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热吻》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春天热吻 作者:山椿 【文案】: 【文案一】 沈景明替教授给学弟学妹上课,本来无聊的毛概课一时热闹非常。 姜春撑着头昏昏欲睡,耳边听见后排几个女生激烈讨论。 “woc,你看学长脖子上那个是什么?!!” “不会是草莓吧?!昨晚那么激烈?” “夏夜多蚊虫,大概率是蚊子包。” 姜春抬头,心里狠狠咯噔一下,完蛋,走之前忘记给这混蛋抹遮瑕了。 她忙转头附和道:“对对对,学长这么冷静自持的人,脖子上怎么可能会有其它东西,肯定是蚊子包。” 忽然一个粉笔精准的砸到她头上,男人双手撑着讲台,似笑非笑看着她,“那个刚刚打瞌睡的同学,就是你,起来给大家重复一遍你刚刚说过的话。” 姜春狠狠瞪着他,哽着脖子,视死如归般一嗓子,“我说学长你脖子上怎么可能是吻痕!” 【文案二】 姜春—— 我每天测量自己对你的爱欲深度,沉沦至斯,不见天日 我想,我是个普通人,怎么能够那么爱你 我是恬不知耻的你的爱人 只有你见过我的巧舌如簧 ——《沈景明日记》 一个“我骗你一次,用一辈子还你”的故事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学神X欺软怕硬暴脾气学霸,双初恋,男主外冷内娇,女主宠着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春 ┃ 配角:沈景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就骗你这一次。 第1章 流沙蔷薇(1) 流沙蔷薇(1) 二月初,天际的落日卷来初春的凉意,叽叽喳喳的喧闹声遮盖住沉寂月余的校园角落,楼旁的香樟树粗壮的枝干渐渐湮没乌黑的天空。 “姜春啊,你看看这刚开学,你妈妈能不能抽空来趟学校?” “我妈没时间啊。”姜春低头看着鞋尖,短发遮住耳廓,头也没抬。 看着眼前这个学生,温老师又爱又恨,明明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打架翘课戴耳钉,坏学生该做的事一件没少干。 家长会已经开过几次了,全班就这孩子的家长从来没有参加过,学籍档案里填的是单亲家庭,电话也从来没通过。 他不敢说重话,怕影响她学习,自己从教多年,这么难搞的学生还是第一次见。 姜春歪歪扭扭靠在班门口的扶栏上,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多少。 “把手机收起来。”温老师看见她半掩在袖子下的手机,叹一口气,只能语重心长,“你是班长,在班上要起好表率作用。” “知道了知道了,老温你少操点心,瞧这白头发一茬一茬的。”她连连点头,无视不停震动的手机,一把揣进校服兜里。 自己装模作样还挺像乖学生的,姜春忍住笑。 “铃——” 刺耳的上课铃灌进耳内,走廊上的同学都悻悻回到位置上,生怕被巡班老师逮个正着。 姜春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食指有节奏的击打桌面上的手机,细眉蹙成团。 突然手机震动一声,她眼睛一亮,立马坐直身子点开,看清信息内容后心里的弦缓下来。 一条消息等到黄花菜都凉透,好在结果是舒心的。 不过之后,有些人可不会那么好过。 姜春乌黑的瞳孔里裹着讽刺,冰凉的指尖碰上玻璃屏幕,嘴角勾起冷笑。既然敢做,就得学会承担相应的代价才是。 回完信息,毛绒外壳的手机不给面子,直挺挺躺在桌面,姜春耷拉着眼皮。昨天睡太晚,事情解决也难免疲倦。脑袋枕上胳膊,懒洋洋打个哈欠,眼皮阖上,很快睡着了。 不知不觉做了梦。 又梦见那个小男孩,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精致的五官,额间散落着碎发,双手扒在车窗上,好奇的看着她,朝她伸出来的掌心里躺着一颗奶糖。 包装纸上爬满看不懂的外文,是她在商店从来不敢抬头看的牌子。 一觉昏天黑地,姜春在沉闷的教室里差点缺氧,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朦胧间听到有人喊她,撑着脑袋,慢慢把头抬起来。 入眼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轻磕桌面,依稀可见青色血管,毫无杂质,微泛着冷意,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纯净。 顺着这手往上,一个宽厚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挡在她书桌旁,少年面容冷漠,肤色如凝结的玉脂,白炽灯光令人神经虚幻,冷清的五官与梦里重合,姜春下意识咽口水。 那人修长的食指再次轻磕桌面,“醒了吗?” 声音有浅浅的陌生在里头。 姜春撑起下颌,眼神渐渐清明,白瓷的脸上露出来小酒窝,声音是刚醒后的慵懒。 “醒了。这位同学有事?” 前排的陆燃给她比划半晌,她终于似懂非懂“唔”一声,轻皱起眉头。 浓密的睫毛上下闪动,姜春的目光滑过他胸前的蓝色工作牌,鼻尖微动。 黑色的水笔字体遒劲有力,笔画端正,起笔收尾简直一丝不苟。 这年头难得还有正楷字能写得这般好的人。 白色的校服袖裹住纤细的手腕,姜春拿起堂而皇之摆在桌面的手机,倾身凑近,手肘撑在桌面上,“要这个吗?” 朱唇皓齿,嚣张肆意。 姜春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他的肤色白透眼白清澈,鼻梁挺直,流畅的下颌线落至喉结,宽松的校服版型套在他身上平添几分高贵,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的男生,发起狠来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模样。姜春笑的挑衅。 沈景明静谧几秒,直视她的眼睛,“校规校纪明确规定,在校学生不允许带手机入校。” “这样啊。”姜春拖长尾音,似恍然大悟。 脊背往后靠,贴上后面书桌带来凉意,她索性站起来,面前的人比她高一个头,很清瘦,但眼神压迫性很强。 纤细的手腕将手机递出去,悬在空中,沈景明伸手拿过手机,却被人捉住手腕。 姜春凑近,两人距离瞬间快贴在一起,歪头看着他胸前的工作牌,吐气如兰,“这位沈同学,手机交给你保管,记得替我保管好哦。” 接触到皮肤的地方有点凉,酥酥麻麻的,有点像触电,靠近时那股冷香气息也十分明显,姜春舔舔唇,细密的睫毛翘起,等着他回答。 沈景明挣开她的手,眉眼寡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学生会无限期替你保管。” 听完这句话姜春轻轻笑了,“那不行,我要你替我保管。”她扯住他的衣袖,踮着脚尖往他耳边凑,“你得记得,手机的主人叫姜春。” 沈景明不语,只看她一眼,拿过她的手机带着人转身出门。 姜春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忽然弯了唇,撑着桌子起来,随意系在腰间的校服更显一双美腿纤细,她大步走上讲台。 台下传来一片喧闹声,大家开始揶揄她。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啧,你还挺狠。”陆燃直接拆台,“这是你看上的第六十八个。” 全班哄笑一团。 “咦?”姜春前倾身子,眯着眼天花板,“有这么多吗?我记得我挺专情的。” 陆燃不屑地“切”一声,“从小到大你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改过吗?” 伸手撩住滑下的碎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班内瞬间安静下来,纷纷低头,开始各做各的事情。 白炽灯光的照耀下,姜春双手撑住桌面,尖尖的下巴微仰,心里的计划逐渐成型。 想起那人齐整的校服领口,明明都是大众款,偏偏他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姜春低头,下意识将腰间的校服外套系的更紧。 对于美好的东西,人们总是喜欢据为己有。 * 九点半下课,姜春回到家里,沉寂的家没有一丝生气。 她心一顿,唇线紧抿,手里的药刚放下就去敲房门。 “姜初实!你出来!” 老旧的木质门“咯吱”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圆滚滚的小脑袋探出头来。 近十岁的孩子神情懵懂,宽大的校服套在身上极不合身。 “妈呢?” “妈妈上班去了。”姜初实怯懦开口,手指扒房门不敢看她。 姜春骂了句脏话,还是气得要死,“出门前我跟你说的都忘了?” 面前的头颅更低。 弟弟天生就孤僻,从小到大姜春都拿他当心肝疼,现在心口憋着有气又不能拿他怎么办。 到了嘴边的话在舌尖滚来滚去,只长叹一口气。 她蹲下身来,目光与姜初实平视,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瓜,“你在家好好看门,除了我和妈谁都不许开。” “知道了。” 姜春看着他绷紧的嘴唇边角泛白,心里有些疼,只能捏捏他的脸颊以示安抚。 这次要再出事,后果简直不敢想。有些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 天色昏暗,月上梢头。 繁华的霓虹灯刺激过路人的眼球,街边的混混染着各色头发,恨不得将纹身一览无余,浓重的烟酒气弥漫在空气中,小青年骑着震耳欲聋的摩托满街窜,男女嘻哈打闹成片。隔着一条幽深小巷,灯光闪烁,晦暗不明。 地上的人被蒙上双眼,四肢束缚,如蛹蠕动摩擦坑洼的地面。 呜咽的闷哼声中,他泛白的嘴唇干裂起皮,额间密密麻麻的细汗滑落在地面,聚在一起成一滩水渍。 陆燃抬着下巴,朝身边人指道,“就是他。” 说话间,他抬脚往地上踹,力度不小,缩在一团的人传来惨叫,急促的呼吸混杂着难闻的酒气弥漫开来,熏得陆燃眉头紧锁,连退几步。 姜春倒是毫不在意,她弯下腰,如同拆礼物一般,慢条斯理的将地上人的眼前的布条解开。 视线封闭太久,地下躺着的人神经紧绷到麻木,今天晚上本来是照老样子约几个酒友出来找乐子,谁想半路遇上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不由分说把他给绑了。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此时不适应的睁开眼。 面前的人白皙如凝脂,烈焰红唇,魅惑的一双眼闪着昏暗的光,她身材比例极好,一双腿在夜色中更显细长,银链耳环垂在颈旁,像是黑暗中走出来的鬼魅。 是来救他的天神吗? 心尖颤抖着,那人透过昏黄的灯光,几乎看痴,一双眼几乎要黏在她脸上。 “见过这张脸吗?” 姜春微微朝人一笑。她是天生的微笑唇,唇角上翘,语气带着盛气凌人的嚣张。 待他仔细看清眼前这人,脑海里出现另一个与她极为相似的女人的面孔。 瞳孔紧缩。这哪儿是天神,分明是索命的厉鬼。 艰难的咽着口水,躺在地上的人开始发抖,额间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 “看来是有印象了。”脸上的笑淡下去,黑色的瞳孔好像能吃人,一直白皙的手狠戾掐住他的下颌,强逼着对方与她对视,“那就再好好看清楚,让你知道有些人是你不能随便碰的。” 姜春和她妈生了一张极为相似的脸。母亲是妖艳妩媚的美人,女儿则嚣张狠戾如鬼魅。 父亲过世这些年,她们孤儿寡母因为这张脸没少受欺负,街坊四邻亲朋好友,人善便人人能欺,她看遍社会险恶,知道要混下去的话头硬拳头要更硬。 在强者的世界里从来遇不到坏人,于是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打起架来拦不住也打不过。毕竟,没有人愿意被一个连命都不要的疯子缠上。 “凭你也敢灌她?” “我……我不敢了,我那天喝醉了,一时糊涂才……”急促的喘息里,他拼命的挣扎解释,“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这个人向来护短。而且,瑕疵必报。”说话声一字一顿,冷冷沉沉的声音听的人脊背发凉。 巷子里的路灯早就坏了,月光本就昏暗,姜春想起来昨天凌晨被灌到昏迷不醒的女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那个她都舍不得说一句狠话的女人,就凭他也敢?她气极反笑,盯着地上的人。 “喜欢喝酒是吧?”姜春轻飘飘的开口,眼底的狠戾愈发明显,“那今天让你喝个够。” 姜春本想亲自动手,陆燃把她拉开,轻轻打了个响指,接着旁边有四五个少年拿着酒瓶凑上来,粗壮手臂的獠牙纹身能将人一口吞噬。 “这点事还要你亲自动手吗?这些酒倒是便宜他了。”陆燃搭着姜春的肩膀,冷哼一声。 巷子里传出惨叫,周遭的行人视若无睹,只稍微加快脚步,妄图早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姜春一把拍开肩头的爪子,脸上嫌弃的表情十分明显。 吃痛缩回手,陆燃倒是没生气。 “阿姨没事吧。”他靠着墙,没忍住点了支烟,猩红的火焰燃烧起来,对这些事情已经家常便饭。 姜春蹲着身子撸狗,柔软的狗毛挠在手心,很痒。 “没事。随她去吧。”站起身扯着牵引锁,“我跟九叔打过招呼了。” 灯光昏暗,夜色笼罩一片肮脏,身边的惨叫声渐渐低下来。 “你这么火急火燎。我差点以为天塌了。” “要是哪一天真出事,可能我就带着你们一起死了。”见他脸色一变,姜春好笑,抬腿踢他一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还怕个屁啊。” 浓烈的酒气浸透在空气中,马丁靴踩在碎酒瓶上,她垂眼看着地上的人,一脚踩过去,“人啊,不要妄想。你记住了。” 回应她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浩浩荡荡的来,一群人勾肩搭背的离开。 姜春牵着狗跟他们挥手说再见。 巷口只剩两人一狗,半人高的大狗蹲坐在地上。 陆燃不爽的看着那狗,“你的狗养的跟祖宗似的,少一天不遛你还不舒服是吗?” 天天遛狗,也不见她干其他的事情有这么勤快。 小白似乎能够听明白他是在讲自己,扭着脖子看陆燃一眼,接着高傲冷漠的挪开,鼻间喷出一阵粗气,一副我不爱搭理你的样子。 “祖宗可不是这么供的,我宝贝着呢。”姜春摸摸狗头,忍不住又踹他一脚,“我家小白可比你聪明。” 小白是条边境牧羊犬,她八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 这个品种的狗出了名的聪明和高冷,而小白简直把这两点发挥到巅峰,对人爱搭不理是常态。 “得得得,敢情我在你心里还没狗重要。”酸溜溜的话脱口而出,陆燃也不想跟她计较,转身跟她挥手道别。 他们俩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陆燃对这些事情在了解不过了,但这些也不能让他咽下这口气。这年头狗的待遇都比他好了可还行。 与他相反方向走,姜春牵着狗出了这条马路。 二月初春,街上依旧是裹着薄袄的人群,熙熙攘攘,迷离在夜色中。 姜春从路口的便利店出来,手里面包的塑料包装袋刚拆开,耳尖听见隔壁巷子的声响。她对这些太敏感,听声音就知道大致明了。在底层生活,一群小混混欺负人实在是太常见,不过她这个人向来没有同情心。 这种事情她从来不插手,如同她不太喜欢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一样。 低沉的闷哼声从她耳边钻入耳内,她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了眼,一瞬间,一张脏兮兮的脸抬起来,被人摁在地上的少年与她四目相对,姜春眼睛放光,瞬间被惊艳。 眯了眯通透明亮的眼睛,她长叹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脸,真是暴殄天物。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是救世主,实际她们连自己都救不了。 英雄这个称谓看似高尚,实则无能极了。 目光在那张略显狼狈凄惨的面容上转几圈,姜春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视若无睹,掰了半块面包塞进小白的嘴里,漫不经心的牵着狗继续往前。 她一贯冷漠,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干的多了。 祝冬青耳边灌满了谩骂声。动手的几人还不过瘾,扭动手腕愈发用力。 巷角的少年嘴角又挨上一拳,额间的碎发顺着温热的血液粘附在脸侧,伤口的神经已经痛到麻木,他抬头看着天空,昏暗的巷子没有一丝光线,像极了他,不会再有日出了。也好,反正没有人记得。 几人将他围住,泄愤似的抬脚往他身上踩,落脚后不忘挪两下。 “小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祝家的门也是你这种人可以进的?”那人呸了一声,眼底充满嫉妒。 “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收了你。” “祝冬青,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他手里拿着钢棍,看见准备要爬起来的人,一棍敲下去,“像狗,又脏又贱的畜生,跟你那个妈一样,早点死了多好。” “白白,上!回去给你加餐!”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喊声。 紧接着,整个巷子充斥着凶狠的狗叫声,少女一个跨步上前,脚尖抵着墙面跳起来,瞬间踢倒一个,动作干脆利落。 姜春踩住他的手指,顺势捡起他手里的棍子,手指粗细的钢棍灵活地在她手腕间转几圈,尖锐的金属顶端抵在地面滑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令人胆寒。 姜春高贵的下巴一抬,语气更嚣张,“你们剩下的俩人,是一个还是一起上?” 明摆着是赤/裸裸的挑衅。 俩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动手。当然,姜春这几年跆拳道不是白学的,就这几个她还不放在眼里。 看着几人毫无底气的放狠话之后灰溜溜跑了,姜春耸肩,简直没有一点挑战性。 小白吐着舌头舔着他脸上的血,狗的哈气喷洒一脸。 姜春蹲下身子,一副自我感动到不行的样子,“唉,小白,我还是太善良了。” 小白一个劲往她身上蹭,姜春对它的举止理解为赞成自己。 地上的人满身伤痕,衣服被撕破好几个口子,新的刀伤覆盖痊愈的划痕,淤青下面掩盖着更深的淤青。不过,灰扑扑的面容也瞒不过她这一双识人的慧眼,鼻梁高挺,面容姣好,皮肤也细腻到不行,粉嫩的嘴唇微张,从她的角度还能看见微伸的粉红小舌。果然又是个祸害,姜春咽着口水。 “差不多就行了。”姜春抬脚踢踢他。 也不管他听见没有,姜春自顾自的开口,“你听着,我叫姜春,信城中学读高一一班,我好歹也算用一人一狗的命把你救下来吧,这救命恩人你得认听见没有。如果有报酬什么的我当然不介意,最好还是现金吧,我这个人比较怕麻烦。当然微/信支付/宝也欢迎。” 空气中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憋笑声。 咦,醒了? 姜春低头看着地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伸手推两下也没反应,她眉头一皱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回头,果然看见一身影立在巷子口。 逆着光的那人身形颀长,浓眉亮眼,一头乌发衬得俊俏的脸庞白的透明。姜春眯起眼,精致的五官拼凑在一起,是那张不久前刚见过的,他换掉老气的校服,穿着薄薄的条纹衫,暗色的长裤,街角一阵风吹过,干净的衣角随风卷起。 街边的路灯晃花人眼,光线斑驳陆离,偶尔传来几声喧闹的人气。巷子不长,老旧的墙面爬满污浊的青苔,湿漉漉的空气掩藏起来,屋檐的朱红色油漆已然面目全非。隔着几米的距离,恍若两个世界。 那人抬脚就走,姜春心里一颤,咬紧唇瓣,拔腿就追出去。 小白鼻子一动,比姜春动作更迅速,迈几个步子就扯住沈景明的裤腿。 “松嘴。”沈景明警告它。 小白怂怂的撒开嘴,尾巴摇的很卖力,一双水汪汪的狗眼盯着少年手里的塑料袋。下一秒,又是一口咬上去。 男生的腿太长,几十米的距离,他用走的步子,身后的姜春跑到喘息。 叉着不断起伏的腰,换了两口气,姜春双手撑着大腿,弯着腰舌尖顶着贝齿,朱唇弯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弧度。 “沈同学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表情无辜,且带着几分亲昵。 作者:这篇文写高中到大学,全文大概二十万字,一个“我骗你一次,用一辈子还你”的故事 ————————— 【下本写这个】 美艳妖孽女模特x桀骜狼狗富二代 “她爱热吻却永不爱人。” 【文案一】 雨夜,少年闯进一场众人心照不宣的酒会,身上淋个湿透,眼神却死死凝着她。 有人低声询问。 孟琼挽着身侧男人站在高台,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在灯光下更显诱惑,潋滟的眸光划过他,朱唇一张一合:“只是一个认识的小孩”。 女人的卷音撩人心痒,安了大半人的心。 少年面色苍白如纸,抬着头望向调笑的两人,死死盯着他们相挽的手臂,眼底猩红一言不发。 酒会结束已经凌晨,楼道里的感应灯不太灵,孟琼醉醺醺的摸索着家门,却碰到一抹坚硬的温热,她吓得大叫。 感应灯亮起时,她看见了纪听白和他那一双冷冽狠戾的眸,里面是未知的癫狂。 那一晚,他捻着她的纤腰,划过红唇,凑近女人耳畔,语气爱极又恨极:“琼琼,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文案二】 梦里的你对着我妖娆地笑,刺破的红唇泛起血珠,我从此败北 若你张口说一个爱字 我便将你从梦中拖出,千方百计捆在身边,抵死缠绵,不死不休 你是我所有的英雄梦想和儿女情长 -大概是一个“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的故事?(我可能在胡说八道别管我 -姐弟恋,差五岁,1v1,HE,可能不太甜 -微博@山椿吗 第2章 流沙蔷薇(2) 流沙蔷薇(2) 马路旁寂寥无人,连路灯都暗到淡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犯罪的香味。 姜春简直想捂着眼睛,真的不忍直视这条狗。 号称智商爆表的边牧犬此时奋力撕扯着街边陌生人男生手里的塑料袋,动作猛烈之程度扫帚似的尾巴摇的极其欢快。 看到残破不堪的塑料袋,她只能尴尬笑笑,扯紧地上的的绳子,企图控制住小白。 “不好意思啊,可能你的东西比较香。” 生怕他不相信,又补一句,“我家白白平时不这样的。” 平时智商比她还高,一份香酥鸡就足够让它重新变回傻狗本狗。 沈景明看着这只使劲冲他摇尾巴的狗,体型庞大,瞳孔清明,看样子被主人照理的很好,只是透过它的眼睛,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是一种没由来的亲昵。 初春的夜晚凉风依旧灌进身体,他站直身子,“是校门旁边的那家香酥鸡,这份送给它了,当做今天晚上它的嘉奖。” 姜春美滋滋的接过来,心里拿本子悄悄记下这家店。 她牵着狗继续和沈景明并排走。 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嘉奖的意思是说明他刚刚看到了全程?! 虽然打架对她来说确实是家常便饭,但是在他这样的好学生眼里自己岂不是作恶多端! “沈同学,你刚刚应该只是碰巧路过吧?”姜春试探性抛出问题,撇着头悄咪咪打量他,“应该没有看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看你怎么仗狗势欺负人吗?” 姜春低低靠一句,整个表情瞬间垮下来,“是他们欺负人在先,我明明是正义的化身。” 沈景明上下打量着她,不作声,眼睛里明摆着是不相信。 “下次你带狗救人之前先把狗喂好。” “我有喂的。”姜春的声音很小,看着前面小白撒欢啃的起劲,明显没什么底气,一抹红晕被掩藏在夜色里。 真的很羞耻啊! 跟着他走过一条街,身边的人突然停住脚步。 “你不回家?” 姜春连连摇头,身边美人如玉,她巴不得再走几条街呢。 她信誓旦旦,“时间很晚了,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可以保护你。” “不用。”沈景明抿着唇,“我到了。” 姜春这才仔细看清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在一个小区的门口。 这片小区她听陆燃提起过,是这一片有名的学区房,价格是一回事,还得背景够硬才行,这点她丝毫不意外。 舌头顶着牙齿转一圈,姜春瞬间勾出一抹笑,攥紧的手心慢慢松开,朝他挥手。 “沈同学明天早上再见!” 回到家里姜春也没忘记数落小白一顿,庞大的狗蹲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只是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嘴,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姜春气鼓鼓的瞪着它,果然自己家的面包就是比不上外面的香酥鸡!外面的永远是最好的! 第二天,姜春起了个大早,她打开隔壁房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朱倩女士,长松口气,接着把姜初实拎起来,到楼下早餐店提了四份早餐回来。 “姐,我们家只有三个人。”姜初实大口啃着包子,掰着指头口齿不清给她算数,“小白吃不完这些的。” 嫌弃的帮他擦干净满嘴的油渍,姜春端着杯豆浆神秘一笑,“小屁孩管这么多,吃完赶紧上课去。” 于是她提着最后一份早餐,抱着厚厚的单词书出门了。 到沈景明小区门口,姜春看眼时间,正好是七点十分,学校七点五十开始早读,这里离学校只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还来得及。 抱着单词书找个角落背着,自动忽略来来往往的上班族,姜春一抬眼就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沈同学早上好啊!” 姜春从他背后冒出来,搭上男生的肩头。 沈景明好看的眉心蹙起,下意识的避开那只不太规矩的手,礼貌的回了一句“早上好”。 手上落空没关系,她笑嘻嘻的从身后把早餐拿出来。 “当当!这是给你买的早餐。” “我不需要。”语气生疏又冷漠,“谢谢你。” 沈景明绕过她,径直往前走,没有一丝停顿。 姜春也不气馁,嬉皮笑脸追上他。 “沈同学你等等我!” “你今天要学生会值日吗?” “你不喜欢喝豆浆吗?” “我觉得香菇鸡丁馅的包子很好吃,你也不喜欢吗?” 沈景明被她扰得心烦,绷着一张脸,“下次也不需要。” “好的。”姜春眨眨眼,“我下次换个口味。” 一路下来,全程都是姜春一个人的独角戏,只能偶尔得到男生“嗯”“哦”的礼貌性回答。 垂头丧气的回到班上,陆燃凑过来,“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给我带早餐了?!” 没兴趣搭理他,摆摆手叫他拿走。 咬开一个包子皮,里面的馅露出来,陆燃把包子照原样吐回去,“不对,你知道我从来不吃这个馅儿的,说吧,这早餐买给谁的?” 趴在桌子上,姜春烦躁的挠头,“你说好学生不是都喜欢那种乖巧可爱的、喜欢撒娇、还会哭哭啼啼的小女生?” “也不全是,有些人就喜欢坏坏的,比如我。”陆燃故作矜持,朝她挤眉弄眼。 姜春直接一本书捂在他头上,“你个受虐体走开。” “哦,看来这个是买给昨天晚上那位的。”陆燃酸酸的开口,“我就说你今天打扮的怎么不像你,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 他们这么多年交情都没主动帮他带过早餐,陆燃看着桌面的早餐越来越不顺眼。 姜春哀嚎一声,“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改变了,他依旧没要我的早餐,还不怎么搭理我。” “你看啊,你是老师心里的第一号头痛人物,同学眼里出名的不敢惹。”陆燃一口把豆浆吸干,心情这才舒畅许多,笑眯眯的,“哪有好学生爱搭理品行不端的坏学生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姜春捂住耳朵,她才不管这些,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男生是她得不到的。 班上的人渐渐到齐,早读铃声响起,课代表开始带读,姜春蔫蔫的趴在桌子上,跟没魂似的慢动作找书。 周一照例是英语早读,今天算是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还没状态,声音拖拉懒散。 温老师拖着厚重的脚步站上讲台,粗糙的手掌击打在讲台上,刺耳的声音让班上朗读声安静下来。 姜春作为为班级争光的头号选手,老温同学的掌心宝贝,座位在第三排,班内的学霸区,随时都在接受老师的普照和浇灌。 看见班主任走进来,班上的同学小动作立刻收敛起来,姜春撑着头,哈欠连天,左脚一碰到前座的凳子,使劲往前一踢。前座的陆燃差点被包子皮给噎死,他抬起头来疯狂灌水,脸被呛得通红,拼命咳嗽。 他的反应太剧烈,瞬间招来全班同学包括老温的注视。 老温象征性的询问:“陆燃?怎么了?” “没事没事,陆燃是因为放假太久没见着大家,有点激动过头,一下被口水给呛着了。” 看着老温这张严肃的脸带着关切,姜春忍着笑,伸手往陆燃后背帮他顺着气,抽了两张纸巾出来。 陆燃缓过气来,朝她磨牙,“你大爷的。” 他今天差点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看这阵仗,姜春猜老温要宣布什么大事情,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坐端正点,顺便朝陆燃挑眉。 里面分明写着几个大字:不用谢。 老温清了清嗓子,照着姜春的预想一般开口。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不管你们怎么嫌烦,我还是得说这两句。” 手肘撑住下巴,姜春接着他的话低念出声,“好好学习,只有自律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每次都是这几句,看他的口型她都知道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台上,老温不紧不慢的发表着自己的开学演讲,口若悬河,“一个个懒懒散散的,现在已经是高一下学期,你们要有点紧迫感……” “好了,今天我要讲一件事情,接下来欢迎两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班。” 从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生扎着马尾辫,粉色的皮筋绑住顺滑的秀发,蓝色上衣黑色裤子,穿着信城中学统一的肥大校服,看上去特别瘦弱,她手攥着书包,眼神飘忽,有点不自在。 “大家好。”面前的齐刘海挡住视线,鼓起勇气接着开口,“我叫许清梦,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照。” 许清梦鹅蛋脸上挂着几分腼腆,怯怯的小模样看着人心痒。 台下掌声不断响起,男生成片的高声欢呼。 姜春一句“欢迎新同学”喊得尤其大声,这样的萌妹子她最喜欢了。 “好了好了,瞧把你们积极的。”老温做手势叫大家安静,扫视了教室一圈,“还有一位。” 另一位男生把白色的棒球帽摘下来,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露出来,“我是祝冬青。你们好。” 少年秒杀一切的笑容让台下女生羞怯起来,端坐着身子企图给新同学留下个好印象。 姜春眨眨眼,这张充满少年气的脸赶走了她的瞌睡虫,好奇的目光与他对上,看见的是祝冬青无害的笑容。 她的舌尖舔过粉色的嫩唇,昨天被打到爬不起来的人转眼就能在班上坐拥无数迷妹,有点意思。 在一片喧闹中,她又踢一脚陆燃的凳子,“诶,看这样子你班草的称号得易主了。” “切,小爷我可不光靠脸吃饭。” 正好第一节 课上课铃响起来,上课的老师已经站在班门口等待了。 老温看看表,喊了句,“姜春。” “这儿。”姜春懒洋洋举手。 “他们俩交给你了。” 老温似乎很放心,嘱咐几句之后,拿起讲台上的书和教案急匆匆往外走。 班主任一走,班上又开始吵起来。 “闭嘴,上课铃响了听不见?”手往桌面一拍,姜春努力发挥着她的光和热,“英语课代表出来带读。” 大家恋恋不舍的收回自己的视线,班上开始响起读书声,进来的英语老师看了眼两个新同学,推推眼睛,示意姜春让他们先坐下来。 “我想坐这儿可以吗?”少年的声音朗润明亮,微微带着羞涩。 “不行!” 姜春还没来得及拒绝,前排的陆燃眉头皱成一团,眼底全是敌意。 “可以吗?”祝冬青冲她笑了笑,手指摩挲着书包背带,站在那里乖乖巧巧的。 姜春没办法拒绝这个像小奶狗一样的人,特别是他望着你,说话的尾音上翘的时候,简直连天上的星星都可以摘下来给他。 同时,像她这么好色的人,当然也舍不得漂亮妹妹离自己太远。眨巴眨巴眼睛,于是退而求其次,指着陆燃旁边的位置,“你坐这里可以吗?” 许清梦有些紧张,不敢抬头看她,只是点头答应。 这个小猫一样的女生简直是戳中了姜春一颗早就枯死的少女心,她跟原本她和陆燃的同桌说了一声,两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两个新同学坐下来,英语老师开始讲课。 姜春感觉到有人碰她,转头就看见祝冬青尖尖的小虎牙,一双鹿眼湿漉漉的,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他屈起手指,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请问可以借一支笔吗?” 姜春还没吭声,就见前排的陆燃虎着脸回头,扔了只黑色的水笔给他。 看着陆燃的脸黑成一团,她整节课都忍着笑。 “同学。”姜春感觉到有人拍她的胳膊,她抬起头来。 前排的许清梦有点不好意思,手里提着个纸质包装袋,“你知道高二(一)班在哪里吗?” 高二(一)班? 姜春敏锐的听到这句话,挑眉,这不是沈景明他们班吗? “我有个东西要送过去。”她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露出来,声音带着懊恼,“但是我不知道在哪儿。” 许清梦接着说:“能不能拜托你告诉我……” 姜春来劲了,眼睛亮亮的,立即起身拍拍她,“走,我带你去。” 这种机会她怎么能不把握在手里! 光是想着能见到他都开心得冒泡! 作者:微博有抽奖送晋江币,可以戳去看看@山椿吗 下本写《尤物》,姐弟恋,差五岁,妖孽女模特x小狼狗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何清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吴 5瓶 第3章 流沙蔷薇(3) 流沙蔷薇(3) 太阳刚爬上树梢,光线透过枯死整个冬季的枝条照射在教学楼的走廊上。 姜春和许清梦爬楼梯上来,就看见一走廊站着满当当的人,都在争分夺秒的享受课间里片刻的愉悦。 一条走廊下来姜春碰见好几个熟人,她熟捻朝他们挥手。 绕过转角,两人走到空中连廊的另一边。 “喏,高二(1)班。”姜春双手环胸,微抬下巴示意许清梦到了。 她看着许清梦手里一直护在怀里的纸袋,好奇的凑过去,“你要送什么东西?” “是早餐。”许清梦的声音很小。 她轻轻探着身子,朝前排的同学帮忙叫人。 姜春“哦”一声,明显兴趣不大,作为一个送早餐失败的例子,她可不想亲眼目睹成功案例。 没管许清梦,她径直朝玻璃窗户边走过去。 百叶窗很干净,她骨碌碌的眼睛往里面探看,结果每个角落都扫一遍也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人。有点失望。 窗户边上坐着个男生,皮肤黑黑的,感觉到她的视线,脸唰一下就红了。 “同学,你找人吗?” “对啊。”姜春懒洋洋地回答他,舌头抵在整齐的牙齿上走一圈,露出一个笑容,“你们班的沈景明在不在?” 男生很认真的帮她回头找了一圈,有点懊恼的挠挠头,“他好像不在班上。” “你找他很急吗?如果很急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是挺急的。”姜春笑眯眯的看着他,“就是忽然想见见我的心上人。怪想他的。” “这……这样啊……”男生抬头看她,尴尬的眼神不知道看向哪里才好。忽然脸色一变。 听着他磕磕巴巴的声音,姜春脑袋抵在手腕上,眨眨眼,看着这个男生脸上从粉红变白的过程,好像有点可爱。 看着面前的人表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姜春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整个人被阴影笼罩起来,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的两个人。 “姜春!” 嘈杂混乱的声音夹杂着一声熟悉的叫喊。 心里咯噔一下,她有种散布谣言被抓包的感觉。 几人视线相接,姜春故作镇定,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打招呼,“张老师好!” 说完又微微侧头看向另一边,不要脸的朝他靠近一点,“沈同学好!” 这两人的站地笔直,她猜想应该是在交流什么的时候被她的话打断了。 果然,沈景明看了她一眼,眉心拧在一起:“你不要乱说话。” 端端正正站好,姜春冲他笑了笑,对视中她惊奇地发现才几个小时不见,这人好像又更好看了,高高挺挺的鼻子,柔和的光线下甚至能够看清鼻尖细小的绒毛。果然是心动的感觉。 “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姜春看着沈景明越来越冷的脸,忍不住舔舔唇,控制自己不要浮想联翩。 “马上就要上课了,老师我先走一步,拜拜。” 她无视走廊上一群吃瓜群众,扯着已经看呆的许清梦,朝沈景明挥手,“沈同学中午见!” 光与尘中,校服外套绑在少女腰间,随着快步行走泛起波浪,在空中飞舞。 - 回教室的路上,许清梦开口忽然叫住姜春。 “你喜欢沈景明吗?”许清梦的睫毛交叠在一起,浅色的瞳孔充溢着善意的温柔。 “嗯哼。”姜春颔首,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耸肩接着说,“你刚刚都看到了。” 面前的少女弯着唇,明媚的五官在阳光下美得窒息。 “要不然你换一个人喜欢吧。”许清梦犹豫再三。 即便她们今早才第一次有交集,但她心里已经把姜春当成在新学校的第一个好朋友。 她咬咬牙,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沈景明他不会谈恋爱的。” 这是一个事实。 姜春忽然停下脚步,两条腿随意靠在白瓷砖上,似笑非笑盯着许清梦看。 “你认识他?” 许清梦点头。 “你喜欢他?” 许清梦小脸一白,拼命摇头。 “那就行了。”姜春无所谓的耸耸肩,迈开长腿跟她并排走,“不是情敌的统一按队友处理。” 沈景明这样高高在上的男孩子,要是主动想谈恋爱她才觉得奇怪呢。 “可是……”许清梦还想说什么,看见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剩下半句话也咽回了喉咙。 - 一上午的课结束,终于到了姜春最喜欢的吃饭环节。 老师刚说完下课,这人撒丫子就往外跑,陆燃抓都抓不住。 火热的食堂到处都是人,蓝压压的清一色校服围坐在一起。 “同学你好,我可以跟你换一个位置吗?” 程七安正夹着最爱的芹菜肉丝,耳边响起一阵甜美的女声。 他看过去,入眼便是一双修长的美腿,再往上看便对上一双无害的眼睛。 干笑两声,他看着对面的兄弟忽然皱起的眉头,轻吞口水,心里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好意思。 “拜托。”姜春眨着眼睛。 这么可怜兮兮的眼神怎么忍心拒绝? 好吧,他投降。 程七安无奈的起身,准备朝边上挪一个座位,结果被人挤开。 他看着姜春后面跟着的三个人,瞳孔瞬间放大,好半晌才收回惊愕的表情。 好家伙,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妹子组团来追人的。 陆燃拍着祝冬青的肩头,“坐吧。” 两人面面相觑。 “许清梦,你要去哪儿。” 来不及抽身而退的许清梦脸一僵,抬腿就想跑,结果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响起。 “坐。” 扁着嘴看了许偡衡一眼,许清梦咬咬牙,还是收回自己的小心思,乖乖巧巧坐在他对面。 于是,姜春眼看着本来冷冷清清的餐桌瞬间坐满。 不过陆燃作为她的长期饭友、许清梦跟她一起吃饭算是理所当然,祝冬青黏过来不知道想干嘛。 当然,姜春才不管他们怎么坐,美滋滋地端着餐盘径直在沈景明对面坐下来,手肘抵在塑料餐桌上,撑着下巴看向他。 “沈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沈景明敷衍的“嗯”一声。 好在姜春并不介意,睫毛忽闪忽闪的盯着他。 面前的人微低着头,光洁的额头根本看不见毛孔,下颌随着饭粒的咀嚼不断运动,领口处折的整齐,简直从指甲盖干净到头发丝。 欣赏美人进食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 姜春觉得自己今天打的饭和菜比以往好吃了不止一点。 看见他慢慢地把那格泛着汤汁的菜吃得见底,姜春咬着筷子问他:“沈同学你喜欢吃糖醋排骨吗?” 她把自己的餐盘往前推一点,“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那人一顿,垂着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不用。谢谢。” 又是这两个字。 一本正经的好学生礼貌得有些过分。 长叹一口气,姜春简直没脾气,嚼着有些凉的糖醋排骨,心里悄悄把这道菜记起来。 诺大的食堂闹烘烘,这段时间向来是所有学生最放松的休息时间,放眼整个食堂也只有他们这个角落寂静到可怕。 “你是要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吗?”许偡衡冷着脸,嫌弃的要死。 姜春一听,转头见许清梦的脸埋得更低。 她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语气更冲,“你凶什么凶!不会好好说话吗!” 姜春一副护犊子的动作,盯着许偡衡,目光不善。 生怕惹出什么事情来,许清梦立马拦住她,她本来就胆小,特别对上许偡衡。 许偡衡脸色更冷,手里的筷子贴着餐盘放下,一双鹰眼锐利。 “阿衡,算了。”身边的人有人叫住他。 听着沈景明悦耳的男音,许偡衡看看许清梦又看着姜春,牙齿咬的嘎吱响。 姜春仰着下巴回瞪他,目光嚣张又挑衅,一副“你不能拿完我怎么样”的模样。 看着欠揍。 想着沈景明刚刚护着自己,姜春心里美滋滋的。 “你不吃辣椒吗?”她拿筷子戳一戳他挑出来的辣椒,小份堆积在一起。 姜春看看自己餐盘里的,红艳艳的辣椒无处不在,笑颜如花,“辣椒很好吃的。” “对胃不好。”沈景明说得很认真。 他吃干净最后一口,连余光都没有给对面的人,径直起身,“阿衡,七安,走了。” 三个人很快离开食堂。 看着他颀长的身影,姜春盯着碗里满当当的饭菜,不断懊恼自己吃饭的速度。 “再看人家也走了。”陆燃坐到沈景明的位置,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我看看怎么了?”姜春嗤笑一声。 她夹了块肉进嘴,说的很轻松,“反正很快就是会我的。” 对面人修长的手指抓住筷子,很用力,指甲泛白。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你明明知道……” 话刚说出半句,直接被人打断。 “我很清楚。”姜春收敛神色,语气很淡。 墨色眸子里的漩涡渐渐消失,她勾着唇,“我要他。” 势在必得。 陆燃心一震,握紧了藏在校服衣侧的另一只手。 空了半晌,他才抿抿唇,“小心玩火自焚。” 指腹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光滑的筷子,姜春撑着头,青葱眉眼美的惊人。 “玫瑰从来不会扎伤她自己。” 尾字声线上翘,陆燃看着她微动的鼻尖,叹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再劝。 那个人对她的影响有多大,他不会不知道。 作者:沈景明冷着脸:你图谋不轨 姜春色眯眯看着他:没有的事,我就是见色起意感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水小十三 1个 鞠躬~评论送红包~ 第4章 秋罗如剪(1) 秋罗如剪(1) 下午漫长的四节课结束,姜春习惯性朝一个方向走去,大概十几分钟就看见久违的花店。 信城是座静谧的城市,和平安宁。傍晚的夕阳将落未落,光线穿过枯枝倾洒在地面,黄昏的时分总是惬意的。 花店的位置在一条闹巷的深处,门口挂着立字招牌,黑底绿字,被店主随意靠在墙上。琳琅满目的花束和盆栽让路人眼花缭乱。 隔着几米的距离,姜春似乎已经能够嗅到沁人心脾的花香,按耐不住雀跃,快步走过去,入眼就看见鲜艳欲滴的花朵,让人忍不住弯腰闻一闻。 她掀开门帘进去,入眼就是一个长发披肩,明眸皓齿的女子。 那女子正剪着花枝,看见她微微一笑,“好好,下课了。” 语调一如即往温柔。 好好是她的小名,出生那年父亲把她捧在手心,笑的咧开嘴。 似乎一声声“好好”从嘴里喊出,一切都能如寓意那般美好。 已经很少听到人这样叫她了。 姜春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甜甜的喊了声“姜影姐!” 姜影是姜春的远方表姐,在北方念书回来扎根在了信城。李修为了圆姜影少女时期的一个梦,特意买下了这间不大的花艺店,取了个很有味道的名字,“春意闹”。 下午的花店很冷清,竹筐将不同花种隔开,娇艳的鲜花给屋子带来浓浓的春意。姜春很享受这种将自己沉浸在大自然里的感觉。 熟练的搬张椅子在姜影身边坐下来,撑着脑袋看她剪枝,纤细的胳膊来回转动,流畅的动作让她很羡慕。 姜影看着她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将手里修好的花束扎整理好。 “好好想学啊。” 姜春点点头,睫毛扑扇。 情人节刚过,花店的生意就冷清下来,姜影也闲着没事,索性手把手教她包扎花束。 姜春挑挑选选半天,最后拿了朵最爱的红玫瑰。 娇嫩的花瓣闪着小水珠,向外卷曲着,她轻轻拨弄,大滴水珠顺着细腻的纹理滑落,青翠的绿叶衬着红艳欲滴的红玫,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姜影给她示范一遍,姜春记下挑出来的几种配花,目不转睛。 流畅的动作美感十足,让人眼花缭乱。 “最后束起来就好了。”姜影将手里的剪子放下,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留出足够的空间给姜春发挥。 先将花茎修刺,姜春学着她的模样,小心翼翼给玫瑰修剪掉九成的绿叶,随着剪子声响,椭圆形的小叶片应声洒落桌面。挑出几张纹路不同的包装纸按大小裁好,链状的尤加利叶拧成环状交叉罩着花朵。 “不错。”姜影称赞道。 花凑近鼻尖,玫瑰馥郁的芬芳和尤加利叶的清新味道灌进鼻腔,神经一下舒展开来,如沐春风。 看着手里这支花,姜春翘起嘴角,笑得很满足。 鲜红欲滴的玫瑰犹如阿芙罗狄忒和阿多尼斯的爱情。 美丽妖娆,浪漫又热烈。 最重要的是,至死不渝。 “没想到今天还收了个小徒弟。”姜影忍着笑,“赶快把今天的花束送掉,这支花留给你的心上人吧。” 听着她的打趣,姜春难得红了脸。她抱着一大一小两束花往外走。 有空的下午姜春都会到店里来,偶尔帮姜影跑腿,给顾客送花。虽然给的报酬不算高,但她就是喜欢往这跑,满眼的花海似乎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伴着花香她就能得到全世界。 送完花之后,姜春把自己的那朵玫瑰小心翼翼呵护在手里,不知想起什么,眉眼间的雀跃怎么都遮不住。 - 日复一日的晚自习,姜春百无聊赖,趴在桌上换好几个姿势都毫无睡意。 她爬起来,有些烦躁的挠挠头发,直接拿书拍了拍陆燃。 “我走了。” 陆燃从书堆里转过头来,推了推眼睛,毫无起伏的应了一声。 掩护她翘课也不是头一次了。 没做完的习题全部塞进书包,收拾好东西背在肩上,姜春准备往外走,结果余光看见同桌的祝冬青也开始收拾东西。 好歹自己也是一班之长,身上没由来的责任感忽然爆棚。 姜春板着脸,严肃的提醒他,“祝冬青!还没下课你准备去哪儿?” 祝冬青摸摸鼻尖,声音很小:“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去女厕所你去吗!”姜春叉着腰挡在他面前,厉声训斥,“你!不!许!翘!课!” 祝冬青小幅度的抿一下唇,垂着眸子,“你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姜春脸一僵,两人周身的空气弥漫着尴尬的安静。 这时候一只手揽住了祝冬青的肩头,“班长说什么咱们就得遵守。” 姜春顺着视线移过去,正好与陆燃对视上。 无言的默契。 假装听不见他们俩的声音,偷偷的猫着腰从后门溜出去。 好不容易甩掉他,姜春连腰板都挺直了,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往田径场走。 空阔的校园很寂静,偶尔传来树叶的沙沙声,也有不知名的昆虫发出浅浅的低吟声。 暗暗的灯光下,几乎看不清田径场的轮廓,眼里仿佛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姜春沿着跑道匀速慢跑。 时不时抬头看看空寂的夜空,这么美好的时间当然是要做点享受的事情才对。 好几圈下来,姜春微微喘着粗气,忍不住张开手迎着风,轻柔凉爽的风穿过指缝漏出,悄悄灌进袖口。 她伸手准备掏出耳机听音乐。 下意识的动作后一愣,外套的尺寸不对,长度直接遮掉大腿,后知后觉发现身上这件校服外套好像是陆燃的,口袋里还摸出他中午拆开的口香糖。 这下音乐是听不成了。 不仅耳机,手机也不在自己这儿。 想起沈景明一本正经的脸,她没由来笑弯唇。 明明是青涩的年纪,清隽的面容还未张开,他严肃认真的样子真的如老成持重的执拗老一辈。 遇见沈景明,她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非黑即白,心里有自己公正的评判标准,做到毫厘不差。她发自内心觉得沈景明以后应该念法律,肯定能造福社会。 夜晚的操场几乎没有人,像她这样翘课之后还光明正大游荡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田径场连着篮球场,周围种着一大圈树。绿树成荫,簇拥的树叶在夜晚显得骇人。 姜春往操场旁边的树堆里看一眼,里面成双成对的应该不在少数。 信城中学的校风比较开放,虽一直说不倡导早恋,但实际上只要不影响学习,班主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心里没有经历过这段青涩懵懂的时期,谁心里没有个白月光。 但是,朦胧的暧昧可以有,翘课绝不能容忍。于是,这片最适合拉小手的地方顺理成章成了巡视老师的必经之处。 暗淡的路灯照不清操场的全貌,姜春背着双肩包往出口方向走,刚运动完浑身都在冒着热气,一时间香汗淋漓。 她走过篮球场,余光扫视到一个朦胧的身影,正微弓着身子运球,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还真有跟她一样胆子大的人,姜春啧啧称奇。 忽然一个迎面而来的球蹭过她的鼻尖,击落在地上,顿时她吓得一愣。 篮球击打在沥青地面不断弹动,间隔的声音随着心脏剧烈跳动。 姜春视力极好,看见篮球架下那抹身影朝她跑过来,轮廓愈发清晰。毫不犹豫弯着腿摔在地上,捂着自己酸麻的鼻尖将脸埋在膝盖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 透过缝隙,姜春看到这人将校服袖子挽至手肘处,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 “同学,你没事吧。”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很懊恼。 姜春忍着笑不吭声。 沈景明慢慢蹲下来,对她毫无防备,语调满是歉意。 “对不起。” 下一秒,姜春抬起头,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往下压,凑过去直接亲了一口。 整个动作十分流畅,完全不给沈景明半点反应的机会。 计划得逞。 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沈景明一僵,伸手推开她。 姜春勾唇,顺着力摔倒在地,嗯哼一声,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 几秒钟之后,沈景明的脸颊泛起红晕,“你怎么能……”后半句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我好歹也是个受害者。”姜春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不起来,伸手揉揉发红的鼻尖,“要点赔偿怎么了。” 简直是一堆歪理。 看这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哪里像是受伤的人。 “这下不仅鼻子砸坏了,我的腿也受伤了。” “谁叫你偷亲我。”沈景明咬着牙。 “我不管,我现在是你的受害者,你得负责。” 姜春仰着脑袋看他,笑眯眯的,拿准了他不会抛下自己走掉。 沈景明确实不放心,毕竟是他不对在先,可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尖,似乎真的被□□过。 心里涌出不忍,声音放缓,“你先起来。” 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姜春朝他伸出手,“你拉我。” 沈景明不太情愿的伸手拉住她,结果这人下一秒栽回原地,声音很委屈,“我腿疼,起不来。” “除非你答应再让我亲一口。” 碰瓷这种事,干多了自然得心应手。 沈景明气急,立刻就想转身离开,结果这人拉住他的手腕不松,再使劲,她拉得更紧,一副死不松手的无赖模样。 他显然平时没有遭遇过这么蛮横的事情,有些束手无策。 眉峰聚拢,他的唇瓣紧紧的抿着,只能摆出恶狠狠的样子震慑她。 “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生!” “简直不要脸到极点对吧!”姜春直接把他心里的话补充完整,托着下巴看他。 看着他恼怒的表情,姜春满意极了。 她眉梢上挑,笑得肆意,“这么多女生喜欢你,最后还不是被我亲了。” 提到这个字,沈景明终于绷不住了。 铁青着脸,僵硬打断她,“不许提!” “那不行,被我亲到了你要负责。” 姜春冲他笑的轻佻,“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 第5章 秋罗如剪(2) 秋罗如剪(2) “你那么好看,我委屈一点也没关系。”姜春笑盈盈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哄人的花言巧语张口就来,也不知道是谁家教出来的,没有一点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这话不知道对多少男生说过。 沈景明听着她胡搅蛮缠的说辞,脸更黑,索性不再搭理她。 被人搅了兴致心情自然不会好,他球也不打了,背包甩在左肩头,径直抬步走。 麻烦来了,惹不起他总能躲得起。 姜春跟在他后面,瞧着他一声不吭的模样,整张脸就差用笔写上不高兴。 她表情很认真,“你不高兴啦?” “没有!”沈景明简直被她气的头疼,脑子昏昏胀胀。 他紧接着说,“如果你是因为手机的事情,找我也没用。” 沈景明思来想去也没明白这人怎么就死缠烂打黏上他,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我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她笑颜如花,好整以暇看着他。 “你的喜欢我要不起。”他越过姜春往前走,“也不想要。” 夜晚的操场上,两人的身影交叠在地面上。 “唉你等等我!”姜春在后面小跑跟上他,语气不稳,“再等我一小会儿。” 沈景明迈着步子越走越快,生怕她会追上来。 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姜春飞速赶上他,长腿微张堵在人面前,伸直手臂拦住他的去路。 男生的校服衣摆轻轻打在手肘上,痒痒的。 她有点不开心,腮帮子微微鼓起,“都叫你等等我了。” “我赶时间。” “那好吧,我原谅你。”姜春轻轻叹口气,一副我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你等我拿个东西。” “我不要。”沈景明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拒绝。 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姜春抓住他的袖子,打算强买强卖。 “不行,你得要,我花了好多心思呢。” “我不要。”他又重复一遍,冷着脸,想绕开她往前走。 姜春看出来他的意图,二话不说就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在原地不许动。 冰凉的肌肤附上一层温热,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被人拉住,沈景明甚至能够感受到女生掌心的温度,抓住的肌肤像被烫了一下。 “你不许动,要不然!”说着,姜春恶劣的笑一下,“我就让大家来看看高二一班的沈景明上怎么非礼姜春同学的!”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沈景明瞪着她,牙齿咬的嘎吱响。 她怎么不知羞耻也不讲道理的! 昏暗的天色下,姜春仰着头,清楚的看见额前的碎发下,深沉的眸子里男生妥协的屈服。 好看的眉头皱起来,有点委屈,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你等等嘛。” 姜春将背包拉链小心拉开,伸手往书包里掏,拿出那支被保护的很好的红玫瑰。月光下,红艳如霞的花瓣显得格外妖艳,完好无损,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舌尖舔着唇瓣,站直身子,将花递给他。 “今天是一年只有一次的宇宙无敌姜好好节,现在趁着星星和月亮都还在,祝你节日快乐!” 面前的少女脸上挂着纯粹的笑容,眉眼弯弯,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动容。 看着花束的包装纸上黑色水笔端正的写着:祝你宇宙无敌姜好好节快乐! 也许她真的只是想祝他这个无厘头的节日快乐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 沈景明的手指动了动,声音很轻,“节日快乐。” 姜春把花塞进沈景明的手里,仰着下颌看他,脸上的清纯可爱早已不复存在。 “都说鲜花配美人,你长得这么好看,简直喜欢到我心坎里去了。” 一副痞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姿态。 沈景明气闷,耳尖充血,“你再说这些话我就不理你了!” 姜春小声嘀咕:“嘴这么硬,亲上去还不是软的。” 这人就是仗着他家教太好,不能把她怎么样,她才敢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沈景明闭上眼,不跟她一般见识,不然又是自己一肚子闷气。 姜春挠挠头,小声说,“明明都说了节日要快乐,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沈景明冷着脸,“我没事……” 话音刚落,一束光线朝他们的方向晃着,如白昼光线般刺的人睁不开眼。 作为一个翘课惯犯,对手电筒的灯光简直不要再敏感。 舌尖抵住贝齿转一圈,她连脚都不想抬,细眉一挑,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笑起来。 生怕他们俩跑了似的,金属钥匙击打声越来越近,那抹发福的身影一颤一颤跑到两人面前。 “你们俩哪个班的?!在这里干什么?!”值班老师跑的有点喘,头顶为数不多的头发晃来晃去,他板着脸,厉声说道:“现在是晚自习时间你们不清楚吗!” 待姜春看清老师的脸,瞬间乐了。 忍住笑,姜春轻咳两声,朝他挥着小手打招呼,“老温晚上好!” 老温听着再熟悉不过的嬉皮笑脸的声音,拿手电筒照着她的脸,他更来气,“好什么好!你不是应该在教室上晚自习吗!你又给我翘课!” “回去给我罚站!写检讨!明天中午你广播的时候念出来!” 早就料到的万年不变的惩罚,姜春摸摸鼻子,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人,“他也翘课了。” 她眉头一挑,嘴角的弧度克制的往下压。依照老温的一贯作风,沈景明肯定会和他一起被拎回去罚站。 老温冷哼一声,朝着沈景明开口,“你是哪个班的?” “他是高二一班的。”姜春插嘴,歪着身子看戏,“叫沈景明。” “你闭嘴,我问你了吗?!”老温觉得姜春简直就是他教学生涯里的克星,太阳穴被气的突突的。 他看她一眼,没好气的教训她,“给我站好,回去再教训你!” “温老师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沈景明。”沈景明表情很淡定。 在注视的目光下,他从容不迫地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又在那本封面斑驳的书本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面前的老师。 “这个是我的假条。” 男生嘴唇一张一合,表情是恰到好处的礼貌和恭敬。 听到他说这句话,姜春眼睛瞪大,满脸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有假条?!!” 遒劲潇洒的正楷字铺陈在薄薄的信纸中,那一句“我因身体不适,故不参加今天的晚自习”瞬间击中姜春的大脑。 由不得她不相信,看着上面班主任签署的“同意”两个字,事实摆在眼前。 姜春睫毛不停眨着,明亮的眼睛里全是迷茫。这简直不科学。 老温看着假条点点头,这确实是同事的字迹。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男生,缓和口气,“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家休息。” “我会的,谢谢老师关心。”沈景明点头。 “我也身体不舒服!我也要请假!”姜春在旁边叫嚷。 这人明明就是借机出来打球,算哪门子身体不舒服! 老温直接无视,拎着她往教学楼走,语气无不彰显着他内心的暴躁。“姜春你现在就给我回去罚站!上次打同学的事情还没解决你还敢翘课!数罪并罚你今天给我写五千字的检讨书!” 这也太狠了!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姜春声音带着哭腔,吸吸鼻子,眼神全是不敢置信,“老温我可是你亲学生!” “你再讨价还价就翻倍!让你长点教训!” 姜春一顿,不敢吭声了。 无法,她跟在老温身后,三步一回头看着沈景明,泪眼婆娑。 失算了,这下挖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 “你给我好好站在这!打下课铃才准回家,听见没有!” 姜春跟个鹌鹑似的垂着脑袋,看着老温拎着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保温杯越走越远,长叹一口气。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罢了罢了。 无聊的踢着脚底的碎石,她想到沈景明忽然笑了,脑子里浮现出他的脸,她还记得刚刚那人被碎发遮挡住的眼。他的侧脸非常漂亮,薄薄的肌肤在昏暗的月光下像雪一样晶莹剔透,即使朴素的校服也盖不住他身上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 这样回想起来,他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刻在脑海里挥散不去,晚自习一本正经着教训她,餐桌上维护她的那句话,还有今天晚上被她气急的羞愤,想想这些,姜春脚跟贴着墙,忍不住笑起来。 脑袋伸进办公室里,看见墙上的时钟指向,还得站半个小时。 长叹一口气,忽然发现身边空白的墙壁忽然又贴上一人。 感受到她防备的目光,祝冬青低头摸摸鼻尖,有些灰溜溜的,“我也翘课被抓了。” “呦,难兄难弟呀。”眉毛一挑,姜春笑了,伸手垫在脑袋后面,“老温值班你都能被抓,看来你的翘课技术不行。” “是不太好。”祝冬青也笑了。 “不过新同学,我作为咱们班的班长,必须要严肃认真的告诉你,翘课和打架都是影响很恶劣的行为。你看,我就是那个结果很不好的例子。”姜春的表情很认真,“不要变成了第二个我。” “你说的对,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的。”他笑笑,语气里全是自嘲。 姜春心猛地一颤,睫毛闪动,好像被人戳中了什么。 祝冬青接着说,“那天晚上,谢谢你。” 面前的男生微低着头看她,乌亮的鹿眼看着人一颗心软塌塌的,白皙的脸颊上还有遮掩不掉的伤痕,姜春看着他,洁白的牙齿露在外面,笑得毫无防备。 毫无缘由的,姜春在祝冬青身上看见了那个叫好好的小女孩。忽然有点难过。 两人无言。 姜春看着外面的枯枝开始翻出新芽,不过几天已经截然不同,想起那张脸,脸上的线条柔和起来。 “春天马上来了。”她说。 “是啊,我们都在等一个春天。” 祝冬青侧着头,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上,莫名笑了。 老温巡视一圈回来,发现办公室门口多了一个人,拧着眉头看向他,“祝冬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6章 秋罗如剪(3) 秋罗如剪(3) 教学楼走廊的站立着三个身影,灯光明亮。 “罚站。” “好端端的谁叫你跑出来罚站。”老温皱着眉头,满眼不解。 祝冬青垂着眸不说话。 目光在老温和祝冬青的脸上转来转去,姜春瞬间脑子再迟缓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这家伙根本没有翘课。 “你大爷的!”她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伸直腿就往他身上踢,“回去好好上课。” 耳侧的垂发半掩着女生的脸颊,从祝冬青微微抬头,目光正好撞上她流畅的下颌,若隐若现的耳钉闪着银光。 “不过我正好要找你。”老温似乎想了一下,朝着祝冬青说,“你跟我进来一下。” 闻言,祝冬青一顿,抬着步子跟老温走进办公室。 看着老温背着手往办公室里走,绷着的表情里似乎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副老神在的模样挠着她的心,怪痒的。 百无聊赖间,姜春忍不住竖起耳朵,想要探听一二。 毕竟八卦这东西,错过一次可就少一次。 晚自习期间,基本没有什么老师,办公室里很安静,但距离老温的办公桌在最里面,姜春竖着耳朵,集中注意力也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几个“爸爸妈妈”之类的词。 十有八/九是家事。 再结合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姜春猜想他的家庭或许不太和谐。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她轻声叹口气,自古美人的命运就坎坷不平,都是造化弄人啊。 思考的时间,祝冬青从里面走出来,姜春侧头看他,男生身形很瘦很高,微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叫人看不清神色。 姜春忍不住凑过去瞧他一眼,“你没事吧?” 四目相对,墨色的眼瞳撞进一抹柔色,尘封很久的冰块慢慢融化开来,他那双好看的鹿眼慢慢变软。 姜春看着他,犹豫着想要开口。 听见他低低笑一声,朝她摇摇头,“没事,我都习惯了。” 轻描淡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刚推开家门,小白吐着舌头就往姜春的腿上蹭过来,客厅的灯开得大亮。 姜春蹲下身子,安抚式撸了撸小白的头,这才背着书包往房间走,狗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看着自己隔壁房间亮着灯,她眉稍一挑,伸手敲门。 听见拖鞋的踢踏声,门很快被打开,一个女人走出来。 两人的五官极为相似,呈现出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美人气质。从房间出来的女人穿着丝质睡衣,身姿婀娜,乌黑的秀发盘在头上,眼如水杏,唇齿泛红,容貌绝美。姜春与她相比五官稍显稚嫩,两人放在一起活像一双姐妹花。 朱蒨捂嘴打了个哈欠,姿态慵懒,“好好刚下课?” 姜春点点头,看着她靠在沙发上,自己给她倒了杯温水端过去。 “妈,你今天没上班?” “下午去医院开了点药,就没去了。”朱蒨脊背轻靠上沙发,睡眼惺忪,“都是老毛病了,怪折腾人的。” 微微一笑,媚态横生。 看着朱蒨将玻璃杯捧在手心里,偶尔垂下头抿一小口,只是美人面露疲态,眉间紧蹙,结着郁气。 姜春走到她身后,微凉的指间附上朱蒨的太阳穴,轻柔揉按着。 “你自己稍微注意点,别在外面瞎来。”姜春忍不住多说几句,“你可不比外面那群小姑娘,得服点老。” “是是是,我们好好说的对。”女人低低笑几声,眼底含着春水,明艳的不可方物。 “学习怎么样了?刚开学能跟得上吗?” “我哪次不是年级前三,你老问。”姜春低声嘟囔一句。 朱蒨伸手覆上她的,嗔笑,“哪有妈妈不关心自己孩子的。” 她轻叹口气,蛾眉淡淡蹙着,目光一瞬间变得很远。 半晌,语气卷着留恋开口,“你像你爸爸,他成绩从来都是最好的。” 姜春手一顿,忍不住侧头看向挂着的两张黑白照片,男人俊俏清隽,女人笑颜如花,都定格在上面,心仿佛被什么扎一下。 故作轻松的吐吐舌头,“爸爸哪儿有我这么漂亮。” “就你贫。”朱蒨佯装瞪她,眼底铺满柔波,“没有你爸爸哪儿来的你。” 姜春小声哼哼,转过去坐在她身边,搂住她细腻柔软的脖子,脑袋轻靠在肩头。 这一刻忽然觉得很安心。 这一晚,姜春栽进了自己挖的坑里,五千字的检讨书几乎让右手腕废掉。时针指向三点整,终于长舒一口气,满意的欣赏了自己的检讨书一番,这才爬上床,混混沌沌睡着了。 她做了一场梦。 梦见了个小女孩,扎着长长的马尾,笑得很甜很甜,梦里的她是最乖巧伶俐的孩子。 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巨响,彩色的世界似乎被泼上鲜红的油漆,只剩满眼骇人的殷红。 “你不是最喜欢装乖巧吗?倒是装啊。” 瘦小的她被一群人逼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地环视四周,刚张嘴便被一个巴掌扇下,脏污的脸上泛起触目惊心的红痕。 “看不出来,年纪这么小倒是跟你那个狐媚子的妈一样,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一模一样。” “这么喜欢笑,以后可就笑不出来了。” …… 耳边灌满了哄笑声,她的长发被人扯住,无力的挣扎间,黑发随着剪子不断在空中飞舞,散落满地,利刃划过脸颊泛出血珠,她只能机械又笨拙的护住自己。 她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眸子看向某个地方。 不断被放大,放大…… …… 猛一震,姜春从梦里醒来,那双眼睛如恶魔一般,一步一步将她引诱,拖下深渊。 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她喘着气,身后沉沉的失重感慢慢消失,嘲讽的勾着唇。 窗外天色昏暗,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走着。 翻个身子,姜春缓缓闭上眼,一头利落的短发在枕间铺洒开来,心生恍惚。 其实那个叫“好好”的小女孩,也曾经真实的好过。只是真正的世界,永远不看这些没用的东西。 意识渐渐模糊,那些混乱的日子似乎在时间的长河里走远,几乎消失殆尽。 有多久没梦到这些了。 她已经数不清,朦胧间困意袭来,又沉沉睡去。 …… 天光已经大亮,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小白迈着步子拱上她的床。 伴随着呜咽的叫声,它直接用牙齿拖住床上的被子,咬着牙往一个方向扯。 依旧没有反应,小白跑回床上,不断舔着她的脸,用鼻子不断蹭她。 “小白!”姜春从床上窜起来,摸着自己脸上黏腻腻的液体,一阵恶寒,瞬间清醒起来。 糟糕,差点睡过头。 姜春敷衍的摸摸小白以示表扬,迅速起床洗漱,自己的那份早餐来不急吃,拎在手上就走了。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站在路边四处张望,低头看一眼时间,只比昨天晚几分钟,应该没有错过。 小区里面,有个少年阴着脸,锐利的眼光落在他身侧的人脸上。 “你回去告诉他,要是他再打电话来学校,我就让他们祝家绝后。” 年长的男人动了动嘴,“这……先生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祝冬青细细品着这几个字,眉梢凌厉的挑起,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叫人毛骨悚然。 “那就请他把老婆管好。”眼底划过一抹辛辣,声音冷漠到极点,“不然,亲爱的祝太太应该会很高兴和她的姐姐团聚。” 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似乎他只是在陈述一件很小的事。 身侧的男人僵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有些惊恐。 快走到小区门口,看见站立的那个人,祝冬青眸光一闪,微侧头,“你回去吧。” “那早餐……”他低着头,表情有些为难,手里的早餐是家里阿姨做的,特意交代他要送过来。 还没来得及说完话,身边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身影。 马路上人很多,祝冬青悄悄绕到姜春身后,想要伸手蒙住她的眼睛。 手刚伸出来,这人身后长眼睛似的,手肘使力往后猛地一撞,正好将他撞个趔趄,小步往后退,他抿着唇不吭声。 回过头来,面前的人白齿红唇,长长密密的睫毛上卷。 “祝冬青?” 姜春回头看见是他,愣了下,“我还以为有人偷袭我。” “我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他声音很低,好像有点委屈,“没有恶意。” “对不起。”姜春舔了舔唇,赶紧道个歉,“我下手可能有点重,你没事吧。” 祝冬青看着她手里的两份早餐,声音有点懊恼,“今天起得太晚,都没时间买早餐。” 他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两颗小虎牙尖尖的,皮肤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姜春看他微白的脸色,她放下防备,稍稍松口气,想想确实挺对不起他的。 终归有点心软,“那……这份早餐给你吧。” 她有点心不在焉的将手里的一袋早餐递给他。 眼看时间快过了,她心里有些着急,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生怕那个人被自己漏掉。 祝冬青伸手接过,低垂着眉眼,柔柔的说了句谢谢。 “那你……”怎么办? 还没等他说完,身边的人就跑了。 他看着那抹欢快飞奔的背影,顿了顿,最终还是敛起神色。 “沈景明!”姜春朝他挥手,“你等等我!” 抬手看了眼时间,沈景明眉头轻皱,犹豫一下还是停住脚步。 “早上好!”姜春嘴角咧到耳根。 “早上好。”看着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跑到自己面前。 沈景明抿唇,“你有什么事吗?” “这是今天的早餐。”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我吃过了。” “啊。”姜春有点沮丧,耷拉着脑袋,“我今天特意没有买香菇鸡丁的包子,肯定都是你喜欢的。” “我……”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她打断。 “我昨天晚上写了五千字的检讨书。”声音很委屈,姜春抓住他的衣袖,侧着头低低地说,“要不是你,我昨天才不会被抓到。” 典型的倒打一耙。 本想张口说什么,对上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沈景明叹口气,“你给我吧。” 第7章 秋罗如剪(4) 秋罗如剪(4) 姜春凑得很近,看着男生微微下垂,她刻意扯住袋子的一半不撒手,咖色的薄薄纸袋夹在两人中间,不上不下,隔着纸袋都能嗅到诱人的包子味道。 姜春咧着笑:“沈同学,老师曾经教导我们,接受别人的好意后要说,谢谢。” 沈景明只觉得头疼,刚刚真是鬼迷心窍才答应了她。 他低头看着被人拽住的早餐袋,顺着她的话妥协地说:“谢谢。” “你谢谢谁?”姜春笑眯眯看着他,声音凑的极近,郑重其事,“你应该说,谢谢姜春同学。” 简直不可理喻。 女生比他矮一个头,清新的香味袭进他的鼻息,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沈景明往后退一步,直接松手,有点恼羞成怒,“我不要了。” “好啦好啦。”姜春追上他,仰起唇角,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初春的阳光已经带着暖意,女生腰间依旧绑着不乐意穿的校服外套,鹅黄色的修身针织衫露在外面,胸前绣着一只龇牙的绿皮鳄鱼,她把袋子给男生。 看着他漠然的脸,姜春翘着嘴角接着说,“放心,你这么好看,我才不舍得欺负你呢。” 沈景明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厚脸皮程度,憋屈地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抬着步子就走。 上学的路入眼皆是蓝白条纹的学生,姜春一蹦一跳走在沈景明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回头朝他挥手。 “沈同学,你快点。” 他迈着步子,抬头就见女生言笑晏晏的俏脸,衣角随着主人跳动在空中翻飞,眼睫毛纤长,像极春日柔嫩的柳枝。 沈景明看着她,利落的短发被她甩出好看的弧线,心头忽而柔和,像是春日里的第一缕暖阳。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校门,走到两人分岔的走廊,姜春停住迈向楼梯的脚步。 姜春忽然叫住他。 “我的检讨写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尾音还带着一抹笑。 沈景明漆黑的眼眸动了动,神色漠然。 “没事。”她眨眨眼,把准备好的话吞回肚子里,朝沈景明摆摆手,“沈同学上午要认真听课啊!” 在沈景明有点莫名其妙目光中,姜春愉快的跑回了教室。 时间还算早,教学楼还很安静。 姜春刚进教室就看见在背书的陆燃,心一动,慢放脚步悄悄走过去,趁他不注意,两只纤长的手指伸向他的颈部,整个人瞬间蹦到他面前。 “早上好!” 陆燃被呛的咳嗽好几声,用一种看幼稚鬼的目光看向她,直接把她的手拍开。 “祖宗,会死人的。” “切。我下手还会不知道轻重吗。”她嘟嘟嘴,回到自己的座位。 姜春放下书包,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开始收拾东西。 陆燃眼眸闪烁了几下,“你今天心情不错。” 姜春想了想,眨吧着眼点头,“这么明显吗?” “何止。”陆燃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欢喜,微顿,“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手作拳状,轻咳几声才收敛一点。 有点心虚,姜春朝他摆摆手,“你背你的书吧。” 陆燃看了她好几眼,透明镜片下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了早读,姜春看着自己右边空空荡荡的位置,有点奇怪。 这家伙早上不是才见过面吗? 不过她没太在意,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教科书,圆润的拇指划过书侧,把里面夹着的纸张抽出来,确定没有遗漏后,将叠着有些厚度的纸张小心的折起来,这才跟着许清梦往办公室走。 姜春歪歪扭扭地靠在老温的办公桌边上,长腿随意搭着,听着老温和许清梦还没谈完,她微张着嘴打了个哈欠,伸手托住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检讨书。 “那你先回去,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老温解决完许清梦的问题,头转向了发呆的姜春。 老温虎着脸,坐直身子,“检讨写完了?” “那当然,我又不是新手。”姜春嬉皮笑脸,把手里整理好的检讨书递给他。 “哼。”老温又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本来也不指望她写完五千字检讨后能重新做人,老温随意的翻了几页,拿回给她。 “今天中午广播站是你值班是吧?” 姜春换个舒服的站姿,点点头。 “那正好,就今天中午,你给我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好好检讨。” “加上你打架那次,算是便宜你了。” “那次又不全是我们的错。”她垂着脑袋,有点不太情愿,“听你的话好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老温不想听她耍嘴皮子,每次听完血压都得蹭蹭往上涨,碰上这么个学生,他还想多活几年。 “行了行了,你给我回去。” 两人出了办公室,许清梦跟姜春也算比较熟悉,刚刚班主任教训姜春的话她听见了,找着话题跟她聊天。 “打架惩罚这么轻吗?”说完之后许清梦才意识到话有问题,连连摆手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我之前的学校打架是要被开除的。” “许偡衡他们喜欢用拳头打在看不到的地方。”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没有见过女生打架呢。” “梦梦你还挺可爱的。”看着许清梦粉白的小脸,忍不住捏一把过过手瘾,“女生打架都是用指甲的,大部分时候还扯头发。” “指甲……抓断了怎么办?”许清梦低头看看自己泛着光的指甲盖,想象指甲整个往外翻,血/淋淋的场景,身子一抖。 姜春起了坏心,悄悄绕到她前面,一张脸猛地凑到她眼前,尖锐的指甲闪着冷光,装作要抓花她的脸。 许清梦不防,尖叫一声,下意识闭眼往后退一步。 看着姜春憋着笑,许清梦微红着脸,扁着嘴,“你吓死我了!” 两人嬉笑着,没注意身边路过几个女生停住了脚步,为首的女生看见姜春,十指攥紧,姣好的面容扭曲变形,白眼恨不得翻上天。 “呦,这不是我们周大美人吗,今天好巧啊。”姜春扭了扭手腕,懒洋洋的跟她打招呼。 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不过隔着一米的距离,周长欢那双眼睛似乎浸了蛇毒,阴阴凉凉的盯着姜春那张脸,贝齿死咬住嘴唇,一副怨毒的模样。 姜春毫不避讳看跟她对视,两人距离很近,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眼神里的恨意,以及藏不住的恐惧。 怕她下一秒扑过来,姜春将许清梦挡在身后,防备的等着她的反应。 本来以为她起码会跟过去一样怼自己两句,结果周长欢只是忿忿看了她两眼,在原地跺了跺脚,攥着拳头带着小姐妹们憋屈的扭头走了。 回到班上,姜春就听见班上一群人圈在一起聊天,一个个面色红润,斗志昂扬。 跟打了鸡血似的。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姜好好。 加入群聊JPG. 她勾着一个女生的肩头,凑过去,“你们聊什么这么嗨。” “班长你回来的正好。”一个男生叫她。 一个女生笑的很开心,“周长欢呗。” 姜春“哦”一声,慢吞吞说,“我刚刚碰到她了,怎么跟吃错药一样。” “她呀,今天早上她又把自己作火了。”众人笑的很大声。 “她就是朵不折不扣的白莲花。”一个女生愤愤地说,“上次要不是被班长护着,我们几个女生还不知道被她欺负成什么样。” 姜春抢过陆燃桌面上的牛奶拆开来,“你接着说。”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小周同学的头号死敌,姜春简直太明白这人的性子。 表面上柔柔弱弱,实际高傲自大如公鸡,战斗力还极高。 “她怎么了?”她想半天都想不出来能有什么事情能让高傲如小周,萎成这样。 那人本想开口,似乎想到什么,愣了愣没敢往下说。 旁的一个人接她的话,“周长欢第二次告白又失败了。她威胁人家说不答应就从楼顶上跳下去,结果人家沈景明根本没理她,她又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灰溜溜下来了。” 脑补一下画面,姜春不厚道的笑出声。 她咬着牛奶吸管,正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暗爽,决定明天早上再多给沈景明买一个包子。 “她这也太不要脸了,之前就仗着自己是广播站站长欺压我们这些学妹。”女生又愤愤两句,“咱们班长比她厉害多了。” 说话的人被身边人扯两下,女生心直口快,抓了抓头,“班长,我们也就是说说。” 众人有点担心她,附和着,“就是就是,追不上咱就算了。” “要是沈景明敢这样对你,我们肯定帮你把他打一顿!”一个女生拍着胸脯保证。 “好看的男生哪里没有。”一个男生起哄,“是吧陆燃。” 陆燃直接一本书拍过去。 本来还想再问问具体细节来着,结果这群人死活不肯说,还换了话题。 加入群聊失败JPG. - 上午第四节 课打了下课铃,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吃饭。 熙熙攘攘的人群拥堵着往外挤,教室里的人瞬间减少,陆燃跟姜春打了声招呼就自己走了。他知道她今天中午广播站值班。 姜春站起来活动身子,对着许清梦说,“我今天广播站播音,可能没时间带你吃饭了。” “好。”许清梦想了想,圆鼓鼓的黑眼珠转了转,“那需要我帮你带过去吗?” 顾及她是转校生,姜春想了一会儿,她记得许清梦好像跟沈景明他们很熟。 眨巴着眼睛,有点不放心,呆萌的小白兔万一被人欺负就不好了。 思索间,姜春又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你和沈景明他们吃饭对吗?” 许清梦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姜春眼睛放光,两手一拍,正好。 “那你帮我买好,叫沈景明给我带过来就行。” “啊?”许清梦愣住了,有点犹豫,“我帮你带过来吧。他可能……” 姜春朝她摆摆手,“没事,你就直接说是我叫他的。” “他会愿意的。”她神秘一笑。 作者:我们沈同学会愿意吗? 我觉得并不会(摊手 这章评论24小时发红包~ 第8章 蓝花楹(1) 蓝花楹(1) 正午十二点十五分,老旧的音箱传出“沙沙”的声音。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中午好,阔别一段长长的假期,《校园之声》栏目又和大家见面了,我是播音员姜春。” 在微热的午间,少女的声音如黄莺出谷传向校园每个角落,让人不由放松神经,心旷神怡。 广播的女声混杂着轻柔的音乐,字正腔圆又如潺潺流水,叫人欲罢不能。 “很遗憾,今天的《校园之声》要和大家说再见了,我们下周二不见不散,拜拜。” 二十分钟的栏目时间是播音员每期都会掐好的,从来不会超时占用,姜春迅速摁掉话筒,将手里的讲稿扔在一旁,手指灵活的从中抽出自己手写的信纸。 食堂内人群渐渐散去,喧闹的嘈杂声渐渐冷清下来。 许偡衡黑着脸看着慢慢吞吞走过来的人,忍不住吐槽,“你属乌龟吗?吃个饭还慢慢吞吞的。” 端着盘子弯腰坐下来,许清梦早就习惯他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不是很想理睬他。 “我跟你说话呢许清梦。”许少爷看着她无视自己,心里很不爽,直接用筷子把她盘里的肉夹走,“你能耐了是吧。” “哦。”许清梦敷衍应一句,“我听见了。” 全程看都没看许偡衡一眼,明摆着睁眼说瞎话。 “景明哥。”她慢慢扒着饭,不太敢跟他对视,“姜春今天播音,没时间来食堂吃饭。” 沈景明吃着饭,忽地一顿,轻轻“嗯”一声。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让许清梦心里没底,有点纠结的说,“我待会儿有急事,你能不能帮我她的饭送到广播站去。” 还没等沈景明回答,许偡衡眉头先拧起来,“你能有什么事?待会儿要去干嘛?我怎么不知道?” 一肚子准备好的措辞被这人搅得心烦意乱,许清梦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抬头瞪他一眼,“要你管!” “你……”许偡衡的怒气值瞬间升高,这人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凶他! 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想闹得太不好看,索性霸道地拿走她刚买的牛奶,毫不客气的自己喝起来,目光挑衅的看着她。 许清梦没时间理他无聊的小动作,看向一旁的沈景明,粉唇微微抿着,杏眼里全是恳求。 她将已经打包好的塑料袋往桌面推,白色的塑料袋装着方形盒子。 许清梦搅着手指,终于鼓起勇气,对上沈景明漆黑的眸子,低声地说,“她今天早饭都没吃呢。” “自己不来吃就饿着呗,谁叫她不吃早饭。”许偡衡冷哼一声,“景明哪有时间理她。” 沈景明撑着头看着桌面上那罐旺仔牛奶出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低低地回一句,“我没时间。” 这算是明确的拒绝了。 没完成任务,许清梦有点沮丧,垂着脑袋埋头吃饭。 几人的餐桌在窗边,百叶窗户被打开,视野很好,偶尔能听见叽喳的鸟叫声,微风伴着悦耳的广播声往窗户里飘。 “各位老师同学你们好,我是高二一班的姜春同学。你们没听错,又是我。”愉悦的女生带着笑意,“今天在这里当着全校同学,发自内心的检讨我自己。” 女声似水如歌,微调带着软意,顺着微微细电流将声音传到每个人耳畔。突如其来的广播声让徘徊着的学生忍不住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听起来。 姜春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在周一晚上旷了晚自习,这个行为极其恶劣,被老师批评后我深深的检讨自己。” “万丈高楼平地起,水积成洋,沙积成塔,知识是学出来的,而我竟然找借口进行旷课,实在是罪无可恕。” 话音一转,姜春思索片刻,声音一本正经。 “但我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那么罪无可恕。” “因为我想逃课的原因很简单,只是教室太闷想出门遛遛。我虽然逃课,但是我觉得自己态度非常端正,我逃课没有离开学校,只是在操场上跑步,又有点倒霉才被抓的。这样说来应该也算可以原谅吧。” 语气带着思索,教室里稀稀疏疏同学听到这番话,都忍不住哄笑起来,听着声音大家已经能够脑补出这场画面。 广播接着念:“……本来我以我的身手是不会被巡逻老师发现,但是很不巧,我碰见了高二一班的沈景明同学。没错,就是那个人长得特别好看学习特别好的那个沈景明,他不仅用篮球砸伤了我,还把我旷课的事情供出去。” “我觉得我的灵魂和□□都收到了极深的伤害。” 女声轻描淡写着,听起来很无奈。 “我不怪他,谁叫我喜欢他呢。” 她长叹一口气,悠悠的说:“我深刻的认识到我的错误,我很抱歉。但我依旧想说,如果下次翘课还碰见你,沈同学,请你对我手下留情。” “好了,我的检讨到此结束。” “最后再播出一则寻人启事,请高二一班的沈景明同学听到广播后,尽快到广播站,姜春同学在找你。请各位同学听到后相互转告。谢谢大家。” 一本正经的检讨结束,广播没了声响,整个校园开始沸腾起来,吵吵嚷嚷的想要得到新一手资讯。而当事人还坐在食堂,脸已经黑的不成样子。 一旁的几人也没缓过神来,许清梦呆呆的看着沈景明,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 姜春这也太厉害了吧,想起今早她拿给老温检查的那沓信纸,检讨书还能这么玩儿的?!许清梦有点被她的操作震撼到。 她刚抬头,就看见沈景明起身,心里一紧,连忙提着袋子追上他。 “姜春真的没吃早饭,她会饿死的。” 声音很轻,沈景明站在原地没动,一张脸阴沉沉的。 见他这幅模样,干脆破罐子破摔,许清梦心一狠,直接将东西塞进他手里,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此时的姜春同学正托着腮,她半趴在桌子上,默默摸摸自己的肚子,拿手丈量一下,果然缩了不止一圈。 眼睛一眨一眨的瞧着窗户外面飘动的树叶,等待的时间似乎过去很久,她长叹一口气,有点沮丧。 在这儿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然,她去找找他?万一真生气了还得好一番哄呢。 这么想着,姜春正准备起身,就看见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广播站的工作空间不算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设备,两人站着身子,视线对上。 姜春看见他,眼睛瞬间就亮了,如夜里的燃起的篝火。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你再不来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她说这话的声音很轻,一点气势都没有,软软绵绵的尾音上调,好像在跟他撒娇似的。 沈景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双眼睛里无波无澜。 脸上挂着笑,姜春扯住他的袖子,凑到他身边,“你怎么又不开心了?” 沈景明的目光凉凉的,抿着唇站在原地没说话。 她垮着脸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又要亲你了。” “你敢!” 他微微有些恼,咬着牙。 “你看我敢不敢。” 姜春弯着眉眼,故意逗他。 一把抚开她不安分的手,迈着步子走了几步,沈景明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 他下颌绷得紧紧的,声音冷的出奇:“许清梦给你打的饭。” 瞧着他微微涨红的眉宇,嘴唇更是抿的泛白,知道他是被自己气着了,连忙凑过去哄他。 “你不喜欢我翘课,我以后就不翘了好不好?”姜春低声哄着他,“你看我也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检讨自己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你哪里在检讨自己!”沈景明侧头看着她,女生比他矮差不多一个头,短发垂下来看不见脸,微低的脑袋倒真的好像有几分委屈。 姜春扁扁嘴,小声开口:“我今天早上明明想叫你帮我看看的,我又没写过检讨书,还以为大家都是这么写的……” 一本正经的歪理看上去倒真像这么回事。 沈景明气急反笑,也不想跟她废话,“你吃饭吧,我走了。”说完,他抬着腿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姜春连饭也不要了,拦住他,脸一垮,皱着眉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什么好话都说干净了,你怎么还是满脸的不高兴。” 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眉眼往下垂着,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动物。 顿了顿脚步,他沉默好一会儿,紧抿着唇,“我本来就不讨人喜欢,你别喜欢就是了。” 话一说出口,沈景明觉得自己疯了,才跟她认识几天就能说出这么矫情的话。 “我可没那个本事,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姜春笑开了花,歪着脑袋看他,一双眼睛里全是缱绻的情意,“我就要赖着你,赶都赶不走。” 沈景明冷哼一声。 她的嘴一贯是能说会道的,花言巧语从来当不得真。 姜春见他面色缓和起来,迈着步子推他坐下,将塑料袋给解开,从里面拿出来两罐牛奶放到桌上。 大红色的包装,圆脑袋的卡通人物笑起来透着几分傻气,罐装牛奶拿在手里还有几分重量,姜春拿起一罐握在手掌心,试图将拉环拔掉。 铝制的封口有点难下手,姜春拨弄两下也不挣扎,直接递给他。 “你帮我一下。”她卷着声音看着他。 对上她无辜的眸子,沈景明叹口气,认命的帮她打开。 姜春按捺不住,端起来喝了一小口,牛奶进入口腔,她的眼睛瞬间眯起来,似乎一瞬间就满足了。 她眨眨眼,将另一罐没开封的也推给他,托着下巴看着他笑。 “这罐送给你。它可是我的宝贝,轻易不会给人的。”她舔了舔嘴唇沾上的奶渍,嘴角上扬起来,“不过你当然是个例外。” 迎上她的目光,沈景明低头看着浮出来的乳白色,鼻息间充斥着牛奶的醇香。他向来不爱吃这些东西。 “好喝吧!”姜春见他喝一口,迫不及待的问道。 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期待,沈景明微微别开头,忽略发腻的舌尖,将口腔的牛奶一口吞下。 “还可以。” 声音有点不太情愿。 作者:超级治愈、超级感动的一篇文!满星推荐!不看绝对后悔系列! 已经完结,可以宰了,书荒的宝贝还等什么~ 《野痞》/孟宋 >痞里痞气网吧老板×面冷心软纹身师 >男主浪的没边儿骚断腿×女主轻微自闭 >双向救赎慢生活老街里的市井烟火喜欢你抽烟时的那张朦胧侧脸,映着斑驳灯光。 喜欢你纹身时穿得黑色吊带,锁骨很性感。 还喜欢你打游戏,只在我店那个角落。 最喜欢的,还是你在我怀里,人事不省。 别人眼中的坏女孩,别人眼中的坏男孩。 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老板纹身!” 舒冬抬头,声音不冷不淡:“纹什么?” 宋风叼着棒棒糖,寸头带了几分痞, 他嘴角上挑,一步一步靠近。 “冬。”宋风贴近她耳边,指了指手臂。 舒冬微愣,扫了他一眼转身去准备东西,却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扭头…… “纹手臂不需要脱裤子。” “方便你发挥。” 一条幽静的小巷,一个温暖的小城故事 第9章 蓝花楹(2) 蓝花楹(2) 预备铃刚响过一声,陆燃曲指身后人的桌面,然后直着腿倚着桌子,另一只脚搭在后排的桌架上,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起来。 好几秒后,这人轻嘤一声,甩着头想埋下脑袋接着睡,凌乱的短发遮住脸颊,陆燃无奈的叹口气,伸手把她的头发揉的更乱。 “你是猪吗?”陆燃嫌弃看她一眼,“这么能睡。” “怎么能怪我。”微微打个哈欠,姜春睡眼惺忪,“这天气简直太适合睡觉了。” 她从桌子上睁开眼,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起来伸个懒腰,也跟着陆燃往外走。今天广播站值班,她回来连二十分钟都没睡上,这会儿简直是哈欠连天,全凭意念撑着往操场走。 初春的信城,下午两点的太阳打在身上暖融融的,和煦的柔风卷着新芽吹过。 简直是一天当中最舒服的时候。不过,碰上室外的体育课,就得另当别论了。 集合的哨声吹响,高一一班的学生迅速站好队,体育老师开始清点人数。 严严密密的队伍里,两人的声音微不可闻。 “待会儿我找机会溜了,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老温把我叫走的。”姜春侧着头,小声跟许清梦说着自己的小算盘。 许清梦不太敢,有点踌躇,“万一发现了怎么办?” “有什么好不好的。”姜春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安心,“这个体育老师是新来的,他又不……”认识我。 话音未落,人群外突然响起体育老师雄厚的嗓音。 “班长举个手。” 扯了扯嘴角,姜春低低“靠”了一声,认命地把手举起来。 “老师,这儿。” 新老师点点头,叫她出列,“你出来带着大家热个身,绕操场跑三圈。” 姜春满脸黑线,目光在一旁请假的体委和绷着脸的老师身上转一圈。 罢了,一脸生无可恋地甩甩手,转个身,抬着步子带大家开始慢跑起来。 今天下午上体育课的不止一个班,操场上还算热闹。 可惜姜春满脑袋都是瞌睡虫,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底泛出一层薄薄的泪,机械的抬着步子往前迈。 刚跑上没半圈,身后的许清梦就扯着她的衣服,小声叫她:“你看,咱们左前方那个班。” 姜春本来不太感兴趣,太阳晒在身上更是昏昏欲睡,她还是给面子的抬头看了一眼。 阳光很刺眼,大概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一群和他们一样着装的同学踩着塑胶跑道往前移动,只是轻轻一瞥,姜春就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她往后退一点,搭着许清梦的肩,有点抱歉地笑,“我先走一步了,梦梦你加油!” 说着,握拳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紧接着甩下她跑了。 许清梦:???!! 同一片操场上,沈景明跟着班上队伍慢跑着,身边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身影。 “沈同学你也上体育课啊。”姜春跟着他的步子,胳膊在身侧摆动,笑得很灿烂,“好巧啊,我也是。” 看起来仿佛真是个巧合。 “你们好。”姜春跟很自然的跟他们打招呼。 高二一班的同学想来也是好相处的,众人用一种“放心,我们什么都懂”的目光注视两人,笑眯眯的。 姜春并排跟着跑了一段,微微侧着头偷看他,男生似乎中午没有休息好,眼角微微带着倦意,两条抿着的唇线平增几分清冷。 姜春忽然停下脚步,拉住沈景明的衣袖,纤细的胳膊碰上他的手臂。 “你鞋带开了。”女生舔舔唇,看上去像好心提醒他。 沈景明微愣,停下步子低头看一眼,脚上的鞋带分明整齐的绑着。 再抬头,便对上一双狡黠的黑色眸子,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骗了。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们俩已经落出队伍之外。 沈景明气闷,“你骗我。” 顺着紧绷着的下颌往上,他抿着唇,一双眼睛里三分委屈七分恼火。 “哎呀,什么骗不骗的。”姜春歪着脑袋,曲着腿蹲下,将自己左脚的鞋带解开,下一秒,灵活的指尖又顺着原样绑回去。 女生的眼底很清澈,“你看,我只是口误,是我的鞋带开了,想麻烦你等我一下。” 空阔的操场上,两人突兀的站在跑道中间,飘过的好奇的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打量着。 许是太阳太烈,沈景明的面容微泛着红,垂着眼没看她,“我要上课。” “我在上课啊。”姜春也学着他的模样,绷着唇,“我可没有翘课。” 她眨巴着眼睛,表情很严肃。 缠着他算上哪门子课?简直是胡扯! 心里还憋着中午的气,沈景明不想理会她,转个身子,直接将脑袋扭开了。 姜春向来是没脸没皮的,她依旧笑嘻嘻地凑过去跟他打着商量。 严谨的校服拉链被拉至顶端,活像谁家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 “你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了,反正都是体育课,咱们比赛跑一圈怎么样?” 沈景明无动于衷,仍旧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来嘛来嘛~”声音带着诱哄。 当他是小孩子吗?沈景明拧着眉,冷哼一声。 在姜春的字典里,沉默和同意是能够勉强划上等号的。 简单粗暴地默认他愿意了,姜春拉着沈景明的手给他讲规则,“我说完一二三,然后看谁先跑完这一圈回到原地。” 沈景明垂眼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手指纤长,白中泛红,看上去与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同。明明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攥着他的手腕,肌肤的温度依旧变得炙热。 “预备!” 耳边传来轻盈的女声,沈景明叹口气,无奈的站直身子等她说开始。 结果这人还没开始数,一句预备之后,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她是无赖吗?! 沈景明抿着唇,瞧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只能抬起步子跟在她后面。 男生和女生的跑步速度完全不能比,才一个弯道,沈景明已经轻松追上她,犹豫片刻,他把速度放慢。 听着身侧男生微微的喘息声,姜春得逞的笑,“你看,你这不是就追到我了吗?” “不过,让你追我一会儿可真不容易。”她皱皱鼻尖,小声嘀咕。 声音再小也被身侧的人听个正着。 沈景明脸一黑,“你在胡说什么。” 姜春看着他,微微撇嘴,“我只是陈述一下事实嘛。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她顿了顿,眼里亮晶晶的,像是遗落的明珠熠熠生辉,“难不成,你想歪了?” 沈景明顿了顿,侧头看她一眼,脚下的步子加快,一会儿就把人甩的老远。 她们班比沈景明他们后跑,姜春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跑回班上的队伍,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低低叹了口气。 好笨啊,应该比谁更慢的才对,这样就能多缠他一会儿。唉,被自己蠢死。 远处那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已经看不太真切,想到他有些气恼的小脾气,忍不住笑弯了唇。 她抬头看一眼蔚蓝色的天际,站在原地,等着许清梦她们,回到自己班的队伍里。 她看着这些人的目光,有点毛骨悚然。 “你们什么表情嘛。” 众人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都懂。 众人一整个寒假基本上都过着享乐生活,三圈跑下来,脊背开始泛起黏腻腻的汗渍,站着轻飘飘的。大家都很喘,特别是排在最前的许清梦,瞧着她涨红的脸,急促的呼吸感觉只进不出,姜春生怕下一秒缓不过气来就倒了。 新老师不知道从哪个树荫下面冒出来,随便安排学生借去体育器材,又吩咐剩下的人自由活动。 大家松松散散的散开,许清梦去拿了个排球,想跟姜春两个人垫着玩。 球在两人之间来回不过几分钟,许清梦捡起不知道落空多少次的球,轻轻叹口气,走到姜春身边去。 这人明显心不在焉的,从头到尾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篮球场。 忽然一个女生手里拿着排球,朝她走过来。 “姜春,我们比一场。” 周长欢今天扎了个高俏的马尾,脸颊旁垂落几束散发,她本来就有一副好皮囊,这番颇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只是一双眼里全是忿忿,怨毒的眼破坏了一切美感。 仔细打量着她的细胳膊细腿,姜春挑眉,嘴角一勾,“好啊,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人。” 瞧着小周同学这幅来势汹汹的模样,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虽然是沈景明惹出来的桃花,但她还是很乐意出手解决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燃烧,噼里啪啦火星四射。这两张脸太引人注目,不消一会儿,周围已经拥上一圈吃瓜群众。 姜春两条长腿交叉搭在一起,摸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她,“但是比赛总得有赌注吧,要不然多没意思。” 周长欢咬咬牙,“那你说。” “要是你输了,你就不许再说你喜欢沈景明。”女声干脆利落。 “你!!”周长欢瞪着她,顿了顿,似乎下定决心,“好,那如果你输了,你也不许说喜欢他。” 这么大的姑娘怎么跟小孩一样幼稚,姜春撇撇嘴,“我不说喜欢他又不代表我不喜欢他。” 见她脸色微变,姜春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逗你的。” 作者:今天有点晚,抱歉。 本章24小时留评发红包~ 第10章 蓝花楹(3) 蓝花楹(3) 姜春往前朝周长欢走几步,脚踩在暗红的塑胶跑道旁的阶梯上,身子微微前倾,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面前的人。 她勾着唇,似笑非笑,“学姐,我可不会放水的哦。” 语气简直放肆又嚣张,听得人瞬间跳脚。 周长欢瞪着眼睛看她,这话实在是欺人太甚。 “姜春你别太过分!” 周长欢看着姜春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容,仿佛还没开始就已经笃定能赢她一样。她心里不禁冷哼一声,好歹她周长欢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各方面的培养课一应俱全,她这种大家闺秀哪里是姜春这样不入流的家庭能比上的。微微轻蔑一笑,待会儿要她好看。 这么想着,周长欢冷笑一声,“你说,我们怎么比?” 姜春想了一会儿,扬起下巴,语气随意,“那就每局五个球,三局定胜负吧。” 说着,蹦蹦跳跳地从水泥阶梯下来,完全没把周长欢的挑衅放在眼里。 众人好整以暇期待着这场比赛。 开始之前,许清梦有点担心,“姜春,你小心点。” 将手里的外套递给许清梦,姜春打个哈欠,语气慵懒,“她这三脚猫功夫,还不够我欺负几下的。” 在大家络绎不绝的加油声里,场面一度很激烈。 才十分钟不到,就已经分出胜负。 姜春的打法完全不是周长欢能够匹敌的。论技巧,周长欢完全能够胜过她,可她太野了,发球狠,接球更狠,隔着网飞过来的球力气大到骇人,她完全招架不住。 那双平时看上去没脾气的眼睛里,此时微微眯起来,锐利如狼,盯着她心里发寒,额间冒出冷汗。 “你耍赖!”周长欢涨红着脸,不愿意承认结果。 姜春潇洒的耸肩,转了个身子朝着围观人群,“你可以问问大家我有没有犯规。” 她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扬高声音,“我耍赖了吗?” “没有!”周围的女生连忙附和。 “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姜春走进她,拍拍她的肩头,嬉笑着脸,“愿赌服输哦,学姐。” “不要玩不起。” 女声的尾音微微上卷,轻描淡写的。 周长欢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声,好像全在嘲笑自己。她一张俏脸煞白,忍不住将手里的球往地上狠狠一砸,排球打在塑胶跑道上闷响一声,她攥紧了拳头。 随意的拨弄着垂落在脸颊旁的碎发,姜春听见身后的声音没回头,忍不住笑出声来,拉着许清梦一蹦一跳地往篮球场走。看着她吃瘪,心里堵了一上午的气才算是消散了些。 还没到篮球场就听见叫好的掌声,姜春迈着轻盈的脚步小跑过去。 篮球场周围的树荫比较浓郁,阴凉的暗影将整个观众席遮住大半,大家都扎堆围在这儿,看着球场上。 哨声响起,比赛刚好结束。 姜春倚着一棵树,隐约看见老师说了什么,场上一群男生瞬间被点燃,跟解放似的欢呼起来,勾肩搭背往观众席走。 一群人独独沈景明被体育老师叫住。 姜春站在原地,皱着鼻子等待,盯着抹线条流畅的脊背,眨也不眨。 “想什么呢。” 忽然感觉肩头被人拍一下,姜春抬头,陆燃整个人汗津津的,皮肤散发着热气。 她递瓶水给陆燃,鼻头微动,她有点嫌弃的往旁边靠,“你们刚刚在打比赛?” “不是。”陆燃接过她的矿泉水,额前全是汗珠,“我们中途被体育老师拉过来当陪练。” “全程简直被吊打好么。”一旁的男生接上话,“还好就打了一场,要不然我可遭不住。” “有这么惨吗?”姜春有点疑惑。 他们班的男篮水平她心里很清楚,在整个高一真的算得上是翘楚级别。 “比你想的更惨。”男生一副你知道的太少了的表情,对她做了个手势,“得分个位数比两位数。” “唯一的三分球还是陆燃进的。”男生苦着脸,本来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陆燃制止。 陆燃喝了一口水,表情很平静,“他们班下周好像跟外校有联谊赛,我也不太清楚。” 果然知姜春者陆燃也。 姜春瞥见老师走了,打了个响指,迈着步子就跑过去。 脚底踩着枯叶,树荫下偶而有风吹过,凉凉的,渐渐将急躁的毛孔舒张开来。 姜春听着他们正讨论着下周的比赛,刚下场的几个男生都有些狼狈,唯独他干干净净的,身姿颀长,只是背后微微汗湿。 趁着机会,她偷偷摸摸走到沈景明背后,微微踮起脚,白嫩的掌心捂上男生温热的眼眶。 “猜猜我是谁!”女声贴近他的耳旁。 姜春扭头朝他身边的同学悄悄使个眼色,一群男生看见她,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识趣的走开了。 耳边的女声带着低低的笑意,还有几分遮掩不住的小雀跃,沈景明没动,心里已经将人声对号入座。 “姜春,你松开。” 清润的嗓音让她一张脸瞬间垮掉,撅起嘴来,“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男生细密的睫毛刷着掌心,痒痒的,姜春有点舍不得收回手来。 她有点无趣,“都不配合我一下的。” 他知道这人跟个橡皮糖似的,难缠的很,甩都甩不掉,越和她争执她反而越来劲。索性不回答她,迈着步子,自顾自的找一个石椅坐下来。 姜春乖巧的坐在他身边,托着腮看他喝水,睫毛闪动。 男生指腹贴着瓶身,微仰着头,露出来流畅的下颌线条,水润的上半唇放入瓶口内,紧贴着瓶口,水顺着瓶身流入口腔,好看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看起来好诱人。 她下意识的舔舔唇,觉得有点口渴。 “我也想喝水。”她眼巴巴的看着沈景明,“我忘记买水了。”说着,还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唇瓣。 她的唇线很美,唇峰饱满,原本的嘴唇如两片带露的花瓣,此时微微干燥。 沈景明一顿,手指微微用力将瓶盖拧紧,站起身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回来,伸手帮她拧开。 瓶口的密封线被轻松拧开,发出清脆的声音,沈景明站在她面前,清瘦的身影将她笼罩着。男生抿着唇,将矿泉水递给她。 “给我喝了你怎么办。”姜春嬉笑着推脱。 沈景明神色漠然,听她说完,修长的指握住瓶身就要往回缩。 “没关系,你打球这么累,你喝这瓶。”姜春很善解人意地摆摆手。 话音刚落,她趁沈景明不防,一把拿走那瓶他刚刚喝过的矿泉水。瓶内残存着三分之一的水,光线透过水波折射出亮晶晶的波光,错落明净。 在沈景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随意的旋开瓶盖,粉唇贴上圆曲的瓶口,清甜的水流滋润着口腔,夹杂着丝丝甘甜。 掌心微微泛着汗,沈景明下颌顿紧,眼瞳里瞬间有些慌乱。 “这瓶水我喝过的。” 嘻嘻笑了两声,姜春端着瓶子摇晃两下,“我知道啊。” “水很甜。” 唇角微微上扬,漆黑的眼澄澈明亮。 沈景明耳朵涨地更红。 远处响起集合的哨声,姜春朝他挥手,“谢谢啦!” - 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教室里塞得满满的,大家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座位。 许清梦戳了戳姜春,见她抬头,指了指她身边空荡荡的位置。 “祝冬青一天都没来上课。” “老温好像跟我说他请假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姜春咬着笔帽,思索一会儿,“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男生真的是叫人琢磨不透。” 后排一个女生悄悄凑过来,“我刚刚好像看见他了。” “他来学校了还旷晚自习??!” 这个认知让姜春大为恼火,心里的小本本暗暗给他记下一笔。 数着指针一格一格的闪动,姜春手里的笔一顿,在卷子上落下个完美的句号。 生怕自己扑个空,她溜到最后一排的位置,手肘撑着窗台,仰着脑袋往外看。这个窗户正对着操场开着,可惜天色太暗,视线有点模糊。 姜春叫了一声最后一排的人,朝着窗外指了指,“你帮我看操场上有没有人在打球。” “班长你又要翘课啊。”男生有点憨厚,推了推眼镜。 “你话怎么这么多。”姜春抬腿踢他一脚,“我叫你帮我看有没有人。” 男生有点难为情,“我看不清。” 姜春:“……” 罢了,万事都讲个缘分,万一又碰上了呢。这么想着,姜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溜。 “我走了。”姜春戳戳陆燃。 陆燃转过身来,黑沉沉得眼里裹着墨,薄唇紧抿着,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姜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吗?” 两人对视好半晌,陆燃拧着眉头,沉声问道:“你作业写完了?” “没有啊。”姜春莫名其妙看着他,“你今天晚上怎么怪怪的。” 陆燃冷着脸,眼底微微泛着冷光,忽然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教室外拖。 “陆燃你大爷的,你弄疼我了!” 姜春跟着他走到一条昏暗的走廊上,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面前的人一顿,松开手,面对着她,一双眼看得她心里发颤。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最明白她的。 “你是不是又要去找他?” 这个他,没有明说,可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是。” 姜春不想骗他,很利落的承认了。 作者:想求个作者收藏QAQ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孟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N 1瓶 鞠躬~爱你们~ 第11章 蓝花楹(4) 蓝花楹(4) 走廊的灯已经年久失修,昏暗的走廊全凭折射的光线才得以窥见两个人影。 “你喜欢上他了。”陆燃声音低微下来,“对么?” 黑暗之中,陆燃抬眸看着她,后者淡淡抿了唇,瞳孔幽深,窥探不出分毫。 “我没有。” 红唇如魅,几乎毫不犹豫。 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意外,陆燃轻轻叹口气。 心里一涩,明明攒了许多话想要劝阻,此时却梗在喉咙。 一时间,两人缄默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 “好好,别去。”她听见他说。 “萸姨不会希望看见你这样做。” 姜春突然笑了,身侧紧紧捏住双拳,十指关节泛白。 “可她一定不希望他过得好。” 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染上几分猩红,她的语速缓慢而平静,“陆燃,我恨他们。” 陆燃心下骇然,修长的指按在她的手上,一点一点将她攥紧的拳松开。 他自嘲一笑,又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颓然,“好好,我不希望你后悔。”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去,怕她再也不能回头。 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无归期,只有他能看懂她眼底的灰烬。 “她的命总该有人来偿还。”姜春一字一顿,看着陆燃泛白的脸庞,低喃一句,“哪怕最后是我。” 女声尾音微不可闻,陆燃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语。 姜春迈着步子走近他,白嫩如葱的指尖搭上陆燃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我走了。” 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老调子。 陆燃的目光紧紧凝着她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拐角处,万千思绪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抬着步子走出去。 两人走后,黑暗的走廊更加空寂。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目光讳莫如深,隐约能看见他嘴角噙着笑,好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 走出教学楼的姜春心情超级不好,陆燃的话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烦躁的甩甩头发,还是抬脚往操场走。 大老远望过去,姜春就看见寂静的篮球场上,一个身影在移动穿梭。 她没发出声响,佝偻着身子往前迈,悄悄的蜷腿坐在草地上,暗色的树影很好的将她遮挡住。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若非有心,轻易看不见她。 篮球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场上那人微弯着腰,篮球在他手下飞旋,似乎着魔一样,纵身一跃,随着身子向上跳动,把手轻轻一翻,球进了篮筐,发出“哐当”一声。 一套动作下来流畅又严谨,姜春忍不住弯着唇。 她睁着漆黑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人忽然站直身子,他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腕,抬脚便往这边走。 心下一顿,她不敢乱动,身子往树后缩了缩,屏住呼吸,妄图给他一个小惊喜。 “你找我有事?”声音在头顶响起,没有起伏。 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球鞋,亮眼的白色在昏暗中特别明显,顺着长腿往上,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容,带着几分运动过后的舒畅感。 姜春干笑两声,有种被抓包后的心虚感。 见他睨着自己,心下定了定,姜春笑容灿烂,“我来给你加油啊!” 沈景明抬眸看她,眉头紧锁,“你又翘课了吧。” “……” 姜春鼓了鼓腮帮子,“你就当我请假了嘛。” 话一顿,她有点不太高兴,语气全是埋怨,“还不是怪周长欢,我都没看到你今天打球。” 语调卷着几分女儿家独有的娇气,听起来气呼呼的,好像真的错过了不得了的大事。 沈景明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我打球又什么好看的。”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要补回来。”姜春嚷嚷着,忍不住耍起无赖。 她撑着地,想要从草地上站起来,结果脸一僵,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扁着嘴,“我腿麻了,你拉我一把。” 对方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沈景明忍不住勾了勾唇,拉住她的胳膊。 肌肤相触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属于女生般细滑的触感如烫手山芋一般摩挲着手心,心一慌,迅速松开她的手腕,脸色不太好看。 姜春甩着腿,拍了拍身后黏着的杂草,不安分的小心思又迅速飞涨起来。 她使坏般地凑过去,没脸没皮地搂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 “你就当我不存在嘛。”姜春抓着他的袖子,兴致勃勃地拍手,“作为你的一号粉丝,我绝对不捣乱。” 一双瞳孔明亮澄澈,目光无畏,一副赖着他的模样,沈景明不敌,只垂着眸微微叹口气。 落日尽头的傍晚,两个人的篮球场再次热闹起来。 场上,沈景明有点心不在焉,微微侧头,看见不远处的女生,面若桃李,眸光潋滟,此时正托腮看着他,一双眼亮的惊人。 他抿着唇,微微心定,他娴熟的运着球,鞋底摩擦着地面,后腿微微发力,轻轻一跃,腾空投进一个球。 篮球打在篮筐上“砰”一声响。姜春甩着手,欢快的小跑过去。 “你真是太厉害了!”她拍着手,笑盈盈的。 “本来我心情很糟糕的。”姜春顿一顿,眼底全是笑意,“但是我一看见你呀,整个人就开心的冒起泡泡来,你一定是可乐做的。” 沈景明没接话,只当她又是不知哪儿学来的花言巧语。 “我回家了,你乖乖回去上课。”他垂着眸,将手里的球装起来,单肩背着包。 姜春“啊”一声,小脸瞬间垮下来,跟在他身后,撇撇嘴。 她没有假条,保安大叔不会放人的,但是大门不行还有其他路。 “我走了。” 沈景明停下步子,侧头跟她说一声。 姜春瞪着眼睛看他,气鼓鼓的,“不行,你得跟我一起。” 她一顿,语气带着诱哄,“我带你尝试新的方式。” 沈景明莫名其妙看着她。 几分钟后,学校某个角落里,沈景明看着面前的石墙,脸黑下来。 “我有假条。”所以为什么好端端的不走大门? “你有假条可我没有。”姜春一跺脚,立刻扁了嘴,“这里晚上很危险,万一发生点什么你明天可就见不到我了。” 沈景明听着墙外喧闹的鸣笛声,“翻墙违反校规。” “我知道我知道。”姜春敷衍着他,将角落的砖块堆在一起,“抓紧时间。” “我不会爬。” 他抬头看着又些高度的围墙,抿起唇,眼底全是抗拒。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喊声雄厚的喊声,“谁在哪?” “快,手给我。”姜春故意吓唬他,“被抓着可是直接记大过的。” 沈景明咬着牙,朝她伸出手。脚步声越来越近,姜春心一紧,连忙抓住他的手往上拉,看着他安全落地才安下一颗心。 听着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用脚尖抵住墙,手撑着墙沿一个翻身,衣角划过墙头,轻松熟练的翻了出去。 双脚落地,姜春呼出口气,抬眼间才发现这人压根没等自己,自顾自的往前走,像是恼极了。 不就是陪她翻了个墙么,怎么至于生这么大气。 姜春看着他越走越快的背影,颇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她忍不住笑了笑,小跑追了上去。 这条马路拐个弯便到他住的小区,姜春在他进门前终于追上他。 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结果被人毫不留情地甩开,她倒也不恼,笑眯眯的往包里翻东西。 “我想哄你开心来着,可你都不等我。”她的语气有点委屈,又好像带着笑意,“你看,你不高兴了,心疼的还不是我?” “谁要你心疼。”沈景明别过头,冷声说道。 姜春将一把东西塞进他的手里,连声应着他,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这个是今天的姜好好,送给你啦!” 塞给他的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被透明的保护膜裹着,花束包扎的手法有点青涩,能看出来主人将它保护的很仔细。 抬头再看向她,澄明的眸子里在路灯下闪着光,像是满眼的星河,一双眼里都是他,情意满溢出来。 “沈同学明天早上见。” 沈景明忽然回头,看见路灯下小小的她,鹅黄色的衣服衬的她整个人柔和起来,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笑,不知道怎么,心莫名一软,有个地方抑制不住塌陷下去。 “对了,到了周五要记得我的手机。” 手机被没收之后,学校代为报管一周。 沈景明低低应了一声,眸里墨色翻涌,捏住花束的手猛地收紧在身侧。 也许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人一直缠着自己不过是因为她的手机罢了。当她拿到自己想要的之后,一切就会恢复如前了,也好。 明明应该轻松,可心里想是压着块石头,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垂着头看向手里的向日葵,小花瓣是淡黄色的,像极了她今天的衣服,上面插着一张卡片。 “嘘,向日葵悄悄告诉你,今天也很喜欢你哦~” 尾巴上的小波浪带着几分俏皮。 只一眼,他便知道,这是她的字。 姜春回到家后,实在饿的不行,跑到厨房煮了个面条。 小白从阳台上跑进来,嘴里咬了个东西,看见她的身影撒着腿跑过去,在她脚边打了个滚,一个劲儿往她身上嗅。 姜春有点嫌弃的往后避,把它嘴里的东西拿走,“小白你脏死了。” 紧接着她又控制不住撸着小白背上的毛,一向顺滑的毛发又些暗淡发黄,“该找个时间带你去洗澡了。” 她收拾东西准备洗澡,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上面的字迹与那束向日葵的相同。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这是向日葵的花语。姜春嗤笑一声,将卡片撕碎,任碎片随意飘进垃圾桶。 刚从浴室出来,姜春就发现她放在门口的拖鞋一只不见踪影,她穿上剩下的一只,一瘸一拐往沙发上蹦。 恶狠狠的喊一声,“白白!” 听见声音,小白耷拉着脑袋,咬着拖鞋从桌下钻出来,将嘴里的拖鞋放到她脚边,乖乖的趴着不动。 家里很静谧,能听见壁钟一格一格的闪动声,也能闻到周围邻居的烟火气。 姜初实年纪小,这个点已经睡着了。姜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很安静,可她丝毫不觉得冰冷。 所有她爱的和爱她的都在这间屋子里,这是她最安心的地方。 “白白。”姜春忽然唤它一句。 小白搭起前肢,尾巴晃个不停。 女生蜷在沙发上,身上是沐浴过后好闻的味道,盯着它黑黢黢的眼睛。 轻柔的女声在房间响起,“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小白呜咽一声,往她的膝头蹭了蹭,似是应答。 作者:感谢小天使:孟×1 地雷、SImple ×1 地雷 第12章 粉红雪山(1) 粉红雪山(1) “后来,别人问我春天的来历,脑海里总是出现每天清晨里她言笑晏晏的脸。她是所有的春天。——《沈景明日记》” - 周五的学生总是格外兴奋,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计划周末的活动。 “姜春,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啊。”姜春拉好书包拉链,单肩背着往外走。 “那明天你陪我去买书可以吗?”许清梦挽住她的臂,眨眼看着她,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 两人走出班门,整个校园洋溢着欢声笑语涌入耳内,姜春点头,随口答应下来。 忽然想到什么,姜春看她一眼,“你这是打什么歪主意呢。”说着,作势要掐她腰间的软肉。 许清梦笑着投降,指尖摁着肩带,小声撇嘴,“我就是不想和许偡衡单独出门,每次他都莫名其妙生气,黑着个脸。” “你怎么这么怕他?”想到每天中午许偡衡那张臭脸,姜春就上火,偏偏主人公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 “他是我未婚夫啊。”许清梦无所谓地抿着嘴,似乎只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除了忍他也没别的办法。要是他告状,我就没好果子吃了。” 姜春看着她脸上扬起笑,忍不住捏住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柔软细腻。 “要我也有你这样乖巧可爱的媳妇儿就好了。”说完,指尖滑落至她白嫩的下巴,流氓似的勾起,隔着空气轻轻一吻。 “姜春你个讨厌鬼!”许清梦瞬间红了脸。 语气又软又萌,姜春忍住心里萌生的冲动,顺着人流往下走,两人嘻嘻哈哈出了教学楼。 一转过扶梯,姜春就看见两个男生站在花坛边,微微垂着头低声说什么,男生颀长的影子和树影在地上重合。 不论在哪儿,他从来都是月亮,高高的挂在夜空,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眼底一亮,姜春朝他挥手。 “沈景明!” 大老远就听见她的喊声,沈景明站直身子,看着她小跑过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许清梦。 女生背着书包,腰间依旧围着不爱穿的校服外套,两只衣袖绑在一起,看起来不太着调。 “你在特意等我吗?”姜春凑近他,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冷香。 感受到腰间的痒意,沈景明一把将她不□□分的手拍开,避着她往后退半步,脸颊染开红晕,瞪着她。 “你别闹。” 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穿梭着,偶尔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只是表达一下同学之间的友好关系。”姜春小声的说,“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景明扫她一眼,习惯性无视她的话,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 “你的。”他把那只手机物归原主。 银色的机身套上粉色的毛茸茸外壳,颇具少女心的小粉球躺在男生掌心格格不入。 有风吹过来,耳边的碎发抚在脸颊上带起痒意,指间微动,姜春不客气的拿过手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如同昨晚那支向日葵一般,惹人心热。 姜春摁着开机键,屏幕亮起光,右上角的电量格显示着微弱的信号。 姜春拍拍他的肩头,神情愉悦,“咱们沈同学果然说话算数。”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姜春朝他们挥手,“沈同学再见!梦梦再见!” 说完,她一蹦一跳的朝着校门口一侧走去,慢慢淹没在人群之中。 沈景明微皱着眉,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越走越远,心口堵得慌。 “别看了。”许偡衡出现在他身侧,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嗤一声,“像她这样的女生谁知道背地里……” “阿衡。”沈景明开口打断他的话,眼底平淡无波。 许偡衡拧着眉,到底还是把嘴边的话又收回去。 一旁的许清梦眼睛瞪得很圆,鼓着腮帮子看他,“姜春人很好的,我不许你说她坏话。” 兄弟不让说,没关系,他可以闭嘴,但她许清梦算什么,什么时候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许清梦!”许偡衡阴狠狠的看她一眼,“才转学过来一个星期,你的胆子就这么肥了。” “有本事你叫太太把我送回去!也不知道当初是谁非逼着我转学!” 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一向小绵羊的许清梦硬是反驳他一句,小脸涨红。 - 姜春说有事是真的有事,她回家把手机充上电,果然看到屏幕弹出来一条转发新信息。 信息是十分钟前的,没想其他,她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那头接得很快。 “喂,你好。” 对方应了一声,周围环境似乎有些嘈杂,过了几秒,对方换了个角落,“你好,请问是姜初实的家长吗?” “我是。”姜春指尖的月牙泛着白,“您说。” …… 两个小时后,姜春拎着姜初实从学校里走出来。 “姜初实。”姜春扯了扯他的卫衣帽子,“你干嘛欺负人家小姑娘?” 小少年耷拉着脑袋,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不是吧,你姐我都不愿意说吗?我好歹也在办公室挨骂了一个多小时诶。”姜春揉揉站到酸胀的小腿,龇牙咧嘴的。还别说,挨骂真不是人能干的活。 小少年走在她的前面,这两年他长得很快,现在差不多到她肩膀的高度,姜春忍不住揪着他的头发,“人家是小姑娘嘛,你是男子汉,要学会怜香惜玉懂不懂。” “我知道了。”姜初实抿着小嘴,有点嫌弃她的聒噪,“姐你好吵。”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我也很辛苦的好吧。”姜春气不过,两只手蹂/躏他的婴儿肥。 这小子果然越长大越欠揍。 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姜春看了眼街角,忽然站定脚步,掏出手机看了看。 屏幕在夜里闪着刺眼的光,锁屏界面空空如也。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没有,姜春微微叹口气。验证消息里一直弹出提示框,她不死心,拇指不停摁着,一口气发送很多条。 “姐。”身侧的姜初实拽了拽她,指了个方向,“我想吃那个。” 姜春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那家卖香酥鸡的小店,店里人影闪动,很是热闹。 排了十几分钟长队,两人从店里出来,姜初实看着她手里拿着好几份,有点莫名其妙的,“你买这么多干嘛,晚上妈妈又不回家吃饭。” 姜春敲他的脑袋,不紧不慢地说一句,“有人喜欢吃呗。” 嗅了嗅手里的炸鸡块,姜初实想到家里孤苦的小白,目光了然,接过姜春手里的袋子,乖巧地跟在后面。 弯弯绕绕拐过几条马路,傍晚的人群不断穿梭在人行道上,走过一个个红绿灯路口,身边的建筑越来越陌生,姜初实打量着周围,停顿了一下,“姐,这条不是回家的路。” “我知道,我们待会儿再回家。” 姜春拎着他,小少年身上没有几两肉,轻飘飘的,夜晚的风吹着有些凉意,他将帽子扣在头上,遮住脸侧的耳朵。 “可是我饿了。”姜初实低头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 “不是买了香酥鸡吗?” 姜初实看着马路旁来来往往的行人,脑子忽然浮现出蹲在街头狼吞虎咽的流浪汉,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蹲在路边吃东西,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姐。 又走了一段路,姜春终于停下脚步。她靠在围墙边,指尖敲击着屏幕,心里也在打鼓。 姜初实抱着书包,凑到姜春脚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区雅致又不失高贵。门口的保安将大门守得严实,进进出出的车辆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透着昏黄的灯光,鳞次栉比的房屋露出脸,饶是他年纪小,也能感受到气势逼人。 抿了抿唇,姜初实往后缩,“姐,你要进去吗?” 进去了也不知道他住哪儿。 姜春叹口气,揉了揉他细碎的发顶,“再等等吧。” 周围人影绰绰,路边的街灯照亮人海,如金色的蒙上一层薄纱,迈着仓促的步子,似乎人人都有家可归。 “姐。” 姜初实捶捶自己又些酸累的大腿,忍不住又扯着她的衣角。 低头对上他可怜委屈的小眼神,心里叹一口气,无可奈何,打算就此作罢。 她牵起姜初实的手心,“回家吧。” 天色沉沉,保姆把饭做好后便安静的离开,整个屋子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窗外的霓虹折射进屋内,暗色爬满墙,更显冷清。 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满足这样的寂静?沈景明凝着手里的书页,半晌没有翻动。 他抬眼,忽地瞥见茶几上那支花,保姆给花瓶换过水,嫩绿的茎杆浸泡在水中,花绽得娇艳欲滴,不由得,脑子里浮现出那双潋滟的眸,一眨不眨凝着他,言笑晏晏。 下一瞬,变换成那抹毫不留恋的背影,衣角被风吹起,人再也不回头。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发出几声震动,在空寂的客厅无限放大,吵得人心烦。 沈景明不想理会,他微靠着沙发,两指揉捏着眉心。这个点会找他的,想来也知道是谁。 心中烦乱,堵着一阵郁气,沈景明合上书,索性换鞋出门。 作者:本章评论24小时送红包~ 第13章 粉红雪山(2) 粉红雪山(2) 斜阳下的光亮映在白墙,路边的鸣笛声不断,不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闪烁着。 姜初实听见她发话,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他把小肉手塞进姜春手心。 “小白肯定也饿了。” “是你馋了吧。”女生传来嘲笑。 姜初实有点恼羞成怒,“我才没有!” 两人没走几步,路过一家便利店,姜初实转着黑溜溜的眼睛又不肯走了。 路干道两旁栽种着有些年岁的树木,立春过后陆续抽出新芽,街边散步的人群渐渐多起来,两人僵持不下。 “姐,我觉得炸鸡和可乐很配。”他目光炯炯的盯着玻璃柜里排列整齐的货柜,尝试说服姜春。 脑袋里咕噜咕噜冒起泡泡,姜初实咂咂嘴,“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也买一点可乐?” “这是个疑问句吗?”姜春看他一眼,眼里全是嫌弃。这家伙现在越学越精。 “老师今天上课说了,我这叫设问句。”他煞有其事的晃着头。 姜初实知道她这是答应了,美滋滋地从她口袋拿了钱,哼哼唧唧迈着短腿往便利店里跑。 姜春颇为无奈,双手环胸,靠在树下等他出来。 罐装可乐摆在最上面一格,姜初实踮起脚尖也差段距离,努力勾着几次都没成功,他正想回头叫姐姐帮忙,一只手帮他拿了下来。 液体随着罐身轻轻涌动,铁罐捧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姜初实舔舔唇,“谢谢哥哥。” “不客气。” 身后颀长的身影回他一句,修长的手越过他的头顶,伸进柜格,拿了一罐饮料。 姜初实有点害羞,踌躇一下,扯了扯男生的衣服。 “那哥哥可以再帮我拿一罐红色的牛奶吗?”他顿了顿,“就是你手上拿的这种。” “这个吗?”男生不以为意,帮他重新拿一罐。 “谢谢哥哥!” 两罐沉甸甸的饮料拿在手里,姜初实软软的耳朵染上红晕。他道谢之后,抱着两罐饮料就要转身走,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一个人进来。 女生一只手撑在腰间,表情不太耐烦,“姜初实你是属乌龟的吗!慢死了。” 听见声音,沈景明一怔,转头正好看见她,眸光微微闪动。 便利店的置物架将那人的身影挡去大半,黑墨的风衣套在身上更添几分沉稳,姜春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上他,有点惊喜,目光流转间,她聚起明媚的笑容。 “沈同学好巧啊!”姜春嬉笑着,凑上去跟他打招呼,指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讶然,“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喝这个牛奶了?” “我想要的没有了。”沈景明神色漠然,指尖顿了顿,又补一句,“随便拿了一罐。” 姜春“哦”一声,没太放心上,正想要接着说什么,衣角传来一股拉力,她扭头看过去。 姜初实抱着两罐饮料缩在她身侧,闷声对她说:“姐,很晚了,咱们走吧。” 她安抚的摸了摸姜初实头上的毛,给他俩相互介绍。 “姜初实,我弟弟。”她对沈景明说。 “沈景明。”姜春扭头拽着弟弟的帽子,“你要叫哥哥。” 沈景明微垂着眼帘,面前这两张脸的五官有几分神似,他刚刚倒是没注意看。此时的小不点正抿着唇,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一脸防备,全然不似刚才害羞的神情。 “你好。”沈景明礼貌的点点头。 他伸出手想摸摸姜初实,结果小少年往姜春身后一缩,扑了个空,一脸闷声闷气的。 姜春拎着他,挠挠头,有点支吾,“我弟弟他性格是这样,你别介意。” “没事。” 沈景明笑了笑,迈着步子到柜台付了钱,拿着那罐饮料往外走。 “姐。”姜初实靠近她,低声为自己辩白,“我就是不太喜欢他,感觉他不怀好意。” “你还知道什么是不怀好意?”听着好笑,姜春捏了捏他的脸,“脑袋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 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 姜春跟着沈景明的身影出了便利店,姜初实不情不愿的在后面跟着,五官皱在一起,委屈的要命。 “你是看到微信了吗?”姜春模仿他迈着步子走,声音低微下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什么?”沈景明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她。 姜春“啊”一声,脸瞬间垮下来,“你没有都没有看微信吗?” 沈景明没说话,抬着眸看向她,女生比他低大概一个头,低头能看见她小小的发旋,白嫩的脖颈微露出来,泛着光,被晚风吹拂着。 睫毛微微闪动着,他避开眼。 她接着嘟囔,“我还特地找梦梦要了你的微信,给你发了好多条信息,以为你看见了。” 沈景明走在外侧,避着人流,他又听见身边人说,“我等你好久,差点就错过了。” 此时她垂着头,有些丧气,语气低落。 他一怔,背脊僵硬,脑海当中似乎有画面重合起来。 “我不知道。” 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 “但我们还是遇上了。”姜春很快释然,眉眼间沾上笑意,“说明不管怎么样,兜兜转转我们还是会碰见的。” 女生的红唇一张一合,沈景明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后移开。 “你等我做什么?” 接触到他的视线,姜春这才反应过来,有点懊恼,扭头姜初实书包里掏东西。 香酥鸡一直放在包里裹着,拿在手里还有余温。 姜初实可怜巴巴拉住她的手,妄图制止她,“小白怎么办?小白要饿死了。” 都是它自己欠的债。姜春随意的敷衍他几声。 姜初实知道他姐是死脑筋,只能忿忿的盯着沈景明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连小白的口粮都要抢走,以后说不定还会把他姐抢走。想到这,他看向沈景明的目光愈发不友善。 顾及不上姜初实的小脾气,姜春转头,将袋子递到沈景明手上,“我记得上次你说喜欢吃,我特地买的。” 这人眼底洋溢着浓浓的情意,像是满天璀璨的星光,刹那间迸发出来。 “谢谢。” 心微动,指尖微曲着搭在腿侧,他脸部的线条柔和几分。 姜春脚步往前,忽然凑近他,单只手托着下巴,“那作为谢礼,你明天出门陪我怎么样?” “……”冷静。这人得寸进尺又不是第一天了。 沈景明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凹陷的位置跳动不停,微蹙起眉。 姜春歪着头,做了个“四”的手势,“我保证,绝对只是单纯的陪同,不打任何歪主意。” 见这人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她把事情的缘由说出来。 “许清梦约我明天陪她,可是许偡衡也会跟着,那我岂不是很尴尬。” “虽然我也很想跟你单独约会的。”姜春有点惋惜,眼底全是遗憾。 沈景明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薄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甩开她就要扭头走。 见着他的眉头又皱起来,姜春连忙凑上去,没脸没皮的搂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 “我错嘛,我不胡说八道了,你别生气嘛~” 沈景明微恼,下意识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瞪着她。 两人僵持好半晌,他沉默后开口:“明天几点。” 姜春知道这是答应了,立即喜笑颜开,“八点多九点吧,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瞧着她眉眼间瞬间发着光,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沈景明也忍不住弯了唇。 回到家,沈景明将今天晚上那支花同先前两支插在一起,玫粉色的康乃馨倚着花瓶壁,给死气沉沉的屋子增添些生气,流光溢彩,十分融洽。 他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勾起出门前放在沙发旁的手机,指尖点开,果然看见朋友一栏里弹出来的无数条好友申请,都是来自同一人。 【沈同学】 【沈同学你在吗?】 【沈同学你考虑出门扔个垃圾吗?】 【沈同学我腿麻了,你怎么还不下来?】 【……】 无厘头又絮絮叨叨的一堆话,他几乎能够想象的到她打下这些话时脸上皱巴巴的表情。 茶几上的鸡块还散发着诱人的味道,空气中混杂着微不可闻的花香。 心里莫名柔软几分,沈景明忍不住勾起唇,点了通过。 他原本只是碰着运气,却也没想过真的能碰上她。 或许像她说得这般,他们兜兜转转总会遇见的。 这天夜里,他睡得很沉。 又梦见了很久没有梦见的人。 嘈杂的马路边,小姑娘绑着精致的马尾辫,一袭小碎花的绑带裙,黑色的小皮鞋在脚尖闪着光,像极了童话故事书里的公主。 小女孩儿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隔着厚厚的车窗,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拜托司机叔叔将窗户摇低些,踌躇着伸出手给她递一颗糖。 妈妈常教他,东西要和小朋友分享。 果然,她走过来,肉肉的小胖手拿走掌心的糖果。她腼腆的朝他笑,软声问他能不能多给一颗。 他答应着。结果这人垫着脚,伸手将他手里的一盒糖都给抢了去。一双明眸瞪的老大,朝他做个鬼脸,嬉笑着跑走了。 作者:对不起大家,今天又晚了。 本章评论24小时依旧送红包~ 第14章 粉红雪山(3) 粉红雪山(3) 春分刚过,白昼渐长,天光大亮。 床头的闹铃指针滑至六刻度,只一响,床上的人坐起来,将闹铃掐灭。 窗帘拉开,光线瞬间铺满房间,沈景明穿好拖鞋往房门外走,正好碰上刚进门的中年女人。 “莫姨早上好。”沈景明叫了一声。莫姨是一直照顾他的保姆。 “小沈起床了。”中年女人看见他微愣,笑了笑,“今天周末,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今天有事出门。”沈景明倒杯温水,在沙发上坐下来,“对了,中午不用做饭,我不回来。” 莫姨应了声,提着两大袋菜塞进冰箱,转身进厨房做早餐。 待她端着早餐放在餐桌上,正好瞥见男生穿着灰白的睡衣,衣柜门打开,整齐的衣架挂着不同风格的衣服。少年手里拿着两件衣服,看上去犹豫不决。 “黑色的针织好看。”莫姨笑眯眯的,“但小姑娘应该更喜欢黄色的那件。” 闻言,沈景明莫名红了耳根。 “谁管她喜不喜欢。”沈景明将两件都挂回去,不经意间张唇,“我只是拿出来看看。” “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莫姨不懂。”莫姨含笑看着他。 他换好衣服后出来,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人,黄色的针织衣摆宽松,带着休闲气息,像是谁家的俊俏少年,平增几分少年气。 莫姨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就走了,手机在桌上“嗡嗡”不断震动,沈景明迈着步子过去,冰凉的机身触及手心。 屏幕亮起,是姜春的语音通话。 他抿了唇,指尖滑向绿色。 “喂~” 听筒传来女生软绵绵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沈同学你起床了吗?” 对方传来窸窸窣窣的杂音,她好像浅浅打了个哈欠,接着说,“现在快要八点了,你可别忘了我们今天要出门的。” 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话语间却带着几分凉意。 “知道了。” 听筒传来她哼哼唧唧的鼻音,“那我们一会儿见!” 沈景明“嗯”一声,便将电话挂断。 脑袋埋回被窝,姜春握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昏沉的睡意又将要淹没大脑,小白趴着他床头,热乎乎的舌头舔了舔她露在外面的手指,姜春才翻个身,好半晌才迷迷糊糊爬起来。 脑袋回荡着男生清润的嗓音,姣若云间月,姜春挠了挠凌乱的头发,痴痴的笑起来。 和许清梦约的是九点整,姜春立在小区旁的围墙边给沈景明发微信。 【姜好好:王子已经在等公主啦~】 【姜好好:请问公主准备什么时候下楼?】 手机很快震动一声。 【沈:好好说话】 聊天框里,冷漠的回复连标点都没有带。真是不解风情。 嘟囔几声,姜春跺了跺脚,换了个站姿,她今天穿了条白/粉色的碎花裙,裙摆虚虚掩过膝盖,外搭着酒红色的针织开衫,清纯露着几分妩媚。 正想接着回他一句,姜春就见着这人迈着步子朝她走来。 男生走向她,柔亮的黑发贴着俊雅的面容,黑色的针织上衣在光线下笼上一层绒绒的暖意,风姿独秀。 姜春朝他招手,好像绽开的玫瑰,笑意写在脸上,嵌进浅浅的梨涡。 待人走到跟前,姜春勾着指头叫他低头,“我跟你说件事。” 沈景明微愣,面前这人眼里似乎挂着两半月牙儿,一袭长裙遮住她姣好的身姿,酒红色更衬肌肤如雪。 “你低头嘛。”姜春在他脸上转几圈。 沈景明抿着唇,低头靠近她。 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浅浅的阴影,圆领的上衣修饰着白皙的脖颈,姜春能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 姜春凑到他的耳边,隐约能看见耳朵上微不可见的绒毛。 她轻轻的说:“今天莫名觉得你更帅了。” 怔愣间抬头,沈景明正好对上她含笑的眸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明眸皓齿,目光流转间,动人之极。 心一颤,瞬间避开她的目光,沈景明垂了眸子,越过她径直往前走。 “你等等我嘛~” 姜春抬着步子追上他,摸着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平时你也很好看,但是你今天特别特别好看。”她嘴里依旧叽叽喳喳的,“我一向不说假话的。” 沈景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你满嘴的花言巧语是跟谁学的?” “我无师自通的。”姜春托着腮帮子认真思索片刻,“每当看见你,我就想把全世界的情话都说给你听。” “还有啊,应该叫甜言蜜语才对。”姜春皱皱鼻子,有点不满意他的说法,“我明明都是真心实意对你说的。” 沈景明揉了揉眉心,颇有些无奈,“你耍无赖的本事倒是厉害。” 这怎么能叫耍无赖?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想看见你。”姜春下巴翘起,满脸认真的侧着头看他,“这怎么能算无赖。” 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 谁家的人会整天把喜欢挂在嘴边的,怎么都不知道矜持些。 沈景明微恼,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姜春跟在他身后,瞧着他别过头去,耳尖看上去软趴趴的,莫名染上了桃花色。 低头忍着笑,她迈着步子快走几步。 前方十字路口正好跳到绿灯,往来的车流络绎不绝,都停在两边。 两人随着人流踏上白色的斑马线,靠近他这边的手背被衣料摩擦,挠人心痒。 伸手悄悄牵住他的衣角,一双眼睛一本正经地盯着前方的指示牌看。 果然,衣服传来的拉扯感让男生不太适从,感受到他的身子微微僵硬,待这人转头偏向她时,姜春目视前方,很自然的转回来。 姜春板着一张脸教训他,“马路中间很危险的你怎么能走神,刚刚还好有我在。” “明明是你……”沈景明瞪着她。 “我怎么了?”姜春打断他,依旧嬉皮笑脸的。 “像我这么心疼你的人去哪儿找?你不高兴了我就想着办法哄你,怕你会饿着就给你送吃的,担心你会想我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就自己天天来找你。” 伴随着一声叹息,女生单手托着下巴,“你看,茫茫人海里也不能再挑处第二个姜好好来,你要珍惜。” 手指紧了紧,沈景明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和许清梦约好的地方是一个地铁站出口,姜春拉着别别扭扭的沈景明坐地铁。 看着他被自己调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模样,姜春艰难的忍着笑,大屏的广播播放着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一时倒也没注意听。 两人换线后又坐几站,出了地铁口正好看见许清梦和面黑如炭的许偡衡。 许清梦乌黑的长发卷了个丸子头,穿了条白色的背带裤,胸前有个大口袋,底衣配着米色的长袖,温婉可人又带着点俏皮,好看到不行。 “梦梦!” 眼睛一亮,姜春瞬间撒开一直攥着的沈景明,朝许清梦奔过去。 沈景明垂眸看着她松开的手,脚步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跟上去。 姜春搂着许清梦的胳膊,忽然背后凉飕飕的,扭头正对上许偡衡阴测测的眼睛。 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姜春凑近许清梦低声说:“你未婚夫一大早的发生什么神经?” “他可能一大早吃撑了,别理他。”许清梦轻哼一声。 周末的城市很热闹,到处点缀着青春的气息,熙熙攘攘的人流,两个女生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许偡衡和沈景明跟在后面,面无表情。 “女生就是麻烦的要死。” 许偡衡想到早上他妈歇斯底里的咆哮,拧着他的耳朵非逼着他跟出来,好像许清梦才是她亲女儿一样。 “这么无聊的事情,没想到你居然会同意来。” 沈景明抬眼看着前面的两人,面容冷漠,“我是被你连累的。” 许偡衡刚想开口,一眨眼的功夫,许清梦忽然跑到他面前。 “给钱。”白嫩的手掌在他面前摊开。 许偡衡微微顿一下,手揣着兜,冷飕飕的开口:“没钱。” “你怎么这样啊,太太出门前明明把钱给你了。”鼓着腮帮子谴责他,圆圆的眼眶泛着红,委屈的不行。 许偡衡别开头,不想理她。 许清梦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直接把手伸进他的口袋,三两下就把他的钱包摸出来。 许偡衡脸色猛的一僵,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环手抱着胸,终于等到她们从店里出来。 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一杯,顺便把钱包也塞回去,“买给你的。” 许清梦轻轻“哼“一声,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不要。”许偡衡别过头,直接拒绝,整张脸黑着。 女孩子才会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他才不喝。 迈着小步子,姜春将手里其中一杯奶茶打开,吸管扎在塑料膜上发出一声脆响。 奶茶是刚做的,杯身带着温热。 姜春眉间染上笑意,吸管口递到沈景明嘴边,“我特意买的,你喝一口。” 作者:许偡衡嫌弃看一眼:女孩子才喝这种东西 沈景明着勾唇不说话。 —————— 感谢小天使: 噼里啪啦的地雷x1 孟的地雷x2 豆腐脑儿的地雷x1 鞠躬感谢~ 本章依旧24小时评论送红包~ 第15章 粉红雪山(4) 粉红雪山(4) 吸管凑得很近,几乎碰着唇,沈景明根本无法避开,只能被迫偏头喝一口。 奶茶入喉,依旧是甜腻的味道,让人无法适从。 “给我吧。” 姿势莫名不适,沈景明垂着眼眸,想接过她手上的奶茶。 下一秒,姜春拿着奶茶的手往回收,上翘的唇齿含住那根吸管口,脸颊微微用力吸一了一大口,一点都不客气的。 姜春对上那双怔愣的眸子,心里暗笑,表面却是一本正经。 她将另一杯未开封的递给沈景明,“这杯才是你的。” 她脸上的偷笑太过明显,沈景明看着她用着自己用过的吸管,后知后觉发现又被她糊弄了。 “这杯奶茶超好喝的,对吧沈同学。”姜春的目光很真诚。 沈景明别过头,抿着唇不说话。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姜春凑过去,嘟囔着嘴,将那杯的奶茶又递过去,“那要不然我还给你?” 透明的吸管上还印着她的牙印,坑坑洼洼。 “你又骗我。”他的声音很低。 姜春抓住他的衣袖,很心虚,轻咳一声,“你也没有问我。” 也许惹恼了他,这人一上午都没有好脸色,走到哪里都冷着脸。周末的书店里塞满了学生和家长,一架一架的书架堆满了五花八门的书本,琳琅满目。 姜春跟在沈景明后面,脸皱成了苦瓜。 这下是真惹毛了。 前面的许清梦朝她招手,姜春忽然眉眼一弯,拉住前面这人。 “你帮我挑几套卷子好不好?” 姜春攀上他的手臂,柔软的针织触着肌肤,眸光一眨不眨盯着他。 沈景明像是应了,漆黑的眸子叫人看不透。 二十分钟后,书山书海里,姜春跟在沈景明身后跑,怀里抱着一堆卷子,已经要往外溢了。 许清梦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本,下巴都要惊掉,“你买这么多做得完吗?” 姜春目光扫过那人漠然的脸,被他的眼神冷僵。 心一紧,连声应着,“能,肯定能做完的。” 她知道,这人是记仇了。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沈景明风轻云淡:“够了吗?” 默默咽了口水,听着他的口气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犹豫着试探,“你觉得……够了吗?” 小心翼翼看着他,心脏鼓鼓的跳,结果这人没理她。 姜春看他顺手又拿起一套,神色似乎略有缓和,修长的指尖随意翻动着卷页,最后压在她面前这堆卷子顶端。 她听见这人说:“最后再加上这套吧。” 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总算松口气,露着笑,知道他这是消气了,抬腿就跟了上去。 瞧着柜台小姐姐帮她打包卷子,姜春趴在柜台上,感觉整个人失去灵魂。 幸好书店提供人性化的快递服务,若不然这堆书靠着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拎回去,肯定够呛。 几个人从书店出来,已经快要正午,商业街的人依旧很多,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店铺门口挂满吸睛的宣传,一时叫人眼花。 许清梦钟意的一家饰品店刚上新,说什么也要拉着姜春逛逛。姜春对上她眼巴巴的目光,只能抬脚跟她一起。店里还残留几分情人节后的气氛,少女心满格。 “这个发圈好看吗?”许清梦拉着姜春问道。 姜春低头看了眼,认真回答,“刚刚那根粉红色肥兔的适合你,软萌又可爱。” “明明都一个丑法。”许偡衡看着她的小篮子,冷哼一声,“你就一个头,买这么多回家当饭吃吗?” 早就习惯了他的毒舌,许清梦抿着唇不理他,垂着脑袋选起来。 反正又不是她付钱,不买白不买。 这边,姜春拉着沈景明不肯放手,“你帮我看一下嘛~” 两种款式的耳环闪着光,细碎的流苏垂落,姜春依次放在耳垂上,将脸侧的头发拨弄开,偏头看向他。 姜春把两幅都摊在手心,“我戴哪个好看?” 长长的流苏散落在肩颈,正好露出来她天鹅般的脖颈,锁骨瑕细,侧着头把颈窝露出来,灯光下平添几分诱惑。 莫名的,沈景明别开眼,他的双颊染上绯红。 喉咙紧了紧,“都好看。” 听到想要的回答,姜春笑得很开心。 “那就都买。” 耳坠对姜春天生有致命的吸引力,永远不会嫌多。更何况,还是他夸过的。 抬眸看见许清梦还在挑挑选选,她就随意逛着。 姜春是个好动的,随手拿过一顶帽子就往他头上戴,沈景明意识到,后退半步躲开她。 “你试试看嘛,肯定很好看的。”语气带着诱哄。 深蓝色的鸭舌帽戴在男生头上,帽沿将他的碎发悉数压住,流畅的下颌线条露在外面,莫名的增了几分阳光帅气。 要是别僵着个脸就更好了。 姜春垫着脚帮他取下来,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柔软的黑发手感很好,对着他皱起的眉眼,姜春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一双杏眼里有粼粼水光,朝他吐吐舌头。 “我们买一顶吧。”声音很柔,姜春跟他打着商量。 沈景明目光抵触。 “你带过的帽子我可舍不得被别的小姑娘买走。”姜春眼尾一勾,煞有其事的嘟囔,“我会气死的。” 这人像是很不情愿,蹙着眉头,眼里眉梢都写着嫌弃。 姜春倒是不以为然,他身上穿的用的,除了看不见的内裤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其他的都是令人咂舌的大牌。少爷娇贵的要命,自然看不上这些东西,她很是理解。 可偏偏这时起了坏心,她非要做弄做弄他。 姜春似笑非笑的撩起唇角,“那这样,我买蓝色的送给你,你买粉色的送给我。” 这个款正好两色,并着排在一起,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猫腻。 最后还是没买成,沈景明拎着她往外走。 他发现对付这人,动手永远比讲道理来的更有效果。 - 和许清梦他们告别之后,两人准备坐地铁回家。 步子迈在沥青的柏油路上,姜春忽然停下脚步,拉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一分钟后,姜春在一个老太太面前蹲下。 “奶奶,这个草莓怎么卖啊。”姜春笑眯眯的拿起一颗,放在鼻尖闻,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个地方人流量很大,一个老太太挑着担子蹲坐在台阶上,花白的头发稀疏的不成样子,皮肤松弛的皱在一起,孤零零地看着鼻酸。 草莓不算很好,青红交杂着,几乎看一眼便能尝出它的酸涩。 可老太太说出的价钱比市面上好品种的草莓市价翻了整一倍。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姜春站起身,摸了摸口袋一愣,扭头扯了扯沈景明的袖子,“借我一百块钱。” 沈景明抬眸,对上她笑吟吟的眼,把钱拿给她。 草莓不算很多,老人家卖完之后便开心的挑着担子走了。 “你很善良。” 走在路上,沈景明忽然开口,“但是对方不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好意。” 对上他幽深的视线,姜春莞尔一笑,目光看向远处。 沉默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每次我都会想,以后我的亲人在外面受尽苦难,说不定也会有我这样的人伸手拉一把,这样想想,这些事情好像都变得值得起来。” “老一辈常说,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积德。” “你看,我其实一点都不善良。甚至很自私。” 沈景明抿着唇看她,神色一阵动容,本想出声安慰几句,下一秒对上她嬉笑的眼,没脸没皮的又往自己身边蹭。下颌收紧,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天色有些晚,地铁站里闹嚷嚷的,人头攒动,光影大屏闪烁。 “请广大市民朋友注意,现在播报一则消息:上月京市发生一起恶性/事件,毒/贩头目李某拒捕,袭击警员后逃窜。 经诊断,警员一死二伤。该男子曾有吸毒史,手法残忍毒辣,暴戾成性。目前一直在逃,为公/安部二级逃犯,警方调查发现,在我市发现此逃犯踪迹。现提醒市民朋友出行小心,安全至上……” 电子屏幕反复的播报着同一则新闻,字正腔圆的女声混在嘈杂的人群中。 这个站口离市中心很近,乘客纷纷扰扰,姜春和沈景明下了扶梯,警示灯响着,地铁门正好关闭。 没赶上这趟地铁,两人等着下一趟。 姜春低头玩着他的指尖,冰冰凉凉的触感很好,圆圆的指甲盖修剪得很整齐,白色的月牙儿泛着光。 他似乎被折腾的不自在,“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的力气一点也不大,你如果不愿意,完全可以挣开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手心,姜春脸上漾开得逞的笑意。 沈景明蹙着眉,别开头,手下却没动。 姜春转到他眼下,眼角画出绝美的弧度,“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知道他不会回答,她接着说:“我最喜欢你现在的眼睛,因为里面全是我。” 四目相对,沈景明微微一怔。 她依旧笑着,脸上泛着桃花般的脂红,望着他的时候两只眼睛仿佛装得下星河,全是光和电,仿佛这一瞬间里,她除了他,再看不见其它东西。 他也许是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才会被她如鬼魅般痴缠上,挣脱不开又无可奈何。 嘴角偷着笑,姜春舔舔唇,指了指几步远的自动售卖机,“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瓶水。” 扫了码,点击支付,姜春忽然抬眸看着透明玻璃里自己的倒影,正对上身后一双森冷的暗芒。 男子粗糙的拇指一挑,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光,他将刀刃抵在姜春的脖颈处,手腕使力,娇嫩的肌肤划破,血珠不断外溢。 作者:接下来会是小高潮。 下章入V。 1|首订对这本书很重要,麻烦宝贝们给个首订可以吗?不要养肥喔,谢谢大家(鞠躬 2|V章会送红包的~争取让大家免费看~ 3|微博在卷发抽奖每人送2000晋江币,可以去看看@山椿吗 4|最后,哼哼唧唧求个作者收藏~ ——————————— 【下本写这个】 美艳妖孽女模特x桀骜狼狗富二代 “她爱热吻却永不爱人。” 【文案一】 雨夜,少年闯进一场众人心照不宣的酒会,身上淋个湿透,眼神却死死凝着她。 有人低声询问。 孟琼挽着身侧男人站在高台,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在灯光下更显诱惑,潋滟的眸光划过他,朱唇一张一合:“只是一个认识的小孩”。 女人的卷音撩人心痒,安了大半人的心。 少年面色苍白如纸,抬着头望向调笑的两人,死死盯着他们相挽的手臂,眼底猩红一言不发。 酒会结束已经凌晨,楼道里的感应灯不太灵,孟琼醉醺醺的摸索着家门,却碰到一抹坚硬的温热,她吓得大叫。 感应灯亮起时,她看见了纪听白和他那一双冷冽狠戾的眸,里面是未知的癫狂。 那一晚,他捻着她的纤腰,划过红唇,凑近女人耳畔,语气爱极又恨极:“琼琼,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文案二】 梦里的你对着我妖娆地笑,刺破的红唇泛起血珠,我从此败北 若你张口说一个爱字 我便将你从梦中拖出,千方百计捆在身边,抵死缠绵,不死不休 你是我所有的英雄梦想和儿女情长 -大概是一个“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的故事?(我可能在胡说八道别管我 -姐弟恋,差五岁,1v1,HE,可能不太甜 第16章 嘉兰百合(1) 嘉兰百合(1) “她总爱把自己比作玫瑰。她忘了玫瑰会枯萎,但她不会。没关系, 她只需要在我身边长长久久的盛开就好。——《沈景明日记》” - “哐当。” 刚拧开的矿泉水砸落地面, 水花迸溅出来。 “别动。” 身后的人语气很轻,手下的锋刃推进一步, 姜春僵直身子,汗毛瞬时竖立。 透过玻璃的反射, 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她隐约能够看见他额间腕大的刀疤, 阴沉的脸色泛着青黑, 消瘦的可见颧骨。 一旁的电子屏仍在继续播报。头尖额窄, 一切与眼前吻合起来。 姜春死咬着唇,心脏在胸脯扑通往外撞, 她正欲侧身逃走,下一秒被人摁在贩卖机上, 脸贴着冰冷的玻璃, 被人桎梏住, 不得动弹。 “我说过, 叫你别动,真是不听话。”他的声音更轻, 似乎只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 颈处的刀柄被人顶住,一阵刺痛,皮层被利刃毫不留情的划开,刺入肌肤,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血痕, 血珠连成串,朱红的液体浸透刀锋,一点一点晕染开来。 呼吸屏住,男子轻松的神情似乎在告诉她,她不过是只能随意被碾死的羔羊。 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她此刻无可奈何。 “这么白嫩的脖子不知道拧断是什么模样,你想看看吗?”他的声音忽地冷下来,带着几分嗜血的狰狞,朝着一个方向,“你再往前一步,我的惩罚就不这么简单了。” 她的颈后瞬间激出一层冷汗,额间冰凉,眼里的余光扫过去,果然看见沈景明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停在原地,唇色苍白。 地铁站的人群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惊慌的叫喊撕破夜色,回荡在整个隧道里,久经消散。本是下班的高峰期,不消片刻,都消失了踪影。 “往左直走,上扶梯。” 她的颈部被手臂勒住,身后的人摁压着她的身子,推着她往前。 楼梯走上去是安检口,沿着通道再往外便出了地铁站,他的目标似乎正是繁华的市中心。 来不及思索更多,脑袋嗡嗡的响起,感觉到血液不断瞬着刀尖流失,姜春闭了闭眼,只能听他的话,抬着步子朝出口走去。 血色的液体瞬着刀锋滴落在白瓷地面,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靠的太近,她似乎能闻到男子身上古怪的腐臭味。 人群早已哄散开来,自动扶梯依旧上下运作,两侧的灯光不断闪烁,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地铁站,寂静阴森。 姜春的脚刚迈要迈上扶梯,忽然被人猛地拉回,脖子勒得更紧,瘦弱的身体与身后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果然,下一秒涌出来一群人,黑色冲锋衣,右肩扣着盾形徽章,头盔裹住冷峻的脸庞,叫人胆寒。 早知道这一刻会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男子拖着她往后撤,狰狞的面孔不断叫嚣,“你们再进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冷利的刀刃沾着血,似乎又要往加深几分。 “不要冲动。”一名特警走出来,双手作投降装安抚他。 “给我准备一辆车和十万块现金!”男子还算冷静,直接提条件,“现在!” 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剩下的警员弯着身子,一步一步逼近他,将范围圈缩小。 “我说了别动!听不见吗!” 麻木的颈间传来一阵刺痛,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失血过多.整个人软趴趴的,似乎没有支撑点,如一块浮木摇摇欲坠。 姜春唇色苍白,声音飘忽的地不像话。 “你再深一寸就到我的动脉了。” “你想清楚,你现在手里只有我一个人质。” “说不定我挺不到你拿钱那一刻。” 血色消失殆尽,她总有种一闭眼就再睁不开来的错觉。 也许就到这里结束了吧,女生微微阖上眸子,顶上的灯光洒在脸上,肌肤白的透明。 他恶狠狠的吼道:“你闭嘴!” 男子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整个颈间全是血,血淋/淋的,心里明白她说的是实话,犹豫间还是缓了两分力度。 鲜红的液体源源不断地往外溢,浸透酒红色的针织外套,显出湿透的黑色,暗沉的叫人心碎。 男子被围在中间,环视一圈,一双眼睛毒蛇般缠在每一个人身上。 “我再说一遍,我要钱和车。” 众人缄默,没人能够做得了决定。 凛冽的风夹杂着闷响,呼啸在隧道中,令人不寒而栗。 “我答应你。” 寂静的地铁站响起一道暗哑的男声。没有人知道他跟在两人身后有多久。 沈景明猩红着眼,明明前不久还是活蹦乱跳的她,此刻如破布娃娃一般,眼里没了神采,叫人的心撕裂成碎片。 姜春呼吸一窒,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特警队长一把将少年拉住,偏头安抚他:“我们会保证人质的安全,你退到一边,不要冲动行事。” 说着,勾手示意两人将他带走。 人流密集,黑沉沉的夜,警员已经将地铁站的人流清空,沈景明走到队长面前,颀长的身影又说了一句什么,队长一怔,面上露出犹豫。 男生依旧响在耳畔,不给他一丝犹豫的机会。 “你们有几分把握?”一双漆黑的眸子盯住他,沈景明很沉默,“她会死的。” “我们的谈判专家在路上,马上到。”队长很冷静地回答。 “如果等不到呢?” 沈景明的声音很冷,“我不会坐以待毙。” 队长拍拍他的肩头,无声的安慰他。从警多年带给他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军人的刚强果断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知道稳住他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但是我还是不同意。”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性。在没有接到上级下一步指示之前,他没有任何决定,也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身陷险境。 “没有更好的办法。”沈景明动了动指尖,接着说,“他手段残忍,没有人能猜透一个变态的心理,那些牺牲的警员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这话让队长一窒,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几乎能与他平视,脊背挺直,神色冷冽,叫人不敢小觑。 沈景明指尖泛着白,从喉间蹦出来一句话。 “你别忘了,他吸/毒。“ 毒/贩通常都有毒/瘾,如果犯起瘾来,手下的轻重自己都未可知,若真到那一刻,后果谁都无法承担。 队长一怔,少年的胆识和魄力让他胆寒,看着他甩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几乎毫不犹豫。他没有阻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景明穿过包围圈,走到离他一米远的距离后停下脚步。 “你别过来。”男子拖着姜春后退一步,一脸警惕。 男生的目光落在苍白的脸上,只一眼便迅速挪开,掩住墨色眸子里的翻涌。 “我说了,我答应你。” “车和钱,一样都不会少。” 他接着说,“再加一条,保证你平安出信城。” 熟悉的声音入耳,姜春没有焦距的眸子忽地一转,直直对上他的。 四目相对间,姜春只一秒便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救她。哪怕堵上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她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下一秒,仿佛为了印证她心底的不安,男生的唇一张一合,声音响彻整个隧道。 “前提是,我要换她。” 这样偓越的条件对于一个逃亡了数月的逃犯来说,简直是给乞丐送进金碧辉煌的宫殿,诱惑至极。 男子冷笑一声,抵着她的刀没有半点松。 “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今日本就是被逼上绝路,实在藏匿不下去才现身于此,即便料到自己的结局也还是想搏一把,这人一上来就开高价,天下怎么有这么好的事。真是可笑。 明摆着是不同意了。 “凭我是沈荣余的独子。” “够值钱吗。” 一字一顿,沈景明逼近他,眼底半份感情都没有,似乎嘴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男子的指尖碰着刀柄,染上一手血,顿了顿,浑浊的眼里泛出嗜血的恨。 他在京市贩/毒多年,不会没听过这个名字,沈荣余律师出身,省委/常任/理事,曾几任高位,凭一张嘴在政坛叱咤风云。此人出了名的心机深沉又下手黑狠,油盐不进。 这段时间刮出的扫/黑/除恶风便是他递的文件。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沈景明很平静,“死之前有沈荣余的儿子垫背,不觉得值了吗?” 心中掂量清楚,男子青黑色的脸抹去几分犹豫。 “好,我同意。” “不行!” 姜春气的想打他,脑海似乎哄一声炸裂开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关头他会这么随意就说出来。 即便是曾经千万遍想要解心头之恨,可真当到了这一刻,她本能地想去阻止他。 她怎么值得他去这样对待。 心里一痛,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她挣扎着想要制止他,这一动,脖子上的伤口划得更长,简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听见她的哭腔,沈景明微垂着头看她一眼,很快移开。 求救似的看向周围的特警,姜春希望他们把他带走,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勒住脖子的手中松开。 这一瞬间,她用尽最后力气扑向沈景明。 一片寂静中,姜春大喊:“他身上有炸弹,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活着出去。” 听见她的声音,男子脸色一变,没有任何犹豫,手里的刀尖朝着姜春的后背刺去,目光里尽是狠毒。 一刀下去,鲜血淋漓。 也不管自己浑身是血,姜春挺直僵硬的脊背,麻木的神经被剧烈扯动着,她踉跄的支起身子站直。 沈景明瞳孔缩紧,伸手挡住锋利的刀刃。 冰冷的刀具落在白瓷的地面,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刀刃上的鲜血溅得满地狼藉。 人质被解救出来,一旁的警员迅速围逼上去。 “炸弹绑在他身上,遥控器在衣服左边的口袋里!” 姜春心急如焚,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摁住沈景明那只受伤的手掌,急得直跺脚。 反应始终慢一步,男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死之前有这么多人做垫背,我很满足了。” 塑料制的小盒子,四四方方的握在手心。 姜春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眼见着他手指随意按动几下,遥控器露出来一个红色的按钮。粗糙的拇指毫不犹豫的摁下去,青黑色的脸泛出诡异的笑,叫人噤若寒蝉。 一些都发生的太快。 一声木/仓响起,他瞳孔放大,直愣愣往后倒下去。 姜春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孔,额间添上一抹朱红,嘴角还停留着那抹诡异的笑,生死定格在一瞬间。 身后那人的对讲机似乎传着微弱的电流声。姜春听见他说:“接到上级命令,人质无碍,可实施击/毙。” 尘埃落定,警员有序的清理一切,集队离开。 队长将两人带上装甲车,回警/局录口供。 天色很晚,警局依旧灯火通明,好心的小姐姐帮他们两人泡了泡面,放在桌子上,诱人的香味勾着肚子里的馋虫。 一瞬间,姜春就感觉饥肠辘辘,仰着脖子就要吃。 她动作太大,撕扯到伤口,立即倒吸一口冷气。 沈景明帮她端好,“你小心点。” 目睹她刚刚包扎伤口的过程,心里仍在后怕。 怕她再不会喋喋不休的缠着他,怕听不到她蛮不讲理的耍无赖,如坠崖后的失重感一瞬间袭来,这一瞬间,耳畔萦绕着她张口闭口的喜欢,脑海里全都是她孩子气般撒娇耍赖的表情。 她身上似乎有很多令他嫌弃的坏毛病,也有一切叫他心软的小表情。 白色的纱布泛着血,好在两人的伤口没有太深,及时消毒包扎,没什么大问题。 吃完泡面后,姜春揉了揉眼睛,蹭着他的肩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你睡吧,我待会儿叫你。” 姜春低低应一声,将脸埋进他的手臂,呼吸渐渐均匀,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微微侧身,沈景明转过脸来,垂着头便能看见她的脸。 她可能是真的累坏了,整个人有些倦意,浓密的睫毛阴影打在眼窝,看样子睡得很沉。 时间太久,被她压着肩颈有些酸痛,只能托着她的脑袋换一个支点。她似乎睡不太好,刚碰到她,唇瓣便发出轻轻的嘤咛声,眉头皱得很紧。 明亮的光线下,沈景明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她,不带遮掩的,看遍她的每一个毛孔。 不得不说,她生的很好看,当下典型的美女长相,小脸大眼,明眸皓齿,一双眼睛笑起来,任谁都挡不住。 她的睡眠质量似乎一直很不好,眼底有淡淡的暗青色,印象里每次见到她,似乎都是懒洋洋的模样。 一瞬不瞬的,这么肆无忌惮盯着她看,似乎又过了很久,会客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刚刚帮忙泡泡面的小姐姐领着一个女人进来,很快便带上门,走出去。 沈景明抬了眸,“妈。” 女人踩着高跟鞋,似乎刚从什么正式场合结束便赶来,米色的丝绒裙裹住她姣好的身姿,端庄大方。 见到他,如吃上定心丸,眉眼微微缓和些,裴染踩着高跟鞋走前几步,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一番,目光停留裹着纱布在左手上。 她温柔的握住那只手,眼里尽是疼惜,“受伤了?” “出事了难免磕着碰着。”沈景明扯了个笑。 听见他这么说,算是松一口气,女人似乎这才注意到他身边靠着的人。 她微微一怔,“小姑娘睡着了?” 沈景明点头,握着她的指尖没说话。 来的路上,秘书已经把事情的细枝末节都告诉她,裴染很柔和的揉了揉她额角的碎发,眼底似乎有一泓清泉涌动,“碰上这么大的事情,难免会吓着,小姑娘真的很棒。” 裴染露齿微微一笑,“看样子你的眼光不错。” 沈景明难得在他妈面前红了脸,“你签过字了吗?” 裴染点头,眼底的笑意未消,“可以带着我儿媳妇一起回家了。” “妈,你别乱叫。”他微微有些恼。 “你还怕我儿媳妇听见啊。”看着他少见的害羞,裴染低低地笑一声,“喜欢人家就直说嘛,闷着人就跑了。” 沈景明不答,微微弯腰,双手搂住姜春的肩侧和腿弯,小心护住她的脖颈,跟着裴染往外走。 他没有注意到,怀里沉睡的人指尖微微收紧,下意识的攥紧他胸前的衣服。 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很凉,沈景明将人抱上车后座,脸上红晕都未消散。 躺在他的腿上,姜春几乎能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睫毛微微颤抖,没有睁眼。 她的睡眠质量特别糟糕,嘈杂的地方是完全阖不上眼的,当裴染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清醒过来。 听着他们浅浅地聊着,她鼻尖莫名酸涩,废了好大劲才没显露出来半点。 车厢内很安静,车窗似乎被打开三分之一,有凉风灌进车内,新鲜的空气习进她的鼻息间。 “最近过得怎么样?”姜春听见女人出声。 头顶接着传来沈景明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女人似乎应了一声,“你外公前几天说想你了,你挑个时间回去看看他。” “好,过几天我会去的。” “你外公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了,总喜欢把过去的事情又拉出来重新说道一番。”裴染的话染着为人子女的惆怅,满腹愁肠,到了深夜只能向儿子倾诉,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悲哀。 姜春稳了稳心神,身侧攥紧的拳渐渐松开来。 “我公司很多事情要忙,你外公那边多过去陪陪他。” “知道了。” 姜春隐约听见沈景明低声回了句,清润的嗓音萦绕在脑海盘旋,意识慢慢朦胧起来。 - 司机将车开进小区,沈景明抱着她回到公寓,将人小心安置在卧室,他给姜春掖好被子,才抬着步子往屋外走。 裴染看着他笨手笨脚的照顾人,眉梢一挑,靠在吧台上没出声。 她今晚正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听见他出事二话不说就往警局赶,这会儿神经才算放松片刻。 等了好一会儿,他儿子才恋恋不舍从房间里走出来。裴染朝他招手,帮他倒上一杯酒。 色泽柔和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诱人,沈景明坐在裴染对面,端起酒杯,小酌一口。 酒是裴染喜欢的,果酒不易醉,她年轻时就好这一口。 裴染撑着头,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卸掉的妆,深邃的眼眸凝着他,“你跟人家小姑娘认识多久了?” 微微一怔,沈景明端着杯壁的指尖顿了顿,“一个星期吧。” “才一周啊。”裴染抿着酒,浅笑,“一周你就已经这么喜欢人家了。” 沈景明心底一动,原来他们才认识一周吗,她的言笑晏晏、她的古灵精怪、以及她的无理取闹一瞬间在脑海里全涌上来,他怎么会产生一种他们之间已经相处很久的错觉。 他微微出神,喉间不自然的紧了紧。 裴染自顾自的说着,“小姑娘长得倒是真好看,配得上我儿子。” “你别乱说。我没有谈恋爱。”沈景明皱着眉头。 “妈妈又没有阻止你的意思,怎么还不让说了。”裴染似乎有些醉了,大脑有些飘飘然。 谈恋爱的事情以前裴染也明里暗里跟他提过几次,无非就是问他有没有相处得来的小姑娘,他也没想到今晚发生这样的事,还能正好被裴染对上。 “不过儿子,我可警告你,没成年之间不允许弄出人命来,听见没有。”她换了只手撑着下颌,手里的酒浆在杯子里晃来晃去。 瞬间沈景明就反应过来,他有些啼笑皆非,“妈你整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妈妈是觉得,能在最年轻的时候遇上自己很喜欢的人,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许错过了,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人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手里攥着大把年华,越到后面才发现,其实拥有的不过寥寥无几,大都像泡沫幻影,轻轻一触,便消失在你面前。 额前垂落几缕未挽的长发,裴染的目光朦胧起来,打在沈景明身上,似乎在透过他看些什么。 这番话沈景明没应,他知道不是对他说的。 两人品着酒,都没再出声,身后是昏暗的灯光,母子两人的气氛倒有些温情。 “咱们上次坐在这儿喝酒是什么时候了?” “去年年底。”她喝醉了还非要拉着他接着喝,怎么都劝不住。 没什么情绪的回答惹笑了她,跟他碰个杯,“你说像你这么闷,我儿媳妇跟人跑了怎么办。” “她不敢。” “说得倒是好听,要是我儿媳妇跑了,你拿什么赔我。”语调已经断断续续听不太清后半段。 她要是敢跟人跑,就先打断她的腿。 沈景明把她手里的杯子夺走,找了个干净的,给她盛了杯温水。 趴在木质桌面上,裴染小口喝着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 “景明,你爸爸前几天从京市回来了。” 低低叹一口气,沈景明忽然觉得她似乎没有醉。 “他这几天可能会找你。” “他还记得他有个儿子?” 沈景明忽然冷笑一声,“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吧。” 裴染的唇线很美,此时微微勾着,不太满意他的态度,“你对你爸态度好点,学会服点软。” “他但凡有一次能像你一样问问他儿子活得怎么样,我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从他记事起父母就分居了,虽然裴染不说,这么多年他也大概猜到,两人一直没离婚,在一个男生最需要爸爸教他需要勇敢坚强的时候,陪在身边的只有妈妈。从小他就很清楚,在那个男人眼里,永远有比他和妈妈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你爸爸他很忙。” 这句话裴染说的次数太多,多到他已经漠然。 裴染是凌晨两点走的,一杯醒酒茶下去,整个人又恢复成温婉优雅的知性女强人。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拎着包跟他挥手告别,神色有点无奈。 “公司临时有事。” 沈景明送走她,洗漱出来,将一片狼藉的吧台收拾干净。 杯子浸泡在水槽,杯壁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隐约听到其他的声音,沈景明手一顿,转身进了卧室。 床边的护眼灯一直亮着,床上的人额间直冒冷汗,眉头皱得很紧,苍白的唇瓣干裂的起皮,一张一合听不清说些什么。 知道她这是做噩梦了,沈景明坐在床头,修长的指腹轻轻拍着她的脸,想要把她叫醒。 昏昏沉沉之中,眼前似乎还停留在那个额间骇人的大窟窿上,触目惊心。 姜春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沈景明漆黑的眸子,瞳孔微微放大,能在里面看见她的倒影。 姜春呆呆的看了会儿沈景明光线下柔和的侧脸。 鼻尖一酸,几乎毫不犹豫的,姜春从被窝里伸出手来,一把抱住沈景明,将脸埋进他的腰间,眼底是来不及消散的恐惧。 “我做噩梦了。” 梦里的那一弹打歪了,倒在地上的人是他,双目瞪大,再没有开口。 沈景明以为她是今晚被吓着了,脊背僵直,手掌顿了顿,轻轻在她背后安抚着。 “梦都是相反的。” 猛吸几口气,心虚稍微平复下来,面前这人穿着宽松的睡衣,贴近的时候鼻息间充斥好闻的香气。姜春悄悄松开拽住他衣服的手,吸吸鼻子。 声音有点软,“我又饿了。” 沈景明脸微微僵住,“家里只有面包。” 指尖戳着他的手背,她伸手握住,小脸垮下来,试探性的开口,“能不能给我吃点有温度的东西啊?” “面包很没营养的。”软下来的声音带着几分矫情。 男生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把她的酒红色外套递过去。 “泡面更没营养。你不是同样吃得很欢。” 嘴上嫌弃着,沈景明站直身子轻叹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严密的灰色窗帘外,放眼望去是一片漆黑的沉寂,偶而远处有鸟类振翅飞过,传来沙沙声,屋内灯光明亮,冷淡系的墙纸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穿上他帮她找的粉色拖鞋,姜春摸到浴室想要洗个澡,冷汗浸透的碎花裙贴着脊背,浑身上下黏腻腻的实在不舒服。 她走了一圈,后知后觉发现刚刚她睡的是沈景明的卧室。床,似乎也是他的床。 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清冽的气味,莫名熏红了姜春的脸。 踩着拖鞋顺着灯光走出去,她转头便看见男生直挺的脊背,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身高已叫人不可望及,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流畅的侧脸,美人如玉。 “沈同学,我想洗个澡。”姜春扒着门框看着他。 “浴室里有浴巾,你……”话说到一半,男生意识到什么,指尖忽然顿了一下。 他转身进了房间,姜春靠在门框上等着他,不一会儿这人手里拿了一条白/粉色的睡裙出来。 丝绸的材质摸在手里滑溜溜的,娃娃领长袖,很少女心的粉嫩色调,裙摆做了垂感设计,似乎下一秒就能变成邻家的可爱妹妹。 姜春莫名有点不高兴,唇瓣一张一合,话里透着几分酸意。 “这么好看的裙子我穿会不会不太好?” “它的主人舍得借给我吗?” “我可是很讨厌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听出她的小情绪,沈景明一本正经地忍住笑,“买给我妈的,她没穿过。” 姜春满意了,扬着下巴轻轻“哼”一声,抱着裙子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干净,物品都被整齐的归类放好,洗漱台上摆放着好几瓶写满英文的洗护用品,专有名词太多,她只能隐约猜到是什么用途。 她好奇宝宝似的拿起一瓶沐浴乳,略微挤一点在手心,乳白色的黏稠液体,轻轻低头凑近,能闻到一阵淡淡的冷香,她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只是沈景明身上一直带着这种味道。 每次闻到她的心都砰砰直跳,怪诱人的。 暗暗记下来这个牌子,她决定回家之后要买一大堆。 沐浴完,姜春踩着拖鞋从浴室出来,头发半干,脸颊上沾着水汽,粉白色的裙子在袖口裙摆做了花边点缀,套在她身上显得尤为清纯可人。 鼻子皱起来,姜春顺着味道往厨房的方向迈走过去,凑到沈景明身边。 “面条的调料是先放在碗里的。”姜春看着白瓷碗里白花花的一滩清水,艰难的忍住笑,“是用水化开,不是放在水里溶解。” 搅拌面条的手指一顿,沈景明扭头不看她,“从本质上看,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对对对。”姜春点头附和学神的话,学着他的模样绷着脸开口,“但是从习惯上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她眉毛一挑,“看来沈同学你不擅厨艺嘛。” “原来也有学神干不了的事情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的耳尖慢慢红起来,“不过你要是什么都会,我得什么时候才能追的上你。”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泡,男生笨拙的用筷子把面条一段一段夹进碗里,端到餐桌上。 姜春吃之前看了一眼他,面条入口,下颌一顿。 她扬起一个笑脸,“果然好吃。” 青黄色的青菜漂浮在汤汁面上,遮盖住下面根根分明的面条,纤细的缠绕在一起,混合着清汤寡水。看着实没太大食欲。 沈景明的眉心皱了皱,“我尝尝。” 姜春眼眸闪动一下,护食般不让他触碰。 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虽然我也很想和你吃同一碗面条,但是……” 磕磕巴巴的话还没说话,沈景明眉眼一压,拿了一双筷子,夹起一段面条送入口中。 入喉间,寡淡无味的味觉在味蕾蔓延开来,喉结上下滑动,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碗里的面半生不熟,嚼得叫人难受。 这人似乎有些气闷,端过桌上的碗,语气闷闷地开口,“我再煮一会儿。” 姜春拦住他,笑意窝在眼底。“也没有那么难吃。我觉得第一次煮成这样已经很棒了。” 扯了扯他的衣角,姜春柔声安慰,“我第一次煮面条还赔了个锅呢。” 四目相对,沈景明抿紧唇,看着她一口一口把碗里的面条吃完,半点不剩。 两人的气氛很静谧。姜春揉着胀鼓鼓的小肚子,随意跟他搭话,“沈同学,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我还没想好。” 姜春有点严肃,“那你得抓紧时间考虑好。” “嗯?”眼底划过一丝疑问。 “如果你考虑清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虽然追你是累了点,但是我不怕啊,谁让我喜欢你呢。” 明明是虚无缥缈的事,姜春倒是说得言之凿凿。 她目光划过沈景明黝黑的眸子,眉眼染上几分光彩琉璃,语调带着几分抱怨,“你这么好看,大学肯定有很多女生追着你跑,我怎么能放心。” “我肯定要追着你跑的。”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 他一愣,倒是忘了,这人平时虽然不太着调,成绩却也是一等一,难怪能说出这般嚣张的话来。 “你呢?”他反问。 嘴里三句话不离喜欢他,沈景明已经习惯了。 “我以后想读花艺设计,这样你每天依旧能收到姜好好的花。”她撑着下巴,忽地想到姜影温柔的脸,似乎周身缠绕着朵朵花香,莫名叫人舒心。 自动忽略前半句话,沈景明下意识望向客厅的茶几,几天的时间玫瑰逐渐枯萎,花瓣轻微收缩,蔫巴巴的。 姜春歪着脖子看他,“我觉得你适合学法律。” 感受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她煞有其事的嘟囔,“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大公无私!”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或许不知道,在学生会里,从来没有人敢查手机到她头上,更妄论真被扣上整一周。 只有他,似乎只是把她当成与众人无异对待,毫不偏颇。 姜春没注意到身侧的人微微出神,好一阵才回答她。 “你觉得法学专业很好吗?” “我觉得很棒。”姜春很真诚,“人活着,本就该遵从自己的内心,世俗的目光复杂,总在顾及得多累啊。” “喜欢就去做。失败了会灰心,但是成功了就超级帅的。” 这番话,姜春凝着桌面,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沈景明微垂着脑袋,眸光虚无缥缈,他顿了顿,“好。” 深夜的时钟滴答作响,聊完这些无厘头的话题,已经凌晨三点多。姜春打了个哈欠,眉眼间带着倦意,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在床上翻滚很多下,脖颈处细细的刀痕泛着刺痛,意识缓缓回笼,姜春无精打采的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往外走。 看见他,惺忪的睡眼泛着淡淡的泪花,忍不住打一个哈欠。沈景明见她醒了,把全新的洗漱用品拿给她,转身进了书房。 手里的包装盒都是粉色的,小票忘记拿走,姜春掏出来看一眼,白纸上炭印的时间是今天早晨,看样子是特地买的。拆掉粉嫩嫩的包装,她很满意的开始洗漱。 牙刷到一半,忽然听见门铃响起。姜春心里不由吸口气,饶是被谁看到一个姑娘家大早上出现在男生家里,总会尴尬的。 门铃一直在响,没人开门。 姜春含着满嘴的泡泡,迅速漱干净口腔,胡乱抹着嘴角残留的水渍,抬脚往门口走。 金属的门把手握在掌心透着凉,姜春手腕使劲,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她探头出去,正好对上一双眼,顿时愣住。 作者:V章评论送红包~ 第17章 嘉兰百合(2) 嘉兰百合(2) 入眼是一双亮黑的高跟鞋,鞋尖镶碎钻, 脚背白瓷, 弓足弯起弧度,如起伏的山脉, 雅致的黑丝裹住脚踝,轮廓优美, 显露出女性独特的柔情。 口腔还残留着牙膏的涩味,姜春有点忐忑, 小腿微曲, 悄悄往后挪一步。 “阿姨好。” 门外的女人笑了一声, 身姿柔婉,粉黛未施, 修长的天鹅颈上围着一圈质感柔和的丝巾,蕾丝长裙遮住膝间。 没想到开门的人是她, 裴染眼里似乎透着几分讶异, 一瞬间便隐了下去, 红唇勾出几分笑意。 “你好。” 裴染优雅一笑, 手里拎着两个咖色纸袋,迈着步子走进来。 鞋跟敲打在地面, 清脆响亮,似乎踩在人的心尖上。姜春呆呆地立在那儿,视线飘向她的倩影,腰肢盈盈,是骨子里带着柔婉。 美人在骨不在皮, 盈盈一笑媚众生。 “妈?” 沈景明正好从书房推门出来,抬眸便看见裴染后面跟着的人,呆愣着脸,似乎被吓着了。 紧绷的心在看到沈景明那一刻松了几分,姜春感觉手心已经被汗浸透,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 裴染将手里的纸袋提到餐桌上,里面是包装精致的瓷盒,握在手里仍有余温。 她朝两人招手,开口打破寂静,“我给你们带了早餐,过来吃。” 餐桌上,姜春低着头咀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极了进食的小仓鼠。 裴染一双眼睛没离开过姜春,双腿斜屈着,米色披肩遮住姣好的身姿,目光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慈爱。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的语气很温柔,像是随意拉家常的长辈。 脊背贴着椅背,微微泛凉,桌底的手指勾着垂落的桌布。 她抿了抿唇,“我叫姜春。” 她接着说道,“生姜的姜,春天的春。” “将要到来的春天。”裴染沉吟片刻,脸上挂着笑,“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温柔。” 心下一怔,姜春眼眸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暗淡。 温柔?算是吧。 她敛了神色,轻轻应了一声。 往嘴里塞一块糕点,甜腻的滋味在唇齿间漾开来,内心的踌躇才算压下几分。 见小姑娘眼底溢满紧张,一直不安的舔着唇瓣,裴染给姜春到一杯温水,又接着问道,“平时都做些什么事?有特别喜欢的吗?” 斟酌再三,姜春咬咬牙,“我平时比较喜欢做卷子,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心脏在胸腔砰砰直跳,总不能说喜欢打架和翘课吧,这太拉低好感度了。 听到这句,一旁的沈景明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低笑了声。 姜春的目光扫过他,表面露着乖巧的笑容,桌下伸直长腿,微微施力,一觉踹上男生的小腿,瞪他一眼。 裴染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指尖搅着咖啡,最后磕在杯壁旁,“你们这个阶段,能心无旁骛的学习是很不错的事。” 听着裴染喋喋不休,小腿上收到姜春的求救信号,沈景明轻叹口气,颇为无奈地撑着脑袋。 “妈,你公司不忙吗。” 裴染嗔他一眼,“我今天难得清闲一天,特地来陪陪你。” 昨晚的事发生到现在,始终无法令她安心。说到底,这些年总是亏欠他太多。 这一提,裴染忽然想起什么来,她转向姜春,语气和蔼,“正好今天有时间,我准备带景明去泡温泉,你如果有时间可以一起。城郊新开的会所,听秘书说好像不错。” 指尖一顿,姜春连连摇头,语气很抱歉,“我待会儿得回家了。” 沈景明拧着眉,她明知道他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今天怎么又提起来。 “那只能下次了。”裴染神色浸着几分失望,很快便笑了笑,“一会儿让景明送你回家吧。” 姜春抿一小口水,点点头。 裴染的目光即便被她刻意柔缓,落在她身上依旧不怒而威,总感觉有几分不适。 一顿早餐吃到尾声,裴染原本是准备抽出一天空闲陪儿子的,还是被一个电话叫走。 无意间瞥到沙发上的丝巾,柔软细腻泛着光泽,此时被人遗忘在角落,姜春移开目光。 随着门锁闷响一声,女人的高跟鞋声渐渐消失在耳畔。 姜春瞬间松口气,脊背一软,怏怏地趴在桌上。 “她有这么吓人吗?”沈景明把剩下一盒推到她面前,低笑一声。 “何止吓人,我连气都不敢随便喘。”她苦着脸,小口往嘴里塞东西。 “你什么这么胆小。”沈景明失笑,怕她噎着,把水推到她手侧,“喜欢的写卷子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姜春小声嘀咕,“她是你妈妈诶,万一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妈不会这么肤浅。”沈景明看她一眼,实在不明白她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东西。 轻哼一声,姜春心里暗道,中年妇女明明都是一个样,即便是裴染这样的名门闺秀,要是知道有人整天琢磨怎么把她养了快二十年的宝贝儿子拐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温柔和气对她。 姜春回想刚才裴染的一颦一笑,不由咂舌,“你妈妈好漂亮。” 她的美不同于朱蒨眉宇间诱人的风情,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优雅,一寸一尺把握的极好,几分慵懒又不失端庄。 闻言,沈景明想起昨晚裴染的话,无奈摇头。 “你长这么好看,我猜叔叔肯定也不差。你们家基因果然很强大。”姜春单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看着他笑。 思索片刻,她接着说,“不过,你怎么不跟父母住在一起?一个人住得多寂寞。” 指尖一顿,沈景明看着她,喉咙一紧,“家里没人,在这里好歹方便上学。” 哪里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任何差别。 那套房子常年都是冷冰冰的,即便三个人难得聚着吃一次饭,也只是闷声不响,转身便忙着各自的事业。 这样的家,回去干什么。沈景明冷笑一声。 一顿早餐吃完已经日上三竿,姜春简直吃出乌龟的速度。 她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男生,“我能不能吃个午饭再走?” 明明这个点很早,偏偏这人一言不发就想着把她往外赶,巴不得她下一秒就消失似的。 沈景明拿着她的随身小包和外套往外走,行动摆明了拒绝。 “要不然等我再喝杯水?”姜春试图收回被迫踏出去的脚步。 大门打开,沈景明很心平气和,“一个小时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这不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么。”她走进电梯,委屈布满一张小脸。 沈景明叹口气,眉心又皱起来,“你家人会担心。” 昨晚他用她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是姜初实接的,小孩语气很不放心,非要听他姐姐说话。 距离不远,拐着几条长街便到她家楼下,老旧的住宅楼暗沉粗糙,入眼处尽是微不可查的暗色阴影,近年已经在计划拆迁,无数房产商虎视眈眈。 “我到了。”姜春有点舍不得走。 “回去吧。” 沈景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忽然又扭头跑回来。 她绷着脸,表情很严肃,以为她是忘东西,正要开口说话。 姜春伸手勾着他身侧的指尖,声音低低的,“你记住,左手不能碰水,记得换药,花枯萎了就扔掉,我会再送新的,别老是冷着脸,明明你笑起来很好看。” “还有啊,要记得想我。” 满意的看着他耳尖泛红,姜春笑得肆意,朝他挥手告别。 踏着坑洼不平的水泥路,脚步不停,姜春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没有离开,她低笑一声,没有回头,拢在袖子里的手攥得很紧。 楼间的感应灯坏了很久,晚上装死,白天倒亮个不停,抬着步子往楼上走。 嘎哒一声响,姜春推开家门,就见客厅的姜初实立刻扔下画笔,朝她跑过来,拖鞋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姐,你脖子怎么了?” 白色的绷带缠绕好几圈,有些骇人。 姜春微微一愣,下意识伸手,指尖碰上颈间过于夸张的纱布厚度,脑子里全是早上某人给她换药时的严肃认真。 她轻咳一声,“有点冷,随便绑了当围巾。” 姜初实用一副“我不是傻子不好糊弄”的表情看她,很直白,“姐,我要十二岁了。” “你十二岁还不是个小屁孩。”姜春绕开他,坐到沙发上,“哪怕你一百岁,也还是我弟。血浓于水你懂不懂。” 跟在她身边坐着,姜初实侧头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指微微戳了一下,一瞬间,姜春差点没从沙发上弹起来。 下一秒杀猪的声音响起来。 “姜!初!实!”真是亲弟!!! “就知道他不靠谱。”姜初实小声逼逼,小本本上又划掉一笔。 生怕下一秒自己死在亲弟手里,姜春防备看他好几眼,拿了个苹果就往房间走。 一夜未回,房间还是出门前的模样,小白窝从角落的窝里跑出来,吐着舌头绕着她走。似乎一切都没变。 她伸手碰了碰颈间,泛着酸胀的刺痛感,低低笑一声,好像又有早就什么变了。 瞅着被小白糟/踏的碎屑飘满地,她觉得大脑神经已经临近爆发点,下一秒说不定就喷发出来。深吸几口气,蹲下来微笑着抱住它。 小白以为她要和自己亲热,亲昵地蹭着她的脸,结果被人扼住脖子,动弹不得。 姜春咬牙切齿伸出手,细长的狗毛扎着手心,狠狠撸上几把才泄愤。 阳台上拿了扫把,准备打扫干净,细密的扫尾滑过地面的瞬间,姜春僵在原地,面无血色。 作者:小沈: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欺负人算什么,有本事让我妈知道 好好:我没有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因为榜单原因,明天不更新,后天会补~ ———————— 感谢小天使: 85号的营养液X6(为什么不是86号? 孟的地雷X5 一水的地雷X1 大家的撒花X N 这章依旧发红包~ 第18章 嘉兰百合(3) 嘉兰百合(3) 残破的纸片铺落在地面,细碎到人绝望。 小白甩着毛茸茸的尾巴, 不知事似的绕着她打转, 不时发出小声的呜咽,企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蹲下身子, 一只膝盖压跪在地板上,姜春伸手拨弄两下, 从纸屑堆里翻出一截残破的旧影,指尖顿住。 她下意识转身翻动床头的柜屉, 木质柜屉很沉实, 缓缓拉开, 入眼便是被啃得只剩书脊的杂志,书页参差不齐, 留满齿痕和爪印。 而夹在里面的旧照片,随着书页一同撕碎在满地狼藉之中。 短发从耳侧垂落, 心一颤, 姜春脸色苍白, 瞳孔似乎没有焦距。 将这堆碎屑仔细收好, 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挑拣出碎到几乎看不出照片内容的碎片。 花了整一中午,姜春费尽心力, 才堪堪拼出照片一角。 支离破碎的照片露出女人的俏笑,过肩的乌黑长发修饰着白瓷的脖颈,眉眼弯弯,巧笑倩兮的模样总能让她恍惚间回到从前。 书桌上还堆着数不清的碎片,她很谨慎的用书本压住, 生怕吹走一片。 这张照片是她仅有的全家福,是她八岁那年生日的留念,原本被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可斯人已逝,总会平添几分悲伤。 朱蒨从来没有阻止过她,甚至目光会在照片上面停留很久,但每当姜春看见她眼底的眷恋,眉宇间惆惋的落寞,如针扎一般,刺痛她的心。 她也时常盯着这张照片看,似乎潜意识里认定,一切如同当年,没有半分改变。人还在,家还在,身后仍旧有暖意的怀抱。 照片里,一个女人腹部微隆,面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会透着几分慈爱。她曾经告诉过姜春,她很快就会有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小孩儿。 她喜欢在入睡前,把她抱在怀里,不厌其烦的给她读着故事书里的情节,每阖上眼,总能感受到她身上环绕地温暖的气息。 “好好,你要替小姨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朱萸总爱揉着她的脑袋这样说。甚至不用她回答,她已经收到满意的答案。 姜春至今还记得,她软声细语时,眉宇间毫不遮掩的雀跃。收到的仿佛是这世间最大的馈赠。 后来,她把照片小心的藏起来,压在柜屉的最底层。 只是,每年的忌日,她还是会拿出来看一眼。 告诉自己,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很爱她的小姨,和来不及见面的妹妹。 可她连一张照片都留不住。 眼前氤氲,姜春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她深深吸气,手上的动作不停,全神贯注地拼好每一片。 垂着的睫毛忽闪,细碎的阴影落在眼窝,姜春的指甲刻在碎纸片上,留下一道道划痕,似乎想要一把攥住什么。 日渐西山,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来电显示是陆燃。 姜春开了免提置在桌面,不太耐烦,“喂?” “姐姐,这都几点了,你人呢?” “什么?”她被人吼一嗓子,有点莫名其妙。 “姜春,你是装傻还是真傻?”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 手指忽然一顿,姜春下一秒猛拍额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天是他的生日。最近太多事情她给忘到脑后了。 姜春把手机拿到耳边,一阵嬉皮笑脸,“我怎么会忘呢,不是想着给你惊喜么,马上到。” 对方不爽的应了一声,她才把电话挂掉。 匆忙将手里的最后一片拼好,用透明的塑料膜包好,小心塞进包里出门。 陆燃的生日和她的只差一个月,从前两家人住的近,幼儿园就同班,关系很好,这些年不断搬迁,初中高中,两人依旧没分开过。 说到底,陆燃在她心里,也是亲人般的存在。 下午似乎下了小雨,淋透万物,地上湿漉漉的,沁人心脾。 今天朱蒨没上班,进去正好碰上九叔,她顺带问了个好。她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头顶开着五彩斑斓的灯,光线不断转动,眩晕人的眼球。 昏暗的光线里,众人看见她来,叫得更欢。 “姜姐,迟到了得罚酒。” “都等你切蛋糕呢。” “陆哥说你要是不来,今天这蛋糕就不吃了。” 众人一阵起哄。 陆燃从人堆里走出来,瞪他们一眼,跟身边人说了什么,朝姜春走过来。 “喝什么?” “我今天喝可乐吧。”她说的很随意。 陆燃挑眉,“今天不喝你的儿童牛奶了?” “行。”给她开了罐可乐。 包厢里很吵,桌面上排放着一排啤酒,堆在一起玩骰子,热火朝天。点歌台有人点了歌,拿着话筒深情款款的唱着,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不知道被谁听入耳中。 在场的基本都是她熟识的朋友,大家能玩得开,即便他们俩不在也能嗨成一片。 两人走到角落,姜春掏出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他。 “生日快乐。”她肩头靠着墙壁,嘴角勾笑。 眼前这个盒子实在是太眼熟,陆燃忍不住失笑一声,手指挑开层层丝带,颇为无奈地将盒子拆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本书。 “姜春你大爷的。”陆燃被她气笑,“你见过谁家送礼物这样的,上下册还分两次送。” “就我一个啊。”她笑得很肆意,夺过手里的书,随意翻动书页,指尖摩挲着顺滑的纸张。 “好歹是珍藏版好不好,你这什么表情。” “我已经集齐六套了。” 六套书一共十二本,拆成十二年送,每年一本。毫无新意还不费脑子,这种事也只有她姜春干的出来。 他就知道,不该对她抱什么希望。 陆燃长叹一口气,“今年是什么花?”也就只有这个能让他期待一下。 “你自己看呗。”姜春嬉笑着把书扔给他,低头喝口可乐,又掰了段香蕉给小白。 小白很安分蹲坐在她脚边,耳朵耷拉着,一声不吭。 陆燃看她一眼,熟轻熟路的翻到最后页,里面夹着一只干枯的黑玫,花瓣贴着书页,看起来脆弱易碎。 即便已成干花,仍能感受到它窒息的神秘,惊艳又迷人。花瓣停留在最美的绽放时刻,被人作为书签,永久贮存起来。 本就没指望她送出什么惊艳的东西,陆燃还算满意,黑沉的脸色稍显柔和,他将书塞回盒子里,仔细的缠绕回原样。 “对了,你帮我个忙。” 姜春把照片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帮我重新扫描,修复一下。” 掀看来看一眼,陆燃挑眉,“你还挺厉害,这都碎成渣了,你还能拼成这样。” “也不看我是谁。”姜春忽略酸麻了一下午的手臂,眉间透着几分得意。 “你能修好吗?” “你都开口叫我帮忙了,我如果修不好岂不是没好果子吃。”陆燃颇有几分自知之明。 “你倒是挺明白。”姜春轻哼一声。 他话一转,有些纳闷,“谁能把你宝贝的照片糟/蹋成这样?” “它。”姜春揪着狗耳朵,咬牙切齿。 陆燃看着一旁蹲着的蔫蔫巴巴的小白,一双狗眼湿漉漉的,此时根本不敢抬头。 硬是忍着笑,他有几分嘚瑟,“你祖宗造的孽,现在求到我这里来了。” 姜春不想理他,端着可乐往里人堆里扎。 屋子里依旧吵闹,姜春没走几步,手里的可乐被人撞掉,暗色的液体往外涌,慢慢渗进白色的地毯里。 姜春眉头一拧,刚要抬头,结果这人反应更快,弯着身子拾起地上的铁罐,转身又给她开了罐新的。 刚开封的可乐递到面前,姜春眉梢一挑,“祝冬青?” 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燃跟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 祝冬青笑了一下,小虎牙露在外面,笑容无辜,叫人毫无防备,姜春看着晃眼。 “我不是故意的。”他有点抱歉,侧着身子让她往里走, 姜春走到沙发里面坐下来,单手撑着下巴,视线停在面前着一群摇骰子的人堆中。 “姜姐,一起来。”有人起哄。 舌尖顶着腮帮子转一圈,姜春笑着摇头拒绝,“你们玩,我就想看看。” “小心姜姐上场,把你虐的底裤都不剩。” 一个男生接话,“叫你光着屁股回家找妈。” 众人一通大笑。 男生们说惯了浑话,姜春也不在意,只是跟着他们笑。 身侧的沙发突然凹陷下去,姜春侧头,就看见坐在身旁的祝冬青。 男生的皮肤很好,在昏黄的灯光下还泛着淡淡的光,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来,看向她的时候眼底澄澈透明,叫人不防。 祝冬青总能让她想起姜初实来。 他这幅纯良的模样太久,久到她快要忘记第一次见面时狼狈的他。 “今天怎么不喝酒?” 祝冬青看着她手里握着的可乐罐,轻轻笑了一下。 姜春忍不住看他笑,很快挪开视线。这么可爱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想欺负,真是叫人遭不住。 “不太想喝,会挨骂。” 脖子上的伤还没痊愈,要是被某人知道她胆子大到敢喝酒,估计一层皮是扒定了。 也不知道沈同学这么晚在干嘛,睡了没有。姜春觉得自己有点想他。 祝冬青学着她的模样,脊背轻靠在沙发上,语气有些迟疑。 “你的脖子是受伤了吗?” 脖颈间缠着的白色纱布叫人无法忽视。 “不是,只是有点冷,这是今年的时尚潮流。” 她的声音很正经,看着祝冬青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姜春哧哧笑倒在沙发上。 “不好看吗?”姜春生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很严肃。 女生的脸凑得很前,他甚至能看清她细密的睫毛根部,祝冬青白嫩的脸颊一热,眼神开始不自然飘忽起来。 “好……好看的。” “我上次忘记问你了,你为什么被他们打?” 那几人下手可不是一般黑,棍棍致命,专挑弱点打。 “他们侮辱我妈妈。” 男生垂着头,看起来有点难过,姜春心一软,伸手搭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而在姜春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相处还算融洽。 零点渐渐到来,屋子里气氛仍旧火热,有人推着蛋糕车进来,众人跟商量好了似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围在一起唱生日歌。 陆燃头上戴着个银色的生日帽,是刚刚一个小女生帮他戴上去的。 一头利落的短寸,直挺的鼻梁上,银边镜框显得下颌线条流畅,小时候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上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看着那个小女生被挤到他身边,绯红着脸却不太敢看他,姜春轻轻闭着眼,笑了一下。 一场生日会吹完蜡烛很快该散场,他们这帮人玩儿起来不在乎这些,姜春走的早,她跟陆燃打了声招呼。 陆燃靠在墙上看着她,“你这段时间好像变了很多。” “没有吧。”她笑一声。 “你好像没以前那么爱玩了。” 以前这种局,她向来是玩的最野的那位,如今只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你感觉错了。我没变。” - 眼眶酸涩,姜春有些倦意,牵着小白溜达在无人的街头,脑子里一直反复着陆燃的话。 凌晨的路灯依旧白昼,一人一狗的身影在灯下被拉的老长。 她其实不太怕深夜出门,甚至相比起白天的嘈杂,夜晚的凉意更令她心安。 走了好长一段路,她忽然脚步一顿,手上的套索微微施力,一人一狗便扭头进一个街角,果然看见身后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身影。 手指自然的搭在灰白的墙面,心底盘算着时间。那人在路灯下踟躇,姜春趁着他四处张望,从阴影里蹿出来,后面摁住他的肩头,膝盖踢向他的膝窝,手腕使力,想将他制服在地。 面前这人打扮有几分熟悉,男生的脸转过来,她一怔,“祝冬青?” 四目相对,祝冬青有些愣,一瞬间将防备的动作尽数收回,故意吃痛一声。 “你跟踪我?”姜春蹙眉。 瞧着她身侧龇牙的大狗,祝冬青脸上有些发烫,不自然的拍了拍衣服,目光不敢看向她。 好半晌才开口,“我怕你一个女孩子遇到危险。” 生怕姜春多想似的,祝冬青很快又接一句,“我没有恶意,只是回家正好也走这条路。” 男生语气很低,透着几分被曲解后的委屈。 姜春皱眉看着他,思索片刻,才想起来祝冬青是和沈景明住一个小区的,眼下这条路确实是顺路,许是她防备心太重。 想起某人,姜春心情好了一点,手里牵着的小白撒欢的跑。 对刚才的行为有点抱歉,她伸手拍拍祝冬青的肩头。 “那一起走吧。” 寂静的夜里,似乎一切都进入沉睡,宽阔的街道上,偶尔刮过几道凉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无厘头的话题。 祝冬青一双眼里的戒备早就悄然隐去,带着几分朦胧,瞳孔在夜色中黑的深沉。 他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昏黄的路灯洒在身上,朦胧的光线透着几分美感。夜里的她似乎安静很多,没有白日的跳脱和吵闹,他从心底里认为,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和他一样,她更适合黑夜。从见她第一面起,他就这么认为。 两人迈着舒缓的步子,似乎在尽情享受夜色的宁静。旧城区这些年在施工重整,大片楼房拔地而起,鳞次栉比。 毕竟生在这座城十几年,姜春对这一片很熟悉,借着暗光,两人弯弯绕绕走过几条巷子,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保安大叔尽职的站岗,保安室泛出明亮的灯光,在浓郁的夜色里很扎眼,叫人无端生出几分归属感。 “我回去了。明天见。”祝冬青看她好几眼,才抬着步子往小区里走。 安静的马路上空空荡荡,黑沉沉的天空叫人平增几分落寞。 姜春脚下步子一顿,她叫住没走远的人。 “你带我一起进去呗。” 小区要求住户刷卡进入,她是混不进去的。 明明知道今天不是什么好时机,可她想要见他一面。这个念头无端的冒出来,再压不下去,仿佛看到他,一颗心便能定下来。 身侧的手指紧了紧,祝冬青没多问,她跟在他身后进了小区。 “明天见。”姜春朝他一笑,说了声谢谢。 看着她抬脚就要走,祝冬青犹豫几分,还是喊住她。 “这么晚,你不回家吗?” “这不是顺路来看看朋友嘛。” 姜春带着几分雀跃,她熟练的牵着小白走向另一条路,侧头朝他挥手。 慢慢的,那抹白色的倩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 祝冬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目光阴沉着看不出情绪,他忽然嗤笑一声,扭头走了。 - 沈景明的生活作息很规律,秉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 洗漱过后,他穿着睡衣进入被窝。 这几天阴雨绵绵,床单没来得及换,依旧是昨夜姜春睡过的那套。手臂搭在被子上,沈景明轻阖上眼,喘息间,总觉得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枕间、被子里,好像无处不在,思绪也无缘由的越飘越远,逐渐杂乱起来。 他的睡眠质量向来不错,这段日子有些难入睡,每当睫毛轻阖,那张笑盈盈的脸似乎就缠上来。两只藕臂揽上他的脖间,似乎还能嗅见她的发香,朱唇一张一合朝他吐着轻气…… 窗外的月光想要溜进房间,丝丝缕缕钻进窗帘,床上的人渐渐入梦。 不知过去多久,一片寂静中,床头的手机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手机屏幕瞬时亮起,一片漆黑中发出刺眼的光线。 床上的人似乎被猛地惊醒,额间留着余汗,面色潮红得不像话。 沈景明坐起身,缓了几分钟,才慢慢回过神来,眼底的情绪慢慢消散,他揉了揉眉间,似乎颇为无奈。 手机还在亮着,他开了台灯,直着身子轻靠着。 划开手机,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见跳出来的对话框,想起刚刚的梦境,神色隐着几分不自然。 【时间01:33】 【姜好好:请问公主殿下睡了吗?】 【姜好好:你的王子斗跑了女巫、赶走恶龙、翻过雪山,马上就要到啦~】 【姜好好:你有迫不及待想见她吗?】 【姜好好:可是她很想见你诶。】 已是深夜,万物陷入沉睡,想起她眼底遮不住的乌青,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沈:还不睡?】 对方回的很快,似乎一直盯着屏幕。 【姜好好:想你想的睡不着】 明知道是她一贯哄人的话,他还是忍不住笑一声。 正想回复什么,屏幕弹出一个语音邀请,发起人来自“好友姜好好”。 指尖顿了顿,不听使唤的滑向绿色按钮,手机震动两声,连接成功。 听筒传来她小心翼翼的声音,“你睡着了吗?” “……”沈景明无奈的轻笑一声,很配合地回她:“没有。” 姜春似乎松一口气,笑声透着几分狐狸的狡黠,“那你现在起来,走到窗户边。” “什么?”沈景明低声的问道,嗓音里带着点沙哑,被睡意浸染过的喉咙带着几分少见的低沉。 “你把头伸出窗外。”女声很清脆悦耳。 微微顿一下,沈景明穿上拖鞋,迈着步子走到窗户边,一把将窗帘拉开,月光一瞬间透进屋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看见了楼下花坛里的那个娇小身影。 姜春蹦蹦跳跳的朝一扇窗户招着手,那个窗户亮着熹微的灯光,夜晚的月光很足,她视力极好,一瞬间就认出他来。 “你看见我了吗?”小小的一只在路灯下朝他挥手,奋力的跳动企图让他看见自己。 他的喉咙一涩,“看见了。” “那你稍等一下。”那边安静一刻,很快又响起欢快的女声,“你收到了吗?” 沈景明看着她的身影,似乎朝空中做了个动作,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什么?” “我刚刚亲了一下风,过一会儿风就会替我亲到你脸上啦。” 女生带着笑意,那一刻,简直比头顶的月亮还温柔几分,叫人忍不住酥了心。 “你这么晚跑出来,就是想说这些?” “当然不止啊,我就是想见你,也想你见到我。所以我就来了。”姜春一字一顿的说,“在我喜欢的人面前,一切顾虑都会消失殆尽。” 整座城市都寂静万分,有一个人似乎跋山涉水为他而来。沈景明耳侧响着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将他的心门敲击的稀碎。 明明是这么不值当的事情,她倒做的津津有味。 “你傻么?”他低笑一声。 嘴上嫌弃着她,心里早就软成一滩软绵绵的泥。 “可是怎么办,我就是傻的只喜欢你啊。” 作者:关键提问,小沈睡醒为什么脸红! 评论区答题!答对内容微博写! ——————— 感谢小天使: 吞柴宁的营养液X1 孟的地雷X3 一水的地雷X3 鞠躬~爱你们~ 第19章 月见(1) 月见(1) “那一刻时间停止,我不去想过去、未来是否有人爱我。她现在爱我, 我觉得全世界都在爱我。她是宇宙。——《沈景明日记》” - 春雨润如酥, 绵绵下了好几天不停,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明媚的晴天。 最后一节课是老温的。下课铃已经响了, 寂静的校园瞬间嘈杂起来,人声攘攘。 看着老温秉承着园丁的光辉责任, 面不改色,依旧拍着黑板散发自己的余热, 姜春眉宇紧紧蹙起, 手指不断敲击桌面。 众人好不容易盼着他讲完一大题, 厚厚的习题册捏在手里,见老温又往后翻一页, 整个脸瞬间塌下来。 这个时候根本无心听课,大家都心不在焉的, 班里只有寥寥几人低头写笔记。 许清梦面露急色, “怎么还不下课?马上要开始了。” “一分钟。” 许清梦闻言一愣, 立刻低头看着讲题, 光是图形就占去大半页纸。这一大题怎么可能一分钟结束。 陆燃靠过来,推了推眼镜, “老温的习惯就是这样,永远要拖堂讲两道题,但第二道从来不会讲完。” “答对了。”姜春捧场地鼓鼓掌,“还有三十秒。” 许清梦将信将疑,按耐下心里的急躁, 也默默数着时间。 指针滑到刻度,姜春的手指敲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众人齐刷刷收拾东西准备溜。 讲台上,一切如大家预料之中。 老温将手里的习题一把合上,板着脸,站定台侧看着众人。 “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没讲完的题大家回去自己琢磨,明天课上接着讲。” 班主任话声刚落,众人欢呼一声,速度快的同学已经奔出教室。 教室里吵吵嚷嚷,姜春几人背着书包往过道上走,准备从后门撤退。 “姜春。”就听见老温站在讲台上叫她一声。 前脚刚迈出门,她脊背一凉,脸瞬间垮下来,还得转头果然看见老温朝她朝手。 步子一顿,她还是笑呵呵地朝老温走过去。 许清梦看着她,也只能收回迈出的步子,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她跺脚。 老温翻了下手机通知,“你去团委老师那边……” “需要领东西还是交材料!” 姜春忽然打断他,声音响亮又利落,把老温吓一跳。 没等他接着开口,姜春眼尖看见准备背包离开的祝冬青,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把他拉到老温面前。 视线直接略过一脸茫然的祝冬青,姜春嬉笑着看向老温,一只手搭上身边人的肩头。 语气很笃定,“你找他,他靠谱。” 话一落地,人一溜烟儿跑了。 等两人反应过来,只见到一片衣角滑过墙沿,人已经没了踪影。 “祝冬青好惨。”许清梦有点同情。 姜春看着人山人海的篮球场,肉眼可见的拥挤,男男女女挤在一起,逼仄的窄道根本容不下一人通过。 “我们很快也会被人同情。” 在被她们挤成团的时候。 许清梦也有点被吓到,咽着唾沫,整个人呆呆地拉着姜春的袖子。 “我们来的这么晚,能有位置吗?” 姜春蹦起来看,诺大的篮球馆里人影憧憧,她视力好,一下就看见陆燃的身影。 “小问题。” 拉着许清梦手腕,朝陆燃的方向走,两个人横冲直撞,硬是挤到最前面。 趁着他没发现,姜春拍着陆燃的肩,人从他另一侧蹦出来,准备吓他。 陆燃“啊”一声,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现出很浮夸的演技。 看着他假装被吓到的模样,姜春无趣的撇撇嘴,拉着许清梦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 “还没开始吗?” 平息一下呼吸,姜春环顾四周,才发现基本上都是观众,球员还没上场。 还没出场就挤成这样,小姑娘也太夸张了吧。她瞠目结舌。 陆燃看一眼空荡荡的球场,“还没有,估计在准备吧。” 许清梦拍拍胸脯松口气,“还好还好,我们差点以为会错过。” 候场准备?篮球馆她没来过几次,不太熟悉。 姜春指着不远处一个通道,侧头问他,“是那个门进去吗?” 两人太有默契,陆燃看着她眼神里的若有所思,猜到她又想趁间隙溜去找某人。 极其无奈的点头,他揉着眉间,“你小心点。” “你怎么啰嗦的跟楼下老头一样。”姜春嘟囔着,朝他随意摆摆手,“知道了,陆老头。” 姜春站起身子往过道走,忽然手腕被人握住,她扭头看向陆燃,眼里疑惑。 陆燃真心觉得他每天操着爹的心,“把手机带上。” 姜春一愣,视线停留在他手心的手机,下一秒笑嘻嘻地拿过手机,扭身走了。 沿着通道往里走,姜春转过一个拐角才看见更衣室,天色渐渐暗下来,头顶的光线很亮,木质的储物格扣着锁,泛着金属光泽。 里面人不多,瞄一眼,个个都是比她高的男生,有几个已经换好球服,在做拉伸准备。 光影交错,姜春扫了几眼,都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人,她迈着长腿往里走。 更衣室很大,木质的储物柜和休息椅像一道隔板,将更衣室分成好几个小块使用。许是很少见女生往这里钻,大家的视线都贴在她身上。 目光焦点聚在姜春身上,她已经习惯,目不斜视往里走。 看到好几个眼熟的面孔,依旧没有看到他。 眉心微微皱起,她寻找着,忽然余光晃动,一个坚硬的后背映入眼帘,上半身露着赤/裸的肉色,紧实的肌肉微微隆起。 她低声“呀“一句,整个身子僵了一下。 声音惊动了人,面前的人迅速拿起衣服往身上套,转过头来,下一秒被人拎着,把她往门外推。 沈景明侧身靠着白色的墙壁,面色不虞。 “你来这里干什么?” 男生已经换好球服,白底的队服印着黑色的序号,遮掩住他修长的身材。手臂的线条流畅,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在流动,像是闪着皎洁的月光。 “我来给你加油打气!” 姜春想起刚刚那一幕,低头摸摸鼻子,“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凑巧。” “这便宜我是被迫占的。”最后这句说的不情不愿。 看见他脸色更黑,白皙的肌肤上透着几分青色,姜春理解为他骄傲的自尊心受到伤害。 毕竟公主都是娇贵的玫瑰。 她声音放软,拽着他的衣角,“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是被我看见,又不是别人。” “要是被别人看见,我还不让呢。”她的视线黏在沈景明身上,舔舔唇,“你这么害羞做什么。” 原本没什么,听到末尾这句,沈景明下巴微微抬起,流畅的下颌线泛着柔光,嘴角弯出一个弧度,似有若无。 姜春不怕死的摸着虎须,盯着他手臂外露的肌肉,蠢蠢欲动想要摸一把。 他的肌肉不像她在图片里的那么可怕,手臂间是柔美的线条,肌肉隐在其中,颇具美感。 最后她还是没得逞,被沈景明赶出来,更衣室的门被人大力关上,姜春的小心脏随着门声“砰”的猛跳一下。 姜春摸摸鼻尖,站了好一会儿才怏怏走了。 当两队队员进入球场,颀长的身姿挺拔,一字排开,无不向观众席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姜春捂着耳朵,企图隔绝一部分尖叫的女声。花痴什么的,果然部分年龄。 她将目光投向球场,一群人中,即便只是微微弯腰,他依旧是最耀眼的明珠。 裁判的高举的手臂放下,球弹在地板上,哨声响起。 双方开场就进入胶着状态,两队比分贴得很近。 篮球在他们手下传来传去,叫人眼花缭乱。姜春其实不太能看懂球,只能凑着脑袋听陆燃分析战况。 她的手肘顶着膝盖,托着下巴,视线不离开沈景明。 看着他拿到球,身边涌满人,男生的动作很迅速,矫健的穿梭在人堆里。 他微弯着腰,篮球在他手下不停拍着,漆黑的眸子凝着前方,左右晃身,似乎想找突破口,可身边的人围得更紧,不给他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眼见他似乎被逼急,只能将手里的球随意一抛,姜春有点急,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绷紧神经。 下一秒,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许偡衡侧边涌上去,手勾着球踏几步,屈着腿一跃而起,哐当一声响起。 场上的欢呼应声而起。 沈景明唇角一勾,和许偡衡默契的击掌。 “三分,漂亮!” 陆燃很激动,“这个空球太绝了,谁能想到。” 姜春被沈景明吓得心惊肉跳,没差点以为球要被抢,此时听见陆燃的话,心里美滋滋的,就差头顶咕噜咕噜冒起泡泡来。 她喜欢的人当然厉害。姜春忍不住翘起嘴角。 “你觉得他们能赢吗?”姜春侧头问陆燃,眼神里亮晶晶的。 “不好说。”陆燃推推眼睛,很理性的推测,“毕竟现在比分拉开不大,追上来是很容易的事。” 这个回答她很不满意,小脸皱起来,姜春凶巴巴的瞪着他。 “又不是你打,瞧把你气的。”陆燃看着她脸颊两侧气到鼓起来的腮帮子,一时被逗笑,给她拧开一瓶饮料递过去。 姜春拿了饮料喝一口,气哼哼的扭开头,“他赢了我就高兴,你管我。” 沈景明揉着手腕,目光向观众席看了一眼,她和身边的男生凑的很近,不知道聊到什么,两人笑得很开心。 只一眼,很快便不动声色的收回来。 第二场很快开始,沈景明忽然打得很猛,几乎是压着对面打,不留一丝喘息,对方死盯着他一人,根本防不胜防。 一场下来,许偡衡跟着他的球累到不行。 “你嗑/药了?今天打这么狠。” 沈景明冷着脸,视线轻飘飘落下来,“正常发挥而已。” 作者:许偡衡:好一个正常发挥!累死小爷算辽 ——————— 我还以为我写的很隐晦—— 好了,明晚微博见,放七十二小时 本章评论24小时送红包~ 第20章 月见(2) 月见(2) 两队中场休息,调整状态, 重新排兵布阵。 许偡衡递瓶水给他, 眼神往对方队伍看一眼。 “待会儿小心点。” 即便第二场比分拉开一段差距,但不能掉以轻心, 对方是出名的狠毒,耍阴招是球场常见的事。何况他们第二场打得很激进, 许偡衡随便往对方方向看一眼,就有几人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待会儿他们会把你往死里盯。”许偡衡下巴一扬, 拍了拍沈景明的肩头。 沈景明擦净额间的汗珠, “我光明磊落, 怕什么。” “就照原计划打。” 许偡衡表示了解,朝队员比了个手势。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早几天他们就摸清楚对方的底,做了针对性的计划。 到第三场一开球, 对方果然如计划般, 几人死死防住沈景明, 让他连靠近球的机会都没有。 有默契的几人相互看一眼, 心里有数。 看着他被几人挡着,姜春气得跳脚, “他们犯规了吧!” “人家防守而已,规则允许。”陆燃慢条斯理的扶一下眼镜,话很中肯,“哪里犯规了?” “哪儿能这样的,明摆着针对人!” 手里的饮料瓶被攥的咔咔响, 姜春磨着牙,“就是见不得沈景明球打得比他们好。” 她接着冷哼一声,“你们男生的嫉妒心真强。” “……?” 你不要上升到性别歧视好不好??? 场上,没有主力队员打配合,许偡衡几人明显力不从心,默契度不够,打得没有章法。 许偡衡接过队员的球,朝沈景明传过去,篮球被抛上空中,中途被对方一个高个子男生抢到,马上大步流星冲到球筐下,跃起,压腕,动作很流畅。球进了。 许清梦看着姜春手里惨不忍睹的塑料瓶,默默咽着口水,“你冷静一点,还没结束呢。” “我要被气死了!他们太欺负人了!”姜春咬牙切齿。 按耐住内心的急躁,她愤愤地喝一大口水。 前两场的优势似乎有被扭转的趋势,计分牌不断翻页,对方队员脸上隐隐透出几分得意,开始放松对沈景明的防守。 沈景明勾着唇,冷眼看着防守他的三人,目光定在前端的许偡衡身上。 许偡衡抢先一步,断走对方的球,面临左右夹攻,他巧妙的虚晃一下,出其不意,传球给了后侧方位的沈景明。 这球传的突如其来,谁都没想到。 待对方的主力球员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沈景明快速运球跑过中场线,双手将球举起,凌空而跃,手腕一压,篮球应声入球筐。 全场沸腾起来,耳侧充斥着各种花式尖叫声。 男生弹跳起来的一瞬间,衣角翻飞,露出腹部隐约的性感线条,姜春舔舔唇,时间似乎在这刻停止住。 “太帅了!!!” 一声相机声响起,后座女生的疯狂尖叫,蹦起来拍手鼓掌,将照片跟身边的同伴炫耀。 “我要回去洗一百张出来!天天抱着睡觉!” 声音实在难以忽视,姜春的指尖一顿,腮帮子鼓得很认真。 “你抱着照片睡一辈子他也是我的。” 她小声的吐槽,气哼哼的别开头。 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忘记拍照留念了。不过球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现在也不迟。 姜春打开相机模式,对着沈景明认真的神情,摁住快门一通狂拍,删删减减好一通,才美滋滋的收起来。 没人防守的沈景明完全是主力,整个赛场都跟着他转,偶尔被截球,也能配合默契很快防守回去。 “队长,这样下去我们输定了。”一个球员叹口气。 他身边的男生皮肤黝黑,没接话,只是一瞬不停地盯着沈景明的身影。 篮筐一响,又进一个球,许偡衡朝沈景明走过去,两人对视一眼,勾起唇。 还有最后几分钟,时间在倒计时,比分接近持平,只要再进一个球,他们就赢了。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沈景明跃过中场线,一个箭步带球冲到球筐下,身边的人迅速涌上来阻拦他。 对方的防守队员挡在他眼前,眼看离篮板仅一步,机会却渺茫。 红色的计时器开始倒数,他屏气凝神,修长的手指摁压着球身,试图拼一把。 晃着身子侧闪开对方的进攻,沈景明微屈着膝,小腿瞬间发力,脊背绷直,人一跃而起。 全场人屏着呼吸,视线聚焦在空中这颗球身上。 篮球突破重围,飞向篮筐。 球发出一声闷响,穿过球网,空心落下。 下一秒,“砰”一声响起,人倒在地上。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一群人涌上去。 姜春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沈景明,这一瞬,瞳孔一缩,脸色唰一下白了。 全场的观众都吸一口气,气氛紧张起来。姜春立刻起身,脸色难看至极,三两下翻过观众席的栏杆。 脚步打在木质地面上发出闷响,姜春捡起地上的篮球,在手里掂了掂,一把往罪魁祸首身上砸。 球如脱弦之箭般冲出去,速度极快,看得人直起寒栗。 那人不防,球身正中他的后背,差点将他击倒在地。 姜春气势汹汹走过去,一步一步逼近他,眼底带着戾气。 冷声响起,带着几分阴测测,叫人脊背发凉。 “你是想打球还是想打架?” “我陪你打。” 女声干脆利落,在篮球馆上空响起,那人明显心虚,仗着身高的优势俯视姜春。 “你是仗着他脾气好不会把你怎么样是吗!” “他不做的事情我来做!”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欺负人。” 姜春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弯着腰盯着他,眼神凌厉的骇人,“你喜欢刷阴招是吗?” 她唇角忽然掀起一抹嗤笑,眼尾全是冷意,“可我比较喜欢光明正大的动手。” 话落,另一只手握成拳,浅青色的血管泛在手背上,骨头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姜春熟练的往他腹部砸过去。 男生吃痛一声,受不住,一下就瘫在地上,闷哼一声,却挣脱不开她的手。 女生的手腕如铁桎梏住他,眼见拳头再次扬起,心里发怵,他下意识往后缩。 “姜春。”低喝一声。 沈景明嘴唇苍白成了白纸,膝盖磕在地板上泛出淡淡的红痕,晕染在白色的球服上。 熟悉的声音响起,姜春的拳头顿了顿,气不过又狠狠瞪他一眼。 “下次我就把你往死里打!” 手一松,众人就看见原本嚣张的女生垂着头朝受伤的男生身边走过去。 “适可而止。”——这是她从沈景明眼神里读出来的意思。 身边的人给她让一条道,姜春凑到沈景明身边,眉头挤在一起,杏眼里全是心疼,小心的掀开他的裤腿,青紫的膝盖泛着血,惨不忍睹。 她将沈景明扶起来,直接将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整个人都撑着他。 许偡衡惊愕地看着他们俩,最后和沈景明对视一眼,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准备参加庆功聚餐。 姜春把沈景明扶到休息室,将他的裤腿掀起来,露出伤口。还好这一跤没伤到要害,只是膝盖看起来血淋淋的。 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姜春小心的给他消毒,双氧水触碰到膝盖的瞬间,泛出一大堆白色的泡沫。 她的动作很温柔,眼角微微泛红。 轻轻的朝伤口呼着气,“你是不是很疼啊?” “很疼。” 沈景明紧抿着唇,药水冲洗的瞬间,他的眉头蹙的很紧,时不时发出一声闷哼。 这下姜春的动作更轻了,指尖谨慎的将泡沫冲干净,生怕她将他弄的更难受。 自从上次手心受伤后,她的包扎手法突飞猛进,蹲在她膝盖旁边,用棉花仔细擦干净血迹,她轻柔的裹上厚厚的的纱布。 姜春把他的手臂压在她的肩头,两人慢慢悠悠往家走。 思来想去,姜春还是有点气不过,眉头皱成一团,“你要是不叫住我,我就能多打他几拳,帮你狠狠出这口气。” “打架是不对的,何况你已经动过手了。” “但他推你也是不对啊。要是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那你岂不是白受一回伤。”姜春声音很小,“到时候他既不会承认他动了手,也不会向你道歉,人家只会觉得你活该摔这一跤。” 沈景明一怔,又听见她开口。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架,我也有很努力的改了。”姜春见他张口,以为他又要教训自己。 声音很小,“但是我今天真的很生气。” 沈景明的球衣没换,光裸着手臂勾住她的脖颈,汗水味混杂着他独有的冷香,姜春凑得他更近一点。 “你老是这么善良,要是没有我在,会被人欺负的。” 沈景明不太认同她,“我行得正做得直,光明磊落。” “我当然知道。”她感受着男生肌肤的温热触感,指尖勾着他的衣角。 “所以我出现了。” “王子的使命就是保护公主。” “你做需要你去做的事,剩下的有我呢。” 她笑嘻嘻的,粉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作者:晚上放在微博的图突然裂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待会儿再放一次,仅粉丝可见 谢谢宝贝吞柴宁的营养液+3 爱你~么么么 第21章 月见(3) 月见(3) 电梯“叮”一声响起,姜春白皙的手扶着沈景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落地窗很宽大, 黄昏的乳晕光线透过玻璃散落满地, 灰白的墙壁更显冷淡。 姜春在玄关旁摸到开关,指尖使力, 客厅的欧式吊灯瞬时亮起,给寂寥的客厅带来几分暖意。 她微微喘口气, 耳畔的碎发撩开,“你家里有散瘀活血的药酒吗?” “药箱在那个抽屉里。”沈景明轻轻靠着沙发, 抬起手指了个方向。 男生的手臂抬起来, 手肘关节处的淤青又显露在眼前。 “你好好坐着, 别乱动。”她把他的手摁回去,带着几分懊恼。 拉开抽屉, 里面的药品摆放的很整齐,绷带棉签体温计收在一堆, 应有尽有。 手指翻来翻去, 姜春翻到底也只能认识几种带着汉字的商标。 挠挠头, 感觉心灵受到伤害, 她把药箱搬到茶几上,瓶瓶罐罐贴着指尖微微泛着凉意。 “里面没有药酒。” “可能当时没买。”沈景明思考一下, “我平时不怎么用这些东西。” 看着他要站起来,姜春扔下手里的棉签飞过去,一把将他摁回沙发上。 “我想喝水。” 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姜春瞪他一眼,气呼呼的端着杯子过来, 趴在地垫上看着他喝。 侧头看着他的膝盖,白色的纱布透出星星点点的血色,另一只白晰的膝盖上青紫交加,斑斑点点的聚集着瘀血,触目惊心。 姜春指尖小心的碰着周围泛红的肌肤,小脸皱起来,“伤好些了没?还疼不疼?” 虽然伤口消毒之后没有那么吓人,但要是留下痕迹怎么办。 冰凉的指尖触上肌肤的一瞬间,沈景明脊背僵硬,吸一口凉气。 “疼。”他轻咳一声。 见着他眉头紧凝着,姜春不敢再动,连忙把手缩回来,朝着呼好几口气。 “我去买药,淤血不推开来肯定好不了。” 说着,她拿了钱包就往玄关跑。 看着她急匆匆出门的背影,沈景明嘴角勾起笑,站起身子往书房走,姿态与平常无异。 手指掠过书柜上的书脊,抽出其中一本来,沈景明微低着头,忽然听见客厅传来的手机铃声。 毛茸茸的粉色手机躺在光泽的大理石桌面上嗡嗡作响,沈景明靠在沙发上,指尖掐着书页,面无表情的看着它震动。 手机朝上,被它的主人很随意扔下,界面上弹出来的来电提醒很扎眼。 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响彻客厅,没人理会,声音落下去就没了回响。 只歇一瞬,暗下去的屏幕又亮起白光。 屋子里很安静,铃声显得有些吵闹。 陆燃两个字看得他心烦意乱,指尖在书页上掐出一道痕,被人瞬间抹平。 想起两人在观众席上的嬉笑画面,沈景明有些心烦, 刚划开接听键,听筒传出嘈杂的男声,手不自觉的拿远些。 “喂?姜春你哑了?”陆燃喋喋不休,带着几分恼火。 “陆燃。” 两个字在唇齿间滑出,有几分陌生感。 对方明显一怔,声音不由地拔高,带着几分尖锐。 “沈景明?怎么是你?姜春呢?” 沈景明轻轻贴着沙发,目光凝着茶几上早已干枯的玫瑰,漆黑的瞳孔里幽深宁静。 回答言简意赅,“她不在。” “她在你家?”陆燃从比赛结束就没看到人,她从观众席溜出去,抓都来不及抓住,人就没影了。 沈景明不可否置,低声应一句。 那头果然急了,“沈景明我警告你,给我离姜春远一点。” 干枯的花瓣被风吹动,在空气中坠落,跌在茶几上。 他将花瓣拾起,轻轻夹进手里的书页中。 沈景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薄唇一张一合,冷哼一声,“凭什么。” “你只会让她变得更糟糕!”陆燃有几分气急败坏,缓过神来倒也不愿跟他多说,“叫她给我回电话。” 话音刚落,听筒传出嘟嘟的挂断声。 深灰色的墙面挂着几幅抽象画,沙发柔软舒适,空气又恢复宁静。 沈景明揉了揉眉心,阖上眼,修长的身体往后倒,整个人按进软沙发中,昏黄的光线在他身上镀上一圈柔和的晕圈。 离她远一点?他怎么做得到。 - 姜春跑了两条街,气喘吁吁地拎着袋子回来,推开门就看见躺在沙发上的男生。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拖鞋踩在毛绒的底垫上悄无声息。男生阖着眸子,呼吸平稳,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她半跪在地上,蜷着腿,静悄悄地凝着他。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她就知道这人生来是天之骄子,宛如天上明月光,映在水潭里皎洁骄傲,任谁伸手一抓,只能捞起满手的清水。 美人如玉,遗世而独立。 姜春其实从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他,他生来一副好皮囊,头发闪着漆黑的光泽,碎发搭在额间,平添几分美人气。光洁白皙的面庞,唇线生的极好,薄厚适中,仿佛希腊神话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寂寥又惹人怦然心动。 手心撑着下颌,她故意没有叫醒他,微微倾着身子,盯着他浓密睫毛下的浅浅暗影。舌尖悄悄舔了舔干燥的唇,她凑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他鼻息间平缓的呼吸声。 两人只余一指的距离。 再凑近一点,姜春眼里亮晶晶的,偷笑一下,眼看就要得逞。 忽地,睫毛闪动,姜春对上一双黑沉的眼,清明又克制。 她的心头一颤,撑在沙发上的手腕没由来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下去。 耳侧响起一声闷哼,带着几分睡醒的暗哑,无端的性感。 浓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前,撩起几分灼热,姜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仰着头对上男生上下滑动的喉结。 “起来。” 声音很凉,低低地灌入耳内。 她嘟囔一声,带着几分不乐意,撑着他的胸膛支起身子,手不安分的摸了两把,还恋恋不舍的贴着他。 沈景明一把将她带着贼胆的手拿开,坐直身子,揉了揉眉间,周身笼着几分睡醒后的慵懒。 姜春眨眨眼,眼里全是星光,话里带着她惯有的胡搅蛮缠。 “我就是想叫醒你来着,谁叫你睡这么熟。” “你都不理人的。” “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应。” 倒打一耙的话,还带着几分委屈。 沈景明侧头,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姜春倒是丝毫不虚,笑嘻嘻的扬起下巴看着他,纤瘦的下颌线在灯光下裹着昏黄的柔光,延伸至白瓷修长的脖颈。 好半晌,男生才接着开口,“我睡着了。”眉宇间还夹着几分睡意。 翻动过的书本还摊开在茶几上,被夹住的花瓣露出微微一脚。 姜春“哦”一声,长腿勾住他的,搭在茶几上,叫他躺好,青黑的膝盖露在灯光下,白皙的肌肤如美玉般耀眼。 “我下手会轻一点,但是淤青得揉开才有效果。” “你忍着点疼。” 手里的玻璃瓶被拧开,廉价的商标显露在灯光下,橙红色的液体在空气里挥散开来,整个客厅瞬间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沈景明眉头蹙的很紧,整个身子往后瑟缩一下,眼底满是不愿,“能不能换个药?” “不行,我跑了两条街才买回来的。”姜春严肃地说。 橙红的液体涌动着,在灯光下尽显妖艳。他的后脊绷紧,手指攥起,眼底全是抗拒。 “我不想上药了。”他垂着眸。 姜春的手摸着他紧实的小腿肌肉,指尖触上肌肤便舍不得离开,将整个膝盖固定住,动作很强硬。 女声嘴里的语气很轻柔,像是在哄谁家闹脾气的小孩儿,“你不要怕嘛,不上药怎么能好。” “你疼我的心也跟着疼,我怎么舍得。” “我每次打架受伤都是用这个药。”她斟酌一下,语气变软,接着说,“味道是大了点儿,你姑且忍忍。” “要是不上药,这淤青说不定好几年都消不下去,丑陋的盘在你的肌肤上,岂不是玷污了我的公主。” “谁是你的公主,好好说话。”沈景明冷哼一声。 “公主是王子的,我就是王子,你是我的。”姜春掰着指头给他算,“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人回应她。 沙发上的人面色阴沉,一声不吭的闭着眼睛,唇线抿的很紧,似乎放弃挣扎。 姜春露出来满意的笑,手里的玻璃瓶拧开,温热的肌肤触上冰凉的液体,不由得泛起一层薄薄的寒栗。 药酒在肌肤上流动,她手法娴熟的用指腹来回揉搓,白皙的皮肤很快泛起层层红痕。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忍受的刺鼻气味,液体瞬着膝盖的弧线滴落在白色的毛毯上,惹出星星点点的斑驳色彩。 沈景明咬着牙,眉心跟着膝盖间的动作跳动,双颊因为疼痛微微泛出红晕。 少女的指间很软,触上肌肤惹出一片酥麻。她的动作流畅又正经,下手敏捷,丝毫不给他细品的机会,只能感受到两侧太阳穴突突跳不停。 他无奈的死盯着天花板,轻轻叹口气。 这人简直是他的克星。 作者:小沈:迟到有一天你玩不过我,哼 本章评论24小时送红包~ ————————————— 这本书!我要吹爆它!因为曝光不够所以收藏很少,真的是宝藏存在!喜欢的一定要去看! 《他心尖的小玫瑰》/无人区时段 *江南小镇来的治愈系元气少女 X 冷心冷清·高岭之花的大帅比学神 1、全海城一中的人都知道,高二年级的学神叶褚时是朵隐性的高岭之花。褪去了那层散漫随意的皮,这个人骨子里就刻着“离我远点”四个字儿。 可只有许念稚一个人知道,他曾褪去过清冷表象,在无人的角落抵住她,嘶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她名字:“念稚...许念稚......” 短短三个字烙印般落进耳里,她的少年张开双臂时,拥有全世界最温暖的怀抱。 · 2、许念稚被求婚的那天傍晚,人生头一次哭的不能自抑。 满夜空的烟火绽放,男人的轮廓退去青涩,眉眼间却依稀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他红着眼,半跪在捂嘴流泪的女人面前,神情虔诚如信徒。 “念稚。”低沉的嗓音嘶哑,漆黑瞳仁倒映出许念稚的泪光,宛如无边黑暗中唯一的那束亮。 “做我一辈子的小玫瑰,好不好。” - “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 世事无常,你是人间琳琅。” 【你知道的吧?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注定会向你走去。】 1.双向恋爱 /关于成长 2.HE / 节奏慢 / 校园甜饼 第22章 月见(4) 月见(4) 窗外的夜已经暗下来,和煦的微风飘进客厅, 拂在肌肤上凉丝丝的。头顶的欧式吊灯发出明亮的光线, 带来一阵慰藉的暖意。 姜春翘着脚坐在地毯上,白玉般的脚趾露在空气中, 毫不避讳。 “擦好了!” 女生明眸皓齿,唇瓣染着点朱樱色, 她歪着脑袋凝着他,像是邀功。 两只掌心被橙红色的液体浸透, 指甲缝隙粘着湿哒哒的水渍, 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姜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手背贴着他,眼看就要蹭上他的羊毛薄衫上。 男生下意识避开, 冷冷地睨她一眼,“去洗手。” “洗干净再出来。” “洗干净了你就给我蹭吗?”她没骨头的往他身上倒, 脸上偷着笑, 分明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被她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沈景明不再看她, “洗不干净你就别出来了。” 白皙的手指在水池里泡了足足二十分钟,指腹微微泛起白皱, 指尖凑近鼻腔闻了闻,才擦干净水渍,兴高采烈地跑出去。 姜春趴着沙发,伸手往他脸上蹭,这人浑身长满眼睛似的, 头都没抬一下,嫌弃的直接将她的手拍开。 天空的余晖已经消失殆尽,留出星星点点的白光。她跪坐在沙发上伸个懒腰,侧头看见他流畅的侧颜,修长的指尖翻动书页,传出来轻轻的“沙沙”声,不想搅和这么美好的一幕。 姜春索性也从书包里掏出卷子来,摊开在光滑的茶几上,开始唰唰做起来。 柔和的灯光照射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她其实不算是天赋型选手,顶多算笨鸟先飞。从小到大,朱蒨教她最多,是“脚踏实地”四个字。不心虚也不妄想。 一般的卷子对她来说难度等于无,基本上只起到过一遍脑子的作用,反复写了几题,觉得没太大意思,探头把上次在书店挑的题拿出来做。 不得不说他挑题的眼光很犀利,白纸上印着标准的印刷字,细细密密的草稿打在一旁,姜春写几笔就得停下来思考。 沈景明抬眸,看见的就是女生软绵绵的趴在茶几上,修长的双腿蜷起来,整个人坐在地上,跟没长骨头一样。 “把嘴松开。”语气很嫌弃,“什么坏毛病。” 姜春“啊”一声抬起头来,一秒反应过来,将笔从牙齿上挪开。 看着上面坑坑洼洼的齿印,她将笔靠在茶几上,整个人往他身边挪。 姜春抬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我这题不会,你教我。” 嘴上说是不会,沈景明看着她在卷子旁边潦草的字迹,分明已经算得七七八八。 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回手里的书页上,慢条斯理地回答她:“你把结果算出来就行了。” 被拆穿她也不恼,凑的离他更近一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随意搁在一旁。 “我说的是下一题。” “还有下下题我也不会。” “你买的卷子太难了。” 姜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澄澈清明,睫毛落在眼窝处留下浅浅的阴影,似乎事实真如她所说一般。 顿了一秒,姜春看着他微微聚起的眉峰,心里已经做好他会拒绝的打算。 结果这人轻轻叹口气,指尖拿过她的笔,微微倾着身子,一步一步教她。 黑色的水笔出水很均匀,耳边响起清润的嗓音,姜春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眼底泛着他惯有的严谨。 认真又耐心。 听了几分钟之后,姜春忽然发觉不对。 他完全按着最最基础的步骤,从读题目开始,详细的讲解每一步,甚至连乘法口诀这种弱智步骤都非得念一遍,再写在纸上。 再反应不过来她就对不起智商,这人分明是在逗着她玩儿。 她扭头看向沈景明,眼睛瞪得老大,气鼓鼓的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冷哼一声,又坐回去,自己埋头写起来。 沈景明轻笑一声,脊背贴着柔软的沙发,拿起被她扔开的书,接着读起来。 小姑娘就是脾气大。 相比起往日的寂静,今天的客厅倒显得格外舒心。 不知过去多久,再当他抬眸,就看见人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白嫩的脸颊枕着手臂,朱唇紧闭,眼窝处依旧泛着浅浅的青黑色。她看起来像是困极了。 怕她着凉,沈景明起身,想把她抱进房间。 指尖刚贴上她的手腕,就被她甩开,猛地从茶几上弹起来,目光呆滞一秒,很快就缓过来。 脸颊还泛着压出来的红痕,见他脸色不虞,姜春有点懊恼。 拍了拍脸颊,似乎更清醒几分,这才转向他。 “我又做噩梦了。”小心翼翼看着他,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沈景明看着她眼底的乌青,伸手覆上去,低低叹口气。 “你睡眠质量很不好。” “要多喝水,少玩手机,多运动,少熬夜。”她已经能把这些话背下来。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眼窝,温热又温柔,姜春悄悄撇开眼睛。 “哪一条你做到了?” “多运动啊,在梦里我已经绕着地球跑了好几圈呢。” 真是冥顽不灵! 太阳穴又开始跳,深呼吸一次,沈景明不理会她,转身往厨房走,姜春跟在他身后,依旧嬉皮笑脸的。 “我好饿啊。”她走过去环住他的手臂,扁着嘴。 沈景明想起刚刚被他顺手挂掉的电话,打开柜门,露出来眼熟的挂面包装盒。 “我们……吃面条?” 闻言,姜春一激灵,连忙将柜门关上,嘴角扬着笑,“我现在又不饿了。” 沈景明环着手臂看她,眉宇间很沉静。 “莫姨今晚请假了。” 她的小脸瞬间皱起来,小声“啊”了一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再吃面条的勇气。 冰箱里满满的食材,塞满了两边壁门,应有尽有。 “我来做吧。” 姜春看他一眼,“但是你别抱太大的希望,也就勉强能吃。” 事实上,姜初实打小就不愿意吃她做的饭,到现在,姜初实一把包揽厨房,死不让她进门。 一个小时后,两人还是点了外卖。 吃饭的时候,沈景明在想,他为什么要叫莫姨不用过来,又是哪来的自信能相信她的厨艺。 姜春灰头土脸的往嘴里塞着饭,一声不敢吭。果然不该逞能。 这时,手机铃声宛如救命稻草般响起,她连忙掏出来。 “喂?陆燃。” “还没有,怎么了?” 姜春嘴里嚼着饭,眼睛一眨一眨的,全神贯注听着对方的声音,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竖起来的耳朵。 “现在?”她抬眸看一眼低头的人,下意识拒绝。 “我知道你们都在,但今天真不行,我忙着呢。” 手里的筷子一顿,沈景明又听着她朝电话那头好一阵絮叨,似乎她跟谁都是这副喋喋不休的样子。 “下周末?你确定会有月亮?还流星雨,你就扯吧。” 对方又说了什么,她顿了一下,低声回应着,“最大的?你确定那天不下雨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那行,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挂了电话,空气很安静。 沈景明低下头,也不出声,小口吃着碗里的饭。 她是憋不住的性子,静静等她开口。 果然,手机刚揣进口袋,她就欢快的笑起来。 “陆燃说下周末有今年最大的月亮,说不定还能碰上流星雨。” 女生总是钟情于各种浪漫情怀。 “最大的诶。”见他毫不动容,姜春戳着他的手肘,眼底掩盖不住的兴趣。 沈景明低声应了一句,将碗里的青椒悉数挑出来,面无表情,似乎满不关心。 姜春放下筷子,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他,“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不去。” “为什么啊?”小脸又皱成一团,乌黑的眸子装满期待,“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你这样会把自己憋坏的。” 沈景明忽然放下筷子,指尖搭在冰冷的桌面上,面无表情地陈述:“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不是只约了你一个人。” 看着男生的唇瓣一张一合,她愣了一秒,下一秒又笑起来,“肯定不会,陆燃跟我一样喜欢热闹。” 欲盖弥彰的补一句,“人多才热闹嘛。” “你去不去嘛?”又问他一遍。 “去。”就算是单独约她,他也去。 冰冷的大理石桌面泛着淡淡的光泽,男生接着吃饭,额间的碎发遮住墨色的瞳孔,看不真切。 几乎是翘首以盼,四月八号这一天似乎隔了一千年才到。 白日里天气阴沉沉的,像是打翻了墨水瓶似的,乌云积压在一起,风肆虐的在街道上刮过,下午的乌云倒是淡淡散开来。 姜春担心晚上下雨,特地翻看了这两天的天气预报,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心里松一口气。 下午,她早早就带好扎营的工具包,骑着小绵羊往沈景明小区开。 公主殿下当然需要耐心等待才能见到。 她将车停在路边,打起头盔,摸出手机给她的公主发微信。 沈景明出来的时候穿着件黄色的羊毛衫,米色的大衣套在搭在外面,帅得一塌糊涂。 作者:小沈:别问,问就是醋了 第23章 满天星(1) 满天星(1) “满天的星星,都在她眼里, 还有我。——《沈景明日记》” - 露营的地点是陆燃挑的, 这货美滋滋的跟她炫耀:“我找的地方当然是个得天独厚的宝地。” 地方确实不错,在海滩边, 视野开阔,蔚蓝色的浪潮交融, 海天相接,粼粼波光。 信城是座南方城市, 一面靠海, 在成为繁华的都市之前, 不少渔民靠出海发家。 海风迎面吹过来很惬意,姜春和沈景明到沙滩上的时候, 一群人正嬉笑打闹着,公路旁的树杆粗壮伟岸, 枝叶婆娑。 众人老远就看见他们两人, 高声招着手, 小跑过来帮忙搬东西。 男男女女加起来十余人, 一片欢声笑语。 姜春和沈景明是最后到的,烧烤架已经在大帐篷里支好, 金属支架上盛着灰黑的木炭,燃起星点焰火,姜春好奇凑近,被陆燃像扔小鸡仔一样拎开。 “出来玩这么高兴的事,你干嘛板着脸?” 炭灰粘在圆润的指腹上, 陆燃屈起食指推了推镜框,瞥她一眼,“你哪里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前不久还以为她转性了,本打算找个时间约她出来散散步,结果这人愣是前呼后拥,邀了一群人,好好地浪漫赏月弄成了现在的沙滩派对。 这祖宗作起妖来,真的气人又无奈。 “脸上写着两个大字:脸黑。”程度简直能和烧着的炭能媲美。 姜春啧啧两句,也不说破。炭堆里,浓烟弥漫开来,熏得鼻腔难受,她转身走出帐篷。 隔壁的几个男生在搭晚上的睡帐,其中一个男生身材颀长,在人堆里也是熠熠生辉的存在,她一抬眸,便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沈景明半蹲在地上,正偏着头和身边的男生说话,距离有点远,内容听不真切。 黑色大衣被他脱掉,里面的鹅黄色毛衫贴着肌肤,修饰流畅的脊背线条,在傍晚的余晖下,如满园盛开的浓浓春意,温柔纯净。 姜春正准备过去的时候,沙滩边的许清梦朝她招手,白皙的脚掌被泥沙淹没,长发被她绑成马尾辫,贴在耳侧。 细细的海风吹过,她笑得很开心。 许清梦拂开唇角的发丝,像小时候得到一件梦寐以求的玩具一般。 “我第一次来海边,真的超级高兴。” 姜春扭头,看着他熟轻熟路地打着帐篷,“许偡衡这货可不像第一次来。” “你俩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他是真少爷,我是假小姐。” “我性格懦弱,不爱说话,从小就不讨人喜欢。许夫人是对我最好的人,吃穿用度从不比许偡衡差一分,她希望我能成为许偡衡坚实的臂膀,为许家的未来出一份力。” “她要我成为一只笼中鸟。” 微微抬眸,姜春撞进一双满目清澈的杏眼里,眼睑裹着黑溜溜的眼珠。依旧是当初讲台上那副精致的娃娃脸,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变化。 许清梦感受着脚尖下细细密密的绵沙,饱满的额间如白玉般晶莹,笑颜如花。 “姜春,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 勇敢无畏,肆意洒脱。 嘴角永远扬着笑,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困扰住她。 眼前这个人活成了她梦寐以求的模样。 近处的浪花一朵朵齐涌上沙滩,撞击着暗色礁石,远望天际,浪从天边来。 姜春和许清梦坐在礁石上,远处的船只传来低沉的鸣笛,像是大海轻柔的抚摸。 两人看见不远处的石坝上站着一个小朋友,向前迈了一步,很快又退回去,踟蹰不前。浅滩下围着一群小伙伴,他的妈妈跟在后面,都在鼓励他。 小男孩站在原地大概有十分钟,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姜春忽然直起身,站在礁石上,手做喇叭状朝那边大喊:“加油啊!” 声音裹着海风往那头飘去,还带着盈盈笑语。 “加油!相信自己!你可以的!”许清梦也学着她的动作,宽松的裤腿遮住脚踝,声音混在风中,笑得很开心。 石坝上的小男孩似乎鼓起勇气,扑通一声,落入海中,溅起层层水花。下面的小伙伴将他围在一圈,很快便嬉笑打闹成一团,童真的笑声远远传到耳边。 四目相对,两人眉眼间悉数染上笑意。 “人总要勇敢一次。” “才会觉得值得。” 待了好一会儿,隐约听见沙滩上传来叫喊声,姜春拍干净身上的泥沙,从礁石上一跃落地,和许清梦往回走。 不知不觉间,天色变得昏黑,帐篷里露出昏黄的灯光,人影阔绰。 烧烤架上炭火正旺,隔离网上的孜然碰上高温,发出诱人唇齿的香味,勾着姜春胃里的馋虫。 众人围坐成一圈,旁边打着好几张小方桌,摆满一排排的饮料和零食。 姜春刚探头进来,被人叫住。 “姜春,这儿。” 陆燃朝她招手,下巴一抬,指了指身边特意留给她的座位。正对的桌面上摆着特地给她买的红罐牛奶,几罐叠在一起。 姜春往里迈一步,下意识看向沈景明的方向,位置早就安排好了,他身边坐着两个男生,已经挤不出位置来。 男生没看她,正侧着头听身边人说话,一双眸子凝着面前的一排翡翠色酒瓶,唇线紧抿着,距离太远看不清神色。 她伸手摁着陆燃的肩头,温热的呼吸声从身后传至耳畔。 陆燃耳侧响起她的声音:“我坐在这儿多招人嫌啊。” “人家小姑娘的眼神可是快把我盯穿了,你让我少造点孽吧。” 身侧的位置忽然坐下来一个女生,陆燃一怔,看见她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到一处停下来。 姜春站在一个男生身后,白嫩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头。 男生下意识抬头,愣了一下。 “阿森,你去那儿。”女生纤细的手指给他指了个空位。 阿森“啊”一声,扭头看一眼陆燃,又看看身边从容稳重的沈景明,几分犹豫写在脸上。 姜春朝他眨眨眼,话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摁在他肩头的手不容抗拒。 “现在去。” 无奈的朝陆燃的方向看一眼,阿森只能被逼离开座位。 姜春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坐过去,一把拿掉他面前的啤酒罐。 “喝酒伤身体。” 沈景明视线定在前端,依旧不看她,只是置在腿侧的手,微微松开些。 她推过去一罐牛奶,贴心的帮他把拉环打开,“喝这个。” 低头可以看见罐身里乳白色的牛奶,男生没动。 倒是对面的人开始酸溜溜的开口,“啧啧啧,今天你倒是挺大方,平时也不见得你关心一下我们。” 众人跟着起哄,“就是,我们也想体验一下被关心的感觉。” “去你的,要喝奶找你妈去。”姜春笑着骂回去。 炭火噼里啪啦的发出声音,浓郁的牛奶味在一种酒类面前格格不入。 “姜姐你都多大了还爱喝奶,羞不羞啊。”烧烤的人调侃她。 姜春瞥一眼说话的人,下巴尖上扬,眼底尽是肆意,“我乐意,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体会不到我的快乐。” 片刻,她手掌抵着脑袋,似笑非笑看着他,视线落在刷过孜然的的烤串身上。 “把你烤好的鸡翅给我,还有鱿鱼,生蚝也放进来。” “姐姐我错了。”那人瞬间虚了,苦着脸打着商量,“鸡翅就算了吧。” “我想吃。”姜春瞪他一眼,冷哼一声。 他边上的人忍住笑,无视他哀怨的眼神,善良的帮他装好盘,一把推到姜春面前。 那人是他们当中烧烤的小能手,拿起一串鸡翅,姜春凑近闻了下,喷香的肉质泛起一层金黄色,她咽了口唾沫,感觉味蕾在颤抖。 姜春将鸡翅递到沈景明的嘴边,眼睛里闪着星星,“你咬一口。” 鸡翅串顶端的一只被她吃掉,木签上还留着触目惊心的牙痕。 沈景明皱着眉头,微微将脸避开。 “就一口。”她笑盈盈地比了个“一”的手势,哄着他,“你尝尝,很好吃的。” 嘴边的鸡翅泛着油腻腻的光泽,鼻尖充斥着浓郁的各种调味剂,几乎已经贴上他的唇瓣。 拿她没办法,沈景明顿一下,张开唇,拧着眉头咬一口。 刺激的胡椒入口腔一下受不了,男生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如玉般的脸颊迅速熏红,脊背不停抽动。 见状,猛地想起来他不能吃辣,姜春面色一白,手心抚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帮他顺着气。 另一只手抽一张纸巾置在手心,手掌伸到他的嘴边。 她急得要死,“赶快吐掉,别吃了。” 对上她焦急的眸子,犹豫一秒,沈景明吐出来,垂着眸子喝了一口水。 清冽的清水冲洗着口腔内每一寸,他的唇角依旧抿得很紧。 见男生眼角依旧泛着淡淡的绯红,唇色如朱砂般涨红,姜春自责地要命。 忍不住伸手捶了捶脑袋,看着他这样心疼得一颤一颤的,起身端了盘草莓过来,给他压味道。 隔了几个座位的烤串选手看着沈景明吐出来的小鸡翅尖,心都要碎成玻璃渣渣。 这待遇,这差别,他吞下一口苦涩又委屈的泪花。 不过有一说一,借花献佛这招用得真好。他们姜姐果然一直将不知脸为何物的原则贯彻到底。 作者:感谢小天使: 吞柴宁的营养液x1 孟的地雷x1 间隙的手榴弹x1 爱你们~么么~ 第24章 满天星(2) 满天星(2) 他们一群人极度嗜辣,后面烤好的东西, 姜春没敢让沈景明再碰一星半点。 炭火依旧噼里啪啦, 众人酣畅淋漓。好几个男生已经喝醉,瘫在桌子上面色绯红, 嘴里还嘀咕着听不清的话。 闲碎间,不知谁惊呼一声:“月亮出来了!” 众人齐齐往帐外走。 深蓝的夜里, 沙滩银白,满月当空。 点点星光揉碎了撒进海里, 此时的浪花如振翅而飞的蝴蝶, 冷清孤寂。 姜春扯着沈景明的衣袖, 仰头望天,“好漂亮啊。” 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 杏黄色的满月在云中穿行,沙滩视野极好, 绛蓝色的海水如泼墨般, 幽深神秘。 中午乌云漫天, 不下雨已经是最大的奢求, 此时大而圆的月亮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皓月当空,是上天的馈赠。 “有报道说, 今天晚上十点,地球和月亮的距离最近,能看见一年里最大的月亮。” 海面波光细细,唇角带笑,姜春的脸上虔诚万分。 沈景明看她一眼, “你顶多只能看出阴晴圆缺。” “这个时候你要应和我。”姜春凶巴巴瞪他一眼,“你好没情趣啊。” 听见她轻哼一声,他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开口。 帐篷里的人依旧嬉笑着,玩笑话飘出帐外,在海面激起一层浅浅的涟漪,平添几分人气。 远处的灯塔亮着灯,沙滩树下,有个男生弹着吉他,指尖随意落在弦上,随着清爽的海风浅吟低唱。悠悠的旋律抚平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惬意自由。 沧海浮尘,才觉众生皆渺小如一粟。 不远处有小女生准备了仙女棒,高声喊着她,姜春眼睛一亮,拉着沈景明过去。 一道亮光点燃,烟花瞬间炸开,像一条银河,流光溢彩。 空气中噼里啪啪响作一团,姜春手里握着燃放的烟花,故意追着许清梦跑,细碎的金黄色蒲公英散落满地。 许清梦没接触过拿在手心燃放的烟花,踌躇半天仍旧不敢靠近,倒是被姜春一通吓唬,惊得够呛。 烟花如银蛇般迸溅火星,许清梦跺着脚,白嫩的小脸气鼓鼓地朝她喊,“姜春你好讨厌!” 焰火在月光下不断发亮,姜春不停半步,挥着手里的仙女棒往她的方向跑。 她巧笑嫣然,“你有本事别跑啊。” 星星点点的光晕,给她笼上一层薄纱,眸子如黑色宝石镶在夜幕中,沈景明看着她的背影,黄鹂般清脆的嗓音萦绕心头。 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美惑人心。 像是凭空而来的妖精,霸占在心口,叫人沉迷。 沈景明打开相机,摄像头自动寻找光源,凑巧那人回眸,美得惊艳。 白嫩的脚掌踩在细密的沙滩上,姜春玩闹够了,往回跑。 她笑眯眯地盯着他,很笃定,“你拍我了。” 轻咳一声,他偏过头,“没有。” “我都看见了。”姜春的眼睛弯成月牙,嘴边的笑意漾得更大。 “你看错了。” 男生脖颈处泛起的红晕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姜春笑得更开心,脚指陷进沙堆,挽着他的胳膊跳来跳去。 “那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你总归是不会骗人的。” 握着手机的指尖一顿,沈景明垂着眸子,扭头就走。 月亮高挂枝头,海浪层层叠起,宛如舞蹈家踮起的脚尖,隔岸冲击着礁石。 男生眉宇紧蹙,摆明着不高兴。姜春追着他,在身后偷笑的像只老鼠。 “你怎么又生气了?”掐着腔,她忍着笑,灵动的眼睛凝着他。 她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下去,明知故问。 沈景明侧头看她一眼,不想理会她。 “你别走呀,等等我。” 这人一生气就不爱搭理她,非得要她巴巴凑过去哄两句才会缓和几分脸色,跟个小孩儿似的。 嫩生生的脚掌踩在沙滩上,她忽然“啊”一声惨叫。 姜春刚蹲下身子,前面的人就跑过来。 他眉头皱得很紧,“踩到什么了?” “疼。” 姜春蹲在地上,捂着脚尖,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 “叫你不穿鞋到处跑,你是小孩子吗。” 她小声嘟囔着,“谁来海边玩还穿鞋的呀。” 伸手拨了拨黏在脸侧的碎发,小脸委屈的皱成一团。 沈景明轻轻叹口气,曲着腿蹲在她身边,“拿出来,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姜春双手把脚掌捂得死死的,眨了眨眼,晃着脑袋拒绝。 “我不要。” “我不骂你。” 依旧摇头拒绝,“不要。” “我数三下。” “那你不许反悔。” 犹豫一下,姜春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嗯。” 手一松,白嫩嫩的脚尖露出来,在月光下仿佛能掐出水来,指甲上掩着细小的沙砾,哪里有一丝伤痕。 ”你又骗我。” 他气着气着就笑了,黑色的瞳孔里浓浓的墨色让姜春心虚,她贴着脸凑过去。 “你说不生气的。” 沈景明咬着牙,“我不生气。” 看着他阴沉的脸,姜春摇摇头,半分也不信。 她拍干净手上的细沙,趁着他刚站起身子,踮着脚,一把抱住男生的脖颈。 沈景明瞪着她,“松手!” “我脚疼。”女生软了语气。 男生拽着她胳膊的手指顿了一下。 姜春见了,小声的吸吸鼻子,看上去很难受。 “真伤了,你得背着我。”说着,她还恰有其事般倒吸一口冷气。 “沙子硌着可疼了。” 粗糙的沙砾磨着脚底通红,低头看见她两个脚尖搭在一起,白玉般的脚背泛着光泽。 耳边有浪潮打来,姜春听见男生妥协的声音:“我背你。” 他蹲在地上,姜春兴高采烈地趴过去,纤细的胳膊搂住他的脖颈,与他温热的背部贴在一起。 男生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不像她,简直脏兮兮的泥猴子。玩闹时沾上的沙土,这下全蹭到他身上。姜春伸手悄悄拍掉,若无其事地朝他笑。 轻轻托着她,沿着沙滩往前走。 暗夜里的沙滩很静,浪潮一声声拍上岸,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两人。 她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修长的双腿夹着他的腰,跟个孩子似的往他身上爬来爬去。 好一会儿才安分下来,她的脸搭在他的颈窝,她带着笑意,“沈同学,我最喜欢你了。” 好像这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毫不掩饰地盯着他,蛮不讲理的粘着他,耳边张口闭口就是说喜欢他。 沈景明垂着眼眸,低声道:“你总说喜欢我,我究竟有哪里值得你喜欢的?” 两只光溜溜的脚丫甩来甩去,姜春色眯眯的盯着他看,“你哪里我都喜欢。” 她的声音一下提高,眼睛亮的骇人,“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我觉得全宇宙的姑娘都该喜欢你。” 一本正经的语气,话里好像全是对他的情意,沈景明的心也跟着松了松。 “不过你笑起来最好看了。”她看着他乌黑的发顶,沉思片刻,“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沈景明压了压嘴角的笑意,脚下的步子迈得很慢很慢。 “你说这条路走不到头该多好。你就得背我走一辈子,甩都甩不掉。”姜春有点遗憾。 手肘勾紧他的脖颈,她凑得更近,鼻息几乎是喷洒在男生耳侧,酥酥麻麻的。 姜春戳了戳他的脸颊,“都说真正喜欢的人,别人看一眼都觉得是在抢。万一以后有人跟我争,我这么差劲,争不过怎么办?” 除了一张脸之外,她好像什么都拿不出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姜春的指尖捏着他的双颊,有些赌气,“那不行,你得答应我,到时候不能默不作声的。” “反正我赖定你了。”抬了抬下巴,姜流氓威胁道,“你跑不掉的。” 脚下的步子一顿,下一秒若无其事的落在地面,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沈景明搂紧她的腿,低低地笑出声,“我会考海大。” “啊?”姜春后知后觉,才想起来那晚她说过的话,眉眼间尽是光彩。 “好啊,我肯定要追着你跑的。”她笑得很开心,似乎在漆黑的夜里,找到唯一的光源,“海大的花艺设计好像也还不错。” 海大是国内外著名的双一流大学,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学术殿堂,每年的分数线可望不可及。 女生紧紧攥着他的衣领,趴在他耳边小声:“下学期你就高三了。你要等我的。” 他轻笑一声,“嗯,等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步一步朝前走,月光照耀在沙滩上窝陷的脚印里,沙砾泛起点点星光,仿佛脚下的路通往未来。 那个拥有彼此的美好的未来。 两人回到营地已经是深夜,满月高高悬在绛蓝色的天空。 弹吉他的男生靠着树杆,挥洒胸腔中浪漫的情怀,好几个女生困到不行,已经躺在睡帐里,传出轻柔的呼吸声。 帐篷里,几个酒醒的男生正凑在一起斗地主,陆燃靠在一旁,透明镜片下的眸子看不出来情绪。 见到远处往回走的两人,女生趴在男生背上,凑在一起低声说话。 他暗沉的眸色终于亮起一道光,很快又暗下去。 作者: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1 mi小果的地雷x1 爱你们~ 第25章 满天星(3) 满天星(3) 浪花奏乐,夜色薄情, 吹了几个钟头的海风, 陆燃垂着眼看她。 映入眼中的是她的笑,眼睛弯成月牙, 露出两个浅梨涡,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柔美红润的唇张合。 “等谁呢?这么目不转睛的。” 伸手戳着陆燃的脸,指尖碰到镜框, 姜春歪头看他一眼。 陆燃忽然喊她:“好好。” 姜春趴在男生背上, 抬头:“啊?” 陆燃站起身子, 目光淡淡的的扫了沈景明一眼,落在她悬在空中的白嫩的脚尖上。 空气中, 似乎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很晚了。” 姜春直愣愣地看着陆燃,镜框也遮不住他沉寂般的眸色, 脚趾头不自在的蜷缩一下, 松了手, 她从男生身上跳下来, 找鞋穿好:“咱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能起来看日出呢。” 身后是归于宁静的海浪声。 忽然, 陆燃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她很瘦,如蝶般轻薄,几乎只能感受到她骨头的重量,他低声说:“你跟我出来。” 姜春没反应过来, 身后的人反应比她更快。沈景明攥住她的另一只皓腕,眉眼深邃。 眼底的防备不言而喻。 下意识侧头看陆燃,清澈的眼睛里盛满疑惑。 “你不是说很晚了吗?”她浅浅打了个哈欠。 这两人是闹哪样? 姜春咽了咽口水,目光在陆燃身上停留一刻,她忽然扑哧一笑,挣脱开陆燃的手心,扑到沈景明身上,男生的衣服上飘着好闻的冷香,她凑近他耳边:“我跟他说会儿话,很快就回来的。” 凝上她的俏脸,沈景明漠然,“很晚了,明天再说。” 浓重的暗夜里,男生碎发遮住的饱满额间,染着白玉色,叫人心一颤,她刚张口便想要应下,身侧被人握住的地方力道猛地加重。 指尖泛着白,陆燃不说话,面色沉静,他等她开口。 她会跟他走的,这一点,他从来都很笃定。 柔软的指尖反手握住他的,女声很轻柔,“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声音混在海浪声里,带着她贯来的轻松。 沈景明没有出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松了手,自顾自的进了帐篷。 冷漠的身影挺得笔直,一瞬,消失在帐外。 陆燃看她一眼,往海岸边僻静角落走去,姜春拖着步子跟在他身后。 两人没走多远,姜春找了块礁石,蜷着腿坐下来。 涨潮了,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晶莹的水花,杏黄的满月半隐在云层里,姜春抵着膝,抬眸看他。 两人感情甚笃,多年的默契在她的心里敲响警钟。 陆燃站在一旁,衣袖捏至紧实的手肘,面向银白皎洁的大海出神。 “咱俩还有什么事要悄咪咪说吗?”姜春满眼问号,搭着他的肩头。 两人并排坐着,沉默好久。久到姜春以为他只是想拉个人出来吹风。 “你记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思索一下,她侧着头,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你指的是抢你饼干那次吗?” 没想到她还记得,陆燃也笑了,“罚站的滋味不好受吧。” 幼儿园的饼干是按块数分的,每个小朋友的动物饼干都长得不一样,小姜春最喜欢小鹿和小羊,但那天只拿到了很凶的大狮子,于是,圆溜溜的大眼睛就盯上了对面的碗里。 她眼睛瞪得老大,“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罚站了?!”园长妈妈明明是偷偷罚她的,她觉得丢脸,还哭了好半天。 轻咳一声,陆燃忍着笑,“因为是我告状的。” “好啊,原来你小小年纪就开始算计我了。”姜春勾着他的脖颈,眉毛一挑,“因为一块饼干你害本姑娘罚站了一下午,心挺狠啊小陆。” 陆燃轻笑一声,侧头看着她搂在他肩头的手背,大大咧咧的动作,完全没有男女之防。 她不知道,那不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在那更早,入园第一天,他被扔在一堆小朋友里。只一眼,就看见坐在滑滑梯上的小女孩,跟同伴嬉闹成一团,眉眼弯弯,白嫩的脚丫毫不避讳露在外面。 白色连衣长裙遮住小腿,连发都编得精致。她朝他招手,露出甜甜的笑容,娇声问他能不能帮她把鞋提过去。 而那次,她也不知道,他站在走廊上,看着玉兰树下的她孤零零的罚站,看着她哭的稀里哗啦。 后来,园长妈妈拿了很多块小饼干给他,他都没要,只想要被她抢走的那块。即使他亲眼看见她把饼干捧在手心,小口吃掉。 从小她就是欢快的性子,即便低沉过一段日子,但她仍是他第一次见的小女孩儿。看见她的笑容,天一瞬间就亮起来。 这么多年里,只有她没变。 “你想什么呢!”姜春瞪着他,“账还没跟你算完,你还敢发呆!” 她的脾气从小就大,偏生了张会哄人的嘴。 猜到她的反应,陆燃曲指推了推眼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自己算算。” 注意力一下被转移,姜春掰着指头算,“快十……十三年了吧?” “十四年了。”忍不住吐槽,陆燃往她脑袋上敲一下。 “都这么久了呀。”她吃痛,摸着额上的红肿,龇牙咧嘴的,“我好歹比你晚生一个月吧,你就是这么对你妹妹的。手真狠。” “不敲你两下你能长记性吗?”陆燃看她一眼。 姜春小声嘟囔,“你再敲我也记不住。” 她忽然想起什么,双手后靠支撑身体,眸子半眯,“我才活了十七年,陆燃同学,你要感到万分荣幸啊。” “荣幸成为帮你打架的一把好手吗?”他搭着腿,冷哼一声。 姜春抹一把泪,控诉他:“塑料兄妹情!这世界没爱了!” “你还记得有一年中秋,月亮也是这么圆。我们俩爬到树上,以为高一点就能抓到月亮。” 陆燃随意接过她的话开口:“结果从树上摔下来,腿骨折,折腾好几个月,萸姨陪你在医院安家。你那件糗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神经猛地一颤,姜春强挤出一个笑,若无其事地回答他:“那时候的月亮,好像比现在更圆更亮。” “好好。”他侧头看她,眼神很平静。 骗不过他,姜春垂下头,低低应一声。 “你喜欢上他了。” 紧抿着唇,她下意识摇头,“我……”怎么会喜欢上他。 陆燃打断她,声音很淡:“骗你自己之前,先摸清楚你的心。” 姜春呆愣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维持的泡沫,瞬间被他戳破。她的自欺欺人,一切借口,在他眼底浮现的一清二楚。 原来不过是一池镜花水月。 看着她好一会儿,男声沙哑,“你上次对结果很自信的。” “你说,你不会喜欢上他。” “你说,萸姨不希望他过得好。” “你说,你恨他们。” 字字顿顿,让她的脸一瞬间苍白下来。 “我警告过你的。引火,必定自焚。” 亘古不变的道理,她怎么不懂呢。她一向是聪明的。 亮堂的月光,将两人沉默的背影拉得很长,交叠在沙滩上。 陆燃转过身,手掌摁住女生的肩头两侧,眼底残着一抹期望,“好好,我们算了好不好?事情就到此为止。” 回应他的是一阵阵浪潮声。 女生纤细的背脊微突,眼底弥漫着迷茫,如不知事的孩童般无措,轻轻抓着他的衣角,瑟缩着。 他自嘲一笑,总归还是再舍不得说些其他,他的手臂与她的轻轻触碰上,身上泛着凉意,如海面漾起的月色,一触即空。 陆燃抱着她,很紧,姜春挣扎一下,就听见他低低地声音响在耳侧。 “我爸决定移民了,加拿大。” 指尖愣住,她抬起头,艰难的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男生的脸色如常,可闪动的眼睫出卖了他,垂着眼,“上个月,怕你舍不得,一直没说。” “知道我舍不得你还一直瞒着我!”姜春的眼眶瞬间泛红,泪珠粘在细密的睫毛上,她抬手就往他背上拍,“陆燃你王八蛋!!” 陆燃红了眼,低叹一声,把她抱得更紧。 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脊。 像年少时很多很多次,小小的她躲在小小的他的怀抱里,无声的安抚她。 “好好,我希望你永远都开心。” “我想,萸姨和你没见面的妹妹也是。” “你应该像你的名字那般,一直都好。” “可是我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 姜好好简直是世间最大的笑话,她曾虔诚祈祷,可所有人都离她远去,她曾拼尽全力,可什么都抓不住。现在连他,也要走了。 吸吸鼻子,姜春拉着他的手臂,带着哭腔,眼底尽是恳求,“你别走好不好?” 陆燃苦涩地扯着嘴角,最终只是摸了摸她的发。 他从来都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却也不舍她深陷囫囵,于是,只能挡在她身前背后,静静守候着她。若他不在了,她又该怎么办? 他失眠一周,也找不出答案。 她又被人欺负怎么办?她看着无所不能,其实胆子很小,连蟑螂都怕,明明怕一个人呆着,偏要嘴硬说喜欢热闹,丢三落四又臭美,甚至连一顿饭都做不好。可即便这么多小毛病,他也舍不得把她交给别人。怎么还会有像他一样的人呢? 忽然,陆燃眸光一闪,稍滞一下,沙滩不远处,一个男子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没人知道他站了多久。 忍不住揉乱她的短发,陆燃松开她。 “你想清楚,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清楚了,就去道歉吧。” 姜春怔怔地看着陆燃,好一会儿才看见岸边的人。 白玉般地容貌,此时冷着一张脸,眼里是刺骨的寒意,海风将他的黑色大衣吹开,她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她的外套。 作者:人生太长,青梅竹马,走着走着就散了。我很想他。 第26章 满天星(4) 满天星(4) 月色下,男生身姿挺拔, 脸上, 看不出任何情绪。 姜春愣住,下意识松开陆燃的衣角, 手背往眼窝处抹了抹。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沙上。黑色的风衣将他包裹住, 隐于夜色中,手上那件极不符合他气质的米色外套, 露出来一块撞色刺绣图案。 夜里风大, 是怕她着凉, 特意出来找她吗? 心一惊,也顾不得脸上的泪痕, 她撑着手肘往石头下跳,朝他小跑过去。 步子很急, 差点在沙上摔一跤, “你来找我吗?” 男生缓缓抬眸。 正要开口, 她对上他的眼睛, 心口猛地一凉——漆黑的双眸冰封千里,仿佛晶莹的黑曜石, 冷漠而含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无情,比初次见面时更甚,凉薄,嗤笑。 冷漠又疏远,静静地看着她, 面无表情,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心尖一颤,她被吓呆了,手心攥住一角,“你听我说……” 不言,他漠然地将视线移开,迈着步子往回走,手上那件被她扯住的米色外套,瞬时滑落在沙砾上。 银色的拉链闪着冷光,姜春捡起外套,抓住他的手腕,肌肤相触间,男生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背,下一秒,大力的扯开,无情的甩落在空中。 紧绷的下颌角如千年古玉,无暇,苍白,微微透明又冰凉。 他的神色冰冷,浑身的寒意。 手臂僵在半空中,她呆愣在原地,茫然无措。 看着他冷漠又决绝的背影,一点一点被黑暗浸透,她卯足劲儿追过去。 夜黑,没注意脚下,一头栽倒在地,她再没起来。 远处的灯塔依旧灯火阑珊,海风吹着枝叶沙沙响,海面归于平静。 姜春抱着那件米色外套,跪坐在地上,衣服上稀薄的温热早已在夜里凉透,如她的心一般。 她那么多次都能死皮赖脸追上他,可今夜,她不敢,也追不上了。 原来,若他不愿意等她,她不管使多少劲儿都追不上他。 陆燃说,她骗不过自己的心。指尖覆上左胸口,胸膛之下,强烈的颤动传来,或许是跑得剧烈而加速,可她知道,那里有他。 那个如玉琢的小少年,以及他递出来的糖果,甚至连他的眉眼,都被她刻在心间。 铁质的糖果盒被她藏了好多年,已经生出红色铁锈,她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看一眼。 她一直记得,很多年。 那天,是小姨的葬礼,她第一次见到他。 她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生,一双黑琉璃的眼睛凝着她,心都软了。可他,偏偏是裴染和沈荣余的儿子。 小姨说,沈荣余的儿子是她见过最聪明漂亮的孩子,说这话时,她的眼底全是艳羡。直到她真正见到他,却没想到是这般场景。 她不甘心,挤破头考进他的小学、初中、甚至高中,完全复制他的每一步。他是每个老师都会夸耀的天之骄子,如山间明月,可望不可及。于是,她咬着牙,很努力的走好每一步。 近十年的时间,不论在哪儿,她的耳边总能萦绕着沈景明三个字,如魔咒一般,死死困住她。 每逢大考,光荣榜贴出来时,看着他占据榜首的名字,身侧的粉拳止不住捏起,骨指泛白,死死盯住那三个字。 心底的声音无数次问自己,他配吗? 他不配。 姜春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生日。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生日。 夜里早早躺进被窝,她被小姨轻轻顺着脊背,温柔地哄着睡着了,抱着小熊玩偶,做了个香甜的美梦。 翌日早晨,天光大亮,却迟迟没有人叫她上学,揉着惺忪的双眼,她自己爬起来,抬着拖鞋往外走,浴室门很紧,被她大力推开,刺目的朱红色涌上来,鲜血淋漓,染红了小姜春原本澄明的眸子。 而那个灵巧温柔的女人,肚子涨得如气球一样,泡在浴缸里凉透了,身体早已僵直,眼睛望向天花板,瞳孔涣散,瞪得很大。 而后一天,爸爸意外出车祸离世,更是雪上加霜,妈妈和外婆一瞬间颓老,脊背再没挺直起来。她,也告别了她的公主时代。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悄悄翻过朱萸的通话记录。 四月十七,那天下午四点,最顶端显示的名字是——裴染。 这两个字很复杂,她才八岁,握着铅笔一笔一画端正仿写下来,偷偷夹在书里。 她要毁掉他们的儿子,为那个还来不及看一眼这世界的妹妹,和死不瞑目的朱萸。 她发狠地学习,学习对于她来说,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只有她才清楚,身边人的每一句夸耀里,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见过初升的朝阳,也览过夜里的星河。 也许是潜意识抗拒,近十年,狭小的校园里,即便是上下两层楼,她和他从来没有碰见过,一次都没有。 直到那天梦醒。 抬起头的瞬间,入眼便是那张陌生又熟悉万分的面容,她听到了脑海里烟花炸开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早已无人能及,也无可替代。究竟是深入骨髓的恨意,或是年少时再忘不了的惊艳,已无处探寻。 又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他。 打着恨他的幌子欺骗所有人,包括自己,像一个小丑,自欺欺人。 原来这些年,她拙劣的把戏全都被陆燃看在眼里。自以为天衣无缝,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喜欢吗? 喜欢啊,喜欢到心都要疼死了。见不得他皱一点眉,连他发一点小脾气,她都想着赶紧凑上去哄他开心。他的点点滴滴,都被她刻在心里。 这几个月,她感觉活在梦里,现在梦醒了,美丽的泡沫太脆弱,被人轻轻一触,戳得粉碎,将她重新打回原形。 引火烧身,她现在被火烧得疼死了。 海面涌上一层巨浪,涨到脚边,很快退下去,海浪闪闪起伏,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下一瞬便被人折断翅膀。 怀里的外套舍不得套在身上,似乎这样,还能留住他的一点余温。 可是,裴染和沈荣余做的恶,和他有什么关系啊。如果他知道这事,照他执拗的性子,肯定会义无反顾站在她这边的。 陆燃劝她,事情到此为止,罢休吧。她咬咬牙,却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冷风迎面出来,似乎清醒几分,她知道,退不回去了。手心抚上胸口,她的心已经空空荡荡。 她后知后觉醒悟,却已经深陷其中,来不及了。 “人总要勇敢一次,才会觉得人生值得走这一遭。” 姜春轻轻阖上眸子,依旧狠不下心迈出这一步,若前方深渊万丈,她便尸骨无存。 遗忘从来不是难事,身后的负累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漆黑的眼前,划过他一张又一张的脸,美人颦笑、羞怒、赌气,最后,定在那夜的地铁站里,他的义无反顾,一切恍如昨日。 姜春心口微缩,盯着成堆的沙砾出神。她想,或许,他会值得她的勇气。 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不知何时,天空已翻起淡淡的鱼肚白,渐而转为粉红色,一条鲜红的弧线慢慢跳出海面,湛蓝的海面波光粼粼。 妹妹和小姨也会希望她快乐吗?她希望如此。 她扯着僵硬的嘴角,笑了一下,心里似乎放下一块巨石,轻松不少。轻轻喘口气,捶了捶早已发麻的双腿,背着朝阳往营地方向走去。 抻直手臂伸个懒腰,这个时间,该陪他看日出了。 他安静的生活着,朋友二三,只有她知道,他其实很孤独的,闹小孩子脾气也不过是想要人哄两句。 那么寂寞的他,看得她心疼。 有点心急,她加快了脚步。 睡帐里没什么人,大家基本都出来看日落了,打着哈欠跟她招手。 可她跑遍每一个睡帐,都没看见他的半分踪影。 满海滩跑,她找不到他。一路上,倒是吸引了同伴的目光。 “姜姐,你找谁啊?” “沈景明呢?”生怕他们不认识,她补充一句,“昨天和我坐在一起的男生。” “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那人挠挠头,很疑惑,“他好像给你送衣服来着,就没回来了。” “我们还以为你们俩嫌我们这些电灯泡碍事呢。” 姜春没心思理会他们,拨打他的手机,显示关机状态,心凉了半截。 这么荒僻的地方,他会去哪儿? 陆燃打着哈欠出来,听她叙述半天,神色倒是难得正经,众人好一番打听,才碰上个捕鱼回来的大叔。 他扛着鱼具,思索好一会儿才说:“昨天半夜是有个小伙子哩,高高的站在路边,穿黑衣服,上了一辆红色的车子,跑掉哩。” 红色的跑车,是裴染的。 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把她丢在这里。 “我又惹他生气了。”闷声一句,她抿着唇,有些无措。 “他哪天高兴过?”陆燃揉揉她的发,“说几句好话,哄哄就好了。” 心下算松口气,她苦笑一下,侧头看见海上一轮红日,变浓加深,光彩四射,层层云海被染得橙红。 无论他去哪里,有一个地方,他总归是要回去的。 作者:其实我觉得还挺甜的(难道不对吗 ——————————— 感谢宝贝: 吞柴宁的营养液x1 关你西红柿x1 33的营养液x18 孟的地雷x1 还是一如既往九十度鞠躬~感谢~ 第27章 满天星(5) 满天星(5) 清早,阿姨将温热的早餐呈上餐桌, 沈景明早就坐在那里。 晨光透进敞亮的窗户, 窗帘被拉开,露出来蓬勃新绿, 在信城这样房价窜天的地方,裴家别墅的后花园依然望不到边界, 园丁大爷一早便开始修剪枝桠,生意盎然。 对面的老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 将手里的报纸翻页, 墨迹印刷在纸张上, 在光下显得柔和。 “爸,你一大清早又看报纸, 先吃饭吧。”裴染浅浅打个哈欠,从楼梯上下来。 “家里这么多平板, 看看新闻多方便啊。”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白瓷, 她单手抵在耳侧, 乌黑的发披散在肩上, 看样子昨夜没睡好,“你折腾来折腾去, 最后还得辛苦容叔收拾。” 老人不满,瞪着她,“你这话说的,我们以前哪有这些,谁家不是看报纸的, 现在老一辈的东西是越来越没人喜欢咯。也是,年纪大一大把了,不招人疼了。” “爸!”裴染拿起餐刀,瞥他一眼,“一大早别阴阳怪气的。” 老人摘下眼镜,报纸被慢慢折在一旁,稀疏的短发黑白交杂,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 “你看看,还不许我说了。”他叹口气,把头转向一处,“景明啊,你妈又开始嫌弃我这个糟老头了。你来评评理,外公说得有没有道理?” 男生的手在空中顿一下,低低“嗯”一声,视线落回面前的早餐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明显敷衍的态度,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老人餐刀搭在白瓷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不满的皱起眉,“嘿你这孩子,今天吃错药了?” 裴染低低笑出声,勾出一道绝美的唇线,“他今天心情不好,咱不理他。” 光线落在老人满头银发上,几分神采奕奕。 他悄悄看沈景明一眼,只见他细密的睫毛微微卷起,大片乌青窝在眼底,肌肤透明的白,安静的吃着早餐。 老人收回目光,低声朝裴染开口,“谁惹着我外孙了?” “生闷气呢。”她忍着笑。 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男人,西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抬眼便看见这片刻的温馨。 女人两道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带着笑意,低着头正和老人悄悄说些什么,酒红色的裙摆如丝缎般铺落在地毯上,掩着她的低笑声。 皮鞋踩在地毯上,他将手提包置在一旁,保姆添一份早餐置在桌上。 男人约莫三四十岁,蓄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一双剑眉下流露出来内敛的深邃,叫人不敢窥探一二。 他拖开椅背,低调的沉香附着复杂的安稳,他迈着沉稳的步子,侧身坐下,白色衬衫的领口束着整洁的领结,一丝不苟。 握住餐叉的指尖微微收紧,裴染装作无意:“今天很忙?” “嗯。”沈荣余沉声应一句,衣袖包裹着他结实的肌肉。 再无任何话语。 早餐吃得很安静,心不在焉。老人精神状态很好,随意吃了几口便和园丁大叔聊起杂事,转眼就离开了。 煎蛋在刀下流出金黄色的蛋液,男人的动作很利落,不过片刻,便抽过餐巾准备起身。 见他放下餐具,裴染出声叫住他:“你待会儿把景明送回去吧,我赶着回公司开晨会。” 女人的声音柔婉,语气含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商榷。 他看一眼腕表,又抬头看向不紧不慢的沈景明,剑眉皱起,“司机在等我。” 听见他的指一下接一下敲打在餐桌上,对面的男生抬起头看他一眼,男人正靠在椅背上,阖着眼,沈景明的手指动一下,唇抿的很紧。 “妈,算了。”碎发遮住漆黑的眸子,掩盖他眼底的死寂。 “不要耽误沈委员工作。” 男声一字一顿,带着浅浅的嗤笑。 沈荣余的眼倏然睁开,目光落在他身上很久没有离开。 半晌,桌面的手机响起,他起身,拎着公文包,大步离开,颀长的影落在地毯上,不留一丝痕迹。 沈景明陪着外公下了一上午象棋,寸步不让,大杀四方,气得老人跺脚,龙头拐杖敲在大理石地板上,“咚咚”的把裴染敲了回来。 吃过午饭,裴染把沈景明送到公寓楼下。 “你爸爸,他很忙。”她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叹口气,低声辩解,“你多理解他。” “知道了。” 冷笑一声,他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关上车门,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楼下。 红色的超跑嚣张又惹火,停在路边,裴染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前方一对夫妻身上,眼底泛出羡慕的微光。 低低笑一声,她轻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眼角卷着苦涩的痕迹。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刚刚的鬼话究竟是在说服沈景明,还是她自己。 - 手机的电量已经预警,闪了两下便很快关机。 苦笑一声,姜春揉着肚子,两条腿依旧酸麻得不行。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两顿没吃,很饿,可她不敢离开。 她站起来,如之前无数次的动作,轻轻扣着身后紧闭的门。 依旧是无人应答。 她又坐回地面,纤细的脊背贴着冰冷的白墙,她轻轻揉着酸疼的两腿肌肉。 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膝间,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叮”一声响起,朦胧中,耳边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心一震,她抬起头,男生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电梯口,白衣黑裤,他换掉了昨日的衣服,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便利店的商标显现在上面,看上去很沉。 男生看她一眼,很快便移开目光,跃过她径直往前走。 身如玉树,目光澄明却深不见底。 眼睛一亮,她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两腿的酸麻,跑到他身边。 指尖攥住他的手腕,带着几分惴惴不安,小声叫他,“沈同学。” 没有人回应她,手却再次被人拍开,毫不留情。 白晰的手背瞬间泛红。 正午的太阳照射进来,落在地面,姜春看着他将手里的塑料袋落在地面,拿出钥匙开门,门锁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她呆了一秒,不顾手背的红肿,又想抓他的衣角。 男生已经侧身进门,他连看都没看,随意一闪,便让她连他的衣角都没能碰上半分。 下一瞬,门关了。楼道里又恢复了之前般寂静无声。 鼻子一酸,她靠在墙上,腿软一分,便滑落在地面,回到最初等待的姿势,没有再动。 一扇门,将两人彻底隔开。 寂静的屋子如离开时那般,沉寂到没有人气。沈景明将手里的塑料袋随意放在茶几上,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沉默无言。 花瓶里的花枝早已枯萎到干燥,他从来舍不得扔掉,甚至连每一片花瓣,都被小心保存起来。 夜里怕她着凉,他寻了半片沙滩,才看见她的身影。 可他看到的是什么? 她和别的男生拥在一起,一对璧人,月下缱绻,亲密无间。他就像个碍眼的局外人。 那他算什么? 明明不久前她还环着他的颈,趴在他的背上,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一遍又一遍说喜欢他。 克制住内心的嫉妒,不敢眨眼的凝着他们,他告诉自己,这是一场误会。 可她呢,她没有推开陆燃,甚至扑进男生怀里,反手拥紧了他,她的每一个动作,在月下那么清晰,都在告诉他,他看见的就是事实。 随着浪声,他甚至能听见她低声的哭泣,不,该是嚎啕大哭,她的难过不曾遮掩半分,毫无保留的对着她的青梅竹马宣泄,指尖攥着陆燃的衣服迟迟不放,甚至,眼泪完全湿透他的肩头。 原来,她并不只有他一个。 原来,她的喜欢,谁都能给。 可他,只有她。 那一刻,眼里因她而起的火光,灭了,心凉透了。 海边的夜,真的很冷,很冷。 她追着他跑,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心底燃起的期翼,依旧希望她拦住他,给他一份解释,不管是什么,他都毫无保留的相信她。 可后来她却停住脚步,任由他离开,再没看他一眼。 为什么不追上他?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他了吗?不是说喜欢吗? 那一刻,难过的快要死掉,窒息的疼。 心里泛起层层冷笑。 骗子。 从昨晚现在,他能对所有人应对自如,可偏偏刚才看见她那一眼,心便又忍不住的发疼。 砌起的心墙一瞬间坍塌,崩溃的彻底。 她眼底的乌青一片浓重,黑的骇人,憔悴极了,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又或许是他们二人腻歪了一晚上?如之前和他那般? 现在便想起他来。 心,止不住疼起来,似乎有什么在啃噬着。 玄关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下比一下大力,最后,几乎是在用力拍门。 似乎,还夹杂着她低声的叫喊。 还是舍不得,沈景明坐起身,走到玄关,可下一秒,门外安静下来。 空气归于宁静。 手顿住了,他嗤笑一声,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吗? 看啊,这就是她嘴里口口声声说出的喜欢。 她究竟有什么本事?总是能轻易让他崩溃到彻底。 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好半晌,又无力的松开,垂落在身侧。 即便这样,心里依旧留着一丝残念。 他修长的手指覆上门锁,下一秒,门被打开。 门外空空如也,她已经不在了,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如同从没有来过一般。 拳又被攥紧,发出骨指的摩擦声,心里不断冷笑,他将门关上,脊背靠着门,仰头看向白色的天花板。 看啊,又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作者:不好意思,我跑了,别打我!!! ————— 感谢宝贝们: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 小猪小猪马上就秃的营养液x18 间隙的手榴弹x1 第28章 满天星(6) 满天星(6) 沈景明的眼神瞬间暗下去,嗤笑一声。 阖上眼, 靠着门待了好一会儿, 他迈着步子往屋内走。 两提白色的塑料袋仍旧搁置在茶几上,薄薄的一层, 袋子里面透出来几种零食图案。 他将袋内的东西悉数塞进冰箱,一件一件, 机械的摆放整齐。 塑料袋在拉扯间褶皱,发出烦杂的声音, 冰箱内柔和的灯光散出, 与他的目光同时落在袋内底部—— 那是她钟爱的牛奶和薯片。 记得冰箱内的零食早被她吃得七七八八, 即便闷着一肚子委屈,他还是忍不住从货架上拿下来。 修长的手指握住罐身, 铁罐泛着冷意,上面的娃娃头朝他笑, 圆脸大眼, 毫无遮拦, 像极她喝牛奶的模样, 眉眼弯弯,傻气极了。 可现在呢? 他凭什么还要坚持?她在乎吗? 手一松, 牛奶脱落,重重跌回塑料袋里,被人随意扔在地上。 不看一眼,他坐到沙发上,翻开没看完的书, 黑色印刷字排成一串,精致典雅,却看不进半分。 曾经闲时,他也是这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本书便一天。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当她涉入他的生活,渐渐渗透每一处,连他最后一抹清静的地方都占领得彻底。 每个课后她总会跟着他,她会趴在茶几上打瞌睡,光着脚丫在地毯上蹦蹦跳跳,甚至被着他偷吃冰箱里的零食。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打破他的原则,改变他的习惯,也成为了他的例外。 一闭上眼,漆黑绝望中,大脑便自发弹出她的笑颜。不知不觉间,她的身影遍布每一个角落,连耳侧都萦绕着她的嬉闹声。 他,不敢再回到从前的死寂。 自嘲一笑,他将墙壁上的电视打开,调了个吵闹的综艺节目,欢笑声充斥着,勉强给公寓缚上一层浅薄的笑声。 心,似乎好过一些。 不知过去多久,又响起来一阵敲门声。 如猫挠一样,微不可闻,掩盖在电视声中,却被他轻易捕捉。 会是她吗? 下一秒便否定,沈景明苦涩一笑,她早就离开了。他究竟还在期盼什么。 果然,门外轻微的响动很快消失。 心,彻底凉透。 他心烦意乱,索性关掉电视,书也被随意扔在一侧,散落出来好几片早已干透的花瓣,振翅欲飞,飘落在地面。 男生靠在沙发上,随意瞥见壁上的挂钟,下午五点。 窗外的烈日,已经悄然滑落至黄昏,夜晚,又将降临。 指尖轻柔按压着太阳穴,又听见低低的猫挠声。 拧着眉,脚已经控制不住走到玄关,迅速打开门。 一支娇艳的玫瑰被人捧在手心,窜进他的眼底。 从门后一并钻出来的,还有她。 “沈同学——” 小小的一只,头垂得很低,根本不敢看他。 找准时机,姜春把花塞进男生手里。 墨绿色的枝干光滑,还带着温热,似乎握在手里有一段时间,下一秒,花枝掉落在地面。 男生没看一眼,面容一如既往冷漠。 灼灼如火的花瓣挤成一堆,跌在地上,她蹲下身子,小心地拾起,起身,却扯住他的衣角。 “你等一下——” 门又要合上,一跺脚,她叫住正欲转身男生。 “如果一支花不能哄你开心,那两支行不行?要不然三支、四支……”手里的衣角攥得很紧,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又消失不见。 “我还有很多支花,你要多少都没关系的。” 她从门后捧出很多花,重瓣花朵交织在一起,层层舒展,姜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原谅我好不好?” 声音越来越低,很没底气。 男生身形修长,眼底是她看不透的漆黑,握紧手,将手里的花推进一分。 寂静几秒,她听见他开口:“手怎么了?” 下意识“啊”一声,姜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缩,两只手被花束掩藏得彻底,不敢露出丝毫。 他的目光更加锐利,避无可避,“我要关门了。” 猛地抬头起来,她的声音很委屈,“玫瑰花的刺很多,我不太会打刺,划破的。” 咬着朱唇,她补充一句,“可疼了,流了好多血。” 他身侧的手握紧,克制住触碰她的欲望,沉着脸,“你是猪吗?那么笨。” 看着他拧起来的眉心,姜春浅瞳里透出浅浅的心疼,“你怎么更不高兴了?” 犹豫一瞬,她从身后提出来一个手提袋,里面露出来包装精致的礼盒,银色的丝质缎带裹住,绑了个小蝴蝶。 “春分快乐!” 她有点懊恼,捶了捶头,“本来,这是偷偷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又怕你再也不理我,只好今天拿出来。” 她蹲在地上,慢慢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双运动鞋,纯白色,鞋侧有浅浅的暗纹,做工精致,触感柔软。 “虽然跟你的鞋没办法比,但是真的很贵。” “我攒了好久,钱还是不够,最后找姜影姐借的,才把它买回来。” “我当时就觉得,这双鞋,只有你穿才最好看。” 姜春笑盈盈的,嘴角上扬,露出来两侧浅浅的梨涡。 可诚心诚意准备的礼物,他只撇一眼便挪开视线,冷笑一声,步子后退,伸手就要关门。 “麻烦拿回去。” “你的礼物,我受不起。” 手一推,花束散落一地。 茫然愣在原地,她下意识拉住将要合上的门,很轻松的再次打开。 对上沈景明毫无波澜的神情,狠了心,一把扑上他,环住他的腰,下巴磕在结实的胸前。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小,却能听清每一个字音。 “你很介意对不对?” 男生未动,无言。 “我那么笨。” “明明知道你会介意,这么忌讳的事,还不懂得避嫌。” 咬着唇,她的手臂与他的肌肤轻轻相触上,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可怜的乞求他一个点头。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几乎片刻,男生眸色清明,抬起手来。 将她环在腰侧的手臂,一点一点拉开,淡淡道:“你没错,错的是我。” “不是,我和陆燃——” 她吸吸鼻子,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努力辩解,“我们真的没什么,只是昨天晚上很难过。如果要有什么的话,早就有什么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我喜欢你啊。” “与我无关。” 骂都不愿意骂她,只是越来越冷漠的对待。 鼻子一酸,睫毛再也遮不住汹涌的泪花,姜春松开他,指尖垂落在身侧,转身便要走。 “你去哪里?” “你不是不愿意搭理我吗?我走就是了。”话里带着哭腔,姜春红着眼看他,委屈极了。 心被勒得不能呼吸,他微恼,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拖进门内,砰响一声,门被大力关上。 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带着火热,死死不松手。 另一只手摁住她身后的门,白晰的面容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道:“是气话。”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姜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细密的睫毛闪着泪珠,没有吱声。 “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多哄我两句。” 姜春一呆,怔怔地看着他。他是在朝她撒娇吗?这么小孩子气。 “我很委屈。”垂着眼,将她抱得更紧。 他始终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就像口渴的人明知道杯内的水有毒,却仍要喝一样。他曾努力尝试过放弃,可心底的嫩芽不断萌发,很快便复活。 最后,依旧甘愿溺死在这片花海中。 姜春眼眶泛酸,却忍不住回抱住他,小声的控诉:“我哄你了,可是你不要我。” “你跑的这么快,都不等一等我,我追不上你。” “摔跤了你也不管,把我关在门外这么久,我委屈的要命。” “你还打我,现在还疼着。” 将手背露出去,下一秒被他牵在手里,避开她指上的伤痕累累,微凉的指尖在肌肤上细细摩挲。 “以后不会了。” 一滴眼泪打在他的手背上,落成水花,击碎他的心。 再狠,也恨不成了。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所以愿意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指腹抚上她的脸颊,仔细的擦干她眼角的泪,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动作很温柔。 寂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咕噜”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着实扫兴。姜春又恢复以往的嬉笑, “我没吃早饭,午饭也没吃。都两顿没吃,现在该吃晚饭了。” 眼巴巴看着他,“我好饿。” 沈景明怒斥她,“多大的人,你还学会饿肚子了!” 顿了一下,她皱皱鼻子,“你要是没人哄,会一直不高兴的。” “你要是找不到我,会气死的。” “如果我一直不开门怎么办?” 换个姿势,她往嘴里塞着薯片,表情很认真,“我就一直敲,敲到你开门为止。” “可是我又不敢用力敲,怕你生气,再也不理我。只能数着数字,隔着时间敲。” “一直不开呢?”拿了罐牛奶帮她打开,沈景明挑眉。 “我就去楼下找物业,说你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了。”姜春嘴巴一翘,舌尖舔过唇上的奶渍,很是得意,“不管怎么样,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门。” 但她却用了最笨拙也最真心的一种。 沈景明轻笑一声,低声骂她:“笨蛋。” 门外的东西被人仔细收拾干净,没有落下一瓣。 沙发上的人蜷着腿,已经将他买回来的两大袋零食折腾了大半,看样子是饿狠了。 心一疼,也许,他应该早点开门。 热了早上莫姨留下的粥,给她端过去,忽然瞥见她绯红的双颊。 “脸怎么这么红?” 心一惊,手背贴上她的额间,烫的惊人。 “发烧了吗?”叠上他的手,姜春傻傻的看着他。 “我昨天晚上在吹了一夜海风。” 他一说,她这才感觉到不适,在姜影花店的时候就觉得头有点晕晕的,本来以为是饿的,现在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儿。 怎么会有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他气极,“去医院。” 姜春忽然挣开他的手,低声道:“能不能……不去医院啊。” 声音放软,撒着娇,“我吃退烧药,很快就好了。” “医院里都是白色,我不敢。”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人直接昏过去,完全没了意识。 低头看着她抓住他衣领的手指,圆圆的指甲盖泛着光泽,透着美玉的白。轻叹口气,沈景明将人抱回卧室,打了一通电话。 沈景明守着她到深夜,胶管一滴一滴滑落,顺着针尖流入青色血管。 她的血管很细,在手背藏的很好,医生很小心才将针头扎进去。手指的刺痕已经上过药,细细密密的扎满指尖,留下深深浅浅的伤口。 墨色的眸子里闪过懊恼,他昨天晚上,该等她解释清楚的。 若不是他闹小脾气,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心上一疼,伸手握住她的手。 原来喜欢一个人,势不可挡,悄无声息,爱意便从眼底弥漫开来。 姜春的脸透着病态的白,粉嫩的红唇此时干裂起皮,在昏黄的灯下尽显憔悴。他用棉棒沾水,顺着她极美的唇线,一点一点浸湿唇瓣。习惯了叽叽喳喳不停的她,却不愿忍受她此刻的沉默。 笨拙地帮她拔掉针头,将她额间的退热贴换掉,到凌晨时分,又测一次体温,确保她的烧退下去,他心下松一口气,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裴染刚进门,就看见粉扑扑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做卷子,头上扎着一小啾发,剩下的垂落在耳侧,下巴一顿一顿的,看上去很认真。 “阿姨早上好!”姜春咬着笔打招呼。 裴染回应一个浅浅的笑:“呀,景明,小姑娘这么早就来找你写作业啊。” 抬头看她一眼,沈景明不理会,倒了杯温水给姜春端过去。 公司的事是不够她忙吗?成天就知道拿他打趣。昨天晚上他火急火燎找裴家的家庭医生过来,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病的人究竟是谁,她一问便知。 一觉睡醒,姜春精神抖擞,简直回到巅峰状态。 “把药吃了。”沈景明走过去,揉着她的脑袋,语气不容拒绝。 “不想吃,我已经退烧了。”她放下笔,伸着脖子将额头凑到男生手心,“不信你看。” 玻璃杯落在茶几上,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吃不吃?” 男声从头顶传来,看不出情绪,听起来不太好惹,一瞬间,她蔫巴巴的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他慢条斯理的帮她拆开药盒包装,好几颗小药丸躺在手心,姜春憋一口气,视死如归般,一口灌下去。 舌尖尽是苦涩,她的脸瞬间绿了,不断朝外吐舌头。 沈景明把准备好的温水递过去,她便咕嘟咕嘟灌起来,场面一度惨烈。 帮她顺着气,他忍着笑,“吃个药而已。” 怎么在她身上便跟赴死一样。 “怎么不至于了。”姜春瞪着他,“我的免疫力很强,以前的病全靠自己治愈的。这药这么难吃,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也就乖乖听你的话,要换成别人,我能跟他打起来。” 他眉毛一挑,目不转睛盯着她,“打架?” 脊梁骨发凉,姜春咽一口唾沫,忍不住提醒道:“沈同学,你的重点应该放在前半句。”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 两人言语之间倒直接把裴染晾在一旁,看见沈景明嘴角勾起的笑,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段时间,他的笑容多了起来。对她开始,是件好事。 也不自讨没趣,她抿着笑,高跟鞋声消失在玄关。 作者: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3 小猪小猪马上就秃的地雷x1 爱你们~么么哒~ 第29章 樱落(1) 樱落(1) “明天,明天我就不喜欢她了。可我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沈景明日记》” - 食堂打菜窗口旁, 身后的队伍排成长龙, 以蚂蚁的速度朝前缓慢移动。离窗口还有一个位置,一个女生踮起脚尖, 戳了戳前面的人。 前面的人转过来,姜春抬手打招呼, 笑了笑,“同学你好。” 女生认识她, 张了口, 有点不知所措, “你好。” “可以和你商量个事吗?” “啊?”女生明显愣了一下,“你说。” 指着窗口里最后一份菜品, 姜春露着整齐的贝齿,灿烂一笑, “最后一份糖醋里脊可以让给我吗?” 生怕对方不同意, 双手合十状, 几分恳求, “拜托拜托。” 糖醋里脊是信城中学食堂的拿手招牌菜,色泽红亮, 酸甜美味,外酥里嫩,深受广大师生的追捧。每天供不应求,不管来得再早,都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菜格, 她蹲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姜春的脸上几分楚楚可怜,清澈的眼睛眨呀眨,太容易叫人心软。 扶着盘子的手停一秒,女生几乎下意识点头,打了旁边的一个菜。 端着餐盘从队伍里出来,姜春心满意足的往某张餐桌走去。 期中考试来得很快,今天下午是最后一科,大家图方便,都选择就近到食堂就餐,食堂比起平时,人多到不行,乌泱乌泱看过去全是人头。 光滑的圆盘往桌上一摆,姜春还没来得及坐下,身边一双筷子就控制不住往里伸。 一个眼神过去,她手里的筷子一挡,嫌弃的躲开陆燃,“拿开你的筷子。” 陆燃悻悻地收回去,眼睛还是瞥着她的盘内不放。 “牛啊。这都能打到。” “还用你说,我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姜春防备的看他一眼,“你别瞎打主意,没你的份。” “凭什么啊,我也想吃。” 陆燃戳着白米饭,眼睁睁的看着她把红艳艳的里脊肉悉数拨到另一个盘子里,一点不留。 冷哼一声,他别开头,“重色轻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姜春扒到最后一下,把盘子推回他面前,红色的里脊肉铺在米饭上,色泽诱人。 单手撑着下巴看他,眉开眼笑,“你吃吧。我知道你喜欢吃,特意帮你打的。” “啧啧啧。”陆燃看不过眼,愤愤道,“我也喜欢吃。” 姜春没听见,陆燃斜坐的一个女生忽然开口,“我这里有,我给你吧。” 他扒一大口米饭,随意摆手回了句话,“你自己吃吧。” 低低应一句“好”,她收回手,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姜春倒是没看见这一幕,她仔细将沈景明盘里的青椒挑出来,置在一旁,堆成绿油油的小山丘,看上去很有成就感。 “今天上午你考的怎么样?” “一般,正常水平。” 他夹起一块糖醋里脊,咬一口,舌尖掠过一层糖醋汁,丝丝滑滑的酸甜感迷惑味蕾。 姜春一张小脸垮下来,嘟嘟囔囔朝他吐槽,“我们那个考场,也不知道谁感冒了,一直咳嗽。从开始到考试结束,平均两分钟咳一声。”尾音拖得老长。 “这频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计时呢。一场考试吵得我心烦意乱。” 静静听她絮絮叨叨讲完,沈景明抬眸,视线落在她眼底一圈浅浅的乌青上。 手上的筷子停下来,眉心拧紧三分,“你昨晚又熬夜了?” 男声听不出情绪,却让姜春心里咯噔一下。 “我才没有!”声调瞬间上扬好几个度。 她连连摇头,死不承认,“昨天晚上跟你打完电话我就睡觉了。真的,你相信我。” 扫过她强压下的哈欠,眼尾缠绕着倦意,沈景明顿了顿,神色淡然,“要是你退步一名,上次的承诺自动作废。” “别呀——” 这怎么行!她还想着和他两个人去迪士尼呢! 神色一凛,姜春忽然推陆燃一把,“你下午放点水,别考那么好。听见没有?” 刚夹起来的菜瞬间落回盘里,陆燃白她一眼,“真有意思,哪有你这样的?” 自己不行还拖他下水,简直属于不要脸里的王炸行径。 她放下筷子,睫毛扑扇两下,“我不管。” 死盯着他,一把扯住他的校服衣角,一副他不同意就死不撒手的样子。 陆燃上次甩第三名三十多分,只要他不超过她,第一的宝座基本就妥了。 “松手。”沈景明看她一眼,眼底的警告意味很浓。 “把你的小聪明收起来,平时干什么去了。” 悻悻地撒开了陆燃的衣服,她小脸皱成一团,看上去很惆怅,“谁叫你家冰箱里这么得我心,前一天空了隔天又塞满。” “我明明很认真的,上次买的卷子我都快做完了。” 提起这个,沈景明冷哼一声,这几天的卷子写得乱七八糟,每次抬头看她,就能对上她笑眯眯的目光,被他发现之后就各种理由缠着他。一下午,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写卷子还是在看他。 夹起最后一块里脊肉,沈景明思索一秒,“最近出了几套不错的题,周末可以买回来给你练练手。” “我可以拒绝吗?”抬起头,对上他目光酽酽,姜春乖乖闭嘴。 她鼓着腮帮子,瞪他一眼,凄凄惨惨往嘴里扒着饭。 想她以前可是凭本事爬上第一名的,现在怎么就落魄到这种非人的境地。 “不过,这周末——” 陆燃拿纸巾擦了唇,想了一会儿,“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今年的四月十七正好在周末。 马上要过生日的主角夹一口菜,眼皮都没抬一下,“老样子呗,过什么过。” 仿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扯了扯嘴角,陆燃没出声,悄悄踹一脚斜对面的沈景明。 食堂的餐桌不大,空间狭窄,他微微伸腿时没注意,正好碰到她的膝盖,被她发现,瞬间炸毛。 “踹什么踹,你饭吃多了吗!就你腿长是不是!”姜春凶巴巴地瞪着他,转头又心疼的摸了摸沈景明被他踹脏的小腿。 男生干净的校服裤上粘着薄薄的灰,她蹲下身子,拿纸巾一点点帮他擦干净。 对于她这种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女生行径,陆燃持鄙夷的态度。冷哼一声,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沈景明开了一罐果茶,抬眸就对上陆燃的视线。 对视一秒,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姜春身上,随即挪开视线。 “你真的不过?” “不过。”她的袖子折至手肘处,露出雪白的藕臂,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无趣。” “你——”姜春伸手就要打他,刚抬起手,被沈景明拦住。 女生扭头告状,指尖拉着他的手腕,“他骂我!”扁着嘴,尾音带着几分做作的委屈。 沈景明还没开口,离她一步之遥的陆燃“嘶”一声,“你能不能正常说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完,还象征的拍了拍衣袖,欠打到极点。 “陆燃!”捏着拳,姜春愤愤道,“你是仗着自己马上要滚蛋,我就不敢打你了是吧!” 沈景明侧头,扫她一眼,指尖掐住她的脸颊,“好好说话。” 姜春:“……” 敢情你们俩才是一伙的??! - 十七号来得特别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 春雷阵阵,带极细的绵绵小雨飘在城市上空,枝上新芽绿得发亮,整座城带着浓浓春意,弥漫开来。 信城某个包厢里,十几号人忙碌得热火朝天。 许清梦蜷着腿,窝在长排沙发上,脚边堆了一片圆滚滚的气球。她熟练将在气球尾部打结,刚一抬眼,整个人从沙发上蹦起来。 女生气急败坏,“不是这样的!!!” 踩着梯子的许偡衡扭头,“什么?” “我说的是排成一串,你知道什么叫一串吗?不是军训方阵一样的方块!” 许清梦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每个气球之间都留着一小片空白距离,简直比教室里的桌椅摆放还要均匀,毫无美感可言。 “你怎么这么麻烦。”许偡衡黑着脸,长腿迈开,跨步跳下来,“我不弄了,你自己贴。” 许清梦急急跑过去,拉住他,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我今天穿的裙子。” 米黄色的裙下,白净细腻的小腿裸露在空气中,瞥了眼梯子的高度,她摇摇头。 不看她,许偡衡抱着臂,冷嗤一声,“管我什么事。”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冷飕飕的。许清梦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过来,面庞清秀,害羞的挠着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靠着墙,鹰眼一抬,朝男生射去,摆明了不好惹。 无视许偡衡的话,许清梦侧身挡在他面前,指了指梯子,“我想找个人帮我挂气球。” 男生腼腆一笑,“我来帮你吧。” “真的吗!”许清梦眼睛一亮,满面笑容,“麻烦你了。” “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学。” “……” 看着他们俩的身影慢慢消失,双眸眯起,许偡衡低低“靠”一声,脸色难看。 陆燃从外面进来,侧头跟旁边的男生说:“阿森,你去门口签收一下蛋糕。” “直接拿到里面来?” “不是,你去找经理,放到后台保温,别化了。” 阿森点头,抬脚往外走,陆燃进包厢,正好碰见门口的许偡衡,黑着脸。 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半,他们通知的四点集合。 “沈景明呢?” 鹰眼黑沉,许偡衡嗤笑一声,“你不知道自己打电话问他?” “你——” 眉心一跳,陆燃忍下来,扭头往里走。 出国前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不想闹得不愉快。 作者:开文刚好一个月,感谢大家陪椿这么久,本章评论24小时送大红包~ ———————— 感谢宝贝: 天上摘星星给你呀的营养液x10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3 抱住狠狠亲一口~爱你们~ 第30章 樱落(2) 樱落(2) 按照查询的地址一路寻过去,沈景明找到那家花店。 喧闹的商业街往里走, 静谧深巷里, 花店门口立着一块招牌,随意靠在窗边。黑底绿字, “春意浓”三个大字尤为醒目,遒劲有力, 与姜春送给他卡片上的字体如出一辙。 门口的高脚架摆满花卉,透薄的纱纸露出水灵灵的花蕾, 袅袅娉娉, 花香四溢。 他侧头看一眼, 抬着步子进去。 风铃响一声,透明的门帘被人拨开, 姜影停下手里的剪子,抬眸迎上去。 “欢迎光临。” 店内很简洁, 一袭沙发窝在一角, 茶杯上还飘着热气, 氤氲缭绕。水晶玻璃划出一间小小的工作室, 四方的米色方桌上铺着柔布,平滑的桌面散落着来不及收拾的花枝。 沿墙两侧叠着几层高格, 绽放的花朵聚集在叶片下,皎洁饱满,光彩夺目。 扫了一圈,目光停在女人身上,黑发长裙, 窈窕淑雅。 沈景明抿着唇,“你好。” 姜影单手撑在柜台上,嘴角上扬,“同学想买什么样的花?” 男生身姿挺拔,唇色如温玉,透着几分低调的矜贵。 “买来送给谁的?” “我猜一下。”姜影一笑,嗓音温柔,“是买给喜欢的女生吧。” 微不可闻的“嗯”,脖颈处白瓷的肌肤泛出淡淡的桃花红,“她今天过生日。” 姜影不知想到什么,怔愣一秒,很快笑了,“女孩儿过生日适合浅粉色的花束。” “她喜欢玫瑰。”身侧的指尖顿一下,他看向最左侧的高格。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姜影眉梢一扬。那层架子是专门用来存放蔷薇科花枝的。 姜影的黛眉浅挑,眨眨眼就笑开了。 情窦初开的年纪,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着实令人羡慕。 有些人,是能惊艳一辈子的。 顾客就是上帝,姜影没说其他,带着他往花架方向走,娴熟的垫着木凳踮脚尖。 木凳踩着很踏实,她扭头,“有特别想要的玫瑰品种吗?” 眉心轻皱起来,沈景明摇摇头,“我不太懂这些。” “粉玫是戴安娜,红玫是卡罗拉,百玫是雪山。” 纤瘦的身姿在花架上来回移动,姜影各拿下一支,指间很轻,耐心跟他介绍。 她把三支不同品种的玫瑰平放在桌面上,柔软的脚尖退开一步,侧身让沈景明挑选。 “不同的品种花适合送特殊意义的人。” “送女朋友的话可以选卡罗拉,色调纯正,是超级红玫瑰。” “戴安娜很粉嫩,适合满足小女生的少女心。” “当然。”侧头打量他一番,姜影轻笑一声,“如果是单方面追求,雪山是很好的选择。” 芝兰玉树,这样的男生谁见不心动。 她的目光落在冷调百玫上,轻轻摇头,雪山似乎没有必要拿下来。 听完她的细说,没有过多犹豫,他身侧的手指抬起,下一秒,落在正中间的红玫上。 玫瑰花瓣上沾着小颗露水,鲜嫩欲滴,如蝴蝶翩跹落足在红色的田野里,墨绿色枝干上布满荆棘,椭圆的尖叶很稠密,叫人却步。 如玉的指尖触上墨绿枝干上锋利的刺,一下就刺破肌肤,沁出一颗血珠。 她那一手的伤痕,是划破所有刺,准备送给他的礼物。 “眼光不错,今天早晨刚到的卡罗拉,纯正品种。”单手撑着桌面,她笑了笑,如沐春风般温柔。 他低头,视线触及娇艳的花瓣,十分精致,有微微四散的花瓣上有细细的纹理,围绕着花蕊。入目的深红,香甜浓烈,盛放在手心。 像少女的红唇,又像他耳边厮磨的低语,火热般不褪色的爱意。 是小王子懵懂的爱情。 沈景明点头,将单支玫瑰放回原处,犹豫一秒抬眸,朝姜影开口,“我能自己包扎吗?” 姜影微愣,压下眼底的诧异,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可以。但是会比较麻烦。” 这个年代里,大家都很忙碌,即便碰上再有心的情侣一方,也不过是订一束高价玫瑰,偶尔制造小浪漫罢了。 自己学包扎花束,这事儿听起来很简单,其中琐碎的麻烦只有试过才知道。除了她家好好,他是第一个。 “我先帮你把刺打掉吧。”姜影帮他挑好玫瑰,抬头看他。 沈景明摇摇头,指尖握住花枝不松一分,“我自己来。” 她走过的每一步,他都想悉数走一遭。 还挺倔,她笑一声,翻出拿出打刺器,“那我教你。” 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芬芳,姜影避开顶端的娇艳花朵,朝他示范动作。 “打刺最难的是控制力度,轻了打不掉还划伤手,太用力反而伤害到花枝,玫瑰的存活时间会大大缩短。” 男生开始的动作很笨拙,但上手很快,一点就通。 三个小时后,姜影挑了一条特别漂亮的缎带,帮他绑一个精致的结。几十支卡罗拉叠在一起,墨绿的尤加利叶的点缀在一旁,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锋利的剪刀刃割断缎带,姜影将包装纸顺平整,“好了。” “谢谢。” 唇角上扬,他露了个真诚的笑容,花束把怀内塞满,转身,忽然被人叫住。 “差点忘了。”姜影有点懊恼,走到前台蹲下身子,拉开一格抽屉,翻翻找找好几分钟。 “买花送小卡片给你。” 春意浓的卡片与别家花店不同,是专门为不同品种的花定制的形状,很特别。 沈景明接过笔,黑色的水笔晕在卡片上,横竖撇捺,一笔一画,写得尤为端正诚恳。 女人撑着下巴,看他落笔到收笔,每一笔都写得庄重,她脸色依旧是进门那副模样,笑得柔美,“祝你成功。” 沈景明离开春意浓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很暗,地面湿漉漉的,刚下过一阵暴雨,残破的枯枝落叶铺满地,有人走过,路边的小水洼泛起涟漪。 手机闪烁一下,收到一条短信,沈景明的指尖轻点开,短信显示出票成功。 是两张飞海市的机票,明天中午的航班。 彼时,她靠在他肩头,铺开手里的招生简章,慢慢吞吞,一字不漏地看完。 一年毕业季,招生简章是高三学姐落下的,被她当宝贝似的捡回来。简章上的海大校园宏伟壮观,底蕴浓厚,顶尖学府的古朴气息扑面而来,她在沙发上滚一圈,小心翼翼地夹回书页里。 陪她去看一眼,他答应过她的。 街头的流浪歌手正弹奏着热烈的情歌,激情洋溢,歇斯底里。手里的玫瑰花瓣叠在一起,如丝绒般照眼明,娇艳欲滴又盛气凌人,如她一般。 她会喜欢的。沈景明勾唇。 每每想起她,他的心一瞬间塞得很满。裴染说,她不会干涉他恋爱,但选择,要他自己做。 看着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他也想朝她迈一步。 他想回应这份喜欢。 退出短信,滑开和她的聊天界面,他下拉刷新几下,依旧没有消息提醒弹出。 两人的对话以一句简单的“早安”结束。而后,绿色的对话框下,她再没有发过一条。 心一动,沈景明微低着头,眼角含笑。 【沈:你在哪里?】 - 春日在雨夜里悄悄泛滥,在将息的风中渐渐柔和。 昨天晚上和沈景明打完电话已经很晚,控制不住夜猫子的属性,现在困得眼皮打架。关了闹钟,推开窗户,昨夜大雨,今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匿。春天多阵雨,清明前后,更是江南烟雨的好时节。 每年的四月十七,春雨总不会缺席。 姜春洗漱完之后,朱蒨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乳白色的豆浆汁盛满玻璃杯,诱人味蕾。 她自己热了杯牛奶,靠在微波炉旁,捂着嘴,哈欠连天。 “你现在是长身体的年纪,睡眠要跟上。学习别太晚。”朱蒨喝掉最后一口豆浆,微微皱着眉头。 揉了揉眼睛,她强压下一阵哈欠,露个笑脸,“你又啰嗦,知道啦。” 等姜春吃完早餐,朱蒨已经换好衣服,靠在沙发上等她。 精致的妆容为她增添几抹好气色,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双眼勾魂夺魄。波浪卷发被她盘起,露出如玉的颈间,贴身的素色旗袍正好过膝,肩头搭一件白色长衫。即便一身素色,也风姿卓越。 外面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远处响起几声沉闷的雷声,姜春拿了伞和她往外走。 雨花淅淅沥沥打在伞面,黑色的大伞遮住两人的身姿。 路边,约好的出租车已经在等,两人上车,将哗啦啦的雨声隔在车外。 “每年这个时候都不忘下一阵雨。和那天一样。”朱蒨轻轻叹口气,轻靠在背椅上,眉宇间笼着常年不散的倦意,“也挺好的。起码老天爷还记得你小姨。” “你又瞎说。”姜春瞪她一眼,佯装生气,“咱们谁都没忘,老天更不会忘。” “昨天外婆还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们了。”她顿一下,“也想小姨了。” 自从那件事后,四月十七这天,在朱家,已经默认是朱萸的忌日。 而她,这么多年,也没再过一个生日。 “你外婆——” 朱蒨侧头看向她,话到嘴边又止住,好半晌,眼底泛着淡淡的期望,“她说什么了?” “叫我们替她看看小姨,每年都这样。来来回回还是那几句话,没别的。”她吐吐舌头,随意拨弄耳后的短发。 朱蒨轻轻笑一下,精致的眉眼上挑,妩媚动人。 “是了。每年都这样。” 母女两人的声音渐渐模糊在淅沥的雨声中,蓝黄相间的条纹出租车驶向一个方向,慢慢消失在细细密密的烟雨朦胧里。 作者:我们小沈向来是闷声干大事滴!(骄傲地挺起胸脯 ———————— 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5 吞柴宁的营养液X1 么么哒~爱你们~ 第31章 樱落(3) 樱落(3) 黄龙陵园位于信城郊外的黄龙山山腰,山间僻静, 倒是一块风水宝地。 清明节刚过, 偏僻的陵园几乎空无一人,任雨水冲刷着满山遍野的新绿。 一辆低奢轿车划过, 激起一串水花,稳稳地停在了车坪, 雨很大,漆黑的车身在雨中很亮眼。司机撑着黑伞下车, 打开身后的车门。 男人刚落地, 熨贴的西装裤角便被水花打湿, 鞋尖踩在水泥地面,聚起一洼小水滩。 他接过司机手里的伞, 脚步未停,侧头朝身后人开口:“你不用跟。” 风声刮过, 散落一地雪白的梨花瓣, 雨声越来越激烈。几只白色的鹭鸟, 拍动翅膀, 淋着大雨,在低空中缓缓飞过。 姜春扶着朱蒨下了出租车, 径直往里走,踏着一层层水泥台阶,泥水顺着石阶缓缓流下,两人无言。 草萋萋,雨绵绵, 陵园门口的白菊开得正盛,每年这个时候来,墓园总是冷清的。 入眼是满山的墓碑,灰白的石碑在雨雾间若隐若现。 姜春怀里拥着一束花,安静地跟在朱蒨身侧。 她侧头凝着朱蒨,即便女人今天化着淡妆,通透的肌肤白瓷无瑕,她仍是注意到女人蹙紧的黛眉,眉宇间浓厚的郁气久经不散。心里察觉几分不对,她抱紧怀里的花,思绪很快便消散在烟雨里。 花束是特地买的,朱萸生前最爱的粉玫。 粉嫩的戴安娜几乎能掐出水来,搭配小朵白菊,被姜春护得很好。 雨天的墓园,地面积着水洼,混合暗黄的泥土,不小心便让人湿了鞋。这段时间春雨频繁,路边新钻出来的杂草还没来得及除,泥泞的道路让人寸步难行。 两人不赶时间,步子很慢,小心地避开每一处水滩。 墙边栽的梨树已爬满圣洁的花朵,稀稀疏疏落得满地都是。朱萸的墓在陵园的一角,她们往那处走。 “好好,阿萸会高兴吧。” 姜春扯了个笑,点头,“肯定会。” 伞沿的水滴落在脚边,她听见女人的声音响在耳侧,很淡,带着几分郁结。 “这些年,除了今天,我不敢多来看她一次。”朱蒨停一下,“我怕她怪我。” 姜春喉间微紧,低声说:“事发突然,谁都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么多事,她一个人都藏在心里,从没和我说过一句。”朱蒨侧头,胸前的盘扣绣着暗纹,轻轻叹息。 “她从小就这样,天生的机灵劲,鬼主意装满一肚子,大事小事她都是自己做主。” “我当了她二十多年姐姐,一件事都没帮成过她。到头来,连见她一面,都是在这种地方。” 她扯了扯女人袖上的流苏,“妈,小姨不会怪你的。” 轻轻笑一下,朱蒨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粉团,现在已经比她高了。 “这么多年,妈妈还是这么没用。” 鼻子一酸,姜春瞪着红眼,抱着花的手徒然缩紧,“你别瞎想,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这些年里,他们孤儿寡母几个,女人有多不容易,她怎么会不知道。 朱蒨摇摇头,静静看着前端,没再开口。 雨水夹着冷风,有雨丝飘进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颈,靠紧身侧的女人。再拐个弯,前面就是朱萸的碑。 明明是上午,天空却阴沉的可怕,山那边不时传来惊雷声,黑云翻墨,压抑地窒息。 一路走过来,没有遇上一个人,除了雨声,两人的脚步也很轻,似乎怕打扰一块块碑刻下面沉睡的生灵。 身侧的人停滞不前,姜春侧着头,小声问一句:怎么了?” 还没等女人回答,她抬高伞沿,透过黑色的伞布滑落水帘,不远处,男人打着伞,神色沉重哀切。 指甲嵌入掌心,朱蒨的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沈——荣——余。” 发现她们,眸子里的悲伤一瞬间收敛,男人的目光直直看过来。 男人黑沉的眸子平淡无波,姜春怔愣一秒,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这张脸,她八年前见过一次。 那时她靠在墙边,耳边是厅堂传来的阵阵哭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朱蒨拦在门外,一步不得入内。 那天,男人神色憔悴,狼狈不堪,笔挺的西服穿得起皱,在门口待了很久,从白天到黑夜,迟迟不愿离开。她趴在窗边,透过层层绿荫看过去,路边那辆汽车,也停了很久。 待她回过神来,朱蒨已经快步走去,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是鲜少出现的冰冷。 女人的肩膀微微颤抖,红唇吐出冷飕飕的话,“滚!” 倾盆大雨下,男人脊背很直,“对不起。” 滂沱大雨,白色的旗袍瞬间湿透,大滴的雨珠顺着女人的发丝流下,滑落进修长的脖颈。 余光间瞥见一束娇嫩的粉玫,正轻靠在灰色的石碑上,花瓣透亮,像极了少女的脸。莫名刺痛女人的眼。 朱蒨的情绪忽然失控,拿起那束花直接往男人身上砸,粉色的花瓣飘落满地,混入泥水中。 男人没躲,重重挨一下,他弯下身子,将花小心的捡起来,无视肮脏的泥水,抱在怀里。 姜春察觉到他眼底指尖的眷恋,身侧的拳头握紧。 呵,他也有心吗?斯人已逝,做戏给谁看。 朱蒨眼底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一把抢过他捡起的花,使劲往他身上砸,似乎要将满腔怒火发泄出来。 “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你配吗!” “阿萸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手里的伞翻落在一边,雨水淋在他脸部冷硬的线条上,他站在原地,任她撕扯,没有还手。 眼睑下有淡淡的青色,垂了眼,“对不起。” 为什么罪魁祸首依旧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她的阿萸却要躺在冰冷的地下,再也不能开口唤她一句姐姐。 心中燃烧着最为猛烈的憎恨,胸腔不断起伏,怒火吞噬着她的心,如疯如狂。 手里扯着他的衣服,死死盯住他的脸,朱蒨在他胸前低低嘶吼。 “你把我的阿萸赔给我!她才二十多岁!凭什么要白白替你承受这些痛苦!” “为什么你还活着!”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最后一句话,朱蒨近乎歇斯底里,手里的拳再也握不住,整个人跌落在地上。 姜春扶着她,白晰的手臂贴着她的,冰冷刺骨,让女人靠着自己,勉强支起身子,脱下自己的外套勉强给她穿上。 雨越下越大,不要命似的往地面上砸,风呼呼地刮着,周围的树枝乱摆,花枝被打得残破不堪。 男人站在雨中,嘴里依旧是那句“对不起”。 姜春直直盯着他,冷冰冰的开口:“对不起?你难道不清楚你的枕边人做了什么吗?” 雨声很大,男人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你亲爱的妻子,在她马上就要分娩的时候约她见面,你不会不知道?裴染对一个孕妇说了什么,能够把她逼上绝路,当晚就割腕自杀?我想,这些事你动动指头就能查得一清二楚吧。” 指甲嵌入掌心,她纤细的手臂气得发抖,几乎是咬着牙:“她离预产期只有一个月了。” 姜春冷笑,“可你们连这一个月的时间都不给她。” “甚至,你到现在还护着裴染。” “那你还有什么脸来见她?凭你当年抛弃她的那份决心么。” “我还以为你是来磕头认罪的。呵。” 女生的语气很低,混在雨声里,几乎字字诛心。 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男人的声音沙哑:“她确实是错了,我替她道歉。” 这个她,指的是裴染。 那天,裴染确实见过朱萸。他查过。 面前这张与沈景明七分相似的面容,姜春移开视线,冷嗤一声,又冷又狠的话砸向他。 “我们永远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我小姨也不会。” “她这辈子,最不该遇见的人就是你。” 暴雨不肯罢休,仍在继续咆哮,肆无忌惮地下着。男人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脸颊两侧的线条,看不出情绪,只是身侧的指,握得很紧。 “好好,叫他走吧。”朱蒨在碑前蹲下,将她们带来的花拢着,仔细摆放在石阶上。 一点一点拨干净周围的落叶,轻轻擦拭着,指尖抚过碑上刻着的名字,眼底涌起柔情,“你小姨要休息了,别吵着她。” “滚啊!”姜春红着眼,怒目而视。 沈荣余抬头看了一眼墓碑,很快将视线收回,脚步一顿,终于还是踩着满地狼藉,转身离开。 撑着伞,她点了几柱香端端正正插在墓前,纸钱撕开点燃,小心地护住火焰,凝着薄薄的草纸一瞬间化作一片片白灰,混合水汽,消失在朦胧的烟雨中。 朱蒨贴着冰冷的石碑,宛如幼时姐妹相抱,轻轻低吟。 “我知道他来看你你会高兴,但是咱们不要他了好不好?姐姐刚刚打了他,心里的气却一分没散,气你这个傻姑娘,不明不白就跟人家五年。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把一颗心光放在你身上?你最要强了,受了委屈也不说,到了最后,也只有你孤零零地走这条黑漆漆的阴间道。” “阿萸,值吗?” 为这样一个男人,孩子没了,命也没了。而他,有妻有子。 眼前的墓被人清扫的很干净,在一片墓碑里脱颖而出。朱蒨知道沈荣余每年都来,她拦不住。 他当年没能参加阿萸的葬礼,往后这些年,年年的忌日从不缺席,她们上午来,他便避着下午出现。 只是今天被她们撞个正着。她想,或许阿萸是想见他的。 可看见他,还是忍不住动了手。 这个毁了阿萸一生的男人,她恨啊。恨透了。 姜春撑着伞,粉色的玫瑰在雨中淋个湿透,晶莹的雨滴顺着花瓣的纹路簌簌下落,越淋越艳。 她垂着眼,细泪沾湿了浓密的睫毛。 雨势越下越大,泥沟里的积水汇成小溪流,开始往外溢。 朱蒨的嘴角挂着笑,脸色已经苍白的不正常。温热的手背贴上她的额间,犹豫再三,姜春扶着女人站起身,帮她揉着酸麻的双腿。 女人的肌肤似乎常年都是冰凉的,触在指尖没有半分温度。 “今天天气不好,咱们再找个好天气来陪小姨说说话。” 女生的话音刚落,下一秒,姜春看着她整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双目紧阖,颤抖着凑近她,面色僵硬,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呼吸。 地面的泥水浸湿了女人身上的白色旗袍,暗黄色一点一点在裙上晕开,寂寥又绝望。 吓傻了她。 作者: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 的营养液x3 爱你!!!抱住亲一口! 第32章 樱落(4) 樱落(4) 急救楼门前驶进一辆医护车,车顶的红蓝灯管不停打转, 有护士小跑出来, 急急忙忙推着担架床往里走。 “瞳孔缩小,消化道表面出血, 表现为贫血症状。”医生跟在后面,训练有素地说:“腹部有肿块, 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诊断。” 低声应一句,小护士点着头, 拿着笔记下来。 姜春跟在后面, 暴雨打在脸上,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汇成股, 顺着衣服往下流。 担架床上的女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大红色的口脂残留在唇周, 半分也遮不住雪白的唇色。 她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这样, 她心里怕得要命。 春天落雨不断, 医院格外潮湿, 憋着一股久经不散的药水味,和雨天的湿漉气搅在一起。 走廊上全是积水和鞋印, 几棵绿色观景盆栽出现在一角,绿油油的。 她曾经最喜欢春天。 因为在春天,田野里种满玫瑰和理想,连河边的柳絮都在漫天飞舞。 压制住胃里的搅动,手心不断泛着汗渍, 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看着急救室的门一点一点合上,站在走廊上,像一只小小的、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 有个老大爷看不下去,轻轻叹口气,“小姑娘,先回去换套衣服吧,感冒了家里人会心疼。” 姜春手忙脚乱地拧着湿漉漉的衣服,怎么也拧不干,衣角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有好心的护士姐姐走过来,给她递了件外套,绒布的棉很温暖。 小姑娘发着抖接过,身上没有一点温度,牙齿早已冷得打颤。 急救室里头没有半点声音,姜春的脊背贴着墙壁站着,半步都不敢离开。 心酸的哭声回荡在走廊,医生和护士推着担架床小跑,刚刚那个递衣服的护士姐姐很快跑过去。 架子上的女人腹部鼓起,大得惊人,鲜红的血染透白布,嘴里低低的□□。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木质拐杖一下一下敲在地上,急喘着粗气跟在后面。 在安静的走廊里,洁白的瓷砖很干净,低低的啜泣声很快消失不见。这种平凡而又绝望的现实当中,一瞬便是天人永隔。生离死别的痛。 看见这一幕,她慢慢蹲下身子,环住膝头,拼命抱紧自己,小小的身子发着抖。 小姑娘瑟缩在一角,很轻很瘦,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样的身板着要有多坚强,才能足够在这世间好好的活下去。 急救室的门口,病患和医护来来往往,装药品的小推车推过一遍又一遍。 面前的玻璃大门紧闭,拉上厚厚的窗帘,窥探不到分毫讯息,尽头的玻璃窗传来的惊雷一声比一声大,穿破天穹,直震山头。 过了很久,门上的红灯灭了。 她撑着膝头站起来,有点胆怯。 医生穿着绿色的防护服,解下口罩,露出来一本正经的国字脸,“哪位是朱蒨的家属?” “这里!”姜春吸了吸通红的鼻头,沙哑着声。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跑过来,看上去还没成年,医生想都不想就开口:“小姑娘,跟你其他的家人联系一下吧,这可不是小问题。” “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 她整理好慌乱的情绪,红着眼。 他在急诊科待了十几年,每天都在边缘线上和死神抢人,早已看惯生死,这场小手术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像这样的情况也是少见多怪。 医生脱了防护服,白大褂很新。 他轻叹一口气,“那你跟我来吧。” ICU病房门口,她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女人的鼻腔插着硅胶导管,紧闭着眼,没有一丝生气。 护士已经把她身上脏污的裙子换掉,肥大的崭新病服套在身上,第一次觉得她那么瘦。 姜春眼眶通红,心疼得要命。 她跟着医生走进办公室,忍不住裹紧身上的外套。 “患者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但是后续情况很复杂,时刻会有复发的可能。我的建议是,调整好患者的心态,避免癌细胞再次爆发。” “——癌?”几乎是尖着嗓子,她抬起头,难以置信。 医生点点头,很肯定,“初步诊断是胃癌晚期,具体情况要具体观察一段时间,但就目前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对于他而言,只是平常一个病人。 可对姜春来说,世界瞬间天崩地裂。 那一刻,她几乎面无血色,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看样子病情已经拖了很久,肿瘤已经多端转移了。”医生敲着键盘,得不到反应,他忽然抬头朝她开口,很疑惑:“家属不知道吗?” 心里的弦彻底崩断。 脊背微缩,她无措地摇摇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医生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姜春的手紧握着衣袖,抬头看向他,眼底近乎是恳求,问道,“能治得好吗?” “胃癌,就算是早中期的治愈可能性都不大。”医生推了推眼镜,训练有素,“像患者这样的,到了晚期,治愈率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做死亡判决书,一点一点地击破面前的人眼底的希翼。 “那——” 她的唇嚅嗫一下,“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胃癌晚期,保险疗法是定期做化疗,严格按照医嘱吃药。”他停一下,打印机哒哒哒地飘出一张白纸。 门被推开,一个护士进来递了份单子,看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女生,很快又出去。 “你看,患者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医生指着屏幕画了个圈,“已经有肝脏和腹膜的多发转移。” “手术的风险很大,而且手术费和治疗费用也很昂贵,家属要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但如果再不控制的话——” 医生没有再说下去,姜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治疗只能续命,基本等死。而手术,就能活吗? “如果考虑清楚,可以来办公室找我,再具体跟你说。”医生递给她一张单子,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去交费吧。” 世间百态,这么多年他依旧难以释怀。 外面的雨水冲洗着世界,而白色的墙壁,带给她的永远都是这样,窒息且绝望的炼狱。 她抹了抹眼角,干涩道:“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 医生点头,“可以。注意让患者保持好心态。” 姜春说了声谢谢,关了门走出去。 沿着走廊,走到病房门口,女人躺在床上,乌黑的头发散在白色的枕间,硅胶滴管顺针尖扎进青色的血管,依旧昏迷不醒。 边上的仪器“滴——滴——”发出声音,那根线依旧在起伏。 姜春看着她,走过去,沾着水,一点一点将她残留的口红印擦掉,握住她的另一只手。 隔着薄薄的病服,几乎只能抓住她的骨头,没有一点肉感。女人苍白又脆弱,眉头紧锁,身体难受地微微弯曲。 听见她低声呜咽一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触目愀心。 她是什么时候那么瘦的。 难受地止不住发抖,鼻尖眼角都红了,眼泪一滴一滴往外落。 明明前几天她们还牵小白一起散步,她还说,等她和弟弟考一个好大学,再盼着他们结婚生子,她就能颐养天年了。 不是说,都是些陈年旧疾吗?她开得都是什么药? ——这个女人,究竟瞒了她多久。 她那么笨,那么粗线条,也那么相信她的谎话。 趴在她身边,泪水渗进洁白的病床单上,生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 握着女人的手,清晰的感受到她手腕上的脉搏跳动,证明着她还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这么多钱,她怎么拿得出来? 想了好一会儿,抹了抹眼泪,翻遍了口袋,才从衣兜里找到手机。她吸吸鼻子,将手机解锁,翻遍了通讯录,也没能找到一个适合求助的对象。 翻到底,最后指尖还是滑落在一个号码上——那是她们一家,最后的亲人。 姜春跑到阳台上,蹲在地上,雨似乎小了,柳絮般飘飘洒洒往下落。 那边接得很快。 “喂——” “好好啊。” “外婆,妈妈出事了。”姜春吸着鼻子,抹掉不断往外冒的泪水。 那边停了一下,接着安抚她,“你别哭,好好跟外婆说,还有外婆在呢。” 这一下,憋了一整天的泪像决了堤,竭力也咽不下去。 姜春握着手机,下巴抵在膝盖上,低泣的哽咽着,哭得像个小孩儿。 半个小时后,挂断电话,她仍没有动,难受地靠在墙边。 手机震动一下,冰冷的手指点上去,屏幕已经识别不出温度,过了一会儿,才迟迟反应过来。 【沈:你在哪儿】 【沈:我来找你】 前一条信息她没看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一条才发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前了。 看着阳台上的雨丝纷纷扬扬,一道闪电劈向山的一头,混着轰隆隆地雷声,她又想起陵园里,那张和沈景明极度相似的、沈荣余的脸,脊背一僵,手机落在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脑海里抑制不住地生起一个让她害怕的念头。 她是不是做错了事,惹小姨和妹妹生气了。 可她不是故意的,他那么好,看他一眼,心就跑到他那里去了。 她真的错了吗? 痛苦又自私的想法发冒出来,一瞬间被她掐灭。她想要妈妈好好活下去,好好地陪着她。 那一瞬间,心里抽搐着,姜春眼眶通红,不断死咬着牙关。 点开那个头像,拉黑。 动作干脆利落,整个人像是泄了气。 只是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哭得脸颊都红了。 作者:今天还有一更 —————— 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3 吞柴宁的营养液X1 (悄咪咪说一句,营养液月底要过期了,懂我意思吧~) 第33章 樱落(5) 樱落(5) “好好——” 朱蒨不知道怎么时候醒过来,嘴唇干裂开来。 手背抹干净眼角的泪, 姜春撑着膝头站起来, 小步走到她身边。 她发着抖,崩溃地大哭起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不是?” 浑身无力,朱蒨轻轻地“嗯”一声, 姜春想要生气的骂她一通,话到嘴边, 转为哽咽, “你瞒着我干什么!这么大的事!连我都不说!” 轻轻叹息一声, 脸色苍白,朱蒨的眉眼带笑, 依旧美,“你过来。” 她招了招手, 姜春一瞬间泄了气, 兔子眼憋住泪。 乱糟糟的发被人一点一点理顺, 她听见头顶传来轻柔细腻的声音:“妈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 一副蓄谋已久的骗子相。 “你不许说, 我不想听!”她的眼里盈满泪水,捂住耳朵, 慌乱地摇着头。 “好好,你听我说完。”女人似乎很累,白净的额间冒着虚汗。 “你爸爸当年那笔钱,加上我这些年存下来的积蓄,都在家里的存折里, 密码你知道的。” 她的手很凉,一下一下摸着姜春的发顶,“大概两百万吧,妈妈很没用,只能攒出这点钱留给你和阿实。” “家里的那套房子,我改成了你的名字,如果——” “我不要,你别说了。”姜春抱着她,落着泪,“你说过,你还要等我和弟弟长大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妈你别再说了。”几近崩溃。 听着她遗言一般的交代,姜春心疼的快要撕裂开来。 那笔钱,是爸爸拿命换来的。这一百二十万,就让那个男人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她有什么资格。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朱蒨的爱。 只有她知道,朱蒨这些年到底有多不容易。出事那年,姜初实还是个奶娃娃,她也不过是小学年纪。 若非逼上绝境,怎么会有人真的愿意到龙蛇混杂的地方工作,一待就是六七年,混到今天的地位。没有人愿意在灯火万家的深夜里离开自己的一双儿女,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精,嘴角还要挂着妩媚的笑脸。 她用自己羸弱的身板,为她们俩挡下所有。她一直都知道,从来没有怨过她,她心疼她。 若她没了,这个家便彻底塌了。 “妈妈陪不了你们了。”朱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几份眷恋,“我要去陪阿萸和你爸爸了。” “昨天晚上还梦见阿萸,穿着那条黄色的裙子朝我跑过来,唤着我。我想他们了。” “那我们呢?外婆呢?你都不要了!” 难受得她发抖,冰冷的甩开她的手,滚烫的泪簌簌地落在女人的手背,扎进心里。 女生哭着将自己的脸别开,沙哑着声,“妈,我们好好治,会好的。” 总会有办法的。 女生鼻尖通红,眼眶里溢着绝望的泪水。 眼底划过一丝浓重的伤感,被她很好掩盖过去。朱蒨露出个轻松的笑,靠在床头,“你别担心,会好的。” 当她拿到化验单的时候,已经能预料到她的好好会这副模样,难过到不行,就会钻到她怀里。可她这副破身子,再拖下去,也不过是拖累他们姐弟俩。 治不好的,她很早就知道了。 用钱堆出来的矜贵病,她治不起。她攒的钱是要供好好和阿实读大学的。 “你答应我,要好好治。”她抽抽嗒嗒地,不放心地说:“医生都说,你的病情很不稳定。” 姜春的心里,疼得快要死了。 “好。妈妈答应你。” 原来人濒临死亡的时候,真的能够感受到虚无缥缈的生命在消逝,一点一点,被抽干。 朱蒨笑了笑,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都哭成小花猫了。” 姜春随意擦了两下,不太在乎,就听见有护士敲门进来催她缴费。 “你好好睡一觉,我去买个饭就回来。” 朱蒨的呼吸均匀绵长,撑了口气,笑着看她一眼,“好,都答应你。” 听见关门声,走廊上的脚步渐行渐远。 朱蒨一瞬间塌下来,眉头皱成一团,死死咬着牙,手脚冰凉地蜷缩着身子。 姜春一边走一边哭,脸颊上的泪根本抹不干净,沾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在医院门口拦了个车。 司机是个大叔,操着一口标准的本地方言:“小姑娘,是你家里人生病了吧。” 吸吸鼻子,她低低应了一句,靠在角落里。 大叔好心的给她抽了几张纸巾,听着她抽抽嗒嗒的声音。 “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啦,生老病死,一眼就看到头喽。” “但是我们老话讲得好哇,善恶有报,积福荫是有用的,菩萨会保佑我们的。” “不过想一想,安乐死也是一件好事情的哇。要摆好心态嘛。” 听着司机师傅一口标准的方言,姜春红着鼻尖,睫毛上还沾着泪,被吓得心惊肉跳的,指尖死死抓住胸前的安全带。 “叔叔你别看我!要撞到护栏了!” “小事情小事情。”司机摆摆手,转一圈方向盘,开得很稳,“我都开几十年车子了,你不要担心啦。” 一路上吓得不轻,她推开车门,司机师傅依旧热情似火:“小姑娘再见啦,” 姜春勉强平稳呼吸,勉强地回了个笑脸。 - “喂——大哥,你看看几点了?您是准备压轴出场?” 陆燃开了罐啤酒,仰着下巴往嘴里凑,冷哼一声。 “在门口。” 沈景明轻皱一下眉头,将玫瑰花放在前台,迈着步子往里走。 拐过弯,服务员把他带到包厢。 刚推门,满天花板的气球在五彩斑斓的灯光里闪耀,屏幕上几个大到不能再大的加粗体“姜春宝贝,生日快乐”粗暴又狂放,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主角还没来,里面已经很热闹,三五人坐成团,开启自嗨模式。 陆燃轻靠在门边,一只腿交叉着脚尖点地,撸起袖子,露出来紧实的肌肉,“沈景明你要不要这么叛逆?我们说好的几点!” “姜春呢?”沈景明扫他一眼,往里走。 陆燃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指尖转向自己,“你在问我?” “我发微信给她,没回过。”视线转一圈,没看到她的身影,眉宇间皱起来。 “不应该啊。”陆燃推了推眼镜,难以置信,“她是猪吗?这个时候还在睡觉。” 沈景明看他一眼,目光黑黢黢的。 指尖点开和她的聊天界面,一直停在绿色的聊天框,她没回过一条。 在睡觉?他拨了个语音过去。 手机震动两下,忽地弹出来一个白色的通知栏。 【提示:对方把你加入了黑名单,不能进行语音/视频通话。】 脊背一僵,机身泛着凉意,沈景明怔愣住,喉咙紧了紧,退到聊天界面。 【沈:怎么了?】 绿色的聊天框发出去,前端带着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心头一震,忽地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微微侧头,“手机借我。” 瞧他这模样,还能不给么。陆燃嫌弃地扯了扯嘴角,手机解了锁拿给他。 翻到通讯录最顶端,找到她的号码拨出去。 他一瞬不眨盯着手机屏幕,心底莫名恐慌。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嘟——” “她不接?”陆燃双臂环在胸口,“可能还没醒吧。这种雨天她最喜欢窝在被窝里睡觉了。” 所以在梦里把他拉黑了? 沈景明面无表情往外走,抱着那束引人注目的红玫瑰,一齐消失在门口。 - 姜春回到家,迅速洗了个澡,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全部换掉。也许是惦念着医院里的朱蒨,心里总是很不安。 她跪在地上,在一个首饰盒里翻出来那本存折,被人很小心的夹在最底端。和存折放在一起的,是一本小小的笔记本,姜春打开来看,每页的字符看到眼花。大到她的生活费,小到楼下便利店的一袋盐,都被黑色的水笔一笔一画记下来,清清楚楚。 随意翻一下,就看见整一页的药品清单,排在最上面的,就是阿司匹林。 心里猛地一揪,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她就是这么治病的吗!阿司匹林能治什么病! 姜春翻到她床头,一侧的抽屉堆满药瓶,各式各样的药丸塞在一起,甚至怕被发现,她将药片倒在平常服用的头痛片的瓶罐里。 脑海里的一些画面慢慢浮现出来,现在看来,全是漏洞。 她怎么就被她这么拙劣的手法蒙蔽到现在的。 这个骗子。 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姜春小心把存折塞进包里最底层,换了鞋准备往外走。 “姐,你去哪儿?” 姜初实揉着惺忪的睡眼跑出来,睡衣有点大,男孩颈间白嫩的肌肤露出来。 姜春脚步一滞,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他乖乖地走过去,白嫩的手指摸了摸她的眼睛,眼角还泛着红。 “姐,你怎么哭了?眼睛肿起来了,像金鱼一样。” 姜春蹲下来,随意的抹了一下,“你接下来听姐说。” 他点点头:“好。” 双手摁住他的肩头,她正色道:“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现在在医院,姐姐今天晚上去陪妈妈,你一个人在家,不许乱跑。” “妈妈怎么了?”姜初实懵懂地看着她。 犹豫一秒,还是没说出来,她抱了抱小小只的弟弟,“妈妈没事,会好的。” “那我在家里乖乖待着。” “柜子里还有零食,一个人要是害怕的话,打电话叫陆燃哥哥来陪你玩。” 姜春松了手,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你别哭了,妈妈会好的。”姜初实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安慰道。 她笑了一下,“嗯,会好的。” “小白——” 狗闻声而来,一下扑在男孩身上,火热的舌头往他身上舔。 “你带着小白出门吧,它很乖,可以保护你的。” 她低头,庞大的狗身几乎占了半个门框,小白吐着舌头凑在她脚边,讨好似的往她身上蹭。 “小白,你要乖乖保护好姐姐。”男孩摸摸他的狗头,一把掐住它的脖子,“要不然,我就不给你买炸鸡了。” 大狗低声的哼哼几声,表示答应。 小白其实很听话,不用套牵引锁也会乖乖跟在她身后,从来不丢。 走出楼道,天已经很沉沉的,路灯还没亮,整条马路暗沉沉的,暴雨天,往常树下最热闹的象棋桌都散了人群,地面上残存着潮湿的水汽,压抑着心情。 她不关心这些,护好挎在身侧的包,脚步飞快。姜春脑子乱糟糟的,她只想马上到医院,陪在朱蒨身边。 “姜春——” 在那棵老榕树下,有人叫住她。 作者:稳住,不慌! ——————— 感谢宝贝: 吞柴宁的营养液x4 阿朱是草头云的营养液x6 咕噜哟的营养液x10 真的太爱你们了~ 第34章 樱落(6) 樱落(6) 老旧的居民楼门口,那棵上年纪的榕树枝繁叶茂, 盘根错枝, 遮蔽了大半绿荫,黑漆漆的街道上看不见行人, 地面的小水洼闪着暗光。 姜春的手一顿,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微微眯起眼睛, 勉强能看清那人修长的身型,心一颤, 脚底几乎钉在水泥地面。 小白趁她不备, 锁链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踩过污水滩飞快往那人身上扑。 “白白——!” 疾呼一声,水花随着它的狗蹄子飞溅起来, 毛绒绒的尾巴甩得飞快,几步便咬住那人的裤腿, 尖锐的牙齿不断撕扯。 沈景明身子微曲, 摸了摸小白的脑袋, 笑了一下。 雨后的空气很凉, 连风吹上脸颊都是冷的,遍体生寒。 身侧的手死死抓住刚换的纯黑色风衣, 已经起了皱。顿了顿,姜春深吸一口气,朝一人一狗的方向走去。 不到十米的距离,每一步落在地面,像是跋山涉水。 才不过一天不见, 他仍旧温润如玉,如清风霁月般美好,叫人止不住的肖想。 面前的人抬起头看着她时,睫毛的浅影落在眼窝,目光温和,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神,心底一哆嗦,姜春瞬间撇开目光。 从他们认识至今也不过数月,她还依稀记得初次见他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现在的他,他的眉眼时常染上几分笑意,连班上同学也说他温柔许多,每次碰见他,都愿意朝他挥挥手。 不知何时,皎洁如明月的他,沾上了人间红尘气。 隐约能听见街那头的广场舞音乐,大爷大妈们稀稀拉拉一起散步,街边也有忙碌一天的上班族匆匆而过。 今天,看上去也没有多么特殊。 “怎么不回微信?”沈景明拨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没等她回答,他的手掌自顾捉住她身侧的手臂,无端蹙了眉,“衣服怎么这么薄,晚上很凉,感冒了怎么办。” 他是总爱关心这些细枝末节。 喉咙紧了紧,姜春抬眸看着他,忍不住唤他一句,“沈景明——” 可话到嘴边,面对他情真意切的面容,准备好的措辞半分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很无耻。 她已经哭了一天,声音传出喉咙,干裂的嘶哑声,叫人心怔。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大名,不似以往笑盈盈的腔调,平静地毫无波澜,语气里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 男生恍若未闻,温热的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似乎想要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眉宇间仍是浅浅的笑意,指尖摩挲着她单薄的外套,“吃饭了吗,饿不饿?” 这般滋味,一天的委屈全然如潮水般涌现出来,心口像是堵了团棉花,怎么都是徒然。 拿开脸上那只手,虚停在空中,姜春的唇瓣动了动。 “你听我说——” 话刚吐出口,被人打断。 “姜春。”语调依旧温润,他笑了一下,“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句尾的温柔惹得姜春蜷了蜷手指,掐得掌心生疼。 她喉咙上下滚了两下,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眸子透着光,如清澈的碧波,荡漾着层层涟漪,一眼便能望到底,倒映着她的身影,里面全是温柔缱绻。 不知他从哪儿捧出来一大束玫瑰,眉眼间还染着几分少年气。 “生日快乐。” 耳侧萦绕着他清清浅浅的嗓音,无端沉溺,无法自拔。 热烈的玫瑰即便在暗淡的暮色里,依然惹人怦然心动。 她的眼皮抬起,目光落在绯红花瓣中间拥着的卡片上,指腹在光滑的卡片上摩挲,轻轻拿到面前。 黑色的水笔字体遒劲有力,一看便知出自他手,笔画端正地写着四字——我喜欢你。 与他平时的字相比,多了几分谨慎与在意。 沉甸甸的卡片,压着她的手腕,抬不起半分。 这般玫瑰模样的卡片她很熟悉,这几年里,她送过无数捧花,也见过玫瑰卡片上各种各样的情话。她以为她见得足够多。 眼前不过短短四字,却轻易让她鼻尖泛酸,泪水滚进心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生,有时候满嘴胡言,有时候又温柔的不像话,总爱粘着我胡说八道。你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让我再也放不下来。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你。” 沈景明顿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会招惹上她,但是左胸膛里不断跳动的那颗心,一想到她,疯狂的跳着,完全不听话。 “我们约好了,一起考海大。” “我现在答应你,曾经、现在、未来,都只有你一个。” “那么姜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轻压住唇角,一双眼胶着在她身上,下颌绷紧,被汗浸湿的手心泄露了他的紧张。 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情意落在她脸上,心里像是被针戳穿,留下空荡荡的无底洞。 身侧的手动了动,又垂落下去。她甚至没有勇气看他,哪怕一眼。 温柔的晚风,轻轻吹过城市的灯火,却吹不走她心底的满目疮痍。 她很想笑着点头,答应他一句“好啊”,然后轻轻抱住他,如以往那般笑盈盈的腔调,说着逗乐两人的话。 止不住的渴望从心底爬上来,一瞬间被她狠狠地压回去,面如冰霜。 其实根本没有一句惊醒梦中人的话,狠狠的一巴掌更有效果。 姜春想起来陵园那张与面前的他极度相似的面容,心底狠狠一通,抬眸看他。 “沈景明。”她如同以往那般温柔地叫他,“你听过朱萸这个名字吗?” 怔愣一秒,沈景明皱了皱眉。 “是你爸爸那个死了八年的初恋。”她踮着脚,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也是我的小姨。” 侧头看见女生眉梢处的冷漠,沈景明浑身发凉,唇瓣动了动:“姜春,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姜春看着他,忽然嗤笑一下,目光凉薄。 声音依旧很轻,飘悬在空中,“因为朱萸死了,因为你是裴染和沈荣余的儿子。” 原本模糊不清的名字一瞬间清明,玫瑰花应声落地,娇艳欲滴的花瓣抽搭两下,蒙上一层暗淡。 “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朱萸死的时候怀着孕,马上临产。”姜春凑近他,用最暧昧的语气,吐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捅下去,“她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裴染。” “她肚子里的,是我妹妹,也是你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极轻极轻,面前的人,眼底慢慢失去了焦距,彻底暗淡。 “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荣余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胸膛不断起伏,他的眼底爬上一层痛苦。 一瞬间听见什么碎掉的声音。 身侧的拳攥紧又无力松开,他红了眼,“是你说喜欢的。” “你骗我。”脸上的血色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我从一开始目的就不单纯。”眼眸里藏着看不懂的情绪,她笑了一下,眼角很冷,“我只不过勾勾手指,你就上当了。” “沈同学,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在八年前的春天里。那一刻起,我恨了你八年。”她冷笑着说,字字诛心。 “朱萸的孩子死了,凭什么裴染的孩子能好端端地活着。” “当时我就在想,这么好看的小孩,毁掉多好啊。” 脑海里浮现出不甚清晰的一幕,一个欢脱的背影和身前的人画上等号,呼吸一窒,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他顿了一下,“想毁了我?” “可是,为什么啊?”他眼里蒙了雾气,像一个懵懂的孩子,嘴里喃喃,“我做错什么了?” 他满心欢喜地找到她,装满情意的一颗心捧到她面前,怎么也没想到,会等来这样冰冷的刀子。 姜春冷笑一声,背着他转过身去,眼底的泪再也盖不住,瞬间涌出来,悉数滴落在黑色的外套上,不见踪影。 他看起来那么难过,脆弱到下一秒就要破碎,看得她眼都红了。 陆燃说得对,爱情这东西哪能说碰就碰,她现在疼的只想哇哇大叫。 沈荣余和朱萸当初爱得轰轰烈烈,到头来连条命都没能留下,只剩下满目疮痍。 她和他呢?也只会徒增惨痛罢。 她曾天真的以为,他们兜兜转转回到原地的重逢,便是故事重新开始的地方。她却忘了,真少爷和假小姐同样出身名门,而童话里,公主永远和王子在一起,她如何龌龊地掩饰内心,依旧骗不了自己。她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混混而已,连骑士都不配当。 一切的镜花水月,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梦早该醒了。 而她此时像一个拼死挣扎的耄耋老者,攥着一丝奢望不愿放弃。 暴雨里,冰冷的一巴掌将她彻底打醒,脸上留下火辣辣的掌痕。 早该灰飞烟灭的执念,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一只温热的手缓缓握住她的手腕。 “你哭了。”沈景明摁住她的肩头,指腹轻轻抹掉她的泪,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刚刚在骗我是不是?” 眼睛闭上,再次睁开,眼底半分感情都没有。 “沈景明,今天是四月十七,我妹妹和小姨的忌日。八年了。” 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的手腕缓缓拉开。 如同当时在海边,他甩开她那样,留下的背影,也渐渐消失不见。 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心口一疼,黑黢黢的眸子没有焦距。 不是说,喜欢他吗? 明明她的眼里全是对他的情意,原来,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么。 为什么啊,先说喜欢的人是她,把他扔下的人也是她。 得到了之后,就不要了么。 这到底算什么。 我把你当作最热烈的玫瑰,爱得梦幻,刺得遍体鳞伤。 他站在原地,止不住的笑,到最后,也没舍得取消那两张机票。 - 心底破了个大窟窿,抽抽嗒嗒地往前走。 姜春的眼睛肿得像个桃子,眼泪大滴大滴往外冒,她真的好难过啊。 真正放弃喜欢的人,整个心都掏空了,只留下黑黢黢的空洞。 小白闷着头跟在后面,时不时跑过来蹭她的腿,呜咽着安稳她。 她停下来,蹲在花坛边,揉着小白毛绒绒的耳朵。 初次见面,小白就毫不掩饰它对沈景明的亲昵,几乎是没有由来的。 “白白。”她抽泣一声,吸吸鼻子,“你刚出生就见过他对不对。” 小白低叫几声,伸着脑袋往她脖子上蹭,默认了答案。 她低低笑了一下,手上顺着它的毛。 就算是现在,像小白这般纯种的边牧可不好买,更别提八年前。小白很大概率上,是沈荣余帮朱萸买的。 第一次见它的时候,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埋着头一声不吭,像极了它的第一任小主人。 又想起他压抑的目光,心里闷疼一下,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擦干,她撑着膝盖站起来,沿着马路走。妈妈还在医院等她呢。 她不能被打倒,还有很多事情要干。 天空开始飘起绵绵细雨,雨丝飘飘扬扬,很快渗进地面,姜春摸了摸通红的鼻头,从包里拿出伞撑开。 夜晚的人流车流到达高峰,到处都是喧闹的鸣笛声,熙熙攘攘的人群拥堵着每一处。 她红着鼻尖一步一步往前走,垂着眼,神情恍惚,细密的睫毛沾着泪,朦胧了视线。 “哎小姑娘——”一个大妈想叫住她,女生没听见,踩着斑马线径直走出去。 丝毫没注意一瞬间便近在咫尺的车灯。 恍惚间,眼前亮如白昼,急促的刹车声从耳边传来。 “啊——” 尖锐的女声飘在空中。 作者:砰—— 滴嘟滴嘟滴嘟—— ———————— 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5 孟的地雷x1 爱你们啊!!!(撕心裂肺 么么哒! 第35章 樱落(7) 樱落(7) 等待红灯的人群惊叫呼喊,刺耳的刹车声宛如魔音, 车身的极大惯性让紧急刹车没有丝毫作用。 “砰——” 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撞飞落地的声音, 折伞被甩上空中,场面一片狼藉。 瘦弱的身躯被扑开, 替她承担一切撕裂的伤痛,巨大的身体在雨中划过流畅的弧度, 重重一响,应声落地, 在地面摩擦出一道血痕, 触目惊心。 “不——!” 撕心裂肺的喊声, 女生趴在泥泞的路面,黑色的瞳孔瞬间破裂开来, 姜春吓傻了,惊慌的朝小白跑过去。 姜春跪在地上, 似乎用尽所有力气将它搂紧怀里, “白白, 你看看我, 我带你去医院。” 小白轻声呜咽一下,露出柔软的舌头, 似乎想要舔掉她脸颊的泪水。 眼睑轻颤,她把泪憋回去,话语带着哭腔,“我不哭。” 手心一如既往的安抚着它的脑袋,膝盖跪在地面, 身体不断颤抖,“白白不怕,肯定会好的。” 小白在她颈边低呜一句,前爪搭在她的手肘处,颤栗着发出哀鸣般的哭泣声,看上去非常痛苦。黑黢黢的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最后一声低泣也消失在雨中。 “白白你别走!”姜春嚎啕大哭,死死抱着它。 “怎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浓稠的鲜血染红了它洁白的毛发,渗进两只手掌,一滴一滴在泥泞的道路上蔓延开来,像一朵热烈盛放的玫瑰。 刚刚的大妈叹息一声,“小姑娘养了条好狗啊。” “好狗护主,可惜了。”身后有人应合一句。 “还好人没事,下次过马路可得看清楚了。” 马路对面的指示灯由红变绿,数字不断变换着,聚集的人群很快消散,顺着人流走过斑马线。 豆大的泪珠混着雨水从眼眶里奔涌出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姜春抱着小白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肇事司机撑伞走过来,“姑娘,你看赔多少?” “我不要。”她执拗地摇头,嘶哑的哭声听着让人心疼,“我只要我的狗。” 原本温热的躯体在她怀里一点一点凉透,白白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也失去焦距,死气沉沉。 她双手紧紧抱住,仍旧挽留不住任何。 “这……”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即便是对方闯红灯,但他也理亏,良心上过意不去,写了张便条塞进她衣服里。 “如果要赔偿的话,你可以联系我。” 姜春蹲在暗红血滩中间,目光空洞,面色惨白。 卡片被雨水淋透,黑色的水笔晕染开来。 天空稀稀拉拉落着豆大的雨滴,无情又狠心,像是在为它送行。 - 窗外大雨如注,包厢里的气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明明是你玩儿赖!” “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你等着,小爷玩儿死你。” 一伙人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朝靠在沙发上的人唤一声。 “陆哥,几点了?姜姐怎么还没来?” “对啊,这天都黑了,外头马上下大雨呢。” 陆燃的手垂在光滑的扶手上,盯着屏幕上姜春的号码,拨了出去。 手机震动两声,依旧是没人接听。 镜框下的眸子有紧张闪而过,蜷了蜷手指,问许清梦要来了沈景明的电话。 同样,一直无人接听。 白晰的手背抵住下颌,眉头紧锁,盯着屏幕出神。他看见了前台那束耀眼的玫瑰,娇艳又热烈。对于男生来说,他不会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手指轻压住嘴唇,他笑了一下,“我们玩儿吧,不等她了。” 这场没有主角的轰趴,注定成为一场闹剧。 外面的雨声敲击着玻璃,越来越猛烈,算不清时间,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陆燃毫不犹豫的瞬间拿起。 “喂,陆燃哥哥。” 陆燃应一声,撑着额头,“我在,怎么了?” 小朋友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在打雷,很响,我有点怕。” 勾住卡牌的指尖顿一下,“你一个人在家吗?姐姐呢?” “姐姐说妈妈生病了,她要去医院,如果我害怕的话就找你。” 幽深的眸子睁开,他猛地起身,卡牌散落满地,“姐姐有说妈妈怎么了吗?” “没有,好像是很严重的病,她眼睛都肿了。”姜初实停一下,在被窝里缩紧,“陆燃哥哥,我真的好害怕,你快点来。” 安慰几句,陆燃挂了电话,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他和姜春认识这么多年,没见她流过几次泪——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 心徒然一紧,几分惴惴不安。 他拎着玩儿正嗨的阿森,抽走他手里的游戏,又在角落里抽了一把伞。 “你去姜家陪小朋友,到了给我打电话。” “现在?陆哥,外面这么大雨诶。” 陆燃看他一眼,“去。” 雨天不太好打车,幸好这片是闹市,陆燃握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一上出租车上不断拨她的电话。 “小伙子,去哪里?” “医院。” “我们信市那么多家医院,你说的是哪个喽?” 一个问题瞬间把人问懵,打出去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接,现在无非是大海捞针。 可也得捞啊。 陆燃动了动唇,“去市立医院吧。” 夜幕降临,天彻底黑了,压抑得人喘不气起来,出租车在夜幕里飞驰。 马路不允许逆行,他在对面下了车,正要穿过人行道,忽然一眼,戳中他心里不敢想的不安。 周围的人群早就散尽,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去,她仍坐在地上,抱着早已冷透的尸体,呆呆地看着夜雨中的车水马龙,眼底一片死寂。 陆燃红了眼,连伞也不要了,朝她跑过去。 “好好,怎么了,你跟我说。”他鼻子一酸,摁住她的肩头,“你他妈的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就成这副鬼样子。” 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黑色的短发粘在一起,风衣里面的白色衬衫染的透红,狼狈不堪。 颤抖的抚上她苍白的脸,“你说啊!” “陆燃。”她抬起眸。 看到熟悉的人,本以为流干的泪水又一下涌出来,委屈的号啕大哭起来。 姜春艰难地开口,“陆燃,小白走了。” “是我害死的。” “我好坏啊,简直坏透了,连小白都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了。”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叫小姨把小白还给我吧,好不好?我不要他了。”姜春抓住他的胳膊,死寂的眼里冒出一丝希翼,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叫小姨原谅我好不好?把小白带回来吧,小白那么怕疼,它连哭都没哭。” 半晌没得到回答,她捂住脸,表情颓然,“我什么都留不住。” 手垂落下来,眼底只剩一片荒芜。 眼底染上几分猩红,手心掐得生疼,陆燃耐着性子安抚她。 “好好,你别这样。” “妈妈得了胃癌,连你也要走了。”姜春强撑着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了。” 她明明在笑,却比哭还叫人难过。 陆燃强忍着泪,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却被人一把推开。 “我带你回家。” 她轻轻摇着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小白,它会害怕的。它以前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粘着我,看见我就笑得跟傻狗似的,你说我怎么这么坏啊!”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错了,把我的白白还给我吧。”她歇斯底里地叫,彻底崩溃了。 掰直她的手,陆燃强硬地把她抱起来,女生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慢慢地,力道越来越小,整个人昏迷过去。 陆燃看着苍白的小脸,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你说不要他,那咱们就不要他了,好不好。 - 洋洋洒洒下了半个多月的梅雨季节总算过去,万物生长。 周一,学校依旧上课,同学推推攘攘的吵成团,少年不识愁滋味,意气风发。 “你怎么还是这副冰山脸,都一个星期了。”不谙世事的程七安凑过来,“谁又惹你了。” 眼皮都不抬一下,许清梦闷着头吃饭,一言不发。 许偡衡看着神色漠然的沈景明,扭头瞪程七安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了,屁事怎么这么多。” “我问问怎么了?”程七安撇撇嘴,扒两口饭,“唉不过,上次那个学妹呢?我都一个星期没看见她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若有所思,“你不会是因为她——” “你闭嘴!”许偡衡重重敲他一下,看一眼沈景明,索性说明了,“我都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偏不信,现在倒好,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筷子被人重重拍在餐桌上,旁边几人都被吓一跳。 许清梦抬起头,“她转学了,你满意了吗!” 一字一顿的话叫人遍体生寒,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停顿一下,眼皮遮不住眼睑下浅浅的青黑。 再也吃不下去,许清梦端着餐盘,红着眼跑出去。 背后仍旧是喧闹的餐厅,餐桌上一片寂静。 沈景明依旧往嘴里扒着饭,垂着眸子,不肖片刻,他起身走人,徒留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孰轻孰路地走到高一(一)班的走廊上,脚步却慌了神,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不敢面对。 身侧的手指攥紧又无力松开,喉结上下滑动,终于忍不住看过去。 她的座位在教室里异常扎眼,桌面上爱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次路过,总能让他习惯性望过去。 可此时,第三排的位置空空荡荡,露出干净的黄底桌面。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承诺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嘴唇上下一碰,甜言蜜语就说出口了。说的人从不在意,只有他傻傻地当真。从头到尾。 “我都表现的这么不高兴了,她怎么还不来哄我。 她只要开口,我就会马上原谅她的。 呵,骗子。 ——《沈景明日记》” 作者: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爱你!!! 日寸三恙的地雷x3 第36章 鹤忘兰(1) 鹤忘兰(1) “今后的月,再如何看都没有那晚的月圆。——《沈景明日记》” - 六月初, 天气燥热。 扇叶嘎吱作响, 到了夜里,心里烧着一团火, 总有几分难耐,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下的凉席散发着窒息的热气, 姜春侧着身子,脑袋枕上手肘内侧, 慢慢阖上眼。 朱蒨没能挺过去, 被永远困在了去年春天。 卖了信城的那套房子, 他们姐弟两人转学回到这座南方小镇,陪着独居的外婆。 正想着, 房门被人敲响。 姜春翻身起来,拉开门, 门口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好好, 明天陪外婆出趟门吧。”老人挽着头发, 精神矍铄。 “明天吗?”姜春穿着睡衣, 推着她往客厅走。 家里不大,干净整洁, 设施陈旧老化,客厅的木制沙发已经暗得不成样子,扶手两侧雕着精致的纹路,坐垫水洗的次数太多,看不清原本的绣花。据外婆说, 这些家具随便一件都比他们姐弟年纪大,充满古朴的气息。 这几天太阳晒得很,毒辣非常,她不太敢推着外婆出去。 外婆是地地道道的小镇女人,传统又精明,一辈子耗在裁缝上。年轻时一口吴侬软语,硬是把两只姐妹花拉扯的水灵灵,是小镇最能干的女人,渐显老态,腿脚出了问题,坐上轮椅,一辈子没有走出小镇。 这段时间,外婆的精神状态明显变差。 客厅的节能灯用久了,光线很暗,老人的手搭在她膝上,皮肤越来越松弛,皱在一起软塌塌的。 “你妈妈走后,我老是梦见她们姐妹。梦里她们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也不说话,就看着我笑。” “身上的裙子还是我给做的,你妈妈的是白色,黄色是阿萸的。两人牵着手站在家门口。我老是梦见,忘不了。” 有些拥挤的房子,硬是被老人腾出来个杂物间,平时锁得很好。她进去过几次,昏暗的房间里有个大衣柜,贴着墙放,沉木制的板面上刻着精细的龙凤花纹图案。 黑漆漆的柜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裙装——格子碎花,半袖长袖,绒布的丝绸的棉麻的,应有尽有,四季裙装配齐了。 外婆一双巧手,是镇上有名的绣娘,尤其旗袍做的最好。 到了这把年纪,老态龙钟,仍有人求上门,只为求一袭旗袍,络绎不绝。 姜春身上穿的纯棉睡裙,也是外婆做出来的,柔软贴身。 老人受不得寒,她把风速调小,又倒了杯温水盛在瓷杯里,“我明天放假呢,咱们早点儿出门就是了。咱去哪儿?” “到镇西边去看看。”老人喃喃一声,骨头硬朗,眼里早没了年轻时的精明,“指不定是她们出事了,才托梦给我呢。” 外婆出生在马革裹尸的乱世,兄弟姐妹到最后只活了她一个,留在朱家做童养媳,相夫教女。小镇闭塞,迷信思想严重,对通灵的神婆之说深信不疑。 姜春读书多年,信奉科学理性,这些糊弄人的鬼神论她从来不信。 老人一辈子信封神明,家里的烛火台多少年都没断过。关公像,灶王爷,妈祖娘娘,破四旧都好多年了,她仍旧是固执的坚守着信仰。 老人满是唇纹的唇瓣张合着,“她们肯定遇上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姜春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妈妈和小姨只是想你了,想见见你。” “我要去问问清楚。”外婆很固执。 墙角的供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弥漫着香火气。 姜春握着她的手,笑了一下,“外婆,我推你回去睡觉吧,明早咱就去婆婆那儿问问。” 照顾老人睡下,看见隔壁还亮着灯,姜春从冰箱里倒了杯牛奶。 她敲门进去,看见姜初实坐在书桌前,“几点了,你还不睡?” “我睡不着。”姜初实接过玻璃杯喝一口,满唇的奶渍。 “画什么呢?” 姜初实没想遮,摊开手,大大方方露出来给她看。 他今年上初一,正是长个头的时候,以前的小豆芽站起来快赶上姜春了。 姜春凑过去看,厚厚一沓纸上,全是黑白的素描稿,画上的人万千姿态,全是朱蒨。 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笑的风情跃然纸上。 指尖下意识抚上,她看得出神。 “姐,我想妈妈了。” 纸上沾着浅浅的碳粉,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少年难过的脑袋,没说话。 好半晌,她将手里的画纸收好,“你明天还得上课呢,快睡觉。” 镇上的高中举办大型活动,正好撞上高考,索性一口气给学生满放整一周的假。 本意是让高三生考前放松,高二高一的学生就撒欢儿了玩。 看着姜初实的房间熄了灯,她慢吞吞回到床上。 她房间的小窗户正对着寂静的农田,没拉窗帘,月光很亮。 她侧头看着灰墙上的老式日历,明天六月四号,宜祈福宜祭祀。离今年高考还有两天。 已经一年多了,还是没能适应小镇的生活。 当初潦草的散场,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朱蒨走的那天,特意把她支开,她回去的时候,女人嘴角噙着一丝笑,安详宁静,让人觉得她只不过是沉睡而已。 这些事历历在目,午夜梦回,她闭上眼,仍能梦见有火热的舌头往她脸上舔,如曾经每一个清晨那般。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起,紧接着传来“嗡嗡嗡”的震动。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爬起来。 “喂——” “姐姐,明天出来玩儿呗。” 姜春不客气道:“你叫姐姐上瘾了是吧?” 这家伙仗着他跳了一级,天天占她便宜,见缝插针,简直不放过任何机会。 “不去!” 听见他“啊”一句,又弱弱地开口,“这么长的假期,你在家里多闷的慌。” “乖弟弟,宁就好好玩儿吧。”姜春冷笑一声,“放假回去就月考,紧跟着期末,现在有多浪接下来就有多惨。” “到时候你哭着喊我妈妈都没用!” “你这么狠的——” 对方还没说完,姜春指尖轻轻一点,把电话挂了。 她当初转学的事很突然,除了陆燃知道,几乎没告诉任何人,连许清梦都是自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 转学到镇上高中的那一天,她在教务处见到露着小虎牙的祝冬青。她整个人跟见了鬼一样,这货依旧带着白色的棒球帽,面不改色,还笑着跟她打招呼。 一年下来,两人又是同桌,甩都甩不掉。 两个字,孽缘。 她瞪着天花板,手机握在手心,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瞌睡虫也被祝冬青这一通电话轰得干干净净。翻开手机,信城的朋友几乎断了干净,还联系着的只有许清梦和陆燃。 晚上的朋友圈很热闹,追星宵夜表白自拍,还有一些乏味的心灵鸡汤。 姜春随意拨了两下,指尖顿住了。 【清梦:高考加油!】 一刹那,她盯着这四个字出神。 他也是今年高考。 这个时候他在干嘛?应该有人陪着他吧。 鬼迷心窍的,姜春点开黑名单的页面,里面一直躺着他的微信。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一年多了,还是没有勇气。她从来就是懦弱无能的胆小鬼。 几乎不受控制的,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昏暗的房间里,指尖摩挲着屏幕,似乎透过屏幕就能触摸到他。 他们约好了一起上海大的,按他的成绩,只要报考,十拿九稳。 可他恨透了她这个骗子,他会去吗? 窗外的稻田很静,月亮高悬。 姜春心口堵得慌,想念在夜晚泛滥成灾,从涓涓细流淌成一片汪洋,再也控制不住。 【姜好好:考试之前记得要休息好,不许熬夜,检查好准考证和身份证,不要漏了。还有,信城的高考每年都下雨,你照顾好自己,不要着凉了。】 洋洋洒洒打出一大段话,连发送的勇气都没有。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冷香,小分子漂浮在空中,是独属于他的沐浴乳味道。 【我好想你。】 好像每个人都希望她快乐,可这份期许压得她几乎窒息,她真的很累,她真的很想很想他。 她攒了一肚子委屈想说,可到头来,自己一字一字删掉。 心口的痛意瞬间弥漫开来,变成两个字。 【姜好好:加油。】 发送的一瞬间,指尖僵住,姜春贴着墙壁,忽然冷嗤一声,低低笑起来。 她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对他念念不忘么?她配吗? 他的似锦前程,何须她来关怀备至。 聊天框里的字被删的一干二净,如初识般空荡。姜春心一狠,眼皮合上,直接将他的微信号码删除。 也许,看不见,心里就不会再惦念了吧。 她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角,忽然听见客厅有声音传来。担心外婆行动不便,她推开门出去,结果看见准备出门的姜初实。 “你干嘛去?”姜春看他一眼,少年穿着汗衫,前几日刚理了发,看上去清清爽爽。 “我热得睡不着。”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姜初实不敢看她,侧摆的手指揉着衣角,“我下楼买根冰棍就回来。” “有钱吗?” “没有。”少年耳朵涨红。 姜春忍不住笑一声,回房间给他拿钱,“你是打算去抢吗?就你这小身板,小心被张大伯家的大黄追着满街跑。” “再等几年,我肯定超过你。”他挺直胸膛,“到时候我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好好保护你。” “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了,你才几两肉。” 失笑一声,姜春心里酸涩,摸着他刺手的小短发,“快去快回,再晚该关门了。” 姜初实重重点头,攥紧手心的零钱。 姜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摇摇头,转身回房。 心静下来,她阖上眸子,忍不住又捋了一遍,千丝万缕间,她忽地想到什么,猛然睁开眼,浅瞳里闪过捕捉不住的惊慌。 若是她和他见面那年八岁,他该是九岁——可小姨的孕期未满十月。 那小姨算什么! 不,不会的,女生的指甲攥紧薄被,硬生生掐灭这个想法,粉唇咬得泛白,死死地闭上眼睛。 窗外月圆,高悬夜空,不知何时,床上的人呼吸平稳,浅浅入梦。 - 已经十点钟了,大街上没什么人,小少年皱着眉头往楼下跑,不断拍着胸脯顺气。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的房间正对着大街,明晃晃的灯光下,他看得一清二楚。 手指不断收紧,手心的零钱几乎被攥成纸团,视线锁定在老槐树下的那抹身影上,姜初实跑过去。 “你来干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 小少年一双墨色眸子里面透露着深寒。 作者:相互惦记的两个人,是不会错过的。 本章评论24小时送红包! —————————— 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3(抱抱每天都在的tomato! 小猪小猪马上就秃的地雷x1 第37章 鹤忘兰(2) 鹤忘兰(2) 迢迢云烟月,星斗指路, 满地碎月光。 小镇居于山麓, 地势复杂,交通闭塞。姜春和姜初实从信城坐了一天火车后, 换乘大巴在盘旋的山路上又颠簸一天,勉勉强强来到镇上。 姜春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还得盯住姜初实,一路惊心动魄, 两人几乎是苟延残喘才找到外婆家。 呕吐到虚脱的感觉, 姜初实现在仍心有余悸。 “谁告诉你我们家地址的!”姜初实挡住对方的去路, 一脸防备地看着他,“这里不欢迎你!” 即便姜春任何事情都没透露过半分, 但他第一眼见到沈景明,就觉得他极其不顺眼, 何况妈妈和小白出事之后, 陆燃送他们到火车站。 “以后陆燃哥哥陪不了你们了。”男生带他去买零食, 坐在休息椅上, 几分语重心长。 他揉着姜初实绵软的黑发,“你是男子汉, 要乖乖听话,保护好姐姐。” 还有一些话,姜初实谁都没透露,一直记到今天。 他今天已经满十二岁了,绝不会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姜春半分。 夏夜里, 男生穿着干净普通的短袖从从树影下走出来,眼眸里浓浓的疲惫。 沈景明看见他,微微一怔。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小豆芽已经长到他肩头,怒气冲冲地瞪着眼。 “你长高了。”他轻轻笑一下。 他们姐弟两人长相异同,偏偏一双眼睛生的极为相似,浓眉浅瞳,眼波袅袅。 男生想到什么,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刚要碰上少年的头顶,被人灵巧一躲,对方满眼嫌弃。 小心后退一步,姜初实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许动我。” 无奈一笑,沈景明收回悬在空中的手,他看着姜初实,声音低沉:“我找你姐姐。” 不提倒没什么,这下姜初实直接炸毛。 小少年还不懂怎么隐藏情绪,眼眸里含着明晃晃的愤恨,几乎就要跳脚,“我说了,你从哪里来的赶快回哪里去!我姐不会见你!你找一百次也没用!” 沈景明看着他,没有回答。 好像这一年,以前只知道扯着衣角缩在她后面的小孩不见了。 她曾经说过她有个轻微自闭症的弟弟,与人交往总带有几分胆怯,而面前几乎与他肩头齐平的少年,面容稚气,如脱胎换骨般。 那她呢?这一年,她过得好不好? 想起她,一瞬间心如刀绞,手指不自然的收紧。 半晌,他微低着头,脑海里组织几番说辞,对面前的少年开口。 话未说出口便被人打断。 “我姐不会见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求我也没用!”姜初实手心冒汗,心里忐忑万分,仍是咬着牙开口,“我姐说了,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永远不想再见你。” 沈景明的眸子里是黯淡的妄念,本被人很好的克制住,一瞬间破碎的彻底。 “她……知道我在等她吗?”声音竟带着几分颤意,男生眼角微红,心里仍残留一念。 姜初实顿一下,眨眨眼,手心里仍攥着那张钱。 “那当然。”他不敢和他对视,垂着头掰着手指算,“从七点开始,现在是晚上十点半,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小时,别说我姐,到明天,楼上的瞎子奶奶都该知道我们家楼下站着个人了。” 小镇才这么点儿大,一传十,十传百,谣言传播起来比疟疾还快。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沈景明低嘲笑笑:“所以,她叫你下来赶我走么?” 低哑的男声轻轻散在夏风里,几分没由来的凄凉吓得姜初实一个激灵。 黑溜溜的眼睛转一圈,瞥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空,姜初实点点头,想到什么又补一句:“我姐还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身侧的指甲嵌入掌心,他勾出一抹笑。 打扰。 原来,他的想念,在她眼里竟然算是一种打扰么。 原来,他的千里迢迢,她也不屑一顾么。 甚至连施舍的一眼,都不愿意给他。 一阵痛意袭上心头,迅速占领他的大脑。沈景明垂着眼,颀长的身姿瞬间颓废,有些颓废,他微曲着脊背,坐在花坛边上,眼底空荡荡的,深不见底。 月光穿过树枝,斑驳着男生清隽的眉眼。 姜初实绞着双手,犹豫着蹲下来,将身子放低与他平视。 相比上次见面,男生下颌消瘦,如玉般的眉眼深沉不少,此时他看上去好像非常难过,双眸失神,漾着一层青色的阴影,低低的笑声传出几分苦涩的嘲笑。 生怕自己拙劣的谎言被人戳穿,他白嫩的手指收拢,慢慢握成拳头,又松开,搭上他的肩头。 慌张和心虚一瞬间涌上来,“你快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小少年高瘦的背影磨磨蹭蹭往回走,三步一回头,玻璃般的眸子暗含几分心虚,可惜面前的人没发觉半分。 明月高悬夜空,沈景明的唇瓣毫无血色,指尖更是冷如寒冰,像极那天的绵绵细雨,他几乎要站不稳,狼狈不堪。 她明明说,最舍不得他难过。可最让他难过的,偏偏也是她。 往他心里捅上一刀又一刀,他还巴巴的往她跟前凑。 “连见我一面都不愿么?”他喃喃一声:“姜春,你究竟有多恨我。” 他满腹真心,到头换来的竟都是她装出来哄骗他的么。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那么难啊。 阿衡骂他傻,像她这样的女生惯是会骗人的。 是啊,她的谎话张口就来,他一次又一次上当。 四百个日夜里,他咬牙切齿的恨她。可恨这东西能维持多久,消散尽了,心底的想念半分都克制不住,仍期望能再见她一面。 幽静的夜,空中没有一丝云,皎洁的月亮饱满无暇,满月当空。 凝望着那轮明月,他低嘲笑笑,眼眶略微有些通红。 “我就是想见你,也想你见到我。所以我就来了。” “沈同学,我最喜欢你了。” 娇气的女声似乎仍萦绕心头,竟只有他那夜偷拍下来的照片,能证明她真的来过他身边。 那张照片,他舍不得删,却也舍不得看。 高考前夕,他再也崩不住。 他想问问她,喜欢他也好恨他也罢,一言不发的转学算什么!哪怕让他能见到她也好。 他曾问过裴染当年的事,关于“朱萸”,关于他那个未出世的“妹妹”。可即便是醉酒后,她依旧三缄其口。 “白月光死后成了心口的朱砂痣,我不过是他从来都不愿看一眼的饭黏子。” “猴子捞水中月,注定成空。” 那是裴染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落泪,她没有否认,默认了答案。 那一夜,他和她喝的烂醉如泥。 酒精入喉,也割舍不了心底那抹委屈和思念。 阿衡虽骂他傻,终是看不下去他这副死人样,从许清梦那里骗到了地址。他捧着一颗小心粘好的心来,却被她砸个稀烂。 他从没想过,他们之间就算没了喜欢,她会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月亮高挂枝头,也好,她带走了一切,起码还有这轮圆月,一直陪着他,如海边那夜。 沈景明望着月,眼眶发红。 小镇的夜里很凉,灯火寂静。 生怕他出什么事情,楼上的小少年趴在窗台上守了一夜,哈欠连天。 待那人离开,已经是早晨六点,天光大亮,楼上瞎子奶奶养的大公鸡准点打鸣。 “你昨晚做贼去了?”姜春把早饭端上桌,就看见姜初实开门出来,她瞥他一眼,浓浓的黑眼圈像是一夜未眠。 揉了揉青黑的眼窝,姜初实打了个哈欠,“太热了,我没睡好。” “还热?”狐疑看他一眼,姜春半信半疑,“昨天的零钱呢?” 姜初实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那张被他手心浸湿的,此时团成皱巴巴的小球,塞在他的抽屉最里面。 “没……没有了。” “姜初实!”姜春瞪着他,“你吃什么冰棍吃了我十块钱!” 小少年绞着手指,“就忍不住多买了一点点。”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今天的冰棍钱没有了。”姜春扫他一眼,“吃这么多也不怕吃坏肚子。” 期期艾艾不出敢出声,姜初实控制不住又打个哈欠,啃一口碗里的水煮蛋,有黄心的蛋液流出来。 姜春一觉睡到天亮,精神抖擞,相比而言,对面坐的姜初实简直处于游离掉线状态,她生怕下一秒脑袋就磕进碗里。 忍不住伸手敲他一下,“吃饭!” - 晨光熹微的小镇,静谧的一天在朝阳高升的时刻正式复苏。 正午烈日炎炎,怕外婆受不了,赶着清晨的早风,推着轮椅往镇子西边走。 马路上多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啃着包子急匆匆往学校赶,又晨练回来的老人,路过时还向轮椅上的外婆打招呼。 小镇绕来绕去姜春走了个遍,镇西那头倒是从没有去过。 轮椅碾在路面上,“昨晚你妈妈又来找我,带着你小姨。” 姜春推着外婆走进一条街道,没说话,她静静等着老人开口。 老人停一下,孩子气般嘟囔一声,“这么多年,我其实没怨过她。就是放不下这张老脸来。” 外婆和妈妈都是极要强的个性,当年在火车上遇上爸爸,一见钟情,外婆拦着不让嫁,说到底还是嫌弃他家里太穷。 “可哪个妈妈不会觉得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提起往事,两人都已经离世,老人痛心的拍了拍膝盖,“左右都是猪,她还不许我挑剔两下。” “你要是好好跟我妈说,她也不至于和我爸连夜私奔。” 姜春和她瞎掰扯,倒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皱皱鼻子,“别说我妈,我都觉得你的心偏着长。” “嘿你这孩子。”外婆敲了敲她的脑袋瓜。 吃痛一声,姜春忍不住揉了揉,嘴里嘀嘀咕咕的,“你说说凭什么我妈就不许读大学?还说不是偏心。” 当年明明两人都考上了大学,家里也不是供不起,也不知道外婆存了什么心思,硬生生留下一个,压着朱蒨的录取通知书,死活不肯放。 “小姑娘家的你知道什么。”外婆冷哼一声,“要是两个都走了,家里就我一个孤寡老太婆,死透了都没人知道。” 姜春轻哼一下,小声道:“你就是封建思想太严重,怨不得我妈。” 她当然知道,即便是这般手腕还是没留住朱蒨,母女两人将近二十年没见过面,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过。 “你就护着你妈吧。母女俩一个样,都是倔驴,也不知道像谁。” “像你呗,简直一模一样。”姜春笑出声。 老人也笑了,白色的发丝在晨光下泛起银光熠熠,目光远望。 半晌才低声说一句:“像我有什么好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话再难听也是亲妈,心疼的是自己女儿,难不成还能害了她。 她那年要是早几日松口,朱蒨也不至于匆忙离开,近二十年一去不回,害她客死他乡。 到如今白发送黑发,想见一面,已是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经年岁月,压垮了轮椅上的老人的一生,为一双女儿忙碌奔波一辈子,到头来盼无归期。 看着她嶙峋的背影,姜春心一窒,将话题转开。 她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当年我妈和小姨可是镇上少有的大学生,肯定给你长不少脸了。” 小镇居民不多,街坊邻居闲时掰扯起来,能把每家人的祖坟给摸清楚。一点小事都够她们传上一阵,更别提当年朱蒨朱萸考上的双一流大学,可算是轰动全镇的消息,百年来可是头一遭。 外婆眼纹很重,笑起来皱在一起,浑浊的眼底带几分炫耀,“你也不看是谁养大的。” “你小姨当年大学的时候,每个月都往家里打电话,镇上的喇叭喊我去广播所接,她们一个个羡慕的呦。” “是是是,都知道你会养女儿。”姜春笑眯眯附和她。 楼上的瞎子奶奶拉着她说过好多次,外婆这么糙婆娘居然能带出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无非是明里暗里酸着外婆。 “小姨谈恋爱也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吗?”她随口一问。 这话把老人问得一怔,记性不好,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好像是,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就记得她打了个电话回家来。” 杏眼闪着光,姜春耳朵立马竖起来:“电话里说了什么?” “一个冬天,还怪冷的,电话是你妈接的。她打电话回来说交了个男朋友,还说过年回家带回来我和你妈瞧瞧。” “结果那年冬天,别说男朋友,她都没回来。” 老人记得很清楚,微垂着老眼,“那是阿萸第一次没回家过年。” “胆子真肥。”姜春揶揄一句,“你没打断小姨的腿啊。” “我倒是想。” 冷哼一声,老人脊背靠在轮椅上,陷入回忆,“她从小就有主意,她自己的事儿谁都勉强不来,从那儿以后,打电话回家的次数都少了,每次说几句就挂,每天不知道忙些什么事。” 想起小女儿,老人的心像被什么用力攥了一把,眼神黯淡无光,“后面不知道怎么就怀孕了,回家收拾了东西被我发现了,才三个月大。问她什么都都不说,跟她姐一样,出去了再没回来。” “怀孕?”抓住关键,姜春愣住,有点没反应过来。 外婆点头,咳嗽好几下才接着说,“那时候她才刚毕业,老师的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说她自己要放弃公费留学的机会,跟着那个沈什么,人家老师苦口婆心叫我劝劝。结果好端端的人,忽然就怀孕,挺着肚子就走了。” “这么好的前途她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些事情如今想来仍叫人痛心疾首。 “不对啊。”瞳孔骤缩,心口猛跳一下,姜春几乎不可置信,脚步无意识慢下来。 “小姨怀孕的时候我都八岁了,怎么会刚大学毕业?” 路上的行人渐少,朝阳爬上半空,空气弥漫着独属于仲夏的炎热,稀稀疏疏的树荫里传来早起鸟儿的鸣叫声。 她听见老人低沉无奈的叹息:“那是第二个。第一个孩子流了,没保住。” “阿萸没缘分,先后两个孩子都留不住,还把命搭进去了。” 喉咙越来越紧,姜春没说话。 外婆不知道小姨是割腕走的,这事一直瞒着她,老人仍然以为是分娩大出血,人跟着就去了。 她轻轻吸一口气,声音低微下来,“后面那个孩子,也是他的么?” “还能是谁的,她没说我也知道。”外婆的语气很重,几乎是厉声责问,“从头到尾你小姨也就交过他一个男朋友。” 语气几乎叫人胆寒,若当事者在眼前,下场几乎可见。 大好年华,鲜活的少女躺在冰冷的地下,就此长眠。 想起沈荣余那张脸,她推着轮椅的手指忽然收紧,微垂眼脸。 往事宛如一面镜子,摔在地上碎成一片,如今被一点一点拼起来。 此刻,昨夜的念头又跳出脑海。 小姨怀孕那段时间,沈荣余和裴染已经结婚起码九年。 自持正义者或许是才是最卑劣的人。 这个恐怖的念头简直如梦魇一般,扼住姜春的喉咙,几近窒息。凝着外婆根根分明的银发,犹豫好一会儿,她把这些疑问悉数吞回腹中,闭口不谈。 镇西边不同于镇上其他地方繁华,镇西边属于郊外,即便是骄阳似火的夏天,这块地方依旧是阴森可怖。 她推着外婆刚进入一条主干道,如眼便是家家户户门口贴着符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寻常人看不懂的线条,才走两步,便嗅见浓郁的香火沉淀味道,缈缈袅袅。 镇上崇尚神鬼,对巫术一事,大家都深信不疑。 家中有人离世,亲人心里安放不下时,大家便找“巫”,“巫”能通阴阳。这是很平常的事情,而神婆在镇上,也是很常见的职业。 往生者的“灵”会附身在神婆身上,亲属不需要带任何东西,也不需要开口说话,神婆附身后,自然会报出那人的大名,以及过往的事情叫亲属信服。 姜春从来没见过这种神棍骗法,倒碍于外婆执迷于此,听她耐心讲述过几次。 都二十一世纪,竟然还有人信“灵”这种东西。 姜春撇撇嘴,每当她想要用科学的原理解释,总被老人敲脑袋,说她是亵渎神明,得道歉。 当然,虽然镇上的神婆很常见,但能力水平皆不同。外婆从她的妈妈那儿听说,生和死本就是人的命数,而神婆属于在阴阳两界里特殊的存在,若是通灵的时候不小心,往生者的“灵”很容易被其他恶鬼缠上,招惹上一堆麻烦事,甚至可能被拖下地狱。 外婆不敢乱找,小心谨慎的问了好几个有经验的奶奶,才慎重选择了一户“靠谱”的“巫”。 屋外摆放一个大香炉,里面积满香灰,沿上压着乱糟糟的符纸。 姜春忍不住嘀咕一声,“是骗子吧。” “不许胡说。”外婆瞪她一眼,赶紧对天拜了拜,又转身往香炉方向拜一下,“姑娘不懂事,还望大人多多谅解,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见她这般,姜春到嘴的话又给憋回去。 进了门,有门人带她们到偏厅等候。 “二位是同请一位吗?” 老人年迈的声音沙哑,“是,烦请仙姑指点。” 门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穿一身麻裙,由奇形怪状图案拼接而成,沉默寡言。 “要一位引渡人将往生者的灵引出,越亲的人成功率自然越大。” 老人腿脚不便,自然是姜春。 门人指引着姜春,要先磕头,对着幕帘后的神婆点一柱香。 燃香期间,在心里默默念出想找的人的名字,什么地方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年龄有多少。 姜春双手合十,半信半疑地按照要求在心里想了一通,又磕了三下,便被人带出去。 木桌很沉,摸上去手感不错,是块上了年头的好木,上面泡着两杯茶,茶香清冽,齿颊留香。 明知是招摇撞骗的事,姜春也不敢吱声,缩着脑袋小口品茶,生怕自己的宝贝脑袋瓜又被胖揍一顿。 环顾四周,三进一厅的普通住宅,门帘上挂着大片黄布,供奉桌上摆好几大盘新鲜瓜果,香炉冒出白烟,她伸长脖子,也没明白黄布后面到底供奉的是哪路神仙。看上去倒真像这么回事。 “规矩点。”老人把她拎直,呵斥她。 好嘛,还不让人看了。她撇撇嘴,一口气把杯里的茶喝下肚。 茶刚入喉,门人便进来请。 “往生者牵着童子来了。烦请移步。” 脊背一僵,姜春瞬间怔愣住,身侧的老人着急忙慌往,拉着稀里糊涂的姜春往外赶,“是阿萸,肯定是阿萸。” 在最里面的大堂里,与刚刚的偏厅不同,窗子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黄布,半点光都透不进来,整间屋子里弥漫着很浓郁的香火味道,很顺鼻。 那神婆怀里似乎抱着个婴孩儿,赤着脚朝她们走来。她平庸的面容上,竟浮现出独属于朱萸的明朗笑容,姿态扭捏,不伦不类,可无端叫姜春控制不好情绪,瞬间落泪。 她一直觉得是骗局,可此时,翩然的姿态,分明像极了小姨。 神婆开口:“那年冬日一别,甚是想念,妈妈啊女儿对不住你,这么多年,女儿不孝,女儿想你。” 封闭的空间里,神婆开始娓娓而谈,语调生硬,是不符合她的柔美嗓音,犹如被人掐住脖颈。 她开始说当年的后悔,说舍不得离开,这么多年不曾看一眼,如今特地找回两个孩子,要给妈妈见一见。她一手捧着一个,笑得很甜蜜,外婆的泪从见她的第一眼便没有停下来。 她又说,地下有多冷,没有人陪她,她想念姐姐和妈妈,也想念小姜春,又不忍心拖累,只能想办法回来看一眼…… 怪腔怪调间,几乎字字往姜春心窝里扎,眼泪不断往外冒。 然而之间这神婆忽然脸色一变,竟狰狞朝二人扑过来,嘴里叨叨着“都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我好冷好冷,我好怕啊,来陪我吧……” 突如起来的瞬间,外婆被吓一跳,姜春反应过来,一把擒住神婆的双肩,干脆利落拦下她。 只见她身子忽然不断颤抖,门人吓坏了,训斥姜春,“往生者的灵是很脆弱的,神婆附身时很容易出意外。” 心里一怵,姜春乖乖松开手,又见她颤抖的身体忽然停下来。 “阎王爷说我能活到九十九岁,奈何提早到了鬼门关,喝了孟婆汤,却入不了这通往生阴阳门,竟是我这两个孩子取走了我的一魂一魄,如今已寻回,我便要投胎去了……” 外婆激动的就要起身,嘴里不停地应着“好。” “再见这一面,也算报了这一世孽缘罢了,如今神明有意渡我,还请妈妈保重身体,小姜春快乐长大,我便了却遗憾离开……” 姜春刚想开口问什么,便见她不停颤抖,渐渐瘫软在地上没了动静。 门人将二人带出去,“亲人已经离开了。” 跨出门槛,外面正烈日当空,姜春的眼睛适应不过来,刺激的泛起红痕。 姜春走的时候,路过偏厅,朝黄布后面的神明深鞠一躬,双手合十,嘴里喃喃一句:“谢谢。” 她眼睛红红的,眼眶没有泪水。 那一刻,她宁愿相信这世间真的有神明存在。 作者:感谢宝贝: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么么~ 第38章 槲寄生(1) 槲寄生(1) “我们来日方长。——《沈景明日记》” - “行了,你多大年纪了, 跟人家一只鸡过不去。”嘴里吐槽着姜初实三岁都不会干出来的事, 姜春肩头还背着书包,无奈把她往回推。 “就是, 你个老太婆,还没你家好好懂事。”瞎子奶奶摸着楼梯杆朝她吼, “我家小金招你惹你了,又没在你家拉粪。” 上次从镇西回来之后, 外婆的精神状态明显好很多, 有事没事就跟楼上的瞎子奶奶吵嘴, 精神矍铄。一来一回,两个老人简直生龙活虎。 姜春拿了盒牛奶, 嘱咐她,“你在家好好呆着, 我上课去了。” 老人还生着气, 冷哼一声, 自顾自的推着轮椅往房间走。 楼道里还响着小金“咕咕咕”的叫声, 简直啼笑皆非,人上了年纪真越活越回去了, 幼稚如三岁稚童,浑身孩子气。 拆开牛奶,姜春蹦蹦跳跳往楼下跑,初冬的天气转寒,思索间咬着吸管, 担心锅上盖着的早餐凉透。 姜初实这学期初二,她升高三,每天得比他早起一个小时。 刚出楼梯,便看见祝冬青骑着他那辆骚包小红,带着白色的头盔,靠在路边等她。 摩托车身线条设计感非常强,红的耀眼,在小镇上是头一辆,姜春问他几次,也不知倒他是哪儿弄来的。 高三这么紧张的时候,傻子才把时间花在路上。 姜春才不跟他客气,接过他递来的同款头盔,侧身便坐上后座。 一盒牛奶喝到底,摩托车在路边纹丝不动。 姜春吸干净最后一口,莫名其妙,“走啊。” “姐姐,我的呢?” “什么?”姜春看他一眼。 “你下车!” 捏着大头娃牛奶盒的指尖一顿,她立即改口,“带了带了,在书包,到学校就给你。” “至于吗你,天天馋我家的牛奶。”姜春在后座撇嘴,“我弟喝的都没你勤快。” 引擎声震天响,祝冬青支吾着:“是你说的,有便宜不占是笨蛋。” “你还敢占我便宜?”她眉梢一挑,手指掐在他的腰侧,狠狠拧一把。 骑车的人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你自己答应我的。” 要是刚认识祝冬青,说不定姜春就醒了,她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近两年的了解,这家伙表面纯善,张口闭口就是姐姐,甜到心窝里,暗地里手黑心黑的,稍不留神就被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简直就是一条温柔的毒蛇。 小镇似乎被自然界遗忘,四季如春,即便是冬天,林荫道两侧仍是绿油油的树荫。 几条街的距离,眨眼就到了,校门口旁的马路两侧停满了小毛驴,男生的骚包小红挤在其中,分外妖娆。 姜春把头盔还给他,甩了甩过肩的头发,抬脚准备溜。 男生侧身将她一把挡住,微垂眼帘,摊开右手心,“我的牛奶。” 老话说有理不在声高,声高者自然心虚。 一跺脚,姜春扬声,“祝冬青!你敢欺负我了是吧!谁给你的胆子!” 她不就是今天忘带了吗! 男生不吭声,手心搭上她的肩头,抓着她白色的小棉袄往校门走。 “姐姐,骗人是不对的。”阴测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祝冬青比她高一个头,拎她跟拎瞎子奶奶家的小鸡崽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祝冬青你要脸吧!你这身高我叫哥都绰绰有余。” “谁是你姐姐!” “松手啊!!!” 想她退隐江湖前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头头,如今这么就落到这般任人宰割的田地,思来想去始终觉得男生的身高碾压她。 过往的学生好奇看过来,一瞬间噤了声,姜春拿书包捂着脸,简直太丢人了。 到了教室男生才撒手,姜春随意拍了拍被他抓皱的肩头,冷哼一声,露了个颠倒众生的笑,高贵冷艳地往座位上走。 一眼扫过去,大家纷纷低头,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刚下早读,班主任把姜春找出去。 班主任是位中年女教师,脖颈上围了条大花围巾,人算不上温柔,但严格公正,还算不错。 “何老师。” “姜春啊,现在已经十一月份了。” 距离高考,仅剩六个月的时间。 姜春没接话,听着她说。 何老师是老派教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贯板着脸,“上周的期中考成绩出来了。” 心里一怔,姜春抬眸看着她,身侧的手指攥紧。 “你虽然还是第一,但是相比起你之前的分数,有一定落差。” “老师不想给你压力,但是你要调整好心态,还有六个月,时间很紧迫,老师希望你稳住。” “海大的分数线一年比一年高,你这个成绩很危险,如果再往下掉……” 没把话说完,女生明白。何老师叹口气,不光是她,整个学校都很看重她这根苗子。 何老师又嘱咐了几句,姜春面无表情的回到座位上,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姜春的前桌是一个娇小的萌妹子,她转头过来,“姜春,老何跟你说什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期中考砸了。”她随意翻了一本书,单手撑着头,语气很淡定。 那女生“啊”一句,讷讷道,“考砸了是多少分?” 姜春说了个数字。 “这还砸?!要是我考这分数,我妈明天就该大摆三天三夜流水席。”女生惊呼一声,露出一个“学霸的世界我不懂”的表情,几分娇憨的呆萌。 她一拍脑袋,“哦对了,我要说什么来着。” “上个礼拜考完试,我哥特地带我提前熏陶一下名校的光辉,那食堂那宿舍那帅哥!!!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 姜春手里的笔随意划拉两下,应和一句,“去哪个大学了?” 前桌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当然是海大啊。” “你都不知道,我去一趟回来,这颗小心脏到现在都扑通扑通受不了。男色果然是少女的救命良方。” 闻言,黑色水笔在白纸上戳出一道重重的痕迹,姜春拿本书遮住,笑了一下,“又被帅哥迷了眼,你个花痴。” “简直就是绝色佳人,一排躺好等我去临幸。”前桌忽然想起来,看着她,“姜春,你的理想大学好像也是海大吧,我记得好像是。” “最近——”可能不打算考了。 姜春到嘴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只见她兴冲冲打断她。 “我哥说,人要有目标,我虽然成绩不好,但我运气爆好阿,万一我就能被调剂呢。”她是天生乐天派,“我去海大的时候加了个群,里面都是一些准备考海大的高三生。大家一起准备才更有动力,以后说不定还能做同学呢。” 越说越有劲儿,她叽叽喳喳道:“我拉你进去!” 沉吟片刻,对于这些花里胡哨的,姜春实在不感兴趣。 她趴在桌面上,薄薄的刘海遮住柳眉,有几分丧气,“算了吧。” “你放心啦,大家都很友好的。” 心里叹口气,姜春不好再拒绝,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好,那谢谢了。” - 刚从食堂回来,姜春就看见手机里弹出满屏幕的消息,嗡嗡嗡地震动不停,定睛一看,几乎都是来自同一个群聊的——【冲鸭群】 【第五天打卡!】 【滴!预备海大卡!第三天!】 【第十天!冲鸭!】 【……】 积极性还挺高。 从头滑下来,姜春扯了一下嘴角,犹豫一下没有退出,指尖点开群聊右上角的三个小点。 打开群消息免打扰,痛快多了。 升高三之后,她不太喜欢看手机,即便是放在,一天也不见得能翻一次。 晚上睡觉前,姜春回了陆燃的微信,这才看见新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1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一行小字爬在下面,“对方通过群聊添加”。 一张纯黑的头像,定位城市是海市。 啃一口手心的苹果,脆甜的汁水沁入口腔,她随手点了通过。 【姜好好:你好(握手)】 礼貌性问候一下,对方没及时回复。 她将手机翻过来,扔在桌面一角,接着埋头刷题。 她从来都不是天赋型选手。 她很在意她的成绩。 第39章 槲寄生(2) 槲寄生(2) 笔尖在纸面流畅运行,不知为何忽然一顿, 停留的时间太久, 已经聚成一团斑驳的黑点。 心不在焉的,姜春放下笔, 捏了捏紧绷着的眉间,她翻开通讯录, 忍不住拨出一个电话号码。 “喂?”对方接的很快,带着几分惺忪睡意, “姐姐, 怎么了?” 小声的奶音传过来, 姜春虎躯一震,脊背瞬间僵直。 修长白皙的手指转着水笔, 她眉心皱了皱,“才几点你就睡觉了?” “姐姐, 十一点了。”祝冬青浅浅打了个哈欠, 靠着床头坐起身来。 “是才十一点。”她纠正道, “对于高三狗来说, 夜才刚刚开始。” 祝冬青“哦”一声,“我可不是狗。” “熬夜猝死, 我很惜命的。” “你滚吧!”姜春咬牙切齿,手里的黑笔用力戳上桌面。 他答应的利索:“好嘞。”说罢便准备挂电话。 “你给我回来!”心一堵,姜春犹豫一下,叫住他。 祝冬青揉揉眼睛,垂着眼皮, 将床头灯打开,光线暖黄,一室冷清。 手机贴在另一侧耳旁,“大半夜的你找我问什么?” 被人捅破心思,姜春眼眸一眯,大大方方承认。 “我上次找你帮忙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哪次?” “上次!” “上次是哪次?” 他问的很真诚,姜春几乎能想象他眉头皱起,满眼不解的模样。 扯了扯嘴角,姜春端起杯子灌一口水,也没能压制住胸腔里的愤然。她仔细想一想,平时哪见他这样,这家伙分明是在装傻充愣。 隔着手机,索性明说出来。 “朱萸的事情!”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深呼吸一下,“我上次叫你帮我查她两次怀孕的病例。” 祝冬青后知后觉的“哦”一声,“查到了——” “查到了?!” 姜春睁大眼睛,一颗心提起来。 速度如此迅速,她肯定打五星好评! 男生缓口气,接着前句的尾音接着说:“查到了她住院的医院。” 女生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被他逗弄一番,姜春阴测测的磨着牙。 “这还用你查!不是我当初发给你的吗!” “其他的呢!!” “没有其他的了。”男生的语气很无辜,“病例怎么查?我总不能黑进人家医院系统吧。” 这话怎么有点像她硬逼着良家少年干坏事的味道。 “……我没叫你黑人家系统。”她憋屈的张口,“你就不能帮我查一下当年的主治医生吗?” “我查了。” “结果呢?”姜春又捧上满心期待,等着他回答。 “没查到。” 平淡的男声传来,脑海里的期待瞬间破裂。 没查到那你告诉我干什么!!! 姜春闭了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行了,你睡吧。” 祝冬青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开口:“姐姐晚安。” 姜春:“……“ 心里几分无语谁知道。 挂了电话,祝冬青微垂眼睑,打开前几天的记录,点进一份文档,他又仔细翻看一遍,目光幽深。打了个哈欠,他指尖触上红色的按钮,点了删除。 - 新春盎然,河道旁的柳枝抽出新芽,在暗沉的天际沁入风中,萤火画屏。 寒风渐渐掀起黑夜的一角,在毛茸茸的暮色苍茫里,她的指尖摁下开关,桌前的台灯亮起,熹微的光芒,渐渐走向征途。 女生乌黑柔软的秀发铺散在肩头,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出丝丝缕缕的俏丽面容,她穿着毛绒绒的粉色睡衣坐在书桌前,脸颊枕着发丝,微微将身子放侧。 她一头利落的短发已经蓄至锁骨,姜春对着镜子臭美几次,舍不得剪掉,即便在时间如金的高三,她仍然耐心打理。 从书包里抽出来厚厚一沓卷子,她带着几分不耐的躁意。 乱七八糟的桌面一角摆着两个黄澄澄的柑橘,瑟缩的湮没在白花花的试卷堆里,微不可见。 前几日刚立春,如今正是兴柑橘的季节,外婆上街拎回一袋橘子,黄澄澄的,个大饱满。 姜春拿起一个,对半剥开,刺鼻的汁水弥漫开来,仔细挑出橘瓣上附着的白丝,掰了一小瓣入嘴。 牙齿挤压饱满的果粒,橘子汁在口腔内溅开来。 一瞬间,姜春吐出来。 粉红的小舌悬在空中,眉心紧蹙。 看着诱人的橘子,她暗自腹诽,果然知橘知面不知心。 牙根还泛酸,姜春将剩下的橘子收在一起,塞在桌角,眼不见为净。 【姜好好:牙差点掉了。】 打完字,她就将手机翻过来扣在桌面上,闷头做题。 即便生活冷血无情地给了一个大耳光,她还得硬着头皮学不是么。 一套试卷做完,女生眼中的疲态尽显。 她轻靠着椅背,揉了揉泛酸的眼眶,这才看见微信的消息。 【1:?】 【1:镶回去。】 屈指可数的字数。 【姜好好:……】 【姜好好:女神,你好冷漠哦。】 她撇撇嘴,拨开脸侧的碎发,睫毛扑扇两下,单手撑着下巴。 倒不是第一天觉得对方冷漠,可姜春仍是屡次吐槽。 她们第一次聊天也是这般言简意赅,那张截图到现在还存在相册里。 当了三个月网友,她拼出吃奶的劲才套出少得可怜的信息。 对方是海大学生,性别女,姓名不详,年龄不详。 姜春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和她很合拍。不管聊什么,1总能轻易戳中她的想法。 手机屏幕亮起,弹出来自对方的新消息。 【1:今天心情不好?】 轻易被人注意到小情绪,姜春趴在桌面上,扫了一眼满山白卷,指尖迅速回复对方。 【姜好好:……我又考砸了。】 发完一句,她又锲而不舍。 【姜好好:小一姐姐求安慰呜呜呜~】 句尾的小波浪简直像她此刻荡漾的心。 可惜姜春等了五分钟,对方仍然没有回复。 不过对方向来这般,冷漠中带点温柔,知心姐姐和高冷御姐丝毫不矛盾。 简直太酷了。她爱死了。 好一会儿,对方才发来一条微信。 【1:方便吗?】 姜春回了个大脑袋小孩的点头表情包。 几乎下一秒,微信界面弹出来一个视频邀请,让她瞪大眼睛,心底燃起飘飘然的雀跃。 难不成女神准备垂怜她了? 眸子波光荡漾,生怕对方反悔,姜春接得很快。 手机右上角弹出来一个框框,直怼姜春的小脸。 她期待的看着界面,仿佛下一秒对方能隔着屏幕蹦出来似的。 “能听见吗?” 听筒忽然传出一句女声,几分低哑,不带半点情绪。 听在姜春耳朵里,简直就是提神醒脑的御姐音。 她化身迷妹,星星眼:“哇,女神,你的声音好性感!!你听见了我心动的声音吗!” 对方静默一下,声音仍旧不温不火,“把你的卷子拍给我。” “啊啊啊啊!” “你居然要帮我补课!女神简直是我的心肝宝贝!”姜春拿着手机,乐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好好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吧!” “请不要拒绝你的小宝贝好吗!” 说话间,好像听见对方低低笑一声,姜春“诶”一下,也笑了。 “女神你是被我逗笑了吗?嗷嗷我真的好开心!” 姜春把卷子正反面拍过去,心里仍是噼里啪啦一片响。 她居然隔着网线撼动了座冰山。 时钟嘀嗒作响,对方始终保持平静,声色冷然,很有耐心的讲述。 耳边回荡着对方理性又低哑的女声,姜春握着笔,盯着对方屏幕里导入的电子草稿纸。 “你这里的思路不完全正确,从这里开始,思路开始走偏。”屏幕上被对方划出一道红线,接着说,“这道题确实很容易被误导,但是以你的水平,这种错误不应该出现你身上。” 心里咯噔一下,姜春在手机这头攥紧笔尖,好一会儿她才小声的说:“这道题有点特殊,我做的时候分神了。” 这样的题型,她高一遇见过一道八成相似的,沈景明耐心的教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反应过来。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心里的弦越崩越紧。 她害怕在某一天忽然断了。 姜春不愿意承认,在没他的日子里,她过得一塌糊涂。 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平淡的回一句,“不能再犯第二次。” 一个晚上,姜春原本凌乱的思绪被理得通透,也暗戳戳的敲了她胡思乱想的脊梁骨。几个小时下来,她简直被1拿捏的服服贴贴。 到最后结束,对方准备挂断。 叫住对方,她软着声音,嘴角上翘,“女神,你还需要三陪小跟班吗?” “三陪?”对方的声音一顿。 “就是陪吃陪喝陪玩。”解释一番,姜春眉开眼笑,扭捏一下,“要是你想陪睡,我也不介意的。” “下次模拟考在什么时候?” 对方避而不答,抛出另一个问题。 姜春怔愣一秒,“预计两周后吧。” “那好。”女声冷淡的吐了个数字,“你要是没到这个分数,就自觉把我删掉。” 心肝一颤,姜春感觉自己摸到虎须,“小一姐姐你最好了,不要生气嘛,我可是你的头号大粉。铁杆呢。” “降五分好不好?”她撒着娇,企图讨价还价。 “那就现在删吧。” “诶!!你别生气嘛。气坏了我还心疼呢。”唇线下滑,姜春扁着嘴,抹了抹莫须有的眼泪,“下刀子我也得去见你的。” “你等着我,还有一百天。” 对方没有回应,直接挂了视频。 台灯大亮,姜春低着头艰苦奋斗,神色凝重。碎花帘布吹起,窗外飘进来的春风仍带着未曾驱散的萧瑟寒气。 燕子新筑,又是一年春来。 何处逢春。 作者: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5 嘘,我是彭于晏的营养液x5 一水的手榴弹x1 爱你们么么哒! 第40章 槲寄生(3) 槲寄生(3) “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在高三, 没有假期, 没有爱好,没有娱乐, 甚至一丝想玩的念头都是罪恶的。” 何老师扶了扶她的黑框眼镜,“高考虽然只是一种形式, 但是。”她拍了拍黑板,扫过台下的一众学子, “只有考上好大学, 你们才能改变命运, 才能走出这个小镇。” “同学们,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你们注定是单枪匹马!”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习题,没日没夜的竞争, 昏天暗地且肝脑涂地。 教育部发文, 今年参加高考人数达1206万人, 创历年新高。 高考1天倒计时。 姜春在便利贴上写下一句话:“你从来能赢, 这次也会。” 她的字随性自然,笔走龙蛇, 这次落笔格外端正。 她贴在满是便签的墙面上,虔诚且笃定。 夏风吹过密密麻麻的墙面,纸张沙沙作响,隔着房门还能听见楼下婴啼的嚎啕大哭,姜初实的念书声影影绰绰。 一不小心, 在老式风扇的吱呀声中,走廊上挤满嬉闹的同学,她只是趴下小憩片刻,青春就在蝉鸣声中结束了。 外婆是守旧老人,这一年里,老人双手合十,在供奉台前面小声吟诵低语的模样,她见过无数次,像个虔诚祈祷的信徒。 姜春倒杯水的功夫,老人的浅吟消散在袅袅香火青烟里。 外婆一直在她最虔诚的信仰为她开路,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客厅的灯火仍亮,穿过房门的缝隙透进来,如窗外暴雨中万家灯火,丝丝缕缕萦绕心头。 姜春对着笔记本,谨慎的把考试用具装进考试袋内,一条不落。 闷热的空气因为暴雨夹杂几分凉气,摁压住内心的煎熬难耐,倾盆大雨仍未停止,闷响雷鸣也预兆着明日的大雨淋漓。 她关了窗,隔绝外面的雨声。 按照计划,今晚应该要早早睡觉的。 姜春脱鞋上床,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神识一片清明,怎么睡也睡不着。 一贯冷静的头脑从下午考场出来,便开始蠢蠢欲动。 升高三前,姜春从没觉得她会压力备至。可不知何时,外婆开始起得比她早,下课回家锅里永远温着东西。老眼昏花的老人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撸起袖子守好最后一刻,连闷不住的小金,也被主人送走了。 听着滂沱大雨声,紧张又坦然。她知道,箭在弦上,下一刻便脱缰而出。 明天会是漂亮的一仗。 手机亮出耀眼的光芒,索性睡不着,在黑暗里,姜春坐起身来。 是一条1发过来的消息,她点进去看到一个视频——是海大今年的招生宣传视频。 宏伟的校门铸刻的石碑校训,高屋建瓴,绿墙环绕,石塔钟声漾起碧波。 三分四十秒,她一秒不落地看完,修长的手指握紧手机,天平上又加了砝码。 【1:早点休息。】 【姜好好:小一姐姐,我睡不着。】 【姜好好:如果我没考上,你会不会很失望啊。】 其实她并不是非去海大不可,姜春抱着膝,下颌抵在膝盖上,抿着唇。 这两年里,她没有关心过沈景明的任何消息,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身边的朋友更是只字不提,每当聊天,许清梦总会巧妙避开这些。 如今,她对他一无所知。 姜春想,那人应该很透她了,是她先毁掉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也不会再履行当初的承诺了吧。 不再碰上他,也好。 【1:你能考上】 连句号都没有的回答,意外的驱散了黑暗中某人难过的小分子,姜春轻笑出声,果然还是小一姐姐懂她。 【姜好好:嗯,我肯定可以!】 【姜好好:你还要带我吃海大的糖醋里脊和黄焖鸡!】 【1:嗯。】 咦?女神今天晚上这么好讲话? 圆溜溜的眼珠转一圈,姜春嗅到几分占便宜的机会,点进朋友圈,正好看见一个学校社团发起的“手写祝福语赠高三学子”的活动。 忽然心一动,她手肘抵在床沿,将页面截图。 【姜好好:我还是睡不着。】 【姜好好:你再鼓励鼓励我吧!】 前两条消息对方没回,姜春乌黑有神的眼眸一眯,捧着手机笑眯眯的。 【姜好好:[图片],都没人给我写,好好真可怜。】 一条条消息如石沉大海,对方依旧没回。 姜春蜷着腿换个坐姿,仍旧不死心。 【姜好好:小一姐姐你不心疼好好吗?抱紧我自己呜呜呜】 嗲里嗲气的作精语气让姜春自己掉一地鸡皮疙瘩,嘴角噙着笑。 果然,对方很快回复。 【1:……】 【1:你适可而止】 【姜好好:不嘛不嘛,我还没看你还没写过字呢。】 虽说1经常给她查缺补漏,但也限于隔着屏幕的网络里,即便电子草稿纸上小一的字体生硬干涩,横竖撇捺间没有感情,姜春也能从中悟到几分墨笔的味道。 她爱的女神小一肯定写得一手好字,赶紧趁现在骗一幅藏起来。 消息发过去,对方又沉默,好在姜春早已习惯这种“掉线”聊法,也许下一条消息回复再明天。女神很忙的,她才不能时刻去打扰。 想着想着,姜春退出聊天界面,翻个身趴在薄被上,翘起脚尖。 估摸着许清梦这时候刚洗完澡,姜春摸着手机给她发一条消息。 【姜好好:明天加油!】 【清梦:加油(冲鸭】 【姜好好:你想好了吗?】 【清梦:早就想好了,出国多省事,干嘛非要留在许家惹人不痛快,姓许的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 听这话音,她估摸着是许清梦又和许偡衡闹矛盾了,姜春被她呛一下。 说走就走,这么暴躁粗暴的方式,怎么有点像她? 【姜好好:看这天,明天估计大雨。好惨一届高三。】 【清梦:信城洪涝已经一周了,我上课穿雨衣,全身武装那种……】 【姜好好:你比我惨哦。】 几分幸灾乐祸的嘴脸,姜春忍不住翘起嘴角。南方城市夏季总少不了暴雨,时旱时涝,每年周边小镇的山体滑坡泥石流等延绵不断。 反正睡不着,姜春索性和许清梦聊了好一会儿,忽然通知栏跳出一条新消息。 待她定睛一看,便迫不及待点进去。 姜春点开图片看一眼,发现是小一姐姐给她手写的祝福!龙飞凤舞的潇洒字迹,笔走龙蛇,如她预料一般。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前路漫漫总有人愿意等你。 坚固的心脏被重击一拳,她内心疯狂咆哮!这话也太励志了! 【姜好好:小一姐姐呜呜呜你真是我的女神,我上辈子一定是把你娶回家了,我一定要亲你一口。】 【1:睡觉。】 【姜好好:裹紧我的小被子乖乖睡觉。】 睡觉? 是不可能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姜春抱着手机从床头滚到床尾,又翻一圈滚回来,按耐不住的美滋滋。 明眸杏眼转一圈,她将那张图再次点开,将这句诗逐字逐句品一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加速。 她将这张图片转发给唠嗑姐妹。 【姜好好:[图片]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炫耀一下。】 【清梦:真好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许清梦擦完身体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忽然,她水灵的眼睛顿了一下。 【清梦:谁给你写的?】 【姜好好:当然是我女神!你羡慕吧!】 女神? 思索再三,许清梦将那张图用红线圈出好几个细节,又重新转发给姜春。 雨天闷热,姜春收到转发的图,仔细点开看一眼,红色的圈圈画出几处笔画拐角和字的收尾,呼吸一窒,手心的手机滑落,“啪唧”一下砸在脸上。 顾不上疼痛的小脸,她随意摸几下,即便内心有一分猜测,如证实一般,忐忑不安地打字。 【姜好好:梦梦你什么意思?】 【清梦:只是看这字有点眼熟。】 字如其人不只是说说而已,姜春有个对书法造诣颇深的表姐,从小也跟着混过几天,若是二十一天便能养成一个习惯,对书法来说,习惯起步一年。横竖撇捺,用笔力度不同,技巧不同,水笔在白纸上呈现出的字迹便迥然不同。这些若非有意研究,连字迹主人都意识不到。 若只是姜春自己看这几处小笔法眼熟,她还能说服自己,可与那人几乎一同长大的许清梦也开口,便八九不离十。 生怕姜春胡思乱想,许清梦直接拨一个语音电话过来。 “你别急呀,我只是觉得眼熟而已,没别的意思,说不定是我多想了。”可后半句话声音渐低,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房内一片漆黑,眼睛死死盯住天花板,姜春极力克制住自己,深呼一口气,“我们三二一,同时把他的微信界面发出来。” “……好。” 姜春的鼻尖有点红,吸吸鼻子,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 “3、2、1。”一字一顿地吐着数字。 这一刻,姜春怯懦的不敢睁眼,耳边传来许清梦柔和的女声。 向来柔软的许清梦带着几丝惊慌:“我真的没有把你的微信给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和你没关系。”她的脸色一瞬苍白,“是我太笨。” 当初是因为一条向日葵的朋友圈,她先入为主,便认定对方是和她一样的爱花女生,那人也从来没有反驳,任由她瞎叫唤。 “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下次见到他帮你揍他一顿。”许清梦知道那人是她的软肋,从不敢提,却在这刻赤裸裸的暴露出来。 姜春说了几句话,不想因为她的事打扰许清梦明天考试,便很快挂断。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真的把对方当成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因为合拍,很多话题她们之间都聊过,甚至关于他。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她喜欢什么,怪不得合拍。 她唇边带笑,一双明眸杏眼却通红,又酸又涩。 这人现在也学会骗她了,隐藏的比她好,一诓便是一年。 压下心底的酸涩,忍不住翻了翻他们这一年来的聊天记录,不知不觉积累了很多。如今看来他的伪装破绽百出,他的话从来都很少,她真的很笨,从没发现半分。 【姜好好:姐姐,海大是不是很多帅哥,帅的惨绝人寰那种,你有没有能推荐给我认识的?我要求不高,帅就可以!】 【姜好好:又或者你帮我物色一下,(害羞害羞】 那边很久没回,姜春都快迷迷糊糊睡着了,才看见他的一句【没有,睡觉】 姜春红着兔子眼,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他怎么这么傻。 她都这样对他了,这人还敢来寻她。 不怕疼了吗。 她的房间和姜初实的只隔一道墙,世界寂静间,耳边恍惚听见少年低低的念书声,一圈一圈飘进她的窗头。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念书声混杂着几缕细雨,一丝丝往人心上砸。姜初实上初二,文正公的课文是中考必考篇目,也难怪他这么晚仍在温习。 “至若春和景明。”她低念一句,片刻间,杏眼便笑出泪。 若春和景明,便暖风和煦,吹散缱绻旧梦,日光普照,万物皆灵。 便是春意浓浓。 缓慢的抬起手,遮住眼睛,床对着窗,透过指缝仍能看见乌云闭月的暗影,姜春拢着眼角的泪花,渐渐睡去。 水光朦胧间,她又看见那个递糖果的小少年,这次,她没有偷偷跑走,而且伸出小手,握上那只白瓷柔软的手心,久久不松。 作者:沈宝:当公主和女神不是我本意,明明都是你在强迫我 (沈宝心里委屈巴巴但我沈宝不说 —————— 感谢宝贝: w的营养液x10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 咬着手绢爱你萌~~ 第41章 槲寄生(4) 槲寄生(4) 六月底,高考成绩公布。 姜春考了一个还算满意的成绩。 小暑刚过, 小镇没有一丝风, 路边的梧桐挺直腰杆,企图遮挡住滚烫的地面, 盛夏的日光渐近于毒辣,热浪融融。 班里紧跟学校大众潮流, 也组织一场散伙饭。 镇中心有一家露天饭厅,价格还算公道, 跟班上某个同学沾亲带故。班长怂恿一圈, 结束高三生涯出发旅行的同学不少, 来的同学不多,三十几个人玩儿的很嗨。 姜春到的时候大家都很嗨, 男生喝成一团,女生哭成一团。 露天大院里好几张圆桌整齐的摆满酒水, 烤鱼的香味在空中弥漫, 大屏幕上正播放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姜春是中途插班, 这两年相处倒也融洽。 有人看见她进来, 朝姜春招了招手,那个男生喝得有点上头, 面色坨红,跑到她面前倒了一杯橙黄的果汁。 “喝!” 白色的灯光下,桌面的烤鱼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着泡。 看着眼前的玻璃杯里的黄色液体,姜春无端联想起那次酸出心理阴影的柑橘, 牙龈一酸。 抬眸看一眼身边满眼期待的副班长,姜春没喝,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五大三粗的副班长有点失望,没说什么,垂着脑袋凑去别桌。 几桌人凑在一起,吵吵嚷嚷,气氛高涨。 她浅抿一口白开水,侧头一看,祝冬青身后跟着一个男生,一前一后,又搬两箱酒水过来。 同样是插班,比起她,某人简直如鱼得水。 “今天有人买单,大家敞开玩儿,不醉不归!” 祝冬青也笑一下,有几个同学跑过去帮他们发酒水,两箱青啤,度数不高。青啤偏甜,不涩口,姜春以前爱喝,一到周末就和陆燃他们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躺到日上三竿。 墨绿色的酒瓶聚起豆大的冰珠,姜春笑了一下,跟着众人开一瓶,缓慢倒在杯子里。 话说她以前都是对瓶吹的,现在真是矜持。 汗水的温热气中,手里的酒瓶被人夺下,姜春怔愣一下,回头看过去。 男生仍旧穿着干净的白色体恤衫,饱满的额间上小颗汗水残留,距她一拳距离,他微低着头,“你喝这个。” 话落,圆桌上蹦出两罐娃娃头牛奶。 注意到祝冬青的喉头滚动一下,姜春防备看他一眼,视线又落在桌面的牛奶上,还是抵不过诱惑,她轻哼一声。 她小声哔哔:“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爱记仇!” 打死她也忘不了那天考完最后一科,这家伙把她一个人扔在暴雨里不闻不问的事! 感冒事小,主要是家里的冰棍都被姜初实吃了!等她病好,一口没捞着。好气哦。 祝冬青在她身边坐下,笑了一下,“我帮你打开。” “别以为你帮我开个饮料我就得原谅你,我自己也能开。” “是,你还能徒手开酒瓶呢,一掌劈俩。”男生笑的时候尖尖的小虎牙露出来,开了罐递给她,“对吧姐姐。” 男生尾音上翘,有点撩拨。 他是那种长得好看又带点可爱的类型,一双湿漉漉的鹿眼看着你,不说话就想让人欺负。 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姜春脸一红,烦躁的捋了捋头发,瞪他一眼。 “你不许叫了!听见没有!” 把她的故作镇定收入眼底,祝冬青夹一筷子烤鱼,看起来很无辜,“知道了,姐姐。” 你知道个鬼!好气哦! 姜春瞪着眼,拿起牛奶狠狠喝一口,瞥一眼他翘起来的嘴角,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不知道谁调低了音乐,欢腾的气氛慢慢安静下来,何老师拿着话筒,不改那番语重心长的模样。 “咱们十三班热闹了三年,时间就是这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得很远了。”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始于初秋终于盛夏,这条路还是要你们自己往前走……” 话筒声渐渐入耳,身边几个女孩子抹着泪,姜春没说话,微垂着头,口腔里咀嚼着香喷喷的烤鱼片。 真正的分别没有轰轰烈烈。一年毕业季,她们这群青年再聚首,不知何夕。 放肆的雨,嘈杂的人,渐行渐远。 这场饭,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告别,也是新生。 隔壁桌的男生越喝越嗨,姜春忙着剥虾壳,闲暇间瞥一眼,光洁细腻的手肘捅了捅身侧的人。 “你不去跟他们混,跑过我们这一群女生堆里来做什么?”说话声口齿不清,她扫一圈,怪不得一桌人吃饭一个比一个矜持优雅,倒是便宜了她。 祝冬青低头,给她碗里夹菜,“我不胜酒力。” “切。”姜春不撇撇嘴。 放在以前,她还会天真傻白甜相信他的鬼话,自从这家伙打着胃病的名义连续骗了她一个学期的牛奶之后,现在不论他说什么,姜春首先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他装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真的非常有欺骗性。 酒过三巡,满天繁星,姜春品一小口啤酒,想垫着脚夹菜,被人一把拉回来。 “夹什么?” “我想吃烤鱼。” 祝冬青抬一下头,圆桌另一端的盘子里只剩下一些调味配菜。 “没有了。” 啃着筷子,姜春看见空荡荡的盘子,死心了,悻悻地道:“那好吧。” 话落,就见身侧的人起身,姜春看他一眼,犹疑道:“你干嘛去?” 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去加个菜。” “算了吧。”姜春挠挠头,“毕竟是大家聚餐,而且我们又不买单。” “大不了下次再来。”她咬着唇,抓住他的衣角。 “……” 祝冬青抬头看见女生微醺的小脸,明眸皓齿,在夜色里平添几分楚楚动人,她仰着脸看过来,贝齿咬住饱满的唇瓣。 男生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挪开视线,看向侧边。 目光微沉,他带几分笑意,“我买单,你怕谁说你?” 柔软的指尖一瞬间松开,祝冬青侧身离开。 姜春机械的咀嚼着,目光呆滞,有点愣住。 今晚他买单?心一顿,她摇摇头,这家伙才喝几口啊,醉成这样。 正出神,同桌一个女生叫她,姜春抬头,就见她伸手指向她身后。 姜春眯着眼睛,顺着她的手指回头看过去,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聊什么,刚刚给她倒果汁的副班长朝她们走过来,威猛的汉子面红耳赤。 看上去喝的真不少。 姜春回过头来,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忽然有人伸手拍她的肩头,姜春抬眼便对上副班长乐呵呵的面容,身侧的同学一众起哄。 心里咯噔一下,她神经紧绷,几乎能预料对方的目的,起身便想躲。 面前的威猛男子丝毫不给她机会,黝黑的皮肤泛红,手里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堆玫瑰花。 “姜春同学,在办公室第一次看见你,心跳得很快。你真的很漂亮,人也特别好,我找你帮我讲过几次题,那些草稿纸我舍不得扔……” “我知道配不上你。但是,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他鼓起勇气,满面红光看着她。 姜春吞了口唾沫,有一丝慌乱,脑海里转一圈想找出关于副班长的信息,发现根本所剩无几。 她讷讷地拒绝:“对不起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副班长不气馁,仍然看着她,“是喜欢的人,不是男朋友。说明我还有机会对不对?” “……“同学,牛角尖不是这么钻的。 姜春怕打击到他,正想开口,就见有一只如玉的手掌摁住副班长的肩头,高猛的人直接踉跄一下。 “我告诉你,她说有喜欢的人了,意思就是不喜欢你。”祝冬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懂么?” 呆傻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身边的兄弟拉开一旁。 祝冬青扫他们一眼,拉着姜春往院子里面走。 露天餐厅搭在一个大院里,周围绕着种一圈树,夜晚还有蛐蛐声传来。 往里面走,有个小亭子,四周很静。姜春慢吞吞跟在祝冬青身后,针对毫无防备的表白,她嘴里喋喋不休。 “你刚刚没听到,他居然说每次我值日、上体育课,他都在偷偷盯着我,小心记录我的点点滴滴,包括平常上课和课间……”脑补一下,她身子一颤,抱着两肩。 “咦,不说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祝冬青忽然顿住脚步,侧头看她。 “你觉得这样的人很讨厌吗?” 没注意到他眼底藏着几分罕见的认真,姜春找个木椅坐下来,“也不算讨厌,单方面喜欢是人家的权利,说明我有魅力,迷倒万千少男。” 说着,她高贵冷艳的撩拨一下秀发,挑了挑眉。 “只不过这种被视奸的感觉真的挺可怕的。感觉他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万一有一天由爱生恨,那我不是惨兮兮的。” 姜春想着便打了个冷颤。 男生笑了一下,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喜欢你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有道理。”她轻哼一声,“毕竟我美丽动人还聪明绝顶。” 祝冬青看着她嘴角翘着笑,不自觉地跟着笑。 “哇,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居然是粉色的!” 姜春的手肘抵在膝头,撑着下巴,她仰着小脸,瞪大眼睛。 听见她的惊呼,他也跟着抬头,澄澈的眼眸微眯。 大地经受月光洗礼,笼罩一层毛绒绒的柔光,月亮高悬黑河,透出罕见的浅粉色,如桃红醉酒。 “可能月亮也喝醉了。” 伸手比着月亮,姜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踢他一脚。 “你去拿酒,我要和月亮一起喝,不醉不归!” 男生深知她的酒量,忍不住捏了一下她嘟起的粉颊,“喝醉了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不是有你的小红吗?”女生防备看着他,浮出几丝警告的意味,“这么远,我的小短腿可吃不消的。” “……“他早该料到的。 对上她眼底信任的光泽,祝冬青叹口气,拗不过她,转身给她拿酒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等人走远,姜春才捂着脸,傻傻笑出声。 人不在身边,还有月亮陪着她呢。 - 七月初,海大官网公布了今年的录取名单。 姜春混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没心思玩儿,整天忐忑,索性粘着姜初实补课。 收到提醒信息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心跳骤停一秒。 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她屏住呼吸,手指点着按键摁下去。 两秒钟之后,屋子里传来尖叫声。 “啊!!!” 她被录取了! 脑海中如有无数烟花被点燃,噼里啪啦。 抱着玩偶在床上滚来滚去,姜春始终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又掏出手机看一遍,仔细确定信息没错。 “我考上了!” 她快步走到客厅,杏眼闪着光,看见仍旧在烧香礼佛的老人,满面笑容。 老人摸摸她的头,松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笑起来,“考上了,考上了就好。” “我就知道我肯定考得上!”眼尾泛红,姜春笑了,攀上外婆的手臂。 “你跟你妈妈一样聪明。”老人握住她的手,“你跟你姐姐她们说说,担心你又不敢问你,都偷摸摸我好多次了。” 对她们家来说,真算是几年里的好消息。 姜春点头答应下来,就给顾若和姜影打电话。 盛夏的信城热到极点,太阳几乎要把地面烤干才算罢休,马路上空荡荡的看不见人。 “一共二十三块。” “春意闹”里,姜影刚给客人结好账,桌面的手机便“嗡嗡”作响。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姜影歉意一笑。 这个点很冷清,花店没什么人,面前又是老顾客,见对方点头,姜影没避讳。 接了电话,手机夹在肩头。 “喂?好好?” “是吗?你考上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姜影惊呼一声,立即笑开了,她撑着柜台说话,没注意到面前的人渐暗的眸色。 又扯了几句,姜影嘴角上扬,波浪卷发搭在肩头,眼眸含笑。 “好啊,晚点微信聊,我这儿还有生意呢。” “拜拜。” 将手机放回桌面,老板娘推回客人的收款码。 “今天心情好,这花就当送给你的。” “谢谢。”倒也没客气。 “不过同学,你都从我这儿买好几年花了,比我男朋友来得还勤快,要不是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还真以为你喜欢我呢。” 难得好心情,姜影撑着下巴,修长的天鹅颈流畅自然,她忍不住和面前的男生聊两句。 不知不觉好像他又高了,无数日夜里,褪去第一次见面的青涩,沉淀几分稳重。 “怎么?小姑娘还没追到手?”姜影轻笑一声,眼眸泛起一丝兴致,“要不然你考虑考虑别的?我给你当红娘。” “不用。” 修长的手指收紧手心的花束,他唇角带着笑意,“快追到了。” 很快了。 作者:实话说,我们冬青拿的是男二剧本。 唉,我还是爱沈宝。 老规矩,本章评论24小时送红包~ —————— 谢谢宝贝: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 第42章 人面桃花(1) 人面桃花(1) “什么都好,只是想她。——《沈景明日记》” - 海大军训时间比其他高校短, 九月中旬, 文清校区基本恢复新生教学。 上课没几天,姜春在校外找了个还算便宜的房子。 兼职的咖啡馆里文清校区很远, 但薪资待遇很好,姜初实马上升高中, 学费是一笔极大的花销。 她的生活作息不稳定,早出晚归, 怕影响室友休息, 索性从宿舍搬出来。 这一片居民楼贴着高校区, 基本上都是租给附近大学生的住,房东阿姨人很好, 房租不贵。 姜春很满意,当天就签了合同。 上一任房主也是个女孩子, 墙角还沾着少女心的拼贴画, 姜春抬脚走过去, 余光瞥见书架上拉下两本厚厚的专业书, 粗略翻动一下,上面注满密密麻麻的笔记。 她把两本书叠在一起, 塞进下层的柜子里。 房间倒不算脏乱,姜春简单打扫了一下,收拾好从宿舍带出来的行李。 听见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抹了抹手背,接通电话。 “姐姐, 你人呢?” “你到了,还挺快嘛。” “……” “好了,我马上来。” 姜春挂断祝冬青的电话,背了个小包就往门外跑。 说实话,她怀疑祝冬青家里给隔壁学校捐楼了,他这水平都能考上省重点,显得高考太没技术含量了。 不过,当她前几天在学校里看见祝冬青那辆银色奔驰G,才明白捐楼不只是说说而已。 对于豪车,姜春向来没有概念,连基本的车标都认不全。 倒是一旁的室友,两只眼睛都要粘上去了。 “不就是一辆奔驰,你至于吗?” “什么呀!那可是奔驰大G啊,看这改装,起码得再上一级!”室友反驳她,“就那辆车,能在海市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一套复式公寓,全款那种。” “是什么概念,你自己算一算。” 姜春盯着那辆看上去不怎么样的车,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到学校快递站,就看见他那辆朴实的代步车停在路边,姜春走过去,车窗玻璃被人摇下来,露出祝冬青那张干净的脸。 十几分钟后,姜春抱着她死沉死沉的大件快递,毫无心理负担地往他车里塞。 “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我帮你找个更好的。”祝冬青打着方向盘,余光落在副驾驶的位置。 “为什么换?”姜春抬头看见他的目光,后知后觉地回答,“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 姜春盯着他,面无表情,“我今天已经交完三个月押金了。” 眸了摸鼻尖,他试探问一句:“要不然我补给你?” “那可是我的血汗钱,我才不要你罪恶的资本家金钱。”姜春轻哼一声,目视前方,“还是你自己还好挥霍吧。” 面对一个蹭了她一学期牛奶的贫穷同桌忽然成富二代,姜春表示无感。再激动这钱也掉不进她的口袋,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就像搬家这种累活,找他来帮忙最合适不过。 “这些我叠在一起的箱子,你小心点,都是外婆寄过来的果蔬。” “那个就没关系了,帮我……“女生一一查看,嘴里唠唠叨叨。 “姐姐。”打断她的话,祝冬青倚在车旁,无辜的眼神看着她,“现在市场劳动力,一个小时五十块钱呢。” 手上一顿,姜春瞬间抬头,好看的杏眼眯起,凉飕飕地落在他脸上。 “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祝冬青移开视线,垂着头小声说:“那就当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被暗算多次的姜春眉头一皱,再次嗅到阴谋的味道。 她防备地问道:“什么忙?” “这周五晚上陪我一起吃个饭。” “就吃个饭,这么简单?”姜春明显不信,胳膊搭上他的肩头,挑了挑了挑眉,“你确定?” 祝冬青摸了摸鼻尖,侧头避开她凑过来的温热气息。 “就吃个饭而已。” 居民楼下很安静,头顶高升的艳阳渐渐偏移,女生拨起脚踝的波点长裙,踩在轮胎上。 “那行,咱们明码标价,一小时五百。” “打个折?” “八百!” 祝冬青默默闭嘴,“搬到几层?” “三层左边。” 姜春跟在他身后不停偷笑,蹦蹦跳跳地给他开门。 楼道很窄,下午时分便昏暗模糊,女生用力一蹦,头顶的感应灯应声而亮。 “你确定要一个人住在这里?” 祝冬青帮她全搬进屋,环顾四周,忍不住皱眉。 女生瞪他一眼,“你看不起穷人?” 祝冬青转了转门锁,老式的锁头带点铁锈,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你住这儿我不放心。” “你放心也没用。”撇撇嘴,姜春轻轻踹一脚他的小腿,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周围都是大学生,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知道拗不过她这倔脾气,祝冬青纯净的鹿眼闪了闪,叹口气。 “有事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那种。” 姜春秉承用完就扔的原则,推搡着他出门,“别忘了我的八百块,想好联系我,我也随叫随到。” 人走后,姜春关上大门,耐心的将这堆行李仔细收拾好。 包裹很琐碎,每件都贴着快递标签纸,稀奇古怪的形状堆在一起,都是外婆和姜初实从镇上给她寄来的,除了她嘱咐的几件东西,还有很多她没注意到的都一并寄过来了。 好在屋子不大,加上厨卫也不过二三十平米。 晾好洗干净的衣服床单,姜春挎着小包出了趟门。 她拎着玄关的垃圾往楼下走,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对方住户。在昏黄的暮色里,窗外的暗影斜射在紧闭的房门上,落下碎碎点点的斑驳,一尘不染。 楼梯层层下落,姜春缓慢地抬步往下走。 不知道新邻居人怎么样。 海大有三个校区,文清校区和思安校区在海市,另一个校区则在沿江地区。 姜春主修园艺,辅修设计专业。这个专业很冷门,但海大招生数量也少,分数线极高。 她听历任学姐学长说过,海大培养高层次创新人才,她们专业每年会组织公费出国学习,是国家级、省部级重点应用学科。 居民楼离文清校区有段距离,好在门口每天有准点的公交校车,交通便利,离她工作的地方只要十分钟的距离,能节约很多时间。 在附近随意逛了逛,天色渐渐暗下来,姜春提着两个超市购物袋上楼。 刚打开房门,正好接到姜初实的电话。 她换了鞋,夹着手机往里走,修长的双腿线条流畅,在长裙里若隐若现。 “吃饭了吗?” “刚刚吃完,姐你国庆回来吗?” 燥热的夏天,空调的冷气还没冷透,机身粘着一层薄薄的汗。 女生长发垂在肩头,丝丝缕缕,明艳入骨。 踩着拖鞋,姜春往锅里加适量水,开了火。 她想了一会儿,沉吟道:“可能吧,还是没什么事就回去。” “那好吧。”少年失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耳中。 姜春拌了拌锅里的面条,眉眼带笑,“你姐我才刚读大学一个月,怎么好像在你眼里我好像八百多年不回家似的。” “我已经很多天没见到你了,你不在家都没人骂我……” “……所以你是来找骂的?”指尖的筷子顿了顿,眉眼一挑,她径自说道:“我现在也可以满足你。” “……我刚刚没说话,姐你听错了。”轻咳一声,少年的声音低下来。 看了眼锅里热气腾腾的面,软绵绵地泛出米黄色的汤汁,轻轻戳了一下。 “不跟你闹了,外婆休息了吗?” “嗯,该吃的药都吃了,今天外婆也没出门。” “那就行——啊——” 听见她的尖叫,那边急了。 “姐,你怎么了??” 姜春的胸膛不断起伏,喉咙紧了紧,瞬间冷静下来,稳着嗓音回答。 “没事,看见一只老鼠。”她顿一下,“我要吃饭了,你去看书吧。” “哦”一声,不疑有他,姜初实乖乖地挂了电话。 姜春站在原地没动,身子像一张紧绷的弓,四周黑漆漆,一点光亮都没有,陌生的环境在漆黑中被无限放大,心里爬上一丝慌乱。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在屋子里磕磕绊绊才摸到开关,试了两下,头顶的灯仍然没有反应。 对面的居民楼仍然有光线亮起,姜春紧抿着唇,她手心紧紧握着手机,迅速拨通了房东阿姨的电话。 女生沉着声说:“对,停电了。” “没事的,应该是保险丝熔断了,老问题。”电话那头很热闹,广场舞的音乐毫不避讳地传入耳中。 房东阿姨语气很自然,“在电箱下面有工具箱,把保险丝换掉就好了。” “就在电箱下面……找到了就好……” “诶——!”姜春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利索地把电话挂了。 哪个才是保险丝? 黑夜之中,箱子已经积了灰,一团模糊的东西塞在箱子里,姜春埋头翻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个她觉得匹配的铁丝圈。 但是,姜春低头看着手里一圈圈缠绕着的铁圈,这东西改怎么换? 踩着椅子凑到电箱前,姜春嘴里叼着手机,光线照到电箱上,两双白瓷的手指扳了半天连电箱都没能打开,反而摸了一手灰。 垂死挣扎失败。 她向来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姜春从板凳上跳下来,靠着微薄的光线,径直走出房门,伸手敲响她新邻居的房门。 连敲两下,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老旧的房门“吱呀”一声,穿过门缝,姜春看见了沈景明那张沉默矜贵的脸。 作者:感谢宝贝: 吞柴宁的营养液x3 小猪小猪马上就秃的营养液x12 日寸三恙的地雷x1 么么哒~本章评论24小时也发红包~ 第43章 人面桃花(2) 人面桃花(2) 姜春整个身子绷得很紧,脊背僵硬, 神情恍惚。 过道的空气瞬间死寂下来。 背对着屋内的光线, 男生颀长的身子站得笔直,一张脸无波无澜的, 眼睫的落影如蝶翼般依附鼻骨两侧,宽松的白色圆领短袖勾勒出精致的脖颈线条。 两年多不见, 他依旧是她残存记忆里的那个少年,面容如玉, 眉眼清隽, 气质清冷。 只一眼, 仍然能轻易让她心脏紧缩。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与他再见面,真到这一刻, 她还是没出息地想逃避。 她瞬间移开视线,不自在地揉了揉脸, “不好意思, 我敲错门了。” 手心遮住泛红的肌肤, 她左脚后退一步, 收回恋恋不舍的余光,漂亮的唇线紧抿, 准备偷溜回去。 “不打算和我打个招呼吗?”沈景明扫过她僵硬的身子,眼瞳深黑,里头一点波澜也没有。 几乎是狼狈离开,姜春的身子忽然猛地顿住。 难耐的夏暑,天气燥热, 狭窄的空间里没有一丝风,女生一如既往地爱美,里头穿一件贴身的黑色吊带背心,外头披一件轻薄透气的丝绸衬衫,松松垮垮的,波点鱼尾裙遮住小腿,恰好露出一截白嫩嫩的骨感脚踝。 外搭的衬衫半透明,隐约能看清她香肩的黑色细带,装扮很大胆,明眸皓齿,娇艳的眼尾上调,倒丝毫不觉得唐突。 扫过她隐在黑发下的银色耳坠,沈景明接着开口:“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男声一如往常那般好听,回荡在两人的走廊门口。 “今天。”脑海里的弦绷紧,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瞬间反应过来,姜春眼皮跳了跳,脚步顿住。 她本以为对面住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或者是不修边幅的宅男大学生,怎么都没料到敲开门,会看见一张既不愿意见到,又迫切想要碰上的脸。 既然对方开口,姜春只好转过身子,扯了扯嘴角:“好巧啊,没想到你也住这。” 语气轻松,飘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沈景明低低“嗯”一声,扫过她身后房门大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漆漆的屋子,收敛神色。 “停电了?” “应该是跳闸了。”姜春眨了眨眼,犹豫一下还是开口,“房东阿姨说要换保险丝。” 比她高一个头的男生越过她,缓缓走进一片漆黑的房间,姜春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 “工具箱呢?”沈景明扫了一眼屋内。 他转头看向他身后莽莽撞撞的女生,趁她撞上之前伸手扶住她的肩头。 男生的手指很凉,隔着一层几乎可以忽略的半透明衬衫,避无可避的触上她温热的肌肤。 姜春一个激灵,张嘴是磕磕巴巴的声音,好几秒都没能吐出一句正常的话。 收回视线,沈景明隐住笑意,松开她,又重复一遍,“工具箱在哪儿?” 肩上的手掌被人拿开,空落落的,反而觉得空气愈发燥热,姜春吞了口唾沫,老实地带他到电箱面前。 地上的工具箱敞开,零零散散的东西散落在外面,一看便知曾被人翻得彻底。 对上沈景明的视线,姜春尴尬的笑一下,手机的光线影影绰绰。 “我又没修过电闸,谁认识这些东西……”她撇撇嘴,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委屈。 似乎听出她的憋闷,他低笑一声,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顺滑的发顶,“你帮我打光。” “哦。”她很乖地应一声。 居民楼建成有些年头,用得还是老旧的电闸开关,保险丝损耗极快,三天两头便跳闸。 移开小姑娘踩过的板凳,沈景明轻轻一扳,电箱盒便从上往下打开,金属外壳积攒的灰尘飘扬在空气中。 姜春搬个小板凳在旁边看着,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几乎呆愣,“它居然要从上面打开。” 沈景明扫开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工具箱,在最底部找到为数不多的保险丝,正准备换上去,就听见她又惊呼一声。 姜春指着一圈她刚刚翻出来的铁丝,懵懂地看着他:“保险丝不是那个吗?” “……” 他很难想象,若是真被她打开了电箱,小姑娘能对着这些东西干出些什么事来。 喉咙紧了紧,沈景明忍不住开口,“不懂的东西不要随意尝试。” “哦。”蜷着手指,姜春乖乖巧巧地应一句。 她站起身来,肩膀贴着墙面,手机明亮的光落在沈景明脸上。 他的皮肤很好,在灯光下完全看不见毛孔,薄唇泛着樱花粉,唇线极美,沉黑的墨瞳探不清情绪,一瞬不瞬凝着电箱。 男生认真地模样让她心里漏掉一拍,无端地心悸起来。 “歪了。”沈景明看一眼心不在焉的女生。 姜春回神,才发现手机的光线偏移开来,完美的错过需要打光的地方,她慌忙地挪好位置,一动不敢动。 沈景明的动作很利落,手指将金属闸刀往上合回去,一瞬间,头顶的灯管应声而亮,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 屋子很整洁,几乎一尘不染,沈景明扫一眼便知道她花心思打扫整理过,蹲下身子,仔细将地板上乱糟糟的工具箱帮她收拾好。 “那个……”姜春站在原地,踌躇着想开口说话。 男生收拾好东西,将电箱盖扳回原样,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细密的睫毛轻扫,似乎在等待她开口。 她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今晚……” 男生忽然开口:“焦了。” “啊?” 瞬间被人打断思绪,姜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在煮什么?”沈景明提醒她。 “啊!!!我的面!!”女生如梦初醒,惊呼一声。 等姜春跑到锅前,软糯的面条早已经糊在锅底,周围泛起焦色。 她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懊恼的拍着脑门,脸颊两侧鼓起来,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 沈景明忍不住笑一下,饶过她打开玻璃窗,屋内难闻的气味慢慢消散。 见她仍然一动不动,他轻叹口气,“把锅洗了。” “我煮了一晚上。”姜春耷拉着小脸,委屈巴巴,“我都饿死了。” “你自己不长记性。”听见她闷闷的声音,沈景明看她一眼,又环顾屋内,颇为无奈,“冰箱里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吃?” “没了。”姜春绞着手指,目光飘忽,“超市的牛肉水饺太贵了……” 余光瞥见面条包装袋里残留的几根面条,轻轻拎起来,心虚地看着他,“这个算吗?” “……”沈景明太阳穴突突地,被她气得头疼。 小姑娘外表看上去成熟几分,智商倒是往回走。 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杏眼,他轻轻摇摇头,好气又好笑。 两年不见,她好像一点没变。 沈景明无奈的帮她处理好一片狼藉的厨房,叹口气,“你去把空调和灯关了。” 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姜春不敢乱动,配合他的动作,利落地把灯关掉,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走进他的屋子。 姜春鼓着腮帮子,仍在为自己辩解,“今天下午去超市,我想买水饺来着,拿了一袋,又放回去了……现在想想猪肉馅儿的也挺好,我当时怎么就嫌弃呢,我也很委屈的……” “还有啊,我可没有打算来你家蹭饭的,是你自己邀请我来,到时候可不能倒打一耙,你听见没有……” 听见她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和记忆里的声音重合,沈景明心一颤,眸子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男生勾了勾唇角,没有打断她的声音。 他承认,他贪图这点熟悉的亲近感,不愿打破片刻的美好。 姜春低着头,没注意到前面人的神情,神色蔫蔫地皱着小脸。 进了门她才发现,原以为她把她的屋子整理的完美,可比起眼前这间,简直比狗窝还要寒酸几分。 同一层楼,两间屋子布局完全相同,天花板上的欧式琉璃吊灯闪着光,她扫过墙上的石英钟,灰白色的沙发上有几个四四方方的抱枕,旁边摆放一盆绿植,柔软的地毯覆盖着原本暗黄的地板,踩在脚下软塌塌的,入目之处皆是灰白的冷淡色调。 书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光,旁边置着一杯咖啡,看样子是他是突然被她叫出去的。 姜春跟好奇心旺盛的小猫咪一般,忍不住四处张望,而后又默默咽着口水。 这种奢华的生活,她不配拥有。 她扯住沈景明的衣角,眨眨眼,好奇地问他,“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一周。” 步子顿了一下,沈景明无视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侧开头往厨房走。 姜春慢腾腾爬上沙发,身体陷进软绵绵的沙发里,轻飘飘的仿佛置于云端,她搂着抱枕看向厨房里的沈景明。 “你干嘛要跑出来住?”她嘟囔一句,单身托着腮,表示不解,“学校宿舍多好,大家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很吵。” 姜春翻个身,小声“哦”一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美滋滋地啃起来,“也是,你肯定受不了他们的。” “不过真的好巧啊,我们俩居然是邻居唉。” 她舔着唇瓣上的汁水,趴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再一次感叹奇妙的缘分。 厨房的人没回答她,睫毛微微闪动着,沈景明避开眼。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当她四处托人找房子的那一刻起,他们今天的相遇便注定了。 他记得她的笑,娇艳的花朵,和那份已经冷透的香酥鸡块。 “不管怎么样,兜兜转转我们还是会遇见的。”他记得她曾这样说。 作者:沈宝:你以为是缘分吗!哼,还不是得靠我。 明天应该更六千,我是勤劳的椿椿~ 本章也24小时送红包呀~ ———————— 谢谢宝贝: 吞柴宁的营养液x1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3 么么~爱你们~ 第44章 人面桃花(3) 人面桃花(3) 晚上八点,灰白的淡色飘窗外, 星星点灯, 月亮爬上树梢,明朗又温柔。 姜春无聊地滚了两圈, 忍不住伸手划拉沙发旁的大盆绿植。 绿萝被人照顾得很好,茎条翠绿, 叶片饱满光滑,养在澄澈的的玻璃器皿里, 生机勃勃。 沈景明一贯是很享受生活的, 高中到现在算下来认识他也三年了, 他不仅苛责他自己,连身边的一切, 也顺带着活得精致。 高中那套欧式风格的小公寓,和现在这间不大的小屋, 从沙发地毯到卧室厨房, 装修风格带着他本人浓浓的冷淡气质, 连木质的窗框都换成金属材料的北欧 姜春想, 若是房子条件允许,这人说不定还得改成宽敞的落地窗。 她踢掉拖鞋, 圆润的脚趾翘起来,白皙的脚掌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毛绒绒的挠着脚心,惬意又舒适。 灰白的装饰风格,无缘故的, 带给她又置身他曾经的那间公寓的错觉。 恍如隔世。 甩了甩脑袋,姜春啃干净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扔进垃圾桶,趿着拖鞋往厨房走。 厨房和客厅被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门隔开,墙面上的白瓷砖一尘不染,泛着光泽。 男生背对着她,宽松版型的上衣下,宽厚的背脊若隐若现,撇开目光,姜春凑过去,眨着眼睛。 “要不然我们点外卖吧。”手指拉着他的衣袖。 刚刚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明明他们俩都是厨艺白痴。 姜春怕沈景明勉强自己,很理解地点着头,“现在不算太晚,我们出去吃个饭也来得及的。” “再等二十分钟,很快就好。” 手上的动作顿一下,沈景明的视线落在她削瘦的下颌上,很快移开视线,眉梢微挑,很体贴的开口,“饿了的话,沙发旁的柜子里有零食。” 男生自然的举止让姜春半信半疑,看他一眼,姜春有点担忧,“我明天上午得上班,下午还有课。” 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地记得那碗半生不熟的面条。 均匀切碎的排骨焖入锅里,捞干净滚沸的浮末,沈景明垂眼调了一下火温,才侧头看她。 “嗯?”轻轻皱眉,沈景明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男生一系列熟捻流畅的动作让姜春目瞪口呆。 姜春坦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背着我补课了?” “什么课?” 姜春小声地说:“新东方烹饪大师课堂!” 明明他们的起点是一样的,她连煮个面都能焦,这人居然能炖肉了。 这么想着,女生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谴责。 沈景明无言以对,扫她一眼。 锅里传来沸腾的水声,咕噜咕噜冲击锅盖,闷声作响,姜春长叹一口气,慢吞吞地往客厅走。 刚吃完一个大苹果,姜春谈不上饿,甚至有几分饱胀感,索性在屋内随意溜达起来。 房子的布局和她那间一样,一室一厅,独立卫浴,只不过对门两间房位置对称。 她在客厅东瞧瞧西看看,宛如一只好奇宝宝,若不是他亲口告诉她刚搬进来一周,姜春还以为他已经住很长时间了。这些完备的家具一应俱全,冰箱下是洗衣机,贴着转角的墙沿嵌进角落,不浪费一星半点的空间,恰到好处。 冰箱不大,但一人居住便绰绰有余,她拉开冰箱门,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冰箱门内侧的饮料上——居然是她喜欢的娃娃头牛奶。 拿起一罐,冰冰凉凉的金属罐刺激着柔软的手心,看了眼底部的生产日期。 是上个月的。 有点心动,姜春舔了舔唇,准备背着厨房里的人偷偷开一罐。 “你过来。” 被抓个现行,姜春目光飘忽不定,尴尬一笑。 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她真心实意的小跑过去,站在沈景明身边。 来蹭饭就该有蹭饭的样子才对,舌尖抵住诱惑,面容上是明媚的笑意。 “我要帮你干什么吗?” 沈景明看她一眼,很体贴。 “站着。” 说完,他便往客厅走,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瓷菜碟。 姜春被他手里的红烧小排勾得魂不守舍,眼眸发亮,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沈景明洗了两副碗筷出来,便看见她趴在桌面上,不安分的手指正要往盘里伸。 目光瞥见她指尖上粘着的油腻汤汁,看来已经作案成功了。 沈景明扫她一眼,“洗手了吗?” 姜春听着,轻轻哼一声,别开他的视线,舌尖在柔软的指头上吮吸一口,才恋恋不舍的跑去洗手,又以光速冲回桌前。 “干净了!”姜春笑嘻嘻的,将两个掌心摊开给他检查。 男生认真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由着她的性子折腾。 空间狭窄,两人拼在茶几上。 姜春脱了鞋,蜷着腿,径直坐下来,杏眼里映着光,熟轻熟路地啃着排骨。 窗外早已黑透,头顶的琉璃吊灯照射下熠熠生辉,小姑娘的鱼尾长裙遮住她的长腿,铺散在地毯上,如美人鱼那一尾撩人的人鱼尾。 怕她饿坏,沈景明没做复杂的菜式,加上一个汤和凉菜,足够他们两人今晚果腹。 小姑娘张着粉唇小口啃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沈景明仍旧记得她从前短发的模样,眼底满是勾人的光。此时的她长发飘飘,发尾微卷,脸侧的黑发遮住耳坠和雪白的双肩,平添几分柔婉清丽。 “你不吃吗?”感受到落在脸上的视线,姜春抬眸,嘴里仍在咀嚼着香辣的肉块。 沈景明知道她的喜好,今晚的红烧小排完全依照她的口味,让她欲罢不能。 姜春辣得小脸通红,舌尖酥酥麻麻的,好几块排骨下肚,直叫人上瘾。 姜春呼吸急促,她微张着嘴,手掌做扇状在唇瓣附近扇风,不断往口腔里灌新鲜空气。 沈景明从冰箱里拿了罐牛奶出来,帮她拉开金属拉环,小姑娘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喝下去,咕咚咕咚。 牛奶丝滑爽口,不甜腻,在冰箱里冰镇一段时间,此时拿出来反而解辣。 帮她抽了好几张纸巾,沈景明笑了一下,“你慢点儿吃。” 冰凉的牛奶进入喉管,姜春瞬间满血复活。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堪入目的小爪子,又抬眸看着他的。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最重要的是,干净无暇。 “你过来帮我一下。”她难耐地晃了晃背后的长发。 许是辣意上头,小姑娘的双颊绯红,好似酒后微醺染上一层红霞。沈景明低头便看见她洁白的皓腕露出来,一圈黑色的发绳圈在腕上。 发圈很细,衬得她白瓷的藕臂匀称细嫩,明亮的灯光下,他看见了她肌肤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 小姑娘澄明的眸子望着他,意思很明显——“我不方便,你帮我绑个头发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景明缓缓看着她,最终轻叹一口气,温热的指腹摁住她腕侧的肌肤,轻轻滑过,留下点点涟漪。 他仔细地从她白嫩的手腕上摘下发绳,抬眼看着蜷坐在地面的小姑娘。 在她身后半跪着,膝盖贴上软绵绵的地毯,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沈景明正好扫见姜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咀嚼,明亮的双眸熠熠生辉。 姜春眨着眼看他:“你小心点哦。” 沈景明抿着唇,双手生疏的拢住她一头绵密柔顺的青丝,顺滑的发丝在灯光下闪着亮泽的光。 僵硬地捋了两下乌发,男生绷着一张脸,脊背挺直,仿佛他面对的是等待宣判的受训者一般,神情严肃又正经。 他从来没有给女孩子绑过头发,连裴染都未曾有过。 目光对上她光洁修长的天鹅颈,沈景明轻轻笑一下。 细细想来,他的第一次,基本上都栽在了面前这个小混蛋手里。他是从来不吃辣的,可那天食堂里的菜放了辣椒,他呛得红了眼角,仍是硬着头皮吃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吃饭变成了很难很难的事。 他知道她是个厨艺白痴,可他想要照顾好她这个小骗子,便把这份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她不用会,他来学便好。 她是个爱得寸进尺,又胡搅蛮缠的小混蛋。 “你好了没有啊?”发根牵动头皮,姜春有点不耐烦了。 发丝被人握在手里,仔细穿过最后一圈皮筋,沈景明稳定心神,重新抬头,“好了。” 甩了甩脑袋,姜春还是觉得哪里不太自在。 晚餐吃到最后,一桌菜被人啃得七七八八,骨头积在左手旁,桌面一片狼藉。 姜春微眯着眼,瘫在沙发上,脚尖勾着茶几,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 舔了舔唇,她抬手戳了戳正在收拾残局的人,见他抬眸看过来,姜春翻个身,好声好气和他打着商量。 “你平时一个人吃饭肯定很寂寞……” “孤单寂寞冷。” 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沈景明神色漠然,等着她的后话。 姜春叹口气,“我决定屈尊降贵,每天来陪你吃饭。” “不用您屈尊,我一个人挺好的。”动作未停,沈景明面无表情的回答。 下颌绷得紧紧的,将桌面收拾干净,他抬脚往厨房走,不想搭理她。 掰着指头算,光着脚跟在他背后嘀咕,“你看啊,我们是同学,校友,还是邻居。”她眨着眼,眸子亮得惊人,“你是不是应该照顾新邻居?” “要不然情理不容!天打雷劈!” 言之凿凿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夜晚。 一转头,姜春对上沈景明那双黑黢黢的墨瞳,心里咯噔一下,她心虚的笑一声,小声说:“我愿意出伙食费的,也不白吃。” 沈景明越过她身侧,挑了挑眉,“吃面条挺好的,对胃好。” “……” 姜春气哼哼地瞪着他,忽然眼底有光芒流转,亮晶晶的,她抓住沈景明的胳膊,故意撒娇:“小一姐姐~” 尾音上翘,裹着几分甜甜腻腻的糖浆,难以消受。 做作的女声传进他的耳内,熟悉的称呼让人脊背一僵,沈景明头皮发麻。 他紧抿着唇,冷飕飕看她一眼:”不是我。” 咦,姜春心里暗笑,此时正托着腮看他,眸光流转,眼底有星辰闪闪。 赤热的目光注视着他,姜春搂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垫着脚凑近他的耳侧,气吐如兰:“沈同学是不能骗人的。” “某人还答应我要带我吃遍海大食堂呢,才多久,这么快就把人家忘到脑后了。”姜春凝着他的脸,添上几分似笑非笑,故意逗他,“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你说对吧?” 手指不自然的收紧,近乎咬牙切齿的男生瞪着她,“你闭嘴!” 她晃着脑袋长叹一口气,目光停在沈景明身上没挪开半分,几分言笑晏晏。 “我怎么能闭嘴呢。某人偷偷摸摸干了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他忘记了,我还记着呢。” “为了能让我考上海大,某人也真是煞费苦心啊。”姜春转头看向他,兴致勃勃地开口,“你说是吧?” “——小一姐姐。” 一字一顿地,她生怕他听不清,慢悠悠地缠着他,逼着他一点一点想起来。 沈景明恼羞成怒,终于忍不住甩开黏在他胳膊上的手,冷着脸便往客厅走。 “生气了?”姜春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背后,轻笑一声。 蹙着眉,沈景明唇瓣抿得很紧,面容上透出几分恼意,避开她没脸没皮缠上来的手指,不再看她。 贴着沙发坐下来,姜春曲着腿,歪着脑袋看他一眼,故作叹息。 “某人真是很可爱,明明心里气得要死,恨不得把我这个小混蛋在手心捏碎,心里生着气也不回房间,偏偏要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等谁哄他——” “姜春!”男生神情冷漠,眉宇间紧紧皱着,狠狠剜她一眼。 若是旁人,心里早就捏了一把冷汗。 女生半跪在沙发上,此时笑出声来,手指捏着他紧绷的脸颊,一副无赖的模样。 “你想不想喝牛奶?” “不喝!” “哦。”姜春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随即恍然大悟一般,“也不知道我当时叫谁喝一罐牛奶,惹他满脸不情愿,现在倒好,他家里满冰箱都囤着我爱喝的牛奶。” 眼眸里泛起一丝笑意,姜春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你说一句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你喜欢我,怎么你就不肯说呢?” “这么几年,还对我念念不忘,思之如狂,每分每秒都想见我。” “你要告诉我啊。” 她总能轻而易举便说出这样的话。 沈景明的喉咙紧了紧,别开头不看她。 怎么叫都不理会她,在姜春以为她把事情闹大发了的时候,忽然听见他低低的声音。 “我说过的。” 诶? “你说过什么?”姜春眨眨眼,神情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的六月三号!”算准了她会抵赖似的,他心里堵得慌,嘴里又忍不住提醒她,“那天晚上十点,你家楼下,靠马路的路边。” 去年六月三号? 姜春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神情疑惑:“那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高考吗?” “对,我高考前还想着要去见某个骗子一面,结果呢……”他低低嗤笑一下。 “结果呢?” 姜春凑近他,下颌搭在他的肩头,眨了眨眼。 喉咙一梗,沈景明阖上眼,太阳穴突突的跳,一副不准备说下去的模样。 看他这副模样,姜春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会真的在说她吧…… “你要说完的呀。” 捏紧了拳头,眼神僵冷。 “结果是我在楼下等到天亮,她都不愿意见我一面!”咬着牙,男生的眼尾泛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你现在算什么!” 她得到了他之后,轻易就不要了。 那现在呢?现在算什么?是后悔了么? 痛意瞬间蔓延开来,紧紧攥住了他的心,一瞬间锥心的窒息。 姜春讷讷地看着他难过的模样,心口堵得慌。 “你来了为什么不找我?就怎么干等着?” “你有我电话的。” 沈景明扫她一眼。 哦,拉黑了…… 后知后觉想起来,姜春挠挠头,心里难受,手里绞着他的衣角,“你当时要是上来找我,说不定就不用等好几年了。” 谁知男生冷笑一声,直接拨开她的手,“某人说,永远不想见到我,希望我永远不要去打扰她。” “我没说过呀。”姜春呆了。 冷哼一声,沈景明不再看她。 “你不愿意见我就算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你还想骗我。”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引得姜春的身子一颤。 “可是我真的没有说过。”攀上他的手臂,两人四目相对,“要是你来找我,我肯定拿出五十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下来见你。” 这话倒是听着不假。沈景明侧着头,正好对上她懵懂的眸子,傻傻地看着他。 他视线一凝,“你不知道?” “究竟是谁跟你说的这些鬼话?”姜春恨得牙痒痒,“我肯定先揍他一顿。” 事实摆在眼前,沈景明供出来:“……你弟。” 攥着拳头用力捶一下大腿,姜春好懊恼,若是她当初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是如今这样。 指尖一动,她压着他的腿,纤细的胳膊圈上沈景明的脖颈,肌肤相贴,令人无端心动。 “你干什么?”沈景明挡住她的动作,神色漠然。 搂紧男生的脖子,姜春凑近他耳边,悄悄吹气,“你的脸都黑了,我当然是在哄你啊。” 面前的人眸色亮晶晶的,沈景明看她一眼,耳垂透着淡淡的粉色,很快便侧开头,看不见的心早已经软成一片。 下巴磕在他的肩头,女生贴着他颈侧的肌肤,轻轻地笑:“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心底一颤,眼眸里的冷霜褪尽,他轻轻应了一句“好”。 沈景明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细细密密的睫毛暗影落在眼窝,像是栖息的蝶影,杏眸弯弯,笑盈盈地看着他,浅色的瞳孔里,能寻到他浅浅的倒影。 喉头滚动,沈景明顺着她流畅的脊背,抱紧她。 一时无言,不愿打破这片刻的静谧。 夏季本就闷热,即便室内冷气充足也叫人难耐。才搂了一会儿,姜春便松开手,推搡着他的胸口,嘴里嘟嘟囔囔的。 沈景明双目低垂,缓慢的松开她,得了自由,姜春便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嬉笑着闹他,一双杏眸波光潋滟。 “明天你有早课吗?” “有。” “那你岂不是得很早起床。”她呼口气,唇角微扬,有点幸灾乐祸,“还好我不用。” 沈景明看着她,没说话。 差不多到睡觉的时间,姜春从沙发上蹦下来,找到乱飞的拖鞋,打了个哈欠。 “明天再见,我走了。” 没等得到回应,姜春揉着眼睛,正准备开门,身后便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她的纤细腰肢,那人盈盈一握,她神经瞬间紧绷。 将她困在手臂和门之间,沈景明缓慢凑近她,“就这么走了吗?” “啊?” 姜春眸子瞪得圆圆,粉唇微张,此时转过身来面对他,宛如一只受惊的小猫。 “你不会想对我干什么吧?”姜春顿了顿,凝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眨眨眼。 柔软的指腹爬上她白瓷的脸颊,沈景明没回答她,指尖从饱满的额头往下流连,引起姜春阵阵颤栗。 她的脊背贴着门,指尖缠上他的胸前,翘着唇角,扑闪着眼睛看他。 “你明明是想亲我又不好意思开口嘛。” 若是往常,沈景明一定驳了她的胡言乱语,还得说一句闭嘴。 而此时,男生想是没有听见一般,划过她胭脂般的双颊,翘挺的鼻梁,他的拇指按压住她的下巴,视线落在粉嫩的樱唇上。 食指轻轻勾起,下一瞬,便如她所愿的覆上去。 沈景明浅尝辄止的轻啄着她的唇瓣,唇瓣相接,撩得人心痒。 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眼底微微猩红,反复舔咬着她的唇瓣,渐渐湿润了她的双唇,男生仍是不知足,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得更紧,唇瓣离开一秒,下一瞬又覆上去,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一点一点汲取属于她的独特味道。 将失而复得的人抱在怀里,忍不住含上她的耳垂。 冰凉的耳坠随着他的舔舐不断晃动,温热的气息喷洒上她的肌肤,激起层层颤栗。单薄的丝质衬衫不知何时散落开来,露出圆滑饱满的香肩,他的手覆上去,姜春瞬间紧绷着身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一般,喉间忍不住溢出声来。 “你别……好痒啊… ” “我站不稳了……” 回答她的只有男生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一时室内缱绻,旖旎春光。 柔情似水。 作者:没错,是初吻。至于文案上的草莓,很快也来了~ 24小时评论发发发红包~ ——————— 感谢宝贝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爱你~ 第45章 人面桃花(4) 人面桃花(4) 窗外的世界涂着零零散散的金色,床上的人翻个身, 白嫩的胳膊在空中推搡着。 梦里的沈景明抱着她啃, 低着头,毫不克制地一下又一下, 呼吸相闻,她恍惚眨眼, 面前的人忽然变成一张毛绒绒的狗脸,吐着热气的舌头在她脸上舔舐…… “砰砰砰。” 几下敲门声把她从梦中惊醒, 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姜春眼睛都没睁开, 一把搂过薄被, 整个脑袋闷进去,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一片黑暗中, 她在被子里闷醒,热得满头冒汗, 小脸红扑扑的。朦胧地听见门外催命的敲门声, 几乎一刻不带停的。 认命地揉了揉眼睛, 姜春从床上爬起来, 慢慢腾腾跑到门前。 门刚打开,姜春就看见刚刚出现在她梦里的那张脸。 哀号一下,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往回走。 整个身子扑回床上,姜春看了眼手机,才七点钟。 姜春有力无气地叫他:“沈景明……” 动了动脚趾头,“干脆我把我家门钥匙给你, 你觉得怎么样?” 已经第五天了,他的敲门声简直比闹铃还准时,沉沉闷闷,吵得她不得安生。 一大早就往她家蹿,姜春已经数不清她有多少美梦破碎在他手里。 她实在不知道她这小破屋哪里比他家好。 “要不然我们直接换间屋子也成,你放过我好不好?” 姜春瘫在床上,几分凄凄惨惨。 “起来吃早餐。”沈景明站在床边,修长的指里抓着她粉色小毯子的一角。 姜春把被子压得紧紧的,丝毫不退让,做着最后的抗争。 “我不想吃,我困,我想睡觉,你放过我吧……” 也许是没睡醒的状态,小姑娘的声音软糯糯的,脸上带着几分潮红,宛如三月初盛的桃花。 沈景明看着她,“吃完再睡。” “我困,我真的困……” 姜春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眼神,企图激起他一丢丢的怜惜。 窗帘被他拉开,外面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已经爬满世界,光线顺着玻璃窗散落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沈景明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白蓝款的水手风睡裙包裹住纤瘦的她,纯棉的布料看上去很柔软,纯白的方领上有两条暗纹,此时被她压在小脑袋下。 她看上去很瘦,精致的锁骨露在空气中,胳膊摊开,匀称适宜的线条。 她这条睡裙今天不是沈景明第一次见,宽松的设计显得她清纯可爱,只是——太短了。 小姑娘睡觉很不安分,喜欢在床上滚来滚去,睡姿差到不行。此时一双长腿露在外面,睡裙勉强盖住白皙的大腿,裸露的肌肤胜白雪。 沈景明克制的移开视线,喉头紧了紧,松了手里的毯子,虚虚掩盖在她的腿上。 “起来。” “我!不!” 许是闷在被子里有些热,姜春不耐地踢开被子,翻了个身,无声的反抗。 好几分钟过去,耳边忽然没了声响。 姜春抬起一直埋着的小脑瓜,奇怪的扫一眼,站在她床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诶?放弃了? 来不及高兴,就看见沈景明从厨房朝她走过来。 姜春一下栽回柔软的床上。 沈景明看了眼时间,抿着唇,“锅里温着熬好的粥,睡醒了就起床喝一点。” 似极不放心,又看了姜春一眼,“我有早课,先走了。” 回应他的是敷衍的嘟囔。 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摩擦声,听见门外轻轻的关门声,心里的弦彻底放松。舔了舔唇,姜春抱着被子,放心的接着睡回去。 反正她没有苦命的早课。 再等姜春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床头的手机“嗡嗡嗡”作响,她从床上坐起来,关掉吵人的闹铃,缓了好一阵,才从呆滞的睡梦里清醒过来。 粗略的算了一下时间,姜春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洗漱。 搬出来住就是好,可以不用理会闹钟的歇斯底里,甚至还能多睡很长一会儿。 厨房飘出一阵清香,关掉火,姜春打开锅盖,是浓稠的莲子百合粥。 找了个瓷碗盛出来,她慢悠悠的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 莲子静心安神,口腔里的粥清香甜润,忍不住把舌尖一齐吞下。 姜春把碗洗了,收拾东西就出了门。 她早上没课,但是今天咖啡厅有排班,是九点到十二点的时间段。 新的上班安排表她很满意,姜春还记得上周她的时间安排在最后一个时间段,十点打烊,她才匆匆忙忙赶回学校,还得顾及睡着的舍友,轻手轻脚地洗漱。 一早的咖啡厅没什么客人,另一个同事已经到了。 同事也是一个小姑娘,唇红齿白。 姜春一直觉得经理招聘接待员挺看颜值的,只要长得好看就给面试机会,再择优录取。 姜春笑着跟她打招呼,打了卡,在更衣室换好工作服出来,就看见接待的木质柜台上坐着一个人。 祝冬青正冲着同事笑,一旁的同事早就粉颊泛红,眼底冒着星星。 “……再来一份芝士蛋糕谢谢。”男生露着两颗小虎牙,手肘撑在柜台上。 同事害羞的笑,点了单,“好的,您稍等一会儿。” 姜春走过去,扫他一眼,低声说,“你一大早发神经啊,没事跑来咖啡馆喝什么咖啡?” “反正闲着无聊,来找你聊聊天。”孩子气的耸了耸肩,祝冬青指了指她的胸前,提醒她,“蝴蝶结松了。” 姜春低头,领口的蝴蝶结确实没系好,手指利落绑回去。 她低声说,“你搞清楚,我在上班。” “我知道啊。”他肆无忌惮的笑,“我是顾客没错吧。” 他指了指姜春身后的一块小牌子,挑了挑眉:“你看,顾客至上。” “我现在是顾客,我应该是你的首要地位。” 咖啡厅里本就冷淡,何况今天周五,学生和上班族都很忙,冷冷清清的。 也就只有他一大早上跑过来,拿着资本家的钱随意挥霍。 “你就胡搅蛮缠吧。”姜春瞪他一眼,“你真是闲得慌。” 祝冬青轻哼一下:“要不然怎么来找你?” 姜春正想开口,就见同事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摆着他要的拿铁和甜品。 “你好,请问您想要坐哪个位置?” “小漾你随便放吧,他不介意。” 祝冬青笑了一下,像是接她的话,随意指了一个卡座,“你放那儿吧,我待会儿过去。” 小漾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扫一圈,眼睛瞪的大大的。 她得出结论:“原来你们认识啊。” 姜春大方的“嗯”一声,撇撇嘴,“高中同学。” “是同桌。”祝冬青纠正她,“高中三年的同桌。” 看他一眼,姜春没否认,扬起下巴,“那请您不要打扰我上班,好吗同桌?” 后半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愤愤瞪他一眼。 又扫了扫工作台,姜春发现经理还没来,心里松了口气。 祝冬青倒也不是真的来砸场子的,无奈的笑一下,鹿眼澄澈透明。 “那我等你下班。” 不太想理他,姜春随意的摆了摆手,就看见有客人进来。 姜春露出个甜美的笑容,睫毛扑扇,“欢迎光临~” 抬眸的瞬间,笑脸僵硬,眉心拧了一下。 他们一行几人,最后进店的那人最瞩目,身姿挺拔,偶而低头和身侧的人低声说什么。 也是,咖啡厅开在思安校区附近,他会来也不奇怪。 小漾露出来一个标准的笑脸,看着他们几人,“请问需要什么呢?” 小漾推荐,姜春点单,两人配合默契。 几分钟后,其他男生都点好,只剩最后的沈景明。 姜春抬眸看向他。 “您呢?”小漾礼貌的开口,“想喝点什么?” 沈景明眉宇间轻皱一下,“一杯美式,谢谢。” 他嘴里回答着小漾,视线却缓慢的落在一旁的姜春脸上。 “好的,请各位稍等。”姜春将几位引进卡座,就听见他们小声交谈。 “这里什么时候换服务员了?” “又漂亮了一个档次啊。” “果然美女看着就赏心悦目。” 一群人啧啧称赞。 人生来就爱听好话,一通夸下来,姜春翘起嘴角。 没听见熟悉的声音,姜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男生的位置靠窗,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晃了晃脑袋,姜春快步往工作台走。小漾在帮咖啡师,前台只有她一个人。 不一会儿,紧跟着几个男生,后面进来两个女生。 一位还是姜春的老朋友,敛过视线,她笑了一下。 “欢迎光临~”姜春礼貌的笑,“请问两位需要什么呢?” 很明显,两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刚进门,两双眼睛就不停往大厅里撇,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遭到无视,姜春又重复一遍,字正腔圆:“你好~” “请问需要点什么呢?” 两人的注意力终于被拉回来。 “一杯玛琪雅朵,一杯康宝兰。”女生低头看了一眼,“甜品就要一份意式奶冻。” “好的~” “对了,再点一杯卡布奇诺。”她犹豫一下,“帮我送给那一桌那个最好看的男生。” 最好看的? 姜春眯着眼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她嘴角露笑,“卡布奇诺是吗?不好意思,今天没有了呢。” 女生眉头轻皱一下,沉吟道:“那就换成美式吧。” “抱歉,美式也没有了呢。” 周长欢抬眸,就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名字,“姜春。” “你怕不怕我投诉。” “有点怕呢。” 女生笑吟吟的。 两人面对面,看着姜春眸光流转,原本的短发留长被绑成随性的丸子头,几分娇俏可爱。 周长欢的眸子瞪得圆圆的,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她意难平的高中时代。 她几乎是咬着牙,“你直接告诉我有什么吧。” 姜春思考一下,“嗯……基本的都还有……” “我要什么就没什么?”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周长欢的脸上浮现几分恼怒。 “不是的,您会错我的意思了。”看着她几分扭曲的脸,姜春抱歉一笑,“我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深呼吸一下,周长欢身侧的手握紧,保持冷静,“拿铁呢?” 姜春很无辜地眨眨眼,“也没有了。” “……” 周长欢身侧的女生看不下去了,狠狠瞪她一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周长欢拦住她,顾忌的看了一眼大厅方向,“布列夫有吗?” 姜春正想回答余光扫到门口飘过经理的身影,心里沉一下。 姜春眸子里闪过一丝幽深,脸上仍然挂着笑,“拿铁换成布列夫是吗?好的~请稍等~” 作者:冷冷清清的咖啡厅一点热闹。 —————— 感谢宝贝: 吞柴宁的营养液x1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3 第46章 人面桃花(5) 人面桃花(5) 咖啡厅坐落在繁华的市中心,厅内冷气很足, 空气中轻音乐混合着浓浓的咖啡香, 从发丝到脚趾,躁动的神经都悉数安抚下来。 工作台前, 姜春单手撑着脑袋,指尖跟着轻轻的音乐敲着桌面, 垂着眼皮看不清情绪。 靠窗的座位上,有几个来自习的同学, 低着头忙碌着学业。 小漾拖着托盘走出来, 浅灰色的裙正好着膝。 “诶, 小漾——” 姜春连忙叫住她,小指头勾了勾, 示意她过来。 “怎么了?”小漾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走过去问道。 托盘的咖啡杯里盛着暗棕色的咖啡, 贴紧光洁的瓷壁, 面上挑出来漂亮的拉花, 浓郁香醇的咖啡香萦绕鼻息。 姜春看一眼, 眉梢一挑,“卡B12的布列夫?” 小漾点点头, “对。” 姜春走到小漾身侧,面上仍带笑,“你给我吧,我给客人端过去。” “好。” 不疑有他,小漾把托盘递给姜春, 很放心地进了工作台。 外面阳光灿明媚,光线射进大厅里亮堂又宽敞,卡座沙发旁摆放几盆养眼的绿植,栖鸟振翅,绿意盎然。 姜春微垂着头,深色木制托盘上盛着的咖啡,是周长欢特意点给沈景明的那杯。 缓慢地抬脚,眼看离卡B12越来愈近,唇角勾出一抹笑。 卡B12坐了四个男生,两两错开,沈景明贴着窗坐,正背对着她,脊背的线条好看地一塌糊涂。 “您好。”姜春笑吟吟地走过去。 “有一位小姐给一位先生点了一杯布列夫。” 有个男生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吃瓜群众的神情。 “谁点的?” “给谁的?” 姜春露出来一个标准的露齿笑,“是请你们里最好看的先生喝的。” 几人的目光在各自脸上扫一圈,几分跃跃欲试。 “得了吧。”几秒后,一个男生酸酸的扭开头,“别看了,又是我们沈少爷的花痴粉。” “你们用脚趾头想想,论得到你们吗。” 几人丧气的“嘁”一声。 “谁点的?” “隔壁桌的一位小姐。” 男生往一个方向瞥一眼,正好撞上一个眼熟的身影,“我靠,周美人诶。” “我还以为是谣传,原来人家真的在追你。”一阵唏嘘。 沈景明看了她几秒,心里咯噔一下,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漂亮的小服务员极有耐心,“您看这杯咖啡是放这呢?还是放这呢?” 沉默良久,沈景明迟疑一下,“……她可能认错人了,我跟她没关系的。” 撇撇嘴,她瞥沈景明一眼,“你跟她有没有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您真爱说笑,怎么能质疑我的业务能力呢。”姜春瞅他,有点不满意,“我视力还是不错的,您放心,没错,就是给您的。” 沈景明抬眸,盯着她的笑脸,仍是眼角弯弯,此时品出几分异于往常的的味道。 轻咳一声,他试探地开口:“不用了,谢谢。” 姜春又看他一眼,眼角微抬,一本正经地开口:“人家小姐一番美意,您不打算成全一下吗?” 指了指那杯咖啡,神情古怪,“毕竟人家只是想请您喝一杯咖啡而已,这种小事您都不愿意的吗?” 有个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一杯咖啡而已。人家周美女的咖啡平常人还喝不着呢。” 剩余两人接茬起哄,在一旁煽风点火。 沈景明扫过她阴测测的面容,顿了一下,果断开口,“我受之有愧。” 姜春“啊”了一声,尾调拉长,看上去很遗憾。 “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摧毁一朵可怜兮兮惹人怜惜的娇花,她会食不下咽寝食难安!冷酷无情的渣男!”语调夹着几分阴阳怪气。 冷哼一声,姜春端着托盘扭头就走,余光都没撇他一眼。 待会儿再回来,找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沈景明:“……” 他开始头疼,正准备开口时人已经走开了。 男生抿着唇,表情有一丝无法言语,总觉得他今天来喝咖啡的行为像是挖了个坑,自己乖乖地往下跳。 姜春心情很不错,摆着脚走向隔壁桌。 她压下翘起的嘴角,“你好小姐,隔壁桌的先生拒绝了你的好意哦。” “他没有要呢。” 咖啡厅本来就安静,周长欢一直注意着隔壁,早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可惜卡座间隔太远,内容听不真切。 周长欢狐疑看她:“你说了什么?” 姜春一脸无辜,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只是把你感天动地的痴心转告给他。” “我看上去这么不靠谱吗?” “我们好歹是高中校友,你应该信任我。” 面前的人睫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光,宛如夜里的星光灿烂,一副诚恳清明的神情。 “……” 心里窝火又没处发泄,周长欢脸黑下来,“我说了不要提我。” “哦是吗?我忘了。”姜春眨眨眼,语调上扬,跪着几分理直气壮。 “欢欢,她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你还没看出来吗?!”与周长欢同行的女生受不了,狠狠剜了姜春一眼,“这个服务员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她肯定是故意搞砸的。” 她的声音太响,一句比一句声高,很容易就吸引了大厅里客人的目光,几束视线扫过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姜春轻轻地摇了摇头,粉唇翘起来,“你不能污蔑人哦。” “我收钱办事,你不能质疑我的工作。” 脸上有点遗憾,“既然事没办成,这两百块钱你看要不要收回去?” 周长欢看着她,粉嫩的唇里一字一句全是惋惜,可她站着一动不动,哪里有半分要还钱的意思。 克制住愤怒的脾气,“两年没见,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过奖过奖。”歪着脑袋,姜春眉眼弯弯。 就当是夸她好了。 明朗的光线里,对面的人笑得刺眼极了,周长欢攥紧身侧的拳头,死死咬住牙龈。她从今日第一眼看见姜春,脊背便开始发凉,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高中屡次三番被她死压的情形,就连她喜欢的男生,眼里都是她。 姜春转学后,整整三天,他没出现在学校,整个人如凭空消失。再后来,他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她心里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她的机会来了。于是拼了命考进这所学校,也不过是想和他站在同一寸土地下,告诉自己,她还有机会得到他。 有人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你别忘了,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学姐?” 瞬间脸色煞白,周长欢闭上眼,几秒后睁开,踉踉跄跄往外走,另一个女生瞪了她一眼,也跟着跑出去,两人的背影几分狼狈。 “诶,钱还要不要了?”姜春“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还挺厉害。” 祝冬青不知道什么站在她身侧,凝着她脸上克制不住的笑容,宛如地平线上的朝阳,令他满眼闪耀。 “我当然厉害。” 小姑娘得意地在地上蹦一下,扬起下巴,“小周同学两年前都没能斗过我,现在就能吗?” “痴心妄想。”她嘟哝一下,仔细把钱揣进口袋里。 “诶?祝冬青?”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侧着头抬眸,“你怎么还没走?” 自动忽略她话里□□地嫌弃,祝冬青跟在她身后往工作台方向走。 两人并肩,“你几点下班?” “十二点换班。”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趴在沉木的桌面上,“你问这个干嘛?” “今天中午准备腾出时间来请我吃大餐?” “你赏脸吗?” 姜春矜持一刻,“去啊。”舌尖抵住牙根,脸侧的碎发修饰住她的笑脸,“反正八百块钱一个小时,还能白蹭一顿饭。” “……” 两人面对面,祝冬青忍不住吐槽她,“你真是魔障了,有这么缺钱花吗?” “当然有。”她清理着使用过的餐具,头也不抬,“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弟下学期就读高中了。” 祝冬青垂着眸,“你妈留给你的两百万呢?明明是个小富婆……” 话还没说完,姜春锐利的目光飞过来,“我家的家底你摸得倒是很清楚。” “想图谋不轨?” 话到最后,女声语调上挑,一脸防备地看着身侧的人。 祝冬青目瞪口呆:“明明是你自己和我说的……你变脸也太快了吧……” 黑漆漆的眸子转一圈,好想是有这么回事,姜春轻咳一下,“……是吗?” “是。” “也是,我家财万贯怎么看得上你这点小钱。” 姜春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祝冬青!你今天又皮痒了是不是!” 正了脸色,她问道:“你直说吧,中午找我干嘛?” “吃饭。” “单纯的吃饭?” “对。” “没钱那种?” “……嗯。” “不去!”姜春极不耐烦,“你也太抠了,你爸都不给你钱的吗!” 祝冬青:“……” 到底是谁狮子大开口。 姜春推着他往外走,“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孤家寡人。” 正午,屋外烈日暴晒,冷气十足的咖啡厅里一片美好。 生意零星,前台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干净妥帖的工作服,白瓷的肌肤透亮,如澄净的湖水,此时她与一个陌生男生嬉闹着,似是男生说了什么气恼的话,小姑娘放下手头的事,气鼓鼓地抡着拳头拍他两下。 好一幅刺眼的图画。 身边的人疑惑:“诶,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安静两秒。 “没事。” 那人收回视线,语气平静地回答。 “今天的太阳有点刺眼。” 那人莫名,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哪天的太阳不刺眼……” 作者:哦,是有点刺眼。 下本开《尤物》,想要求个收藏mua~ —————— 感谢宝贝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 第47章 人面桃花(6) 人面桃花(6) 正午十二点,姜春打卡下班。 从换衣间出来, 灰色百褶裙换成了暖黄色的休闲背带裤, 她背着她的大头包包往外走,背包外侧扣着一枚呆萌狗的卡通图案, 傻气十足。 小漾和她招手,“姜春, 我先走了~” 姜春慢慢腾腾地往大厅挪,换班的服务员好奇的看着她, 姜春回以一笑。 日头正亮, 火辣辣的太阳劈头盖脸, 和他一桌的几个男生已经走了,只剩男生一个人。 他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 手旁的咖啡杯还剩半杯没喝,指尖在键盘上弹来弹去, 专心致志。 姜春好奇的凑过去, “咦, 你现在就开始准备实习了吗?” 沈景明没理她, 视线聚集在眼前的笔记本屏幕上,余光没分散半分。 瞅着他神色正经, 姜春不敢影响他,乖乖坐在他旁边等人结束。 屏幕页面上的光标闪烁,板正的宋体字一字排开,方方正正摆在简历栏里,她凑过去看一眼。 ……本科在读, 通过了国家统一法律职业资格考试(A)证……求职意向:法务、实习律师…… 女生清澈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缓缓上移,她侧头,落在男生脸庞上。 黑亮英挺的眉宇下,轻薄的眼睑裹着他黑黢黢的瞳色,微微翘起的鼻尖泛着淡淡的粉色,不知不觉间,他渐渐褪去年少的青涩,依旧如玉石般俊美,只是深暗的墨瞳底充满沉静,闪着暗光。 窗外的光线照射进来,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柔光,温和的面容,一不小心就让她沦陷至斯。 托着腮看了他好一会儿,姜春忍不住提醒他,“走啦,我们先去吃饭。” “你先去吧,我不饿。”沈景明面无表情地瞥一眼,无波无澜,“你下午还有课。” 姜春眨巴着眼睛,点头附和。 “对啊对啊,你下午不是也有课吗?” “怎么能说不饿呢?饿坏了我可会心疼的。” “你去吧。”男生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沈景明面无表情,听上去不太想搭理她。 一只手直接合上桌面的笔记本,姜春伸手,撑在桌面上,俯着身子凑近他。 姜春眉心微蹙,很不解,“你又不高兴了?” “没有。” 薄唇一掀,声音几乎是接着她的话吐出。 男人心海底针,这人每次不高兴就不爱搭理她,冷着一张脸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跟个冰山似的。 两张脸贴得更近,她瞅着他神色平静的面容,眼尾一勾,下一秒,勾住他的脖颈,粉唇准确无误的亲上他的脸颊,毫无顾忌。 刚轻触一下便被人避开,姜春有点惋惜,舔了舔嘴唇。 她嘟哝一声:“我都还生气呢,怎么连亲一口都不让,你好小气。” 纤细的玉臂仍然勾住沈景明的颈肩,女生的双膝跪在柔软的沙发上,怕她从沙发上摔下去,沈景明不敢推开她,只能避开她极不安分的动作。 沈景明恼怒:“姜春!这里是公共场合!” 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颌,姜春眉梢一挑,笑眯眯的:“他们看不见的。” “沈同学,那杯布列夫的帐怎么算?” 她软声细语,“我可是难过了很久的,得再给我亲一口,弥补一下。” 咖啡厅的卡座有遮挡,她倒不担心会被人看见,只是凝着面前这人气怒的双颊,澄明的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 “快点儿,待会该被人看见了。”姜春唇角滑过不经意的调笑。 沈景明眼看着这人得寸进尺,拧着眉头瞪她一眼。 “吃饭!” 面前的女生一动不动,仍然压在他身上,似笑非笑看着他,“可我现在不想吃饭了怎么办。” “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你跟周美人的关系吗?” “你的朋友可说了,咦,人家可是在追你呢~” 矫揉造作的声音添了几分阴阳怪气在里头,姜春凶巴巴地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理过她。” 她满脸怀疑,目光酽酽,“是吗?人家那么漂亮,你一点都不心动?” “我……” 见他正要张口,姜春瞪他一眼,气哼哼地别过头。 “你不许说!我现在不想听了!” 扫过她长长的眼睫,伸手捉住姜春柔软的手指。 “可是我想听。”沈景明垂着眸,喉咙紧了紧,几分难以启齿,“姜春,我很想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和你那么亲密? 姜春“诶”一声,视线飘过去,她下意识回答,“我今天好像没有碰见哪个男生啊……” 除了他和他的朋友,只有早上下楼碰见的房东阿姨她老公。 “今天上午十点四十九分到十一点二十。”沈景明抿着唇,扫她一眼,善意的提醒她。 “哦,你在说祝冬青啊。”她想起来了。 姜春眉梢一挑,忽然偷笑一下,凑近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吹着微小的毛孔。 “你是吃醋了,所以才不高兴的。” 沈景明微微有些恼,推开她,一言不发。 “你又生气了。”姜春趁他不注意,又亲他一口,根本没当回事儿,“他只是我高中的同桌,我都没把他当男生看,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把他给忘了。” “你不许瞎吃醋,我这么喜欢你,别人一点机会都没有。” 看着她,沈景明低声一句,“是吗?” 可那人看她的眼神,分明不是普通朋友会露出来的神色,眸底吞噬的欲望让他无端地心慌。 他忍不住用力握紧她的手,生怕下一秒便会消失。 “好啦,我真的饿了,咱们去吃饭。”姜春伸手,指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庞。 敛了神色,他轻声应一句,“好。” - “我觉得你们食堂比我们食堂好吃诶。”姜春揽着身边人的手臂,慢慢腾腾地往地铁站走。 思安校区是海大的老校区,姜春她们院在文清校区,近几年才扩展开来,人才济济,充满前景。只是好几个食堂的饭菜都一样难吃,真叫人无力吐槽。 相比之下,他们校区的食堂简直是人间天堂,遍布山珍海味。 “食堂的阿姨人也好,肯定是看我长得漂亮……”姜春懒洋洋地小步走,嘴里碎碎念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刷脸吃饭。” 两人到地铁站时,正好有地铁进站,宽敞明亮的地铁站里传来“呜呜”的声音。 “那我先走了。”小姑娘朝他挥手,刷了卡,白色的大头背包在空中甩来甩去,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白瓷的地板映着她的身影泛着光。 沈景明看她上了地铁,好一会儿,才自顾自往回走。 他下午也有课。 走出地铁站,热浪扑面而来,路边的树杆枝繁叶茂,努力往山攀爬,毒辣的太阳不留一丝善意,试图烤焦每一寸生物。 沈景明走到半路,肩头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一下,力道不大,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他侧头看过去,人却从另一边冒出来,浓厚的树荫下,她的眸子亮晶晶的。 明明眼见她上了地铁,此时又出现在他跟前。 沈景明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惯犯,“你又翘课?”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手掌抵在腰侧,“你怎么不想我点儿好呢?” 被他凉凉的扫一眼,姜春脑海里浮现出来高中被他逮到过的次数,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她笑嘻嘻地牵住面前人的手指,“我们教授调课了,我又能跟你待在一起了。” 沈景明缄默一秒,抬头说服她,“我有课。” 姜春点点头,“我知道啊,我还没听过你们专业的课呢。” “……”闭眼几秒,沈景明似极其无奈,揉了揉太阳穴,“你会影响我上课。” “你放心,我就是去蹭课,没人知道的。”小姑娘拍着胸脯保证,很自信道,“我肯定不影响你!” 男生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抿着唇轻轻叹口气。 一个小时后,海大思安校区内某个教室里,电子屏前的教授踩着讲台,手里翻着哗啦啦的讲稿,唾沫横飞。 沈景明发誓,这是他二十年里上过最糟糕的一节课。 身边的姑娘握着他的手指,小脑袋凑近他,慢吞吞地开口:“你们专业带女生来上课很奇怪吗?” 姜春扫过一片哗啦啦看过来的视线,众人下意识挪开视线。 他们专业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才勉强坐满三分之二的座位。 沈景明垂眸翻动书页,语气平静,“不奇怪。” 姜春轻靠在他身上,歪着头,“那他们为什么看过来?” 沈景明沉吟片刻:“可能因为他们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来听课。” 心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姜春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好半晌没有回答。 窗外的光线渐渐偏移,大朵的云彩晕染天空,偶尔迸射出惊艳的光芒,台上的老教授仍在口若悬河,嘴里孜孜不倦地讲授着姜春从没听过的名词。 她面前摊开一本笔记本,被人用黑色的水笔随意记了些东西,洋洋洒洒地铺满纸页。 趴在桌子上,姜春侧头,身侧的人神情专注认真。 他似乎对于一切事物,都很认真谨慎,保持谦卑的态度,而不是像她这般混沌随性。 从第一次见他至今,他好像没有一丝改变,仍是从前的小少年。 她的手心里还握着男生的左手,低头凝着,指腹忍不住顺着修长的指节摩挲,他的手指节分明,指甲盖半透明,露出来弯弯的月牙,白皙细腻,握在手心里温温凉凉的,很舒服。 耳畔传来白发斑斑的老教授的声音,姜春把他的左手置在膝盖上,细滑的手心朝上,柔软的指尖摁住他的掌心。 熹微的阳光下,姜春看见了他掌心上那一道浅浅的疤痕。 是因为她才留下的痕迹。 这伤口原本不深,结痂后很快愈合,只是这道浅浅的伤疤至今没有完全消失,深深嵌在肌肤深处,仔细的话仍然能够被人发现。 沈景明垂眼看过去,低声道:“别看了。” 她的指腹柔软,是独属于姑娘家的温热气息,慢慢悠悠地摩挲着他的手心,流连过的肌肤激起一层涟漪,痒进心底,无可奈何。 他微微用力,想要把手收回来,却被人摁住一动不能动弹。 “你别动。”翘挺的鼻尖上闪过微不可见的绒毛,柳眉一挑,姜春小声嘀咕一句,“我摸两下怎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和她讲道理:“你在影响我听课。” “我没有啊。”姜春无辜的看着他,“我牵的是左手,不是右手。” “……” 察觉她柔软的指尖更加过分的往上爬,沈景明伸手,轻轻摁住她的手背。 “好好听课。” “哦。” 她乖乖应了一声,手里的手仍是不松。 课至尾声,窗外的光影变得很温柔,方才团簇在一起的云朵已经消失不见,阶梯座位下一片嘈杂。 “最后走个流程吧。”老教授拧着保温杯喝了口水,“按照咱们课的惯例,抽一个同学来反馈一下教学质量。” 教室一片静谧。 抽查提问这种方法不论放在哪个地方,都带有致命的杀伤力。 课堂提问被换个说法还挺好玩儿的,姜春趴在桌子上,循着大众的视线一起等待那个天选倒霉鬼的出现。 老教授推了推古板的眼镜,“有位同学看着我眼生啊。” 不知为何,姜春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抬起茫然的眼睛,正正好对上老教授客气又不怀好意的目光。 下一秒,教授“啪”一声合上书。 姜春听见他缓慢地开口:“景明,就你旁边那位姑娘吧。” 姜春:“……” 作者: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3 吞柴宁的营养液x1 第48章 人面桃花(7) 人面桃花(7) 教学楼旁的芙蓉花开满枝头,楼下有一对小情侣在争执, 空气仍很热, 栽进风风火火的世界里。 教F205里,天花板上老旧的旋转扇叶“呼啦呼啦”的喘着热气,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毕竟,谁不是个吃瓜小能手呢。 甚至品出来几分为她壮烈顶雷的高歌。 “这教授人怎么样?他好糊弄吗?”姜春心里敲着鼓, 小声问身侧的人。 踌躇三秒,沈景明斟酌一下字句:“他是我外公的老朋友。” 姜春:“……”靠! 瞬间将他的手撒开, 搂着自己的东西, 屁股往旁边挪了好几下, 小脸严肃,就差明晃晃写着“我不认识他”几个大字。 阶梯教室的桌椅是一体的, 姜春靠着沈景明坐在过道一侧,看见精神矍铄的老教授蹬着阶梯走过来, 生龙活虎。 她强自镇定地站起身来。 “老师你好~” 手掌撑在光滑的桌面上, 姜春心底发虚地瞅了他一眼, 瞬间挪开视线。 不锈钢材质的保温杯里泡着枸杞茶, 浓重的气味窜进鼻腔,老教授低头呷一口, 缓慢开口:“小姑娘是新同学?还是哪位同学的家属?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姜春一激灵,脚步又离男生远了一步,攥着衣角答一句,“我不是法学院的学生,是一个人来的, 对这个专业很有兴趣。” “久闻您大名,我特意大老远地赶过来蹭课,就是想见识一下教授您的卓越风姿。” “哦?一个人来的?”老教授慢条斯理的扫了一眼,语调平缓,“你喜欢我的课?” 拍马屁什么的姜春向来在行,此时她连连点头,掷地有声,“我对教授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您的教诲深深令我深深折服,只不过今天第一次来,有点跟不上学习进度……当然,下学期我决定要辅修您的课程,以您作为标杆,立志成为一名合格的法学生!” 她嘴里连连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叫人忍不住相信她嘴里吐出的每一字。 女生扬着笑脸,脆生生的语调传入教室每一个角落,逗乐了听课的同学,课堂上缄默的氛围消散不少。 老教授摆了摆手,示意嘈杂的同学们安静下来。 “可我以前是教合同法的,这两年才转研究国际经济。”老教授忍着笑,“你崇拜的是我哪一门课?” 没料到这一茬,姜春傻傻“啊”一声,怔愣一秒,又准备开口说一番激昂陈词。 她的唇瓣微张,还来不及出声就被身侧的人打断。 “抱歉,她是我女朋友,性子比较顽劣,让您见笑了。” 诶?姜春这下真傻了,脑子里迅速捕捉到那个词,死机了好几秒才重启,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哦?”老教授来了兴致,笑眯眯地看着爱徒,“你的家属?” 沈景明语调平缓,应了一声“是”。 男生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隽寡淡,恰好让在场的每位都听进耳内,堵住了悠悠众口。 老教授已经盘算好了待会儿打给老友的那通电话该怎么炫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吐出恰到好处的两句说教,“还是该以学业为主,不要耽误才好。” 沈景明抿着唇,轻轻点头,“您先上课。” 扫了一眼身旁傻里傻气瞅着他的小姑娘,斟酌着开口:“她确实是对您的课好奇才跟着我来的,您若要她回答黑板上的题目,也着实是难为她了。” “既然是我的家属,便给我一个机会。” 果然不出所料,老教授顶着白发斑斑,瞪着看他。 男生不骄不躁,微微垂着头对上他的视线。 黑板上的题目对于一窍不通的人来说,确实是难上青天,这小姑娘虽然能言善辩,却真不见得能答出来。手指摩挲着金属杯身,他难得考虑了一下教学质量问题。 “那好吧,下不为例。”语气听起来极为勉强。 众人想破头皮的题目在沈景明眼里完全不值一提,黑眸只扫一眼,便逐字逐句的回答完整,条理清晰,完美到无懈可击。 轻咳一声,教授端着泛着光的保温杯往前排走,背影渐远,失了声息。 姜春靠过去,凑在他的耳边说,“他明明笑得很开心。” 沈景明顺着她的视线,确实看见老教授嘴角那抹死压下去的笑容,敛了眸子。 姜春凑得更近,身子几乎粘着他,伸手就要去捉他的手,“你刚刚叫我什么?我还想再听一遍。” 硬生生避开她的手,男生目视黑板,语气没有起伏,“既然松开了就别再牵了。” 挠了挠头,姜春有些讷讷,“不不不,我刚刚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怕你介意吗,我这么没名没分的对你动手动脚,到时候就该像个流氓了。” 沈景明神色复杂,“你没名没分?” 正好下课铃声响起,与他声音里头浅浅的尾音混在一起,放大在这炙热的世界里。 盯着他好看的薄唇愣了好几秒,姜春忽然笑颜如花,侧着身子一把抱住他,笑得像个傻瓜。 “我还想再听一遍。” 沈景明扫她一眼,黑沉的墨色掩住眸底的不自然。 轻斥她,“你别得寸进尺。” “我现在有名分了就该行使我拥有的权利,教授刚刚上课是那么说的。”姜春脸上洋溢着她惯有的死皮赖脸,“所以我身为你的女朋友,想听你叫我一句怎么了。像我这么容易满足的姑娘,你满大街都找不到一个。” 都是他自己惯的!怨得了谁。 眼皮一直跳,沈景明抿着唇,收拾好东西便往外走,脚步一丝不停,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姜春歪着头,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嘴里一遍又一遍叫他:“男朋友!” 声音渐渐拔高,吸引了走廊上一众目光。 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沈景明忍不住捏了捏鼻骨,“闭嘴。” 手里还扯着他的包带,姜春眨巴着眼睛,神色无辜,“既然你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我便多喊几句,连带着你那份也一起喊回来。” 这人是越搭理她便越来劲。 脸上的表情藏着一抹绯红,脊背微僵,沈景明加快了脚步。 阳光灿烂,树叶绿到发光,下午四点,绿荫道上充斥着蝉鸣声,阳光烘烤着地板,鞋底仿佛下一秒变要融化开来。 姜春舔着甜筒,舌尖丝丝沁凉,扫了一眼跟前不懂享受的人。 她举着甜筒到他面前,“你吃一口嘛,很好吃的。” 甜腻腻的奶渍刚凑近就受不了,沈景明握着她的手腕,又塞回小姑娘嘴里。 “你自己吃吧。” 姜春心底吐槽这人不懂甜品的美好世界,身体还是很诚实,嘴里小口舔着甜筒,一点一点吃完了。 趴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她枕着手臂,忍不住打个哈欠,很快便有一阵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给她盖了层薄毯,冒汗的肌肤又引起一身燥热。 一脚掀开被子,她耷拉着眼皮,声音微不可闻:“你别调,我热。” 沈景明耐心给她盖回去,“空调温度太低了,你受不了。” 姜春翘着脚趾正要反驳什么,他又补充道,“感冒了得去医院挂水。” “……” 那她还是勉强忍耐一下吧。 翻了个身,朦朦胧胧又睡了过去。 梦里,姜春梦见她变成了一个粽子,缠着厚厚的白线,马上就要被人扔进煮沸的水里。她看见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粽子都跳进了咕噜咕噜的热水锅里,一下便没了踪影。看了一眼热得受不了的泳池,她扒拉着跳板,结果不知被谁从后面踢了一跤,眼看就要进锅。 好险,她醒了。 蹬了两脚被她缠在身上的浅色薄被,仍旧没有挣开,一圈一圈如茧蛹,严密又结实。 看到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不是咕噜咕噜的沸水锅,姜春心里松了口气,挣扎着爬起来,才发现窗外一片余晖。 她这一觉睡到太阳公公都下班了。 趿着拖鞋,她打着哈欠往隔壁走。 走廊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姜春看着对面紧闭的大门,黑漆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没人? 沈景明知道她爱窜来窜去,他家的门都不锁,只是轻轻搭着,一推便开,可眼前这情况,姜春用力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天色渐黑,姜春心头缠上不知冒出来的失落感,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好半天才在床柜和枕头的夹缝里掏出来她的手机,锁屏显示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她打开手机,刚点进微信就看见好几条消息,接连不断的冒出来。 【沈:我有事出去了,今晚不在家。】 【沈:厨房温着饭,饿了的话自己去吃,我家的钥匙放在玄关了。】 【沈:我很快回来,别乱跑。】 姜春捧着手机傻笑,两只脚丫翘在空气中,来来回回的折腾也消散不了心里的甜蜜。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正想着,手机有一个电话进来。 她刚接通,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对面火急火燎的声音。 “你在家吗?姐姐江湖救急啊!” 趴在柔软的床上,姜春慵懒的动一下,轻轻缓缓飘出一句话,“你家又被水淹了?” “不是,找你有急事。”祝冬青的声音听上去很认真,少有的严肃,“找你吃个饭。” 见惯了他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扮相,难得见他这副模样。 姜春眉梢一挑,眼底滑过一丝精光,直起身子,抱着手机接茬:“想明白了?终于准备拿你的资产阶级的金钱出来给我挥霍?” 那边应了一声,“对。” “啊?”意料之外的回答道让姜春措手不及,盯着指尖一瞬,她抬眸,笑得像只小狐狸,“我跟你说,我可是原则性很强的。” “按你说的,八百一小时。” “不不不,你还是太天真,那个是前几天的价钱。”摇着头弯了唇,她慢吞吞的堵住他的嘴,“一千六吧,你考虑一下。” “……”祝冬青沉默片刻,呵呵一声,“姐姐,你还真不见外。” “过奖过奖,小店承蒙你的关照。” 败给她的无耻,祝冬青深呼吸一下,几乎咬着牙答应,“行,我在你家楼下,五分钟之内下来。” “好嘞!” 挂了电话,姜春迅速翻身下床,挠了挠一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松松垮垮搭在肩头,慵懒又凌乱,她趿着拖鞋准备出门。 反正是资本家的钱,她今天不拿明天也会便宜了别人。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白白便宜她。 作者:感谢宝贝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 第49章 枯木逢春(1) 枯木逢春(1) “很多人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她漂亮好看会说话, 而我看见她的狼狈辛苦, 允许她不乖和叛逆,最后想把糖果和怀抱都留给她。——《沈景明日记》” - 昏黄的路灯下, 祝冬青低头扫过她的脚,白嫩嫩的脚趾还露在空气中, 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 他看着眼前的人随意拨了拨头发,默一秒, “你还真是挺自觉的。” 她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 祝冬青只在高三那年晚自习见过, 那时大家都拼死搏命,她更是一个劲死磕。 明明是今年发生的事, 却感觉过了几个世纪,让他恍惚好一阵。 打开车门, 姜春很自觉钻进副驾驶。 “今天吃什么?” “海鲜?牛排?火锅还是大排档?” 嘴里说着, 她忍不住咽了口水, 毕竟这不是他俩第一次出来吃饭, 以往都是随她挑。 倒是今天,姜春舔了舔唇, 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红包瞬间被拆开,是个五千块钱的大红包。 够她续半年房租了。 姜春腆着脸,“以后像吃饭这种好事,你多找我, 我一定乐意之至。” 祝冬青嘀咕一句,“见钱眼开。” 依旧沉浸在金钱的诱惑里,姜春没听清,侧着头问一遍:“什么?” “没事。”祝冬青敛回神色,轻咳一声。 二十分钟后,橘色的迈凯伦一个刹车,停在一家造型会所门口。 姜春站定不动,几分狐疑,“不是吃饭吗?” 祝冬青“嗯哼”一声,点头,“带你吃大餐。” 侧头扫一眼充满铜臭味道的造型会所,她吐出两个字,“来这里吃大餐?” 信他才怪。 “今天祝夫人过大寿,我怎么能不去踩两脚。正好缺个女伴撑场面,便宜你了。” 心里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 姜春萌生一阵退意,忙道:“老板,要不然咱退款吧。” 祝冬青似乎早就看透她,钳住她的胳膊,拖着她便往里走。 人还是被带进去,姜春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刚进门就有造型师迎了上来,姜春瞅了一眼刷脸的某人,看上去便财大气粗,默默跟在他后面一声不吭。 “找位女造型师过来。” 那人似乎和祝冬青是熟识,好奇的看了他好几眼才离开:“稍等片刻。” 很快便有个时尚的妙龄女郎走过来,扭着腰,美艳的不可方物,“您好,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祝冬青把人从身后拖出来,摁住她的肩头,不给她丝毫反抗的余地。 下巴微抬,“帮她做个漂亮的造型,怎么漂亮怎么来。” 还真是俗气又随意的要求。 好在女造型师阅历丰富,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姜春,露出来职业的微笑。 姜春心里咯噔一下,鸡皮疙瘩从脚趾一直往上爬。 “介意换个发型吗?” 祝冬青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你随意,好看就行。” “不!可!以!”姜春瞬间炸毛了,咬着牙怒瞪他,“祝冬青你大爷的!你骗我就算了,现在还想搞我的头发!你没门!” 一室的造型师和助理见惯大场面,都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 女生被他摁住不能动弹,嘴里的声音越说越激动,祝冬青扫了眼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似是养护的极好,柔顺泛着光泽。 他顿了一下,又侧头嘱咐道,“这样挺好的,你就照着设计吧。” 收到命令,女造型师带上她的一众助手围在姜春身侧,拿出她们专业的化妆用品,对着她上下其手,忙得团团转。 姜春瘫在柔软的座椅上,宛如一条濒死的咸鱼,指头都不打算动一下,由着她们鼓捣。 她撑着下颌,几分昏昏欲睡被人叫醒,侧头便看见女造型师跟着祝冬青从门帘出来,身后几个助手捧着一尾湖蓝色的长裙。 她眼尖,只一眼便看见那双恨天高的高跟鞋,镶着闪亮的碎钻,色泽大气沉厚,价格不菲。 “这些都是我穿???” 咽了下口水,姜春瞪圆了眼睛,忽然有一种五千块钱就把自己卖干净的感觉怎么办。 “没错,是你穿。”祝冬青慢慢悠悠看着她。 “小姐放心,礼服和高跟鞋都是祝先生特意为你挑选的。祝先生已经付过款了,只此一件单品。” 姜春烦躁的想伸手挠头,结果被助理摁住手腕,一脸抱歉的看着她。 磨着牙,她攥紧了拳头,“祝冬青你死定了!结束之后老子跟你没完!” 见她同意,身侧的人松了口气,瞬间蜂拥围上,不一会儿便将她打理完毕。 姜春从门帘后出来,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被人推着往前走,高跟鞋跟陷入地垫,刚抬头便对上祝冬青打量的目光。 眼前的人美得惊艳,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湖蓝色的吊带礼服裹紧纤腰,落至双膝,布料丝滑,隐着玫瑰暗纹,正好露出她修长的天鹅颈,圆滑的香肩暴露在空气中。巴掌大的小脸上略施粉黛便美得不可方物,红唇轻挑,鼻梁高挺。 姜春双腿笔直修长,前凸后翘的曲线突显出来,比例完美。 对上祝冬青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惊艳,她转了身侧子看向镜面。 爱美之心人皆有,姜春更甚。 美人微微蹙眉,手指轻搭在裙摆上,自动忽略脚掌不适应的酸痛,好像还不错。 暂时性遗忘这大半个小时里的惨痛,姜春决定看在这条裙子的份上,好好帮他出一场风头。 说起祝家,也算海市显贵,长子祝凛从政多年,淫浸政坛数十年,幼子从商,珠联璧合,一时风头无量。 弟弟育有三子,而祝凛祝仅育一女,对于高门大户来说,香火旺盛,男丁兴旺是祖辈的延续。 于是,祝凛无视祝夫人的拼死阻拦,在祝冬青十六岁那年将其迎回祝家,进宗祠上族谱。 而对于祝冬青的生母,姜春听他提起过,死相凄惨,他至死也查不到那场祸事的根源,而如今,一切都指向一个因嫉妒和金钱利益冲昏头脑的女人。 姜春忍不住想,若是祝冬青手无缚鸡之力,或许也被弄死在那场火灾里了。 二人到时,祝宅门外简直堪比车展,众多名车一字排开,即便是如姜春这般不识货的,也能闻到腐朽的金钱味道,瞬间便迷了眼。 祝冬青把车门打开,扶着她下车。 “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给你丢脸。”她挽着男生的手臂,一脸严肃。 她向来护短,早就恨得牙痒痒,想见识见识这个老妖婆。 姜春拍着祝冬青的肩头示意他放松,白嫩的下巴一扬,挺起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里走。 祝冬青捋了捋她耳侧的碎发,笑了一下,带着她往里走。 刚进门便有眼尖的仆人为他们引路。 晚宴在露天露台举行,祝冬青领着她刚现身,便有接二连三的好事者迎来,推杯换盏间皆是刀光剑影。 姜春扫了扫四周谄媚又鄙夷的众人,不自觉眯了眼。 从前她觉得他这浪荡少爷不过浑噩度日,如今看来,即便是自己亲爹的钱也没有如她所想般容易,甚至处境艰难。 夏夜里,室外仍是闷热,姜春裸着胳膊并不觉得凉,打起十二分精神环视四周。 侧着头,她温声温气的,“又有人过来了。” 走过来的是一对中年男女,保养得很好,男声雄浑女人柔美。 不过,处于同性的直觉,姜春仍是察觉到女人眼底来不及掩藏的不善。 “你爹?” 祝冬青随意应了一句,算是默认,接着贴着她的耳廓开口,“她难缠得很,你不用理会她。” “你现在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有我呢怕什么。” 姜春磨拳擦掌,几分跃跃欲试。 人还未走近,姜春便感觉到有道锋利的目光射过来,从上至下毫不留情地打量着她。 祝冬青率先开口:“爸。” “今天迟到了。” 祝凛发出爽朗的笑声,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转向他身边的姑娘。 “小姑娘生得漂亮,是冬青交得女朋友?” 话里有几分试探。 “啊?” 姜春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否认,便听见祝夫人阴阳怪气的语调。 祝夫人跟着丈夫笑,眼底是挡不住的鄙夷不屑,“冬青还是玩心太重,才多大就开始交女朋友了,皎皎可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你得多学学啊。”说完,眉眼间尽是得意洋洋。 “男未婚女未嫁,让您见笑了。”姜春端着酒杯,轻碰一下她的杯壁,落落大方,“今日能有幸见识到温婉动人的祝夫人,冬青也算是给我面子了。” 脆生生的语调传入耳中,“温婉动人”这四字吐出口,一顿一字刻意加重,明里暗里讽刺着她这副炫耀女儿的姿态太过蹩脚,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个明珠一般。 “今日恰逢夫人的生日宴会,这酒便敬您。” “我和冬青,祝夫人年年有此时,岁岁念此日。” 姜春的红唇覆上杯壁,深红色的液体顺着滑入喉中,随后随着她的手背酒杯倾斜,一滴未剩。 “你……”祝夫人被她噎住,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倒比这私生子牙尖嘴利不少,一样讨人厌烦。 挽起的黑发下露出一对金属耳坠,在闪烁的灯光中有着致命诱惑,姜春勾唇,回以一笑。 这祝福语旁人听起来是一句正常的贺话,祝凛微微点头,算是承了她这份愿。 他看着这张与他五分相似的面孔,不禁恍惚一秒,很快便反应过来,“过去给你介绍几个长辈,大家等你很久了。” 在上流社会,顶着晚宴的名义扩通各种人脉关系才是真正的目的,你来我往间,便促成不少大事。 男人自然是不愿将此事摆上台面,于是有一位贤内助便是事半功倍,如此时,祝凛便对妻子一手操办的晚宴很是满意。 众宾云集,来者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祝冬青作为祝凛的独子,即便是私生子,他身上也承付着祝凛的重望,乐意手把手教他如何。 轻柔的音乐旋律盘旋在耳边,姜春挽着祝冬青的手臂,听着他们父子二人小声交谈。 偶然撇过祝夫人冰冷的眼神,女人面色铁青,惹得她心里一阵快感。 老妖婆你夸女儿就算了,还好死不死地非得拉踩一脚祝冬青,她才不会心慈手软。 晚宴很热闹,纷纷扰扰的谈笑声传入夜空,作为晚宴的主角一家,自然走到哪里都是光芒所在,更何况在场不少人存着巴结讨好的态度,总要迎上来说两句。 “我们不会就这样一直陪着你爹喝到结束吧。”姜春瞅着杯内深红色的液体,小声地说,“酒量好也不能这么造吧。” “饿了?” 姜春点头,此时晃着高脚杯也下不去口,微微叹口气,“我本来以为是吃大餐的,特意没吃东西出来。” 刚才那杯酒入肚,此时胃内有些灼热感,火辣辣的,难受得紧。 祝冬青招人过来,很快便端过来几块甜点,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你先垫着肚子,这次算我欠你的。” 为了不损她这一身华贵的礼服,姜春矜持地小口吃着,忍不住吐槽他,“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我每一笔都记着呢,你跑得了么。” 觥筹交错间,祝凛很快招祝冬青过去,看上去相谈甚欢。 踩着高跟鞋如履平地,实在是件力气活儿,祝冬青扶着姜春慢吞吞地走过去,他实在不敢把她独自撇开。 一道视线似乎黏在她身上从未离开,脊背泛凉,如有感应一般,姜春忽然间抬头,瞥见一张沉默不语的面孔,全身散发着寒气,黑眸中藏匿的情绪没人看得清。 靠!他怎么会在这儿?!! 脑袋瞬间死寂一片,姜春慌乱松开双手,几分踉跄后被祝冬青揽住。 她神经紧绷,手里推搡着他,可这人凑得越近。 姜春骂一句粗口,仰天长叹,“完了完了,你这次真的害死我了。” 她明明问心无愧,为什么会有一种背着男朋友干坏事,反被抓包的感觉? 错觉错觉。 周围的环境一瞬间寂静无声,姜春脊背尽是冷意,白瓷的肌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只看得见沈景明那双摸不透情绪的眼,叫人心凉。他此时正侧头跟身边女人低声交谈什么。 她的反应着实反常,祝冬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看见谁了?” 姜春努力与祝冬青保持安全距离,紧了紧喉咙,“这下我男朋友真生气了。” “冰山塌陷,我死了。”她看一眼身侧的祝冬青,“你死了。” 话落,便见她提着裙摆,踉跄地往那方向走去。 祝冬青站在原地,眯了眼,“男朋友?” 第50章 枯木逢春(2) 枯木逢春(2) 隔岸揽尽江水东流,晚风江边柳, 一曲烟火人间。 江岸天, 宾客多少伪善,喧闹不休。 “小姑娘过来了。”裴染笑了一下, “她看见我又该不高兴了。” 她看一眼正与祝凛笑谈的沈荣余,抿了口酒, “我过去陪你爸爸。这种酒会都是场面功夫,当个女伴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别太死心眼。” 晚宴龙蛇混杂, 图谋不轨的算盘下, 众人眼底皆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不愿她触碰这些阴暗的角落,便将她一人独留在家, 这谁知她如此不安分,竟背着他偷偷跑来。 沈景明气极, 不看那方, 独酌一口, 等她过来。 晚宴上有幸被邀请来的女人们都如盛放的鲜花, 面如春色,目光含水, 个个翘首以盼,暗地里心怀鬼胎。 沈家独子以入场便被无数眼睛盯上,见他此时独身,便有人上前搭讪。 “独乐不敌众乐。”娇小姐手里的高脚杯在灯光下轻晃,折射出动人的光彩。 她矜持一刻, 柔腻的声音飘出来,“我能有幸陪你喝一杯吗?” 沈景明正欲开口拒绝,身前一瞬冒出一扇身影,将他死挡在身后。 “我男朋友不喝酒。”小姑娘霸道的昂起下巴,青葱的豆蔻翘起,在空中画出肆意的弧度,一把夺过她递前来的酒杯。 “喝几杯?我陪你!” 那位小姐戒备地看姜春一眼,见沈景明没有反驳她的话,有些悻悻,抬脚很快走开了。 家花哪儿有野花香,正室面前一套,暗地又一套的男人太多。 姜春蜷着手指绕上他熨贴的衬衣,声音蕴了几分委屈,“我胃不舒服。” “今晚的酒滋味不错,你多喝几杯。” 沈景明冷冷晲她一眼,侧开头,挣开她的手指,抬步往外走。 试图撒娇蒙混的小把戏被他拆穿,姜春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小跑着跟上他。 被他的话淋得透心凉,她穿着高跟鞋,硬着头皮才能勉强跟上他,在心底把祝冬青骂了一万遍。 宴会外,夜已凉透,偶而传来虫鸣,好在男生走得不快,她追下楼梯便看见他往门口走。 大理石的阶梯很光滑,尖锐的鞋跟踩上去响声清脆,姜春惨叫一声,猛地跌在地上。 姜春心里默数着数字,果然见他沉着脸走过来。 坐在地板上,姜春朝他伸出手,扁着嘴,“鞋不好穿,扭着了。” 沈景明蹲下来,绕过她悬在虚空中讨要拥抱的双手,视线落在她的脚踝上。 灯光如昼,白嫩的肌肤如婴儿娇嫩细腻,深蓝色鞋身裹住脚尖,衬得愈发动人。 只是他再细看,分明没有一丝伤痕。 眸子一瞬,他抬起头来,下一秒,如当初在海滩那般,这人朝他扑过来,毫无顾忌。 同样拙劣的把戏,她信手拈来,而他在意,便屡战屡败,溃不成军。 “没骗你,我真的疼。”姜春露出哀怨的眼神,“若你再走快些,我真得摔个大马哈,可难受了。” 沈景明瞥见她那双瘆人的鞋跟,想到她走路的踉跄,低着头,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窝,另一只抚着她的肩背,正欲将她一把抱起。 动作未至,下一瞬便被人抗拒地推开。 姜春摇摇头,眸子亮晶晶的,“我不要抱,我要你背着我。” 她贯是会得寸进尺的。 沈景明背着过身子,她便肆无忌惮地一下扑猛过去,胳膊勾住男生脖颈,将他搂个满怀。 两人慢悠悠往外走,背后的嘈杂声渐渐消失。 姜春的脑袋搭在他的肩头,环着他的脖颈不愿撒手,夜色朦胧间,微微恍惚,仿佛回到海滩那晚,忽然觉得心里很满。 晃晃悠悠的姿态简直太慵懒,两人都没出声。 高跟鞋不是很合脚,趁着主人不注意,一秒便脱落下来,掉落在地面,孤零零躺着。 姜春撑着他紧实的肩背,小声提醒他,“我的鞋掉了。” 沈景明不答,仍往前走。 姜春急了,抓着他的领带拉扯道:“弄丢了要赔的。” 沈景明顿一秒,制服不住她,松开手,将她放回地面。 待姜春赤着脚捡回那只鞋,那人已经走远,又将她一人撇下不管。 脚一跺,她索性拎着两只鞋,光着脚朝他跑过去。 看见沈景明上了辆红色超跑,车身炫目,车前光线大亮。眼见就要开走,姜春慌了神,连忙跑过去。 “你走了我怎么办?”她委屈的不行。 沈景明冷着脸,瞥一眼她手里的鞋,“你叫他送你回去吧,我多管闲事了。” 姜春小心翼翼看着他,男生如玉面容冷得不行,锐利的目光避开她,落在车前,手搭在方向盘上,似极其不耐,仿佛无声的催促她离开。 目光滑过他敞开的车顶,姜春绕到副驾驶,将鞋往里一扔,摁着裙摆便往里翻。 她若不跟上去,谁知这醋坛子自顾自闷着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她是爬墙高手,车门完全拦不住她,三下五除二便洋洋得意地落在副驾驶上,利落的绑好安全带,生怕他下一秒把她赶下车。 沈景明没看她一眼,跑车直接开了出去。 车开的飞快,一路上姜春惴惴不安地侧头看他,话到嘴边,好几次都差点说出口,又默默吞回肚子里。 往常他不高兴都是摆在脸上的,嘴甜一点哄两句便能哄好,她侧头看着沈景明的侧脸,男生穿得很正式,熨贴的素色西服,此时冷着脸,浑身散发着寒气,窥探不出分毫情绪。 这样的他,姜春第一次见。她那双鞋是真的拔了虎须了。 姜春往座椅一瘫,若他打定主意不愿搭理她,那她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她真的没招了。 车停到路边,男生精准倒车进停车位,凉薄的唇瓣抿得很近,寒气逼人。 “砰”地车门声一响,让姜春的心尖猛地抖动一下,连忙下车追上去。 她气喘吁吁,终于在沈景明进门前将人摁在门上。 姜春深吸一口气,手掌摁在他的胸膛上,用尽全部力气拦住他,小心翼翼凝着他,带着几分胆怯开口解释,“我跟祝冬青真的没什么,今天纯属偶然,他给我五千块钱请我吃饭来着,我就屁颠屁颠去了……” 沈景明看着她说话,神情总保持着冰冷,看得她心慌慌。 姜春接着说:“我这不是为了赚钱吗?送上门来的便宜干嘛不拣,你说对不对?我也没想着会碰上你的,我以为吃个饭就回来了……” 被她摁住的人仍旧没有反应,姜春得寸进尺般压住他,贴近他的下颌看了几秒,贴着唇便亲上去。 “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你理一理我嘛。” 话落,她舔着唇,垫着脚又贴上去,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像是上了瘾。 “别生气了嘛。” “我知道错了。” “你罚我好不好。” “……” 带着尾调的的小奶音一声接一声撞进心坎里,沈景明攥住她的胳膊,将她反压在门口上,一只手细细描摹姜春精致的面容,从蛾眉往下落,最后指尖停在她的红唇上轻轻摩挲。 她的唇极美,天生的微笑唇,嘴角上翘,酒红色的口脂被蹭花一点,在唇角晕染开来,像极了盛放的玫瑰,妖艳诱惑,勾着他一步步沉沦堕落。 指腹摁在丰满的唇上,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开口,“罚你什么?” 纤细的胳膊勾上他的颈,她像黑夜里的妖精,“罚我这样吻你好不好?” 话落间,一点一点亲上他的下颌,慢慢往上爬,生涩的贴着他的唇,小心啃噬,毫无章法。 撬开齿关,舌尖交缠着,沈景明拖住她的后脑勺,忍耐了一晚,所有克制的情绪悉数爆发出来,眼底暗红幽深,几近疯魔的抚着她的面容,冰凉的指腹顺着白瓷的脖颈往下滑,落在她诱人的礼服上,眸色愈发深黑。 姜春小口喘着气,软绵绵的贴着他才得以站稳,正欲站直身子,下一秒便被人拦腰抱起,她惊呼一声。 屋内漆黑一片,她被人带进房间,刚落在床上便想跑,沈景明捉住她的脚踝扯回来,俯身上去,轻轻压着她。 唇上被人重重吮一口,“想去哪儿?嗯?” 姜春歪头看着他,小脸染上不正常的潮红,笑得很开心,“你捉住我了,那就给你亲吧。” 受不了她这副模样,沈景明的手撑在她身侧,微微低头便对上她颈间精致的锁骨,自肩颈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沈景明的眸子里像是着了火,不再抑制紧促的呼吸,忍不住低头咬上去,像是惩罚她今夜的不乖。 颈间传来一阵痒意,姜春被逗得低笑出声,“你这哪里是咬,分明就是吻嘛。” 男生舍不得咬她,只能小口地贴上瓷白的肌肤,便成了细细密密的红痕。 “闭嘴。” 沈景明沙哑的声音听得人心颤,他低头看着身下的人,裸露着的肌肤早已泛出红晕,一双眼眸仍是亮晶晶看着他,仿若有星辰。 她便是这般将他吃得死死的,叫他不愿挣脱。 手掌顺着她柔美的曲线往下落,停在一处,嘴里仍是吻着她,另一只手便寻着出口。 “诶。”姜春看穿他的想法,拦住他,“裙子坏了也是要赔的。” 像是不满她的分心,沈景明重重咬她一口,俯身在她的柔软细腻处,最后吞没那一点茱萸色,留下暧昧潮湿的痕迹,流连忘返。 “怕什么,你男朋友赔得起。” “你不许乱花钱。”小姑娘的拳头攥起来,轻轻捶他一下,“我努力赚钱,成了富婆以后好好养你。” 心里早已经溃不成军,沈景明压抑着呼吸,贴着她的耳廓一路流连往下,一时轻笑连连,“好好,你要拿什么养我?” 软糯的小名被人在床事间这般轻易唤出,姜春变得更敏感,受不了他的挑拨,一时娇吟连连。 一只指徘徊在她的小裤周围,指尖浅浅一探便扯下一小半,娇痒难耐,姜春的脚趾蜷缩起来,扭着身子,□□一声。 耳畔萦绕着他微哑的音色,姜春浑身酥麻任他摆布,房间里没开灯,床上弥漫着独属于他的冷香气息,躺在上面心底涌出一阵占有的冲动。 她翻了身,霸道地将他压在身下,手里攥着他的素色领带不撒手,可惜人早已软绵绵的,使不出什么力气,沈景明微微用力便又将她压入身下,极不客气的抵住她。 城门渐渐失陷,男生炙热的胸膛将她困得密不透风,顾及着她,待身下人春水潺潺,又摩挲了好一阵之后,忽然闷哼一声,姜春咬着牙,仍是忍不住在他的后背上挠了好几爪子。 他仍不罢休,曲着她的长腿,缓慢而坚定的攻陷每一寸肌肤。 春帐揽红,云初雨霁,两人柔软的贴在一起,两颗心都是满的。 将人揽在怀里,沈景明弄醒她,轻轻吻在她的眼睑上,“好好,说你爱我。” 这要求他提了一晚上,多到她都数不清次数,贴在他耳边说了一次又一次,竟还没听腻。 姜春困极,懒懒地推搡他一下,揉了眼敷衍道,“爱你爱你。” 轻咬着她红透的耳垂,沈景明在她耳边痒痒的吐着气,他哑着嗓子,“认真点,再说一次。 “说你只爱我。” 姜春被他闹得不太耐烦,还是决定打起精神来敷衍他一次。 掀起眼皮,她凑过去吻着他,“我只爱我男朋友一个人。” 低头亲亲她,沈景明满意了,揽着她闭了眼。 半睡半醒之间,姜春觉得吃醋的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往后,且行且珍惜。 作者:还有六章正文就结束了,真的感谢大家陪椿椿连载到今天~ 正好今天是!四月十七!咱们好好的生日!可喜可贺可口可乐! 椿椿在评论区给大家发大红包!别忘了留评~ 第51章 枯木逢春(3) 枯木逢春(3) 被子里伸出一只紧实的胳膊,正欲起床, 身侧的女生浅嘤一声, 一把摁住他,胳膊很快被她摁回被窝。 昨夜床帘没拉, 此时冉冉升起,阳光刺眼, 姜春长腿一掀,翻身闷进他胸前。 沈景明无奈看她这副模样, 拿她无可奈何。 昨夜她似是累极, 眼角耷拉着, 看上去很疲惫,迷迷糊糊抱着他不肯松手。 她本性如此, 能多睡一会儿绝不早起一分钟,跟他睡在一起, 也不允许他早起。而他向来是按时作息, 今晨竟也顺了她的意愿, 难得陪她赖床一次。 沈景明轻轻拍她的脸颊, 低声唤她:“该起床了。” “不要。” “你先睁开眼。”见她一动不动,沈景明无法, 只能任她压着他的手臂,开口提醒她,“今天周三,你有课的。” 怀里仍是一片静默。 好半晌,姜春的脑子总算开机, 下意识蹭了蹭他,忽然抬头:“你说今天周几?” 看着她,沈景明捋了捋她脸侧的发:“周三。” “啊!!!”她从床上蹦起来,捡起床边的衬衣胡乱往身上套,“要死了要死了!!!” 沈景明实在看不下去她屋头乱窜,“你慢点儿,别着急,还有半个小时。” 姜春随便踩了双鞋往对面跑,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你知道我有课干嘛不早点叫我!要是害我迟到缺勤你就死定了!” 沈景明:“……” 姜春回屋迅速冲了个澡,连眉都来不及画,往包里收了几本书便往外跑,正好对上他出走出来。 早晨太阳正好,男生穿着衬衣,衣袖折在手肘,露出结实的肌肤,领口难得松开一粒扣子,正好抬头看着她。 沈景明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把早饭吃了。” “吃什么吃,来不及了,再说吧再说吧。” 姜春满脑子都是考勤记录上的横杠,哪里听得见他的话,直接略过他往楼下冲。 早高峰的地铁本来拥挤,她马上就该迟到了,若是缺勤一课时,必修课的学期总评自然比其他人差很多,她的励志奖学金肯定胎死腹中。 沈景明一把拉住她的背包带子,小姑娘整个身子被他往回扯,手里塞了个袋子。 “车上吃掉,我送你过去。” 看了眼时间,姜春松口气,啃了一口三明治,吐字不清:“你早说嘛,快快快,赶不及了。” 待姜春冲进阶梯教室,拍着小胸脯气喘吁吁。 她们每学年必修一门思政课,课程枯燥无味就算了,老师的考勤方式也变态,签到过时不补,三次迟到记缺课一次。 缺课一次平时分清零,她折算过,即便期末考卷面满分,总评也才六十分整。 果然,姜春一进教室,各个角落传来怨声载道的叹息,此起彼伏。 “姜春!这里!”在一众人堆里,室友朝她挥手。 几个室友来得比她早,提前帮她占了位置,不前不后,正好是中间一块位置。 姜春把包放下,神经总算放松下来,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室友看着她眼下的乌青色,“你昨晚没睡好吗?” “主要是睡过头了。”姜春瘫在桌面上,仰天长叹,“我一届霸王何苦沦落至此,居然为一个小小的平时分发挥出百米冲刺的速度。” “生活逼我至此。” “可别,我们还等着你拿奖学金回来包养213呢。” 另一个室友忍着笑,给她拿了罐牛奶。 “反正老刘不怎么管我们,你若是实在困,待会儿补一觉。” 姜春同意:“好主意。” 毛概课的老师是个留校任教的博士生,年纪轻轻评了副教授,听说前几年娶了同科室的学姐,追妻七年打动美人芳心,琴瑟和鸣,堪称海大恩爱模范。 几人随意聊两句便打了铃,一向习惯早来的老刘此时仍不见踪影。 有好事者不断揣测,本就嘈杂的课堂更是沸沸扬扬,就差没有四人拼在一起,组团打起麻将来。 姜春的脑袋搭着室友的肩头,眼皮上下打架,无精打采的。 心疼地摸了摸姜春可怜兮兮的小脸,室友托着她的脑袋,“要不你睡吧,待会儿有事的话我们叫你。” “好……” 姜春正想一头栽下去,就听见前排传来一阵骚动不安。 “各位同学,方才刘老师的妻子羊水破了,他赶去医院,我受他所托,临时过来给大家上一节课。”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迷迷糊糊间,姜春以为她已经开始做梦,沉重的眼皮还是没能忍住,阖上了就睁不开。 反正和她无关。 “好!” 后排女生嘹亮一嗓子,差点把姜春从桌面震下去,彻底把人吓醒。 姜春猛地抬头,懵懂的眼神正好对上讲台那人。 她眨眨眼,台上那人对着她笑。 “???” “我在做梦吗?” 室友侧着头,低声和她解释:“没有,老刘去医院抱孩子了,临时找了个帅学长过来。” “尊重是相互的,我尊重大家,也希望大家能尊重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二十分钟里,我希望大家能认真听课。” “嗯???” 感受到讲台上是不是瞥过来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皆昂首挺胸坐得端正,唯独她这里垮下去。 姜春心里一片死寂,目光哀怨,忍不住瞪他一眼。 她这么困是谁害的?是谁昨天晚上把她翻来覆去的折腾,最后还不肯放手的? 结果女朋友偷偷睡觉还要被他内涵? 姜春气成河豚。 台上的罪魁祸首似乎毫无察觉,微低着头,指尖随意翻了翻书页,便开始讲起课来。 教室内瞬间静默,都乖乖收起手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学长没老刘好对付。好看的男生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所在,女生早已五迷三道,纷纷花痴一片,双眸放光看着台上的人。 男生身材颀长,背脊直挺,一袭好看的白衣着身,恍如从画里走出来的模样,一丝不苟。他微微侧身,贴着黑板,修长的指骨捏着粉笔,一笔一画严谨板书。 “我靠,这学长真的绝了诶,他的手简直太欲了!”室友是个十足的手控,她激动的指了指台上,示意姜春抬头看。 姜春撑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结果被她晃醒,只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秒钟便收回来。 “手不都那样么。” 室友露出来一副“这你就不懂”的表情,凑近脑袋小声说:“你再仔细看。” 姜春抬眼看过去,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骨指分明,在每一节小骨的结合处微微突起,骨感勾人,白玉般灵巧的手在空中翻动,手背浅显几根青色血管,光润诱人。 “你想想,这样一双手轻轻挑起你的下巴,在暧昧的灯光下摩挲着耳垂,接着从颈间慢慢往下滑……轻轻浅浅的,探,进去,酥痒难耐……” “听说手指长的男人那方面也很棒。” “!!!” 姜春联想起那双手昨夜在她身上做过的事,耳边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气息,姜流氓的脸瞬间涨红,心里“咯噔”一下,几分心虚,掩耳盗铃似的推开身旁的人,“你大早上你控制一下自己的车速!我还是个孩子!请不要玷污祖国的花朵!” 她早就知道室友是个黄文爱好者,没想到还是重度。 “不过说真的,能跟学长这样的人做/爱,肯定□□,又一次也愿意了。”室友感慨一句,“啊求妈妈再生我一次,让男神爱上我吧。” 后排的女生凑上来,感叹一句,“不知道学长这样的男人,最后会被什么样的猪给拱了。” 姜春:“……” 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她轻咳一声,“猪也分品种的,学长这么好看,女朋友说不定是头精品黄金猪。” “也可能是粉皮圆润胖头猪。”后排的女生煞有其事地推了推眼镜,指了指讲台上的人,“下嘴够狠。” 姜春怔愣一下,“哈?” “woc!”室友低声惊呼,双眸发亮,宛如发现宝藏一般扯着她的衣袖,“你看学长脖子上那个是什么??!” 闻言,身侧又有同学贴过来,满眼诧异,“不会是草莓吧!昨晚这么激烈的?!” 后排的女生作为第一发现者冷静分析,“据我观察,是人工种植的植物。” 姜春抬头看过去,只见他洁白平整的衬衣领下,半露不露的草莓印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往外探头,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全是她昨晚吮出来的牙印。 她心里狠狠咯噔一下,完蛋,早上出门太匆忙,忘记给这人抹遮瑕了! 她侧着头,克制住几分惊慌,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最近这么热,也许是蚊子包也说不定,你们说对吧。” “好像也有道理。”有人赞同。 正准备欣喜片刻,忽然饱满的额头一疼,姜春没反应过来,龇牙咧嘴地揉起来。 她看见那人缓缓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双手撑在讲台两侧,一双墨色的眸子定在她身上,语气混着几分似笑非笑。 “那个刚刚打瞌睡的同学,就是你,看起来你们聊得很热闹,要不要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起来给大家重复一遍你刚刚说过的话。” 全班的视线瞬间聚集过来,姜春吞了吞唾沫,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开口,惴惴不安地看着他,挤眉弄眼提醒他,“真的要说吗?我觉得影响可能不太好,要不然算了吧。” 沈景明踩着步子往前走,“我看你在台下聊得很开心,不如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男人果然都是白天一套床上一套,他昨天晚上明明还很温柔喊人家宝贝,转眼就翻脸不认人!果然君心似铁! 姜春暗骂这男人一句,眼底狠狠瞪着他,梗着脖子,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 “我说,学长你脖子上怎么可能是吻痕!” 众人皆愣几秒,随机纷纷朝沈景明看过去,果然瞥见他肌肤上漾开的红莓,深深浅浅的斑驳。 微愣一下,沈景明抬手摸了摸颈间肌肤,四目相对间,似乎轻笑一下,“各位见笑了,女朋友脾气不太好,喜欢挠人。” 姜春:“……”靠! 他才脾气不好!他才喜欢挠人!昨天怎么没把他挠死算了! 众人瞅着沈景明眉宇间染上的笑意:“……” 好了,众所周知,毛概课是用来吃狗粮的。管饱那种。 哦,果然很撑。 - 自从那堂毛概课,姜春暗暗生了好几天闷气,偏偏当事人选择性眼瞎,装作若无其事。 姜春忍不住了,掰开他的手指,气鼓鼓地开口:“我生气了!” “你生哪门子气?”沈景明低头亲一口她的鼻尖,“嗯?” 他很少这般主动亲热,倒是打姜春一个措手不及,霎时愣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底气瞬间溃散,“就是……你那天当这么多人的面把你女朋友叫起来,还说我打瞌睡开小差……我不要面子的么……” 软塌塌的声音传入耳中,沈景明捉住她的指尖,低头亲一口,“你没打瞌睡吗?” “……好像打了。” “没开小差吗?” “……开了。” “我冤枉你了吗?” “……”没有。 于是姜春傻愣愣地看着他严肃又正经的模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明明她才是那个丢人的倒霉蛋才对! 差点被他蒙混过关了,姜春咬着牙瞪他,“就算我真的干了这些事情,你也应该装作没看见才对!” “你不知道女朋友要宠着吗,万一哪天我被你气坏,跟人跑了,看你怎么办!” 小姑娘嘟嘟囔囔的声音刚落地,瞬间被人翻个身,脊背贴着沙发,火热的胸膛欺压上来,“你想跟谁跑?” 带着几分冷意的嗓音猛地让姜春的尾椎骨凉透,对上他黑黢黢的眸子,姜春干笑两声,“你听错了,我没说过这话。”她是傻子才会忘记那天晚上的酸爽,惹不得。 正无力抵抗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看见救星一般,姜春一把推开男生的胸膛,抱着手机窜得老远。 沈景明倒也没真打算把她怎么样,开了瓶纯净水,好笑地看着她这副模样。 没想到姜春看到屏幕弹出的消息,面容瞬间苍白。 沈景明看着她,“怎么了?” 犹豫好半天,姜春还是走了过去,躺在他膝盖上,勾着他的脖颈,点开那张图片给他看。 是一张很多年前的孕检底件,检测结果是死胎,患者名字是朱萸。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外婆说,小姨怀过两次孕,这个应该是第一胎。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我真的不知道……” 原本尘封的旧事被祝冬青这般戳破出来,重见天光,姜春仿佛又回到了朱蒨死的那个冬天,女人为这件事恨了一辈子,郁郁而终,撒手人寰。 她是明显的回避性人格,遇事便躲,仿佛矛盾能凭空消失一半,于是那年,干脆果断的一走了之。 从来不愿把这段不堪的往事拿出来,可如今,想尽数告诉身边这人。 沈景明凝着那张孕检单看了很久:“你当初说,她自杀之前见过我妈妈。” “对。”睫毛闪烁一下,她点点头,“那通电话绝对不会错。” 初恋情人对上正牌夫人,你死我活的戏码,旁人随便猜测便能推测出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所以你认为,是我妈妈以沈夫人的名义逼她带着孩子自杀的。” 姜春无助地吸吸鼻子:“是。” 沈景明叹口气,揉了揉她的发,“我后来问过她这件事,她没有否认。” 感受到她身子微僵,沈景明又接着说,“但她也没有承认。我妈妈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她爱那个男人爱了一辈子,看似卑微如尘实则从未放下过她为之骄傲的自尊和教养。她那样高贵的女人,从不屑于这套卑劣龌龊的手段,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去做这样的事。 两人窝在沙发上,静默很久。 “好好,国庆假期我们回一趟信城吧,当面问她。” 沈景明揽着她的腰,轻轻叹口气,闭了眼。 “你不许再跑了。结果不管怎么样,我都认了,好不好。” 他再也承受不起那样绝望的日子,洁白的墙面没有一丝阳光,心冷致死。 等了良久,终于听见她干涩的声音。 “好。” 从她报考海大那刻起,她便轻易再次沦陷,对上他的干净,姜春冷静的理智决堤,溃不成军。 这堵南墙,想为了他去撞一撞,她想兑换年少时许下的每一句诺言。 十余年间残留的念想,她不愿再错过他。 作者:感谢宝贝漾仰的营养液x1 第52章 寇思(1) 寇思(1) “每晚大概有上亿人失眠,而她睡在我的梦里。我爱她, 比昨日更甚。——《沈景明日记》” - 飞机落地, 姜春踏上这块土地时,神情微微恍惚一刻, 曾经的惨痛凄楚,以及狠绝的逃避躲闪, 此刻如热浪扑面而来,卷席心窝。 沈景明侧头问她:“在想什么?” “没事。”慢吞吞摇了摇头, 姜春握紧了他的手, “只是有种终于回家的感觉。” 一声婴啼, 她在这座城市出生,十余年的光阴里, 她听惯了街边大叔浓重的口音,爱上了甜辣的口味菜, 从小到大几乎踏遍了信城的每个条街道。这座伟岸的城市, 陪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 到如今玉立亭亭, 陪她养她,三年里, 若说不想念,定是骗人的。 近乡情更怯。 侧头看一眼身侧的人,姜春伸手抱住他的胳膊,贴着脸蹭了蹭。 周遭人来人往,俊男美女向来吸睛, 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沈景明不自然地偏着头,摁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梦梦!” 姜春眼前一亮,瞬间撒开身边的人,朝人跑过去,扑她满怀。 自从转学之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只是偶尔微信联系一下。姜春看着许清梦,只有同性才能看出不同寻常之处。 以前的小白兔此时穿着一件露背束胸,外面套着网状罩衫,凑过去,姜春的手指不安分的往她腰间摸一下。 盈盈一握的细腰,触感细腻,腰峰流畅性感。 她咽了口唾沫,趁这机会多摸几下:“你的腰好细啊。” 她动手动脚的如从前那般,许清梦扯了扯嘴角,倒也拿她没办法。 “怎么是你来,阿衡呢?”沈景明推着行李箱,微微皱眉。 那家伙总不至于叫她一个人来接机吧。 许清梦耸了耸肩,笑了一下:“他啊,可能在泡妞吧。” 姜春的视线圆溜溜转一圈,落在许清梦习以为常的眉眼处,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他好渣!”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话刚落,又美滋滋接一句,“我男朋友果然是全宇宙最好的。” 女声太过嘹亮,沈景明黑了脸,提着她往自己身边拎,“你要不要脸的?” 姜春摇了摇头,嘻嘻一笑,像是占了个大便宜,“我如果要脸的话,今天你就是别人家男朋友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你看,这么多人喜欢你,还不是栽在我手里了。” 与她无赖般的争执总是让他妥协,沈景明别开脸来。 正午时分,沈景明开车,后座两人打闹成一团,嬉笑非常,顶着烈日便开进裴家别墅。 姜春有几分忐忑,窝在车内不愿下来,攥着安全带默默吞着口水。即便来的路上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近在眼前,又忍不住打起退堂鼓来。 “要不然我住酒店吧,等我准备好了再来见她,你说——” 人还没反应过来,男生直接弯着身子附身过来,温热的胸膛凑近她,在肌肤上引起一阵颤栗,姜春呆滞一秒,沈景明便解了她的安全带,她被人拉下车。 小碎步踩在地面,姜春耷拉着脑袋碎碎念,“我真的很慌诶,再让我准备几天好不好,刚下飞机就得面对现实,也太惨烈了。” “外公说我妈这几天不在家。”沈景明好笑的看着她,拨开女生脸侧的碎发,指腹贴上柔嫩的脸颊,“你怎么怕成这样。” “那能不怕吗?万一——”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沈景明试图说服她,“你也和我一样希望,对不对?” 小姑娘从他背后抱住他,闷闷的,“那怎么能一样。” 她的希望和现实,完全是两回事。 “好了,别瞎想。” 沈景明揉了揉她的头发,牵着她往大厅走,正好迎上来准备出门溜鸟的外公。 外公拎着个半人大的鸟笼,从暗处侧梯走出来,细致金丝笼里圈养了一个红头鹦鹉,“咕咕咕”扑棱着翅膀。 沈景明道:“外公。” 姜春向来嘴甜,忙不迭附和一句,“外公好。” “景明回来了。” 没想到这么巧,老人乐上眉梢,赶紧将鸟笼扔给管家,笑眯眯地看了姜春一眼,小姑娘一双杏眼清澈见底,怪招人喜欢的。 “你是景明的女朋友吧。” 姜春眨着眼睛,重重点头,“我是。” 老人低声跟管家开口:“我就说,长得比隔壁老李家的那个还标致。” “是,小少爷的眼光随了你。” 管家刚说完,就见老人的眉梢得意扬了起来。 沈景明轻咳一声,打断他们自以为听不见的悄悄话。 “外公,我妈什么时候回来?” 老人摇摇头,“你自己问问她,她都好几天不着家了。” 生怕自己记错,他转头征询管家的答案。 管家沉思片刻,开口:“我也有四五天没见到小姐了。” 闻言,沈景明好看的眉头皱起来,抿着唇看过去,“我妈最近很忙?” “她什么时候闲过。” 老人神色奇怪,沉思几秒,“没听说公司在忙什么大项目。” “我待会儿自己找她。”沈景明点点头。 在他房间滚了一圈,彻底陷在柔软的床上,姜春揉了揉圆鼓鼓的肚子,忽然想到许清梦的小蛮腰,一时悲从中来。 她侧头枕着胳膊,看见阳台上的人靠着栏杆而立,眉头紧锁,她从床上翻起来,赤着脚朝他跑过去。 对上她关切的目光,沈景明抿着唇,合上手机,“联系不上。” “你别担心,可能她在忙。” 姜春伸手拂上他的眉宇,她对裴染的态度很复杂,手指微顿,一时竟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安慰他。 “她以前再忙,从来不会不接我的电话。”沈景明靠在沙发上,缓慢的捏着鼻骨。 窝在他怀里翻个身,姜春正要开口,就见他手里的手机亮起来。 蜷着腿,她的下巴搁在男生另一边的颈窝上,眨着眼睛看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安静的等他接完电话。 好半晌,男生仍在细细听对面说话,姜春听不真切,垂着脑袋,自顾自玩着他的手指。 他的手不同于她的热腾腾,似乎常年都是温凉的,燥热的夏天总惹她往上摸,柔软的指尖交缠在一起,戳来戳去,她玩得不亦乐乎,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经挂了电话。 “好好。”他放了手机,另一只手拨开小姑娘散乱的头发,紧了紧喉咙。 见他打完电话,姜春转头,一把搂住他的脖颈,笑盈盈地开口:“怎么啦?” 他摁住女生的肩头,定定看着她,“你小姨的事情除了和我说过,还有哪些人知道?” 男生神情太过认真,姜春怔愣片刻,眨眨眼,还是老实开口,“除了你,应该只有陆燃了吧。” 她抠着指甲,试探问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没回答,一双沉沉的黑眸只是静静看着她,瞳色幽深,叫人心底无端慌乱无措。 紧抿着唇,他好几秒才开口,“你和祝冬青说过吗?” 想了一秒后,姜春连连摇头,语气坚定:“我只是叫他帮忙查一下当时小姨的病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过。” “坏事了。”沈景明摸了摸她的脸颊,叹口气,“我爸刚刚被省纪委带走了。” 姜春瞬间抬头,不可置信,“因为我小姨的事?” 他没回答,点开一个链接递给她,入目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惊!某一把手抛弃怀孕女友另娶豪门千金竟是爱情# #爆!坐拥万千资产仍不知悔改出轨嫩模为哪般# 戳进话题里,就看见一条已经被封掉的微博,被各路网友截图下来,闹得轰轰烈烈,一连串相关标题一路飘红。 她潦草看了一眼,扫到几个关键句子。 【……当年被强迫打胎后仍不满意,多年后被正牌夫人找上门,后来居上者洋洋得意,以亲人性命要挟,竟逼其自杀,手段残忍罔顾法律……】 沈荣余的照片被打码贴在帖子里,作为某省一把手,zf高管,无数双眼睛死盯住他,实锤的瓜刚爆,即便是飞速公关,仍是被有心人截图,网友随便一猜便翻出一系列旧事。 【好大的瓜。】 【博主,你号没了。】 【呆滞脸,资本的力量是巨大的,为所欲为啊。】 【渣男贱女,槽多无口。】 【长得人模狗样的,出轨就太恶心了。】 【所以这初恋是又做小三?然后被正室逼死,现在又出轨嫩模……?】 【隔夜饭都吐了,口区。】 【怎么感觉没一个好东西。】 这个帖子明显是站在死去朱萸的立场上来爆料,字里行间都在诉说凄惨和委屈,甚至连微小的细节,竟也能和她记忆中的片段对应上一二,叫她胆寒。 后面的内容姜春不想再翻,她无措地看着沈景明,脸色煞白,唇瓣嚅嗫一下。 “真的不是我。” 女生尾音可怜,她委屈得要命。 朱蒨离世之后,这件事更是鲜有人知,陆燃远在海外,大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即便是再恨沈荣余和裴染,也不至于如此将人逼上绝路,更何况,或许在事情背后,分手多年朱萸仍掺合进他们的婚姻当中,孰是孰非,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虚虚实实。 可这人竟是抱着替她出气的态度不间断爆料。 “我知道不是你。”沈景明闭上眼,缓神片刻很快又睁开,低声说:“你被当枪使了。” 祝凛和沈荣余是多年政敌。 她无意间递出去的可乘之机,祝凛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错过。 一击毙命。 作者:感谢宝贝天上摘星星给你呀的营养液x10 爱你么么哒~ 第53章 寇思(2) 寇思(2) 夜色沉闷,夏雨来得急猛又暴躁。 窗外淋着瓢泼大雨, 大串水珠在玻璃窗上炸开, 裂成破碎的垂珠,佣人掩下厚重的窗帘, 隔绝这场扰人心绪的哗啦雨声。 这场雨来得突然,如晴空闪出一道霹雳, 便惊雷声起,暴雨如注。 餐桌上, 诱色佳肴齐齐排开, 待人坐定, 老人正一脸慈爱地询问姜春几句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沈景明从书房出来,看出她心不在焉的模样, 便吩咐低声吩咐佣人一句,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姜春低着头, 眸子里几份忐忑不安:“是处理好了吗?” “没事了。” 沈景明看了一下老人, 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秘书办刚刚发来结果, 纪检委查清楚了, 女模特自己承认是她喝多了跑错房间,走道的监控也能证明, 只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而已。” “这点小事你爸自己能解决,他还没老到要你们帮忙的地步。” 老人见惯大风大浪,此时倒没太大波澜,阖了眼皮,一会儿又乐呵呵地聊起闲事来。 姜春即便再恨沈荣余, 理智仍将一切看在眼底,他这些年来确实在其位谋其事,手段狠辣,雷厉风行,惹一众不轨之徒红了眼,又碍于裴家护短始终无法——不可否置,他是从政的一把好手。 他这样的人,若因此折断,到底可惜。 这便是朱蒨郁郁而死,仍将一颗苦果闷在心里的原由。 姜春提心吊胆一下午,这会儿更不好受,偶尔硬着头皮应两声,闷着脑袋吃饭。 精致的菜肴入口,味觉麻木,食之无味。 眼皮耷拉着,细碎的暗影落在眼睑处,露出无精打采的模样,机械的咀嚼着,逼着自己小口咽下去。 沈景明侧头,将她的心绪不宁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 “这些事情和你没关系,没人会怪你。” 姜春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男生神情疲惫,此时仍在耐心照顾她的情绪,她抿了抿唇,轻轻点头,不自然地抽回手,心中早已酸涩一片。 “你的亲人是受害者,为什么今天还要替他遮掩?因为你喜欢上他的儿子吗?姜春,我在帮你。” “他愧对于你的家庭,可仍事业有成,家庭和睦,你不恨吗?你的亲人九泉之下死的瞑目吗?” “我们才是一边的。” 无形之中,这件多年不堪的丑事被闹得人尽皆知,仿佛暗处有一只推手,操纵着一切。 那通电话,她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打给他,可他毫不避讳,干脆果断地认下来,隔着屏幕,他试图来说服她,字词凿凿。 姜春明白,说到底她和祝冬青才是一类人,不堪又丑陋,悄悄蛰伏在暗处,如阴沟臭癣,她试图向阳攀爬,剔除污秽,仍洗不净骨子里的肮脏。 可人怎么会没有私心? 碰上了,相爱了,便舍不得分开了,哪怕如锦帛断裂,终究没有勇气面对。 餐厅灯火通明,整整一顿饭的时间里,姜春忍着酸眼,埋头吃饭没有吭声,身旁的人不断往她的碟子里夹菜,来来回回也没吃几口。 哗啦啦的雨声里,打蔫儿了花坛里刚栽培的月季芽,肥沃的泥土溅出来,蹦在鹅卵石的小路上。有一道强光穿过浓重的夜雨闪烁不定,别墅门大开,深红色的超跑驶进院内,隔着花亭便听见响动,管家急忙跑出去。 不一会儿,有佣人仓促小跑进来,“是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老人招手,“回来了正好,叫进来吃饭。” 那佣人低头接着说,“两人都湿透了,姑爷看上去好像还受了伤。” 话音刚落,沈景明瞬间起身,接过佣人递来的伞边往外走,姜春反应过来,赶忙跟上他的脚步。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砸落地面,呈股状的水流疯狂的涌入暗沟,屋檐上的水柱如帘叶,扑簌往下落。 磅砣大雨中,隐约能看见几人正快步往这边赶。 管家和两个佣人搀着一个中年男人快步往里赶,沈荣余双眸紧闭,看上去已经进入昏迷状态,脸侧布满细碎的暗痕,渗出丝丝血丝,暗色西服如新,只有胸口的浅色衬衣透出斑斑点点的暗红色,被雨水晕染开来,刺目的红。 裴染紧跟在后面,身上的包臀裙早已湿透,闪着银泽水光,眉鬓糟乱,高跟也踩断一只,渗着泥沙,看上去狼狈不堪。 看见他们俩,裴染忍不住扯了抹笑,伸手搭在沈景明的肩侧,轻轻开口,“雨大,进去说。” 雕花拱门处有家庭医生冒雨赶来,沈景明抬眸看她,视线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顿了一下,跟着她往里走。 “这是怎么了?” “爸,你吃饭吧。”裴染推他回餐桌,笑一下,“没什么事,出了点意外。” 姜春心跳如鼓,踌躇着往里挪,看着裴染低声说了两句便往楼上走了,粉嫩的嘴唇动一下,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待医生从房间出来,已经夜里十点,明亮的琉璃吊顶下,裴染换掉了湿漉的衣服,蹙眉凝着床上的男人,心里仍是几分心悸,余波未平。 门外有人敲门,沈景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秘书说你一天没吃饭了。” 裴染点点头,注意力转移在他身后,迟疑几秒。 沈景明往里走,语气很平静,“和她没关系,是我们防不胜防。” “我猜也是。”裴染笑了一下,美艳动人。 姜春抠着手心,抬头看了一眼裴染便迅速低头,默默往沈景明身边挪动。 隔着窗户还能看见淅沥的大雨,烟雨笼罩下,氤氲了整座城市。 沈景明把窗帘拉上,缓步坐在裴染对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去晚了一步,他被祝凛的人带走了,我在江边找到他,是一个渔夫把他捞上岸的。”裴染凝着碗里的素面,停了好半晌,才接着说,“今晚江水暴涨,他差一点就死了。” “医生怎么说?”沈景明侧头看一眼床上的人,唇线紧抿。 “暂时昏迷,没什么大问题。” 裴染换了条素色的长裙,微卷的发披散在肩头,少了些白日的精练感。 “你们去休息吧,我陪着他。明天还有的忙呢。” 沈景明没动,唤了裴染一句,“姜春有件事想找你问清楚。” 姜春的脑袋“唰”一下抬起来。 “还是那件事吧。”裴染放下筷子,安静地抬起头。 “是。”姜春绷着下颌,神情紧张,她垂眼点头。 女人捋了一下头发,又低下头,“如果是那件事,没什么好说的。” “妈。”沈景明抬眼看她,“事到如今你还在藏什么?” 裴染道:“去休息吧。” 姜春松开男生的手,站起身来,“十年前的春天,四月十七日下午五点,我小姨那通电话确实是你打的,她也确实出过门,这些无可否认。我只想问您一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她当夜赴死。” “这件事确实是因我而起,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相信您心里也不好受,小姨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我作为她的家属甚至连一些细节需要通过这些来了解,您说可不可笑?” 她死抠着手心,目光坚定:“即便今天告诉我,您确实是做了一些过界的事,我也没有资格批驳。” 毕竟,是小姨插足她的婚姻在前,怨不得任何人。 裴染抬眼看着眼前的人,仍不为所动,轻轻叹口气,“我没什么好说……” 话音未落,被一个声音打断。 “算了。” 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他撑起身子坐起来,面色疲惫,“拿给她吧。” 裴染走过去,抽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肌肤上的创伤被抹上药膏,结成暗褐色的痂痕,女人柳眉紧皱,手背探上他的额间,确保没有发热才算松口气。 “景明,你去拿吧。”沈荣余的声音仍虚,硬撑着开口:“在我书柜的第二格,最里面那份档案袋。” 不过几分钟,沈景明将薄薄的档案袋取回来,一叠纸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分量,姜春垂着眼接过来。 细密柔软的睫毛闪动着,档案纸捏在手心好半天,还是咬着牙,仔细拆开。 纸袋里面只有三张纸。 第一张是朱萸二十岁时的孕检报告,死胎。 第二张是她的病例,产前抑郁症,重度。 最后一张,是朱萸的死亡证明,印章落款时间是十年前的四月十八号。 姜春的视线黏在那张病例单上,唇瓣蠕动好几下,仍是不敢相信那几个字。 她捏着这几张纸,移步走到沈荣余面前。 “你想告诉我,她是因为重度产前抑郁,受不了才自杀的吗?”姜春紧绷着下颌,紧了紧喉咙,“几张纸,就想推脱你的责任?” 裴染终于抬眸看姜春,“我以前一直没发现,现在倒是觉得你和朱萸有几分相像。” “她死的那天下午,我们确实见过面。”她从床边站起身来,轻轻叹口气,“但是你错了,那通电话,是她打给我的。” “地点也是她提的,在咖啡厅,她的情绪很激动,肚子很大,我猜她离产期很近了。我们没有聊什么内容,全程都是她在说。” “我即便再嫉妒她,也不至于对一个孕妇下手。” 裴染的话音刚落,连床上的沈荣余也侧头看他,目光惊诧。 女人的目光实在太清明,浅色的瞳孔泛着褐色的琉璃光,几乎闪了姜春的眼。 姜春顿了一下,“她离预产期还有一周。” 一开口,整个人连带着声音都开始颤抖。 胸腔里的情绪不断翻滚,姜春深吸好几口气,试图冷静下来:“孩子最后也没能活成,连带着小姨一起陪进黄泉。” 她咬着牙,“那是你的孩子,明明就知道她的病,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看着她……” 沈荣余摇了摇头,眉宇紧锁,阖上眸子,好几秒才睁开。 “我这一辈子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阿萸,另一个是我的妻子。” “你说得没错,阿萸的死我确实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但她的第二胎,不是我的。” “不可能!”姜春慌忙摇头,“外婆说,小姨只交往过你这一个男朋友。” “当年大学毕业,我们分了手,我娶了我的妻子,本以为她早已另嫁他人,后来的同学聚会上,才知道这么多年她仍是一人。” 想起往事,沈荣余脸上挂着几分苦笑,“那天大家都喝多了,她也有些醉。我本想送她回家,但她看着我手上的婚戒,很快拒绝了。” 好半晌,他的眉宇仍是紧皱成团,多少夜梦回时分,他恨不得回到那刻,阻止自己荒唐的举动。 “等我再找到她时,是被人发现在一条巷子里,满身狼狈。”后面的话沈荣余没说出口,在场的几人却明了。 “这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 这么荒唐的事情,姜春死死盯着他,满眼不信。 尘封十余年的秘密,揭开的这一刻,如冰冷的刀口,显出刺目的红色。 “她很理智,强忍着没跟任何人说,只是给我打了电话。从那天开始,她的精神就出现了问题。” “或许是舍不得我们当年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没去打胎,求着我让她生下来……” 说到这个地步,沈荣余侧头看向裴染,眸底的墨色翻涌。 当年出了那样的事,他无颜面对这个全身心爱着他的妻子。 向裴染多次提过离婚,她硬是咬牙拖到现在,他并不清楚她是否查过当年的事,但这些年来,仍是陪在他身边,以最大的信任和温柔包容他。 裴染握上他抬起来的手,笑了一下,平静地看着她。 “她当初的情况应该很不稳定,精神障碍伴有严重的思维和行为改变,也许她把那个孩子当作了爱情的结晶吧,才会仇视我至此。” 听完这番话,姜春脸色煞白,她不敢在脑海里思索半分曾经不契合的线索,只是突然想到什么,扔下紧皱的几张纸,发疯似的往外跑。 沈景明心一沉,来不及抓住她的背影,抬脚追上去。 雨很大,当姜春闯进祝冬青的公寓时,他正沐浴结束,见到她本来露了个笑,可视线触及她身后的人,笑容很快隐下去。 面容不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而转向姜春时,语气温和几分,还带着笑意:“你怎么来了?” 沈景明一双墨色瞳孔睨着他,没开口,就这么平静地站着。 姜春此时闻不到空气中浓重的□□味,窜到客厅,一把推开祝冬青便往里跑。 书房的门没关,还开着灯,一份文件摊在桌面上,主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 祝冬青似乎猜到她的想法,下意识抬手去拿,可是比她慢了半拍。仅一瞬,那几张纸便被人夺在手里。 白纸黑字,与沈荣余给她的一般无二,甚至更详细。 两份相同的档案。 事实摆在眼前,赤/裸裸的。 抬眸对上他慌乱的目光,姜春眯着眼,一字一顿开口:“你在利用我。” “我没有,你误会了。”祝冬青缓缓摇头,“姜春,我今天下午说的很清楚,我在帮你。” 姜春看着眼前这些白花花的文件,只觉得她像个任人摆布的傻子,一切都被人蒙在鼓里。 “误会?”她浑身发凉,面带嗤笑,冷声道,“你骗了我。” 撕了手里的东西,悉数砸在祝冬青脸上,夺门而出。 祝冬青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想要拦住,嘴唇微张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衣角一点点消失。 嘴里仍在咀嚼着她的话,祝冬青想,如果她身旁那个碍眼的男生变得风光不再,她身边就只有他了。 他们生来就是同一种人,本应该依偎在一起,不是吗? 他没有错。 - 夜渐深,暴雨愈发放肆,在天地间呼啸嘶吼,疯狂的扫荡着每一寸生灵。 已至凌晨,裴家别墅仍灯火通明。 风声夹着豆大的雨,砸在前厅的露天石板路上,打得鹅卵石发出闷哼。一个身影跪在石板上,脊背挺直,脑袋微垂,浑身上下已经湿透。 无情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碎发黏作一团,女生的睫毛浓密纤长,被雨水迷住眼。 三楼的落地窗前,裴染收回视线,重新将窗帘合上。 她帮男人揉着太阳穴,低声说:“还在跪着。” “性子太倔。” 传来一阵浓重的叹息声。 “藏了半辈子的事情,没想到还有一天能被人翻出来。” 沈荣余阖着眼,接着说,“我又何尝没有错?本以为帮她瞒着是件好事,到头也酿成大祸。” “别想了。”裴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景明在下面陪着,你睡吧。”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一把黑伞护在她头顶,伞帘外如银链落地。 沈景明站在她身侧,沉着眸子看着她,眼底裹着疼惜。 “好好,没有人怪你。别跪了。” 姜春的睫毛扇动一下,身子一动不动。 “你说过的,错了就是错了。” “是错,我便道歉。” 她的态度太坚决,黑色的眸子里全是倔强。 握住伞柄的指尖顿了顿,沈景明紧抿着唇,站在她身侧,撑着一把黑伞为她开辟一方净土。 姜春攥紧着拳头,眼睑低垂,没人能看清她的神色。 时间伴着雨声,一分一秒过去,地上的小水坑早被淹没,黑沉沉的天仿佛要崩塌下来。 她的膝上磕着几块小巧的鹅卵石,白嫩的肌肤通红一片,单薄的衣服早就皱巴巴的不成形。 不知过去了多久,地上的人身子似乎摇摇欲坠,沈景明心一沉,连忙蹲下来,才看清她早已粉红的脸颊,冰凉的指腹上去,滚烫一片。 他搂过她的腰,不管不顾地抱起人,便往楼上跑。 怀里的人还有意识,轻哼一声,硬撑着身体,伸手抗拒的推他一下。姜春仍是敌不过他的力气,只感觉身子飘在虚空,软绵绵的,如一叶扁舟不着归处。 额间愈发滚烫,红扑扑的脸颊实在骇人,眼前朦胧一片,挣扎一下,她很快便迷迷糊糊的没了意识。 医生赶忙拎着药箱跟进屋,退烧,输液。 佣人忙进忙出,轻手轻脚地折腾一夜,天蒙蒙亮时,她的烧才彻底退下去。 手背再探上她饱满的额间,总算恢复如常的温度,床边的人总算松了口气,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顺着她的眉眼往下滑,温凉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脸颊。 沈景明眼底的疼惜与温柔汇作一团,低头亲了亲她,才揽着她的腰沉睡过去。 作者:感谢宝贝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6 爱你~ 这章评论发红包~ 第54章 寇思(3) 寇思(3) 姜春再次睁眼已经日照高悬。 光线太刺眼,她晃了眼, 抬手遮了好一会儿, 意识渐渐回笼。 整一夜,当天再次亮起来的时候, 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空气里溶解。 干裂的唇瓣微动,她睁着眼, 看着天花板出神,神情恍惚。 似乎是做了一场梦, 如断崖般的窒息感灌入脑海里, 梦里看见了很多, 可当她伸出手,什么都抓不住。 昨夜的雨声仍在耳侧, 姜春不堪地阖上眼,思绪很乱。 过了很久, 姜春起身, 避开身侧的人, 掀开薄被, 安静的下床,结果被沈景明拉了回去。 男生面色很沉, 眼窝显出淡淡的乌青,看上去一夜未眠,感觉到身侧空落落的,他此时眼皮轻抬,惺忪地看着她。 手里还攥着她的手腕, 语调带着半睡半醒的暗哑,伸手便要摸她的额间,“烧退了吗?” 姜春下意识牵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沈景明感觉到无异,才松了她的手腕。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沈景明的眼尾,肌肤透明,满是倦意,女生的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凑在他耳边轻轻安抚:“我没事了,你接着睡吧。” 他低声应一句,很快沉沉睡去。 信城十月的天气,仍是热得惹人浑身燥意,阳光烈得刺目金黄。 已是十一点多,姜春洗漱一番,换了条素色长裙便下了楼。 大厅很安静,除了几个佣人轻手轻脚地忙碌之外,便只有裴染一个。 姜春脚步一顿,便见裴染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裴染靠在沙发上,枕着个方枕,精致的瓷勺轻碰碗壁,一圈一圈搅拌着碗内的甜羹,撞进姜春的心里。 “你别紧张。” 裴染轻笑一声,招了个佣人吩咐了一句,很快便有人盛着浓稠的糯粥过来。 “先垫个肚子吧,厨房在备饭了。” 姜春抬眸看着她,蜷了蜷手指,还是接了过来。 浅浅抿了一口,软糯的粥顺着食道滑下去,胃里舒服很多。 两年前和裴染见过几面,自以为有几分了解,可经历昨晚,她褪去可笑的有色眼镜,这个女人并非真有她臆想的这么糟糕。 裴染放下手里的碗碟,搭着腿看她,“睡得还好吗?” 姜春抿着唇,轻轻点头。 “你昨夜烧得厉害,把他吓坏了。”裴染换了只手撑着脑袋,感慨一句,“我养他这么多年,很少见到他这个模样。” “偏偏几次都是因为你。” 听着她的话,姜春攥紧了手里的瓷勺,心里打鼓。 她摸不准裴染的态度。 曾经的恶意相向,到如今满心愧疚,姜春甚至觉得自己很难堪。 “我难得跟你聊会儿闲天,如果嫌我说话太难听,你也别生气,我的嘴比较笨,不太会说话。”裴染笑了一下,波浪卷发窝在肩头,多了几分亲和力,“当妈的无非就这点愿望,希望他活得比我好就行。” 姜春静静地听着,她知道此时不需要插话。 “我们欠他太多了,他从小就懂得多,我忙着商场的事也鲜少陪他,荣余这个人你比我清楚,事业心重,可他从来不闹,乖巧的让人心疼。” 裴染的声音很清晰,看着姜春的眼睛,朱唇微张:“他高三那年,瞒着我和他爸报了现在这个专业,我多少能猜出几分和你有关系。他们父子的关系很糟糕,我没想到他能为了你……” “你错了。”姜春忽然打断她的话,抿着唇,“恰恰是这份糟糕透顶的父子关系,让他不敢跟随自己的内心选择。” “他是喜欢这个专业的,只是一直被人带入偏见和影响。” 裴染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眉眼带笑,“随着景明越长越大,我一直很担心他,他沉默寡言又喜欢独处,性子也倔得不行,除了这副皮相真没别的地方能够讨女孩子喜欢的。” “第一次在警察局看见你,我能看出来他很喜欢你,只是他没说,我也没挑明,那段时间他的笑明显变多了。到后来你转学,他把自己关在家里,连我都不见,瘦了一大圈。高考前他消失了好几天,他是去找你了,他是放不下你。我是当妈的,自己身上受过的苦,不想他再受一次。” “姜春。” “朱萸的事我很抱歉。” 裴染看着她,目光平静温柔,“景明就拜托你了。” 午饭过后,姜春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不自觉发起呆来,连身边坐了人都没有发现。 沈景明拿了罐她爱喝的牛奶过来,冰镇的,解暑。 贴着她坐下,这人仍没有一丝反应,明显心事重重,他微微蹙眉,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谁知这一问,姜春扁着嘴,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放下手里的牛奶,沈景明的手绕到她后背,轻轻环住,把她抱进怀里,无声的安慰。 姜春瞬杆子往上爬,搂着他的脖颈好半晌才出声,闷声闷气的。 “我想我妈了。” 要是朱蒨还在,依她的性子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骂得沈景明狗血淋头,最后拗不过她,还是会顺她的意。 要是还在,多好。 - 即便网络上炒得如火如荼,城郊单行线路的公交上,依旧冷冷清清。 公交上没什么人,姜春捧着两束花,随意找了个空座,朝沈景明招手。 瞥见他满不情愿的表情,姜春眨眨眼,忍不住逗他。 “你是不是很少坐公交?” 沈景明绷着脸,僵着脊背坐在她身边,低低“嗯”一声。 原本两人好端端开车来,到半路上,姜春一时兴起,倒觉得这个时间坐一趟公交应该别有一番滋味。 这辆公交车是市区通往黄龙陵园的唯一一辆公交,车程远,乘客少。 司机大叔也乐得悠闲,偶尔和他们搭几句不着边的话。 车厢里开着空调,凉丝丝的冷气从通风口灌出来,吹乱了姜春的碎发,挠在脑门上一阵痒意。 都说人靠衣装,姜春今天穿了条素色的长裙,白色的休闲鞋上绑着俏皮的蝴蝶结,柔顺的长发难得绑起来,露出雪白的额头,翘着嘴角笑起来,乖的不得了。 沈景明凝着她这张未施粉黛的小脸,有种时光交错的错觉。 怀里的百合花很香,浓郁的香气从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带到了陵园。 姜春看着车屁股“突突突”的离开,蹦了蹦有些发麻的脚底,龇牙咧嘴一阵,才挽着沈景明往里走。 几年没来,陵园沉寂,恍如昨日,丝毫未改。 刚入山便感觉到丝丝清凉,园侧的梨树参出青绿的浓荫,遮蔽着无数生灵,陵园门口的白菊仍开得繁盛,稀稀疏疏的碑壁,散布在园内不同的角落。 朱蒨和朱萸的墓隔着两条沟渠,灰白的石刻遥遥相望。 两块墓碑都很干净,即便她这几年没来,姜影受她的托付,倒也次次不落。 “在记忆里,我妈从小就没怎么管过我。但是我知道,她很惦记我。”知道有人在听,姜春笑了一下,蹲下身子,将怀里的百合捧上去,“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要每天陪着才叫爱,后来长大了些才知道,原来她爱不爱你,早就藏在心里,一眼就能从她眼底冒出来。” 妈妈的一辈子活得太潦草了。 付出一切,郁郁而终。 裙摆在水泥地面铺开,姜春蹲着身子,尚新的石碑泛着亮光,碑刻的痕迹依旧清晰,她凑得很近,指腹在凹凸的痕迹上摩挲着。 “长女姜春。” 这四个字,锋利尖锐,在强光下熠熠生辉,她仔细端详好一会儿,仍是舍不得挪开视线。 空荡荡的墓园有阴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她们很久没有离得那么近了。 久到她都忘了时间。 她的病来得太快,走得太仓促。 姜春还没反应过来,就好像被一棒打蒙,迟迟换不过神来。 若说怨,她怎能不怨? 可当一切大白,她如何能怨得出口。 裴染和沈荣余都无辜,都在最低的边缘徘徊,人人都试图善良,可仍是束缚成茧,困住自己。 可她,又何其无辜,躺在冰冷的地下,再听不见她的每一句轻唤。 这么两年里,她也常做梦,梦里她仍是记忆里的模样,目光温柔缱绻,在一棵梨树下,静静看着她和阿实蹦蹦跳跳,朝她招手,唤她们回家。 只是,梦里的她从来没有抓住过那只手。 待午夜梦回,她醒过来时早已满脸泪痕,连最简单的愿望也成了奢望。 她见过阿实盯着路边吵闹的小孩出神,不是因为小孩因为一根冰棒露出来满足的笑容,而是他母亲即便是嘴里连连怒骂,仍是向孩子妥协。 这样的爱,她和阿实都再没机会感受了。 或许上天从来没有眷顾任何人。 人生碌碌,满目山河空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烈日下,离她不远的地方,沈景明静静地看着她蹲在地上,粉色的唇瓣张合着,低声细语。 她的声音很轻,随着一阵风吹过,吐出来的话便被风卷跑了,没人能听得真切。 他从没见过她这副脆弱的模样,小小的身子蜷在一起,纤细的蝴蝶骨展翅而飞,不堪一击。白嫩透明的手指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似乎在伸手,祈求一个母亲般温暖的怀抱,卑微如尘土。 身侧的手顿了一下,沈景明克制住他的脚步,紧闭了眼。 她这样佯装坚强的人,不会愿意让他知道她这样脆弱的一面。 他知道,姜春希望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姑娘。 那他顺她的意便是。 他想要支撑着她,一直走下去。 作者:感谢宝贝漾仰的营养液x3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1 爱你们~么么~ 第55章 玫瑰与胭脂(1) “我的世界很静,然后你来了, 身后跟着花香鸟鸣的春天。——《沈景明日记》” - 今年十一国庆假期正好赶上中秋, 连放两个周,姜春拖着大包小包, 连蒙带骗也把沈景明也拐回小镇。 姜春拽着沈景明哼哧哼哧往家里走,行李箱的轮子轱辘轱辘转不停。刚进马路口, 姜春就看见楼下小卖部里头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眯了眯眼睛, 她转了转手腕, 抬着步子往小卖部走。 “嘶——” 姜初实吃痛一声, 龇牙脸嘴往后喊一句,“谁呀!买冰棍呢排队去!” “我, 你姐。” 背后阴测测一句话飘入耳内,姜初实咯噔一下, 转头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只是, 她这摩拳擦掌的模样是想干什么?他打了个冷颤。 小卖部的王大爷穿着白底背心, 老旧的蒲扇摇来摇去, 笑眯眯的看着她,“姜春回来啦。” 姜春看了眼姜初实, 面上带笑,“是,国庆假长着呢,就想着回来看看您。” “都上大学了还整这些,天天忽悠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嘴里责备, 王大爷脸上倒是笑得开怀,“带男朋友回来了?” 姜初实一激灵,顺着王大爷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不远处的沈景明,姜初实眼底的防备值瞬间飙升,轻哼一声。 男生安静的站在路边,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侧头看了过来。 “是。”姜春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笑着问一句,“您觉得帅吗?我配得上吗?” “人家这么好一小伙子可被你拱了回来。” 王大爷虎着脸,门口拴着的大黄精力旺盛,他从冷柜里掏出两罐牛奶来,堆在柜面上便挥着手往外撵人,“快回去吧,你外婆等急了又该找我这来骂骂咧咧好一通。” 小镇这么小的地方,姜春高考给镇里的中学长了脸,学校教育局省里一批一批的奖学金、援助款往下拨,连带着他们这一片都沾了光。修桥铺路,筹建希望学校,连带着他这小卖部的生意都好了许多。 姜初实柔软的耳尖被捏红,姜春笑着接过冰镇的牛奶来,拎着他往外走,他倒也不吱声,闷着个脑袋不敢抬头。 才近两个月没见,感觉小屁孩又高了一节,离家前刚理的寸头又长成了乌压压的黑发。 姜初实看了一眼沈景明,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一秒,他还记得两年前那个谎话,心虚的扭开视线。 他扯了扯姜春的衣服,“姐,你在跟他谈恋爱吗?” “他他他,怎么说话的。”姜春瞪他一眼,“叫姐夫。” 姜初实:“……” 沈景明低声笑了一下,摸了摸姜春的头,帮她打开冰凉的牛奶,递过去,推着行李箱跟在她身边。 甜丝丝的牛奶入喉,对比一下,姜春更看不惯两手空空的姜初实,夺了沈景明手里的拉杆,硬塞到姜初实手里。 “你好好拖着,让你姐夫歇会儿。” 姜初实:“……” 他动了动唇,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默默拉着行李箱跟在二人身后。 姜春冷哼一声,挽着沈景明的手便往家走。 就该好好罚他,才多大点就敢骗他姐了?要是年纪再大点,这家里的屋顶还不得被他掀飞。 回来之前姜春没跟家里提过,姜初实和外婆都不知道。 正午的烈日映射着浓绿,外婆在厨房洗菜,姜初实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哼哧哼哧往里走,被门槛绊一下,脚下趔趄,差点没站稳,磕在灰白的墙壁上。 沈景明在后面及时撑了他一把,才把他扶正。 已经是初三的少年,此时扁着嘴,闷着头看他亲姐靠在男生肩头,脸上是乐开花的灿烂笑容,要多明显有多明显,生怕他看不见。 憋着气,姜初实拉开家门便往里走,不再看她。 她没谈恋爱之前从来不会这么对他的,连五块钱的冰棍都舍得给他买,现在,他就是颗没人疼的小白菜。 有了男朋友就不要亲弟了。姜初实心里翻泛着酸水。 两人刚进门就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外婆推着轮椅厨房出来,手背在围裙上揩了一下。 “回来了。” “外婆。”姜春笑眯眯的开口介绍:“我男朋友,沈景明。” 老人乐呵呵的,朝她招了招手,又仔细问了好几句,仍不罢休。 “初实呢?” “他可能啃冰棍去了吧,也不怕吃坏肚子。”姜春故意扬着声音往他房间门口钻。 房间门纹丝不动,隐约能听见滚来滚去的声音。 沈景明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凑近她耳边低声说:“玩儿得差不多就行了。” 姜春笑嘻嘻地看不出几分正经模样,“我们俩十几年的姐弟情,你猜会不会为你原地破裂。” 沈景明:“……” 他好像能体会到小舅子的感受了。 厨房的锅里还闷着饭,沈景明倒也不怕生,洗了手准备切菜,有节奏的切菜声从厨房传出来。 姜春陪着外婆在沙发上聊闲天,俏皮活泼的声音把老人逗得连连发笑。 闻到飘出来的饭香,外婆唏嘘,“小伙子还会做饭啊。” “那当然。”姜春拍拍胸脯,很是得意,“反正我不会。” 午饭过后,外婆身子不好,下午习惯了小憩,姜春便牵着沈景明出门晃悠。 十月的小镇比往常热闹,马路两侧的茂密虬枝上挂上了整齐统一的小红旗,鲜艳亮丽,一树绿叶浓荫蔽日,倒有几分惬意。 偶然有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地上,姜春便跑过去,顺着光线瞅上两眼。 蹦蹦跳跳的模样,倒像极了没长大的孩童。 她看了好几秒,觉得无趣,又踏着步子跑回来,甩着他的胳膊打转。 “我以前就在想,要是每天早上睁眼和晚上闭眼都能看见你,我肯定每天都像蜜罐里的蜂蜜,开心得冒泡。” “可那个时候,打死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今天。” “就觉得,可能真的就这样了吧。” 沈景明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安静地听她开口,对于她的喋喋不休,他已经习惯。 只是往常话很多的此时她忽然歇了声音,他侧头看过去,就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弯弯地眯眼看着他笑。 姜春脸上是促狭的笑,问他:“你说,世界上会不会真有鬼魂一说?” 沈景明沉吟一刻,轻轻摇头。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早就料到他的答案,姜春眉梢一挑,咧嘴笑起来,笑意止不住的在脸上漾开。 浅浅的梨涡陷在双颊之中,肌肤带着清透的樱红色:“可是我相信真的有。” “或许以目前的科学无法解释,只是真的一种还没有被科学发现和探索的未知领域存在,才让外婆他们这辈信了一辈子。” 姜春查过,楚人尚“巫术”。自《楚辞》记载中,便大兴巫术,占卜问道。 沈景明听惯了她的胡说八道,好气又好笑,低声说,“准备带我去哪儿长见识?” 诧异看他一眼,姜春勾着他的手指,笑得很神秘。 镇子西边仍旧静谧,浓郁的香火气灌鼻而来,姜春就来过一次,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寻到了那扇铁门。 沈景明蹙着眉头,“要进去?” 姜春点点头,她自墓园回来之后,连着好几夜没睡好,半梦半醒总觉得朱蒨还在世。 她捉住男生的手腕,偷笑一下,“你陪我一起。” 白墙红砖瓦的小平房里,院中的大香鼎积满了香灰,香烛的烟雾飘散,隐没在空气中。 他们前面有一对母子,儿子搀着年迈的母亲,看样子也是来请“灵”的。有门人过来,问了几句话,便引她到屋内等候。 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沈景明听着隔壁凄惨的哭喊声,神色质疑,明摆着不相信。 姜春撑着下颌,歪头看着他,倒也没想真让他相信神鬼这回事,毕竟她骨子里仍是持怀疑态度。 到这儿来,不过是想寻一方慰藉。 隔壁又吵嚷一阵,门人才推门进来,仔细的说了一番请“灵”的事项,并小心嘱咐几点,才引着姜春往偏房进去。 偏房里供着的,仍是那黄布遮住的樊笼,密密实实的看不真切。 姜春默念几句,虔诚的磕了头,又点了柱香,双手合十,才走了出去。 她紧张兮兮地往屋内探,可好半晌仍是没有动静,连一直守在门外的门人也消失不见。 姜春从 等了好一会儿,灰衣门人才缓缓来迟,伸手请她。 “烦请移步。” 牵着沈景明跟上去,姜春的整颗心不自觉地提起来,贝齿悄悄咬上唇瓣,“我有点害怕。” 男生抿着唇,宽实的手心覆盖上她的手背,轻轻安抚着她。 昏暗的大堂里,两人刚进门,门人便顺上了插销,窗子蒙上厚厚的黄布,颜色已经暗淡,半丝光线都没有。 神婆挽着民国时期的发髻,颈间的盘扣有秩序的扣好。 她此时紧闭双眼,唇色泛白,阴郁的眼角也笼罩着沉沉的郁气。 “往生者不眷荣华,心念旧恩,是少有的心善人,可惜病魔缠身,缠绵病榻。神明点头应允她为坐下菩提,从此极乐,在世者不必再挂念。” 再出门时,偏厅的茶香氤氲,阳光一样很好。 姜春轻轻呼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紧握着沈景明的手,缓步往外走。 临出门前,大香炉仍燃着香烛,写满朱砂的黄色符纸在光线下发着金光。 她双手合十,朝着东南角,低声喃喃一句。心里的巨石比起来时,似乎轻了些。 明明早已想通,又轻易被自己影响。 反反复复,放下了,又放不下。 总会经历,总要个过程。 第56章 玫瑰与胭脂(2) 日落偏西,阳光斜射, 晒得皮肤通红一片, 两人顺着树荫往回走, 空气闷热, 姜春穿了件轻透的吊带裙仍不满意, 不停地往瓷白的颈间扇风。 “有这么热?” 眉梢轻挑, 沈景明疑惑。 “当然有啊。”眼睛瞪得圆圆的, 姜春神情夸张, 指着他的上衣道:“为什么我这么热,你都不冒汗的?” 沈景明垂眸:“我不热。” 他又不毛毛躁躁地跳来跳去, 哪儿来的汗。 “你安静一会儿, 心静自然凉。” 燥热的夏风吹在脸上更是满脸粘腻,姜春眯着眼睛,指着前方的招牌, “心静凉不下来的脑子,但是雪糕可以。” 大大的招牌打在路边, 她微微滚动喉咙,眨了眨眼。 “我想吃雪糕!” “不行。” 不带犹豫的,沈景明直接拒绝。 姜春拽着他的衣袖不肯迈步子, 乌黑的眸子瞪得圆圆的,“为什么!” “你现在连一根雪糕都不舍得给我买了,你开始虐待我了!渣男!” 沈景明:“……” 他轻轻叹口气,摇着头,“你今天早上下飞机喝了一杯冰奶茶, 中午又喝了一罐冰牛奶,不能再吃冷饮了。” 姜春认真想了一阵,然后得出来一个结论。 “狡辩!你就是舍不得你的五块钱!连根雪糕都舍不得给你女朋友买。” 越说越来劲,她气鼓鼓的瞪着他,杏眸里装着满满的委屈,斥责他的冷酷无情,“我不高兴了,我就想吃雪糕。” 任她不满的胡搅蛮缠,沈景明平静地看着她,低声说:“不行,你会吃坏胃的。” “我不管!” 女生在原地一跺脚,下巴一扬,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 姜春闹腾起来真的要命,索性两人都耗在路边,颀长的身子站的直正。沈景明瞥一眼她幼稚的行为,淡漠地摇头,还是那句话:“不行。” 瞧这人是铁了心了,姜春抬手就想拍他,然而她到底还是没舍得动手,犹豫片刻,她鼓了鼓腮帮子跟他打商量。 “我们就买一根,你就让我啃一口,好不好?”她眨巴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来,“就一口。” 下颌微紧,沈景明蹙眉,似乎在考虑话内的可行性。 “一口?” “我这么诚实的人,说一口就只吃一口。”姜春摇头晃脑,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沈景明看着她让步,倒没再拒绝她,抿着唇算是妥协。 然而,当雪糕买回来—— 看着面前这人啃了一口又一口,沈景明眼神冰凉,“给我。” 步子往后退一步,姜春无辜的看着他,嘴里振振有词:“我刚刚想起来,老师从小就教育我们不能浪费食物,要节约粮食。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她又补一句,“物尽其用,雪糕扔在垃圾桶里多可怜啊,还不如待在我的肚子里温暖它。” 沈景明微微恼怒,瞅着她得逞的表情,咬着牙。 又被她骗了。 瞥她一眼,沈景明抬脚就走,“吃完这根,你戒一个礼拜雪糕。” 还来不及高兴,姜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满眼幽怨。 - 夜幕降临,路灯初上。 当两人慢慢吞吞回到家里之后已经是将近晚上八点,姜初实端着菜盘从厨房走出来,瞥见他们俩进门,欢笑地说着话,他手里的白瓷花盘“砰”一声放在桌上,声音很大,吓姜春一大跳。 姜春跑过去,教训他几句:“盘子不要钱的吗?能让你这么折腾?” “我们家才几个钱你就学会糟蹋东西了。” 姜初实闷着头挨骂,倒也不还嘴,缓缓抬头看了沈景明一眼,扬着下巴往他身边路过,轻哼一声。 这声正好被姜春听个正着,“你还敢有意见是不是?姜初实你现在胆子肥了!” 她说着就准备撸起袖子来动手。 瞧这阵仗应该是常有的事,姜初实灵巧的躲开她,得意得看姜春一眼,转身钻进厨房。 姜初实这几年长得快,初三的少年已经比姜春高半个头,她得仰着头才能勉强和他对视,偏偏他在家幼稚得要命, 沈景明看着这姐弟在客厅窜来窜去,忍不住笑了一声,还是把姜春拦了下来。 “他对我很有意见?”沈景明轻皱眉头。 这点他很早之前就能感受到,只是一直没明白姜初实的敌意从哪里来的。 “他心里不舒服,憋他两天就好了。” 姜春伸着脏兮兮的爪子就往盘子里抓,被人一下拍在手背上,悻悻缩回来。 香喷喷的秘制鸭翅近在眼前,她忍不住舔了舔唇,才转身,胳膊撑着身后的桌面,歪着脑袋看着他:“他就是吃你的醋呗,嫌我对他不够好了。少男情怀我也不懂,反正在我这里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姜初实的小情绪她心里门清,委屈可以,可也不能放任他胡来。顶多就憋三天,堵堵就通了。 两人面对面看着,沈景明瞅着她笑得像只小狐狸,眉眼弯弯,也跟着弯了唇。 她看着不着调,又像是什么都知道。 难得姜春带人回来,外婆忙忙碌碌一下午,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基本上都是她爱吃的。 姜春咬着筷子,眼睛都快笑弯了,月牙一样。 沈景明干净清隽,长得就是老一辈喜欢的乖巧模样,人有礼貌,看上去家教极好,话不多但动作利落,简直就是喜欢到外婆心坎里去了。 一顿晚饭,老人扯着他的袖子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姜春跟在旁边接话茬,倒真是其乐融融。 “小沈是信城人?” 沈景明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桌面下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话被人接过去。 “他和我原来是读一个高中的,家里条件不错,父母在信城做生意。”姜春状似随意说出口,又往嘴里塞了口菜,才嘻嘻哈哈的笑,“我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轻飘飘的几句话入耳,老人像是听了进去,老态龙钟,顿了半刻,眼角的尾痕笑得更显。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人一直给沈景明夹菜,极其照顾这个小辈,惹得姜初实暗暗眼红又不敢吭声。 姜春攥着沈景明的手,好半晌才缓缓松开。有些事两人都心照不宣。 朱萸是难产过世的,而孩子的渣男父亲一走了之,寻到至今未果。至于里面是否有隐情,这些,老人都不必知道了。 伤疤再次掀起时,即便是良药,也将血肉模糊。不如让创口静止,缓慢脱落,愈合。 小镇的夜里很惬意,待家里安静下来,姜春牵着沈景明的手溜出门,抱了好几瓶啤酒拎上天台。 露天的楼顶上,伸手几乎与星空相触,夜空深黑,繁星满天。 姜春熟轻熟路的拐到角落,从里面翻出来两张小板凳,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你快来。”她朝沈景明招手。 女生洗了澡,身上穿着宽大的棉质睡裙,笑眯眯地看着他。 只是开啤酒瓶的动作,着实不文雅了点。 沈景明刚想制止她,就听见“砰”一声轻响,她牙上的瓶盖已经脱落,墨绿色的瓶口冒着白色的烟雾。 太阳穴突突的了两下,他接过那瓶酒,坐了过去。 廉价的麦汁啤酒和他从前喝的不同,涩涩的,很冲鼻。 他小小的抿了一口,放在一边便没再碰过。 姜春知道他娇气,并不强迫他,靠在他肩头,笑得很开心,眼里的繁星如她身后的星空,璀璨夺目。 沈景明揽住她的腰,“少喝点。” “我的酒量可好了,还没谁能比得过呢。”姜春洋洋得意,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酒瓶,“今天真的好开心。” 他笑一下,“你哪天不开心了?” “有啊。”姜春嘟囔一句,忽然抬手指向天空,“你看,是月亮。” 沈景明顺着她的手指抬起头,低低应一声,“嗯,很漂亮。” 今晚恰逢八月十六,圆月如玉盘,皎皎挂天边,晶莹剔透的光感,散发着浅薄又迷人的薄纱。 “高考结束的时候,我们班散伙饭,那天的月亮是粉色的,我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着月亮,当时就想,为什么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看它,为什么你不在,为什么我不理你了你也不来找我……” “我很气很气,就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要看月亮了。” 姜春又傻乐起来,攀着他的手臂摸来摸去,“但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月光皎洁,沈景明仰头,不自觉也入了迷。 真好啊,还是这个人,还是这轮月。 姜春趴在他脖子上,窝在颈间,轻飘飘的吐气,“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是真的很喜欢小一姐姐的。” 一提这个名字,沈景明脸一黑,侧头就看见她满脸红晕,娇艳的唇瓣里喷出来微醺的酒气。 他抿了抿唇,将背后的人扯下来,“你喝醉了。” 姜春勾着唇,笑得勾人,轻轻一避,偏不让他抓到。 “我才没有喝醉,我是谁啊,我是小霸王,我从来不会喝醉……” 看见她脚下一踉跄,沈景明接住她,软绵绵的身子窝在他怀里,恍如无骨,小脸带笑,白皙的手指不安分的往他脸上爬。 “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傻乎乎的抓着他领口,眼神迷离,“那我是不是你见过最漂亮的人?” 沈景明:“……” 两瓶啤酒就倒,哪来的自信说自己千杯不醉。 见他犹豫,她瞬间凶巴巴起来:“你快说!” 避开她磨人的手心,沈景明把她摁在怀里,“好好,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姜春听了连连摆头,挣扎着又要去拿她的酒瓶,“我不要回去,还要喝,你也喝。” “我不喝,你也不喝了。” 女生的两只脚乱蹬,慵懒的趴在他怀里,笑眯眯的,“那你还没回答我,我到底是不是你见过最漂亮的人?” “……是。”沈景明叹口气。 得到满意的答案,她拍了拍手,乖巧的搂住他的脖子,双颊泛红,安静的不出声。 沈景明把她抱回房间,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准备出去给她煮碗醒酒茶,结果刚起身,便被她细嫩的胳膊一勾,带了回去。 房间里很暗,通风的小窗没关,偶尔有凉风吹进屋内,蛙鸣一片。 姜春抓住他的手腕,一个翻身便把他压在身下,手心撑在他的胸膛上,慢慢凑近他的脸,傻傻一笑,低头亲他一下。 唇上的力道软绵绵的,如羽毛轻扫,沈景明的脸色未变,看着她粉颊上晕染开来的胭脂色,指腹贴上去,推了推她,“你先起来。” 姜春压着他,一动不动,下巴颌蹭了蹭他的胸膛,摆着脑袋,傻不拉几的笑起来。 “我不要,你不许走,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呢。” 沈景明轻轻哄着她,“你得先起来,才能给我东西对不对。先起来好不好?” “对哦,我要拿东西。” 姜春一翻身,利落的跳到床下,在黑暗里摸索好一阵,才从抽屉里宝贝似的拿出来一盒东西。 暗红色的锈痕布满盒周,这个四四方方的铁盒看上去时间很久,但被人爱护的很好。 她蜷着腿,捉过他的右手,郑重地把小盒子放在沈景明的手心。 指尖轻轻挑开盒子,从里面挑了一颗圆滚滚的糖果出来,拆了花白的包装纸,将糖果塞进他的唇里。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语气几分失落:“那家糖果店倒闭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原来的牌子,只有这种味道差不多的奶糖。” 黑暗里,窗外有月光洒进来。 姜春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小手扯着他的衣角,带着几分讨好。 “我是乖孩子。” “我把它还给你了。” “你要喜欢我。” 话音刚落,便被细碎的吻迷失在两人唇齿间,肆意又克制。 她一直都在用力怀念过去,如今放下,企图全力去爱当下的他。 春意过后,又有春来。 年少的梦,姜春要做一辈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