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富豪在梦里养鸟养儿子》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和富豪在梦里养鸟养儿子 作者:刃上翩舞 文案: 发誓要不婚丁克的杜晓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有夫之妇。 白天,八个月大的儿子朝她哭:“奶奶”。 夜里,从没见过面的男人催促她:“还不洗澡睡觉?” 杜晓眠要疯了。 *** 超级富豪门黎溯川在一场意外中受伤, 昏迷半个月醒来后,抓着医生的衣服激动大吼: “我老婆呢?!她人呢?!你们把她藏哪儿了?!” 一屋子助理秘书翻白眼: 老板,你穷得只剩下钱,老婆是奢侈品,你没有。 娃娃脸逆生长只爱自己女主VS穷的只剩下钱男主 同一场意外,同一份执念,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编织了同一场梦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重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晓眠,黎溯川 ┃ 配角:各路吃瓜人群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富豪在梦里养鸟养儿子 第1章 杜晓眠觉得自己可能重生了。 她不过离了婚出门散心,却在旅游途中遇上了事故,再次睁眼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大学寝室的小床上。 她从2026年回到了2007年。 现在的杜晓眠年仅22岁,满脸胶原蛋白,青春洋溢,感情得意,没有因为家里拖油瓶太多被初恋男友一脚踹开,也没有因为不愿意生孩子被老公带绿帽子。 她的人生又回到了起点。 而今天是她‘返老还童’的第二天,她正在火车站里,打算坐晚上九点的火车回家。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暖洋洋’,杜晓眠反应了半天才想起这中二气质冲天的备注是她的初恋男友——徐洋。 这两天她先是忙着接受“返老还童”的现实,然后又急着买票回家,一时忘了现在的她还有个初恋男友。 她还没有被踹。 杜晓眠背着书包走到楼道的通风处,给自己点了根烟才接起电话:“喂”。 吸烟是她从2026年带过来的恶习,改不掉,她原本在这个年纪是不吸的。 徐洋问:“上车了没 ?” 杜晓眠懒洋洋地靠着墙,夹着烟的手指在腿边有下没下地敲着,脑子里使劲回忆,徐洋比她大一级,现在在外省实习,自己原计划是要趁着元旦放假去找他玩的。 她吐出一口烟 ,眼睛被熏得半眯起来,语气是漫不经心地:“没呢,不过你别等了,我今天回家,不去你那里。” 徐洋疑惑:“不来了,出了什么事吗?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杜晓眠:“不为什么,不想去了呗,哦,顺便说一下,咱俩分手吧,以后别联系了。” 徐洋急了:“分手?为什么,小眠,我哪里惹到你了?” “你没惹我。”杜晓眠有些讽刺地笑,至少目前还没有。 她尽量找了个体面的借口,不让大家难堪,还颇有耐心地安慰对方:“ 你挺好的,不过你工作太远,异地恋没好结果,还是算了吧 。” 徐洋更急了:“可当初我拿到offer的时候你明明很高兴,还说等你毕业了就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奋斗,明明说好的,这个理由我不接受,杜晓眠!” 杜晓眠更觉得好笑,是那种中年阿姨面对毛头小子的无奈:“你不接受又能怎样?难道还死皮赖脸赖着我不成?好聚好散多好啊。”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你变心了是不是?”徐洋变得委屈了。 杜晓眠:“我没喜欢上别人 ,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上一世近20年没联系,徐洋对她而言就像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能耐着性子把对方当作情侣正式提分手,还顾及对方的感受,已经是莫大的人情了。 更何况徐洋上一世那一脚踹得很重,让还是一个傻白甜的杜晓眠痛了很久。 说徐洋教会了她社会法则残酷与现实的第一课也毫不为过。 “就这样,挂了啊。” 杜晓眠不想再纠缠,徐洋却激动地吼:“不准挂!杜晓眠,不把话说清楚不准挂,没喜欢上别人,为什么要分手?” 声音有点刺耳,杜晓眠脑仁痛,她耐心快用完了,压着嗓门儿说:“现在不分,以后你也得跟我分的,何必浪费大家时间呢。” 徐洋莫名其妙:“我跟你分?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绝对? 杜晓眠笑着吸烟,心道:还是太年轻了,等他活到自己这把年纪就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 人会变,心会变,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情话,回头一看都可能是笑话。 徐洋又说:“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我怎么舍得跟你分?” 喜欢又怎么样? 看到她家里人后,第一反应还不是溜之大吉。 杜晓眠脸色变冷,心也狠下来了,她问:“你知道我家里有些什么人吗?就敢说喜欢。” 徐洋:“这跟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我们家有六口人,我爸,我妈,还有我三个弟弟妹妹,老二比我小九岁,刚上初中,老三老四是龙凤胎,今年只有三岁,比我小了快20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意味着……什么?”徐洋被问得有点结巴。 杜晓眠把上一世徐洋分手时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意味着如果你继续跟我在一起,还没结婚就要养两个孩子,我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弟弟妹妹还小,而我是家里老大,我不能不管他们,从吃穿住行,到读书学习,我都要尽一份责,而我们自己还要买房还贷,还要生自己的小孩,负担太重,根本不是两个普通的工薪阶级能够承受的 ,我们的未来没有任何光明可言。” 杜晓眠在徐洋沉默无声里,挑起了眉:“即使这样你还喜欢我,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我……我……”徐洋支支吾吾,刚开口又被杜晓眠打断:“就算你愿意,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 徐洋彻底变成了哑吧说不出话。 杜晓眠幽幽地吐出一口烟,像吐出了一口憋在心里许久得不到释放,最后融入血肉的恶气,她浑身舒畅,甚至有报复的快意。 哪怕这种‘报复’无关爱恨,在于颜面。 她最后补上一刀:“所以啊,年轻人,在真正了解自己和对方以前,别动不动把喜欢挂嘴上,会害人害己的,知道吗?挂了,别再打过来。” 连口口声声那么喜欢她的徐洋都会被她的家庭吓跑,这世上还有谁敢靠近她? 当初只有一颗恋爱脑的杜晓眠被徐洋的喜欢迷得晕头转向,以至于分手以后怀疑人生,怀疑一切…… 快到发车时间了,杜晓眠灭了烟头,把徐洋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打算去检票口,转身时 ,却发现通往楼上的通道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面目英气,体形清瘦的青年男孩儿。 他大概也是出来吸烟的,并且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脚边还落着几个烟头。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晓眠,似乎对刚才的好戏十分满意。 杜晓眠顿时无语,抱起胸想数落两句却找不到立场,只怪自己刚才顾着打发徐洋,没留意身后还坐着个大活人。 但对方笑得实在太欠揍,不说点什么,她心里咽不下气,于是用老阿姨的语气语重心长地‘关怀’对方:“小帅哥,吸烟有害健康,吸多了一身臭味儿会讨不到老婆的哦。” 然后一转身,扬长而去。 她说这话时,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也在吸烟,还顶着一张娃娃脸,转身时动作太潇洒,连马尾都飞了起来,再加上背上的包包,活像一个从学校逃出来为非作歹的高中生。 黎溯川还是第一次被这种黄毛丫头老气横秋地说教,感觉有点新鲜,又有点好笑,随后他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悠悠地朝候车室走。 他不远不近,保持几米的距离跟在杜晓眠身后。 杜晓眠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骨架偏小,但好在上下身比例协调,是那种随意搭配就能搭出大长腿效果的体形。比如现在,她上半身是绿色高腰小棉服,下半身是直桶牛仔裤,脚下踩着四五厘米厚的中跟运动鞋,不仅显得腿长,还把整个人都衬得高挑,看着舒服养眼。 当然她并不知道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临近年关,火车上大多数是拧着大包小包和孩子回家团年的外出打工族,杜晓眠找到自己的铺位时,已经有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那里,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屁孩儿,小孩儿大概是饿了,冒着鼻涕泡一阵狂哭,那哭声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吵得杜晓眠头晕。 女人一面哄孩子,一面满怀歉意地跟杜晓眠招呼,说自己借位子坐坐,一会儿就带着孩子去上铺。 杜晓眠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带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怎么爬到上铺去,于是提出交换,自己去上铺,女人感激地道了几声谢,回头又哄抱着孩子哄:“莫哭了幺儿,你爸去接开水去了,马上就给你调奶粉啊。” 正说着就见小孩儿爸爸拿着奶瓶回来,坐在对面的下铺吆喝:“来了来了,奶粉来了,莫哭了,哭得老子脑壳都痛。” 小孩儿很快止了哭,抱着奶瓶吸得啧啧有声,杜晓眠暗自松了口气坐下来,闭上眼揉太阳穴,思绪有点飘。 小孩儿实在是种可怕的生物。 当年家里老三和老四活像一对唱双簧的高音喇叭,一个唱另一个必然跟着唱,声音此起彼伏,谁也不认输,持续两年多的时间里,杜晓眠从来没有在家里睡过一次安稳觉,心里的阴影到现在都还挥之不去。 所以,杜晓眠不喜欢小孩儿,害怕小孩儿,更不愿意生小孩儿,哪怕结了婚也一直丁克,于是四十岁那年,老公唯恐后继无人找了别的女人生。 离婚时,父母公婆,姑婶叔舅没有一个向着她,都说她生在福中不知福,自私自利、咎由自取。 哪有女人结了婚只顾吃喝玩乐却不生孩子,没有孩子家里几个亿的公司交给谁继承? 对于这件事,哪怕死去又活来,杜晓眠仍旧觉得自己没有错,她结婚的初衷是想找一个在家庭观念上志同道合的伴侣相互依仗、结伴余生,对方中途反了悔,她没有撕破脸大吵大闹,还大发慈悲成全他们一家三口,可以说非常温柔贤惠了。 如果一定要说她错,那就是连婚也不该结。 所以这一世她吸取教训,不生孩子不结婚,自由洒脱一辈子,谁也别想左右她。 “小兄弟,这是你位子?不好意思,坐一会儿哈。” 小孩儿爸爸的声音把杜晓眠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她睁开眼,视线被两条笔直修长、包裹在半旧牛仔库的腿占满了,仰头一望,发现这双大长腿的主人竟然是刚才楼道里的臭小子。 之前光线太暗没太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杜晓眠才发现,这小子皮肤呈麦黄色,五官十分立体鲜明,深黑的眉骨下两只眼睛黑亮有神,是那种极为阳刚的帅。 不得不承认,她被惊艳了一把。 “没事,你坐 。”黎溯川淡淡应声,自己也坐下来。 “小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儿行么?你看我们能换一下位置不,我在上铺,但我老婆刚才跟这个小妹妹换了下铺,她带着娃儿不方便,我怕娃儿晚上哭,在下铺好搭把手。” 黎溯川看向杜晓眠,正好撞上杜晓眠打量自己的视线,他笑了下,干脆道:“行,没问题。” “多谢啊多谢。” 小孩儿爸爸亲了却一桩心里大事,整个人轻松愉悦,开始找话题活跃气氛:“小妹妹,你是高中生吧,元旦放假回家过节?” “嗯,是的。”杜晓眠客套而不失礼貌地笑。 但其实不是。 她是赶着回家救人的。 上一世,杜晓眠没有回家,和徐洋把元旦节过成了情人节,可就在1月2号的下午,家里三岁的弟弟——杜晓率意外受伤了,全身百分之六十三的面积烧伤,差点没了小命。 那时候接近年关,派出所的公职人员抄了好几家县上私造烟花炮竹的小作坊,还没收了一大车鞭炮拉回局里打算销毁,但运输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摩擦,一整车鞭炮就这么原地爆炸了,六人丧命,十二人重伤,而蹲在路边玩玻璃珠的倒霉蛋子杜晓率就在其中。 杜晓眠在徐洋的陪伴下连夜赶到省医院时,看到的是一个除了头和脸之外,几乎全身都裹满纱布的小男孩儿躺在重病监护室里奄奄一息,母亲穿着隔离服面如死灰地守在床边照顾儿子,而平日里精神抖擞、开朗健硕的父亲连看儿子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沉默地抹眼泪。 年近半百,好不容易盼来的宝贝儿子却遭此横祸,杜晓眠觉得父母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徐洋就是在目睹这一切后提出分手的。 “小兄弟你呢,也是大学放假回家?”小孩儿爸爸又问。 黎溯川摇头:“不,我没上大学,在外面打工。” “ 都没上学了?多大啦?” “19.” “这么小就出去打工了,也是怪辛苦的……” 小孩儿爸爸很是感慨,杜晓眠却并不意外。 这小子说话言简意赅不紧不慢的,身上总有一种超脱他年龄的稳重与成熟。 从气质上来说,一点也不像躲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倒像那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历练多年的老油条。 快到十点时,列车员提醒熄灯睡觉,杜晓眠吊着胆子爬到了上铺已经流了满背汗。 身上黏糊糊的,靠在枕头上也没什么睡意,习惯地拿出手机把玩…… 但是2G手机,厚得像砖头,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就没别的功能。 杜晓眠扔了手机,翻身换个舒服的姿势,一不留神又瞅到了对面上铺的黎溯川,他双手枕在脑后,神色平静地靠在枕头上像是在思考什么,感受到了杜晓眠的视线,他侧过头,坦然而□□地与她对视,眼里仍旧含着笑意,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 杜晓眠被那黑亮的目光刺得心里发毛,纠起着眉瞪了那小子一眼,翻身背对着他。 她闭上眼酝酿睡眠,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小屁孩儿哼哼唧唧的哭声又响起来了。 杜晓眠烦躁地抓起被子连头一起蒙住,身子缩成一团,但那哭声仍旧没有任何缓冲,直直刺进她耳朵里。 “哼……哼……奶奶……哼……” 杜晓眠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笨拙地揭她头上的被子,揭了几次都没揭开,最后一下一下地拍在她头上,而小孩儿的哭声像是直接对着她的耳朵喊:“哼 ……奶奶,奶奶……嘛嘛……奶奶……” 杜晓眠浑身一个冷战,畏畏缩缩地揭开被子,只见一个白白嫩嫩且哭得梨花带泪的小男孩儿坐在她身旁,肉肉的小抓子正伸过来挠她的领口:“嘛嘛,奶奶……” 她机械而又迟钝地四下张望,发现周围的一切全变了样。 狭隘的卧铺车间变成了柔软的两米大床,绿皮火车变成了舒适别致的北欧风格卧室。 而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灰色T恤和迷彩裤衩的男人走了出来。 “醒了?”男人拿着毛巾擦头,走到杜晓眠跟前,见她一脸懵逼没反应,伸出手捏她脸上的肉笑:“没睡够?要不再睡会儿?” 然后他朝小屁孩儿招手:“过来。” 小男孩儿眼泪汪汪地爬过去,嘴里还在哼唧:“哼,奶奶,奶奶……” 男人单手抱着孩子出房间,嘴里数落:“饿了找你妈哭有屁用,她那小身板儿能给你奶喝?要找你老汉儿才有用。” 杜晓眠目送那对父子出门,整个人如同落入冰窖里冻成了呆头呆脑的木鸡。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火车上一直盯着她看的臭小子。 他虽然身形和轮廓都比在火车上时成熟健硕了些许,但那锋利醒目的眉眼,让人印象深刻,杜晓眠一眼就认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5的下一个接挡文喜欢请点个收 《穿成现代女掌门》 阿修罗族,女子个个娇艳欲滴,男子个个奇丑无比 在阿修罗族对人族的侵略战中,缘六六作为女战神首当其冲,不为地盘,为美男,誓要后宫三千 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 缘六六在战斗中身死魂灭。 再次睁眼,已过3000年 她穿到了一个人族闭关修炼的女掌门身上 掌门下山,徒子徒孙们屈弓相迎: 娱乐板块空降热搜:当红影帝为神秘女子提包包切牛排 财经头条重磅消息: 跨国集团CEO蹲下身自为神秘女子系鞋带 甚至连神秘低调的金融大佬也在社交媒体上秀两人的烛光晚餐 缘六六:呵呵,鱼唇的人类,看她怎么用美貌征服全世界。 直到某天,她发现,3000年前逼得她后宫梦碎的善妒小美男居然还活着…… 第2章 这是什么地方? 刚才那对父子怎么回事? 已经经历过‘返老还童’,这一次杜晓眠阵定了许多。 她满脑子疑问,慌张一阵后很快又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回家拯救那个倒霉弟弟。 她翻身下床,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翻了几翻,最后在床头柜上找到一部手机。 一部全屏的触屏手机。 杜晓眠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摒着呼吸,凭着记忆里惯用的密码给手机解锁,然后翻出日历一看,当前时间2012年5月12日08:23,离杜晓率出事的时间已经过了4年零5个月 …… 她竟然一眨眼又从2007年来到了2012年。 杜晓率怎么样了? 杜晓眠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懵了,不知所措。 门再次推开,黎溯川抱着小孩儿回屋了,见杜晓眠坐傻坐在床上半天没动静,于是问:“怎么?还没睡醒?” 他把小孩儿放到床上,伸手在杜晓眠头顶一通乱抚,凑到她耳边意味深长地笑:“昨晚累到了?” 杜晓眠浑身一个激灵站起来,回头看着痞里痞气没个正形的男人,以及坐在床上抱着个奶瓶吸得一脸满足,两眼笑出星星的小孩儿,如同看到一对洪水猛兽,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 “我,我……我去上个厕所!” 她落荒而逃,小跑进卫生间麻利地锁上门,黎溯川盯着她的背影,不解地拧起眉,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杜晓眠失魂落魄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头发蓬乱,脸蛋虽然充满胶原蛋白却比大学时圆润了两个号,松夸的吊带睡裙下,布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红色印痕。 她两只手烦躁地在头上抓,把原本就蓬乱地头发抓成了一团鸟窝,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掉进了哪个坑里。 “杜晓眠?掉茅坑了?还不出来?”黎溯川等不及,在外面敲门了。 “哦,马上。”杜晓眠回过神,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浇了几把冷水,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处变不惊。 她擦干脸,把垮掉的吊带放回肩上,但胸口的痕迹还是遮不完,若隐若现,她终于忍不住泄愤地低骂:“草,掉你妹的茅坑。” 她开了门,不给堵在门口的人一个眼神,低着头径直朝衣柜走,手忙脚乱地在衣柜里翻来翻去,然后又抱着衣服回到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整个过程黎溯川靠在边门优哉游哉地旁观,还被关门时带出的风吹得发型微乱。 他耸耸肩,无奈地对坐在床上一门心思喝奶的小孩儿说:“你妈又抽风了。” 两分钟后,门再次开了,杜晓眠换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出来,连头发也理顺了。 她看着眼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客气而又克制地说:“那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好像失忆了……你是谁?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 失忆,虽然听起来狗血又荒唐,却是短短几分钟里杜晓眠想出的最能解释自己现状的借口。 她原本以为黎溯川会一个字也不信,甚少要等她用三寸不烂之舌,解释得口干舌燥,最后破罐子破摔不信拉倒才会勉强接受。 但出乎意料地,黎溯川双手抱胸平淡无奇地问:“又失忆了?” 杜晓眠:“……” 什么叫又? 没等她反应,他又问:“是不是还想说你不婚丁克,不可能跟我结婚生孩子,这娃儿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黎溯川扬了扬下巴看着床上的小孩儿,感受到自己被注视着,小孩儿含着奶嘴儿咯吱咯吱地笑。 “……” 杜晓眠无言以对,这臭男人竟然抢先把她要说的话都说了。 见她懵得说不出话 ,黎溯川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按在怀里,又横又痞地道:“失忆了 ?想不起我了?记好了,老子姓黎,黎溯川,你合法男人,持证上岗,结婚证上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你想赖也赖不掉。” 说完还在杜晓眠额头上重重啵儿了一口。 杜晓眠:“……” 她大概明白了,这男人不但不惊讶她失忆,还把她当成一个经常闹失忆地惯犯。 那不就是神经病嘛。 她一来气,推开黎溯川,反复擦脸上被亲过的地方,慎重强调:“我是说真的,我真失忆了,我现在只记得大学毕业前的事,我完全不认得你,还有……你儿子。我也的确是不婚主义,这辈子没打算和谁结婚。” “好好好,我知道,你别急。”黎溯川双手投降,安抚道,“我相信你失忆了,你是不婚主义者,这辈子没打算和谁结婚,我还知道你的梦想是诗和远方,一边写小说一边周游世界是不是?但是……”他话锋一转,又笑:“你老公我魅力无边,迷得你腿软,你抗不住,什么原则梦想通通见鬼去了。” 杜晓眠再次对这个男人感到惊讶,他竟然连自己的梦想都知道。 杜晓眠的梦想是当一个狗血小说家。 其实也谈不上梦想,因为她已经做到了,在上一世,那40年的人生里。 她写过多许畅销的言情小说,还有好几部改编成了热播电视剧,微博下面粉丝一千多万,天天拿刀追着她要更新。 重生以后,她不过是想坚持自己的爱好继续写作而已。 并且她是一个特别注重隐私的人,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她绝色不会把自己写小说的事透漏给对方,毕竟二次元和三次元有不可逾越的壁垒。 她头疼地抚额,不知道怎么破眼前的僵局,混身都是无力感。 沉默半晌后,她叹气,不想在失忆的问题上纠结:“黎……” “黎溯川,叫川儿哥也行。” “黎,黎先生,实在抱歉,我现在实在感受不到你的魅力怎么无边,我觉得,作为‘陌生人’,我们应该适应的保持距离……我现在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回家一趟,嗯,我先回家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哈?” 她生硬地笑了笑,不敢直视黎溯川的眼,床上的小孩儿更是一眼都没敢看,逃命似地往外走,结果开门的瞬间,小孩儿突然冲她叫:“嘛嘛!嘛嘛,抱……” 杜晓眠手一抖,僵着脖子回头看,小屁孩儿像是怕被她抛弃,扔了奶瓶急切地朝她爬,眼看就要爬到床边一头栽下去。 “啊!”杜晓眠吓得腿发软,后背紧紧靠在门上,冷汗蹭蹭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黎溯川眼急手快 ,把小孩儿一把捞了起来,送到杜晓眠跟前:“你回娘家我当然没意见,不过要把虫儿带上。” “嘛嘛抱,抱……”肉肉滚滚的两根胳膊伸着往杜晓眠身上扑,但杜晓眠贴在门上动也不敢动。 虫儿?什么破名字。 “我,我家那么远,带着孩子不方便吧。”杜晓眠磕磕巴巴地说, 其实她现在完全还自己身在哪里,娘家有多远,只想一去不复返。 “哪里远?就一个县里,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黎溯川直接把虫儿往她手里塞,杜晓眠死活不接:“十几分钟!也太……” 太近了! 跑得过和尚跑不过庙,这跟断了她逃跑的后路有什么区别? 她可是梦想周游世界的人,她怎么可能被一个鸟不生蛋的十八线小县城绊住脚跟? 杜晓眠生无可恋。 “来,抱着。”黎溯川催促。 杜晓眠坚决不接:“十几分钟也远,现在天气热,小孩子出去容易中暑。再说,凭什么让我带孩子,你不能带?他是你儿子。” “他认人,只要你带。” “那你更要带,这是你们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 “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也有事,要回家一趟。” 两人就这么推托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老太太的喊声:“川娃儿,不是叫你跟晓眠吃饭嘛!还不出来,太阳晒屁股了。” 黎溯川把虫儿重新抱回怀里,正经道:“不闹了,先吃饭,阿婆在等。” 杜晓眠这才意识到这家里还有别人,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黎溯川的奶奶——张翠花。 三分钟后,喝足了奶的虫儿,左手筷子右手勺子坐在儿童椅上精神十足地敲,乐得张翠花眉开眼笑,而黎溯川不时训斥一声,提醒他别太过分,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有杜晓眠默默无闻地坐在餐桌一角,低着头艰难地数米粒,吃不下,却走不开。 她可以对黎溯川各种胡搅蛮缠,却冷不下脸浪费一个六十几岁老太太的早餐。 “晓眠咋了?是不是川娃儿又欺负你了?”发现杜晓眠状态不对,张翠花关心地问。 杜晓眠摇头:“没有。” 张翠花恶狠狠地瞪黎溯川:“他要是敢欺负你跟阿婆说,阿婆揍他啊。” 杜晓眠尴尬一笑,低下头继续数米粒,心里想着吃了饭,一定要想办法赶紧离开,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一刻也不能呆。 可事实偏不如她所愿,饭还没吃完,院子外传来了儿童的叫声,一男一女一唱一合:“姐姐,大姐,眠虫姐姐,快开门,我们来找虫儿玩了。” 杜晓眠含在嘴里的粥差点没喷出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家里老三和老四。 她放下碗筷跑出客厅,迫不及待想要确定杜晓率什么情况,冲进院子时,却被差点死在她脚下鸽子的吓得惊叫一声,而随着她的惊叫满地的鸽子咕咕乱飞,仓皇而逃,弄得她一鼻子羽毛。 “……” 杜晓眠打了个喷嚏,谁来告诉她,这家人为什么养这么多鸟。 第3章 黎溯川的家是那种自己修建的两层楼房,并且就在小县城城边上。 离县城里近,生活方便,却没有城里的拥挤和嘈杂。 家里房间多,院子也宽敞。 院子里不仅养了许多鸽子,还种了许多花,清晨的风带着花的香味儿绕过杜晓眠的鼻子,有一种莫名的安神作用。 她平静了些许,放慢脚步走到院子边打开门就见杜晓蕊和杜晓率一人手里拿着块吃到一半的雪糕,一边舔一边望着她喊:“姐姐。” 不等杜晓眠反应两人就泥鳅似地钻过她的胳膊往院子跑:“虫儿,虫儿,我们给你带好玩儿的来了。” 杜晓眠愣在门口半天没动,目光盯着两人又黑又圆的后脑勺,随后又渐渐移到杜晓率的左腿上。 在杜晓眠的记忆里,杜晓率那个倒霉蛋子三岁那年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留了一身疤痕,刚出院时,脱了衣服,背上、腿上,屁股上全是狰狞的、凹凸不平的,足足成年人手指厚的疤,并且,腿还瘸了一 只,虽然不算太严重,但走路时,尤其是跑得快时,总会失衡,异于常人。 父母因为心疼他吃了太多苦,打不得,骂不得,纵容他长成了一只动不动就炸毛的猫,游手好闲、打架斗殴,后来又迷上打游戏,泡在网吧里整天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的社会公害。 杜晓眠一直觉得,那小瘸猫要是身体健健康康的,在学校里不被同学们排挤嘲笑,大概也会长成一个斯文儒雅的美男子,毕竟那张脸是从小帅到大的。 但是现在,眼前那两根小短腿儿迈得飞快,却一点跛的迹象也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杜晓率的腿没有受伤。 难道自己成功阻止了四年前那一场爆炸? 杜晓眠手在脑袋上敲,除了脑仁发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头重脚轻回到堂屋,黎溯川和张翠花已经吃完早饭,而虫儿和舅舅小姨坐在地垫上玩。 杜晓率在‘大侄子’羡慕得流口水的目光下,两口肯完雪糕舔干净棍子扔到一边说:“雪糕是冰的,你不能吃,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 说着献宝似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绿油油亮晶晶的虫子出来:“金龟子!舅舅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的哦。” 杜晓蕊坐在旁边却不敢靠近,又怕又嫌弃地说:“幺弟你好恶心哦,拿虫子给虫儿玩,把他吓到了怎么办?” 结果话刚说话完,一只胖乎乎的手爪子抓过杜晓率手里的虫子往嘴里塞。 “哎!吃不得!乖乖耶,你还没开荤,不能吃肉。” 张翠花抓住虫儿的手吓得花容失色,杜晓率赶紧把宝贝抢回来:“这是虫子,不能吃的,这是拿来玩的。” 虫儿被抢了‘零食’不高兴,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杜晓率生怕宝贝被吃了,重新放里裤兜里藏好,特无奈特无语地说:“这是虫子,真的不能吃啊,要不舅舅给你找点别的玩吧,我们去喂鸽子好不好。” 但虫儿不依,抢了两下没抢到,嘴巴一撇,哇啦啦地哭起来:“啊啊啊……啊……嘛嘛……啊……” 杜晓蕊见状气冲冲地瞪杜晓率:“都怪你,把虫儿弄哭了吧,我要回家跟妈妈告你。” 杜晓眠站在堂屋门口止步不前,看着里面的人和动静,像在看一场热闹的电影,明明跟自己息息相关,但里面的人却又好像都不认识。 甚至连老三老四都很陌生。 在她的印象里,杜晓率从小到大都是个闷葫芦,整天拉着个脸,对谁都爱理不理,哪会像现在这样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哄小孩儿开心。 杜晓蕊呢,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把自己活成了糙汉,别说怕虫子,连蛇都敢抓,甚至还会在杜晓率跟人干架时 ,拿起砖头追着那些欺负杜晓率的人骂。 杜晓眠看着看着,渐渐地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见张翠花的哄声:“哎呀,我的乖乖耶,那是虫子啊,哪里能吃哦,难道你要吃自己亲戚呀,不可以的哦,同类不能吃同类哦。” 虫儿越哭越委屈,趴进张翠花怀里要抱抱,张翠花心痛万分:“哦哟,乖乖莫哭啊,太婆手疼抱不动你了,让你妈妈抱啊,晓眠,你过来抱抱虫儿呢。” 杜晓眠闻言,慢慢走过去,却不是抱虫儿,而是抓起杜晓率的胳膊一声不吭往楼上房间里拉。 “哎,哎!晓眠!小四儿还小,又不懂事,你怪他干啥呀。”张翠花急了,回头冲黎溯川使眼色:“川娃儿,你上去看看,莫让她把小四儿打了。” 黎溯川自始至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对这样的闹剧屡见不鲜:“没事儿,放心。” 然后他抱起虫儿:“走,爸爸带你喂咕咕。” 虫儿立马破啼为笑,嘟着嘴叫:“咕咕,咕咕,咕咕。” 杜晓蕊兴奋地跟在他们身后:“川儿哥,我也要跟你一起喂咕咕。” 黎溯川:“走嘛。” 楼下的吵闹声被关在了门外,杜晓率望着杜晓眠苍白的脸色,识趣地道歉:“姐姐我错了,我以后不给虫儿玩虫子了。” 杜晓眠盯着那张白白净净、眼珠子溜圆的脸蛋,半晌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手举起来。” 杜晓率乖乖举起手,眼泪花打转:“姐姐我真的错了。” 杜晓眠伸出手,在空气里僵硬了几秒最终挠起他的衣服。 虽然心里已经有猜测,但一刻得不到证实,她的心就永远悬着。 后背上平整干净,别说疤痕,连一颗痣也没有,她一股作气,顺势连他的裤子也扯了下去,杜晓率吓哭了,小声地求饶:“姐姐我也后再不玩虫子了,你不要打我屁股好不好,昨天妈妈打了,现在还疼呢。” 杜晓眠定眼一看,白花花的屁股上果然还有一点红印。 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松了下来。 她把杜晓率的裤子重新拉回去,衣服也拉下来,再次盯着他的脸看,俊俏的小男孩儿,眼睛通红,睫毛上沾着泪珠,有点委屈又有点可怜。 杜晓眠忍不住笑了,两只手在他脸上来回搓了两把道:“好了,不打你,不过以后要乖乖听话,在学校不要跟同学打架知道吗?” 杜晓率一边抹眼泪一边哼哼,小眼神得意:“我才没有跟同学打架,我在学校可受欢迎了,好多女生喜欢我 。” “哟,很多女生喜欢,很得意嘛,敢早恋的话,当心屁股开花。” 杜晓眠忍不住又在他脸上搓了两把,杜晓率脸被搓变形了,又羞又恼:“大姐你好烦哦,我才不会早恋,我要下去玩了 。” 他脚底抹油跑下楼,杜晓眠仍旧留在房间里。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床头的婚纱照,窗前的儿童床,梳妆台上各种熟悉的化妆品,以及左手无名指上无无缘故多出来的戒指…… 难以想象自己竟然真的糊里糊涂结婚生子了,还在这里住了下来。 为什么会结婚?跟她结婚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完全想不起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突然,她腰上一紧,后背上一股暖意贴了过来。 “还没想起来?”黎溯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把她圈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吐气 。 杜晓眠一颤,推他的手挣扎:“你,你先放开,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黎溯川依言松了手,杜晓眠立马退到了墙角。 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黎溯川扯起嘴角笑:“那要不要我帮你。” 杜晓眠像抓住了一根稻草,问:“怎么帮?” 黎溯川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身体的记忆远比脑子的记忆深刻,要不我们像昨晚上……” 杜晓眠脑子里警钟大响,拍开他的手躲到房间另一角:“不可能,想都别想,你只要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认识,怎么结的婚就行。” 被亲老婆拒绝,黎溯川也不恼,抓了抓后脑勺,耐心地回忆:“怎么认识的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火车上,你被我帅气的脸蛋迷得挪不开眼,一直盯着我看。” 火车上,杜晓眠当然有印象,她的确盯着他看了,但那是老阿姨对小鲜肉的欣赏,没有任何杂念。 杜晓眠正要反驳,证明自己的清白,却见他又扯扯嘴皮子笑:“不过我也一直盯着你看,我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黎溯川喜欢的女人,老子一定要把你娶回家。这就叫天雷勾地火懂不。” 杜晓眠:“……” 勾你妹的地火。 “然后呢 ?” “然后我们就一起下了车,各回各家。” “后来呢?” “后来啊……” 黎溯川突地卖起了关子,把脸凑到杜晓眠跟前道:“你亲我一口,我才说。” 第4章 虫儿和老三老四又回到了地垫上,这次玩的不是虫,是玩具车。 桌上的碗筷已经被张翠花收拾干净,现在老太太正拿着扇子轻轻地给小孩儿扇,生怕他热到了。 杜晓眠下楼时,看到堂屋里和谐的画面愣了愣,没做停留,走到门边双后插腰吐气。 头上不时有几只鸽子拍着翅膀飞,偶尔还有几只降落到地上,院子里每一个花的品种都是她喜欢的,或许还是她亲手种下去的也说不一定。 实在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但杜晓眠心里憋着气,怎么也欣赏不了这份美,只觉得是在遭罪。 不要脸的臭小子 ,不说就算了,她总会有办法知道,想乘机占她便宜,门儿都没有。 她回头问:“小蕊,就你和小率过来,妈呢?” 杜晓蕊研究着乐高,一心二用地答:“妈妈看店走不开呀,爸爸去进货了。” 杜晓眠了然,家里开了个杂货店,是需要人看的。 她又问:“小二呢?” 杜晓蕊:“二姐上学去啦?” 杜晓眠:“为什么就小二上学,你们不去?” 这回杜晓率抢着答:“今天星期六,我们当然不上学啦,二姐高三补课的嘛,大姐,你是不是脑子又坏了,记不住东西了?” “……” 杜晓眠满头黑线,想把这个死孩子揍得说不出话。 照目前的情形,似乎全家人都觉得她脑子出了问题。 她更迫切地想知道这几年到底怎么回事了。 黎溯川拿着个黄色小书包慢悠悠从楼上走下来,就听她喊:“你们两别玩了,跟我回家。” 杜晓眠和杜晓蕊明显很不乐意:“回家干嘛呀,妈妈忙着收钱,都没时间理我们。” 杜晓眠黑着脸命令:“你们听不听话,走了!” 两兄妹哎声叹气地爬起来:“回去干嘛嘛,一点都不好玩。” “玩什么玩,回去写作业。” 杜晓眠扣着两人的后脑勺就要走,黎溯川叫住她:“等等,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杜晓眠本来想说不需要,但两个家伙已经兴奋地拍手:“好呀好呀,坐川儿哥的车车回去。” 随后一溜烟跑到院子里的汽车旁边等着。 杜晓眠无语,这两个死孩子能不能别托她后腿,给她长点志气行不行。 黎溯川把虫儿抱起来,同时悄悄对张翠花做了个指额头的动作。 张翠花了然,小声道:“又犯啦?” 黎溯川点点头:“我送他们回去顺便有事出去一趟,中午就回来。” 张翠花:“好的,好的,去吧,别管我。” “走吧。”黎溯川一手抱着虫儿,一手揽过杜晓眠的肩。 杜晓眠像上刑场一样被推着走,到车跟前黎溯川再次把虫儿塞进她怀里:“抱着,我开车。” 这回杜晓眠没有拒绝的余地,只硬着头皮接住那肉滚滚的小东西。 虫儿被妈妈抱在怀里很是开心,晃着脑袋直往她身上蹭,蹭得她一脸口水。 几分钟后,黎溯川的车停在了杜晓眠家门店外,她下了车,本来想把孩子还回去,却不料黎溯川抢她一步关了门,还把小书包递给她说 :“里面是虫儿的奶瓶和尿片,我下午来接你们。” 说完,不给杜晓眠拒绝的机会,他就发动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杜晓眠看着怀里,这石头缝里崩出来的亲儿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抱着孩站在门店面,望着里面忙碌的许艳华,心里又是一翻挣扎。 因为上一世的记忆里,她和许艳华的母女关系并不是很和谐,甚至可以说生份,不像一家人。 原因有很多,一开始是杜晓眠不满父母瞒着她生三胎,还一生就生俩。 后来,杜晓率出事,惊天巨变,家里所有人都在低冷的气压里变得沉默寡言。 真正让他们撕破脸的是28岁那年,父母逼着她跟一个身高一米六,家里两套房的男人相亲 。 最终的结果是,父母伤了她的心,她也伤了父母的心。 父母对她失望,她也对父母失望。 感情一旦出来裂缝,就像破掉的镜子,哪怕关系缓和了,也再也回不到当初。 “姐姐,走啊,进去啊。” 在杜晓蕊的催促下,杜晓眠抱着孩子慢慢进店,许艳华已经过了上午最忙的时段,正在店里收拾货架,见杜晓眠犹犹豫豫的模样,没好气地数落:“杜晓眠你傻呀,站在那里不进来干嘛,太阳那么大 ,晒到我的乖外孙,你负责啊。” 圆润富态的中年妇女顶着个农家乐风的泡面卷欢天喜地地朝虫儿伸手:“虫儿来啦,家婆的乖外孙,快给家婆抱抱。” 抱到外孙以后,见杜晓眠愣着个脸没出声 ,许艳华又有些担忧地问:“怎么脸色这么差?病啦?” “没,没病。”杜晓眠摇头,觉得眼前的人实在陌生,上一世,她从来没见过许艳华这么夸张霸气地发型,许艳华也大概十几年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没骂过她傻。 二十八岁以后,她对她小心翼翼,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客气得像一个几年见一次的远房亲戚。 许艳华:“那是怎么回事?呆头呆脑的,像掉了魂似的 。” 杜晓眠眼里挤满了泪沙哑地说:“妈,我脑子好像出了问题,好多事情不记得了。” 许艳华闻言,眉头立马拧成一团,伸手摸她的额头:“又犯病啦?这回又忘了啥?” 杜晓眠:“我不记得我怎么就结婚生孩子了,你能跟我说说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吗?” “哎,你这脑壳……我都不想说了……” 许艳华摇头叹气,那些破事杜晓眠虽然记不起了,但在她心里可一直耿耿于怀的。 第5章 按照许艳华的说法,这一切都是杜晓眠吃饱了撑的。 那年元旦,明明离寒假只有一个月了,但杜晓眠好好的学校不呆,偏要坐九个小时的火车回家过节。 元旦有什么好过的,又不是中秋。 她要是老老实实在家过节,许艳华倒没意见,但元月二号那天下午,她吓唬老三老四不准出门,自己却到处溜达,还溜达到派出所附近的荒地,围观政府部门处理没收的鞭炮? 人家官家办事干她什么事啊,她偏要去看热闹。 结果倒好,吃不了兜着走,那堆鞭炮轰地一声,原地爆炸了! 幸好没出人命,只有四个人受伤,其中两个就是杜晓眠和黎溯川这对倒霉的。 杜晓眠倒没受什么皮外伤,就是脑袋摔到石头上磕出了脑震荡,而黎溯川后背被炸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两人一起住进医院,这一来二去就熟了。 许艳华原本瞧不上这女婿的。 什么玩意儿啊,除了一张脸,什么也没有,没有上过大学,家里只有两间破土房,还父母双亡,跟着奶奶长大的。 这种一穷二白的小白脸哪里配得上她省吃俭用供出来的大学生闺女? 这不是好白菜给猪拱么? 但杜晓眠这个不长眼的,就是喜欢他,非要跟他见面,还说那天爆炸黎溯川救了她,要好好感谢人家。 一开始许艳华没少使绊子 ,不准杜晓眠出门,甚至还没收她的手机,以防两人联系。 结果黎溯川那小子就是个狡猾的男狐狸精,变着法勾引她闺女。 见不到人,电话打不通,他就放鸽子每天往杜晓眠窗户上飞,飞了半个月,杜晓眠头上的伤快好了,许艳华才发现那鸽子腿上是绑着纸条的。 这TM都21世纪了,谁能想到那死小子会背着她飞鸽传信啊,实在防不甚访。 后来杜晓眠回学校读书,黎溯川也跟着去了省城,那就更加鞭长莫及。 再后来,杜晓眠带着黎溯川回家,许艳华哭也哭了 ,闹也闹了,但杜晓眠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他好,双方只能僵持着。 真正让许艳华妥协的是,杜晓眠脑子突然出毛病了,想不起一些过去的事。 医生说有可能是那场爆炸引起的后遗症,许艳华当即吓得腿软,生怕女儿找不到婆家,既然黎溯川喜欢她,对她也好,也就同意了。 好在黎溯川穷是穷了些,人却很上进。 跟杜晓眠在一起的第二年就在城边搞到一块地,修了一栋小楼房特漂亮,跟电视里的别墅似的,县里人见了没有不夸的,许艳华也觉得脸增了不少光。 第三年,黎溯川又不知道哪里搞了一辆锃亮锃亮的小轿车开到她店门口求她把女儿嫁给他,她哪里还能拒绝。 婚后,杜晓眠又犯了一次病,不过时间不长,很快就好起来了,现在是第三次 。 大家都有心理预设,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慌张了。 许艳华用一个午饭的时间,把杜晓眠和黎溯川那点过去描述得绘声绘色,精彩动人,以至于虫儿在她的絮叨之下撑不住眼皮,睡着了。 杜晓眠也终于弄清楚了□□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己为了阻止那场爆炸,脑袋了受伤,而黎溯川为了救她也受了伤。 然后两人在医院里有药同吃有病同治,渐渐好上了 。 可问题是,爆炸那天,黎溯川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杜晓眠烦躁地抓脑袋,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当初你脑壳犯病,人家小川儿毫不介意,跟你结了婚,现在倒好,你连人家人都不记得了,还带着虫儿回娘家,你好意思啊。”许艳华竟然为黎溯川打抱不平。 杜晓眠哑口无言,如果许艳华说的都是真的,现在心里阴影最大的应该是黎溯川才对。 但那个臭小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啊。 一想起黎溯川早上不要脸叫自己亲他的贱样,杜晓眠就来气,总想发泄点什么,于是撇着嘴说:“什么虫儿虫儿的,难听死了,也不知道谁叫出来的。” 许艳华冷哼:“谁叫出来的?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呵!现在才知道嫌弃,当初脑子进水了?” “……” 杜晓眠觉得脸被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我没事干嘛叫他虫儿啊?” 许艳华:“哼!你杜眠虫生的儿不叫虫儿,难道叫仙儿吗?你又不是仙女。” “………………” 杜晓眠低下头,不想再跟许艳华交流了,觉得还是做‘远房亲戚’好些,至少不会被怼得狗血淋头。 “虫儿睡着了,你把他抱床上去吧。”许艳华吩咐。 杜晓眠摇头,满天都是抗拒:“我,我还不习惯,你抱一下嘛,就几步。” 回家以后,虫儿一直被许艳华抱着,还没离过手,她是能有多远躲多远的。 许艳华来火了:“你的娃儿你不抱 ,难道要我抱么?快点!老娘还要下楼收钱呢!” “…………” 杜晓眠没法,只能接过这个软软的肉团去房间。 把孩子放回床上,盖上被子后,她如释重负地抹了把冷汗,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的小人儿看。 这是今天醒来以后,她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孩子。 他很可爱,脸蛋肉乎乎的,睫毛又黑又长跟刷子一样,皮肤也是白白嫩嫩的,大热的天,身上连个痱子也没有,可见被照顾得多细致。 杜晓眠试着设想了一下,自己会怎么悉心地照顾一个孩子? 只是想了一个开头,她就忍不住摇头。 太可怕了! 没完没了的哭声,一会儿喝奶,一会儿换尿布,要是生病了还得半夜三更爬起床送医院。 哪怕他好好地坐在那里,没病没痛,不哭也不闹,也不能放松警惕,必须时刻盯着,以防他出意外。 意外可大可小,小的,可能破点皮流点血,大的,可能是一辈子的伤残,像杜晓率一样。 杜晓眠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做一个好母亲,更不愿意把那么多精力和勇气投注在一个孩子身上。 她明明一开始就想得很明白,早就防范于未然,怎么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个孩子呢? 杜晓眠心好累,身体也累,最后趴在虫儿身边睡着了。 直到许艳华把她拍醒:“小川儿来接你了,赶紧给我回去,老娘屋里小,容不下你这樽大佛。” 第6章 黎溯川对许艳华讲故事的功力门儿清,才会大大方方送杜晓眠回娘家。 觉得故事大概讲得差不多了,他也就掐着点来接人了。 他心里打什么算盘,许艳华也是明白的,心照不宣而已。 这几年她对这个女婿越看越顺眼,能帮的忙她自然会帮。 哪个当妈的不希望自己女儿家庭和谐呢。 更何况,就杜晓眠那个脾气,作起来的时候能闹得鸡犬不宁,也就黎溯川受得了她。 许艳华可不想被退货。 “妈我不想回去,你就让我在家里住一阵子吧。”杜晓眠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许艳华的话,就跟当头棒喝似的,什么 瞌睡也没有了。 许艳华一本正经:“那可不行,两家隔这么近,无缘无故回家住一阵,外人看了要笑话,快把虫儿抱起来。” “啊!你让我死吧,我哪儿也不想去。” 杜晓眠看得出来自己的亲妈早就被人抢了,生无可恋一头扑到床上装死,谁料动静太大,把还在睡觉的虫儿惊醒了。 “哼,哼……”小屁孩儿揉着眼睛委屈地哭,“嘛嘛……嘛嘛……” 许艳华见状,伸着又肥又圆地指头戳杜晓眠脑门:“你个死丫头都当妈了还一惊一诈的干啥,吓到我宝贝外孙了,还不快把 他抱起来。” “……” 杜晓眠愣着不动,吓到的,何止是外孙,她也吓得不轻。 她完全忘记床上还有一个熟睡的孩子,如果刚才她的脑袋再往里一点,可能就会砸在虫儿身上了。 想想就心惊。 “嘛嘛,嘛嘛……”虫儿还在哭,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挤。 许艳华也急了:“你愣着干嘛,快抱他呀 。” “怎么了?睡醒了?”原本等在客厅的黎溯川听到动静走进屋来。 “嗯,醒了。”许艳华抱起虫儿哄:“哦,哦,哦,虫儿乖啊,嘛嘛不要,家婆要,尿布湿在哪儿呢,咱们先换尿不 湿好不好,不然屁屁不舒服。” 杜晓眠坐在床边不动,闷声闷气地说:“外面沙发上。” 黎溯川沉着眼看了她半晌接过虫儿道:“我来吧,妈,你歇着。” 许艳华得了空,回头又瞪杜晓眠,压着嗓门叹气:“我的仙人板板呐,娃儿都不管了,你要闹哪样?” 杜晓眠抬头,眼眶通红:“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晓得怎么办啊,你不要逼我嘛。” 许艳华看她这样,语气也软了,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人是你选的,婚是你结的,娃儿是你生的,你不能因为自己想 不起来就躲着他们啊,眠眠呐 ,你都27岁了,成了婚的人了,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杜晓眠:“但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你要我怎么办?” 许艳华:“那你想咋样?离婚,老公娃儿统统不要了?” “我,我 ……”杜晓眠的确想过丢下那对父子逃得远远的,但当着许艳华的面,她没敢说,怕被抽。 许艳华:“你让人家黎溯川怎么想?再好的感情被你这么折腾都会离心,等你哪天想起他们了,又蹲在地上哭,悔不当 初吗?” 杜晓眠觉得自己只要能及时抽身,应该不存在后悔的可能。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赶紧跟小川儿回去,不能逃避,实在想不起来就试着相处,当初怎么处在一块儿的,以后 也能。” 杜晓眠:“……” 这是许艳华压箱底的杀手剪,不到重要关头,不会轻意使用。 上一世她逼着杜晓眠相亲的时候也是用的这句话:“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试着跟他处处,一米六怎么了,男人靠 的是身高么,是本事,你都28岁了,老姑娘了,还不结婚,是要光棍儿到老么?你让我跟你爸脸往哪儿搁?” 那时杜晓眠的回答是:“你们要面子,我就不要吗,一米六就不行,太矮了,我带不出门。” 她堵着一口气坚决不处,于是母女俩三年没联系,再联系时,已经客套得像外人。 现在,杜晓眠不想再看到那个处处小心,生怕哪里照顾得不周到的许艳华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认输:“妈你别说了,我回去。” “这才对嘛,结婚的人哪里有躲在娘家不回去的道理嘛 。”许艳华当即眉开眼笑,跑到客厅热情地吆喝:“小川儿, 你跟眠眠吃了晚饭再回去哇,我一会儿就去弄。” 黎溯川:“好的,麻烦妈了。” 那语气恭敬有礼,跟在自己面前完全两个样。 杜晓眠一头扑在床上,觉得自己大概嫁了个精分。 下午过来的时候,黎溯川没有开车,晚饭过后,一家三口走路回家。 黎溯川抱着虫儿走前面,杜晓眠拿着书包跟后面,并且全程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虫儿趴在黎溯川肩上叽里咕噜,热情地用火星语跟她交流,她也不理,反正她一个音节也听不懂。 回到家时,张翠花已经洗完澡坐在院子里摇着扇子乘凉,黎溯川带着虫儿陪她玩,杜晓眠尴尬地跟着叫了声阿婆后就 躲到楼上房间里不出门。 她在房间里咬着指头来回打转,回想这一天的经历:措手不及、焦虑、惶恐、背动。 她的人生,自从上一世跟初恋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就连发现老公出轨,外面养了个儿子满周岁,她也非常冷静地联系律师,找证据,分割财产,离婚,一气呵成,果断决 绝。 所以,她要找回主动权,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 她就不信凭自己40年丰富的人生经验和阅历,会被一个20多岁的臭小子牵着鼻子走。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黎溯川抱着虫儿回房,就见杜晓眠坐在梳妆台前从容不迫地对他招手:“小黎,来,我们谈谈。” 黎溯川被这一声充满慈祥和关爱的‘小黎’刺激得眉毛一挑,随后又兴致盎然地眯起了眼笑:“哦?谈什么?” 他抱着虫儿慢悠悠地走过去。 第7章 “听我妈说,四年前那场爆炸你救过我?”杜晓眠问。 黎溯川在她对面的床边坐下,把虫儿放自己腿上玩,闻言,他不可置否,歪头说 :“嗯,所以你以身相许了。” 杜晓眠一看这小子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想一巴掌抽在他脑门上,她忍得很辛苦,让自己看起来仍旧和善:“你为什么救我?那时我们还不认识。” “早上不是说了么,老子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了,不救你,难道让你这张水嫩嫩的脸蛋被炸得皮开肉绽?”黎溯川看她明明想发火却硬生生憋回去的模样觉得很好玩,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蛋。 杜晓眠拍开他的手,像班主任一样训斥:“别动手动脚,严肃点,我在跟你谈话呢。” “好,不动。”黎溯川憋着笑,转而在虫儿脸上捏:“你接着谈。” 杜晓眠眼看那孩子的脸都被捏变形,快流口水了,她忍不住皱眉:“那天你怎么会在那里?我是说销毁鞭炮的那块荒地。” 虫儿被捏得不舒服,摆着脑袋抗议,黎溯川见 好就收,转而又捏着他的脚往上抬,好像这孩子在他手里就是个肉滚滚的玩具。 他低着头说:“正好路过,看见你在那里,就忍不住过去瞧瞧,你说多巧,结果英雄救美了。” 真这么巧? 杜晓眠狐疑,但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立场反驳。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疑惑了,因为虫儿当真把自己的脚指头当香饽饽,抱起来又舔又啃,杜晓眠实在看不下去了,把虫儿抢了过来:“哎呀,脚脚脏,不能吃。” 她找出纸巾,给虫儿擦口水的同时,瞪黎溯川:“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让自己儿子吃脚。” 黎溯川不以为然,抓了抓后脑勺笑:“不干不净吃了没毛病,他连自己脚都能吃到,说明他韧带柔软,可塑性高,以后可以学个武术、舞蹈什么的 。” “那你怎么不吃自己脚。”杜晓眠气得翻白眼,觉得这孩子一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有这种爸爸。 黎溯川拍拍屁股,轻松惬意地站起来,语气真诚无比:“说不定我小时候,真吃过。” “……”杜晓眠无话可说。 眼看黎溯川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最后朝门的方向走,杜晓眠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她手里多了个孩子,而黎溯川马上要开溜了。 “你去哪里?”她紧张地问:“你把孩子抱走啊。” 但黎溯川闻若未闻开门往外走,杜晓眠急忙抱着孩子跟上去:“你去哪里?我们话还没谈完呢。” 黎溯川步子不停:“谈啊,你继续,我听着。” 杜晓眠怀里多了个沉甸甸的肉丸子,思路一下子被打乱,有点语无轮次:“那个……小黎,你救了我,我非常感激……今天一开始我态度是不好……但正常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多了个老公和儿子都会被吓到的对吧,希望你能体谅 ……别生我气……” 黎溯川穿过客厅来到阳台,拿着衣撑开始收衣服:“嗯,不生气。”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杜晓眠跟在他屁股后面继续,“你看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继续住在你家里也挺尴尬的,要不我们,我们……” “我们什么?”话到一半,黎溯川突然回过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阳台上的灯就在黎溯川身后 ,照得他的脸半明半暗,影子拉长了覆在杜晓眠脸上,有一种莫名地阴森。 杜晓眠喉咙一哽,‘离婚’两个字被口水呛回去了。 她咳了两声:“要不我们……我们先分房睡,你家房子这么大,应该有客房吧,我睡客房。” 黎溯川没有回话,抱着衣服回房间,杜晓眠再次跟上去:“小黎,你到是说话啊,小黎。” 黎溯川有条不紊地把衣服挂在衣柜里,杜晓眠对着他的后脑勺说:“我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对不对?” 说着说着,她好像听见了‘噗’地一声,是怀里的小东西发出来的,随后空气就变了味儿。 杜晓眠如遭雷霹:“小,小……小黎,虫儿是不是拉便便了,你,你快看看。” 她头破发麻,身子像僵硬的木头动也不敢动,一个拉了便便的小孩儿要怎么处理,他完全不知道。 她引以为豪的丰富的40年人生阅历,这时竟然完全都派不上用场。 黎溯川扯起虫儿屁股上尿不湿的一点缝瞧了瞧,阵定自如地道:“拉屎了。” “那怎么办?”杜晓眠吓得满头大汗:“小黎,你别愣着,快把他抱回去呀。” 但黎溯川一点接过孩子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掏了掏耳朵,故作疑惑地问:“小黎是谁?没听过。” “……” 这死男人居然现在还计较称呼,杜晓眠深吸一口气,陪上和谐的笑:“川,川哥。” 但黎溯川还是不满意,扣着她的后脑勺霸道而又无耻地说:“傻,要叫老公。” 杜晓眠差点没气出一口老血,但抗不住鼻尖的味儿越来越重,只能咬牙闭眼,生无可恋地叫那两个字:“老,公……” “这才乖。”黎溯川微笑着揉她的头发,然后接过虫儿,“去浴室把热水放起。” “哦,好。”杜晓眠愣了愣,赶紧躲进浴室。 两分钟后,黎溯川提着全身光溜溜的虫儿进来。 大概知道要洗澡了,小屁孩儿高兴得手舞足蹈,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黎溯川给虫儿洗澡,杜晓眠就蹲在旁边看,不敢插手,也插不上手,洗完澡,擦干水,又看他给虫儿穿衣服,那动作娴熟得,连杜晓眠一个女人都自叹不如。 她很惊讶也很佩服,像黎溯川这种痞里痞气的流氓,竟然能把孩子照顾得这么好。 把虫儿放进儿童床后,黎溯川也出了一身汗,他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啊?”杜晓眠来不及思考:“你先。” “好,那你看着他,别让他从床上爬出来摔了。”黎溯川叮嘱了一句,拿着换洗衣服进浴室。 十几分钟后,黎溯川洗完澡出来,全身只有一条裤衩,上身赤|裸,露出结实的肌肉和后背一大片扭曲狰狞、赫赫刺目的疤。 杜晓眠顿时傻了眼。 第8章 黎溯川光着上半身走出来时,身上滴着水,被灯照得发亮。 杜晓眠第一反应是这死流氓身材真好,哪怕全身只有一条长到膝盖的裤衩,也毫不影响身形比例,肩宽腿长的,身上没有半点赘肉不说,小腹上还能看到轮廓分明的复肌,简直看得人脸红心跳。 但随着黎溯川的走动,后背上的疤痕暴露在她眼底时,那种欣赏逐渐变成了恐惧。 因为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密集恐怖的疤,是在杜晓率身上,三岁的孩子,正是人生的开端,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都是最纯真无暇的阶段,却被命运以最残忍的方式烙下了一辈子也抹不去的印记。 每次许艳华给杜晓率上药时,她都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不净。 她不敢看,更不敢触碰那一身的疤。 她最低落的时候甚至会怨父母,为什么执意要生下杜晓率,生下他为什么又不把他照看好,他这辈子要怎么在这身疤痕的阴影下活出正常的人生? 黎溯川越走越近,杜晓眠迅速地挪开眼,窘迫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他弓下腰,盯着她的脸瞅:“哟,还不好意思了?” 杜晓眠眼神躲闪,看向婴儿床上抓着扶手企图爬起来地虫儿,却目无焦距:“谁不好意思了,只是跟你还不熟,非礼勿视懂不,快把衣服穿上。” 黎溯川又盯着她的脸看,发现那不是害臊的红,而是不自然的白,于是没再逗她,默默找了件T恤套上。 杜晓眠暗自松了口气,发现虫儿已经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抓着扶手站在了自己跟前张着嘴哇哇大笑,像是炫耀自己终于可以直立行走了,不过得意没几秒,就脚跟不稳,身体打晃要摔了下去,她急忙扶住他,瞪着他笑:“叫你爬,摔疼了又要哭。” 小屁孩哪有半点危险意识,见杜晓眠张着嘴说话,也不管她说什么,只当她跟自己玩了,于是借着她的力又站起来,两只脚还蹬来蹬去,别提多疯。 杜晓眠扶了他一会儿,满头大汗,回头向黎溯川求救:“那个,黎,哦不,川……”一时忘了怎么称呼,她干脆省了,“你儿子太沉了,我扶不动,你快接回去吧。” “你这小身板儿。”黎溯川嗤笑,接过虫儿。 杜晓眠甩甩手,胳膊又酸又软,不想接他的风凉话,等休息好了,她又开始为自己今晚的住宿犯愁。 “还不去洗澡睡觉?”黎溯川看她站着不动提醒。 “啊?哦……”杜晓眠慢动作回放似地在衣柜里翻来翻去,再慢悠悠进浴室,反锁上门。 不管怎么样,澡是要洗的,等她磨磨蹭蹭洗完澡出来时,已经过了半小时,虫儿在儿童床上玩乏了,开始找妈妈,嘟嘟囔囔地喊:“嘛嘛……嘛嘛……” 大老远看见她,就伸着手要她抱。 杜晓眠心里磕地一声,像是被什么猛地锤了一下,预感今晚自己不能好了。 果然,下一秒黎溯川就抱起虫儿走过来:“他吵瞌睡,要你抱了。” 杜晓眠后退两步躲开那两只伸得老长的肉胳膊,不敢看虫儿哭得委屈脸,扭着头说:“你抱不是一样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怎么带孩子。” 虫儿被妈妈拒绝,哭得更可怜,整个人朝她扑过去:“嘛嘛……觉觉,觉觉……” 杜晓眠抱着手不为所动。 黎溯川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不过语气仍旧柔和:“晚上只认你抱,别人抱不了,快,别闹了。” 杜晓眠还是不接,挺了挺胸口,找回主动权:“要我带孩子睡觉也可以,不过你也要接受我的条件,去客房睡。” 黎溯川脸色沉下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半天才道:“我倒是可以去客房,不过你确定?” 杜晓眠一听有希望,不用思考,坚定及肯定道:“嗯,确定。” “好。”黎溯川点点头:“老子去客房,你把娃儿抱好。” 然后就把虫儿塞进杜晓眠怀里,杜晓眠双手接住。 虫儿回到妈妈怀里,立马止了哭,闭着眼睛抽气,显然已经困得不行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杜晓眠操心黎溯川反悔,马不停蹄地督促人:“小黎,你快去客房吧,我也困了,要睡觉了。” 黎溯川抱着枕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老子现在就去,你把门关好了。” 杜晓眠对着他的后脑勺同样回以微笑:“嗯,我会的。” 虫儿已经睡得打呼,杜晓眠小心翼翼把他放回小床上,盖好被子,觉得整个人都如释重负。 她打了个哈欠,的确困了,于是反锁好门以后,自己也关灯睡觉。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黎溯川出门时,会笑得那么贼了。 因为半夜,那个小屁孩儿又醒了。 杜晓眠被哭声吵醒时,头昏脑涨地看时间,凌晨两点半,万籁寂静,但这小屁孩子却像个高分贝的喇叭,哭个不停。 “你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哭什么?”杜晓眠手忙脚乱地抱起虫儿,“做恶梦了?还是被蚊子吵醒了?” 结果这小屁孩儿扒在她肩上嗷嗷地叫:“奶奶……奶奶……” 杜晓眠:“……原来是饿了,那你等等啊,我去给你弄。” 她把童儿放回小床上:“奶!哪里有奶?哦不对,是奶粉,要奶瓶,要开水……奶瓶在哪里?开水在哪里?” 杜晓眠焦急地在房间里打了几个转,只找到奶粉和奶瓶,却没有水。 “水在哪里啊?” 小床上,虫儿半天等不到奶哭得更大声了。 “你不要一直哭啊……”杜晓眠狂躁地抓头发,觉得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好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黎溯川的声音传进杜晓眠耳朵里:“开门。” 杜晓眠从来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磁性低沉过。 门打开,黎溯川提着水瓶走进来,熟门熟路地倒开水冲奶,两分钟就把奶瓶送到了虫儿嘴里。 杜晓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分房睡不?”黎溯川挑起眉冲她笑。 那笑容里幸灾乐祸,自鸣得意,老子天下第一,各种意思,应有尽有。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9章 杜晓眠觉得自己真掉坑里了,那小屁孩儿就是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来一出。 这次是喝奶,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她完全搞不定。 唯一的解决方案是自己一个人开溜,但偏偏那小屁孩儿眼神像终极导弹一样始终锁定在她身上,哪怕吸奶的时候也一定盯着她,只要发现她有溜的迹象,嗷嗷大哭。 杜晓眠面对黎溯川□□|裸的挑衅,认怂了,只要不让她亲手料理小孩儿,只要不哭得她脑仁痛,怎么样都行。 她疲惫道:“不分了,你爱睡哪就睡哪吧。” 把虫儿哄睡以后,她困得不行,像一只斗败的母鸡,没有精力跟黎溯川周旋,头重脚轻地坐回床上,头往枕头上一倒:“不过你离我远点,别影响我睡觉。” 她虽然嘴上说的轻松,身体还是紧绷的,毕竟跟自己共处一世的是个‘陌生’男人。 黎溯川倒是不困,还很精神,对这种半夜起床给孩子调奶粉换尿布的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见杜晓眠整个人缩在床边小小一团动也不动,惬意地笑:“躲那么远,怕我对你做什么?” 杜晓眠闭着眼睛,闷闷地答:“别跟我说话,我困。” 黎溯川突地一个翻身,挪到了杜晓眠身后贴着她的背,杜晓眠猛地睁眼,看到黎溯川放大的脸,瞌睡顿时清醒了几分,生气地推她:“你有病啊,突然凑过来干嘛!” 这回黎溯川没有退,而是手掌撑在床上把杜晓眠的小身板禁锢在自己怀里笑:“老子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这小身板儿躲得了?” “你给我起开!”杜晓眠气愤地瞪他,拳头打在他胸口,就像打在铁板上一样,生疼。 黎溯川被打也不生气,反而笑出了一股邪气,在她脖子上嗅了一口道:“老子就不起,你能怎么样?” “我……”杜晓眠语塞。 她的确不能怎么样,城边上的房子稀稀拉拉的,左邻右舍都隔得远,三更半夜叫破嗓子别人也听不见。 “我不怎么样,你随便吧。”她放弃抵抗,两眼一闭,摆出一副悉听尊便视死如规的模样。 黎溯川看她脸都气红了,胸口起伏,脑门儿冒着汗,像是被欺负得很惨,看得他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他把她脑门儿上的头发理到一边,再把汗擦掉,最后掌心贴着她的脸轻声说:“老子又不是流氓,你躲什么?你不愿意我什么时候勉强过你?” 杜晓眠蓦地睁眼,青年男人那一张帅气,溢着温柔和宠溺的脸撞了进来,她猝不及防,心脏像被电流击中上一样,陡然加速。 “我,我……”她张了张嘴,想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流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跟你不熟,可对上那双黑色明亮像无底深渊的眼睛,又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这么不信我?”黎溯川又问 。 “……”杜晓眠彻底说不出话。 “安心睡吧。”黎溯川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从她身上撤了下来,回到床的另一边道,“我不会对怎么样。”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除非你愿意。” 随后,他关上了灯。 黑暗席卷而来,杜晓眠再次缩成一团,手掌贴在胸口,还能感觉到强烈的心跳,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怎的。 身上突地一暖,是黎溯川无声地给她盖上了空调被。 杜晓眠手紧紧攥着被子,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 。” 她不信自己会有好运气遇上好男人。 上一世,她真正意义上的恋情有两次,一次是和初恋徐洋,一次是和前夫方向东。 但两次都一败涂地,分手时都恨不得双方老死不相往来。 杜晓眠觉得自己眼瞎,没有挑男人的眼光,所以再不对感情和男人抱任何希望了。 现在黎溯川的出现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意外或失控,而是BUG! 大BUG! 是她大脑程序紊乱造成的超级漏洞,必须尽快想办法修补。 这漫长而又惊悚的一天,就这样被杜晓眠用‘BUG’打上了结束的标签。 而接下来的几天,也都是充满了BUG的存在。 渐渐地,杜晓眠发现家里所有人都是无业游民。 黎溯川整天游手好闲泡在家里做奶爸,空时会玩玩电脑,打打游戏,偶尔出门置办家用,其余时间基本不出门,而自己更是全职的家庭主妇,大学毕业后就结婚生孩子带娃,从来没有工作过。 张翠花也是个神奇的老太太,每天都精神十足,红光满面,早上早早把饭做好,吃完饭后就乐呵呵地逗增孙,到了下午就约着几个老伙伴去麻将馆打牌,直到晚上才回家,每天都乐此不惫。 杜晓眠从来没有过这么悠闲安逸的日子,这种安逸会让她心里滋生无限的不安和恐惧。 因为自从上一世和徐洋分手时,她就明白一个道理,人只能靠自己,女孩子更要靠自己。 如果你陷在泥潭里,只能自己爬出来,不要指望谁会来救你。 因为别人伸出手之前,可能自己已经溺死了。 所以,她要努力,她要挣好多好多钱,不仅够自己花,还要够家里所有人花。 她不仅要从泥潭里爬出来,还要站得昂首挺胸,不管站在谁面前都不卑不馁,不给人鄙夷的机会。 30岁那年,遇到温文儒雅、事业有成的方向东时,她心里已经底气十足,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呢,她竟然把自己的所有命运倚仗在了黎溯川身上。 而黎溯川乃至全家人的生计不过倚仗院子里养的二三百只鸽子。 鸽子能吃多久。 太荒唐了! 杜晓眠无法容忍这样目光短浅、安乐等死的自己。 辗转反侧几天后,她决定重操旧业——写小说。 这天她趁虫儿睡着,溜进书房打开电脑,找到上一世常用的网站,准备注册和上一世同样的笔名时,发现笔名已经注册了。 她试着用自己惯用的密码登录账号,竟然成功登录了,她心里狂喜,以为自己还没有废到家。 可是很快,杜晓眠就哭了,一把心酸泪洒在了键盘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此处是不是应有掌 第10章 人生最可怕的打击莫过于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一败涂地。 上一世40年都没体会过的杜晓眠现在体会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哪怕不像上一世那样在小说圈大红大紫,至少也是个小粉红,结果呢,TM竟然是个三流的扑街选手。 她开了三个文,一个也没有完结,全坑着。 文下零星的评论全是催更的: “又断更!弃文!” “为什么还不更新?大大出了什么吗?” “怎么又断啦。” 而自己的作话也是没完没了的请假理由: 这两天身体出了状况,需要调整几天。 怀着宝宝,精力大不如前,先休息一段时间。 宝宝生病了,需要照顾他,请几天假。 …… 杜晓眠看着这些长满荒草的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被黎溯川荼毒后的傻子。 上一世,最开始那几年,她白天上班,晚上写故事,经常爆肝熬夜到凌晨二点,却从未断过更。 那个时候她并不指望这些故事能给她带来多少收入,而是想找一个事件分散自己夜晚的时间和注意力。 不然她会胡思乱想,在自我怀疑和否定的情绪里越陷越深。 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写手,到卖同影视版权的作家,用了整整六年。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坚持对于一个孤独的写手而言有多重要。 但现在的自己却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她又难过又生气,觉得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生活不是,连自己也不是。 全职主妇,相夫教子,放弃自我? 如果她真愿意这样,上一世早就和那个一米六的男人结婚了,又怎么会跟父母闹翻,梳理十几年。 房门被人推开,黎溯川抱着虫儿进来,见杜晓眠眼眶通红,眼角挂着泪,不由得诧异:“怎么了?哭什么?” 杜晓眠扭过头冷声道:“别过来,别跟我说话,让我静静。” 黎溯川皱眉,但虫儿听不懂人话,开心地伸着抓子喊‘嘛嘛’。 杜晓眠一听这两上字就太阳穴突突地跳。 一个阴暗的想法涌上心头:要是没有生这个孩子多好。没有生,她现在就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地拍屁股走人,连个眼神都不给,不会像现在这样混身捆满了缰绳,寸步难行。 “叫什么叫,别叫,烦死了。”他毫无征兆地朝虫儿吼。 话出口,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虽然她不喜欢小孩儿,才相处几天,还没有培养出什么深厚的母子情,但了的三观的道德是不允许自己对小孩子这么凶的。 虫儿被吓得一个激灵,撇起嘴巴委屈地哭:“呜呜……呜呜呜……嘛嘛……” 黎溯川脸色当即也黑了两分,沉声道:“有什么事跟我说,你吼孩子干嘛。” 杜晓眠抹了把眼泪,心道:反正自己也做了恶人,索性就一恶到底,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一次性都说了吧。 她理了理嗓子,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抱歉,吓到孩子了,不过小黎,我确实有话要跟你说…… 这些天我想了很久,我觉我我非常非常,一点也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我不适应自己的人生里突然多了两个这么重要,却又从来不存在的角色,我无法做到习以为常地和你们息息相处……我想过要认真对待你和虫儿,我也认真做了,但这么多天下来,我还是做不到,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好吗……” “分开?离婚?”黎溯川黑着脸面无表情,虫儿还在他怀里哼唧,但两人闻若未闻,更没人哄。 杜晓眠第一次见他脸色这么脸看,有点怵,咽了咽唾沫点头:“嗯,离婚。” 黎溯川沉默良久,嗤突地一声冷笑:“你要的生活?哪种生活?” 杜晓眠如实地答:“我想要自己的时间,自己的事业,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养活自已,而不是全职的家庭主妇,没有任何收入和地位,什么都依靠别人。” 黎溯川挑眉:“你说的别人就是我?” “……”杜晓眠抿唇不吭声,代表默认。 黎溯川气笑了问:“没收入没地位?老子给你脸色看了?” 杜晓眠一顿,摇头:“没有。” 黎溯川又问:“老子不给你钱花让你地位低人一等了?” 杜晓眠还是摇头:“没有。” 黎溯川怒呵:“没有你闹什么闹?老子就差没把你捧到天上插根香拜太上皇,你还要怎么样?” 杜晓眠被吼得一颤,还是据理力争:“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人是会变的,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我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真到了那一天才叫天不就叫地不灵是不是?” 黎溯川摇头:“你闹着要工作要挣钱,不就是怕没钱花,但现在有钱给你花,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有会不好,人活一辈子不就图吃好喝好玩好,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说倒底你就是不信我,还是不信。” 话到最后,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失落。 杜晓眠对这直男癌症的歪理毫无兴趣,不想再多理论,于是爽快地承认:“对,没错,我不信,我谁也不信,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当然也包括你,所以,离婚行吗,我净身出户,虫儿的抚养费以后也会按月打给你,这日子我真没法过。” 她恳请地看着黎溯川,但黎溯川不接招,冷着脸一口回绝道:“没人拦着你工作,你想干什么都行,但别动不动就说离婚,门儿都没有。” 杜晓眠吸气:“小黎,你能不能冷静点,讲讲道理行吗?” 黎溯川:“我很讲道理,是你不想讲。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要写小说,要当大神吗?你挖的坑填了吗?那难道不是你引以为傲的事业吗?你坚持了吗?” 这无疑是杜晓眠的死穴,毫无防备被人戳中,杜晓眠全身的细胞都暴跳如雷,吼道:“坚持不下去是因为谁?!” 吼完,她又觉得自己做为一个40岁的老阿姨很失态,压低了嗓门说:“这个婚我离定了,离不了我找律师。” 她气冲冲地跑下楼,跑出院子,把虫儿的哭声和黎溯川的黑脸统统抛在脑后。 第11章 杜晓眠跑出门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夕阳的余辉照在人脸上火烧一样的红,倒是看不出之前哭过还是笑过。 她迎着晚风沿着城边的护城河漫无目的地走,不想回去,也不想回娘家,回的话肯定会被许艳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再把她打包好原路送回,她一点也不想这样。 大概走半小时,遇到一个生意红火的烧烤摊,孜然的香味飘进鼻子里,杜晓眠杜子一叫,饿了。 她在身上来来回回掏,最后在牛仔短裤的屁股兜里找出一张皱得不像样的百元大钞,她走过去,随意点了几串素菜,和几灌啤酒。 等菜的空隙,她心里痒得难受,又问老板要了包烟。 这几天一直被虫儿缠着,杜晓眠的烟瘾都快忘了自己的存在,现在终于等到空闲,那股瘾就见缝插针,肆意生长,在她心尖上作威作福。 杜晓眠迫不及待抽第一口的时候,指尖都在发抖,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她一个人坐在河边的小桌上,一边吸烟一边喝酒,偶尔吃一口菜,旁边的餐桌有人说笑,有人打闹,还有人划拳,很热闹,但都与她无关,她可以完全充耳不闻,沉寂在自己地世界里,想自己所想的事。 坐了三个小时,周围的人换了好几批,杜晓眠还在喝酒,现在她终于找回了一点自由的感觉。 随心所欲,不受人约束,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手机屏幕一直在亮,有人给她打电话,一开始是黎溯川的,后来就成了许艳华。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死男人肯定告自己状了,杜晓眠心里一烦,打算关机时,一条短信飘了进来:虫儿烫伤了,现在去人民医院。 “……” 一阵风吹来,杜晓眠从头凉到了脚。 她猛地从矮凳上站起来,腿撞上小桌,差点没把小桌撞翻,被她喝光的几个酒瓶掉在地上叮当响,碎的碎,滚的滚,但她完全顾不上,把买完烟剩下的钱放桌上,就失魂落魄地往医院跑。 杜晓眠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情。 虽说虫儿是她亲生的,但记忆里他们才相处短短几天,她还不能接受他的存在。 她甚至恨不得摆脱这个孩子,跟他没有任何交集。 但现在听到他受伤,她又一刻也坐不住,慌得手忙脚乱。 只要一想到自己跑出家前,希望他从来没有出生过,她心里就愧疚得不行,心像被什么揪着疼。 她丰富而又充满阅历的上个40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钱花完了,杜晓眠没钱打车,好在县城不大,跑跑就到了,只是跑得有点累,全身都大汗淋漓。 到医院时,已经晚上十点多,安静的走廊里,杜晓眠啪啪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姐姐,姐姐。” 老三和老四叫住了她。 杜晓眠放慢步子走过去,医务室外,许艳华和杜国强以及张翠花都在,都愁眉苦脸地看着她。 她是最后一个来的。 而病房内传来哇哇地哭声:“哇哇哇……要嘛嘛……嘛嘛……哇哇哇……” 杜晓眠被这哭声冲击得神魂一震,在医务室门口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不敢再上前,她虚脱地坐在长椅上,脸埋在掌心里,脑子里浮现的是当年杜晓率受伤时,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的场景。 医生每一次给他上药都会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倒不是说他哭得有多尖锐,而是听的人会觉得心如刀绞。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杜国强会躲在门外不敢看。 内心不够强大的人是不能做好父母的。 并且,软弱会遗传,现在她也一样躲在了门外。 并且她还一直不愿意生孩子,拒绝为人父母。 “你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呀,一直闹着找你呢。” 许艳华见杜晓眠竟然坐下来了于是催她,结果凑近了一闻立马缩回去,嫌弃地骂:“你大晚上不在家看孩子,干什么去啦,一身烟酒味儿熏死人了!” 张翠花连忙解释:“哎呀,亲家母莫生气莫急啊,眠眠今天跟同学集会了,可能喝了两杯,眠眠你快进去吧,虫儿一晚上都在找你呢,医生在给他上药,幸好川娃儿反应快,伤得不重,脚背上起了两个泡,养一阵子就好了。” 幸好伤得不重…… 杜晓眠堵在心里的重石总算松了一个角落,她缓缓抬头,见老三和老四都在对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于是冲老四招手:“过来。” 杜晓率在这种气氛下被点名,紧张得要命,但大姐的命令不敢不从,只能慢吞吞地走到杜晓眠跟前喊:“姐姐。” 杜晓眠抓着他的手,捏他手背的肉,低声问:“这周有没有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架?” 杜晓眠一脸莫名奇妙,不知道虫儿被烫伤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委屈地说:“没有 ,我没有打架,我每天上完学就回家” 人家是三好学生好不好。 杜晓眠又看着杜晓蕊问:“蕊蕊,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杜晓蕊连连点头:“嗯嗯,是真的姐姐,幺弟没有打架。” 小女孩儿忍俊不禁,凑到她耳朵旁边悄悄打小报告:“不过幺弟收了情书,别人让我帮忙传的。” 杜晓率顿时面红耳赤:“没有,你不要乱说,我一个字都没有看!姐姐我没有!” 杜晓眠松开杜晓率的手,又在他脸上捏了捏:“不准早恋知道不。” 杜晓率恼得脸充血了:“真的没有啊!你们好烦哦。” 杜晓眠没再逗他,起身进医务室。 医生已经把虫儿的脚包扎得差不多,正在给纱布打结。 虫儿靠在黎溯川怀里,困得睁不开眼,但嘴巴仍旧张着,断断续续地哼唧:“哼哼……嘛嘛……嘛嘛……” 哼得激动的时候还要甩一下脚,增加医生的工作难度。 医生包扎完了叮嘱:“好了,每两天来换一次药,给孩子洗澡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沾水,天气热容易感染。” “好的,谢谢医生。” 黎溯川起身,回头撞上杜晓眠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杜晓眠这才发现黎溯川手臂上很大一片不自然地红,应该也是被烫伤的。 “走吧,回家。”黎溯川先开口。 第12章 一大家人从医院出来,许艳华带着一家老小走路回家,十几分钟路程就当散步消食。 杜晓眠跟着黎溯川和张翠花坐车回去。 到了车前,黎溯川回头还没开口,杜晓眠就心领神会,自觉接过虫儿坐进副驾。 “眠眠呐,同学都散啦?”后座的张翠花问。 “啊?嗯,散了。”杜晓眠心虚地回,明白过来这大概是黎溯川给自己离家出走找的借口。 张翠花:“玩的开心不啊?” 杜晓眠:“嗯,开心。” “开心就好。”张翠花点点头,感慨道:“难得出去玩一下……这女人啊,一旦当了妈,很多事就由不得自己了。” 杜晓眠尴尬的扯扯嘴角,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翠花又道:“我看你今天晚上吓得不轻,莫要太紧张啊,小娃儿哪有不受伤就长得大的,都会磕磕碰碰的,只要不伤到筋骨缺胳膊少腿儿,落得个终身残疾就好。” 杜晓眠没想到老太太如此通透,附和着点头:“嗯,知道了阿婆。” 张翠花:“乖啊。回家后,你们小两口不要为这事闹啊,川娃儿也不是故意的,他给娃儿冲奶粉,水太烫了,就放桌上凉一会儿,没想到虫儿爬过去打翻了,还好他反应快,自己挡了大半,不然全撒在虫儿身上就麻烦了,也怪我没看好他。” “不怪你,阿婆,不要多想。” 杜晓眠低下头无地自容,要是一整杯滚烫的水都撒在孩子身上会怎样? 她想想就心惊肉跳。 车子很快到家,杜晓眠抱着虫儿上楼,黎溯川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屋。 杜晓眠有点不知所措,虫儿已经睡得很熟,不知道是先给他洗澡还是直接放床上让他睡。 洗澡的话,肯定会把孩子吵醒,而且他脚上还有伤,不能沾水,可不洗的话,夏天裹了尿不湿的屁屁会很难受。 “现在怎么办?”她茫然又无助地看着黎溯川。 黎溯川低声道:“洗澡,我抱着,你把水放盆里,简单给他洗一下。” “嗯。”杜晓眠愣愣点头。 前几天给虫儿洗澡都是他坐盆里,黎溯川洗,然后杜晓眠围观或递毛巾。 但是现在,他脚上有伤,不能坐,不然全湿了,只能黎溯川抱着,杜晓眠洗。 小屁孩儿半睡半醒地躺在黎溯川臂弯里,杜晓眠拿毛巾沾了水,往他身上擦,没擦两下人就被弄醒了。 虫儿愁眉苦脸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撇着嘴就哭:“嘛嘛……嘛嘛……” 那哭声太委屈了,每一声都刺得杜晓眠恨不得找地缝钻,她连忙哄道:“嘛嘛在,嘛嘛在,虫儿乖,不哭啊,嘛嘛给你洗澡澡,洗了才能睡觉觉。”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虫儿破涕为笑,露出两颗长到一半的门牙喊:“找找,找找……” 杜晓眠被这笑容怔住了,她没想到小孩子竟然这么好哄,一点也不记仇,难道不应该生她的气吗? “腋下和脖子流汉多,要多洗两下。”见杜晓眠愣着不动,黎溯川低声提醒。 “嗯,好。” 杜晓眠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洗完澡,又是满头大汗,黎溯川见状又道:“你去洗澡吧,我给他穿衣服。” 杜晓眠低头嗅了嗅自己,不仅一身汗味儿,还有浓浓的烟酒味,于是赶紧去洗干净。 再出来时 ,虫儿被黎溯川安置在小床上躺着玩。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我看着他。”她说。 黎溯川点头,拿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时间已经很晚了,杜晓眠很累,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她趴在小床边,看着不停冲她笑,叫她“麻麻”的小人儿,心里酸涩不已。 她沉默良久,哽咽地开口:“很疼是不是?对不起,今天不该吼你,更不该把你扔在家里不管,你应该生我的气,应该骂我……” 但她越说,虫儿就笑得越开心,手舞足蹈的喊:“麻麻,麻麻。” 杜晓眠无力的叹气:“你怎么就不生我气呢,我对你那么坏……” 明知道小孩听不懂人话,她还是像对牛弹琴一样,叽里咕噜的自说自话起来:“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也很自我,习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突然让我呆在家里带孩子,实在适应不过来……我活了四十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给人做妈妈,更没有做妈妈的经验,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做一个好妈妈,不过,从今天开始我学好不好……我会学着给你喂奶粉,穿衣服,洗澡,把你打扮得帅帅的,香香的好不好,我会好好陪这你,不对你发脾气,不让你受伤好不好……” 虫儿被她唠叨的渐渐没了精神,眼皮打架,又快要睡着了,但杜晓眠仍旧顾自的说:“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我是四十岁的新手妈妈杜晓眠,从今以后,请多多关照,做得不好的地方,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伸出手,把那只肉肉嫩嫩的小手握住轻轻地揉,那手下意识地回握住她的指头,紧紧不放。 虫儿渐渐入睡了,脸上突地有一两滴水珠砸下来,他不舒服地皱起了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开门的声音响起,杜晓眠轻轻抽回手,抹了抹眼角站起来,她回头,用泛红的眼望着黎溯川徐步走过来,漫长而又宁静的对视,让她觉得局促又不安,不知道黎溯川是不是要和她秋后算账,毕竟今天这事,如果自己不跑出去,就不会发生。 可是下一秒,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脸蛋贴上了他结实而又温热的胸膛。 她被他圈禁在了怀里。 “……” 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杜晓眠浑身都僵了,不知道手指该怎么动,眼睛该怎么眨。 然后脸被他胸口的温度传染,火烧一样热。 “没事了,别哭,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把他看好。” 温热的气息吐再杜晓眠头顶,黎溯川拍着她的背安慰。 杜晓眠很不自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一个把孩子丢在家里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变成了一个需要安慰的脆弱小女人了。 强大的自尊不允许她接受这样的怜悯又或怜爱。 她本该推开的,但那双手臂勒得她太紧,而她自己又太累,竟然半天没反应过来。 第13章 “今天下午是我不对,我明知道写作对你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你没能坚持下去是因为孩子的事耽搁了,但我还是拿它刺激你,你生气是应该的。”黎溯川下巴蹭着杜晓眠的头顶低低的说。 杜晓眠当时确实气急了,甚至想就算自己脑子坏了,也不该心盲眼瞎,嫁一个这样大男子主义的直男癌,这个婚不离不行,可现在对方这样抱着她安慰,她又半点火都发不出来。 果然,温暖的怀抱和安逸的生活一样,都容易让人丧失斗志。 黎溯川:“但我当时也气昏头了,我听不得你说离婚,你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你妈那关在一起,日子过得好好的,孩子也有了,怎么能说离就离?” 杜晓眠:“……” 没错,正常的家庭是不应该轻易把离婚挂嘴上的,这样太伤和气,可她不是什么也记不起了嘛。 她刚要张嘴说点什么,黎溯川又打断她道:“我知道你现在想不起我,也不了解我这个人,你很没有安全感,觉得把自己的人生交在我手里就像一场前途未卜的赌博,你怕输,想及时抽身,及时止损,这些我都能理解,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你心里不安。” “……” 杜晓眠非常惊讶,这个流氓一样的男人竟然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把她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但你既然已经下注了,提前离场怎么都是输,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一次,等到最后结局公布,说不定会触底反弹给你一个惊喜呢?” 黎溯川双手握着杜晓眠的肩,深黑的眸子映着她迷茫的脸,前所未有的真诚与认真。 杜晓眠丧气而又无力地反驳 :“但我这个人运气从来就不好,人生十赌九输,我不想最后输得一无所有。” 黎溯川咧唇一笑:“可恰恰相反,我这人从小运气就爆好,只要是我黎溯川入的局,从来就没有输过,你跟着我下注,我保管你成为人生赢家,怎么样,愿意信我一次吗?” 杜晓眠被他的坚定怔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看着眼前高挑俊逸的男人,明明很年轻,大多时候都是慵懒、闲散、痞里痞气的模样,正经起来,却全身都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沉稳和自信,像一根定海神针矗立在她跟前。 人生赢家,好大的诱惑。 她还敢再赌一次,还能再输一次吗? 杜晓眠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熟睡的小人儿,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那,我试试吧。” 她和徐洋、方向东一起都输得一塌糊涂,再多一个黎溯川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不管结局是赢是输,会失去什么,她都能承受。 此时,杜晓眠如是地想。 “我就知道我黎溯川看上的女人不会傻。”黎溯川笑得更肆意,那股流氓劲儿又回来了,他双手捧着杜晓眠的脸,两片微热的唇重重印上了她的。 这个吻强势、霸道,带着娴熟的技巧,就像他这个人,蛮横却又坚定,让人难以拒绝。 杜晓眠被亲得猝不及防,眼睛瞪得老大,却无力推开他。 好一会儿之后,黎溯川才放开她,凑到她耳边问:“还要继续吗?” 说话的气息扫到人耳朵上,又热又痒,杜晓眠目光含水,脸是缺氧的红,缓了几口气才意识他话里的意思。 “不,不用了,睡觉吧。”她神色恍惚地回到床上缩成一团,背对着黎溯川,手在红肿的嘴唇上碰了碰,又覆上心脏狂跳的地方,有一个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的猜想: 作为一个成熟女性,她大概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黎溯川了。 这个死男人,太会了! 第14章 “别动啊,别动,嘛嘛给你穿衣服,千万别动啊。” 第二天一大早,杜晓眠就开始履行自己没有任何人见证的承诺——学着做一个妈妈,给孩子穿衣服,把他打扮得帅帅的。 床上的小屁孩儿光着身子,肉嫩嫩的胳膊和腿儿都同时乱舞,嘴里还开心得吐泡泡,而杜晓眠手里捏着衣服紧张得满头大汗,完全不知道先给他套胳膊还是腿,更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力道太重,就把这小胳膊腿儿给拧伤了。 黎溯川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围观,他原本是想帮忙的,却被杜晓眠一口拒绝了,于是调整战略,改为口头指导:“你要先把手捏住,不让他动,再把衣服套上去……对,再套另一只手,把他翻个身趴着,就动不了了……对,把带子系上,再套腿,小心点,别弄到他脚上的伤……” 整整折腾了十分钟,杜晓眠才把一件绿色的青蛙连体衣套在了虫儿身上。 这简直是她有生以来,难度系数最高的一次挑战。 小屁孩儿披上了青蛙的外皮像真变成了一只跳进池塘的青蛙,在床上活力十足地爬,杜晓眠每看他爬一下,心就跟着扯一下,生怕他磕到脚背上的伤,伸手道:“虫儿来,嘛,嘛嘛抱,你脚上有伤剧烈运动知道么。” 她还不习惯自称嘛嘛,说得别扭,但虫儿听见她吆喝,简直像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两三下就爬到她跟前,一头载到她怀里,眉开眼笑地喊:“嘛嘛,嘛嘛。” 杜晓眠没做好准备,被撞得身子晃了晃,拧着眉道:“你怎么这么重啊,是不是该减肥了?” 小屁孩儿的回应是晃着脑袋在她胸口上蹭,咯吱咯吱地笑。 杜晓眠也被蹭笑了,回头问黎溯川:“他是不是该吃早饭了,哦不,该喝奶了?” 黎溯川点头:“嗯,时间差不多了。” 杜晓眠:“那你抱着他,我来吧。” 奶粉多少,和水的比例多少,水温多少,她手忙脚乱地学着,觉得‘妈妈’这个角色实在太难,并且一旦投入,就再也没法停下来,像许艳华这种一口气奶大四个孩子的女人大概是女人中的战斗机。 又到了周末,老三和老四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会来黎溯川家里找虫儿玩。 三个小孩儿坐在地垫上玩钓鱼,杜晓率握着虫儿的手教他怎么拿吊杆,杜晓蕊就伸着指头指:“这条,虫儿钓这条红色的,红色的最好看。” 磁铁吸上鱼嘴儿把鱼钓起来的瞬间,堂屋都快被小孩子兴奋的欢呼声撑破了。 杜晓眠守在旁边耳朵被吵得嗡嗡作响,神情也有点恍惚。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弟弟妹妹会跟自己的小孩儿玩成一团。 这种场景,实在不可思议。 院子外面有人找,黎溯川打开门,进来两个陌生男人。 这两个男人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衣着讲究,气质不凡,不像是他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县城能滋养出来的高贵青年。 杜晓眠看着黎溯川和他们在院子里交流,笑着说了几句就朝鸽笼走,没一会儿,两人就提着个鸟笼离开了。 应该是来买鸽子炖汤的,杜晓眠想。 她对黎溯川养鸟的行当并不感兴趣,也没多问,直到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一条短信飘进来:尊敬的用户,您的帐户于2007年**日到帐100000…… 杜晓眠两眼一瞪,怀疑自己被诈骗份子找上门了。 正好黎溯川送完客户回屋,她拿着手机疑惑地问:“哎,小黎,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这么多钱啊?” 黎溯川瞟了一眼手机,表情平淡无奇:“哦,到帐了。” 杜晓眠更摸不着头脑:“怎么来的?谁给的啊?” 黎溯川抬抬下巴望着门的方向:“刚才那两个小子,买鸽子的钱。” 杜晓眠顿时睁大眼,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两只鸽子能卖十万?难道是唐僧投胎,吃了能长生不老?” 黎溯川忍不住嗤笑一声,摸她的头:“傻不傻,这是赛鸽,比赛用的,谁吃?” 杜晓眠:“……” 她在家里这些天,的确没有吃过烤鸽或鸽子汤的印象。 “所以家里这些全是塞鸽?”她指着鸽笼难以至信地问。 黎溯川点头:“嗯。” 杜晓眠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全身都是好奇的细胞:“每一只都这么金贵?” 黎溯川又笑:“也不是,要看品种和血缘。他们刚才拿走的两只品种好一些,是红玉的同胞弟妹。” 杜晓眠:“红玉?” 黎溯川:“不记得了?还是你给她取的名字,是我们家养的鸽子,去年参加比赛拿了第一名,所以她的亲戚也鸡犬升天,能卖个好价钱。” 杜晓眠:“你也参加比赛?” 黎溯川挑眉,理所当然地笑:“不参加比赛,老子养这么多鸽子干嘛?” 杜晓眠:“……” 好吧,她原本以为自己嫁了个养鸟专业户,却没想到是个赌徒,难怪昨晚狂妄自大说自己下注从来没输过,原来是比赛谁的鸟飞得快。 这感觉有点怪,却并不坏,她看着那一座不时有鸽子飞来飞去的笼子,竟然期待起来。 “哦,顺便提醒一下。”黎溯川突地揽过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吊儿郎当地炫耀:“我们家的家当都在你这张卡上,密码是你生日,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黎溯川养得起。” 杜晓眠翻白眼,心道,谁稀罕,她以后会自己挣钱。 但是几天过后,当她想给虫儿在网上买几件可爱的衣服和玩具不得不用钱时,还是被卡上的金额下了一跳。 七位数接近八位数的小金库,杜晓眠差点被一连串的‘0’蛋闪瞎眼。 倒不是她没见过这么多钱,而是对他们这种在穷乡僻壤靠养鸽子为生的家庭而言实在有点过分。 她甚至怀疑黎溯川是不是哪里抢了银行逃回县里避难的罪犯。 突如其来的小富婆人设,杜晓眠做得很不安。 第15章 虫儿白天玩得很疯,晚上很早就睡着了。 按照以往的流程,现在应该轮到杜晓眠洗澡了。 但今天时间还早,才晚上八点多,她的生物钟还没到点,并且她琢磨再三,还是决定跟黎溯川就‘小金库’的问题谈一谈。 “咳。”她清清嗓子,把酝酿了半天的话说出口:“那个,小黎,我发现这张卡里的金额太多了,你看,要不你放自己名下保管吧。” 若大的房间少了一只小麻雀嚷嚷显得有点冷清,杜晓眠的声音温温润润,却听起来突兀。 黎溯川把晒干的衣服放回衣柜里,回头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我老婆,我们家的管家婆,你不管钱谁管?” 杜晓眠拧着眉,表情及其为难:“但,但太多了,我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么多钱放我手里,我会心里恐慌,夜里睡不着觉。” 黎溯川嗜地一声笑,几分戏谑几分审视地问:“你丫摸着良心说,是嫌钱多,还是嫌那是我的钱?” “……” 心里的想法被人一语揭破,杜晓眠一时无言以对,尴尬了半晌才勉强扯着嘴皮笑:“哎呀,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好使,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钱,也确实没帮人管过钱,我不知道怎么管,万一管得不好你怪我怎么办?” 她心里过不去这道槛,不是自己的东西踹在手里会总觉得心里沉重得喘不过气。 就算上一世她和方向东结婚快十年,也从来没管过对方的资产。 他们都不缺钱花,也都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不像现在这样,直接踏破对方的城池,攻占对方的领域,实现主权和经济双向统一。 统一得太彻底,等分割的时候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杜晓眠怕麻烦。 “鬼扯!”黎溯川板下脸,拿起衣服去浴室,有些负气说:“管不好就管不好,你就算把那点钱败光了能怎么样,老子照样能挣回来,我黎溯川要是连你都养不起还算什么男人。” “哎,你别生气呀。”杜晓眠跟在他身后,企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是说,即便我们是夫妻,但你也不必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我是个成年人,我也可以工作,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等虫儿再大一些能走路了,我就可以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说到一半突地哑了,瞳孔放大,看着黎溯川说不出话。 因为她已经不知不觉追到了浴室,而黎溯川当着她的面扒了T恤光着身子站在她面前。 赤|裸的上身,肌肉结实,轮廓分明,而胸口的地方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呃……”杜晓眠非礼勿视地挪开眼,吞吐道,“等,等你洗完澡再谈吧。” 她转身欲溜,但刚扭头,手腕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拉了回去。 “一定要分这么清?”黎溯川上前一步逼近,黑沉的目光落在杜晓眠脸上掩饰不住的愤懑:“我说过了,你想做什么都行,工作也好,写作也好,我不拦你,你要是怕虫儿没人带,我们可以请保姆,只要你心里自在就行,这跟钱放在谁手里是两码事。” 杜晓眠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打了个激灵。 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要黎溯川稍微认真一点,她心里就莫名的虚,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扭着脸,尽量不去看对方:“可,可我心里没底,我不知道你哪里来这么多钱,我觉得你这个人越来越看不清……” 这是杜晓眠的心理话。 她觉得黎溯川这个人是BUG一样的矛盾。 这么年轻,长相这么好,身价又这么高,怎么会甘心窝在小县城里养鸟带娃,这跟混天过日有什么区别。 “那你倒是正眼看我啊。”黎溯川捏着杜晓眠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不正眼看我怎么看得清?” 他弓着背,低下头,两人气息交错,他目光和语气变得温柔,一字一句认真道:“那些钱,有卖鸽子挣的,有参加比赛的奖金,还有我平时没事炒股赚的,放心,都是干净的,我黎溯川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只想用最简单的办法挣够家里人花的钱,然后悠闲自在地过完一辈子,我想好好陪着阿婆,照顾她,直到她终老,我想好好陪着我们的孩子,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我想好好疼你,对你好,让你这辈子不后悔嫁给我,我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杜晓眠惊讶得难以言喻。 无法想象一个血气方刚正该在大城市厮杀的青年男人会说出这翻老年人向往告老还乡的话。 “怎么样?现在看清了吗,心里有底了吗?” 他用掌心摸摩挲杜晓眠的脸,细心又温柔,额头快要贴上她的。 那声音更是低沉,暗哑,像咒语一样,每一个字都蛊惑着杜晓眠。 杜晓眠当真像着了魔一样,充满雾气的眼睛看着他点头:“看清了……” 挣足够的钱,还有足够的时间陪自己在乎的人,这种人生谁不想要? 可这世上多少人摸爬滚打几十年最终却落得个妻离子散,子欲孝而父不在的凄凉下场,眼前这个男人凭什么就能年纪轻轻如愿以偿? 幸运还是能耐? 而自己该不该安然接受,坐享其成? “为什么是我,你喜欢我什么?”内心剧烈地挣扎,让杜晓眠大脑来不及审核,就放出了一句只有小女生才会在意的,幼稚的话。 她大概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黎溯川了。 可黎溯川为什么选择自己她还不清楚。 黎溯川眉毛一挑,却没有笑,蛮横道:“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没道理。” “……” 杜晓眠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还想问,但嘴却被突地送上来的两片唇堵住了。 黎溯川在她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笑:“都进来了,一起洗吧。” 杜晓眠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挣扎时手不经意间碰到了他背上那一片疤。 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瞬间失去了抵抗,缴械投降。 或许不是幸运,而是拿命在拼。 理智被本能侵蚀之前,杜晓眠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二更的妞按个抓,按重点 第16章 窗帘紧闭,只有一条细缝透着青白的光,和偶尔飘进来几声鸽子咕咕的叫声,打破沉静。 房间里暗幽幽空荡荡,杜晓眠躺在床上两只眼睁得老圆,对着天花板静思己过。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是为了保持社交距离和个人空间才会去找黎溯川谈判的,但结果却和她设想的背道而驰,距离被黎溯川搞成了负的。 浴室里的一幕幕不停在脑子里浮现,杜晓眠羞愧地再一次拉起空调被盖住脸。 真的是老脸都丢完了。 她一开始真的是拒绝的,被黎溯川扑天盖地地吻吻得透不过气时,她还是找空隙推拒:“小,小黎,你冷静点……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 黎溯川渐渐停下来,却没有撤退的意思,灼热的气息扫在她嘴角,呼吸是紊乱的,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你都晾我半个月了,难受……” 杜晓眠从这个大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委屈和撒娇的味道,心里一软,不知道该怎么答,黎溯川又抓着她的手:“不信你检查检查。” “别!”杜晓眠一阵头皮发麻,手挣扎开来抱着他的背紧紧不放。 黎溯川笑出了声,低低道:“还不好意思啊?那就不检查。” 笑过之后,他又沉寂下来,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是前所未有的迫切和欲|望,他沙哑道:“但别推我了好不好 ,宝贝儿,真的难受。” “你别,别乱叫。” 杜晓眠被这一声‘宝贝儿’臊得老脸通红,抱着他背的手更加用力,那些疤痕的纹路像模具一样深深地印在了杜晓眠的指纹里,甚至不用看,她都能想像出那些疤痕的形状,想像出那些疤印在他背上时有多疼。 “那就不叫。” 黎溯川哄着她说,温热的嘴唇再一次贴上来试探性地吻她,见杜晓眠没有再推,而是认命地闭上眼,开始回应,他眸光暗沉了几分,吻变得激动而肆意,一发不可收…… 杜晓眠摸摸自己的唇,现在还有点肿,一开始的时候连舌根都发疼。 她翻了个身,全身都像散架了再重组似的,又酸又痛,只怪自己不该心软,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这男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又被迫禁|欲那么久,好不容易找着机会,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折腾,从浴室到床上,直到她哭着求饶,叫了无数声‘老公’才收场。 杜晓眠心里憋着气,在床上翻来覆去,起床时已经快十点。 黎溯川倒是很识趣,知道昨晚睡得很晚,一大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虫儿抱走了,以勉吵到她睡觉。 杜晓眠下楼时,黎溯川已经坐在地垫上陪虫儿玩了好一会儿,并且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他大老爷似地把小玻璃球扔出去,虫儿立马屁颠屁颠爬过去捡,然后又屁颠屁颠爬过来把玻璃球送回他手里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笑,于是黎溯川用自己深沉的父爱满足孩子的愿望,再次手一抛,把球扔到了别的地方,虫儿又屁颠屁颠爬过去捡,如此循环了好几个来回。 杜晓眠见状,气得翻白眼,抱起虫儿瞪黎溯川:“你训狗呢,你扔他捡,怎么不他扔你捡啊?” 黎溯川面无愧色:“我这是训练他的反应能力和应变能力,不错,满分。” 杜晓眠切了一声,不想跟他说话。 黎溯川跟在她身后讨好:“饿了没,先吃饭吧,阿婆给你留在锅里温着。” 都把阿婆搬出来了,杜晓眠还能不吃么,她问:“阿婆呢?” 黎溯川给她盛饭:“跟他们去麻将馆打麻将了,中午才能回来。” 杜晓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翠花是她见过最会享受生活的老太太。 她几乎每天都精力充沛,人齐的时候就戴着老花眼镜跟老伙伴们打打小牌,人不齐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听听老古式的收音机,有时自己还会跟着哼两句。 最近老太太还迷上了广场舞,每天晚上吃了饭就去县城里跟一群老太太在广场上扭来扭去,直到八点多才回家。 连许艳华都没有这种时尚的社交觉悟。 她似乎从来就没有烦心事,整天乐呵呵笑咪咪的,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着快乐。 “中午吃什么?我给你做。”见杜晓眠不怎么理他,黎溯川把虫儿接过去又讨好地说:“阿婆出门的时候说你身子太虚要补补。” 这话怎么听,都话里有话。 阿婆这么大的年纪操心这些干什么? 杜晓眠含嘴跟里的粥顿时呛了出来,呛得她脸和脖子都红了,她板着脸说:“不吃,我中午要回自己家吃。” 她心里还在生气,不想给黎溯川好脸色看。 并且她是真想回家了,好些天没见过父母,有点想。 “还在生气?”黎溯川咧着笑明知故问。 昨晚杜晓眠哭得多惨他可是亲眼见证了的,但她越哭,他就越想欺负,关键时就跟眼充了血似的,实在控制不住。 逼着杜晓眠把称呼从刺耳的‘小黎’变成一声声‘老公’,那种成就感简直让他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吃进腹里。 杜晓眠恼羞成怒地放下碗筷:“昨晚的事不许再提了。” 黎溯川立马做了个禁声的姿势抱着虫儿逃到外面逗鸽子。 “咕咕,咕咕,咕咕……”虫儿用自己单调的词汇热情地跟鸽子们交流。 饭后杜晓眠简单收拾好虫儿的随行装备,就冲虫儿招手:“来,虫儿,咱们去家婆家玩。” 虫儿开心地往她怀里扑,黎溯川有些无奈地说:“要不我陪你去吧。” 杜晓眠抱着虫儿出院子:“不要你陪,我自己带虫儿回去。你在家陪你的好姐妹吧。” “姐妹?我哪来什么姐妹?”黎溯川插着腰莫名其妙。 杜晓眠头也不回:“你儿子喊‘姑姑’,不是你的好姐妹是什么?” “……” 黎溯川表情僵硬了几秒后,气笑了。 院子外已经见不到人,但虫儿的声音清晰可闻:咕咕,咕咕,咕咕…… 第17章 杜晓眠回到娘家已经快到中午了,杜国强在楼下看店,许艳华在楼上做饭。 看到亲外孙,杜国强喜笑颜开,迫不及待接到怀里亲了两下豪爽道:“乖外公孙吃不吃粑粑,家公这店里的所有粑粑都是你的,要想吃就随便挑。” 杜晓眠失笑:“爸 ,你别逗他,一会儿他真要吃,吃不到又要哭,难哄。” 跟杜国强说了几句,杜晓眠就抱着虫儿上楼,许艳华正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圆润的身体像个肉球一样在厨房里滚来滚去。 并且许艳华胖得很有特色,四十岁高领产子,让她的肚子肿了就再也消不下去,前些年她还试着运动抢救过自己的身材,但每次都只瘦腿,肚子却没有半点变化,体形直奔棒棒糖的模样发展,许艳华立马刹车,放弃抢救。 “虫儿,家婆的乖乖来啦,脚上的伤好了没啊,我可怜的乖乖,等家婆做完饭再来抱你啊。” 许艳华先是殷勤地对虫儿一阵嘘寒问暖,再嫌弃地瞪杜晓眠一眼:“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吵架离家出走吧?” 杜晓眠瘪嘴:“没有,就是回来看看,没事就不能回来?” 许艳华:“能,难道你人都回来了,我还能赶你不成?脑子好了没,想起之前的事了没?” 杜晓眠沮丧地摇头:“没,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许艳华切着菜的手顿了顿叹气:“你这脑壳,我真不知道说什么……跟小川相处得如何了?” 杜晓眠想起昨天的事,脸红一热,扭着脸着:“就那样。” 许艳华一门心思切菜,苦口婆心地安慰她:“想不起来也没事,不要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和小川好好相处,好好照看虫儿,不要闹别扭,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大晚上不着家了,还说你去参加同学会了,除了张阿婆鬼才信,就你那脾气我还不了解,一赌气就往外跑,跟个负气包似的,也就小川儿受得了你。” 杜晓眠被许艳华唠叨得有点烦,却又无力反驳,只能都受着:“知道了,妈你别念了,我现在每天都在家看孩子,都快变成老妈子,你看我都瘦了,最近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半夜都要给虫儿喂奶,换尿布什么的。” “哦哟,还委屈啊,就这点就喊累啦。”许艳华冷笑两声,自豪道:“老娘可是一口气带了你们姐弟四个,我找谁委屈?” 好吧 ,自叹不如。 杜晓眠瘪嘴不服气地反驳:“谁要你生那么多,别人打麻将的时候你在家带娃,别人跳广场舞的时候也你在家带娃,别人出门玩,你还是在家带娃……” 不等她说完,许艳华就哼地一声打断:“行了行了,我自找的行了吧,但老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阿公阿婆重男轻女,嫌弃你是个闺女,从小就不待见你,你那两个婶婶背地里偷偷笑话我许艳华生不出儿子,老娘就不信了,就要生给他们看。老娘现在三个闺女一个儿子,他们又背地里笑话我养不起,哼 ,我许艳华有手有脚,有门店有生意,还怕养不起几个娃儿?老娘还要给你们姐弟几个吃好的,玩好的,穿好的,统统供你们上大学,出人头地,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 “……” 杜晓眠无言以对。 她知道许艳华就是为了挣个颜面才憋着气生三胎的,双胞胎那是意外料之外。 从某些角度上而言,她和许艳华很像,倔强,要强,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想而知,当年她选择跟黎溯川这个乡下流氓回县城的时候,许艳华有多崩溃。 十二点的时候,老三和老四双双下课回家吃午饭。 饭桌上一家五口再加一个什么都不能吃,却什么都想吃只能张着嘴嗷嗷叫的小屁孩儿。 上一世杜晓眠每一次回家都嫌吵,现在大概每天被虫儿吵习惯了,竟然觉得挺热闹。 吃完饭,老三老四风风火火地回学校,虫儿叫了一中午也没能吃到肉,绝望地睡着了,杜国强下楼看店,许艳华收拾碗筷。 家里再次安宁下来,杜晓眠躺在虫儿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睡。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是一个月前谁让她呆在家里带孩子,哪儿也不准去,她肯定会和那个人拼命。 但现在呢,她虽然还不是很熟练,却已经在习惯的路上越走越远。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那些发自内心抵触和拒绝,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事,可能只是缺少一次尝试。 窗外响起了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只鸽子停在了窗台上发出咕咕地叫声。 许艳华闻声而来,看一眼鸽子,又嗤之以鼻地回到客厅继续拖她的地,嘴里吐槽:“你的信!又来了!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讲科学,不打电话放鸽子,照我看黎溯川这死小子就是个男妖精,当初就是这用些鸽子把你的魂勾过去的。” 她心里对黎溯川的鸽子有阴影,见一次骂一次。 “什么男妖精,难听死了,妈你别胡说。” 杜晓眠记忆里还是第一次收到信鸽,有点新鲜,小心翼翼取下鸽腿上的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我错了,求原谅。 后面是一个可怜巴巴卖萌的表情,联系到黎溯川的长相,反差太大,杜晓眠噗地一声笑了。 憋了一个上午的气,总算消了些。 没一会儿,又飞来一只,纸条上写着:晚上给你做烤鱼、小龙虾,水煮牛肉。 全是杜晓眠爱吃的。 她站在窗口抚着嘴笑,生怕被许艳华怕见。 谁料,笑着笑着,鸽子又来一只了,这次的纸条上写着:我下午三点来接你。 客厅里传来许艳华的数落声:“这鸽子放得没完没了是不是,老大不小的,孩子都有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年轻谈恋爱呢,再放我就把他的鸽子全剁了炖汤喝。” 杜晓眠赶紧把鸽子放飞回去,开始收拾东西,说:“好了妈,你别念了,我一会儿就回去,让你眼不见心不烦啊。” 许艳华:“走,巴不得,赶紧的,看得老娘心烦。” 下午三点,黎溯川准时到了店门口,跟徐艳华夫妇寒暄,杜晓眠抱着虫儿下楼,他接过虫儿举到自己脖子上,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揽过杜晓眠的肩:“走吧。” 一家人往回家的路走。 虫儿被举得老高,兴奋得不行,抓着黎溯川的头发喊:“粑粑,粑粑……” 杜晓眠看得心惊胆战:“哎,你把他扶稳啊,别摔了。” 黎溯川改为两只手扶。 惊心过后,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虫儿刚才好像叫爸爸了?” 黎溯川挑挑眉,表情没太在意:“是吗?” “嗯,我刚才听到了。”杜晓眠点头,一边走,一边逗虫儿:“虫儿你刚才是不是叫爸爸了?再叫一声。” 虫儿开心得不行,抓着黎溯川的头发使劲拔:“粑粑,粑粑……” “嘶……”黎溯川疼头眉毛直跳:“这小疯子,你跟他说话他就疯,别说了,再说老子头都快秃了。” 杜晓眠幸灾乐祸:“你活该,谁让你早上让人家爬来爬去捡东西。” 黎溯川:“那我也是他老子,敢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大逆不道。” 第18章 杜晓眠失忆以后,在黎家住了三个月还没下过厨,张翠花承包了早饭,醉心于各式各样的面点小菜,午饭和晚饭则是黎溯川全权负责,而杜晓眠的任务就是带虫儿,等虫儿睡着的时候,她会自觉地拖地打扫卫生,一家人的分工很明确,也很和谐。 时间一长,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可以靠开馆子讨生活的厨艺高手。 上一世,从大学毕业开始,杜晓眠一个人住了六年,不管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只要她喜欢吃的,她都能自己一个人做,并且做得色香味具全。 不仅做饭,她能一个人完成许多事。 一个人吃饭,看电影,逛街,进医院,修水管,甚至新房子的装修从设计到装潢,所有材料都是她一个人挑选后买来的。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缺,可以一个人孤独但却自由自在地过完一生。 和方向东的婚姻,对她的人生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并没有像生、老、病、死一样,缺少任何一个,都不算完整的人生。 和黎溯川,或许也一样。 这天杜晓眠兴致来了,决定给黎家老小做几个菜展现自己还没荒废的厨艺。 她把虫儿交给黎溯川,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但忙到一半时,却听到虫的喊声:“嘛嘛,嘛嘛……” 杜晓眠寻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那小屁孩儿一个人站在门边,双手抓着门框,两只小短腿打着颤,但又确确实实一个人稳稳站着。 杜晓眠面色一惊:“虫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怎么过来的,你爸爸呢?” “粑粑?”虫儿环顾四周没找到人,腿又颤了颤差点没站稳,吓得他松开门框,迈着小短腿,直往杜晓眠跟前奔:“嘛嘛,嘛嘛……” “哎小心,别动!”杜晓眠吓了一跳,丢下剥到一半的蒜大步上前,在虫儿即将扑到地上之前接住了他。 紧接着黎溯川也找进厨房疑惑道:“我就上个厕所,这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杜晓眠扶着虫儿,脸上余惊未平:“他自己走过来的,他好像,会走路了?” “……” 不过一个厕所的功夫,这小屁孩儿就从步步需要人搀扶的爬行动物进化成了直立行走的灵长类,黎溯川拧着眉,表情一言难尽。 这天虫儿11个月零9天,颤颤巍巍,走出了人生的第一步,即将摔倒时,扑进了杜晓眠怀里,有惊无险。 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喜悦充斥在杜晓眠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久久不散。 那天夜里杜晓眠辗转难眠。 她原本打算的是,等虫儿会走路了,渐渐不再那么需要她,那她就可以渐渐退出他的生活,退出黎家,重新找回自己的人生,但是现在却很迷茫…… 杜晓眠推了推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岿然不动,像一个铁笼把她牢牢圈禁在自己势力范围内。 和黎溯川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想,她不知道自己该快刀崭乱麻,还是放弃挣扎,就此安定下来接受养老式的生活。 杜晓眠想了很多,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再次醒来时,又是时光飞溅,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答案昭然若揭。 “妈妈,妈妈,妈妈起床啦。” 小男孩儿清脆的声音闯进杜晓眠耳朵里,她揉了揉眼睛,艰难地睁开眼,一张玉白俊俏的小脸映入她的眼帘,杜晓眠瞳孔骤然紧缩,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房间的所有陈设如旧,除了眼前这张斩新的面孔。 “妈妈,你怎么啦?”小男孩儿双手趴在床上,疑惑地歪着头,乌黑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睫毛煽动,可爱得不行。 杜晓眠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找到黎溯川的影子,心里的猜想更加确切,她颤抖地开口:“虫儿,你今年几岁啦?” 虫儿不悦地嘟起嘴撒娇:“妈妈,你连人家今年多少岁都不知道了吗?我还是你的心肝宝贝儿甜心蜜饯吗?” 心肝宝贝儿甜心蜜饯…… 杜晓眠被肉麻得发酸,伸出发颤的手摸着虫儿的脸笑:“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想考考你,看你知不知道。” 虫儿认真又有点不屑地答:“妈妈,我今年五岁,下学期就能上小学啦,你不要考我这么简单的问题好不好?” 五岁! 时间竟然一眨眼又过了四年。 难道她又忘记了四年的事? 杜晓眠心里发慌,嘴角却勉强牵着笑:“那好,以后妈妈考你难一点的,你爸爸呢?” 虫儿又道:“爸爸和祥子叔叔出门放鸽子去啦,这次要放三百公里远,要明天天才回来呢,妈妈你快起床好不好,你还要送我上幼儿园呢。” 杜晓眠仍旧笑:“那你先出去,妈妈换衣服,一会儿就出来。” “嗯嗯,妈妈你快点哦,不然要迟到了。”虫儿立马起身朝外面跑,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审视杜晓眠:“妈妈,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杜晓眠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四年的时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好像和睡醒以前没有什么差别,但她撑在洗手台上的两只手臂战栗还没有停止。 如果说上次是震惊,那这次就是后怕,她怕自己有一天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她可能不记得过往发生的一切,不记得身边的人,甚至连自己也记不住,她努力而又挣扎地过了一辈子,却剩下一片空白。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草草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快速下楼。 张翠花和往常一样已经做好早饭,虫儿吃,她就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不时给他擦嘴:“吃慢点啊,我的乖乖,别呛着了。” “但是不快点上学就要迟到了呀,太婆做的饭太好吃了,我要抓紧时间多吃点。” 小屁孩儿的嘴像抹了蜜似的,甜的张翠花笑得合不拢嘴。 见杜晓眠下楼,虫儿鼓起个红润小嘴儿喊:“妈妈,快来吃饭,太婆做的粥太香了。” 杜晓眠微笑:“我现在还没胃口,等送完你上学再吃。” “那好吧。”虫儿加快了扒饭速度,很快跳下桌:“妈妈,我吃完了,走吧。” “阿婆,我先送虫儿去学校,一会儿就回来。”杜晓眠对张翠花说。 “好呀,那我把粥给你温着,一会儿回来好吃啊。” 杜晓眠:“嗯。” “太婆拜拜,我去上学啦,你在家要乖乖的,不要偷偷吃糖哦。”虫儿对张翠花做了个飞吻,拉起杜晓眠的手朝外走。 张翠花表情难舍难分,手在嘴上接连拍:“mua!mua!拜拜,乖乖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哦。” 第19章 早上八点钟的太阳金灿灿的,灼眼却并不感觉到热。 虫儿蹦蹦跳跳走前面,杜晓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小人儿,心里五味陈杂,不可思议,明明昨天还是个小奶娃刚刚学会走路,今天却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小孩童,大概见风长也没这么快。 “妈妈,小心,前面有台阶,来,我牵着你走。”小男孩回头,极具绅士风度地拉起杜晓眠的手。 杜晓眠心里复杂的滋味酸甜苦辣咸瞬间被冲散,只剩下甜。 “这么贴心,谁教你的啊?”她笑着问。 虫儿表情无比认真,极具使命感的说:“妈妈教的呀,妈妈是女生,我是妈妈的小铠甲,遇到危险要保护妈妈。” 杜晓眠笑得眼眶发热:“就下个台阶而已,哪会有危险啊。” “有!”虫儿坚定的点头:“上次妈妈穿着高跟鞋下台阶,就扭到脚了,还肿了,我要牵着你走。” “......”杜晓眠无力反驳。 她确实驾驭不了高跟鞋,除了必要场合,一般不穿。 她握着手里温暖而又肉嘟嘟的手,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她不敢相信,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孩会是自己教出来的。 作为一个曾经对小孩排斥和恐惧,随时想着溜之大吉的女人,她没有自信拥有这么美好的孩子。 从家到幼儿园,一路上杜晓眠都是被牵着走的。她故意走的慢,让虫儿在前面带路,不然连幼儿园在哪里都不知道,幸好县城就这么大,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妈妈,我到了。”到了校门口,虫儿望着她说。 这么快?杜晓眠心里磕了一下,甜变成了酸,但脸上仍旧挂着笑:“那进去吧,我下午来接你。” 但虫儿仍旧拉着她的手不松,杜晓眠还无法拿捏这个小男孩儿的心思,只能问:“怎么啦?” 虫儿有些害羞,又有些不舍地撒娇:“妈妈,你今天还没有亲我。” 杜晓眠愣了愣,蹲下身,凝视着眼前这个脸色微红,却又满怀期待的小男孩儿半晌,缓缓伸出手,把他的小身板儿搂在了怀里。 孩童的身体已经没有几个月大时肉乎乎的感觉,取而待之的是轻瘦和单薄,搂在怀里甚至有点空,杜晓眠不知道他是怎样一点一点蜕变成现在这样的,不知道他摔过多少次,哭过多少回,受过多少伤。 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双臂,把他紧紧圈禁在怀里,感受他的体温和气息。 “妈妈?你怎么了?”虫儿疑惑地眨着眼。 “没事 ,就是想抱抱你 。”杜晓眠回过神,松开手,转而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嗯!”虫儿笑眯了眼点头,凑到杜晓眠脸上亲了一口道:“我去上学啦,妈妈再见,我会想你的。” 随即就迈着小短腿儿跑进学校。 杜晓眠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渐渐地,眼泪夺眶而出。 回家的路上她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静静地望着天,眼里全是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难过,是害怕,还是欣慰,说不出来……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想看他的脸,想听他的声音,于是不自觉地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号码拨了出去。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彩铃的声音陡然想起,杜晓眠手一抖,神志猛地归位,在对方接起来之前挂掉了电话。 她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自己变软弱了,变得对一个人产生了依赖,但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点也不知道。 这种变化很可怕,也很危险,因为依赖的对象随时可能会离开。 等到失去依赖的时候,就会跌入无底深渊。 杜晓眠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处于这种危险的境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站起身,快速往回家的路走。 大约几分钟后,手机震动,杜晓眠看着屏幕上‘鸟人’两个字,愣了半晌接起来,声无波澜地开口:“喂?” 男人低沉而又湿润的声音随着电波荡入杜晓眠的耳朵里:“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杜晓眠握着电话的手指尖泛白,她调整语气,故作陈定道:“没事,可能不小心按到了。” 电话那头戏谑地‘啧’了一声,有点失望:“好高冷,就没想我?” 杜晓眠:“两三天而已,鬼才想。” 电话那头沉吟了几秒:“但老子想你了,怎么办?” 杜晓眠心尖顿时一颤,沉默了几秒,声音有点闷:“那你早点回来。” “好。”电话那头爽快道,“先挂了。” 眼看电话就要被掐断,杜晓眠突地叫出声,声音高了几个分贝:“黎溯川!” “嗯?”黎溯川声音变得柔和:“是不是有事?” “没。”杜晓眠立即摇头,顿了顿又道:“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黎溯川一笑:“好。” 回到家以后,杜晓眠若无其事,像往常一样和张翠花寒暄,之后就回到书房登录小说网站查看自己的作者帐号,这一次比她预想的好,她竟然断断续续把之前埋的三个坑都填完了,还新增了两部完结作品,并且还有一部正在连载,文下总算有一批读者追着她夸。 可是怎么办? 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哪怕有大纲,也不过是一堆没有感情的文字,她找不到任何灵感…… 杜晓眠自嘲一笑,麻木地打出一行字,在文下挂出了请假条。 想不到啊,有一天她也会灵感枯竭,不得不放弃自己引为傲的‘事业’。 黎溯川不在家,杜晓眠自觉承担家务,问阿婆中午想吃什么,她去做,下午阿婆出去打麻将了,她闲着没事做,把院子里的枯枝败叶横扫一空,扫完后,发现离虫儿放学的时间还早,于是又把花坛里的杂草全拔掉,再给花草修剪出一个个漂亮的造型,至此,总算熬到了放学时间。 杜晓眠把自己重新梳洗了一遍,对着镜子满意一笑,动身去学校。 第20章 “妈妈!”小男孩儿欢呼雀跃地扑过来抱紧杜晓眠的腿,“妈妈,我好想你哦。” 杜晓眠失笑,摸着虫儿的头:“才几个小时不见,哪有这么夸张。” 虫儿望着她,无比虔诚认真地说:“但我就是想你呀 ,我最喜欢妈妈了,见不到就会想,想就要说出来,这是妈妈教我的。” 杜晓眠竟然找不出丝毫破绽,反正她什么也想不起,自己教没教也没法验证,于是说:“好好好,现在见到了不是,走吧,咱们回家。” 虫儿龇牙一笑,两只乌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撒着娇说:“妈妈,我想吃冰淇淋,我都三天没吃了,你给我买好不好。” “……” 杜晓眠深深觉得自己大概中了这小机灵鬼的套路,但是她舍不得拆穿,还回以迁就的笑:“这么可怜,想吃什么口味,妈妈给你买。” “草莓味可爱多!妈妈我要吃那个,越吃越可爱,妈妈会更爱我。”虫儿拉着她的手,直奔学校旁边的小卖部。 杜晓眠被逗得直笑,还要怎么可爱?再可爱就没朋友了。 “妈妈,我们晚上吃什么呀?”虫儿嘴里舔着可爱多,但心里已经想着晚饭了。 “那你想吃什么?”杜晓眠感受到了这小屁孩儿对吃的执着。 虫儿皱起眉头小脸纠结得不行:“妈妈做的番茄虾仁面,土豆牛肉焗饭,糖醋排骨都好好吃,我都想吃,但是只能吃一个,吃哪个好呢?” 杜晓眠没想到自己的厨艺这么受小家伙欢迎,不忍心让他陷入世纪大难题,于是捏捏他Q弹的脸蛋说:“为什么要选,不可以都吃吗?” 虫儿眨眼:“因为爸爸说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都要,我现在还是小孩,只能选一个。” 杜晓眠又忍不住笑,黎溯川那个流氓竟然用这种歪理教育小孩子,也不怕把孩子教坏。她心里软软的,为虫儿无条件开起了绿灯:“今天不用选,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好不好?” “真的吗?”虫儿兴奋地瞪圆了眼,但很快又丧气地垂下头:“哎,还是算了吧,爸爸说做小孩子不能太贪心,否则以后什么也吃不到,妈妈,你今天给我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好吧。”杜晓眠回笑,她还能说什么。 黎溯川的霸权统治已经在这个小家伙心里根深蒂固,哪怕人在几百公里之外,也威慑力十足。 带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远比一个八个月的奶娃轻松得多,杜晓眠虽然处于实习阶段却并不感觉吃力,甚至还挺有趣。 那些她为之恐惧的熊孩子上房揭瓦、撒泼耍赖,目前还没有发生。 晚上,杜晓眠送虫儿回房,等他洗漱完躺在床上闭眼睡着才关灯离开。 她自己也按部就班回到房间,洗澡睡觉。 少了小孩子的嬉笑玩闹声,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杜晓眠看着灰白的墙壁发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心里像被什么捅了一个洞,漏着风,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席卷而来,裹得人窒息。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久得忘了该用什么方法去排解。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半点睡意。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竟然一晃就到了凌晨一点多。 “咔擦”门锁钮动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死一般的沉静。 杜晓眠从沉默中惊醒 ,寻声望去,黎溯川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了裂开的门缝里。 “你,你不是明天才回来么?” 很震惊,很意外,甚至还有惊喜,但这些翻涌的情绪在破嗓而出的瞬间被杜晓眠强势按压回去,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很平静。 她挪动坐得快要僵硬的腿,站了起来。 “不是你让我快点的么?所以我就开快点咯。”黎溯川轻轻带上门进屋,随后挑起眉笑,“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答案似乎了然于心,但杜晓眠怎么也说不出口,反而数落道:“我是让你别在路上瞎逛,没让你开这么快啊,你急着赶回来干……” 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黎溯川大步上前把她搂在怀里,并在她嘴上重重亲了一口道:“快让我抱会儿,想死老子了。” 这宽阔结实的胸膛,杜晓眠竟然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被勒得紧也没有推拒,她缓缓抬起手臂环上了他的背,脸蛋在他胸口轻轻地蹭,疯狂地贪念这股温暖的体温。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黎溯川松开她问。 杜晓眠回过神,拂开黎溯川的手往床上爬,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在想我的小说情节,没注意时间。” “真的?”黎溯川黑沉的眸子凝视着他。 “真的,你快去洗澡吧,一身脏死了。”杜晓眠显得不耐烦,背对着他在床上缩成一团,不敢跟他对视。 黎溯川眉头拧成一团,没再追问:“那好,我先去洗个澡。” 潺潺的水声从浴室里传来,杜晓眠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骄傲,独立自主,自强不息到40岁的女人,让她承认自己脑子又出毛病了,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几分钟后,黎溯川从浴室出来时,杜晓眠仍旧保持着那紧缩的一团,丝毫未动。 他关了灯,躺回杜晓眠身边,手握着她的肩,企图把她掰过来正对自己。 但杜晓眠全身僵硬得像一块化石,倔强地杵在那里,怎么也不愿意动。 黎溯川叹气,像给猫顺毛似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凑到她耳后低低地说:“乖,别怕,忘了什么都不重要,就算忘了所有人,哪怕忘了你自己,我跟虫儿都记得你,我们一直都在。” 他动作很轻,话也很轻,却像一记重锤击跨了杜晓眠心里最后的防线。 她回过身,一头扎进黎溯川怀里呜呜地哭:“黎溯川,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变成一个白痴啊……” 黑暗里,看不见人影,只听得见声音,所有情绪都在放大。 这一刻,杜晓眠放弃了所有挣扎,破罐子破摔地想: 软弱就软弱吧,危险就危险吧,反正她已经陷在黎溯川这个坑里爬不出来了。 第21章 靠在别人怀里抹眼泪,对有的人而言是家常便饭,对有的人而言却好比战场上卸下自尊和手里剑,把命运交给对方审判。 所以他们宁愿把眼泪憋回心里变成疾,也让不它掉下来。 杜晓眠是后者,但这一次她哭得很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身都在发颤,像是要把那些年憋回心里的眼泪一次性放出来。 毕竟在她混乱的记忆里,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纵容自己这么软弱,这么自暴自弃过。 “哭什么哭,傻,就算变成白痴,也是老子最爱的小仙女。”黎溯川拍着她的背,吻在她头顶,说的话不像在安慰,更像在打趣:“你要是真变成白痴了,老子倒是省事,免得一会儿要离婚,一会儿要分房睡,老子要天天把你打扮得漂灯亮亮的,关在家里暖被窝,谁也不让看,连虫儿也不让,那死小子,天天跟我抢你,也不看看你倒底是老婆,有种他自己讨个童养媳去。” 杜晓眠本来哭得很专注,一听这话,噗地一声,气笑了。 “你说的什么胡话!”她声音闷闷地,脸埋在他胸口,不满地揪他衣服。 “哪里胡了?”黎溯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是老子真心话,那小子这两年老赖着跟你睡,要不是看你面子,早把他揍成熊了,现在好不容易把人赶出去,我还没跟你睡热乎呢,来,快让我好好亲亲。” 他低下头,亲在了杜晓眠额头上,然后自上而下,眼睛,睫毛,鼻尖,脸颊,一下一下地啄,把她脸的泪都啄了个干净。 亲完以后,他又略带嫌弃地说:“啧,别哭了啊,满脸泪,亲起来味道都不好了,苦的。” 杜晓眠觉得恼,又觉好笑,哭笑不得,最后蹭着他胸口骂:“你就不能说点正经话。” 黎溯川‘嘶’了一下,声音低了几个调:“这回很正经,你再蹭,老子忍不住了。” 杜晓眠一愣,随即抬头,嘴唇在他下巴磨蹭,纵容地说:“那就不要忍啊。” 她今天纵容了自己,再纵容纵容黎溯川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然后她的唇上移,找到了黎溯川的,停顿了半晌,慢慢贴上去。 刚刚洗漱完,黎溯川的气息里还带着薄荷的香味,杜晓眠很喜欢,不由得寻着香味的源头,吻得真深。 黎溯川一开始还表现出了‘坐怀不乱’的高贵气质,但唇齿被挑开,舌尖被缠住时,他瞬间变成了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脑子里理智断了弦。 他猛地翻身把杜晓眠覆在身下夺回主动权,两人的体温相互熨烫,他哑着声音说:“是你叫我别忍的啊,哭了明天不能跟我赌气啊。” 杜晓眠没有应声,而是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勾着他低下头,两人再次吻在了一起。 黑暗里,湿润的唇,灼热的体温,急促的喘息,压抑的哭泣,断断续续…… “还记得多少?”一切停息以后,黎溯川理着杜晓眠被汗水染湿的头发,柔声问。 杜晓眠靠在他臂弯里困得不行,手指有下没下地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就记得到虫儿学会走路那天,之后都不记得了。” 黎溯川叹气:“幸好没把我忘了,不然老子又得重新放鸽子追你,你妈不炖了才怪。” 杜晓眠嗤嗤地笑,嗓子是哑的:“你追人只会放鸽子?就没有别的新招?” 黎溯川:“有,拿钱砸得你头晕算不算?” 杜晓眠又笑:“土得跟暴发户似的。” 黎溯川:“天快亮了,赶紧睡,不然等会儿你儿子醒了,又没得睡。” “嗯。”杜晓眠拖着浓浓的鼻音,往他怀里蹭了蹭,渐渐闭上眼。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虫儿去了学校,张翠花又去打牌了。 杜晓眠醒来时候家里静悄悄地,到处看不到人,只听见外面院子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她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最后在书店里找到黎溯川。 书房的门留了一条缝,门缝里的男人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他眉头微蹙,目光偏冷,有一种说不出威严和距离感,看得杜晓眠止步不前,即将落在门把上的手顿时住了。 这样认真,严肃的黎溯川,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杜晓眠很快找到了原因,凭自己被捅了几个大窟窿的记忆,想要了解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黎溯川是不可能的。 “醒了?” 余光瞟到杜晓眠的身影,黎溯川扭头,表情已经从凝重变成了轻松,还带上了痞气地笑。 杜晓眠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问:“你在干嘛?” 黎溯川伸手揽过杜晓眠的腰,把她捞进自己怀里再腿上一按:“研究这次放出去的鸽子飞得怎么样。” 杜晓眠坐在他腿上同他一起看向屏幕,上面是地图和一条条的运动轨迹:“是不是不好?我看你表情不好。” 黎溯川下巴磕在她肩上:“风太大了,可能一半回不来。” 鸽子的飞行受天气,风速,风向,磁场等各种因素影响,黎溯川这次放出去的鸽子运气不很不好,遇上了大逆风。 杜晓眠心里一阵可惜:“回不来怎么办?” 黎溯川耸肩,轻松一笑:“就当放生,回不来也好。” 他们训鸽子的人一般不会吃自己训养的鸽子,但几十上百只鸽子里,飞行速度好的几就那么几只,其余的全养在家里只会越积越多,要么送给别人吃,要么带去更远的地方放飞,直到他们找不回来为止。 杜晓眠:“那你还这么严肃。” “哪有,只是看得入神。”黎溯川矢口否认,沉默片刻道:“下次放500公里,我带你一起,咱们来个自驾游。” 杜晓眠迟疑:“就我们俩,虫儿呢?” 黎溯川肆意地斗起腿:“不能让那小子一直当电灯不泡,扔在家里跟你弟弟妹妹玩,咱俩过二从世界地去。” “……” 杜晓眠心里第一反应是两个大人丢下孩子自己出去玩的做法好像不太厚道,但黎溯川一直明里暗里跟自己亲儿子叫劲,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虫儿说服了,虫儿举着双手支持他们过二人世界,杜晓眠也只能妥协。 第22章 时间一晃过了两个月。 黎溯川负责把要带出去‘遛弯’的鸽子整装上车,杜晓眠负责整理随行物品,而虫儿趴在床上,两手撑着下巴,两条小短腿儿屈起来晃悠,满脸期待和惬意。 “妈妈,你跟爸爸一起出去放鸽子要好好努力哟。”小屁孩儿声音软软糯糯的。 杜晓眠疑惑:“努力什么啊?又不是我要飞。” 虫儿:“努力生妹妹呀。” 杜晓眠有点摸不着头脑:“谁说要生妹妹呀?” 虫儿认真而又天真地说:“爸爸说的呀,爸爸说如果我去了,妈妈要照顾我,就没有时间生妹妹,所以我不能去,我好想有个妹妹玩哦,白白的,胖胖的,眼睛大大的那种,好可爱,我要每天亲她二十下。” “……”杜晓眠满头黑线,黎溯川那个死流氓就是这么教小孩子的,还要白白的胖胖的眼睛大大的,敢情妹妹长什么样,能从娘胎里定制似的。 她放下手里的衣物,坐回床边抚摸虫儿的头:“虫儿,生妹妹的事要保密,不能随便跟人说,不然就不灵了,知道么。” 杜晓眠一点也不想让人知道黎溯川骗小孩儿的烂借口,她还要老脸。 “真的吗?”虫儿眨眨眼,立即把嘴捂上:“那我谁也不说,但妈妈你要加油哦。” 杜晓眠尴尬地扯扯嘴角,虽然她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接受了虫儿的存在,但是二胎 ,她从来没考虑过。 行李收拾完,黎溯川和杜晓眠上车,虫儿因为要去杜家找老三和老四玩,也跟着上车,顺道送他过去。 张翠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嘱咐:“川娃儿,车开慢点,莫要开小差哈。” 黎溯川看着白发苍苍却精神硬朗的老太太笑:“嗯,知道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张翠花拂手:“我能有啥事,我好得很,你们走吧,出去玩得开心。” 车子缓缓开动,后视镜里的老太太伸长了脖子张望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到了杜家店门口,虫儿跳下车像脱缰的野马,又蹦又跳:“家公家婆,小姨小舅,我来找你们玩啦。” “哎哟,我的宝贝外孙来啦,来,快让外婆抱抱。” 许艳华的泡面卷还是和四年前一样Q弹,并且还染上了时髦的酒红色,她乐呵呵地要抱外孙,但虫儿却躲开了,急着找杜晓率:“外婆我5岁啦,长大啦,不需要抱了,小舅舅呢,我来找小舅舅玩,上次他说好教玩我魔方的。” 杜晓率和杜晓蕊听到声音一起下楼,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姐姐,川哥。” 12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不像六七岁时只知道到处蹿着玩。 杜晓率手里拿着篮球,并不是很熟练地在地上拍了两下,神气地说:“虫儿,咱们今天先不玩魔方,走,去学校,我教你打蓝球。” 小屁孩儿人来疯的本性再次暴露,拍手叫好:“好好好,小舅舅是我的好哥们儿 ,小舅舅玩什么我就玩什么,小姨,你玩吗?” 杜晓蕊一脸嫌弃:“我才不玩,那是你们男生玩的东西,我跟同学约好去学校练舞,校庆要表演。” 她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头上编着小辫子,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臭美的小仙女,怎么可能去打篮球。 杜晓眠看着他们,眯着眼笑,再次觉得这个世界不可思异,上一世杜晓率因为腿脚不好,凡是跟运动相关的东西,他都躲得远远的,成天窝在家里玩游戏。 而杜晓蕊呢 ,初中开始就学台拳道,头发理得跟男生一样短,哪会是现在这副娇滴滴的模样。 “爸爸妈妈,我跟小舅舅去学校玩了,你们要玩得开心,早点回来哦。” 虫儿念念不舍道别,转身就拉起杜晓率的手:“小舅舅,我们走吧。” 大有不忍泪眼道别的悲壮感,看得杜晓眠心里直发酸。 和父母简单道完别,她和黎溯川回到车上,正式踏上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之旅。 这天是一个风和日历,阳光明媚,适合出行的日子。 他们沿着规划的路线一路游山玩水,戈壁滩,盐海,翡翠湖,沙漠公路,仿佛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都能尽收眼底。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出行的第六天,一场暴风雨突如其来。 杜晓眠和黎溯川正在赶去下一个景点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小货车在暴风雨里显得渺小而脆弱。 山路窄瘦崎岖,栅栏下面就是悬崖峭壁和翻滚的江水,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车子每打一个弯,杜晓眠都心惊胆颤。 “黎溯川……”她吐着唇脸色苍白。 “别怕,没事,有我在。”黎溯川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哗地一声巨响,前面的山体滑坡,巨石滚落,直冲小货车而来。 “黎溯川小心!”杜晓眠尖叫。 黎溯川猛打方向盘,却还是躲闪不及,小货车在巨石的撞击下滚落悬崖,被汹涌的江水一口吞并。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带着泥浆的洪水冲破车窗挤压而来,一片窒息里,杜晓眠看见黎溯川拼命解开安全带,冲破水的阻碍艰难地抱着她。 但是杜晓眠太难受,已经没有力量挣扎,世界渐渐安静下来。 混沌的意识里,杜晓眠不禁感叹: 上一世,她设想过许多次,自己的一生会怎样终结。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死得轻松干脆快,了无牵挂? 还是在养老院里无法忍受病疼折磨,随意找个高楼跳下去? 又或者,活腻了就找个安乐死合法的国家,安静地躺在床上等死。 她想过许多许多,但无论哪一种死法都是她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去,而不是现在这样,果真遇上意外快死了,却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们都还年轻,还有无限美好的日子。 他们都爱着彼此,爱着家里的老人和孩子。 他们对这个世界还有无尽的牵挂和留恋。 她不想死 ,更不想黎溯川死。 “姐!姐!你醒醒!姐……” 微妙的声音突破无尽的黑暗和沉寂,刺进杜晓眠耳朵里,她头痛欲裂,吃力地睁眼。 “姐,你醒啦?爸!妈!二姐!杜晓率,快来!大姐醒了!” 模糊的视线里,假小子欣喜若狂的面容渐渐清晰。 随即眼前的人越来越多,头发花白、满脸愁容的许艳华,一张厌世脸恨不得与世界绝交的杜晓率,老泪纵横的杜国强,还有已经为人父母,却又哭又笑的小二,杜晓婵。 “黎……黎…… ”杜晓眠眨眨眼,挤落眼眶里的泪,张张嘴却虚弱得说不出话。 “大姐!你别说话,别动,我去叫医生,医生我姐醒了!” 杜晓蕊的嚷嚷声快要冲破天花板。 医生很快给杜晓眠做了个全方面的检查,结论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身上也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身体太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大姐,你昏迷半个月了你知道么 ,吓死我们了。”杜晓蕊眼眶红润润的,用关爱智障的眼神问杜晓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杜晓眠皱着眉头努力回想,还没等她想出眉目,杜晓蕊用惊心动魄的语气给她解说:“你坐的游轮和一辆货轮在海上撞到了,那天海上狂暴风雨的,等两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然后船舱里爆水,好些乘客来不及撤离就被海水淹了,而你为了救一个小孩儿从救生挺上下去,被漩涡郑走了,差点没命。” 在杜晓蕊绘声绘色的表演下,杜晓眠也渐渐回忆起之前的情形。 她离了婚,为了庆祝自己恢复单身,于是上了游轮,不料游轮出了意外,而自己在暴风雨里被海水冲走了。 所以她昏迷了十五天,现在才醒过来。 所以,她还没有死,也没有重生回到过去。 可黎溯川和虫儿怎么回事? 难道只是她昏迷期间的一个梦? 是她用幻想捏造出来的两个不存在的人? 第23章 杜晓眠躺在床上不说话, 眼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如果一切都是虚幻的, 那也太过真实了,到现在, 她仍旧记得在那个小房子里那一对父子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她惊惶过, 挣扎过,自责过,妥协过, 也由衷地喜悦和幸福过。 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但醒来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真是太讽刺了。 杜晓蕊急了:“哎,大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爸妈, 你们快跟大姐说说话啊,杜晓率, 你愣着像个木头干嘛, 快想想办啊。” 但杜晓率只是紧张地看着杜晓眠不说话,杜国强则是干着急。 许艳华忧心冲冲地看了杜晓眠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眠眠呐, 你是在为离婚的事难过吗?别难过啊,是妈不对,妈之前不该拦着你,不该叫你忍着,你想离就离, 妈以后再也不干涉你的决定了啊,只要你开心就好,没有什么比你开心更重要。” 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许艳华又回来了,杜晓眠闭上眼不想看,也不想听,无力地说:“我没事,你们,回去吧,我想,想休息一会儿……” 出事前,她跟许艳华就离婚的事又吵了一架,许艳华试图力挽狂澜阻止她,掏心掏肺地劝:“虽然方向东不是个东西,但当初你就不该由着性子胡来,要是自己早生个孩子就好了,外面那些女人哪里会有机会钻空子,你都40岁了,没有孩子,没有男人,离了婚可怎么办,别离啊,忍忍不就过去了……” 杜晓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许艳华眼里就那么废物,离了男人不能活似的,于是说:“我为什么要生孩子来浪费时间,我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靠任何人给我养老,我的事你别管,这个婚一定要离。” 于是母女两人客客气气了十二年,再次因为离婚的事大动干戈。 “杜晓率,你带爸妈先回去休息吧,二姐也回去带孩子,我守着大姐。”一人行离开病房后,杜晓蕊说。 许艳华一脸不安:“你大姐她……医生说你大姐那个求生,求生……” 她想半天也想不起医生说的那个词,干着急。 杜晓蕊心领神会,拍胸口保证:“我知道,我明白,妈,你放心,我会看好大姐,不让她出事的。” “那我跟你爸明天再来看她。”许艳华和杜国强这才跟着杜晓率离开。 他们本来一直住在小县城里开店的,是收到杜晓眠出事的消息才风尘仆仆赶过来,现在住在杜晓眠的房子里。 所有人都离开后,杜晓蕊不由得看着紧闭的房门皱眉,医生说她大姐之所以昏迷十五天还醒不过来,是因为求生欲太低,可把许艳华和杜国强吓破了胆,人一醒,许艳华就立马道歉服软,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但她大姐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为方向东那个人渣难过,绝对不可能。 当初大姐离婚的时候有多果断,她可以是亲眼看见的。 杜晓蕊再次开门进去时,看见杜晓眠茫然地看着颤抖不已起手,沙哑地问:“蕊蕊……真的只,过了半个月吗?” 杜晓蕊急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嗯,是的大姐,你昏迷了半个月。” 杜晓眠的表情变得麻木:“可,为什么……我觉得,已经,过了,漫长的……一辈子。” “啊?”杜晓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姐你说什么啊,你怎么了?” 杜晓眠再次闭眼:“没事,只是,有点累……” 杜晓蕊:“那你好好休息啊,你昏迷了十五天都没吃过饭,体力和精神都跟不上。” 接下来的几天,自然就进入了探病高峰期,第一个来的,是杜晓眠的死党兼编辑——高颜。 从杜晓眠开始写作起,高颜就一直带着她。 一开始两人只是网络上联系,后来因为版权的事,见面次数越来越多,能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 ,杜晓眠决定结婚和离婚,第一个通知的人都是高颜,而不是方向东。 高颜抱着她又哭又笑了一会儿就开始聊正事,毕竟两人都是工作狂,不然也不会一拍即合。 “对了,那个剧本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高颜问。 杜晓眠一筹莫展:“什么剧本?” 高颜:“就是女主间歇性失意那个?不记得了?你出事前我跟你提过的?” 杜晓眠头痛地揉太阳穴,零星的记忆再次回潮。 由于杜晓眠担任编剧,把自己的小说改编成了电视剧,并且市场反应很好,所以之前合作的制作方正在筹备的新剧也想请她改编。 但是杜晓眠还在考虑,并不是很想接,毕竟小说的原作不是她,她也未必能掌握原著的精髓。 在船上休息时,她偶尔会想起这件事,想象得了这个病的女主生活状态会变成什么样。 杜晓眠拍着脑袋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梦里会经常失忆,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中把这个小说的设定带进去了。 疾病会让人变得软弱,所以她才会在梦里越来越依赖黎溯川。 所以,醒来以后才会这么难受。 “不接,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什么也不想做。”杜晓眠恼羞成怒地说。 “不接就不接嘛,干嘛这么凶。”高颜撇嘴,“那你好好休息,我帮你回绝制作方。” 杜晓眠手掌盖住眼睛,不耐烦地点头:“嗯,你可以走了。” 在医院休养了三天,杜晓眠勉强可以下床走路了,杜国强见状,终于可以放心回县开店,留许艳华下来照看她。 这天许艳华回家煲汤去了,老二家里女儿才不到一岁,人走不开,而老三有事回学校,医院里只剩无业游民老四陪她。 杜晓眠在病房里呆久了闲得发慌,冲杜晓眠招手:“杜晓率过来,扶我出去转转。” 杜晓率放下正在运行游戏的手机,顶着一头染着枯黄的头发很是犹豫:“你行吗?” 杜晓眠拧起眉要发火的样子:“行不行,你扶我出去不就知道了,就知道玩游戏,信不信我把你手机砸了。” “那好吧,但只能一会儿,很快就回来。”杜晓率板着脸斟酌半晌,为了保全自己的手机,只能屈服。 两姐弟一路到楼下都没有什么交流,主要是杜晓率太闷了,从来不会主动找话题,问一句答一句,杜晓眠现在很心累,不想搭理他。 杜晓眠在人肉支架的搀扶下,漫无目地的晃悠,没一会儿,身体也跟着累了,于是只能打道回府,然而回去的路上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晓眠最不想看到的人——方向东。 她原本想装作没看见,就此别过,谁料方向东偏偏往她跟前凑,还说是特意来探病的,问了护士才找到楼下。 杜晓眼瞅了一眼自己的人肉支架,眼看那小子冷着脸紧咬牙关,生怕他突然炸毛扑上去咬人,赶紧找个借口把他支开:“我渴了帅帅,去给我买瓶水吧,要苏打的,薄荷味儿。” “那你坐稳,我很快就回来。”杜晓率迟疑了半晌妥协,恶狠狠地瞪了方向东两眼才瘸着腿朝医院外面走。 方向东被瞪得不自然地扶了扶斯文人标配的眼镜,以掩饰心里的慌张。 这个前小舅子他是不想惹的,在他看来,杜晓率不仅从小身体有残疾,心里还有缺陷,是个动不动就发狂,随时准备进警察局的预备牢犯,他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杜晓率最近一次发狂是在一个月前。 得知方向东背着杜晓眠在外面养了个一岁大的儿子后,小瘸子二话不说拿起棒球棍直接冲到方向东公司一通打砸,连保安都制不住,还是杜晓眠去把人带走的。 要不是方向东躲得快,可能到现在跟杜晓眠就是病友了。 但是看在杜晓眠的面子再加上自己理亏的份上,方向东没有报警,连办公室的装修费都没有索赔,他在做人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眼看杜晓率走远了,方向东理了理定制西服关切地问:“听说你醒了,所以我来看看,怎么样,身体恢复得还行吗?” 他这个人看起来高高瘦瘦的,斯文俊秀,涵养及好,四十多岁的年纪没让他出老相,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稳重和韵味,再加上事业有成,年轻女孩儿们会争着给他生孩子,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当初一开始吸引杜晓眠的也是那分温文儒雅的气质。 杜晓眠靠在长椅上懒懒地晒着太阳,语气也是心平气和的:“其实你不必这么客气,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用来看我。” 方向东尴尬地扶了扶眼镜,真心实意地说:“毕竟这么多年夫妻,知道你出事我很难过 ,也很自责,是我对不起你。” 杜晓眠摇头:“我出事跟你没有关系,又不是你作法让天老爷下暴风雨的,你不用自责。” “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或许就不会上那艘游轮。” 相处这么多年,方向东对杜晓眠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遇到不开心的事她就一个人出门散心,当初他们认识的时候就是在旅途上。 一个女孩东走西游,全靠心里的一份孤勇。 那份独立、洒脱和自信,曾经深深吸引着方向东,即使了解她的家庭以后,他也毫不介意,热烈地追求她。 “这话我不爱听。”杜晓眠反驳道:“我出不出门玩,会上哪条船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既然选择了,就能承受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自责或负责,就像我当初选择你,现在离婚了,我也能承受,离开你我能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我会很快开启新生活,不会失眠半夜睡不着就怨恨你,甚至打电话骂你几句发泄图心里痛快。” “……”方向东被杜晓眠的言辞凿凿说得一时无语,半晌后才扶了扶眼镜勉强扯出笑:“你永远都这么理智、独立……但是晓眠,有时候女人太理智太独立了并不是好事,这么多年,你总是不吵不闹 ,从来没有对我撒过娇,甚至离婚,也是让律师直接跟我谈,没有骂过我一句,有时候我觉得,你之所以这么理智冷静,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杜晓眠听这话愣住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向东半天,爽快地点头:“对,从来没有爱过。” 在方向东大失所望感慨万千的表情转换过程中,她又很快讥诮一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行,我成全你,这样你就可以给自己的背叛找一个正当理由,卸下负罪感,心安理得地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方向东了解杜晓眠,杜晓眠也了解方向东,他们这些斯文人,就连犯错误,也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又道:“其实我觉得男人太善变了也不好,不能因为自己年轻时顾着创业,一两个月不着家,就觉得女人独立自主好,等自己上了年纪事业有成就觉得女人爱撒娇爱哭闹好,一个女人怎么样才算好,只有她自己能决定,别人说了不算。” 方向东脸色顿时青白交加,半天说不出话。 杜晓眠遇到方向东的时候正是他第一次创业失败,心情低落旅游散心的时候。 跟杜晓眠在一起后,他很快重整旗鼓,开始第二轮创业,创业初期,一个月三十天,起码有二十天都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度过的,但杜晓眠并没有因为此责怪他,还经常做好吃地给他送过去。 公司起步以后,为了扩展事业,又是三天两头出差,两人聚少离多,杜晓眠仍旧没有跟他闹过。 那个时候,方向东是真正发自内心地感激她,喜欢她,觉得她天上有地下无的。 但是人总是贪心的,有了老婆,有了事业,年轻大了以后,他还特别想要一个孩子。 这违反了他当初跟杜晓眠以不要孩子为前提结婚的约定。 他没没有办法,最后找了别的女人。 杜晓眠吃力地站起来拍拍屁股笑:“抱歉,我这几天心情很不好,不过不是因为你,如果说了什么过份的话伤害了你,也请多多包涵,并且,为了你的家庭和睦,咱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吧。” 回病房的路上,杜晓眠望着天吐气,回想自己这一段失败的婚姻,不难过是假的,但更多的是失望。 她思绪飘忽地走,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医院大厅,迎面走来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锃亮的皮鞋磕在地板上,嗒嗒地响,像一支小型突击队,跟医院里的白衣大挂和病号服格格不入。 杜晓眠静静地看着 ,渐渐地瞳孔骤缩,目光聚焦在了为首的男人身上。 他脸色憔悴苍白,额头上缠着纱布,黑色的西服外套内,白色的衬衣扣子随意开到了第二颗,但眼神却是冰冷刺骨的,全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让人见了想要退避三舍。 他步子迈得很快,旁边的女助理拿着文件,踩着高跟鞋,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节奏汇报工作。 一群人越走越近,杜晓眠站在他们的对面,脑子一片空白,两腿像木桩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那张脸分明就和黎溯川一模一样。 梦里的人,毫无征兆地突破梦境闯到她眼前,杜晓眠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 突地,男人的注意力从女助理的文件上收回,抬眼,视线和杜晓眠赫然相撞。 男人拧起眉,眼神里有惊讶,有疑惑,但不管什么情绪都只是短暂一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冷漠。 他没有因此放慢脚步,两人目光交错,交错…… 直到几秒之后擦肩而过。 一行人,大步生风 ,吹得杜晓眠后脊发寒。 一阵萧瑟中,她听见男人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马上给我订今晚的机票,我要亲自过去谈。” “可是您的身体……”助理为难。 “我花钱顾你不是让你说废话的。” “好的,黎总。” 杜晓眠猛地回头,望向那人即将消失的背影,不知不觉,眼泪夺眶而出。 “姐!”杜晓率拿着苏打水一踮一踮地跑过来,“不是让你等我么。” 杜晓眠回过神,扭头仓皇抹掉眼泪说:“走着走着忘了。” 走近了后,杜晓率目光落到杜晓眠泛红的眼睛上,脸色一点一点变黑,咬牙切齿地骂:“方向东那个狗日的!看老子不弄子他!” 小瘸子瞬间爆发,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转身就要去找方向东算帐。 杜晓眠心头一跳,急忙抓着他胳膊:“你干嘛,回来!” 杜晓率原地踏步,像即将顶着尖角冲出去的公牛:“弄他!” “跟他没关系,我眼睛刚才不小心进了渣滓。”杜晓眠体力不支,抓着他的手都在抖。 “你当我傻!”杜晓率回头瞪眼,一副老子什么都懂的模样。 “我看你也没见得多聪明。”杜晓眠气得头痛,板下脸说:“你到底听不听话?!你动不动就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 杜晓率终于泄了气低头,但表情仍旧气轰轰的,像是被人屈打成招的模样。 杜晓眠:“快扶我回去,要是有老毛病,现在肯定被你气翻了。” 杜晓率不再吭声,老实扶起杜晓眠胳膊,两人慢吞吞朝电梯走。 停车场,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黎溯川面无表情坐进去,随着车门关闭,随行的助理秘书通通松了一口气,结果那口气刚到喉咙口,还没吐出来,只见车窗滑下来,男人侧颜俊美无可挑剔,但说话的语气锋利得跟刀子似的:“哦对了,这次游轮上的人员名单,晚上8点之前,我要在我手机上看到。” 虽然不明白老板的用意,但点头哈腰说‘是’总是对的。 “好的,老板。”做为黎溯川生活兼私人秘书的郑捷笑着回应。 但热脸贴了冷屁股,老板吩咐完就按上车窗,一个眼神都不给。 车子缓缓启动,一群如履薄冰的高级白领终于能够顺顺当当地喘口气,松领带地松领带,扇风的扇风。 “你们有没有觉得,老板这次受伤醒来后更加阴晴不定,难以伺候了。”女助理看着车尾巴摇头叹气。 “可不是,伤那么重也不好好休息,把所有人叫到病房汇报工作。” 人事经理点头。 财务总监八卦地挤眉毛:“我觉得老板大概光棍久了有点那个啥?听说他刚醒来的时候闹着要找老婆” 女助理看着郑捷:“那天郑秘书不是在么?具体什么情况问他不就清楚了。” “老板的事也是你们能够随便讨论的?统统不想要饭碗了是不是?”郑捷义正言辞地教训一通,话落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两眼直发光:“不过那天简直是修罗场,太刺激了,你们没看到老板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差点没把医生勒得个半死,一口咬定自己老婆被他们藏起来了,强行给他打了一支镇定剂才消停,后来,他把自己关在病房里面整整一天,一句话也没说,再后来,就再没提过老婆的事了。 ” “他不是恐婚吗?怎么突然要找老婆?” “鬼才知道啊,大概梦里面有老婆吧。” “哈哈哈……” …… 这群下属私下来会八卦成什么样,黎溯川是能够想象的,闹了这么大个笑话,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竟然在梦里跟一个女人组建了家庭,养育了孩子,并且对这个女人无条件的迁就和包容。 他黎溯川大概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像梦里一样毫无原则地爱一个人。 他只爱钱,他的时间都花在了挣钱上,女人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 他甚至从来没想过跟哪个女人走进婚姻。 这都什么乱七八遭的梦? 黎溯川头痛得抽气,手使劲揉太阳穴,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医院客厅里,那个瘦弱憔悴的女人眼含泪光看着自己的模样。 那张脸竟然和他梦里的老婆模样一模一样。 太荒唐了,他黎溯川竟然会把一个从来不认识的女人装进梦里,编造一系列和她幸福美满的生活。 要是让外人知道,肯定会笑个三天三夜找不到牙。 晚上八点,上飞机之前,黎溯川的手机准时响了,郑捷把游轮上所有客人名单发了过来。 黎溯川收到名单后,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人长得像就够了,如果连名字也一样,那就只能当灵异事件处理了。 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滑,看到‘杜晓眠’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时,他再次震惊得无语凝噎。 太阳穴突突地跳,黎溯川头痛欲裂,还真TM见鬼了。 平息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把杜晓眠的名字发给郑捷,附带信息:把她的信息查一下,明天之前发给我。 如果没有在医院里见到黎溯川,杜晓眠可能会只当自己创作能力进化到了梦里,异想天开想,做了个不切实际的梦。 她会不断告诉自己统统忘记,哪怕过程会有点纠结,但也只是暂时的。 但是现在…… 杜晓眠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帅帅,这次事故有多少人受伤?” 杜晓率一门心思玩游戏,头也不抬:“不知道。” “有多少人住在这个医院里?” “不知道。” “有没有姓黎的?”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杜晓眠心里突地蹿上了一股无名火,抽着气说:“你过来。” “干嘛?”杜晓眠凑过来,人还没坐稳,就见杜晓眠的手往他头上挠,于是条件反射护着自己烫成玉米须的头发往后撤。 杜晓眠顿时瞪眼:“你敢躲?” 杜晓率不敢躲,又讪讪把头送回去:“你能不能别……” 话没说完,杜晓眠的手就抓在他头发上一阵乱抚,把小瘸子自认为年轻而又时尚的发型抚成一团杂草,嘴里骂道:“那你知道什么?一天到晚不是打架,就是打游戏,就不能干点正事?” 她嘴里虽然骂,但心情却平静了些许,杜晓率发质偏软,摸起了柔柔顺顺的,就跟撸猫一样,挺舒服。 她舒服了,但杜晓率就惨了,脑袋被抓得左右摇晃,却不能还口,更不能还手,只能愤愤不平的低着头,那表情真的是敢怒不敢言。 简直是大型家暴现场。 等到杜晓眠气撒完了,收回手,他才急忙两三下把自己发型理回去。 “要不你报个培训班学点什么?挑个你喜欢的。”杜晓眠突发奇想。 杜晓率撤回去,离杜晓眠的爪子一米远:“我就喜欢游戏,游戏也能挣钱。” 他的确十六岁以后就没问家里要钱,在外面瞎混全靠自己。 杜晓眠叹气:“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杜晓率倔强地低下头:“我觉得游戏挺好的,其它什么也不想学。” 杜晓眠无言以对,两姐弟的谈话无疾而终。 不过杜晓眠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第二天,又来一批探病的,其中一个是被她救起小孩儿的父亲。 小孩儿父亲程峰带了许多礼物,郑重表示感谢:“杜小姐,那天要不是你和黎先生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可能我们就要失去童童了,你和黎先生都是我们程家的大恩人,实在无以回报。” 杜晓眠被‘黎先生’三个字刺得心头一颤:“你是说黎先生?” 程峰点头:“是的,恒越总裁黎溯川,黎总,不过他工作太忙,昨天就出院了 ,我到现在还没能当面感谢他,之前一直在家陪孩子,他受了惊吓,最近情绪很敏感。” “……” 猜想得到证实,杜晓眠心脏狂跳,陷入了回忆。 那天场面太乱,天又黑,人在水里泡久了以后,面对面也认不出来。 杜晓眠对那天黎溯川的脸没有任何记忆点,只记得混乱中有一个男人游过来,帮她一起把小孩送上救生挺,不料小孩刚脱手,又一股浪潮扑过来,把自己和那个男人都卷走了,再后来的事,她就不记得。 据说他们是十几个小时之后,在附近一个小岛的岸边被搜救的人找到的。 杜晓眠在搜索器里输入黎溯川的名字,得到的有效信息不是太多,但都是负面的。 恒越集团创始人,近两年福布斯榜上新贵,眼光独道,果断杀伐,对敌手赶尽杀绝,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唯利是图,没有社会责任感的卑劣商人。 她又搜恒越集团,信息相对多些,一个以开发新能源为主业的大型企业,近两年在国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近30%的市场,并且跟多个世界顶尖企业也有合作,逼得竞争对手连连败退,对方企业老总不止一次在媒体上公开指责恒越不正当竞争…… 放下手机,杜晓眠的心情难以描述。 现实中的黎溯川和梦里的黎溯川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梦里的他是年纪轻轻二十几岁就开启了养老模式,而现实的他一把年纪,哦不,37岁的男人应该还处于黄金阶段,一点也不显老,却还在商场里厮杀,大有杀红的眼停不下来的趋势。 哪怕长相一样,名字一样,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梦里的一切不过是自己毫无根据的幻想罢了。 梦见自己和富豪结婚生子,也真是够搞笑的。 杜晓眠自嘲地想。 一个星期以后,杜晓眠出院了,许艳华原本打算留下来照顾她,却被她拒绝了。 经过这次意外,许艳华对杜晓眠的态度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长期相处,杜晓眠会压抑得窒息。 杜晓蕊原本打算留下来陪她,也被她赶回学校去了,至于杜晓率大概又泡在网吧,整天见不到人。 杜晓眠的生活很快恢复了结婚以前的状态,一个人吃饭,逛街,写稿,睡觉。 除了偶尔想想那场无厘头的梦会失眠,偶尔看到恒越集团尤其是黎溯川相关的新闻会不自觉收藏起来,其他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一个月后,程峰邀请她参加童童的五岁的生日宴会。 杜晓眠的第一反应是婉拒,这种场合她并不适应,但听到程峰说黎先生也会参加时,她硬生生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还一口答应了。 她知道明这样做不太理智,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并且执行力超强,当天下午就背着包包出门,买衣服,做头发,做指甲,进美容院,一条龙全方位包装,一样也不落。 第24章 “女士, 您想要什么发型呢?” 托尼小哥对着镜子亲切地问。 杜晓眠琢磨了一下, 回笑:“能稍微减龄一点就行。” “那您看这款喜欢吗?这个发型最近在H国很火,非常适合您这种脸型, 不仅可以减龄, 还会让您看起来非常元气可爱。” 杜晓眠被可爱两个字肉麻得起鸡皮疙瘩:“我这个年龄就不走什么可爱路线了吧。” 她觉得自己大概除了脸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跟可爱沾边。 托尼小哥不以为然:“您看起来很年轻啊,您应该也就二十多岁吧, 这个发型真的很适合您。” 杜晓眠连连摇头:“算了,换一个吧。” 这些托尼小哥的嘴都是抹过油的,滑得很,杜晓眠还不至于被几句好话冲昏头脑,真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不过她的确看起来小。 天生娃娃脸, 没有生过孩子, 平时又注重保养,除了写稿子, 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 不然也不会被许艳华叫杜眠虫。 最后托尼小哥给她设计了一款当下流行的锁骨发,搭上薄薄的空气刘海,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确实减龄效果不错。 到了生日会那天,杜晓眠穿起精心挑选的裙子,踩着跟自己并不太熟络的高跟鞋,还认真地化了个妆,对着镜子照满意了才出门。 因为鞋子的原因, 杜晓眠没有开车,而是用打车软件叫了个车送自己去目的地。 程峰夫妇是搞艺术的,杜晓眠从之前的交谈中有所了解,但出乎她预料的是,童童的爷爷还是本市有名的富商,因着宝贝孙子劫后余生,为了驱走晦气,老爷子把这个生日会扮得很隆重,邀请了一大批商界人士,宴会上富豪大佬们凯凯而谈,杜晓眠这个习惯宅在家里的小言文写手突然觉得无地自容,巴不得找个小黑屋面壁思过。 幸好陈峰的妻子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在杜晓眠进别墅后局促了几分钟,就以要特地感谢她为由,把她带去楼上客房里,让童童带陪杜晓眠玩。 杜晓眠送上生日礼物,五岁的小男孩儿接过礼物后,瞳孔清澈透明,望着杜晓眠奶声奶气地喊:“谢谢杜阿姨的礼物,还谢谢杜阿姨救了我,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童童的礼物是一张自己作的画,画的内容也很丰富,有海,有风有雨,还有一个溺水的小孩,被一个挥着翅膀,头顶光环,面带圣母般微笑的女人从海里抱起来。 杜晓眠看着画不禁感叹,不愧是艺术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能画出这么灵动的画。 随即她又忍不住想,同样是5岁的男孩儿,为什么虫儿这个年纪却只对吃有想法,难道是因为父母都是吃货? 等等!她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又浮想联翩后,杜晓眠的神情长达几十秒的时间都是恍惚和呆滞的。 “杜阿姨,杜阿姨,杜阿姨你怎么了?” 肉肉嫩嫩的小手在眼神晃,杜晓眠回过神,轻声道:“没事,童童画得太好了,阿姨很喜欢,谢谢。” 童童:“不客气,是我要谢谢阿姨。” 杜晓眠站起身有些尴尬地问童童母亲:“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童童母亲:“出门左拐第三间,我带你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杜晓眠局促地摇头,抬步去洗手间,路过走廊时正好遇到程峰和另一个男人一起上楼而。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是黎溯川。 他仍旧一身黑色的西服裹身,森冷,禁|欲,从头发到鞋子都一丝不苟,也从头到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杜晓眠虽然早就做好了在这里遇到他的准备,但是当他毫无征兆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心脏还是为之一震。 “嗯?杜小姐,真巧,来,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那天和你一起救下童童的黎总。”程峰说,“黎总,这位是杜小姐。” 黎溯川闻言,清冷的目光看着杜晓眠,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语气更是梳理而冷漠:“你好,黎溯川。” 杜晓眠僵硬地牵起嘴角,也伸出手:“你好,杜晓眠。” 掌心相贴,六月的天,两个人的手掌竟然都是冰凉的。 短短几秒钟,一触既分,也不知道是这别墅里冷气太足了还是怎么的,杜晓眠觉得更冷了。 “你们聊,我先失陪。”她笑着说。 程峰:“杜小姐脸色不是很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啊。”杜晓眠露出尴尬的表情:“我只是……想去一下洗手间。” 程峰:“哦,那你请便,黎总这边请,书房在最左边,我父亲很快就上来。” 黎溯川:“好的,有劳程少带路。” 杜晓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出门前抹了腮红,脸还是惨白一片,眼眶有点酸,却流不出泪,因为没有落泪的理由。 虫儿只存在于梦里,是虚幻的,根本就不存在,而黎溯川不仅跟梦里的人截然不同,还跟本不认识自己。 一切都都是知道的,她只是管不住自己抱着侥幸心理来这里见一面罢了。 现在终于见到了,同她预想的一样,自己在黎溯川眼里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仅止而已,所有的梦在醒来的一刻就终结了。 杜晓眠对着镜子吸气吐气,直到心情平复了才出去。 回到房间,没一会儿,童童的爷爷程万山和黎溯川也过来了。 程老爷子和黎溯川大概刚把公事谈完,并且相谈甚欢,两人一路都带着笑。 进屋以后,童童为表示感谢,也向黎溯川送出一副自己亲手画的画,内容和杜晓眠那副大同小异,圣母变成了内裤外穿的超人。 黎溯川看着画上的人,拧起眉,表情一言难尽,最后居高临下地拍拍小男孩儿的头,昧着良心说:“嗯,画得不错。” 杜晓眠扭过头,不受控制地扯了扯嘴角。 之后,程万山豪言壮语要满足杜晓眠一个要求,以感谢她对宝贝孙子的救命之恩,还承诺,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开口就有效。 盛情难却,杜晓眠无力推拒,只能受着。 不过她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开这个口。 她不是一个有物质欲强的人,对衣服包包的牌子都没有特别要求,只要保证钱够花就行。 现在凭她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戳戳有余,所以,她还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富豪相助的地方。 晚上八点,童童的生日宴正式开始,小男儿被他的爷爷抱着,把比自己还高的蛋糕顶端的蜡烛吹灭,在场所有人为他唱生日歌祝福,杜晓眠缩在角落里,看着这热闹的一幕会心一笑,觉得能救下这孩子挺好,至少他的亲人不会因为失去他而难过。 生日歌后,杜晓眠远远望了一眼正在跟几个商界人士凯凯而谈的黎溯川,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离她太远,她无法涉足。 程峰本来是要派车送杜晓眠回去的,但是杜晓眠回绝了。 她在别墅里憋得心里发慌,想出去吹吹风,散散步,并且程家的别墅离她的家也不远。 离开程家时,快到晚上九点,杜晓眠漫不经心地一个人在路上走,高跟鞋不怎么配合,她干脆脱了提手上,光着脚走。 一路上都有灯,也有车,她一点也不怕。 她在深刻地反思,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腿非要来这个宴会。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病,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竟然会被一个虚幻的梦干扰这么久。 她气得连路都不想走了,在路边的花坛边坐下来,给自己点了根烟,一边吸一边消气。 黎溯川坐在车厢里,应酬了一个晚上,喝了酒,头又开始痛,他慢悠悠地揉太阳穴,不经意间,路边一个娇俏的身影从他的余光中一晃而过,没等他来得及看真切,车子已经越过对方,开了老远。 “等等,倒回去。”他对着司机的后脑勺冷声说。 司机不知道他想干嘛,很是为难:“黎总,这里是单行道,不能倒车,不过前面有一个转盘,可以打个湾,从对面绕回来。” 黎溯川头靠在后座上,闭着眼吐气,犹豫了几秒才道:“绕吧,快点。” 司机:“好的。” 车子很快绕过转盘,回到刚才的路开进去。 这回黎溯川擦亮了眼,盯着前方,在距离那个身影十几米远的地方道:“好了,停 下。” 司机本来想说这个地方不让停车,但是想想老板的恶劣脾气,再想想老板鼓鼓的钱包,算了,开罚单就开罚单吧。 车子靠边停下,黑色的车身隐没在黑夜里不易察觉,只有黎溯川的瞳孔亮着异样的光。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路边的女人,她今天穿着黑色的小礼服,鱼尾裙摆刚到膝盖,露出纤瘦匀称的小腿以及小巧的,脚丫…… 她竟然把鞋子脱了! 黎溯川不由得再次揉太阳穴,头痛缓解了一些之后,再次看向那个女人。 她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天,指尖的烟头闪着腥红的火,她娴熟地抽了一口又一口。 昏黄的路灯洒在她身上,把她衬托得形单影只,像一个迷路地孩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快到晚上11点,司机看看时间,看看后视镜里的老板,再顺着老板的目光看向路边的女人。 两人像在比耐力似的,谁也没有动身的意思。 司机内心快崩溃了,他还跟哥们儿约了宵夜吃麻辣小龙虾呢。 就在他打算冒死打破这一晚上的和谐时,老板发话:“走吧。” “好的。”司机心情多云转晴,不料刚发动车子,经过那个女人时,老板又突地一声令下:“停!” 杜晓眠抽完最后一根烟打算提起鞋子继续走,却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突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自己跟前,随即车门打开,高挑英俊的男人走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中年男人的感情,每跨一步所需勇气多小年轻们十倍不止,此处应有掌声 下一更应该在28号上午 第25章 杜晓眠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黎溯……”名字叫到一半嘎然止声, 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跟黎溯川还不熟,贸然叫人家名字很不礼貌, 于是改口道:“黎总, 你怎么在这里?” 黎溯川紧锁着眉头,单手插进裤兜,用例行公事的口吻说:“我碰巧路过, 见杜小姐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帮助吗?” 这话说得很有条理,也很有风度,杜晓眠听不出任何异常,但司机的顺风耳动了动, 缩起脖子差点没笑出声。 好巧哦, 车子已经开过去了,特地绕回来, 默默无闻盯着人家看了半个小时才现身, 真的好个‘碰巧’。 “没事,不用,没什么困难, 黎总多虑了,我就……”杜晓眠尴尬地笑了笑,一只手拿着童童送的画,一只手提着鞋子:“我就一个人散散步。” “真的?”黎溯川黑沉的眸子审视着杜晓眠。 杜晓眠点头:“真的,黎总不用管我, 回去吧。” 黎溯川沉默几秒:“行,那我先行一步。” 他转身回到车前,手拉开车门即将坐进去的瞬间又停下来了,顿了顿回头说:“已经很晚了,杜小姐一个人在路上很不安全,要我不送你回去吧。” “不……” 杜晓眠话没说完,被黎溯川打断:“你是程老爷子孙子的救命恩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让他知道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路上,我不好交差,毕竟我跟他刚谈好一个合作项目,还没有正式签合同,你不能害我吧。” “我……” 杜晓眠刚开口,又被打断:“地址。” 黎溯川拉开车门侧身等着,大有你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的意思。 杜晓眠犹豫半晌,灰头土脸地钻进车里,报上自家地址。 封闭的车厢里,杜晓眠抿着唇不说话,因为她刚才吸了很多烟,味儿很重。 并且她现在心情很复杂,也很窝火,为什么她前一秒刚决定斩断一切对黎溯川的幻想,下一秒他就跳在自己面前蹦跶,像是在笑话自己所有的纠结和挣扎都将前功尽弃。 气氛安静得诡异,两人共处一个车厢,十来分钟车程,竟然没人主动说过一句话。 空气里酒味儿和烟味儿交杂融合,让每一次呼吸都挑逗着人脆弱的神经,杜晓眠手握成了拳放在膝盖上,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要阵定。 而黎溯川双腿交叠,看似泰然自若地坐着,头却扭着,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 玻璃反着光,里面印着杜晓眠僵硬的身板和紧绷的侧脸,以及小巧的耳垂上钻石耳钉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黎溯川的目光像有了焦点,紧紧盯着那点光看,直到车子再次停下来,杜晓眠推门下车,他才回过神,对着她的背影喊:“杜小姐,你的鞋。” 他喊的同时,杜晓眠也想起被她落下的鞋,迅速回头拿,却正好与黎溯川凑上来的脸面面相觑,再差那么短短的几厘米,两人的头就要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杜晓眠在黎溯川的瞳孔里看到了张皇而错乱的自己。 “谢谢黎总,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她接过鞋,关上车门,光着脚丫大步往家里走。 黎溯川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入小区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对司机说:“走吧。” “好的,黎总。” 司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心里在滴血,晚上的麻小泡汤了。 黎溯川对司机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掏出手机,找出一个文档,手指随意滑动,里面的信息翻滚: 杜晓眠,女,40岁 ,自由作家兼编剧,生日19**年10月18日,血型B,星座射手…… 这是一个月前秘书发给他的,他现在习惯没事儿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打发时间。 他对杜晓眠的信息了如指掌,倒背如流,知道她刚离婚,知道她家里几口人,还知道她写小说的笔名。 可这又如何,他不过是好奇无缘无故钻进自己梦里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罢了。 这天晚上杜晓眠又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个梦经过黎溯川的乱撞,更加变本加厉地纠缠她。 但她又心里了然,现实中的黎溯川跟梦里的黎溯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跟自己更不是。 接下来的几天,睡眠质量依然很差。 杜晓眠有点慌,她不想自己被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托垮。 所以,她决定找个心理医生给自己治治病。 心理医生是朋友介绍的,姓顾,据说很权威,杜晓眠抱着抓救命稻草的心情跟医生约好就诊时间。 这天下午,她顶着熊猫眼,精神恍惚地去诊所。 去得早了些,助理给她递上水说医生还在会诊,让她先等一会儿,杜晓眠点头,安静地坐在大厅等。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开门声和脚步声相继响起,杜晓眠寻声望过去,两个男人一白一黑走过来。 白的是医生,而黑的,竟然是黎溯川…… 视线相撞,两人都是一愣,杜晓眠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震惊?尴尬?似乎都有,但更多的是好奇,他怎么也在这里。 黎溯川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好奇的目光,太阳穴突突地跳。 “杜小姐,好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招呼。 杜晓眠不自然地挠后脑勺:“嗯,是挺巧的。”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黎溯川果断结束的对话。 杜晓眠求之不得。 等黎溯川大步生风地走了,顾医生才反应过来:“杜小姐和黎先生认识?” 杜晓眠淡淡一笑:“只见过一面,并不太熟悉。” 顾医生看出她并不想对此过多交流,于是转移话题:“抱歉让顾小姐久等了,我们现在开始吧,请随我到办公室。” 办公室布置很温馨,并不会让人产生自己有病得治的紧张感,顾医生也很亲切随合地问:“杜小姐是有什么困扰,需要我帮助吗?” 杜晓眠确实困扰得要死,酝酿了半天,难以启止地说:“我前段时间受伤昏迷了半个月,昏迷期间,我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杜晓眠闭着眼,慢慢回忆,把梦里的内容详细地描述出来,那一种跌落江水的后怕和醒来时痛失所有的绝望再次席卷而来,腐蚀着她心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她第一次把压在心里一个多月的梦讲给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听。 她闭着眼,看不见医生震惊以及不可思异的表情,顾自地说:“我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很快就能忘掉,可是后来,渐渐地我发现,我梦里的丈夫竟然在现实生活里真实存在着,长相名字都一模一样,只是我们从来不认识,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很想忘,但是忘不掉,我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失眠……” “顾医生,我该怎么办?”她眼角挂着泪,表情难过而又无助。 在杜晓眠睁眼的瞬间,顾医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了自己惊讶的表情,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梦,有可能是人们对白天所见所想的延续,也有可能是人们潜意识里对自己或周围事物的期许和设想,杜小姐,是不是你心里一直期望弟弟没有受伤,期望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才会做这个梦?” 杜晓眠抿了抿唇:“这些年我找了许多医生,还是没有办法治好我弟弟的腿,我确实无数次设想过,要是他没有受伤,现在会是什么样,但是家庭……”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其实我是丁克主义,刚离婚不久,但离婚的时候没有不甘,更没有后悔,甚至在梦里我一开始都想着要洒脱自由,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失忆,就陷入一场奇怪的婚姻,脱不了身,我一开始非常挣扎和纠结,但是丈夫对我很好很好,孩子也很可爱,他们让我对婚姻和家庭的可能性有了另一种全新的理解……” 顾医生:“所以你渐渐接受,并陷在了其中。” 杜晓眠沉默良久点头:“嗯。” 顾医生又说:“其实杜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一直对小孩排斥,其实是因为你弟弟受伤的关系,你弟弟的伤在你心理造成的阴影,让你不想生孩子,因为你害怕照看不好,就会像你弟弟一样落下终身残疾。” 杜晓眠脑子里浮现出三岁的杜晓率趴在病床上的模样 ,后背和腿都血肉模糊,医生给他换药时,必须从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上把旧纱布一点一点撕下,再贴上新纱布。 整个过程杜晓率都痛得嗷嗷叫,到最后,连哭声都是有气无力。 她不明白一个三岁的孩子要怎么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的。 她点头,颤抖地说:“或许是吧。” 顾医生:“但是在梦里,你弟弟的伤没有了,他有了全新的生命,活泼开朗,所以你心里的阴影随之消失,能接受孩子的存在。” 杜晓眠又点头:“或许是吧。” 但她自己没想这么深刻。 梦里,杜晓率的伤转移到了黎溯川身上,所以她每次摸到那些疤时,都会无条件投降,铁石心肠变成软豆腐。 “至于你梦里的丈夫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里,并且你们从来不认识......”顾医生皱着眉思索了半晌,“我觉得用心理学无法解释,不过杜小姐既然知道他的存在,我建议你试着认识他,跟他谈谈,对他有所了解之后,或许会得到你要的答案。” 认识他,跟她谈,告诉他自己梦见他,跟他甜甜蜜蜜,梦醒了以后还恋恋不忘? 一想到黎溯川那张冷漠寡淡的脸,杜晓眠就望而却步。 她摇摇头:“还有别的办法吗?” 顾医生:“有,我可以试着给你催眠,让你忘记这个梦,这样你就不会困扰了。” 忘记这个梦,忘记黎溯川,忘记虫儿,忘记梦里的一切,这样她就可以做回潇洒自由的杜晓眠了? 杜晓眠神情恍惚的点头:“让我考虑一下,如果需要,我再联系你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虫,欢迎大家捉 下一张,明早 第26章 从会诊室出来, 杜晓眠酝酿半天, 终于还是在离开之前开口问:“顾先生,不好意思, 冒昧问一下, 那个,黎先生来你这里是为什么?” 顾医生回以亲切的笑:“实在抱歉,杜小姐, 这是顾客隐私,恕我不能相告。” 杜晓眠顿时臊得慌,明知道是个愚蠢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 “该抱歉的是我,是我不该问,顾医生回去吧, 不用再送了。” “杜小姐客气了。”顾医生微笑, 在杜晓眠转身要走之前,叫住她:“杜小姐, 其实我非常建议你考虑一下第一个建议, 有时候人的记忆就像洪水一样,宜梳不宜堵。” “谢谢,我想暂时应该不用考虑。” 顾医生目送杜晓眠离开诊所, 忍不住摇头叹气,感慨万分:“啧,黎溯川那个暴发户,人品是有多差……” 快到下班时间,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就回家。 不料进了办公室,拿出手机一看,顿时汗颜,好几个未接来电,源头都是同一个人,正打算回过去,那人又打进来了。 顾医生接起电话:“喂,黎总,有何贵干?” 电话那头连招呼都省了,单刀直入简单明了:“她到你那里去做什么?” 顾医生慢条斯理喝下一口水:“哪个她?黎总指的谁?” 黎溯川:“杜晓眠。” 顾医生哦地一声笑:“原来黎总说的是杜小姐啊,你们很熟吗?不过我之前问她,她说不熟哎。” 黎溯川沉默片刻:“的确不熟。废话少说,她今天下午找你做什么?” 顾医生义正言辞:“抱歉,这是病人隐私,无可奉告。” 明知道会碰一鼻子灰还问,黎溯川冷冷吸气,心里骂自己蠢,正欲掐电话,顾医生又叫住他:“等等,黎总,关于你上次说的那个奇怪的梦,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真心实意建议你,去找对方开诚布公地谈谈,或许会有新发现。” “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跟她说我梦到她做我老婆了,我有病吗我!” 黎溯川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把顾医生还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 顾医生再次摇头叹气,他现在心里真的憋得慌。 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是碍于职业素养,他不能跟任何人说,他甚至连暗示当事人,话出嘴之前,都必须在肠子里绕十八个弯,不能太直接,实在太难了。 出了诊所,杜晓眠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 要不要接受催眠,她很迷茫。 她既不想每天失眠,也不想把黎溯川和虫儿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发传单的小帅哥挡在她前面推销:“KTV开业大酬宾,免费送酒水,包夜到天亮,姐,叫上朋友一起玩吗?” 杜晓眠接过传单心不在焉地看。 小帅哥一看有戏推销得更卖力:“环境超好,音响效果超棒,现在办会员卡的话,充500送200,姐,办一张吗?” 杜晓眠看这小帅哥一头金毛跟杜晓率异曲同工,狠不下心拒绝,于是说:“那就办一张吧。” “好的,姐,跟我来,这边请。 ” 杜晓眠跟着小帅哥进KTV,办卡之后要了个包间,并点上酒水,准备一个人大干一场。 反正她回家也失眠睡不着,还不如在外面多玩会儿。 一个人吃大餐,嗨歌,看电影,杜晓眠她结婚之前经常做的事,哪怕现在人到中年,失婚,失眠,这点小事对她而言仍旧没有半点压力。 “灰色的天,你的脸,爱过也笑过哭过痛过之后只剩再见……”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但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一个人失眠,全世界失眠,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i tsu ka daru ka to ma ta kawa ni mo chi te mo……” “I will remeber you, i never want be without you by my side,we are strong……” 杜晓眠用几个小时的时间把自己几十年积攒的,压箱底的歌都掏了出来唱,中文的,日文的,英文的,韩文的,渴了就把酒当水喝,喝到最后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玩色子。 她虽然醉了,但顾医生的话还是记在心里的。 找黎溯川谈谈或许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的确想找黎溯川谈谈,不过不是现实里的,而是梦里的。 她凭着记忆,手指迟钝地在手机屏幕上按下梦里面黎溯川的电话号码,然后拨出去,也不管有没有人接,就对着电话含含糊糊地说:“黎溯川,我找不到你和虫儿了,怎么办,我现在很难受……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如果我把你们都忘了,你会怪我吗……对不起,我就还是很自私,遇到麻烦,首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的感受……我喜欢潇洒,喜欢自由,再被这个梦纠缠下去,我可能会进精神病院,你也不希望的对吧……” 她对着电话一边喝酒一边说,把想说的话,掏心掏肺地说出来,到最后不知不觉醉得睡着了。 巡房的小哥推门进来时,见杜晓眠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而手机还通着,里面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喂?杜晓眠?你在哪里?你说话!” 小哥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喂,您好,这里是月半弯KTV,手机的主人在我们包间喝醉了,请问您是她朋友吗,可以来接一下她吗?” 半个小时后高大冷俊的男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推开包间的门,他拧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女人,半晌,他蹲下身,把她横腰抱了起来。 晚上十二点多了,司机可能已经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做美梦,黎溯川只能自己开车。 他开得很慢,不时瞟一眼副架上的女人,每踩一下刹车都很谨慎,生怕把她惊醒。 到了别墅,他把她轻轻放在灰白单调的床上,脱掉鞋子,盖上薄被,然后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看。 她喝多了酒,脸颊通红,眼底有长时间熬夜的黑圈,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看起来有点憔悴,但又很安静,很真实。 她睡觉的时候和梦里一样喜欢缩成一团,不占地盘,不会乱动,更不会踢被子,很让人省心。 即使这样,黎溯川还是不放心,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很矛盾,莫名奇妙抗了一个大活人回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头很痛,像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敲,快要裂开似的。 黎溯川揉着太阳穴,连呼吸都因为头痛发颤,最后气急败坏地从口袋里掏出药,倒上两颗,连水都没要就一口吞下去了。 等到疼痛稍微好些以后,他起身出房间,带上门。 到了阳台,黎溯川掏出手机找到‘顾医生’的号码拨出去。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被挂了,他不厌其烦接着打。 一连打了五次,终于被人接起,第一句听到的是顾医生的咆哮:“黎总,我拜托你行行好,能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 黎溯川对这种咆哮早就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地说:“你的药一点也不管用,我头还是痛。” 顾医生无语:“还要我说多少次,这药只能起到安神镇定的作用,心病还需心药医,黎总你的病是长期失眠导致的偏头痛,你的失眠治不好,头当然会痛。” 黎溯川‘哦’地一声,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话锋一转,显摆似地说:“我知道她为什么找你了。” “你是说杜小姐?”顾医生被这一句无厘头的话弄得懵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黎总,你能不能做个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着弯诋毁我的药。杜小姐找你了?” 黎溯川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 黎溯川轻‘哼’一声:“我黎溯川想知道的事总会有办法。她也做了跟我一样的梦是不是?你给她出什么馊主意了?” 顾医生语气变得严肃:“我给你们的诊断意见都是一样的,都建议你们找对方开诚布公谈一谈,但你们都不愿意,做为医生我也很无力。所以我就说,如果杜小姐需要,我可以给她催眠,忘记这个梦。” “你敢!”黎溯川脱口而出:“别把你那些坑蒙拐骗的玩意儿用在她脑子上。” “草!”受过高等教育的心理医生忍不住抱粗口:“什么是坑蒙拐骗?我那是专业好吧,专业!” “反正不准!不然老子砸了你的招牌。”黎溯川冷笑着恐吓。 顾医生气得吹了两口气:“算了,不跟你这种流氓头子一般见识,作为我们诊所的VVIP客户,我再给你一点专业之外的建议吧,你和杜小姐的情况很离奇,我学心理学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不过,我今天晚上查了一些资料,怀疑你们的梦跟那场意外有关。那天暴风雨加上海底地壳运动,导致周围的磁场异常强烈,或许是因为磁场干扰了你们的脑电波,把你们两人的梦拼凑揉合在一起了也说不一定,毕竟你们两人的梦境一开始高度吻合,同一个时间点,同一班火车,也都为了阻止同一场爆炸……” “好了,别说了!”黎溯川冷冷打断,“时间太晚了,不打扰顾医生你休息。” 不给顾医生说话的机会,黎溯川果断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所以下一更应该在5月1号早上了 谢谢大家支持 这个新饭这么香,你们真的不吃么? 【穿成现代女掌门】 阿修罗族,女子个个娇艳欲滴,男子个个奇丑无比 在阿修罗族对人族的侵略战中,缘六六作为女战神首当其冲,不为地盘,为美男,誓要后宫三千 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 缘六六在战斗中身死魂灭。 再次睁眼,已过3000年 她穿到了一个人族闭关修炼的女掌门身上 掌门下山,徒子徒孙们屈弓相迎: 娱乐板块空降热搜:当红影帝为神秘女子提包包切牛排 财经头条重磅消息: 跨国集团CEO蹲下身自为神秘女子系鞋带 甚至连神秘低调的金融大佬也在社交媒体上秀两人的烛光晚餐 缘六六:呵呵,鱼唇的人类,看她怎么用美貌征服全世界。 直到某天,她发现,3000年前逼得她后宫梦碎的善妒小美男居然还活着…… 第27章 凌晨两点, 黎溯川仍旧没有半点睡意。对于他这种长达几年时间重度失眠的患者而言, 这个时间点,大脑里的浮想因子正是沸腾得热闹的时候。 说来也滑稽, 一个身价百亿的大土豪, 自认为什么也不缺,却花钱也买不来一场安稳觉。 怎么混到今天这副鬼样子的,头太痛了, 黎溯川懒得去复盘。 他重新回到房里,坐在床边,盯着上面的人看。 就在刚才,跟顾医生的通话中,他恍然明白, 杜晓眠跟自己一样, 对当年那场爆炸耿耿于怀。 她想回到过去救自己的弟弟,所以梦里的小四儿是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小捣蛋。 而现实里, 小四儿仍旧是个沉闷, 无所事事的小瘸子。 梦醒来的时候,她会不会很失望,很难过? 杜晓眠睡到一半, 突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黎溯川不悦地皱起眉,看不到脸,会影响他想象的发挥。 他想把她掰回来,但手伸到半空中晃了晃,又无从下手, 强制把人掰回来,那就醒了。 他无力地纠结半晌,最终妥协,搬起椅子小心翼翼地绕过床尾放到另一边。 再次坐下来,杜晓眠的脸重新回到他的视线范围时,他心里终于舒坦了,继续盯着她的脸浮想。 她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很难过,虽然听不到哭声,但去接她的时候,眼角的泪还没干。 这个女人不管现实还是梦里,每一次哭都很隐蔽,很有欺骗性,要不是面对面,盯着她的眼睛看,谁也不知道她在哭。 她想忘那个梦,是不是真的? 黎溯川手拖着下巴,神情有点复杂。 如果忘掉了会怎么样?连现实生活中的自己会不会一起忘掉?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点,黎溯川的想象再一次被打断,因为杜晓眠又翻了个身…… 黎溯川站起来,插着腰盯着杜晓眠的后脑勺有点恼,甚至还在心里发起了大总裁的牢骚:你今天睡觉一点也不老实,动来动去,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 难道是床不舒服的原因? 黎溯川无奈,再次搬起椅子绕回去。 目光落到杜晓眠睡得憨沉的脸上,联想继续。 如果她忘掉梦,会不会把现实生活中的自己一起忘掉? 应该不会吧,毕竟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身材、长相,见过他的人,想忘也忘不掉。 他跟杜晓眠已经见过三次面了,加上她醒来以后还会见一次,那就是四次。 她不可能忘掉自己。 得到答案后,黎溯川表情轻松了许多。 想得有点多,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六点,这是黎溯川失眠史上,时间过得最快的一次,他对此很满意,盯着杜晓眠的脸最后看了一眼,起身出房间。 他心情不错 ,决定给自己做一回早餐。 杜晓眠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的是一片单调和凋零,惨白的屋顶和墙,以及灰溜溜的床单,房间里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除了大,就是空,简单得就像僧房一样,也不知道里面住着哪个和尚。 这是什么鬼地方? 杜晓眠她拍着脑袋爬起来,心里很是疑惑和不安,然而开门的瞬间,淡淡的香味儿飘到鼻尖,却让她找到了莫名的熟悉感。煜轩 是梦里面每天早上,阿婆做早餐的味道。 她寻着味儿在空荡荡地别墅里找,出了房间,越过走廊,再下楼,终于在大厅的岛台前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 看清男人的长相时,杜晓眠神魂一震,惊讶地张嘴:“黎,黎总?” “醒了?”黎溯川忙碌中短促地瞟了她一眼并没有多做停留。 他虽然换了一身随意的居家服,灰色的T恤和长裤,额前的头发也没有加任何发胶固定,随意地垂着,看起来清爽自然,但面目仍旧清冷,浑身都是疏离感。 “嗯。”杜晓眠震惊之余又觉得尴尬,“我怎么,怎么会在你家……” 她拍拍脑袋,本来宿醉就让她的头有点疼,看到黎溯川以后更痛了。 “昨晚你给我打电话的,不记得了?”黎溯川不经意间,看了她一眼,转而盯着手里的活,小菜已经拌好,就差装盘上桌。 杜晓眠拧着眉回想,自己昨晚的确打过电话,但她拨的号是梦里面黎溯川的,为什么会被现实里的他接到? 难道他梦里面和现实里的号是一样的? 杜晓眠头痛欲裂,想找块豆腐墙撞上去。 “实在不好意思,我昨晚喝得有点多,可能不小心按到你的号了,我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杜晓眠实在想不起了,心里很慌,维持正常的语气已经很不容易。 “我也挺好奇,杜小姐打电话想说什么?” 黎溯川神情自若地把小菜端到桌上,又回岛台拿粥:“但电话通了,你一个字不说,最后是KTV的服务员接过电话说你喝醉了,需要人接。” “真的什么也没说?”杜晓眠不太相信。 “难道你想说什么?”黎溯川反问。 杜晓眠连连摇头,牵强地笑:“没有没有,只是不小心拨到了,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下次碰到这种事,黎总你直接挂掉就是,不用理。” 黎溯川:“让你一个人在KTV自生自灭,出了事谁负责?” 杜晓眠:“KTV包夜,到处都是监控,非常安全的,黎总多虑了。” “……”黎溯川不想再争论这个,跳过话题道:“桌上有醒酒汤,先喝点吧。” 杜晓眠再次摇头罢手:“不用不用,不用劳烦黎总了,我,我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黎溯川沉默几秒,黑沉的眸子锁定在杜晓眠身上,犀利透彻:“杜小姐,你好像很怕我?” “啊?”杜晓眠一愣,尴尬之余又多了点心虚,笑得毫无灵魂:“哪有,黎总你好心收留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怕?” “知道感激就好。”黎溯川抬抬下巴,看着桌上的一切说:“先把汤喝了再吃饭,不然全浪费了。” “……”杜晓眠毫无反驳之力,“谢谢黎总,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杜晓眠心不在焉地喝醉酒汤,看着桌上熟悉的清粥小菜,让她想起了梦里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神采奕奕、笑容满面的老太太,不知道她在现实里怎么样了。 但目前的状况和身份,不容许她打听。 “怎么?不合杜小姐胃口?”黎溯川看着她问。 “没。”杜晓眠摇头,喝了两口粥,再夹起小菜尝,心里不由得感叹:不愧是阿婆的孝顺孙子,竟然把她的手艺原汁原味儿地学过来了。 “黎总厨艺不错,粥和小菜都很好吃,谢谢。” 杜晓眠笑着夸奖,这回是发自内心的。 “还行吧。”黎溯川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他自以为笑得很隐蔽,但还是被杜晓眠扑捉到了。 心里不由得再次感叹:果然人不管什么年纪,什么身份都喜欢表扬,连黎溯川这种面无表情的大冰块也不例外。 两人各怀心思地吃饭,气氛异常安静,黎溯川突然问:“对了,杜小姐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他们虽然见过几次,但只是点头之交,还没有到交换联系方式的地步,更何况黎溯川这种身份的人,更不会把自己的私人号码随便给人。 这简直是灵魂拷问。 “我,我……”杜晓眠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粥,几秒钟的时间里,脑子里百转千回:“我,我其实有一个投资项目想找黎总,所以麻烦童童爸爸把你电话号码给我了……” 黎溯川一挑眉,看似有几分兴趣:“什么项目?说来听听。” 杜晓眠眼珠子转动,看着黎溯川泰然自若地说:“其实我是一个自由作家,偶尔兼任编剧,最近我跟一个影视公司正在筹备一个新剧,不过遇到了一点麻烦,我们的最大投资商坚持要让一个小年轻当男主角,但这个小年轻演技不行,形象气质也跟男主角不符,所以我跟导演都坚决反对,并且我们早就已经定好男主角了,临时换角也不好,但投资商也很坚持,不用他的演员,他就撤资……剧组缺这笔费用会很难运转……所以,所以我就想问问黎总,对投资影视行业有没有兴趣。” 一口气把自己临时找的借口说得冠冕堂皇,杜晓眠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临场反应能力,实在牛逼。 她最近参与的影视项目的确遇到麻烦,并且正在找投资,不过不是她这个编剧的工作范畴。 黎溯川若有所悟:“哦,原来是这样,想让我投资?” “嗯,是的,黎总你考虑一下?”杜晓眠表面期待,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 据她所知,黎溯川的公司是做实体经济的,目前为止还没有涉足过任何娱乐行业。 “投资影视……”黎溯川手撑着下巴思考:“好像还有点意思,行吧,需要多少,回头拟个合同。” 这态度爽快得超乎杜晓眠的预料:“黎总,你这么快就答应了?不多考虑考虑吗?” 黎溯川:“投资讲究的就是果断,犹豫就会失去赚钱机会,我相信杜小姐不会让我失望。” 杜晓眠顿时压力山大:“那万一,赔了呢?” 影视剧扑街的太多,赔得血本无归也不是不可能 。 黎溯川耸耸肩:“既然是投资就是有赚有赔,你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有钱?我的确不差这点钱,赔了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总结经验和教训。” 杜晓眠:“……”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下午六点以前 第28章 车窗开着, 风呼呼地从耳旁刮过。 杜晓眠的心里像刚睡醒时一样懵。 不明白自己怎么糊里糊里就给剧组拉到投资了,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黎溯川家白吃了顿早餐,还要被他送回家。 黎溯川送人回家的理由也是绝无仅有的:“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既然把你接过来了, 自然要把你送回去。” 这么爱接送,服务还这么周到,怎么不去开出租, 当什么总裁。 杜晓眠心里腹诽半天。 “到了下去吧。” 到杜晓眠家楼下,黎溯川手握方向盘,不咸不淡地道,那神态真的宛如出租车司机,等乘客一下车, 马上准备接下一单。 “谢谢黎总特意总我回来, 实在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不等杜晓眠说声再见,黎溯川就按下车窗一溜烟开走了, 留下一阵尾气。 杜晓眠看着车屁股, 对这土豪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黎溯川盯着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人,眉越锁越紧,刚才走太快, 忘了把签合同的时间订下来。 应该越快越好,投资讲究的就是快狠准,不然会夜长梦多。 他想了想又找出顾医生的号码拨出去。 这回顾医生接得很是快,不过仍旧很不耐烦:“黎总,我是心理医生, 开诊所的,面谈按小时计费,不是人工客服,24小时在线,劳烦您老人家,让我过个清静的周末行么?” 黎溯川轻哼一声:“我觉得在线会诊也是个不错的发展趋势,建议你抓住商机考虑一下,不然以后被人挤掉饭碗,别找我哭。还有,老子有的是钱,花不完,周末电话你也可以计费,给你双倍工资。” 顾医生大骂:“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只想着赚钱?我们在乎的是休息时间,谁稀罕你双倍工资,又不是你手底下员工。” “……” 黎溯川被怼得一时无语,人家的确不是他员工。 但他还是觉得放着双倍工资不挣的是傻逼。 好在顾医生是个非常敬业的好医生,骂完过后,又开始关爱病患:“怎么样,跟杜小姐聊了没?” 这话问到黎溯川心坎上了:“没,正要跟你说这事。” 顾医生急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像个急着拿红包的大媒人:“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怎么还没谈?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磨叽呢。” 黎溯川:“只有我知道她,她还不知道我。” 顾医生:“不是,她不知道你,那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黎溯川实话实说:“我们的电话号码,和梦里一样,她喝醉了,才打过来的,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医生:“我去,连电话号码都跟现实里一样,也太玄乎了吧。不是,杜小姐不记得,你可以提醒她呀。” 黎溯川抿了一下唇:“她看起来并不想说,我不能拆穿她,不然她会尴尬,下不了台。” 顾医生无语:“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她梦见你,你也梦见她,你们互相尴尬一会儿就扯平了,黎总,你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了,我之前怎么从来没发现?” 黎溯川:“那是因为你的眼睛缺少美。她不想说,所以你跟她见面时也不要提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顾医生头痛地抚额:“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是我治过最不配合的一批患者。” 杜晓眠带着一身隔夜酒的味道回家,刚开门就被吓了一跳。因为家里突然多了个大活人,杜晓蕊盘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薯片,幽怨地看着她:“大姐,你夜不归宿,你去哪里鬼混了。” 杜晓眠愣了片刻,神志回归大脑,又到月底的周末了,他们几姐弟每个月这个时候都要挑时间聚一聚。 有时候在杜晓眠家,有时候是在杜晓婵家,也有时候在外面。 她不耐烦地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小二跟帅帅呢,打电话没,什么时候过来?” 杜晓蕊咬着薯片发出脆生生的响声:“杜晓率最近在给人当陪练,还要打两把游戏才来,二姐在路上了,不过……”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杜晓眠:“大姐你做好心理准备哦,二姐婆婆今天有事外出,她把油菜花儿带来了。” 油菜花儿是杜晓婵10个月的闺女,特爱哭,以前杜晓眠一见那小丫头就头疼,躲得远远的,不过今天她顿了顿,倒是没说什么,进屋前吩咐杜晓蕊:“我回屋洗个澡,出来之前,你把沙发给我打理干净了,吃点东西漏得到处都是,再包不住,就把嘴给你缝上。” 杜晓蕊一听这话,一头倒在沙发上,大字型的人四肢乱颤:“大姐,你比妈还凶,就不能让我放松放松。” “快点。”杜晓眠板着脸丢下一句话,回房带上门。 洗完澡出来,杜晓婵和油菜花儿已经到了。 小丫头现在倒是很安静,趴在地毯上和杜晓蕊玩玩具。头上扎了个天线,眼睛大大,皮肤白白,身上穿的小裙子还是杜晓眠出事前逛街看到时觉得好看买给她的。 杜晓眠见了这丫头,下意识绕边走。 她虽然不爱跟她亲近,但衣服,尿不湿,奶粉,买起来时,就像打批发。 杜晓婵不止一次唠叨,让她别买,有些衣服没来得及穿就过季了,来年身体长大了也穿不了。 但杜晓眠还是会买。 杜晓眠和小二一起准备午饭,留杜晓蕊一个人看油菜花,快到中午时,忙于陪练工作的杜晓率终于姗姗来迟,结果不到三分钟客厅里就爆发出小丫头惊天动地的哭声。 其实原因很简单,小丫头很喜欢这个脸蛋长得漂亮的金毛舅舅,见了他总要抱抱。 舅舅当然要满足外甥女的愿望,于是木着个脸把她抱起来,结果小丫头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舅舅的脸转移到了他左耳垂亮晶晶的耳钉上,伸手就抓。 那可是杜晓率为了赶时髦,刚打的耳洞,还红通通地肿着,被这一抓,痛得他脸都绿了,赶紧把油菜花放回去。 本宝宝想要的东西岂有不给的道理? 油菜花当即小嘴儿一撅,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杜晓蕊大骂:“杜晓率你要死啊,把人家油菜花弄哭干嘛。” 杜晓率抚着耳朵,嘶嘶地抽气:“她扯我耳朵……” 杜晓蕊:“谁让你妖里妖气打耳洞啦?活该。取下来给她。” 杜晓率:“不行,才打没几天,不能取。”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杜晓蕊也被哭烦了,但她哄孩子的方式有点粗暴,没给杜晓率逃跑的机会就用自己跆拳道黑带的功力把人撂地上死死按住:“你给不给?” 杜晓率脸贴在地毯上喊:“杜晓蕊,你放开,再不放开我发火了啊,信不信我弄你啊!” “你敢还手?大姐会抽你!”杜晓蕊一掌拍在杜晓率金黄的头发上冲油菜花笑:“油菜花快看,小姨给你报仇啦,小姨把你舅舅锁死了啦。” 但人家油菜花对这种把戏早就看烦了,只给了不到三秒种的眼神,就张着嘴继续哭,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挤。 杜晓眠被哭得脑仁痛,侧眼一看,小二不在,正好上厕所去了,并且还是大的,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她无奈只能出去,问那对正在地毯上干架的双胞胎原因,了解以后,回房间,找了一根自己带着钻石的项链出来,拿到油菜花眼前晃晃。 油菜花一看闪闪发光的东西立马止了哭,眨巴两眼,拿在手里玩。 杜晓眠摸摸小丫头头上的天线,笑了笑说:“好好玩,别哭了知道吗?” 她回到厨房继续忙,完全没看到急急忙忙从洗手间出来的杜晓婵,以及双胞胎惊得目瞪口呆的表情。 “喂,杜晓率,有没有觉得大姐变了?”杜晓蕊松开杜晓率 ,在他背上拍了一把问。 杜晓率趴在地上沉思半晌:“好像是……” 以前杜晓眠听到油菜花哭,恨不得躲房间里不出来,才不会拿东西去哄呢。 下午,趁油菜花睡觉,杜晓蕊强烈要杜晓率带大家玩游戏,于是四人组队。 杜晓蕊就不说了,经常和杜晓率玩,杜晓婵也不差,结婚前是个老二次元,什么游戏,漫画,动漫,她都在行,虽然结婚带孩子荒废了许多,但功力还在。 最差的是杜晓眠,虽然之前为琢磨一个小说角色玩过一阵,但还是手生,但队友太强大,三姐妹在金牌陪练杜晓率的带领下,躺着吃了几把鸡,直到油菜花醒。 晚上,等其他三人都走了,杜晓眠才想起打电话通知高颜和公司黎溯川投资的事。 本来一筹莫展,现在突然跳出个大土豪,全公司都惊了。 杜晓眠想了想,又给黎溯川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谈具体事项,毕竟大老板业务繁忙,伤没好就坐飞机到处跑业务。 但出乎预料的事,黎溯川最近似乎还挺闲,当即就应下来明天晚上可以谈。 于是双方定好时间和地点。 为了表示对这个大土豪的尊重和慎重,公司派了市场部总经理,导演和杜晓眠一起来见他。 这天晚上,三人先碰了面,才去约好的地点,谁想到,黎溯川比他们还到得早。 西装革履的男人安静地坐在包间里,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并且心情还不错,不仅没有拉着脸,眼角微微眯着。 这是一个好兆头。 然而所有的好兆头,在导演殷切地为杜晓眠拉开椅子的瞬间烟消云散。 市场部经理是个30左右的女性,在这个行业混久了,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 在她看来,这位黎总的脸色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变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依旧九点 第29章 导演是一个35岁左右的中年男性, 单身, 身材偏瘦,长相虽然不至于一鸣惊人, 也挺有艺术工作者的特色, 让人第一次见面会忍不住心生敬意。 市场经理对这个导演的心思门儿清,他跟杜晓眠第一次合作非常愉快,加上现在已经是第二次。 两人不管是对人物的理解还是剧情的把控都非常默契, 这次男主角差点被换,也是他们俩人一致挽回的。 大概是合作时产生的好感,之前杜晓眠还没有离婚时,导演碍于道德一直很克制,压抑久了经常一个人喝闷酒, 现在终于等到她离婚了, 导演最近一个月去公司脸上都闪着春光。 至于杜晓眠,市场经理对她的总结是两个字:命好。 家里托着三个弟妹, 还能嫁方向东那样的企业家, 离婚时,更是分了前夫一大笔财产,据说是公司20%的股份, 身价上亿,离婚了,也有这样才华横溢的导演惦记着。 但是现在,这位黎总的出现,让市场经理觉得杜晓眠的运气远不止如此。 一个福布斯榜上的大佬新贵会无缘无故投资一部电视剧, 鬼才信。 不过市场经理也就心里酸一酸,不会过多表露,更不会跟人说三道四,哪怕公司里对此说三道四的人的确有。 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杜晓眠这样命好,更多的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打拼,比如她自己,那是酒桌上一杯酒一杯酒喝出来的。 杜晓眠除了必要的会议,一般不会去他们公司,所以对公司员工的想法一概不知。 当然,哪怕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置之。 几人打了招呼,入座以后,导演主动给杜晓眠倒茶水,杜晓眠笑着说‘谢谢’。 茶水咕噜噜地落入水杯里,十来秒的时间,市场经理发现黎总盯着那只提着茶壶的手,眼里闪着犀利刺眼的光,像要把那只手剁了似的。 市场经理一阵汗颜,立即缓和气氛说:“黎总,这是我们拟的合同,您可以先过目一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黎溯川黑着脸瞟了一眼合同就扔到一边,很是不满地说:“我也是刚打算投资才对你们影视行业有所了解,很是混乱啊……投资商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安排演员,咖位高、流量大的演员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加戏,贴身带着自己的编剧,看谁不爽还可以要求导演删对方的戏,无视原创,无视剧本,演员缺乏专业,我很怀疑整个制作过程乌烟瘴气,能出来什么好剧?” 这话让导演听了很不爽,他什么时候随便经人加戏剪刀戏了? 搞艺术的 ,尤其是像他这种还搞得有成绩的,大多都很清高骄傲,连大陪老板吃饭已经很给面子,哪受得了这样的质疑。 导演正想反驳,却被市场经理抢了先。 市场经理急忙笑着打包票:“没想到黎总对咱们影响圈了解得这么透彻,现在行业内的确有不少这样的现象,但是我们公司绝对不会,我们的导演和编剧都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请杜晓眠小姐亲自操刀,并且我们绝对尊重编剧的话语权,不会对戏份随意删改,至于演员,我想黎总您在投资之前应该有所了解,我们这个项目之所以会陷入困难就是为了坚决抵制投资商带演员进组的行为,所以,黎总您放心,我们都是本着制作精品好剧的目标努力的。” 这翻话说得圆满,漂亮,并且说到了黎溯川心坎上。 只要不是傻子,情伤为负值的为人,都听得出来黎总这翻话看似质疑整个行业,其实是为了保障杜晓眠作为编剧的话语权。 一般大佬投资要么塞小情人,要么塞植入广告,但这位黎总只保障编剧话语权,影视公司对这种投资商求之不得,多多益善。 这顿饭吃得有惊无险,合同总算是敲定了。 一行人出了私房菜,天已经黑了,导演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不像市场经理这么市侩,把大佬哄得美滋滋,转头就问:“杜小姐,时间还早,关于剧本的事,我们再找个地方讨论讨论行吗?” 杜晓眠有点犹豫,要是以前,她可能就一口答应了,但是今晚,导演殷勤得异常,并且还当着黎溯川的面,她心里总觉得别扭。 哪怕现实里还不怎么熟,但梦里毕竟是夫妻…… 她正要开口拒绝,就见黎溯川眉毛一挑:“早吗?但我觉得很晚了。杜小姐,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私房菜门口,黎溯川走过去拉开车门,回头看杜晓眠:“走吧,杜小姐。” 语气和架势都和那天晚上一样,不容拒绝。 “……” 杜晓眠沉默几秒对导演笑:“抱歉徐导,今天的确挺晚的,我先回家了,讨论剧本改天吧,或许你有什么意见给我发信息也行。” 她坐进车里,黎溯川跟着坐进去,车门砰地关上,车子扬长而去。 市场经理和导演同时向车子的尾巴行注目礼。 良久之后市场经理开口说 :“徐导,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别跟杜小姐走得太近。” 导演悲愤交加,不甘心地道:“我不相信杜小姐是那种人。” “哪种人?”市场经理凉薄一笑 ,挥挥手,走向自己的车。 路灯的光一晃一晃的,照得两个人的脸颊都忽明忽暗。 杜晓眠一直侧着脸看向窗外,黎溯川正襟危坐,眼神却不时往杜晓眠脸上瞟。 酝酿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问:“杜小姐和那位徐导好像挺熟的?” 杜晓眠点头,客观公正地说:“还行,之前合作过一部剧,他很有才华,脾气也很好,是一个不错的人。” 黎溯川顿时揉太阳穴,脑子里好像有针在扎,刺刺地疼:“所以我坚持送你回家让你没能跟他讨论剧本,你很失望?” 杜晓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静静地盯着黎溯川的脸,虽然光线暗不怎么真切,但她还是扑捉到了一丝怒气。 她平静地问:“黎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相反吃她这一行饭的,感情比大多数人都细腻。 今天晚上黎溯川对她的维护,她能感受到,说心里没有动容是假的。 国内编剧话语权的确很低,但以她现在的地位,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她是不会接的,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想改哪就改哪儿。 黎溯川现在的行为已经超出一个普通朋友该有的界线,就像刚才他说的话。 如果追溯的话,可能还要算上这笔投资和那天晚上接她回家,或许更早一些…… 但更可笑的是,他们连普通朋友都还算不上。 黎溯川被问得面目一怔,杜晓眠等了大概几秒又或几分钟,才等来答案:“抱歉,杜小姐,是我逾越了。” 黎溯川恢复平静的脸色淡淡地说。 杜晓眠眨了眨眼,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但脸上带着笑:“没事,黎总也是为我的安全着想,毕竟相识一场,我很感激,不过做为一个成年人,也请黎总相信我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该和什么人交往,该在什么时候回家。” “嗯,明白。”黎溯川闭上眼,语气是虚浮的。 杜晓眠扭过头再次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头越来越疼,黎溯川紧咬牙关,额头上冒出了汗,但还是忍受不了,最后不受控制地用手在后脑勺敲,下手越来越重,杜晓眠听到动静回头,看见黎溯川弓着身子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在敲,吓了一跳。 “黎总?黎总你怎么了?” 杜晓眠拍黎溯川的背,喊了几声,黎溯川才抬头,罢了罢手说:“没事,头痛而已……” 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药,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但手抖,药没进手里,洒在了车里。 “我来吧。”杜晓眠抢过药瓶问:“几颗。” 黎溯川:“2颗。” “来,张嘴。”杜晓眠小心翼翼地把药喂进黎溯川嘴里,又问:“水呢,水在哪里?” “就在你前面的小冰箱里。”安静开车的司机突然冒出一句。 “好,谢谢。”杜晓眠手忙脚乱地找出水,拧开盖子喂到黎溯川嘴边:“来,张嘴。” 黎溯川无力地靠在车座上,眸子半睁,突然闪过的路灯,映得他的目光雪亮,他看了杜晓眠半晌,缓缓张嘴。 平静一些之后,杜晓眠低声说:“黎总,你去医院吧,我看你头痛挺严重的。” 黎溯川摇头:“没事,老毛病而已,让杜小姐见笑了。” 杜晓眠还想劝,但黎溯川打断她:“杜小姐马上要到了,准备下车吧。” “那好,黎总注意休息。” 杜晓眠头重脚轻地回到家,脑子里全是黎溯川刚才头痛的模样,到底有多痛,才会让一个无论走到哪都光鲜亮丽的男人面目扭曲成那样?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梦里面生龙活虎,连感冒都没犯过一次。 她心里千头万绪,像一团乱麻,不知道如何整理。 手机响了,是顾医生,问她最近几天睡眠如何? 杜晓眠无奈一笑,并没有什么好转,晚上会失眠到三四点,不过好在她白天不用上班,没事就拿去补觉,生物钟已经完全紊乱了。 顾医生又问她:“那催眠的事,杜小姐还考虑吗?” 杜晓眠犹豫半晌摇头:“暂时不用吧,让我再调整调整,顾医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听了顾医生的建议,第二天早上杜晓眠收拾好行李,坐上了出租车。 第30章 落后的小县城十年如一日, 时间对她而言掀不起任何风浪。 老旧的房屋, 窄瘦的街道,以及熟悉的面孔。 杜晓眠手里的行礼在杂货铺店门前被放下, 她望着眼前的门店以及门店里忙碌的人, 踟蹰了半天也没能进去。 下午店里的人并不多,许艳华拿着鸡毛掸子给货物去尘,回头的瞬间她看到了店门口犹豫而又茫然的杜晓眠和她脚边的行李。 视线相撞, 母女俩皆是一怔,随即许艳华扔了鸡毛掸子走出去,惊讶却又小声地问:“眠眠,你怎么回来啦?” 杜晓眠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妈 , 我想回家住一阵子, 可以吗?” 许艳华又是一怔,然后使劲点头:“可以可以, 当然可以, 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来,我给你把行李拿上去。” “不用, 我自己来。” 杜晓眠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许艳华夺过她手里的行李快步上楼:“你这身板太弱了,还是我来吧。” 杜晓眠只能跟着上去。 60岁的老太太,身材偏胖, 但步伐矫健,两三步就把行李提上楼了,连杜晓眠也自叹不如。 到了楼上,放下行李,许艳华又急急忙忙给她收拾房间。 家里三室一厅,现在四个孩子,一个也没在家,两间屋都空着,家具摆设都蒙了一层灰。 “眠眠,你住哪房间呢,小时候跟小二住的那间行吗?你以前用过的书本都在那间房里,住着习惯些。” 杜晓眠点了点头,再次说:“妈,我自己来吧。” 许艳华:“你坐着吧,家里的东西你都不熟,放哪里都不知道,还是我来,很快就好。” 杜晓眠看着许艳华忙东忙西,发现自己的确没有插手的余地。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两人都没再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只听见许艳华忙碌的声音。 杜晓眠环顾四周有些局促地问:“爸呢?” 许艳华趴在床上整理被子,背对着她,大概提到杜国强有些来火,忍不住叽里咕噜地骂:“你爸又跟那帮老爷们儿去河里钓鱼了,白天钓了不够,晚上十一二点还钓,老娘最近吃鱼都快吃吐了,让他别去还不乐意,说我干涉他享受晚年的权力,哼,他懂个屁的权力,就是想偷懒,让我一个人看店……” 杜晓眠忍不住翘起嘴角,许艳华只要不对着自己,吐槽功力还是炉火纯青。 意识到自己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后,许艳华又回头对着杜晓眠温柔地笑:“眠眠,你要是想见他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他,让他赶紧回来。” 杜晓眠摇头:“不用,让他钓吧,到了晚上就回来了。” 许艳华:“那还真不一定,你爸现在为了钓鱼可以连饭都不吃,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买菜去,眠眠你晚上想吃什么啊,妈给你做。” 杜晓眠回笑:“你随便做就行,我都能吃。” “那行吧,我就看着办了啊。” 许艳华快地度铺好床,就去给杜国强打电话:“喂,杜国强,别钓你那个破鱼了,眠眠回家了,快去买点菜回来,要什么?让我想想……” 杜晓眠坐在床上,听着外面打电话的声音,突然觉得无比踏实和安心。 顾医生让她换个地方,换一个环境好的,清静的,节奏慢的,能让她觉得安心的地方调整,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那些风景秀丽、美不胜收的远方,而是自己家。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在家住过了,结婚以后缝年过节,偶尔回家呆个一两天,都是在外面住酒店,家里人太多了住不下。 现在离了婚,弟弟妹妹都去了外面,反而给她腾出了地方。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父母都围着她一个人转。 也不知道是白天长途汽车太累还是怎么的,这天晚上杜晓眠躺在自己小时候睡的床上,看着书架上那些陈旧泛黄的书,不到十二点就犯困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九点多,许艳华和杜国强都在下面看店,家里空荡荡的,但桌上放着准备好的早餐。 杜晓眠吃了饭,把碗清理干净了下楼,许艳华和杜国强都还在忙,现在正是店里人最多的时候,于是杜晓眠也去帮忙。 客人有不认识的,也有左邻右舍的熟人。 邻居的大婶看到杜晓眠很是惊讶:“哎呀,小眠回来啦,听说你之前出意外了昏迷半个月,可把你爸妈吓坏了,现在好了吗?” 杜晓眠回笑:“嗯,已经好了。” 大婶:“现在回家看你爸妈啊?” 杜晓眠:“嗯,回来住一阵子。” 大婶一脸诧异:“住一阵子啊,要住多久啊,为什么回来住啊,城里多好啊。” 这些问题连昨晚许艳华和杜国强都没敢问。 杜晓眠笑了笑:“就是想家了,想回来住一阵子。” 大婶:“那你老公呢,没陪你一起?” 杜晓眠如实地说:“我前阵子离婚,一个人回来的。” “哦……这样啊。”大婶的语气意味深长,嘴惊讶得合不拢:“小眠你忙哈,我买个酱油就回家了。” “您慢走。” 杜晓眠看着大婶发现大八卦喜大普奔,恨不得昭告天下的背影无所谓地笑了笑,随他们去吧,反正这些年也没少被议论。 不结婚要议论,不生孩子要议论,现在离婚也少不了这个过程。 杜晓眠在这些邻居眼里一直都是个异类。 只是许艳华和杜国强的脸色,自从杜晓眠说出真相后就不怎么好看了。 40岁的女人离婚,在小县城里实在不光彩,两口子恨不得掖着藏着,结果杜晓眠一回来就全招了。 许艳华很是忧心,轻声细语地说:“眠眠呐,你跟她说这些干啥,什么德性你不是不知道,指不定又要怎么议论你 。” 杜晓眠安抚道:“别人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又不是活给他们看的,只要我自己舒适就好,好了,你跟爸别担心,别想太多,我没事的。” 许艳华还想说点什么,但脑子里马上跳出医生的话,吓得她立马改口,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好,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开心就行,妈和你爸都不管这些了,你也别想太多啊。” “这就对嘛。”杜晓眠赞赏地拍拍许艳华的背:“想通了就好。” 到了下午,杜国强还是按耐不住寂寞,跟几个老哥们儿钓鱼去了,店里人不多,许艳华一个人够应付,杜晓眠就回楼上继续写剧本。 时间过得飞快,一天时间一晃就过了。 晚饭过后,杜晓眠一个人出门闲逛。 她漫无目的地走,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直到走到一家烧烤店门口,感觉怎么也不对,她才猛然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沿着梦里的路,走来了城边上——她和黎溯川梦里的家。 只是现实里被一家生意红火的烧烤店取代了。 心里突地像被什么堵得透不过气,杜晓眠神情木愣地站在店门口半天,不知道再往哪里走。 “姐,吃烤肉哇,里边坐嘛?” 服务员小妹热情地招呼,杜晓眠迟钝地点点头,跟着小妹在店里一张桌子前坐下。 “这是菜单,你要什么自己勾哦。” “好的。” 杜晓眠随意点了些菜和啤酒递给小妹,就安静地坐着等。 她四下张望,麻木地看着店里的一切,没有鸽子,没有小院,没有她亲手种的花,也没有黎溯川、虫儿和阿婆…… 什么也没有。 烤串没一会儿就上桌了,但杜晓眠闻着香味一点食欲也没有,单单开了罐啤酒,慢慢悠悠地喝。 邻桌的几个中年男人,一边吃串一边聊天,声音还挺大,一开始聊新闻上播报的重大安全事故,死多少,伤多少,后来聊着聊着就扯到了18年前,县城里那场惨不忍睹的爆炸,同样死伤惨重。 中年男人A甚是感慨地说:“哎,那么大一车鞭炮相当于几十公斤□□,能不惨么?” 中年的男人B:“听说当时有个小娃儿,才三岁,全身都被炸伤了,费了好大力才保住命。” 中年男人C:“这种娃哪怕治好了也是一辈子的残疾,可怜啊。” 中年男人B:“不过最惨的还是那个老太太,好像姓张还是什么,可惨了,据说脑浆都蹦出来了,手脚也分了家……” 杜晓眠握着啤酒的手一顿,直觉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和不安。 并且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走过去,恍惚地问:“那个老太太叫什么名字,你们知道吗?” 几个中年男人纷纷摇头:“不知道哦,都是道听途说的,传了无数人,也不知道真假。” 杜晓眠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上楼时仍旧魂不守舍。 许艳华担心地问:“眠眠,你不出去逛吗,怎么脸色这么差,出了什么事吗?” 杜晓眠一把抓住许艳华的胳膊:“妈,你还记得当年的爆炸么,是不是有一个姓张的老太太,她叫什么名字?” 许艳华皱着眉努力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我跟你爸当时都在省城的医院里照顾你弟弟,哪有心思管那么多,哪里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杜晓眠摇头,心事重重地低下头正要回屋,杜国强突地开口说:“眠眠,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有个跟我一起钓鱼的老头儿退休前是派出所的。” 杜晓眠两眼一亮,想了想说:“他住哪里,要不爸,你把他地址给我,我自己去问吧。” 杜国强:“也行。” 这天晚上,杜晓眠再次失眠,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在她心里疯狂滋生,她既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真相。 那么开朗可爱的老太太,她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第二天,杜晓眠早早就起床抢在许艳华前面把早餐做上了。 吃完饭,她就急匆匆地出门找杜国强说那个老头儿。 为了表示诚意,她还提了几样水果过去。 老头姓朱,和老伴两个人住,儿女都去了省城,家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冷冷清清的,杜晓眠一上门就被两老人热情迎接了。 寒暄之后,杜晓眠切入正题:“朱叔,当年那场爆炸,有个姓张的老太太您太记得吗?” 朱叔已经提前从杜国强那里知道杜晓眠的来意,并且他们家本来也是那场爆炸的受害者,就没打算隐瞒什么,如实地说。 老头摸了摸光得发亮的头顶,哪怕过去十八年仍旧记忆犹新:“记得,怎么不记得,张翠花,那是真的可怜,真的惨。” 朱叔的话把杜晓眠的猜测一锤敲定,她木愣地眨了眨眼,哽咽道:“她怎么惨了……” 朱叔一提起这事仍旧愤愤不平,叹气:“哎,老太太被炸得手脚分家,脑浆都蹦出来了能不惨么,但更惨的不是这个……” 朱叔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这老太太的儿子真不是个东西,为了找政府多要点赔偿,一直拦着不让下葬,还把老太太的棺材抬到政府门口摆了几天,直到老太太的孙子回来把他揍了一顿,才把老太太抬回去的,那年虽然是冬天,但是个暖冬,气温一直不错,老太太遗体都变味儿了……” “……”杜晓眠脑子一片空白,手脚都在发软,反应了半天才问:“老太太儿子,不是在他孙子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吗……” 在梦里,黎溯川的父母明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也没过原因。 朱叔坚定地摇头,咬牙切齿道:“哪有!拿了老太太赔偿金活得好得很,不过这种报应儿子,还不如早早死了好!” 杜晓眠顿了顿又问:“那……老太太的儿媳呢?” 朱叔再次摇头:“儿媳没见过,据说老早就跟人跑了。” 杜晓眠:“……” 道完别,从朱叔家出来,杜晓眠魂不守舍地在路上走,没走几步,她就蹲下身,脸埋进掌心里,全身都在发颤。 她不知道黎溯川是怎么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的,更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只要一想,就会觉得窒息。 接下来的几天,杜晓眠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吃完饭都会一个人出门逛逛,而每一次逛,都会去那家烧烤店里坐坐,像是这样心里才能踏实,晚上才能睡得好些。 这天晚上她因为剧本的事耽误了点时间,去得有点晚,店里已经爆满,服务员小妹非常抱歉地告诉她没有单独的空桌了,只能和人拼桌。 杜晓眠只想坐会儿,同桌有没有人,她并不是很在意,于是小妹儿邻着她进店,走到一张坐着一个西装革履、面容清冷的男人桌前说:“这位帅哥,店里人满了,跟这们姐拼个桌行么?” 男人指尖夹着烟,抬起头,黑亮的眸子里映着杜晓眠震惊而又错愕的脸,他灭了烟头,没什么表情地点头:“行。” 第31章 “黎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晓眠在黎溯川对面坐下来, 极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震惊,但是跟黎溯川一脸淡定相比还是逊色了太多 。 他把烟灰刚放到桌下暗格里, 镇定自如地说:“回老家看看, 听说这家烧烤不错,就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杜晓眠笑笑。 黎溯川又道:“没想到杜小姐也是这咱们边远县的人。” 杜晓眠点头:“嗯, 是的。” 黎溯川:“真巧,没想到咱们是同乡。” 杜晓眠看他装腔作势的模样,突然觉得很压抑,无法在这里呆下去,她看了看时间说:“是的, 没想到跟黎总是同乡, 的确挺巧的,今天太晚了, 再不回家, 我爸妈会担心,烧烤我就不吃了,黎总您慢用。” 她牵强地维持着笑, 起身往外走,黎溯川瞳孔一缩,镇定的表情在杜晓眠身后瞬间龟裂,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着急,他抬步追上去。 杜晓眠很压抑, 也很焦躁,因为她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拦在了店门口,而身后黎溯川越来越近,她不想跟他在这个烧烤店里假装惊讶的发现对方是老乡,再一起畅聊家乡特色,她一个狠心冲进雨里,反正家里近,淋湿了大不了冲个热水澡。 但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人抓住,黎溯川不容拒绝地说:“下雨了,我送你回去,我车就在那边。” 杜晓眠发现自己受够了这种自以为是的强制护送,她站在原地不动,使劲挣扎:“你放手!” 黎溯川回头看她,发梢吊着水珠,他声音放软了,像在恳求:“雨下大了,先去车上吧。” 杜晓眠仍旧不动,神情里掩饰不住的厌恶:“黎总,我认为我上次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你也听得很明白,你一个大老板没必要老抢司机的活干,这样真的很烦。” 她挣脱黎溯川的手,转身继续往回走,但走得太快,再加上路有点滑,她竟然在平路上,没有穿高跟鞋的情况下,踩到一小石子颗就把脚给扭了,边连字拖都扭坏了。 杜晓眠蹲下身,握主脚踝第一反应是如果虫儿在就好了,一定会牵着她,提醒她小心脚下。 意识到自己又胡思乱想后,杜晓眠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再也站不起来。 “怎么样?扭到了?痛不痛?快给我看看。” 黎溯川蹲在她旁边,企图伸手扶她,却被杜晓眠吼住了:“别过来!别碰我!” 她抬眼,两个眼眶通红,眼角的水分不清雨还是泪,讽刺地说:“黎总这么爱管别人的闲事,怎么不去做雷锋,当资本家剥削老百姓干什么?” 黎溯川拧着眉,眼底的情绪复杂纠结,手僵持在空气里不敢靠近一丝一毫,雨越下越大,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沉默的十几秒里,每一秒都像一个漫长的世纪,烧烤店里已经有不少人站在门口看热闹,还有人吹口哨。 杜晓眠虽然很少回家,认识她的人少,但还是要脸,不想被熟悉的人看这种笑话,她挣扎着站起来,欲要往回走,却突然脚下一空,身体一悬,整个人都被横腰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杜晓眠心惊胆颤,但为了不引起更大的动静,连声音都压得很低。 黎溯川闻若未闻,抱着她直往店门口旁边的车子走。 眼看就要被烧烤店里那些人看真切,杜晓眠臊得赶紧把脸埋进黎溯川胸口,最后毫无招架之力地被人塞进了车里。 车子迅速发动,开离众人视线,杜晓眠从害臊中回过神,才发现这不是回县城里的路,而是正往反方向开,直到一个房屋稀少的小岔路才停下来。 豆大的雨滴打在车身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车厢里两人都情绪激动、呼吸急促,杜晓眠气得声音发抖:“黎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和那天晚上如出一辙,但黎溯川选择了退缩,今天她依然不抱希望。 黎溯川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滚却张不开嘴。 杜晓眠惨淡一笑,手指扒车门开关 ,打算下车,但肩却被人扣住了,她回头,来不及开口,两片微凉的唇堵了上来,把她所有气息夺了过去。 他捧着她的脸,强势而又激动地吻着,杜晓眠头被抵在挡风玻璃上被迫承受这个吻,唇齿被挑开,口腔逐渐被渐渐的烟草味浸染,但她并不反感。 她眨了眨眼,眼泪无声地沿着脸颊滑落,最后来到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间。 黎溯川停了下来,松开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杜晓眠再一次确定。 黎溯川抬头,温热的吻落在了杜晓眠眼角,声音低哑,发颤。 “我在亲你。” 然后是脸颊。 “我在想你。” 然后是嘴角。 “我每天都在想你,看不到会想,看到了也会想,想得快发疯了,脑子都快炸了。” 他把她轻轻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我实在没办法,管不住我自己了。” 杜晓眠哽咽地闭上眼,像一场长跑,疲惫不堪后,终于达到终点,她手臂环上她的背,脸埋在他肩上低低地哭。 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一大半,但拥抱能相互取暖,谁也没觉得冷。 手机铃声响了,杜晓眠推开黎溯川接起来:“喂,妈?” 许艳华急得不行:“眠眠呐,下这么大的雨你在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你爸拿伞去接你啊?” 杜晓眠看着黎溯川,见他又要凑过来亲自己,伸手挡住他的嘴:“不,不用啊妈,我在朋友家躲雨,雨停了就回家。” 许艳华:“那你当心啊,路上注意安全。” 杜晓眠:“嗯,知道了。” 电话一挂,黎溯川又凑过来,这回杜晓眠没有拦,而是主动迎上去,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这个吻湿热纠缠,谁都没有草草结束的意思,舌尖抵着舌尖疯狂地索取对方的气息,吞咽的声音在潺潺的雨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却让两人都情绪越发高涨。 分开时,杜晓眠的脸因为缺氧憋得通红,眼睛都是水汪汪的,黎溯川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看向窗外的雨,已经有转小的趋势:“等雨停了我就回家,你呢,住哪里?酒店吗?” “不。”黎溯川摇头:“等送你回去了,我就回省城。” 杜晓眠诧异:“这么晚?一定要这么急吗?” 黎溯川:“嗯,明天下午要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必须回去。” 杜晓眠抿唇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目光交缠,几秒钟后又吻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后,杜晓眠背靠在车窗上,表情疼得扭曲:“嘶……你轻点,疼。” 黎溯川膝盖上放着她的腿,正在认真地给她揉扭伤的脚踝。 “不用力点,淤血散不开,明天会肿,忍忍。”男人握着她的脚很是认真地说。 杜晓眠不耐烦了:“那你快点,雨快停了,我要回家了。” 黎溯川手里的动作不停,黑沉的眸子看着她:“什么时候回省城?” 杜晓眠想了想:“想在家多住几天,许久没在家住过了。” 黎溯川皱眉:“都七天了。” 杜晓眠:“……” 她自己都没认真数过,有人竟然比她还清楚。 她懒得追究原因,想了想又说:“那就再住七天吧,我想多陪陪我爸妈,下次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回黎溯川倒是没犹豫,爽快道:“行,就七天。” “……” 杜晓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家住几天还需要大总裁审批似的。 雨彻底停了,连毛毛雨都没有,杜晓眠看时间,快到12点,她收回脚说:“真的要回去了,不然我爸妈会担心。” 黎溯川点头,发动车子缓缓往回开,在离杜晓眠家铺子百米之外的路口停下。 杜晓眠解开安全带看着黎溯川:“我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信息。” 黎溯川点头:“嗯。” 杜晓眠正要推门下车,不料又被人拉了回去,唇被堵住,她措手不及,又被吻了个彻底。 黎溯川的手一开始扣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但渐渐地等她配合以后,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游走,最后移到了杜晓眠脸上,双手捧着她的脸,吻得难舍难分。 杜晓眠一开始还很投入,等那两只手贴上她的脸时,她就瞬间不淡定了,瞪大了眼推黎溯川。 黎溯川意犹未尽地撤回来:“怎么了?” 杜晓眠恼急了瞪他:“你的手刚刚摸了我的脚,现在又摸我的脸,脏死了!” 黎溯川不以为然‘哦’地一声:“脏吗?我不觉得。” 然后杜晓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手往自己脸上摸了两把:“这样公平了吧?” “……你恶不恶心。”杜晓眠无语凝噎,赶紧推门下车离他越远越好。 黎溯川按下远光灯,强光给杜晓眠的后背镶起了一层光晕。 他看她提着只剩一只的人字拖,踮着脚,一瘸一瘸地往家里走,直到她上楼,房间里的灯亮了,才发动车子离开。 第32章 从县里到省城, 火车需要九小时, 长途汽车需要6小时,而自驾大概三四小时左右。 杜晓眠困得快要撑不起眼皮, 但还是凭着最后的意志坚持。 手机被她翻来覆去地转, 但黎溯川的信息就是不来。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自己发条信息过去:“还没到吗?” 等了好一会儿黎溯川才回信:“刚到,怎么还不睡?” 杜晓眠悬着的心终于回归原位:“现在就睡, 你也抓紧时间休息,别回了。” 放下手机,杜晓眠几乎一秒进入睡眠状态,第二天醒来已经下午一点。 许艳华和杜国强早就达成默契,只要她在睡觉, 就绝对不会打扰, 在家里的一言一行都会放得很轻。 杜晓眠吃完饭,给自己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下楼, 刚出楼道口, 就听到店里许艳华和人在谈话,对方是杜晓眠大伯的老婆,和许艳华一样, 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大娘对杜晓眠的人生无比担忧。 “你说眠眠离了婚,一直在家住着也不是办法啊。” 经过一个星期的发酵,杜晓眠离婚的事,大概所有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大娘会是这种反应,杜晓眠一点也不意外。 她靠在墙边, 趣味盎然地听,老年妇女的辩论她不便参与,但她今天心情好,想看看谁是最后赢家。 许艳华皮笑肉不笑,不耐烦地说:“大嫂,那是我闺女,我都不急你急啥呢,她在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家里不差这点地方。” 大娘阴阳怪气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算离了,也要抓紧时间再找一个,女人总得嫁人嘛,不然人老珠黄就没人要了,你跟国强不能一直养着她吧。” 许艳华冷笑一声,豪气道:“哼,别说我们家眠眠现在不愁钱花,就算她一穷二白,我许艳华既然能把她生出来,就能一直养着她,大嫂你有时间操心我们家眠眠有没有人养,还不如操心你家孙儿什么时候把房子首付凑齐吧,我听说女方要求必须要在省城买房子,没房子就不结婚,啧啧,现在这个世道,房价这么高,也真是够为难他们这些小年轻的,还是我们家眠眠买房的时候好,她一个人就把房子买了,首付和装修都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大娘的脸色瞬间变成了菜色。 杜晓眠靠在墙边耸着肩笑,第一回 合,许艳华女士完胜。 笑过之后,她又忍不住陷入了感慨。 许艳华是一个硬气的女人,上一次听她说自己能生就能养,是十二年前母女俩人吵架吵得最厉害那次。 那一天她在家,被许艳华逼着无论如何也要跟那个一米六的男人处。 她气急了就说那个男人太矮带不出门。 后来许艳华就骂:“你怎么这么挑剔?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吗?说你眼睛长头顶上,给你介绍多少个了,你一个都看不上,要么嫌人家工资低,要么嫌人家长得矮,你到底要相一个什么样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条件?你身高不也就这点?长得又不是什么天仙下凡,要求那么高做什么,做人不能太物质,能过日子就行,而且你年纪还这么大了。” 那时候其实杜晓眠已经碍于压力,被迫和好几个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对象联系过。 家里人介绍都是把双方联系方式给年轻人,并让男方主动联系。 许艳华几乎每一次打电话都是催那个谁联系你没?怎么还没联系?他不联系你你可以主动联系人家呀? 偶尔有一两个愿意联系的,但见面之后,杜晓眠受的惊吓一次比一次大。 有出过车祸手臂畸形使不上劲的,也有脸上天生胎记,血红一块的。 杜晓眠全职写作以前,在一个软件公司做程序员,待遇并不低,在整个城市的工薪阶级都属于中上游。 后来加班太厉害,再加上写的小说卖了版权,杜晓眠就把工作辞了。 她就不明白,自己二十七八岁,年纪轻轻,长相也不错,有稳定的收入,有自己的房子,为什么在这些亲戚眼里她就只能配那样的,她要求对方待遇比自己高怎么就好高骛远了? 后来她渐渐明白,条件稍微好一些的男人,知道自己家里还有三个弟妹,早就吓跑了,哪还会联系。 但这是她自己的错吗? 她只是不愿意将就,不愿意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有什么错? 她没有杀人放火,没有打家劫舍,为什么在别人甚至在自己亲妈眼里她就变成好高骛远,物质现实了? 她被许艳华的话深深的伤到了,被怒气冲昏头脑反抗了,那天晚上她流着泪说:“我还是你们亲生的吗?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差劲吗?我矮,我年纪大,我一无是处,所以我只能配那样的?你们真的以为是我自己造成的吗?我本来不想说重话伤害你们的,但你们为要说重话伤害我?你们知道我大学男朋友分手时说什么吗?他说我家里弟弟妹妹太多,蕊蕊和帅帅还这么小,以后等你们年纪大了肯定需要我来养,他不想受牵连,所以才分手的,不只他一个人这么想,许多人都是这么这么想的……” 许艳华惊讶地瞪大眼:“放屁,老娘什么时候要你帮忙养孩子?老娘自己有手有脚,自己生的自己能养,不会要你们一分钱!” 杜晓眠哭着笑了:“你还不明白吗?有一种穷叫别人觉得你穷,别人才不管我这个人怎么样,也不会管你们有没有能力养蕊蕊和帅帅,只要一听到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小孩上小学,就吓得退避三舍……你们生三胎的时候,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有没有想过我以后结婚会被人挑三拣四?” 许艳华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当然没有考虑过,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他们全家人都没往这方面想,杜家虽然没有多富裕,但有门店有生意,从来没有为吃穿愁过。 杜晓眠之所以气许艳华生三胎,一是因为他们自作主张,不跟自己商量,自己不过上半年学回家,许艳华已经卸货了。 二是因为杜晓眠觉得丢人,学校里大多数同学都是独生子,而自己父母却是受封建荼毒的超生游击队,杜晓眠爱面子,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对谁没提过。 所以在被初恋‘提醒’之前,杜晓眠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背上抗了几座大山,寸步难行。 许艳华慌乱了半晌,气得拍桌子:“你不要跟老娘说这些有的没的,说白了你就是怕老三老四拖累你嘛,你放心,老娘不会让他们花你一分钱,今天你就说句话,到底要不要跟那个男的处……” 许艳华说到做到,后来,不管老三老四学费还是生活费,各种开销,她从来没问杜晓眠要过1分钱,杜晓眠偶尔给他们买的电子产品,被许艳华发现了,都会揍老三老四。 母女俩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生份开的。 只是杜晓眠没想到,自己到了40岁,还要让许艳华为她说出能生就能养的话。 门店里两个老年妇女的辩论还在继续。 大娘被刺激得不轻,脸色青与白之间几个来回后,转而说:“哎,是啊,就是愁啊,谁让我有这么个不成气的孙子呢,不过你就省心多了,你看你们眠眠,马上就40了,也没给你生个外孙出来祸害你。” 杜晓眠满头黑线,觉得许艳华这个回合可能会输得很难看,打算进去救场,却不料许艳华眉毛一扬笑得可得意:“是啊,我们眠眠可心痛我了,舍不得让我一把年纪还给人当老妈子使,不仅如此,她还叫我连店也别开了,拿着钱跟杜国强环游世界去,哎,不过我这人爱国,不想出去跟那些白皮洋人打交道,就懒得去了。” 杜晓眠差点没笑出声。这话她的确说过,但许艳华当时一口回绝的理由是,上了年纪,不干活不踏实,闲得慌。 她担心这两个老太太再斗下去会打起来,还是进店了。 “大娘也在啊?找我妈聊天吗?”杜晓眠笑着招呼。 大娘一见杜晓眠不由得心虚,找个借口说家里有事,就急匆匆回家了。 许艳华冲着大娘的背影使劲翻白眼:“切!什么玩意儿!” “大娘惹你了?”杜晓眠问。 许艳华罢手,懒得提:“没事,就是看不顺眼。” 杜晓眠憋着笑,知道许艳华应该被气得不轻,想了想说:“妈,去烫个头发吧。” 现在这个原生态发型配不上许艳华怼天怼地的气质。 “都一把年纪了还烫什么头发。”许艳华尴尬地摸摸自己花白的头发,眼里却闪着期待。 杜晓眠坚持:“还是烫一个吧。” 许艳华半推半就:“那就依你吧。” 杜晓眠陪许艳华去理发店,不仅烫了一个中老年人洋气的卷发,还染了一个好看的颜色,把那些白头发全都压回去了,整个人年轻了不少。 许艳华每次照镜子都比平时多了几分钟。 一个星期本来不长,但在黎溯川每天晚上的电话提醒下,杜晓眠突然觉得挺漫长,感觉熬了许久才到。 这天上午,她提着行李,被许艳华和杜建国依依不舍送上了回省城的汽车。 到了省城,刚出站,她就远远看见黎溯川的车在路边停着,她笑了笑,提起行李走过去。 第33章 杜晓眠看到车的同时, 黎溯川也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一眼就锁定了她。 他推门下车, 跨着修长的腿,大步生风走到她跟前, 深深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一手夺过行李,一手拉起她快速往车前走。 “你走这么快干嘛呀?”杜晓眠快跟不上他了, 只能小跑。 黎溯川还是不说话,两三下把行李塞进车尾,然后就把杜晓眠往副驾塞。 杜晓眠被赶鸭子上架,坐上车后又问:“你这么急干嘛,有什么事……” 话没说完, 就被堵了回去, 黎溯川毫无征兆地凑过来把她抵在车座上重重的亲,嘴唇都被咬痛了。 杜晓眠震惊之后, 闭上眼抱着他的背回应, 这个激烈的吻持续了几分钟才结束。 松开她之后,黎溯川抵着她的额头吐气:“想死老子了。” 这语气听起来委屈,杜晓眠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磨蹭了一会儿, 黎溯川又要凑上来亲,杜晓眠受不了,汽车站人来人往的,再加上天气热,她坐了几个小时长途车, 一身脏得要死,只能推他:“先送我回家,我坐了一天车,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想洗澡。” 黎溯川直碌碌地看着他,黑亮的目光染上了一丝浑浊,最后在脸嘴上轻轻啄了一口,声音低哑:“好,先回家。” 半个小时以后,的确到家了,但到的却不是杜晓眠的,而是黎溯川的。 车一停稳黎溯川就立即下车拿起杜晓眠的行李往家里带。 杜晓眠小跑着追上去:“我又没说住你家,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但黎溯川提着行李头也不回,进屋以后放下行李就看向杜晓眠,等她进来就砰地一声关上门,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 对上那双黑得像漩涡一样的眸子,杜晓眠突然有一种入了狼窝的感觉,她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了门。 黎溯川上前一步仍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柔柔缠缠的,让人心尖突地又痒又麻。 然后他低下头,再一次凑过来吻她,杜晓眠躲不过,只能受着。 这一次他吻得很轻,不像车站那么急切,舌尖轻轻柔柔地挑着她,这回杜晓眠不止心尖,全身都酥麻了。 “住下来……”他在她嘴角吐气,说完在她嘴上轻轻啄一口又问:“住下来,嗯?” 这声音与其说请求,不如说是勾|引,杜晓眠受不住了,两只眼睛都被勾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主动扬起头吻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紧紧不放。 这举动简直是在黎溯川心头放了一把火,烧起来就再也浇不灭,温柔的吻变成了汹涌澎湃的掠夺,每一个吮吸都让她肺部的空气越发稀薄。 两人身高差距有点大,这个姿势不管对黎溯川还是杜晓眠而言都相对吃力。 黎溯川将她抱了起来,杜晓眠下意识环上她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 亲热并没有因为这一系列动作停下来,反而越燃越烈,已经不再满足于仅仅一个吻。 本来就燥热的夏天因两人的纠缠更加燥热了,不仅衣服,连头发都被汗水染湿。 杜晓眠指尖在黎溯川的头发间穿插,带出了晶莹的汗,最后她受不了,拍他的肩,小声地喊:“脏,先洗澡。” 黎溯川停下动作,就着这个资势,把她抱回卧室,但并没有把她抱进浴室,而是放床上,整个人覆下来,沙哑地说:“洗了还不是一样要流汗,一会儿再洗。” “你这人怎么这样。”杜晓眠眉心纠结成一团,但脸和唇都因为刚才激烈的亲吻泛着粉嫩的红。 黎溯川眸色越发暗沉,喉咙里发出一句‘等不及了’,就再次吻得杜晓眠连提要求的余力都没有。 火热的肌肤熨烫着彼此,汗液交融,呼吸交错,一切失控,却又意料之中。 杜晓眠得偿所愿洗到澡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她晕乎乎地坐在浴缸里,回想下午的一切,发现这位大总裁为了把她拐回家里滚床单早就蓄谋已久,牙膏、牙刷、毛巾全备了新的,连安全用品都早早准备好放在床头,为了证明是新买的,不是存货,还特意当着她的面拆包装,可谓用心良苦。 “是这件吗?”黎溯川在杜晓眠的箱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拿了条睡裙进来。 “都说了白色的白色的,你拿黑色的干嘛?你色盲啊。”杜晓眠翻白眼,但看清他的模样以后又不由得心跳加速,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男人下床随意捡起地上的裤子套身上之后就一直在伺候自己。 现在他上半身赤|裸,露出结实匀称的肌肉,而下半身包裹在黑长的西装裤里,嘴里还叼着一根吸到一半的烟,左眼被烟熏得半眯,看起来性感而颓靡,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黑色的好看,就穿黑色的。”黎溯川眼含笑意地说。 黑色的料子少些,吊带,低胸,裙摆也短,而白色的连肩都裹着,黎溯川仅仅看了一眼,就嫌弃地扔在一边。 低俗,卑劣的直男审美。 杜晓眠无语叹气,但一看他这副人模狗样,又骂不出口,接过睡裙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出去吧。” 黎溯川走了两步回头:“刚才不是一直喊没力气么,要不要我帮你。” 杜晓眠黑脸:“出去,带上门,谢谢。” 她穿好衣服出去,黎溯川已经把床单换好了,刚才两人的汗都流得多,不换不行。 “我好了,你去洗吧。”她说。 “果然黑色好看。”黎溯川对杜晓眠的睡衣表示高度赞赏后,拿着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杜晓眠在床边坐下来,手指在床单上滑动。 突然觉得一切都很神奇,她和黎溯川谁也没有提过那个梦,却不自觉地,把梦里的相处方式全都揉进了现实。 明明现实里才相处几天,却活得像老夫老妻,普通男女交往时,在性|爱间的试探和羞涩,他们之间都直接跳过了。 她不知道发展这么快,对还是不对,也懒得去想,一头倒在床上看着对面素白的墙发呆。 十几分钟后,黎溯川洗完澡出来,像梦里一样躺在她身边,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杜晓眠转过身,脸埋在他胸口,两人相拥而眠。 同居就这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保持节凑脱干水分,这章字数少了点,下章补回来。 补一个虫儿的小疑问吧 虫儿:蹲地画圈圈,如果我是老来子,爸爸妈妈会不会更爱我,给我买更多可爱多? 第34章 恒越顶楼的高层员工们最近又多了一个讨论的八卦:一直热衷于给他们发加班工资, 并乐此不备监督他们的万恶资本家竟然半个月没加班了, 5点一到,准时下班, 并且昨天早上竟然还迟到了一个半小时, 这对工作狂来说简直比母猪上树还稀罕。 大家都私下里讨论老板是不是被什么妖艳贱货给迷住了,再过一阵子会不会君王从此不早朝。 然而猜测终究是猜测,得不到证实, 连贴身秘书郑捷都有没任何情报。 郑秘书也在深刻反省,做为老板最得力最信任的助手,他竟然连老板什么时候老树逢春都不知道,实在太不称职了。 这天晚上他终于有了进一步了解,并关心老板私生活的机会, 一份十万火急的文件需要老板亲自签字, 必须马上送到老板家里去。 郑秘书不是第一次去老板家,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 下车前他还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下仪容。 按下门铃时, 他心情雀跃又好奇, 里面会不会真有个‘妖艳贱货’。 结果让他跌破眼镜的是,开门的,竟然是个体形娇俏, 目光清澈的——小姑娘? 郑秘书心里当即一顿草草草! 老板这头老牛不做人了,狂吃嫩草,祸害无知小姑娘。 “郑秘书是吧,请进,黎溯川在楼上, 一会儿就下来。” 小姑娘面带微笑地说。 等等,这谈吐,这气质,一点也不像小姑娘啊。 郑秘书心里又犯起了疑,恨不得立马摘下眼镜擦亮了重新看看,这女人到底什么年纪? 简单的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拧成了高高的丸子,脸蛋秀气白净没有化妆,竟然连毛孔都看不到,笑起来时,两只眼睛更是闪着莹莹的光,是那种还没有被万恶社会玷污的单纯与干净。 22?23?45678? 妈的,完全看不出年纪,自认为有一双慧眼的郑秘书彻底认栽,放弃猜测。 老板穿着居家服,单手插进裤兜不紧不慢地沿着楼梯走下来,郑秘书立即点头陪笑:“老板,晚上好啊,这是需要你签字的文件。” 黎溯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在沙发前坐下接过文件。 杜晓眠见这形态不便多呆,于是笑着说:“你们聊,我先上楼。” 黎溯川人没抬头,目光专注在文件上,却在杜晓眠经过他的时候,腾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不放。 杜晓眠一阵尴尬,连忙甩开他,快步上楼。 虽然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钟,但还是被郑秘书的法眼捕捉到了,他顿时扶了扶眼镜,深呼吸,心理吐槽: MD!差点长针眼,老板都奔四的老男人,竟然还学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念念不舍拉小手呢。 他盯着杜晓眠的背影,心里再次感叹这‘小妖精’何方神圣。 然而,看着看着,突地身上一凉,打了个寒颤,垂眼一看,老板正用凉飕飕的目光看着他,眼刀子直飞:“还看?” 郑秘书使劲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不看,不看,什么也没看见,老板家里除了你自己还有谁吗?我不知道啊。” 黎溯川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低下头在文件上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行了,滚吧。” “好的,属下这就滚,不打扰老板您休息了。” 郑秘书双手接过文件滚得比球还快,出了大门,就迫不及待把文件夹在胳膊窝里,掏出手机给微信群里一群如狼似虎等着吃瓜的群众发信息:“八百里快报,没有妖艳贱货,只有单纯小绵羊,这回老板栽不栽?快快快,赶紧下注,我赌一个月不吃炸鸡,栽!” “栽毛线!老板什么时候栽过?我赌办公室一个月咖啡,不栽!” “老板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赌身肚子上的10斤肥肉,不栽!” “没人守着加班太TM爽了,赶紧让他栽下去爬不起来吧,我才有时间相亲讨老婆,后半辈子的幸福就赌这上面了。” 黎溯川对手下人的赌注是一概不知的,他签了字就上楼找杜晓眠。 杜晓眠正在卧室里,盘腿坐在床尾的地毯上,十根指头欢快地敲键盘。 剧组下个月就要开机了,她在给剧本做最后的调整,最近都很忙。 住进黎溯川家里以后,除了周末跟他一起逛逛超市,就没怎么出过门。 “还没弄完?”黎溯川下巴搁在杜晓眠肩上,语气有点不爽。 这女人忙起工作来都不怎么理他。 杜晓眠不舒服地扭扭肩:“你起开,别给我添乱,很快就完了。” 但黎溯川不但不起,还变本加厉,从身后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禁锢起来:“很晚了,该睡觉了。” 他说睡觉当然不只是字面上的‘睡’,杜晓眠不明白,一个中年男人怎么能像刚开荤的矛头小子一样,脑子里全是黄色肥料,一有时间就揪着她不放,半个月下来,浴室,客厅沙发,连厨房岛台都被他们玷污过…… 杜晓眠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反而笔记本从她膝盖上掉下去,显而易见,今晚又没法工作了。 黎溯川掰着她的下巴,让她扭着头和自己接吻,这个姿势不利于呼吸,没两分钟杜晓眠就坚持不住了推人。黎溯川就放开她,让她转了个身坐在自己腿上,继续吻。 空气不断升温,随即想起了杜晓眠的呜咽声:“去床上。” 黎溯川插着她的腰不让她动,急促而又迫切地说:“就这样。” 杜晓眠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又气又恼,忍不往住黎溯川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整齐的牙印渗着血丝,但黎溯川当时红着眼,丝毫没有觉得痛。 事后,他人靠在床尾,还点了根烟,意犹未尽地吸。 杜晓眠的丸子头全散了,头发凌乱地扫在肩上,她眼眶和鼻子都是红的,哭得着实有点厉害。 她哀怨地瞪黎溯川,把他的烟夺过来,自己也吸。 黎溯川伸手要把烟拿回去,但她偏不给,扭过头又狠狠吸了一口,烟头就到尾了。 黎溯川眼见没得吸,二话不说掰过她的脸,嘴对嘴堵上去,把她嘴里的烟抢了一半,还得意地冲她挑眉。 杜晓眠又瞪他,却拿他没办法,憋了一会儿说:“下个月初剧组开机,我要去跟组。” 下个月,不就是明天。 黎溯川当即脸一黑:“什么时候,去多久?” 杜晓眠:“3号的机票,大概一个星期。” 黎溯川阴沉着脸半天 ,最后从牙槽里蹦出一个字:“草!” 话落,就把杜晓眠往床上提。 早知道就不投资,让他们开不了机。 在一片昏天暗地,混乱不堪里,时间过得飞快,3号一眨眼就到了。 黎溯川送她到机场,和车站的时候一样,一手拉行李,一手拉着她,并且这次走很慢。 杜晓眠其实一点也不习惯在公共场所跟人黏黏糊糊地拉着走,但黎溯川手劲太大,甩都甩不掉,臊得她只能把帽沿拉低一点,不让人看到脸。 到了登机口,杜晓眠迫不及待赶他:“行了,你快回去吧,公司不是很多事么?” 结果黎溯川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有40分钟才登机,再坐十分钟。” 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杜晓眠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 两人坐着都没有说话,渐渐地杜晓眠也不害臊了,脑袋一歪靠在黎溯川肩上闭目养神,静静地等这十分钟过去。 “黎总,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年轻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杜晓眠睁眼,眼前站着一个高挑纤瘦,时尚气质的长发美人儿。 哪怕同样做为女性,杜晓眠也不得不对这份颜值表示欣赏和认同。 她慌乱地抬起头,抽回手。 黎溯川手里一空,表情并不怎么好,梳理而又冷漠地站起身,理了理笔直的西服:“是挺巧,钟小姐也坐这个航班?” “不,我送一位朋友。黎总呢?”钟书意笑着摇头,看向杜晓眠:“这位是?黎总不介绍一下?” 黎溯川并没有回答钟书意的问题,而是轻声对杜晓眠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上去吧。” 杜晓眠明白过来黎溯川是不想让自己掺和,于是冲对方点头笑了笑推着行李箱去登机口。 检票进入通道以后,杜晓眠忍不住回头,黎溯川和那个姓钟的女人仍旧站在原地,像是在聊着什么,女人一直笑盈盈,而黎溯川始终板着脸不近人情。 这男人永远都这样,没有半点风度。 杜晓眠摇头接着往通道里走,而她身后,钟书意盯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没想到,一年多不见,黎总口味转变挺大的,喜欢这种清纯可爱的小女生了。” “钟小姐,你似乎管得有点多。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失陪。”黎溯川转身朝机场外走。 “随便问问而已,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钟书意愣在原地小声嘀咕,渐渐地,表情变得落寞,眼眶湿润通红。 许久之后,她又忍不住低骂:“黎溯川,你就是个没心没肝没肺,没感情的冷血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灵感来了多更些。 虫儿:你们都叫我快点出来,但我已经被我爸爸闷死好多回了。 第35章 杜晓眠下了飞机, 就被剧组的工作人员接到当地指定酒店入住。 进了房间, 没一会儿,黎溯川的电话就打过来, 两人日常寒暄, 说的都是没营养的废话,杜晓眠正要挂电话时,黎溯川突地冒出一句警告的话:“不许跟那个姓徐的导演讨论剧本。” 杜晓眠无语翻白眼:“他是导演, 我不跟他讨论,跟谁讨论?” 黎溯川顿了顿,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于是又补上两个字:“单独,不许跟他单独讨论剧本。” 这样还差不多, 就算他不说, 杜晓眠也会自己避嫌。 但突然被人管东管西,她心理很别扭, 也不想让黎溯川顺畅, 于是逗他:“今天跟你那个美女朋友聊得怎么样了?” “……”果然黎溯川吃瘪,沉默了半天才道:“不是朋友,没聊。” 杜晓眠失笑:“不是朋友, 那就是小情人了?啧,长得真漂亮,黎总眼光很好啊。”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强的,杜晓眠一看那女人含情脉脉、爱恨参半的眼神就知道她对黎溯川旧情难忘。 果然,黎溯川立马否认还郑重强调:“不是什么小情人, 早分开了,没联系过,你别乱想。” 杜晓眠没有乱想,也没打算揪着过去不放,又笑着说:“没乱想,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搞得好像你们还真的藕断丝连似的。” 黎溯川:“没有的事,别胡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这是说不过,打算开溜了。 杜晓眠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摇头,想跟她耍嘴皮子,还嫩了点。 接下来便是投入拍摄工作,杜晓眠每天泡在剧组,有时跟导演磨台词,改剧本,有时小演员们把握不住角色还要找她帮忙分析人物性格和特点,总之很忙,时间一晃就过了五天。 这天安排的戏份结束得早,徐导一个高兴,请全剧组工作人员吃火锅,杜晓眠也是其中一份子,自然要去。 因为第二天还要工作,大家都没敢喝太高,一群人围在桌前,边吃边聊,也异常热闹,到晚上10点,这顿饭才吃完。 一行人坐剧组专车回去,到了酒店门口,大家纷纷下车,徐导却突地叫住了杜晓眠说有事情商讨。 其他工作人员见状,立马心领神会溜得比逃命还快,临走时还给了他们一个挤眉弄眼的眼神。 意味不言而喻。 杜晓眠当即两眼一黑,觉得这回实在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只是之后的工作可能会让大家都比较尴尬。 导演说酒店背后的湖边,夜景非常漂亮,邀请杜晓眠跟他一起逛逛,杜晓眠难以拒绝只能点头。 两人一起往酒店后面走,不料没走几步,杜晓眠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黎溯川。 她不由得心里有点虚,接起来:“喂?干嘛。” 电话那头,就像长了千里眼似的,一开口就查岗:“在哪儿,回酒店没?” 杜晓眠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实话:“没呢,还在外面,跟同事工作还没谈完。” 至于哪个同事,她自动过滤细节。 但黎溯川偏偏追根究底地问:“哪个同事?” “……”杜晓眠闭眼,深深吸气,不知道怎么开口,又听黎溯川说 ,“你转过身来。” 杜晓眠猛地向后看,只见黎溯川站在酒店门前路灯下,一身黑色的西服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他脚边还放着个行李箱。 杜晓眠心肝儿一颤竟然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恐慌感,随即又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脸歉意地对导演说:“抱歉徐导,我朋友突然过来找我,我先过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好吗,实在抱歉。” 不等徐导说话,她就小跑着奔向黎溯川。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杜晓眠抓着黎溯川的胳膊,笑盈盈地望着他,什么心虚,惊讶,在最后近距离看到黎溯川这张又臭又美的脸,都变成了欣喜。 “提前说了,还能当场抓你个现形?”黎溯川仍旧板着脸。 杜晓眠无奈:“那是有原因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回去再收拾你。”黎溯川懒得多说,捞过杜晓眠的肩把她往酒店里带,“房间?” 杜晓眠:“618。” 酒店外面,导演看着亲密搂着的两个人渐行渐远,愣了半天之后使劲眨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他点了一根烟,蹲在路边一个人静静地吸,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随着呼出的烟雾,随风而散。 这个时间点,剧组工作人员都还没睡,走廊里的人进进出出,相互串门。 杜晓眠像小鸡一样被黎溯川拎着回酒店时被好几个人撞见,但碍于黎溯川表情又臭又黑,大家都识趣,没上前招呼,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进房间,门一关,把所有的动静都藏在了里面,大家只能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导演、编剧,以及这个黑脸帅哥之间的三角关系。 房间里,黎溯川好像气得不轻,热得连西服外套都穿不住了,两三下脱下甩到一边,开始解白衬衫袖口,露出修长的手臂。 杜晓眠看他气得流汗的模样,又忍不住想捉弄,眼巴巴地问:“你撸袖子干嘛,想家暴吗?”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脸凑过去:“那你打吧,反正我问心无愧,打死了大不了世界上就多一条冤魂。” “……” 黎溯川拧起眉,表情一言难尽,完全没想到她竟然做贼捉贼。 他插着腰吸气:“谁要家暴了,少污蔑我。” 杜晓眠:“你不家暴这么凶干嘛,我同事都被你吓到了,以为你要家暴,我明天出门面子往哪儿搁?” “我……”黎溯川头痛,伸手揉太阳穴:“我不过是想让你长点记性,谁让你说话不算话。” 杜晓眠看他这模样,又觉得心疼,软着声音哄:“好了,别生气了,我跟导演什么都没开始谈就被你撞见了,你说你多厉害。你大老远跑这里来生一晚上气多不值啊。” 她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抱着他,脸在他胸口蹭了蹭说:“我再过两天就回去了,你特意过来干嘛。” 这话说到黎溯川心坎上了,他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为了生气的,而是为了团聚和道别,他回抱着杜晓眠,在她头顶亲了亲:“我明天要去国外出差一趟,大概十天左右,所以过来看看,明天一早从这边直接离开。” 杜晓眠明白了,如果他不过来的话,那他们就半个多月见不了,的确挺久的。 “黎总可真是大忙人,快让我亲亲。” 杜晓眠垫起脚亲他的下巴,黎溯川低头和她吻在了一起。 怒气和醋味儿都被这个吻冲得烟消云散。 两人动情地吻着,从玄关到床前,然后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老子真的要家暴了!”黎溯川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作案工具,呼吸急促地说。 杜晓眠环上他的脖子,顺着他的心意:“那就来吧,不过要轻点啊。” 第二天早上凌晨三点黎溯川就起床开始穿衣服,尽管动作很轻,但杜晓眠睡眠也很轻,被吵醒了。 见她睁眼,他低头吻她的额头:“时间还早,等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杜晓眠迷迷糊糊地点头:“嗯,注意安全,到了打电话。” 黎溯川穿好衣服提着行李出房间并带上门,杜晓眠惆怅地用手拍额头,瞌睡全醒了,预感未来10天会特别难熬。 天亮了,杜晓眠像平时一样去剧组,发现工作人员看自己的眼光都多了几分异样,有好奇,有疑惑,也有不可思议。 直到下午,一个跟她关系好的场务小妹终于忍不住了,凑上来问她:“杜老师,昨天晚上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太帅了!” 这个问题很普通,毕竟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同一间房呆了一个晚上。 但杜晓眠却一时答不上来。 她突然发现自己虽然跟黎溯川同居了大半个月,但关系却很微妙,无法定义。 恋人? 但从来没有说过‘在一起’三个字。 夫妻? 那只是梦里,现实生活中谁也没提过。 她尴尬地对小妹儿笑笑,算是默认。 小妹儿又问:“他真的是恒越集团老总,我们剧组最大的金主爸爸吗?” 这个问题简单,杜晓眠一口就能回答:“是吧。” 小妹兴奋地差点尖叫:“天哪,杜老师你好幸福了,居然有这么帅这么土豪的男朋友,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杜晓眠还是只能笑笑,没有应声。 场务小妹儿离开,她拿出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一半,冰凉的水沿着喉咙下肚,把她的心情也浇凉了一半。 “杜小姐真的跟恒越老总在一起了?”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低声地问。 杜晓眠仍旧笑笑。 导演满脸失望:“我以为你跟她们不一样,看来是我看错了。” 杜晓眠侧眼,和导演对视半晌,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或许徐导从来就没有看对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  虫儿:我在头上镶金刚钻了,很快就能出来,你们等我哦。 第36章 两天以后, 杜晓眠搭上了回省城的飞机。 落地后, 一个人推着行李出机场,打车回家, 没有任何人作陪。 这种独来独往的方式她原本很擅长的, 但是现在只要一想起上次黎溯川是怎么送她进机场,怎么陪她等飞机,她心里巨大的落差油然而生, 再想想回到黎溯川家后,空荡荡的房子只有自己一个人,却到处都有着他们相处的痕迹…… 杜晓眠闭上眼,一股强烈的焦虑和落寞涌上心头,立即对司机说:“师傅, 麻烦你前面调头, 送我去另一个地方吧。” 她决定回自己家先住着,等黎溯川回来了再搬过去。 回家后的第三天, 杜晓眠接到了杜晓率的电话, 说是要请他们三姐妹吃饭,还有重要的事宣布。 这成功勾起了杜晓眠的好奇。 毕竟这小瘸子一直野在外面,除了打架进警察局需要人捞的时候会主动联系家里人, 其余时间基本都处于隐身状态。 现在竟然主动出来冒泡,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 姐弟几人约好晚上七点在一家小龙虾店见面,人到齐后,第一个环节就是老三老四拿着菜单一阵猛点,各种口味的小龙虾摆了整整一桌, 蒜香,麻辣,蛋黄,看得人直流口水。 然后大家戴手套一边给小龙虾剥皮,一边满怀期待地看着杜晓率,等他宣布国家大事。 杜晓率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门儿,盯着手里的小龙虾郑重其事地说:“我以后不会再打架了……” 杜晓眠一阵纳闷,敢情这小子是良心发现,专门叫他们出来听检讨的? 但紧接着,杜晓眠又加强了语气强调两个字:“因为。” 话到一半,这小子故意卖关子,把剥好的虾肉放进嘴里轻轻地嚼,半天没下文。 杜晓蕊不耐烦了,瞪着眼催促:“因为什么?话说一半吊人胃口,你要死啊。” “……”杜晓眠咧着唇笑,虽然还不知道什么事,但从这小子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他现在非常得意加洋气,要是有尾巴的话肯定能竖起来当旗杆。 在杜晓蕊再三催促下,杜晓率终于免为其难地开口:“因为战队不让打架,打架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一句完整的话说完,大家终于明白,关键字不是打架,而是战队,是参赛资格。 这小子应该是想告诉他们自己加入了什么游戏战队,要去参加比赛。 啧,这迂回战术打得人心服口服。 反应最激动的自然是杜晓蕊:“你说什么?什么战队?你加入哪个战队了?” 杜晓率仍旧慢斯细理地剥龙虾,语气是轻描淡写的:“W&G。” 但杜晓蕊的表情简直是惊涛骇浪般震惊:“真的假的?W&G?那可是去亚太区冠军战队W&G?” Win And Go on 一直赢,稳赢 一个嚣张而又实力强劲的新星战队,出战第二年就拿下了亚太区冠军,同时获得世界赛门票。 杜晓率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卧槽!”杜晓蕊兴奋得爆粗口:“杜晓率,你太几把凶了!牛B啊,竟然混进W&G了,那不是下半年要跟他们一起出国比赛?” “嗯。”杜晓率又点头,还补充说明:“是代表国家队参赛。” 虽然表情仍旧很阵定,但耳朵已经泛起了红。 杜晓眠看出来了,这小子表面装平静,内心狂喜,专门出来显摆,现在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笑着问:“这战队很厉害?” 杜晓眠点头:“嗯。” “你很想打职业?” “嗯。” “那就好好打,比赛的时候,我跟你二姐三姐都去给你加油。” 不管怎么样,正归军总比游击队好太多。 既然他在游戏这个坑里爬不起来,杜晓眠唯一能做的只有支持。 杜晓率这回不仅耳朵红,连脸都红了:“其实没必要去加油……” “哎哟,还为国争光呢,帅帅害什么羞啊,明明心里欢喜得一B还装得一脸蛋定,你也太拧巴了吧,来,给姐姐笑一个。” 杜晓蕊用剥过小龙虾的手勾起杜晓率的脖子往自己跟前捞。 杜晓率被勒得脸红脖子粗:“手!油!快放开!别弄我脸上!” 这一顿饭吃得杜晓眠心情愉悦,那一块压在她心里多年的顽石好像也随之垮掉了一半。 她一直担心杜晓率会在伤残的阴影下消极自卑一辈子。 但实际上,他比她想象的坚韧顽强太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懈努力着,直到今天终于有了成效。 她很高兴,心里暖着,鼻尖酸着,想哭。 或许真正软弱的是她自己也说不定。 分别的时候,杜晓眠忍不住用手挠杜晓率那一头柔软的金毛:“听说基地训练很辛苦,放假了就来我家,姐给你做好吃的。” 杜晓率点头:“嗯。” 为了宣泄心里这份欢喜,杜晓眠决定找高颜出来嗨一把。 但高颜是一个专于事业的大忙人,约到她已经是两天以后。 两人挑了一个市里热闹的酒吧,穿着漂亮的衣服,化上艳丽的妆打算来个不醉不归。 酒吧里灯红酒绿,重金属的声音震耳欲聋,舞池里群魔乱舞,但杜晓眠和高颜这把年纪没打算参与,坐在旁边的吧台上碰杯喝酒,听到高|潮的音乐也跟着摇头晃脑,偶尔也会有人过来搭讪,但都被她们自动屏蔽。 她们的泡吧只是自娱自乐,还没到达众乐乐的地步。 舞池里爆发出热闹的掌声和口哨声,杜晓眠和高颜同时伸长脖子望过去。 原来是一位身材火爆的美女和帅哥斗舞,两人看起来舞蹈功底都十分扎实,相互挑逗的同时,相互较劲,性感而又火辣,把整个酒吧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所有人都成为他们的观众。 年轻人的世界就是精彩,杜晓眠和高颜对视一眼,笑了,然后碰杯继续喝酒。 一曲结束,斗舞的美女和帅哥离开,舞池很快恢复原貌,杜晓眠看时间快到12点,该回家了。 离开之前,杜晓眠想去一下洗手间,高颜在原地等她。 然而,碰巧的是,去洗手间的路上,杜晓眠又看到了刚才舞池里跳热舞的年轻男女,并且两人似乎在争执。 帅哥把美女抵在墙上凑过去吻她,却被美女一巴掌抽了回来,并一把推开。 帅哥被打得有点懵:“刚才跟我跳得不是很欢吗?装什么清高。” 说着又要凑上去亲,美女扬起手又要抽他,却被帅哥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但美女也不是吃素的,提起膝盖狠狠顶在了帅哥的腿根。 帅哥顿时闷哼一声,吃痛地弓起腰:“你TM穿成这样出来,不就是图个爽吗?” 美女站得左右打晃,像是醉得不轻,但声音却异常高冷:“也不照照自己什么东西,你也配?” 然后她甩了甩大波浪卷的头发,摇摇晃晃进洗手间,帅哥吃了憋也没再纠缠,夹着腿离开。 杜晓眠进洗手间时,美女正趴在洗手池上吐得掏心掏肺,等她上完洗手间出来时,美女还在吐,她洗手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这时,美女正好抬头,镜子前,两人视线撞上,皆是一愣。 之前距离太远,再加上浓妆的作用,杜晓眠没看清她长相。 现在距离近了,才发现这位美女竟然是那天机场和黎溯川聊天的钟小姐。 毫无意外,钟书意也认出了杜晓眠,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书意先开口:“我记得你,那天在机场我们见过,只是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介绍。” 镜子里的美人浓妆之下脸色苍白,眼眶泛着红。随即她洗了把脸转过身,拿纸擦脸的同时自我介绍:“我姓钟,钟书意,黎总的……旧朋友。” 都这样了,那就只能认识一下,杜晓眠笑着说:“你好,我性杜,杜晓眠。” 钟书意眉毛一挑:“黎总的新朋友?” ‘朋友’这个词很微妙,戳中了杜晓眠的下怀。 因为她暂时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定义自己和黎溯川的关系。 不等杜晓眠回应,钟书意又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她,觉得他很帅,即使一天到晚冷着脸,笑也不笑,却也性感迷人?” 这个问题杜晓眠并不想回答,钟书意也并不需要她答,顾自地说:“我当初也这么觉得,第一眼看到他就深深着迷,拼了命往他跟前凑,所有人,包括他,都以为我是喜欢他的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喜欢他这个人……” “我明明喜欢他这个人,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他的钱,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机会留在她身边,你知道这种感受吗?”钟书意像是压抑了太久,借着酒劲上头,也不管对象是谁,就把憋在心里的话一个劲往外泄,她慵懒地靠在洗手池上,眼泪也夺眶而出:“他说自己不需要爱情,不需要婚姻,只需要稳定的伴侣,如果我愿意,就留在他身边,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离开时,会给我一大笔钱做补偿,然后我留下了,在他身边呆了四年。” 她用含泪的眸子看着杜晓眠:“你呢 ,他有对你说过这些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帅帅才是我心头的朱砂 第37章 美人流泪总会让人无比心痛。 杜晓眠汗颜, 看得出来钟书意在黎溯川那里受了很深的伤, 但是她爱莫能助,即使安慰也会显得虚伪。 她叹了口气, 平静地说:“钟小姐问这个问题, 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我说有,你心里是不是会冷笑,又一个傻女人正在步你的后尘, 然后你心理会觉得平衡;如果我说没有,你心里是不是又会陷入另一翻挣扎?痛苦为什么他待我们不一样,你差在哪里,我好在哪里?不过抱歉,我并没有把自己的私生活剖析出来向外人展示的习惯, 所以抱歉, 无可奉告。” “……”钟书意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原本看长相, 以为杜晓眠是那种傻白甜风的女人, 还惊讶黎溯川口味转变这么快,但现在看来是她走眼了。 果然外表是最具欺骗性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暗红的唇往上翘, 好看,却又落寞:“抱歉,是我唐突了,杜小姐的确没有义务回答这些问题,不过作为过来人, 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黎溯川……他的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谁也捂不热,你如果不想步我的后尘的话,还是及早抽身为好,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杜晓眠沉默,再次感叹这位钟小姐真的被黎溯川伤得太深。 “钟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自己的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不劳你费心。”顿了顿,她真心实意地说:“我也有一个小建议要送给钟小姐,不爱你的男人千万别爱,这虽然有点自私,但是管用,它能很好的保护你,不像现在这么伤,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失陪了。” 杜晓眠微笑示意,快步出洗手间,身后响起吧钟书意激动的质疑:“他说过喜欢你或爱你吗?从来没有吧,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爱。” 杜晓眠后背僵硬了片刻,却也没有回头。 钟书意再次靠在洗手池上惨淡地笑,她觉得自己今晚面目十分丑陋,企图拿无辜地第三者泄愤,结果完败。 可她就是不甘心,她遇上黎溯川那一年才25岁,年轻貌美,身边的追求者排着长队,但她眼里只容得下黎溯川。 即便黎溯川明确告诉她,除了钱什么也得不到,她也欣然接受了。 因为年轻,她有飞蛾扑火的勇气和决心,也有改变这个男人的信心。 她相信凭自己的真诚总能打动他,让这个男人爱上自己,但是四年下来,没有任何改变。 钟书意累了,自尊受到了严重的鞭笞和践踏,于是选择离开。 铩羽而归大概就是这样。 为了报复,离开时,她要了黎溯川好多好多钱,坐实自己图钱的目的,但黎溯川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了她。 她拿着钱出国深造,最后的要求是希望黎溯川送一送她,于是黎溯川送她到机场门口,等她一下车,就立马开走,没有丝毫留念。 可半个月前,送朋友登机时,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黎溯川竟然不舍地拉着一个女人的手,让她再多陪自己坐坐。 她知道自己应该扭头就走的,毕竟拿了钱,就该消失得干净。 但心里的嫉妒疯狂翻涌,以至于她管不住自己凑到黎溯川跟前说了那翻令人反感的话。 今晚,同样的,她再次失控了。 钟书意蹲在地上,脸埋进胳膊弯里,低低地哭。 杜晓眠说得对,她心里其实早就在挣扎和痛苦,为什么自己不行? 她比她差在哪里? 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出了酒吧,杜晓眠和高颜各自打车回家。 车在公路上快速行驶,凌晨一二点的街道格外安静,清冷,就像杜晓眠现在的心情。 她头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挡风玻璃借着路灯晦暗不明的光,映着她隐约的身影,能看到眉是紧紧拧在一起的。 杜晓眠陷入了沉思,刚才钟书意的问题个个角度刁钻,她其实无法从正面回答。 黎溯川是不是真的不需要爱情不需要婚姻? 她没听他提过,两人也没有针对这个问题正式谈过,所以她不确定。 至于爱不或不爱,杜晓眠想到这里不由得失笑,她已经不再是会对一个答案穷追猛打的小姑娘了。 她只是在心里设了一个最起码的标准和防线,不爱她的人她不爱,看不上她的人她也不会正眼看。 如果有一天她觉得黎溯川不爱自己,那她一定会马上离开,不会有任何留念。 正如她对钟书意说的那样,女人要想好好保护自己,就要在感情上学会自私,一味付出,热脸贴对方冷屁股,那不是爱,是蠢。 手机响了,杜晓眠回过神一看,黎溯川打来的。 她接起来,有点累:“喂?” 黎溯川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恼:“你怎么不在家?行李也不在?是不是又去哪里出差了?怎么不给我说。” 杜晓眠蓦地睁大眼:“你回家了?” 黎溯川很是不悦,短短一个字:“嗯。” 杜晓眠笑容放大,眼里闪着欣喜而急切的光:“那你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挂了电话,她立即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前面改道,去另一个地方……麻烦快点,谢谢。” 二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下,杜晓眠提着包包欢快地朝别墅跑。 进门后,就见黎溯川拉着一张黑脸坐在沙发上,脚边还立着行李箱,一看就风尘仆仆,累得不轻。 他大概心里憋着气,领带被扯了扔到一边,衬衫口子解到了第三颗,露出一个深深的,坐姿也很随意,一条意屈着,另一条嚣张地搭在矮桌上,又直又长。 杜晓眠心里哼笑,这哪里是在生气,分明就是借着机会秀身材,她放慢步子走过去。 黎溯川姿势不变,黑沉的眸子瞟了杜晓眠一眼,眼里分明有震惊,却被他强制压下去,板着脸数落:“穿成这样,去哪里鬼混了?” 杜晓眠在他身边坐下来,如实地说:“跟朋友去酒吧玩了会儿,庆祝我弟弟找到正经工作。” 那个小瘸子能找到正经工作? 黎溯川眸色几变,确实不容易,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不是要十天吗?怎么提前两天就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机。”杜晓眠问。 被这么一提醒,黎溯川消到一半的气立马回充,哀怨地说:“老子把十天的行程压缩成八天,风风火火赶回来给想你个惊喜,你倒好,给我个惊吓。” 杜晓眠被这句话逗笑了,心也跟着变软,决定不仅要为杜晓率庆祝三天三夜,还要大赦天下,忘掉黎大总裁前任小情人给自己下马威的事。 她挽起他的胳膊,下巴磕在他肩上,笑盈盈地讨好:“好吧,我的错,但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嗯?” 黎溯川仍旧不为所动,高傲地抬着下巴:“道歉要有诚意。” 杜晓眠一点就通,凑过去,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留下个大红印问:“现在行了吗?” 黎总对自己高冷的外表瞬间崩塌全然不知,仍旧高冷:“不行,不够,还没消。” 杜晓眠毫不吝啬,一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额头,脸上,甚至下巴都有红印,让这高冷的黎总裁看起来像个沉迷美色的昏君。 “这样够了吧?”问出口了,杜晓眠自己先憋不住,趴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黎溯川莫名奇妙地眨了眨眼,伸手摸脸,指尖都是红的。 他眸色越发暗沉,俯身把杜晓眠摁在沙发上,钳制住她的双手固定在头的两边,顶着个色彩斑斓的大花脸说:“不够!亲再多都不够,老子吃荤不吃素。” “那就吃呗。”杜晓眠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他,艳红的唇一张一合,眼尾勾着好看的弧度,娇艳而又妩媚。 黎溯川瞳孔陡然放大,低头堵住了那两片红润的唇。 杜晓眠望着天花板璀璨迷离的灯,感受着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吻,突然觉得一切挺好。 不在乎过去,也不筹划将来,只享受现在。 荤菜吃够以后,两人都趴在沙发上平复呼吸,杜晓眠冲黎溯川伸手:“拿来。” 黎溯川摸不着头脑:“拿什么?” 杜晓眠:“礼物啊,你出国都不带礼物的吗?” “......”黎溯川面色一鲠,支支吾吾一言难尽,“我,我不知道你还要礼物,你没说过......” 杜晓眠冷笑,一脚踹在他腿上:“对我来说有礼物才有惊喜,一个臭男人不算,我自己伸手要,还有什么惊喜可言,你就算把自己绑好蝴蝶结放纸盒里快递回来,我也不稀罕。” 黎溯川点烟,像是在深刻反思,好一会儿才说:“行吧,下次我记着。” 第二天,杜晓眠打包行李再次住了进来。 两人的日子同之前一样过得枯燥却腻歪。 一天下午,她和黎溯川逛完商场回家,发现屋外有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结实的中年男人等着。 看见他们,男人犹豫半晌,极其为难的开口:“小川儿,我有事跟你谈,你......” 不等他说完,黎溯川就冷着脸打断:“没什么好谈的,我没时间。” 男人无奈又难过:“小川儿,你妈......” “闭嘴!别给我提她!”黎溯川大吼,一手提菜,一手拉着杜晓眠,快步往家里走。 杜晓眠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有点懵,几乎是被他拽着走的,手脖子被捏的生疼。 第38章 门砰一声关上, 把中年男人严严实实挡在了外面。 黎溯川一屁股摊在沙发上解领口的衬衣扣子, 表情怒火中烧,阴沉得可怕, 随后就眉心皱成一团, 使劲揉太阳穴。 “头又痛了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拿药?”杜晓眠着急地问。 自从她住过来以后,黎溯川已经很少头痛得这么厉害了,她偶尔会帮他揉揉, 效果还不错。 黎溯川闭着眼,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嘶嘶地抽气:“没事,不用,撑得住。” 杜晓眠绕到他身后, 手法娴熟地帮他揉太阳穴:“外面那是什么人?把你气成这样?” 刚才情况太突然, 她只听到那个男人好像提到了黎溯川的母亲,但具体什么事情, 全然不知。 杜晓眠对黎溯川母亲的实质性了解, 仅限于一句话:早跟人跑了。 那是回县里时,派出所的朱叔说的。 黎溯川蓦地睁眼,眼里布满血丝, 极其厌恶地说:“你别管他,就当没看见。” “可……”杜晓眠想说:可他找你好像有很重要的事。 但黎溯川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不耐烦地推开她抵在自己太阳穴的手:“我的事你别管行吗。我去书房一个人呆会儿,你别理我。” 然后就径直上楼,没再多说一个字。 杜晓眠愣在原地, 看着黎溯川爬楼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被推开的手,她眨了眨眼,表情茫然而无措。 她回到沙发前坐下,点上一根烟静静地抽。 时间一点点过去,透过落地窗口,能看见中年男人还在屋外排徊,他望着别墅左右打量了几翻,终究无从进入,最后落寞地离开。 抽完一支烟后,杜晓眠重新站起来,把被黎溯川扔在矮桌上的食材和零食放进冰箱,再挑了两样拿出来做晚饭。 心情不怎么美丽,所以她的食谱也很简易,半个小时就做好了。 饭菜摆在桌上,她静静地坐着,却一口也没吃,最后凉了,全倒进了垃圾桶。 洗干净盘子以后,她就回房间换衣服,洗澡,然后,躺在床上酝酿睡眠,整个过程都没有开灯。 天色逐渐黑尽,房间里也变得一片漆黑,但杜晓眠笼罩在这一片黑暗里,精神却十分抖擞,眼里闪着清明的光,一点睡意也没有。 也不知道这片黑暗持续了多久,咔擦一声,房间的灯被人点亮,灼眼的光线刺来,杜晓眠紧紧闭上了眼睛。 随后,耳朵里传来轻微的动静,关门声以及淅淅沥沥的水声。 没一会儿,开门声再次响起,脚步声在她身后由远及近,床一沉,身边多了一个人。 肩被人扣着往回拉,杜晓眠仍旧闭着眼,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 但那只手不死心,转而从她腰窝插|入,把她整个人都往回撬。 杜晓眠重心失衡,身体向后倒,正好落入了黎溯川的胳膊弯里,被他勾着往回捞,圈在了怀里。 杜晓眠恼急,手使劲推,推不动就用力地锤,但黎溯川咬牙受着,就是不松手。 杜晓眠累得流了一身汗也是徒劳,仍旧逃不出他的钳制,只能放弃,躺着挺尸,再也不动。 等平静下来了,黎溯川才低头吻在她额头上,诚恳地说:“下午是我语气重了,我道歉,对不起。” 杜晓眠还是不动,没有半点回应,他接着又说:“你生我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别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会憋坏身体。” “你说你这么花容月貌,要是被我气出皱纹了多不划算,还不如直接在我脸上甩个五指印是不是?你说我要是顶着五指印去上班,公司里的下属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我家里有只母老虎?要不要试试?” 黎溯川捉起杜晓眠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杜晓眠挣扎了几下,还是甩不开,终于忍不住骂:“你要点脸行不行,抽你我还嫌手痛呢,放开。” 黎溯川见状,终于如释重负松一口气,握着杜晓眠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说:“也对,这么小巧可爱的手,拿来抽我的脸太委屈它了,应该当宝贝供起来。” 说着噗嗤噗嗤又亲了好几口。 杜晓眠被亲得痒痒的,忍不住笑了,嘴里仍旧骂:“你恶不恶心,亲得我一手都是口水,快放开。” “不亲手,那亲脸。”黎溯川松开她,又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说:“不生气了行吗,不然我只能亲你的脚了。” 杜晓眠顿时一阵头皮发麻,笑出了声:“你能不能别恶心我,让我好好睡个觉行吗?” 黎溯川还是不死心地问:“那不生气了行吗?” 杜晓眠不耐烦,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恶心的话来,连连点头:“不生气,不生气,让我睡觉了行吗?” 黎溯川这才放心,关灯过后,重新把她搂进怀里:“好了,睡吧。” 杜晓眠靠在他臂弯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两人和好如初,谁也没提过这天下午的事,好像都已经抛之脑后,彻底忘记。 大概过了一周,黎溯川去公司上班,杜晓眠出门倒垃圾,又碰到了上次那个中年男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直觉告诉杜晓眠不要惹麻烦,于是她转身往回走,不料中年男人两三步越过来挡在了她前面:“这位女士,麻烦你等一下。” 杜晓眠一脸为难:“黎溯川不在家,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麻烦你去公司找他行吗?” 中年男人恳切地说:“小川儿他对我有怨,不想见我,所以我只能找你。” 杜晓眠不耐:“他的事我插不上手,你找我也没用。况且我们也不认识,我没有义务帮你。” 中年男人连忙自我介绍:“我叫李祥,跟小川儿小时候是很好的玩伴,他们都叫我祥子,请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祥子? 杜晓眠一愣,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在脑袋里搜索了个遍终于想起来,是在梦里听过。 梦里的一天早上,她醒来时,虫儿非常开心地告诉她:“爸爸和祥子叔叔去放鸽子了。” 但梦里的时间跳越穿梭,她没能看到这个祥子叔叔长什么样。 她再次审视这个被黎溯川放进梦里的男人,黝黑的皮肤,粗壮的身材,衣着朴实却干净,一看就是个忠厚老实的人,确实不像坏人。 可为什么梦里是一起放鸽子的好哥们儿,而现实生活里却变成了仇人。 想起虫儿那张欢快灵动的脸,杜晓眠无法再对祥子的恳求置之不理。 她无奈妥协:“什么事,你说吧,但我只负责转达,接不接受,是他决定。” 祥子重重点头,感激涕零道:“嗯!好的!谢谢这位女士,你人真好,我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杜晓眠回笑:“我姓杜,杜晓眠,叫我晓眠就行。” 祥子又点头:“嗯,杜女士,麻烦你帮我转告小川儿,她母亲病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时间,她母亲想在临终前见她一面,希望他能去一趟。” “……” 杜晓眠不知道说什么,她心情复杂,错愕,震惊,难过都有,但更多的是疑惑。 如果真如朱叔所说,黎溯川的母亲早早跟人跑了,黎溯川会怨她也在所难免,但这跟祥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连祥子一起怨? 并且,黎溯川的母亲生病,为什么来找他的是祥子? “拜托了!杜女士!” 祥子把所有希望寄托给杜晓眠之后就离开了,但杜晓眠却疑虑了整整一下午,苦恼等黎溯川回家以后怎么开口。 下午六点左右,黑色轿车开在别墅院子里停下,黎溯川踩着黑亮的皮鞋进屋,并且步子非常轻快,一听就心情非常不错。 杜晓眠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学着日本女人贤良淑德的模样面带微笑迎上去:“回来啦?” 还乖巧地帮他解开西服扣子。 黎溯川眉毛一挑,满脸都是莫名奇妙:“这么殷勤,该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杜晓眠顿时有点心虚,但表面还很坚强:“我一天到晚都宅在家里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像你,天天在外面野,不过今天出门到垃圾的时候……” 她说着说着语气变了调,小声道:“碰到李祥了。” 黎溯川眉心陡然一跳,脸黑成了碳,语气凝成了冰:“李祥?你怎么知道他?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杜晓眠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没,没说什么,就,就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黎溯川额头上青筋直冒,揉着太阳穴吸气:“不是让你别理他,当他不存在吗?你为什么不听话。” 杜晓眠无力解释:“我没想理他,但他说,说你母亲病得很重,时日不多,希望你能见她一面,我……” 杜晓眠话没说完,就被黎溯川的表情吓得禁了声,下一秒,黎溯川瞳孔紧缩,面目阴沉地看着她,气急败坏吼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梦里是夫妻,就真把自己当我老婆了,什么事都想管?” 这话像大冬天里的一盆冷水,浇得杜晓眠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 第39章 杜晓眠想不到, 她和黎溯川一直默契绕开、避而不谈, 不去揭开的那层窗户纸,竟然会以这种粗暴的方式一刀捅破。 她用一种不可言喻的眼神看向黎溯川半晌, 讽刺一笑:“原来你不提那场梦, 是因为不愿意去面对梦里面我们的婚姻关系,我早该想到的……”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不愿意面对阿婆的死,所以她也一直不提。 黎溯川听见杜晓眠的话, 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些什么,他面色一鲠,追悔莫及,急忙道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 我……” 但话没说完,他就脑子一阵抽痛, 后退一步瘫坐到沙发上。 杜晓眠看他痛苦的模样, 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和纠结,但最终都统统消失,变成了坚韧, 她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理智而又冷静地说:“我没把自己当你老婆,从来没这么认为过,我也没那么多闲心插足你的家事,今天只是意外。” 黎溯川头痛得面目扭曲, 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企图拉杜晓眠的手:“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别插嘴,让我把话说完!”杜晓眠低呵一声,甩开他的手,坦然而又坚定地说:“你应该知道我刚离婚不久吧,我还没有傻到刚跳出一个坑,又急着让自己跳入另一个坑,即使在梦里,我一开始也没打算结婚。徐医生说,梦境是人潜意识里对自己或周遭事物的期望和设想,虽然我不知道我们梦的为什么会搅和在一起,但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既然梦里那场婚姻,不是我设想出来的,那就只能是你。所以,在梦里让我们陷入那场婚姻的不是我,是你。” “不是我!我没有!”黎溯川像是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难以至信地瞪大眼,随即又头痛欲裂,他双手抱着头,脑袋里嗡嗡作响:“别说了,别胡说……” “不,我要说。”杜晓眠诧异地看着黎溯川,良久,她上前一步,在他身边蹲下,近距离地看着他,保证每一句话都能准确无误地传到他耳朵里:“你竟然不敢承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梦里面的黎溯川和现实中的你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了,因为你胆小懦弱,连真实的自己都不敢面对。” 黎溯川扭头瞪杜晓眠,眼里的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布,原本有一堆责骂或反驳的话要从嘴里喷出来,但看到杜晓眠那一张坚定却又倔强的脸,又硬生生憋回去,他低下头,语气虚浮地说:“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杜晓眠目光一沉,狠下了心:“不,我还要说。其实你心里想有一个家,幻想自己妻娴子孝,美满幸福,所以才在梦里编造了那场婚姻。而我在那场梦里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符号,又或一个道具,被你用来完成自己对妻子这个角色的设想而已,这个道具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谁来都无所谓,你都会无条件地对她好,宠她爱他,对不对?” 黎溯川使劲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说的这样......” 但头疼让他的思路紊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杜晓眠怔怔地看着他一口咬定:“就是这样!梦结束以后,你虽然无法接受那段婚姻,却还怀念梦里的温存,所以你找上了我,所以,我们的关系发展成了现在这样,因为我也一样,怀念梦里的一切,所以我们走到了现在,不过你今天的话很好地提醒了我,梦终究是梦,不能和现实混为一谈,我们早该醒了。” 杜晓眠缓缓站起身,看着沙发上快要把头埋进膝盖的人:“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到了那么好的黎溯川,哪怕只是在梦里,他让我在心情最糟糕最消极的时候对生活了燃起新的希望,我很喜欢他。” 她苍白地笑了笑,转身上楼,黎溯川赫然抬头,腥红的双眼里,她的背影是模糊而又重叠的。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出惊惶和后怕的表情,他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追上去。 等他借着扶手的支撑慢吞吞爬上楼回到房间时,杜晓眠原本就不多的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他瞠目结舌的站在门口,愣了几秒,才冲进屋,紧紧抱住杜晓眠,惶恐不安地说:“别走!眠眠,别丢下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我不是故意的,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只是气急了,没控制好自己,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杜晓眠站着不动,也不挣扎,像一个玩偶一样任由他抱,等他说完了,再也找不到话说,她才毫无情绪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这个拥抱,没有让两人的体温彼此融合,反而让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寒冷。 黎溯川觉得全身都在发冷,只能抱得杜晓眠更用力,紧紧地箍在怀里不放:“我不放!放了你就会走,我不让你走!” 杜晓眠手臂都被勒得发疼,但语气仍旧毫无波动:“除非你把我手脚砍了,再绑起来,否则我还是会走,黎总,你做得到吗?” 这一声冷漠疏离的‘黎总’让黎溯川浑身一怔,他渐渐松开杜晓眠,难以至信地看着她:“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点留恋?” 杜晓眠的回答是提起行李箱,绕过他,朝门外走。 黎溯川霎时面如死灰,踉跄地后退两步,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背靠着床。 杜晓眠走到门口时,身后响起了黎溯川笑恨参半的咆哮声:“老子就知道!你心里在乎的只有梦里那个,跟本不是我!走吧,你们都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一个人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杜晓眠身形顿住,却没有回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呼吸是颤抖的:“黎总,保重。” 黄昏的街道,天色已暗,但路灯还没有亮,杜晓眠推着行李箱,一个人在暮色里前行。 前路未明,而身后是一片混沌,像极了她和黎溯川这一场说不清道不明,无法用词汇去定义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情节,使劲了,也只能写2000,写不了3000,大家多多包涵哈 虫儿:爸爸妈妈吵架,好可怕,不敢看。 第40章 “啊!帅帅!我倒地了快过来扶我!” “自己爬过来, 我这边走不开。” “呜呜呜我爬不动啊, 啊!那个龟孙子又补了我一枪,帅帅, 快给我报仇, 不然我死不瞑目!” “等着。” 杜晓蕊刺耳的惨叫声从耳麦里传来,杜晓眠摘下耳机笑着摇头,年轻人玩得太疯, 自己快跟不上了。 最近杜晓率被关在基地出不来,他们姐弟几人很久没聚了,于是杜晓蕊建议大家在网上组队吃鸡。 杜晓眠这个年纪,这类活动一般不会主动参与,但被邀请了也不会拒绝, 就当打发时间。 不过今天运气不怎么好, 上机的第一把就遇到了高手,杜晓眠落地成盒, 杜晓婵比她多坚持五分钟, 现在决赛圈,杜晓蕊也很快被人狙了,只剩下杜晓率一人 , 而对手还有九个,也不知道能不能苟到最后。 她退出游戏界面,切到杜晓率的直播间,屏幕几乎快被弹幕占满,全是小粉丝的尖叫: “啊啊啊啊……帅帅好帅……” “我们帅帅认真打游戏的样子太帅了……” “好想有这么帅的弟弟啊, 好想抢回家藏起来。” …… 杜晓眠心里泛起了小得意,于是手指不停刷礼物,把弹幕都洗了个干净,最后补上一句:弟弟是我的! 紧接着又是粉丝的狂叫: 啊啊啊啊,土豪啊,想把我们帅帅包养,门儿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把这个土豪从第一名赶下去呀,一直霸着我们弟弟不让,太凶残啦! …… 杜晓眠又笑了笑,专注欣赏杜晓率玩游戏的模样。 这小子因为长年躲在网吧里不爱运动,皮肤本来就比常人白,再配上那头金毛,简直白得发亮,再加上耳朵上那颗小耳钉,不时闪出一点光,让人看着就挪不开眼,也难怪这么多粉丝守在他直播间里嗷嗷叫。 屏幕里,杜晓率目光一狠,枪声响起,随即就是游戏结束的声音。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随后杜晓率回到屏幕也切回直播间,看到屏幕里粉丝的提问:帅帅,你刚才发凶好吓人哦,对方惹了你吗? 杜晓眠挠挠额前的刘海,面无表情地说:哦,没,给我姐报仇而已。 毫无疑问,弹幕又是一片哀嚎,争着给他当姐姐。 杜晓眠退出直播间,没一会儿,杜晓率的电话就打过来,并且声音还闷闷的,很不高兴:“姐,不是让你别刷礼物了吗,平台要抽一半,太浪费了。” 杜晓眠不以为意:“我想刷就刷你管得着吗?再不刷第一名就要被挤下去了。” 杜晓率吸气:“挤下去就挤下去,一个名次有什么用。” 杜晓眠:“怎么没用,他们都要跟我抢弟弟,难道我还能让人把你抢走?” “……”杜晓率沉默半天,特无语地说:“姐,你很幼稚,我好好的谁抢得走,以后别刷了啊,我去训练了,改天再聊。” 杜晓眠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干眨眼,这死小子一点也不尊老爱幼,竟然嫌她幼稚,她那是在给他撑场子好不好。 不过算了,懒得跟他计较。 她原本打算去给自己做午饭,不料刚放下,手机又响了。 杜晓眠看着来电显示,脸色暗沉了几分,接起来:“你好,顾医生?” 顾医生客气而又温和地问:“中午好,杜小姐,我没打扰你吧。” 杜晓眠回笑:“没有,顾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医生:“哦,没事,就是例行回访,顾小姐好一阵子没来诊所了,我就想了解一下你现在的睡眠情况怎么样,还会失眠吗?” 杜晓眠的第一反应是现在心理医生的售后服务都这么优秀么? 不过她没问出口,笑着说:“谢谢顾医生,最近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偶尔还是会失眠一会儿,但我自己能调节,所以就没去诊所了。” 她最近确实好了许多,不会像一开始,凌晨三四点还睡不着。 确切发说,应该是在她和黎溯川相处那段时间恢复过来的。 “哦……”顾医生若有所悟:“好的,明白,希望杜小姐能继续调整,早日恢复正常作息。” 杜晓眠:“谢谢顾医生,我会的,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顾医生:“哎,等等,杜小姐,你跟黎先生最近有联系吗?” 杜晓眠握着电话的手力道重了几分:“没有,有什么事吗?” 顾医生:“哦,没事,随便问问,我这边还有事,不打饶你休息了。” “……嗯,顾医生再见。” 挂了电话,杜晓眠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又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身心愉悦地去厨房给自己做饭。 会心诊所的大厅里,顾医生扶了扶眼镜,用神侦探柯南探破真相的口吻说:“我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黎溯川那个暴发户以为自己不说我就查不出真相,哼,也不看本医生是吃哪行饭的!” 顾医生气呼呼喘了几口气,回到会诊室。 他用做贼的手脚,轻轻推开门,伸着脖子看一眼懒人椅上闭着眼休息的人,几乎是踮着脚走进去的。 尽管声音微乎其微,但长椅上的人还是睁开了眼。 哎…… 顾医生心里叹气,就算你有的是钱,也没人排着长队刺杀你,警惕性这么高有屁用,还要花钱来我这里买瞌睡。 “几点了?”黎溯川坐起来,揉着眉心问。 顾医生看时间:“刚好一点,你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嗯,时间刚好,我得去公司。”黎溯川快速穿好西服外套。 顾医生正襟危坐地看他半晌,担心挂在脸上:“你最近的病情恶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前一阵子不是挺好的?” 他只有失眠最严重,在家里几乎无法睡觉时,才会到诊所借助治疗手段强迫自己勉强睡一会儿。 “没事。”黎溯川愣了愣,矢口否认。 顾医生叹气,忍不住开口:“是和黎小姐有关对不对?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黎溯川和杜晓眠的事,顾医生是知道的。因为前一阵子,黎溯川没怎么去诊所,顾医生打电话关心慰问时,他还非常显摆地说:“她比你强多了,你很快就要失去我这个VVIP大客户了。” 结果得意不到一个星期,这货就半夜三更打电话来说自己头痛得快死了,让他帮自己止痛,吓得顾医生赶紧上门服务。 黎溯川冷下脸:“这不关你的事,别瞎打听。” 顾医生摇头叹气:“你什么都不说,一点也不配合,我怎么帮你?你怎么把杜小姐得罪的?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想办法帮你把她追回来。” 黎溯川垂下眼沉默,老半天终于勉为其难地开口:“说了不该说的话。” 顾医生:“什么话?” 黎溯川低着头,眉心蹙成一团:“我让她不要管我的事,不要把梦里的关系带到现实。” 顾医生立马睁大眼,激动得站起来:“我去,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我要是敢对我老婆说这话,早抽我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又立马理理衣服重新坐回去。 黎溯川低下头又是一片沉默。 顾医生摇头,诚恳地说:“黎总,你是不是不会谈恋爱?你让她不要管你的事,就代表你不把她当自己人,但是实际上你们的关系又是最亲密的,你不觉得矛盾吗?你让她不要把梦里的关系带进现实,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她,不就是为了跟她在一起?一对相爱的男女在一起,最美好的结局不就是走向婚姻和家庭?你既想和她在一起,却不想要婚姻,你连最美好的结局都不要,那你想要什么?杜小姐会怎么想?黎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对婚姻有所排斥,这些年,你一直对自己的父母避而不谈,但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往往是一生,你只有解开了这个心结,才会在感情这条路走得更长远……” “够了!你今天说得有点多。”黎溯川冷冷打断他,摔门而出。 顾医生抓脑袋汗颜,黎溯川是他见过最难搞的病人,没有之一。 这些年,黎溯川透露给他的家庭信息永远都是父母早早双亡靠奶奶养大,而奶奶在一场爆炸中去世,自己是孤家寡人。 但顾医生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了解到,事实并不是如此。 五年前,就在黎溯川因为失眠头痛找他治病的前几个月,曾有一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坐在他公司门口大吵大闹 ,骂他冷血无情,六亲不认,这事还被人拍下来放在网上,不过很快被恒越的公关团队镇压,没掀起什么风浪。 并且奇怪的是,一个月后,那个男人的尸体在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上被人发现 ,警方调查结果是意外坠楼。 顾医生凭着直觉,总认为黎溯川的失眠头痛大概跟这个男人有关,但他守口如瓶,从来没有透漏一个字。 恒越大门前,黑色轿车缓缓停下,黎溯川推门下去,刚走两步,就见一个男人突地朝他冲过来,不过还没靠近他的身,就被保安死死拦下。 “小川儿,杜小姐把话带给你了没?你已经知道的对不对?这都半个月了,你怎么没有反应。”李祥一面应付保安,一面激动地喊。 黎溯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过这次没有直接走掉,而是对保安挥了挥手说:“让他过来。” 第41章 “跟我来。”黎溯川扬了扬下巴示意, 面无表情地走进大厦。 李祥愣了片刻, 脸上浮出惊喜,大步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厅, 进入楼道。 李祥刚拐角, 还没反应过来,领口就被人一把抓住,随即身体被迫转了一百八十度, 连连后退好几步,背撞上墙发出闷哼的声响,而黎溯川的手臂抵上他的脖子。 “叫你别在我面前晃,你TM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黎溯川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 李祥前后夹击,痛得皱起了眉, 却没有还手, 他艰难地咳一声说:“我也不想,但我实在没办法, 我以为杜小姐的话你多少能听几句。” “你TM还有脸提她?!”黎溯川突地怒吼, 抵着李祥脖子的手臂更加用力,恨恨地说:“拜你所赐,连她也离开我了, 你满意了吗?” 李祥赫然睁大眼,眼底满是歉意,呼吸受阻,让他脸憋得黑中带红,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 小川儿,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黎溯川没有听他道歉的心情,发着狠逼问:“你跟她说了什么?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李祥竖起手掌发誓:“我没跟她说什么,除了让她帮忙带句话给你,其他什么也没说,我发誓。” 黎溯川面色缓和了些,抵着李祥的手放轻了力道,但仍旧不容反抗地道:“我警告你,以后离她远点,不许再找她,不许对她多说一个字,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 李祥点头:“好,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杜小姐面前。” 黎溯川这才一点一点松开他,理了理自己因为动作弧度太大,折起的西服。 李祥得了自由,立即揉着脖子深呼吸调整气息,缓过来以后,他看着黎溯川恳求地说:“但是小川儿,你也得答应我,去见你妈一面吧,她这半个月等不到你,病情又加重了,医生说她或许撑不过一个月。” 黎溯川黝黑的眸子没有半点波澜:“这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李祥拿他没办法,只能干着急:“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妈,你不能这么狠心,连她最后一面也不见。” “在你跟你爸抢走她的时候,我就没妈了。” 黎溯川嗤地一声冷笑,抬步要走,李祥急着抓住他的衣服:“我知道她对不起你,我们一家人都对不起你,但就算她有千错万错,她也终究是你妈,是她生下你,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这个事实你一辈子也否认不了。” “那她生我的时候问过我愿意来到这个世上吗?她丢下我的时候有想过我是她生的吗?” 李祥被黎溯川问得一时无言以对,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却再也没有抓上去的勇气。 下一秒,黎溯川单手插进裤兜,毫不犹豫地走出楼道,进入电梯,扶摇直上。 李祥在楼道里呆了半天才走出来,垂头丧气地离开。 顶楼的办公室里闹轰轰的,有在讨论公事的,也有在摸鱼聊天的。 但就在电梯门叮地一声响起,专属于黎大总裁快速而富有节奏的皮鞋声越来越近时,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死气沉沉。 最近半个月老板阴晴不定的毛病变本加厉,动不动就大发雷霆,谁也不想被他揪到尾巴,骂得狗血淋头。 大家用眼角的余光目送老板回到办公室,吊在嗓子眼儿的心脏刚要落回原位,就被办公室里突如其来的打砸声吓得快要破喉而出。 整个顶楼,人人自危,如履薄冰,气压低得能把鱼闷死在水里。 若大的办公室一片狼藉,书籍,文件,杯子,摆饰…… 砸得实在没有东西可砸了,黎溯川瘫在办公椅上闭着眼睛揉太阳穴。 随后又闭着眼睛慢吞吞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一支, 静静地吸。 白色的烟雾从他嘴里飘出来,腾在空里久聚不散,像他心里恶臭却又挥之不去的童年。 黎溯川的家和李祥的家房檐挨着房檐,两人八岁以前几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起上树掏鸟窝一起下田捉泥鳅,好事坏事全都一起干。 李祥长黎溯川两岁,胆子和主意都比他大,玩的时候带着他,跟隔壁村干架的时候照着他,两人狼狈为奸的几年里,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李祥七岁的时候,母亲病死了,黎溯川大大方方地带好哥们儿回家,扬言要把自己的妈妈分给他。 好哥们儿,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妈妈也一起叫,虽然李祥那个时候没叫出口。 黎溯川的母亲叫温静,是个斯文秀气,面容姣好的女人,虽然家庭并不富裕,但是对这个邻居家没有妈妈的小孩子还是很照顾的,嘘寒问暖,热饭热菜,从来不吝啬。 李祥心里对这个温柔的阿姨真的是感激涕零。 第二年,村里兴起了去沿海打工的热潮,一个人在外面找到好的活干,回头能把大半个村的人都介绍出去。 李祥的父亲就是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在外面干了两年挣得腰包满满,村里人看了都生羡慕。 黎溯川的父母见状也跟着李祥的父亲出去赶了这个时髦,孩子自然留给家里老人照看。 黎溯川在家跟着阿婆张翠花,但李祥的阿公阿婆已经过世了,他父亲没办法,只能把他栓裤腰带上当个包袱,一起带去沿海。 分别的前一天晚上,两个好哥们儿抱在一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约好等李祥过年回家,还要一起用鞭炮炸泥鳅。 那一年父母和李祥走的时候是正月十六,从那一天开始,六岁的黎溯川的生活除了上学,就是盼着快点过年,等爸爸妈妈和好哥们儿回家。 时间一天天一月月地熬,终于熬到了腊月,同村好几个一起出门打工的年轻人都回家了,但是黎溯川的父母和李祥仍旧没有回来。 他着急了,就会追着打工回来的人问,为什么你们都回来了,我爸爸妈妈呢,李祥呢? 提到这个事儿,同村的人都会阴阳怪气的笑:“你妈不会回来了,不会要你了,你等不到你妈了。” 六岁的小孩儿什么都不懂,只当那些讨厌的大人在逗他,跟他开玩笑,他不会当真,回头又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早点过年。 在他千盼万盼中,过年前一天,终于有人回来,却只有他的父亲黎海一个人。 黎海提着一个破旧的包,满身狼狈,一年没回家,没有礼物,没有慰问,而是在黎溯川寻问温静时,赏了一顿暴打。 “那个贱|人不要你了,她去给你的好哥们儿祥子当妈去了,你再也没有妈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黎海凶神恶煞,像一头出笼的猛兽,一脚一脚踹在黎溯川身上:“以后别TM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提一次老子弄你一次,小贱|种,跟你妈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那天晚上,要不是张翠花跑出来抱住黎溯川,黎溯川大概早就没命了。 后来黎溯川在村里人饭后说笑里,七七八八东拼西凑,大概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黎海天生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货,在家有张翠花压着,还稍微老实点,却了沿海,就像野马回到了大草原,尽情地奔跑,十个温静也拉不住。 吸烟,喝酒,打牌,活不干反而欠一屁股债。 温静劝他劝不住,反而挨了几顿打,心如死灰,彻底放弃他。 大概是在她心如死灰这段时间里,李祥的父亲对他照顾有加,于是两人就好上了。 黎海知道自己头顶突然多了顶绿帽子暴跳如雷,差点提刀砍人,好在李祥的父亲会处事,不仅帮他把欠的债还清了,还给了他一笔补偿费。 于是黎海灰溜溜地拿了钱,收拾行李一个人回家,把戴绿帽子的气全撒在了黎溯川身上。 邻居和邻居勾搭在一起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隔壁几个村都传了个遍,从那以后,温静,李祥,以及李祥的父亲碍于颜面,一直没回家,甚至连离婚手续都没有办,一直耗着。 只有黎溯川无论走到哪里,背地里都会有人说妈跟隔壁跑了的那个。 曾经被他和李祥揍过的手下败将,也终于找到机会扬眉吐气: “你跟祥子不是好哥们儿吗?好哥们儿现在把你妈都抢了欢喜不啊?” “你妈给祥子当妈了,不要你了,活该,哈哈哈。”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没了李祥黎溯川战斗力突飞猛进,一个人单枪匹马也能把那些笑话他的人揍得哭爹喊娘。 时间久了,他就成了村上村下最惹不起的流氓土霸王,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黎溯川再次见到温静和李祥,已经是八年以后。 温静和李祥的父亲又生了一个孩子,他们需要一张结婚证去给那个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要想结婚,必然要先离婚,黎海又抓到了挣钱的大好机会。 他的精神损失费,赡养费,以及这些年黎溯川的抚养费,统统都要算个门儿清。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黎溯川站在屋外,听着里面的大人们因为钱吵得轰轰烈烈口干舌燥,但他却是麻木的,没有半点知觉。 而李祥在几米之外看着他,不敢上前搭一句话。 第42章 夜幕笼罩下的恒越大楼灯火通明, 璀璨夺目, 清冷肃杀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时,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门卫为他拉开车门, 等他上去以后再关上。 “老板, 回家还是?”司机回头问。 黎溯川迟疑了半晌:“城南名都。” “好勒。”司机表面平静,心里却啧地一声:我就知道!又是城南名都,今晚又要领加班费了。 十一点左右, 车子在城南名都楼下缓缓停下,黎溯川下车,抬头望向对面的住宅,很快就精准无误地找到了他心里的那一窗灯火。 随即他背靠在车身上,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地抽, 目光自始自终没从那盏灯火上离开过。 司机看着眼前的人, 内心无比神伤,‘望妻石’发功, 威力无穷, 说不定自己又要急着去见周公,上次呼声太大,影响老板思考人生, 还被敲醒了,今晚一定要撑住。 他在心里不停祈祷:杜小姐,你老人家快早点关灯睡觉吧,早睡早起身体好,我也能托你的福, 早点回家。 大概是他心里的香烧得高,祷告竟然凑了效,没一会儿窗前就多了个身影,细长的胳膊将窗帘拉拢,不留一丝缝隙,紧接着,灯一灭,敞着亮的窗户一片漆黑。 黎溯川夹着烟的手指一颤,烟灰无声掉落,他的眼里也染上了一层落寞,但他仍旧不舍地望着,一根烟抽完,不过瘾,他又点上一根接着抽。 杜晓眠手指扒开窗帘,透过缝隙往下看,楼层不高,能看到昏黄的街灯下,模糊的身影,以及那一点闪烁的星火。 她拧着眉,眼底情绪复杂,这已经是她发现的第三次,不知道之前还有多少次,更不知道下面的人到底想干嘛。 她想不出来,也不愿多想,回头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专心酝酿睡眠。 大概过了半小时,才隐隐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她头在枕头上蹭了蹭,换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其实杜晓眠的生物钟还没有到睡点,这个时间正是她写作灵感最丰富的时候,但这两天被逼得早早关灯,她很不习惯,结果在床上磨了几个小时才睡着,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 下午,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提示她不要忘了晚上的校友会。 当年的学生会会长组织了一个中年校友会,邀请他们那两届还在本市的校友都参加。 这个集会杜晓眠一个星期前就收到消息了,她人在本市,而且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没有理由不去。 这天晚上杜晓眠早早打扮好自己,衣服,发型,妆容都OK,但出门前,却接到了剧组电话,跟她讨论即将开拍的一场戏台词修改的事,这一讨论就是一个多小时,耽误了时间,出门时已经快到八点,天黑了。 杜晓眠火急火燎下楼,车送去检修了,只能自己打车,她站在路边着急等车的同时,一边低头给同学发信息说自己会晚一点到。 余光中,黑色轿车从前面开过来,她伸出手拦。 车在她面前停下来,她收了手机抬头,看清眼前的人,眸子赫然放大,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黎大总裁又来她家楼下站岗了,并且,今天竟然这么早。 两人面面相觑,长达十几秒的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黎溯川静静的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像黑洞一样,恨不得把她吸进去。 “黎总,你怎么会在这里?”漫长的静寂后,杜晓眠错过眼,看像路的一边,她叫的车还在路上。 黎溯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紧紧盯着她的侧脸,她化着精致的妆,大地色系的眼影,亚光暗红的唇,耳垂上闪亮的耳钉,连头发都做了好看的发型,明艳动人,让人挪不开眼。 她一定要去什么重要的场合,不然也不会打扮得这么好看。 黎溯川看了半天,极其克制的说:“你去哪里,很急吗?要不我送你吧。” 杜晓眠急忙摇头,客气道:“不用,不用麻烦,我叫了车,我先走了,黎总再见。” 说着又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杜晓眠确定了车牌号,拉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说:“走吧,师傅。” 黎溯川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尾,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司机实在看不下去了,从车窗里探出头,小眼睛闪着精明的光:“不跟上去吗,老板?” 黎溯川顿了顿摇头,很有自知之明的说:“算了,她会生气。” 司机挤眉,诚挚的提醒:“杜小姐打扮这么漂亮,可能是去约会哦。” 言下之意,等人家约上别人了,你在楼下望一辈子,变成长颈鹿也于事无补。 黎溯川一听这话,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立即钻进车里发号施令:“快,跟上去,小心,别被她发现。” “好勒。”司机心里摩拳擦掌,觉得这个任务很有挑战。 杜晓眠到达指定的会所是已经八点半,人已经到的差不多,正聊的起劲。 迟到了,她心理过意不去,主动自罚三杯,大家看在她自觉的份上,没有再为难,继续聊天缅怀过去。 原本一个寝室的室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原本窈窕的身材变得粗壮臃肿,生活的重心除了孩子还是孩子,已经没自己的时间和空间。见杜晓眠仍旧保持着原样,不由得心生感叹。 时光似乎对她格外厚待,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还是你过得潇洒自在,没有孩子绑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好啊,现在想想你跟你老公才是最会过日子的,咦?你老公这次没陪你一起?” 杜晓眠笑笑,坦然地说:“前两个月离了。” 室友对此并没有半点意外,毕竟没有孩子的家庭没有任何羁绊和束缚,说散就散,简单又利落,转而吐槽道:“如果不适合,离了也挺好的,男人都是狗,除了生孩子捐赠几个精子有屁用,我家那个现在天天躲公司里加班,大半夜才回来,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跟丧夫试教育有什么区别?” 杜晓眠又笑笑,不轻易别人的家庭予以评价,毕竟骂归骂,但人家脸上却是笑着的。 大家聊着聊着,聊到了大学时代,聊到了各自的恋爱,最让人记忆深刻的还是徐洋追杜晓眠那一段。 多才多艺的大男孩儿,大晚上拿着个吉它在寝室楼下又弹又唱,大喊杜晓眠的名字,整栋楼的女生都从窗户上探出头。 不过,还没等到杜晓眠回应,就先被宿管阿姨拧到一边骂得狗血淋头。 “想想你跟徐洋还挺可惜的,怎么就分了呢。”室友再次感叹。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明明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分了。 杜晓眠仍旧笑笑,不对过去多做评价。 那么多年过去,她快记不起徐洋的长相了。 室友又说:“听说他毕业没两年,就因为工作调去国外,后来就一直定居国外,不过又听说前一阵子好像回国了,你知道吗?”煜轩 杜晓眠摇头:“没听过。” 大概九点左右,包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白色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学生会长举着酒杯迎上去招呼:“老徐,你小子来这么晚,自己看着办吧。” 男人满怀歉意地说:“抱歉,工作的事耽搁了,这样吧,我自罚喝酒,直到大家满意为止,行吗?” 说着就扬起头,毫不含糊地将一杯酒,一口喝尽,一连喝了好几杯,在场的男士女士们都跟着鼓掌起哄,把今晚的校友会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杜晓眠盯着男人的脸看了老半天也没认出对方,要不是学生会长那一声老徐,她可能到现在也认不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初恋徐洋。 徐洋变化挺大,大概是从事脑力工作太久的原因,头上已经长出了白发,形象和气质比大学时成熟稳重了不少,但也沧桑了不少。 和一众男士寒暄之后,她来到了杜晓眠跟前,像多年不见的好友,温和一笑:“晓眠,好久不见。” 杜晓眠回笑:“是挺久不见的。”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八年前,两人在医院哭着分手。 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明明当初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彼此笑笑,竟然有一丝一笑抿恩仇的豁达。 校友会上人数众多,大家相互聊着,两人并没有过多寒暄,时间一晃已经十一点。 人到中年,都是拖家带口的,不宜在外面玩得太放纵,大家颇有共识,告别之后纷纷离场。 出了会所,有人叫代驾,有人被家人接走,也有人自己打车。 杜晓眠掏出手机正欲叫车,不料,徐洋从身后叫住了她:“晓眠,你没开车吗?我的司机就在门口,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他扬了扬下巴,看向路边一辆白色的轿车,杜晓眠下意识跟他一起望过去。 这一看,神情顿时变得复杂。 因为白色轿车前面,还有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 这车不管牌子还是型号都比较张扬,让人想无视也办不到。 而车窗降到一半,里面的人更是紧紧盯着她,像看守猎物一样,死咬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上来,再捉虫 第43章 杜晓眠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晓眠?怎么了?”徐洋发现她脸色异常, 好奇一问。 杜晓眠回过神,连连摇头:“没事, 不用, 我自己打车就行,不用麻烦。” 徐洋是一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人,从她的表情一眼就明白, 她虽然表面带着笑,和气客套,但全身都写着抗拒,不想上自己的车,不想跟自己沾上半点关系。 也对, 人之常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 这么多年不见,没好好说上一句话, 就分别了, 他心里又觉得挺遗憾。 他抬头望了一眼这市中心到了深夜仍旧繁华的夜景恳切地说:“那要不咱们走一段吧,这么年不见,挺想和你聊一聊的, 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这段路走到路口,可以吗?” 杜晓眠无奈只得答应:“行吧。” 两人开始沿着主干道走,随行的车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没走两步徐洋就皱起了眉,因为自己的车只有一部,而跟着他们的有两部。 那部黑色的哪里冒出来的?并且副架上的男人不管长相和气质都独树一帜,就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凉薄犀利,像刀片似的,恨不得把自己剐了。 徐洋看向杜晓眠不确定地问:“后面那位是你……朋友?” 杜晓眠头更疼了,尴尬地笑了笑:“算是吧。” 徐洋了然,意味深长地道:“他看起来挺紧张你的。” 杜晓眠摸摸后脑勺,没有回应。 看出来她不想谈论这个,徐洋换了个话题:“这些年你变化挺大的,别误会,我说的是性格,不是外表,你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倒是我老了许多,白头发都出来了。” “人都是会变的。”杜晓眠不知道回什么,只能应和。 徐洋又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杜晓眠:“挺好的。” 她看起来确实不错,比自己想象地好很多,并且从校友那里打听到的也一样,徐洋心里是欣慰的,顿了顿,他有些迟疑地问:“你……弟弟呢?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提到杜晓率,杜晓眠不由得多说了两句:“还好,他现在找到自己喜欢的事,过得很开心,再过几个月还要出国参加游戏竞赛。” 徐洋由衷地笑:“那挺好,没有什么比开心重要。” 之后便是短暂的沉默,气氛有点尴尬,徐洋开启另一个话题:“对不起,当年我……” 他想说自己当年太年轻,缺乏勇气和担当,看到医院的画面就吓得临阵退缩,给杜晓眠造成了伤害。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杜晓眠打断了:“不用道歉,你并没有错,许多人,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是我当年太不懂事才会怪你。希望你别放在心上。不提这个了,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她这翻话,把徐洋憋在心里酝酿了许多年的,抱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苍白地笑了笑:“去年离婚了,孩子跟着她妈妈在国外,我一个人回国了。” 他其实也打听到杜晓眠前一阵子也离婚了,但是他没有这资格也没有这个立场开口问,感慨地道:“你说人,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究竟图个什么?” 他和前妻都是在外华人,到了适婚年龄,彼此觉得合适就结婚了。 要说感情也是有的,但是不至于多深刻,后来大家专注于事业,感情越来越淡,最后无疾而终,家庭破裂,孤身一人。 “工作不就是为了生活?活得更舒服,更自在不就是目的?”杜晓眠反问。 徐洋一愣,随即又笑:“也对,这么一看,你好像又没怎么变。” 一条路,不知不觉走到了路口,是时候分道扬镳,徐洋止了步说:“路口到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你还愿意跟我聊天。” 杜晓眠摇头:“都是校友,别这么客气。” “校友……”徐洋点点头:“没错,校友。” 他看向身后的黑色轿车说:“我就不送你了,回家注意安全,再见。” 杜晓眠点头:“我会的,再见。” 徐洋坐进车里,在路口拐了个弯,后视镜里,杜晓眠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霓虹里。 渐渐地,他表情变得落寞,头靠在车座上,是久久的沉默。 他不禁想,要是当初她没有丢下杜晓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们或许会像谈爱时设想的那样,一起在沿海工作打拼,或许会很快结婚,或许会生育他们自己的孩子。 而自己不会出国,不会与现在的合伙人一起开创自己的事业。 他们的生活或许会比现在过得清贫,拮据,但两人感情基础牢固,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充实和幸福。 毕竟那是他大学时代绞尽了脑汁才追到的女孩儿。 杜晓眠那个时候烂漫可爱,笑起来时,两只眼睛弯弯,像星星一样闪着光点。 她特别容易满足,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对什么名牌包包,香水,车都没概念,课余时间除了谈恋爱就是小说和动漫。 她吃一顿好吃的路边摊会高兴半天,生气了,拿着甜品哄一哄就会不计前嫌。 她虽然出生在小县城,却从来不会自卑,整天无忧无虑的,对这个暗藏伏坑的社会没有半点防备。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但是所有的喜欢,在医院目睹她的家庭时,都被压在了心底。 他吓得惊慌失措,望而却步。 是他亲手抹杀了那份天真和烂漫,在她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个社会残酷法则的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在医院里时,杜晓眠眼含热泪,无助而又倔强的哭泣:“我弟弟妹妹年龄小怎么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们小你就要跟我分手?我爸妈现在很年轻,身体也很好,把弟弟妹妹养得很好,为什么要我们养……行啊,分就分,你走吧,我杜晓眠就算穷得要饭,也不会要到你家,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于是他忍痛割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之后再也没联系过。 后悔吗? 徐洋不知道。 只是后来,他成天埋头于工作,再也没遇到一个女孩儿能像杜晓眠一样,让他喜欢得想要费尽心思去讨好,去迁就。 看她高兴,自己也会像个傻子一样乐半天。 杜晓眠看着徐洋坐进车里离开,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走到黑色轿车跟前,敲它的车窗。 车窗很快滑下来,黎溯川眼巴巴地看着她,表情有点怵,却没敢开口。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黎总,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杜晓眠板着脸说。 黎溯川缩在车里,讪讪道:“时间太晚了,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 杜晓眠冷冷吸气:“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不对,我们从来就没有关系,我的安全不需要你操心,别再跟着我。” 她丢下一句就转身朝路口走,黎溯川见状急忙从车里钻出来追上去。 “眠眠!眠眠!”他拉住他的胳膊:“你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刚才那男的,一看 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晓眠瞠目结舌,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依据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瞪他:“黎总,随便说别人坏话,很没品,知道吗?” 黎溯川不放,继续追问:“他是谁?你们很熟吗?怎么聊那么久?” 杜晓眠被气笑了:“请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他是谁,我跟他聊多久都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放手。” “你不说他是谁我就不放。” 黎溯川显然已经破罐子破摔,之前怕惹杜晓眠生气,还小心翼翼地克制着,眼睁睁看他们大半夜压马路,自己在后面当尾巴,没敢冲上去。 现在见她反正已经生气,索性不管不顾刨坑挖底,问个明白。 杜晓眠气得脸都红了:“黎溯川,你这个人不仅没品,还很无赖,我已前竟然没发现。他是谁,我凭什么向你汇报?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黎溯川见她气成这样,有点慌,脱口而出:“我是你老公。”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错愕半晌后,他又支支吾吾补上一句:“梦里的……” 杜晓眠冷笑,气得发抖:“你也知道是梦里的,那你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滚开,放开我。” 她心一横,抬起高跟鞋的脚尖狠狠踹在黎溯川腿上。 黎溯川痛得整张脸皱在一起,松开她揉腿,杜晓眠借机跑到路边,嘲对面驶来的一辆出租车招手。 黎溯川见状,瘸着腿又要追上去,杜晓眠冲他大吼:“别过来!别跟着我!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你就烦!” 黎溯川被吼得浑身一僵,眼巴巴看着杜晓眠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司机把车滑到他跟前,关切而同情地问:“老板,你没事吧。” 黎溯川站直身子,脸色铁青地坐回去揉太阳穴,头又开始痛了。 沉默了半天才说:“能有什么事,她那小身板儿就跟挠痒似的。” 说着又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腿,心想,肯定紫了一块。 第44章 杜晓眠靠在车窗上, 手撑着额头, 静静地调整呼吸。 她胸口是起伏的,刚刚踹过人的脚尖还在一抽一抽地痛, 每痛一下, 就让她对黎溯川的怒气就更多一分。 学会成长,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杜晓眠已经很久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失态过了。 可黎溯川却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修养和自控都白学了,人也白活了。 越想越气, 她觉得自己如果年纪再大一点,可能就直接血压飙升进医院了。 不过好在,她这一次的怒火似乎也没有白发,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黎溯川都没有在她楼下晃悠。 如果这样能让他就此消停, 也值, 一份建立在虚幻之上的感情,过多纠缠也没有什么意义, 杜晓眠心如死灰地想。 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一周以后,就在杜晓眠觉得自己的生活终于要步入正轨时,黎溯川再次阴魂不散, 出现在她周边。 这天晚上,她约了出版社的编辑在一家日料店商谈小说再版的事。杜晓眠和这家出版社长期合作,和编辑关系也不错,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快要结束时,杜晓眠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洒到衣服上, 只能去洗手间清理。 却不料,她打开包间门的同时,隔壁的包间也打开了,高挑冷冽的男人站在她对面。 两人视线相撞,黎溯川表情惊讶:“眠眠?你也在这里,好巧。和谁吃饭?” 他说着大步上前,目光往包间里瞟,里面坐着一个面戴黑框眼镜,身着白衬衣的年轻男人,长得还挺俊。他下意识地,源自本能地脸色变黑,追问:“谁?” 杜晓眠面无表情带上门,阻断了他的视线,冷冷道:“是谁都和你没关系,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她顾自走前面,黎溯川盯着包间紧闭的门,眉心凝聚成一团郁结不散,见杜晓眠已经走远,才加快步子跟上去。 这家日料店是一座小独栋,离市中心远,周边环境也不错,是喜欢安静,又讲点品位的人的好选择。 杜晓眠出了店,在外面的一颗桂花树下站着,八月,正是桂花开得正旺的时候,满地都是掉落的小黄花 。 黎溯川寻到杜晓眠的背影时,正好一阵风吹来,带着浓郁的桂花香味 ,熏得他一阵头晕。 他搓了搓鼻尖走过去。 直觉告诉他一定没好事,但杜晓眠就在眼前,好几天没见,他想得狠,不做犹豫,晕乎乎地就走过去了。 “你有什么话?”他走到她身后,低声问。 杜晓眠回头,抿着唇,眸色沉沉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黎总,你能不能别老是阴魂不散,我到哪里你跟到哪里,你是跟踪狂吗?你这样会让人觉得很烦很变态,你知道吗?” 她说这话声音不大,但不管措辞还是语气都非常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穿过鼓膜,扎进黎溯川脑子里,刺刺地痛。 他消化了半晌才无力地解释:“如果我说我今天没有跟踪你,纯属巧合,你信吗?” 杜晓眠双手抱胸不答话,脸上写着鬼才信。 黎溯川揉太阳穴,狼来了,说的就是现在。 杜晓眠默了默说:“其实是不是故意的都不重要,黎总,我觉得我们还是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吧。我这个人喜欢干脆,既然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不会脱泥带水,所以,请你以后不要有意或者无意出现在我身边或者我家楼下好吗?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不要质问我跟谁吃过饭,对方什么身份,是我什么人,这些都跟你没关系。我有我的工作,生活和社交,如果遇到合适的人,我也会考虑试着对方交往。我不会因为不明不白地跟你相处过一段时间,结局很失败,从此人生就停滞不前,你不是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男性,也不是最后一个,你明白吗?” 她耐着性子讲道理,希望黎溯川能听进去。 话落,只见黎溯川瞳孔陡然放大,惊惶而又错愕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杜晓眠扭过头,避免和他对视,继续说:“我知道今天的话有点重,但是黎总,事实就是如此,希望你能听进去……我说的就这么多,今天耽误了你不少时间,我现在回去了。” 她说完自己想说的,没再看黎溯川一眼,劲直朝日料店走。 而她身后,黎溯川惶恐而又错乱的表情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定格不变。 几秒钟之后,他头痛得难以忍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闻着浓郁的桂花香久久没力气站起来。 杜晓眠回到店里,路过黎溯川所在的包间时,门正好开了,郑秘书从里面走出来四下张望:“老板不是说出去回个电话吗?怎么还不回来?” 而包间里还坐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员工聚餐。 杜晓眠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和愧疚,愣在门口表情有点僵,正好对上郑秘书四下张望的目光。 “哦……你是,你是老板的……”郑秘书认出杜晓眠,惊讶地张大嘴招呼。 结果MD,好尴尬,老板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杜晓眠姓啥名啥,更无法用语言形容她跟老板关系。 “谁,谁谁?老板的什么?”包间里一众员工闻到八卦的味儿蜂拥而出,被郑秘书双臂一张挡在了门内。 杜晓眠深吸一口气,心里那点为数不多的愧疚荡然无存,她牵强地笑了笑:“失陪。” 她丢下两个字快速回自己包间。 而隔壁包间里,郑秘书关上门,又是一阵沸腾。 “我去,刚才那是谁?是咱老板什么什么?” “还用问,肯定是那次那个妖艳贱货,哦呸,小妖精。” “啧,这脸蛋长得真是精致灵动啊,咱们老板口味换得真快。” “不过可惜,又是一段孽缘,咱们老板什么时候为一个女人停留过。” “咦?老板呢?不会掉哪个沟里了吧,他人可以掉,但钱包先留下啊。” …… 杜晓眠和编辑结束了谈话,就急匆匆背着包包离开,一想到自己大概已经成了黎溯川那群下属议论的焦点,这个店她现在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她今天自己开了车,回到车上就发动车子开走,不作停留。 开到半路时,透过后视镜,她发现黎溯川的车竟然又跟在她后面,并且这次没有司机,是黎溯川自己开的。 一阵厌恶和反感涌上心头,杜晓眠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黎溯川亦然紧追不舍。 在一阵追逐中,身后响起了车辆碰撞的声音。 黎溯川的车在急着见缝插针的时候,和一辆正在直行的车撞上了。 杜晓眠心脏猛地一震,一个急刹车在路边停下来。 她两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没有下车,而是摒着呼吸,从后视镜里,一点一点观察后面的动静。 两辆撞上的车都停在靠路边,被撞的车主已经下了车,正暴跳如雷地敲黎溯川的车窗。 而黎溯川降下车窗,冷漠而又厌烦地跟车主交涉,递名片的同时,拿起手机凑到耳边。 总之,四肢健全,人还健在。 蓦地,杜晓眠缓缓吐出一口气,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摸了摸脸,再看指尖,竟然是湿的,她惊愕了片刻 ,一股强烈的,怪自己不争气的怒气涌上心头。 她再次发动车子,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盛夏的雨说下就下,从来不和谁打商量。 杜晓眠的车开到小区楼下时,雨水已经连成了线,稀里哗啦地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把车停入地下停车场,她乘着电梯直线而上。 回到家后,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像往常一样换衣服洗澡。 在热水的冲刷下,她这一天的躁动和怒火渐渐平息。 洗完澡出来,她拿着毛巾擦头的同时,去客厅给自己倒水喝。 门铃响了,她握着杯子的手一颤,回头看向门,却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铃声越来越急,已经不属于正常人叫门的节奏,再这样下去,只会被邻居投诉。 她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全喝完,放下杯子时,指节全泛着白。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 紧闭的门裂开了缝,随着缝隙逐渐扩大,男人湿漉漉地身影出现在她眼帘里。 黎溯川单手撑在门框上,剧烈地喘着气,剪裁得体的手工西服被雨水泡得里里外外全湿了个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他发梢滴着水,额头上有一条红色的伤口,不大,却渗着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底却是血红的。 这是杜晓眠梦里梦外,见过黎溯川最狼狈的模样,没有之一。 他用笼罩着血丝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杜晓眠,语气是祈求的:“眠眠,我有话对你说。” 杜晓眠眼里刺刺地痛,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我没有什么对你说的。” 说着,她把门推出去,却被黎溯川横手拦住。 “十分钟,就十分钟,求你了,好吗?” 杜晓眠没有应声,但推着门的手却没再用力。 第45章 两人静静地站着, 中间隔着一道冰冷而又生硬的门, 只能通过裂开的缝隙看到彼此不真切的脸。 黎溯川垂着头,不敢直视杜晓眠的眼睛, 酝酿了近一分钟, 才极为艰难地开口:“不是因为不敢面对我们的关系。” 这句话没头没尾,杜晓眠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于是问:“你说什么?” 黎溯川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克服了巨大的心理障碍才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说我一直不提那个梦,是因为我不想面对我们梦里面的关系,不是这样的……”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堵在杜晓眠心上,她下意识地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黎溯川喉咙滚动, 迟疑地开口:“因为我不敢面对梦里面的自己。” “……”杜晓眠哑然, 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个话题的开端对黎溯川而言,难度系数好比五颗星。 突破开端以后, 接下来似乎就没那么难了, 他一口气说下去:“和梦里相比,现实中的我,太糟糕太差劲了, 我没有他年轻,没有他豁达,没有他坦诚,更没有他会哄你开心。我没信心你会喜欢这样的我,所以我一直不敢提那个梦, 我怕一对比,你就会说,你喜欢的,其实是梦里那个,而不是真正的我,事实也确实如此。” “……” 杜晓眠心里震撼着,他不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表面风光无限,高冷桀骜的男人,内心里对自己的认知竟然是这样。 并且,她的确说过喜欢梦里黎溯川的话。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其实,你现实里也没那么差……” “有!”黎溯川坚定地打断她:“很差很差,你意想不到的差。知道为什么上次你帮祥子代话,我会那么暴躁吗?我其实不是怪你插手我的家事,我是不希望你了解我的家庭,我害怕,你了解那些事以后,会瞧不起我,甚至离开我……” 他看着杜晓眠,眼里是深深的沉痛:“眠眠,你知道我的家庭是什么样吗?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杜晓眠呼吸一紧,急忙阻止他:“等等,你先别说。如果说出来会让你难受,那就什么也别说。无论你的家庭什么样都无所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你不应该让它成为你心里的负担。” 黎溯川仍旧坚持:“我要说,你让我说,我不想对你再有任何隐瞒了。” 他静静地看着杜晓眠,用一个旁观者的语气把温静的离开以及黎海的无赖讲述出来,自始自终没有用一个词去描绘自己年幼时内心的痛苦、恐惧和挣扎。 杜晓眠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要怎样熬过被母亲抛弃,被父亲痛打,以及左邻右舍流言蜚语的痛,她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吸了吸气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为这些原因就贬低你自己。” 黎溯川却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不,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心里面有恨,全是恨,不管是对我爸还是我妈。我妈快病死了,想在死前见我一面,无非就是想让我原谅她,好让自己走得心安理得,但我偏不让她如愿,我要让她死了也带着愧疚,不然我这么多年的恨,就白费了……至于我爸,他其实是被我逼死的……” 黎溯川眼里含着浓浓的恨,接着说黎海那些糟心事。 温静虽然跟人跑了,但黎海的日子并不枯燥,他在县上找了一个帮人跑腿的活儿,为数不多的工资全耗在了喝酒,打牌上,从来没给过家里老小一分钱。 没过两年黎海还在牌桌上勾搭上了一个寡妇,两人偷鸡摸狗那点事全村的人都知道。 他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回家以后,跟黎溯川又是水火不容,总少不了一顿组合拳。 黎溯川十岁就开始养鸽子,一开始他觉得鸽子比人靠谱,至少飞出去了还能飞回来,后来渐渐多了还能卖钱,十六岁以后,他就辍学外出打工,去了大城市才知道,原来鸽子不仅肉能卖钱,还能参加比赛,于是更是乐此不备。 那一场爆炸,其实张翠花完全可以躲过去的,是因为黎海跟那个寡妇勾搭着把黎溯川寄给张翠花的生活费偷去打牌了,张翠花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黎溯川哭。于是黎溯川又给她寄了一份。 张翠花是去县里取钱,才被那场爆炸波及的。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没享过一天清福,被自己亲儿子压着啃老也就算了,没想到人死了,也不放过她。 黎海跟那个寡妇为了多向政府索要点赔偿,竟然把老太太的棺材抬到政府门口大哭大闹,那时候通讯不发达,再加上黎海压根没想过通知他,黎溯川是在三天以后才知道张翠花的死讯的,回来时已经过了五天。 十九岁的少年回到家时,已经有成年人的身高和体形,眼底燃烧着滔天怒火,气势汹汹,连黎海看了都怕。 老太太终于可以入土为安,赔偿下来以后,黎海就拿着大笔钱跟那个寡妇去大城市逍遥快活,父子两再见面,已经是十三年后。 黎海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寡妇早就不知所踪,而黎溯川的公司正好办得风生水起,有了名气。 于是黎海找上了他,在他公司门口大吵大闹,骂他冷血无情六亲不认。 黎溯川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被他拳打脚踢长大我可以忍,但是他为了多要点赔偿糟蹋阿婆的遗体,我死也不能忍,所以他找上我的时候,我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一个月后,他就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跳楼自杀……其实他欠那点钱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我偏偏看着他被逼死,其实,就是我想让他死……” 他再次看着杜晓眠眼里多了自嘲和落寞:“这就是真正的我,冷血,阴暗,心里只有恨,要多糟糕有多糟糕,跟梦里那个我天差地别,我还怎么奢望你会喜欢现在的我……” 杜晓眠呼吸发颤,她的确从来不知道这样的黎溯川,不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藏着这么多痛苦不堪,以及深深的自责。 这些年,他一定因为自己对黎海袖手旁观,心里反复自责、煎熬着。 她说:“黎溯川,你父亲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你没有错,别再自责。” 黎溯川没有在自责这件事上多做阐述,话锋一转说:“你说得对,在梦里把我们陷入那场婚姻的或许真的是我,我或者心里一直都想有一个健全的家,却不敢承认,我每天晚上头痛欲裂,无法入睡的时候,确实幻想过,如果我像阿婆期望的那样,成年以后就早早结婚,现在会是什么光景?我一定不会像黎海那样只会对妻子和孩子拳打脚踢,相反,我要无条件地纵容他们,宠爱他们,让他们一辈子幸福快乐,但是,你说妻子这个角色谁来都可以,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我不这么认为……” 他深深地看着杜晓眠:“我非常确定我是因为喜欢你 ,才幻想你做我妻子的。你还记得我们梦里的车站吗?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楼道里打电话,你吸着烟跟你男朋友提分手,你说你家里有三个弟弟妹妹,两个都需要人养,成功把你男朋友吓到了。我那时候第一感觉是这个女孩儿又酷又可爱,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明明在说一件很沉重的事,但表情却非常轻松,并没有把它当成负担。只有内心足够强大的人,才能说出那翻话。可你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儿,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这么强大,有个人分担不是更好?于是我又忍不住想,不就是三个小孩儿,养活他们有什么难的?家里多几个小孩子不是多几分热闹,那多好,所以……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梦。” “……” 杜晓眠望着他说不出话,车站里那一幕她还记得。 她当时以为这个死小子一定在看自己笑话,还说他讨不到老婆。 黎溯川认真地说:“眠眠,你对我而言,不管梦里还是梦外,都不是符号,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我是因为真的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 黎溯川又说:“今晚你说,我不是你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我相信,你这么优秀,当然会有很多人喜欢。但是我害怕了,我怕你真的彻底放弃我,接受别人……因为对我而言,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你 ,没有那场梦,我这辈子可能也无法爱上一个人。” “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除了你,全都离开了,我只剩你一个了。”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 ,就算你只喜欢梦里的我也没关系,我为你努力变成梦里的样子不就可以了。我也可以把财产全都交给你保管,我已经让律师清点资产,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交给你,我也会尽量多抽时间陪你,前两年可能会难一些,公司几千人,全靠我养活,我不能直接扔下不管,但是公司一直有接班人制度,我会尽快挑选合适的人着重培养,等能脱手了,我就辞去现在的职务,专门在家培你。我们还可以回到县里,重新搭建我们的家,我已经把那家烧烤店买下来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建一座跟梦里一模一样的房子,我们可以在里面养鸽子,种花,如果愿意,我们还可以把虫儿找回来……” 虫儿两个字,让杜晓眠的心颤了一下。 黎溯川看着她,满是血丝的眼里落出了泪:“眠眠,原谅我好不好,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第46章 杜晓眠望着黎溯川, 眼里饱含热泪, 却久久没有回应。 在每一秒都度日如年的等待里,黎溯川表情从满怀希冀渐渐变成了失落和绝望, 原本就苍白的脸, 因为全身冰冷,变得发青。 “还是不行吗……”他松开抵着门的手,像耗尽所有力气爬到山顶, 天却黑了,看不到自己想见的风景,连眼神都无处安放:“果然还是无法接受现在的我……十分钟应该到了,抱歉,打扰了, 我现在就离开, 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像行尸走肉一样迟钝地转身, 抬步欲走, 但手却突然一暖,他慢动作回放似的回头,一只细白的手握住了他的掌心。 “你全身都湿透了, 很冷是不是,先进屋吧。” 杜晓眠低着头,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屋里走。 黎溯川像扯线木偶一样跟着她,不敢有半点反抗。 门关上,杜晓眠又说:“浴室在正前方左拐第一间, 你先去冲个热水澡,我去拿我弟弟地的衣服给你换。” 黎溯川难以至信睁大眼,错愕而又不确定地问:“所以,你愿意原谅我了吗?愿意接受现在这个我吗?” 杜晓眠抬眼看他,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但眼神却一言难尽,她叹气,耐心地说:“我刚才只是想事情出神了,我觉得你是不是傻,竟然一直跟梦里面的自己较劲……对,我是说过喜欢梦里的你,但他也是你内心世你的一部分,没有你就没有他,你们是一体的,我喜欢的,始终是你……你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这只是些年你心里背负了太多,自己给自己浑身束满枷锁,你只需要给自已松松绑,把真实的自己放出来就行。” 黎溯川眉心蹙成一团,似懂非懂,眼里分明有一丝小雀跃,却不敢太张扬,拼命地压制,仍旧重复地问:“所以,你是原谅我了是不是?” 杜晓眠板下脸瞪他:“不原谅,你出去吧,以后再也别来找我。” 黎溯川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阵狂喜从内心深处直冲上脸,把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再达天灵穴,什么头痛头晕的毛病统统治好,神情气爽。 杜晓眠没来得及躲,就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谢谢,谢谢你眠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黎溯川搂着她激动地说,那一身湿漉漉地衣服贴在杜晓眠刚洗完澡的睡衣上,凉得她一个哆嗦,鸡皮疙瘩直冒。 但黎溯川太投入了,她不忍心打扰,还非常配合地回抱住他。 直到她打了个喷嚏,黎溯川才回过神,松开她,一个劲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高兴,忘了我衣服是湿的,怎么样,冻着你没?” 杜晓眠摇头:“还好,你快去冲个澡,把衣服换下来吧。” 黎溯川愣了愣:“好,我现在就去。” 他身轻如燕,刚走两步,想到什么,又一个漂移折了回来,捧起杜晓眠的脸在她额头上重重新了一口说:“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杜晓眠莫名奇妙:“洗个澡有什么好着急的,谁等你?” 杜晓眠给自己换了套干净的睡衣之后,就翻出一套杜晓率放在她家里的睡衣给黎溯川送过去。 二十分钟后,黎溯川站在洗手间门口,憋屈地看向杜晓眠,那表情简直怀疑人生。 杜晓率身形单薄,清瘦,衣服都是小码,而黎溯川虽然穿着衣服显瘦,但他长期跑健身房,身上全是结实的肌肉,被小码的衣服 一勒,呼吸都不顺畅了。 杜晓眠盘腿坐在沙发上哈哈地笑:“黎总,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黎大总裁坚决否定:“不,我身材好得很,是小四儿有待发育,像根竹竿似的。” “有得穿就不错了,还嫌弃,快过来。”杜晓眠拍拍自己旁边的沙发,上面放着准备好的医药箱。 黎溯川脸上的愁去立马烟消云散,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杜晓眠坐着身高不够,于是跪在沙发上,挠开他额前的头发仔细打量那道破了皮的伤口,血已经止了,但还在流水,她下意识地吹了吹问:“疼不疼?” 黎溯川其实根本就没知觉,他一路上磕磕绊绊,车子在半路上被拖走了,雨太大,连车都打不到,只能靠两条腿人肉跑到杜晓眠家,哪顾得上额头上的伤疼不疼。 但被杜晓眠这么一问,他又觉得自己应该表现是脆弱点,于是点头:“有点。” 杜晓眠又给他吹了吹:“疼也要忍一下,我先给它消毒,再贴创可贴。 说着,她从医药箱里找出棉签喷上双痒水,轻轻在他伤口上擦,一边擦一边吹。 黎溯川直碌碌地盯着她认真忙活,额头被她吹得凉凉的,痒痒的,舒服得不行,连心跟着犯痒。 他握住了杜晓眠忙活的手:“你怎么这么好,好想亲你,怎么办?” 杜晓眠不悦地皱眉:“你先放开,我还没弄完呢。” 黎溯川依言放开她,闭上眼,任由她弄。 杜晓眠加快速度清理伤口,贴上创可贴大功告成,下一秒黎溯川双手就楼上了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紧紧抱着她,久久不说话。 那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过后是姗姗来迟后怕,现在盘据在他整个心里。 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自己没有追来,没有说那番话,后果会怎么样。 杜晓眠眨了眨眼,手贴上他的背,头靠在他肩上,平静说:“黎溯川,如果你以后再说那么难听的话,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黎溯川深深吸了一口她发丝里的香味,哑着声音说:“不会,再也不会,我发誓。” 杜晓眠:“也不许凶我,不许吼我。我这辈子其实活得挺累的,不管结婚,离婚,还是生孩子,都在不停抗争,和家里人,和外人,也和自己,我之所以这么累,是因为我宁愿累,也不想愿意将就,不愿意自己受委屈…不管那个人我多喜欢,如果我他让觉得委屈,那我还是会离开,离了谁我都能活得好好的,谁也不能让我受委屈……我在爱别人之前,更爱我自己,你懂吗” 黎溯川点头:“我懂,我明白。让女人受委屈的男人都是混蛋,不值得爱,我是大混蛋,但我会改,你相信我。” 杜晓眠被这句话逗笑了,可她愿意相信一次。 两个就这么一直抱着,也不知道抱了多久,杜晓眠闷着声音说:“脖子酸了,你先放开我。” 黎溯川松手,扶着她的肩:“那换个姿势?” 杜晓眠点头:“换吧。” 随后杜晓眠躺在沙发上,头靠在黎溯川腿上,这个姿势舒服多了。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满眼都是对方。 自然而然地,黎溯川俯身吻在了杜晓眠唇上,这个吻并不激烈,却足够缠绵。 分开的时候,杜晓眠晕呼呼喘气:“困了,想睡觉。” 黎溯川:“那回房里睡?” 杜晓眠困得不想走路,勾着他的脖子:“你抱我回去。” 黎溯川笑笑,抱起她朝房间走。 回到床上后,杜晓眠缩进黎溯川怀里没一会儿就睡觉着了。 黎溯川吻着她的额头和头发,却没有半点睡意。 失而复得的后劲太大,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杜晓眠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九点多才醒。 醒起时,身旁空空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黎溯川……”她晃着脑袋起床,屋子里搜了个遍都没有人。 唯一能想到的是,大概上班去的。 心里虽然有点落差,但很快就能自我平衡。 杜晓眠像平时一样晕乎乎地洗脸刷牙,再到厨房弄早餐。 没一会儿,一阵嗡嗡的声响从外面传来。 杜晓眠好奇,关了火,寻着声音来到阳台,看见了一只造型可爱的无人机徘徊在阳台上空,而无人机的肚子上还吊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解下拿子打开一看,一只漂亮的钻戒躺在里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目的光。 戒指旁边是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你说出国要带礼物才算惊喜,我记着了,所以这出去带了一个。 杜晓眠嘴角弯起笑,一时间不知道拿这个戒指如何是好,阳台上,竟然又飞来了一只无人机,这次上面只吊着一个纸条:带上我看看。 杜晓眠这才发现无人机上带着摄像头,正对着她拍。 她一时有点恼,刚起床还原生态呢,抚着脸不给拍。 她不带戒指,无人机就一直赖着不走,嗡嗡地吵死了,杜晓眠嫌烦,只能把戒指带在手上,对着镜头晃了晃,无人机果断撤离。 但是很快又来了一只,上面的纸条写着:我爱你,嫁我给好不好,我在楼下等你,带着户口簿下来。 最后几个字让杜晓眠顿时懵了一脸。 她站在阳台上,无人机已经全部飞走了,但她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她保持着眩晕的状态回到房间,坐到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里面的自己。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缓缓抬手,给自己梳妆。 粉底,眼线,腮红,口红,一样不落。 最后还悉心地把接在额前的刘海理到一边,整齐干净,不允许一丝杂乱。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 下一卷【往后余生】 第47章 杜晓眠站在电梯里, 电梯一层一层往下坠, 但她的心脏却仿佛越升越高。 她用手掌按在胸口的地方,却没有半点平复作用, 几个深呼吸过后反而跳得更快了。 叮——电梯到达底楼, 门打开,她几乎难以自持地小跑出小区,到达门口时, 又嘎然停下脚步。 她望着几十米之外的路边,黎溯川斜靠在车身上,白色的衬衣领口开到了第二颗,袖子卷到了胳膊处,黑色西装包裹着的腿笔直修长, 整个人都散发着清新而又休闲的气息, 就像被这大雨冲刷了一夜的空气一样。 而他身后,阳光绚烂地照着, 在不远处的高楼搭起了一道七彩的虹, 但他无暇顾及,目光紧紧锁在杜晓眠身上,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男人原本眉宇间满是紧张和惆怅, 在看到杜晓眠的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期待。 杜晓眠深吸了一口气,迈动步子,缓缓地朝他走过去。 她走得慢,但却坚定。 仿佛每走一步, 都离新的人生更近一点。 至于接下来的人生会怎样,她不知道,有彷徨,有不安,但更多的是憧憬和向往。 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告诉她,她想要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起携手走未来的路,所以她眼含笑意走过去了。 黎溯川紧紧盯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拉起她,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然后自己再坐进来。 上车以后,他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再次直碌碌地盯着杜晓眠看,看了老半天才惶恐不安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下来。” 话落,就要凑上来亲她。 杜晓眠赶紧用手抚住他的嘴:“不能亲,不然妆全花了。” 她辛辛苦苦化了半个小时,不能还没派上用场就功亏一篑。 黎溯川没亲着嘴,不死心,顺势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一边看一边揉捏,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夸:“真好看。” 然后低头吻在她手指上,久久不放。 杜晓眠斜眼:“你夸戒指还是夸手?” 黎溯川:“都好看。戴在你手上更好看。” 杜晓眠两眼眯笑,抽回手,看他额头还贴着创可贴,皱起了眉说:“要不改天吧,等你头上的伤好了再去,不然拍出来不好看。” 黎溯川顿时面色一鲠,毫不犹豫扯掉创可贴,发动车子:“不行,今天一定要结,免得夜长梦多,赶紧走,不然民政局要下班了。” 杜晓眠看他急不可耐的模样,笑得两个肩一耸一耸的。 但额上的有伤终究不太好,下车前,杜晓眠把黎溯川按回车座,拿出自己的粉底盒往他额头上涂。 “别动,我给你抹抹,能遮一些是一些,不然要放一辈子呢,看着多不好。” 黎溯川原本想说“男人,脸上有点疤怕什么。” 但‘要放一辈子’让他心里又暖又软,别说在他脸上抹粉,就算给他抹上眼影口红,让他去街上兜几个圈他也二话不说冲出去。 两人磨磨蹭蹭,赶上了工作人员午饭前最后一波。 大概是饿得有点心急了,但拍照的男主角长相人模人样拍出来的效果就像强盗下山一样凶神恶煞,一连好几次都是这效果,工作人员忍不住吐槽:“新郎官,能不能笑笑,你是来结婚的,不是来打劫的,这是件开心的事,能别板着脸吗?跟新娘学学。” “我没笑吗?还要怎么笑?”黎溯川回头看杜晓眠一脸无奈,他双手握着膝盖,几连败让他紧张得掌心都出汗了。 杜晓眠忍不住抚嘴,小声嘀咕:“你笑这么难看,人家都以为是我在逼婚了,你要我面子往哪儿搁?” “那要怎么笑才好看?”。 杜晓眠想了想,伸出两跟十指放在黎溯川嘴角,往上拉,逗着他说:“来,黎总,看着我,我好看吗?好看就笑一个。” 黎溯川嘴角被迫向上翘,终于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 杜晓眠:“对,就这样,记得这种感觉,多练习两下……师傅,麻烦再来一次。” 快门声再次响起,画面定格,大红色的背景上,一对面容姣好的男女,肩并肩靠在一起,女人笑容淡淡却溢着甜,而男人虽然笑得生涩,但眼神却坚定刚毅,仿佛一生的使命就要从这里开始。 从民政局出来时,杜晓眠觉得全身都飘乎乎的,好像踩在云端一切都不太真实,而黎溯川亦然。 他们一只手拿着大红本,另一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直到车前才分开。 回到车上以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盯着对方看。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感觉和来时完全不一样。 来的时候,他们是相爱的恋人,而现在是夫妻,名正言顺,堂堂正正,不管法律还是世俗道德都要为他们的爱情保驾护航。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中,杜晓眠终于从恍惚回过神。 她闪婚了,对象是黎溯川。 明明昨天晚上还要跟他分道扬镳断绝关系,今天早上却头脑发热跟着他来了民政局。 人生好像彻底失控,脱离了原有的方向,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现在可以亲了吗?”黎溯川表面平静,但眼底是迫切而又浓烈渴望。 “嗯。”杜晓眠笑着点头。 下一秒,黎溯川的掌心贴上了她的侧脸,唇慢慢靠近,堵上了她的。 杜晓眠主动环上他的脖子,打开牙关迎接他的唇舌,两人气息彼此融合,彼此掠夺,激动地吻着对方,直到累了才分开。 他们抱在一起,靠着对方调整呼吸。 但还没缓过气,黎溯川又要亲过来,杜晓眠吃不消,扭着脸躲他:“别亲了,先回家吧。” 黎溯川不依,嘴巴寻着她脸的黏黏糊糊地说:“我亲我老婆呢,没亲够,乖,再让我亲会儿。” 杜晓眠受不了他这么肉麻,原本就憋得通红的脸更红了,但那一声老婆却让她毫无招架之力,身体变得诚实,主动回过头把嘴送到他唇边说:“就这一次,亲完就回家。” “我听我老婆的。”黎溯川蹭在她嘴角吐了口灼气,再次吻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狗中的加班狗有点慌 有点少,希望大家别嫌弃,周末多补点 第48章 “咕噜……” 杜晓眠肚子闷呼呼地叫了一声, 黎溯川目不斜视地开车, 听到声音耳朵一动,扭头问:“饿了?” 杜晓眠眼巴巴点头:“饿了, 早上还没吃饭, 就被你叫下来了。” “……”黎溯川眉头深锁,很是自责,他一大早心里只装着求婚和结婚的事, 完全忘了人还要吃饭。 “结婚第一天就让老婆饿肚子,我的错,以后改。” 看他表情凝重,深刻检讨的份儿上杜晓眠宽宏大量地说 :“念你是初犯,这次主就计较了, 快带我去吃好吃的。” 黎溯川:“遵命。” 两人去了一家味道不错的私房菜, 吃了满满一肚子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两人商量以后的住处。这个婚结得太急,新房还没有准备, 还得买了再装, 住进去起码半年以后了。 杜晓眠倒是对新房没什么执念,但是黎溯川现在的房子她是真瞧不上,除了大, 一无所有,不管风格还是摆设都是专门为活该一辈子单身的光棍儿打造的,现在既然结了婚,她自然希望住一个看起来有人气的家。 至于她自己现在住的房子,其实也没什么感情, 是她和方向东离婚以后,火急火燎搬进来的,基本没花心思去操弄。 所以两人商量好以后,还是决定先去黎溯川那里住着,等以后新房装好了再搬过去。 到了小区楼下,黎溯川把车停稳后,杜晓眠一下去,刚走两步,黎溯川就叫住她:“等等。” “干嘛?”杜晓眠莫名奇妙回头,不明白他让自己等什么,明明他也要一起上去。 结果黎溯川大步上前,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走吧。” “……”杜晓眠扭过头,臊得脸都红了。 敢情刻意叫她等等就是为了拉手,比小孩儿还黏糊。 进了电梯,黎溯川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又揉又捏地玩,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好像还没叫我老公,叫一声听听。” 说完还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 杜晓眠耳朵被他的气息扫得发烧,含含糊糊地说:“你得给我时间,我还不习惯。” 黎溯川不依,又凑她耳朵旁边吐气:“要多久,半天还不够?” 杜晓眠痒得受不了,电梯门一开,就撇开他跑出去开门,黎溯川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等她刚好把门打开,他也就追上了顺势把人抱住挤进去,门带上以后,就更放肆地逼她,咬着她的耳朵哄:“乖,快叫一声给我听听。” 杜晓眠背靠在门上,意乱情迷间,目光瞟到客厅里站着的目瞪口呆的几个人,顿时傻了眼。 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人影晃动,清瘦的少年气势凶凶,举起身旁的凳子就要朝黎溯川的背砸过来。 “帅帅!住手!”杜晓眠一把推开黎溯川上前拦住杜晓率。 杜晓率气得像一头全身的毛都竖起来的金毛狮王,指着黎溯川的鼻子骂:“你TM什么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敢欺负我姐?!” 杜晓婵和杜晓蕊跑过来异口同声:“大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帅帅你冷静点,他不是坏人。”杜晓眠满脸通红,有急的,也有臊的,刚才进门时黎溯川逼得太突然,她确实有点被惊到,可能在外人的角度看来,她就是被突袭了。 但谁料到家里今天会有这么多人啊。 倒是黎溯川脸不红心不跳,看着眼前乱如一锅粥的局面,理了理衣服说:“我姓黎,叫黎溯川,你们可以叫我,姐夫。” 说着他还慢条细理地拿出刚出炉地大红本在手里晃,“我和眠眠结婚了,就在今天上午。”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三姐弟全都惊讶得睁大眼,嘴里能塞下几个咸鸭蛋。 杜晓眠脸红得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五分钟后,卧室里,杜晓眠被老二老三连番审问。 “大姐,他是谁啊?” “你们真的结婚了吗” “你是不是太冲动啦?”煜轩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逼你的是不是?” 杜晓眠静静坐着,看两个妹妹急得团团转,一开始的尴尬和慌乱过后,她现在是莫名的安心和舒心。 等两姐妹急完了,她才笑了笑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这个婚确实结得有点突然,不过你们放心,我有分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黎溯川……” 她顿了顿说:“他挺好的,我很喜欢,你们以后也会喜欢。” 杜晓婵和杜晓蕊哑然,大姐都这么说了,她们还能说什么?她们喜欢不喜欢重要么? 杜晓婵还是担心:“那爸妈呢,他们知道吗?” 杜晓眠:“还不知道,没来得及说,你们也先别说,等过两天我自己说。” 杜晓婵:“好吧,反正你要记得说。” 杜晓眠:“对了,你们怎么来了?” 杜晓蕊翻白眼:“大姐,你忘了我们今天约好在你家吃火锅的吗?材料都买好了。” “……” 杜晓眠拍拍脑袋恍然大悟。 今天杜晓率基地难得放假,而杜晓蕊又刚好没课,所以姐弟几个约好今天在杜晓眠家里吃火锅。 这是前两天就约好的,但被黎溯川一阵搅和,她竟然全忘了。 相比卧室内的一片和谐,客厅简直杀气重重。 杜晓率坐在沙发上,两眼闪着犀利的光,一寸一寸扫描对面的人:“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没见过。” “没见过吗?现在见过了。”黎溯川从善如流:“我倒是经常听你姐提起你,说你爱玩游戏,最近还加入了战队打职业,很快就要代表国家出国参赛,非常厉害。” 杜晓率眼睛眨了几眨,被陌生人夸得有点不自在:“我姐经常跟你提我?” 黎溯川:“当然。说你越来越听话,不让她操心了。” 小瘸子有点坐不住了,在沙发上蹭了蹭,但脸仍旧很臭:“不要以为你说这些就能讨好我,我警告你,要是敢欺负我姐,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兜像刚才一样揍我?”黎溯川哼笑一声:“男人,用拳头解决问题是最低级的,等于把把柄送到对方手里。” 杜晓率顿时急眼:“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但下一秒,黎溯川话锋一转又道:“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用不着你动手,我自己也不会原谅我自己,论在乎你姐,我比你只多不少,因为你以后会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但我,只有她,没有人比我更在乎她。” “……” 杜晓率张了张嘴,对着黎溯川那双真诚而又确定的眼睛,半天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姐夫像黎溯川一样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用正常的语气跟他说话。 二姐夫跟二姐是高中同学,玩心比杜晓率还大,跟他交流最多的是游戏攻略或者干脆死皮赖脸让他带。 至于方向东,在杜晓率眼里那就是个高高在上的‘上等人’,虽然每次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从来没说过他一句不是,但笑容从来没达过眼底,杜晓率见一次烦一次。 当然这些感受他从来没对家里人讲过。 好话坏话都被黎溯川说完了,没他说的份,他只能重复强调:“反正你不能欺负我姐。” 黎溯川:“当然。” 杜晓婵和杜晓蕊从卧室出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叫‘姐夫’。 在杜晓眠满脸期待里,杜晓率也只能缴械投降,低下头,老实喊:“姐夫。” 黎溯川拍他的肩,对这个识大体的小舅子越来越满意:“好小子。” 隆重的介绍仪式结束后,一家人开始准备晚上的火锅材料。 吃完火锅,收拾完碗筷,再送他们姐弟三人出门,已经完上八点多。 三姐弟一起出电梯,杜晓蕊越想越纳闷:“我总觉得这个新姐夫有点眼熟呢,好像之前哪里见过。二姐,杜晓率,你们有没有觉得?” 杜晓率摇头:“没觉得。” 杜晓眠也摇头:“之前没见过呢。” “不可能,我就见过,好像是在哪本杂质上,叫黎溯川是吧,我找找。” 杜晓蕊不死心拿出手机搜索,几秒钟之后眼珠子差点砸下来砸坏手机屏幕:“草草草!二姐,帅帅,你们快看!我就说我见过嘛!” 黎大富豪完全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 火锅过后,整个客厅都是火锅味儿,他和杜晓眠都躲回了房里,迫不及待把一身油烟洗下来。 原本打算今天给杜晓眠收拾行李搬到他家里去,也只能推迟到明天。 两人洗完澡,坐在床上你看我,我看你,很快就吻到了一起。 新婚之夜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那两个大红的本本。 “叫老公,你今天还没叫呢……” 黎溯川覆在杜晓眠身上,吻着她的唇反反复复地磨,杜晓眠快透不过气,眼里含着水:“你怎么还没忘啊……” “一直记着,快,叫给我听……”黎溯川话落,又低头吻她,密密麻麻的吻沿着她的脖子和颈间自上而下,又麻又痒,还有点痛,杜晓眠受不住,只能闷着声音叫:“老公…………” 黎溯川猛然抬头,眼底浓烈的欲|望交织,却又极力克制,声音沙哑而又急促地说:“叫什么,大声点,没听见……” 他虽然嘴停下来了,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甚至变本加厉,杜晓眠叫苦不迭,挤着眼泪花儿又喊了声:“老公……嘶,你轻点……” 这次因为激动,声音都高了几个调。 黎溯川眼里的笑蔓延到了唇边,嘴角止不住上扬,再次吻在了杜晓眠唇上。 室内的温度急剧攀升,一切都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但在某一刻又嘎然而止。 黎溯川弓着的身子一片僵硬,杜晓眠问:“怎么了?” 黎溯川一脸艰难:“没套,你家有没?” 杜晓眠眨眼:“我家哪来这些东西?” “那我现在去买?” 他正欲翻身下去,但杜晓眠却勾着他的脖子不放。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呼吸逐渐平息下来。 “你不是说想找回虫儿吗?”杜晓眠望着他说。 黎溯川愣了愣:“我是说过,但我是担心你不愿意。” 杜晓眠:“如果我愿意呢?” 黎溯川为难:“你不怕吗?” 杜晓眠坦然:“我其实挺怕的,我之前从来没想过生孩子,没这方面的准备,但是我想虫儿了,特别想特别想,你不想吗?” “我……”黎溯川表情十分纠结:“其实我也想,但我更怕,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杜晓眠失笑:“我妈也是在我这个年龄生的蕊蕊和帅帅,不照样好好的,何况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事的,为了虫儿我们试试,行吗?” 黎溯川沉默良久,低头亲杜晓眠的额头:“好。” 第49章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 黎溯川连带杜晓眠和行李一起打包拉回了家。 两人收拾好衣物后, 就去商场置办家用。 床单颜色太丑,杜晓眠早就看不顺眼了, 必须换。 毛巾不是新的, 换。 杯子,拖鞋虽然之前的能用,但现在有成双成对还可爱漂亮, 也换。 餐具,只要颜值高,再多也不嫌,买。 锅,也可以再加两个颜值高, 性能好, 买。 花瓶,那是居家必备, 但黎总家里一个也没有的, 必须买。 买了花瓶,自然少不了花,也要来两束。 两人推车塞得满满的, 买到最后黎溯川怀疑人生:“你之前在我家是不是住的很不习惯,那么多东西不喜欢,也不说。” 杜晓眠抱着百合花,低头闻可闻,满心愉悦:“之前又不是你老婆, 什么都要换,你会嫌我管的多呢。” “......”黑历史就在前面摆着,还是热的,黎溯川吃瘪,喉咙哽住说不出话。 但看杜晓眠晓得那么开心,眼尾翘着,酒窝浅浅的,他又忍不住心痒,快速在8啊脸上啄了一口说:“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说种话了,忘了行不行?” 杜晓眠被亲的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是看周围的人,随后就恼这说:“你干嘛,商场这么多人,也不怕笑话。” 黎溯川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亲我老婆,谁爱笑笑他的。” “懒得跟你说,走啦。” 要比脸皮厚,杜晓眠肯定是比不过的,她丢下一句话,自己率先进扶梯,黎溯川立即推着车子追上去。 回家以后,杜晓眠第一件事就是把花瓶倒上水,再把花插进去放在客厅的矮桌上,淡淡的清香渐渐蔓延到客厅每一个角落。 黎溯川静静的看她把摆弄出好看的造型,觉得这一切很不可思议,原本空荡又冷清的客厅竟然因为这小小的一束花多出了生命力。 果然一个人活法和两个人截然不同,真后悔没在医院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把人娶回家。 他从身后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嗅着她的颈间淡淡的香味深深吸气:“真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杜晓眠笑:“大概是因为黎总之前都忙着挣钱去了。” 黎溯川:“那我挣的钱都给你花,你喜欢吗?” 杜晓眠:“当然,谁不喜欢钱啊,我花钱很腻害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花得你心疼。” 黎溯川沉默半晌,埋在她肩上笑:“不心疼,你喜欢就好。” 不然他前半身在商场上所有的孤注一掷,尔虞我诈都白费了,白活了。 两人配合着把买回家的所有东西都都放到它该呆的地方后已经快到晚上,准备做晚饭时,接到了物管哦电话。 物管极其为难:“黎先生,上次那个姓李的先生在门口吵着要见你您,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您看您见还是不见,不见的话我们就把他轰走。” 黎溯川表情迅速降温,冷得跟冰块似的。 姓李的先生除了李祥还能有谁? 而李祥找他除了温静的事还有什么? 上次因为李祥溜进园区找了杜晓眠,黎溯川找物管发了一顿难,现在物管防李祥比防贼还使劲,没有黎溯川的允许,他恐怕长了翅膀也进不来。 黎溯川面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像把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杜晓眠在他身边蹲下来,手掌放在他的膝盖上揉,两人静静的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黎溯川的眼底是红的,眉心是蹙在一起的,每次这个样子都是他头疼的腻害的时候。杜晓眠担心,确说不出安慰的话,更不会干涉他的决定,只能陪着他。 许久以后,黎溯川终于看着杜晓眠开口:“眠眠,你觉得我该原谅她吗?” 杜晓眠抿了抿唇,认真地说:“如果你问我的意见,那我建议你去见她,我不希望她的离开像你父亲一样没有一句正式的告别,一直横在你心理,让你难受,我不希望你的后半生都在他们的阴影下活着,我希望你走出来,而走出来的第一步就是要面对她,至于原谅不原谅,这都是你的决定,我相信你自己能把握。” 黎溯川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把她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许久之后才吻着她的侧耳说说:“如果你希望我去,我就去,我听你的。” 杜晓眠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回抱住他,耳鬓厮磨地蹭了蹭说:“我陪你去。” 李祥蹲在保卫处,等得心急如焚,终于看到黎溯川开着车出来,让他意外的是,副驾还坐着原本已经离开的杜晓眠,更让他震惊的是,这次黎溯川没有见他滚,而是把车停在他身边,让他上来。 李祥愣了半天,摸不着头脑,傻傻的问:“去哪里?” 黎溯川斜眼很是不耐烦:“不是要我去叫她吗,走吧。” “啊?哦,好!”李祥反应过来后喜出望外,立即钻进车里。 杜晓眠回头对他笑了笑问:“伯母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他我不会晚上找到黎溯川家里来。 李祥摇头叹气:“很不好,病情恶化很严重,今天下午刚抢救回来,快说不出话了,一直念着要见小川儿......” 杜晓眠抿了抿唇,没在说什么,而黎溯川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地开车,连个眼神都没给。 半个小时候,车子抵达医院,李祥在前面带路,黎溯川紧紧拉着杜晓眠的手跟在他身后。 到达病房门口时,正好碰到一个白发苍苍,面容憔悴的老人以及一个约莫20出头的年轻男人从里面出来。 黎溯川停下步子,看着眼前的人没什么表情,但杜晓眠明显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加重了。 老人看到黎溯川,暗沉得发灰的眸子陡然一亮,随即激道:“小川儿?是小川儿吗?太好了,你终于来了,再晚你妈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但老人身旁的年轻男人确像受了惊吓一样,惊慌失措的躲到老人后面。 老人拍拍年轻男人的手臂安慰:“这是你哥哥,怕什么,快叫哥哥。” 但年轻男人仍旧害怕,干脆躲到魁梧的李祥身后,小声喊:“哥哥,怕......” 李祥见黎溯川脸色越来越难看,生怕他扭头就走,连忙说:“静姨就在里面,小川儿,你进去吧。” 黎溯川深深吸气,松开杜晓眠的手说:“我进去了,你在外面等我。” 杜晓眠拉住他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吧。” 黎溯川坚决摇头:“不用,你不需要看这些,就在外面等我。” 随后他进入病房带上了门。 杜晓眠抿抿唇,在走廊上站着等。 她对面的三个人,除了李祥,其他都不认识,其实有点尴尬。 李祥很快也意识到了,于是主动介绍:“爸,这是杜小姐,小川儿的爱人,杜小姐,这是我爸,这是我弟......” 杜晓眠笑着招呼:“伯父好。” 目光落到李祥身后的男人时,不由得迟疑,从一开始,她就发现这个男人状态异于常人,只是不便开口。 李祥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说:“我弟弟李越,今年27岁了,不过他五岁时生了一场病,烧到脑子了,所以智力一直停留在五岁。” 杜晓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心里的滋味的难以形容。 毫无疑问,李越是温静和李祥父亲生下的孩子,从血缘上来说,既是李祥的弟弟,也是黎溯川的弟弟。 大概是李家的基因太强大,李祥和李越眉目竟然有六分相似,和黎溯川没有半点相像,如果没人说,谁看不出来他们是亲兄弟。 只是不知道黎溯川看到他时,心里是什么感受。 走廊既安静的出奇,杜晓眠看向病房的门,不知道黎溯川现在怎么样。 李祥也看向病房,神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对温静是有感情的,一直把他当自己亲生母亲。 可越是这样,他对黎溯川就越愧疚。 当年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后,他不止一次羡慕黎溯川有温静这么温柔的妈妈,甚至想她也是自己妈妈就好了。 后来他跟着大人们去沿海后,也经常去文静家里蹭饭吃。温静挨打也是他哭着喊着拉自己父亲去救她的。 后来,她担心温静再挨打,就把她带回自己家,好生保护着。 八岁的孩子对成年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什么也不懂,但是有一天父亲问他要不要温静做自己妈妈时,他想也不想就点头了。 那个时候他不是没想过还在家里胖着他们回家的黎溯川,但是和妈妈的温存比起来,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再后来他们组成了一家三口,一直待在沿海好几年没回家,也就彻底把黎溯川抛在脑后了。 等多年以后,他们为了弟弟的户口再回到老家是,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经有一个玩的要好的好兄弟。 相比自己在外面过得幸福美满,黎溯川黎溯川在家里简直是灾难。 他甚至没有勇气靠近他,跟他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狗手机码玩全章,回家再捉虫 推荐5下一个接档文《反派母子洗心革面学做人》 姜黎死前是仇视人族的大反派, 带领部下攻打人族时,烧杀抢夺无恶不做, 还把人族最美艳的皇子强虏回家,逼他跟自己生孩子。 但是恶有恶报,姜黎最终身死魂灭。 再次睁眼,已是3000年后 姜黎穿到了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族女掌门身上 掌门下山,威风八面 徒子徒孙们体贴孝顺,信徒们尊敬膜拜 既然如此,姜黎决心做一个对人类有贡献的好人,为上一世的自己赎罪 然而某天她发现,自己3000年前借助人类基因产下的卵已经孵出了混血儿 并且这小崽子被她的蠢弟弟养成了嚣张跋扈仇视全人类的大反派,还自编反派之歌: 我是全三界最靓的崽 杀起人,放起火,大摇大摆 没爹疼,没娘爱,我为我自己主宰 虎躯一震,排山倒海,全人类都把我跪舔 …… 姜黎头疼,为了不让这小崽子跟自己一样下场凄惨,只能把他抽醒 女主兽性思维,视雄性为繁衍后代工具,但重度严控,择偶标准相当严苛,几千年只有一个男人入她的眼 第50章 带上门, 黎溯川看向床上的人, 她形如枯槁,头发干枯花白, 脸上布满了折皱和斑点, 已经再也找不到他记忆里那个温静的半点模样。 就算在大街上遇见,他可能也认不出对方。 她鼻子带着呼吸器,整个病房都是她艰难的喘气声。 她眼皮无力地撑着, 目光朝黎溯川看来,打着吊针的手颤抖地向上抬,有气无力地声音从她嘴角发出来:“小,小,小川……” 黎溯川眸子被眼前的画面刺得发红, 但他走到离病床一米之外的地方, 就没有再靠近,他坐了下来, 声无波澜地说:“你身体虚弱, 说不出话就别说了吧,听我说。” 温静看着他,被泪水溢满的双眼渐渐平静下来, 抬在半空中的手也垂了下去。 黎溯川面无表情地说:“我结婚了,就在昨天。我原本以为我一辈子也不会结婚,因为你和黎海让我觉得婚姻和家庭不过是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和监狱,你和黎海早早逃离解脱了,而我却在里面困了三十年……这些年, 我心里一直怨着你们,因为怨恨,我变得刻薄,扭曲,丑陋,我觉得你和黎海之所以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钱,所以我发誓要挣很多钱,后来我费尽心思终于挣了很多钱,才发现,我身边连一个替我挥霍钱的人都没有……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没有能力去爱一个人,我以为,我会孤独终老一辈子……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她,我现在的妻子……” 说到这里,黎溯川表情和声音都柔和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生硬:“她和我一样,投胎技术不怎么好,都生在了一个复杂的家庭,但她比我坚强,比我勇敢,她能笑着面对家庭带来的一切负面困扰,活得洒脱自在,不对任何人妥协,我羡慕她,向往她,更爱她……因为爱她,不想再伤害她,我要把自己不好的地方统统丢掉。” 他看着温静:“我要把对你和黎海的怨恨都放下了,我要把心里所有地方都腾出来,留给她,和我们以后的家,所以,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说到这里,黎溯川自嘲地笑了:“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正式道过别,六岁那年你离开的时候让我等你回家,所以我一直在等,从一开始的期望,到失望,到绝望,再到后来的怨恨,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话,没想到今天终于说上了,却是这副模样……” “对,对……对不起……”温静流着泪艰难地开口。 他闻若未闻,从座椅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温静,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再恨你了,所以你安心地去吧,我走了,再见。” 他转身朝门走,身后传来温静断断续续地喘息声:“以,以,以后要……幸福……” 黎溯川握住门把的手停住,回过头,淡淡一笑:“放心,我会的。” 没人比他更知道这份幸福有多来之不易,他一定会紧紧抓住,死不放手。 门缝合拢,高达挺拔地身影从眼里消失,温静却紧紧盯着门,视线不愿意挪开半点,像是要把他最后的模样深深地刻进瞳孔里,刻进骨子里,这样就算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忘。 “幸,幸福就好……”她欣慰地牵起了嘴角,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没入发丝。 渐渐地,她眼前好像浮现了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念念不舍地抱着她的腿,明明眼眶都哭红了,却还是很懂事的说:“妈妈,我在家会很乖很听话的,我会好好读书学习,不跟同学打架,我还会帮阿婆做家务,你跟爸爸要早点回来哦。” 她当时摸着男孩儿的头欣慰地笑:“好,等妈妈挣到了钱,跟你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回家好不好?” “好。” 现在想来,这个儿子不管当初还是现在,都是最懂事的,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走得最安心。 只是,这么懂事的儿子,却被她自己亲手抛弃了。 她当初不是没有不舍,也不是没有想他,但是只要一想到黎海那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坑,她就怕。 她怕回到家以后,会再被黎海打,更怕见到这个懂事的孩子以后,就没有勇气再离开,一辈子就陷在那个泥潭里爬不出来。 所以她狠下心肠,那么多年没回家看过他一眼。 终究是自己太懦弱太自私了。 能在死前见他一面,知道他过得好,她就死而无憾,至于原谅不原谅,她从来没有奢望过。 温静的目光紧紧锁着门,渐渐地,再也无力支撑,沉重的眼皮垂下去,盖住所有光线,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黎溯川……”见黎溯川出来,杜晓眠急忙过去抓他的手臂,观察他的情绪。 “我没事,走吧。”黎溯川淡淡摇头,握过她的手,拉着她大步离开医院。 回到车上,杜晓眠还是不放心,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伸出手说:“来,抱抱。”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感受对方的气息,许久之后,黎溯川蹭着她的脸颊说:“以后我的世界只有你和我们的家好不好?” 杜晓眠笑着点头:“好。” 一个星期后,又是到了周末,杜晓眠和黎溯川商量决定把结婚的事告诉许艳华和杜国强,于是二人挑好礼物回老家,丑女婿终于要见岳母。 毫不意外,许艳华和杜国强的反应,先是一阵呆若木鸡,随后就欢天喜地,恨不得拿着喇叭昭告全天下,她家大闺女带新女婿回家了,而且比上一个更高更帅更有钱,简直扬眉吐气,一雪前耻,让那些成天说三道四的三姑六婆都TM闭嘴。 许艳华对这个新女婿那是越看越顺眼,有钱不说,还孤家寡人一个,以后不仅不用担心家里人争财产,更不用担心杜晓眠不生孩子被婆婆姑子说闲话,唯一的缺点就是,人长得太好看了,招女人,担心他会步方向东的后尘。 为此许艳华还特地拉杜晓眠到小房间谈话:“这小川儿长得好看,又有钱,要是花起心来会不会比方向东还可怕啊,眠眠你想清楚没有啊?” 杜晓眠笑着地说:“他要是变心了,我再离了就是,还能分他一半家产,反正不吃亏。” 许艳华急眼了:“你个死丫头,妈是担心你,你还笑。” 杜晓眠认真起来:“放心吧,妈,他不会,相信我。” 许艳华:“……” 闺女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总不能人家新婚燕尔,她就认定女婿会出轨吧。 吃了定心丸以后,许艳华就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蓬松的泡面卷,提着口袋去菜市场买菜,不管谁问买这么多菜做什么,答案只有一个:“给新女婿做好吃的。” 一个菜买下来,街坊邻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杜晓眠再婚了。 晚饭过后,杜晓眠也并不避讳街坊们好奇打探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和黎溯川拉着手压马路,偶尔遇到熟悉的人会打招呼,并介绍:“这是我老公,黎溯川。”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曾经梦里的家,烧烤店已经搬走了,门店也已经被推平,正在打地基,做好准备建新房。 “他们生意那好,你怎么让他们搬走的?”杜晓眠忍不住问。 黎溯川嗤地一声笑,颇为自豪:“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钱不够多,我不仅赔了他们一大笔钱,还在市中心给他们找了一间更大的门店,连装修都一并包办,老板只要不傻,肯定会搬。” 好吧,有钱人的思维,杜晓眠自叹不如,只能吐槽:“你这败家爷们儿,家里的钱迟早被你败光。” 嘴上这么说,但想象着眼前即将建立的房子会和梦里一模一样,她心里又无比期待。 “我们去旅行吧。”黎溯川突然在他耳边说:“新婚旅行,怎么样?” “去哪里?”杜晓眠喜欢旅行,当然愿意。 黎溯川看着眼前的地基说:“去我们梦里要去的地方,那场旅行还没完成。” 自驾游,从西南到西北,一路的风景都美不胜收。 杜晓眠:“但自驾需要很多时间,你公司那么忙,走得开吗?” 黎溯川笑:“没事,我可以请假。” 第二天,一个平地惊雷的消息在恒越大楼顶层炸开了锅: 老板请假了!婚假! 所有人心里无数棵草草疯狂滋生。 老板不来上班,哪用得着请假? 这TM分明是拐着弯通知所有员工,他结婚了。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恒越员工们心里很不平衡,凭什么他们苦逼哈哈在公司加班老板一个人度蜜月。 加班就算了,到现在为止,连老板娘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过,这TM保密工作太好了吧。 不过,他们心里的谜题很快就解开了。 五天以后,老板只用来工作,从来没在朋友圈发过任何消息的WX号竟然更新了动态:一张照片和几个字。 照片上,一个娇俏玲珑的女人身着红色长裙站在碧如翡翠的盐湖边,大概发现被偷拍,她腼腆地用手遮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笑得弯弯的眼,虽然看不到长相,但画面唯美而又惊艳。 至于文字,那就骚包了:我老婆最好看。 第51章 “别躲, 我再给你抹点防晒。” 杜晓眠掌心全是白色的防晒乳直往黎溯川脸上招呼, 看得黎溯川脖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他心有戚戚地说:“别了吧, 早上出门不是抹过吗, 再说男人怕什么晒,黑点没关系。” “不行。”杜晓眠板下脸,耐心地给他科普防晒知识:“这里海拔高, 紫外线强,不只是晒黑这么简单,皮肤会被晒伤,会掉皮,最好两个小时补一次, 听话, 脸转过来。” 但黎溯川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高倍数的防晒乳抹在脸上厚厚一层, 一点也不舒服, 他宁愿掉层皮也不抹,但杜晓眠坚持,他又不能反抗, 咧嘴一笑说:“亲我一口,我就抹。” “……”杜晓眠眯起眼,眼里火花四射。 这死男人出门玩了几天,越来越放飞自我,变着法耍流氓, 动不动就占自己便宜,简直上瘾了,但她又不忍心拒绝,只能憋着气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然后两只手在他脸上和脖子上抹,把防晒抹匀,又忍不住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一下,控诉:“行了,滚下去吧。” 黎溯川仍旧笑,不满意她只亲了脸,迅速在她嘴上啄了一口才下车。 他们上一站是盐湖,现在转站来了雅丹,虽然都是看水,但景色却完全不一样。 风太大了,帽子跟带着不住,脸上只有一个墨镜遮挡,长裙被吹得乱摆,黎溯川紧紧握着杜晓眠的手,生怕她被吹走了似的。 但杜晓眠手里拿着微单,只想拍照,被他拉着,实在影响发挥,最后不耐烦了说:“哎呀,你先松开,我要拍照,一直拉着都不能动了。” “小心点,摔了怎么办。”黎溯川对拍完没有半点兴趣,视线围着杜晓眠打转,看她单薄的身子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一颗心也跟着悬吊吊的。 杜晓眠得了自由立即向前跑几步,回头,镜头对着黎溯川:“来,黎总,笑一个。” 黎溯川双手插在军绿色短裤裤兜里,橘黄色的T恤趁得他戴着墨镜的脸精神而洋气,他看着镜头后面,杜晓眠的红色长裙被风得像只红色的蝴蝶翩翩起舞,他歪着头笑:“要拍帅点啊。” “很帅。” 杜晓眠按下快门把黎总笑得又帅又拽还臭美的模样刻了下来,而他身后,一半是蓝色的湖水,一半是金色的沙漠,中间被一条银白蜿蜒的公路隔开,色彩分明,却又和谐,说不出的美。 拍完照,黎溯川又下意识地上前捉住杜晓眠的手,不让她乱跑。 杜晓眠多说几次,但都没对牛弹琴,最后也懒得挣扎,放弃拍照,任由他抓住,两人沿着湖边的公路慢悠悠地散步。 回到酒店,洗掉一身风沙后,杜晓眠把一天拍的照片都上传到云端,还挑几张自己满意的风景照发朋友圈并且设置为亲人可见,其实也就家里几口人,相当于报平安。 黎溯川一直坐在旁边看她忙活,直到朋友圈发出去,突然觉得自己get到了新技能,朋友圈,他也有,只是从来没用过而已。 于是他也挑了一张自己最满意的照片发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人点赞回复,不过很少,少的可以忽略不计。 除了公司几个信任的下属外,就只有顾医生。 反应最快的,自然是下属。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老板新婚快乐,早生贵子,白头偕老,7什么时候发红包?” “老板娘真漂亮,老板眼光真棒,老板加油,婚假过后陪产假无缝对接。” 然后就是顾医生:“动作挺快,杜小姐,哦不,黎太太是不是眼光不太好?” 黎溯川轻哼一声,懒得回,但心里却挺美,被人夸,被人祝福的滋味不错,就是人太少了,无法满足他的虚荣心,看来以后要扩充朋友圈范围。 “你傻笑什么?”杜晓眠收好相机后问。 “没什么。”黎溯川把手机丢到一边,然后翻身把杜晓眠压在身下,“就是突然觉得太久没休假了,想把陪产假一起休了,你说行不行?” 杜晓眠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里讪讪的:“又做啊,昨晚被你折腾太晚,我都没睡好,明天还要开车呢,你就不怕累?” 被他这么突袭,她睡衣从听出她的肩上滑下来露出胸口一大片,头发也凌乱的撒在床上,像晕染开的一滩墨,黑白分明,极为灼眼。 “老司机不怕,晚上开完车,白天还能开,我不辛苦点耕耘,咱们虫儿怎么破土,怎么生根发芽?” 黎溯川一本正经说着混话,看着杜晓眠眼神的声音都变了。 杜晓眠无语:“你要点脸行吗,别动不动就拿虫儿当借口,都不讲科学,排卵期还没到,条件不充分,他怎么破土?” “我们家虫儿跟别家不一样,活泼好动,生命力强,有条件要破土,没条件制造条件也要破土,不然就不配做我黎溯川的儿。” 黎溯川这种胡搅蛮缠,杜晓眠知道躲不过只能争取宽大处理:“懒得跟你扯,你要快点啊,明天还要早点出发,去沙漠呢。” “嗯,我尽量。” 哎,杜晓眠心里叹气,听这死人回答的这么马虎敷衍,就知道今晚又不能好好睡觉了。 没一会儿,她连开小差的精力都被剥夺了。 毫无阻隔的性 | 爱方式总会让人在心理上格外兴奋,不仅黎溯川,杜晓眠也一样。 两人都刚卸下防备不久,正是意犹未尽的时候,高 | 潮时那股热流的滚烫能从腹部蔓延到全身的,烧的她的心脏狂跳,连眼神都是呆滞的,眼角还挂着泪。 每当这个时候,黎溯川就会抱着她轻轻柔柔的吻她,把她一点一点从恍惚中拉回来。 “洗澡,你抱我过去。”杜晓眠闷着声音说,嗓子是哑的。 “还早呢,你得多给咱们虫儿一点时间,不然他哪有机会破土。” 中场休息后,黎溯川就这熟门熟路的姿势,不给杜晓眠反抗的余力,很快又开始了下一翻耕耘。 “你又说话不算话......”杜晓眠快哭了。 不过好在虫儿是一条争气,且努力的虫,没有辜负亲爹一有机会就就给他破土施肥的辛劳,很快就生根发芽了。 时间一晃到了十月,婚假过后,挤压的工作太多,黎溯川陷入忙碌,一连半个月都脚不沾地,全国各地到处飞。 不过杜晓眠也没心思顾及他。 杜晓率的比赛已经开始一周了,隔着十来小时的时差,她为了看比赛,强行把自己的生物钟调得昼夜颠倒,黎溯川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她都没知觉。 到了最后决赛,她和老二老三直接报团飞了过去,进近距离支持。 为了给杜晓率惊喜,她们拉了横幅做应援,守在赛场门口,看见他和队友下车就假装尖叫喊他的名字:“帅帅看这里,帅帅好帅,帅帅加油!” 不过杜晓率好像受的惊吓更多一点,愣了半晌后,臊得脸红到了脖子。 队友碰杜晓率胳膊:“可以啊帅帅,人气不错嘛,粉丝追这里来了。” 杜晓率红着脸挠后脑勺:“不是,是我姐。” 队友又扫了一眼他们:“你姐?哪个?” 杜晓率:“三个都是。” 队友眼睛瞪得老圆,不敢相信:“亲的?” 杜晓率:“嗯,亲的,一母同胞,如假包换。” 队友震惊半晌后都忍不住:“草草草,三个温柔小姐姐,你TM也太幸福可吧。” 杜晓率想起杜晓蕊的暴力镇压,特无语扫队友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她们温柔了?” 不过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马上就好开始比赛,没时间寒暄,杜晓率最后望了她们一眼,挺直腰杆进赛场。 杜晓眠和老二老三也跟着进观众席。 冠亚季的争夺异常激烈,G&W作为一只初次参加世界赛的战队和老牌冠军战队打得不分伯仲,不过但到最后一局还是也微小的分差落败了。 三姐妹担心杜晓率会难过,跑去后台打算安慰他,不料那小子心态极好,反而笑着安慰她们:“我们第一次参加世界赛能拿亚军已经很不错了,和冠军团队确实还有差距,回去还要更努力训练才行,争取明年打败他们。” 杜晓眠突然觉得这个动不动就炸毛动手的臭小子真的长大了,成熟稳重可不少。 当事人都不难过,她们自然也就没什么担心的,姐弟几人借着机会在异国他乡痛痛快快玩了两天才打道回府。 大概是长途飞机机舱里太闷,再加上两国温差大,一下飞机,杜晓眠就觉得身体不舒服,胸闷想吐。 黎溯川来接机时,叫她满脸苍白有气无力的模样,吓得二话不说,赶紧把人送医院,三姐弟因为担心,也全跟着一起。 一群人浩浩荡荡守在医务室门口,很快就等来了医生的诊断结果:“小感冒,不用担心,不过病人怀孕六周,高龄产妇,平时要比普通人多注意饮食健康,更不要剧烈运动,胎儿挺好的,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哎,牙疼,不过为了虫儿,咬牙忍了 5从来没有这么大篇幅熬糖过,剧情哗哗哗的跑,才有激情 第52章 怀孕的消息让等在外面的几人同时一愣, 颇为震惊, 但随后表情就分开叉,黎溯川是按耐不住的窃喜, 而三姐弟则是不同程度的担心。 就在他一门心思打算进病房看杜晓眠时, 领口被人抓住了。 “跟我来。” 杜晓率脸色又臭又硬地瞪了黎溯川一眼,抓着他的衣领就要往走廊另一头走。 黎溯川拧起眉,一时间不知道这小子发什么疯, 不过看在杜晓眠面子上,不打算跟他起争执,配合地跟着走。 杜晓婵着急地跟上来:“帅帅你干嘛,有话好好说,这是姐夫, 别动手啊。” 杜晓率头也不回:“我有分寸。” “帅帅!”杜晓婵原地顿了顿, 劝不住,只能回医务室, 相比黎溯川这边, 她更担心杜晓眠。 杜晓率抓着黎溯川径直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松开他,咬牙切齿地问:“你TM对我姐做了什么?她一直不想生孩子你不知道吗?你敢让她怀孕?!” 黎溯川看这小子混身的毛都炸了,凶神恶煞的 , 不由得失笑 ,杜晓眠前天晚上跟他煲电话粥的时候还说自己这个弟弟长进了不少,结果今天还是一点就炸。 但他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挺好,至少这小子知道维护自己的亲姐姐。 他理了理衬衣, 郑重地说:“如果你姐不愿意,我绝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生这个孩子是我跟你姐共同的决定,我们从结婚开始,一直盼着他,今天他终于来了,你应该替我和你姐感到高兴。” “放屁!”杜晓率一脸怀疑:“我姐要生早就生了,何必等到现在?你逼她的是不是?她都40岁了,你让她生孩子,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杜晓率打死也不信杜晓眠会自愿生孩子。他从十来岁开始就时不时听许艳华打电话提醒杜晓眠赶紧生孩子,但杜晓眠从来都是坚决说不,有时候杜晓眠回家,母女两还会因为生孩子的事吵上两句,杜晓率在家都听烦了。 所以,杜晓眠丁克的决心,他是深刻体会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变了?除非黎溯川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你姐是那种会被别人逼着生孩子的人吗?”黎溯川反问。 “……”杜晓率哑口无言。 他对这个大姐还是很了解的。没有人能逼她做任何事,除非她自己愿意。 “你担心的事我比你更担心。不过放心,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护她周全。走吧,回去看你姐,你看她的心情,就知道是她不是被逼的了。”黎溯川告诫性地拍拍杜晓的率:“都是要当舅舅的人,别动不动就炸毛,像个炸弹似的,让你姐看见了又要担心。” 黎溯川大步回医务室,步子越来越急,最后小跑起来,而杜晓率愣在原在,盯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男人给自己大姐下了什么毒,怎么突然就想生孩子了…… 相比之下,方向东那个傻B十年都没办到,简直LOW到地心了。 杜晓眠盯着医务室门口,第一个进来的是杜晓蕊,哭丧着脸问:“大姐,你没事吧?” 紧接着杜晓眠婵也进来,表情跟老三如出一辙:“大姐,你还好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杜晓眠伸着脖子问:“黎溯川和率率呢。” 但老二老三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一门心思只想安慰她。 杜晓婵:“大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事情不该发生也发生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杜晓蕊:“对啊,大姐,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我们是你坚持的后盾。” 杜晓眠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在担心什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小腹,虽然还很平坦,跟平时没有任何差别,但感觉总不一样了,她笑了笑说:“你们别担心,我没难过,也没觉得是负担,这个孩子是我跟黎溯川商量好要的,我会把他生下来。” “真的?!”老二老三同时呆若木鸡。 杜晓蕊嘴快,脱口而出:“大姐,你怎么突然想通了,不会是受方向东那个人渣的刺激了吧。” 话落,就被杜晓婵狠狠挖了两眼:“胡说什么,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方向东算个屁。” 不过正常人都会按照这个逻辑推理,杜晓眠一点也不介意,又笑了笑,脑海里浮现的是虫儿白嫩机灵的小脸,她说:“跟他没关系,大概是人生不同的阶段,经历不同,选择就会不同了吧,我现在觉得有个孩子也挺好,所以就想生了。” 看她由衷的开心和笑,老二老三就算有再多疑惑也统统憋回肚子里了。 “眠眠!” 黎溯川的身影从门外闯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跟前,握起她的手:“怎么样,感觉好些没?还难受不?” 杜晓眠笑着摇头:“不难受,很开心,虫儿终于来了。” “我也开心,特别开心,这小子还算听话,没让我们等太久。” “他本来就很听话,你以后不能凶他。” “我什么时候凶过他?” “你有,你还骗过他,老教他一些不三不四的歪理。” 两人头额头抵着额头,笑成一团,还小声嘀咕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让晾在一边的老二老三,以及刚到门口就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的杜晓率怀疑自己是多余的,恨不得立即遁地隐形。 杜晓眠怀孕的事是三个月以后告诉许艳华的。 这个好比□□核爆的消息让许艳华当场喜极而泣,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声爬过电波传到杜晓眠耳朵里,简直惨绝人寰,不知道的还以为哭丧呢。 杜晓眠正是因为担心她太过激动血压飙升才拖到三个月的。 老太太接到电话的第二天立马去县里的寺庙烧香拜佛,还慷慨地娟了一大笔香油钱,只为保佑乖外孙平安出生。 怀孕5个月的时候,杜晓眠肚子大了起来,行动越来越不方便,许艳华在家里坐不住了,丢下杜国强,抗着一百来她从乡下搜罗的土鸡蛋去省城照顾杜晓眠吃喝,虽然黎溯川已经请了专门的营养师,但许艳华就是不放心,这世上哪有亲妈更体贴自己亲闺女,再加上自己三胎四个孩子的经验,哪是营养师能比的。 许老太太坐镇的直接后果是,一个月后时间里杜晓眠重了五斤,黎溯川重了三斤。 那些营养丰富的十全大补汤,杜晓眠喝不完,又不能浪费,全部偷偷逼着黎溯川替自己喝,喝到最后两人一看见汤就翻白眼。 怀孕的日子枯燥而无聊,为了给小虫儿塑造一个健康环保的发育环境,杜晓眠连电脑和手机都很少玩,实在憋得发慌了,就叫杜晓眠婵出门陪她逛会儿街,散散步,权当产前运动。 这天黎溯川忙着在公司上班,许艳华忙着研发新的大补烫,杜晓眠在家里憋不住了,只能叫杜晓婵陪自己去商场逛逛,顺便买给虫儿买衣服玩具什么的。 自从怀孕以后,她逛街的时间大部分都耗在母婴专区了。 今天他又给虫儿挑了几件可爱的衣服,每次她挑衣服的时候,杜晓婵都纳闷:“姐,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儿,医生给你说了吗?” “没。”杜晓眠摇头,坚定地笑:“就是男孩儿,直觉。” 杜晓眠婵:“那万一是女孩儿呢?” 杜晓眠仍旧笑:“不会,我能感觉到。” 她和黎溯川都没有考虑过女孩儿的可能性,他们都坚信,是梦里的虫儿一步一步从那个虚幻的世界来到现实,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要团聚。 杜晓婵无奈:“好吧,你说男孩儿就男孩儿吧,你高兴就好。” 两人逛到一半,杜晓眠又累又渴,坐在路边的休息区,杜晓婵去买水。 工作日,商场里的人并不多,来往的人,面容都清晰可见。 杜晓眠四下张望,不小心看见方向东从斜对面的走道路过时,很识趣地扭过了头,视而不见,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爸爸,我要那个车车,给我买好不好?” 软乎乎的小男孩靠在方向东怀里撒娇,而他二十出头,年轻貌美的妻子小鸟依人似的换着他的胳膊笑,一家三口,甜蜜而又幸福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哪里?”方向东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没看到玩具车,反而看到了旁边座椅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 他神色恍惚了半晌,但很快又恢复自然,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回头对儿子温柔道:“多多指哪里,爸爸没看到呢。” 男孩儿:“就那个啊。” 方向东还是没有看到,因为注意车再次被旁人吸引了。 “姐,水来了。”杜晓婵走到杜晓眠跟前说。 “走吧,休息得差不多了。”杜晓眠接过水起身,朝走廊的另一走头。 然而随意着她的动作,方向东的眼神从原本不轻意的偷瞄,渐渐变成了□□裸的打探。 他目光锁在杜晓眠挺起的肚子上,瞳孔难以至信地放大,眼底蹦出了愤怒的火花,以至于他连自己表情变得狰狞可怕,吓坏了怀里的孩子都不知道。 “抱着多多,去停车场等我。” 方向东冷着脸把儿子像包袱一样塞到了小娇妻手里,不给母子两人反应的赶时间就追着杜晓眠的背影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了点 第53章 杜晓眠以为方向东会和自己一样, 即使看见对方也会假装没看见。毕竟对他们而言, 相望于江湖才是最好的结局,但是 , 令她失望的是, 他还是朝自己追过来了。 “晓眠,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变化挺大的。”方向东堵在杜晓眠前面, 阴阳怪气地寒暄,眼睛却盯着杜晓眠的肚子,表情是难以扼制的震惊和愤怒,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 他是一个体面人,无论何时何地都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 就算离婚, 被杜晓眠分了他近一半财产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慢慢谈,现在能做出这副表情, 代表他确实受了不小刺激。 杜晓眠没有应声, 第一时间被杜晓婵拨到身后挡了起来。 “方向东?你怎么在这里?我姐变化大不大关你屁事,麻烦让一让,好狗不当道。”杜晓婵一看他就犯恶心, 很不客气地说。 方向东自然不会让,扶了扶眼镜冷笑:“二妹,我跟你姐打个招乎而已,你别激动。晓眠你躲二妹身后做什么,这不是你的风格, 还是说,你没脸见我?” “谁是你二妹,你能再无耻一点吗,就凭你做的那些龌龊事,你还有脸站在我姐面前说这些话?姐,别理他,咱们走。” 杜晓婵气得脸都红了,她平时在家里被老公惯得软软糯糯的,很少跟人动真格,今天实在憋不住了,拉着杜晓眠朝另一个方向走,谁料方向东又挡在了她们前面。 “晓眠,我跟你说话,你别只顾着躲啊。”方向东又盯着杜晓眠的肚子:“你不是说你这辈子不生孩子吗?我们十年夫妻,你骗了我整整十年,难道一个说法也没有吗?” 杜晓眠闭上眼调整呼吸,孕妇不能情绪波动太大。调整完以后,她才推开杜晓婵,看着方向东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确想的是一辈子不生孩子,结婚之前我们是达成共识的,怎么一转眼就说我骗你呢?要骗也是你骗我吧,毕竟我没像你,还没离婚就在外面养小老婆和孩子。” 方向东神色几变,恼怒地说:“那是因为我前两年征求过你,你不同意,我才找的别人。你如果愿意,我会,我会……” 他说着说着没了声,因为目光瞟到了不远处的走道,小娇妻正拉着儿子的手走过来。 杜晓眠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妻儿又笑:“我那时候确实还不想生,自然不同意,你得感谢我,不然你们一家三口哪能这么甜蜜。” “……”方向东被堵得无言以对,憋了口气又冷笑:“你不是一辈子不生孩子崇尚自由洒脱吗?怎么,信仰崩塌了?终于明白女人只有依仗男人和孩子最好才是的选择了?” “不不不。”杜晓眠摇头:“我只是跟你离婚以后,世界变大了,眼界变广了,遇到比你更年轻,更帅,更有钱的男人,就觉得生个孩子也不错,所以就改变主意了。说起来,我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背叛,我不会遇到现在的丈夫。” 方向东:“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没想到也这么庸俗。” 杜晓眠:“别说得这么难听。难道只有你们男人才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就不能喜欢年轻的帅的?” 杜晓婵见缝插针:“没错,别双标。我新姐夫可帅可有钱了,关键是对我姐好,不是你这种阳奉阴违的伪君子。” 话落,方向东的小娇妻和儿子已经走到了跟前。 这小娇妻杜晓眠是见过的,当初要不是她抱着儿子找上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杜晓眠成全,杜晓眠也不会知道方向出轨。 一年多不见,这姑娘气质没怎么变,仍旧娇娇软软的,应该是中年版方向东最喜欢的款。 “老公 ,你在这里干嘛?多多闹着找你呢。”小娇妻粘糊糊地挽起方向东的胳膊,眼尾的余光瞟着杜晓眠,像一把防火防盗的利剑,而小孩儿也亲切地抱着方向东的腿喊爸爸。 “我们还有事,方先生失陪。”杜晓眠笑着摇了摇头,拉起杜晓蕊的手:“走吧,小二。” 方向东手脚都被妻儿抱着,再也没有阻挡杜晓眠的余力,眼睁睁看她面带微笑地离开,心里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怒火无处释放越烧越旺。 “老公,老公。”小娇妻不满地摇他胳膊:“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对你前妻余情未了啊?” “胡说什么,没有的事,打个招呼而已,走吧,回家。”方向东冷着脸摇头,抱起儿子。 一家人朝扶梯走。 小娇妻挽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没有余情未了,你跟她打招呼干什么,还把我跟多多晾在一边,要是我们不来,你还要跟她继续聊是不是?” “都说了没有的事,你一直究着不放有意思吗?!”方向东不耐烦地呵斥,语气有点重,一家人踏入扶梯。 小娇妻还没被这么凶过,难受得眼泪汪汪,抱着他的胳膊哼唧哼唧地哭:“没有你凶什么凶,凶就代表你心虚,你没看见她肚子吗?起码八个月大了,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丁克吗?到头来还不是跟别人生孩子……” “够了!你有完没完!” 方向□□然失声怒吼,猛地一甩胳膊,小娇妻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推,八寸高跟鞋在扶梯上站不稳脚跟,身体不由自主向前扑,整个人沿着扶梯向下滚。 “啊——” “啊,妈妈,妈妈……” 小娇妻和男孩儿的尖叫声同时在身后响起。 杜晓眠和杜晓婵皱一皱眉头往回看,楼下一片闹轰轰,许多店里的工作人员和顾客都围了上去,把事故现场包得里三层外三层,杜晓眠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看热闹,也就放弃了,对杜晓婵说:“别看了,回家吧。” “好吧。”杜晓婵挽起杜晓眠的手意犹未尽:“姐,你刚才帅呆了,看把方向东那个人渣气得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可爽了。” 杜晓眠哼笑:“哎,他们那种斯文人,包袱重,背地里什么都能做,但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出什么出格的话,随便应付应付就行。” 杜晓婵:“明白了,不是一个段位的是吧?” 杜晓眠:“今天的事别让黎溯川知道啊,不然我连商场都没得逛了,这女人怀孕就像坐牢似的,难受死了。” 杜晓婵:“知道,不过你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确实不应该出来到处逛,想走的话,就在院子里多兜几圈吧。” 杜晓眠:“就因为离预产期近了,更要抓紧时间逛啊,不然做月子,更没得逛,你又不是不知道妈,肯定会把我当犯人守。” 杜晓婵:“嘻嘻,当初我也一样足足被妈管了一个月呢,憋死了。” 两姐妹有说有笑地离开商场,对方向东一家的后续一无所知。 晚上,杜晓眠洗完澡躺坐床上,无聊时拿出手机一翻,正好看到软件推送的事实新闻:今天上午XX商场,一中年男子与妻子发生争执,失手将妻子推下扶梯,造成脊椎受损,很可能半身瘫痪。 杜晓眠叹气,心里感叹,这得多大力才能把自己老亲婆推下楼…… “叹什么气?”黎溯川洗完澡出来,全身就一条裤衩,头上和身上都滴着水,他拿着毛巾擦。 “没什么,新闻而已。”杜晓眠把手机放到一边,盯着黎溯川的肚子看了半天:你是不是又胖了?” 黎溯川哀怨地审她一眼:“怪谁?” 这几个月许艳华女士的十全大补汤,有一半都被杜晓眠偷偷摸摸灌进了黎溯川肚子里。 杜晓眠哈哈大笑:“怪我,哈哈哈……不能我一个人长,你也要一起长,这样才公平,等卸完货我们一起减肥嘛。” 黎溯川哼笑一声,把毛巾放到一边,自然而然地坐在杜晓眠旁边的椅子上,握住她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揉:“腿肿成这样,还到处逛,不难受?” “不逛才难受。”杜晓眠双手在肚子上摸:“一天到晚躺床上都成猪了,我连翻个身都能感觉肚子里的水在动,又沉又晃的。” 黎溯川:“再忍忍,再等半个月虫儿出来就好了。” 他凑到杜晓眠肚子上喊话:“臭小子,警告你老实点啊,不许折腾你妈,不然以后我打你屁屁。” 杜晓眠瞪眼:“你干嘛,不许吓他,吓得他害怕出来怎么办?” 黎溯川:“他敢。” 结果话落,杜晓眠嘶地一声皱起眉:“让你吓他,他又动了,在跟你抗议呢,哎呀,不行我要上厕所,快扶我起来。” 黎溯川任劳任怨扶她到洗手间门口:“当心点。” “哎呀,知道了,你快走开。” 杜晓眠不耐烦地关上门,坐在马桶上放水。 肚子越大,尿就越频,偏偏许艳华还一天到晚逼着她喝汤,杜晓眠大把大把的辛酸泪都随着马桶排进了下水道。 上完厕所,她吃力地撑着身子站起来,却不料脚一软,身子打了两个晃才勉强站稳。 她对着镜子洗手,发现额头上竟然因为刚才的疏忽冒出了冷汗。 洗完手,她慢慢走到门边开门,却感觉越来越怪,一股暖流顺着她的腿根不断往下流,她下意识伸手摸腿,掌心湿了一片,吓得她马开门,哭着喊:“黎溯川,你快来,我羊水好像破了,怎么办……” 第54章 黑色轿车在公路上快速而又稳健地行驶, 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黎溯川握着方向盘心急如焚却不敢有半点分心, 而他身后是杜晓眠隐忍而压抑地哭声:“还有多久到啊,我快疼死了, 呜呜呜……妈, 一直在流水,羊水是不是快流完了,孩子会不会有事啊……” 杜晓眠靠在许艳华怀里, 疼得全身都是汗,头发杂乱地贴在脸上和脖子上。 “没事啊没事,莫怕,不会有事的,很快就到了。”许艳华理着杜晓眠的头发安慰。 不过这安慰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杜晓眠哭得更厉害, 因为肚子更疼了:“女人生孩子怎么这么疼啊,好疼……黎溯川, 你开快点啊, 我快疼死了……” “五分钟,还有五分钟,再坚持一会儿啊老婆, 我们很快就到,我保证!” 黎溯川回头看了杜晓眠一眼,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豆大的冷汗从鬓角滑到脸颊,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颤。 这个时候, 许艳华凭着三胎四娃的丰富经验一举成为了整个豪车里的定海神针,镇定自如地说:“眠眠呐,你还是少说点话保持体力吧,这才哪到哪儿啊,进了医院更有得疼,十倍百倍都不止呢,要把体力留着生孩子,还有小川儿,你也是,别跟着慌,好好开车,稳稳到医院才是正事。” 黎溯川木着脸点头:“嗯,好,我知道了,妈。” 五分钟后,车子抵达医院门口,已经准备好的医护人员跑过来,迅速把杜晓眠转移到了小床上,并快步往产房推。 到了这时候,黎溯川终于腾出时间跟杜晓眠好好说话。 他跟着推车一起跑,脚上还是刚洗完澡时的拖鞋,打在地砖上吧啦作响。 他手被杜晓眠死死抓着,哦不,应该是掐着,手背上都是指甲印,不过他半点也感觉不到疼。 杜晓眠疼得惨不忍睹的模样和难以抑制的哭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决定生这个孩子到底对还是错。 “黎溯川,我好怕,虫儿怎么样,他不会有事吧……” 杜晓眠有气无力地哭,肚子的阵疼让她神智有点恍惚,抓着黎溯川的手就像抓救命稻草一样使出了浑身力气。 黎溯川嘴唇泛白,说话时微微颤抖:“不会 ,别怕,你和虫儿都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医生对他进产房并没有意见,并且还很鼓励。 不过生孩子这事儿,就算他一直陪在身边也使不上劲,更分担不了一丝一毫的疼,不过是让他亲眼见证女人生孩子疼得死去活来的悲惨样而已。 杜晓眠被送到医院时,宫口已经开了四指,医生建议让她自己生。 自己生那就意味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状态,让自己身体撕裂开,让一个六七斤的孩子从她身体里爬出来,比往鼻孔里塞鸡蛋还可怕。 杜晓眠想想就恨不得晕过去,但偏偏医生不让她晕,就算晕了也要把她弄醒。 医生鼓励她:“孩子的头快出来了,加油,用力。” “啊……黎溯川我要死了……黎溯川……”杜晓眠抓着黎溯川的手臂哭。 黎溯川只能发自内心和本能地说:“别怕,不会的,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杜晓眠咬着牙使劲,换气的间隙又哭:“怎么,梦里面,我不知道生孩子这么疼啊……” 黎溯川握着她的手,眼眶越来越红:“因为梦里面时间是混乱的啊,我也不记得你是怎么生孩子的了。” 如果他在梦里面亲眼目睹过女人生孩子的惨痛,他打死也不会让杜晓眠生。 “少说点话,别分心,用力,孩子快出来了。”医生再次提醒。 杜晓眠只能咬着牙使劲,感觉全身都被在拆解,每一个细胞都钻心地疼。 也不知道使了多少回劲,直到一阵清亮的哭声在病房响起,杜晓眠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神智和知觉都断了片,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三魂都去了六魄。 “出来了!出来了!”医生高兴地说:“恭喜二位喜得……” 黎溯川完全无暇顾及,对医生的话充耳不闻,激动地握着杜晓眠的手叫喊:“眠眠!老婆!眠眠!你怎么样?没事吧?你看着我,你别吓我……” 杜晓眠一点一点回神,朦胧的视线里,医务人员抱着孩子出去清洗,而黎溯川惊慌失措地守在她旁边一个劲喊。 她眨了眨眼,挤出眼泪,对着黎溯川笑:“我们终于把虫儿从梦里带回来了……” 她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混身都被汗水染湿,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笑容却是欣慰和轻松的,像是完成了毕生的使命。 “嗯,带回来了。”黎溯川嘴唇还在发颤,俯身亲吻她的额头,一颗滚烫的泪落到了杜晓眠脸上:“吓死我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杜晓眠吸了吸鼻子点头:“嗯,不生了,疼死我了。” 产房的门打开,一直守在外面的几个人涌了进来,许艳华,三个弟妹,以及妹夫。 “怎么样,还好吗?” “姐,你没事吧?” 几人异口同声地问,杜晓眠回笑:“还好。” 这辈子最大最恐怖的疼都在生孩子这一刻经历了,人也仿佛变得坚不可摧,剩下的小病小疼都不算事。 “来,妈妈抱抱孩子吧。”护士把洗干净并裹好的孩子送回产房:“孩子六斤四两,非常健康漂亮。” 杜晓眠一看那小小的一团,迫不及待撑着身子坐起来:“黎溯川你快扶我。” “别急,小心身子还疼。”黎溯川急忙扶着她,往她身后塞枕头。 人坐稳后,杜晓眠终于如愿以尝抱到了孩子。 小屁孩儿安静地躺在她怀里,睁着朦胧的小圆眼,不哭不闹,虽然刚出生,脸蛋红润红润的,但五官已经出落的精致立体,漂亮得不行。 杜晓眠静静地和他对视着,无法想象怀里这小小软软的人真的是她自己生出来的。 无比真实的触感,让她心里情绪翻涌,好像这一年多的思念和期待这一刻终于有了慰藉。 她低头轻轻吻在这小人儿的额头上,哽咽而又颤抖地叫他:“虫儿,虫儿……妈妈终于等到你了。” 在经历了无尽的等待,无尽的惶恐,以及无尽的痛苦后,杜晓眠终于明白梦里的自己为什么要叫他虫儿了。 虫儿,虫儿,那是她注定要宠爱一生的孩子。 她又抬头,眼含热泪看向黎溯川:“快看,虫儿。” 黎溯川微微一笑,伸出指头轻轻在小屁孩儿脸上戳了一下再一下:“虫儿?虫儿?” 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许艳华听不下去了:“哎呀,什么虫儿虫儿的,难听死了,女孩子家家,能不能给人家取一个好听点的名字啊,快把我的乖乖孙女儿给我,我要抱抱。” “什么?” “女孩儿?” 杜晓眠和黎溯川同时愣住,不可思异地看了看对方,再看看怀里的孩子,震惊得说不出话。 护士小姐温柔提醒:“是个小仙女呀,刚刚医生不是说了嘛。” 杜晓眠茫然地看向黎溯川:“我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黎溯川也皱着眉一筹莫展:“我太紧张你,也没听见。” 杜晓婵一言难尽:“大姐,我就说嘛,哪能那么肯定是男孩呢。” 杜晓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非常不确定地问:“大姐,你和姐夫……不会还重男轻女吧。” 杜晓眠和黎溯川矢口否认:“我没有。” 一屋子人:“……” 空气突然安静得诡异,孩子在许艳华怀里呆了几秒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像是在对自己的父母表示抗议。 杜晓眠心脏猛地一抽,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许艳华怀里嗷嗷哭的女儿,伸出手:“妈,把她给我吧。” 小屁孩儿像有灵性似的,重新回到杜晓眠怀里很快就不哭了,母女俩再次对视,大眼瞪小眼,渐渐地,杜晓眠又笑了,那笑有释然,有豁然开朗。 人生不如意十有□□,哪能样样都心想事成。 然后她又看着黎溯川,黎溯川也跟着笑了。 杜晓眠低下头,再次吻在这小人儿的额头上,轻声说:“你好,虫妹儿,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黎溯川无声地揽过杜晓眠的肩,把他们母女都揽在怀里。 许艳华还是不满意:“虫妹儿?什么乱七八遭的,离不了虫子是不是,难听死了,好好的女孩儿就不能是朵花吗?” 杜晓眠靠在黎溯川肩上笑:“不,就叫虫妹儿,我觉得很好,是吧老公?” 黎溯川点头,又伸出指头在小丫头脸上轻轻碰一下:“嗯,虫妹儿好听,就叫虫妹儿。” 夫妻俩对女儿的名字默契又坚定,别人还能说什么? “虫妹儿,虫妹儿,越叫越顺口,还真蛮好听。” “虫妹儿,快看姨姨,给姨姨抱抱好不好。” 姐弟几人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