狼血已经流了进来,带着一股野兽的腥臭味。芙萝一把抓起衣服,看着容衍从外面回来。 容衍看着她,“现在我们必须走了。这地方沾了血,到时候会吸引来老虎也说不定。” 芙萝点头,她过去,“你好啦?” 说着忍不住的往容衍身上看,她记得之前容衍刚醒过来的时候,脸色不好,虚弱的很。 才看过去,容衍的身子突然矮下来,芙萝眼疾手快的去搀扶,他的重量整个压在她的身上,险些让她接不住。 看着他精瘦的,可也只是看起来,毕竟个子和体格放在这里,再如何纤细,也不可能真的轻。 芙萝被压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咬着牙一手撑住他,“你这样还能走吗?” 她满脸疑惑的望着他,看到容衍脸上雪白,从额头上有冷汗流淌下来。 “你怎么了!”芙萝见状大惊,她整个都抱住他。 容衍顺势就歪在了她的身上,不过很贴心的两只脚还稳稳的站在地上,分担去一部分的重量。 “我没事。”容衍扶住了她的肩膀,额头上的冷汗落下来。 芙萝扶着他坐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要是不舒服,怎么还……” “我若是不出去,你会有危险的。”容衍说着,头都垂下来,靠在她的肩膀上。 “那些畜生有多狡猾你不知道,我总不能让你出去,我自己躲着。” “可是,你出去了,不一样会有危险么?” 容衍听后只是笑了笑,“我无所谓,只要你平安就好。” 芙萝坐在那里好久都没有话说,容衍好久都没听到她说话,忍不住抬头,他见着芙萝的眼里有些发红。 “怎么了?有些不舒服?”容衍问着,就要去碰她的额头。 芙萝摇摇头,她神色有些复杂,“你……你真的……” “怎么?”、 “我当初……”芙萝顿了顿,“你倒还救我?” 容衍笑了,他笑容里有些无奈,似乎在对着傻乎乎的姑娘一样,“我为什么不救你?” 芙萝一下语塞。 “我最不希望你有事,也最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容衍笑的很是满足,他叹口气,“我怨过你,但是想明白之后,也就不怨了。追根究底都是我自己的错,无权无势,仰人鼻息。连自保都艰难,怎么可能保住你。你和姑母那么做,其实算来,也没错。” “当初的缺憾,到了现在我不想还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再现。”容衍说着,拍了拍她的手,“我刚才说给你的话,都记住了吧?” 芙萝反应过来他是说的如果他没活下来,就让容朗继位。 “我忘记了。”芙萝干脆道。 容衍也好脾气,温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说一次。” 还没等他开口,芙萝已经恶狠狠瞪过去,“说什么说,不许说!没儿子你回去就生!祥生几个就生几个!你自己打下来的天下,留给侄子。你知道你那个侄子是个什么样子?还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大的担子交给他,他万一回头给你整没了,你是能回头给他托梦要掐死他吗?” 芙萝不知是气得厉害还是如何,说话说的飞快,比倒豆子都还要快。 容衍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站在那里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过了小会,他原本惨白的脸上竟然浮出一点红晕来,“那你生么?” 说着,他的声音又比刚才要低了不少,“如果你不生的话,那我也就没孩子。” 芙萝坐在那好会,“你活下来再说!” 容衍这才脸上的笑容多了,这地方是不能留了。别说人是万物之灵,可是其他的生灵也不杀。尤其这林子里头的野兽,那都撕咬出来的。在杀戮上,比人都差不到哪里去。尤其它们还有人没有的强项。 一点点味道人闻着没有半点感觉,野兽哪怕隔着半里路都说不定给闻的真真切切,直接找过来。 在这上面,芙萝从来不托大。所以她搀扶着容衍直接往林子外面去。 容衍站在外面看了一下地势,幸好这个时候已经春暖花开,要是大雪封山,他们就真的只有家里人给他们请高僧做水陆道场了。 芙萝扶着他,她收拾了他的衣服,还有那些干粮。若不是自己腾不出多余的地方出来,她都想把屋子里头的那些罐子都带上。 昨夜里下了雨,路不好走,容衍把自己的体重往旁边挪了挪,不让她完全扛着自己。 娇生惯养的姑娘,就连他都要放在掌心里,又那里舍得让她吃苦。 芙萝很担心的问他有没有事,容衍望着她关切的眼神,摇摇头。 这一路走的一脚高一脚低,这片地方除了猎户和采药人之外,没什么人过来。地上全都是厚厚的一层树叶。加上被雨水一泡,踩上去得小心,要不然可能会滑一跤下来。 芙萝扶着容衍,越发的小心。免得一不小心摔了。 容衍看起来大致没事,可谁知道接下来会如何?芙萝不敢有半点疏忽。 她时不时看看容衍是否还好,脸上是否有半点痛苦。 容衍见她满脸的关切,觉得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是不错。 等到回神过来,才发觉到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芙萝走着,突然脚下停了下来,她看到前面似乎有人影。她和容衍看了一眼,两人躲到林子里,看到两个妇人结伴从一条用脚走出来的小路走过来。看打扮应该是入山采药的人。 容衍的手轻轻放在芙萝的肩膀上,芙萝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经过农妇送下了毒的水之后,对这些平常人,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芙萝仔细观察了那两个人好会,“看上去的确是平常人。” 那几个人动作熟练,显然对着一带十分熟悉,而且也没有习武之人的敏捷。习武之人都是自小开始练武,习惯都是入了骨的,不管如何遮掩,都会带出来。 容衍看了她一眼,“那几个人和她们也是一样。” 芙萝嗯了一声。“可是可能只有她们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 山路最是难走难辨,尤其他们两个是一路滚下来的,如果没有人带路的话,真的不一定能走出去。 容衍看了一眼她,芙萝点头,她整理了下身上,直接出去了。 前头两个采药人一下就回身过来。 在这里采药原本就要小心谨慎,不能单独行动,尤其是躲在林子里头的那些野兽,更是会找准机会跑出来。 听到声响那两个妇人立刻回头过去,就看到芙萝站在那里。 两妇人看到她吓了一跳,“你是谁?” “我和我家人路过这里遭了强人。不知道这要怎么走出去?” 芙萝问。 那两个妇人满脸惊惧,直接看着她。 见着她身上的衣裳,虽然衣裳被勾挂到,也沾上了点污渍,但还能看得出来是上好的料子。 芙萝脸上也沾了点灰尘,可依然能看得出来是艳丽逼人的长相。 这个地方突然冒出个这么个人,一下就把两个采药人给吓得不轻。 “我们只是想出去而已……”芙萝看着面前两个采药人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立刻跑了的样子,都有些忍不住摸了摸脸。 她到现在一直都没怎么看过自己是什么样,按道理来说,不至于怎么吓人吧?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坏人。”容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他满脸抱歉的看着那两个采药人,“我们路上遇了强人,落入此处迷了路,还请两位姑娘带个路。” 他长得很俊美,甚至俊美里还带了几分凌厉,只是他当初天生的一股柔和,把原本凌厉都给中和了,变成了一股的温柔无害。自从他做了皇帝之后,早年的那股柔和也不见了。现在倒是一下又出来了。 配着那张脸,竟然也有了一股柔软的意味。 芙萝目瞪口呆看着容衍的那张脸惊疑不定。 “好。” 原本对着芙萝吓得半死的采药人,看了看容衍的那张脸,满脸的惊恐一下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惊艳。 然后就有一个要上来,“看着你走路不方便,要不要扶你一下?” 人还没过来,容衍就已经靠到了芙萝的身上,轻轻叹口气,如同真的那种是病弱公子一般,“不敢劳烦,让内人代劳就好。” “谁是你内人!” 芙萝急的直接暗暗掐他。 容衍对她一笑,“从一开始不就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7 20:23:18~2020-05-08 20:3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90786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林哥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刺激 两个采药人听容衍这么一说, 就往他们两个人身上看。 芙萝浑身上下有些狼狈,容衍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依然看得出来,两人的身段和脸都生的极好, 也很般配。要说一对,那的确看上去就是一双。 采药人的脸上书就挂上了失望,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山坳坳里头, 难得看到一个长得周正的人, 简直比那些教书先生都还要周正。 容衍不留痕迹的打量了那两个妇人一样, “有劳你们了。” 他言语听在耳朵里很是恳切,泛着的一股温和味道,也让人心醉的很。 芙萝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着他这样了,心下酸溜溜的,这模样也就她见过,也是好几年前,就算是现在他有意好声好气和她说话,也不是这个样子。 她心里不舒服, 就不准备让容衍舒服,暗暗伸手出去,在他腰上挑了块妥善地方,伸手就是一下捏下去。 挨了她一下, 容衍脸上竟然还没有半点波动,就好像她那一爪子按在他腰上什么都没有似得。 “出去之后,家人自然会有酬谢。”说着他掏出了几个铜板给面前的两个采药人。 “这个算是开始的酬劳, 到了外面之后另外还有重谢。” 容衍拿了几个铜板作为开始的酬劳,却把最大的诱惑放在了最后。 这几个铜板也值得这两个人一天的忙碌了。而且还轻松些,至少只是领路,还不用上山崖采药。 尤其这两个看上去是富贵人家,不差那几个钱来诓她们。 这两个看了一眼,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两人在前面带路,容衍杀了狼,体力耗费过大,再加上他之前原本就受了伤,走路起来有些用不上劲,芙萝扶着他,想起刚才他那说话的温柔样儿,又是一下拧下去。 这次可比刚才重,她还是稍微懂点医理,挑的是腰上的软肉,底下没什么脏器,也没什么要紧的经脉,简直放心拧。 而且这次比刚才那次又加大了点劲头。 容衍这次终于倒吸了口气,他一把扶着她,眉眼里带了点水光,那水光在眼波里浮动。氤氲出水雾,带着一股深情。 芙萝倒吸了口冷气,她知道自己把容衍给拧痛了,她就是要他痛,结果这家伙竟然和成了精的妖精似的,粼粼的勾人心魄来了。 “别用力。”容衍闷哼了声,似乎整个人都娇弱下来了,他持住她的手。“腰那儿伤着的话,你会吃亏的。” 这话说得温柔,却含着一股含情脉脉的告诫。但往里头仔细挖,莫名的能觉咂出别的意味深长。 又不是几岁小孩子,哪里听不出他话语下的深意? 芙萝脸上飞红,正要说话,容衍却握住了她的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两个采药人只管带路,也没和那日的农妇一样,琢磨着给她和容衍水和吃的。 最多只是回头看看他们两个有没有跟上。 这两个果然是走惯了的,带着他们从另外一条小路出去,如果不是经常到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芙萝原本悬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她感觉到身边容衍紧绷的躯体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那两个采药人把他们带到村里,村里的老村长把他们当犯人来审问。 容衍直接站在芙萝的身前,将所有的质问全都挡下。 芙萝看将容衍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位置。那地方一般是他放刀的,芙萝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容衍回头过来对她笑了笑。 容衍长得很好,而且表现出当年的那一幅温吞模样。他耐心极好,一点点的回应老村长的刁钻问题,没有任何发脾气的意思。 从山里走出来花了好半会的时间,被当成强盗一般审问也没有生气。 换了个人可能就要打起来了。 一五一十的问过了,老村长瞧了好会,叫人去叫官,另外一头也不放他们走。 芙萝有些着急。 容衍倒是看得开,等他们被安排到一户农舍里。 “不要担心,有耐心些。”容衍见她眉头微蹙有些好笑,握住她的手。 芙萝急了,“怎么能不急?你身上还有伤,还有之前中毒了呢!” 她当时摸着他的脉象不对,去找了点催吐以及解毒的药草来,才把容衍给拉了回来,她对自己的那点医术有自知之明,容衍能醒已经是谢天谢地,当务之急是要请御医来给容衍诊治。外头的这些人简直就是疯子! “阿芙担心我?”容衍笑问。 芙萝听出他话下的笑意,哼了下,“你自己的命,别告诉我你自己都不当回事。” “我幼年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活到现在。活一日算一日,到了那个男人的跟前,知道如果我死了,娘做的那一切也就白费了,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活下去。” 容衍说起来的时候,有些许感叹,看向芙萝的时候,眼里又带上笑,“那时候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也仅仅只是活下去。可是现在不是了?” 芙萝很古怪的看他。 容衍笑了笑,“我还是想活下去,和你一块。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你想得美呢!”芙萝抬手就要把他给打开,谁知道他的力气可比她的大多了,她动了动,他反手一握,就稳稳当当的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是吗?”容衍反问。 他含笑的话语和眼神看的芙萝心虚的很,芙萝挣脱也挣脱不开,干脆就说别的,“待会人来了,报谁家的名号?我娘的,还是别人的?” 直接报皇帝的名号,估计都能把人给吓死。而且一个小官这么搞,别把人给吓到了,反而以为他们是来骗人的。 “随便说个姑母门下的吧。”容衍想了想,“就姑母身边那个人家里也不错。” 芙萝给亲娘找个小情人,小情人也是别的人给她找来的,家里如何全都清清楚楚。不管是大长公主还是皇帝都太过显赫,说出来反而没人相信,弄个不好还要他们去蹲大牢。 “累了?”容衍问,他看到了芙萝眼下的青黑。 芙萝夜里也不敢睡着,不管有多困,都要强撑着。到了现在,虽然熬了过去,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却不怎么好。 甚至下巴那儿都生气了点点小丘疹,看起来怪可怜的。 芙萝点点头,她没有在人前强颜欢笑的习惯,痛了就是痛了,对着亲娘也照说,受了委屈自己忍下来,她还真……没怎么做过。 “累死了。”芙萝和容衍抱怨,“一夜都没怎么睡过,生怕我不留神,就有老虎跑进来了。” 容衍听了直笑,“如果真的是老虎,恐怕我们两个都要成了他的盘中餐了。” “还有屋子呢,把门一闩,也还等抵得一阵的。”芙萝道,“反正我总是要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路走,才不会傻傻的去死呢。” 容衍拍了拍他腿上。芙萝一下眼神警惕,“干嘛?” 这家伙身体还没好,难道又不知道要弄出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出来了? 容衍看起来眼底泛着一股无辜,“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你过来睡会。” 说着,容衍指了指自己的眼周,“你这里都黑了,睡会吧。” 芙萝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容衍叹口气,像是在劝不听话的孩子,“睡吧,要不然你也受不住。” 她听了,迟疑了两下,还是靠着容衍坐下来。屋子里头也没有多少好的,也就干秃秃的一个床架子,上头铺了干草。干草也没什么好的,泛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容衍反倒是最干净的那个了。 她一开始还不肯躺在他腿上,只是靠着他瞌睡。一夜没睡好是真的,在外面的时候绷着神经,现在困意不停的往上涌,她嫌弃剩下的干草,靠着容衍,渐渐地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容衍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人。 不一会儿她整个人就往下滑,容衍一把扶住她,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靠在腿上睡觉其实舒服不到哪里去,但是聊胜于无。尤其容衍和干草一比,他还算是最好的了。 容衍扶着她躺下来,将她轻轻拢住,“好好睡。” 他看着芙萝,突然想如果就这么天长地久的下去也是不错。 容衍将她轻轻抱住,柔软温热的躯体就在怀中。 他低头看着她,她在他的怀中睡的很踏实,只要稍微安静下来就能听到她绵长的呼吸。 芙萝支撑了一夜,到了现在沉沉的睡过去。 容衍伸手除去碰了碰她的脸,又碰了碰他的嘴唇。指尖上传来的柔软娇嫩的触感让他喉结动了动。 他迟疑了下,终于低头下去,嘴唇轻轻的落在她的嘴唇上。 他亲昵的厮磨,心头有声音在叫嚣,这样对他来说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容衍轻轻含住唇瓣厮磨,感受到她绵软的呼吸,心里涌出更多渴求,他想要的更多。这些情绪一直被他压下来,他究竟还是个凡人,有七情六欲,对着爱的人哪怕再如何,他也有绮念。 容衍轻咬她的唇瓣,听到她轻轻哼了几声,压制住自己心头翻滚的绮念,让她继续好好睡下去。 村子里的人请当官的过来就请了一天,路不好走,又下了雨,弄到第二天天亮了,才不情不愿的过来。 村子里头来了陌生人,怕是强盗,为了谨慎起见,先请官老爷过来看看。 芙萝睡了一觉起来,和容衍一块到外面接受官老爷的查看。 说是官老爷其实就是一个小官,给她提鞋都不配。不过这地方的人也没什么多大的官。 那个小官见着芙萝眼前一亮,两只眼睛里就冒出绿油油的光来。 眼神上上下下的全都在她的身上打转。 容衍看着,眉头一皱。 “你们两人说是大长公主家的人?”那小官捏着胡子道,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在芙萝的身上。 即使有点憔悴,但是那一脸的艳色却是无法遮掩。直喇喇的直接冲到人前来的。小官在这地方呆久了,哪怕在京城里,也没见过这样的美人,一时间哪怕嘴里在说话,两只眼睛还是在发直。 “你们好大的胆子!” 芙萝正要开口说几件公主府里的事来证明自己的话。谁知面前这贼眉鼠眼的小官竟然突然爆出一句来。 “你们两个就是骗子!竟然敢冒充大长公主的名头,我看你们是真的不想活了!” 容衍遽然逼近,直接一把扼住小官的脖子,同时抽出一旁护卫的刀,直接架在小官的脖子上。 “都滚开!” 芙萝见状立即紧紧贴在容衍身后。 虽然见识过山野刁民,但没见过身手这么敏捷的,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傻了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容衍已经带着芙萝一跃上那些随从的马匹,跑的远远的了。 上马之前,容衍反手直接挑了那小官右手的手筋,拉着芙萝一跃上马背。 芙萝的心都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她还没有过这种经历,但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兴奋,风扑面而来,她直接一手抱住他的腰,另外仰首无声的大笑。 第76章 回宫 原本应该是生死攸关, 芙萝被容衍一把扯上马背,她一跃坐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 几乎仰首大笑。 容衍一手持住马缰,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抱紧了!” 芙萝在后面重重的嗯了一声,容衍口里叱喝一声, 身下的马匹加快了速度。马不是好马, 一匹好马耗费银钱草料无数, 不是小小的官署能养得起的。可是容衍却精通马性,哪怕劣马到了他的手里也能发挥出八层的功力来。 芙萝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奔跑在风里,她扣住了容衍的腰,眼前的以前全都急速的向后后退。 她的心跳的飞快,所有的一切都跟着哒哒的马蹄一下抛到脑后。 纤细却有力的躯体每一次动作,都被她清晰地感受到。在一片的风中兜头罩脑的,全部往身上砸。 春日里的风已经带上了一股暖融融的草木馨香,可是此刻却浓烈异常。 “不要乱动!” 容衍的声音裹在风里直接冲来, 芙萝当即两手都紧紧抱住他的腰。 容衍直接带着她冲入官道,官道上已经是有许多的官兵。 他所料没错,他不见之后宫里虽然不会放出消息,但绝对加强巡查, 另外还会派人装作寻常百姓的模样,到处搜查。 平常人或许看不出端倪,但是对他来说一眼就能分出区别。就算穿的衣服装的模样再像, 只要看一看眼睛,就知道和平常人不同了。 容衍带着芙萝冲撞到官道上,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马上两人出众的容貌,和略显狼狈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寻常,一下这些人就把他们给团团包围起来。眼露警惕。 容衍坐在马背上没有半点下去的意思,他高高在上,望着下面的那一圈人,冷声道,“怎么?在这儿找人,难道还认不出我来了?” 嗓音冷冽,几乎钻到人心底里头。 他这一发话,下面的人虽然疑惑,但不敢轻易动他。 不多时就有人使了个眼色去请人,至于容衍和芙萝依然在这里不许离开,过了小会来了一个内官。 那内官是见过容衍的,见到他也不说话立刻跪下,就冲容衍磕头。 哪怕不说话,内官这表态也足以说明一些。四周的那些人也跟着要跪,容衍却没有那么多要等着他们行礼,嘴里轻叱了一声,马匹轻轻踏着马蹄,从一旁过去了。 找到人的消息迅速的往宫里送,不多时,黄孟便亲自出来了。 那日原本他也要跟着容衍一块去的,但是那日却被留在了宫里,等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黄孟还得在宫里维持住皇帝在宫内一切如常的景象。 黄孟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刚从马背上下来的容衍。 “陛下!” 黄孟一下就跪在地上,容衍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然后他对着芙萝伸手出去。 芙萝骑马不多,被他一把给拉上去的,上去的时候还好说,下来的时候就不行了,一条腿跨在那里,左右放着都不是。 容衍干脆直接把她抱了下来。 芙萝两只脚落地,觉察到容衍扶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头一抬,就见着容衍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你……”芙萝刚想问他怎么了,然而话还没问出来,容衍就一头直接倒在她身上。 在场乱成一片,芙萝扶着容衍起来,黄孟已经跑了来,瞧着容衍的脸色,立刻叫人把容衍挪开,可是旁边的人才把他拉起来,就带起了芙萝的手。 容衍紧紧的抓住芙萝的腕子,不管旁人怎么想要掰开,都没办法掰开。 芙萝见状,干脆直接跟着其他人一道走了。 既然分不开,她也不想分开了,直接和他一块去就好。 宫里的气氛已经古怪了两天,就连蓬莱宫里,也是一片奇怪的气氛。蓬莱宫的主人被皇帝召去之后,连续两三天都没有回来,这在之前还真是前所未有过的。 六皇女倒是去找过芙萝,可甘露殿那边的人没让她进去。就连郭旭过去,也都吃了闭门羹。 一时间蓬莱宫都跟着安静下来。 倒是容朗依然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比往常都还要更开心。郭旭见着不对劲,但容朗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在不确定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也不可能去怪一个孩子什么。 蓬莱宫算是这皇宫里最轻松自在的地方,再加上皇帝的垂青,也是皇宫里最为富贵的地方。 现在这里倒是没有以前那么自在了。 郭旭读书完就到了蓬莱宫,见着容朗坐在湖边,拿着石头砸猫。 宫里养了一些猫用来抓老鼠,但有些猫是养来当宠物的。蓬莱宫也养了一些外藩来的长毛猫。 容朗砸的那只就是芙萝养的。 那猫花纹精致漂亮,耳朵和尾巴都是棕色的,毛长长的,显得格外的娇憨可爱。 性格也是最好,不管怎么被揉弄,急了也只是懒懒的叫一声,绝对不会伸爪子,更不会咬人。 那可怜的猫儿被容朗砸中,喵的一声尖叫。 “你干什么!”郭旭快步走过去,瞧着那只痛的在地上打滚的猫。 容朗看了一眼郭旭,眼底浮上了一丝倨傲。 “我不当心。” 这个郭旭根本就不信他,这臭小子根本就是故意去砸的。 郭旭一把把痛极了的猫抱起来,“你也不要以为我管不了你,你在蓬莱宫里,蓬莱宫是我姐姐的地方,你还是小心点。” 容朗笑的有些狂妄,只是嘴上还是道,“我知道了,多谢教导。” 这话听着分明就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一只畜生,竟然惹得你这么不高兴,有必要吗?” 这话说的已经很不客气了。 “我只知道,随意拿比自己弱小的生灵来取乐撒气的,恐怕人也只有那样,没有丝毫的可取之处。” 郭旭冷声道。 这话让容朗脸上阴沉下来。明明十岁不到的小孩子,脸上布满阴鸷,比成人多出几分阴冷可怕。 郭旭根本不打算搭理他,“这是皇宫,轮不到你做主,你也别想在京城里做什么。” 郭旭说完抱着猫,打算叫宫人抱去看看,给猫上药,另外找个会看小猫小狗的过来,瞧瞧是不是被砸出什么过来了。 容朗坐在那里冷笑,到时候他就要这一家子全都受教训。 突然几个内侍过来,急急忙忙,郭旭看见那几个人脸生的很,“你们是谁?” “我们是甘露殿的,奉命过来取仙师的衣物。” 甘露殿没有女人,宫人们的衣服自然不能套在芙萝身上,只能另外来取。 郭旭听到这话,立即喜上眉梢。这么多天他都没有听到芙萝的消息,这下总算是有声了。 “姐姐在甘露殿?” “仙师自然在的,若是不在,我们来蓬莱宫取衣物做什么呢?” 郭旭立刻高兴的叫人立刻去把芙萝的衣物取来。 郭旭忙里忙外,丝毫没有注意到容朗难看至极的脸色。 郭家的那个道姑没死竟然还回宫了的话,那么容衍恐怕也没多大的事。 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容朗以为那几下算是完全把容衍和芙萝给摁死,但没想到这两个竟然还真的活着回来了。 郭旭离开之后,容朗一下钻到后面的小林子里,面无人色。 芙萝在甘露殿里守在容衍的身边,容衍直接被送入宫中。 御医们来了几波,给容衍诊脉治伤。 她之前给容衍喂的那些草药,算是缓和了他的伤势,可到底是不能完全根治。 容衍一直都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芙萝几次想要掰开他的手指,谁知只要她一动,容衍哪怕不省人事了,也会抓的更紧。 芙萝没有办法,干脆直接坐在他身边。 或许她这么安静的陪伴,可能安抚了他一些。她安静下来之后,竟然也就平静了下来。 “怎么样了?”芙萝看着御医给容衍诊脉完,又问了她好些问题。 “陛□□内的残毒未消,再加上段时间内消耗过甚,才会如此,慢慢养,应当能养回来。” 芙萝听了,去看容衍。容衍躺在那里,刚刚御医给他针灸了一回,原本不好看的脸色才好了过来。 她坐在那里守着容衍,她左看看右看看,又由不得凑近了。他眉眼很好看,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很不错的。 只是在昏睡里,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眉头微蹙。 她伸手给他把眉头上的疙瘩给揉平。 过了小会,她看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腕,抬手轻轻的在上面拍了几下,“放开吧?我去换个衣服就回来。” 他似乎听得到似得,手指收紧但又慢慢松开。 芙萝这才去梳洗换衣。 这一次饱受惊吓,她运气还算不错,若是运气不好,可能直接被野兽拖去也说不定。 她洗漱完换了衣裳,又喝了点热粥,赶紧的到甘露殿的寝殿。 “如何?”芙萝看了容衍一眼,去问黄孟。 黄孟道,“刚刚给陛下喂了点蜂蜜水,陛下看起来好多了。应当是今天就可以醒过来。” 芙萝听后,紧绷的那根神经终于可以暂时的缓和下来。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紧绷着,到了这会终于能松口气。 芙萝坐在那里,守着病人并不是个轻松的事,她等了小会,看到容衍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让宫人绞了帕子过来,她拿着仔仔细细的给他擦脸。 “难受吗?”芙萝问了一声。 容衍闭眼没有出声。 她见状,轻轻的拍了拍,他依然没有多少动静。 芙萝忍不住又招来御医,御医给他看过了一次,再次确定没有任何大碍。她才放心,至于为何没有醒来,只能说还没恢复好,等恢复的差不多了,自然而然的就会醒了。 “仙师,要不然仙师先去休息吧。仙师这么一路,也受惊了。”黄孟在一旁劝道。 芙萝迟疑了下,黄孟又劝,“陛下有奴婢等人照看,仙师若是因此有万一,奴婢不好对陛下交代。” 芙萝在容衍面前已经守了很久,从回宫开始,除了梳洗换衣之外,就没怎么离开过容衍榻前。 她想了下,预备站起身。 此刻原本双眼紧闭的容衍睁开眼,芙萝吃了一惊,“你醒了?” 芙萝说着就去看他,睡了怎么好会,脸色虽然还没有好转太多,可瞧着总还算比之前好了。 “你醒了?!”芙萝掐了自己一下,疼的牙根都在酸,看容衍睁开眼,冲她虚弱的笑。 “嗯。”容衍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他下意识去拉芙萝的手。 然而他才捏住她的指尖,芙萝站起身来,一下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就不省人事了。 第77章 跳动 芙萝只觉得眼前一黑, 随即整个人都软下来直接倒在容衍的身上,容衍睁开眼才小会,就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他晕过去, 芙萝醒着。他醒了芙萝倒是晕过去了。 芙萝整个儿的直接跌在他身上,她整个人重量也只有那么一点, 跌在他身上也和羽毛似得,没有半点重量。 一下寝殿里就慌乱了起来。 容衍半坐起来, 一把将她抱起来, 她浑身上下软的不像话, 手掌按下去,几乎都按不到她的骨头。 她脸色苍白,就那么歪在他的怀里,任凭他如何呼喊,她都没有半点回应。 容衍在那里躺着,其实并没有晕上一天,他原本就正值盛年,更何况沙场那样的他都能完好无损的走过来, 更何况这两天的躲避。他开始的确是有些熬不住,可是后面见着她在自己身边守着,心里安稳。 她向来就是个狠心的性子,从来只有别人对她巴心巴肺, 没有她对人掏心掏肺的。就算是他,或许一开始得了她几分青眼,可是到了后面也跟着被打回原形了。 她就是天上的一只鸟, 自在惯了,谁也别想把她给圈起来。要是把她给圈起来,她不拿嘴把人给啄个千疮百孔,也有万般的本事来回的兜圈子。 容衍知道自己在这上面斗不过她,爱上了,偏偏又只爱她一个。把她放到了心里,任凭她在自己心头千转百回。再回头过来的时候,外面那些人也入不了眼。 就她了,也只有她了。 只要她守在身边,不管怎么样,心头总是有个地方是满足的。 所以他心满意足的躺在那里,哪怕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难受,他也没什么。只要她在自己跟前,不管什么他都承受的下来。 现在她在他的跟前晕过去了。 “阿芙?阿芙!”容衍抱住她,双手轻轻的扶住她的肩膀晃了晃,但是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御医,御医呢!”容衍大喝。 “奴婢已经叫人去传了!” 这个时候甘露殿会有当值的御医,果然不多时御医就跑了过来,宫闱里讲规矩,只能快走不能跑,可是御医也是被内侍们给挟过来的,满头满脑的汗,只来得及擦了擦,就赶紧的到了容衍面前给芙萝诊治。 把脉一番,又翻了翻眼皮,看了看舌面。 “只是劳累过度了,想来是这两三天的心力交瘁,再加上没得好的饮食,喝点糖水,好好休息一番,应当就能好了。” 芙萝回宫之后就没消停,除了梳洗换衣之外,就没怎么休息过。东西也不过是喝了两口牛乳就算了,至于糕点都没怎么吃,更别说其他正经的东西了。 弄到现在才一头栽倒,御医都有几分佩服。 容衍听后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叫人立即去安排。 黄孟瞧着容衍起身,就去劝阻,“陛下才醒,还是……” 容衍摇摇头,“不必了。” 黄孟还想说,“可是陛下之前中毒过。还是小心……” 容衍脸上露出点古怪的笑,“既然这东西一开始没把我毒死,那么就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说罢就干脆直接把芙萝往自己的床上一带。 黄孟看着,原本所有想说的话,一下全都落到了肚子里。看陛下这样样子,真的是打定主意,要把仙师给留下来,不过也真是的,既然想要留人下来,也早些恢复了,为什么不早早睁开眼睛? 若是有心把人留下,最多不过是说几句可怜的话,就能让仙师给留下了。 躺了那么久,难道不累么? 黄孟站在一旁,这个问题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好几回,还是没能问出来。 芙萝被容衍放在榻上,一下两人的位置就调转过来了。拿温水和蜂蜜调和的蜜水被呈送上来。 容衍不用宫女,自己拿着玉碗,持着勺子,小心的给她喂食。 伺候人的活计,芙萝在容衍之前没做过。容衍在芙萝之前也没做过,两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照顾对方。 幸好人晕过去了,可是基本的吞咽本能还在,蜜水入口被她一口口的喝了下去。 只要能吃东西,那么就还可以。 容衍满怀希望,一点点的喂她。 喝完之后,他又喂她喝了点露水。 露水是宫女清晨收集的晨露,说最是干净。给她洗一洗嘴里的甜味,免得醒来的时候觉得不舒服。 她成这样有他的一半功劳,容衍也心里有愧,心下又关心她,越发小心翼翼。 一切都妥当之后,容衍才起身离开。 黄孟看他的脸色,“陛下要不要再休息会?” 容衍摇摇头,他从寝殿里走出来,被人下毒又折腾了两天,让他的脸色并不是十分好。 “查得怎么样了?” 容衍和芙萝出事失踪之后,宫里就是立刻封闭消息,只当一切还如常,容衍勤政,但并不是事事躬亲,有些事他会让六部自己去定主意,然后汇总之后交于他。 就算容衍撒手不管,运转个大半年都不是问题。更何况短短两天。 “已经派人去彻查了,陛下和仙师出事之后,那些村民也都被人灭口了。” “一个村子人不少,京城郊外不比别处,一点动静都没有?”容衍问。 黄孟迟疑了下,“是被毒杀的。” 这次刺杀胜在胆大,心细却远远称不上,至少没有敢往下继续搜寻的魄力。又或者说刺杀的人其实实力有限,毕竟展开大范围的搜索,尤其是在官兵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已经是超过他们本事了。 所以干脆先杀人灭口。 “继续去查,这些人也只能杀那些村民,继续把那些村民的相关的人好好审问。他们既然参与算计人,自然瓯都市收了好处,收了好处难免会露出几分得意,少不得要在人前炫耀,一定能查出什么来,那些人就算灭口,又哪里有本事灭了人九族” 容衍令下,黄孟神色一肃,立即道是。 容衍吩咐完之后,他自己去芙萝那边,也不知他是存心还是故意,让芙萝在他原先的地方躺着。 被子里头塞了香鸭炉,安息香在锦被里慢慢的弥漫。喝了蜜水之后,芙萝看起来倒是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两人的位置一下对调了,换成了容衍小心的坐在那里,他带着点惶惶不安,看到芙萝脸色好了许多,这才放心。 芙萝成这样,一半的缘由在他。容衍心里浮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没想到她竟然会真的就这么在他的身边呆下去。 “是我的错。”容衍轻声道。 他握住她的手。 芙萝睡了一觉,她睁开眼就觉得自己身边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呼气,她回头一看,就见着容衍趴在一旁,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回想了下,多少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不过就是自己生怕他出事,在他跟前守着,结果一不留神用力过猛,给晕过去了。 容衍趴在那里,寝殿内也没见着几个宫人内侍,估摸着到外面去了。 她动了动,些微的动静让容衍一下清醒过来。 芙萝哎了一声看着容衍抬头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容衍像是满脸喜色,“你醒了?” 他到她跟前,小心的上下查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倒是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芙萝摇摇头,她又看容衍,“你在这儿趴多久了?” “倒也没有……一个时辰。”容衍看到芙萝盯他的眼神,随口道。 芙萝翻了个身,上上下下的打量容衍,突然她整个人翻过去,伸手拍了拍身边。 容衍一下愣住,浑身上下僵硬。 容衍这样子,简直就是个被调戏了的大姑娘,而且调戏他的还是自个的情郎。 “我们还未成婚。”容衍脸上僵硬着,瞧着浑身上下都在尖叫的模样,恨不得立刻远远的窜出去,离她老远。 可是身子又很诚实,不管怎么样都不想离开她。自己在这里头不停的摇摆。 “哦。”芙萝很不在意,见容衍满脸贞洁烈女,她也很善解人意的直接躺了下来。 “那就算了。” 一时间容衍心底里又浮起淡淡的失落,芙萝看到了也只是挑挑眉头,没有半点给他半点甜头的意思。 守了那么久,她自觉自己已经差不多能做的都做完了。至于别的,只是看他愿意不愿意。 睡了一觉,又喝了点糖水,芙萝的精神头算是养了一点回来,受了惊吓又只是吃了那么点东西,能在容衍的榻前支撑那么久,她都算是厉害了。到了现在,她也是看心情愿不愿意让他高兴下去。 她算是发现了,容衍已经是掉到她的这个坑里,不是说爬不出来,而是他自个根本就不愿意爬出来。 既然如此,她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容衍按捺下心头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过来问她。 芙萝问了时辰,发现天还没亮,都还在夜里,也就摇摇头。 她没有深夜里吃东西的习惯,吃了东西就入睡,对肠胃不好。她摇摇头。 “你好好休息。” 芙萝看向他,“好好休息,是怎么休息啊?” 她言有所指,让容衍面颊微红,她似乎有那么意有所指,可是不完全说明白,偏生有那么点意思,勾的他不上不下。 容衍坐在那里,竟然也有了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在外面威风八面,到了她的跟前就成了个小可怜,芙萝上刻还在轻笑,容衍竟然还真的俯身过来,芙萝一下脸上僵硬起来。 难道这小子终于不装了? 芙萝不怕的,她什么都见过了,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容衍经过两天的兵荒马乱,要是还能有什么心思,她就佩服他。 芙萝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她睡了一觉起来,浑身都软绵绵的,要是对上,恐怕她是扛不过去的。 “今天不行,我没力气了。”芙萝开口。 明明就是她先开的头,这个时候她又不肯了。 若论体力她恐怕是要被容衍给折腾死去,要是原先好的时候还好说,现在这时候她一定会半死。 容衍的身形似乎僵硬了下,“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睡一下,你……不是要我陪你吗?” 芙萝一听,干脆直接两手出去,直接抱住他,“既然这样,快点躺进来,我这儿还缺个暖炉。” “来,快来。” 说着她径直把他拉到了被子里。 被子里被熏的很暖,对芙萝来说着正好,但对他来说却有些热。 “要不要脱了外面的衣裳?”芙萝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轻声问。 她说着,手指都放到了他的衣襟上,轻轻滑动,容衍翻身上来,气势汹汹的吻住她。 第78章 决定 容衍躺下来, 把她给一块摁住。 她的嘴唇软的不像话,带着一股蜂蜜的甘甜和甜香。着实引诱人。 芙萝不过是逗逗他,反正十次里头逗他有十次容衍是绝对不会和她来真的, 不但不会来真的,反而还是跑的比谁都快, 这次芙萝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谁知容衍这次偏生就难忍了, 直接压了下来。 她晕头转脑, 分不清东南西北, 而身上的人对此完全没有经验,全凭借一腔孤勇。 滑腻湿润间,全都是晕头转向和沉迷其中。 芙萝喜欢愣头青也喜欢那些个中高手,愣头青清纯的模样着实很动人,高手们你来我往的交锋也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容衍在她见识过的人里头,着实也只能算是非常清纯的一个。不过现在她就被最清纯的一个弄得晕头转向,难分东南西北。 她头脑晕乎乎的,原本睡了这么长时间, 再加上没有进食多少东西,她浑身的力气加在一块,恐怕也不比他的一根手指大到哪里去。 她陷入了柔软的被褥里,也被迎面而来的浓郁男子气息给弄得完全没了自己的神智了。 她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道经, 阴阳交汇,相生相吸。她那时候只是随便看看,看过之后, 就随意的丢到了一遍,现在她才算是体会到这话里头的一点道理。 当真是相吸,明明就是完全不同的躯体,但是就是莫名的吸引人。 她忍不住直接咬了他一下,倒也不是那种羞愤的,要和容衍算账一样的气势汹汹,而是带着一股调情般的轻咬。 容衍没经受过这个,甚至这一次都是生疏的,完全靠着他的一鼓作气支撑着。 芙萝听到他的呼吸急促了下,而后重重的覆在她身上。 他的重量一半还在外面,所以芙萝也没觉得有多难受。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抱住他。他埋首在她的发丛里,芙萝感受到他深深浅浅的吐息,闹了好半天也没什么要接下去的迹象。 其实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真的和他有什么,现在做这事儿她总觉得感觉应该不会太好,既然如此不如之后再说。 芙萝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夜深了,咱们也睡吧。明天要是又有女官来烦我,你自己去打发,别来烦我。” 容衍从她的发丛里抬头,瞧着芙萝张嘴打了个哈欠,心思有些复杂,“阿芙你不害怕?” 芙萝很奇怪,“害怕什么?” 她看上去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她似笑非笑的看他,“你在这儿,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说的理直气壮,听得容衍都忍不住也跟着笑。 他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让她往里头躺着,自己睡在外面。 芙萝其实这个时候也太多的睡意,瞧着容衍躺在之前她躺着的地方,她坏笑着靠上去,“香不香?” 那一脸的坏笑,再加上略微红肿的嘴唇,简直令人想到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哥。 “……”容衍还真的被芙萝这个不要脸的问题给问懵了。 容衍长到这么大,还真的没有被她这么直白的调戏过。 “说呀。”芙萝凑过去,坏心眼的瞅他,似乎非要从他的嘴里问出个一二三出来似得。 容衍抽了口气,眼前的心头上的姑娘似乎根本不知道男人可怕起来到底有多可怕,一味儿的照着她自个的性子来摆弄他,不把他折腾的难以忍受,她就坚决不罢手。 他又忍不住顺着芙萝的话下去想。香么?的确是香的,不是寝殿用的那股安息香,而是她身上的香味,暖暖的,带着丝丝甜味。就和她的人一样。 “你想我说么?”容衍抬眼,眼里深深沉沉的,漂浮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还没等芙萝答话,他已经凑了过去,手臂将她给抱过来。她原本就没有太多力气了,再加上被他那么折腾了一番,更不剩下多少。 他缓缓的摩挲过她得手臂,最后到她的耳后,手指微微收拢,轻轻的抚她的耳廓。 “很香。”他凑过去,轻轻的在她的耳边道。 话语婉转缠绵,情意在吐息之中几乎完全展露。 芙萝被他吐出的炙热气息差点没被逼得往后一缩,她才动了下,容衍的手臂就收了过来,结结实实的把她给困在手臂之间了。 他手臂收着,明明没有刚才的那般亲密,可是偏生芙萝却觉得这个比刚才都还要更为靠近。 正当芙萝以为自己今夜弄个不好,是真的要生米做成熟饭的时候,容衍却停了下来,只是单纯的抱着她,“睡吧。” 好吧,其实这样也不算是意外了。 芙萝睁着眼想。 或许是这两天真的太累了,所以芙萝没多久就又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贴在她的唇上,那触感和容衍吻她的时候很像。 不过那感觉没有持续多就,只是在唇上停留了小会,随后分开。 等她醒来之后,身边已经没了人。 她不耐烦应对那个记彤史的女官,和容衍说要他自己和女官解释去。丢着她去面对女官满脸错愕,她还真的没那个心情。 不过今天女官也没来,可能是几次的记空,又或许有人听墙角叫她知道自己和容衍不过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芙萝在甘露殿里换衣洗漱,黄孟今日倒是没有陪着容衍,倒是在那里候着她,见着她出来,就是满脸笑,“仙师。” “怎么不见陛下?” 芙萝问了才想起,朝廷里头上朝都是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容衍怕也是一大早就去上朝了。 这次容衍按捺下了被刺杀这事,对外一字不发。回宫之后也只是稍作休整,等恢复稍许之后就依然和往日一样。 表面上平静,可私下已经是波涛汹涌。容衍令人彻查,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那么下面的人也就会拼命的掘地三尺。 只是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叫人私下去做。 “陛下说了,这段日子仙师就在甘露殿。” 芙萝有些意外,“住在这儿?不好吧?” 甘露殿是帝王寝宫,也是他平常处理公务的地方,她住在这里,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肯定有很多人怕是觉得于理不合。 这个说是私事,如果有人借题发挥,少不得又是个麻烦。芙萝知道容衍根本就不在意朝堂上那些老婆舌头,但提起来也麻烦。 “没什么不好的,陛下亲自说的,谁敢说个不是?再说了仙师为陛下讲经,留在甘露殿也理所应当。” 说着,黄孟似乎想起什么事来,“仙师可好些了?” 不是好些是好多了。芙萝被容衍护的严实,受了惊吓,但也没受什么大伤,之前是不怎么吃东西又拼着守了那么久,现在睡了一觉,喝了点东西,看起来不说精神奕奕,也好了不少。 “好多了。”芙萝答道。 黄孟脸上露出点欣慰来,“那就太好了。” 说着黄孟笑道,“待会奴婢就让郎君和皇女过来看仙师。” “郭郎君这些时日没有见到仙师,可真是急坏了。” 容衍和芙萝失踪的消息被瞒的严严实实,半点都不让外面人知道。郭旭到底是她亲弟弟,两天不见她,哪怕有半点蛛丝马迹,他也能觉咂出不对,从而急躁。 不多时蓬莱宫的那几个全都带到了甘露殿。 郭旭见到芙萝,顿时就伸手捂住胸口,连带着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好几步,“我的亲姐姐,你可真的把我吓死了!” 可不是真的要吓死了?郭旭明明就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但就是没有半点消息,不管怎么问黄孟,都是半个字都没有。 黄孟越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郭旭就越知道大事不好。 今天终于见着芙萝的人了,他才一口气放下来。 “什么吓死,不过就是陪着他出去玩了两天,你瞎操心个什么劲?”芙萝看到郭旭那一幅终于把心给放到肚子里头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安慰了。 “现在除了我,还会有谁关心姐姐啊。”郭旭说起来满脸的委屈,“娘得了那个小白脸,乐不思蜀,我回去娘也不待见我,几句话不到就把我给轰出来了。” 临海得了情人,对儿子都带着一股厌烦,见着面集聚不到巴不得让郭旭有哪滚哪,郭旭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除了宫里无处可去了。顿时心酸的厉害。 芙萝不当回事,送给亲娘的人,她知根知底,一家子都在她手里。要是敢背着她挑拨离间,她也有的是办法对付。 “回来不是更好?好好读书,我听说陛下回头有意让你也去考一考,有个正经考出来的出身,比什么都强。”芙萝也不心疼他。 郭旭听着突然靠过来,“姐姐,你和陛下真的没事啊?” 芙萝毫不客气的直接一下打到他头上,痛的郭旭乱叫。 芙萝看了一下那边的两个孩子,六皇女见着郭旭挨打,老早跑的不知道哪里去了。看人挨打不算好事,还是躲开些好。 留下一个容朗在那里,容朗看着芙萝,眼底里闪过几丝惊疑。 “这段时间,你还好吧?”芙萝对着小变态没有半点好感,但还会问一句。 容朗盯着芙萝,瞬间就恢复了一副无辜的孩子模样。 “这两日都没见着表姑,原来表姑是和伯父出去了?”容朗道。 芙萝看着容朗就笑,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是啊,不过路上遇到些个小贼头,不过都没事。” 容朗听着她这话,心头忍不住猛跳,他忍不住往面前女人的那张脸上又看了许久,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怎么了?”芙萝满脸奇怪的看他。 这一句话让容朗一震,他立刻又是这个年岁的孩子应当有的满脸笑容。“不是,就是听说外面有点儿乱,伯父和表姑在外面,怕有什么冲撞了。” “这倒是有。”芙萝应了一声。 顿时一旁的国讯急急切切的啊了一声,就要过来继续问。却被芙萝一把拍了回去。 在这里坐了好会,外面有人传话说是皇帝来了。 容衍从外面回来,他已经换上了常服,对上郭旭还有六皇女和容朗,和自家人一样,没有半点架子。 容衍当着这么几个人的面,直接持起芙萝的手,满脸关切,“怎么样,休息了一晚之后,可好多了?” 郭旭顿时满脸不可思议的看过去,“姐夫,你和姐姐……” 容衍故意不作答,郭旭顿时不干了,“姐夫,你和姐姐也该定下来了,要不然姐姐的年纪也不等人了。” 芙萝听得火上眉梢,差点没抓个东西就把他给砸了。 容衍摁住芙萝,不让她真的把郭旭给砸到。 “已经叫人去办了,大婚的礼服也正在叫人操持,等了这么些年,我比你还急。” 芙萝急了,“你怎么能这样,我还没说答应你呢!” “不答应我,为何昨夜对我那般?”容衍反问。 郭旭哎哟了两声,赶紧一手捂住跑出来的六皇女的耳朵,连声道了两声罪过。 这话要是让小孩子听到了,可真是教坏小孩子。 他一手捂住六皇女的耳朵,一边两只眼珠滴溜溜的乱转,直接往两个人那里看。 容衍却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他看向容朗,“这些天,京城内恐怕要乱糟糟一段时间,你也不要出宫了。” 容朗冷不防被容衍提到,如同有冰水沿着头顶倒下去。 第79章 誓言 容朗不知道自己怎么从甘露殿里出来的。这两天他似乎直接从天上一路落到了深渊里。 容衍说不准出宫, 自然他也不能轻易出宫去,容衍从头到尾都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格。他之前只想着不管如何都要把芙萝解决了,如果能把容衍一块解决掉, 好也是不好。 他最想要的就是芙萝死。 这女人挡了他的路,那就该死。他想要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得到手, 得不到手, 那么他宁可把这个给毁了, 谁也别好过。 所以他会和那个怪里怪气的韩绰出手。虽然后面他已经令人去杀人灭口,免得出麻烦,但容衍好好的回来了,这到底能被容衍挖出多少,容朗自己也说不好。 再怎么出类拔萃,容朗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就连成人也没有面面俱到的时候,更何况是孩子。 容朗已经想到了杀人灭口, 他老早就已经令人去查韩绰,不仅仅是韩绰,就连韩绰的那个兄长都不会放过。只是部署需要时间,他也没有想到容衍在中了毒的情形下, 既然两天多就回来了。 而郭氏竟然也有不少的本事,别的女人在那种情形下,除了惊慌失措, 便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更别说还带着个不小的拖累,别说活下来,能留个全尸就算是不错。 但是她不但活下来了,而且还把容衍给一块好好的带了回来。 容朗忍不住咬住后槽牙,狠狠的咬紧。 他在代王府想要刺激,就把嫡母养的那些猫猫狗狗从桥上又或者山上丢下去。 父亲决定给他嫡亲的儿女一条活路,没想到他的时候,他就一把火烧了嫡母还有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用他们的性命给自己铺路。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世人无人能挡他。 容朗到了现在,这招数几乎从未折戟,到了京城,却不行了。不但不行,如果一旦被查出来,恐怕下场绝对的凄惨。 容朗是个孩子,但也和平常的孩子不同。他杀过自己的兄弟姐妹,也见过伯父如何把那些不听调令的大臣如何斩杀于马下的。 他这个伯父杀伐果断,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只要挡路了,不管是兄弟还是父子必须得除之而后快。 皇权之下,无父子无夫妻。 容朗虽然年纪小,但也看的明白。 一旁的六皇女瞧见他的脸色,又往旁边的女官那里躲了躲。 六皇女就不喜欢这个侄子,这个侄子当着人面一套,人后又是一套。这个嘴脸,她自小就在那些宫人内侍的身上见多了。当着哥嫂的面对她有说有笑,等到回头过去就吓她。 她和嫂嫂说过,嫂嫂也和她说,这个侄子不是好东西,让她离他远远的,除非必要,最好一句话都不要和他说。 六皇女很听这个嫂嫂的话,这个嫂嫂长得好看,说话和气,对她比其他人都要好多了。她说的话,六皇女不管怎么样都会听。 六皇女不由得挪得离容朗更远了点。 容朗原本就看不上这个小姑姑,可是这次,六皇女悄悄和他拉开距离,被他看在眼里,莫名的生出了几分竟然被她小看了的意味。 容朗径直剐了六皇女一眼,这平常胆小怕事的小姑姑,这次倒是长出了点胆子,没有和以前一样来躲开,只是当做没看到。 “这次小殿下可要好好的呆着,不要到处乱跑,陛下都说了,现在宫里宫外都在抓坏人呢。” 女官和六皇女说话的声音传到容朗的耳朵里,轻声细语,可听在容朗的耳朵里,和炸开天雷一般。 容朗依然和刚才一样,似乎和六皇女一样,都是在乖乖的。 回了蓬莱宫,容朗让一个和自己已经熟悉了的内侍去宫外传话。他刚才被变故给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自己出去不了,但是还有人可以给张博忠他们带话。 内侍收了他的钱,只是要他把几张银票,还有一些财物带出去,说是给代王老部下一些贴己。 容朗看着内侍出去,原本扬起的笑一下就冷了下来。变成满脸的阴鸷。 甘露殿里,芙萝喝了一口牛乳。她喜欢喝这东西,干脆下面人也时常背着。 郭旭看出不对劲来,叨叨絮絮的想要从亲姐姐这里逃出点当初两人在外遇到什么事来。 郭旭不敢来烦容衍,和他说几句话都瘆得慌,更别说其他的了。容衍坐在一旁听着郭旭和芙萝咬耳朵。 “今年你也下场去考一考。”容衍径直开口,“让宫里的师傅教了你那么久,也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了。科考三年一回,除恩科外,每一次都是可遇不可求。” 容衍说着,拿起手边的玉如意敲了敲郭旭的额头。 郭旭听到容衍这么说,不由得一愣,“陛下说真的?” “你家里那个样子,不用我多说,姑母年岁大了,享福的年岁,你难道还好意思让老人家为了你的事,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在烦心?” 说的郭旭脖子一缩,“不是,只是我去考,恐怕也考不出……” “你兄长考得,难道你就考不得?”容衍蹙眉,似乎对这话很不高兴,“我见着你也不傻,你兄长说实话也不是什么绝世之才,难道你就真的觉得你自个比他还要蠢了不成?” 这一下就戳到了郭旭的死穴上,郭旭和英国公那家子根本不和,而郭忠也没少拿这两个儿子来比较。郭旭的前半段生活就是惹祸,在郭忠看来就是个惹祸精,一事无成,自然也比不得长子。 话里话外也都是临海大长公主的两个孩子,根本就比不上原配留下来的子女。 芙萝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从没放在心上,若是这两个敢在她面前摆谱,她就能立刻教他们做人。 而郭旭却没有芙萝那么大的本事,被郭旦夹枪带棒的敲打了,也只有一口气吞肚子里头,心里打算什么时候要暗算这个兄长吃亏。 就算郭旦后面真的被他暗算到了,这种偷偷摸摸的也着实算不上什么,甚至还上不了台面。 “去考,不管怎么样都成,反正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容衍说着看了一眼芙萝,“难道你还真的打算就靠着姑母和你姐姐?” 郭旭顿时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得。 这个自然不是。 “那就行了,既然你说不是,那么就证明给人看,你并不丢姑母的脸,也不需靠着你姐姐在京城里站稳脚跟。” 芙萝就瞧着郭旭一口气上来,然后接着就和打了鸡血似的,说是要回去苦读去了。 等郭旭也走了,容衍浑身也就放松下来,他不满足就那么靠着芙萝坐着,干脆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还是挨着她的那种。 挨着了还不足够,他低头捏着她的指尖,手指轻轻捏那么两下,动作很轻,泛着一股柔情,带着一股独特的亲昵意味。 芙萝懒洋洋的仍由他捏着,“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叫人去了,哪怕掘地三尺,从主谋到喽啰,一个都不会放过。”容衍说到这里的时候话语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意。 眉眼里泛起一股凛冽。 他对外并不容易动怒,不但不易怒,反而有些温和。哪怕面对言辞针锋相对的朝臣,他甚至还很好脾气化解调和。这脾气着实算的上很不错了。不过他并不是真的脾气不错,触到了逆鳞,恐怕没有活路了吧。 容衍对自己其实也并不在乎,唯独芙萝不行,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自己涉险了或许还好说,可是冲着她来,他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了。 “从源头开始摸查,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而且还知道我的去向,恐怕那些人在宫里,甚至在我们身边都布下了眼线。”容衍的嗓音也冷下来,“这种人我能放过他?” 芙萝歪在软枕上,她仍由容衍给她捏指尖。 她听出容衍话语下的杀意,只是嗯了一声,没做太多的表示。 “这宫里要是真的有那些吃里扒外的,趁着这次,干脆一道儿扫了。免得到时候费力气。” 容衍既然下令,而且也有把宫里扫一扫的意思,芙萝也就不操心了,她慵懒的靠在那儿,容衍的手也从指尖一路往上,轻轻给她捏着手腕手臂。 既然有人服侍,芙萝自然笑纳,她靠在那里任由容衍服侍。 “对了,封后怎么一回事?” 芙萝知道宫里一直都有关于皇后的传说。可她还是头回听到容衍直接这么说出来。 “我们年纪都不小了,该成家了。”容衍一下收紧五指,将她的臂膀抓住,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姿态,绝不肯放手了。 “我说我嫁给你了吗?”芙萝说着轻哼一声,“我都还没说呢。” 容衍抬眼看她,他的眼神瞧得芙萝莫名的有些心里发凉。 “阿芙说过的话,阿芙自己都不记得了吗?”容衍突然开口。 芙萝啊了一声,满脸的纯良,似乎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 她满眼迷茫直接往容衍身上一看,容衍手上一用力,芙萝哎呀两声,直接就被那股力道给带的扑到他的怀里来,一下就被围了个结实。 容衍双臂都在她的身上,他言语温柔,“你说过,只要我醒过来,你什么都答应我,你该不是忘了吧?” 说着容衍又笑,“如果忘了,那也无妨,我记着就好了。” 他直接俯身下来,气息就在她面上拂过,木彤啧了两声,一手推拒在他的胸上,不过推拒的那只手也没有用力气,很快就被他握住,放在唇边吻了吻。 “你那时候没晕过去?”芙萝似笑非笑。 容衍摇摇头,“那时候几乎没有太多意识,” 他靠的更近了,“但我能听得到你的话。只要是你说的,那么我就一定能听到记住。” “既然说出的话,那么自然是要兑现的,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不是吗?” 容衍说着逼她更近,芙萝丝毫不示弱,直接贴上去。柔软的躯体直接贴上去,感触十分鲜明。 “我要你陪着我,一生一世。”容衍再也无法忍受,直接把她给摁在那里,在她耳边喘息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2 20:55:01~2020-05-13 21:1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准备 宫里戒严了。 芙萝懒懒的, 她不太爱管这些,爱戒严戒严,爱如何如何。死里逃生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要好好的休息养生,至于外面有什么风风雨雨, 那和她那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芙萝把六皇女接了过来,六皇女平日里有宫人照顾, 她只要问几句就好。自家看大的孩子, 当然是自家疼, 哪怕没有怎么尽心尽力过,但也是和旁人不一样的。至于容朗,芙萝不爱管他。 摆明就是个变态,尤其容衍在那个关头,竟然还想着要传位给那个小变态。芙萝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里烦躁。既然心烦那么就眼不见心为静。她把容朗丢到蓬莱宫,反正蓬莱宫风景秀丽,要什么有什么,也算不上她不用心。 六皇女来了之后叨叨絮絮的和芙萝说最近这几天蓬莱宫的事。六皇女原来不敢多说话, 沉默寡言,在芙萝这里呆的时候长了,渐渐地也放开了。和她吱吱喳喳的说个没停。一会儿说郭旭怎么怎么担心,一会儿说自己睡不好。 说起容朗, 她倒是气鼓鼓的,“就他和没事人一样的。” 芙萝听后,眉梢挑了挑, “哦,这样?” 六皇女原本就不喜欢容朗,觉得这个侄子脾气怪,而且人也凶的很。对着皇兄就很乖,对着她就很不屑一顾。和之前的那些宫人内侍几乎是一个嘴脸,她不喜欢,自然也不爱说容朗的好话。 “是呀,表哥和我都好担心,皇兄和嫂嫂不见了。就他一个人吃吃喝喝。” 芙萝听后坐在那里,笑了笑,她抬手摸摸六皇女的头发,六皇女的头发梳成两只揪揪,一左一右挂着,上头一边挂着一串儿珊瑚珠。一动就叮叮当当的响,格外好听。 “所以我把你给接过来了。”芙萝抱了抱六皇女,让六皇女眉开眼笑。 “我就接你,不让他过来,免得他欺负你。” 芙萝当初就考虑到变态不是一天养成的,所以特意让照顾六皇女的女官看着点,不要让容朗和六皇女靠的太近。 女官们也和她说过,代王世子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果然变态从小开始就是变态。 “果然还是嫂嫂疼我。”六皇女开心的扑在她的怀里,被芙萝一把抱住。 六皇女长得其实很好看,能被临幸的宫人一般长得都不错,六皇女也生的明眸善睐,看着小美人胚子。 芙萝看着她满心的感叹,她还记得刚开始遇见六皇女的时候,简直是个被欺负的不敢出声的小可怜。下巴瘦的尖尖的,真真就是一只可怜小猫儿。 现在在她手里养到这么大,眼睛亮了不少,脸蛋圆圆的,终于浮现出这个年岁的可爱出来。芙萝有点诡异的养女儿的感觉。 芙萝抱住她,抱着摇了小会,“我自然会对你好。对了,这几天书都读的怎么样?” 容衍已经给她请了师傅,正儿八经的开始读书。公主读书不必和皇子那般辛苦,可是芙萝也是让她什么都学。 “都学了。”说着,六皇女就开始背书给她听。 这些都背的滚瓜烂熟,熟记于心,根本就不用人提醒。 芙萝听完,捏了捏她的脸。 容衍站在外面的时候,就听到两个人在里头说话。容衍早就吩咐过,他来的时候不必禀告。这呆着那么点儿小情趣的意思在里头,就和平常的夫妻一样,回来了让他自己去告知她一声,而不是规矩多多的让人传话,也有那么点儿看看她在干什么的小心思。 容衍站在外面,见着芙萝在里头和六皇女说话。 芙萝其实也不是个对孩子有多耐心的人,她喜欢吃吃喝喝,也喜欢享受。只是她会很有分寸,到了一定程度就不会再往前了。 其实这个性子他也是喜欢的。 黄孟在背后看他站了有一会了,不仅有些疑惑问,“陛下不进去吗?” 容衍听后抬步进去,“背得这么好了?” 六皇女回头过来看到是他,一下从榻上爬下来,直接就往容衍那里跑。 容衍摸摸她的头,很是祥和的笑了笑。他看向芙萝,芙萝没有半点起身相迎的意思,她不但没有起身相迎,反而直接一下就靠在了软枕上。 不但不起来,她还朝着容衍招了招手。 容衍也顺着她的脾气,直接到她跟前去。 “封后的诏书我已经让人去拟了。其他的事我也让人去办。我不想委屈你,所以大婚是一定会风风光光,只是准备的时日会比较久,你不要往心里去。” 芙萝哦了一声,她现在基本上知道容衍从头到尾都不打算放手,回来的时候打算治她,结果治着治着两个人又搅合到一块,她无所谓,毕竟在这事上她看得开。男女在一块都是缘分,能在一块最好,若是不行,也没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 容衍不满意她的态度,他看过去,“到时候你要累着了。” 芙萝眨眨眼,脸上露出点兴致勃勃来,“累才是好的呢,毕竟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对不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么?” 她的兴致勃勃倒是拉回来一些,容衍的脸上露出再明显不过的笑意,伸手在她的鼻头上刮了下,“这倒是不用。” “其实也不用你做什么。” 芙萝坐在那里,满脸为难,“听说民间的待嫁娘待嫁的时候,都要做针线,不是给丈夫做就是给夫家人做。我不会耶。” 她压根就不会做,做针线费眼睛,何况临海大长公主也不觉得自家女儿还需要学那些东西。 现在说出来随便哄容衍开心而已。果然容衍被她哄的也笑了。 “这倒不用。你只要好好待着就行。” 六皇女在一旁看着,直接笑倒在他的身上。 皇宫里一片戒严,严查进出。京城里头也莫名的紧张起来。 只是这一切都在平静之下,和是那些平头百姓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天边出现一道日光的时候,京城里的宁静被打破了。 清晨云层下一道光亮,出门来的不仅仅是要讨生活的人,还有那些要入宫上朝的。 甚至上朝的起的比那些讨生活的起的还要早,一行人骑马在石板路上往宫门那里而去。路边人很少,几乎见不到几个人。云头上挂着一抹曦光,懒洋洋的落下来直接照在人头上。 一行人在街上路过,此刻只有一丁点的日头,天还没有完全放亮。 突然间从角落里直接冲出人来,腾挪间直接到了跟前,手起刀落,直接放倒了几个随从,而后一道直接捅进马脖子。 马嘶鸣一下摔倒下来,紧接着马背上的人也跟着被一刀抹了脖子。 这场京官遇刺案几乎半个时辰后,就立刻送到了宫里。 前段时间皇帝遇刺的事,这次京官被杀。两件放在一块,竟然也分不出伯仲。 才派出人去,结果被杀的那个,竟然家里给叫烧了,花了好些的功夫才没叫火烧到别人家的头上。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不免要大发雷霆。 瞬间京城里头顿时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临海大长公主原本万事不管,哪怕郭忠被她养小白脸的事儿给气的起不来身,她也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反正一个混账玩意儿,死活和她是没有任何关系了。甚至还带着小白脸去国公府,活生生把郭忠明明已经好转的病情,又给气回去了,还有些恶化的趋势。 她一心一意享自己的福,不过现在外面这风风雨雨,瞧得她心里不安稳的厉害,干脆又到了宫里。 芙萝费了好些力气才把她安抚住,回头芙萝问容衍,“外面现在乱得这么厉害了?” 容衍听了点点头,也摇摇头,“有人作乱,京城里头难免要查的更严一些,让姑母吓着了。” 他说着看向芙萝,“韩绰你还记得吗?” 芙萝愣了下,她满脸古怪的看向容衍,“那是谁?” 容衍在他的脸上仔细的看了好会,她满脸迷茫,眼底里都是疑问。 容衍的心中有个地方一松,“就是被杀的那个京官的弟弟,说是宅子失火的时候,他也在里头,说是没有逃出来。” 芙萝哦了一声,满脸感叹,“那还真是可怜。” 说完之后,她对于这个似乎没有别的兴趣了。容衍很高兴,他笑了笑,过了小会他问,“今日做礼服的人来见你了吗?” 帝后大婚是大事,样样都要精益求精,不能出半点纰漏,礼服更是要亲自来量过的。 “来了,宽袍大袖的,也没什么好量的。”芙萝说着耸了耸肩,礼服都很宽大,后摆拉的老长,在她看来,没什么量身定做,全都是一样的。 芙萝比划了下,“这么长,这么宽,套我身上,到时候恐怕是要被衣服给淹了吧?” 容衍听了,竟然还真的露出几分正色。他端详了芙萝小会,“你还是太瘦了。” 芙萝啊了一声,满脸不相信,“才不是我胖了呢!” 说着,她满脸苦恼的捏了捏脸,又叉了腰,一脸的苦恼,“感觉腰那儿都比以前粗了。” 容衍闻言,竟然也过来,“是吗?” 芙萝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容衍一笑,“口说无凭。” 芙萝听后,满脸错愕,然而容衍的一双手已经伸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腰。 “你……”芙萝开口,那双手掌就已经沿着她的腰身给一直到她背后,轻松的将她围住。 他缱绻的在她腰身上搂过,掌心上的暖意直接透过了几层衣料一直传到肌肤上。 “还是你。”容衍说完,笑着直接低头下来,一下就贴到了她的额头上。 第81章 动作 容衍一面令人去彻查, 另外令人准备大婚。芙萝对大婚两眼一抹黑,她几乎就没想过要嫁人,所以别说什么婚礼了, 就连要做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既然不知道,她也就万事不管, 全都一顺溜的丢给了容衍。 容衍从她那里把这事给接过来,自己处置。 两边都不落下, 大理寺卿过来的时候, 正好碰见容衍吩咐把封后诏书再修改。 容衍对大婚十分看重, 除却处理那些个政事之外,自己亲自过问,不仅仅是照着规矩做,有那么亲力亲为的意思。他这样,下面的人也只能跟着出力。 大理寺卿入内,容衍让那些翰林退下,“如何?” 大理寺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其貌不扬可是最为精练, 他听到容衍问话,顿时脸上露出了点为难。 容衍看见,“你说吧。” “臣抓住了杀害中书侍郎的几个人,那几人是代王世子的手下, 也是代王旧部。” 这种皇亲杀人的事,也不算罕见,偶尔也有那么几例, 只是代王世子生活在宫里,人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如何,也难说。 容衍看向大理寺卿,“代王旧部?” 大理寺卿点头,容衍知道大理寺卿的作风,如果不是再三确定了,并且查证过万无一失,绝对不敢报到他的跟前来。 “是,这几人虽然都不承认自己做过刺杀中书侍郎的事,但是从其住处搜出血衣,以及长刀等物。另外他们住处四周也有人,说案发当日,的的确确听着他们天不亮的时候就有动静,回来之后,也颇为有不同寻常。” 虽然那时候大街上人没有,可是巷道里也有人出来了,有人看道了也着实正常。如果路上再杀几个,先别说时间来不来得及,一个人背后是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隔壁也是一大家子好几口人,就算动手,也根本不可能全都斩草除根。所以这动静足够让人给摸排出来。 “杀人的人除非是被人抓个正着,又或者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不然是不会承认的。口供有和没有,如果证据确凿,也没有什么大碍。” “……”容衍坐在那里,看了一眼大理寺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几个人下官都一一查过,他们来京城的时间不长,和中书侍郎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往来,更别说仇怨了。” 容衍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有人指使?” “臣不敢妄加揣测。”大理寺卿一拜到底。 “……”容衍坐在上面好会没有说话,“一个孩子,不至于吧。” 过了好会他终于开口。 “有道是人之初性本善,”大理寺卿不敢说死是代王世子的问题,只是模糊着,“不过能驱使这些人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平常人。” “查,接着查。”容衍道。 大理寺卿道是。 等到大理寺卿退下之后,容衍叫来黄孟,“你去把容朗身边人统统撤换下来,去仔仔细细的问,看他这段时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异常。” “世子看着年幼,其实为人十分敏锐,撤换掉他的身边人,恐怕世子会想多了。”黄孟道。 “小孩子家家,换了也就换了,他也记不得心里去,更何况这也是为了他好。”容衍丢掉手里刚才一直攥着的玉佩,他坐在那里,“那些人不是什么谁都能指使的动的,除了他之外,竟然还能有人能让他们鞍前马后,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容衍站起身来,“就这么办了吧。这么做也是为他好。” “陛下,若是世子真的有什么……” 容衍看了过去,“有什么的话,你只管来报我。” 黄孟在他的注视下,低头下来,道了一声是。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人和内侍,直接换掉一批,悄无声息,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容朗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换成了陌生的面孔,他原本就敏锐,些微的变化都瞒不过他,更别说这些了。 新来的宫人内侍,和影子一样的跟着他,之前的那些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曾经要内侍出宫给他传话,当然内侍出宫把话传完之后,就立刻被人给灭口了。 死那么几个内侍无人在意,到时候等人再补上就是了。 可皇帝突然撤走他身边的人,这来的太突然,突然的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这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是皇帝觉察到什么吗?还是其他的? 诸多的想法一下就充斥满了容朗的头脑,一声声让他急躁难安。 他想要去打探消息,可是发现所有人都换了,让那些人去做事,他不敢。谁知道是不是皇帝派来监视他的? 容朗突然想起六皇女也早被芙萝给接到甘露殿了。 甘露殿是皇帝的寝殿,就算是皇后,也不一定能住在那里,郭氏也就罢了,现在连着那个小丫头也一块被接了过去,难保不是郭氏早就知道了什么。 容朗越想越坏,越想也就越激动。他自认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旁人不可能看什么。但那位伯父,从头到尾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查出了什么端倪。宫里前段日子就开始严禁,刚开始他还可以托人带消息出去,后面竟然是脸出去都不能出去了。 这变化容朗之前虽然有所预料,但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如今回想起来,都成了刺,扎在心头上。 他左思右想,偏生想不出什么。这个时候必须还要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否则要是被人看出来就更坏了。 皇后大婚的礼服是另外新做的。不过临海大长公主还是叫人给她把唐太后的礼服给拿了过来。 唐太后被容衍关了起来,对外说嫡母身体不适,其实老早的就被关了起来。听说现在人都关疯了,疯疯癫癫。但容衍也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反而还关的更严实了,免得疯疯癫癫的出来丢人现眼。 一个疯子自然是用不着那些东西了,临海大长公主也就干脆从太后宫里搬东西。 “娘你把个疯子的东西搬过来做什么。”芙萝扯着手里的礼服,很不高兴的撇撇嘴,“晦气透了。” “疯子是疯子,但东西还是不错的。”临海大长公主说着拿起一边礼服在她的身上比划, 皇后大礼服用色庄重,力求母仪天下。芙萝却长得美艳,哪怕她现在素面朝天,身上礼服被她艳色一压,端庄不好说,又生出别样的颜色来。 芙萝一下就把身上的礼服给丢了出去,“她的东西我看着就恶心。” 说着又来看亲娘,“娘,咱们家早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别拿以前那套所谓老大衣服穿了就送给老二。烦死了。” 说着,她还一脚踩了上去。 “哎哟你!”临海大长公主瞧着地上的衣服被弄得一塌糊涂,“这不给你试试嘛。免得到时候送过来的时候你又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芙萝很不客气,她瞧着一旁的六皇女探头探脑过来,想要瞧瞧,赶紧一把拉住她,“这是疯婆子的东西,别碰,待会叫人给你送一盒子珍珠过去给你玩。” 芙萝和六皇女说完话,又掉头过来和临海大长公主道,“娘,你就别搞这些了好不好?” “到时候礼服做好了,会送到我跟前的。” 临海大长公主是前二三十年的人生养成的习惯都没法改了,反正好东西,哪怕是别人用过的也不能随意丢了,必须得好好留着。民间新娘的凤冠霞帔都说不定是从亲娘或者亲姥姥那里拿来的,皇后礼服有既定的样式,一层不变。临海大长公主也是担心芙萝受不住,干脆拿来的。 “好好好,就我白做好人了!”临海大长公主说着,往那里一坐。 芙萝见状,又去哄她,“娘都是为我好,不过嫁人这事儿一辈子就只有一次,自然是要用全新的,试一个疯婆子的,就算是东西全都是崭新的,未免兆头不好。” 这么一说,临海大长公主总算是有些动容。她是喜欢贪小便宜没错,不过人生大事,她还是会讲究注意一二。 说起来临海大长公主也有些气虚,坐在那里,只是嘴上还硬道,“我也是为你好。” 芙萝哪里不知道亲娘的脾气,赶紧的“是是是”应承下来。 临海大长公主这才一口堵在心口上的气给消了,她瞪了一眼芙萝,说完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要是早知如此,我当初也就不弄出那么多事了。当年我就是怕你跟着他吃苦。” 临海大长公主想着忍不住叹气,金娇玉贵的女儿,交给谁她都要好好的审视一番,若是她吃苦了,自己还不心疼。 所以当年才弄出那么一出来,现在回头过来,瞧着大侄子的确是人不错,没有男人惯有的花花肠子,而且事事也都想着她。 芙萝想了想,回头过来安抚临海大长公主,“娘,都过去的事了。他不放在心里,你也别记着了。” 其实照着她的做法,原著那种事不一定回落到她的头上,不过可能容衍就没有那股上进的劲头了。 临海大长公主嗯了一声,她摸了摸芙萝的头,“幸好,虽然有波折,但是结果还是不错的。” 正说着,外面有女官急急忙忙进来。女官是临海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面色焦急,“大长公主不好了。国公爷他去了!” 第82章 吊唁 郭忠的身体这段时间一直都不好, 病情反复。不过临海大长公主也没去管。两人做了一辈子的怨偶,到了如今她另外有了可心的人,着实不想再往郭忠的面前去。临海大长公主算是明了当初郭忠对着她的感受。 又不是没有其他人, 何必一日到晚的对着一个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的老头子? 当年郭忠样貌可以算得上出类拔萃,可是老了之后, 也年老色衰,哪怕他自己不在意, 可着实已经逊色不少了。临海大长公主将郭忠浑身上下都翻了个遍, 都没有找到能让自己继续忍耐他的地方。干脆也就不再见了。 不管外面传郭忠的病情怎么样, 临海大长公主都是岿然不动。似乎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一个驸马。 临海听到郭忠去了,吃了一惊,然后想起,“不可能吧,半个月前我见他还是好的。” 半个月前临海大长公主都没亲自去见他,直接派了个人去看了看,听说一切如常,她也就没管了。 女官也不知道经过, 只是知道郭忠人已经没了,她这么给临海大长公主一说,临海大长公主吃了一惊之后,然后就是满脸的恼怒, “这老畜生,活着的时候就经常不着调,现在就算是死了, 也死的不是时候,真叫人晦气!” 平常人家岳父死了,儿女们都要守孝三年,就算是要办的婚事也只能停下来,老老实实等三年孝期过了再说。 “活着的时候叫人厌烦,死了也不消停,这老畜生干脆烧了扬灰算了!”临海大长公主气得把手里的礼服给砸了。 芙萝见状扶住她,免得她生气过头,把自己给气出什么好歹来,她回头去问亲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临海大长公主摇头,“去做什么,活着的时候已经水深火热了,死了过去,我看到他那张死脸就心烦。” 芙萝一听,看了一眼女官,女官有些犹豫,“那国公府那边要怎么办?” “有兄长在那里,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芙萝神色淡淡的,左看右看都不像是没了爹的人,她道,“随便国公府那边怎么想吧,毕竟我们公主府从头到尾,可没有要指望他们过。” 临海大长公主和郭忠仔细算来,也有君臣的意味在里头,臣子死了,君主去吊唁那是恩宠,不去也没什么。 还没到驸马家对着公主指手画脚的地步。照着规矩,驸马全家没有公主召见,不得入府,而且就算见着了,还得跪地上磕头。也就是临海大长公主没有养成习惯,所以也就免了这一桩,可是要是仔细来说,也还有的。 临海大长公主说不去,那就不去了。 倒是容衍知道了消息,让人往国公府里送了点赏赐,算是表示。 他直接回了芙萝那里,就见着芙萝满脸无奈的坐在那儿,临海大长公主就在一旁,满脸的愤慨。 这两人都没有半点悲痛,不但没有,容衍甚至还从姑母那里看出了愤慨和不满。 “姑母?”容衍轻声问了声。 “那个死鬼活着的时候就不识好歹,死了也不挑时候!”临海大长公主对着容衍就是一通抱怨,“他死的是时候吗你们两个的好事就快了,结果呢?他死了!” “这个姑母倒是不用担心,最多推迟半年,不会真的等上三年。” 容衍对这个姑父曾经是很尊敬的,当成长辈爱戴。不过郭忠对他到底如何,他不傻,心里有数。 他敬重郭忠,是因为他是姑母的丈夫,未婚妻的父亲。当这两人都不将郭忠当一回事。他自然也就放在那里,除了表面的做一做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表示。 皇家原本就高高在上,不会和民间那么行事。等上三年,那是皇恩浩荡,不等,那也是情理之中。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之后这才满意,顺带着对郭忠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还记挂着自己的贴心人,不打算在宫里过夜,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就起身离开。 容衍过来在她的手里轻捏了一下,探察一下她掌心的温度,他坐在那里,“阿芙明日还是去看一会。” 毕竟亲爹,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一拜,至少把表面的那些东西都给做了。 “我去的话,可不是一会。”芙萝睨着他笑,她故意凑过去,手臂压在方枕上,“这一去恐怕没几天是回不来。你也知道我那个长兄最是好面子,知道以后他就管不到我的头上,不但管不到,反而还要听我发令,少不得要抓紧最后这机会来折腾我。” 芙萝哎呀了好几声,然后含笑看他,“你舍得?” 容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舍不得。” 芙萝闻言噗嗤就笑,“那你还让我去。” “为人子女的本分,没办法,我就算再恨我的生父,也是把面上的都做好了。那些人才没有指摘的余地,其实你也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容衍说着给她顺了顺头发,“我会让人看着,郭旦也不是个傻子,如果真的是个傻子,到时候直接外放算了,到外面去,不要回来,也让你和姑母落个清净。” 容衍三言两语就已经决定好了郭旦的前途。 芙萝见状这才轻哼一声。 郭忠去的突然,一下就撒手人寰,打的人戳手不及。一时间许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置办,忙乱了好会,白幡孝布才拉起来。 临海大长公主第二日和芙萝来了,芙萝和这个父亲没有多少感情,死了也就死了,感觉和死了个陌生人也没太多差别。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悲伤的。她对这个父亲记忆模糊,而且郭忠这一辈子享的福远远是别人的许多倍,而且还没要他去为这些福气做什么,不过就是有个好爹外加娶了公主。 不管怎么想,这辈子都已经够本。还伤什么心? 到了府内,是由郭旦和郭敏亲自过来的,郭敏在婆家被排挤的过不下去,再加上芙萝封后在即,夫家也不好明面上开罪了她,干脆就任由她住在娘家里。 这对兄妹上来的时候,临海大长公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临海大长公主不是毫无所觉的傻子,这些年这国公府里的父子父女,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也心知肚明。故而临海大长公主也不给他们好脸看,只是这一家子会装相,要是说外头的名声,几乎被这家子给折腾尽了。 临海大长公主知道这家子心黑,嘴上说着各种道理,但是暗算起人来,却是他们最厉害。不过就算是暗算,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功夫。所有的心机,到了上头只是一句话就能把这家子的前途命运给定死。 要不是还记挂着自家儿女和他们一个姓,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她不把这家子折腾死,她就是大善人了。 临海大长公主没看他们,只是点了下头,就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他们过来了。 芙萝扶着临海大长公主往灵堂走去。 郭忠去的突然,谁也没料到他竟然一下就去了,丧事的置办也是仓促之间办的。一切都看的出仓促的痕迹。 母女两个直接往郭忠的卧房里去。 郭旦和个游魂一样的跟在她们的身后,“大长公主是要看看父亲吗?” 临海大长公主没答,她到了门口,往里头看了看,屋子里头熏了浓厚的熏香。 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临海大长公主没有进去看看,直接掉头就走。临海大长公主的那个小情人也在后面跟着,见着她回身过来,接过了芙萝的活计,搀扶住她。 郭旦看着小情人的眼神里简直恨不得飞出刀子来。 “大长公主不去看看?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大长公主和父亲夫妻这么多年,临了也看几眼。” “算了。”临海大长公主道,“你不是最清楚我和他怎么样么,人活着的时候看我和老虎豺狼似得,现在人没了,反而过去看,恐怕他在地底下都得吓的翻过来。” 临海大长公主言语幽幽,口里一派的为郭忠着想,“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我也不好让他诈尸。” 郭旦的脸顿时扭曲成了一团。芙萝在一旁看的清楚,下意识觉得这个兄长恐怕要糟,果然下刻郭旦就开口,“大长公主到了现在还是这么肆无忌惮,哪怕是父亲被这人给活活气死,大长公主也不会说一句夫妻之间像样的话。” 临海大长公主并不会亲自过来看郭忠,郭忠当初被临海大长公主正大光明的养男人给气得半死,公主们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平常贵妇除非丈夫死了,不管丈夫怎么恶心,她们都要一心一意。公主们却不,驸马不合心意,她们就另外寻可心人,用来管束贵妇们的规矩,到不了她们的头上。 临海大长公主到这年岁才找,其实也算得上难得。可是郭忠却接受不了,一下就气得病了。 病情时好时坏,宫里的御医也过来看过,也说不好到底什么时候好。 昨日公主府的那个面首过来,说是奉了公主之命过来探望国公爷。 说是国公爷,只是看在先人的面上封的,要说有什么实打实的功劳,却是一个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在公主面前摆谱的资本。 郭忠看见这个面首,面首只比郭旭大了那么几岁,二十出头的年纪,是男人最干净最好看的时候。面红齿白,容貌英俊。 这个面首见着郭忠看似恭敬,其实带着一股倨傲,话里话外都是公主如何如何。过后面首又说一定会将公主伺候好。 当时郭忠脸色就不对了,当面首离开之后,郭忠就呕出血来不行了。 郭旦说起此事满脸悲愤,“大长公主口口声声说为了父亲的清净,可是父亲成了这样,大长公主难辞其咎!” 读书人都有一种可笑的天真,身后的面首听到郭旦这么说,装出几分惊慌失措,“大长公主。” 临海大长公主看着这个继子,“你是拿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话?我知道你们兄妹从没将我当做母亲看过,可是这话你是拿什么身份来指着我的鼻子说?” 临海大长公主言语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怒意,却让郭旦不寒而栗。 “你要不这样,让你爹诈尸活过来亲口和我说,要么你干脆一块下去,和他商量一下,再诈尸回来,和我说这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临海:我现在才绿他,已经很给面子了!感谢在2020-05-15 20:30:50~2020-05-16 20:5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赵歌家的云笙 8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夜探 临海大长公主活了这么多年, 就明白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郭忠这狗玩意儿,十几年前仗着她被他迷的晕头转向的时候, 没少耻高气扬。后来夫妻分开各过各的,她也没管郭忠在国公府里养了多少小妾, 生了多少庶子庶女,一概不管。 夫妻两人这样, 就算是各过各的。若真的照着她那些侄女的做法, 郭忠别说想要纳妾, 光是在她跟前玩的那套,她就有本事把人给打几顿。 她享福还是享的太晚了,以前看着侄女们在外面有人,觉得年轻姑娘不像样。可是轮到自己了,她才发现这里头的滋味真是太好了。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乐子了?而且谁要看郭忠那张老脸,年轻男子长得好看,身上干净, 而且说话也好听。 临海大长公主还让自家的面首过来见见郭忠,差不多让新进门的小妾来见正房一个道理。谁知道老头子竟然那么经不起折腾,见那么一面,竟然还把自己给气死了。那真的就是他自个的问题,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临海大长公主觉得自己没有欢天喜地,让人在公主府外点一串炮仗庆贺,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狗小子到底是有什么底气来和她叫板? 临海大长公主看向郭旦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好奇。这小子该不会是脑子随了他的狗爹, 觉得自己真的靠着那个所谓的世家名头来和她硬抗吧? 郭忠都没有做成的事,这小子还以为自己能成? 郭旦知道继母粗鄙,所以他们这一系只是和这个继母将面上的功夫做好了,私底下很是看不起。 临海大长公主的手段他领教过,在郭旦看来不过也就是乡野泼妇的那几招罢了,令人不齿。 可是真的亲耳听到临海大长公主说出这话,郭旦依然有瞬间的脑子空白。 这是大长公主应该说的话吗! 郭旦下意识的就去看芙萝,芙萝触到郭旦投过来的目光,直接就看向别处。她和这个兄长不熟,最多也只是比陌生人好那么点儿有限,她傻了才为了她和自己的亲娘过不去。 其实就是郭忠自己,她也没有多少感觉。哪怕听到他被气死,也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大长公主……”郭旦见芙萝如此表态,知晓这母女两个都是串联在一块儿了,他浑身发抖,气得满脸涨红。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为何不能说这样的话?你父亲活着的时候,数次无视我是个公主,话里话外毫不客气,若是追究起来,你们父子,一个都别想逃脱。” “大长公主,一日夫妻百日恩,气死了父亲,若是传出去,恐怕对妹妹的名声不利。”郭旦道。 临海大长公主眯了眼,“你威胁我?” 郭旦扯了扯嘴角,“不敢,只是身为兄长,不得不关心妹妹的前途罢了。毕竟皇后母仪天下,若是名声不好。” “若是名声不好又怎么样?”临海大长公主反问。 郭旦做梦都没有想到临海大长公主竟然来这么一句,临海大长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郭旦,“你和你父亲都很像,长得一样,人也差不多一样的蠢。你们父子两个脑子里头是不是都是潲水?我那大侄子,说阿芙好,那就是好。你自己去看看京城里头哪个愿意往你们家掺和。” “有些人读书越多越聪明,也越明事理,你和你爹两个那就是书读多了,脑子都读傻了。” 临海大长公主看这个继子和看白痴没有任何区别,“你家没权没势,空有一个国公的名头,现在还指望着靠我家阿芙来维持过去的好日子,甚至还想更上一层楼。你就算宣扬出去了,大侄子那里照样是要娶她,不但要娶,而且是风风光光的大婚,堂堂正正的把她娶到宫里去。你嘴里要是有什么不该说的话,传到宫里去,小心你的舌头。” 临海大长公主见着郭旦最一动,似乎有想要说些什么,她冷冷一笑,“你以为的礼义廉耻,说白了,只是你自己看重罢了,而且那些东西你们父子自己都不在意,不过是拿来往别人头上套。你还以为那些个计俩我看不出来!?” 她说着往他跟前又近了一步,“这人活在世上,哪怕没脑子,也得知道知趣这两个字,知趣的人,就算蠢点笨点,也可以过得不错。如果只晓得找死。就算和猫似的有九条命,也经不起折腾。” 临海大长公主话语里的杀气逼的郭旦后退了几步。 芙萝见状,恰到好处的出来收拾局面,“兄长,好了。都是一家人,毕竟我好,大家才能真的好。我若是出事,我不一定能有什么,但是其他人那就不一定了,兄长比不得像我这个,只有一个弟弟,没什么牵挂的。兄长可是有一大家子啊。” 她言笑晏晏,甚至眉宇间的笑意都很温柔,带着一股温柔的缱绻,只是嘴里说出的话如同锋利的尖刀,一刀刀的往人心里捅。 “我想兄长就算不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那几个侄子也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是?”芙萝说着又哎呀了两声,“兄长应当分得清轻重缓急,很多事也不必让我来说。” 她说着,对郭旦又笑了笑。 脸上最是温柔,用最和煦的口吻说着威胁的话。 临海大长公主是明明白白的说,她却是威胁,“兄长,父亲的丧事,就拜托你了。最近宫里事务繁忙,我也不一定能回来。我就算回来了,恐怕兄长也不一定想要见我。” “这里的一切都拜托兄长了。” 临海大长公主却是看不惯女儿这么温和的和郭旦说话,在她看来,这对父子都是一样狼心狗肺,蹬鼻子上脸的玩意儿。 “来了也好阵子了,我和阿芙去别处休息一会,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不会给你把场子给砸了,好好办。” 临海大长公主说着,想起刚在自个在门口那一晃,里头一股老厚的熏香味。不禁觉得有些头晕。 身边的面首一下就发觉到她的不对劲,赶紧伸手扶住她。 “大长公主,不如我们去别处吧。” 面首就是吃讨女人欢心这碗饭的,神态声音都拿捏的正好,流露出一派的关切。 芙萝在后面看着,心里羡慕的很。这个面首还是她千挑万选,从长相到性情再到出身,一切的一切都是考虑再三,确定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之后,才送到亲娘的身边。现在看来果然是伺候的面面俱到。看得她都忍不住羡慕嫉妒。 芙萝想了下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个人,想到半路,脑子里头容衍一下蹿出来。她要是养野男人,她自个可能不一定有什么,但是野男人恐怕一定死。 她想到这里,心里遗憾了一下,又顺便收了心。 容衍对她算是全心全意,他干干净净的,哪怕她吹毛求疵,都没能在男女上能召出一丁点不是来。既然如此,她也没了什么心思。 临海大长公主让面首给搀扶着去了,她也不好继续跟着过去。 郭忠的丧礼昨天连夜搭起来的架子,到了今天依然还是乱糟糟的。芙萝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她没经手过丧礼,倒是参加过不少。 这个时候她就好好呆着得了,她自己从宫里带了孝服过来,让丫头们伺候着穿上,孝服上身让她有些稀奇。 不多时她就走了出去,外面郭旦已经在那里站着了,郭敏也在那里。这两兄妹看到她在那里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他们都在她的手里吃过亏,一个比一个重,郭旦才被她放过狠话,对着她哪怕想要装出几分亲近都难。 不过放狠话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至少郭旦和郭敏看起来,好了不少。 这个时候还没到宾客吊唁的时候,要好几天等安排的差不多之后。 这个时候临海大长公主一直没有出现,也亏得这个时候没有宾客出现,要不然临海大长公主不来,郭家的颜面才是分毫不剩,而且也没有告状的地方了。 芙萝看了下搭起来的棚子,又看了看里头,这天其实已经热起来了。临海大长公主说郭忠死的不是时候,也是有几分道理。 热天里就算拿着冰块去镇,也难免有味道。也难怪刚才在卧房那儿闻到老大的一股熏香味。估摸着也是为了有味儿熏到人。 芙萝想了下,莫名的觉得浑身上下都鸡皮疙瘩直冒。想起郭旦站在门口自己都不肯进去,心下觉得恐怕是这个兄长自己都嫌弃死了的爹。 心里啧啧两下。 丧事没她的事,郭旦和郭敏没能在明面上比得过她,就开始在这可笑的边边角角上使劲儿。不让她插手丧事,将她当做个客人给供起来。 芙萝原本就不想插手郭忠丧事。要知道丧事办起来也很累人的,条条桩桩,不插手还好,最多不过是那几个人私底下说几句话。插手了如果不能办的漂漂亮亮,少不得会被人拿出来说嘴。 她心安理得的看着郭旦和郭敏忙忙碌碌,倒也不是干看着,她会给这对兄妹嘘寒问暖,甚至兴致上来还会给他们送个茶水。满脸关切,“辛苦了。” 她满脸的嘘寒问暖,倒是显得这对兄妹是给她干活的一般。一口气到了嗓子眼里,险些没能缓上来,郭旦都只能干瞪眼。 丧事期间,芙萝要在国公府里住下,毕竟孝子贤孙,生父没了,出嫁了的女儿还会回娘家操持,更别说她这个待嫁的了,哪怕什么事都没做,也要留在这里装个样子。 郭旦不会在这个难为她,到了如今,如果还在这个上面难为他,不得不说,那也太蠢了点。 她装模作样的在外面留了好会,一直到夜深了才回到房内。 芙萝对生父没有任何感情,充其量不过只是知道名字,见面了叫一声爹,发脾气了顺毛来。 至于其他的,她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在这上面,她比容衍都还要无情。 到了房间里,她没有多少困意,让丫鬟给她换了衣裳,把屋子里头的灯挑的更亮一点。侍女打来水,水里加了艾草,熏腾腾的给她泡脚。 芙萝喜欢泡脚一年四季雷打不动。而且御医也专门给她配置了专门了的药方来用。 今天要说劳累到了也没有,不过还是费了点力气。双脚入水,她就闭上眼睛。 她听到丫鬟们极轻的脚步声,若是不去注意,几乎都感觉不到。 芙萝靠在那里,昏昏欲睡里,感觉有人触碰到她的脸。 她眉头一蹙,直接睁开眼,就见着容衍坐在那里,望着她笑。 第84章 暴露 芙萝吓了一跳, 一脚就踩在银盆的边上,差点没把盆子给踩翻。容衍眼疾手快的搀扶住她,笑道, “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吗?” 他言笑晏晏, 话语里那点责怪听到耳朵里都像是嗔怪。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她看着容衍目瞪口呆,容衍见状, 又把她给抱到怀里, 亲密的在她的脖颈上蹭了蹭。闹得芙萝感觉自己身上趴了一只毛绒绒的大狗。 “不想我?” 芙萝听到容衍又问。 她诡异的从容衍的这话里头听出了委屈巴巴的意味, 她目瞪口呆,又有点迷茫。其实说实话她才从宫里出来没多久,就那么点时间,还没到让她对容衍想的不得了的地步。 “想。”不过芙萝还是顺着容衍的话点点头,她说完又满脸奇怪的左右看看他,“你公务都处理完了?我记得以前你少说都要批阅公文到深夜的。” 这个时候跑过来,芙萝有些想不通,“你事都处理完了吗?要是让那些御史知道, 会不会说我祸国殃民啊?” 说着芙萝委委屈屈的抱住他,“你可不知道我现在呀,在外人的眼里弄不好名声可坏了。” 她两条手臂把他给抱得更紧了些,容衍闻言不由得皱了眉头, “你听到什么了?” 芙萝摇摇头,“没有什么,不过是我多想了。” 容衍却不信, 他看着她,轻轻的从她怀里出来,他扶住她的脸,认真的注视她。 “你向来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别人说的话,只要不是当着你的面说,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没有放在心上。一定是受委屈了。” 芙萝看他小会,一下就钻到他的怀里。两人的位置顿时就变了。 “都是亲戚,能有什么办法。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呢。他们说什么话,我也只有忍了。” 口吻里都冒着一股无可奈何。 容衍听了,“是你的兄长?” “兄长说父亲是因为被娘养的那个被气死的,罢了,他也还是关心则乱。” “他说什么了?”容衍看她道。 只要芙萝说半个关于郭旦对她们母女不敬的话来,容衍就真的把郭旦给收拾掉。 他愿意看在芙萝的面上,善待郭家人,但如果郭家人自己来招惹芙萝,那么他也不会客气。 “没怎么。”芙萝说着,皱皱眉头,“倒是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来的,我怎么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我正大光明来的,你那个兄长还诚惶诚恐的出来迎接,只是我并没有把宫里的那套搬过来,也算是微服出宫吧。” 只是他说来看芙萝,郭旦也没有任何话说,直接照着他的吩咐,带人过来,也没见着一丝一毫的不满。 欺软怕硬是人之本性,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欺到了她的头上,那么他也不能善罢甘休。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你那兄长对着你傲气是什么样子。” 芙萝摸了摸鼻子,满脸无辜的看着容衍,“怪我弟不争气,要是他争气了,才不是现在这样呢。” “他年岁不大,虽然早前被姑母养的有些纨绔,不过我现在亲自接手来管教他,他其实天资不错,就是贪玩,收心之后倒是长进不少。” 他又问,“你今天回来就受委屈了?郭旦那个混账到底说了什么话?他要是有这个本事,直接让他到地底下去当国舅。” 容衍说得出做得到。一个能打到京城里,抢了皇位的人,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的人。 “没什么,就是气头上说了几句话,叫我敷衍过去了。”芙萝说着,捏着他的袖子,“好啦,再说他我就要生气了。” 容衍听着这才停了嘴,他低头在他的肩膀上,“我是真想你了。” 芙萝笑的欢畅,“我出宫才多久呢,不过这里的丧事少说我也得带上个把月。毕竟身后事要办的热闹点,给别人看,也好让人觉得我们这一家子都是孝子贤孙。毕竟说是被娘的可心人给气死的,要是面上的功夫都做的不好,到时候难免有人说三道四。” “有我在,谁敢对你说三道四。” 芙萝就笑,笑的肩膀都颤“我知道你疼我呢。” 她说着又往他的怀里靠了些,她的亲近和依赖让他很是高兴。 芙萝又抬了抬腿,原先泡在药水里头的脚就这么直接从水里撩出来,“水凉了。” 天底下也就她一个敢这么指使他了。 容衍干脆把她好好的放在那里,然后过来给她擦脚。拿过放在一旁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脚从水里抬出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小心的给她把脚掌上的水珠给擦干净。 她的脚长得纤细,但是脚趾头却很圆润小巧,脚指甲往尖尖那儿一盖,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他给她擦干净了不够,还给她按摩脚底,容衍可不比芙萝这么一身的娇皮嫩肉,指腹上都是一层老茧,磋磨到脚底上,就激得她笑个不停。 芙萝没把郭忠当做自己真正的亲爹,不过就是挂着个父亲这么一个称号的,熟悉陌生人。既然郭旦都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了,那么她也就不会顾忌什么。 她笑的容衍浑身上下都和火一样的烧。 他憋了再憋,到底是没做什么。不是不想而不是不能,他想要亲近她,但也知道还没大婚。没有大婚就唐突了她,多少显得对她不尊重。尤其这个时候郭家还在办丧事,死的那个还是她的生身父亲,哪怕她和自己一样,都对生父没有太多的情感,但到底还是不行。 芙萝好整以暇的瞧着容衍给自己把两只脚都收拾利索,芙萝见着他起身,又伸手出去,娇蛮蛮道,“我今天累了一天,腿脚都累了,劳烦陛下抱我一抱。” 她话语如狼似虎,但脸上却是清纯的很。 容衍看着她,喉结上下滚着,似乎是旅人在沙漠里行走久了,整个人都似乎都要被烤干,而面前的是他寻找多时的绿洲和水源。 他过去照着芙萝的话,把她抱起来。 抱在怀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重量,他将她放到床上,又给她拉好了被子。 “你过来就是看我睡觉的?”芙萝躺在床上问。 容衍僵硬了下,“其实我过来,就是想你了。以前你在宫里,只要我走一段路过去,就能见着你,可是你出宫之后,我也不能叫你回来。” 芙萝哼哼了两声,拉起了被子。 “睡吧,哪怕你兄长没有让你操心的胆子,但我估计这丧事一趟走下来也要耗费掉不少的功夫,你好好休息。” 芙萝看着他,“要不要一起来?” “今日算了。”容衍吸了一口气,答应的似乎有点艰难。 这艰难很好的取悦了芙萝,她整个人都躲到被子里噗嗤噗嗤笑了好几声,这才歪在被子里躺好。 容衍给她整理好,又顺了顺她的头发,“睡吧。” 芙萝看他小会,噗嗤笑了笑,“你踩着关宫门的点儿出来的吧,这个时候回不去了?” “明天没有朝会,所以我才来的。”容衍叹口气道。 难怪,她怎么说这家伙怎么就过来了。 “那你就呆在这儿,外面倒是有床,不过是给丫鬟睡的,委屈你了。” 其实丫鬟也是可以和她睡一张床的,不过她才不会这么上赶着,这逗一此还成,要是撩拨多了,这家伙说不定就要真的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容衍笑了笑,“我知道了,待会我会躺过去的。” 芙萝瞧着容衍,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她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就露出一双眼睛出来,容衍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那些细小汗珠,“热了?” 芙萝这个体质娇气的厉害,怕冷又怕热。现在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身上盖着的丝被薄薄的一层,也盖的头上发热。 “没有。” 容衍坐在那里,他仔细瞧着,而后去吹了灯,就留下一盏在那里。 “我就在这里,安心吧。” 芙萝看他一眼,把被子拉上来。 容衍留到了第二日,郭旦郭敏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容衍万般惶恐。虽然他要娶芙萝了,算得上郭家的女婿。未来女婿来吊唁是理所应当,可是郭旦没有那个胆子往容衍的面前凑。 别看郭旦在芙萝和临海大长公主面前,满脸正气,可到了容衍面前,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抓住了错处。 哪怕容衍干出丧礼期间夜探的事,郭旦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敢憋着。 郭旦穿着孝服,瞧着那边和芙萝说话的容衍。 这两个不管是谁,都不好惹,别说皇帝,就连那个他从来只觉得狐媚惹事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也不是个善茬。 芙萝说了几句话,瞧着郭旦往她这里看,“兄长可是有什么事让我帮忙的?” 说着,芙萝还真的想要给他帮忙一样的走上来。 郭旦脸上抽动了两下,挤出一副亲和模样,“不,不用。有我就好。” 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不敢对芙萝做什么,说实话这个妹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都说皇后和外戚一里一外才能长久。可是对她来说只要自家人就行,她又不是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并不是非他不可。 昨夜皇帝亲自来敲打,硬生生的把他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帝是一手上位的铁血皇帝,不是耳根子软的那种人,不但不是,反而还耳眼通天。他不知道皇帝知道了什么,甚至亲自过来。 郭家人不少,不少他这一支。 他冷汗之下,那些愤慨的心思,小心的收了起来。 黄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黄孟刚刚看到宫里来人了,特意出去瞧了瞧,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来了。 黄孟脚下走的极稳,后面的小内侍加快脚步都跟不上他。 “陛下。”黄孟先是给容衍行了一礼,然后附耳在容衍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芙萝见着容衍的面色一下沉了下去,变得几分可怕。 她不由得问,“出事了?” 容衍看向她,捏了捏她的手心,“宫里有事,我回去一趟。” 说罢,他冲芙萝安抚笑笑,直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看向身后的黄孟,“此事当真?” 黄孟点头,“奴婢亲耳听来,绝对没有半点作伪。” 容衍的脸色越发难看,直接骑上备好的马,往宫城里赶去。 第85章 真相 芙萝看着容衍急急去了, 知道恐怕是发生了大事。她回头一看,见着郭敏正在打量自己。 昨夜里头的事,郭敏也知道了, 她简直惊叹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简直就是九尾狐下凡,男人都被她迷得晕晕叨叨, 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要她出口, 那些个男人就没有不出手的。 这个她可从来都没有过, 郭敏心里和吞了酸枣似得, 酸得她眼底都发赤。 芙萝在那里做了一会孝子贤孙,她到底还是有点坐不住。自在习惯了,上回也就容衍把那些诰命夫人给弄到蓬莱宫给她拜年的时候,不得不挺直背在那里坐着。不过那时候好歹是她自己的事,而不是现在,还得在这里装模作样。 容衍直奔皇宫,到了宫城之后,直接就让大理寺卿去和他说话。 见着大理寺卿, 容衍也懒得废话,“都是真的?” 大理寺卿送来消息,说代王世子和当初容衍遇刺有关。 大理寺卿既然敢说这话,自然不是空口无凭, 他让人把证据口供,以及寻来的证人一一都整理成册,交给容衍。 “臣原本也以为这两者之间毫无关系, 但代王世子久居宫内,而中书侍郎那一家子明面上和他没有任何的来往,更别说仇怨了。一个朝官和个孩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容衍坐在上头,脸色淡淡的,可是若是仔细去看,他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看。 “若说是这几人因为一己仇怨,可也没见过这几人和中书侍郎兄弟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这几人都已经过了愣头青的年纪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们心里头门儿清。尤其这种事一旦捅出来,不管他们怎么撇清,都要和他们的主人给扯上关系。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臣查到这几人和中书侍郎的弟弟曾经有过往来,而这个弟弟,臣令人借着往下查,发现其实本人还是在中书侍郎的老家,只是一贯说身体有残缺,家里嫌弃,所以一直都是放在偏远的庄子上,等闲不见人。老家的人对于京城里的那个,似乎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后来提审了府上残留的几个人,竟然查出他们曾经去过陛下出事过的地方,时间以及地方都对得上。另外臣手下那些人,也查过了,这里头有些人的的确确在陛下出事的前几天去过那个村子。” “陛下的一举一动都不可外泄,若有人敢透露一二,那便是掉脑袋的。而且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再往里头查,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你去查吧,查个水落石出。除恶务尽。”容衍坐在那里,他面上很平静。开始的怒气到了现在竟然是丝毫未存了。 大理寺卿这么说了,自然已经锁定了人,只是等他发话,进行最后一轮的排除。只是这个排除也没有多少意义。宫里人不许一个人行动,不管到哪里都会有两个以上的人随行。谁单独行动,抓着就要问罪,哪怕位高如黄孟也是一样的。 更别说出宫,谁出宫,什么时候出宫,和谁陪同,什么时辰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办的什么事,都有人清清楚楚的记着。 他坐在那里,黄孟仔细看他脸色。天家无父子,更何况还是伯侄。黄孟小心的觑他的脸色,“陛下,要不要让仙师回宫来?” “立后诏书已经马上要下了,宫内宫外都知道仙师已经是陛下的人,召她回宫,也不算出格。” 容衍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宫里一堆的糟心事,何必让她回来跟着我一块糟心。让她在国公府里呆着也好。” 他想要见她,说实话,她愿意嫁给他之后,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想要和她黏在一块。心里高兴的时候想要见着她,不高兴的时候也想要看她。 高兴的时候和她在一块,一份高兴都变成十分高兴。不高兴的时候,和她说几句话,她靠在自己身上不管说什么,哪怕扯她养的那只猫,那几份愠怒也没了。 他其实就像个孩童,心心念念的,不过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陪着,他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除了她之外,他谁也不想要。 他下了命,下头的人动作飞快,很快就把脉络给表明了出来,而后大狱里头被人示意下了招数,说宫里的那个已经招了,把之前查出来的说成口供,往那几个人面前一说。终于里头有一个撑不住了,吐出了些许实情。 那地方有的是能人异士,尤其查案的都是一把好手,只要露出半点破绽,那就能顺藤摸瓜,只是需要时间。 拿着这点实情,一五一十的跑去查,最终把所有的事全部串在一起,并且人证物证,全部附上。 送到容衍跟前的时候,容衍坐在圈椅里头好久都没有说话。 殿内安静的让人都忍不住打摆子。 最后容衍一把掀了自己面前的桌子。 “把阿芙接过来。”他红着眼睛吩咐。 芙萝赶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殿内的气氛不对。黄孟亲自去把她接过来的,她身上的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跟着急急忙忙的过来。 黄孟和她说出事了,让她小心。 黄孟话没说明白,不过应对这种情况对她来说应当还不算很难。 她步入甘露殿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那里,一手撑着额头,眉头紧蹙着。 “衍郎?”芙萝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容衍听到她的声音,放下支着额头的手,一头就投到她的怀抱里来。 倒不是有多伤心,而是他喜欢被她抱着的感觉。似乎只要在她这里,不管什么烦心事,全都能散得干净了。 芙萝像是抱着个大孩子一样的抱着他,手掌在他的背后轻轻拍着。过了小会,她觉得差不多了,“怎么回事?” “容朗那个小兔崽子,想杀了我。” 容衍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芙萝咦了一声,很使惊讶。 容衍抬头起来,看着她,“阿芙也吓着了吧?” 芙萝心里哎哟了两声,她其实知道容朗是个变态,变态不是一天养成的,变态小时候也估摸着是个小变态,不过容朗的胆子的的确确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这小变态的胆子还真的是说不出的大呢。芙萝还是有些瞠目结舌。 她点了点头,舌头都有点打结,“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他年岁都还没到十岁吧?” 容衍冷笑一声,“可不是,十岁不到,就能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来,我都要佩服他着实有个好胆子。还怕杀我不掉,竟然还先下毒。” 芙萝听着,“我之前听人说,他脾气怪异,人前人后不一,而且还喜欢吓六公主。我原本只是以为男孩脾气顽劣,没想到他还真的……” 芙萝说起来还真有点心情复杂,她早料到人不是突然就变态的,一定是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变态。没想到容朗这变态的简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打算怎么办?”芙萝问道,“刺杀皇帝,就是谋反。不过这么小的人,说出去恐怕叫人笑话。” 容衍冷笑,“我又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当初连皇帝都废过。” 说着容衍的笑容又有些古怪,“阿芙,那个韩绰,很有可能就是容征。” 芙萝一下愣住,她哈了一声,“这人是谁?” 出乎容衍的意料,她两眼圆睁,满脸的茫然,似乎根本就留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 容衍也跟着她愣了小会,他只得耐心的和她解释韩绰是谁。 芙萝这才从自己的记忆里挖出那么一丁点的印象,“可他长得不是和个姑娘似的吗?” 她完全已经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人了,只是有那么一点儿大概的印象。 “中书侍郎的弟弟还在乡下呆着呢,去查案的人说,他这个弟弟差不多是突然冒出来的,而且还说之前被火烧伤了。”容衍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被火烧伤了不是更要好好休息吗,怎么可能还要从乡下给挪过来。” 芙萝听着不由得浑身上下夸张的颤抖了一下。 “竟然是他?!”她想起来了,的确那个阴柔青年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散不掉的草药味,而且他很怕热,在外面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要呆在阴凉的地方。这的的确确是和烧伤的人的特征差不多能对上。 “脸换了一张,也不知道中书侍郎到底什么时候得到了高人,竟然能把他的脸也改了。”容衍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冷意,芙萝听出下面的血雨腥风,知道他恐怕是要开杀戒一波了。 坐上了这位置,就容不得有半点的心慈手软。必须要将一切的威胁统统都清理干净。 芙萝知道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查得清楚了,恐怕这个时候都已经收网了。 “小孩子身首两处不好看。”芙萝对容朗难得生出那么一米米的同情,“你要砍他的头?” 皇帝对造反就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宽容。芙萝也不准备宽容,这小变态就是冲着她去的,她还没有光芒普照世人,哪里来的善心去让这小变态安好如初的。 而且她还知道这小变态要是长大了,恐怕才是个大祸害。 “我有意给他体面。”容衍的声音都沉了下来,带着一股冷酷,“我之前待他可谓是尽心尽力,也是真心想要培养他。可是他年纪小小,心却大的吓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既然敢做,那么也应当知道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完结了 第86章 接近 芙萝没有劝什么。 这个玩意儿有什么好劝的。原著里头她早就被容征给害死了, 容衍也会因为她一生未娶,甚至连儿子都没有一个,最后皇位都只能交给容朗这个变态的手里。 不管是容征还是容朗, 这两货色没有一个是好的,都是忒么的变态。 芙萝一下想到自己竟然凑齐了两个变态在身边, 顿时间就有些不太好了。 什么劝容衍要行善,什么要止杀, 都见鬼去吧, 谁忒么要和两个杀伤力不小的变态在一块! 一个喜欢给她下药, 另外一个把江山社稷当做玩具一样,而且还是个虐待狂,这两个死了简直造福人间! 至于他们的从党,死了干净才是最好的。 在这上面芙萝可是相当的清楚,一点都不糊涂。所以她才没有和女主一样,哭着抹着眼泪,求男主角大发恩典,饶过那些人一命。 其实她以前偶尔看小说, 瞧着不管是女配还是什么的对女主不利,男主费了好大的力气把罪魁祸首给抓了,要给她报仇的时候,结果女主说女配是因为爱男主才这样, 太可怜了,求男主放女配一条生路。 她只觉得这女主脑子可能是前不久被几百万伏高压电打坏了,要她死耶, 有预谋有策划,甚至都已经付诸行动了,男主也花力气心思抓住的。一句“好可怜”就算了? 她觉得女主需要被丢到野外,被狗追着咬个三四圈可能脑子里头的水才能倒出去。 轮到芙萝自己,她可没有半点打算去做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还什么一笑免恩仇,她只会一笑抽出大刀把对方的狗脑子都给打出来。什么心胸宽阔,退一步海空天空,统统给她去死。 芙萝知道那个韩绰极有可能就是逃出宫的容征,吓得在宫里呆了几天,外头的丧事一股脑的丢给了郭旭,自己在宫里呆着。 她干脆直接在容衍身边,听着容衍如何让大理寺以及有关衙门除恶务尽,把所有的乱党铲除干净。她就觉得安心。 等到那些人退下,芙萝眼泪汪汪的看着容衍,“他真的死了?容朗那小兔崽子的手下人都给抓干净了?” 这两个变态,来一个她都觉得浑身发毛了,还是这两个都还活着,那还要命不要了。 都给她死干净啦!! 容衍看着她泪汪汪的模样,“我已经下令但凡和这两件案子有关的,统统都抓起来审问。不能有漏网之鱼。” 他对着她闪着泪光的眼,到底还是心疼,又把她抱到怀里,小心的拍着她的背,和哄孩子一样的,“不怕了,现在他们都给抓起来了。关在大牢里,什么也做不了了。” 芙萝就在他的怀里,“容征真的死了吗?不是说中书侍郎被刺之后,他家里也被人放了一把火吗?烧死了没有?” 她那蠢蠢欲动的样子,似乎只要容衍点头说个是,她就立刻去看看,瞧瞧烧焦的那个尸首到底是不是容征。 她说着又满脸后怕,“当初不是在宫里见着容征的尸首了么?” “那个只是看上去身形有点相似而已,那时候他不死也得死。何况烧死了的人也难看,那些臣工就算是把眼睛给睁瞎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容衍说着又往她的背上拍了拍,中书侍郎家里有几口人,虽然说都有登记在册,但他能从外面搞回一个弟弟,谁知道他府里有没有藏其他人。 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给她听,听了也不过是吓她罢了。倒还不如不说。 “死了吧,是真死了吧?”芙萝带着点不依不饶。 她声调软软的,带着一股娇软。 在人前的时候,她危襟正坐,到了私下她就放开了。容衍喜欢她这样,不过见着她这样,也有些心疼,“人口点着,似乎是不少一个,不过是不是,到时候剖开了看,应该能知道。” 芙萝有些意外,“还能剖开了的?” “他之前身体也不是很健硕,小时候也还摔断过手臂。听仵作说,这骨头就算长好了,骨头上还是可以留下痕迹,看看不就行了。”容衍又往她肩膀上拍了拍,带着温柔的安抚意思,“我绝不会容忍他还活着。” 芙萝嗯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上,恶毒兮兮的说,“真是的,这人死也不知道死得远一点,竟然还躲在京城里,他还敢到我跟前来。” 她想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感觉抖巴抖巴就要掉下来了。 “恶心,太恶心了。” 芙萝这话让容衍觉得好笑,可又有点高兴,容征是真的不得她的心。哪怕容征以另外一张脸和面貌出现在她的跟前,她也是极其厌恶的。 “今天我陪你回去?”容衍轻声问。 芙萝已经是定好了的皇后,板上钉钉没得改了。民间的那些规矩管不到她的头上,郭旭去国公府替代亲娘和亲姐姐站班。 去就是她孝心感天,不去那也是规矩,毕竟已经被皇家定下来了。 芙萝在宫里一呆就是好久。丧事到现在,差不多快要尾巴上了,热天里尸体耐不住久存。冰块镇着,也不能放在那里,就算要等段时间下土,也得棺木封死,另外找个地方放着。 给郭忠的身后荣光容衍给了,并且也拨了另外一个地方给郭忠下葬,算算时间也该了,要不然真的来不及的话,那就是家里子孙不孝了。 下葬的时候还是容衍亲自挑好的,他不想等自己大婚的时候,岳父的棺材还摆在那里不动。 “嗯。”芙萝嗯了一声,下葬的时候她还是要去看一看。 她直接往他的怀里一钻,“好累呀。” 容衍听着这话就想笑,他只是抱住了她,“什么好累?” “就是觉得累。”芙萝靠在他胸口,“说实话,我那个爹活着的时候,也没见着对我有多关心过,满脑子里头全都他自个的体面,我和阿旭连带着娘三个,他都瞧不上,现在还得送上门给他做孝子。” “那就把他丢出去了?” 芙萝吓了一跳,往他那边一看,瞧着容衍满脸调笑,知道他是在说笑。她抬手就往他腰上捏了一把。奈何他浑身上下都是紧致的很,腰上也捏不起太多肉。 容衍如果愿意把表面功夫做好,那的确是很容易的,而且风风光光。 他给郭忠抬了官位,又封了虚衔,该给的荣光都已经给了,再多的,郭家受不起,他也打算留给郭旭,虽然都是兄弟,但显然郭旦心高气傲,对付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若是真的有才那么顺着傲气也不是不可,如果没有那么大的才情,那么就丢到一旁。等傲气磨的差不多了,哪日里他想起来再说。 容衍已经将郭家的那些人好好的安排好了。 容衍笑了笑,他想起什么,递给芙萝一把短刀,“这个给你,这个东西是我以前在燕州的时候用的,和那些好看没有开刃过的刀不同,是见过血的。用那群道士和尚的话来说就是煞气足够。你拿着。” 芙萝接过,她伸手握住刀柄,稍稍用力,一道寒光就从刀鞘里漏出来,刺痛她的眼。 郭忠下葬的时候,的的确确大场面。 芙萝是不耐烦的,连带着临海大长公主一块,临海大长公主把伺候自己的那个年轻男子带上。老死鬼死了也就死了,就连死都死的不是时候,偏偏是在女儿准备大婚的当口是了,可见这个老玩意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要给她添堵,那么她也毫不客气的给他添堵。 免得将来到了地底下,还觉得自己吃亏。 郭家人瞧着临海大长公主让一个比郭旭都大不了多少的年轻男子搀扶着,一时间脸色各异。 但哪怕心里骂开了花,脸上还是得眼观鼻,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去触碰她的霉头。 芙萝到底是给了郭忠脸面,该拜的拜,该哭的哭,只是挤不出泪,甚至看到有些人嚎啕的样子差点憋不住想笑,她还得防着被人发现,自己掐着帕子哭的还大了些,不过是干嚎。 不过除却郭旦郭敏之外,其余的人全都是干嚎做戏,也不差她这么一个了。把场面上的功夫全都走完了,做完之后,各回各家,也免得再折腾了。 瞧着棺椁被抬进去,然后土埋上。再后续哭那么几场。也就差不多了。 事情了了之后,一家子人回国公府吃一顿饭,基本上公主府这一系的事也就没了,接下来所有的事全都交给郭旦了。 回到国公府,芙萝先去房里沐浴。 墓地是在城郊,一路上就算在车里,也被扬了满头满脸的尘土,更何况她还披麻戴孝,被太阳临头照着。这一下下来,浑身上下都不能看。 她把自己浑身上下擦拭干净,换上干净衣服。 室内静悄悄的,她不喜欢和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洗个澡还得那么多丫头围观。 她只需要她们把东西放下来,自己动手就好。 芙萝听到室内有轻轻的脚步声,眉目微动,她将最外面的罩衣披在身上。 “我不是说过,不许人进来么?” 芙萝说着回身过来。进来的那个丫鬟身形高大,看上去身形瘦削,可依然能看出骨架不小。 那丫鬟听到她的话,抬头起来,露出那张阴柔的脸蛋,“阿芙,好久不见了。” 第87章 夸夸 芙萝看清楚那张阴柔的脸, 立即抓紧了袖子。 “你怎么进来的?”她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哭泣,只是带着一点儿不耐烦, 冷冷的看着闯进来的人,似乎面前进来的人有多么叫她不开心。 容征站在那里, 对芙萝这反应颇有些不满。可芙萝却没有听他讲话的意思。她直接走到屏风那边,将挂在上面的外衣取下来, 披在身上。她拨弄了下湿漉漉的长发, 显出几分闲适。 “你不怕。”容衍瞧着芙萝坐在镜台前, 自顾自的擦拭头发,不由得问道。 “怕什么?你的老底我都知道了,有什么好怕的。”芙萝手里搓了几下头发,她笑了笑,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再说了,你来也不是有什么好事,怕有用吗?” 芙萝说着把心里在外面守着的那些丫鬟的脸全都过了一遍, 她抬头只要稍稍改换一下角度,她就能看到那张阴柔的脸。 她左右端详,瞧着那张脸,和容征原先那张脸着实差距不小。 “你是怎么办到的。”芙萝说着凑近镜子, 她懒得去看身后的人,反正镜子里头也能看到他的人。 芙萝开口很随意,没有半点要害怕的意思, 甚至连装一装都没那个兴趣。 “怎么你这次来,是要和我同归于尽的?”芙萝直接开口,见着镜子里照出的那张脸诡异的扭曲了下。 她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话恐怕是说对了。她小心的捏住袖子,里头放着容衍给她的那把短刀。 那把短刀对容衍来说很小巧,对芙萝来说稍微有点大,但也没关系,中衣衣袖还是有点宽度的,藏下来也不算难事。 她自从知道容征竟然没死在当年的那场宫廷大火里之后,就有些神经兮兮的。这狗玩意儿,色字当头,原文里能干出给她下药逼死她的混账事儿。虽然芙萝觉得,如果她来处理,不一定会是原文里的那个结局,但对着这么个狗玩意儿,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东西还真的不如死了的干净。 芙萝心下盘算,她看向容征。 容征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可是眼神让人一阵发寒。芙萝自然也看的到。她坐在那里,很是随意的摆弄梳妆台上的膏脂,她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给自己的脸上搽了润肤的香脂,而后仔细的扑了一层养肤美白的香粉。她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随随便便的一样胭脂水粉拿出去,里头不是加了珍珠,就是其他可以美白养肤的药材。 甚至脖颈上她都仔细的照顾上。 “他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容征在她身后开口,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芙萝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对他一笑,笑容浅淡,“是吗?” “皇位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是他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容征如癫似狂,两只眼里全都是猩红,如同一条疯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扑上来咬人。 芙萝看着,她面上没有多少害怕,她朝着他走过来,步履闲适,根本没有半点害怕。 “是你的?”她笑了笑,持起桌上的茶壶,给茶杯里倒上一杯水,一口喝完。而后她又往另外一只杯子里倒上茶,“你这么一路走过来,渴了吧?” 她说着把茶杯放到对面,没有半点递到他手里的意思。 容征刚刚看过她喝了一杯,知道这茶水里没毒。 他接过来一饮而尽,盯着她。 芙萝站在那里,她看着他,“是你的?算是你的吧?皇位是你的,可是你也受不住。我听说当初你手里的兵力比他手里的可充沛多了,结果被打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她坐在那里,冲着容征笑,“是你的没错,可是他抢走了。” “至于我。”芙萝笑了笑,“是你的?你自小顺畅日子过太好了,竟然还真的觉得所有东西只要你想要,就都会是你的。” “你呀,过头啦。” 芙萝拉着长长软软的腔调,她这话说出来,不出意外的就看到容征的脸上扭曲成一团。 “我听说他要娶你做皇后,是吗?”过了好久,她听到容征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那张脸是不是你认的那个便宜哥哥给你做的?”芙萝笑了笑,“挺好看的。” 芙萝悠然的坐在那里话语含笑,容征的脸更加难看,“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芙萝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丧家之犬,“是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早是太子的时候,我就从来没给你多少好脸色看过,是你自己舔着脸往我身边凑的,我可没有给你一句实在话过。” 容征的脸一下涨红,偏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没错,她可是从来没有给他一句实实在在的承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容征的呼吸一下变得粗重起来,他看着她,如同发怒的野兽。 “也只有你那个老婆还有老娘觉得你是什么香馍馍,外面的女人全都想要咬你一口。”芙萝说起来满脸鄙夷,“还给我不少难堪,你儿子死光了之后,你老婆老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老娘的礼服都随便拿过来给我擦鞋。” “若是你以前还是皇帝,我或许还会看在你身份的面子上,搭理你一二,现在你什么都不是了,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呢?” 芙萝嗤笑,“我就是喜欢他,他对我好呀,哪怕我当初把他给抛弃了,他还是对我死心塌地,哪里像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敢给我舔着脸,说实话你还有脸到我面前,我真是佩服你的厚脸皮!” “你瞧瞧你,你看看你还有什么人样子,做太子,做的舅父都担心你会不会败坏社稷,做皇帝,三年就叫人给赶了出来。现在更好了,做人妖了!你有脸活在世上,我都还没眼看你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容征一下狂躁起来,他尖啸着对着她扑过来。 芙萝反手一把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刀,寒光闪过,一刀直接没入了他的肚腹里。 芙萝其实更想一刀直接抹了他的脖子,毕竟要害在那儿,一刀抹了,直截了当。 她知道自己体力上不占优势,也不打算和容征肉搏,打不过对她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干脆激怒他,让他自己冲过来。 容征脾气冲动好怒,发怒起来,就一定要亲自动手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也不枉她刚才说了那么多的话激怒他了。 芙萝重重的手里搅了下,而后一把抽出来。顿时鲜血淋漓,洒了一地。 而后又是一刀,直接砍在了容征的肩膀上。 容征本能的伸手,又挨了一刀。 芙萝趁着他躲闪的功夫,一下冲了出去。 “来人,你们都死了吗,来人!”芙萝大喝。 原先守在外面的那些丫鬟只留了两三个在外面,其他的都见着天热去躲懒了,听到芙萝声音,慌忙跑过来,见着芙萝身上的血,吓的尖叫。 “叫护院来!” 不多时护院提着刀枪棍棒赶来,直接往芙萝的房里去了。 临海大长公主听闻她这里出事,急急忙忙赶来,见着芙萝脸上的血,吓得就要晕过去,然而临海大长公主还没晕过去,就被她一把抓住手,在她耳边道,“娘,是他来了。” 临海大长公主也听芙萝说过容征还活着,听女儿这么一讲,就立刻明了她的意思。 “是他?” 芙萝点点头。 临海大长公主冷笑,“外头都还在到处找他呢,他倒是自己一头撞上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以前缠着你,现在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是缠着你,他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临海大长公主说着,拍了拍芙萝的手,转头就对身边的女官下令,“告诉那些人,就说我也不要活的,直接打死了,国公府里不像样,让外面那些歹人进来了,那就不要让人活着出去!” “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临海大长公主瞧着芙萝被吓到的模样,眼里的怒火更甚,“千万可别让他给逃了!” 女官没见过这么杀气腾腾的主人,吓了一大跳,不过好歹宫里出来的人,反应都是极其快的,女官很快去了。 人挨了芙萝两刀,性命攸关,再加上容征这段时间在外面东躲西闪,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没有跟上。芙萝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娇美人,软绵绵,就连生气都和猫儿似得。她那两下远远出乎他意料之外,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而后容征捂着伤口直接跑出门,芙萝那两下是冲着卸掉他行动力去的,不然不会把刀给□□。 把刀留在他肚子里,他说不定还能跑一会,可是捅进去再□□,血就一个劲的往外涌。洒了一地,想要躲,都没有地方。 他踉踉跄跄,开始的时候尚且还能对着那些护院阻挡一二,但是临海大长公主的命令一到,护院们就不是要把贼人给抓住了,顿时手里的招数也凶狠起来,以一战多,原本就难,更何况他还不是什么武力见长的人。 没过一会,容征就被打翻在地,护院们操起手里的东西全都往他身上招呼。 芙萝坐在屋子里头,临海大长公主抱着她,担心的很。 她瞧见自家女儿浑身是血,魂差点都没给吓出来。张罗着给她重新梳洗换衣。到了这会都抱着她不撒手。 临海大长公主已经让人把消息往宫里送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外面突然有人声。临海大长公主一抬头,就见着容衍从外面冲进来。 他一进来,径直看向芙萝,他几步过去,直接抱住她。 芙萝被他大力的拥入怀里,急促焦急的呼吸都喷在她的耳畔。芙萝被他双臂都抱的发痛。 “你没事吧?”容衍进门的时候已经上下打量了她一通,又亲自问她。 芙萝仰着头,她眨眨眼,带着一股几乎天生的狡黠,“我好像不小心搞死他了,你不夸夸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芙萝:呵男人,我已经搞定了一切~ 容衍: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感谢在2020-05-20 20:44:51~2020-05-21 20:3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如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答应 芙萝说的娇娇气气, 甚至还能听出她话语下的那么点儿邀功的意思。 容衍被她的话弄的一愣,“你不怕?” 芙萝叹气,她顺势两只手都放了下来, “怕,但是怕也没有办法, 我要是慌里慌张的,这个时候我恐怕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阿芙幸好没有事, ”临海大长公主自从和个小年轻在一起之后, 对年轻人的这些搂搂抱抱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伤风败俗了。反而接受良好。 “那个家伙我已经叫人拿下了, 这会应该是拿住了,我下令说打死了事,大侄子你还要留一条命么?” 这种人不管他什么身份,又换了什么样的面孔出来,反正左右是坚决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了。 天家无情,她这个做姑母的也没办法。本来以前就因为容征,她家里没少鸡飞狗跳,现在又想要来杀人, 别说侄子了,就算是亲儿子都没什么可能好说的了。 死了就死了,没准死了之后大家都能松气点。 临海大长公主不由得想。 “我去看看。”容衍说着,就往外走去, 芙萝见状立刻跟在他身边。一副有热闹她也要去的样子。 容衍知道她并不是平常里表现出的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她要是真柔弱,恐怕容征也不会成那样了。 他干脆直接握住她的手, 带着她往外面走。 芙萝胆子大的能窜上天,别人不敢干的事她敢,当她闻到一股血腥味的时候,也不过是抬手盖了盖鼻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容衍倒还担心她不能适应,给她塞了一块帕子,让她捂住口鼻,免得被那股血腥味给熏到。 芙萝接了过来,直接放在鼻子上,她微微嗅了两下,“没熏香的?” “我没有用熏香的习惯,若是你喜欢,下次我用上。”容衍道。 芙萝只是一笑,他“我顺口一说罢了。” 她说着,径直往前面走。 那边守着的护院见状纷纷让开,郭旦也赶到了。 他此刻站在那里,看着走过来的容衍还有芙萝,很是不知所措。 容衍径直走过来,看着地上的人,或许是可能为了好让人认,地上躺着的人,一张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伤害,只是身上鲜血淋漓,血从身下流淌出来,泛着一股死气。 容衍居高临下的看着血泊里的脸,他对着这张脸,从来没有过半分好感。初见的时候,便觉的这男子让他莫名的厌恶,到了此刻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更是如此。 容征身中了好几刀,被众人围剿,他也不算什么武功盖世。被人一箭射中了腿之后,又挨了几下闷棍。刀棍加身,原本就没有完全养好的身体,这下就更撑不住,完全的不行了。 原本死鱼一样的眼珠子,在听到容衍的这句话之后,有了那么丁点的动静。眼珠子转了转,径直看向容衍。 容衍居高临下,看着他,他抬手让四周的人都退下。不多时,在场的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吧?”容衍道。 他话语淡淡的,听不出有多少情绪,“也是,我忘了,你这个时候也不好说话,算起来我们的的确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芙萝听出容衍的话语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她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 “你自小什么都有,父母双全,太子尊位,不管宫内宫外,几乎全天下的人都要听你的号令。你为什么还要夺我的爱人?” 容衍居高临下的问,地上的容征动了动,他抬眼看向容衍。 容衍并不等他回答,他站在那里,看着他,“我倒是忘记了,你自小就是被宠坏的,想要什么要什么,你也从未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过,又何尝想过我这个兄长会怎么想?” 容衍说着轻笑出声,“那么我抢了你的皇位,那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你对不住我在前,你不仁我不义。要怨要怪,都怪你自己。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反击罢了。” 他这话让地上躺着的人眼里恶毒了不少。 容征那张阴柔的脸上,此刻满是血迹,芙萝瞧着都忍不住觉得反胃。她是精细的人,最狼狈的时候也不过是当初她和容衍被刺杀,两人被迫在猎户的那件简陋屋子里头窝着而已。 又是一股血腥味袭来,让她不由得往一边站了站,她拉了拉容衍的袖子,“我们走吧?” 她似乎是不喜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觉得一切有些熏鼻子。她也不乐意对着容征,这男人以前对她死缠烂打,几次弄得她左右为难,结果现在换了张脸,变了个身份继续纠缠她,而且还想杀了她,都已经动手了。 她不是那些身上圣母光辉万丈的女主角,对着已经付诸行动,要杀了自己的男人,还能想着什么好可怜,要饶他一命。对付这种狗东西,就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让人把他收拾了吧,叮嘱人收拾的干净点。” 容征听到她的声音,嗓子里头发出赫赫的叫声,原本已经一滩烂一样的人,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动力,竟然一下飞扑过来,狠狠的咬住了她的小腿。 芙萝啊的一声,容衍下刻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身上,那一脚十分重,当即被踹中的地方就凹陷了下去。 他死死的抱住她,嘴里咬住她的小腿不管如何都不肯松口,一刀从背后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腔。 容征整个人抽搐了两下,这才彻底的不动了。 芙萝一脚重重把他离开,然后啊的一下差点没坐在地上。容衍扶住她,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没事吧?” 芙萝满脸要哭出来的模样,扶着容征的手站着,“我腿疼!” 容衍一把抱起她,就往外面走去。立刻叫人把御医带来。 芙萝小腿上一个牙印,天气热了,她穿的自然也不会厚到哪里去。都已经快死了,容征爆发的那一下还是有些叫人不能小瞧。 一下芙萝就哭的嘤嘤嘤的。 她靠着容衍,伤心的都挡不住,嘴里念叨着疼。 御医看了一圈,“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了,我被疯狗咬了,是疯狗啊!”芙萝说起来,就恨不得又一下嘤回去,“不会把他那个疯病也给一块带上吧?” 芙萝听说就算是被人咬了,也要去打狂犬疫苗的,可是这里没有狂犬疫苗! “……”御医一下沉默下来,过了小会他道,“仙师放心,就算有疯病,也不会通过啃咬传上的。” “去给仙师开药吧。”容衍开口。 御医这才退下。 “不能这么算了!”芙萝气鼓鼓的,可是一下她就焉下去了,“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啊。” 容衍看了下她的小腿,肌肤洁白无瑕,只是上头的牙印周围有些发肿,也有点破皮,只是幸好没有流血。 容衍叫人打来了水,亲自给她清洗伤口。 “我让人把他给千刀万剐,拿去喂狗。”容衍低头给她擦拭伤口,平静道。 他语气十分平静,几乎听不出半点波澜,他手里动作轻柔,很小心的擦拭伤口,生怕他不小心加重了动作,惹得她又痛。 芙萝觉得对尸首做什么已经没什么意思了,要做什么得趁着人活着的时候。要是人死了,那就没意思了。 可容衍这么说了,她也就算了。 芙萝知道容衍的心理这个时候正有一把火,必须得有个口子发泄出去,要不然闷在心里会出问题。 容征成了狗粮,那就成狗粮吧。 “容朗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记得当初你还想把皇位传给他来着。” 容衍眨了眨眼,他看了看芙萝,“那个小兔崽子,果然是深藏不露,果然是我以为的那样。这种祸害,年纪小就敢要我和你的命,再留他大点,恐怕是直接飞上天了。” 他言辞淡淡,甚至从他的脸上都看不出任何要饶他一命的意思。 “可是年纪小……”芙萝试探的问了一句。 容衍冷笑,“年纪小,他筹划杀了你我的时候,可见他的心不是一般的大。也亏得他年纪小,事情做不到完全周密,再加上容征自己也是成不了事的。要不然现在你我都不知道人在哪里呢。” 芙萝哦了一声,她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她抱住他的手臂,“我还担心你会心慈手软呢。” 容衍的脸色一下古怪下来,“我心慈手软?” “你以前多喜欢他,我还记得。你都还想让他继位呢!”芙萝掀容衍的老底毫不客气,“要是你觉得这孩子好可怜,一下子又要从轻处置,我可拦不住你。” 容衍握住她的手,“我不会,他是冲着你去的。” 说起来容衍都觉得可笑,这小兔崽子竟然觉得杀了阿芙,那么他就会把皇位传给他。 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子有一点是对的。 如果阿芙死了,他的确是不会打算再和任何女人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娶妻生子,这个位置,说不定还真的和容朗以为的那样,会给他。 “我不会了,我想要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容衍压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 “我年岁可不年轻了,你想好了?”芙萝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故意逗他。 容衍露出几分苦笑,“我年岁比你还大,不知道你会不会嫌我老。” 芙萝听了哈哈大笑,他伸手抱住她,紧紧的抱住。 “那我就算你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1 20:35:40~2020-05-22 20:1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时春、Coco灵的快乐时光 10瓶;晓黛 5瓶;白日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尾声 容朗被关在偏殿里头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露了, 可是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漏出了马脚, 让伯父看了出来。 这种事他一直都做的很好,不管是淹死嫡母的猫猫狗狗, 还是自己亲手一把火把嫡母还有那些嫡出的兄弟姐妹全都烧死,让那些人只能也只有救自己。 他做的那些事, 不管什么都做的极好, 可是到了宫里, 就败露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伯父其实对他没什么警惕心,至于那个郭氏,不过就是一个女子,除了一张长得极其诱人的脸之外,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 挡了他的路,让他得不到想要的,那么不管是谁, 统统都应该去死。郭氏也是一样,若是必要,那个伯父在他看来也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脚石。 容朗蜷缩在屋子里头, 突然外面起了些动静,那点动静让他眼里一下亮起来。他一直想要和那个伯父说,他是被冤枉的。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孩子, 做错什么事,那都是有情可原被人挑唆的! “伯父,伯……”容朗一下扑到窗棂前,看到外面的人,嘴里的呼喊一下就顿住了。外面来的并不是容衍,也不是容衍身边的人。那些人提了砖头还有墙灰,开始在他屋舍四周砌墙。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容朗大叫。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他们只是闷头干活,把四周全都给封死,只是留一个小口,给他提供饮食。 容朗看着四周的光亮一点点的消失,颓然一下摔坐在地上。 终于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把他给彻底淹没了,容朗跌坐在地上,终于嚎啕大哭。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他了。 容衍不会杀孩子,他手里沾上了血,但也还算有自己的道义,孩子他是不会杀的。侄子干出的那些事,不惩戒是不成的,更不可能放过。既然如此圈禁起来,关在那里,如果能活到长大,那就算这小子命大,再给他一个痛快,送他上路。 容衍吩咐人去办,然后就把这事儿给放到脑后,转而处理和芙萝的大婚。 芙萝从父亲下葬之后,又从公主府被他接了回来。 至于三年的丧期,容衍可以等上一年,却不会等上三年。芙萝对死鬼爹没有太多的感情,对于三年孝期更是觉得厌恶,三年里不能有娱乐活动,而且天天要惨淡个脸,也不能表露的太开心,过的简直比庙里的姑子差不多。 芙萝自己好好的算了算,郭忠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似乎都不值得她这么勤勤恳恳的守孝。 容衍很在乎她的想法,只要她说个不,那么再怎么心焦,他也会乖乖忍耐。 至于能忍到什么时候,那就不知道了。 芙萝到底还是没让容衍走那么一遭。只是说照着章程办事就行。 容衍得了她的首肯,那就彻底放开了手脚。封后诏书修改得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终于容衍看过之后,觉得尽善尽美了。这个消息一下,下面的那些人就开始运作起来。 热孝一过,宫里就先到公主府去宣读封后诏书。 一般这个都是让父兄来领的。不过公主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公主家里公主当家做主,自然是由公主挑大梁。尤其这还是宫里大长辈的女儿,没有让别人代劳的理由。 嫁人么,其实芙萝开始还真的没有准备。就算婚约在身,她也有一颗浪荡的心,嫁人又有什么好的,看看她那个亲爹就知道这是个多大的坑,一头扎进去了,想出来弄个不好就要脱一层皮。 对着容衍百般好的容色,她也只是费尽各种手段,反正占占便宜就好。争得占他便宜,做他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 既然都白月光朱砂痣了,那自然是不能成婚的。然后被她一顿操作猛如虎给搞完了。只不过她到底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哪怕她脾气坏,任性的厉害,他还是喜欢她。 年少时候月下的惊鸿一瞥,直接落到了他的心底,任凭后来的时光如何消磨,都没办法将她从他心头上抹去。 芙萝觉得,她和容衍其实也说不好,谁到底降伏了谁,她这个性子就是喜欢无拘无束,平常男人被她甩了,要么一颗男人的自尊心死活放不下,要么就真如她的愿,做一抹白月光和朱砂痣了。 可是容衍不肯,怒气冲冲的来,想要找她算账,结果一圈绕下来,发现他还是得被她圈着。 兜兜转转,来来回回。 缘分如此,也叫她不得不服。 仔细算算,她也不亏,容衍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年头长得好看的,又有前途的男人,都有一股傲气,要么眼高于顶,要么眼中无尘。 容衍一门心思认准了自己,都同生死共患难过了,那么艰难的几年,他自个都能撑过来。到了如今还小心翼翼的觉得他自己的年岁比她大,会不会被她嫌弃。 挑剔如她,也没能挑出容衍的不好。 更何况她还不想挑呢。以前挑过了没挑出来。后来他凶巴巴的,的确也烦躁过一段时间。可到了生死关头,他还是拼命的护住她,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就凭这个,也没几个能做到。 行吧,那就嫁吧。 芙萝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在大婚之前还是回公主府了。郭旦倒是想她到国公府。上回她在国公府遇见容征,惹怒了容衍,容衍拿住郭家问罪,将人给拉出去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如果不是还要给她家颜面,不想让外面的人觉得,她还没入宫呢,娘家人就先被皇帝给厌弃了。 大婚其实很忙,哪怕有一套流程,可是走下来,几乎都是人仰马翻。 临海大长公主亲自坐镇,然后又把郭旭给提了过来,郭旭到时候就要去考功名,她也不打算再和以前一样那么完完全全的护着了,男孩子么,终究是要成家立业,到时候一家老小都要他来出力保护,躲在母亲的羽翼下,是成不了事的。 郭旭办的头一件大事,就是自家亲姐姐出嫁。 晕头转向,又强自镇定,年少人总是端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头。 幸好,他要办的事也不多,临海大长公主看他年岁就那么点儿,把什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也不放心。 芙萝倒是万事不管,她向来逍遥习惯了,其实做皇后和她平常呆在宫里也差不多,只是另外需要她履行一些职责,不过容衍后宫空空如也,也没什么要她好操心的。只是他的钱还有其他的,还是要她管。 她懒洋洋的在家等着出家,大婚前的前三天,公主府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临海大长公主亲自领着他到她房里,芙萝一看就见着容衍在那儿。 “你怎么来了?” 容衍看了看临海大长公主不说话,临海大长公主也知道年轻人那些道道,也不留在这儿,直接走了。 等到清了场,容衍才走过来,拉住芙萝的手,他捏着她的指尖,带着一股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滋味。 “我想你了。” 短短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当真是情波漫漫,里头的情意浓烈的能把她齁的晕头转向。 “这才多久?”芙萝有意笑他,“马上就要大婚了。” 容衍不由自主的往她走进了几步,握住她的手,小心的捏住她的手指,连力道都拿捏的恰到好处。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弄痛了她。 他这么小心,然后又委屈道,“我想你,真的想你。” 芙萝从宫里回来也有十天了,拖到这个时候回来,已经算是临海大长公主的极限。哪家嫁女儿,不是把女儿给好好呆在家里的,她倒好,女儿还没嫁,外面关于女儿和女婿的香艳传闻都已经满京城到处飞了。 照着容衍的意思,最好还是大婚前一天才回家,这样最符合他的念想。 可是临海大长公主却不干,哪家姑娘还没出嫁就已经住到女婿家里去了。要是真的照着侄子的意思,那还不得翻天? 所以临海大长公主任凭侄子如何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她就是不点头,让芙萝早早的回了家待嫁。 容衍堪堪忍到现在,实在是憋不住了,寻过来了。 他坐在那里,和委屈了的孩子似的,捏着她的指尖。 “宫里见不着你,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何止不踏实,不见着她,他不管做什么,都觉得不顺心。 芙萝笑了又笑,哎哟了两声,“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嘴里说着,她还是靠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亲。柔软的嘴唇落到他脸颊上的时候,容衍吸了口气。 “怎么了?不喜欢啊?”芙萝笑问。 容衍突然一下俯头下来,径直攫住她的嘴唇。相比较她的蜻蜓点水,他凶猛许多,像是久行于沙漠的行人终于寻到了绿洲里的水源。 他迫不及待的汲取她的一切,只有她,才能缓解他的焦虑。 过了好会芙萝被放开,她满脸通红,只顾得上长长的喘息,她抓住他,刚才那一长吻,她着实有些撑不住。 “你、你……”芙萝说着,脸上都有些滚烫。 她都有种容衍会把她给活活吞下肚子的错觉。 “我想你很久了。吓到你了?”容衍不满足于刚才的那些唇齿之间的纠缠,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多到要把这个人彻底的占为己有才能心满意足。 这个念想平日里还好掩藏,现在却不想掩藏住了,一下原原本本的全都展露在她的面前。 “……你这个程度,我还真的不怎么放在眼里。”芙萝说着凑上去,满脸的不怀好意,“我之前还是觉得你会不会呢,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呀?” 她说着还砸了咂嘴,满脸的意犹未尽。她靠近容衍,“幸好幸好。” 容衍见着她这个没有个正经的样子,一下将她给抱过来,“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芙萝在他的背后拍拍,“不急不急,反正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咱们就能见了。” 容衍却没有被她这话给安慰到,他看着她,“你想我么?” 芙萝定定的看了他小会,瞧见他神色认真,知道如果自己不给他一句实话是不行了。 “想。” 她说着,嘴唇落到了他的额头上,“我想你呢。” “想你以前给我发脾气。”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手下的躯体有瞬间的僵硬。 “你还生气?”容衍小心翼翼的从她的怀里抬头起来,有些不安的看着她。这世上从来都是作恶的人把自己做的事全都忘记了,但是到了他这儿,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是我做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这话似乎听起来有那么点儿忐忑不安。 芙萝哭笑不得,但是她却不直接说行,“到时候看看咯。” 她说着又亲了下他的耳朵。 容衍被她亲了这么一下,突然明了她的意思,一下把她抱住。 容衍还是不情不愿的回去了,能放他进来,已经是临海大长公主大发慈悲了,至于别的,想都别想。 容衍被姑母给轰出了门,出门之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奈何依依不舍也没用。 临海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陪着笑,“陛下,就那么两天了,两天过后,就是正经夫妻啦。” “忍忍吧。” 女官的话调子拉的长长的,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容衍不想听,但是不得不听,他只好回了宫。 容衍在宫里继续过着数时辰的日子。 大婚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是等人进来了。 芙萝大婚的前一天几乎都不做什么,都是睡觉养神,养精蓄锐。 外头的天还黑着,她就被挖了出来。然后大礼服,凤冠各种披挂直接上阵。 她一面让侍女给她穿衣服,还不忘记多吃点东西。临海大长公主在一旁指挥的侍女团团转。幸好这一群都是宫里出来的,不管多紧急,都能有条不紊。 该走的诏书,之前早已经颁布了。 带到外面的良辰吉日到了,宫里派来的使者过来,外面就开始又拜又跪,等到折腾的差不多了,两边女官搀扶着她起来,到外面去。 帝后大婚和民间不同,什么盖头全没有。不过浑身上下披挂,也好不到哪里去。芙萝感觉自己简直被包裹的风都透不进去,头上还有凤冠顶着,脖子拼了老命的伸长,免得脑袋上的凤冠有个什么歪了的事儿。 外面场面宏大,一眼看过去都看不见头。 容衍照着帝后大婚的规制,又另外加了些内容,力求尽善尽美,她被迎入凤舆里。 进去的时候,她看了一眼,仪仗一路摆开,几乎看不到尽头。 凤舆开动,直接就往宫里送。中门打开,只是为了迎接她的凤舆。 办的风风光光也有坏处,就是原本就冗长的礼仪又加长了许多。 她事先就被告知了流程。所以走下来一开始还好,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有些吃不消。 受封之后,她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一众外命妇的朝拜。 老腰那里却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芙萝没和容衍一块,心里想容衍的腰到底是什么做的,能一直在朝堂上坐那么久。 她一开始对婚礼还很期待,奈何婚礼太长,到了后面她都恨不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幸好大婚到了傍晚时候终于是告一段落,只剩下接下来两人的事儿了。 被迎到立政殿,换了身上的礼服和凤冠,洗了澡,换上常服。外面的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容衍过来,他们一起吃饭。然后进入主题内容。 容衍老早就来了,坐在那里等她。 芙萝对立政殿很熟悉,立政殿作为皇后居所,她小时候就来过不少次,甚至还住过。没有半点不自在。 芙萝一身清新的出来,瞧见容衍坐在那里,容衍见着她来了,招呼她坐下。 芙萝一下坐在椅子上,和他抱怨,“今天可累死我了。” 说着她就去看桌上的饭菜,晚膳全都是她喜欢的吃的菜。 “对不起,我一时没有料到。”容衍和芙萝一样,也是大清早的就吃了那么一点,一直忙到现在才能坐下来,和她好好的吃一顿饭。 芙萝摆摆手,“你不也一样,更何况一辈子就一回,可不是要办的热闹点。” 说着她又笑了,“而且还有好多人都陪着我们呢!” 可不是那些文武百官还有外命妇们,不管身份高低,全都要在那里陪着他们一路折腾。 芙萝笑的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不过很快就被面前的膳食给吸引,她是真饿了。一天下来除了女官见缝插针得给她赛了点水,还有好吞咽的点心,她还真没吃过什么,闻着膳食的香味,一下赶紧坐好了,开始吃饭。 容衍和她一样,不过把她最喜欢的都夹到她的碗里。 芙萝倒也不光顾着自己吃,又夹了几块到他的碗里。 浓情蜜意的,全在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里头了。 他将她最爱吃的,一股脑的堆到她的碗里。这么倒是有了平常小夫妻的温馨模样。 芙萝冲容衍招了招手,容衍不解凑过来的时候,直接被她一筷子塞了一嘴的菜。 她不讲什么规矩,容衍一边擦拭嘴边的汤汁,一边望着她笑。 一顿饭过了好久用完,洗漱换衣之后,芙萝看着两眼发光的容衍有些好笑。说实话她很像这个时候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可是她调整一下脸上的表情,发现自己死活装不来娇羞。 不但装不出来,反而有着一股豪情壮志:终于要圆房了啊! 装什么装,不装了! 她瞧着容衍靠近,咧嘴一笑,直接两手扑过去,嘿嘿笑着把容衍给一下推在床上。 容衍被她这个变故弄得一愣,好半会都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芙萝居高临下,她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唇上,一副抓了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模样。 他被她压在下面,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望着自己邪笑。 她早已经卸掉了白日里妆容,不过浓艳的美色就放在那里,哪怕脸上的脂粉洗掉了,也弄不掉她这种浓烈的艳色。 哪怕她笑起来的时候,都是摄人心魄。 “真是的。”芙萝开口了,她毫不在意的一下直接坐在他的身上,突然加在自己身上的些微重量,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谁家的公子,竟然生的如此唇红齿白,样貌俊秀。”芙萝说着,纤长的手指直接落在他的脸上,一边说一边轻抚他的脸。 容衍因为她的触碰,忍不住颤抖起来,胸腹起伏,嗓子发紧。他想说话,至少让这气氛更好一点,可到底是没经验,张开了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得这么好看,不来伺候我倒是可惜了,躺在我的床上就是我的人了。小郎君,算你倒霉啊。” 说着她的手落到了他的衣襟上。 容衍因为她的触碰,微喘着。眉梢眼角里都带上了一股忽略不得的艳色。 他的手掌扶上了她的腰。 “不。” 芙萝对他的话,扬了扬眉,“怎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逃不成?” 容衍笑了,“此生此世,甘之若饴。这次,你不能把我再丢掉了。” 芙萝一下就不干了,“喂喂喂,好好的你干嘛要说这个!” 容衍在下面深深的看着她,“因为这是我所思所想。” 芙萝一下噎住。容衍眼里如同饮醉了酒似得,他抬头起来,扶住她的后脑上,微微使力,让她低下头来,他吻上了她的嘴唇,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抱她,拥有她。 这种感觉太过美好,又让他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两人都是初次,芙萝以前看过不少图画,倒是容衍虽然也和她一样婚前被恶补了一番,但是真刀真枪,和图画上看到的,到底是有诸多不同。 芙萝笑的花枝乱颤,“不会一下就完事吧?” 容衍被她激出一股发狠的狠劲来,他一下压上去,温柔辗转,小心又小心。还是引来她的一声闷哼。 图画看多了,和亲身经历到底还是不一样,怪怪的。不过好在她已经长成熟了,两人都是成熟的人,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惨烈的情形出现。 容衍温柔又热烈的吻她,他拥抱住她,小心的观察她,他没有经验,但是他有一颗赤诚的心,可以压下他自己所有的感受,一切只是为了她的欢喜。 细微的轻哼从帷帐里传来,过了小会,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而其他的动静也跟着一块由轻微转为剧烈。 新婚里头,蜜里调油。 帝后大婚三天里都会在一起,也不会上朝,就只有小夫妻两个。 宫里如今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直系的长辈。自然也不用去拜见长辈。 芙萝在立政殿的台阶上,看着下面的容衍,“我可要跳下来了,你接住啊。” 这是他们以前经常耍的游戏,她会从台阶下来,下面的容衍就会伸手抱住她。 说完,她直接一跳,容衍双手抱住她。 他紧紧的搂住她,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所有和以后。 从此以后,自愿与你长长久久,渡此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