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大佬偏宠的日子》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被反派大佬偏宠的日子(穿书) 作者:止杀 【本文文案】 反派一生光辉灿烂,十七岁那年被男主弄死,借着敌国世子的身子重生后继续搞事情——不料又被男主弄死 “……” 宣慎慎表示十分心疼。 直到自己穿成了他的咸鱼前妻,而且还成了他重生后,要跟着他福难同享的世子妃。 宣慎慎:“…………” ———— 贤王府世子戾气深重,手段残忍,所有人都觉得宣慎慎落到他手里活不过一个晚上 宣慎慎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她一不小心惹了祸事,看着那人一言不发将她护在手心里的模样,才发现事情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所有人都觉得宣慎慎不过是凭着一张名动天下的脸才入了谈姬的眼 只有谈姬自己知道,她是他世界里唯一一束光亮 他从云端摔落沦为丧家之犬,而那个女人站在他身边,不惜一切也想带他爬上去 —————— 1,女主穿书带系统,魂穿型重生男主 2,略带沙雕气息,大部分还是正常的,轻松向 3,男主(反派)和原著男主是死敌,你死我活的那种 “能陪在你人生最黑暗的时光里亲手为你点一盏灯,便是我的全部愿望。”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宣慎慎 ┃ 配角: ┃ 其它:止杀 一句话简介:一不小心跌进大佬的小窝窝 第1章 辽国境内青山寺,群山连绵。 宣慎慎站在雪地里,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天家圣旨,面纱下的神情有些错愕。 “接旨罢十四公主。” 宣旨公公眼皮垂下来,嗓音里掺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离京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盼到陛下赦免得以回燕国,咱家就在这里先向公主道声贺了。” 圣旨上落了几片雪屑,宣慎慎还没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剑刃出鞘的轻响。 “早干什么去了?”身旁黑衣女子拔剑上前,漆黑眸子里盛着强压的暴怒,“刚生下来你们就把她赶出皇室,现在燕国快完了,就想起来拉这个面都没见过的公主回去陪葬了?” 她眉稍一挑,“回去告诉崇景帝,要死自己去死,做皇帝做得这么窝囊,我也是服了,活久见。” 宣慎慎:“……” 话是这么说,师姐你突然飙一口流利的现代话真是很让人出戏呢。 “放肆!”崇景帝固然不是个好皇帝,但哪能容别国人张口诋毁?军卫们齐齐拔剑,宣旨公公手一抬,哼笑一声,“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将她的嘴给我堵住!” 宣慎慎一惊,赶忙想阻止军卫,不是怕自己挨打,而是怕对方挨打。然而她刚张嘴,持剑的军卫就围了上来,弘音师姐站在原地手都没动一下,周围除她外的所有人瞬间就被一股狂风扫过,重重掀翻在地。 慎:“……”师姐的功力看起来长进了不少呢…… 弘音缓缓走上前去,剑尖停在宣旨公公咽喉前,神情如常说:“你再说一遍,谁是黄毛丫头。” 好歹是宫里派来的人,要真死在这里,恐怕不好收场。宣慎慎过去轻轻扯了扯弘音的袖子,小声说: “师姐,冷静一点,我们可淑女,不必要跟这些没礼貌的人计较。” 宣旨公公意识到这个什么玩意师门的人似乎不太好惹,熟练从地上滚起来给她磕头,“我……我是!我是黄毛丫头!” 宣慎慎看见他的动作不禁眉毛一挑:“……” 燕国果然是不太行啊,皇帝不行就连太监也这么怂。 宣慎慎微微垂目,脑子里又开始想着另外一个问题。 原著中宣慎慎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配角,哪里有被人逼着下山这么个剧情? 系统发财暴富:【养猪千日宰猪一时,宣慎慎,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慎:“……”你他妈,你这是什么狗话。 系统发财暴富:【由于崇景帝新宠幸的一个小宫女被你死了十几年的娘欺负过,她记恨在心,现在报复在了你的头上。】 慎:“……” “………………” 什么玩意儿? 系统发财暴富:【这是临时替补剧情,总而言之,你要死了。】 慎:我不信,我命令你马上给我改回来,把这个太监变回去。 发财暴富:【你要死了。】 慎:我只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小可爱,我凭什么就要死? 发财暴富:【你马上就死。】 宣慎慎:发财暴富,你这辈子都别想暴富。 富:【……】 宣慎慎皱起了眉。 原著中她就是一个没露过面的传说级人物,现在系统把她搬出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好歹她跟系统也是穿过书的交情,没必要这么整她吧。 现在的剧情都已经进行到燕国马上亡国的时候了,现在把她弄下山去,那就真是送人头给燕国皇帝陪葬了。 崇景帝在原著里可不是一个好惹的货色,现在令都下了,不回燕国的话他说不定一发疯把剩余的兵力全部拿来拖她回去,那就真的没得跑了。 真的要去吗? “弘音。”身后清冷嗓音突然传来。 宣慎慎扭过头去看了眼,是秃驴师父和师兄。嗣尘对上她的目光,面色如常,心里高兴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为祸师门的魔头终于可以下山去了,师门每月的开支起码可以省下大半,他代表师门全体对崇景帝表示感谢。 嗣尘按下心里的激动,神情平静,说:“宣慎慎,既然崇景帝这么盛情,你就放心地去吧。” 弘音皱眉:“师父?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宣慎慎心底暗笑一声,这个秃驴恐怕巴不得她死在燕国,好给他省钱。 她跑过去拉着他的僧袍,红着眼睛说:“慎慎不想去,慎慎要留下来。” 尽管知道她是装的,嗣尘的表情也僵了一瞬。 留下来?好不容易逮着这个送她下山的机会,他可能会让她继续留在师门里花他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家当吗? 嗣尘抬手轻抚她脑袋,温柔地劝:“你不是很喜欢下山去玩吗?” 他熟练地拉着宣慎慎的胳膊,强行把她推到宣旨公公跟前,微笑着说:“去吧,为师会时常来看你的。” “十四公主,时辰不早了……”宣旨公公常年待在宫里,哪儿能看不明白嗣尘的意思?当即尖着嗓子道:“就随咱家上路罢。” “知道了。” 去就去吧,凭原主这一身武功,等崇景帝死了再逃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路有点远,她懒得走罢了。 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宣慎慎伸手抱了抱嗣尘,脑袋埋在他腰间有一会儿,才终于不舍放开,抬头微笑道: “师父保重哦。” “……” 嗣尘分明感觉到她往自己兜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 风雪迷人眼,回京的马车轱辘滚滚而行,很快没入漫天飘落的雪屑里。 嗣尘缓缓收回目光,没有再说话,转身朝寺中走,伸手从腰间掏出来一根冻僵了的小蛇:“……” “师父又骗小孩子。”黑衣男子目光冰冷看了那条蛇一眼,“燕国气数已尽,捱不到她回京,崇景帝说不定就已经死了。” “……”嗣尘丢了那条破蛇,眸光淡淡,步伐不停,“为师比较希望崇景帝死的时候可以带上她一块儿下土。” 黑衣男子闷笑一声,转过头看了一眼。 师姐只身一人盘坐在风雪中,右手握着剑柄扎进厚厚的积雪中,似乎是不想走了。 “弘音似乎很不高兴。” “她性子是这样,你看着她,别让她跟去燕国了。” 黑衣男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所以师父这次是铁了心不护着小师妹了?” 嗣尘头也没回,清冷的嗓音飘来:“有地支的人跟着,只有别人倒霉的份……谁敢找她的麻烦?” 黑衣男子止下步伐,目中泛着轻淡笑意。 师父不管明面上怎么对宣慎慎严厉,始终对这个可爱的小孩子狠不下心。 . 宣慎慎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滚滚的声音,捧着软垫上事先准备好的手炉才感觉稍微暖和一点,微笑着说:“发财暴富。” 发财暴富:【宿主,被宰之前还有遗言吗?】 宣慎慎是几年前穿的书,刚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才是个六岁的小孩子,现在已经十五了。 这本书的男主从小被反派灭了国,他潜伏在反派身边十几年,最后让反派亡了国。 结果没想到报仇完准备一统天下的时候,反派竟然穿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给他的复国计划捣乱。 最后他再次弄死了反派,娶了落魄白富美,走向了人生巅峰。 十分狗血,十分戏剧。 宣慎慎看书的时候特别心疼这个可怜的反派,结局被男主反复折磨后终于可以领盒饭了。 结果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就成了这个反派的未婚妻。 宣慎慎这个角色,是原著中的天下第一美人,从出生起就是祸国煞星,崇景帝很嫌弃她,就把她赶出皇室,然后被嗣尘养大。 三年前她最后一次出场,就是崇景帝把她嫁给反派的时候,刚踏上马车,楚国就传来消息,她的反派未婚夫被男主弄死x1。 后来反派穿到另一人身上,也没有再娶她,娶的是别人。 从此她就一直生活在师门,直到完结都没有她的戏份了。 宛如一个本本份份的路人甲,偏偏又有着全书最美的相貌,想低调都难哪。 按照剧情走的话,这时候的反派萧衡应该已经穿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开始给男主搞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剧情就出现故障了?燕国亡国这个剧情根本就是女主的戏份,她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咸鱼女配,哪里用得着遭这份罪? 宣慎慎是燕国最小的一个公主,排名十四。原著中的女主,就是宣慎慎的十三皇姐,宣鹤。 原著里就是因为反派是这次攻打燕国的主将,女主因为亡国特别伤心,男主心疼女主,所以后来把反派折磨得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宣慎慎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果她回燕国刚好赶上了女主亡国的剧情,那岂不是要挣扎在反派的手上? 不行,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悄咪咪地躲过反派这个灾星。 “发财暴富,好歹咱们也是穿过书的交情,给几个防身技能呗。” 话落,怀里就多了一个粉猪存钱罐。 发财暴富:【给钱,我保你不死。】 宣慎慎:“……”你他妈不会就是想把我弄出来专门赚我的保命钱?你究竟是穷到了一个什么丧心病狂的地步才做得出来这种出卖纯洁友谊的事? 发财暴富:【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快,我们的友谊还是纯洁的。】 宣慎慎往钱罐里投了一粒碎银子,不想听他的违心话,“我出去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就砸了你的粉猪存钱罐。” 狗逼系统,别的系统都是用兑换点,居然管她要真的银子。 钱罐瞬间消失,发财暴富:【停止你天真的想法,剧情变动不关本暴富的事,这里随时为宿主提供三秒服务,只要肯砸钱,就算帮你成为女主角都不是什么难事。】 技能最多持续三秒,简称三秒服务。 【新技能:轻功三秒】 【免疫致命伤害一次】 宣慎慎肉痛的同时心里想着,我拒绝,我对那个伪君子男主没有兴趣。 发财暴富:【是吗?只要你肯给钱,让你成为反派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慎:“……”兄弟你认真的吗?你不知道反派最后被那个男主搞得有多惨吗? 发财暴富似乎沉默了一下,最后说:【说实话,我觉得你待在他身边,可能活不过一个预告。】 宣慎慎:“……”你看不起谁呢? 第2章 “晋军攻进来了!晋军杀进来了!跑啊!快跑!” “……滚!放开我儿子!你们这些晋狗!你们要遭报应的!” “救命啊——!啊!你们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宣慎慎在燕国都城的长街上拼命跑着,四下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身后脚步声凌乱,她匆忙回头望了一眼,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那里!” “抓住她!她是燕皇室的人!” “燕皇室的女人?!这里有燕皇室的人!抓住她有赏!快点!” “……”刚踏进燕国都城,那个反派带的晋军就杀进来了,宣慎慎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鬼运气,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追兵尾随而至,却发现见不着人了。 宣慎慎伏在房顶上,探出一个脑袋,心想还好出来的时候跟系统买了技能,这个原主能打是非常能打,唯一的弱点就是不会轻功。 想到这里,她立刻召出了系统。 “再给我几个轻功,银钱欠着随后还你。” 这句话刚刚说完,不料肩膀一沉,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肩上:“喂。” 宣慎慎:三十六忌之背后有人。危险。 宣慎慎被惊得一个倒仰从房顶滚了下来,慌张之下她一把扯住了那人衣服,将她一起拽了下来! “啊啊啊你别拽我啊!放手!你快放手!我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尾音划破天际,四下晋军一下子注意到她们,“在房顶上!” 不少人认出了身旁那人,高声叫到:“那是燕十三!抓她!都去抓她啊你们别来追我!!” 燕十三?那不就是女主吗? 一手扒住屋檐,眼疾手快扣住底下那人手腕,宣慎慎听着周围的叫喊声,蓦然转头四顾,四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来了,压根瞧不见女主在哪儿。 一番扫视无果后,她终于静下心低头看着这个在她背后突然出现的生物,语气十分深沉:“妹子,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可以吓死人的啊?” 重,太重了。 宣慎慎手颤得厉害,一晃眼瞧见自己脏脏的右手旁边有条缓缓爬行的毛毛虫! 慎:出山不利,还是先放手罢。 “啊啊啊啊你怎么突然就放手啊!” 两个身影瞬间砸进雪堆里,肩背被摔得一痛,晋军转瞬即至,宣慎慎来不及喊痛了,连滚带爬从雪地里翻起来,拔腿就跑。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你等等我!!” “这位施主,萍水相逢缘分何其之浅,何故非要跟着贫道一块儿跑呢?!” 开玩笑,宣慎慎这个角色设定从小玩你追我跑就从来没有跑赢过谁,长得特别好看唯一不好的就是腿短。 眼下兵荒马乱的她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身边还带着个小姑娘,不是累赘是什么? 宣慎慎没有营救普通炮灰的兴趣。她觉得自己应该先去找到那个女主,女主不会武功,这场亡国灾难里大概是靠着主角光环活下来的,跟着她小心点就可以浑水摸鱼躲过去。 总之眼下这个剧情里,女主和自己那个反派官配是不会撞见的。 青裙女子显然是个小机灵鬼,觉得自己好像阴差阳错逮到了一个高手,心里头有些高兴:“我刚刚看见你从下面翻上屋顶的!你是不是会武功啊?你教教我怎么样?” 慎:…… 宣慎慎觉得这姑娘脑回路可能不太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实不相瞒,她这具身体自带的功力她自己都还没琢磨明白呢,打架招式全靠心情,教人学武?那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宣慎慎。”宣慎慎尽量往偏僻地方跑,心想自己得准备一个叫别人认不出来的名字,否则出去就说自己是那个亡国祸星,那岂不是就暴露了吗? 青裙女子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知道你宣慎慎!哎你是不是燕十四那个宣慎慎啊?你认不认识我啊?哎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宣慎慎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谁管你是什么人啊?找不着女主的话,她可怎么在这么多晋军眼皮子底下混出城去呢? 难不成还去找她那个脾气极差的官配,跟他说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未婚妻宣慎慎? 宣慎慎脑补了一下那场面,顿时手都有点抖了。 那恐怕不等男主把反派弄死,她宣慎慎就要率先祭旗了。 一路拉着这小姑娘跑过来,宣慎慎的腿力便显得有些吃不消了,追兵在即,她余光瞧见这姑娘穿着不像是平民百姓,便死马当活马医打听了起来。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燕国权贵家的小姐吧?” 青裙少女立刻点头,“你缺钱吗?只要你肯当我师父,等我与我的下人们汇合后,我可以给你双倍的报酬。” 宣慎慎:…… 想什么呢?她宣霸天像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不过,既然这女子将话头挑开了,不如索性便让她帮个小忙。宣慎慎脚步不停,抓着她的手拐进巷子里,低声问:“那你识得燕国的十三公主宣鹤吗?” 令她一惊的是青裙女子立马又点头了。宣慎慎心里一喜,问:“你认识她?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青裙女子轻轻翻了个白眼,对宣慎慎说:“刚才我就想说了,你说你叫宣慎慎,知不知道我们燕国十四公主也叫这个名字?” 宣慎慎在心里呐喊,当然知道啊。我他妈就是那个燕十四啊。 还不等她说出口,青裙女子又说,“我就是那个燕十四的十三皇姐,宣鹤。现在你相信我了吧?只要你带我逃出去,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 慎:…… 宣慎慎一口气没上得来差点把自己噎死。 乱碰竟然就把女主碰到了?这究竟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她选择收回自己刚刚那没有礼貌的态度,立刻说:“没有问题,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首席大弟子了!”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突然响起,宣慎慎骤然停下脚步,一支羽箭“唰”地从她耳边擦过去,把她的面纱破了一个大洞。 宣慎慎:“……”妈耶!城里真是好危险呢! “发财暴富,我这张完美的脸要是毁了,你这辈子都别想靠着我发财了。” 富:【……】 【技能:免伤三秒x3次】 【女人就是麻烦。钱欠着,回头记得补上。】 “不是,三次免伤怎么够用呢?你看不见满天飞的箭流吗?!” 系统没有理会她,在它看来,没有收益的买卖,那就是亏本买卖。精明的系统怎么能干亏本买卖? 又是几声箭响,宣慎慎果断站在了宣鹤身后,带着她蹲在地上,小声说:“徒弟,蹲着别动。” 她可是有女主光环的人,怎么都是死不了的,宣慎慎很心安理得地看着箭矢一支支从她们旁边擦过去,却突然闻到一丝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暗香。 乱箭突然停了下来,她听到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四下的晋军蓦然不动了,整个街道除了燕国百姓的跑叫瞬间再无其他声响,那缕暗香越来越近,到最后只剩下一人的脚步声,轻轻停在了她的身后。 【暴富计划启动,请宿主好好把握。】 宣慎慎:“???” 四周的军卫全部跪了下来,雪地里顿时一片细微的声响,所有晋军低着脑袋齐声道:“恭迎谈将军。” 天降细雪,混着数不清的烟尘飘过她的身边,鼻尖那缕冰冷的幽香愈发清晰起来。 宣慎慎整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能被称为谈将军的在全文只有一个人。 ——正是那个死在三年前的反派萧衡穿到晋国后的身份,晋贤王府的世子,谈姬。 那丝暗香越来越浓,她的脑子逐渐昏沉。宣慎慎转过头,想看看这个拥有近妖容貌,全书最美男人的反派究竟长什么样子,可惜眼前一阵模糊,什么都看不见,蓦然就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感到一只手扶住了她,将她抱了起来。 .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架马车里。 入手一片柔软,宣慎慎垂目看去,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狐裘软垫上。车厢里飘着那股令人昏沉的香气,令她觉得有些犯困。 意识将醒未醒间,她瞧见自己手里扯着一只靛蓝的袖子,额头还不知道抵在了谁的手臂上。 “……” 靛蓝。 这可是反派谈姬,时常穿的一个颜色…… “……”宣慎慎装做什么都没干,缓缓放开了他的袖子,心里默默祈祷这个人现在是睡着的,才会容忍一个女人在他旁边抓他的袖子。 谈姬,反派,铁直,生平最讨厌两件事。 一,最烦莫名其妙的女人碰他。 二,最烦别人叫他世子。 他一定是睡着了,才会容忍自己碰到他。 宣慎慎自我催眠,迈出她漂亮的小短腿朝着马车外面挪,又忍不住回过头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的表情瞬间就扭曲了。 谈姬随意靠在车壁上,半睁着眸子,淡淡看着她。黑色鹤氅隐隐压住他身上那股近乎狂野的攻势美,容貌宛若血中白玉般精美妖丽,压迫近乎致命。 宣慎慎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把短腿收了回来,微笑着坐回了原位,低下了脑袋。 身旁那人嗓音淡淡,语调间捎着一两分的嘲意:“不跑了?” 宣慎慎觉得自己可以原地哭出来。谈姬真的是个特别狠的角色,以往落到他手里的不管男人女人连尸身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她本本份份苟命,可从来没有想着来碰他的瓷! 怎么就遇上他了! 宣慎慎在心里狂嚎,“暴富,暴富你快点给我加十个扛致命伤的盾,我给你钱!快点!” 系统发财暴富:【冷静,大佬看起来很和蔼,这不是你的偶像男神吗?你在怕什么?】 宣慎慎:嘤嘤嘤他就是那种看起来心情很好然后反手就给你一刀的性格!!我把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你!十个盾!给我加上!快! 【免疫致命伤害一次x10】 【恭喜宿主,你现在无敌了。】 宣慎慎:“……” 麻烦你长点脑子,跟反派大佬说话十个盾够个鸟,秒我这样的渣渣他一刀可以砍十个,嘤嘤,太可怕了。 见她脸色有些难看,身子一直颤个不停,谈姬知道她是被自己吓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一个从未谋面的小姑娘居然识得他,所以感到有些意外。 他伸手挑起了宣慎慎的下巴尖,神情很淡,语气不温不冷:“你抖什么,我不杀你。” 宣慎慎心想,反派的话是不能当真的,当你以为他们倒在地上就算结束的时候,通常都会被他们突然跳起来一波带走。 宣慎慎看起来快哭了。 不过有了十个盾她好歹有了一点说话的底气,磕磕巴巴开口:“大、大大大佬好。” 她的头都快低到软垫上去了,心情简直是起起伏伏,她都想立刻趴在地上装死,或者大佬一刀给她一个了结。 宣慎慎心想,这大概就是见男神的心情吧。 谈姬淡淡问:“你认识我?” 宣慎慎赶忙摇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认识他,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原著里的宣慎慎从没见过这个未婚夫,她也不能见过。 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宣慎慎,难保不会把这个没娶到的未婚妻再娶一次,那么整个剧情就全乱套了。 大佬最后的下场太惨了,她不能跟着他到处作孽。 谈姬又忽然来了兴致,“抬头。” 宣慎慎只好抬起头。 她看见谈姬美如星夜的眸子淡淡望着她,里面映着小小的自己。大佬接着不咸不淡说:“但我认识你。” 宣慎慎:“……”不,你不可能认识。 这个念头刚起,他就听见谈姬好听的声音飘来:“宣慎慎,你国都亡了,你怎么还没死?” 慎:“……”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是,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她穿过来一直呆在师门,连见都没见过他,原主跟她也是一样的经历,他不可能见过宣慎慎? 一支箭矢突然猛地窜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大哥:我不杀你 慎:您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反派! 第3章 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宣慎慎被那人的力道带着上前,那支箭矢刚好擦着她的耳朵过去,钉在了车壁上,她顺势趴在了大佬的腿上。 宣慎慎瞬间吓得连自己有技能都忘记了,大喊大叫:“啊我的耳朵没了嘤嘤!暴富!!!暴富!!发财!!” 【宿主还有两次免伤,十一次免致命伤技能】 哦,她还有免伤的,她都吓得忘了。 又突然想起自己趴在谁的腿上,宣慎慎一个激灵想坐起来,突然又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按住了:“……” “大、大佬……我错了……暴富……救……救命。” 谈姬半垂着眼没说话,又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公子,是一群黑衣人,像是……” 黑衣人? 宣慎慎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开口:“不是,他们不是刺客,都是我的人,你们不要误伤他们……” 这话音刚落,一名黑衣人提刀冲了进来,宣慎慎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身后紧跟着又一名黑衣人闪进了马车,似乎没看到他的同伙,一言不发把先进来那个捅死了。 宣慎慎:“……”你们确定是同伙?你们确定不是仇人? 谈姬嗓音里带着笑意:“你的人?” 宣慎慎:“……”不,我没有这么蠢的属下。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宣慎慎把头埋到他腿上。 谈姬放开了她的脖子,将她扶起来,淡淡说:“你刚刚嘴里喊的谁?” “……”宣慎慎看着他的表情,在他脸上体会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果断撇清关系:“我……我喊的是救命……” 发财暴富:【呵。】 谈姬轻嗤了一声,神情很淡,尽管这样的动作在他那张脸上做出来,也仍旧美得星辰失色,暗香浓郁起来,又在一瞬间消散了她的意识。 睡着之前宣慎慎好像听到他说话,嗓音既沉又淡,特别好听。 “你最好不是。” . 宣慎慎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看窗外天还是亮的。 房间里放了暖炉,并不是很冷,她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睡的地方是张软塌,床置在另一边,外面的人听到动静,问了一声:“世子妃是醒了吗?” “嗯?”宣慎慎没反应过来,闷着鼻音应了一声。 候在外面的侍者瞬间推门进来,手里都端着洗漱用具,还有衣饰,宣慎慎不是很明白,迷茫地问:“你们……” 领头的侍者上前一步,“是谈将军命我们在外面等的,只说要是世子妃醒了,就给您梳洗一下。宫里安排了晚宴,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 她招呼着一众侍者:“动作都快点,不得怠慢。” 侍者们点头称是。 宣慎慎:“……”不是,她不过就睡了一觉,怎么一觉醒来就变天了呢?她是世子妃,哪个世子的妃?她不是待在谈姬旁边吗?他这是趁她睡着的功夫就把她给卖了? “等等,等等。”宣慎慎后退两步,警惕望着她们,“你们世子是哪个世子?谈……谈将军在哪里?” 这里究竟是哪里?她的那些手下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如果她只是睡了半天,这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找到她? 侍者似乎被她的反应吓到了,磕磕巴巴说:“谈……谈将军,没有告诉您他要娶您的事情吗?” 宣慎慎:“………………” 什么玩意? 发财暴富:【你闻了楚国特产‘夜兰息’,睡了整整五日。这期间大反派谈姬公布要娶你的消息,现在就差挑一个好日子。】 【恭喜宿主,你成了天选之子呢。】 “……”你们有什么毛病?什么东西闻一下就能睡五天? 而且为什么,谈姬又要娶她??宣慎慎睁大眼睛。 原著里要娶宣慎慎也只有他是萧衡的时候,怎么他都穿成谈姬了还有这种想法?反派原来是个这么念旧的人吗? 宣慎慎觉得此时应该有一道惊雷落下来把她劈死。不好的预感还是成真了,她就知道谈姬一旦知晓她的身份就会起续婚的念头。 最大的问题是,他是书中最大的反派,一定会和男主作对,而且一定会失败。到时候男主对付他的同时,一定不会忘记自己。 这下惨了。这个剧情完全乱套,她也讨不了一分好处,尽碰上倒霉事。 “暴富,我现在的位置是在哪里?”她在心里问系统。 发财暴富:【晋国,晋贤王府。】 【谈姬的官配是晋国四公主谈司云,你顶替她的位置嫁给谈姬,她最后的下场也是由你来承受。】 宣慎慎彻底崩溃了。谈司云最后下场特别凄惨,男主把控晋国后,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原先的晋国皇室,不只是她,整个晋国皇室没一个跑掉了的。 “那现在怎么办,既然还没成亲,是不是就有逆转的可能性?” 发财暴富:【谈姬向来说什么是什么,何况还是公之于众的消息。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扫了他的面子他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宣慎慎简直快哭了,她抓着刚才那个侍者,问:“你叫什么名字?” 侍者被她的动作吓得一颤,红着眼睛说:“奴……奴婢喜鹊。” 宣慎慎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吓人了,她放缓了语气,说:“你知道谈姬在哪吗?” 她身旁的一名侍女站出来,说:“奴婢惊云,奴婢和喜鹊是谈将军派给世子妃的,只说等您收拾好了带您去宫宴。” 宫宴? 宣慎慎想起来了,原著里这个时候似乎正是谈姬回来晋帝给他办庆功宴的日子,没想到她竟醒得这样巧。 可是既然人已经过来了,谈姬让她睡这么久又是做什么呢? 没有再阻拦,宣慎慎让她们给自己收拾,又跟着喜鹊惊云进了宫,很快有谈姬的人过来带路,她在大殿上见到了反派大佬。 谈姬抬眼淡淡看她,“来了。” 宣慎慎坐在他的旁边,从进殿起她就感受到了几道不太友好的目光,尤其坐在谈姬身边后,那几道目光的主人似乎恨不得把她吃了一样。 宣慎慎四下望了望,那些目光又都缩回去,除了不远处一位红华服的女子。 红色。 原著里谈姬的官配司云公主就比较喜欢这个颜色,那个位置又比较高,应当是她不错了。 宣慎慎心里有数,压死了声音问谈姬:“大佬,听说你要娶我,是不是真的啊?” “如果你是被迫的你就眨眨眼,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谈姬看了她眼,眼尾上挑,淡淡说:“你觉得呢。” 不眨眼,看来是自愿的了。宣慎慎心死了一半,声音又低了几分:“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哪儿好了?你都不认识我,娶了我你会后悔的。” 感受到殿内几道不怎么友好的目光,谈姬伸手抚她的脑袋,“你在抖什么?”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说:“谁惹你不高兴,跟我告状就是了。” 注意他的人不少,这样一说,大殿上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宣慎慎:“……”说实话我真没抖。我觉得你在故意给我拉仇恨,但是我没有证据,而且还有点享受。 大臣们盯着谈姬的脸,表情看起来很有一种惊悚的感觉,宣慎慎猜想大概他们也不相信这种话是从谈姬嘴里说出来的,毕竟连她这个铁粉都不太相信。 谈姬,这个角色直男到什么程度呢,记得原著里有一段晋太子送了他一堆女人的剧情,谈姬当场也照单全收了,结果第二天这些女人的尸体全被送回了东宫,没有一具是健全的。 这种惊悚的程度。 就算是原著里的反派官配谈司云,跟他的交流也绝对没有超过十句话。 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从没有人知道,他做的事也全凭自己高兴,半点不会考虑别人,更别说光天化日之下帮一个女人撑场子。 有那么一瞬间,宣慎慎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像暴君身边的妖艳贱货了,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反派的话能信吗?绝对不能当真。 感受着放在自己脑袋上那只手的温度,宣慎慎觉得仿佛下一瞬间他就会突然暴走,把自己开过光的小脑袋扭下来装酒喝。 她小鸡啄米一样只管点头,一声也不敢吭。 “呵呵。” 大殿上安静了不少,这声呵呵就显得异常响亮。宣慎慎转过脑袋,发现是对面一位兄台发出来的笑声,那人一身白衣,看起来像个小白脸,脸上的笑容假得都露出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呵出了宣慎慎的心声。 “谈将军此番得胜归来,可想好了要想陛下讨什么赏赐?” 宣慎慎抬头循声望去,有人从偏殿出来,坐在了主座上,似乎是晋后和晋帝。 修长的指尖轻扣着案面,谈姬想了一会儿,说:“有啊。” 宣慎慎心里开始有种不详的预感了。 他嗓音沉沉,接着话说:“卑臣想要原楚国全部的驻军权。” “顺便。”他垂下眼眸,望着宣慎慎,挑起她的下巴:“这个女人,臣也想要。” 大殿上开始有抽冷气的声音。 宣慎慎一愣,果然,他还是想要楚国那块地。 原楚国亡了之后,接手那边驻军的就是男主裴岑誉,到如今应该已经在那边驻扎了三年,万般事宜都打理好了,这个时候他想直接把楚国要过来? 这是把人家男主的苦力当啥了? 而且为什么要加上自己?宣慎慎想不明白。 萧衡就算以前跟宣慎慎有婚约,以前也是连面都没见过的,现在不过只是见过她一次,他完全可以以新的身份装作不认识自己。 对女人从来没什么兴趣的反派大佬,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放着亮晶晶的原配不动,非要娶她这个前妻?他有毛病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我让绿茶怀疑人生》已开,小仙女们请点点收藏啊~(鞠躬( ̄▽ ̄))】 权思妤穿成陈国公府体弱多病的嫡女,拿到剧本才发现自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即将被算计惨死的受气包女配 而女主权凝若顶着她的嫡女光环受尽宠爱,霸占她的东西,抢她的未婚夫,害死她后嫁给太子,一生顺遂美满。 “?” 权思妤一把将剧本拍到系统脸上,冷笑一声, 抢东西,抢男人?不好意思,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王者级玩家。 …… 不久后权凝若震惊地发现,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 本该逆来顺受的妹妹: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你有什么脸霸占我的东西? 一贯宠爱自己的家人:思妤说什么都是对的!你是姐姐让着她不是应该的? 甚至就连自己处心积虑勾搭的男人们:思妤妹妹娇软柔弱却故作坚强得让人心疼,你是她姐姐怎么半点都不知道照顾她的感受? 权凝若:“……?” —— 权思妤承包完女主一整个鱼塘后,不料被一条大鱼堵了。 矜傲狠戾暴躁无度的太子殿下将她抵在墙角,神情危险地睨着她:“招惹了孤,你还妄想全身而退?” 权思妤:“……” 第4章 “这……”晋帝看起来有些犹豫。 “圣上三思啊,此前楚地一切事宜都是裴相在打理,伐燕之胜谈将军虽功不可没,可是若把楚地交给他……” 剩下的话这位大臣没说出口,不过众人心里都很清楚。 眼下的谈姬手握重兵,在京还掌管着禁军,如果再把楚国交给他,让他在楚国生根,等他地位稳固起来,跟前楚国又有什么分别? 楚国那个太子萧衡,是笼罩于所有人心中挥散不去的阴影。 伐楚之战晋国原本就是被按着打的角色,如果不是裴岑誉的背叛,仅凭一个晋国,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 宣慎慎自然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事。 男主裴岑誉背叛萧衡,调着萧衡的势力屠了整个楚皇室,顺便还把楚皇室上下一百六十三口棺抬到了萧衡面前。 萧衡没受得了,当场自刎于楚临阳关。晋国被生擒的主将被裴岑誉放回晋国,并且顺势投靠了晋国,做了晋国国相。 至此,晋国大获全胜。 可天下知情人甚少,大多数人都将裴岑誉的投靠看作是迫不得已,毕竟楚国的各位权贵,最后有不少也都做了晋国的走狗。 宣慎慎看书的时候最心疼反派的就是这一幕。虽然男主也是因为小时候被楚军亡了国,可她就是心疼反派。 她抬头去看谈姬的脸色,有点替他难过。 谈姬精致的侧貌在宫灯的暖光里宛如白玉,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看着小姑娘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怔了一下。 他淡淡说:“我还没死呢,你这是准备给谁哭丧?” “不行,绝对不行。”回答他的不是宣慎慎,突然说话的是对面那个小白脸,“谈姬就是个疯子,哪里配得到楚国那么大一块地??” 宣慎慎:“……”这个人,这语气,怎么让人觉得那么眼熟呢。 原著里谈姬有个爱给他搞事的弟弟,谈姬的身份是庶长子,这个弟弟是嫡出的,世子的位子却被谈姬得了,他很不服,整天想的都是怎么搞死谈姬自己上位,是个有胆子没有脑子的傻货。 眼下看,这个小子是真的没有脑子。什么场合都敢乱说话。晋贤王警了他眼,沉声喊了他一声:“谈二。” “谈将军年少英才,本相也很敬佩,楚国一干事宜着实令本相忙得焦头烂额。”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宣慎慎抬眼望过去,就见到一个白衣人缓步进来了,他边走边说笑:“如果谈将军不怕麻烦的话,我也很愿意将楚地交给你。” 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玉冠束发,腰身挺拔,温润矜贵的面庞如和煦之风,拂面怡人。 他走到位置上,温文尔雅拱手行了个礼,如再见故交,语调间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温和:“谈将军,许久不见了。” 话音刚落,宣慎慎就感觉大殿上气氛冷了些,谈二也没再开口,谈姬的脸色冷了几分,嗓音沙哑,语调间似是带着一丝微乎其微强行压抑下的暴戾。 “是啊。” 他扯起唇角阴恻恻笑,“真是好久不见了。” 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颤颤欲断,气氛微妙之极,谁也不知道这平素行止怪异的世子爷今天又发的什么疯,只有主座上的晋帝缓缓开口: “三年前伐楚临阳关一战,你落到楚太子手里,朕记得是国相明里暗里相助将你救了出来。这几年朕派他去楚地,直到前几日才回京,谈卿。” 晋帝神色温和,“如今他常住京都,你须得好好报答这位救命恩人。” 谈姬勾壶斟酒,目中笑意幽深莫测。夜光杯并不大,这杯酒他却斟得异常缓慢,异常仔细。 良久,杯满酒溢,他抬起酒盏隔空敬了裴岑誉一杯,语调缓慢悠然:“圣上说笑了。救命之恩当报以涌泉。谈何敢忘?” 仔细听的话,那淡去的尾音里似还捎带着半丝难以捉摸,微不可察的嘲弄。 宣慎慎却觉得,他大概是想把这杯酒泼到裴岑誉的脸上。如果是宣慎慎自己,她恐怕会直接冲上去打人。 他妈的,哪个男主角可以恶心到这种程度?你报仇就报仇,你杀了人还把棺材摆人家跟前是想恶心谁呢? 宣慎慎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突然抬手按住了谈姬敬裴岑誉的那杯酒,哑声说:“别敬他。” 发财暴富:【宿主请控制好情绪,现在是在晋国,惹恼了晋帝给你一百个盾也不够用。】 宣慎慎:我知道,但我就是气不过! 谈姬垂下眼眸,望着那只突然按住他手腕的莹白如玉的小手,女子脸上隐隐愤怒的情绪落在了他眼底。 谈姬心底生平头一次升起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宣慎慎。” 谈姬哑着嗓子,缓缓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问:“你想做什么。” 宣慎慎深吸口气,压死了声音,死死盯着酒杯,用只够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他不配。” 每一想到萧衡在临阳关前面对那一百多具棺木的绝望感,宣慎慎看着身旁这个人的心情就异常压抑,反派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在山上,她从来不想插手剧情的事,因为这里的故事与她而言不过就只是一本书罢了。 可如今亲身参与剧情,亲眼见到这个男人,才感受到自己原本便有些抗拒的情绪,她不想亲眼看着谈姬死在裴岑誉手上。 宣慎慎放开谈姬的手,低着脑袋说了句:“我有点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说完就再没看这些人,只身退了出去。 【冲动是魔鬼,宿主,你不该在大殿上对裴岑誉露出敌意,接下来恐怕他会连你也一起对付,男主可是很记仇的一个人。】 “我站在谈姬这边,就算我不针对他,他也会针对我。他是个会把一切因素算进计划里的人。” 宣慎慎在殿外找了个石台坐了下来,开始思考之后的事。 如今既然被卷进来了,跑也就没有用处了。不管她跑到哪里,男主都不会放过她。 他是个从不留后患的人,能弄死的敌人可以弄死就当场弄死。因为但凡三年前萧衡对他有哪怕分毫的防备,都不会让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曾经他自己,就是那个后患啊。 发财暴富:【有一点你想错了。】 宣慎慎:“哪点?” 【就算你能跑得掉,男主可以放过你,谈姬也不会放过你。】 【具体系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有种预感,反派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你们系统自己出了漏洞还赖给人家反派?剧情突然暴走导致我这个咸鱼角色都出山了,你也不查查漏洞在哪里。” 【我会查的,在弄清楚问题之前你待在反派身边最好不要作死,否则把自己作死了我也救不了你,明白?】 “这不是那个内定的世子妃嘛,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啊?” 宣慎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面传来声音,有几个人来到树下把她围了起来。 这次的庆功宴受邀范围挺大的,上到皇亲国戚下到末品朝臣该来的都来了,这其中肯定不乏一些对谈姬有意思的贵女。 从刚刚进大殿的时候宣慎慎就有一种会被人围殴的预感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她站起身就准备走远点,宣慎慎这个角色武力值挺高的,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把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弄死了,那就麻烦了。 【有暗器偷袭,宿主注意。】 【有暗器偷袭,宿主注意。】 宣慎慎:“???” 什么?皇宫里竟然有人偷袭她! “给我个免伤盾。”宣慎慎轻轻开口,下一瞬,她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手臂上轻轻碰了一下。 【锁定目标,西北十点钟方向,穿绿色衣服的侍女。】 宣慎慎:“怎么整?我亲自动手还是你随便丢个技能过去把她炸死?” 系统似乎沉默了一下,说:【看你脚下那根细针,上面的毒素不致死,不过会让你烂脸一段时间,俗称长痘痘。】 宣慎慎简直惊呆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些名门淑女就准备给她来一个下马威,长痘痘?满脸痘痘?这些女孩子居然可以这么狠? 她对系统说:要不你整个同样的毒素,抹到她脸上,让她尝尝这个味? 【复制毒素中,所需花费二两银子。】 粉猪钱罐出现在了宣慎慎的视线里。 慎:“……”狗系统。 她塞了颗银子进去。 四下那些贵女们等啊等啊,迟迟等不到宣慎慎有什么反应,心想不对啊,这个东西分明一沾就长痘痘,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吧? 片刻后,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贵女们心里头一喜,沈妹妹的法子果然有效,既能让她难受又不会让人怀疑到她们几个头上,但等她们转过头,顿时就惊呆了。 戴着面纱的女子一只胳膊锁住沈诗诗的咽喉,把她整个人瞬间压在地上,她蹲在地上,按住沈诗诗的脖子,低声问:“小姑娘,你想干什么呢?” 身后突然有了动静,一人冲过来对她出手,宣慎慎侧身短腿一个横扫,瞬间把她踢翻在地上。她认出来,这就是刚刚那个给她使暗器的侍女。 贵女们瞬间吓得齐齐尖叫:“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 外面的军卫纷纷冲了进来,宣慎慎起身退了两步,沈诗诗从地上爬起来,四周的贵女瞬间围过来,等看到她脸上逐渐浓密的红点,纷纷用帕子捂住鼻子,又退远了些,说:“……沈妹妹,你没事吧?” 宣慎慎听到这个姓就明白了七八分。 沈姓是个大姓,沈家的嫡女成了现在的晋贤王妃,她的弟弟是当今的驸马,这个沈诗诗就是长公主和驸马的女儿,也可以算是谈姬的表妹。 沈诗诗从小就喜欢谈姬,从头到尾都是炮灰,可惜她遇到的不是反派原本那个擅用语言炮弹的正妻。 而是宣慎慎这个,武力值爆表,并且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前妻。: ) 作者有话要说:  她,宣慎慎,一个能打,还能扛打的前妻。 第5章 “啊——!我的脸!”沈诗诗又开始尖叫,“你这个妖女!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敢冲我动手!你放手!放手!” 她伸手准备打宣慎慎,宣慎慎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没想到她刚一休战,那个穿绿衣服的侍女又立刻从地上翻身起来,眨眼工夫,宣慎慎就看到她指尖多了几根银针。 “发财暴富,盾!!” 宣慎慎翻身躲过。凭原著的武力值要躲掉这样的伎俩不难,她唯一怕的就是发挥失常伤了这张天下第一的脸,那就真的没地方哭去了。 带着盾打架心里都要安定不少呢。 “你们竟敢在麟德殿前打闹,都不怕掉脑袋吗?” 宣慎慎扭过头,一众人快步走了过来,说话的看样子是位领侍,沈诗诗立刻反应过来,捂着脸说:“你们都看见了,是她先动手打人的!她还准备杀我!你们要是敢放过她,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 宣慎慎翻了个白眼。打了人她也觉得挺理直气壮的,只是怕是给谈姬惹麻烦了。 宣慎慎瞬间闪到她的身后,臂弯锁住了她的喉咙,淡淡开口:“你备了毒想害我,结果不小心抹到自己脸上还能赖到我身上?也没人拿张镜子过来给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真是丑到我了,赔钱。” 这个女配害自己丢了免伤盾,这个钱不能就这么亏了。 “救命啊!妖女杀人啦!快来人啊!”四周跟沈诗诗一起的贵女又开始尖叫。军卫们想上都不太敢,一个个抓着兵器僵在原地。 一边是谈姬的女人,一边是长公主的女儿,哪个都不能得罪。 沈诗诗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说丑,她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扭过头,沉声问:“你说什么?!” “给钱。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宣慎慎懒得跟她废话,身上的钱全拿去买了盾,太亏了。以后每用掉一个盾,她都要找这些傻配角拿十倍的赔偿。 不愧是谈姬的人,半点都不给人面子。军卫们头都快愁秃了,如果她真把洛阳郡主弄死在这里,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领侍赶紧冲上前去阻止:“世子妃,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先把人放了,你要多少赔偿,小的就是倾家荡产也得赔给你……” 等把人救下来,赔偿的事情就看长公主和驸马了,顶着谈姬的压力,他们就算不想给也得给,到时候事情怎么变化,那就不关他什么事了。 沈诗诗气得眼眶都红了,但她又不敢赌宣慎慎的胆量,毕竟她可是谈姬的世子妃,谈姬这种人,看上的世子妃能是什么善茬? 她只能不甘心地看向一旁同样脸色铁青的侍女,“给她银子!” 心里想着这次吃这么大的亏,一定要再找机会扳回来。 绿衣侍女掏出钱袋,宣慎慎刚刚接过,就感觉四下突然一阵寂静。沈诗诗瞬间变了脸色,低着头福身,颤声道:“见……见过表哥,太子哥哥。” 太子司鸿眯着眼虚虚一扶,“自家人多什么礼,起来。” 见其他人都还低着头,又说:“你们也免礼。” “谢太子殿下,谢谈将军。” 太子司鸿:“……”谈姬站在孤身边句话没说你们倒是谢上了,谢什么?谢他的不杀之恩吗? 谈司鸿很不爽谈姬,但他又不敢开口招谈姬的记恨,遂有点气闷。 于是他把气撒在了沈诗诗这个堂妹头上:“刚才是你在叫?不知道皇宫里不能大声喧哗吗?怎么还把自己脸弄得这副鬼样子?” 他扫了四周的侍卫和宫人,语气重了几分:“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郡主伤了脸,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沈诗诗捂着脸奔过去哭给他看,指着宣慎慎不怀好意,“太子哥哥,就是她伤了我的脸,还威胁我给她赔偿!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 太子果然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对宣慎慎说:“胆子不小,当朝郡主你都敢打,你叫什么名字,父辈是谁?怎么还蒙着面,见不得人吗?” 宣慎慎没有说话,站在他身旁的谈姬却淡淡说了一句:“我家的。” 谈司鸿似乎没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微微皱眉,“你家的?” 他想了片刻,又说:“原来是贤王府的人,见到自家的主子也不知道行礼,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宣慎慎没有答话,晋国太子,一个智商勉强在线的反派。她细细打量着这个人,谈司鸿在原著里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谈姬见谈司鸿没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很耐心地再次说了一遍,“她是晋贤王府新定的世子妃,不是下人。” 谈司鸿:“……”这他妈是什么人间惨剧,他说出去的话可以当作没有说过吗?? 谈司鸿干笑了一声,说:“原来这位就是谈将军要娶的那位世子妃啊,刚才太黑,孤喝了点酒醉醺醺的没有看清楚,现在再看这位准世子妃果真赛似真仙。” 他扯着沈诗诗的袖子把她拉过来,责备她:“你是怎么长的眼睛,你也喝醉了酒?世子妃你都敢冲撞,还不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 世子妃身份再高,怎么也不及他一国太子位高权重。但也要看是哪个世子的妃。 谈姬家的,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惹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 宣慎慎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总有些配角注定是一个长期打脸的命,比如这位金贵的太子殿下。 沈诗诗明显不服,她小声对谈司鸿说:“太子哥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呢?我还是不是你亲爱的妹妹了?不行,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公道,我咽不下这口气!她竟敢说我……” 太子司鸿扫了她眼,忍不住替这个堂妹的脑子着急,心想公道个屁。什么事但凡沾上了谈姬这两个字,还想求公道?能保命就不错了。 “谈将军挑人的眼光令我等望尘莫及。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武艺也不输于男子,真是恭喜了。”说话的是裴岑誉,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发自内心,丝毫没有作假的意思。 但就是这样的裴岑誉才更可怕,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哪怕他下一秒准备杀了你,这一秒也可以和你装成亲兄弟谈笑风生。 宣慎慎果断把勒索来的钱袋藏到袖子里,跑到谈姬身后躲着,小声说:“是郡主想放毒伤我,自己不小心中了自己的毒。” 沈诗诗:“胡说!我是什么身份,我用得着陷害你这么个脸都怕露出来的女妖怪吗?” 宣慎慎就知道她不会承认,她摊开手心,把那根毒针给他们看,“就是这个。郡主的侍女会使暗器,差点我就被她们打了。” 看见她手心里的东西,沈诗诗吓了一跳,那么小一个东西掉到地上,她是怎么找到的? “……”领侍卫站在一边神情平淡地望着他们。果然是谈姬的人,颠倒黑白都是一套一套的。 谁动手打的谁他两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不敢说,因为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站出来给这个可怜的郡主主持公道,就算是陛下来了,也顶多敷衍地说谈姬两句,最后还是会把罪责算到洛阳郡主头上。 对上谈姬,就是可以这么憋屈。 谈姬垂目看了眼她手心里的东西,突然把手伸到了太子司鸿面前。谈司鸿脸上装得费尽辛苦的假笑忍不住一顿。 谈姬没看他一眼,淡淡说:“手帕。” 太子司鸿:“……”这人管他要东西,那一脸理所当然是什么意思? 孤站在这里就是给你打杂的吗?真是岂有此理。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又不得不照着他的话做。太子深吸一口气,沉声管四下的侍者要东西:“把你们的手帕都给谈将军。” 侍者们正要有所动作,没想到谈姬突然扫了太子一眼:“你没有手帕吗?” 太子:“有……有啊……”但是他的手帕那么珍贵,怎么可以给谈姬的女人用,这岂不是折了他天之骄子的威严? 谈姬的眼神越来越冷,谈司鸿默默伸手掏出自己尊贵的金帕子,递过去的瞬间,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在谈姬面前,他天之骄子的威严真的可以算是没有威严呢。 谈姬用手帕把那根银针包了起来,淡淡说:“查,要是今日的事查不出一个结果,我会亲自上永安公主府要一个道理。” 谈司鸿忍不住心想:跟人讲道理?你是认真的吗?你确定不是带着整个禁军上门去讲道理? 太子轻咳一声,轻声细语说:“谈将军,不过是女孩子家的打打闹闹,孤这个堂妹孤心里是清楚的,虽说脑子不太好,但是心思还是很单纯的,不至于搞这种伤天害理的小动作。” “上门讲理这种小事,实在是过于……”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他那个脑子不好但是心思单纯的堂妹用一种十分阴毒的目光盯着他,话头不禁一顿,心想孤这是为你说话呢,你那个是什么眼神? 谈姬一脸淡漠地抓着谈司鸿的袖子把宣慎慎沾了针上毒液的手心擦了擦,低着头说:“知道是有毒的东西还去碰。” 宣慎慎愣了一下。 “以后再有不长眼的往你身上动心思,不用看我的面子,有我给你兜着,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宣慎慎:“……”大佬这是要罩她的意思? 四周齐齐有抽冷气的声音。领侍心想,谈姬这种神情应该算是和颜悦色了吧?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谈姬对哪个女人稍微和颜悦色过。 别说和颜悦色,哪个有胆子过分接近她的女人最后能在他手里死个安宁都可以算他发慈悲的,这个姬世子今日发的又是哪门子的疯? 难道这是他新发明出来的折磨手段?先给一颗糖再给一刀的那种? 谈司鸿盯着自己的袖子,久久没有回神。他尊贵的袖子,被谈姬抓抹布一样,用给别的女人擦手。 他侧过脸面无表情盯着谈姬,希望他可以有一点自知之明,一丁点自我觉悟的意识,可以给他这个可怜的受害者一个交代。 但是他盯了他好长一会,谈姬都没有看他一眼,最后还是洛阳郡主跑到谈姬跟前去,皱着秀眉问他:“表哥,你怎么宁肯帮一个外人也不肯信我的话?” 谈姬看也没看她一眼,擦干净了宣慎慎的手拉着她就往宫门走。 谈司鸿盯着自己那截被用完了就丢开的袖子,沉默了半晌:“……” 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站在谈姬这个孽畜旁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司鸿: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可怜的受害者一个交代 谈姬:呵呵 谈司鸿:你信不信劳资……哭给你看,嘤 第6章 上了马车,宣慎慎犹豫着要不要坐到谈姬旁边去,还是直接干脆坐在地上。谈姬看了她眼,伸手唤她:“过来。” 宣慎慎只好低着脑袋走过去坐下,不敢抬头,直接开启认错模式:“对不起大佬,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你在宫宴上,为什么阻下那杯酒。”谈姬嗓音很淡。 宣慎慎浑身倏然僵住,完了,他还是问到这个话题上了。 “我那是……”宣慎慎开始绞尽脑汁圆谎。 谈姬眉目不动,“照实说。” “我跟他八字不合,一见到他就觉得心慌气短,特别难受,现在头都还晕呢……”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宣慎慎捂着胸口靠在车壁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去看谈姬的反应。 没想到他直接伸手把她揽了过来,胳膊放在她的肩上,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嗓音沉沉:“是吗。” 宣慎慎小鸡啄米点头,一个音节也不敢乱发,就怕大佬突然一个不高兴扭断她的脖子。 “打郡主时怎么不见你有半□□体不适的样子?”车帘外一缕光线照进,风卷着几片雪屑吹进来,令他发丝一动,盯着她的漆黑眸子里仿佛封了一整条星河,摄人心魄。 宣慎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为老板带伤上阵,义不容辞!” 夜兰息的香气在车厢中飘散,谈姬盯着她没说话。 宣慎慎有些心虚,“都是她先动手的……这是从她那里勒索来的银子,我都上交给你……” “我和师叔的友谊还是很牢固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把那个钱袋塞到谈姬手里,不动声色地将他的爪子松了松。 谈姬突然一动不动盯着她,眼眸中逐渐风暴蔓延。 宣慎慎的师父嗣尘是萧衡曾经的大师兄,这些谈姬都记得。 但是这个世上,除了他和心腹单言,不存在还有谁知道他就是死在三年前的那个楚太子萧衡。 谈姬缓缓眯起了眸子,语调间带了几丝寒气,一字一顿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宣慎慎自知露馅了,赶紧圆谎:“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和我师父长得特别相像,你看起来比他年轻,难道不是他的弟弟吗?” 她皱紧眉故作思考的样子,慢吞吞说:“那可就奇怪了,没有血缘关系也长得那么像……” 嗣尘打小入佛门以后便极少露面,京城中众所周知贤王府世子便是长子,对于贤王府还有过一个大公子谈尘的事情,只有极少人清楚。 但稍微有点手段的人想查,却是一查便知。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如今是靠着谈姬的身子活着,该清楚的自然得清楚。 谈姬眸光微动,语气平和:“你说得不错,他的确是我兄长。” 宣慎慎见此时糊弄过去,立刻拍起了大佬的马屁:“我就说嘛!我就没见过像我师父那么好看的人,如今见到师叔,才蓦然惊觉人间竟有这样美的人,你可比我师父好看多了!” 秃驴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黑你的,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卖一卖我们纯洁的友谊。 谈姬的脸色果然缓和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最后淡淡说:“嗣尘的思想不是一向顽固,坚持能不动手则不动手……” 他的眼里突然有了些零星的笑意,“怎么看起来你反倒更像我的徒弟。” 宣慎慎被他突如其来的调笑震在原地僵了片刻,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师叔说得对。我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他那套敌不动我不动的打法,当别人都已经准备下手了,不先发制人,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是啊。” 谈姬眸光动了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妖容之上看不出情绪。 他的指尖按在宣慎慎的后颈窝,轻轻一点,淡淡开口,“京城不比外面,做我的世子妃已经足够招眼了,很多时候仗着我的势欺负人,比你自己应付要简单得多,你觉得呢。” 话落的瞬间,宣慎慎清晰感受到自己经脉中的内力被他尽数堵死了:“……” 如果他不解开的话,她以后恐怕都不能仗着原主这一身无敌挂去欺负人了。 真正成为一个像沈诗诗那样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宣慎慎心痛不已,还企图在大佬的手心里挣扎一下,“师叔,我……” 谈姬垂目扫了她眼,淡淡开口:“你觉得我护不住你。” 宣慎慎后半截话噎在喉咙里:“……” “不是,我没有……” “你想逃婚。”大佬目光带了寒意。 宣慎慎对天发誓:“我没有,我不是……” 大佬轻轻按着她的脑袋,嗓音沉沉:“那就呆在我身边,什么时候收敛些了,什么时候给你解开。” 他的眸子里装着小小的自己,半垂的眼眸看起来像是有一些乏累,恹恹轻笑的神情又给了她一种诓小孩子的错觉。 宣慎慎却觉得他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跑路才故意封了自己的功力,让她想跑也跑不了。 心机。 可是她究竟有什么吸引大佬的?就因为原主是他那个没来得及完婚的前妻?他想留着自己在身边当个纪念,天天提醒他还有亡国之仇没报吗?? 宣慎慎有点愁,其实只要大佬脑子里没想着怎么把她弄死她就很知足了,原著里的反派大佬做事过于惊悚,导致今天接触的谈姬总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除了对别人的时候脾气还是那么差劲,想做的事情强制做,在她这里未免也太……好说话了一些? 他的坏脾气是有目共睹的,不止是她,这样稍微好说话一些的谈姬放在任何认识他的人面前,都会让人产生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如果他一直都可以这样子就好了。宣慎慎赶忙堆起笑脸,准备先来一通彩虹屁把谈大佬拍舒坦了,让他保持愉快的心情,没想到下一瞬却倏然听到外面一声怒喝:“什么人!” 宣慎慎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叫发财暴富开盾,就听见外面一个女声开始叫骂:“狗谈姬!赶紧放人!姑奶奶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今天不把人交出来我让你狗头落地挂墙头!” 慎:“……” 这熟悉的气势,这张狂的语气,这回好像真的是她的手下了,宣慎慎简直想给她跪下求她别叫了,天干地支本来就是萧衡养出来的,究竟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顶头上司跟前叫骂? 她赶忙按住上司的手给他顺毛,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说:“大佬,外面那个是我朋友,她还小,做事也很冲动,以为我是被你绑架了才会这个样子……” 谈姬面无表情听了一会,面上蓦然浮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缓缓开口,“我认识她。” 慎:…… 完了,这回肯定要被记仇。 “把外面那个一块带回去。”他对外面的人说。 “是。”单言冷声答。 慎:“……”惨了,上司不会想着把她手下的人全带回去弄死吧。 她听见外面传来手下惊悚的声音:“单言?!你这个狗腿你竟然跟了谈狗!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了,你以后出去不要说你认识我!” 单言:…… 宣慎慎有些意外。 她的这个手下难道跟谈姬的这个侍卫是认识的? 单言可是当初跟着萧衡的人,从萧衡时代跟到谈姬时代,最后还跟着谈姬去死的一个死忠。 她们是什么关系? 回了贤王府,宣慎慎就被堵在了院子外面。 看着眼前这一堆带着礼来磕头谢罪的,宣慎慎只觉得她们嘀嘀咕咕说得她头晕,她迷茫地问:“你们都在说什么东西,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四下的侍者相继沉默了一下,最后是离得最近的一名紫衣侍者开口了。 “世子妃恕罪,我们永安公主府的小郡主还是孩子,她不懂事的,还望世子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这些小事。” 侍者冲她行礼,从怀里拿出一份请帖递给宣慎慎,指着一堆礼盒对她说:“这些东西只是长公主的一些心意,世子妃刚进京不久,五日后公主府将举办赏花宴,届时请您一定到场。” 宣慎慎弄明白了,这些人估计就是方才在宫中准备对她动手的那几个贵女的长辈派过来给她赔罪的。她们自然不会怕自己,她们怕的是惹了谈姬不高兴。 京都里所有人都知道谈姬什么脾气,这个人心情难测,翻脸比翻书快一百倍,不能以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心情。 虽说他在麟德殿前并没有为难那几个小姑娘,但是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想找机会为难她们的想法?就算他真的没有为难小辈的念头,他也一定会生出为难长辈的念头。 谈姬这个人就是出奇地难搞,任何一点让他不高兴的地方他都可以找人的麻烦,他的脸和他的心肠完全是两个极端。 宣慎慎沉默了一下,伸手准备接过请帖,却突然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永安公主府的小孩子不懂事,就连长辈也不怎么懂事。” 谈姬走到她身边,垂目淡淡扫了那名紫衣侍者一眼,后者看见他顿时吓得瞬间跪伏在地,也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脸色惨白颤声说:“……将军赎罪!” 谈姬没再理她,带着宣慎慎穿过成群的侍者进了院子,单言让院子里的军卫将人拦在外面,宣慎慎听见他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 “贤王府的规矩都不懂了,派你这么个无名无辈的东西过来是想打发谁?” “要请人赔礼,让你们的主子亲自来。” 慎:“……” 宣慎慎觉得,谈姬结局之所以那么惨,跟他这个臭脾气脱不了干系。 “大佬,我觉得你还是少树一些敌比较好……”虽说最后那一战的没有这些小鱼小虾的参与,但难免有什么公主府什么亲王府的人在背后运作,看好戏的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们算什么敌人?”大佬淡淡说。 宣慎慎:“……”叼。 不愧是反派,在大佬眼里,可能裴岑誉这样的对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表哥!”一道声音从院门的方向飘了过来。 宣慎慎听见这个声音不禁脚步一顿,她扭过脑袋,隔着朱红的长廊看过去,一个身着香叶红裙的小姑娘站在院门处向谈姬招手,脸上还戴了面纱,似乎是沈诗诗。 她不禁想起来,原著里谈姬胜仗归来这个时候,各方都在思量着怎么在他身边安人,但很多女孩子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怕,沈诗诗倒是个例外,这段时间正是她缠得最紧的时候。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这个时候似乎还是被贤王妃安排住在府里的,天天骚扰。 宣慎慎感觉有点不妙,这段时间怕不是连安稳觉都没得睡了,不知道系统有没有卖耳塞的,可以给她堵堵。 单言跟了上来,谈姬停下看了他眼,缓缓说:“吵死了。” “连人带礼全赶出去,以后再敢有踏进这座院子的,弄死了该扔哪里扔哪里。” 宣慎慎:“……” 不愧是反派,叼。 第7章 东宫宫门处,两人低声交谈。 “方才麟德殿外的事都看见了?”太子司鸿已经换了身衣服,再想刚才的事总觉得心里头憋闷不已,“我们不断给贤王府送人过去,没想到最后竟然被一个中途窜出来的小姑娘坐了世子妃的位子。” 谈羽想了一会,说:“他们不是还没成亲吗?” 谈司鸿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觉得计划屡次失败的原因没准就出在自己这些党羽的脑子上。他重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多看两眼过?” 谈羽诚实回答,“没有见过。不过他对他的侍卫们倒是很另眼相看,难道我们要对他的侍卫下手??” “……”太子司鸿此刻终于开始怀疑血缘的真实性,分明是同一个爹生出来的,谈羽和谈姬的脑子怎么就差这么多? 难道问题出在贤王妃的身上?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世上像他这样聪明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孤怎么觉得他近几年来身子愈发硬朗了?虽说心性看起来还是有些失常,在一些大决定上却一点都不受影响。” “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谈羽皱起眉,“没可能啊,我每次暗中给他下的毒他都没躲过。” “会不会是你收买的人那边出了问题?赵宗毕竟是父皇派去的,他有没有可能收着你的银子拿钱不办事?” 谈羽说:“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 三年前谈姬从伐楚之战回来之后似乎因为被萧衡生擒的原因而有些消极,在他身体里的毒全面爆发,险些丧命。 但那之后晋帝派了名御医给他,时刻盯着他的情况,这三年来谈羽也时常让赵宗用毒给他吊着,既不让他死得突然,也不让他养好身体。 如果赵宗从一开始就没想着顺他的意,那岂不是这么多年的毒都喂给狗吃了? 谈司鸿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事情不太妙,好在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淡淡开口:“算了。赵宗的事情先放一放,你有功夫多去接触一下那个姓宣的世子妃,这是谈姬首次准备留人在身边,务必要好好利用,切莫操之过急,一切只求稳妥。” 谈羽皱起了眉,犹疑道:“姓宣?宣姓不是原燕国的国姓么?原来还有些燕皇室流亡在外没死绝呢?” 太子淡淡看了他眼,说:“你别忘了燕皇室还有一个女人是从小在外长大的,方才我看那个世子妃的身手,不像是皇室能娇养出来的。” “如果她不是某个燕皇室旁支的小辈,很大可能就是燕国那个最小的公主。” 谈羽是参加过这次伐燕之战的,对于燕皇室成员的了解不比太子少,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就反应过来,“殿下觉得她是燕十四?那个亡国祸星?可是谈姬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祸害留在身边?” “如果坐实了她的身份,我们完全可以以谈姬养着祸国煞星为由,意图我晋国早日亡国,上禀陛下治他的罪?” “但是他怎么……” “你我都未曾见过那个世子妃的模样,如果她真的是燕十四,天下又能有几个人没听过她的名字?” 谈司鸿仰头望着夜空里肆扬的雪屑,嗓音沉沉:“楚太子其貌如玉,谈姬容貌近妖,燕十四美名冠绝天下。” “她是祸国煞星不错,但她也是天下一等的美人。” . 刚出了宫门,立刻有几个侍从上前,心腹拿了披风给他,问:“二公子,现在回贤王府吗?” 谈羽望了片刻宫门内远处零星的微光,一言不发上了马车,霍宜已经习惯他这幅样子了,淡声说:“回府。”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个主子跟谈姬的脾气也差不离多少了,总归是一家人,一家人的脾气就该整整齐齐。 车轮滚滚行驶在石板街上,谈羽闭了会眼睛,突然出声问:“你们也觉得谈姬现在看起来比以前精神多了?” 外面霍宜的声音传来:“属下倒觉得他比以前看起来身体更差了,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带兵伐楚时的半分风采?” 车内烛灯跃动,谈羽脸色不是很好,缓缓出声:“你去找赵宗,让他自己盯好分量,这次本少要亲自动手,半月内,我不想看到谈姬再出现在我跟前晃。” 他伸手弄灭了灯,嘀咕了一声。 “晃得本少心烦。” . 宣慎慎跟着谈姬进了屋殿,看着进来服侍的一干侍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是师叔的寝殿,我应该是不可以住的吧,我看偏殿就可以住人,我去那边就可……” 喜鹊看到谈姬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及时提醒她:“世子妃,您这五日都是住在主殿的呢。” 慎:“……” 有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 发财暴富:【是啊世子妃,您这五日都是住在主殿的呢。】 宣慎慎:你闭嘴吧。 所幸谈姬寝殿里还有一张软塌,她这几天应该都是睡这里,黑夜里看不清谈姬的脸,那身白色的寝衣却很显眼。 似乎知道她没有睡,谈姬低声问了她一句:“睡不着?” 宣慎慎心想不是睡不着,是睡得着也不敢睡,毕竟自己的男神就睡在自己对面那张床上,试问有哪个女人睡得着?? 宣慎慎这个原主像是有毒一样,偶尔会有点梦游的症状,而且她梦游的时候据说从来不干别的,就喜欢找人打架。 这几年来师门上下估计都被她半夜挑战了个遍,眼下睡在谈姬这里,万一半夜爬起来把他给打了,那她这条小命也算玩完了。 她突然觉得谈姬把她的功力封了,没准会是件好事。 斟酌再三,宣慎慎终于鼓起勇气说话,语气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师叔晚上睡觉睡得深吗?” “平常睡得浅。”谈姬说。 宣慎慎放心了一些,睡得浅就好,只要不是她爬起来把谈姬打醒,那就还能挽救一下。 “这几日你睡在这里,睡意便有些深了。”他又说。 宣慎慎:“……” 话音刚落,她的眼前便是一亮。谈姬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盏灯,宣慎慎望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只是淡淡说了句话:“小孩子或许会有些怕黑。现在睡得着了?” 宣慎慎心底暖了暖,说:“我不是小孩子。” 大佬关心人的时候也很迷人呢。 发财暴富:【是啊,真是迷人呢。】 宣慎慎:闭嘴,你这个偷听狂。 谈姬没再说话,宣慎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见第二天一早醒来还在软塌上躺着,脑袋也还在,心里骤然松了口气,幸好昨天晚上没爬起来跟大佬动手。 不过她左右看了看,谈姬却不在房间里了。 屋里没有东西可以吃,桌上的茶壶里也是空的。宣慎慎深沉地咳了两声,外面立刻有人问她:“世子妃是醒了吗?” “我饿了。”宣慎慎很直白地说。 外面的人立刻端着东西推门进来,给她梳洗完之后,又将一些糕点放在了桌上,喜鹊拿着面纱走过来,“这些都是奴婢亲手做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世子妃可以放心吃。” 宣慎慎接过面纱放在桌旁,有些意外地问:“府里就连吃的东西也要这样小心谨慎吗?” 不过想了片刻,她也就明白了。 谈姬脾气这么差,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戳戳想着搞死他,下个毒什么的应该是家常便饭了。 她突然想起来原著中谈姬还是原主谈姬的时候,就被他那个弟弟暗中下毒,心性和身体状况都有所下滑,所以楚临阳关一战的时候才被萧衡轻而易举生擒。 而三年前谈姬穿到了这样一具毒入骨髓的身体里,想要清除毒素想必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如果这期间谈羽还能找到机会给他下毒,那岂不是…… “暴富啊,你这里有卖什么解毒药的吗?” 如果可以帮大佬把余毒清了就好了,否则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这种毒就像一个炸弹,不爆发的时候什么都好,一爆发就是抢救无效。 原著中就出现过谈姬因为这个毒吃了大亏的情况。 发财暴富:【系统拥有复制功能,但凡书中世界出现过的药物都可以复制,但没办法独立创造。】 原著中谈姬这个毒直到死都没能解,这样说来是找不到彻底清除余毒的药了。 “那我可以买了盾加在他身上吗?”宣慎慎问。 发财暴富:【宿主独有功能无法对除玩家以外的人使用,包括防护技能和攻击技能。你本身就已经是个挂b了,能随意让别人也使用挂的话,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想想也确实如此呢,不过总觉得有点可惜。 发财暴富:【你能用系统技能施加于人物们身上就已经很无敌了,做人不要贪求太多。只要有钱,你就是近乎不死的存在,想给谁挡刀就给谁挡刀,只要你在反派身边,他不就相当于不死状态了?】 宣慎慎:你说得对,看来我得多在这些傻炮灰身上勒索点钱,买了技能我就可以保护大佬了。 发财暴富:【孺子可教,那还等什么,快来砸钱吧。】 宣慎慎闷头想了一会儿,总觉得这句话不是那么的对劲,怎么搞得感觉我像是中了传销的毒一样?你恐怕不是亲妈系统吧? “世子妃,外面有人找你,说是谈将军让他过来请你过去。”说话的是惊云。 宣慎慎一愣,大佬找她啊?那她动作得快点,大佬还从来没有等过谁,去迟了他估计会生气的。 “我现在的样子还好吗?刚起床是不是特别丑?”宣慎慎问惊云。 喜鹊笑着答:“世子妃是奴婢见过最美的姑娘,怎么会丑呢?” 这可能就是被暗恋对象叫出去约会的女人的常态吧,宣慎慎心想。 她戴上面纱随意拿了两个糕点就边吃边跑出去,“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世界上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可真是越来越少了 第8章 宣慎慎跟着前面那侍者绕了好多个弯子,贤王府这么大一个,她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感觉自己就像个没头苍蝇跟着人乱转。不一会就闻到了不知道从哪边飘过来的红烧肉香味。 心想这附近应该是厨房吧。 没想到谈姬的院子离厨房有那么多弯弯要绕的,以后偷偷吃东西恐怕有点累啊,宣慎慎默默想。 走了这么久,方才吃了点心此刻觉得有点渴了,干着嗓子开口:“还有多久才到呀?” 没注意外面飘着雪,匆匆出来她也只穿了一件外衣,没有拿披风,现在觉得还挺冷的。 “姑娘稍安勿躁,再走走就到了。”侍者微笑着转过头来,目光有些冷。 宣慎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这两天但凡接触她的侍者都是唤她世子妃的,而且这个人穿着翠绿的服饰,也不是师叔院子里侍者的衣服,不知道是哪个院子的人。 【有不明物体出现在五米范围内,已开启免伤模式,请宿主注意】 【有不明物体出现在一米范围内,已开启免伤模式,请宿主注意】 【暗器命中,免伤盾-1】 【免伤盾不足,请宿主及时补充】 宣慎慎被这一连串的警告震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退到了墙角,“发财暴富,加十个免伤,等会给你钱。” 这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贤王府里行刺? 她一晃眼瞥见了那个带路的侍女,几个箭步上去勒住了她的脖子一个翻身把她压在地上,反手用胳膊抵住了她的喉咙:“就觉得你不太对劲,说,谁让你给我乱带路的?” 这姑娘大概也被她一套连招搞懵了,反应过来立即怒目而视,“你别得意,我家主子不会放过……” 宣慎慎一个手刀直接把她敲晕过去,小声嘀咕:“又是这种炮灰配角的常用台词,说点有用的没准我还能放你一马……” “发财暴富,给我来个解封功能?” 发财暴富:【功力暂时性解封三秒x10】 发财暴富:【够用了不金主?小本买卖不支持赊账的呢,请亲先结账后再使用的呢。】 宣慎慎朝他丢出口头嘲讽功能:“免伤技能不到位我要是伤了一根汗毛,你就别想靠着我发财致富的呢亲。” “说给你就会给你,我匆匆出门现在身上哪里有银子?等我把幕后主使揪出来让她赔钱当场就能结账。” “瞧瞧,我们的世子妃这是在自言自语什么东西呢?”四下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个声音继续道:“莫不是要请什么妖魔鬼怪的脏东西,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宣慎慎转过头,瞧见一干家丁拿着棍子刀剑等东西把她围了起来,他们停下脚步后,为后面的人让出了一条路。 一名身着淡蕊香红裙子的女孩子捧着手炉,在侍者的搀扶下款款走进来,凑近了些,晶亮的眸子打量了宣慎慎片刻,最后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这届世子妃不太行啊,戴个面纱是几个意思,见不得人吗?” 宣慎慎:“……” 因为我很怕你们这些凡人见着我的样子会自闭,想给你们留点面子。 她不想跟人在这废话,既然那个带路的带的话都是假的,想必谈姬也没有真正叫她,早知道就不走这么急了,饭都没吃饱,怪憋屈的。 “你是什么人,把我引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我先给你说好哈,我的出场费是很贵的,等会儿被打得尿裤子的时候不要告诉我你给不起钱。” 红裙女装掩面一笑,轻声说:“好大的口气,是听说这届世子妃会点小家子功夫呢,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不妨让我贤王府的这些下人好好招待你一顿,输了不准哭鼻子哦。” 什么这届上届的,说得好像谈姬有很多女人一样,如果不是她看过原著差点就信了。 宣慎慎皱了下眉,这是个什么类型的妖艳贱货?说话的语气看起来倒是挺熟悉的,大概是哪个有出场镜头的配角吧。 她点了点头,“你们干脆一起上吧,别浪费时间。” 发财暴富:【这个女的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宣慎慎,等会儿敲竹杠的时候狮子大开口,一单赚个够。我再给你加二十次暂时性解封功力,算是给你投资。】 【记得要还钱哦。】 系统提示:【净化x20,宿主剩余净化次数30】 宣慎慎:“……”系统这个心机boy。 四下家仆立刻有所动作,宣慎慎随手从一个人手里抢了把刀,开始靠着原主无敌挂突围,不过开打她就有点后悔了。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找系统要是个炸弹把他们全炸死算了? 免伤盾这个东西其实是很心机的一个东西,免疫伤害无论是重伤还是擦伤都算一次,一个盾激活后只能维持三秒,哪怕是不小心擦到盾上也算一个,因此十个免伤很快就被这群人打没了。 身后劲风袭来,宣慎慎一个躲避不及竟然被划了一下脖子,心底怒气瞬间把她淹没了,转过头看见竟然是那个红裙女子拿剑伤的她。 宣慎慎眯了眯眼,“发财暴富,这个人物的信息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打她一顿。” 她这具身体可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哪怕只是少了根汗毛都可以说价值千金,现在竟然被这么一个不知姓名的小角色割了一刀,心理实在很不平衡。 这个贤王府这么多下人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路过,显然是这个女人在过道上安了侍者赶人,这么说来她的身份在这里想必不会低。 最起码都是晋贤王哪个小老婆家的亲戚。 发财暴富:【谈婉,贤王妃的女儿,谈羽的亲妹妹,晋贤王的嫡女,晋帝亲封的永福郡主。在原著中设定为沈诗诗的闺中好友,昨天你在麟德殿外面打了沈诗诗一顿,还把她的脸整得那么惨,她今天估计是来报复你的。】 宣慎慎愣了一下,谈婉? 原来是那个二货谈羽的亲妹妹,怪不得给她的感觉这么熟悉,一家人的脾气果然都是有毛病的。 “好一个武艺高强的世子妃呢,这样看起来你好像不太行的样子呢。” 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好办了。 宣慎慎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是谁,敢在贤王府里对我动手,就不怕我报复你?” “呵呵,别人怕谈姬,我可不怕。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宣慎慎心想你是什么人在我眼里也不重要,反正你一个没有主角光环的人在我这个挂b手里今后估计很难活得舒坦了。 她也不说话,淡淡勾起唇角,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两步冲上去,在谈婉震天响的惊叫声中勒住她的脖子就把她往后拖。 四周的家仆立刻准备围上来,宣慎慎瞬间抬手,刀尖指着那群下人:“别动哦,你们动一下我就打她一巴掌。” 【宿主,净化技能还有三次,请理智使用。】 三次,够了。 宣慎慎直接把刀砸进人群里,伤着谁她也不管了,抓着谈婉的头发拎着她就开始揍。 “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打我,我敢保证你今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宣慎慎一巴掌下去,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是吗,还记不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话?” 谈婉柳眉一竖,尖声道:“你休想!你敢对本郡主动手还敢向我要银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宣慎慎一言不发直接把她扛起来砸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郡主!” “救命啊杀人啦!” “世子妃杀人啦!” 宣慎慎看着从水池里一身泥满脸肿的谈婉,心里出了口恶气。 四周的家仆还想冲上来救她,宣慎慎随手捡起水池旁的一块石头,扬手要往谈婉脑袋上砸的样子,说:“动,你们再动一个试试?” 家仆们又哭丧着脸退下,只剩谈婉一个人在水池里扑腾,刹那间,宣慎慎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刺痛了。 【毒素瞬间入侵百分之十,宿主,请及时治疗】 【毒素入侵百分之二十,宿主,请及时……】 后面的话宣慎慎听不清了,头晕目眩的刹那她才想清楚,谈婉割伤她脖子的那把刀上,应该有毒。 倒地的瞬间,她似乎听见四周的家仆一阵尖叫逃命般地散开,而长廊拐角处有一个白衣人由远而近,步伐匆匆,瞬间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抱了起来。 如墨的发丝垂在她的鼻尖,冷香轻淡,她晃眼瞧见了那人精致如血中白玉的侧貌,果真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其貌近妖呢。 宣慎慎紧紧皱着眉,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再看他一眼,最后还是闭上了。 闭眼前她本能咕哝了一句:“师叔……” 事后宣慎慎想起来,那一瞬间她应该想说的是:“师叔你怎么才来。” 第9章 “究竟是谁下这么狠的手,若再进半寸,怕是神仙也难救。”赵宗检查完强势,摇了摇头,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一一将药丸倒进碗里捣碎了给她敷上。 他将药方递给单言,再三嘱咐:“按方子上的药煎好喂她服下,半月便可痊愈了。每日我会让徒弟过来为她换药,她的身上还有外伤,尽量让她多修养些时日才好。” 单言冷着眼接过,正准备应声,另一边原本好好拭剑的谈姬动作顿了顿,突然沉声问:“哪个不要命的东西干的。” 难得谈姬开口过问一个女人的事情,赵宗眼眸微垂,望着软塌上女孩子似仙似妖的面容,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在下也是刚回府,我那徒弟本是叫我上慧林苑一趟,说是婉郡主被猫挠伤了脸,结果你差人过来叫我,我以为你毒发了,这才急急过来。” 赵宗提起药箱,确认没什么事后就起身告辞:“眼下我得过去了,否则她们母女俩恐怕……” “不必了。”谈姬眉目不动,擦拭完的剑身清亮如雪,映着屋外天光,锋利摄人。 “有不要命的敢踏进这院子,弄死了把尸体扔给谈震延。”谈姬面沉如水,语调森寒不耐,“好像我这里什么野狗都能进似的,谁给他们的脸……” 单言听完话,蓦然一怔,随即转身出了门。 谈震延正是当今陛下的五弟,晋贤王。 外界传言世子姬与晋贤王关系势同水火,住在王府里久了,赵宗多多少少也清楚这府里的关系,不止是晋贤王,谈姬就从没给过其他院里的人好脸色。 他时常为谈姬清毒,圣上将他指派来贤王府,主要便是为了这个姬世子,王府内的其他人他也不怎么上心的。 诊不诊治全看心情。 但像今日这般两处凑到一块去的,未免也太巧合。联想这小姑娘脖子上险些致命的伤,郡主又划伤了脸,这是怎么回事一看便知。 赵宗叹了口气。 再想想方才谈姬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这位郡主打伤了他的人还敢来找这阎王说理么? 那不免也太有些不识好歹了。 赵宗向来知道分寸,做他们这行的,一个不慎就得掉脑袋,当下想也不想就提着药箱告辞。 “谈将军既有要事,再下就不便打扰了,若这小姑娘再有发热的状况,都属正常。有什么事差人寻我便好,在下这便告退了……” 谈姬清楚他这些小心思,抬头瞥了他眼,没有说话。 只是那目光中的讽意落到赵宗眼底,多多少少令他这厚如城墙的面皮也有些不太自在。 赵宗只能低着头干笑,通过这些年的接触,他自然清楚谈姬的为人,但凡他手底下的人,除了他自己,那是谁也动不得的。 不说王妃郡主,就是陛下亲自来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只不过有些习惯万不可废,与贵人打交道,保命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他彬彬有礼起身告退。 途径长廊时,正瞧见院外一伙人又哭又闹,赵宗心下顿觉不妙。 待走得近了,才瞧见是贤王妃拉着她女儿婉郡主和一众家仆挤在院外,嘴里哭着喊着尽是骂谈姬丧尽天良的话。 却很明智地没有踏进这院子。 赵宗:…… 撞见这场面,这下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 宣慎慎梦见自己在吃饭,桌上的菜盘叠盘摆了一整桌,她正吃得开心,忽然谈婉就跑过来将她的桌子掀翻了,杯盘碗筷顿时砸碎了一地,谈婉拿着刀要杀她。 宣慎慎在梦里又把她打了一顿,然后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了谈姬的房间。 “……” 宣慎慎瞬间醒了。 入眼即见亮堂的屋殿,四周燃着方正宫灯,灯光微暗,搁架上的剑刃映着灯火寒光摄人,身上软软茸茸,是张小毯子。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是坐着的,最可怕的是她好像正抱着谁的腰。 宣慎慎一寸一寸抬起脑袋,身前人身着白衣,散着黑发如瀑般在后,眉目映着火焰微光,亮似星辰,此时正淡淡望着她,目光就像看死人。 慎:“……”不,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主动投怀送抱的。 她有点不太敢看他,瞥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晚上了,于是面带微笑,“……师叔晚好,吃饭了吗?” 下一瞬,她就感觉谈姬的手动了,那只手缓缓攥住了她的后领,似乎是想把她拎起来扔出去。 慎:“……”师叔你还记得我们深厚的友谊吗?我现在可是伤患。 谈姬眉目不动,女子微凉的手贴着他,那张传闻中胜似天颜的脸名不虚传,身子软得像猫肚。 谈姬唇角忽地扯起一丝笑,伸手去拎她的领子,待摸到她颈间那几圈纱布,指尖一顿,又忽然打消了念头。 算了。救了好几回的麻烦精,别一不小心把她弄死了。 他伸手按住宣慎慎的脑袋,淡淡说:“抱够了没有。” 宣慎慎身子霎时一僵,非常小心地放开谈姬,又乖巧地坐了下来,昧著良心夸他:“抱够了。谢谢师叔救了我,师叔真是个好人呢。” 谈姬淡淡看了她眼,随后收回目光,伸手将几案上的瓷碗端过来,沙哑着嗓子听不出情绪:“宣慎慎……” 宣慎慎觉得谈姬大概是想把这碗汤水泼在她脸上。 她闭紧了眼,紧抿着唇,忍辱负重准备生生被他淋一身,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泼水。 反而听见了一声低沉的嗤笑。 宣慎慎皱着眉睁开眼,屋内宫灯不知何时再燃了大片,火光如昼。 男人眉目似星,衣袍胜月,嘴角扯了丝微弱的讽笑,那双眸子深沉似潭,情绪莫测无解。 四角宫灯壁上是叫不出名字的狰狞鸟兽,映在眼前人白绸缎袍角上若隐若现的绕身巨蟒上,高贵凶狠浑然一体,摄人心魄。 冰凉的碗沿轻轻撬开她温软的唇,苦涩的汤汁在唇腔里蔓开,宣慎慎猛地皱了眉,又听那人低沉的嗓音在星河里淌过,缓缓入了她的耳中: “宣慎慎。” “——你知不知道入我院子的女人有几何?可没人有你这般待遇。” 苦药下肚,满嘴难忍的气味,是温的。宣慎慎听见话忽地咳嗽起来,呛出了零星眼泪。 “……对不起嘛,医药费我会赔给你的。”宣慎慎犹豫着开口,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找谈婉勒索银子,就这么轻易把她放回去,这一刀未免也挨得太不值了。 她抬起头,谈姬盛着寒意的眸子垂下凝视她,里面映出自己的模样。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呢?是在嘲讽她的智商吗? 宣慎慎立马咳嗽了两声,装作一副快死的样子,跟他道歉:“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下次我肯定不揍她了。” 嘴里的药味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这味道是真的苦,她忍得好辛苦才没当场吐出来。 宣慎慎突然感觉不对劲,等等,她分明是外伤,外伤怎么还要喝药的呢? 谈姬没有说话,又从几案上端来一碗药撬开她的嘴,见宣慎慎把嘴咬的紧紧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淡淡说:“想在脖子上留条丑疤的话你就别喝。” “咕噜——”宣慎慎两口把药喝完,苦得她直接躺在了软塌上。 宣慎慎平躺着,双手叠在肚子上宛如一个去世的姿势,“嘤,为什么,这个药可以苦成这个样子,我死了。” 谈姬扫了她眼,把瓷碗放下,又塞了颗糖进她嘴里,“如果有下次,你……” 宣慎慎立刻给老板保证:“我发誓我一定离她远一点,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让她两刀,我肯定不跟她动手了。” 谈姬似乎沉默了一下,最后沙哑着嗓子说:“只要你有胆子做,回头我就把她的脑袋割下来放进你的被窝里。” 宣慎慎:“……”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吓我? 他伸手轻轻理着宣慎慎有些微乱的头发,淡淡开口:“以后再有人敢惹到你头上,我没有在你身边的话,你首要想的就该是怎么杀了她,不让自己受伤。” 宣慎慎闻到他手腕上夜兰息的香气,分明是很清冷的味道,竟然会有让人一闻睡五天的功效,原来反派也是一个恋旧的人,这种香料在全文中似乎也只有楚国有,她突然觉得挺心疼的。 “师叔身上的这种味道,怎么我现在再闻,却不觉得晕了?” 谈姬给她压好被子,淡淡说:“普通人至少会被迷晕三次才能慢慢适应,之后就只能起到安眠的作用,你一觉睡了五日,还想被迷晕?” 离开楚国三年,他恐怕没有一刻不想回去。可回去,势必又要面临失去整个皇室亲人的巨大悲伤。熟悉的人和味道就像是一种念想,让他不经意闻到时,还能记得起自己是谁。 宣慎慎觉得他应该是想回去的,等到雪仇那天,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陪他一起回去。 “如果可以和师叔一起晕的话。” 谈姬浅淡的眸光微动,掖被子的动作一顿,垂下目光看她:“什么?” 女子那双似妖似仙的眸子在满殿跃动的烛火光中被彻底点燃,谈姬看见她的眼里有星火燎原,微白的嘴唇轻轻翕动。 “如果可以和你一起晕的话,我想我应该是愿意的。” 第10章 翌日清晨,宣慎慎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她从软塌上爬起来,随手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就推门出去看,门外的侍者看到她长发随意披散着衣衫不整就敢出门,纷纷吓了一跳。 “世子妃您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等奴婢们给您梳洗一下再出去吧?”喜鹊一挥手,端着梳洗工具的侍者们就进了殿。 宣慎慎也没在意门外整个长廊站岗的侍卫,够着探出去脑袋,轻声问:“外面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吵呢?” 喜鹊说:“是贤王妃带着礼过来给您赔罪了。谈将军此时正在院门收拾他们呢,吩咐您要是醒了就让奴婢去厨房端些可口的饭菜,昨日您都没有吃饭,现在应该早就饿了吧?” 宣慎慎:“……”谈姬都在收拾人了她还能坐得住吗?他之所以能成为全文最恐怖的反派,除了那身六亲不认的脾气,更可怕的是他那些残暴的手段。 她要是不去,恐怕等会儿院子外面就血流成河了。 “没事,我还能再忍忍。”宣慎慎拿了面纱就往外面跑,等看到院子外面跪倒一地家仆后,也不禁有些紧张了。 谈姬还是楚太子萧衡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他手里罩着的人要是在别人手里伤了根汗毛,都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现在怎么说都是谈姬明面上的世子妃,昨天谈婉割了她一刀,差点把她整死,这位大佬虽然嘴上不说,心底里肯定想了不知道多少种法子想着弄死谈婉。 为首的贵妇看见了她,顿时一喜,“这位就是世子妃吧?母亲还没来得及见你一面,竟让婉儿不当心冲撞了你,可她毕竟还小,做嫂子的多少也得担待点不是?” 宣慎慎:? 这谁? 单言不紧不慢看了她眼,提点道:“这是贤王妃,沈珍香。” 以单言地支中宫主的身份,直呼贤王妃的姓名其实是很够的,但此刻他明面上只是谈姬一个护卫而已,这样说话就显得有些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贤王妃微微皱了眉。 但好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并没有太过于跟此等小人计较,因为她知道,谈姬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这个侍卫就是谈姬的走狗,主仆二人一条心,没一个是好惹的。 宣慎慎听见贤王妃的话心里就有点不舒服,还没进门呢,这个贤王妃就开始仗辈分压她了,好像她不原谅谈婉就是她这个做嫂子的没有良心一样。 她没有理睬贤王妃,看了眼站在她身侧的谈婉一眼。谈婉显然也看见了她,看她的目光又气又怨,似乎来赔这个礼,也是被逼着来的。 谈姬垂下目光,见她身上又穿得单薄,伸手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到她的身上,淡淡说:“还早着,怎么不多睡一会。” “听见有人要来给我道歉,所以我衣衫不整地就出来啦。”她带着笑意的眸子盯着谈姬,闻着他身上那股夜兰息的味道就觉得心安,“师叔不会怪我吧?” 宣慎慎的身子有些娇小,宽大的披风罩在她身上拖了地,谈姬伸手把她抱起来,她坐在他手臂上才比他高一点点。 谈婉见这两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就来气,阴阳怪气说:“一个见不得光的货色,谁要给你道歉?” 宣慎慎却知道在这里她根本就不是个能说话的,所以她也懒得理睬谈婉,对贤王妃说:“银子带够了吗?” 贤王妃来之前就从下人口中打听了谈姬这个准世子妃的喜好,知道她没什么喜欢的,就喜欢银子。于是她带了整整一小箱子的银子过来,希望能把她的火熄了,听见这话顿时有了希望,说:“够了够了。” 她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箱银子,递给谈姬的侍卫。侍卫不动声色看了眼谈姬,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顿时就收下了。 宣慎慎看了眼箱子,如果里面装满了的话,她这次可是赚大发了。 不过她还是得装出一副自己很吃亏的样子,一脸为难说:“您女儿划的可是未来贤王世子妃的脖子,如果不是谈将军及时赶到,恐怕我这条小命也就交代在你女儿手上了。” 宣慎慎浑身一副“我很柔弱”的样子靠在谈姬肩上,连说话都开始有点有气无力了。 “贤王妃教女无方我是有所领会了,可您这个做母亲的看样子也不是很合格呢。你是觉得贤王世子妃的脑袋,就值这个价钱么?” 谈婉眼睛都可以喷出火来,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她的脸还被宣慎慎打了呢!她还被她扔进泥池子了呢!难道她就没有颜面的吗?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还叫她怎么做人? 贤王妃开始有点慌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宣慎慎添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欺负谈将军势单力薄呢?你们这么对他的世子妃,是不是觉得就算你们欺负到他头上,也没有人可以给他主持公道?” “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是不是就算闹到陛下那里去,你们也无所畏惧的?” 贤王妃:“……” 干嘛呀,她们不过就是诚心诚意来道个歉的,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呢? 贤王妃见宣慎慎还要继续说的样子,明白过来她是嫌钱不够了,她及时阻止了她继续说话,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身边一个跪着的侍者道:“你去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一件东西都不准少,统统送过来。” 片刻后,宣慎慎带着两盒宝贝满载而归,心满意足,就连吃饭都香了不少呢。 谈姬往她碗里夹了个鸡腿,淡淡说:“没有想到世子妃就连勒索人钱财,也是这么理直气壮的。” 宣慎慎搬着凳子坐到他身边去,把碗里的好吃的分了一半到他碗里,仰着脑袋夸他:“都是谈统领教得好。” “是吗。”谈姬用筷子分了一小块肉喂到她嘴里,连神情都无多大变化,“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教过你怎么坑人。” “你说过了。”宣慎慎吃着东西含混不清说,“仗着你的势去欺负人比我自己应付要简单一些。” “我今天还觉得仗势欺恶人的感觉十分快乐呢。”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谈姬淡淡看了她眼,没有再说话。 . 夜晚,京中恒天寺塔顶。 佛门圣地,四下清寂。 两道身影迎风而立,从这个角度看去,盛雪降于人世,京城风貌一览无余,尽管子时已初,城中灯火依旧明盛,风雪中源于尘世里的烟火喧嚣半分不减,既寒又温。 风雪之上夜幕如墨,无月有星。 “瑞雪加身,宸星作目,辅星作子落盘,以它为首,激流暗涌,群雄共聚……” 月白僧袍勾出那人宽厚肩背,清冷夜风卷起衣角,飞扬翻卷,手中金铃禅杖随风动了动,却未闻铃音。 他的嗓音也同夜风一般清冷,令人如大梦初醒,迷障尽散。 着墨色衣袍的年轻人敛了目光,神色冷淡,抬眼朝天际望去。见紫气东来,如龙聚巢般盘踞一方,其周灰气萦绕,隐有迫位之势。 可仔细看的话,一颗星辰明耀于紫气中,恰巧便位于龙眼之处,瞬间将整个星盘点亮,云层中的暗珠便也辉映了些萤火之光。 是翻盘之局。 年轻人眉目不动,语气冷淡,接着他的话道:“……天下归一。” “所以,多少年过去,天下的主人再度临世了?” 僧人缓缓摇头,侧貌如玉,目中情绪百般难解:“他早已出现。” 黑衣人缄口不言,若有所思。 弘正枕于檐顶,面无表情啃手里那只烧鸡,闻言不禁怔了一瞬,抬眼望去。 只见夜幕下盛雪不息,天上灰蒙一片,斑白的雪屑飘落,映着尘世灯火,显得有几分亮堂,仅此而已。 至于龙头,星盘,紫气什么的。他是半点没有看见。 正愣神,便见黑衣人侧过头看了他眼,语气轻淡:“你师姐呢。” 思路被打断,弘正眼望着手里啃剩下的鸡,想也不想就说:“喝酒去了?” 反正师姐通常都一个人喝闷酒,不高兴的时候谁也不理。 黑衣人不再说话,转过头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 白衣僧袍人似是料到他在想什么,语气仍旧淡漠,“你们插手不了她的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便是对她最好的帮助。” “弟子愚钝。” 弘正知道师父说的是谁,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师兄目中忧虑,轻淡的语气中难能可贵地多了几分不明情绪。 “天下大势变换不断,宣慎慎一个女子,卷入其内更加危险重重。” 他黑眸如潮,剑眉轻蹙,举手投足气度清雅,面上又透着几分冷冽,宛若避世之锋深不可测。 “——燕国之难,师父有心护她于翼下,现下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僧人眉目不动,尘世灯火映入他眼底,静若泰山,亦不开口,似不想答。 每当他露出这副模样,便是不想答了,硬要再追问,便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佛说不可说。 当弘正以为此问又要不了了之时,白衣僧人却忽地开了金口。 “弘正。” “明日你单独去,照看着你的小师姐。” 那人侧过身走了两步,清俊的面容在盛雪中染了几分出尘的仙,似笑非笑的目光投了过来,正正落到他的身上。 弘正板着脸不禁有些被看穿的心虚。 他确是想着明日下山去看宣慎慎……不过都只是为了她欠自己的几只烧鸡罢了。 想是这么想的,可望着手里那只啃剩半截的烧鸡,不知怎么却失了胃口。 ——没有宣慎慎那个麻烦精在的日子,也没人和自己抢肉吃,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弘正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找不痛快。再抬眼看师父,他老人家却已经不在原地了。 黑衣人缓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淡声说:“宣慎慎做事莽撞,你在她身边最好心态放正,免得……” 黑衣人没有说完,摇摇头转身走了。 弘正知道他想说什么,面无表情扔了鸡骨头。 免得被她气死。 第11章 “前面那片梅林倒是长得好看,表妹,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走?” 白衣男子指着前方一片扎眼的红,觉得这个地方分明算是贤王府中的盛景,奇怪的是并没有多少人往那边走,就连过路的侍者也是绕着那边地方走的。 想必是她们不愿意踩踏那等丽色吧,贤王府中的下人就连品性也十分高洁的呢,并没有多想,他先一步谈婉往那边走去。 谈婉伸手将面纱往上提了提,看着男人纤弱的背影,唇角扯了丝讽笑,低头问身旁的侍女:“打听到了?那个宣……宣霸天,什么时候出的门,怎么现在还没过来呢?” 叫出宣霸天这个名字的时候谈婉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这究竟是什么父母才会给女孩子家取这种名字?就算是男子用,也未免太俗了!真不愧是谈姬那个土里土气的世子妃的名字,简直是绝配! 但她永远不懂宣慎慎取这个名字时的想法,土到尽头才是潮流,晋国这个京成里谁的名字比她的更霸气? 她这个天下第一祸国煞星的名头过于招摇,被那些人知道了恐怕又会拿她去诋毁谈姬狼子野心。 取个假名散出去,就让他们慢慢去查吧。亡国余孽这种身份终归不好,能隐藏多久就隐藏多久。 “郡主,宣霸天已经快到了,柳公子那边……”跑过来的侍者喘着气,谈婉示意她小声说话,看了眼往梅林去的柳元祯,轻声说:“我来。” 宣慎慎跟着喜鹊走了许久,穿过一片梅林,又见重檐攒尖顶的圆亭孤零零立在湖心,红梅盛着白霜扎眼。水光雪色浑然成景,竟是别样雅致。 宣慎慎一时不察愣神片刻,连身后有人靠近也未发觉。 直到一只陌生的手搭上她的肩,还来不及反应,耳边便响起一道声音,语调不紧不慢地有些刺耳。 “果真好水灵的一个丫头……” 宣慎慎猛地回头。 男人着一身绣竹白衣,半眯着眼。个子不高,却比宣慎慎要高出半个脑袋,尖嘴猴腮眉目带煞,一幅天生的倒霉相。 冰凉的手掌不轻不重按在肩上,宣慎慎这才回过神来,吓得忙往后退了两步。喜鹊两步冲到她身前把她挡在身后,怒气冲冲说:“你是什么人?冲撞了世子妃你担待得起吗!” 白衣男人低头闷笑一声,不怀好意的目光往宣慎慎身上瞟去,“世子妃?你们贤王府的世子妃啊?你不是还要告诉本公子这是谈姬的小老婆吧?” 他突然又张狂笑了两声,瞧着宣慎慎那双眸子觉得十分好看,伸手就想挑起她的面纱,边笑边说:“你不说是谈姬的女人本公子没准儿还真信了,扯谎也不扯得认真点,谈姬身边能留得住女人?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 宣慎慎皱着眉打量他一会,见他突然动手,抬腿一脚就给他踢过去了,“你是个什么类型的骚货?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却没想到被他侧身给躲开了,看样子竟然还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宣慎慎一脸嫌弃地退后两步,离他远了点。 这突然冒出来的又是哪个不配拥有姓名的炮灰?这两天怎么出门就遇到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争抢着来给她送银子,他们不累她都累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新来的?”男人抬眼向后看去,得意的面孔瞬间又罩上一层忧虑,语气犹疑:“这小丫头遮着个脸可真叫人瞧不明白了……表妹啊。” “这可别是个害了病的吧?” 原来还有同伙呢。 宣慎慎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青墙院边露出一道娇艳的人影,遮着脸看不出是谁,只传来一阵银铃妙音:“急什么,等表哥瞧见那张脸便知道了,我怎么会骗你呢?” 白衣人微皱着眉,审视的目光落到宣慎慎头上,都略微带上了几分质疑和嫌弃,但瞧着那双眉眼里星星点点的干净和风情,又不禁有几分心动了。 “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头罢了,声貌可都是上等货色,只是不幸摊上个顶差的家世,前两日才被买入府中的……正需要表哥你这样的好人救济她呢。” 身披艳红披风的女子眉目带笑,虽只侧出半张脸还戴了张面纱,但宣慎慎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正是昨天带着亲妈来给她送银子的那个。 宣慎慎突然笑了一下,高声跟她打招呼:“怎么回事啊小姑娘,昨天你给我送的银子我都还没花完呢,今天又来送了?” 谈婉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气得死咬银牙,提起这件事她就觉得脸疼!今日她绝对不会让宣慎慎活着回去! 谈婉不动声色左右瞧瞧,未出阁女子本就不便同柳元祯这等外男接触,他原本是她父亲晋贤王一个妾侍妹妹的儿子。 旁支又旁支的一个小门亲戚,还腆着脸不知天高缠了她好几天,成日表妹表妹地叫,谈婉早想将他一脚踹出贤王府,但是她却不想为这种人摊上一个恶毒的名声。 眼下终于逮着一个机会,如果能将这两个眼中钉一箭双雕给拔了,贤王府可就清净了。 “昨日给你的那些就当是我施舍你的!眼下我给你找了个够你靠着吃一辈子得靠山,你就别再妄想缠着我谈姬哥哥了!” 柳元祯原本听到宣慎慎的话还有点怀疑,听到谈婉这番话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是个恬不知耻想着攀高枝的。不过这小丫头眼光实在不怎么好,消息也不太灵通。 谈姬身边从不留女人的消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他性子实在吓人,挤他贤王府门槛的贵女都能排到楚国去,哪儿还轮得上她这么个货色? 柳元祯歪着头思量着,如果她实在长得合他的心意,他柳元祯倒是不介意保她一下,多个女人多点乐趣,柳元祯在养女人这方面都算半个行家了。 谈婉唯恐这胆小怕事的柳元祯中途不干了,只好又耐着性子末了又添一句: “……表哥不会是怕了吧?” 柳元祯皱了皱眉。 来贤王府前母亲便嘱咐过,能讨着这个便宜表妹的脸才是要事,但万万不能得罪谈姬那个煞神。 柳元祯虽然胆子小,但自认为自己够聪明。这婢女瞧着就是跟这小姑奶奶有过节的,实在看不上眼,将她收拾收拾毁尸灭迹也就了事,纵是查出来了,谈姬总犯不着为了个婢女跟他过不去。 再说这谈世子不过是脾气古怪了些,结交却也不是不可一试,万一就冲这个婢女跟他不打不相识了,可不就赚大发了吗? 一箭双雕的好事谁不干?柳元祯绝不可能在这儿认怂了,他清了清嗓子: “表妹这是哪儿的话……” 岂料半句话未说完,表妹突然大叫一声,慌声道:“表哥你还说什么呀!再说人就跑远了,快追啊!” “……” 柳元祯猛地回头,便见那婢女已经迈着步子悠闲朝着重檐亭内走去了,柳元祯看过去的时候,宣慎慎的面纱正好掉了下来。 隔着玉石雕砌的白阑干,女子惊容绝尘,那双似仙似妖的眸子宛若一把猛焰,瞬间将他浑身的燥热点燃。 柳元祯完全没脑子去想为何这么顶仙的一个美人儿会被卖进晋贤王府当打杂的,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谈婉说的那句话。 身份低微,顶差的家世,被买进贤王府里…… 既是老天爷要他当这个救美的英雄,那他柳元祯自然当仁不让!什么谈婉,什么郡主,什么嘱咐,都是一干什么狗屁不如的玩意儿…… 柳元祯嘴唇动了动,僵在原地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吞了口唾沫,旋即一刻不敢耽搁地追了上去。 “表妹!你在此等等!表哥完事就过来找你!” 没脑子的东西。 谈婉隔得较远,根本没心思去看宣慎慎长什么样子。她抬手轻抚过脸上已经浅得几不可见的血印子,脑子里瞬间闪过柳元祯近日来在她耳旁念叨的一堆明里暗里非你不娶的话,目中讽笑。 两个蠢货。 你们以为这园子是谁都能踏的? 她目中讥诮愈盛,嘴角扯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抬手由身旁侍女扶着慢悠悠往自己院子回了。 第12章 宣慎慎听见后方传来迅疾的脚步声,面色不改地缓缓向前走去。 湖心亭被两条横直石桥贯穿,石桥通向一片盛艳的梅林。 今早她是被谈姬叫过来的,这次是单言亲自传的信,所以不会存在像昨天那种情况。至于这个柳元祯,估计是谈婉打听到了她的去向,专门安排过来恶心她的。 身后步声愈近,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传来,“哎哟我的天仙,可别再跑了……” 听惯了谈姬既沉又好听的声音,柳元祯这声音落在宣慎慎耳旁实在叫人难以接受,“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多艰难?本少体谅你……跟了我,哪儿还有你吃苦的地儿不是?” 宣慎慎看了眼四周跟着他快速围上来的家丁,心想这个谈婉,果然还是咽不下昨天那口气。 她立刻冲喜鹊说,“你快找机会冲出去叫人来帮我,这里先交给我。” 喜鹊就是谈姬安排在宣慎慎身边的厨子,除了做菜什么也不会,见眼下这情形也明白自己待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立刻点了点头,鼓足了劲儿朝外冲去。 府里的家丁自然早就听说了世子妃身边有一个女高手,但他们也分不清惊云和喜鹊分别长啥样,眼下见着喜鹊冲过来,还以为她就是那个女高手,顿时一慌神,才想起来该防御!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惊世骇俗的女高手见着他们都不动手,心里一喜,连忙快步就冲了出去,一路出了院子。 见她跑了,家丁们顿时更加高兴,有人出声嘲讽道,“果然是个不受待见的,遇到危险连仆人都跑了,这下看看还有谁能救你?!” 谈婉估计前两日被打怕了,眼下叫的这些人个个都会点拳脚功夫,宣慎慎面无表情翻了个白眼,一脚把刚靠过来的柳元祯踹开,退到了亭子边缘,蓦然皱起了眉。 扶着玉石扶手朝后看,方才那条贯穿湖心亭的桥梁此时竟然不见了。 ——桥梁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阶梯一路往下,没入湖水之中。她身后早已没路了。 宣慎慎装作没力气跑的样子,低声唤了一声:“暴富啊。” “你觉得要是把人丢下这片湖,需要多久才淹得死?” 发财暴富:【你想把这个柳元祯淹死在湖里吗?】 柳元祯? 宣慎慎皱起眉,她好像记得这个人。这不是原著中把谈婉缠得焦头烂额的那个冒牌表哥吗? 他的生母是张夫人的姐姐,张夫人是得晋贤王恩宠的一个妾室。晋贤王妃怎么可能让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嫁给死对头那个身份卑贱的侄子?因此对柳元祯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这人和他的母亲一直都想靠着谈婉和晋贤王府攀亲家,都不知道别人背地里怎么吐槽他们娘俩。 刚想到这儿,眼前就突然浮现出了一座线性模型。 发财暴富:【轻轻按一下你右手边的龙头,轻点,不要太重。】 宣慎慎看了眼那颗玉石雕出来的龙头,抬手轻轻按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那一瞬间,后方的阶梯开始颤动,宣慎慎轻轻眯了眯眼。 发财暴富:【是机关术。】 【先不要动,这个机关应该是双向掌控的,湖底必定还有一个开关,湖面的人按了开关也不知道会触动什么东西,小心为好。】 【怪不得反派把这块地圈成了禁地。想必他身上的毒应该需要一种特殊的环境才能抑制。】 宣慎慎挑了挑眉:“什么环境?” 发财暴富:【湖底有一片区域和湖面的温度差距极大,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使那里持续保持低温环境。】 “……”宣慎慎心想你在逗我吗,谈姬在水里难道不会憋死? 犹豫了一下,她问系统:“那现在该怎么办?万一谈姬有所察觉……” 那我岂不是凉了? 发财暴富:【反派上来了,宿主做好准备。】 宣慎慎:“!!!!”这么快!都怪你个狗系统没事瞎让我按什么开关! 一只干瘦的手突然按上她的肩头,将她死死按住。宣慎慎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柳元祯这个傻货,蓦然翻了个白眼,不带半分犹疑,抬脚就把他踹开。心中又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柳元祯被踢了一脚,望着那张胜似天颜的面容却生不起半分气,扯着嘴角笑意纹丝不动,嘴上还不忘把她哄着: “前面都没路了还跑什么呢?何必费那个劲不是?你乖一点,本少拿你当心肝儿似的宠……” 他此时已是半分心智不剩,只想将这美人掳回房里…… “别过来!”宣慎慎顷刻间装成一副惊惶失措的柔弱姿态,只一味抬脚去踹,柳元祯吃痛将她放开,被踹倒在地滚了两圈,还挣扎着爬起来。 “……”发疯的病人还真是顽强呢。 宣慎慎半刻也不敢耽搁,一步步踩着水中阶梯往下退。 “都说没路了……” 柳元祯嘻嘻哈哈从地上爬起来,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小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双手臂缓缓朝她圈了过来。 宣慎慎颤着身子一步步后退,退到了水线上。 她扶着白玉阑干,脸色惨白,尾音都有些发颤,演得自己都快信了:“别过来……你别过来!” 身后家丁全部围了过来,宣慎慎看着这些人的脸,面色有些难看。 分明知道她是来见谈姬的,谈婉都敢叫这些人明目张胆地过来围殴她,不愧是谈羽那个二货的妹妹。一家人的智商果然都是整整齐齐的。 宣慎慎接连退下两步,冰冷的冬水瞬间浸湿了脚上的绣鞋,刺骨的寒瞬间令她打了个激灵。 【可以了宣慎慎,反派已经来了。】 宣慎慎唇角勾了丝冷笑,闭着眼不去看四面冒着寒气的冷水,转身毅然就准备跳下去了。 一只手却忽地搭上了她的肩,将她整个人制在原地。 宣慎慎装作又急又气的样子,用尽浑身力气朝湖里拱,一股视死如归般的气势爆发出来,连语调都变了样: “放开我!你这臭男人,我就是死……” “——宣慎慎。” 熟悉的森冷嗓音骤然从头顶传来。 宣慎慎感觉自己的前额抵在一个硬物上,湿湿的,冷冷的。那道声音威慑实在太重,吓得她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她缓缓睁开眼,柔柔弱弱抬头。 男人一身暗蓝衣袍侵得冰冷湿透,发丝紧贴着衣袍垂下,散着微弱冷香。面容苍白阴沉,冰冷眉目间透出戾气,锐利目光投向她。 谈姬气息均匀,淡淡看了她身后那群人一眼。 身后不知是谁突然爆发出一声猪叫,紧接着所有人都大叫着四散奔逃! “啊!谈将军他他他他他从水里爬出来了!!!” “救命!救命啊我还不想死!!” 宣慎慎见着谈姬这幅表情的瞬间腿就软了,脸色微白就要瘫坐在地。 一只手及时拎起了她的后领,将她整个人提起来,悬在了湖面上。 宣慎慎望着冰冷宽阔的湖面,强扯出一个自认为算是好看的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发颤:“师……师叔这是刚从湖里泡完澡出来吗……” 原著中反派每次清毒后,由于体内功力失衡紊乱,一小段时间内脾气都有点控制不住的暴躁,本以为不会有多严重,现在看来跟她想象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啊! 本想着自己装作打不过柳元祯和这些家丁,谈姬至少会考虑她安全的份上把她的功力解开,但哪里想到这种状态下的谈姬会这么可怕? 宣慎慎开始有点后悔了,这下惨了。反派暴脾气一上来谁都拉不住,这时候遇上她不知道会不会顺手把她弄死。 不行,必须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宣慎慎侧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的柳元祯。 谈姬看了她良久,忽地扯出一丝冷笑。 “想着往湖里拱,活腻了是么。” “……不……”宣慎慎慌乱说着话,哪料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谈姬蓦地手一松。 “唔!!!” “咳、咳咳……师……”宣慎慎整个人没入水里,冰冷刺骨的寒气瞬间将她包围,她水性实在太差,挣扎两下才勉强出了一口气。 结果突然又被一只手贴着脸给她按进了水里。 慎:…… “咕噜咕噜咕噜……” 按她的那只手力道不算大,但宣慎慎无力挣脱,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说不出话。 她听见谈姬淡淡的语调不紧不慢传来:“想死何必那么麻烦。” “想怎么死,你挑就是。” 慎:…… 这种状态下的反派,真的是凶得六亲不认。 宣慎慎憋不住呛了几口气,水面的泡泡立即像沸腾般不住地冒,她觉得自己快晕了。 而那只手忽地又转而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提出了水面。 宣慎慎猛地咳了几口水,伸手抹了把脸。怕他又将自己按回水里,急忙说:“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寻死,师叔……” 谈姬就这么看着她,看了好半会才终于把她放下。 宣慎慎松了口气,拉着他湿透的袖袍,立刻指着身后准备跑路的柳元祯,哭腔说:“是这个人想带着人杀我。” 谈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柳元祯:……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惨剧。 第13章 柳元祯在那人出现的一瞬便如同置身冰窖,顿时清醒过来,一门心思只顾想着怎么活着出去。 这等容貌的男人,除了晋贤王府里那个死变态外还能有谁…… 柳元祯也很想抱头痛哭。 谁能料到这不过一个打杂的婢女跟世子姬很熟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一定被谈婉那个臭女人给阴了! 柳元祯趁那煞星没注意到他,就想就地伪装成一个路过的小厮龟爬出去……然而没等他爬多远。宣慎慎那句话传来的瞬间,他龟爬的动作霎时一僵。 身后水珠与冰渣砸在地上,混着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柳元祯僵着身子缓缓转身,颤声说:“谈、谈……” 不能叫他谈世子,否则会掉脑袋。 柳元祯惨白着脸,整个身子都在抖,蓦地改口:“谈将军……” 宣慎慎看着他整个人伏在地上怕得发抖的样子,面纱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记得原著里是有谈婉被柳元祯缠着这么个剧情的,不过她死活不可能嫁给柳元祯的,后来柳元祯娶了老婆,也就没有这个人的戏份了。 她脑子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宣慎慎。”谈姬沙哑着嗓子。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宣慎慎猛地回神,立得笔直:“在!” 似是她湿答答一身还狐假虎威的样子不令人讨厌,谈姬本想拂开紧紧攥着自己袖袍的那双小手,却蓦地收了动作。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落到柳元祯身上,嗓音冷淡:“哪只手碰的你。” 慎:…… 宣慎慎怔了好久,才听明白他是在问柳元祯哪只手碰的自己。 以谈姬现在这个状态,谁劝都不行了。如果她顺着他的意思来,估计马上就可以看一场血腥直播了。 宣慎慎本人是拒绝的,她说:“他没有碰着我,他就是追着我跑。师叔,其实你把我的功力解了这种小事我都可以自己应付的,不用你出手帮……” “你是想要他活着,还是想要他死。宣慎慎。”谈姬似是懒得听她的废话,体内功力成了一堆乱麻,这个状态下的他耐心为零。 那双眸子里的晨星映进宣慎慎的眼底,嗓音如冷泉寒凉,语调间似是扯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的命就在你手里。” 柳元祯抖得仿佛就快要当场去世,闭紧了眼不敢说话。他知道,谈姬还未将他放在眼里,若他此时开口为自己求情,不仅自己会死无全尸,甚至会连累死整个柳家。 外界传言里世子姬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谈婉在晋贤王府呆着,不会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谈姬的人。 左右柳元祯这会儿才想明白,谈婉那臭娘们几句蜜语甜言就把他给哄骗住了,估摸着就是盼着他来触谈姬的霉头,是想把他往死里整的! 可她真的是谈姬的世子妃?这怎么可能?谈姬这种魔鬼,他怎么可能在感情上开窍?他可是连亲爹都不认的。 宣慎慎忽地抱了抱谈姬。 “发财暴富,趁现在,有没有麻醉剂什么的给他安排一下。” 发财暴富:【以玄而又玄的武学视角来看,他现在浑身经脉运行都是乱的,相当于传说中的走火入魔,应该是清余毒的时候运了功才会这样。】 【就这个状态他还能静下心来跟你好好说话已经不容易了,你把手按在他手腕脉搏的位置,我试试给他麻痹一下痛觉。不是免费的啊,你记得要还钱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 小而软的身子靠了过来,像片羽毛附在他身上。谈姬不由自主愣了一下。 宣慎慎个子矮,很小的一只,脑袋甚至只够得到他的腰,那双手臂上的力气几近可以忽略不计。谈姬眉目不动,毒蛇般的瞳孔淡淡看她。 “师叔最好了,师叔不杀人哦……”她说这话哄他的时候心里头在打鼓,手缓缓握住他的手腕,已经将他当成文中那个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反派来对待了。 这种状态什么时候才能好哦,再是自己的男神,当他真正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扭断她脖子的时候,还是有点怕的。 谈姬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目光落到她颈间伤处,许是方才被柳元祯追着跑了一会儿,浸了水的纱布上渗了一团血渍。 他感到以被宣慎慎握着的那只手为起点,浑身的痛觉开始有所减缓。 谈姬心里的烦躁蓦然降了不少,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宣慎慎。 他想起来刚才疯得想杀人的时候,他让单言去把宣慎慎叫过来,把她叫过来干什么呢?谈姬此时却回想不起刚才临时起意的念头了。 也许见见她,能让自己感觉好受一些也说不定。或者自己方才只是临时想杀人,不由自主想起了这个女人? 他是想对她动手么。 谈姬伸手摩擦她颈间的纱布,又不经意瞥见一旁跪在地上抖个不停的柳元祯,只觉得碍眼。 不想放过他,又懒得杀他。 多看一眼都恶心。 谈姬有时候觉得当时临时起意,在燕国截下宣慎慎这个麻烦精确实挺麻烦。 但看着她苍白的脸蛋轻轻往自己身上蹭的时候,脑子里头一个念头竟不是将她脑袋拧下来。 突然又觉得很有些意思。 看来他应该是不想弄死她的。 良久,谈姬将手轻轻放在宣慎慎背上,随后将她抱起来,朝着园子外走去。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怎么处置?” 宣慎慎:“……” 这四个字在原著里是谈姬和单言的一种交流方式,意思就是吩咐单言把人弄走,随便处置掉。 而单言一般都是看心情,心情好可能就是随便揍一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换着方式折磨人,弄死了丢出去就行。 这种事情谈姬一般都懒得亲自动手。 宣慎慎感觉自己真是对牛弹琴了好一阵。功力没解成,还要被迫承担心理压力。 希望今天单言的心情可以好一点吧。毕竟她实在没有胆子在谈姬心情不好的时候为这个柳元祯求情。 . “说了需静养,怎的就弄成了这副模样?”宣慎慎乖乖坐在狐裘软塌上,赵宗拧紧了眉为她处理脖子上的伤口,听见这话她表示也很无奈。 谁让谈姬平时树敌太多呢,走到哪里都有来碰瓷的。 不过今天那个柳元祯还没有交保护费呢。如果他还能有命活着,宣慎慎一定会找时间上他们柳家要钱的。 宣慎慎轻瘪着嘴去看谈姬,希望他对配角们可以仁慈一点。 谈姬这会儿刚沐浴完出来,身上穿了一件寝衣,披了一件外衣,眯着眼任由侍者们给他擦干头发,看样子今天似乎是不会出门了。 闻言忽地抬头瞥了他们眼,眼底尽是讽意,语气淡淡:“我干的?” 宣慎慎低头闭着嘴不敢说话。心说不是不是,都是我的错。 以前她的小师弟也时常也用这种目光看她。宣慎慎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小师弟经常吐槽:宣慎慎,你除了长得好看简直一无是处。 宣慎慎觉得这话好像是在夸她,因此也就没有跟师弟计较,反正她也打不过他。 由于原主武学上的天资实在不怎么样,整个师门宣慎慎都算得上是垫底的。就更别说嗣尘这几个亲传弟子了。 宣慎慎经常梦游挑战他们,现在还有手有脚的真是多亏了师兄师姐们的手下留情呢。 待赵宗处理好伤提着药箱子离开后,宣慎慎轻轻提着衣袍下榻。 她没有多少换洗的衣服,身上这件白衣服是谈姬的,但由于她和谈姬的身高差实在太萌,这衣服给她穿都可以拖到地上好长一截,走路很不方便。 宣慎慎提着心肝儿踱到谈姬跟前,心里头打鼓。 “师……师叔……” 宣慎慎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好点了没有,语气有些斟酌。 “你那个属下没饿死,在客院好吃好喝呆着。”谈姬垂目看她,目光掠过她脖子上重新换好的纱布,语气淡而冷,却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柳元祯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你就是想保他一命现在也来不及了。” 慎:……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问关于手下的事。进贤王府几天了,宣慎慎都没有见过这个得力手下一面,都在想她是不是被谈姬悄咪咪给弄死了。 “谢谢师叔,我想去看看她。” 她没去看谈姬脸上是什么表情,心里有点怕这样子的谈姬,提着衣摆就转身准备出去。 却忽地被他叫住:“等等。” 人心里有鬼的时候遇事就是一惊一乍的,宣慎慎吓了一跳,没止住脚步蓦然就撞在了门板上。 门外站岗的军卫本来想扶她一把,被她抬手婉拒了。 “……” 谈姬遣退下人,手按在置于几案的砚台上,瞧见她吓破了胆的模样,眼底捎了几分讽笑,忽地又收了动作,语气偏冷。 “去厨房将我要的东西端过来。” 宣慎慎揉着肩膀一愣,想不明白谈姬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使唤为什么偏偏要叫她去,果然心情不好的男人都是猪蹄子吗? 她可是花了十两银子在系统那里买的麻醉功能给他止痛,他竟然把她当下人使唤,还有没有天理了。 算了,你是大佬,我最爱的一个角色,谁让我宠你呢?去就去吧。 宣慎慎还小,不想像柳元祯一样死得冤都没地方喊。她应了声,随即提着衣摆逃命似的跑出去。 几案上砚台挪开,一方洁白面纱显了出来。 谈姬望了眼窗外宣慎慎离去的方向,默了片刻,突然想不明白成日戴着这个东西有什么意思? 又不难看,遮什么遮。 谈姬神色一冷,蓦然又生了烛台的火,将那方面纱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点了收藏的都是小仙女 第14章 宣慎慎进了厨房后本来打算只拿了东西就走,师叔要的东西她不敢耽搁,只是听见她是在谈姬手底下当值后,递食盒给她的侍者脸色有些发白。 宣慎慎有点莫名其妙,她的面纱不知道被下人丢到哪里去了,现在没有东西遮着脸,她只能把身上斗篷的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上半张脸。 侍者虽说有些奇怪,但谈姬院子里的人有哪个不奇怪呢?因此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侍者说:“你可真是受宠呢,这么好的斗篷谈将军都舍得赏给你。” 宣慎慎觉得这好像不太符合谈姬的人设吧,她果断阻止了她的想法,说:“不是呢,这是新来的世子妃赏的,谈将军哪有赏赐东西的习惯呢?” “哦,是她啊。”侍者瞬间就失去了几分兴趣,说:“你别怪我多嘴呢,就这个新来的世子妃,听说是个妖魔鬼怪来的呢,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就像得了疯病的,你在她手底下做事,可得小心一点的呢。” 宣慎慎:“……”什么玩意? 这是哪个邪教散布的马路消息?她平时跟系统都是心灵交流,哪有几次是口头交流的? 她果断准备给自己洗白一下,微笑着说:“这怎么会呢?准世子妃她人可好了,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是顶好的呢,这种传言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还不知道呢?谈将军那座院子可是个凶宅,你想想将军杀的人有多少?数都数不过来吧?我听郡主手底下做事的下人说,晚上总能听见那边有女人小孩哭的声音,都可怕死了。” “这个世子妃说不定身子骨弱,受了邪气的侵染,才一整天神神叨叨的。” 宣慎慎:“……”我真是对牛弹琴,越洗越黑。 侍者又压低了声音,“跟你说个我亲眼见到的事吧,就刚才,我听说张姨娘家来的那个表少爷被世子妃下令当众卸了只手,乱棍打死扔出去的呢!” 宣慎慎顿时就明白她根本就是在胡扯了,你不是亲眼见到的,怎么又成了听说了? 宣慎慎微笑着说:“这真是太可怕了,我得赶紧拿了东西回院子,免得世子妃等急了,发脾气把我也乱棍打死了呢……” 侍者捂着心口一脸的一言难尽,心疼地说:“快去吧,你可千万要小心的呢,希望我还能再见到你……” 宣慎慎提着盒子转身就走,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给她抹黑?就连柳元祯被打死这件事都不对劲。 单言处理人的手段向来是打死就是打死,是砍死就是砍死,哪能先砍他一刀再把他打死的?这个面无表情的杀手懒得很,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还邪气侵染,宣慎慎自己都被炮灰们的智商感动了,她住在谈姬那里这两天,怎么就没听到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她步伐匆匆,越想越气,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那个散布谣言败坏她名声的歹人抓出来打一顿,全然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异样。 直到撞上一个梆硬的东西。 宣慎慎心情很不好,皱着眉抬手揉了揉额头,半眯着眼说:“不看路的啊?” 她刚抬起头,动作就猝然顿住。 着青色锦衣的男人眉目间盛着轻狂的笑,见到她容貌的瞬间眸子就亮了起来,长成这副样子,就算她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也完全可以说她是。 不会有人不信的。 半分犹疑也未有,他张口就是一股中二病语气。 “来人。” “——把她给本少爷绑起来!” . “是这个人?你给我睁大眼看清楚了,别整错了人等会儿又满王府追着找正主,鸡飞狗跳。麻烦。” 一干下人提刀追着宣慎慎满厨院跑,饭桶似的,那死丫头跑得跟龟爬还逮不着她,迟迟不得手。 谈羽脸色难看,眉间越拧越紧,语气烦闷:“我听说谈姬今天又去了梅林?你两次派人找这个女人的麻烦都没得手,昨天甚至还让母亲给她赔了首饰?” 谈婉脸上的笑容一僵,提起这件事她就来气。谈羽就不会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谈婉提醒自己不能动气,跟他撒娇:“好哥哥,你瞧瞧我这脸上的疤痕,可都是这贱婢抓的,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怎么可能会错?” “昨天的事情是意外,这次我非要逮着她,让她把吃进去的钱都给我吐出来。” 却不料她的好哥哥转头就端着阴鸷目光睨了她眼,甩开她攥着自己袖袍的手,语气莫名其妙:“你自己带着人去被人家玩得团团转,关我屁事?” 谈婉僵着身子立在当场,她的好哥哥满脸不耐烦,戾气愈重: “谈姬这活着造孽的倒霉畜生,拖着病竟然还学会找女人了?” 那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派想不通,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估摸着因为她告诉谈羽宣霸天是谈姬的人,谈羽才耐着性子跟她过来找麻烦,否则谁能请得动这个煞星? 整颗脑袋里想的全是怎么对付谈姬,所以满晋都的姑娘没一个看得上这厮的。这臭男人,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谈二公子行事虽比谈姬低调些,但在收拾人上却更蛮横且不讲道理,谈婉心里头骂个不停,却又不敢真惹他不高兴,十分憋闷。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宣慎慎身上已经滚了一地的泥巴,月白衣袍长及地,碍手碍脚,她拼了命想往院子外面跑,院门却被人死死堵住。 “发财暴富,你怎么回事,镇静剂还没搞出来吗??” 这些家丁手上都带着利器,灶房里的下人见到这阵势全都尖叫着跑开,谈二向来跟世子姬是一路人,逮谁杀谁,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碍他的眼,都缩着脖子能跑多远跑多远。 发财暴富:【马上马上,你先顶着,我给你整一个群体控制技能。】 “你干脆整个炸弹把他们全弄死算了。” 跟谈姬待着这两天,就连他身上的凶残都学会了不少呢。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谈羽身旁的谈婉,真是很后悔昨天给的教训太少,没给她脑袋扭下来。 连续三次带人找她的麻烦,真是搞不清楚这个女人对她的怨恨值哪有那么高?她不就打了她的表妹,收了她一点银子和首饰吗? 要早知道打了几下沈诗诗会惹来这么麻烦的女人,在麟德殿前她就不会动手了。 发财暴富:【净化技能昨天被你用光了,现在正在冷却,还有两千多分钟才能使用。只有免伤技能是无冷却时间的。攻击型技能一个丢出去这里全部的家丁都得死,我猜你也不愿意放。所以现在只有束缚型技能能派上用场了。】 话音刚落,一个家丁挥着刀就朝她砍过来了。宣慎慎吓了一跳,身子极力后仰,脚下一滑就顺着倒了下去,趁机滚了两圈爬起来就往后跑。 没想到头发被人一把抓住,狠狠向后扯去! 倒地的瞬间宣慎慎疼得抽了口冷气,那人却不带半点犹疑持刀向她刺下,四下家仆们大惊失色借机尽数围了上来,呵斥了那个想砍她的人一声:“你是怎么回事,公子说了不能下重手!” 那人听也不听他们的话,拿着刀就把那个说话的家仆一刀捅死了。所有人霎时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宣慎慎却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 既然谈羽不想杀他,那这个不听命令的家仆很有可能就不是谈羽的人,他是什么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发财暴富:【应该是是地支的人,你的一部分手下住在贤王府里,这个人你既然不认识,很有可能就是地支其它宫的人,还有可能是某个宫的宫主。】 宣慎慎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天干地支是楚太子萧衡在世时养出来的势力,人员遍布天下,人数特别多,身份也特别杂,而且身手都不简单。 天干主情报消息,地支主武力。 如果全员投入战争的话,就算燕国还没亡,晋祁辽燕四国合起来也不是对手。 可惜他太相信主角裴岑誉了,他把天干交给了裴岑誉管理,结果晋国在打楚国的时候,裴岑誉趁萧衡不在皇城,直接带着天干几个宫的人公然造反楚皇室,把楚皇室近乎杀绝。 如果不是那一次,谈姬想必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藏着这么大个叛徒。 宣慎慎是地支十二宫主之一,由于这个势力里一直存在乱斗模式,自己人也打自己人,所以她这个位置也有不少人盯着,经常会遭到地支成员的叛变反刺杀。 这种身手的人,如果是谈婉那一边的,她恐怕昨天就派出来对付她了。 就他这么个砍法,一刀一个致命伤,几刀下来宣慎慎的免致命伤盾都被打光了。 谈羽也瞧见了这个突然不听话的下人,看起来身手还强得可怕,他招来霍宜,皱着眉说:“这他妈是哪个?你上哪里买来的家丁,竟然凶成这个样子?我让他杀人了吗?!” “这个畜生连自己人都砍?你确定你买回来的不是条疯狗?!” 这下不好收场了,如果不小心把这个女人弄死了,不仅谈姬会找他算账,就连他和太子想栽赃谈姬的计划都落空了。 他立刻对霍宜说:“你去,跟谈姬说府里出了刺客,想让这个女人活命的话就赶紧带人过来!” 说完不等霍宜反应,谈羽立刻在谈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平地一声吼:“抓刺客啊!全部都给老子滚去抓刺客!保护世子妃!今天搞不死这个刺客老子把你们皮都扒下来!” 谈婉:“……???”这个蠢货在说什么?他脑子出毛病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 ̄) 第15章 听见谈羽喊话内容的宣慎慎:“……”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被谈姬打坏了?一会儿带人围殴她,一会儿又要帮着她打刺客? 帮谈姬?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宣慎慎几步退到了院门,懒得去管谈羽了,低声说:“发财暴富,再给我上十个致命伤盾。” 那个刺客不顾四周围上来的家仆,一言不发又冲了上来,抬刀就准备砍她,心里头这时候充满了疑问。 草,这个女人为什么怎么砍都砍不死?! 宣慎慎正在心疼自己的银子,满脸平静地提着衣摆就跑,刺客又不信邪地追了上来,他就不信他今天弄不死这个辰宫主! 一道稚气的男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语气阴寒:“你们在做什么?” 一丝凉气飞速从她的耳旁掠过去,宣慎慎吓了一跳,听见后面一声闷响传来,她边跑边回头看,就看到身后那个刺客深吸一口气,抬手抹掉了脸上的雪团。 刺客皱紧了眉,没有理会,一门心思只想着先将宣慎慎给杀了。 他刚往前迈出一步,又是“啪”地一声,一个雪团子砸中了他的脸。 宣慎慎:“……” “啪”又一个。 “啪”又是一个。 “啪”,这次这个力道似乎还不小,砸得他身子一晃,退了两步。 宣慎慎:“……”这是书里的哪个奇才,把雪球当武器,用得还这么顺手,砸得还这么精准。 宣慎慎抬眼望去,见一个紫衣少年带着几名银甲军卫缓步走来,揉着雪团子的小手冻得通红,脸色阴沉,沉声说:“滚。” “……”宣慎慎隐约觉得这气质很有些似曾相识的样子…… 四下家丁瞅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齐齐白着脸后退,刺客似乎被这个小孩子气到了,他也不管宣慎慎,立马提着刀冲过去准备将这个小崽子砍了。 谈羽脸色难看到极致,语气更加暴躁:“一群饭桶!躲什么躲?!快把这个小兔崽子丢出去!” 这是那个死去的废太子的儿子,谈姬和废太子关系很好,他死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儿子放在谈姬身边养着。 想也不想谈姬那种人能教出来个什么货色?这个小屁孩子跟谈姬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难伺候得要死。 “你也配扔我?你是自己滚,还是我亲自踢你出去?”少年看着十岁左右,温润白皙的小脸上泛着狠色,一幅“我就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模样,谈羽几欲气笑了。 这死小孩儿估摸着是练剑练累了跑来这里找吃的,就带了这么几个人也敢凑过来,当这个刺客是吃素的吗? “——小畜生,我看你是活腻了。” 谈羽扯起唇角笑意森然,语调不紧不慢:“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开,等会儿死在这里可不关老子的事。” 话落,紫衣少年更加确定了是谈羽带着人在这里欺负小姑娘,他想也不想就差人拦住那个刺客,正准备说话,另一个声音接着悠悠响起。 “他要是死在这里,我怕你十条命都不够抵……” 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寒得渗骨,透着轻微的沙哑,紫衣少年阴沉的脸色瞬间转明,欣然叫了一声:“舅舅!” 谈羽脸色骤然一变。 院门处,一干家仆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一刀割喉,雪地上瞬间横七竖八倒了一片不断抽搐的尸体,一道身影踩着遍地血污缓缓进了院子。 谈婉瞧见来人,吓得双腿发软,白着脸扯了扯谈羽的袖子。谈羽却压根没有理,一把甩开她的手便往快步朝长廊尽头的院墙冲了过去。 身旁银甲侍卫追着他过去,一阵寒风凛冽,谈婉僵在原地风中凌乱。 谈羽几步踩上高墙,却不料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高墙上的单言抬脚就踹了下去。 高墙之下瞬时传来一声惨叫。 “你们他妈想干什么!老子是来抓刺客的!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谈婉杏目瞪了个溜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哥哥跑得如此利落熟练,就连狠话都不撂下一句! 岂料下一瞬,黑衣人侧过身瞥了她眼。 那道冰冷的目光像是一种警告,令她瞬间失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 宣慎慎倚在朱红阑干上喘气,她看见谈姬接过手下递过的剑,随手扔过去扎死了那个刺客。 慎:“……”我也可以,我要是武功没被封,我也能一脚踢死他。 她没什么力气了,顺着阑干滑下来,坐在了地上。 一袭白袍停在她的眼前,淡淡的冷香混在空气里,令她觉得好受了些。 “宣慎慎。”谈姬嗓音冰冷,伸手想扶她。 宣慎慎抬头看见他的脸色好多了,她伸手去握谈姬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师叔觉得好些了吗?” 他的手却顺其自然避开她伸过去的手,而后将她拎了起来,令她坐在他的手臂上。男人好看的眉目尽在眼前,宣慎慎趴在他肩上愣了好一会,才渐渐回神。 她听见男人沉沉的声音传来,“好多了。” 他抱着宣慎慎缓缓朝谈婉走过去,谈婉见到他过来就像见了鬼一样,白着脸说:“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晋帝亲封的永福郡主,你敢杀我?” 单言随手丢了把剑过来,擦着她的肩膀钉在墙壁上,谈婉整个心态崩了,吓得突然一声大叫。 谈姬垂目看了她眼,淡淡开口:“你实在很有胆子。” “看来昨日仅仅是拿些银子并没有让你长记性。” 单言收拾完谈羽后面无表情走过来,冷声吩咐下人:“今日所有闯入梅园的家丁,不管是谁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将处理完的尸体尽数扔到谈震延的院子里去,顺便告诉他这些事都是谁做的。还有这座院子里的人……” 单言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厨房院子里几十口家丁,院子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求饶声。 宣慎慎被他们嚎得耳朵一震,皱着眉堵住耳朵。 但她觉得这些人最初虽然都是跟着谈羽来揍她的,但也确实没伤到她什么,让他们赔点银子心里也就平衡了。 真正该收拾的是谈婉。 宣慎慎相信谈羽虽然脑子有病,但也没有道理无缘无故就来堵她,这件事和谈婉这女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感受到宣慎慎的目光,谈婉立刻乍毛,“你看我做什么!这些人都是谈羽叫来的,跟我没关系!” 谈姬却骤然明白了宣慎慎的意思。 “去告诉贤王妃,今日的事可没有昨日那么简单了。我可以放她女儿一条命,但这代价,就需要她自己掂量了。” 宣慎慎:“……”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让贤王妃拿钱来赎吗?至于给多少钱,就要看她的诚意了。如果诚意不够,谈婉的命就别想保了。 宣慎慎简直想笑出声,反派这正大光明坑钱的招数都是跟谁学的??? “至于你……”谈姬目光缓缓落到谈婉的身上。后者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肝一颤,咽喉滚了滚,睁大眼睛问,“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 谈姬没理会她毫无根据的疯言疯语,只是抬手拍了拍宣慎慎身上方才在地上滚的一层灰,淡淡说。 “你最好滚回去就不要出门,再有下次,就是晋帝亲自来了,也保不住你这条狗命。” 谈婉骤然抬头,带着怨恨的目光像是恨不能将宣慎慎生吞活剥了。 谈姬抬手将宣慎慎脑袋上的帽子摘掉。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谈婉才真正看清楚了宣慎慎那张脸,她瞪大了眼睛。 除了谈姬和师门的人,宣慎慎基本没在外人面前露过真容,面纱戴久了,脸上突然没东西挡着了她也觉得很不自在,火速把头埋在谈姬肩膀上。 谈姬淡淡扫了她眼,说:“躲什么躲,你很怕见光?” 宣慎慎心想这不是见不见得光的问题好不,我不露脸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吗? 她抬起头对上谈姬的目光,片刻又转头看着瘫坐在地的谈婉,学着谈姬的语气淡淡说:“我这不是为了她们的自尊着想吗,我怕她们见到我会感到自惭形秽,从此不敢见人了。” 谈姬淡淡笑了一下,说:“让你端的东西呢?” 宣慎慎猝然一愣,猛地转过头看他,攥紧了他的后领,四下找了找。 刚才被那群人追着跑,又怕东西洒了,所以匆匆放在了长廊上,却不知这会儿被来往的家丁打翻了没有。 宣慎慎抬起眸子找了一会儿,看见不远处那个立得稳稳当当的食盒子,松了口气,她抬手指了指,语气绵软心虚:“……那里。” 一名侍卫将盒子提过来,谈姬伸手揭开暗红的盖子,垂目看了眼,没有说话。 药味瞬间散了出来,玉碗中的汤水洒了大半,已经不剩几滴了。宣慎慎变了脸色,心肝瞬时凉了办截。 “……”这他妈的,真是天要亡我。 她果断选择出卖自己的色相,凑过脑袋去蹭了蹭谈姬的脸,“师叔不生气哦,我把我的私房钱都拿出来赔给你。” 坐在地上气得不想说话的谈婉神情平淡地看着这个妖艳贱货的动作,心想:我看你还能在这个死变态手里活多久! 谈姬唇角扯了丝笑意,看了眼手中的食盒盖子,也不说话。 空气寂静了一瞬。 宣慎慎觉得谈姬一定想就着手里头那只盖子拍死她。默了一会儿,她一手搭在他肩上,硬着头皮另一手不动声色够过去按住了他的手臂。 “你要贿赂我,你的那点私房钱可能不够。”谈姬没在意那只明目张胆的手,声音淡淡,语调间似是带着一丝不明缘由的冷笑。 宣慎慎心想也是,谈姬屋子里的摆件随便一样换了银子都能砸死自己,自然不会看得上区区一点银子。 可是宣慎慎很看得上,很宝贝。 她喉咙滚了滚,正想保证自己会努力从这些傻配角身上敲竹杠,谈姬却蓦然丢开了手里那只盖子,抱着她稳步朝院外走去。 “让厨房再熬一碗端来。” 第16章 回了院子,宣慎慎一身满地滚过的衣服自然无处安坐,临近午时她还没吃早饭,早饿得浑身无力了,谈姬一回来便唤来侍者为他更衣,没有要理她的样子。 宣慎慎更加不好意思开口了。 过了会,一干下人端着食盒过来,得他允许,将饭菜摆上了桌。宣慎慎望着一桌子的肉,不由得越看越饿,好半会儿才鼓起勇气说:“师叔吃饭吗?” 意思是宣慎慎也饿了,也要吃饭。 难为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成天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能长这么好看,宣慎慎觉得自己真的好疲惫哦。 谈姬转过身瞥了她眼,任由侍者为他理着外袍,目光很淡,没有生气,也不太想理她,而且看起来还有一丝嫌弃。 “……” 宣慎慎皱着脸想:难道功力紊乱的感觉就像姨妈痛?所以谈姬的脸色才阴晴不定? 门口一阵脚步声,她转过头,见侍者们提着热水进来,忽地一怔。 屋殿内偏房便是沐浴的地方,谈姬缓缓拎着她进去,手里拿着一套淡红裙子,半晌见她还愣在原地,扯起嘴角笑意微冷:“怎么,想我陪你洗?” 慎:…… 宣慎慎的目光缓慢上下打量了一下谈姬,脑补了一下,忍住流鼻血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将他往外推:“不行我是一个正经人,不能坏了师叔的清白,下次吧下次。” 谈姬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见她一张小脸惨白不断将自己往外推,就差没提脚踹他,还顺手带上了门栓,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宣慎慎。” “这桌饭菜你一粒米也别想沾。” 慎:……?! . 不吃饭怎么可以,不吃饭她会饿死的。 宣慎慎泡完澡裹好了裙子光着脚就往外跑,屋殿外又降了雪,一股寒气蓦地扑面而来,令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搁架处寒光闪过,谈姬拭剑的手一顿,抬眼看了过来。 剑身清亮如月,剑柄与剑鞘通体呈金,大气恢宏,气息锋利。 这就是原著中战神萧衡专用的那把黄金剑吧,师叔果然是个恋旧的人呢。 不过,看起来这把剑好像有点凶啊? “……”宣慎慎干笑退后两步,心里发毛,硬着头皮夸了句:“……师叔的剑真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她觉得来姨妈的谈姬很容易一个不留意削了她的脑袋。 谈姬瞥了她一眼,眸间似是盛着笑:“想要么?你要喜欢的话,我便将它合着你的尸身一同下葬。” 慎:…… 宣慎慎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她又默默退回了偏房,只露出一个脑袋,瞧着桌上的肉都瞬间黯然失色,两手扶着门框,语气虚弱:“……慎慎想和师叔一起下葬,现在还不想死呢……” 如此情真意切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瞬间就变了味道,更像是一种出于求生本能之下自然而然的顺服。 谈姬抬眸望去,宣慎慎小脸上血色顿失,怯意尽数落于他眼底,像只乖软的宠物。 不禁觉得很有点意思。 头一回听到宣慎慎这个名字是在很多年前,他还是萧衡的时候,燕十四那会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孩儿,亡国煞星,美名鹊起,要嫁过来跟他和亲。 萧衡凶名在外,除了长得好看外浑身上下没一处惹姑娘们的喜欢,不是没有说要嫁给他的,婚事定下便自己寻了根白绫吊死了。 这个燕十四,是他见过定了亲后活得最久的,甚至萧衡都死了,她都还活得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 以往他便觉得这女人与众不同,眼下再看,分明不过是平素里倒霉的事遭了太多,不差嫁给萧衡这一件罢了。 乖是挺乖,也怪可怜的。 “宣慎慎。”谈姬嗓音低沉。 “……”宣慎慎却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雪白玉足跑在地上发出“咚咚”闷响,她忽地提起裙摆跑到桌前,坐到凳子上,提着筷子就吃。 先吃饱,吃完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发财暴富,我把我的所有私房钱都给你,赶紧给我安排五百个免死盾。” 一个免死盾二两银子,五百个就是千两。也不知道这五百个盾够不够支撑她活过谈姬的姨妈期,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出去把贤王妃那盒首饰卖了,没准可以换点钱。 谈姬没料到她身上忽然出现的狠劲是为这个,愣怔一瞬后蓦然扯起唇角失笑,收了剑放回搁架上,缓缓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宣慎慎一把扯下两个鸡腿就跑,却不料后领被一只手狠狠拎住。 慎:…… “好吃吗?”谈姬轻声说。 他离得那么近,温热气息吹在宣慎慎耳旁,她心虚地缩了缩,果断将手中的鸡腿递了一个给大佬,视死如归。 谈姬盛着笑意的眸子看了她眼,握着她的手将鸡腿塞进她嘴里,语调间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宣慎慎,想不想知道被活埋是什么滋味?” “……”宣慎慎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单言的声音,“公子,谈震延请您去常青院,说是张夫人家的妹妹带着儿子来给你赔罪了。” 谈姬逗宣慎慎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淡淡说:“什么妹妹儿子的,不认识。” 发财暴富:【宿主,张夫人妹妹的儿子就是柳元祯,看来单言没把他弄死,现在他是给你送钱来了,这是一个暴富的机……】 宣慎慎不等他说完就明白了过来,赶紧抱着谈姬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师叔哦,张夫人的侄子就是柳元祯……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 谈姬轻轻挑了挑眉,瞥了眼单言,“柳元祯。他居然没死。” 单言别开他的目光,低头说,“城外盯的那批人出了些问题,属下急着赶过去,就放了他一条命。” 谈姬淡淡说:“那你这次可算给世子妃留了份大礼,她等会儿敲竹杠回来,一定会赏赐你一些好东西的……” 宣慎慎:“……”可以不把温柔善良体贴又可爱的她说得这么不堪入耳吗? 单言:“……不敢不敢。” 谈姬把宣慎慎放下来,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她手里的两个鸡腿,默了会儿,他说:“吃饱了吗?” 宣慎慎把嘴里的咽下去,看着桌子上一堆好吃的有点舍不得,问:“去常青院可以吃饭吗?” 毕竟她知道别的院子里的东西能不碰就不碰,就怕有人暗中做手脚。 “让喜鹊惊云带些糕点跟着吧,想吃其他东西的话就让她们记着,等回来再做给你吃。” 谈姬抬手接过喜鹊递过来的崭新面纱,沉着嗓子:“我一过去,来凑热闹的人只会更多,不想被他们看见的话就戴着这个?” “好。”宣慎慎感觉到谈姬的心情好了不少,没有刚才那么凶了。她乖乖站着,任由谈姬给她系上。 . “我这个儿子呢我心里头有数,胆小又谨慎,他不是那种随便招惹人的孩子,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洛阳郡主沈诗诗淡淡笑了一声:“呵呵。” 柳夫人并没有理睬她,她听说这个洛阳郡主刁蛮又任性,跟温柔又善良的谈婉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可惜这两人却是好朋友。 等下离开后,她一定要好好地教导他的儿子,叫他离这个沈诗诗远一点,千万不要被她带坏了。 贤王妃忍着恶心劲儿微笑着回应她:“是呢,我们都清楚元祯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当然是天天妄想着吃天鹅肉的□□孩子,有什么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柳家想跟他们攀亲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如果不是张栖月那个贱人很得晋贤王的宠,她早就做主把这一对母女赶出去了。 柳夫人显然并不知道贤王妃是怎么想的,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比谁家孩子都要优秀,谈姬打了他儿子一顿,那只能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他们就可以成为好兄弟了。 她笑着说:“还是贤王妃最懂我们元祯的,这孩子就是心眼实,一心喜欢着婉儿这个表妹……” 洛阳郡主:“呵呵。” 贤王妃知道她又要开始打自己宝贝女儿的主意了,赶紧插了个话题:“这个茶……!这可是很名贵的东西呢,我记得这是王爷最爱喝的……是陛下赏赐下来的么?” 晋贤王:“……”这分明就是普通的茶叶啊,也不是他最爱喝的,更不可能是御赐的,御赐的东西贤王妃哪里肯拿出来给这些亲戚喝? 柳夫人一听见这是好东西,赶忙就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皱了皱眉,这味道……也不怎么样嘛。 “要我说啊,这两个孩子也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不如就……” 门外突然有人说了一声:“谈将军来了!” 柳夫人吓了一跳,她前面好几次过来都没有见过谈姬,这可是个很难见的人物呢,今日她带着儿子过来赔礼,没想到他就肯见了。 一定是他们两个孩子不打不相识,谈将军看来对她儿子还是很赏识的。 宣慎慎进屋的时候紧紧拉着谈姬的手,因为一进来她就瞧见了躺在担架上的柳元祯,他全身都裹着纱布,一副身残志坚的样子。 慎:“……”真是太惨了,不过留下一条命在还是算运气好了,毕竟谈姬从来不会对这种不太认识的人手下留情的。 哪知道柳元祯不知道怎么突然激动起来,指着宣慎慎嘴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说啥。 宣慎慎吓了一跳,单言下手也太重了,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怕不会是喝了烫水吧? 第17章 身后传来脚步声,宣慎慎扭过头,就看见谈婉走了进来,路过的时候恨恨看了她一眼,走到贤王妃身边去坐着。 柳元祯继续呜呜咽咽,宣慎慎这下看出来了,他狗叫的方向不是自己,而是谈婉。 想来柳元祯挨了一顿打后也想明白了谈婉就是故意整他的,但是现在明白也不算晚了,毕竟原著里没有宣慎慎的时候,柳元祯先后给谈婉当了不知道多少次狗腿,才把她给看明白。 但显然柳夫人就不是这么想的了。她看到自己儿子对谈婉如此热衷的样子,当场就笑着说:“你们瞧我这不争气的儿子,看到婉儿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可见他对婉儿的一片痴心了。” 宣慎慎:“……”不,你可能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柳元祯现在要是有力气站起来的话,一定会立刻上去扇谈婉的巴掌。 谈姬从进来起就没有说话,冷着脸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淡淡说:“说吧,怎么赔。” “我的世子妃今日因为柳元祯受尽了委屈,你要是拿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说法,你儿子的命,干脆就留在这儿吧。” 柳夫人看着谈姬就像看财神的目光一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她茫然地四下望了望,“这是怎么回事?” 她优秀的儿子不是和谈姬切磋被打成这样的?而是惹了这个什么世子妃?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谈姬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怎么也要去收养一个女儿嫁给谈姬。 他是什么时候娶的妻,她怎么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有侍者上前将今天发生的事告知了柳夫人。张夫人应该也没来得及听说这件事,只知道是柳元祯冲撞了谈姬,被打了一顿,她这个妹妹坚持要来赔礼道歉,她也就同意了。 眼下看却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难道是柳元祯对谈姬的这个世子妃起了心思才招的这顿毒打? 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 谈姬淡淡瞥了躺在地上的柳元祯一眼,声音愈发冷淡:“这么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东西,就敢上门来跟我赔礼道歉?” 晋贤王沉声叫了他一声:“谈姬。” “柳夫人这也是一番诚心,你既然已经给了他一顿苦头吃,那就不要再同元祯计较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柳夫人赶紧打圆场,“就是嘛就是嘛,都是一家人,干嘛弄得这么生分呢?我们家元祯,以后可是要娶婉郡主的,迟早都是一家人……” 贤王妃听见这话立刻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谁说我们家婉儿要嫁给柳元祯的了?我这个母亲都还没开口呢,你可不要出去乱说,坏了我们家婉儿的名声!” 原著中并没有怎么描述柳元祯这个角色,只是说谈婉怎么觉得他缠人,很讨厌这一家子。因此宣慎慎今天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为了攀亲家都可以单方面脑补到这种程度,也难怪谈婉找着机会想让柳元祯来招惹自己。 这样既可以让柳元祯得罪谈姬,又可以借此恶心宣慎慎,如果柳元祯最后被谈姬弄死,宣慎慎被谈姬厌弃,那就是一个最理想的结果了。 张夫人慢慢悠悠站了起来,福了福身,体贴地说:“王爷,王妃,这件事是元祯的不是,妾身愿意拿出一些嫁妆来给世子妃,还望谈将军可以息怒,饶了元祯这一次。” “栖月,你这是做什么?”晋贤王站了起来,快步过去扶住她,“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本王来解决就好。” 贤王妃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一对狗男女,心情也十分复杂。 洛阳郡主沈诗诗:“呵呵。” 张夫人倚在晋贤王怀里,又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柔弱地对贤王妃说:“妾身的侄子不懂事,如果姐姐实在不愿意结这门亲的话,妾身自然没有资格勉强……” 晋贤王:“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谈婉虽然不是你膝下养大的,却是你看着长大的,也算你半个女儿,你觉得合适的人选,自然应该多考虑考虑。” 宣慎慎:“……” 宣慎慎柔柔弱弱地往谈姬手臂上一靠。 谈姬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舒服了?” 宣慎慎摇了摇头,用一种极其妖艳贱货的语气说:“我刚才吃了一碗狗粮,现在突然觉得也有点心慌气闷呢……” 谈姬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沈诗诗神情淡漠地望着这对狗男女,心情突然说不出来的烦躁,但她忍住了。 谈姬只是被这个妖女迷惑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弃她的!他们还没有成亲,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她在心里恨恨地想,这世上除了自己和四公主,还有谁能有资格站在谈姬的身边? 只要谈姬想清楚了,这个宣慎慎,顶多只配当他的一个妾。 只有谈司云,才是自己成为世子妃的头号情敌! 宣慎慎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并没有要表达什么意思,不知道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坐直了身子,听见谈姬突然开口了:“既然张夫人说要拿嫁妆来赔,那么就拿出来吧。” 说完不等晋贤王开口,又冲着贤王妃说:“方才在厨房院里叫人给你带的话,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你女儿三番四次带人找我夫人的麻烦,别以为昨日赔的那点东西就够了。” 他缓缓闭上眼,语气淡淡:“半柱香内拿不出让我满意的数目,就别怪我亲自带着人去你们院子里拿了,是要财还是要命,自己挑吧。” 晋贤王横眉一皱:“谈姬!” 好歹也是一家人,怎么就说到要钱还是要命这种不吉利的话题上了。 宣慎慎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谈姬的腹黑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谈姬听见这道声音又改变主意了,目光落到宣慎慎身上:“险些忘了,今日你似乎是第一次见她,你不准备掏点好东西出来做见面礼?” 晋贤王:“……” 他深吸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动怒,说这话的人是谈姬,是他们整个贤王府的顶梁柱,是能带给他们富贵的人。 默了片刻,他沉声说:“拿,该赔礼的赔礼,该给见面礼的给见面礼。” 谈姬又把目光缓缓移到了沈诗诗身上。 沈诗诗:“……” 沈诗诗咬着牙,硬是把自己手腕上那块镯子摘了下来,她缓步走过去,将东西递给谈姬,委屈地说:“表哥,我……” 谈姬淡淡看了她眼,蓦然打断她的话,平静道:“你们永安公主府什么时候穷到这种地步了?” “……”沈诗诗跺跺脚,又把自己脑袋上的簪子都取下来,还有脖子上的,手指上的,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了,抽抽噎噎说:“给……都给你!” 谈姬示意喜鹊拿事先准备好的袋子将东西全装起来,淡淡的目光又落到了谈婉身上。 谈婉立刻转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谈姬唇角扯了丝淡淡的笑,缓缓说:“惊云。” 惊云上前两步,低着头说:“奴婢在。” “你亲自教教她,在我面前该守什么规矩。” “是。”惊云立刻转身朝谈婉走去,谈婉吓得大惊失色:“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一个婢女也敢对我动手?!” 贤王妃见谈姬此番只不过是带了两个婢女过来,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有贤王在,他也不可能真就拿谈婉怎么样。 为挽回自己的面子,她立刻唤来外面的家仆:“真是岂有此理,来人,把这个婢女绑起来!” 谈婉立刻躲到了贤王妃身后,哭着说:“母亲,大哥未免太过分了,我可是她的妹妹!” “谈将军,先前的事都是婉儿的不对,我愿意将我新采买回来的首饰都送给世子妃,你就不要再同婉儿计较了可好?”贤王妃抚着谈婉的头,目光真切,一副真是要跟他们讲道理的样子。 外面的侍从立刻冲了进来,谈姬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淡淡看着惊云,面上没什么表情。宣慎慎见他这副不闻不问的样子就觉得有点不对。 她抬头望着淡然走到厅堂中间的惊云。 众多带刀侍从迅速进来,惊云眼睛都没抬,淡淡抬起了手臂,宣慎慎瞬间感到一股强横的内力狂扫而出,下一瞬,“砰”一声轰响,所有侍从就这么被她隔空一掌轰出了门! 宣慎慎:“……”我他妈,这个功力!这还是人吗?这水平都能跟她师姐不相上下了! 但转念一想她也就明白了。谈姬的前身可是萧衡,天干地支最不缺的就是武力值高的手下,就惊云这种级别的,少说也是个副宫。 宣慎慎突然有了一点危机感,惊云如果是地支的人,会不会找机会把她弄死? 这念头一起她又立刻否决了。 天干地支是谈姬一手带出来的,地支的内斗他不会不知道,甚至还可能是他这个创始人主动提出或者默许的。惊云既然是谈姬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他就一定考虑过这种可能。 不管怎样,她都是相信谈姬的。 因为以谈姬的本事,想弄死她实在太容易了。 厅堂里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个个吓得唇青脸白,晋贤王喉咙滚了滚,突然吼了一声:“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你们承诺的东西拿过来!” 谈婉吓蒙了,她抖着手把身上所有首饰都摘下来放到喜鹊手中的袋子里,白着脸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去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给她!全都给她!” 说完话她又躲到贤王妃身后去开始哭。 “……”沈诗诗神情淡漠地望着这一幕,她的这个好姐妹就是心气太高,不肯做小伏低,可她根本没脑子想想贤王府能有今日这般地位,靠的都是谁? 贤王府如今有的一切东西,地位,钱财,声望,都是谈姬的军功和赏赐。谈婉的亲哥哥谈羽同太子走得亲近,可那都是要等太子登位以后才能得来的荣华富贵了。 谈羽和谈婉这兄妹俩一直视她的谈姬哥哥为眼中钉,经常惹谈姬不高兴,这些沈诗诗都是记着的。 但直到她和谈婉分道扬镳之前她都不会吐露心声,因为她们明面上可是好姐妹。 为了贤王府和永安公主府的和平,也为了靠贤王府的人多接触谈姬,她表示自己可以暂时忍忍谈婉这个猪脑子。 等她嫁给了谈姬,想怎么收拾她,还不是自己一个念头的事? 第18章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太子殿下送礼来了。” 屋内的人一听这话立即吓了一跳,所有人立即起身围了过去,才得知太子只是送礼过来,本人却没来。 谈姬靠在椅背上,半垂着眼看过去,来的是太子的身边人,谈司鸿知道谈姬的规矩,请人送礼一向得本人来才作数,所以那人特意解释道: “谈将军恕罪,太子殿下辅政,所以不能亲自过来。殿下说今日的赔礼,为的是当日麟德殿前在言语上多有得罪。” 谈姬淡淡点头,没什么表示。 张夫人和贤王妃还有谈婉派回去拿首饰的侍女都喘着气跑回来了。 宣慎慎看着那些进了喜鹊袋子的漂亮首饰,觉得有些困了。出门的时候谈姬跟她说过,他要是来了,来凑热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当时她还不信,现在觉得敲竹杠都敲得有些手软了。 这些首饰拿出去卖应该可以卖不少银子,起码亏掉的那些算是赚回来了。她也就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 她摇了摇谈姬的手,悄悄跟他说:“师叔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敲,真要一个一个去敲,恐怕这个袋子都装不下了。” 刚说完话,她就看见门口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谈羽缓缓走了进来,提着一个食盒子,放到宣慎慎旁边的几案上,说:“这是太子殿下手底下的侍女亲手做的,这名侍女来自楚国,做的糕点连一些宫廷厨子都比不上。” “这是殿下单独给世子妃送的,希望世子妃可以对那日林德殿前太子的失礼既往不咎。” 谈司鸿身为太子根本没必要对她一个没过门的世子妃表什么歉意,这场戏若不是做给谈姬看的,那肯定就是冲她来的。 宣慎慎掀开盖子看了一眼,看起来的确很好吃,但是她不敢吃。太子跟谈羽就是一伙的,萧衡还没穿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给原主谈姬下毒,导致萧衡一穿过来就要忍受被毒素困扰的身体。 宣慎慎是个很记仇的人,对谈羽没什么好脸色。 她看了一眼喜鹊,淡淡说:“喜鹊,你是哪国人?” 喜鹊说:“奴婢是祁国人。” 宣慎慎:“那你会做这个糕点吗?” 喜鹊说:“奴婢精通各国的菜式,尤其是糕点,没有奴婢不会的。” 宣慎慎起身拉着谈姬走,“那我们回去做吧,太子殿下的东西,我一介平民,哪里有资格吃呢?” 厅堂上立刻有一个小孩子举起了手,一副很想吃的样子,说:“我可以吃!我不是平民!” 宣慎慎:“……” 小孩子身边一个青年站了起来,笑容带着歉意对谈姬说:“对不起,大哥,允儿就是改不了贪吃的毛病……” 贤王府里的嫡长子应该是嗣尘,也就是她那个从小入了佛门的便宜师父,谈姬是嗣尘的亲弟弟。接着是谈羽和谈婉,这两人是贤王妃所出,是嫡系。 而这个老四谈页却是张夫人生的,这个小孩子谈允,应该就是张夫人的小儿子,谈页的弟弟。 算起来,原著中这个时候谈页确实应该快要成婚了。 谈姬淡淡看了他一眼,说:“无妨,小孩子既然喜欢吃,那就给他尝尝,惊云。” “是。”惊云端着糕点过去,谈羽立刻想阻止她,但是在谈姬的目光下又不能开口,心里干着急。 惊云用银针试了毒,发现并无异样后,端着东西就朝谈页走去。却并没有立刻把糕点给小孩子吃,而是先拿了一块喂给了谈允身旁架子上的鹦鹉。 谈羽立刻变了脸色! “大胆!你竟敢把太子赏赐的东西喂给一只畜生吃!” 惊云淡淡瞥了他眼,“试试毒而已,你激动什么?心里有鬼?” 鹦鹉吃了东西高兴地叫了惊云的名字:“惊云。惊云。惊云。惊……” 鹦鹉突然就倒在桌上抽搐着开始扑腾。 大厅内所有人大惊失色,“糕点里有毒!” “怎么会这样!” 晋贤王情急之下立刻拍案而起:“谈羽!你疯了吗!”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谈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毒喂给人吃了一次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她竟然喂给鹦鹉!牲畜吃了也顶多病几天,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只是想让谈姬身上的毒清不了而已,这点分量还不至于毒死他。 鹦鹉还在扑腾,却迟迟没有死。 宣慎慎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太子司鸿突然想给她送东西?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过她觉得谈司鸿应该没有这么蠢,把毒下得这么明目张胆非常容易误伤,而且他也不会打着自己的名号送有毒的东西给谈姬,如果谈姬出了问题,这不明摆着就是他干的吗? 谈司鸿送礼应该是真的,但是这个糕点应该是谈羽自己弄的。谈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整出了这么大一桩臭事,谈司鸿应该会气得吐血吧? “原来太子殿下竟然这样容不下我……” 宣慎慎立刻装成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摇摇欲坠倒在谈姬身上。 姬:…… 谈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抱着她起身离开:“回去告诉谈司鸿,今天的事给不出一个令我满意的说法,我会亲自去东宫找他要个交代。” 谈姬带着宣慎慎走后,厅堂里的人全都陷入了沉默。显然他们也不认为太子干得出来这么蠢的事,而且这个世子妃同他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不至于下黑手毒害她。 晋贤王扶着额头叹息。 “谈羽,你这个逆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点长进?” 这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局,这个逆子竟然把黑锅扔给太子背,太子要是知道这件事了,估计对谈羽也得寒心。 他们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谈姬必然也看得出来,这要怎么交代? 好不容易请这尊煞神过来坐坐,结果又把他给得罪了。 这下好了,他们不仅要给太子赔罪,现在又得罪了谈姬一回,刚才送出去的东西都算白送了,改日还得给他送好东西去,人家收不收都不一定了。 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一个姓氏,下手竟然一个比一个黑! 现在只能压着事情不让谈司鸿知道,谈姬那边多赔一些礼,下点功夫去堵他的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晋贤王一个茶盏砸到谈羽头上去,恨铁不成钢:“你这蠢货!” “传令下去,今日的事谁也不准再提,都给本王烂在肚子里!” 家仆们瞬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应声。 最心痛的还是张夫人了,本以为此次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哪知道把她自己的嫁妆掏出来了,不过好在出了这档子事,柳元祯的劫算是过去了。 这个家里,论省心,当属她儿子谈页了,不争不抢淡如君子,就让那几个权势滔天的嫡系的去争吧,她宁愿自己的儿子一辈子过得安安稳稳的。 晋贤王看见张夫人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知道她是吓着了,她这个人最是不善于争抢,因此总是吃贤王妃的亏。 这次他们的小儿子险些被害了,他必须给她一些安慰才行。 他转过头瞪着贤王妃:“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自己好好反省!” 他又带着张夫人出了厅堂,言语上的关怀无微不至。 贤王妃神色冷漠地望着这对光天化日之下眉来眼去的狗男女,手心里的帕子揪成一团。 . 出了厅堂,宣慎慎和谈姬走在路上,突然听见后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舅舅!”小孩子追了上来,气喘吁吁说:“我近日来的功课你都没时间看,可是我练得很认真,我可不可以歇息……一下午啊?” 谈姬侧过身淡淡看了他眼,“又想出去?” “不是……我就是……”小孩子有点忸怩,宣慎慎认出来,这就是今天早上在厨房用雪团子砸刺客的那个神童。 小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小脸被冻得微红,现在看起来又有点傲娇的感觉。样貌间与谈姬没有半点相似,但早上在厨房那会儿,他身上的气质和神色,都跟谈姬似有若无地相似。 “既然不想出去,就来沉珏院,陪你舅母玩。”谈姬不等他同意,带着宣慎慎就走,留着谈铮一个小朋友在风中凌乱。 他过来找谈姬,就是想申请半天的假期好出去玩,但是话到嘴边又怕谈姬生气才不得不改口,哪知道谈姬半点都不懂他的意思,竟然让他陪女人玩!! 谈铮憋着一口气跟着到沉珏院,让侍从把他练的字给了谈姬。 谈姬瞥了一眼,淡淡说:“写的这是什么东西。” 铮:“……” “这个字……不好看吗……?”谈铮开始自我怀疑了,“可是,我的侍从们都说好看……” 谈姬卷着宣纸轻轻敲他的脑袋,“你的侍从们都是跟着我上战场的。他们连字都不识,自然觉得好看。” 站在谈铮身后的侍从们:“……”为什么要突然嫌弃他们? “我有一些事要处理,你把你舅母哄开心了,就让你出去玩。”他按着宣慎慎的脑袋,又把身上的鹤氅解下来披在她身上,淡淡说:“呆在院子里,不要跑远了。” 谈铮:“……”为什么要哄女人开心!舅舅变了,舅舅以前都是让人按着女人打的!! 单言跟着他进了屋子,宣慎慎找了院子里梅树下的玉桌,坐在了凳子上,趴在桌上就准备睡觉,身上披着两条披风,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头母猪,也不怕着凉。 但是谈铮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他还想放假出去玩呢,他坐在凳子上,够着手去推宣慎慎,“喂。” 宣慎慎没有理他。 他又推,“你睡什么睡啊,你快点起来笑啊。” 宣慎慎:“……” 作者有话要说:  谈铮:理不直气也壮! 第19章 宣慎慎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估计也是一个钢铁直男,不过原著里谈姬身边的确有这么一个小朋友的存在。 谈姬被男主弄死后,小孩子似乎伤心了好一段时间,但男主没有弄死他,不过也没有好好照顾他,似乎是把他扔到民间去了。 看原著的时候宣慎慎还挺迷的,这个小孩子一直叫的谈姬舅舅,而不是叔叔,现在联想起三年前楚国的情况,好像当时谈姬是有一个姐姐和亲到了晋国。 她问:“你娘亲是谁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 谈铮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歪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说:“死了,我都快不记得她了。” 宣慎慎觉得自己可能戳到了小孩子的伤心事,摘下面纱对着他微笑了一下,“你为什么叫他舅舅?”她指了指屋里。 “他喜欢我这么叫他……我觉得叔叔和舅舅差别也不大,他喜欢我就叫呗。” 谈铮看见她的瞬间就跟见了鬼似的,这是什么妖孽才可以长成这样?跟他舅舅一样好看,妈的,怪不得这个看见女人就烦的老光棍突然就有世子妃了,原来是找到了跟他一样的妖孽。 谈铮默默坐远了些,他可是个男子汉,要是跟舅舅的女人挨近了说不定等会会招来一顿毒打。 宣慎慎沉默了一下。 谈姬不至于有爱乱认亲戚的毛病,否则想跟他认亲戚的大概都能排到楚国去。 这个谈铮应该就是那个和亲公主和废太子的儿子。晋国伐楚,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和亲公主,如果谈姬的姐姐真的嫁给了废太子,那么她很有可能是死在了废太子的手上。 发财暴富:【你想得不错,谈铮就是反派的侄子。楚皇室在破城之日逃出来的少之又少,已知的就只有这个小崽子,和萧衡的亲妹妹。】 难怪原著中,谈姬暗中做手脚把废太子搞下台,而且在晋帝流放废太子的途中,派人把他弄死了。 原主谈姬和废太子的确是好友,所有人也不会想到是他做的,他也顺理成章地说废太子临死前把儿子交给他养。 他是特意把谈铮留在自己身边的。 谈姬对废太子这种人渣的确不会生出怜悯的心思。宣慎慎之所以喜欢这个反派,正是因为他脾气对她的胃口。 唯一不好的就是凶了点,还经常来姨妈式心情不好。 发财暴富:【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宣慎慎:“……”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发财暴富:【呵,女人。】 “小孩儿,既然你砸雪球砸得很准,不如我们组队来打雪仗?” 谈铮睁大了眼睛,“跟我玩这个?你是认真的?” 宣慎慎:“不敢啊?” 谈铮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别人说他不行,不敢,不能,他立刻站在了凳子上,藐视宣慎慎,“输了不准哭!” . 屋内。 “那批军火眼下已运送至城关外,料想今夜便可入京。近日有不少做大买卖的商人入城,像是在刻意掩人耳目。” 单言低着头,语气沉沉,“今日他们终于开始联系幕后的买主,料想动身的时机恐怕就在今夜。属下无能,并未查出意图截下这批军火的幕后人。” “那你查出与他们做内应的人都来自哪家?”谈姬头也没抬,垂目看了几眼书信,转手便丢进了火盆里,嗓音微沉: “晋帝可没那么好惹,那人既没选择在半途下手,反而任这批东西到了京城才开始动作,胆子倒是不小。” “这正是属下想不通的地方。” 单言蹙紧了眉,目光深沉,“他何故绕这个圈子?倘若东西真让那人给截了,反倒使他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出不去城外,他又能把兵器藏在哪里?” “脑轴。”谈姬抬目看了他眼,语气不咸不淡。 单言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 “纵观天下,敢截晋帝东西的有几个?倘若他是晋都的人,自然有地方藏东西。” 单言一愣,犹疑道:“可如此大规模的东西,如果无法及时转移,仍旧会被搜出来。” 谈姬头也不抬:“所以他面子够大,有把握避过搜捕。或者他有信心带着人和兵器从我眼皮子底下攻出城门。” “他不仅是想抢东西,还想往我身上栽罪名……” 他说到这里蓦然一顿,妖眸间忽然多了几分亮色。单言心底蓦地升起了一丝寒意,一个猜想逐渐成型。 单言眉间骤然拧成了川字。 指尖轻轻叩击木案,发出轻微几声闷响,窗外天光勾出男人指节修长,分明轮廓在几案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谈姬扯起唇角笑意冰冷,语气森然:“天干星宿当然有这个底气。” 谈姬和单言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裹得严严实实的宣慎慎带着谈铮打雪仗,两个人脑袋上都是一片雪白,不怕冷似的。 宣慎慎带着惊云成功砸到了谈铮,指着他大笑:“哈哈你又输了!” 谈铮抬手搓了把脸,隔着老远指着她大吼:“你耍赖!你有种别躲在这个小丫头的身后!”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乱说呢?没有规定说不可以躲呀,你也可以躲在喜鹊背后,这样惊云不就砸不到你了。” 谈铮抬头看了眼身旁弱不经风的小姑娘一眼,皱紧了眉,怕自己声音太大吓到她了,于是小点声又说:“那怎么行!我一个男人怎么能躲在小姑娘背后……你这个癞皮狗!” 谈姬瞥了他们一眼,对单言说:“去准备热水,这几个小孩子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单言点头退下,心想自从宣慎慎来了,谈姬的确有些变化。 楚国亡国之难后,谈姬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近日以来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想来常常接触在楚国时的旧人,也会让他放松不少。 . 入夜,天降细雪。 宣慎慎同自己的副宫月兔用过饭,便迎来了一个熟人。 正是地支里那个指哪打哪,一身黑袍来无影去无踪的中宫主。 天干地支除了本来的二十二位宫主,还有两位副宫和一位主宫。 萧衡死之前主宫的位置一直是他在坐着,地支的副宫是单言,天干的副宫位置上坐的是裴岑誉。 他死后,天干地支就由两位副宫在管着,彻底分裂成两个势力。 裴岑誉一直在找萧衡的那块宫主令,他怀疑东西在单言手上,以为他是隐瞒身份跟着谈姬的,并不知道谈姬就是死在三年前的萧衡。 宣慎慎是看黑袍人的穿着认出他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中宫下达的任务了,这三年里地支的人就像沉寂了一样,除了她师姐和大师兄,她也没有见过其他宫的人。 黑袍人见宣慎慎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盯着他,以为她也准备像一些不听话的手下一样,拒绝继续听话。 这些日子以来他把其余十一位宫主见了个遍,不听话的人实在不少,更有甚者直接带着人跟他动手了,实在让人头疼。 “怎么,你也想跟我动手么?”黑袍人语气淡淡。 宣慎慎听他话里的意思,大概也能猜到其他宫的人有不少叛徒。 她默了一下。 楚太子死在三年前那一次,天干的人虽然不是全员出动,但地支里想必也不会干净,裴岑誉既然敢带着天干的人造反,就笃定了那时候的单言来不及带着地支杀回去。 这其中一定也有地支里一些蛀虫的功劳。 单言黑袍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这个宣慎慎身份过于特殊,以前是和太子萧衡有关系,现在又和谈姬有关系,偏偏她还是地支的辰宫主。 如果她也背叛,又要叫他怎么应付? 杀又不能杀,动手也得掂量分寸,如果不小心下重了手,谈姬那边又不好交代了。 真是麻烦。他怎么就喜欢这么个女人?三年前地支叛变的人他们也不清楚,万一辰宫也在叛变名单里,谈姬又准备怎么办? 月兔见势不对赶忙把宣慎慎拦到身后去,干笑着说:“虽然我来的时间不久,但我可以保证我们辰宫对中宫主是衷心的,地支的规矩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会不听你的……” “地支的规矩。”单言唇角噙笑,冰冷无情,说着话的同时身形一动,苍白的手已放在月兔肩上,语气微寒:“就是没有规矩。” 他扬起下巴,偏着头,兜帽阴影下的目光落到宣慎慎身上,淡淡说: “只要你杀了我,中宫主的位子就是你的。” “……” 宣慎慎顿时明白过来,刚才自己犹豫的时候,他一定把自己当成想造反的叛徒了。 她连忙说:“不是,我没有,只是刚才你过来的时候我没认出来你,你看看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见了,这三年中宫主真是长帅了不少呢呵呵呵……” 单言:…… 月兔附和自己家的宫主笑:“是呢是呢又好看了不少呢……” 心想好看个屁,老娘来了三年了!连这个狗屁中宫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黑袍人唇角冰冷的笑意褪去,没把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孩子看在眼里,伸手在宣慎慎身上点了一下,语气轻淡:“有个事要你们去做。” 话落,宣慎慎感到体内被封住的功力霎时解开了。 “……”她蓦然睁大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谈铮:原来妖孽之所以不喜欢女人是因为…… 第20章 晋都官道旁,数不清的黑衣人四下埋伏,不时抬头去看房屋之上的两个身影,等待她们的命令。 几位领侍也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个辰宫主了,以前就觉得辰宫主看起来像个小孩子,现在小孩子虽说长大了些,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 但在地支呆得久了,笼子里什么鸟都有,残肢断臂的宫主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 地支里的人通常都不能以常理来衡量。有时候恰巧是看起来越人畜无害的,杀起人来越残暴无情。 好比几年前的中宫主萧衡,说起来年纪轻轻,手段之残忍足以令天下人闻风丧胆,哪怕如今再提他的名字,又有几个人不记得他的? 过了会儿,他们听见上头两位姑奶奶说话了。 “宫主啊,你可要三思呢,中宫那个穿黑衣服的就是个变态,如果你准备带着辰宫不服从管教,他极有可能带着剩余十一个宫的人来追杀我们。” 月兔叹了口气,“眼下我们两个被谈姬和那个狗腿单言看在府里,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就算你准备造反,也得等中宫那个神经病彻底失势的时候。” 宣慎慎:“……”说的这是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什么时候想过要造反中宫的事? 宣慎慎严肃地问:“单言虐待你了?不给你吃好的?” 单言这个人的确有点不近人情,长得也冷,一张脸整天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没有好脸色。 月兔摇头,“这倒没有,只不过我很烦他,每次看到他那张脸我都会想到……算了。反正我不想看见他。” 宣慎慎从当日在马车里就觉得她这个手下和这个单言有点渊源,难道月兔原本也是楚国人?她是认识单言的? “你和他……” 这念头刚起,她抬头就看到对面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个黑袍人,他微微歪着头,扬起唯一露出来的一小截莹白如玉的下巴,唇角扯着丝冰冷的讽笑。 “……”宣慎慎赶紧改口,干笑着说:“说什么呢,我们辰宫绝对是忠诚的,中宫主指哪里我就去打哪里,他就是要我的命我都给他!” 月兔见宣慎慎求生欲这么旺盛,登时撇了撇嘴。 身边有人淡淡的声音传来:“晋帝的人来了。” 宣慎慎立刻扭过脑袋,看向另一边的街道,接着她就见到几名紫衣人拔刀飞速朝她冲了过来。 宣慎慎:“!!!!” 身后忽地一阵骚动。 几名辰宫侍连叫声也未发出,便被人割了喉咙。 月兔忽地跳了起来,一声惊乍:“有人!嘤嘤,有人杀过来了!” 话落的瞬间,几名紫衣人已经冲到她们身后了! 月兔见这阵仗跑得最快,一紧张嘴里话就停不下来:“别追我别追我别追我我一点也不好吃宣慎慎你先顶着我马上找人过来救你……!” 慎:…… 你有没有一点自我觉悟的意识!跑得竟然比我还快,到底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 宣慎慎在房瓦上一滚,躲过迎面而来的刀刃,掌间撑地瞬间翻身而起,踩着紫衣人的肩膀一跃就跳到月兔前面去开始跑路。 紫衣人比她们两个更快,几个点跃便跟了上来,宣慎慎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旁多了个影子,吓得抬掌就打。 ——轰! 内力狂卷如潮袭过来,紫衣人胸膛一震,身子猛地向后摔去,瓦砾瞬时砸碎了一地! 一系列变故就发生在在电光石火间,几位辰宫领侍这才有了反应,齐齐振臂下令:“上!” 紫衣人源源不断聚集过来,双方甫一交手,兵戈利器瞬时响成一片,宣慎慎拉着月兔朝邻街打过去,另一边护送东西的军卫听见动静也反应过来,见此阵势顿时又惊又怒: “这些都是什么人?!” “刺客!有刺客!所有人戒备!” 本应作为迎他们进城的禁军到此时竟连一个影子都没瞧见,城中巡防更是没有踪影,护卫军们心头隐隐不安,傻子都知道出了问题。 是什么势力竟然有本事清退城中职守的军卫? 这可是晋德帝的东西,天子脚下打天子的注意,这些人是不是疯了?! 宣慎慎一边打一边跑,不知是不是压制太久的缘故,她感觉自己功力好像又涨了不少,现在打人也越来越顺手了。 “发财暴富,免伤!” 发财暴富:【五十个盾,免伤盾一两银子一个,给你记在账上了,回去必须还钱了!】 银甲军卫们瞧她们俩小孩儿战力顶高,对方人数甚至隐隐压过自己人,一派江湖杀手的模样,骇得加速运着东西走。 纵然是丢了脑袋,他们也不敢丢下这些东西自己跑,晋帝要是怪罪下来,丢的可就是全家老小的性命! 宣慎慎撑着两条短腿观望片刻,蓦地坐了下来,拉着月兔的手腕气喘吁吁:“那些都他喵是什么人啊,紫衣服的难道是天干的人?” 月兔喘了口气,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不禁想起了什么,破口大骂: “天干这群为非作歹的畜生!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他们,就算这批货截不下来也绝对不能让他们跑……” 月兔说着话蓦然噎了下,盯着对面两眼发直,宣慎慎不解望着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雪风变向,黑袍人瞬间出现在对面屋顶上,唇角于白玉雕似的完美下颌上挑了个微弧,月兔咽了口唾沫,果断又改口:“就算让他们跑了也绝对不能放过这批货!” 慎:…… 求生欲要不要这么旺盛。 算了,月兔还不知道这个副中宫就是单言,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冲过去揍他。 黑袍人唇角似乎微微扯了一下,倏然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 宣慎慎蓦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低下脑袋看着下方的景象,顿时震惊了。 马车宛若长龙排列趴在晋都街头,车上的货被黑布蒙着,看不出那些堆成小山高的都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马走得不快,瞧着很有些重量。 这么多东西单言竟然想让她带着人运回基地? “……”宣慎慎是个好孩子,宣慎慎不能偷鸡摸狗,更不能带着人偷鸡摸狗。 她喉咙轻轻咽了咽,喃喃:“……不如咱们趁他不在赶紧跑吧。” 地支的人就是一群疯子,中宫主就是疯子中的疯子。 哪怕只是个副中宫,也是疯子中的翘楚。 单言是不是有猫病?不知道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孩子吗?这么重的东西让她辰宫这群可怜又老弱病残的手下去搬? 宣慎慎沉默了。 “不行啊,如果我们跑了,他会拉着他的手下一起围殴我们,地支的人有多少……?数都数不清吧?” 单言这个狗腿人多势众其实宣慎慎也清楚,她就是随口抱怨一下,有谈姬在禁军那边操作,给她们运东西的时间其实很充足,就是懒得走…… 辰宫这些人她已经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她让大家一起搬砖会不会引起民愤。 宣慎慎叹了口气。 月兔对辰宫领侍们说:“你们现在就分出一部分人去搬东西,这边有我和宫主拦着。” 慎:…… 你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吗?晋都内叫太多人太引人注目,这次她们不过就带了几百个人过来,而放眼望去,一直到长街尽头密密麻麻全是紫衣服。 裴岑誉派来的人看起来怎么也有上千的数量,她们怎么可能拦得住那么多?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鬼魅般从人堆里蹿出,身形如电在房顶上疾行。 宣慎慎听见声音转过头望去,黑衣人速度极快,近乎浑然融入夜色中,几个瞬间便到她跟前,手中长剑迎着风雪而上,剑光如澈水在半空划过,猛地斩下!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种时候会出现窝里反的情形,但危急情况往往最容易得手,就和富贵险中求是一个道理。 宣慎慎毫无防备,甚至缘于对方穿着黑衣,她在第一瞬间将他认作了自己人,出手时便慢了那么一瞬。 而就这一瞬,剑光已然落在她肩上。 “!!!”惊惶之下她猛地偏头倒下,剑锋却笔直而下,仍旧在她肩上划了一道。有人猛地闯到宣慎慎面前想拦住那人,却不料黑衣人抬腿就是一脚! “轰”一声闷响,身旁身影猛砸而下,碎了一摊黑瓦。 “月兔?!” “跑啊宣慎慎你这蠢货!嘤嘤嘤疼死我了这王八蛋没有人性!有没有人啊快来把他给我按下!”月兔一脸痛苦在房顶上打滚,疼到虚脱抽了口气继续骂: “我告诉你王八孙子你最好别被姑奶奶抓到否则我把你皮都扒了啊真是气死我了!!!……” 慎:…… 她这个手下就是看着没什么危险的时候跑得比狗还快,但真正在关键时刻反而会站出来帮她挡剑。 宣慎慎想过去扶她,黑衣人却又准备卷土重来,宣慎慎退了两步骤然抬手一掌拍了出去。却不料他身子忽地一僵,立在了原地。 黑衣人不敢置信地愣愣低下头。 ——一把血红重剑从他胸口处刺出,“噗”一声轻响。 “宣慎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黑衣人被身后那人一脚踹倒,趴在地上,小少年伸手拔出重剑,抬眼看她,一脸嫌弃。 弘正扛着重剑又扫飞了几个天干的人,皱紧了眉。 黑衣人的脑袋就砸在她脚尖,血液渗出,一股温热的腥味蔓在空气里,宣慎慎赶紧退远了点,捂着鼻子也是一脸嫌弃:“小师弟你不会把他打晕吗?你下手这么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啊我的胸口好痛我给你挡了那个王八一脚你都不关心我还在那里聊天!宣慎慎你没有良心!”月兔在雪瓦上边滚边嚎,四下辰宫侍硬着头皮想去扶她,却被她一人一脚踢开。 “滚!谁要你们扶我了你们这群蠢货都给我走开宣慎慎!宣慎慎我不和你玩了嘤嘤嘤……!” 宣慎慎只好边小跑过去扶她,结果刚走到她面前,忽地一阵疾风吹过,风雪迷眼,宣慎慎抬手擦了擦,再抬头,一张精巧的下巴便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慎:…… 哦。遭了,该抢的东西还没抢到手。 宣慎慎猛一拍额头,嘴里念咒般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好”随即飞快转身望了望,心里只盼着他们还没有走远。 不料待看清身后场景,她浑身却不禁猛地一颤,骇然后退两步。黑袍人似有所觉,身影一晃,长袍翻卷间便换了位置。 宣慎慎一脚踩滑摔坐在瓦上:“……”干嘛呀,他喵的不会扶我一下?躲她跟躲瘟神一样是什么意思? 宣慎慎看着眼前的景象沉默了一下。 天干的人不知怎么陆陆续续地退走了,几十辆马车长龙般排列在街上。只是那上千人组成的银甲军卫,此时尽数躺在了雪地里,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宣慎慎甚至没有听见一声惨叫。 她一寸一寸转过头,单言伸手扶起月兔,很自然地伸手扯开她的领子,冰冷的嗓音里略微有几分温和:“很难受?别动,让我看看。” 月兔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他片刻:“……” 她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一脚踹出去,白着脸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你这个人什么毛病,就算你是中宫的也不能耍流氓啊?” 单,中宫主,言:“……” 作者有话要说:  月兔:被上司骚扰怎么办在线等特别急! 言:…… 第21章 宣慎慎:“……”原著是不是又抽了?没听说单言有什么官配啊? 黑袍人没有动作,甚至冷淡的唇角也没有变化,默了片刻终于避开她的话头,看着宣慎慎盯着下面那些人脸色不太好,语气淡淡: “你想多了,他们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凛冽寒风扬起那人兜帽,他抬起的手莹白如玉,藏在阴影里的双眸似是静静与她对视着。 宣慎慎甚至都能脑补出此刻单言兜帽下的表情,心里对月兔的身份更好奇了。 “发财暴富,这个月兔究竟是……” 发财暴富:【给钱就告诉你。】 宣慎慎:“哦,我突然不想知道了呢。” 狗系统,天天盯着她的腰包。 发财暴富:【小气鬼。】 月兔跑过来躲到宣慎慎身后,警惕地看着这个中宫主。她又突然惊奇地叫了一声:“哎呀宣慎慎,我分明看见你被那个叛徒砍了一刀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呢?” ……那她应该有点什么事呢? 免伤盾的事情当然不能暴露,她反而装作奇怪的样子问月兔:“我哪里被他砍到了?我不是躲过去了吗?” 离此不远的一间铺子顶上,四道人影或站或坐静静望着她们的方向。 紫衣人默了片刻,淡淡出声:“天干的这些畜生终于有动作了,避战沉寂了那么久,就跑出来抢这么个玩意?” 黑衣人看了他眼,“这是晋帝要的东西,是从南方辽国的黑商手里买来的兵戈。足足几十车,你觉得够多少人装配的?” “几万人?”紫衣人算了算,“几万把武器能干什么?给晋国的禁军换着玩?” “对晋帝来说是小数目,对天干来说呢?” 紫衣人沉默了一下,“天干星宿那群臭搞情报的,突然要这么多刀剑来做什么?他们想跟着裴岑誉造反,推翻晋帝一统天下吗?” 黑衣人淡淡说:“未必不可以。忘记楚国的教训了?” 紫衣人一巴掌拍碎了下面的碎瓦,“他们敢!” 想起当初那件事他就气得想杀人,不是这群畜生玩阴招,太子萧衡怎么可能会死? 他宁愿晋帝这条蠢狗一直坐着皇帝的位子,也绝不能容忍裴岑誉那个叛徒坐上一统天下的宝座。 “你看看那边那个小丫头,认不认得出来是谁?” 紫衣人抬头望了一下,不耐烦说:“你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隔那么远你都能看清楚那是谁?她还戴着个面纱……” “我想起来了。” 他又突然说,“辰宫那个小孩子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那些黑衣人竟然都是地支的人?” 刚才要不是他们几个差人过去支援,就辰宫那几个虾兵蟹将,能打得过天干? 辰宫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不只是辰宫主,她是太子萧衡的未婚妻。”黑衣人淡淡说:“中宫的副宫也在,这两个人都投靠了谈姬。” 紫衣人向来清楚自己这个同僚的眼光,他记性极好,见过的人哪怕只露个剪影基本都能认出来。 “你的意思是,谈姬也想截下这批东西?中宫都投靠了谈姬,那他以后岂不是会带着地支和天干为敌?我们……” 紫衣人有些犹豫,“虽然我看不得裴岑誉那条狗活得太好,可谈姬毕竟是个晋国人。” 黑衣人没有说话,两个白衣人望着街道尽头,目光凝重,久久不语。 一阵异响忽地落入了众人耳中。 那声音像是行军时沉重的步伐,厚重,无惧,所向披靡。 紫衣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与身旁黑衣男子对视一眼,面上似有几分不敢确信。 他悠悠站起身来,眺望过去。 雪下得小了些,长街尽头火红灯笼映出一片诡异阴森的暗红,明镜似的湖旁天灯渐起,天明如昼。 ——一顶嵌金锦缎贵轿在长龙般的银甲军卫簇拥下缓缓行进,数以千计的兵戈在黑夜中闪着锐利森寒的光。 宛如皇帝亲临。 黑衣人望着那顶轿子,语气幽深而沉:“单言一直以来都是楚太子的心腹,或许我们……可以相信一次中宫的选择。” . 赵宗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段日子以来进这院子几回了,以往他在宫中任医也绝没有这样频繁为一个人治过病,且治的总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皮外伤,心下疑虑实在多。 “伤口怎么又裂开了,这小姑娘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一块小伤却迟迟好不了?” 虽然他心里头明白主人家的事最好不要过问,尤其这个主人家还是谈姬,就更不该问,奈何医者仁心,见不得人这么频繁糟践自己的。 在心里他已然将宣慎慎当成是被谈姬强行掳来的姑娘了。语气不禁稍重了些:“伤口合了又裂,长久下去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谈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赵宗向来知道他是副只管自己高兴不管别人死活的性子,但既是肯叫他来处理,对这女子自然也是上了心的。 既是上心,自然是希望她好的。 赵宗斟酌开口,淡淡的语气里掺了几分警醒的味道:“这女子年纪尚浅,还望谈将军拿得住分寸。” 话到这里意思不言而喻,是让他下手轻点。 谈姬眉目间莫名盛了几分笑意,心底也说不上来这无故受冤是什么味道,半晌,他问赵宗:“你当我是什么人?” 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好人。 到底多年行医,赵宗面上装得极好,张嘴就说好话:“谈将军英明神武……” “我对她够好了,否则她绝活不到现在。”谈姬嗓音沙哑。 赵宗一怔,蓦然将后半截话咽回肚子里。 这倒不是假话。 听说以往不是没有女人送到谈姬手里,只不过待不了一晚就被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折磨死。肝脑涂地、牵肠挂肚……无一人受得住这神经病的玩法。 后来谈姬凶残之名渐渐传出,那些打着送美人的旗号来监视他一举一动的人也都打消了念头。 赵宗住在贤王府三年,也没见过他费尽手段去折磨什么人,不过行事暴戾了些,但这对于镇国之将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倒显得先前听说的那些描述谈姬的传言有些空穴来风了。 反倒是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哪怕是对自己身体里的毒…… 想到这里赵宗忽地皱起了眉。 “谈将军多少也对自己的事上点心。这味毒霸道至极,药不可断,否则纵是余毒也极其容易反噬,就像……” “知道。”谈姬嗓音淡淡。目光落到宣慎慎身上,窗外雪屑纷飞翻卷,屋内烛火散着暖意,她安睡的侧容上染了滴血污。 谈姬接过赵宗手里的帕子,顺手给她擦了擦,动作极轻。 宣慎慎其实是醒着的,她闭着眼睛装睡偷听,听见他们对话的心理阴影面积特别大。 其实她也觉得反派对她够好了,也一直在想,他对她好,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应该和系统说的Bug有关吧,连她这个佛系炮灰角色都被动下山参与剧情了,反派可能也遇到了什么事,才对她态度和别人不一样吧。 宣慎慎也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如果不是她知道反派的脾气不太好,恐怕刚穿过来那会儿就忍不住去见萧衡了。 现在她也有一点后悔,如果她去找萧衡,让他不要太相信裴岑誉的话,他会不会听取自己的意见呢?萧衡脾气也很差,大概会把她当成神经病赶出来吧。 毕竟他是那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格,宣慎慎默默地想。 “……” 看见谈姬给宣慎慎擦了擦脸,赵宗怀疑自己近日辛劳至于出现了幻觉。 凶名在外的谈大将军竟然肯为一个女子擦脸,这消息要传出去,恐怕所有人都会骂他眼睛出了毛病。 赵宗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也不能运功。” 似是觉得他今日的话多得厉害,谈姬隐隐有些不耐烦,头也没抬,将帕子丢到他头上:“滚。” “……”赵宗话不敢多说,提着箱子就滚,出门的刹那才算松了口气。 这才是活的谈将军嘛。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宗:……我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第22章 半夜,屋殿内蓦然出现些许窸窸窣窣的声响,屋外风雪交加,放了火盆的屋里仅是有些凉意。那些细微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嗒嗒” 像是小孩子光着脚在地上走路,脚步声略近了一些。谈姬睁开眼,殿内灰暗一片,只一个小影在屋内晃来晃去,步伐间还颇有些章法。 除去贤王府内的侍卫,这间院子明里有军卫日夜守着,暗里有单言的人,几近不会存在有什么人能擅闯的可能。 谈姬轻轻吹燃火折,将床榻旁几案上的灯点亮。 微弱的光瞬间照明了屋殿,女子身上宽大的袖袍垂地,白衣在身后拖了长长一截,她闭着眼脚步缓慢,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谈姬忽地觉得很有意思。 如若前几天夜里那次只是偶然,眼下再犯,那便是确有其事了。谈姬静静看着她,思量着就这个状态将她弄醒,她脑子会不会变得更蠢。 宣慎慎立在原地找了一会儿,蓦然抬起头望了望他方向。 随即像是有些开心似的小跑过来,结果刚跑了两步便被长长的衣袍绊了一下,“啪叽”摔趴在地上。 谈姬终于没法忍了,扯起唇角笑,下榻上前将她拎了起来,正想强行将她弄醒,却不料宣慎慎一碰到他就像兔子似的扑了过来,头埋在他肩上蹭。 那副饥渴的样子,就差张嘴咬了。 谈姬怀疑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她。 但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是她睡着觉满脑子也在想着的? 难不成还是烤鸡烧兔子吗。 谈姬失笑。 “宣慎慎。”谈姬语气不似寻常那般冷,低低唤了她一声。 宣慎慎没有理他,抱了他一会身子又突然软下来,爬到了床榻上倒头就睡。 谈姬只好把她弄到里面点,将软塌上的被子拿过来给她盖上,被子里的小东西动了动,扭着身子又往床榻里面缩了缩。 待他灭了火睡下,她又摸着黑黏了过来,双手紧紧将他抱住,像是怕他跑了。 谈姬沉着眸子将她乱动的脑袋按住,以免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觉得这小孩子实在麻烦。 “宣慎慎,你再动一下,就把你扔出去睡。” 宣慎慎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突然又不动了。 谈姬看她消停了,按着她的脑袋缓缓闭上眼,渐渐睡沉了。 . 翌日,院门处一阵兵戈乱响,宣慎慎在睡梦中被吵醒,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谈姬床上,蓦然吓了一跳。 屋外脚步声凌乱,些许人声传了进来。 “站住!你们不能进去!” “滚远点!只要我想,什么地方是本少爷不能进的?!” “你不能进去你这个丑八怪你想干什么,等谈姬回来打死你信不信!” “原来是你这个死女人……” 那道声音蓦然一沉,“把她给我扔出去打残,谈姬算什么东西?本少爷是奉命行事!进去把这个院子给我搜一遍,仔仔细细搜!搜出来赃物的统统有赏!” 慎:…… 这他妈谁啊,这么嚣张。 正要起身,岂料房门却骤然被人一脚踹开,“砰”一声巨响!宣慎慎身子一仰,本能反应蓦然扯起被子蒙住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在谈姬的床上,她霎时僵坐在原地。 “哟,畜生窝里还有个小美人呢?” 男人坐着轮椅被人抬进来,望了望殿中陈设,扯起唇角笑得不怀好意: “多想不开才去爬谈姬的床?这畜生一副身子骨弱得迎风就倒,喂得饱你吗?” 宣慎慎:“……”原来是这个狗逼谈羽,谈姬身体不好还不是你这个畜生干的,但是话说回来…… ……他的腿怎么了? 身后一群家仆扯着嗓门笑起来,男人转头就骂:“笑什么笑?!还不赶紧滚去搜!” 家仆们抱着脑袋退开就四散翻找踢砸,屋殿内瞬时一片刺耳轰响,宣慎慎惊得睁大眼,快步下榻阻止他们:“……不能砸!别砸,你们住手!” 这些可都是银子,她都不敢在谈姬眼皮子底下偷偷搬出去卖,这些人竟然砸得半点都不心疼。等谈姬回来了,他们恐怕一个也活不了。 宣慎慎也顾不得遮脸了,急得冲上前去拉他们,“住手!” 一名家仆拎起瓷瓶就往她身上砸:“滚开!” 宣慎慎忙运功接住那个白瓶,功力没控制住散出来将那家仆震摔在地上,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抬头叫骂:“死丫头!你敢动手?!” 宣慎慎:“……?” 这些家仆是不是新来的?连她都不认识?狗叫什么呢,她可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虽然还不是正式的。 四下家仆听见动静也朝这边围了围,宣慎慎退后两步,皱着眉盯着他们,想把他们按着打一顿,又怕不小心失手打坏花瓶。 “宣慎慎你还不跑你看你后面!!”宣慎慎扭过头,院子里月兔被一干家仆追着跑,边跑边生气:“愣着做什么快跑啊你这个蠢货!!!” 宣慎慎:“……”你好歹也是个副宫,能不能有点出息,被一群家丁追着跑算什么事? 我辰宫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身后剑刃出鞘,木轮碾着一地狼藉过来,宣慎慎听见身后那人森冷的嗓音混着凶狠:“早该猜到是你,贱婢……” 宣慎慎猛地转头,剑身映着窗外雪色格外澈亮,金色剑鞘被谈羽随意扔在地上。她认出来,那是谈姬时常擦拭的黄金剑。 “这是楚国那死不安宁的孽畜生前的佩剑吧,战神之剑……呵。” 谈羽抬眼看她,阴鸷目光里泛着冷笑,“……谈姬这畜生真爱捡死人剩的东西玩。” ……关你屁事。 发财暴富:【由于那天他给你下毒未遂,晋贤王为了给谈姬一个交代,狠狠把谈羽打了一顿,所以他才成了这副样子。】 宣慎慎用一种关怀智障的目光望着他,真是好惨呢。可怜的配角,太子司鸿大概是是因为自己智商不行才会容忍谈羽这么个杂牌辅助吧,可怜的裴岑誉,带着两个智障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感受到她望着自己腿的怜悯眼神,谈羽脸色越来越沉,举起剑就朝她砍了下来,语气阴冷暴躁:“今日就用你这颗脑袋来祭我的腿!把她给我按……” “轰!” 一道黑影猛地冲了进来,抬脚就将他整个人连着轮椅踹翻在地! 宝剑骤然脱手而出砸向一旁,四下家仆脸色蓦然惨白。 宣慎慎:“……”叼。 作者有话要说:  谈羽:作为一个炮灰我真的尽力了。 第23章 “呀真是对不住我没收住脚我不是故意踹你的你们那都是什么眼神……宣慎慎你还愣着你这个傻货!” 月兔抬脚狠狠在谈羽身上踩了几下,嘴里不停说:“愣着干什么快砸他砸他砸他,这个丑八怪竟然敢叫人打我!” 砸他?! 谈羽平日里横行惯了,除了太子司鸿和那个死妖孽谈姬还从没怕过谁!这两个死丫头竟然敢一再而三地招惹他! 他满脸怒容扯起嘴角笑意阴狠暴躁,狰狞道:“你敢……” “——砰!” 宣慎慎听见他这两个字的瞬间神色淡漠,一言不发利落果断地抡着瓶子砸他的脑袋。 屋殿内瞬时一声巨响,花瓶碎了一地,家仆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奔丧似的围上前将他扶起来。 “羽公子!” 完了完了完了死了死了,谈二公子这辈子还没在外人手里受过这等气,他们这批下人非得被他打死不可! “哈哈哈哈哈哈!砸得好哈哈哈!看你这个死丑八怪还有没有胆子爬起来放狠话!笑死我了!”月兔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四下家仆脸色却愈发惨白。 似是被这当头一下给砸懵了,谈羽脸色怪异僵在那里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抬手摸了一把额头,见到指尖一片血红骤然脸色剧变! “一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杀!还不快给我杀了她们!!” 四下家仆唰地抄起家伙起身,还不待有所动作,殿外忽地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银甲军卫脚步整齐将屋殿围了起来,神色冷峻。 “狠话放得这么利落,也不拿狗眼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清冷孤傲的嗓音掺着淡淡凶戾传了进来,宣慎慎心肝颤了颤,忙将手里的白瓷瓶颈丢开,蓦然闭着眼躺倒在地上,装死。 月兔是只十分有眼色的兔,一下瞧出来她是装的,忙扑过来配合她急急大叫:“啊宣慎慎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快醒醒!哦我的胸怎么好痛一定是刚刚被谈二打的我不行了我也晕了……!” 慎:……? 这逼真的语气?这绝美的演技?江湖道友果真人才辈出,我宣慎慎服。 谈羽:“?”老子怎么你们了?! 屋外风雪交加,男人步伐沉稳缓缓入殿,目光淡淡扫过满地狼藉,落到地上两具不省人事的娇躯上,妖容微沉。 “我我我我这是奉命来搜查赃物!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呢?”谈羽撑着地从地上坐起,捂着脑袋瞪大了眼睛,谨防着谈姬突然对他这个亲弟弟下黑手! 谈姬没有说话,冰冷目光扫了他眼,脸色难看。谈羽心里头顿觉不妙,怕他又发疯,只能梗着脖子道: “又不是我打的她们,老子头都被这两个死丫头给砸……” “你的手也不想要了?”谈姬嗓音沉沉。 谈二心头猛地一跳,浑身一抖。 男人身量颀长,那张甚至在他眼里看来都算是无可挑剔的妖容之上此时泛着阵阵寒意,眼中笑意森然无度,看自己就像在看死人。 谈羽手撑着地往后缩了缩,双腿发颤,痛得钻心,又只能憋着话在心里头骂,不敢吱声了。 谈姬不是出门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这下好了,他搞了事情还来不及跑就被逮住了,估计又得挨一顿毒打。 “公子,赵太医请到了。”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那声音在此刻谈羽看来便是救命的稻草。还不容他心里一喜,一队侍从忽地进了屋子,利落将连他带着轮椅拖出去。 谈羽张口大骂:“本少爷会走!你们这帮刁奴!放开本少!滚远点!滚!都滚!” “你最好省着点力气。”单言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谈羽:“?” 他倒不信了,谈姬这个狗逼还能有胆子真搞死他,语气嚣张:“干什么你,死小白脸?!为虎作伥的走狗!你迟早死在那孽障手里头!” “不劳你费心。” 单言唇角冷意蔓延,目光无情,“劝你多说点好听的……” “没准我心情一好,还能留你条命在。” . 四下侍者清扫着屋殿内的一地狼藉,灰尘四起。赵宗诊完了脉,顿时满头雾水。 “诊好了没有。”淡淡嗓音如同催命符般传了过来。 赵宗神色有些疑虑,语气不定:“二位姑娘仅是身子虚了些……” 说到这里抬头扫了眼身旁立着的小徒弟,女弟子倏然意会,颤声开口:“身上也、也无新伤!” 赵宗瞅着谈姬的脸色斟酌开口:“及时按时辰服药便好,到了时候我会亲自过来处理伤口,兴许只是……”话到这里,却蓦然瞧见软塌上那机灵古怪的姑娘睁开眼冲他眨眼,还甜甜地冲他笑了一下,随即又闭上。 “……” 赵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动作僵在那里。 听他不说话了,谈姬拭完剑刃合上放在搁架上,扫了他眼,语气淡淡:“只是什么。”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赵宗眉眼间盛笑,摇了摇头缓缓道:“兴许只是被谈二公子吓晕了过去也说不定。” 有人立在门外淡声禀报:“公子,闯进院子的家仆都在这里了。” 宣慎慎竖起耳朵,预感不妙。 “将军饶命!都是二公子令我们做事的,不关我们什么事啊!” “饶命啊谈将军!我上有老下有小……” 做了找死的事还有脸求饶。 谈姬敛了目光,语气骤冷:“别让这些东西再在我跟前碍眼。” 单言领命拖着人出去,顿时引发一阵哀嚎求饶。谈姬眉目间冰寒,正欲转身,却蓦然感到自己袖袍一重。 他垂下目光看去。 宣慎慎仰着头,潋滟眸子望着他,小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容。 谈姬扯起一侧唇角,妖眸冷意蔓延,“宣慎慎,你敢装死骗我?” 慎:…… “没有哦师叔,你的花瓶不是慎慎砸的,慎慎刚醒。”宣慎慎伸手进袖袍里抚了抚那只冰冷的手,试图让谈姬冷静一点,果断否认自己砸花瓶的事情。 谈姬眯起眼,毒蛇般的目光盯着她,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月兔趁机滚下榻飞速跑出去,一干军卫:“???” 这两个小孩儿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谈姬目光危险,脸色愈沉。宣慎慎不动声色挪了两步,刚好挡住门,不让谈姬去抓她,试图转移注意力。 “师叔死了慎慎会好伤心哦,师叔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也会哭鼻子。”宣慎慎敢用原主五厘米的小短腿发誓,她现在就是用自己这辈子最可爱的语气说话了,但是谈姬好像并不太吃这套的样子。 “是么。” 谈姬忽地笑了一瞬,那瞬间的笑貌纵是宣慎慎也觉得十分漂亮,他的嗓音有些冷,又冷又沉,“既然不想他们死,不如你替他们去死怎样?” 慎:…… 宣慎慎忽地感到有些无力,小声说:“可慎慎死了,师叔也会不高兴……” 她在心里狂吼:“发财暴富!盾!!!!” “不会。”谈姬面无表情别开脸,不看她。 “师叔会发脾气。”宣慎慎不死心,仰着脑袋去看他的脸。 谈姬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哪里来的自信心?” 宣慎慎终于死心,含泪挥手:“慎慎这就去替他们死。师叔保重!”说完拔腿就跑。 “滚回来。” 宣慎慎步伐猛地一顿,转身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师叔不杀了哦?” 脖子却忽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 慎:…… 谈姬垂目微笑,眉宇间盛了几分阴鸷,语气森冷:“——杀。怎么不杀?我亲手来。” 宣慎慎:“……”师叔的姨妈一定又来了。 . 入夜,府内寂静,地牢底下惨叫连连。 “你们这群走狗!你们不得好死!谈姬呢?!将那个孽障给我叫过来!” 这声音如犬狂吠着实让人不舒服,几个侍卫冷着脸收了板子,兜头泼了他一盆冷水,不耐烦:“闭嘴!” 这座地牢是谈姬私造,位于贤王府之下,平素处理一些不听话的东西,几近没人能从这儿活着出去,他们也乐得清闲。 这个谈二公子,这却是二进宫了。 侍卫挺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不怕死一个劲去招惹谈姬的人,就仗着自己跟他是血亲么? 蠢得可以。 谁不知道这妖孽向来是个薄情寡义六亲不认的?眼下整个贤王府全靠他一人撑着,就连晋贤王都得给足了他面子,谈羽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个什么东西? 还骂,惹这祖宗一个不高兴,脑袋落地都是轻的。 “谈二公子,劝你还是省点力气,配合配合,估计明天就能……” “配合个鸟!” 不等他说完,谈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最好现在把本少爷放了,等我出去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我让你跪在地上哭着求我让你死个痛快!” 跟这脑子有屎的东西没法儿谈。 侍卫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也不自讨没趣了,缓缓说:“我等着你……” 他撑着桌缓缓起身,语气幽幽:“你们看着伺候他吧,我去拿两坛酒……” 话到这里倏然顿住。 眼前黑影一闪,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蓦然歪着脑袋被敲晕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谈,面无表情,姬:不管你说什么骚话我都无动于衷 内心:小孩子嘴甜又可爱,有点招架不住 第24章 晋都街道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此时已宵禁,城中百姓家门紧闭,谈羽被人背着跑, 逃命逃得分外艰难。 “羽公子啊,你究竟是惹了什么人?怎么一出门就被这么多人追???”身旁的黑衣人喘着气说,“幸好太子殿下知道你去搜谈姬的院子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才派我们过来接你。” “六殿下府上已为你安排好了住处,看这样子恐怕你得在那边住上几天了……” 谈羽也很想抱头痛哭, 他得罪了谈姬, 这两个人来地牢把他救出来他当然不会选择留在王府里,但是哪里知道贤王府外还有一群专门等他出来的混账,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疯子! “我怎么知道, 我平时惹的人那么多,哪里记得清楚??” 黑衣人:“……” “别废话了,赶紧跑,到了六皇子府他们就不敢追了。”背着谈羽的紫衣人不耐烦催促。 岂料一道声音突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他哪里也去不了。” 在场几人浑身猛地一震,白着脸转过头。身后没有一个人,那道冰冷的声音就宛若无处不在, 有人大叫:“在、在上面!” 所有人抬头望去,一名黑衣人立于房顶, 脸色白润,目光无情。 一阵脚步声凌乱。 四面蓦然出现的黑衣人冷着脸朝他们围了过来。 黑衣人顿时汗毛乍立,催促紫衣人:“草,他们追上来了, 跑快点!!” 他转头吩咐四周的同伴:“你们几个,尽全力拖住他们!” 几名黑衣人领命停住脚步转身,接着拔剑朝后冲去。 紫衣人跑了一截, 背上冷汗顿时浸湿了衣衫。 眼下离六皇子府还差了很长一截路,跑是跑不掉了,黑衣人颤声问紫衣人:“你们的人呢?!” 身后却倏然响起了刀剑相击的打斗声。 黑衣人扭过头,见街道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众紫衣人将那群黑衣人拦住了,心里头顿时一喜。身旁紫衣人眉间紧锁,神情凝重。 “你注意看,房顶上还有一个。” 黑衣人边跑边扭过头,看到那人的瞬间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他他他他这他妈不是单言吗!他怎么跑出来了!” 紫衣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脸色骤然惨白,“单言?你确定是他?” 他顿时知道不能拖了,语气急促。 “你想办法拦住屋顶上那个,我把人送过去。”紫衣人他声音有些沙哑。 黑衣人一怔。 单言是什么人?贤王府那妖孽不知道从哪里拾回来的刽子手,逮谁杀谁的货。以往谈姬顶多是性子恶劣了些,嗜好怪了些,好歹能和人亲近交流。 近几年他凶名鹊起,脾性更加乖戾残暴,手里极少沾腥,多数时候都是由这个侍卫去处理的。 这一主一从,没一个是好惹的。说笑,他怎么可能拦得住! 黑衣人干笑两声,心里直发毛,鬼使神差扭过头去看了眼,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觉得我……” 话到这里猝然顿住,身后黑影一瞬即至,他吓得惊叫出声! 寒光猛然迫近,形同鬼魅般划破了他的脖子。 黑衣人“噗通”倒在雪地里。 紫衣人目光沉郁,余光瞥见那人持刀身形一闪,朝着自己这边来了。身后谈羽扯着嗓门大叫:“他过来了!他要来杀我了!你快把剑给我!!” “闭嘴。”紫衣人扭头斥了他一句,觉得带着这个累赘实在是麻烦。 刀光影一闪,顺着他的肩膀下去,划过谈羽的肩背,谈二公子瞬时一声惨叫,怒骂:“单言你这个狗腿你不得好死!” 那人脚步不停,身影再度一闪便出现在他身旁,左手抬刀拦住了去路。再前进一步,便是往刀口上撞了。 紫衣人皱着眉将谈羽扔在雪地上,瞬时抽刀迎上。“铛!” 强悍内力如山沉重压下,手中刀刃瞬间碎为两截震落在雪地里,紫衣人被一刀震退数步倒在地上,心神巨震! 果然是曾经的中宫主,他竟然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单言面无表情,削瘦的下巴轻抬,嗓音冰冷:“滚。” 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浑身是血疼得在雪地里打滚的谈羽身上,提着长刀一步步走过去。 谈羽见到他的瞬间骤然清醒了几分,拔腿就跑:“不不不不我其实就是一个路过的!早上收东西那会儿不关我什么事啊都是奉命行事!!” 单言垂目看了他眼,面无表情。 他本来是过来抓谈羽回去的,走到路上却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一波人在追杀他,心想自己把他弄死了嫁祸给那拨人算了,抓人回去多麻烦。 中宫主单言,今天也是一个十分嫌麻烦的人呢。 寒光一线,谈羽见单言这个狗腿是来真的,也顾不得疼痛,撑着地往后缩,仓惶大叫一声。 ——忽一阵寒风骤至,乱雪入眼,单言似是察觉到什么,猝然闭目,手中刀刃腾空一瞬反手握住朝身后刺去。 一声轻微的摩擦于衣袂翻响间生得突兀。 单言淡然抬手擦了擦眼,睁开。 一名黑衣人立于谈羽身前,垂剑欠身,嗓音轻淡:“单大人。好久不见。” 身后惨叫不停,两方人马各有所损失,四周又有不少紫衣人围过来,那群追杀谈羽的黑衣人顿时没心思打了,纷纷跑了。 “原来是你。” 这道声音太过于熟悉,单言瞬时认出来人,望了眼他手臂上渗血的刀伤,唇角扯了丝讽笑,冰冷嗓音里掺了几分嫌烦甚至憎恶的味道:“晋帝的狗。” “你不好好呆在笼子里,还敢在我眼前现身。” “——是嫌你这条狗命太长么。” 话落刀光影一闪,单言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他面前,骤然手起刀落。 . “是天干的人将他护走的?”书房内灯火如昼,案上那只四角宫灯画壁精巧明细,显的是尾玄鳞巨龙,五爪下洪荒异兽尽数逃窜,凶悍分外。 谈姬搁下笔,看了眼窗外肆虐的风雪,轻咳了一下,兴致缺缺淡淡开口。 “从你手里救人,天干那帮小孩儿不行。” “是裴岑誉。”单言嗓音有些沉。 空气间有一瞬寂静,片刻,谈姬终于抬起眼看他。 单言低下头:“他亲自出手了。属下没能拿下谈羽的命,被他跑了。” 谈姬微微垂目,嗓音微微有些寒意,“杀谈羽……我让你动的手?” “这个人留着麻烦,杀他的机会就摆在那,嫁祸给那批不识来路的东西,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 单言见他脸色实在不好,知道自己擅作主张在先,又及时添了句:“让他死在我手里,燕十四也会少去很多麻烦。” “……” 谈姬想了一阵,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对,默了半晌,他才微扯唇角讽笑一声,“你倒是会找理由。” 单言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又扯起另一件事:“谈震延那边……” “给谈羽一点教训罢了……要他的狗命来也没什么用处。”谈姬敛了目光,喝了口茶润喉,合上书本起身离开,面色有些白,语气淡淡: “谈震延顶多去晋德帝那儿参我一本。他儿子好不容易活下来,不敢拿我怎么样。” 单言未言语,拿了椅背上的披风,随他回寝殿。 . 二人经过回廊,瞧见一团小东西卷缩靠着门角,身前置了个食盒,脑门搭在提手上昏昏欲睡。 像是在这儿坐了很久了。 天寒地冻,宣慎慎浑身就着谈姬那件月白寝衣,宽大而长的袖袍将整个手笼在里面,看着都冷。喜鹊和惊云也跟她蹲在一起,似乎是在给她挡风,主仆三人活像路边要饭吃的小乞丐。 谈姬停下脚步,脸色有些微妙。 护院侍卫见他神色不太好,忙解释道:“……属下劝世子妃进屋,她却坚持要等将军回来才肯,在这坐了有一会了,我等也都不敢……” 谈姬沉着脸,将单言手中的披风裹在她身上,抱着她进屋。 宣慎慎见到他瞬间醒了瞌睡,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谈姬并没有接,而是让单言去准备热水。 宣慎慎立刻阻止了他,刚才她坐在门外看样子挺冷,实际上系统给她安排了暖宝宝,比在屋子里还暖和。她之所以要坐在外面,就是试图感动大佬,让大佬原谅自己今天做的事情。 谈姬见她不肯泡澡,脸色又沉了几分,问:“你在客院吃过饭了吗?” 宣慎慎其实吃了,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认错的诚意,她摇了摇头。 谈姬按着她的脑袋默了半晌,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要拿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子怎么办。 “……师叔不生气哦。”见他脸色不好又要发脾气的样子,宣慎慎赶紧硬着头皮将手里的盒子往上提了提: “师叔碎了好多花瓶,我也砸了一个……砸的还是谈羽,我还装晕骗你,对不起。” “我把我的私房钱赔给你,如果不够买花瓶的话……”如果还不够,她就去把谈羽屋子里的花瓶都抢过来。 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柔弱,她很明智地没有说出下半句话。 谈姬垂下眼,面无表情揭开盖子,食盒里那盘红烧鱼只剩些余温了。 一整条鱼从中间断成两截,白肉翻成渣,坑坑洼洼,死丑一道菜。 “你自己做的?”闷了好半晌,谈姬终于看不下去了,重重合上盖子,将她丢到软塌上。 宣慎慎抱着盒子很不好意思:“丑……是丑了点,但味道还可以……”越说脸越红。 其实这道菜还是喜鹊守在她旁边教的,她动的手,翻鱼的时候没收着力,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叩门声忽地响起,门外传来单言的声音:“公子,沐浴的热水备好了。” 谈姬扫了眼浑身冒寒气身子微颤的宣慎慎,沉着嗓子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 下人们试完水温退下,单言关上房门时,听谈姬淡淡吩咐了一句:“让人备桌饭菜送来。” 不是方才用过膳食了么? 单言怔了一瞬,抬头便瞧见软塌上乖巧坐着的宣慎慎,心里登时明了,应声退下。 宣慎慎刚刚已经吃了一条鱼了,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应该还能装下一些,就乖乖坐着,但是没有想到谈姬突然拎着她就往偏房去。 宣慎慎觉得谈姬好像有一种吃饭前非让人洗澡的习惯,她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只是觉得自己这么被人拎来拎去非常没有面子,不过看在师叔长得漂亮的份上她决定原谅他。 但她还是没忍住开口试图协商:“师叔我可以自己走的……” “闭嘴。”谈姬低沉嗓音传来的瞬间接着手一松,将她丢进了池子里。 热水没过头顶,宣慎慎瞬间觉得不冷了,不过等她搓了把脸抬头一看,谈姬已然赤着胸膛进了池子,闭着眼靠在池子边缘。 慎:…… 阿弥陀佛哦,大佬这是要跟她一起泡澡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宣慎慎(捂住鼻血):“幸福来得太突然……” 第25章 夜半, 一道黑影蓦然出现在琉璃瓦顶。宽大的剑身在风雪中泛着幽冷的光。 外界都盛传晋贤王府的世子爷心性极差,半分容不得人撒野,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 弘正却不是这么觉得的。 尽管这两日谈姬对他这个人不闻不问, 但一日三餐却有人按时辰送来,也不像悠悠众口说的那么不近人情。 但宣慎慎一贯有些毛病,经常夜里睡着便像入了魔似的,不是摔东西就是找人切磋,下手还挺狠, 这么多年来师门上下都被她挑战了个遍, 但多都是让着她的。 倘若宣慎慎同那个暴脾气谈姬住在一起…… “……”不敢想那个画面有多美,估计第二天他就能捡张卷席直接给宣慎慎收尸了。 弘正集气于指尖,轻轻戳在身下的琉璃瓦盖上, 戳了一个洞。 屋殿内汹涌狂暴的真气瞬间冲了出来,震得他手掌一缩。 凝神望去,床架前有光微弱,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明灭烛火中避闪交错,宣慎慎出手快而果决,招招式式被谈姬轻手挡下, 脚步已经有点凌乱了。 “……”果然。 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明日他就算想给宣慎慎收尸, 也没尸给他收了。 弘正手缓缓伸向背后,摸自己的剑柄,打算跳下去强行将宣慎慎拖走。 却不料手腕忽地被一只手钳住。 一道沙哑嗓音倏然在身后响起,冰寒语调不紧不慢:“不想死的话, 你最好别动。” . 宣慎慎张牙舞爪了一会儿,似乎累了,动作慢下来。谈姬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她的颈间, 目光沉沉,似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她敲晕。 宣慎慎却骤然不动了,她缩了下脖子,似乎很惧怕他这个动作。 有那么一瞬,谈姬几近觉得养小孩子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谈铮从小到大都从不像宣慎慎这么麻烦。 “宣慎慎。”他声音有些哑,沉沉唤了她一声。 宣慎慎梦里感到自己被人掐住了咽喉,吓得惊醒。睁开眼便瞧见反派大佬近在咫尺的冰冷容貌。 慎:…… 手脚顿时有点软了,宣慎慎向来清楚这个原主有什么毛病,望着谈姬那双漆黑的眸子,浑身一僵。 她缓缓伸手,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谈姬按在自己喉间的手,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甜软可爱,硬着头皮小声叫了一声:“师叔哦……”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觉,你在干嘛呢……?”那只微凉的手竟然轻易被推开,宣慎慎怔了怔,回过神蓦然往后挪了两小步。 还不等她站定,那只手重新袭来,宣慎慎躲避不及,忽地感到一根冰凉的手指滑进自己衣衫领口,不紧不慢勾了勾。 她被勾了过去。 谈姬的手又瞬间贴上她的后颈,轻轻点了一下。 “……”宣慎慎瞬间感到自己的功力又被他封住了。 “养猫的时候还是磨掉猫的爪子比较好,免得伤了人。”宣慎慎听见他的嗓音淡淡:“你觉得呢?” 宣慎慎内心暴风哭泣,但是她只能苦着脸微笑,说:“师叔说得是呢,师叔说什么都对……” . 清晨天未明,一干侍者进殿为谈姬更衣完退下,轻手轻脚。 谈姬临行前像是想起什么,见宣慎慎睡得正香,半点愧疚感也没有,俯身唤醒她。 宣慎慎眼睛睁了个缝,并不太想理人,昏昏欲睡中似乎听见他沉沉开口:“宣慎慎,今日呆在府中,不准到处跑。” 宣慎慎没太听清,凭本能迷糊应了一声。 那只手在她发间抚了抚。 宣慎慎轻嗯了一声,鼻尖里发出浓浓的不满。 翻了个身又睡死过去。 谈姬轻挑了挑眉,这个惹事精是在跟他撒娇么? 也就怔了一瞬的功夫,谈姬没再多想,遣散侍者,转身出了门。 过了一会,宣慎慎被细微响动吵醒,还没来得及睁开眼,骤然感到一件冰凉锋利的东西抵在自己颈间。 “……” 屋殿外悄无声息,几名黑衣人不知用什么方法潜进来的,见她睁眼瞬时一个手刀下来。 “??!!” 宣慎慎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晋国立于两百年前□□时期,因为出了一个太宗谈庆……所以有过一次一统天下的壮举。” “在那之后,晋国一直便开始走下坡路了,直到这一代才缓缓有了起色。” “你觉得,晋太宗应是个怎样的人?”白衣僧人侧目看向出口之人。 怎样的人? 弘归不由一怔,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功过如何众口不一,真要追究起来,好评负评都足够装几筐的。 他想了会儿,语气淡漠:“听说他在位期间建立的条条框框数都数不过来,弟子觉得这个人……可能跟师父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哈!”弘音和弘正顿时笑出了声。 “师兄你又开始讲大实话了。”弘正笑瘫在房顶上,“不过师父可能有一点跟他不一样,师父他对美人可能没有多大的兴趣……” 白衣僧人淡笑着看了他眼,清淡的嗓音传来:“为师对美人的兴趣,自然不如你对戒尺的兴趣大。” 弘正:“……” 弘正连忙爬起来,正色道:“出家人自然应该淡泊一些,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自从宣慎慎跑了,师父现在连一点玩笑都开不得了,别问,问就是戒尺伺候。 四下嘈杂声不绝,百姓喧声浩大。晋都皇城下邢台周围围满了人,禁军冷着脸维持秩序也稍微有些吃力。 刑台之上,官员齐立,皇亲国戚们置坐其上,神态各异。 近两百年前,晋国国君身侧伴了位倾城美人,晋太宗倾于其貌,为顺她的心意,大肆屠杀谏言的官员,不顾民怨四起行宫,整日同她逍遥快活。 刚打下的江山根基不稳,四方群雄蠢蠢欲动。 经过几场叛乱,晋太宗迫于各方压力,不得不在此铁心诛杀那名长伴君侧的祸国美人。自那以后,历朝晋君势必在登位期间每三年一例杀一美人。 意在于稳君心。 今日,便是三年期至时,除夕祭典。 房顶上,师徒四人或坐或站淡然而立,所有人却如同瞧不见他们一样。 弘音抬头抿了口酒,瞥了眼下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谈家自己保不住江山,和这些女人有什么相干?起一个破仪式杀几个人就能保住了?我看那个谈司鸿跟他祖宗是一号货色。他这样的要是都能当皇帝,碰上楚太子,人家一刀能砍他十个。” “各国有各国的风俗。”弘归扫了她眼,语气不咸不淡:“楚国还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主战派风气,没见你觉得有何不妥?” “主战又怎么?我地支就是这么暴躁,不服就打?”女子回头醉眼一瞪,“而且我们楚国从来不搞这种邪教,我们凭实力说话。” “……”未宫主游历在外多年,难得她还想得起自己是地支的人。弘正无言片刻。 地支大部分人都跟萧衡一条心,极少会有人生出叛主的念头,那个人似乎就是有这种能力,像是天生的领袖。 弘归似也懒得同她计较,缄口不言。 “那马车里是什么人?”弘正突然道。 众人垂目望去,一辆华贵马车从皇城中驶出,停在刑台前。片刻,一众宫侍围上前,从车厢里拉出一人。 与之同时,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人携着晋后缓缓出现在城墙之上。 帝后偕同观礼,那下方被拉出马车的,想必就是今日的祭祀品了。 弘音喝酒的动作猝然一顿。 尽管那女子被一只黑布袋罩着半个身子,但是,那出奇矮小的个子,那熟悉的两条短腿,那仓惶凌乱毫无章法的步伐,还是让师门上下一眼认了出来。 弘正手里的糕点蓦然脱手掉下去砸在瓦上,当当几声轻响滚下了街道。半晌,他嘴唇微张面无表情道:“这不是……宣慎慎那个惹事精么……” 这是怎么回事,分明昨晚上她还在谈姬屋子里跟他打架,她是什么时候被拉出来祭天的? 难道…… 弘正睁大了眼睛,难道是因为她昨天晚上惹毛了谈姬,所以谈姬一发脾气把她弄来祭天了? 阿弥陀佛哦,果然不愧是谈姬呢,连自己的世子妃都舍得下手。 这下怎么办呢?他们几个难道合伙下去救人,公然惹那个晋国皇帝吗? . 宣慎慎还没睡醒就就被人套着头打晕了,刚刚一觉醒来就被扯下了马车,这会儿头都还是晕乎的。 “……”我真是日了狗,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绑她,还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发财暴富:【养猪千日宰猪一时,宣慎慎,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宣慎慎:“……”说人话! 发财暴富:【还记得原著里晋国除夕日举行的祭天大典吗,恭喜你,你成为了那个祭天的对象。】 “我他妈刚刚睡在床上!我怎么就成了那个祭天的妖妃了!” 宣本慎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这究竟是什么狗血剧情?? 发财暴富听着她的内心独白,笑得非常开心:【总而言之,恭喜你又中奖了。】 宣慎慎:……这样的奖我是拒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慎:不,我并不想 第26章 原著里晋国的开国皇帝一统天下, 后来因为沉迷美色置朝纲不顾,导致诸侯国越来越强大,也就成了后来的楚, 燕,祁,辽,还有一些小国分裂出皇室,那个女人差点就成了亡国妖妃。 后来开国皇帝醒悟过来, 听大臣的话把那个女人杀了, 才挽留了一下晋国的局势,否则现在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晋国了。 从那时候起,晋国传承的每一代皇帝, 每三年在除夕日举行祭天大典,每次大典上都要杀一个漂亮女人,以此来提醒自己不要被美色迷惑。 简直就是有毛病,宣慎慎愤愤地想。 自己要沉迷美色,还怪美女长得太好看? 发财暴富:【你打了谈羽,他当然会报复你。】 宣慎慎想也不想就说:“我不相信, 他的人是怎么进院子的?院子里的侍卫会拦不住他?” 发财暴富:【你别忘了谈羽是谁的人,太子司鸿的背后有谁撑着。】 宣慎慎被人架着上台阶, 心里头慌得一匹,谈羽是太子的人,太子的背后有晋帝和裴岑誉撑着。裴岑誉……是天干的人干的? 发财暴富:【天干的人战斗力虽然不如地支,但你别忘了他们是搞情报工作的, 身手有多好你可以脑补一下,有什么地方是他们进不去的?】 宣慎慎感觉到身旁的人带着她转过了身,有块破布罩着她的脑袋她什么都看不见! 接着他感觉有人踢了她一脚, 想把她按着跪在地上。 慎:“……” 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踢她!我辰宫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发财暴富,给我十个净化!”宣慎慎突然抬起胳膊肘就往那个人身上撞,又把另一个一脚踢开,系统把她手上的绳子烧掉了,她两下把脑袋上的黑布扯开,一把逮住了那个踢了她一脚的人。 那个人见到她跟见了鬼似的,不要命地想挣脱她,怎么都没想明白绳子自己燃起来是个什么原理,大叫一声:“妖妖妖妖怪啊!!救命啊!!” 宣慎慎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把他按在地上打。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侍者鼻青脸肿瞪着眼睛大叫:“不是我啊!不是我踢的……来人!快来人把这个妖女按住!救命!救命啊!!” 四下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慌乱起来,宣慎慎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刑台上,台下的观众看到她这么凶恶的样子顿时吓哭了。 宣慎慎沉默了一下,这他妈究竟是什么人间惨剧? 一觉睡醒突然被拉出来祭天?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谈羽这个畜生啊。 城楼上的晋帝显然也看见下面的骚动了。他皱了皱眉,对身旁传话的太监说:“去,让谈姬带人把那个女人抓起来,实在降服不了把她敲晕了再开始祭典也可以,注意不要误了吉时。” 台下所有人都被宣慎慎的容貌惊呆了,这个妖妃好像比以往的所有妖妃都要长得好看啊?实不相瞒他们来这里围着就是来看美女的,拥有这种绝世容貌的女人要是被拿去祭天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台下的观众顿时也不计较那个绳子自己烧起来的事情了,没准是那个瘟贼在背后给美女点着的呢? 他们开始推搡喊起来了:“放开那个妖妃!让我来!” 看席上的贵女们睁大了眼睛,“这群刁民怎么回事,以前祭典的时候也见不着他们这么激动?” 谈婉神色淡漠地望着这片景象,别人没见过宣霸天,她可是见过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妖艳贱货为什么会被拉来祭天,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好戏的心情。 真好呢,京城里果然不只她一个人看不惯宣霸天,今天她既然落到了祭典上,那就别想活命了。 她就不信谈姬会因为一个女人在祭典上跟晋帝对着干,晋帝就算再纵容他,在祭国大典这种大事上,也绝不可能丢这个脸。 台下的禁军立刻冲了上来,宣慎慎边跑边把台上的一堆什么玩意设施扛起来砸他们的脑袋。台上所有的祭司看到她脸的瞬间骤然大惊失色慌忙躲开,“祸星啊!这是祸星啊!” “这张脸……!!是燕国的那个亡国祸星!!!!她是怎么到晋国来的!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见到祸星就头晕!啊我要死了!” “杀了她!” “不行啊!绝对不能动她!她要是死了,怨气影响了晋国的气数,晋国一样会亡啊!!” 祭司们赶紧拦住禁军:“住手啊!住手!不能杀她!!” 禁军们一巴掌把他挥开,继续追宣慎慎。 祭司:“……” 酒坛被摔在瓦上碎成一地,弘音蹙紧了眉,声音冰冷,拔了剑就要冲下去抢人:“这群有眼无珠的东西,我的人他们都敢动!” 却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拦下。 “师父?!” 嗣尘并未开口,面色如常,淡淡目光扫向下方。 邢台之上,首座那名腰身挺拔的年轻人着一身靛蓝,长发冠束在后,缓缓站起了身。 四下看客见他有所动作,不禁个个绷紧了脸,心里顿时不安起来。那人神色没什么变化,甚至算得上温和,只见他缓缓走到那个女子跟前,停了下来。 追过来的禁军看到他瞬间就停下了,低着头喊:“谈统领。” 谈姬没有回答他们,他淡淡喊了她的名字:“宣慎慎。” 一旁的侍者们听见这个声音顿时吓得脊背发凉,刚才逼着宣慎慎下跪的那个太监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惨白着脸色扭过头,发觉不对时却来不及了。 男人眉目沉沉,顺手按在他脑袋上,手腕稍稍用力—— “咔嚓”一声,那人连声惨叫也没发出来,直直倒在了地上。 望着台上那个面容冷峻杀人眼都不眨一下的身影,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尖叫着跑开! 人群骚乱不止,四下银甲军卫一拥而上,将那几个侍者拦了下来。 “师叔!” 这时候瞧见谈姬真是比什么都高兴,宣慎慎沙着嗓子低声唤了他声,撒着小短腿朝他跑过去。 谈姬目光极淡,伸手抚顺她微乱的头发,蹲下来将她揽进怀里。 “师叔哦。”宣慎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甚至还有带了点哭腔,“我可终于活着见到你了……” 他也就一会儿没在她身边,宣慎慎就能把自己整到刑台上来祭天,谈姬觉得宣慎慎真是他所见过的,最难养的小孩子。 谈姬难得没嫌弃她身上脏,手按在她头上抚了两下,指尖擦过她眼,嗓音沉沉:“不哭了。” “告诉师叔,又是哪个不要命的绑的你?” . 谈铮刚站起身,见此情形又迅速一屁股坐了回来:“……”舅舅做事真的好随意……这里可是祭国大典…… 什么时候他也可以这样子就好了,谈铮闷闷想着,毫无预兆听见身旁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天哪那个女人是谁啊!谈将军居然抱她!看她的长相也不像是谈姬的妹妹吧!” “说什么傻话呢!谈姬哪里有妹妹!” “听说谈将军前段时间不是内定了世子妃吗?难道就是这个女人?” “啊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谈将军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早知道的话我就是冒死也要去争一争世子妃的位置!” “醒醒。”另一人说,“你瞅瞅那个世子妃的相貌,你去贤王府做个妾人家都不一定收你!” 沈诗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死死皱着眉头,咬牙切齿说:“那个女人就是宣霸天?” 女子着一身墨绿华服,纤腰盈盈一握,黑发如瀑似缎倾在身后,那双潋滟眸间似盛着星辰,竟比那位身负盛名的妖容谈姬还要美上三分。 妖姬之称,就是放在她身上,都觉得差了几分味道。 沈诗诗以前从没见过她的真容,眼下见到她的一瞬间,声音里便多了几分恍然。 难怪她要时刻带着面纱,长着这样一张脸,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谈婉虽说早就见过她,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那个女人在场万民喝彩里光华万丈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嫉妒,指甲深深陷入掌肉里,深吸口气淡淡说:“惊讶什么?她能不能有命活着都还是个问题!” 这话音刚落,台上的几位祭司就齐齐向城楼上的晋帝跪了下来,“陛下!” 谈婉唇角早早勾起了胜利者的微笑,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准备好听祭司下令割下这个宣霸天的脑袋了。 晋帝身边的太监传话道:“又怎么了?” 祭司们齐齐磕头,冲晋帝大喊:“这个妖姬不能杀啊!” 谈婉脸上摆好的笑容霎时一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能杀?!凭什么不能杀! 显然晋帝也是这么问的,太监说:“为何不能杀?” 眼下吉时将到,再不动手,今年的大典恐怕就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谈婉咬紧了帕子。 祭司磕头说,“她是天降的灾星,是燕国那位亡国祸星啊陛下!” “杀了她,就算是晋国也会迎来灭顶之灾!” 晋帝也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每三年祭天大典的人选都是祭司们自己算出来的,谁合适谁不合适他们心里都有数,怎么一到今年就出了问题? 他淡淡开口:“朕养你们策天斋这群栋梁之材,不是让你们在这种大事上给朕搅局的。算祭天人选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问题,到了祭典上才发现!” 祭司们也很苦,祭天人选这种事其实只要不是煞气特别重,选人这个度,还是可以很灵活的。 本来他们早就确定好了祭天人选,结果昨日太子殿下突然来了一趟策天斋,要求把人选换掉。 他们拗不过,只好临时换人。 但他们哪里能猜到太子拉过来祭天的竟然是宣慎慎这么个玩意?别人躲都躲不及这种命格,他竟然还想把她拉来做祭品? 这么个煞气冲天的货要是死在了晋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没看到燕国都被这个煞星克亡了国了吗?克他们晋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他们不能把太子殿下供出来,否则他们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他们只能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晋帝也没法,只能延误吉时,让他们现场算。至于这个亡国祸星…… 晋帝看了眼谈姬。 谈姬看他们算得十分辛苦,淡淡说:“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祭司们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谈姬带着宣慎慎向刚才那个押她的宫侍走过去,太子司鸿立即起身,“谈将军,你要做什么?!” 谈姬没理他,抬手把那个宫侍敲晕了丢到祭司面前,淡淡说:“就这个吧,我看她也不像特别有煞气的样子。” 全体祭司:“…………” 这好歹是三年一次的大典,选人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轻率,认真一点,庄重一点?! 第27章 谈司鸿看着他这波操作, 张了张嘴,想开口又有点不敢开。 ……他打的可是自己的人啊…… 但是又是他在背后策划这件事的,他又不敢冒出脑袋惹谈姬的注意, 脸色顿时就有点精彩了。 本来想着在祭典上可以戳穿宣慎慎的身份,顺便还能把谈姬扯下台,但他哪里想到宣慎慎这个煞星当得这么有水平?就算知道她是不祥的,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个谈姬,不愧是和楚太子齐名的人物, 脾气对我。”房顶上看戏的弘音似是觉得很有意思, 撑着脸闷笑两声。 “是吗?” 弘归看了她眼,“我还记得三年前他带兵在临阳关被楚太子生擒的时候,师姐你可是嘲笑了他整整一个晚上。” 弘音:“……” “人都是会长大的嘛。我前几天听说就连地支中宫也投靠了他, 现在他和裴岑誉可是敌对的两个阵营,我还在想,如果宣慎慎真的对他有点意思,我就带着未宫跟着单言算了。” 她的眼底浮现一抹落寞,“只是没想到萧衡竟然死得那么早……” “我曾经还想过,如果能跟在他身后看一看统一后的楚国河山就好了。不知道那样的楚国, 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弘归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初入天干的时候, 也是抱着这种想法。裴岑誉知道他心向着楚太子,打算倒戈楚国的时候,就没想着要告诉他。 如今萧衡死了,所有人寄在他身上的指望都成了空。 夜观星象时的翻盘之局, 也不知究竟是谁和谁的局。 嗣尘侧过脸看了自己这两个弟子一眼,出神了片刻。 良久,他抬起头淡淡说:“那些失去的东西, 终会以另一种方式落回你的手上。” 他垂下目光,眼底映入一抹靛蓝的身影,“那些暂时离开的人,也会以另外的方式,继续他们的使命。” 他神色平静,“换句话说,他们其实从未离开。” 弘音垂着脑袋盯着地上的酒坛碎片看了一会儿,最后才说:“如果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地支出现一个像萧衡那样的领袖。我便相信师父今日的话。” 嗣尘看着刑台上那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淡淡笑意里掺着几分难以琢磨的耐人寻味,“耐心等,总有一天你会等到的。” . 谈司鸿憋着一肚子火坐下,现在只能启动另一个计划了,就算杀不了宣慎慎,凭她亡国余孽和祸国煞星的身份,都足以让谈姬脱一层皮! 他立即招来手下,附耳说了几句。 “兄长啊。”一道沙哑的嗓音不一会儿就从人群中冒出来,瞬间打破这方寂静。 众人为那人让开一条道路。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着玄色衣袍,由人推着上前,左手由纱布吊着,脖子上也缠了几圈,脸上鼻青脸肿,宛然一副残废模样,看起来怎一个惨字了得。 宣慎慎:“……”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要比上一次更惨烈一些? 谈羽噙着森寒笑意的嘴角淤青一片,嗓音低哑,莫名有些冷:“你是想学谈氏先祖,冥顽不灵也要护下这妖姬吗?” 弘音听见他的话,嗤笑一声,语调淡淡:“这癞皮狗就是你们天干要保的人啊?我听说昨晚他差点死在中宫主手里,没想到捡回一条命来,皮子又痒了。” 弘归沉默了一下,果断撇清关系:“不,是裴岑誉要保他,我没有参与。” 谈姬看也没看他一眼,带着宣慎慎就缓步下了刑台,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模样。宣慎慎忍不住看了眼城楼之上那抹明黄的身影,心里悄悄捏了把冷汗。 这是个大好的机会,谈羽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他由下人推着,直接堵在了刑台阶梯下,继续煽点民怨。 “谈将军这是要视我大晋律法为无物不成……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国祭上出手护这个妖姬的?” “祭司们都说了她是燕国的亡国祸星,你还敢把她养在晋国,你是不是巴不得晋国亡了,你好顺理成章地造反?!” 这种话就显然是要撕破脸皮了。 看客们平素里就没少瞧见谈羽跟谈姬对着干的时候,只不过谈姬对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弟弟向来不怎么上心,他闹也就由着他,实在没耐心了给点教训也就罢了。 但此刻呢?谈羽平时在京城里惹的事不少,全靠着谈姬的关系别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一心盼着贤王府唯一的靠山倒台,真叫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谈姬看也懒得看他,嗓音淡淡:“让。” 谈羽没动,抬手遥遥一指他身后躲着的那个,语气烦躁:“绝不能留着这个祸害在晋国!你身为护国将军,禁军统领,明知故犯地养着她,你就是图谋不轨,意图祸乱我晋国江山!” “陛下!”他扭头望着城楼上的身影,大喊:“谈姬这畜生狼子野心,留着他就是个祸患!” 晋贤王简直想跳出来锯了这个蠢儿子的嘴!这种话怎么说得!谈姬要是倒了,让他们贤王府上下一块喝西北风去吗? 他急忙跑出来,隔着老远给晋帝行了个大礼,“陛下三思!这女子是臣的儿子亲自挑的世子妃,臣等都不知这女子的身份,想必谈姬也是不知情的。请陛下明察。” “他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一心向着晋国,又怎么会起这种歹毒的心思?” 尽管在晋帝这个实力雄厚的老情敌面前,晋贤王也是从容不迫地说出这番话的。 这几句话就是全将过错推到了宣慎慎头上。宣慎慎却没有觉得不妥。她立刻站到了谈姬身前,张口承认:“是我骗了他,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 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的情况下,谈姬不能再这么护着她了,否则事情一定会向谈羽期待的方向发展。 话没说完,她就感到谈姬冰凉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原本喧闹的场合此刻寂静无声。 晋帝默默望着这一幕,过了半晌,他问谈姬:“谈卿,你有什么想法?” 谈姬嗓音淡淡,“没什么想法。” 宣慎慎睁大了眼睛。 他抬头看着城楼上的晋帝,脊背挺得笔直,“从见到她那天起,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晋贤王猛地抬头,“谈姬,你在说什么蠢话。” 谈姬没有理他,慢条斯理继续说:“臣本来就是个不祥之人,圣上若是疑臣有二心,大可下令将臣处死。但是这个小孩子……” 谈姬垂目看了宣慎慎一眼,目中情绪莫测,“圣上最好别动她。” 晋帝眼中风暴蔓延,他沉着嗓子:“你说什么?” “我说——” 谈姬语气不紧不慢,“让你收收心思,离她远点。” 宣慎慎听见所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 谈司鸿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玩意,这混账说的是什么狗话,好像他父皇对这个十几岁巴掌大的小孩子有什么非分之想一样…… 这是人说得出来的话吗? 谈司鸿窝在自己的椅背上,头一回产生了一种刚上战场还没开打就哑火了的莫名感觉——每次跟谈姬作对的时候,就是这种说不出来由的憋屈感。 弘音怔怔望着刑台上那道颀长的身影,唇微启,却什么都说不出。 以前没看出来,这小子是个这么有胆识的。 晋帝突然扯起唇角笑了一瞬,那笑容令他身边的晋后吓得心肝一颤,“谈卿——” 晋帝微吸了口气,说不上来此时是个什么心情,总之就是有些荒谬,他好歹一代君王,如今却被一个小辈拿来说笑,偏偏这个小辈,还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谈姬就这么淡淡望着他,没有说话。 晋贤王原本还在担心谈姬会和晋帝闹僵,心里盘算着待会怎么给他收场,结果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哑口无言,随即又放下心来。 如果晋帝在这里大发雷霆,想必过不了今日,京城里就会流言四起,说今上与谈将军为了个女人在祭国典上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 ——晋帝一把年纪了,还想留个明君之衔,着实经不起这么折腾。 刑台上一方静坐的六皇子眼眸微垂,若有所思。 宣慎慎拉着谈姬的袖子,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跟晋帝闹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宣慎慎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真是没用,不仅什么都帮不了他,还一直给他惹麻烦。 “暴富,可以把剧情倒退回一天前吗?”如果她没被敲晕弄到这里来,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发财暴富:【所有剧情一经开始就不可更改。】 宣慎慎垂下脑袋,有些丧气。 谈姬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淡淡说:“没有关系,乖乖呆在我身后,死不了你的。” 宣慎慎皱着眉抬头看他,嘟起嘴。 这根本就不是她死不死的问题,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出问题反倒好办了,可牵扯上谈姬……动辄就是他的命,和楚国复国的事情。 她不想再看到他失败一次,不想再看他受尽折磨还是输给那样一个人,特别是真正认识他以后……就更不想了。 如果最初下山她只是想来摸一摸鱼就走,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想呆在这里,呆在他身边,想帮他,想看他笑,想对他好。 想帮他达成心愿。 为此她可以做更多……可能和不可能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尝试。 宣慎慎看着祭典上的所有人,如果晋帝真的敢下令追杀谈姬,那么她会立刻冲到城楼上杀了他。 晋帝一死,以太子司鸿的性子,一定会先以皇位为重,她就有机会带着谈姬跑。 “放肆!谈姬,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帝王面前撒野!” 谈羽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缓缓起身,下令太子的亲卫,“所有人听令!谈姬以下犯上,触怒天颜,罪无可赦!将他押进天牢,等国祭过去再做处置!” 大臣们都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不是很够用了,贤王府世子谈姬和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之间摩擦是不小,甚至以前二人还经常为一些不必要的小事大打出手。 但他二人好歹也是一家人,再怎么不顺眼,怎么也没上升到想弄死谈姬的地步吧? 恕他们直言,二人关系若真是紧张到互相都想弄死对方的地步,按谈姬这性格,谈羽如今坟头草都起码有人高了。 谈羽不过是太子一党中的一个小角色,谈司鸿都还没开口呢,他这是抽的什么风?且太子司鸿坐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面孔,也不出来阻止,究竟是想干嘛? 难道这件事根本就是谈司鸿指使他去干的? 平时倒是没看出来,这谈二公子戏这么足。真弄死了谈姬,岂不是让整个贤王府瞬间沦为晋帝手中想杀就杀的鸡? 所有人坐在一旁静静吃起了瓜。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 第28章 四下军卫应声而动, 根本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人们争前恐后四散逃开,谈羽坐着轮椅停在原地, 心底不知为何忽地莫名升起一种荒谬感。 谈姬是什么人?不论是三年前那举止近乎妖艳的贤王府世子晋军主将,还是受了刺激变成如今更加摄人的禁军统领,从没有一个女人配跟谈姬这个名字挂上钩。 纵是四公主谈司云仗着身份无所顾忌倾慕他许久,也绝不敢强行求着晋德帝赐婚。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他不是个好人,试图接触谈姬的女人最后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他虽顶着这世上绝色的皮囊, 骨子里实质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谈羽不过准备好想要报复宣慎慎这个女人罢了,却没想到真能一箭双雕动了谈姬……这一箭,顺利的有点让人不敢相信。 燕十四, 这不过刚及笄的小姑娘,还能真入了谈姬这疯子的眼? 谈司鸿也有些不敢相信。 谈羽扯起唇角笑,抬眼去看他那个好兄长,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到令自己满意的表情。 却没想到谈姬脸上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都没抬,只是俯下身缓缓抱起了宣慎慎, 似是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谈羽不禁觉得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 他相信谈姬很快就硬气不起来了,等他下了狱,要杀要剐还不是随自己的心情? 太子的人很快将他们围了起来,看席上的贵女们吓得捂住眼睛, 谈婉睁大眼睛,笑意充斥了面纱下的整张脸。 宣慎慎挣扎着要谈姬放她下去,“师叔, 解开我的功力,让我来。” “别动。” 眼中映着宣慎慎紧张的脸色,谈姬淡淡的嗓音里捎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盛着寒意的眸子扫了眼战战兢兢围过来的太子亲卫,语气莫测: “你不如好好想想,师叔又救了你这条命,你该拿什么报答师叔……好师侄。” 宣慎慎见他都这时候还在说笑,心都揪成了一团,她这辈子都还从没遇见过这么大的阵势,虽是在书里,可这毕竟是和一国之君作对。 谈姬手下的禁军想帮谈姬,又怕惹了晋帝,僵在一旁两面为难。 宣慎慎深吸一口气,望着城楼上的晋帝和刑台落座一侧的裴岑誉,眼神坚定,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但就在那一瞬间,她却突然在谈姬身上感到一丝极其锋利的气息。 就像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缓缓活过来了,身上像是长满了刀刃,而她就在这些刀刃的中央,被层层叠叠地围了起来。 宣慎慎抬起眼眸,怔怔望了谈姬一眼。 她看见谈姬近在咫尺间的那张令人倾倒的妖容瞬间白了几分,眉目间攻势如火,那双轻淡的狐狸眼眼尾上挑。 这一刻他像是君主,淡淡望着领地里濒死挣扎的困兽。 她感受到他那一身封禁的功力迅速蔓延出去,范围一寸一寸扩大,潜伏在地,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宣慎慎立刻阻止他,“不行,师叔你不能运功,你身上……” 谈姬突然抬眸看了她眼。 “你怎么知道。” 宣慎慎一怔。 原著中萧衡没穿到这具身体里的时候,原主谈姬被谈羽长期下毒,身体垮得一塌糊涂。导致萧衡一穿过来,就得忍受这具毒入经脉的身体。 这三年他或许一直在试图解毒,但宣慎慎清楚,他是不可能解掉的。原著中谈姬倾尽全力,到最后也没能彻底清掉这种毒。 他不能运功的,他运功只会加重病情。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能运功这回事的。” 谈姬眸子里突然多了些亮色,他此时的语气温软至极,看着宣慎慎的时候,目光就像小孩子看着一件新得到的礼物。 宣慎慎听见他问:“你还知道些什么,你究竟……” 一名黑衣人拨开军卫,出现在他们面前,“公子。属下来迟了。” 是单言。 谈姬瞥了他眼,淡淡说:“带着你的人躲好,我没让你们出来,你们谁都不准出现在这些人的视野里。” 单言点头,“是。” 宣慎慎不知道谈姬刚才是想问什么,被单言一打断,她突然想起来谈姬手里还有地支这个东西,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她在看席上瞧见了裴岑誉的身影,有他在,谈姬就算带着地支踏平晋国皇城,也不可避免地会立刻和天干对上。 地支并没有收复,现在的地支没有萧衡就等于一盘散沙,对上天干,赢面不一定大。 谈羽脸上的笑意愈发森然,纵是燕十四死不了,但谈姬这个畜生今日一定跑不了,这种事光是想想就令人欣狂。 然而他万没有料到,立于城墙之上的晋帝突然寒着脸沉沉开口:“都给朕住手!” “让他带着人滚,今日祭典就此作罢!” 谈婉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刑台上那对狗男女。 怎么可能?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晋帝居然还是放过他们了! 晋帝拂袖转身愤然离去,声音虽盛着难解的怒气,却令在场所有人蓦然舒了口气,军卫们如蒙大赦心有余悸迅速退下。 权贵们陪笑着起身恭送晋德帝,各怀鬼胎,面上齐齐一副巴不得如此的神色,像是松了口气。 谈姬性子素来乖僻,行事全凭心情,真闹起来,这死妖孽还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在这种六亲不认的疯子面前,能躲则躲才是上上之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他去最好。 谈司鸿脸色蓦地沉下来,瞬间难看至极。 想不明白晋帝这老东西究竟在忌惮他些什么,大好的机会,谈姬难不成还敢当着百姓的面公然与宗室作对吗?! 屋顶上,弘音舔了舔牙尖儿,闷笑了一声:“这就完了?晋帝究竟怎么想的?这种机会送上门都畏手畏脚的?” 她还准备冲下去大杀一场呢。 “天下局势又要动荡了。”白衣僧人目光深远,缓慢拨着手中佛珠,语气淡而渺:“阿弥陀佛。大定前你二人既不准回天干,也不可回地支。” “?师父?”弘音多喝了一些,这会儿脑袋有点不清醒。地支都去不得,天下间还有哪里可以去? “以我们几个的身手,哪里还需要躲躲藏藏的?” “受一百尺,可去。”嗣尘侧过脸来,盛着深意的目光扫来,语气不似玩笑:“你受么?” 弘音:…… “不,我不去了。” 佛门向来很能打,也很能扛打。就是门规森严,她们这一脉虽随嗣尘清修,也免不了扛打的命。 痛苦。 弘音叹了口气。 弘归瞥了她眼,“怎么,你的小师妹没能跟着萧衡,你觉得难以接受?” 弘音怔了怔。宣慎慎?人家上哪不都能骗吃骗喝,用得着她瞎担心么。 女弟子微笑着说:“那倒没有。小师妹没有想方设法赖着师门不走我已经觉得很欣慰了。好歹咱们口粮都够吃了。” 反正酒是够喝了。她看了看一旁捏着衣角擦大剑的弘正,问:“是吧小师弟?” 正:…… 没有,不够吃。你一个人的酒钱抵两个宣慎慎的鸡钱。 弘音又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惆怅:“跟着谈姬好是好,就是可惜了楚太子,萧衡虽不如谈姬长得妖艳,可也不比他差的……啧。” “——那个叛国贼,纵使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恨。” “别想了。”弘归抱着剑转身便走,神色冰冷,语调间似是带着一股掩藏至深的遗憾:“真有胆子,就去将天干星宿抢过来。” “对付整个天干,除非地支十二宫……除非萧衡从棺材里爬出来。” 弘音翻了个白眼,“……不过我要对付你,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女弟子也起身离开,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大师兄盛着冷意的挑衅传来: “你大可以试试。” “……师弟啊,你们天干的人怎么可以成天打打杀杀的?” …… 弘正将擦好的重剑抗上肩,望着淡然立于原地的嗣尘,问:“宣慎慎既已没事,师父还不走吗?” 蹲了大半天肚子早饿了,他早就想回去吃饭了,不过碍着嗣尘的面,憋着一本正经不敢开口罢了。 嗣尘目光投向刑台下那顶贵轿一旁,没有说话。那个相貌称绝的男子一手拎着宣慎慎扔了进去,随即不疾不徐抬起了头,朝这个方向看了眼。 ——那目光犹如深渊,冰冷摄人。他似是早就察觉自己等人在此多时,眼底没有丝毫意外。 眉目间的戾气还在,却与当年身如烈阳一剑震慑四方的楚太子相去甚远。 楚国之难的打击想必就算是他,也很难以承受罢。 嗣尘眉目间携了几分和煦的善意,手持禅杖冲他微微欠了欠身。谈姬似是懒得跟他计较,蓦然收了目光,俯身进了轿子。 宣慎慎又立刻黏了过来。两只手臂冻得冰凉,嘴里咕哝念念不知道说的什么东西。 谈姬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丢到一边,倚在轿壁上脸色莫测。忽然觉得很有些意思。 宣慎慎身上长长的衣摆拖下来重在了地上,轿子里不太明亮的光线下,这不合身的衣服倒显得她脸色更白,一张小脸上了艳丽的妆色,还真有那么几分祸国妖姬的味道。 但却不是她所适合的。她这张脸本就生得绝,略施丹色就足够好看,这样的颜色于她而言太脏了。 谈姬又将她拎到了腿上,将她歪了的发髻重新弄好,嗓音有些冷:“宣慎慎,说过不准出府,你是不是皮痒?” 第29章 慎:…… 不准出去?什么时候说过的?她怎么不记得? “你听到我说要娶你的消息, 都是真的。”谈姬却并没有多说这个话题,而是问她:“现在知道呆在我身边有多危险了,你觉得怕不怕?” 沉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谈姬的手在她发间抚了抚。 “如果你说你不想嫁我,现在还来得及,我即刻便可以放你走。” 宣慎慎蓦地一怔。 大佬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的确是有些怕的,只是后来待久了,逐渐就会产生大佬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的错觉。 但宣慎慎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 思忖片刻, 她抬起头说:“有一点点怕的。” 也不是怕, 就是觉得有些烦。这些配角一个比一个会搞事情,一觉醒来把她整去祭天都干得出来,下次睡醒还不知道会被丢到哪里去, 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吓人的。 谈姬淡淡望着她。 她伸手过去牵了牵谈姬的手,小声说:“……但是知道美貌又好脾气的师叔每次都不会不管我的,就不怕了。” 貌美是貌美,就是来姨妈的时候脾气差了点,还是可以忍受的。 “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杀你。”谈姬嗓音有些沙哑。 那只冰凉的小手忽地将他握紧了些, 眸子里似是盛着星辰,甚至连半分犹疑和惧怕也没有, 丽喉轻啭,声音像雪一样干净: “师叔这么好看,师叔不会乱杀人的。我保证,跟在你身边我乖乖的, 不惹你生气。” 这道声音像是星夜里万千盏微亮中一盏小而不起眼的星光,微风般轻轻拂了他的心尖。 谈姬眉目不动,有一瞬失神。 很多年前他还是楚太子时, 也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过。 可那人已经去世很久了。都死了。 整个楚国皇室,被裴岑誉屠得不剩半寸净土。 谈姬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倦意。 “……师叔不赶我走,好不好?”宣慎慎见他不说话,脸色还很不好看,觉得他应该是不高兴了。 今天面对这样的状况,她却半点忙都帮不上,不难想象以后决战的时候就算有她的加入,也不会对整个战局有什么影响。 她必须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发财暴富:【你能这样想我非常高兴,我这里有很多可以涨功力的东西,还有大范围技能,快来砸钱吧。】 宣慎慎:“……”你闭嘴。 “……嗯。”谈姬蓦地回神,沉着嗓子嗯了一下。伸手放在她的肩背处轻轻一点,解了她的内力。 就算她是想走的,他也没打算放过她。 他萧衡的东西,活着是他的,死了也只能是他的。 “所以师叔救了你的命,现在该你做点让我高兴的事了。” 慎:? 高兴的事,是什么事?大吃一顿吗? 宣慎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慎已经横在他怀里了。 回了屋殿,侍者们已经将池子里的水放好了,宣慎慎被脱了外衫丢进池子里的时候其实还挺高兴的,因为有洁癖的大佬总是喜欢在吃饭前先让她泡澡,这说明她洗了澡就可以吃东西了,饿了一上午,她都快饿晕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谈姬也准备一起泡。 慎:……? “师叔哦他们都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是不是不可以一起洗澡?” 抱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男女授受不亲,好好一个世子妃整得像他养的女儿一样。 嗣尘这个不苟言笑的秃驴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这么有意思的小孩子。 “没有的事。”谈姬眉目不动,唇角笑意极浅,语调间捎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捉弄:“和别人不行,和师叔可以。好师侄。” 似是缘于水温过热,宣慎慎不自禁脸有些红,好在她穿了内杉,谈姬也不像上次那样赤着上身,下水来似是只为了暖暖身。 直到谈姬解开她的发髻,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慎:……???! “师叔你干什……咕噜咕噜咕噜……” 宣慎慎本以为谈姬手痒了又想憋死她,挣扎的时候吓得猛呛了好几口水,等谈姬放手的时候,她又脚底一滑栽进了水底。 心底一慌满脑子都是自己不会水,全然忘了这只是个澡池,不会太深。 宣慎慎神智不清地将手慌乱往上摸,小手不停企图抓他湿透了的衣服,谈姬蓦然微不可察吸了口气,脸色有些奇怪。 这小孩子用手挠他的时候,被她挠到过的地方就像被火烧一样,突然令他一阵的不自在。 谈姬果断抬手将这只八爪鱼拎远了些,任由她抓自己的手臂,结果一不留神就被她扒着手臂爬到了自己身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 宣慎慎双腿直接盘在他腰上,两个人的姿势顿时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她也根本没有或许在意,深吸了两口气,湿着脑袋说话,“师叔你可不可以温柔点,你这样子嫁不出去的。” 谈姬看了她眼,目中没有情绪。 “你敢不嫁试试。” 而令他感到意外的,宣慎慎却蓦然嘻嘻笑了一下,隔着升腾的水汽,谈姬的侧貌简直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宣慎慎险些没忍住凑过去。 谈姬半晌没有听她说话,转过脸去却见她一脸兴奋地盯着自己看,脸蛋被水汽一熏,显得有些红扑扑的,隔着雾气看那双眸子,不自觉险些陷进去。 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嗓音沉沉:“你还想这样抱着我多久?” 宣慎慎望着他突然不自在的神色,笑得愈发灿烂,忽然脑袋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师叔真好看,就想多抱会儿。” 谈姬忍无可忍,避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将人按进水里,自己冷着脸走出了池子。 宣慎慎从水里探出一颗脑袋,见他似乎恼羞成怒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忽然就抱着捉弄的心态,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师叔不仅长得好看,身材也很完美!” 谈姬:…… 嗣尘那秃子教出来的好徒弟,总有一天他要找他算算这笔账。 任他在水里呆了一会,谈姬唤来侍女吩咐:“将她脸上的东西洗干净。” 侍者们急忙进来给她擦干净了脸,又围着给她换了套衣服,拿帕子给她擦头发。 等她再抬起头,谈姬已换了一身白衣,伸手过来抱她。 宣慎慎正愁冷得发慌,两步扑过去,被他抱起来。看着谈姬的脸色却已恢复如常,顿时觉得失了点趣味。 她摸了摸谈姬的脖子,暖的。蓦然觉得手更冷了,试探问了一句:“师叔热吗?” 谈姬没有开口。抱着她朝外面走。 宣慎慎朝掌间哈了口气,轻轻贴在他后脖子上。 这是一个敏感位置,倘若她有丁点不轨的心思,此时杀他便是最好的时候。谈姬眉目不动,亦没有开口。 而那双小手宛若龟爬般缓慢移动着,生怕惹恼了他似的,渐渐伸进了谈姬的后颈,双手贴在他的背上,停了下来。 想取暖。 “宣慎慎。还想吃饭的话就把手拿出来。”谈姬沉沉的嗓音里似是捎了几分笑,眉目间极淡的阴鸷瞬时消散。 “师叔,手好冷哦。”宣慎慎不想抽出手,谈姬接过侍者手中的捧炉递到她手上,让她坐到桌前凳子上。 屋外传来单言的声音:“公子,张夫人派人送来喜帖,说是请您两日后去宴席上观礼。” “两日后。大年初三,观什么礼。” “是谈页的婚宴。” “随便丢了就是。”谈震延这个妾室的儿子要娶亲的消息早已传出,贤王府下了聘礼,定亲的事情他知道是知道,却没放在心上。 比起晋贤王妃那个驴脸膝下的两个半残,谈页这个庶出的还算给他省心,除了胆子小外看着还算顺眼,不招人烦。 “过两日你备点东西送去就行。”他改了主意。 宣慎慎强忍着反胃吃了两口蛇肉羹,却发现意外的好喝,听见这话不禁抬头问他:“有人要结婚吗?” “怎么,你想去?”谈姬低头看她,狐狸眼摄魂夺魄,问得有些随意。 宣慎慎摸了摸脸,还是算了吧,刚整出这么大的事,估计整个京城的人都认识她这个煞星了,虽说整天闷在贤王府里是缺了点乐子。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想去找谈羽的麻烦了。 谈姬看她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扯起唇角笑了一瞬,语气不咸不淡:“求师叔,师叔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宣慎慎低下脑袋喝了口汤,抬头微笑着看他:“不求师叔,也有好吃的。” . 事后想来,宣慎慎觉得自己说这种话还是太草率了。 人在屋檐下怎么可以不低头呢? 临近戌时,谈姬也没有想叫她吃饭的意思。最过分的是他还不让喜鹊带东西进来给她吃。 宣慎慎看他这副样子是准备一直饿着她了。 她攀着谈姬的肩缠到谈姬身上蹭了蹭他的脸,语气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世:“……师叔最好了,师叔最漂亮,师叔饿吗?” 谈姬淡淡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不饿,不吃。” “……”宣慎慎凑过去挡着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小声说:“我饿,特别饿,求你。” “……” 谈姬扫了她眼,不为所动,“不是不求也有好吃的。” 慎:…… 谁能猜到他宁肯自己也不吃不喝挨饿也不准人送饭过来也不准她出去……!宣慎慎挂着他脖子坐在他腿上,觉得自己好疲惫,为什么可以有人饿了还不急着找吃的? 如果是小师弟,这时候估计已经背着重剑扎鱼去了。 她够着将脑袋搁在谈姬肩上,望着他的脖子嘴里嘟哝:“师叔再不吃饭,我得啃桌子腿了。” 谈姬只顾翻看手里的书页,看也没看她,淡淡鼓励她:“啃。” “……师叔你还记得我们之间深厚的友谊吗。” 谈姬不说话,似乎不想理她。宣慎慎看了他半晌,忽然缓缓张开嘴,朝着谈姬的脖子凑过去。 肉到嘴边,又忽地觉得不行,这一口下去谈姬估计能把她脑袋都扭下来,蓦然住了嘴。 谈姬终于坐不下去了。他合上书本,将手里的几封信件扔到几案上,瞥了她眼:“咬。咬一下尝尝?” 那尾音里的淡淡讽笑落在她耳朵里宛若催命神。宣慎慎没经得住吓,胸腔里一口气没憋出蓦地哈了出来。 她脸色蓦然一白,假装自己只是吹着玩,抬手揩了揩他脖子,讨好地笑:“没有,我没有要咬师叔,给你吹吹。” 谈姬伸手将她拎起来朝着门外走,宣慎慎心底里渐渐高兴起来,看样子师叔终于愿意让她出去吃饭了。却不料那人停在殿门处突然不走了。 慎:…… “宣慎慎,你是不是特别想出去?”语气很淡,谈姬低下头看她,殿外天寒地冻,一两片雪屑吹到他的眉间,衬得他面容贵气又野。 宣慎慎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小鸡啄米点头,没有发出声音。 谈姬将她放下来,俯下身凑到她面前,目光微垂,长而软的眼睫同宣慎慎的碰到一起,略微有些痒。 “做点让师叔高兴的事,就放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叫做:哦我的高冷师叔~ 第30章 淡淡的嗓音来自眼前, 谈姬妖容似画,眉目间攻势如剑,刻着三分专横, 那瞬间的面容,看似是他,又似不是他。 “……”高兴的事,这次又是什么事,泡个澡吗? 宣慎慎觉得谈姬一整天别的没有, 总是在挑战着她宣某人某根某方面极其发达的神经。 经过刚才的事, 宣慎慎已经差不多觉得自己可以了,现在望着谈姬那张近在咫尺美得不像人的面容,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可以了。 “师叔你可不可以不要凑我这么近。” 按耐下自己脑子里一堆不正经的念头, 宣慎慎十分正经地表示了自己正人君子的态度,“你这样子真的让我好为难。”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宣慎慎说完这话后,却突然凑过去脑袋,又离谈姬近了几分。 谈姬正准备说话逗她,却不想这小孩子竟然先一步有了动作。 只感觉她软软的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角, 舌尖小心翼翼试探着触了触他微冷的唇。 谈姬:………… 他还没有所动作,这女人随后又立刻退了两步, 睁大眼睛看他的反应,全身防备着他突然暴走。 嘻嘻嘻嘻,妈耶,宣慎慎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得这么顺利!谈姬长这么大估计还没有女孩子敢主动亲他!!!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自己得手了! 宣慎慎!你可真棒! 谈姬没料到宣慎慎胆子有这么大, 僵在原地片刻,蓦然伸手攥着宣慎慎的领口将她整个人抓了过来,在宣慎慎整个人还在风中凌乱的时候揽着她的腰肢将她圈进了自己怀里。 宣慎慎还来不及反应, 就近距离瞧见了谈姬那张美得星辰失色的眸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就此骤止,那一瞬间,她感到对方的鼻尖抵在了自己鼻尖上。 谈姬似乎迟疑了一瞬,也不知道为何起意,偏头抬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勺,宣慎慎感到他手的温度,当场以为他就要动手扭下她的脑袋,便立刻出声解释:“不不不不,师叔,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宣慎慎话没说完,她就发现谈姬脸色似乎不太好,下一瞬突然感到自己的功力再一次被谈姬封住了,心底下一凉,立马脱口而出:“我会对你……”负责的! 然而话说到一半,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那双近在咫尺间的妖眸微微半眯着,感到对方唇上微凉的温度,宣慎慎一颗心像是被火烧着,炙热又煎熬。 …… 片刻后,谈姬伸手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汤药,碗沿抵在她唇边。 “喝完了再出去。”他嗓音虽沉,却不像方才般冷,神色瞧着也温和许多。 宣慎慎正为方才的行为感到有些荒谬,闻言又为谈姬突然决定不为难她而感到有些诧异,这件事分明是她挑起的,谈姬竟然没有发火?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这种事情并不怎么上心,还是说,他至少是有那么一丁点是喜欢她的?她虽然平时叫的是师叔,心里可半点没有拿他当师叔,既然得知他对自己的示意不反对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自己能有机会跟他谈个恋爱什么的??? 宣慎慎脑子里一团乱火烧着,又想当面问他,但当闻到那碗汤药的气味时,才终于顿悟。 “……” 这个药可能是前面那几种药的升级版吧,这个气味瞬间把她的全部食欲都劝退了。 宣慎慎皱着脸抿紧唇,硬把嘴闭上了,身子不住后退,转身拔腿就想跑。 奈何那只手似是算准了她的反应,巧而又巧地拎住了她的后领子。 “……师叔哦。你不可以逼着我喝这种东西,我会死的!”宣慎慎怂着脑袋转身,一脸为难的样子。谈姬按着她的后脑勺,用瓷碗口重新将她的嘴撬开,眉目不动。 “这是最后一碗。”汤药灌进她嘴里,宣慎慎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死活不咽,刚喂进去的又溢出来,褐色汤汁顺着嘴角往下,蜿蜒进锁骨窝里。 不,就算这是最后一顿,她也拒绝。 谈姬看不下去了。 小孩儿就是麻烦。 如果可行,他想直接将宣慎慎的脑袋扭下来将汤药倒进去。 二人横眉冷眼,谁也不肯让步。 良久,谈姬蓦地扯起唇角笑了一瞬,抬碗将汤药喝进自己嘴里,又忽地凑过去,强行给宣慎慎灌了下去。 苦涩难咽的汤汁宛若狂潮肆虐涌入唇舌间,温而缓慢的动作令她怔在了当场。 宣慎慎蓦然睁大了眼。 . 京城中闹声喧天,恒天寺塔下,宣慎慎望着眼前长长的台阶,沉默了一下,拉着谈姬的袖袍建议:“师叔啊,你身体不好,不能太累,我们还是回去吧……” 宣慎慎立即转身,拉着他想走,结果就撞上了拦在后面的单言:“……” 谈姬俯身将她抱起来,淡淡说:“晋国除夕祭神,晋朝的达官显贵也得出来求神拜佛,你师父不就是佛门的人,你看见佛像不会觉得亲切?” 宣慎慎:“……”原主或许会觉得亲切,我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师叔怎么可以相信封建迷信这种东西,师叔自己就是神。” 说完这句话宣慎慎就觉得有点不对,她是穿进书里的,这就很封建迷信,谈姬是穿过来的萧衡,这也很封建迷信。 谈姬神色很淡,抱着她缓缓向前走,“我不是神。” “你是啊,你是战……”宣慎慎倏然止住话头,原著中战神是世人对楚太子萧衡的传称,所以他的那把金剑才被称为战神之剑。 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谈姬啊。 谈姬果然侧目看了她眼,眸子里映着庙会灯火熠熠生光,他沉着嗓子,一字一顿问:“你说什么?” 宣慎慎被他问的一慌,骤然想不起怎么回话了。 “宣慎慎,你信这世上有鬼神么。”好在谈姬并没有继续问她,他抬头继续走,语调不紧不慢,带着她几个瞬息就停在了恒天寺前。 宣慎慎惊异地看了他眼,“师叔不是不可以运功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宣慎慎:“……” 她说:“师叔问这个做什么?” 谈姬淡淡望了眼恒天寺里那座耸入云霄的高塔,默了默,最后将她放下来,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目中情绪莫测,“我以前从不信。” 宣慎慎看见这些香客好像都认识谈姬的样子,默不作声离他远了些。眼前原本拥挤的小道瞬间明敞起来,心想这些应该都是晋国的官员吧。 想必他们也很惊讶谈姬这种人竟然也会来寺庙。 晋帝实在是奇怪,不遵传统除夕的路数,反倒把这些官员全拉出来求神拜佛。 原著里的除夕,晋帝会在宫中专门准备一场祭典。白天整祭天大典,整完了晚上还得继续拜神佛,这一天是满朝文武的噩梦。 她抬起头,笑着问谈姬:“那师叔现在相信了吗?” 谈姬垂下目光看她,神色冷淡,“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信。” ……那他还带着她来这里呢。宣慎慎想。 “有时候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为了成就另一个人。就像你养的宠物,它们的一生,只会成为你的一段记忆。”谈姬闭上了眼睛,似乎觉得寺庙中的灯火有些扎眼。 “有些人命中注定,就是生为别人的踏脚石。” 宣慎慎隐隐觉得今夜谈姬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她像是抓住了他的丁点情绪,却又不知道这丝消极的情绪来自哪里。 她望着寺庙佛殿前那棵挂满红绸的许愿树,突然拉着谈姬过去,要了一张,递给谈姬。 谈姬看着那张写着心想事成的红符,半晌没说话。 “许好了吗?” 谈姬皱着眉,似乎不太想做这种事,不过看着宣慎慎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由着她了嗯了一声。 宣慎慎把红符扔到树上,取了面纱微笑着抬头看他。 “自己的命运是要自己去争取的,我相信师叔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谈姬没有说话。 “我也不信鬼神。” 四周香客来来往往,寺中通明的灯火映着满树红符投下来,在宣慎慎脸上漾开一片浅红的微光,她的眸光像是一潭澈水,无声无息漫上了他的心间。 谈姬看见她明眸粲粲,仰头望着自己,嗓音干净,“但我信你。” “师叔就是我的信仰,师叔是我见过最棒的人了,你不是任何人的踏脚石。我希望你可以带着我的心愿,赢下你生命中的每一场战役。” 谈姬看了她良久,最后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宣慎慎张开双臂仰起头,那是一个小孩子向大人要抱的姿势。 谈姬俯身将她抱起来,看着她抬手指着那棵许愿树,侧貌映着灯火的微光宛如神女,“我的心愿,刚刚已经扔上去了。” 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么。 谈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小姑娘了,他看着她手指的方向,有一瞬间的愣神。 “两位施主,是要上香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气氛,宣慎慎扭过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她撩美人,结果看见来人的瞬间她就怂了。 弘音一身纯白的僧袍,捧着一罐竹签,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这对狗男女。 “今晚良辰吉雪,两位贵人为什么不抽一签测测凶吉呢?” 宣慎慎:“……”师姐你从来不信这玩意的,你变了。不是,问题为什么她会在晋都?那么整个师门难道都跑到恒天寺来了?! 宣慎慎有点无法接受,正要小心翼翼捧过来竹签,结果刚伸出手,竹签就被另一只手截过去了。 “谈将军战神转世,是带领我晋国铁骑踏平燕国的人……” 鹅黄裙装的女子笑意满面,朱唇淡启:“不会也信这种凶吉天命之说罢。” 宣慎慎:“……”这是谁? 发财暴富及时出来给他介绍:【这位就是反派官配,谈司云了。】 宣慎慎:…… 宣慎慎当着官配的面撩她的男人怎么会觉得心里头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心虚呢? 发财暴富:【心虚什么?他们现在又没有成亲,你们是公平竞争。】 【宿主,你要你肯砸钱,我保证帮你把反派弄到手,我就是用绑的,也绝对不会让反派落到谈司云手里,怎么样,考虑考虑?】 宣慎慎:不考虑,我可是反派的前妻,我比谈司云还要先来,不用你操心我也可以! 发财暴富刚想吐槽一下,就听见缓缓走近的惊云开口了。 “谈将军若是信这种东西,自然也不会在祭国大典上当着万民的面救下身为祸国煞星的世子妃了,公主殿下说这种挑拨离间话的时候,最好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 宣慎慎这才反应过来,谈司云刚刚着重强调了是谈姬带兵踏平燕国这件事,是在试图戳她的心窝子。 燕国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书里的一个地方,那里倒是女主的故乡,她微笑地看着她,表示对方并没有戳到她的心坎上。 宣慎慎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把谈司云准备好的下一句话噎在了喉咙里,她皱起眉,心想顶着这么张恶心人的皮囊还笑给她看,是在向她示威吗? 这个该死的妖艳贱货!谈姬怎么会喜欢这种歹毒的女人? 她死死盯着宣慎慎,皱着眉说:“没有教养的东西,本公主和谈将军说话,一个奴婢也敢插话。这年头真是寒枝麻雀到处飞,一个比一个不怕死!” 宣慎慎:“……”这个泼妇骂别人的时候,盯着她看是个什么意思? 突然一个重物砸到了谈司云头上,顿时稀里哗啦一阵物件落地的声响,谈司云一声大叫: “啊!你干什么!” 弘音啧了一声,“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喝醉就喜欢找人麻烦,刚刚手一抖,不小心这玩意儿就砸到你头上了。” 弘音缓缓蹲下,慢吞吞地开始捡竹签,不紧不慢淡淡说:“公主殿下可要当心哪,我要是一个不高兴,等会儿砸到你头上的可能就不是竹签啦,砸刀剑飞镖什么的……我也是很拿手的。” 宣慎慎望着满地的竹签和师姐笑眯眯的眼睛,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弘音:你骂我的小师妹,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改了一下时间 第31章 谈姬瞥了弘音一眼, 这张脸逐渐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叠,令他微微挑了挑眉。 他还是萧衡的时候,这个人就与他关系不错, 是他的得力手下。而这三年间,也没有怎么听闻过她的消息。 他眯起眼,不记得自己下过让他们来恒天寺的命令,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最初是想干什么? 谈司云身后的宫侍们立刻挡在她身前来,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在一国公主面前出言不逊!” 弘音蹲在地上,随手捡了块竹签砸过去,“神气什么玩意儿,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宫主了?”她撩死眼皮,“老子也是。” 竹签擦过宫侍的脸,瞬间在她脸上割了一条血痕,侍者一声惊叫,这边的动静霎时引起了四周的军卫的注意,他们气势汹汹冲过来, 在看见谈姬后,又齐齐放慢了脚步, 领头的战战兢兢挪步上前,硬着头皮问:“谈将军,有什么事吗?” 谈姬一个眼刀过去,领头的瞬间头皮炸了, 赶忙转身撤人,“走了走了快滚,别打扰谈将军祈愿!” 宣慎慎:“……” 谈司云:“……?”她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 这些该死的军卫难道都看不见她吗? 侍者还在嘤嘤哭,谈司云被她哭得心烦,“闹什么闹!闭嘴!” “哟,谁又惹我们四公主生气了?”一名白衣人笑着从远处走过来,在看清谈司云面前的宣慎慎和谈姬,特别是谈姬那张死人脸的瞬间,脸上灿烂的笑容霎时就是一僵。 “这不是,谈将军吗?怎么,谈将军今夜也来上香了?” 这人身上的衣服格外华丽,就连披风上也镶着金子,活活像个暴发户,宣慎慎格外馋涎地看了他两眼,心想这个人没准可以找机会勒索一下,他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四周的宫侍齐齐福身,叫道:“三殿下万安。” 宣慎慎顿时认出了他的身份。晋国三皇子,一个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只是……原著里他审美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兴之所至。”谈姬瞥了他眼,嗓音很淡,一副不太想理他的表情,带着宣慎慎向前走去。 “这位美人就是谈将军新挑的世子妃了吧?白天在刑台上本宫瞧着个轮廓也没看清楚,这么近看,果然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呢。” 宣慎慎:“……” 她顿时就抬起袖子,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 “三哥!” 谈司云最烦别人在她面前夸别人好看,她顿时横了自己的三哥一眼。 谈司乐没有看到她这个饱含意味的眼神,上前就准备拉宣慎慎的手,却被谈姬打掉了咸猪手,“手不想要了?” 谈司乐脸上的笑容又僵了一瞬,继续问:“好看是好看,可本宫似乎在哪儿见过她。” 谈姬没想理他,步伐不停,又听见他声音从后面飘来:“本宫记得,燕国十四公主曾经是嫁给楚太子的?刚踩上花轿就守了寡,还好遇到像谈将军这样的好人哪。” “……?”宣慎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原著的谈司乐应该是个冷美人的性子才对,按他的性格想必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怎么现在话变得这么多? 难道系统变动的时候他也受了影响?可他这是继承的谁的性格?宣慎慎在他话语间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如果他是个女人,看起来就像是为了挑拨离间破坏感情而故意挖她黑历史的小三。 如果谈姬不是萧衡,说不定还真会嫌弃她一个嫁过人的。 太歹毒了。 谈姬终于停下脚步,淡淡瞥了他眼,谈司乐刚张开的嘴在看到他的目光后又瞬间闭上了。 再说下去,这个妖孽说不准真能给他嘴据了。 谈司云再想说什么,也只能闭嘴了,看着宣慎慎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这座恒天寺是晋国国都最大的一个寺,而且是皇家养着的,地势占得十分高,而且恒天寺塔修了十五层,塔顶有个宽阔的瞭望台。 谈姬带着宣慎慎上去的时候,上面已经一些人在了。但当他们看见谈姬的瞬间,纷纷都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似乎很抗拒和这个脾气不好的谈将军共处一室。 原本就比较宽阔的瞭望台,顿时就更宽了。 宣慎慎展目望出去,看见长长的街道尽头冉冉升起的祈天灯,照彻了整个繁华京都,不过与这座塔齐平的,还有宫中的鹿临台。 没想到晋帝竟然能容忍一个寺庙跟自己最高的宫殿一样高。 宣慎慎拉着谈姬的手垫着脚趴在围栏上,闻到冷风吹来时他身上夜兰息的淡香,抬头问:“这座塔平时也让人上来吗?” 高处风大,谈姬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到她身上,将她抱起来,淡淡说:“不让。” 说完话看着小姑娘脸上有些失望的神情,又说:“你要是喜欢,天天都可以来。” 这个地方这么高,就连宫里的人也可以看见,晋帝当然不会允许别人经常上来偷看了。宣慎慎心里了然,不过如果她愿意的话,就算没有谈姬罩着,她也可以翻上来玩。 想必师姐来这里之后,一定天天晚上躺在塔顶吹风喝酒。 宣慎慎笑了笑,说:“谢谢师叔,师叔最好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女人的声音,“你确定三殿下在这里吗?大晚上的,他爬这么高来恒天寺塔顶看月亮?是不是有毛病?今夜哪里有月亮?” “我也是听宫女说的,我怎么知道他在不在?表姐,你爬快些,去晚了三殿下可就走了。” 谈姬也听见了声音,头也没回,沉着嗓子也不知道是对谁说:“把那两个女人扔下去。” “……” 宣慎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谁,却听到下方突然传来两声尖叫。 “你是什么人……!!单言?!放开我!你敢对我动手?!你信不信……” “闭嘴。”单言把人拎了出去,顺便守在塔楼底下不让人上去。 宣慎慎:“……”我们可怜的中副宫主,天天被叫去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宣慎慎刚刚打了个喷嚏,就听见下面有人有人吼了一嗓子:“是哪个狗日杀千刀的占着观景台不让人上去啊!你长得胖啊你占这么大一块地!你家开的啊……唔唔唔!干什么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捂本公子嘴巴!!” 宣慎慎听出来了,这是谈二货的声音。 她够着脑袋望下去,看见几个军卫刚把他拉开,他正准备再骂两句,单言甩手丢了把剑扎进他身前的地里,冷淡开口:“滚。” 宣慎慎:“……”想来她们的中副宫主成天干这种小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所以才整天垮着脸的吧,真是太可怜了。 谈羽不说话了。 谈姬摸了下宣慎慎的脑袋,说:“冷的话就先回去,下次再来也可以。” 宣慎慎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再有下次她也不来了。这种地方晚上一个人呆着没有人叨扰倒还算个好去处,太热闹的场合反而失了赏景的兴致。 回去的路上人潮拥挤,宣慎慎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刚才下塔楼时的心情。 底下的人见她跟着谈姬一起出来,看她都是一副“天下第一祸国女妖精勾引男人仗势欺人啦”的表情。 看见谈姬就是“这么烂的一颗白菜都被猪拱了”的表情。 还有一部分妖艳贱货是“看就是这个女妖怪勾引我男神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宣慎慎觉得自己以后出门还是乖乖地把面纱戴着,带着面纱她会相对多一些安全感。 街道两旁摆满了吃食,宣慎慎看着看着肚子就开始饿了。谈姬看她一路上都盯着吃的,就带着她左右看看,看到想吃的就给她买了一些,今夜出来就只带了惊云喜鹊和单言,总不能让女孩子拿东西,所以东西都让单言拿着。 过了一会儿,单言抱着满怀装着吃食的袋子,脸色沉得可怕。 宣慎慎觉得,很有可能明天早上她一觉起来就会听到中宫主带着人灭了整个辰宫的消息,谈姬还想给她买一些,宣慎慎却白着脸不敢要了。 上司给自己拎东西,上司的上司给自己买东西,这种情况如果一不小心被上司记恨上了,遭殃的还是她这只小可怜儿。 眼前突然一亮,一盏兔子灯出现在视线里,宣慎慎一愣,抬头望去。 “燕十四,又遇见了。” 那人摘下面具,宣慎慎这才认出来是谈司乐,谈司云跟在他身后,一副不太想看见她的样子,不过她对谈姬倒是很热情,凑到他跟前去唤了一声:“姬哥哥。” 姬哥哥…… 宣慎慎脸不禁抽了一下,这是什么诡异的称呼。 她抬头看了眼谈姬,见他神色如常。她点了点头,说:“三殿下安。” 谈司乐晃着他那只大片大片绣金线的袖子,把灯递到她手里,笑眯眯说:“咱们这么有缘,这盏灯本宫送你了。” 宣慎慎:“……”谈司乐这个人物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不仅性格大变,还主动送人东西? 望着这张和原著描述没什么差别,谪仙一样的美男子,宣慎慎突然觉得心有点心痛。 谈姬看起来不太想理这两个人,他垂目看着宣慎慎,说:“还有什么想吃的?” 宣慎慎摇了摇头,单言满怀的东西都够她吃三天了。 谈姬转头对单言说:“去将马车驶过来。”说完牵着宣慎慎就继续往前走,没再看这两人一眼。 宣慎慎回过头看着立在花灯旁的谈司乐,扬了扬手里的兔子灯,“谢谢三殿下的灯。” 不管怎样,谈司乐都是原著中谈婉求而不得的人,能让谈婉不高兴的事,她就很愿意多做一些。 谈司乐笑了一下,“燕十四喜欢就好。” 他没有叫宣慎慎世子妃,在他心里,宣慎慎一直都是太子萧衡的太子妃。 谈姬眉目微不可察地一蹙。 作者有话要说:  姬哥:? 情敌? 第32章 回去的路上, 他看见宣慎慎没事就在看那个灯,紧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绪莫名有些躁, “你以前认识谈司乐?” 宣慎慎赶紧摇头,“我不认识他,今天也是第一回 见他。” 谈姬看了那盏兔子灯良久,久到宣慎慎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察觉到谈姬现在心情可能有点不好, 她战战兢兢把兔子灯递给谈姬, 说:“师叔喜欢的话,就送给师叔。” 谈姬意外地没有推辞,直接接了过去, 又把灯扔到马车外面,对单言说:“扔远点。” 宣慎慎:“……” 谈姬将宣慎慎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下巴尖抵在她肩膀上,淡淡说:“以后不可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宣慎慎扭头看他,“可那是……” 谈姬打断她:“送的也不可以。” “……” 但是那个灯真的好可爱。宣慎慎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又听见谈姬说:“虽然别人送的不能拿, 但师叔送的却可以。” 宣慎慎仰起头看他,就听见他对单言说:“去买灯。” 宣慎慎:“……”所以他不高兴其实就是因为自己拿了谈司乐的东西?刚刚她其实只是在想谈司乐人设变化的问题, 宣慎慎觉得他现在的性子很像原著中的某个角色,只是一时半会儿突然想不起来了。 不过,一想到谈姬居然会不高兴自己接了别人送的礼物,就觉得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暗喜。 这座黑心大冰山究竟是因为占有欲的缘故不喜欢自己收别人的礼物, 还是……他根本就是在吃醋呢? . 贤王府里突然亮堂了不少。 侍者们从各院路过的时候,见到梅林周围被成片的灯火点缀起来,湖心亭里美得像是仙境。 侍者们低声交谈:“那片林子平常都是禁止别人过路的, 今夜为什么挂了这么多灯?这怕是把整个晋都的灯都买过来了吧?” 另一人对她说:“是谈将军为了哄世子妃高兴才装点上的,听说他把整个京都的兔子灯都买回来了。” “真漂亮。没想到凶名在外的贤王府世子爷对夫人这样好。明日这消息恐怕就会传遍整个晋都。我要是世子妃,一定都高兴死了。” “好了好了别做梦了,快走吧。” 一众侍者嬉笑着远去了。 侍者口中高兴死了的世子妃此时正在湖心亭里趴着睡觉。谈姬去了湖底,说他一会儿就上来,让她在这里等着。 宣慎慎其实是拒绝的,因为每次谈姬清毒后都会变成脾气不好的师叔,等会说不定又要心里不平衡把她丢进冷冰冰的湖里泡泡。 但睁眼看着满园的灯火,突然又不觉得怕了。 算了,泡冷水就泡冷水吧,只要大佬开心,她愿意天天都泡冷水澡。 可能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这么地愚蠢吧。宣慎慎愿意呆在大佬身边,做只痛并快乐着的咸鱼。 “……还给我!你这个死女人!等我追上你我打断你的腿!”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宣慎慎一跳,她抬起头,看见对面房顶上有两个人你追我赶,前面那个一身黑衣,个子不高。后面那个穿着紫衣,好像是谈姬那个脾气不太好的侄子。 黑衣人边跑遍回头,满口嘲讽,“愿赌服输知不知道!连姑奶奶都打不过,你平时那练的是剑术吗?你练的屎吧,菜鸟!” 一群侍者满头大汗地追着他们跑,边跑边叫:“铮小王爷,注意安全哪!您要是摔下来了,小的们的脑袋都不够赔的呀……” 宣慎慎:“……”前面那个黑衣服的,看着怎么那么像她那个祸精手下哪! 宣慎慎坐不下去了,待会儿谈姬要是上来了,瞧见自己手下惹了他唯一一个宝贝侄子,那恐怕就不是把她按进冷水里泡澡那么简单了!! 正这么想着,她的手下瞥眼就瞧见了她,隔着大老远跟她吼了一嗓子:“宣慎慎!!快来帮我!”边说边改道朝这边跃过来了。 “舅母!帮我逮住这个死女人,我让我舅舅每天晚上都来你房里睡!!” 发财暴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每天来你房里睡!!】 宣慎慎:“…………” 就他妈知道这个毛头孩子不简单,宫斗知识学得挺扎实的?什么玩意就叫让你舅舅天天晚上都来我房里睡,争宠吗??? 而且他喊那么大声,半个贤王府的人恐怕都听见了,说不定底下的谈姬也听见了! 宣慎慎突然把头埋在玉桌上,表示自己真的不能好好做人了。 月兔从房顶上跳下来,似乎又看到了这边的什么人,边跑边挥手喊:“单言!快下来!” 正躺在湖心亭顶闭着眼睡觉的单言:“……” “站住!快把东西还给我!”谈铮紧追其后。 月兔跑过来躲到宣慎慎身后,谈铮却被单言拦在了长桥上,他很不服:“凭什么她可以过去我不能过去!” 单言拎着他就往外走,闭着眼说:“你太吵了。” “你放开我!她拿了我的东西,拿不回来我追杀她一辈子!”谈铮挣开单言,翻身就朝这边过来了。 宣慎慎:“……”是什么东西引发的仇恨值可以维持一辈子?月兔这个事精真不让人省心。 “你拿了他什么东西?还给他吧。”谈铮这个角色脾气就是谈姬的翻版,惹毛了他也会咬人的。 月兔掏了块玉佩出来吊在手指上,“喏,就是这个破烂玩意,当个宝贝似的。” “他自己要挑战我,说他要是输了,他的东西随便我挑。我瞅着他那柄破剑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觉得还是这个比较值钱。” “我说的东西里就不包括这个!除了这个东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换给你!”谈铮咬着牙看她,大概是想不到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那么能打。 “好啊。”月兔又躲到单言身后去,挑着眉瞪回去,“那我就要谈姬那把黄金剑,你换给我!” “这……”谈铮吓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这怎么可行?舅舅最宝贝的就是那把剑了,换出去了他不得打死自己? “这个也不行,你再换一个!” 月兔不干,“你这个人就是专门说大话的吧?我想要的东西你都不肯,你就是不想服输呗,果然是练‘贱’的。” 谈铮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好了。” 单言揪着月兔的领子,“东西还给他。” “不给,我自己凭本事抢来的东西,凭什么要还给他。” 单言直接从她手里抢了过来,“那我凭本事抢来的东西,就是我的了。” “单言!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腿!”月兔抬腿踢他。 宣慎慎:“……”这两位,看着不生分啊,她这个手下,以前到底是什么身份? “谁给你惯出来的德性,还要追杀人家小姑娘一辈子?”身后有水珠落地的声音,宣慎慎扭过头,看见谈姬浑身湿透从水里出来了,她默默退远了些,决定离这只落汤姬远一点。 “舅舅,她拿了我的东西!”谈铮赶紧跑到他跟前去,宣慎慎有意阻止却没来得及,月兔看到谈姬的瞬间也退远了些,方便二次跑路,“都还给你了你还想干嘛?” 谈姬垂目瞥了眼单言手中那块色泽均匀的玉佩,认出来这是他那个死去的皇姐时常戴在身上的。 原来是遗物。 他对谈铮说:“拿不该拿的东西当赌注是其一,自己下的赌注出尔反尔是其二,练了这么久的功输给一个小姑娘是其三,你可真是给我长脸……” 谈铮知道任由他继续说下去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罚,他及时认错,“对不起舅舅,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完从单言手里拿过东西就准备溜,结果就被谈姬给拎了回来,淡淡说:“明日起所有课业翻倍,让弘正教你,月兔给你陪练,什么时候打得过她了,什么时候结束。” 谈铮:“…………”原本就能把他累成死狗的课业,现在要翻整整一倍?! “不……不了吧舅舅……”谈铮整张脸都白了几分。 谈姬没再看他一眼,“再说一句,就三倍。” 谈铮:“……”这他妈究竟是什么人间惨剧? 最不服的就是月兔了,她小声嘀咕:“凭什么我要给他当陪练?我不干。” 等她说要这话后,谈姬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除辰宫每月给你的例银翻倍外,单言会额外给你一些,你今后所有的花费都记在贤王府的账上。” 宣慎慎:“……”这怎么……一个给刀一个给糖?最过分的是糖给的还是一个外人? 谈姬分明是一个时常六亲不认又时常帮亲不帮理的一个人,今天不帮着谈铮把月兔弄死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反而这么偏着月兔又是什么意思? 宣慎慎突然有点看不懂谈姬的路数了。 月兔眸子立刻亮了起来,也没心思思考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辰宫的人的,抬起头说:“那你可不要反悔!要是失手把他打残了也不能怪到我头上!” 谈姬带着宣慎慎缓步离开,淡淡说:“随便你。” 谈铮:“……”果然不是亲生舅舅,我太难了。 不远处灯火树下,谈婉看着湖心亭里的几个人,恨得牙痒痒。 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偶然看见三殿下给宣慎慎送灯的那一幕,她托着谈司云向谈司乐示好这么久,也从没见过他对自己有半分的另眼相待,而这个该死的妖艳贱货一进京,他就跑过去围着她转,这是什么意思? 谈婉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那个祸国煞星的脸!燕国国破她没死,祭国大典上身份暴露她也没死,她的命怎么就这么大? 第33章 “我可怜的表哥, 他一定是中了那个祸国煞星的妖术了,嘤,我要怎么才能拯救他?”沈诗诗望着谈姬和宣慎慎的背影眼泪汪汪。 谈婉不耐烦看了她眼, 不知道谈姬那种货色除了长得好看还有哪点吸引人的,一个个都跟着了魔似的,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喜欢他? 她忍着恶心劲儿安慰沈诗诗:“表妹啊,你得放宽心,我绝对不会让那个宣霸天好过。实在不行的话, 咱们也可以换个人喜欢, 没必要非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觉得呢?” 沈诗诗咬着帕子,显得特别揪心, “我不,我就喜欢姬表哥。有个四公主跟我抢就已经很难了,为什么中途又出来一个宣霸天,我真是太艰难了。” “表姐你可得帮帮我,长辈们已经开始给我物色夫婿了,如果当不了贤王府世子妃, 很可能就会把我嫁给裴相……” 谈婉:“……”嫁给裴相有什么不好的,同样是权臣, 裴岑誉可比谈姬这个狗东西温柔多了,谈婉开始同情自己这个表妹的审美,京中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裴岑誉这块肥肉,她倒好, 她还嫌弃。 她难得想在谈姬这个问题上和她这个审美障碍的表妹好好沟通一下。不过想想她又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必多说。 如果沈诗诗不幸嫁给谈姬,她就会明白自己今日的选择有多愚蠢。 . 某天一早,宣慎慎就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噪音吵了清梦, 她披上衣服推开门探出脑袋,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烟火气,早晨还有一些白雾,有些冷。 她接过喜鹊递过来的手炉,问:“外面怎么这么闹?” 谈姬又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喜鹊叫人过来给她梳洗,边说:“今日是谈四少爷娶亲的日子,大家从昨夜起就开始准备了呢,谈将军吩咐说,世子妃要是醒了,就先过去,他一会儿就来。” “单大人会带着您去,如果您有想叫上的朋友,也可以带过去。” 宣慎慎拿起一块糕点,“那他去哪里了呢?” 喜鹊说:“谈将军没说,奴婢们也不敢问。” 宣慎慎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说:“喜鹊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你以后一定可以成为闻名天下的女厨子。” 喜鹊瞬间就有些忸怩,“世……世子妃说什么话,奴婢不想给别人做厨子,想一直呆在世子妃身边伺候。” 喜鹊和惊云,一个能做好吃的,一个能打,而且都是向着她的。她来晋国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自己那帮不找他们就销声匿迹的手下,谁都不认识,谈姬安排这么两个人在她身边,又可以保护她,又可以给她解闷,这份心意对于反派大佬来说实在难得。 她突然有些想见他了。 “那你们可以快一些吗?我想早点过去等他。”宣慎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肤白胜雪,倾国城色,这样的她过于太招眼了,她接过喜鹊手里的面纱,给自己系上。 “谈将军其实不太喜欢世子妃戴着面纱,奴婢曾有一次看见他将您的面纱烧了一面,奴婢一直不太明白,世子妃这样的美人,为何时常要遮着自己的面容呢?”喜鹊问。 原来她那面找不着的面纱,是被谈姬烧掉了。 宣慎慎笑了一下,说:“因为这张脸露于人前就是给晋都的其他女人添堵,而我这个善良的小孩子,想让她们高兴一些,不要整天对着我就是一副怨妇样,要死要活的,难看。” 当然也是因为希望她们善良一点,不要老来找她的麻烦,不然她整天敲竹杠,次数多了也会觉得很疲惫。 喜鹊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说:“那是她们心里有鬼,在奴婢们看来,成日对着世子妃这样的美人,心情都会变好不少。” “您来了以后,就连谈将军都对下人们好了不少,这都是世子妃的功劳,大家都很喜欢你。” “是吗。”宣慎慎轻轻笑。 谈姬要是可以开心,那她也是很开心的。 谈页这个配角在原著中出场次数不多,是个安乐分子,为人谦卑,不爱惹事,没有什么存在感。也正是因为这副性子,才活到了最后。 尽管他生母是个受宠的妾,晋贤王也并不太喜欢这个儿子,觉得他胆子小又不能成事。所以整个贤王府,谈页最爱亲近的就是谈姬,不过可惜后来谈姬死了,他供了许久的靠山倒台,他就带着妻儿老小出去躲了一阵子。 谈尘出家已久,谈姬不好糊弄,谈羽的性子也没哪个姑娘愿意嫁,谈婉早就把三皇子谈司乐视为了攻略对象,贤王妃也确实闲得没有事做,就先给谈页定了亲事。 不过幸好她虽然记恨张夫人,在这种事上也没有故意给谈页难堪,好歹是晋贤王府的喜宴,场面还是有的。 单言将送礼的盒子递给带路的家丁,家丁早就认出来他们三人是谈姬院子里的人,接到谈姬的礼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低下脑袋只管在前带路。 “等会你们两个自己进去就可以,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们了。”单言冷眼看了她们俩眼,语气很淡,宣慎慎觉得他一个中副宫主跑来给下属当保镖,心里恐怕早就积了团火。 她连忙说:“没有关系,我们自己去就可以,单大人事务繁忙,以后这种带路的小事让侍者来做就好。” “什么有事,他只是不想跟女人呆在一块而已。每次都是这句话。”月兔翻了个白眼。 宣慎慎:“……”月兔跟着她这么久,怎么就学不会什么叫委婉呢? 单言仿佛已经习惯她这幅样子了,并没有太在意,将她门送到门口,“进去吧,别惹事,尤其你这个祸精,收敛点。”他垂目看着月兔。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腿!我哥哥要是在的话……” “你哥哥在,我也是这个态度。”单言表情都没太大变化,抱着剑转身就走。 原著中并没有提到单言有什么挚友,宣慎慎有些好奇,侧过头问她:“你哥哥是谁?” 月兔嘟着嘴生闷气,说:“一个死鬼。” 宣慎慎:“……” “哟,这不是我们贤王府的世子妃吗?”身后的声音令宣慎慎回过头,入目就是谈婉那张不太讨喜的脸,“你一个祸星你也敢出门,你是想出来祸害谁呢?” 宣慎慎皮笑肉不笑,“怎么,脸上的伤好了?” 谈婉一听这个就来气,她指着她说:“你别得意!等谈姬那条死狗倒台,有你哭的时候!” “是么。” 说话的并不是宣慎慎,谈婉回过头,看见的就是单言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吓了一跳,说:“你干什么?!” 宣慎慎看见单言一把逮着她的发髻,冷着脸说:“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再让我知道你没事找事,我亲自给你找点事情做。” “啊!我弄了一早上的头发!放开,你快点放开!” 宣慎慎默默望着这一幕人间惨剧,露出和月兔同样的看戏微笑,表示心情很好。 单言没再理她们,转身又走了。谈婉弄了一早上的发型乱了,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进去,只好气冲冲地回了院子整理,临走前恨恨瞪了宣慎慎一眼。 . 宣慎慎进来后,瞧见四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跑来跟她搭话,假笑着应付了一阵就觉得不行了,正要找机会跑,就看见上面楼廊边一片靛蓝的衣角。 谈姬淡淡开口,听不见声音,但宣慎慎却看懂了他的话,他说:“上来。” 在他旁边嘘寒问暖搭话的人也不少,坐在他对面的谈羽看到这些只懂趋炎附势的人脸色就不太好看。月兔看到他们那边太挤,就坐在旁边的一桌。 宣慎慎刚走过去坐到谈姬身边,四周的人又围了上来,“这位就是准世子妃了吧?” “什么时候办婚宴?” “届时请一定叫上在下……” 宣慎慎坐得离他近了点,抓着他的袖袍,有些无措。谈姬从来不太理人的,不把这一整层楼的人全赶下去就不错了,这会儿却意外地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抬起头淡淡嗯了一声。 这个不轻不重的音节仿佛敲在宣慎慎心坎上,她愣愣抬起头,就听见他淡淡的嗓音,“现在还不是时候。” 宣慎慎闷着脑袋想,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那兄长可得注意了,万一你哪天突然暴毙,你这未过门的小娇妻没人照看成了寡妇,那就不太……” 一根竹筷蓦然砸到他的后脑勺,谈羽话头一顿,寒着脸转过头,就看见背后一个死丫头翻了个白眼跟他说:“关你屁事。” 谈羽:“……” 他认出来了,这个狗女人就是先前在谈姬院子里踢了他一脚还怂恿宣霸天拿花瓶砸他脑袋的那个,他顿时就怒了,阴鸷目光望过去,“死女人,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 “干嘛?大庭广众之下你难不成还想出手打人啊?”月兔看也没看他眼,转过脑袋自己提着筷子就开始吃东西。 谈羽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最后咬牙低声放狠话:“你给老子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单副宫主:在路上了! 第34章 月兔头也没回, “怕你啊,你来打姑奶奶啊。” “……”谈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死死盯着她良久, 最后听见谈姬淡淡说:“谈二公子如今是连小孩子的话都要计较了。” 众人默默望了他口中那个小孩子良久,半晌有人开口附和,“谈二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是啊,谈二公子, 你放言要对付一个女孩子, 实在是有些不太雅观……” “是啊是啊……” 宣慎慎:“……”谈姬不开口的时候,也不见你们站出来说句话。 不过,谈姬这是第二回 袒护月兔了, 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谈姬准备留备胎? 也不对,按他的性子想收备胎早就收了,就像把她弄过来当世子妃一样,这么低调不是他的作风。 正这么想着,前面突然传来唤声:“谈将军,你来得可真早。” 谈姬缓缓抬眼, 就看见谈司乐往这边来了。谈司乐刚在他对面坐下,就听见谈姬轻轻说:“坐那边去。” 乐:“……” 干什么, 你坐这儿还不让别人坐了?这是什么破烂脾气? 宣慎慎在这坐,谈司乐当然不肯走,他干笑一声,“姬兄啊, 本宫同你这么久不见,正该多喝两杯,坐一起才更方便。” 谈姬淡淡说:“前几日夜里才见过。” 谈司乐大年初一一早就听说了昨夜谈姬把整个京都的兔子灯全搬进府里的事情, 知道他是记恨上了,淡淡笑了声,“谈将军还是同幼时那般,自己的东西霸着就不肯给别人沾一下。” “你可以沾一下试试。”谈姬头也没抬,轻声说:“哪只手沾的,就剁哪只手。” 宣慎慎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谈司乐。他却没有在意这句话,只是笑着说:“那谈将军还记不记得自己欠别人的东西?” 谈姬终于抬眼看他,面无表情,“我欠你什么东西?” 四周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从来只有谈姬讹别人东西,还没有别人成功讹过谈姬的时候,更不曾听过他和三殿下有什么深厚的交情,气氛紧张中听见谈司乐说:“伐楚之战上谈将军弄坏了本宫一把剑,说要赔本宫一柄新的,到如今都约有三年了,该不是不想认账了吧?” 他的神情同昨日见到的憨蠢和吊儿郎当不同,此刻他微微眯着眼睛,脸上隐约浮现出一抹郑重,像是在等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案。 宣慎慎缓缓抬头,就听见谈姬哑着嗓子,一字一顿:“你的,剑?” 宣慎慎隐约觉得这两人像是在打哑谜,但是她听不出来这是他们之间的什么暗号,只是觉得谈司乐和原著的谈司乐不一样了。 谈司乐还想再说,长廊边台阶处却缓缓上来一人,“没想到谈将军同司乐殿下还有这等旧事。” 宣慎慎抬起头看,来人一身袖梅白衣,眉目深沉,宛如画卷,裴岑誉淡淡笑着,“是什么宝剑竟值得三殿下惦记这么久,不如叫谈将军将他得到的那把黄金剑赔给你?” 他的身后跟着谈婉,谈司云,还有沈诗诗。 四周人立刻朝他拱手行礼,“国相大人,司云公主,洛阳郡主,永福郡主。” 谈司乐在看见裴岑誉的瞬间脸就冷了几分,不咸不淡说:“楚太子的黄金剑本宫也眼馋很久了,不过那可是谈将军爱不释手的宝贝,君子怎么能夺人所好?” 说夺人所好这四个字的时候他语气重了些,是冲着裴岑誉说的。空气中□□味十足,宣慎慎有些不明白,原著中三殿下谈司乐是个远离是非地的人,而且从不和谁亲近,也不会和谁闹矛盾,这么看上去,怎么他好像一副恨裴岑誉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从初识到现在,这个谈司乐可是给了她不少惊讶了。 “三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真正夺人所好的,恐怕还是谈将军。”裴岑誉淡淡笑着,“毕竟天下皆知,燕十四是前楚太子萧衡将过门的未婚妻,如今却成了谈将军的未婚妻……” 月兔皱着眉看着他,语气不善:“你这条六亲不认的死狗有什么脸说这种话,谁是谁的未婚妻关你屁事,你也配提楚太子的名字?!” 裴岑誉惊讶地看了她眼,挑起眉说:“没想到你也在这。一个亡国余孽也敢跑到晋国来,你这究竟是有多不怕死?”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连楚皇室的公主都敢养?” 四下顿时一片哗然。 谈姬看也没看他眼,淡淡说:“我养的,怎么。” 裴岑誉又笑了,“是谈将军的话那就不足为奇了,你才养了个燕国的祸星,养多少个楚国余孽,只要你养得起,又有谁敢多说一句?” 谈姬没想理他。 “本相只是有些疑惑。” 裴岑誉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在谈羽身旁,缓缓说:“燕十四,黄金剑,单言。” 他每说一个名字,目光都缓缓移动着,最后停在了月兔身上,“萧月笑。” 他抬起头,看着谈姬,掀起唇笑,“谈将军跟楚太子有多深的交情,才会把曾经萧衡的亲属下人物件都收在自己身边,想要楚国的地,不会是想替他做些什么吧?” 宣慎慎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属下。 月兔,她其实是萧月笑? 那个和萧衡同父同母的,妹妹……? 谈姬想为萧衡做什么宣慎慎不知道,不过他想做的事情想必太多了。想要楚地,猜想也不过是要着好玩,地支十二宫的人遍布天下,他若真铁了心要回楚国,十个晋帝也拦不住。 也亏得裴岑誉并不清楚自己如今是对着谁在说话,若他知道谈姬就是死在三年前的楚太子萧衡,不知道又会做什么感想。 谈姬迟早会和他对上,眼下能做的,就只在他得知前,将全局的优势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他再想鱼死网破,也要看他们给不给这个机会。 但宣慎慎清楚,天干的优势也不可谓不大,想在裴岑誉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搞事情,被他反将一计的可能性更大,这个人向来运筹帷幄,不是个好惹的。 毕竟,他也是有万能主角光环的人。 谈姬向来不喜形于色,纵然是同这个养在身边多年,一朝负恩的叛徒坐在一桌,面上神情也是淡淡的,“你管不着。” 裴岑誉看了眼谈姬,默然不语。这个姬世子脾气古怪,手握重兵,此时跟他为敌并不明智。 只是不知为何,从三年后那日宫宴上再见他的第一眼起,便觉得这人格外招他的厌烦。 那身满是锋芒倒刺的气质,总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一个早就应该死在三年前的,名誉天下的男人。 这时候,谈司云也带着谈婉坐到了长桌前,笑吟吟地跟谈司乐介绍:“三皇兄,这就是我常提的贤王府三小姐。”她立刻给谈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踊跃一点。 尽管谈婉已经见过谈司乐不知多少次了,这还是头一回跟他坐这么近说话,不免有些紧张,“三……三殿下万福……” 谈司乐看也没看她眼,打断,“免礼。” 谈司乐往宣慎慎碗里夹菜,笑眯眯说:“燕十四,这晋国的菜式可还吃得习惯?” 谈姬淡淡扫了他眼,不等宣慎慎说话,就把在下面喂兔子的谈铮叫了上来。 宣慎慎看着碗里那块看起来很好吃的鱼肉,不敢动嘴,也不敢说话,怕谈姬一个不高兴把一整个院的客人全部轰出去。 等谈铮在他身旁坐下,谈姬提起筷子将宣慎慎碗里的鱼肉夹起来丢给他那只兔子,淡淡说:“三殿下赏的,怎么也得吃干净了。” 谈司乐:“……”这人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为什么就是让人有点气呢? 谈婉神情淡漠地看着宣慎慎坐立不安的样子,手里的帕子揪成了一团,这个死女人,哪里都有她掺和一脚,分明和谈姬有一腿,又去勾引三殿下,简直是不知廉耻。 她又凑过去,对谈司乐说:“三殿下……” 话没说完,谈司乐转头就扫了谈司云一眼,“你哪里拉来的蚊蝇丢回哪里去,吵个不停烦不烦?” 谈司云:“……” 谈婉一张脸都羞得通红,还要开口说话,却被谈司云不动声色制止了。 谈婉深吸一口气,怨妇一样的目光瞪了宣慎慎眼,宣慎慎正不知所措着,就瞅见谈铮的兔子在饭桌上跳了两下,窜进了她的怀里。 “舅……舅母,你下手轻点。”谈铮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就怕宣慎慎一个不高兴把他的兔子弄死了,有谈姬在旁边,他还不能发脾气。 宣慎慎有些意外地望了他一眼,谈铮脸上略显局促,“你、你看什么!” 谈铮这辈子最烦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喜欢小动物,更烦的是大家因着他生父的原因都很怕他,这些平日里都不敢抬正眼瞧他的人每次看到他玩兔子玩猫都是一脸一言难尽不可描述。 他很烦别人用这种惊讶的目光看他!好像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养兔子一样,凭什么?! 原著中视角都在两个主角那儿,所以并未怎么提及这个反派的侄子,也就更不知道他看起来一副直男样竟然会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可爱。 宣慎慎猜到他肯定很害羞,没有说什么,还很好心安慰他,“喜欢小兔子怎么了?你舅舅也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35章 谈姬拿筷子的手微顿, 眸子里掀了丝涟漪,不动声色静视了她一眼。 宣慎慎毫无所觉。 原著中反派还是萧衡时是挺喜欢的,那时候他还喜欢吃糖, 导致有一段情节因为他有一些牙疼,常常锁着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战神也会牙疼,听起来真接地气。 宣慎慎不做声地笑了笑,她当时没动过更改剧情的想法,一心只想当一个咸鱼女配, 没有把握好机会去萧衡小时候看看, 看看他牙疼得皱眉又绷着脸的样子,一定特别可爱。 现在想想竟然感到有些可惜。 只是后来他自从亡国后,就再没有碰过糖。宣慎慎明白他心里那个结始终无法释怀, 虽然她没经历过,但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半已经疯了。 宣慎慎找侍者要了糖,剥开糖纸抵到他唇前。 这九年她混吃等死算是白活了这些日子,她明知道剧情发展对这个可怜的反派很不利, 却因为固守成规不愿越出改变剧情的雷池一步,才让他经历了那令人难忘的一幕。 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但自从认识他以后, 她对往后的日子也有了期待。纵然她依旧是个女配,却不是那个呆在山上直到老死都不参与剧情的角色了。 她愿意用尽全力去帮助他,哪怕坑遍全天下配角的银子,也要帮他问心无愧地回到故乡去。 这么抬头一望过去, 才发现大佬也垂目在看她,冰冷的眼里似有温情,一晃神, 又不见了。 他嘴唇轻轻翕动,淡淡说:“你知道什么。” 显然是不肯承认了。 宣慎慎低下头笑了一下,没说话。 谈姬盯着她手里那颗糖纸包着的淡色糖,无动于衷良久,才终于微微低了头,张口含进嘴里。 四下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谈姬不知道宣慎慎还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但他有的是耐心慢慢深究。 他永远忘不了遇到宣慎慎前不断做的那个噩梦里,那个在无数恶鬼撕咬的深渊尽头,裹着无尽勇气和悲哀回绕在他耳旁的笃定声音。 见到她之后,他便认出来,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三皇子哥哥!”思绪被沈诗诗的声音打断,谈姬微微蹙了蹙眉。 看见谈姬在这里,沈诗诗赶忙快步过来到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下。她笑得很开心,假装没有看见宣慎慎这个电灯泡,对谈姬说:“姬哥哥,你也来啦。” “注意你的仪态。”谈司云淡淡瞥了她眼,永安公主府那一窝子一直存着将沈诗诗嫁给谈姬的念头,一边将谈姬视为女婿,一边又对裴岑誉暗中示好,实在是不知廉耻。 纵然谈姬已经说了要娶宣慎慎,谈司云对这个劲敌堂妹也始终没有好脸色。 沈诗诗见她开口了,不高兴也只能闭嘴,她这个堂姐一向脾气不太好,真惹恼了她又去跟晋帝告状,晋帝又得跟自己过不去,还会明里暗里挑永安公主府的刺。 宣慎慎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姐妹俩为了争这个世子妃的位子可算尽心尽力了,却不想被自己给截了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她也不怕她们,自从萧衡穿成谈姬后,拥有谈姬这张脸,他的桃花运只会比萧衡的还旺,喜欢他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宣慎慎的情敌也特别多,等她得空了,再一个一个慢慢收拾她们。 就算是用绑的,也不能让大佬落到她们手里。 今天的宣慎慎,也是如此的小气。 所有人各有思绪,却没见着谈婉微微测过脸,对身后的某处轻轻点了点头。 谈姬抬手给她夹了些方才谈司乐给她夹的鱼肉,这桌饭菜同下面那些客人的不同,是他将地支里擅厨的手下叫过来单独准备的,给她吃才比较放心。 他早一些过来,除了有些事外,主要便是为这个。 谈司乐:“……”所以他把自己给宣慎慎夹的鱼夹出来扔了,又自己夹一样的东西给她吃,有什么区别吗? 谈司乐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谈姬,这个人和楚太子那个死变态当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只有沈诗诗一个人低着头扒饭,小声嘀咕:“多大人了还要人夹菜。” 话是这么说,嗓音里那股浓浓的醋味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沈诗诗赌气一样坐直了身子,伸长手自己给自己夹菜,结果每想夹什么菜,都被一双筷子挡住。 “你……!”几番后沈诗诗终于忍不住抬头想骂人,结果发现挡她筷子的就是谈姬的筷子。 沈诗诗:“……?!!” 沈诗诗默默把后半句骂人的话咽回肚子里,看见谈姬把她想吃的菜全都夹到了宣慎慎碗里,声音顿时就有些委屈了:“表哥你做什么……那些都是我爱吃的……” 宣慎慎面前的菜碟里已经堆成了小山高,她一个女人哪里吃得下那么多,分明就是谈姬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沈诗诗紧抿着唇,望着盘子里最后一颗丸子,满脸心疼的样子。 谈铮却扎了那颗丸子,往她这边送了过来,看样子是想给她一点安慰。 沈诗诗心想还是谈铮懂事,记得起自己这个表姑姑。她端起碗准备接丸子,结果哪想到谈姬巧而又巧地避开了她的碗,弯着腰把丸子喂到宣慎慎怀里那只兔子嘴边,面上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嘴里还在嘀咕: “小畜生也太可怜了,好吃的都让舅母给吃光了……” 沈诗诗:“……”小屁孩子你骂谁呢? 宣慎慎埋头吃着饭,也没注意四周的异状,直到系统警告在脑子里响起来: 【宿主注意,有暗器袭击】 【宿主注意,有暗器袭击】 宣慎慎脑仁一疼,抬起头就瞧见旁边桌上的月兔一脸警惕地望了过来,与此同时,身旁谈姬轻轻抬手,指尖在空气中不紧不慢地敲了一下。 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弹了出去,紧接着对面的谈婉就是一声尖叫—— “你把什么东西扎到我身上了!来人啊!来人!” 她这一声尖叫惊动了院子里所有人,四下家仆和站岗的军卫们全都冲了上来,所有人愣愣抬头看着廊道上。 谈婉猛地摔在地上,指着宣慎慎大叫:“我知道你心高气傲看不起人,也知晓你有些本事,纵然你对我没什么好印象,也不必在我四弟大喜的日子里对我动手!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你这蛇蝎女人!” 宣慎慎看着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坐在地上,指着自己撒泼,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干嘛呀?碰瓷呢? 她抬起头四下望了望,发现下面吃饭的众人全都一脸吃瓜的神情看着自己,目光隐隐露出一股嫌弃。 宣慎慎:“……” 这些人脸上都是一副什么表情? 月兔眼看机会来了,立即扔了鸡腿起身,端起一盆汤水平地一声吼:“宣慎慎快跑啊有人要杀你!!” 边说着她一个汤盆倒扣,直接扣在了这桌裴岑誉的脑袋上,汤水四溅,顿时湿了他一身。 裴岑誉:“……” 四下仆从立即大惊失色围了过来。 “放肆!” “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国相大人,小的先带您去换身衣服……” 裴岑誉蓦然起身,深吸口气,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发作,只好随着侍者去换身衣服,走之前深深看了月兔一眼。 那目光里充斥着复杂,隐忍,一言难尽,最后又化为一汪静水,看不出深浅。 萧月笑却根本没搭理他,两步冲到宣慎慎那张桌子旁,面无表情端起一盆蛋花直接扣在了瘫坐在地的谈婉头上,谈婉顿时就疯了,当场发出一声尖叫! 谈羽被她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震,全然没反应过来,萧月笑又将就谈婉脑袋上的瓷盆,跳起来扣篮一样扣在了谈羽头上! “混账!我看你他妈是活腻了!”谈羽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怒喝,抬手拎着瓷盆就砸在地上,头发眼睛满脸都是谈婉没淋完的蛋花,颜色鲜黄,看什么像什么,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来人!快点来人!把这个死女人给老子拉出去剁了喂狗!” 还没走远的裴岑誉眼皮跳了跳,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了他眼,和地上坐着的那个,两个人活像被人扣了屎盆子,气得跳脚。 “……”裴岑誉突然觉得,自己被那个死丫头淋了一身汤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四下的看客已经惊呆了,这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奇女子?贤王府除了谈姬外的两个小煞星都敢惹,最可怕的是,她还得罪了如今如日中天的国相裴岑誉。 宾客们又忍不住担心她了,这三个人哪有一个是好惹的?惹了他们,那个女子还能安然活到明日吗? 宣慎慎默默望着这一幕,努力憋着才不让自己笑出声,她死死低着脑袋撸兔子,双肩一颤一颤的。 谈姬淡淡看了她眼,缓缓起身,目光落到谈婉身上。 谈婉心里有鬼,根本不敢看他,一路艰难地爬到了谈司乐身旁,抬手去拉她的袖袍,目中露出祈求,“三殿下……三殿下救……救命……” “……” 谈司乐顷刻间默默搬着椅子坐远了些。 这种招数,他在楚国师门的时候用得最多,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装的,他不禁默默想,身份不一样了,果真就连待遇也不一样了呢。 以前他在楚国同这些贵族女子打交道的时候,她们都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这辈子都别有交集才好,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如今成了皇嗣,这些女人倒是一个个巴结过来了。 谈司乐摇了摇头,忍不住抬头望了谈姬一眼,神色复杂。 既然身份很得这些贵族女子的重视,那不知道萧衡在世时名誉在外,为何那些贵女谈到他的名字就吓得魂不守舍? 果然人和人,是有差距的。 萧衡这种货,跟他比,那还是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谈司乐这么一想,不禁心情大好,神情也笑眯眯地。 只是不知道这个谈姬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若他真是…… 谈司乐眼底笑意深了些,如今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司乐:莫挨老子 第36章 谈婉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该去换身衣服, 今日在谈司乐和众多宾客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在谈司乐面前又不敢对萧月笑发作, 更何况一旁的谈姬还在盯着她看,又不说话。 谈婉心里清楚,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怒谈姬这条疯狗了。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只要她不承认,晋贤王也会帮着她说话。这次, 她一定要让宣慎慎这个臭女人恶名远扬! 长廊尽头传来贤王妃惊吓的声音, “婉儿?!” 宣慎慎抬头看见她身后跟着晋贤王的身影,立刻坐直了身子。上次去常青院敲竹杠的时候没来得及收晋贤王送的见面礼,事后他专程派人送到了她的手里。 想必是因为后来谈羽的事, 送来的好东西颇多,宣慎慎此刻见他还觉得挺亲切,不过她清楚,原著中的晋贤王就是一个脾气不好的猪蹄子。 他年轻时也曾名动一方,那时他同今上交好,封王赐姓, 功成名就,样貌也是上等中的上等。 否则也不会娶得了京都的第一美人。 却也因此得罪了皇帝, 令之前的谈家成了一副不温不火的气候。 想来晋帝之所以对谈姬格外地忍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谈姬是那个美人的儿子,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谈姬和晋贤王脾性不投。 想来他对当年那件事依旧耿耿于怀, 如今看着这父子俩窝里斗,心里头一定十分舒坦。 谈姬的生母是个脾气相当倔的女人,当年她被逼着进宫为妃, 却因为喜欢上晋贤王,忤逆皇恩,嫁给天子当天举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徒步走进了晋贤王府。 晋帝知道她身子向来不好,也不会真把她逼死,最后也只能咬牙随她去了。 想来应当是桩相当惊心动魄的婚事了。 只可惜美人命薄,生了两个儿子,最后还是没撑过去,生下谈姬后就没气了。 所以现在的这个贤王妃,就是后来晋贤王续的弦。 至于张栖月,是晋贤王从酒楼买回来的,似乎因为身上有几分谈姬生母的影子,加上身体也弱,所以比起贤王妃,他想来更喜欢张栖月一些。 只可惜谈页这个儿子生性懦弱,不太得晋贤王的喜欢。嗣尘身体随了他的母亲,从小体弱多病,原著说他是死而复生之人,小时候大难不死,后来斩断尘缘随高僧入了佛门,他便再也没有接触过晋贤王府的人。 谈姬的长相更偏向那位前王妃,晋贤王也是因着他生母的关系,比较偏着他。这才把原主谈姬养成一副神经病的性子。 如果不是谈姬脾气实在怪,原主和萧衡都很不好交流,想必会更得他的喜欢。 宣慎慎对着那个走路带风的中年男人露出一抹怜悯的微笑。 这个死渣男要是得知现在这个谈姬的身子里住的根本不是他那个宝贝儿子,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感想。 谈婉看见她们俩来了,立刻装作中毒过深的样子扶着脑袋轻轻躺在了地上。宣慎慎看着她的慢动作,一脸淡漠。 就这扑大街的演技,这女人要是在现代当演员,顶多就是个群众演员。 宣慎慎很嫌弃她,比起她这个,月兔就比较有天赋了,谈羽叫人抓她的时候她弱弱挣扎了两下,然后装晕在地上了。 单言也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的,拦在萧月笑身前神情淡漠地望着谈羽,那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 贤王府的家丁看到他立马哆哆嗦嗦往后退。 谈羽面沉入水,目光阴鸷,“你这条死狗腿又想做什么?!连个端茶送水的婢女你都要管,你是要在我贤王府上天吗?!” 单言收回目光,一言不发抱起萧月笑,下了楼梯,朝着院子外去。 谈羽还想发作,却被晋贤王拦住。 “谈羽。”晋贤王沉着脸开口,“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吵吵嚷嚷的成什么体统?” 他看到长桌前低着脑袋喂兔子的谈铮,垂目叫了他一声:“彦亲王。” 谈铮虽是废太子的儿子,却受了爵位,晋帝封了他彦亲王,虽说辈分不及,在名分和血脉上却令晋贤王有些忌惮,便是对着这么个小孩子行礼,也是不为过的。 那日常青院里坐得离晋贤王远,因此宣慎慎没机会看清她的面容,现在再看,还能在他眉宇间找出几分年轻时的风华,晋帝宣慎慎也是见过的,不过她觉得,和这位晋贤王一比,晋帝是逊了些色的。 谈姬素有妖容之名,想必就是靠着她生母的容貌也难以美成这样,这其中应当也有晋贤王的基因在里边。只是不知道这个妖容谈姬,是否又比得上太子萧衡如玉般的风貌? 宣慎慎此时悔意更浓,没见着楚太子一面实在遗憾。 谈铮身为皇孙,虽是废太子的后人,跟着谈姬这些日子却把脾气养大了,他知道舅舅和晋贤王很不和气,也不想理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继续喂自己的灰毛兔子。 晋贤王显然已经习惯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毕竟是皇长孙,供在贤王府已是犯了晋帝的忌,只要这尊小祖宗高兴,那就一切万安了。 这么多年来,谈震延始终万事避着晋帝的,谈姬的生母事事按着自己的脾气来,在最鼎盛的时候因她的干系得罪了晋帝,当年的事情想必在他心里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如果晋贤王不是渣了点,脾气弱了点,也算是个良人了。 “母亲……”谈婉被人扶起来弱弱开口,从头淋到脚的黄蛋花看起来实在惨不忍睹,不过她却顾不得这些了,她闻着身上的菜香气,原本只是装装,结果没想到真的委屈得哭了出来。 “母亲……女儿、女儿头疼欲裂,女儿是不是要死了……”她眼睛通红,哭着说,可怜兮兮的眼神不敢往谈司乐那边瞧,这副丢人的模样,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你们都是群死人吗?!还不快先把郡主扶进屋里!” 晋贤王妃哭得不成人样,急急对家仆们说:“赵太医呢!你们请来了没有!全都给我去请他,晚一步我叫你们好看!” 谈婉边哭边轻轻摇头,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宣慎慎,声音越来越弱:“是她……这个女人下的毒手,母亲……我……” 话没说完她就倒在地上,似乎是晕了过去。 贤王妃大哭一声,“婉儿!……” 她猛地抬起头,指着宣慎慎对晋贤王说:“王爷!你可得做主啊王爷……这个祸星当真不该留着!我的婉儿啊!……” 她哭得大声,整个王府的氛围全变了,原本是搞喜宴的,现在怎么看都像在搞丧宴。 所有宾客全都喧闹起来,碍着谈姬在这却不敢说得太大声,但宣慎慎还是听见了他们口中的话。 “就说是个亡国祸星吧?谈将军选她做世子妃,这下怕是要倒霉了……” “谁说不是呢?以前她要嫁给楚太子萧衡的时候,还没嫁过去,楚国亡,楚太子身死临阳关……想必少不了这个煞星的功劳……” “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这就是个毒妇!还没过门呢,就在婚宴上对婉郡主下手……婉郡主啊,多娇嫩的一个姑娘,这下看这个妖妃怎么办!” “祭国大典上祭司们不都说了吗?留着是个祸患,又不能杀了她,否则倒霉的还是咱们晋国的国运,谈姬还护着她……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煞星……” “……”宣慎慎眉心跳了跳,分明是这个女人找人给她放冷箭,被谈姬给挡了,碰巧扎到她这个罪魁祸首身上。自己这个挨碰瓷的还真给她碰着了? 安安分分吃个饭都能吃成这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突然感觉到什么,抬眼望向了另一边的屋顶,霎时瞧见一片黑色的衣角隐了下去,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那里。 谈姬脸色越来越冷,她听到的,想必谈姬都听见了。 他淡声开口:“吵死了。” 话落,四下骤然寂静无声。 贤王妃看着女儿一脸苍白气息不稳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眼前是什么人?她蓦然厉声开口:“你这逆子!纵着这个妖精害我女儿,我的婉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纷纷替她捏了把冷汗。谈姬脸上蓦然捎了几分冷色,他垂下眸子,淡淡望着晋贤王妃,嗓音沉沉:“是吗。” 四下的军卫听出他语调间的不耐,齐齐拔剑出鞘指着贤王妃和谈婉,晋贤王变了脸色,“谈姬!” 晋贤王妃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自己话说重了,谈姬这个逆子什么事干不出来?莫说眼下谈婉还没死,要真把谈姬惹生气了他就是立刻把谈婉弄死都做得出来! 贤王妃立刻站起身将谈婉护在身后,环视着四下举着剑刃的军卫们,白着脸说:“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不是疯了?!” 军卫们面无表情,静静待着谈姬的命令。 今日过后,但凡丁点与他不对付的大臣一定会联合起来给晋帝上书,借着宣慎慎这个亡国祸星的身份弹劾他。当日祭国大典上发生的一切想必又会重演。 谈姬看着晋贤王妃身后的紧闭眼眸的谈婉,目中风暴蔓延。 这个女人,一次一次触他的底线,一次一次犯他的忌,他要是再留着她,那他就不该姓萧。 作者有话要说:  姬(冷漠):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药丸了。 第37章 贤王妃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 正想求着晋贤王给她做主,没想到宣慎慎动作更快,先一步起身拉住了谈姬。 谈姬感受到她微凉的手, 杀这一家子的念头顿时就淡了些,谈铮从宣慎慎手中拿过兔子起身,皱着眉对晋贤王妃说:“本王亲眼见着不知何处来的细针袭向舅母,你女儿运气不好被毒针所伤,分明是办这喜宴的下人办事不力不知从什么地方放了刺客进来, 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了?” 谈姬低头看了谈铮一眼, 没有说话。 这个侄子确有几分他幼时的横气,像他。也像他的母亲。 赵宗过来后,一众人急急忙忙把谈婉抬进屋子。 新郎官谈页这时候也和张夫人一起上来了, 瞧见倒在下人怀里不省人事的谈婉,又听见谈铮说的话,顿时心里就更慌了。 这场喜宴是他母亲张夫人着手操办的,若真出了这样的事,她母亲必定会受罚。 谈页走进对着晋贤王和王妃施礼,“父亲, 母亲。”又一一对着这群皇室的人行了礼,才对谈姬说:“兄长, 都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好,惊了世子妃又伤着了三姐,我……” “没你的事。”谈铮冷着脸色说,“连我都见过谈婉为难舅母, 这件事未必不是这女人又施的什么伎俩。” 他眉头一蹙,自豪地说:“我舅母功力可深厚了,一巴掌下去她必死无疑, 哪里用得着丢针扎她?多麻烦。” 谈页:“……” 宣慎慎:“……” 这是什么描述?这话是褒是贬?怎么从这小子嘴里听到她自己,总感觉画风就那么的像一个泼妇? 别乱说啊,她这么温柔可爱一个小孩子,哪里会什么武功? 谈婉现在生死未卜,晋贤王妃险些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但碍着谈铮的身份又不敢发作,只能耐着性子问:“……不是她干的,难不成还是婉儿自己给自己下的毒针?彦亲王,您身份尊贵,金口玉言,可不能胡乱下定论的……” 这时,宣慎慎晃眼瞧见裴岑誉正巧换完衣服出来,停在房门处,隔着朱红的长廊,静静看了谈姬一眼,神色冷淡。 谈姬似是察觉了他的目光,不疾不徐抬眼对了上去。 二人目光在空气中交错而过,宣慎慎察觉那一瞬,对上裴岑誉轻淡的目光,警惕万分,愁绪不止。 裴岑誉这个男主,终于还是注意上谈姬了。 谈姬没再理他,微微抬手牵起宣慎慎,略有深意的目光看了眼谈司乐,唇角弧度冷淡。 谈司乐用以同等的目光回望他,脸上笑意莫测。宣慎慎看着他的笑容,恍惚间似有一瞬瞧见了原著中谈司乐的几分风采。 心中忍不住浮上几分困惑。 难不成他近日举止如此轻浮尽是装出来的?这个谈司乐,他究竟是…… 谈页垂首恭送:“兄长慢走。” 谈婉此时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谈姬这个当大哥的竟然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在众人眼里看来,只觉得这个世子姬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桀骜不驯,对贤王府众人也是真的没感情。 众人知晓闹剧就此收场,也都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心里头莫不想着此番谈姬要如何在晋帝手中保下这个祸国殃民的世子妃。 总归是有好戏看了。 几人刚走到楼梯口,宣慎慎抱着谈铮的兔子摸了摸,谈姬瞧着她喜欢,便说:“喜欢就抱回院子养着。” 即将失去宝贝兔子的谈铮:“……” “舅……舅舅……”他哀怨地看着谈姬,眉头皱地很紧,想起来求谈姬没用,又转过目光看着宣慎慎:“舅母……” “谈姬!”宣慎慎正要逗谈铮,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唤声,她转过头,看见谈司云红着眼说:“你真要娶这个女人?!” 宣慎慎:“……”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了过来,谈姬步伐不停,缓缓朝外面走,没理会她。 谈司云气得端碗就朝地上砸,众人吓了一跳,又听她说:“你会后悔的!” “晋四。” 谈司乐瞥了她眼,面沉如水,“少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没想到谈司乐也帮着她们说话,谈司云不敢置信,“三哥?” 谈司乐脸色冰冷,语气愈沉,“再闹,以后不带你私自出宫了。” 平日里谈司云总求着他带她出宫看谈姬,原主谈司乐宠着这个妹妹可没少往贤王府跑,向来听说谈姬在哪儿,他们俩便会出现在哪儿。 可为着亡楚国的关系,他如今看着晋国的人都不太顺眼,自然不会再纵着谈司云这个晋国公主,如果不是她成日在自己跟前又哭又闹,就是今日,他也不会带她出来的。 谈司云越看谈姬牵着宣慎慎的背影越觉得碍眼睛,她回瞪谈司乐一眼,抬手又砸了一个碗,“谁稀罕!” 谈司乐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挑眼看她,一字一顿道:“你跟谁犯横呢?” 谈司云被他的语气吓得不敢说话了,低着脑袋不服气。 谈司乐淡淡瞥过眼去,懒得再看她一眼,“滚一边去。” 谈司云知道他是生气了,她猛地起身,抬脚踹了一下桌子腿,转身就跑,绝不给他骂自己的机会。 岂料谈姬轻轻飘来的一句话令她顷刻间僵在了原地。 “今日贤王府坏损的所有物件,尽数记在太子司鸿的头上。” 谈司云:“……” 谈司乐:“……!” 宣慎慎:“……” 为什么,太子司鸿总是人尚在十万八千里外,就莫名躺枪的那个? . 沉珏院。 “你说你刚被天干的人缠住?”谈姬嗓音沙哑。 单言在他跟前点了点头,“刚进院子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摸进来了几条天干的狗,院子里离了人,防卫松散了许多,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门外传来侍者的通报声:“将军,赵太医来了。” 谈姬敛了目光,淡淡说:“宫主令倒没什么,纵是你送给他,不过也是一块废铁。” “看你肩上的伤,想必是和裴岑誉交了手了。先让赵宗给你看看。” 单言摇头,“这点伤不算什么,裴岑誉伤势比我重,这几日恐怕没法下地了。” “天干地支的宫主令万不能落到他手里,他手里握着天干,再给他一个地支,恐怕……” 晋帝身子愈发不如从前,裴岑誉稳坐晋国国相,与新任太子司鸿走得很亲密,手里再握着天干地支,日后晋帝殡天,太子司鸿登位,一旦他拿捏住新帝,整个天下将没有任何人拦得住他。 谈姬知道他在想什么,默了片刻。 “借着换衣服那会儿跑来我院子里偷东西,倒真不像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谈姬淡笑一声,不以为然,“裴岑誉猜测宫主令在我手里。才回晋国就这么急着想要地支,看来这三年他过得也不大如意。” 单言没有说话。 这三年谈姬始终不愿去面对天干地支这个被他亲手栽培起来的左右手,也不愿去查当年他身在楚临阳关时,有多少人叛变跟着裴岑誉造他的反。 人就是这样,越珍视什么东西,往往失去时就越不愿相信。 天干地支里有多少人是陪着他长大的?单言记不清了。 里面有太多生熟面孔,久到连他这样的人,也会生出一种侥幸心理。 若叛变的仅仅是裴岑誉,天干的人是被迫听命…… 若天干的人全都叛变,地支的十二位宫主无一人参与其中…… 纵然天干地支皆有裴岑誉的钉子,是不是有可能也有人是不知情的? 地支里是否有人对于萧衡的死感到难过呢?有没有人想过他还活在这世上?是不是也有人,在等萧衡回家……? 单言不愿再想下去了。 自欺欺人过了头,得到的往往会是更大的失望。 可这世上便是有一些事情,你纵然不愿意相信,也必然需要去面对。谈姬就是萧衡,他必须回楚国,必须给天干地支仅存的忠犬,给那些逝去的至亲,一个满意的答复和交代。 纵是……如那场梦般重临地狱,同萧衡这个名字一起深埋地底,终究也不算辱没了前世响彻天下的战神之誉。 等了片刻,谈姬神色倦恹,最后淡淡说:“算了,你传信给地支那群人,让他们赶来晋国,要是不来,就想办法把不听话的除掉。” 天干地支是萧衡一手栽培起来的,其中有太多人跟他的关系就如同多年好友,他一直不想用强硬手段让地支听话,除了顾虑到拔除地支的钉子恐怕适得其反,也有考虑到谈姬感受的意思。 而他这样说,就等于是真正认同自己谈姬的身份,要以不尴不尬的身份出现在地支众人面前了。 单言缓缓抬头,目光有些不解。 这是要……? . 当日下午。 “儿子,你看什么时候咱们再去贤王府一趟?母亲带你去赔礼道歉,上回母亲也是不知情的,哪知道你是得罪了谈世子?这次为娘备够了礼,你姨母也是出了力的,等讨了谈姬的好,以后你可得厚礼谢谢你姨母去。” 园子里,身着翠绿织锦的妇人苦口婆心,“你也没干个啥,惹着了那个宣什么的世子妃又不是存心的,谁知道谈姬突然转性了?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记仇的……” “娘。”柳元祯终于忍不住了,“我都被打成这样子,你还想让我去!” “谈婉那个贱人坑骗我险些让儿子丧命!” “诶,这你就不懂了,再阴险的女人只要嫁了人那还不是得乖乖听话?天下哪有白得的便宜好事?那家人可是姓谈,你姨母能混进贤王府那不也一样费了心思的?” 柳元祯一口回绝:“我不去,娶那种臭女人还不如让我去死……” 眼珠子一转,又说:“除非她自己送上门来。” “你想得倒美!” 柳夫人很想动手教育一下这个脑子不开窍的儿子,但看在他这双行动不便的腿脚,又不禁发愁起来。 谈姬这个人下手也太狠了点,如今她的宝贝儿子和谈姬交了恶,万一他真的记仇那可怎么办? 谈家原本是姓王的,早些时候谈震延还没为着那个女人得罪今上时,也是一片的风光,不仅给他封了王,还给他赐了国姓。 可自从那件事后,尤其后来那个女人过身,谈震延和今上的关系愈发微妙,如今谈家所有的荣华都靠着一个谈姬,得罪了谈姬那还玩个啥? 但她万万没想到下一刻便有家丁来报:“夫人,公子。晋贤王府来了人。” 柳夫人脸色一白,还没缓过神来:“你说清楚,哪个贤王府?” 家丁喜上眉梢,“还能有哪个贤王府?眼下他们带着聘礼正候在门口呢!” 柳夫人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儿子的美梦竟然成真了! 第38章 入夜, 晋宫延清殿。 隔了老远便听见晋帝怒气不息的声音,殿内一串物件落地,火气看似还不小。 亮堂的光透出来, 皇后止步于殿外,从托盘中端过精心准备的羹汤,退了宫人,轻手轻脚进去。 “无法无天!连自己弟弟的婚宴他都去闹!你看他养的那个亡国余孽做的都是些什么烂事!朕不仅得管他禁军的那一摊子,还得给他料理家事!” “砸坏他几个碗他都小气得找太子给他赔!你看看, 你看看这都是一堆什么破事!” 晋德帝深吸口气, 猛地将奏折砸到几案上,目光盛怒,“几次三番违逆朕, 这六亲不认的东西!朕真想即刻下令将他处死算了!” “陛下息怒。”御前总管范姜上前两步,低着头缓声道:“谈姬向来肆无忌惮,为他气坏了龙体不值当……” “陛下。”晋后忙将汤药端过去喂他服下,忧心不已。 她早听司云谈起此事,知道晋贤王管不住谈姬那个妖孽,便料到这事迟早便要传到晋帝跟前, 这才熬好了东西过来,避免晋德帝又气得犯病。 “皇后有心了。”晋德帝又咳了两声, 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看向范姜,低声道:“朕前几日让你派人传话给谈羽,让他去搜谈姬的院子, 可有发现什么?” 范姜早已得到消息,说谈羽非但事无所获,甚至还折在谈姬手里, 又遇了刺客,险些去了半条命,若不是太子司鸿私下所助,此刻怕是连小命都搭了进去。 事后又碰上祭典,范姜原本打算等晋德帝心情稍稍好点之后再告知他,又哪能料到那妖孽连祭祀也不肯放过? 晋德帝盛怒之下,他哪儿还敢开口,一直到今日事发,没想到又是谈姬。 范姜抬头看了晋德帝眼,垂下眼缄口不言,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晋德帝横眉一蹙,“让你说你就说。” “……谈二公子,得了您的令去搜了谈姬的院子,又打人又摔东西,据说……他还打了谈姬的那个准世子妃……” “眼下能有命活着,已属不易……” 晋帝顿时脑仁就是一疼。 这个谈羽怎么干什么事都没个分寸呢? 范姜觉得晋德帝迟早会知道,倒不如说真话,“……幸在有太子殿下暗中出手,才将谈二公子的小命保了下来……后来他回了贤王府,好在谈姬教训了他一顿,也没有再继续为难他。” “关于那批兵器的下落,暂时未明。”话落,范姜瞧着晋德帝即将盛怒的神情,不得已又添了一句: “——眼下城门关口盘查森严,东西必定还在城内,仔细搜迟早能搜出来。若真是谈姬祸心包藏,咱们。” 他指尖轻轻在脖子间划了一道,目光无情,轻声道:“除掉他便是。” 晋德帝睁眼瞧了他许久,终究还是叹气,“你比你师父狠,对人对己皆是如此。太子鸿登基后,若有不当行止,朕望你能好好规劝他。” “若有心术不正之辈妄图染指我大晋基业,你也不必有所留手。洪荒的人手都任你调派。朕信你。” 洪荒是晋皇室培养的暗卫。洪字门是太子亲卫,荒字门从于晋帝,虽比不得楚太子萧衡建立的星宿黄泉,也废了晋帝不少心血。 除了扩张领土,这几年来但凡谈姬做的事,没哪一件令晋帝省心的,若不是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还有祁辽兵力在旁虎视眈眈,想必他早已设法除了这个心头大患。 范姜心神一动,思忖片刻,道:“或许陛下可以启用林翰。” 晋帝闻言久久不语。 “林翰是颗好棋,但还欠些火候。你只需稳住他不被谈姬收买,好好培养,便会是下一个谈姬。” 晋帝神情有些恹恹,思绪飘远,嗓音淡淡:“一个肯听话的晋国大将军。” 范姜垂首不语,晋帝从晋后手中接过汤药,一口饮尽,目光沉沉。 “那批兵器的去向你令荒字门的人暗中搜查便可,朕得到消息称兵器失踪当夜,晋都街市上不仅有地支黄泉的人出没,甚至出现了星宿的踪迹……” “你最好连太子也不要惊动。” 范姜:“陛下这是怀疑太子司鸿?” 晋帝淡淡看了眼晋后,后者眸光微动,唇角扯笑,接过空碗告退出去。 “当初废太子被贬去闵洲,途中突然失了踪迹,事后不久又发现他的尸首。朕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当年废太子一案疑点诸多,朕事后细细想来,觉得与谈司鸿脱不了干系。” 他默默叹了口气,“朕这个儿子朕最清楚,喜好随性,同谈姬那个疯子差不离多少,可心思又浅。” “朕的身子每况愈下,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朕担心他受人掣肘……尤其还是天干地支的人。” 那可是楚国的势力。 “范姜明白。”太子身边天干的人出没频繁,相较于自己的洪字门,他仿佛更加倚重星宿那群刽子手。 但论武力,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比得过地支黄泉,论情报消息也没有哪个势力比得过天干星宿,他们一个布天棋一个布地网,便足以成为楚太子生前攻防兼备最称手的刀。 但自从萧衡身死,那便是一个无主之物。一个既能创造一切,又能摧毁一切的东西。 所有人最初的设想便是它同楚太子一同消散了。但这几年里不断有天干地支的人扰世,谁都想掌控它,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据点究竟在哪里。 甚至连晋皇室,如今也找不到办法解决星宿黄泉这个巨大的隐患,它的成员遍布天下,口风又严实,除了内部的人,谁也不知道据点在哪里。 那就是个巨大的马蜂窝,谁捅谁死。 倘若太子司鸿真同天干有所接触,待他登基后如果无法掌握天干反而被天干掌控,那整个天下瞬间便会成为星宿的天下。 祁辽甚至连丁点反抗能力都不会有。 范姜目光如利刃,倏然瞥了眼殿外。 宫侍的声音传来:“陛下,司云公主求见。” 晋帝放下手中刚打开的奏折,抬手令范姜退到一旁,脸色有些白,半垂着眼传:“让她进来。” “父皇!” 谈司云风风火火冲进来,仪态也顾不上,噗通跪在晋帝的书案前。范姜轻轻咳了一声,垂下眼眸。 “朕听说你又跟着你三哥混出去了。”晋帝眼皮也不抬,沉着脸道:“你的管教嬷嬷既然这么不中用,不如让你母后杖毙了扔出宫外去的好。” “儿臣斗胆向父皇请旨,为儿臣同谈姬指婚。”谈司云避重就轻绕过这个话题,说这话的时候指尖都不由自主颤了两下。 晋帝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趣,攀着椅榻缓缓坐直了身子,盛着险意的目光静静盯了谈司云,久久不语。 半晌,他才扯起笑意开口,沉沉的嗓音透出几分意味不明而又似怒似笑的意思:“你再说一遍。” “——你说你要朕将你指给谁。” 晋帝此时正在气头上,好巧不巧气的正是谈姬。这个四公主从小被惯宠着长大,十七岁大的年纪竟还不懂收敛。 嫁给谈姬?她是真想得出来。 范姜瞧着那张动人的小脸蛋,心底泛着冷笑,淡淡开口:“陛下此时龙体不适,公主若没什么要紧事,不若便先回去。” 这话着实已算为她解围了,晋帝半垂着眼盯了她良久,终是没再追究。似是不太想提到谈姬这个名字,“跟着你三哥玩野了,性子也愈发猖狂。” “既然管教嬷嬷教不好你,不如就让你母后亲自教你规矩。” “来人!” “把四公主带到凤宸宫,禁足一月。” 宫侍进来殿内,谈司云却像着了魔似的半句话听不进去,执拗的目光望着晋德帝,语气近乎哀求。 “父皇!儿臣心悦谈姬已久了,父皇难道不知道吗?儿臣不想等了,儿臣要嫁给他!” “谈司云。”晋帝撩起眼皮,盛怒的目光极度忍耐,语气沉寒:“再提此事,朕便即刻将你嫁去祁国,好好反省!” “儿臣就是死也不会去祁国!父皇如果不答应,儿臣即刻一头撞死在这里!” 晋德帝怒上眉梢,捂着心口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把抓起砚台朝地上砸去,咚地一声巨响砚台碎成几半,墨汁渗了出来,他扯着嗓子震怒:“滚!都给朕滚出去!” “把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看牢了!再让她跑出来朕非得砍了你们的脑袋!” . 翌日清晨,慧林苑。 贵妇人从侍女手中接过绘着牡丹花样的木盒,缓缓打开,瞧着对面女子馋得发直的目光,笑意盈盈地说: “你既有手段缠得上谈姬,我想你当是聪明人。” “谈姬凶名如雷贯耳自然不必说,要紧的是跟着他的人大多没个好收场。” 妇人淡淡目光不住徘徊在对方面纱后的若隐若现的脸上,语气不紧不慢,“我还记得三年前谈姬回府后情绪不稳,随手就把从小跟着他的侍卫处死了,后来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单言……” 宣慎慎虚情假意地点了点头,不太想跟她废话,指着桌子上那一小箱银子说:“贤王妃这些是要送给我的吗?” 贤王妃淡淡盯了她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时刻帮我盯着谈姬的动向,银子少不了你的,你以往对婉郡主做的事我都既往不咎。怎么样,考虑考虑?” 贤王妃心里觉得谈姬那种狗脾气没谁受得了的,这个亡国祸星看起来脾气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两人的感情势必不会好,一旦她收买了宣慎慎,不就等于拿住了谈姬么? 到时候,谈姬这条狗东西还不是任她拿捏? 宣慎慎不知道她这些小算盘,不过有人给她送钱她还是很高兴的,当下一口就答应了。 “好啊。”她笑着点点头,“我一定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保证眼都不眨一下。” 这个贤王妃莫不是个傻的,想收买她?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做的混账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说不跟她计较?但是宣慎慎很计较啊? 贤王妃听不到她的心声,宣慎慎长相人畜无害的,这么天真看着别人的时候决不会让人升起她有二心的念头,贤王妃含着笑意淡声道:“银环。” 侍女从屋外进来,贤王妃指着她道:“这是我的随身侍女,有她在别人便不敢欺负你了,以后她便跟着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我一番好意。” 宣慎慎面纱下冷着一张脸,忍着没在她面前翻白眼。 还想叫人监视她?胆子不小。 不过她又送钱又送人,心思单纯的宣慎慎也觉得有那么一点感动了,她朝贤王妃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老板放心,我保证把谈姬盯得死死的!” 当然得盯得死死的,那可是她宣慎慎的人,她可是时刻防着什么沈诗诗谈司云还有一堆觊觎她世子妃位子的女人呢。 亡国余孽罢了。 贤王妃懒得跟她计较这些称呼,随意挥手让她退下,心里想着就算宣慎慎收了她的钱不做事,只要她收了东西,就和慧林苑脱不了干系了。 这样一个叛徒,长得再美,谈姬还敢留着么? 但她没料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侍者就传来了那边的消息。 贤王妃挑着眉笑问:“这么快?莫不是传的假消息?” 侍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妃!不好了……!银环……银环……” 贤王妃心底骤然感觉不妙,追问道:“她怎么了?” 侍者哭丧着脸:“银环被谈姬给打死了!” 第39章 “什么?!”贤王妃猛地从软椅上站起。 银环好歹是她的人, 既是让她跟着宣慎慎,自然是让她去监视着的,她没想到宣慎慎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仗着有谈姬在竟然连她的人都敢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两步走近,按着侍者的双肩诘问:“是不是那个小贱婢……” 侍者哭丧:“燕十四将您送她的银子全上交给了谈将军!” 贤王妃:…… 见过蠢的,还没见过蠢成这个地步的。贤王妃面色有些震惊,那个燕十四是生怕谈姬怀疑不到她和慧林苑有往来么? 谈姬素来爱跟她这个继母过不去,贤王妃就还不信了, 以他的狗脾气, 他还能忍得了自己的世子妃跟她走得近? . 沉珏苑。 宣慎慎瞅着对面人淡漠的脸色,默默把满满一盒子的银子往前推了推。 见对方丝毫不动心的样子,只能怂着脑袋又推了推。 宣慎慎觉得自己很倒霉。 原本出了慧林苑她是打算把宝贝都藏到月兔那里, 结果没有想到一出门就碰上了脸色不好的谈姬。 那时候的谈姬看起来神色有些不耐,见到她的瞬间先是一怔,又沉着脸问她有没有事,看到她手上的盒子就明白了大半,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一路寒着脸把她抱回了院子, 想了会儿又把贤王妃送来的那个叫什么银环的丫头给送回去了,直到现在脸色也没缓和半点。 宣慎慎觉得他应该是为自己背着他准备偷偷藏银子的事生气, 直到将盒子推到谈姬面前,她才用指尖戳着桌沿斟酌开口:“师叔不生气哦,私房钱分你一半。” 谈姬低头闷了半晌,最后终于肯放下笔看她一眼, 一言不发,目中的冰冷令宣慎慎无端打了个寒战。 宣慎慎认为他一定是嫌少了。 她咬咬牙,又打开了盒子, 自己拿了一块银子,又把剩下的都推到他面前去。 我1,你99,总可以了吧? 不料谈姬脸色愈发冷了。 慎:…… 宣慎慎头一回觉得谈姬心好黑,但是她感觉自己应该打不过他,只能又把银子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合上盖子,乖巧又向前推了推。 “都……”她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之色,心一横,说:“……都给师叔。” 谈姬扫了眼她迅速缩回去的小手,语气很淡:“说吧,收了谁的东西,想做什么。” “收……是贤王妃给的钱。”宣慎慎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把脸埋住,不敢去看谈姬。 “她倒是很看得起你……” 谈姬脸色没什么变化,眉宇间戾气不减,只是不咸不淡说:“是想让你一刀捅死我,还是在我饭菜里动手脚?嗯?” 慎:…… “没有呢,她让我寸步不离守着你,不让你被别人拐跑了。” “……” 谈姬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意思,心底的气又被宣慎慎嘴甜的话去了大半,眉间瞬时舒展了些,垂目看了看小姑娘,语气缓了几分:“所以,你就收了她几个银子,胳膊肘就偏出去了?” “我没有收哦。”分明都给他了,她哪里敢拿一个? 她依依不舍地盯着盒子,语气闷闷的,还有点委屈,“是师叔收的。” “宣慎慎。” 谈姬起身缓缓走到她身边,有些粗粝触感的指尖搭在她的耳后,轻轻动了动。 宣慎慎觉得有点痒,歪了歪头。 装银子的盒子被放到她的手上。 男人低哑的嗓音淡淡落到她耳朵里,气氛有些僵硬,仿佛她稍微再动动,他就会毫无预兆扭断她的脖子。 宣慎慎不敢动了。 “想要什么就告诉单言,缺银钱也可以找单言。”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谈姬缓缓说,宣慎慎手捧着盒子,睁大了眼睛,又听他说:“告诉月兔也可以。” “以后不许乱收别人东西。” 说话的语气却缓了很多,那只手又放在她脑袋上给她顺了顺毛,动作轻柔。宣慎慎抱着沉沉的木盒子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果然只要认错的态度足够好,嘴够甜,话够骚,就没有什么错是过不去的,这一招尤其是在反派大佬跟前特别好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谈姬的脾气比原著里好多了,至少比起原著里的正妻谈司云,她这个冒牌的反派官配跟谈姬说的话也要远远超过十句了吧…… 屋殿内很暖和,谈姬只穿了一件中厚的月白长衣,上面有若隐若现的白色图案,今日似是没有出府,两边长发捆束在后面,大半的头发放下来,看起来没有平常凶了。 宣慎慎突然觉得心里头高兴,再看谈姬又冷又妖的面容也觉得愈发温柔起来…… 宣慎慎问:“师叔早晨没有出去吗?” 谈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垂目朝她张开双臂。这是一个准备抱小孩子的动作。 宣慎慎怕惹他生气,又不敢说不,只能乖乖被他抱起来,偏着头问:“要去哪里?” 谈姬也没回答,在原地静立半晌,才面无表情按了下她的脑袋,冷不防喊了她一声:“宣慎慎。” 宣慎慎不明所以抬起头,便看见谈姬妖艳的脸上有些古怪,缓缓低下头看着她,颇有些迟疑道:“……你是不是长胖了?” 慎:…………?? . “放开放开放开!嘶!你看起来年纪不大点下手怎么这么狠。”梅园里落红满地,点在雪地里极为惹目,宣慎慎偏着头望过去,两个身影正巧错开。 黑衣服的那个好像就是宣慎慎那个好久没有见到过的小师弟。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反击啊你反击啊,怎么只会站着挨打啊?为师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都说了要圆滑,圆滑,你跟他正面刚做什么?” 月兔充分扮演着一个好好教徒弟的师父,嘴里一直念着,看谈铮的样子,估计快疯了。 慎:…… 宣慎慎正为谈姬说她长胖了而有些愁眉不展,见到眼下的场景又不禁有些高兴。 几天不见,想不到小师弟竟然在这里给人当沙包,她脸上瞬间就带了丝同情。 仅一刹那,紫衣少年立马反身横剑削过去,剑光映着梅雪寒芒一现,弘正似是没有料到他还有力气,眉目间有一瞬的错愕。 “师弟……!”宣慎慎一惊,脱口而出的瞬间,弘正再次不疾不徐躲过,脸上神情波澜不惊,反手又按住谈铮的脖子将他按在雪地里。 谈姬将宣慎慎放到地上,宣慎慎又感到谈姬量了量她的身高,抬头见他眯起眼淡淡评价了一句:“好像还长高了一些。” 以往她纵然站得笔直只能到自己的腰际,如今竟缓缓朝着胸腔去了,十几岁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谈姬唤来人低声吩咐几句,命府里的厨子多加了几样菜式。 宣慎慎用眼神表示并不想跟他说话。 今日的谈姬似乎格外的嘴欠,说什么都会让自己生出一种想踢他的作死念头。念头一起她又赶忙压了下去。 妈耶,自己最近这是飘了吗?竟然敢生出这样的想法? 一瞬之间,胜负已分。 紫衣少年被弘正掐着脖子,手里的剑也落到了弘正手上,“唔唔唔”地不断挣扎。 慎:…… “你用剑了,你耍赖。”弘正放开他,谈铮立马跳了起来,两人丢了兵器,赤手空拳又打在一起。 “不用剑你也打不过我。”弘正两招制敌,紫衣少年看起来很不服。 “输了还不承认,谁给你惯出来的脾气。”谈姬牵着宣慎慎走近,嗓音淡淡。 两人看见他瞬间收手不打了。 “师叔。” “……舅舅。” “宣慎慎!” 谈姬手放在宣慎慎的脑袋上,垂目望着她说:“没事可以来这里玩。但不可以出府外,也不可以去其他人的院子。” 谈姬今日急匆匆去慧林苑,想必是怕府里再有人不怀好意对付她,不过成天闷在院子里,实在不太美好,她假笑着敷衍:“……是呢,师叔说得都对。” 谈姬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又评价了一句:“脸圆。” 宣慎慎:“……”不会说话就请你闭嘴。 宣慎慎不太习惯他这么亲密的动作,愁苦间忍不住又有些愣神。 其实仔细想来,从她见到谈姬起的这些日子里,大佬对她的一些行止就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无论是处处护着她也好,帮她解决一些麻烦也好,甚至祭国大典上为她同晋帝言语上处处针对也是,带她去恒天寺时回来的路上扔谈司乐灯的赌气行为也是。 不知不觉间,他就像是扮演着一个与他全无干系的角色。或者说,现在的谈姬,不像是宣慎慎认识的那个谈姬,对她这个麻烦精似乎多了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可思议的耐心。 宣慎慎确定,哪怕是对原著谈司云这个正妻,他也断然没有这样一副面孔。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难道他对自己也有那么点儿意思? 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天心血来潮轻轻亲了他一下,所以他的态度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舅舅,我不想要这个人教剑法。”宣慎慎回过神,看见谈铮皱着眉躲远了点,这小孩子估计是被弘正按着打怕了,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谈铮比宣慎慎还小,和弘正差不多大,在打架这方面被同龄人给比了下去,肯定有些不服气的。 “师弟你别老欺负小孩子。”宣慎慎瞪了弘正一眼。她在师门作威作福的时候,也常常被这个碍手碍脚的小师弟管着,自然很清楚他那副死也不可能被收买的古董德行。 对于外人,弘正向来是不怎么正眼相待的,尤其是谈铮这种从小骄纵着长大没有几分真本事只知道真金白银的世家贵公子,他向来是见一个打一个。 宣慎慎才穿过来的时候,因为燕国这个破公主的身份,被他明里暗里针对的次数可不在少。 “小师弟?!”谈铮听见她的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又退了两步。 舅舅找来的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一个单言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这个弘正小小年纪也不好惹,更别提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舅母还是死变态的师姐。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因着被弘正揍过的缘故,这一瞬间,谈铮对宣慎慎已经彻底改观了。 宣慎慎正准备挽回一下自己乖乖淑女的形象,就听见院门忽然一阵骚动。 “别拦着我!今日我誓要杀了谈姬这死妖孽为民除害!滚开!” 第40章 这声音的主人实在大胆, 太大胆了。 杀谈姬?就是裴岑誉在这儿,恐怕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能除掉他。 宣慎慎扭头看过去,一位红裙女子拿着剑乱砍, 挣脱了外面的家丁冲进了院子,美目间煞气流转,气得手都在抖。 宣慎慎一眼将她认了出来,这就是几次三番跟她作对的谈婉。 ……? 等等,谈婉这会儿不是躺在床上吗?怎么这么快她就能下地了? 单言不知道是不是在走神, 跟着谈婉的家丁也进来了, 一众人气势汹汹,停在他们跟前。 谈婉一眼瞧见了谈姬身后的宣慎慎,笑了一声, “有你这贱婢在就最好了!今日就让你们俩做一对亡命鸳鸯!” 宣慎慎:“……?”什么玩意儿?我宣霸天被你这么吼不要面子的吗? 谈铮拿回了剑上前两步,皱着眉看谈婉:“你有什么毛病?发什么疯。” “闭嘴!你这臭小子!”谈婉就像吃了□□,见谁都凶,宣慎慎被她吼得脖子一缩,吓到了。 平日里这么看重面子和闺誉的谈婉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模样。 难不成是在谈司乐面前丢了形象和面子,现在鱼死网破了? 谈铮仗着身份和谈姬的威望在京中横行霸道很久了, 除了那个不要命的谈二少,还没遇到过比他更拽的, 心气高得上天,听见这话直接气笑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呼呼喝喝的?自己滚出去!看在晋贤王的份上,本王今日就不同你一般见识。” 这句话彻底把谈婉点燃了,她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动, 眉目凌厉扫过来,“你一个废太子的种出来充什么大?不是仗着谈姬你以为你活得到现在?!废话少说!今日你们没有一个人出得了这座院子!来人!” 谈婉声音逐渐尖起来,刺耳得不行。宣慎慎捂住耳朵, 听见她说:“这几个人一个也不留!给我杀了他们!” “死女人!你说什么疯话!” 谈铮原本是个很注重仪态,也很会照顾身边人的感受的一个小孩子,唯独不能忍别人拿他的身世说事,脸色顿时就凶戾起来,持剑冲上前去,又被几个家丁拦住。 弘正也没闲着,主动提着重剑冲了过去。 谈姬伸手抱起宣慎慎,脸色虽有些沉,却也气定神闲朝院外走,仿若不太在意这些小孩子的打闹。 谈婉哪里肯放过他们?持剑直直朝谈姬砍了过来。 剑光一线,宣慎慎心头猛地一跳,闭上了眼。 谈姬连个眼神也没给她,甚至看起来都不太想出手的样子。下一瞬却见宣慎慎倏然有了动作,小手猛地伸出去为他挡剑。 ——“轰”一声巨响。 剑刃脱手而出,甚至不留意将谈婉自己划了一道。谈婉捂着肩背的伤口,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宣慎慎回过神来,惊吓之余连忙扭过身子捧了捧谈姬的脸,有些慌神:“……师叔有没有伤到?” 那一瞬间她也不知是担心谈姬的安危还是他的这张脸,甚至她还感到自己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坑这些配角们的钱买了那么多的盾和技能,这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宣慎慎盯着谈婉,神色有些不善。 这个女人几次三番惹她,真当她是好捏的软柿子么? 谈姬伸手拿下她的爪子,淡淡扫了她眼,目中情绪晦涩难明。 “你在抖什么?” 真不是她故意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手抖。 宣慎慎突然觉得有点丢人,怕谈姬嘲笑她胆子小,于是转过身看着谈婉,理直气壮问:“你怎么又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找自己麻烦也不是头两回了,但为什么还挑在谈姬在的时候来。 太勇敢了。宣慎慎自问没有这个胆子。 “孽障!”院外突然传来一道震怒,宣慎慎惊了一跳,听见那声音又道:“你干的好事!” 谈姬神色淡漠,缓缓抬头,语气不咸不淡:“我干的好事多了去,你指哪一件?” 宣慎慎听出来谈姬好像没有很生气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不对,以往有人挑战他的脾气这种时候都该爆发了才对。 她抬眸看去,见梅林缓缓走近两道身影,浑身冒着冷气。其中一个穿白衣服的中年人,正是她名义上的准公公,晋贤王谈震延。 原著里也难以见到这人发火的时候,看来谈姬干的好事还不轻。 “姻缘大事向来由父母之命,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当兄长的做主了?!擅作主张去柳家提亲你是不是疯了?!你有没有把长辈看在眼里?!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谈姬狐狸眼眯了一瞬。嗓音淡淡。 “柳元祯倾慕你们家谈婉许久了,我不过顺他一桩心愿罢了,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贤王妃后脚也进了院子,指着谈姬一通骂,抱着谈婉哭成泪人。 宣慎慎似乎感觉一道惊雷劈到她身上,着实受了点惊吓。 谈姬……把谈婉……许给了柳元桢……?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宣慎慎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原著中谈婉并没有嫁给柳元桢,在谈姬死在裴岑誉手里后,落到裴岑誉手里的贤王府也没有落得半分好。 太久了,她不记得最后的结局了,只是记得贤王府全府是不在新帝的眼里的,左右不过是杀了或者打发了两种情况。 纵然是活着,想必也活得不怎么如意。男主雷霆手段,哪有那么多慈悲心。 剧情又变动了,虽然宣慎慎以前也想着把谈婉丢给柳元桢,不过想想还是不太下得去手。 她跟单言那种面无表情的杀手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尽管同样是地支的疯子,宣慎慎却觉得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比起来,自己可善良多了。 可她没想到谈姬竟然替她动手了。 是因为谈婉碍事碍眼令他不舒服了,还是因为谈婉总是针对她而令他不舒服了? 宣慎慎总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和大佬谈谈心了。 这份不明来路的偏宠,给她的感觉不真实,也半点不踏实,不知道哪一秒就会被他拖出去宰了。 晋贤王冷目中怒气遏制不住,语气愈发凶悍:“你这个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脸……!” 慎:…… 晋贤王什么时候有这么恐怖的暴脾气的?看不出来啊。 宣慎慎抱紧谈姬的脖子,额头埋进他肩窝,闷闷地想,这么凶的男人,当初究竟是怎么骗到那个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的? 谈姬抬手抚了抚宣慎慎的脑袋,指尖触到她柔软而顺的发丝不知怎么心里的烦躁就降了不少,他淡淡开口: “聘礼都下了,你们几个要敢悔婚扫我的面子……” 谈姬抬眸扯起唇笑,妖容上目光冰冷,“回头我就把她扔去充官妓。” 谈婉终于嚎啕出声。 “你敢!你这孽障平日里在外阴阳怪气也就算了,还敢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你是不知道做人两个字怎么写的!” 晋贤王脸色骤然沉到底,转头大声道:“来人!取本王的剑来。” 宣慎慎屏息凝神抬头,一言不发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是准备跟这个名义上的准公公打一架了。 终于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了,宣慎慎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宣慎慎!谈姬特别好面子,这次打架一定不能输! “论做人,你还不配。”轻淡的嗓音响起,谈姬似是瞧见了她的动作,眼底笑意不明,伸手将她的袖子放下来。 “就冲你十几年前做的那些事……” 他轻轻撩起眼皮看着谈震延,“我要是谈姬,你们现在已经是一地尸体了。” 晋贤王直接气笑了,“好一个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不是谈姬你能是什么人?!难不成你还是鬼上身吗?!” 谈姬扯起唇角笑意淡淡,“这就说不准了……” “疯子!”晋贤王盛怒,“你简直是疯了!你妹妹大好年华,本可嫁给皇嗣乃至东宫太子,被你这么一搅和,这辈子都毁了啊你这个混账东西!” 母女俩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月兔见晋贤王拿着刀,立马躲到弘正身后去,谈铮干脆直接踹开了石块上的雪,坐了上去。 他觉得他的舅舅是无所不能的!一个晋贤王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种货色还想嫁给谈司鸿?”谈姬看了眼哭成一团的母女二人,半晌,又微微颔首。 ——以太子司鸿的脑子,没准儿真愿意为着拉拢贤王府除掉自己这个祸害而选择娶了谈婉。谈司鸿,向来就是个重江山不重女人的货色。 这点跟他就没法比,谈婉这样的,别说娶她,就是送给他当陪葬的他都嫌弃。 谈姬揉了揉眉角,似乎觉得谈不下去了,不经意瞥见怀里小姑娘拧紧眉的侧貌,盯着那张初长开的脸,目光微动。 真要给他萧衡当太子妃的话,这样的兴许还可以接受。 晋贤王气得半死,说不出话来。谈姬抱着宣慎慎就往外走,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淡漠的嗓音飘来:“反正都是要死的,嫁给谈司鸿又有什么用?” 他又淡淡笑:“不如跟着她的好表哥,没准儿还能苟条命下来。” 宣慎慎知道最后贤王府的结局不怎么样,听见这话忍不住心中一跳。什么叫反正都是要死的? 这一仗还没打呢,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能赢? 接着又不禁想起原著中谈姬最后的结局,神色一黯,心里质问的声音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宣慎慎盯着谈姬风轻云淡的面容,心里忽地就多了几分不安。 晋贤王再想动手,单言却已立在院门外,冰冷目光如阴冷的蛇,面无表情盯着他,两名蒙面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院墙上的,坐姿随意,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他的压迫感却出奇地强。 这些究竟都是什么人?谈姬养的? 谈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秘的?甚至连自己的耳目也通通瞒过了,晋贤王皱紧了眉,自己的这个儿子,如今他是愈发看不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我提头来见你们了_(:_」∠)_ 第41章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 宣慎慎抬起脑袋看谈姬,问:“师叔为什么会想把谈婉扔给柳元祯?” 她觉得谈姬通常都没什么兴趣招惹人,但一旦被他招惹上, 那就倒霉了。宣慎慎很同情谈婉。 想到柳元桢那张脸,心里不知怎么,还怪心疼的。 “你很怕谈婉。”谈姬说。 “……我。”宣慎慎觉得不能丢了面子,于是不承认,“我不怕……” 她是真没怕过, 谈婉算什么?对着男主她都敢拍板, 这本书里还能有她宣霸天不敢打的人吗? ——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也不是没有,至少她是绝对不敢跟反派动手的。 “那就珍惜这两天。”谈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嗓音很淡很轻,“过些时候,你也许一辈子都见不着她了。” 宣慎慎心底一乐,听到他亲口说,这才相信,“师叔真把谈婉嫁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怎么的, 心底就是说不出的愉快。宣慎慎感到自己这么想有一些不够善良,于是低调了点, 只在自己心里偷偷笑了声。 讲实话,谈婉一而再再而三招惹她的时候,她不是没生起过这种念头,只是后来被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搅合, 转头就忘了。 没想到谈姬比她更心黑,提前把聘礼搬到柳家去,来一个先斩后奏, 这事估计谈婉也是才知道,所以病没好全就气得拔刀冲过来找他们算账。 “嫁给了她的意中人。比起整日在贤王府里没事找事地招惹你,去了柳府没准儿还能学乖点。”谈姬眼中笑意不明,语气淡淡:“有什么不好的?” 慎:…… 宣慎慎心疼柳元桢被谈姬记住了名字的同时,也有点心疼谈婉,对她的感觉说不上是有多恨,顶多也不过就是有点烦她老爱找自己的麻烦,这下好了,嫁出去一了百了。 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宣慎慎只好顺着谈姬的意思称赞一句:“……师叔眼光可真好。” 实在要把她嫁出去也不必选柳元祯吧……柳元祯……大佬这是在故意恶心谁呢? 谈姬垂目看了她眼,觉得宣慎慎可能跟嗣尘那个秃驴呆久了,审美都变得这么惨绝人寰,他冷着脸威胁: “敢惹我不高兴,我也可以把你嫁出去。” “……”宣慎慎闷着脑袋心想,果真是结婚前一切皆有变数,前一秒还当她是唯一的小裱贝,下一秒就说要把她嫁出去。 宣慎慎不知道应该怎么阻止谈姬兴致来潮的月老精神,脱口而出:“我已经定过亲了!现在又跟师叔定了亲,别人是不会娶我的。” “哦。” 谈姬兴致很浓,故意问:“之前是什么人运气这么差,娶了你怕是后宅上下都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不祥啊。” “……” 宣慎慎不知怎么一对上谈姬就有点羞愤的意思,分明是他自己到处说要娶她,眼下居然这么嘲讽她。宣慎慎憋红了脸,“我会做饭!” “沈诗诗也会做饭。”谈姬挑起眉逗她,“她还比你长得好看,要家世有家世要银子有银子,你呢?你有什么。” 怎么就提到沈诗诗那个女人了!她哪里好看了! 宣慎慎觉得心好痛。她很严肃盯着谈姬,问他:“那她比师叔好看吗?” 谈姬神色冷淡,“她跟我比,差一个天。” “沈诗诗没有师叔好看,师叔也没我好看,沈诗诗就没有我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谈姬提到沈诗诗的时候,她就感到心里一阵烦闷,满脑子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把沈诗诗这个女配解决掉。 谈姬看也不看她,嘴里净捡她不爱听的说:“你?你是个丑八怪。” “沈诗诗也不好看,她也丑!”宣慎慎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在被谈姬拿来和别人比较这件事上根本忍不了。 谈姬眼底笑意轻淡,“你丑。” 慎:…… “你丑!” 谈姬垂目看她,眸子里盛着险意:“谁丑。” 慎:…… 宣慎慎瞬间怂了脑袋,声音很委屈:“我丑。” “你觉得你那个前准夫婿怎么样?”谈姬对这个回答果然很满意,冷不防问她这么一句,特意加重了那个前字,妖眸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宣慎慎一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这个人什么意思?他分明清楚宣慎慎以前定亲的对象就是萧衡,还想从她的嘴里套评价? “又凶又丑,老爱打架,一点也不温柔!”宣慎慎还在气头上,摸清他的意图后张嘴就吐槽,半点情面也不给他留,把他说得四不像。 说完又觉得还不够,于是又恶狠狠添了一句:“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是吗。”谈姬唇角笑意浅到几不可见。 “你喜欢温柔还不爱打架的?”谈姬心里明了,故作高深地想了一会,嗓音有些缥缈:“……这个人我应该认识。” 宣慎慎心头猛地一跳,又感到谈姬骤然停下脚步。 她抬起头,就看见冬日寒冷里,谈姬充满引诱的唇角扯了丝冰冷笑意,嗓音沉下来:“你该不是对裴岑誉有什么想法吧。” 宣慎慎:……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裴岑誉身上去了? . 几日后,柳家。 宣慎慎跟着谈姬到的时候,所有人都搁着筷子眼巴巴盯着门口,柳家似乎知道他们要过来,单独在前廊上给他们备了一桌。 晋贤王府嫁女儿,场面自然是极其盛大,只是宣慎慎没有想到晋贤王竟然一言不发地默认了,半点要闹腾的意思都没有,不经意间瞥一眼谈姬,脸上也是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神情。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太子司鸿。这两日他派人给太子司鸿赔礼道歉后,也亲自私底下见了谈司鸿一面,问了他的意思。 可这个太子却并不买账,对谈婉显然提不起多大兴趣。他也暗示过晋贤王,只要同他联手对付谈姬,勉为其难娶了他的这个女儿也未尝不可考虑。 却被晋贤王婉拒了。 皇三子年纪小不了太子两岁,近几年也颇得晋帝的赏识,更不提那个足智多谋的六殿下,那可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太子虽不是那么出色,但他终究是太子,晋帝还没死呢,谈姬都没表明立场,这会儿想着脱离谈姬独自找后路,不是找死是什么? 除了谈司鸿之外,这些皇子,有哪个不想和谈姬搞好关系的? 太子司鸿能不能稳稳坐上那把椅子,还得看他的造化呢,如果不是谈婉突然惹怒了谈姬,以后她的前程和作用不可谓不是一片大好。 谈婉一个姑娘家,有谈姬挡着她的路,又有着自己和晋帝之间不可描述的尴尬关系,想把她嫁进天家终究还是有些难为。 既然嫁不进皇室,比起谈姬这个举足轻重的名义上长子和晋贤王府的兴衰,谈婉这个女儿就无足轻重了。他不是没探过三皇子谈司乐那边的口气,这个皇三子心高气傲干脆连他的人也不见。 谈姬还专门散出了话,这是他亲手主的婚事,是暗示其他人别想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这种时候谁敢放言要截谈婉这块烫手的山芋,不就是跟谈姬这个如日中天的权臣过不去么?就连裴相那边,也表明了不愿插手的意思。 这件事情终究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晋贤王皱眉看着在谈姬身旁坐下的那个祸国美人,怎么看都不太顺眼。 长得太美的东西,左右都是祸害。谈姬是,那个女子也是。 谈姬玩了玩宣慎慎的头发,抬眼瞧见这小姑娘抱着喜糖一脸苦色,淡淡问:“怎么,饭菜不合口。” 宣慎慎回过神,摇了摇头。 “师叔哦。”她坐得离谈姬近了些,拉着他的袖袍低下头,小声说:“师爹一直在看我们,我……”我好紧张哦。 师爹。 这小孩子嘴巴里的称呼真是一个比一个怪异。 谈姬侧目看去,晋贤王目光不善盯着他们,眉目冰冷,见他望过来,似乎被气到了一样,又转过头去不看了。 谈姬侧过脸,夹起鸡腿丢进宣慎慎碗里,语气莫名:“不用理他,吃你自己的。” 宣慎慎这小孩子胆子有时候大,有时候胆子又小的可怜,谈姬始终觉得她是个不好养的,把这些难以理解的特质都归到她不好养这方面想。 因为不好养,所以很娇气。 因为不好养,所以胆子忽小忽大。 因为不好养,所以做的事情总是令人费解。 把杀头的罪过揽到自己头上、会突然在他面前抖得像吓破胆、会突然在有危险的时候站到他前面替他挡着、会在自己故意逗她的时候一本正经地钻牛角尖…… 特别多。 他还是楚太子的时候,跟嗣尘关系也就一般,谁能想到这秃驴和尚一早就把他的未婚妻抓去当徒弟,还把她脑子教得这么蠢。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他一早就把宣慎慎抓去楚国玩,也不至于…… 突然想到什么,谈姬蓦然怔住。 宣慎慎要是在楚国,说不定早就进棺材了。 默了半晌,他伸手摸了摸宣慎慎的脑袋,力道比平时重了那么一点点。心里头想着嗣尘那死秃驴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总归是做出了点好事。 宣慎慎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以为他又不高兴,迅速从兜里掏出来颗喜糖剥了纸递到他唇边。 谈姬唇角微微偏了偏,目光冷淡,“不吃。” 院内突然一阵骚动。 有人开始大叫:“新娘子不见了!” “新娘子跑了!” “一群饭桶!叫你们看的人呢?!找找!快找找!” 晋贤王蓦然起身。 宣慎慎手一抖,低头把糖喂进了自己嘴里,面无表情闷闷想,谈婉果然不是这么容易就搞定的女配呢。 第42章 自从谈家的聘礼上门后, 柳元桢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了。 这桩婚事是谈姬做主的,就是贤王府那个让人把他揍得近日才下得了地的那个谈姬。 柳元桢其实很想不通为什么谈姬的脾气这么难以琢磨,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妹妹, 竟然嫁得这么草率,还以为是谈婉自己回心转意了一心想着要嫁给他。 直到不久前他被人打晕,醒来后瞧见不远处一身喜服安然稳坐的谈婉,才明白过来她不是自愿下嫁的。 也是,谈婉一直以来瞧不起他的身世, 又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子。在她眼里, 她们贤王府就不是他们柳家可以攀附得起的。 他也一样,对于这种女人,他向来也是嗤之以鼻的, 不过是为着她的家世,他才勉强拿她当个女人看罢了。 柳元桢想通之后也不觉得有多怕,他坐直了身子,才慢悠悠说:“怎么,原来贤王府的婉郡主,也会有被人逼迫的时候?” 左右他是想明白了, 一定是这个臭女人不知怎么又把谈姬给惹毛了,把她嫁来柳家完全是故意给她难看呢。这件事既然连晋贤王也无力阻止, 除了谈姬外还能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谈婉一提这个就没法忍,她握着匕首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柳元桢面前,咬牙切齿, “一切还不都是你害的?柳元桢,我从没想过要冲你下手,这是你自找的……” 他害的?他害什么了? 柳元桢简直快被气笑, “臭婆娘,你说什么玩意……” “从小你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后面,百般难缠,如今老大不小了还是这样……柳元桢,我忍你很久了。” “你忍我很久了?”柳元桢知道这死女人今日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院子恐怕是个偏院,外面应该也被她的人打理过了,喊是喊不来人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家上下日防夜防,还是被这个女人钻了空子。 她才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怎么指使得了他们柳家的下人? 柳元桢觉得自己往常还是小看这个女人了。 他只尽量拖着话,拖延时间等人发现,“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货色?” “你不就喜欢别人跟在你身边鞍前马后的样子,众星捧月一样把你捧着?没有贤王府,没有谈姬,你以为谁会多看你一眼似的……” 谈婉向来明白这些臭男人丑恶的嘴脸,她也不生气,笑了一声,很有耐心地听他说烂话,“是啊,我就是喜欢看你跟条狗似的被我使唤,又乖又听话,你这时候的样子就像头濒死的畜生……” “你想拖延时间也没用,外面都是我的人,就算是谈姬来了,也救不了你。” “如果没有你,我原本可以嫁给三殿下,我做了这么久的乖乖淑女,做了这么多我不爱做的事,等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念想就是嫁给他。” “结果我却被迫嫁给了你……柳元桢啊。” 谈婉缓缓蹲下来,匕首贴着柳元桢的脸,声音冷淡:“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可憎。” 柳元桢不耐烦地说:“关老子屁事,我他妈还不想娶你呢,毒妇。” “你要恨也应该去恨谈姬,恨我做什么!” 谈婉起身狠踹了他一脚,高声道:“我死也不会放过他!宣慎慎那个女人比我更该死!谈姬这个畜生也别想活!” 她口中喃喃:“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谈婉低声说到最后突然坐在地上呜咽起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怎么会这样呢。 柳元祯冷眼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半点不觉得可怜。很久以前他应该是喜欢谈婉的,喜欢她身世显赫,喜欢她长得好看,只是这份心意随着时间越来越淡,到最后竟然变了味道。 如若没有谈姬这一出,他是铁了心绝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的。 却没想到天意如此,今日竟要叫他栽在一个毒妇手上。 柳元祯想着想着,就开始心疼自己,直到屋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甲衣碰撞的声响,谈婉骤然止了声,还来不及有所动作,房门便“砰”一声被人撞开! 宣慎慎跟着谈姬过来,刚进门就瞧见谈婉举起刀子朝柳元桢刺了下去! 她蓦然屏息,瞬间却瞧见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谈婉手中的匕首上,重势将她整个人打翻在地。 军卫们即刻上前将谈婉制住。 谈姬缓步走进去,看着谈婉在军卫手中挣扎的狰狞模样,眉间微蹙,一言不发将宣慎慎圈到自己身边,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宣慎慎感受着他指间的微凉,也没想着挣开,将自己暖暖的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心底倒不觉得什么。 辰宫以往散漫惯了,自楚国亡后,一干事宜通常都是月兔在替她打理,这些年她虽说没怎么参与过地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跟着师门见过的场面还是不少的。 宣慎慎只是忧心大佬总把她当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对待,娇惯久了,怕自己的脾性会越来越娇气。 不过她还是顺着他的意思,乖乖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谈姬冷淡瞥了眼地上两个穿着衣服一身狼藉的男女,蓦然笑了声,“这还没到花烛夜呢,你们就这么耐不住性子。” 谈婉从她们进门起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恨不能生剥了他这张妖孽皮。一听这话,几近忍不住发疯,可她到底清楚谈姬的为人,真跟他过不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谈婉整个人瘫着半跪半坐在地上,平生头一次对他低下了头,哭得肝肠寸断:“兄长……” “我不要嫁给柳元桢!求兄长给条活路……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以你的本事只要你开口,这门婚事成不成都只在你一念之间……” 谈婉哭着又爬过来跪坐在谈姬跟前,口不择言:“以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不该胡搅蛮缠……我知道错了兄长,你就饶我这一次……只要不让我嫁给柳元桢,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谈姬淡淡望着这一幕,唇角冷笑轻淡,一言不发。 他慢条斯理在侍从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良久,才垂目瞥了谈婉一眼,轻声道:“你也只有在死到临头的时候,才生得起这么一丝悔意。” 他伸手将宣慎慎送到单言身边,让他带着她去暖房呆着。 谈姬向来不太喜欢理睬芝麻大点的破事,尤其还是关于女人的。宣慎慎看他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也不敢跟他多说话。 大佬来姨妈的时候别问,闭嘴就是最明确的做法。 被单言带出门的时候,宣慎慎只听见他语气微沉的嗓音远远传来:“封锁院子,别让外面的人闯进来,也别让里面的人出去,今日发生的事,你们最好都烂在肚子里……” 院墙处绿植还是光秃一片,宣慎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蓦然觉得有些冷。 喜鹊在外面等着,见到她出来即刻上前将一直备着的手炉递到宣慎慎手上,宣慎慎接过,瞬时觉得好多了,接着问她:“惊云呢?” 喜鹊乖乖摇头,看样子也不清楚。 宣慎慎满腹心事到了柳家的客房里,肚子有些空,喜鹊给她端来吃的她却没什么胃口,想的都是谈婉的事。 谈婉这个配角戏份说多也不多,原著里她不过是跟着沈诗诗给谈司云暗地里使绊子的角色罢了,只是她来贤王府后不知触动了谈婉的哪根神经,明里暗里都要揪着跟她过不去。 可其实想想,谈婉终究还是一个女人。 她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有喜怒哀乐,跟现世里的正常人没有什么分别,强行把她扔给一个讨厌了一辈子的男人,是很委屈了她。 如果不是那天宴席上非要跟自己过不去,谈姬想必也不会让她如此难堪,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作。 宣慎慎理了理衣角,蓦然叹了口气。 不救她呢,不忍心。 救她呢,万一她满血复活又暗戳戳对付自己,那不等于救了个白眼狼吗? “又是你!怎么到哪里都阴魂不散啊你这个女人!” 宣慎慎正闷头想着事情,冷不防被这声音惊了一惊,抬起头就瞧见立于门槛前满面怒容一副要跟她不共戴天的沈诗诗。 跟在她身后的侍女觉得宣慎慎这个祸国妖姬跟谈姬那个臭魔头没有啥区别,有些怕她,连忙低头小声说:“郡主,咱们还是换间房坐吧……” 沈诗诗自觉虽然没在谈姬心里占个一席之地,但在宣慎慎这个妖艳贱货面前也不能失了这份骨气,眉一扬就提脚往里走,“凭什么本郡主要给她腾地方?世子妃又怎么样,亡国余孽而已,倒真叫她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宣慎慎没理她。 有一种女人啊,吃不着葡萄就喜欢说葡萄酸,没得救。 见宣慎慎不理自己,沈诗诗想当然认为自己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坐到椅子上了还想出言讽刺,下一瞬却蓦然惊乍挣扎着闷叫了一声。 “唔唔唔!!...”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紫衣人瞬间捂住了她的嘴,动手将她敲晕过去。 门外一干侍者也在同一时间被放倒,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甚至没人发得出一声惨叫。 宣慎慎骤然起身警惕四周,耳旁热风变向极速吹近,宣慎慎抬腿一个横扫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心底一紧,她立刻在心里叫了声:“发财……” 颈间突遭重击,她被手刀打得一个踉跄,话没说完就失去了知觉。 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有个欠捶的声音不屑吐槽了句:“地支的宫主竟然弱成这样……” 第43章 这可以说是宣慎慎穿书以来听过的最具有侮辱性的话了, 偏偏她还找不着任何反驳的理由。 因为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柳家了。 那人骂她菜还真不是胡乱吹的。 能在谈姬镇场的地盘毫不费力地把她和沈诗诗卷出来,足以说明这伙人的专业水平了。 宣慎慎醒来后在脑子里把原著中排得上号的势力统统筛了一遍, 发现除了天干还真没哪个公司有这个本事。所以被打晕前看到的那些穿着紫衣服的,想来不是打着天干旗号四处招摇撞骗的货色,那么这次行动,是否是裴岑誉安排的? 是因为他注意到了谈姬,所以把她弄来想要挟他做什么? 裴岑誉能看得上什么?难道是原著中他一直在找的宫主令? 思绪有点乱, 宣慎慎靠在车壁上, 盯着摇摇晃晃的马车顶,不一会儿又闭上眼。 她细细回想起了萧衡十七岁那年在楚国临阳关的最后一场战役。 也就是三年前。 谈姬虽有大将之风,终究还是强国培养出来的一个天才而已, 只懂怎么用数量与质量取胜的谈姬,如何能是常年在被攻打和准备挨打的边缘国楚国教出来的太子殿下的对手? 谈姬被生擒后,在萧衡的军营里受尽了冷眼嘲讽,萧衡觉得谈姬这个与他齐名的货有些水,不配入他的眼,对他也不怎么上心, 扔给手下该怎么侮辱怎么侮辱。 因为谈姬长得实在足够妖孽,楚国好几个在军中手握实权的贵公子都对他很有想法, 萧衡自然是没空也没兴趣管这些的。 裴岑誉却不一样,他利用自己跟萧衡亲兄弟一样的交情,不费丁点力气就保下了谈姬,作为自己在晋国立足的基础。 萧衡自然也当他不过是对谈姬有些私情, 以他对裴岑誉的信任,根本不会朝着裴岑誉有异心这方面想,直到天干屠掉了楚皇室, 萧衡自刎,再次在谈姬那具身体上醒来。 死过一次的他也没想着再死了,他冒着猛焰踉跄冲到萧衡的营帐,先裴岑誉一步拿走了天干地支的宫主令。 裴岑誉才在漫天大火里救出了谈姬。 但他千算万算,独独没有也不可能想到,这时候的谈姬,已经成了他命中注定的那个死敌反派,萧衡。 以至于他在楚国驻扎三年,几近将临阳关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那枚失踪的宫主令。 在三年后与谈姬反目之前,他始终想不到宫主令会落到谈姬手上——也许他想到了,但世人对天干地支知之甚少,谈姬他一个晋国将领,有多大概率清楚星宿黄泉的宫主令? 就算他拿到了宫主令,他又能识得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就连宣慎慎也不太清楚。宫主令这个东西似乎没什么用,它不过是代表着萧衡个人,所谓什么宫主令一出天下归一之类的……只要是内部的人都知道,那不过就是屁话。 所有人见到宫主令顶多只会产生一种见到萧衡的威慑力,可如今萧衡人都没了,这些人就算见到宫主令也不过就是怀念一下,有所感触,不会有什么表示的。 他们真正忠的是萧衡这个人,这个领袖,而不是一块破牌子。 换而言之,就算裴岑誉拿到了这块牌子,也没有丝毫用处,那么他为什么对这个东西表现得这么感兴趣呢? 宣慎慎猜想,裴岑誉之所以那么想要宫主令,不是为了要号召地支,而是为了给地支的人一个叛主的理由。 毕竟楚国亡国是因为裴岑誉倒戈这件事,除了地支的宫主和副宫们,手底下的人知道的少之又少,因为各位宫主的身份都很隐秘,就像单言是中宫主,月兔却不知道一样。 天干星宿和地支黄泉向来明面上不和,私底下也不和,见面就撕,而且当年的事根本就没有证据可以指出裴岑誉是叛国狗这回事,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但地支的属下们还是对裴岑誉这个人还是十分有意见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楚国一亡,他就立刻倒向了晋国。 地支的十几位宫主想必大部分都不可能认裴岑誉做中宫主。 但底下的人就不一样了。 裴岑誉之所以一直不对地支下手,除了他自己心有愧疚外,还是在等那个至关重要的宫主令,宫主令就是地支的所有分支成员认可他的一块敲门砖。 他想要底下的人认可他,为他所用,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现在的地支宫主们,再培养出自己的亲信,一步一步替代萧衡,让地支真正属于他,属于裴岑誉这个名字。 让天干地支再也没有萧衡这个人的存在。 被一个人毫无保留地信任,毫无保留地扶持,全心全意地对待,纵是养的条疯狗,也不会一心想着反咬一口的。 宣慎慎神情有些恹恹。 她向来不喜欢这个男主,不管他手上有没有宫主令,她都会尽全力阻止地支成为他的爪牙。 天干地支是萧衡的东西,她就是死,也不会让这东西落到一个叛徒的手上。 想了很久,昏睡在一旁的沈诗诗才缓缓转醒,刚睁开眼就大叫一声:“有刺客啊!” 宣慎慎:“……” 大清亡了多久了姐姐,您这是才连上网吗? 她这么一嗓子,瞬间就把外面的人惊动了。 “里面那两个身娇肉贵的醒了?你进去看看。” 马车停下,片刻,一个穿紫衣服的年轻人就端着东西进来。宣慎慎轻嗅了一下,眼尖地发现他手里端着的碗里有鸡腿。 不过,鸡腿也只有一个。 宣慎慎:“……” 年轻人到她们俩跟前蹲下,挑眼说:“喏,东西只有这么点儿,你们俩谁吃?” 宣慎慎隐约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正想着这些土匪给的饭能不能吃,就听见身旁的沈诗诗一声尖叫! “你就给我们吃这些!” 年轻人嗤笑一声,不羁的脸上写满了嘲讽,“不然你还想吃什么,山珍海味熊心豹子胆么?不想吃别吃,少在这一惊一乍的。” 沈诗诗望着他手上的一碗青菜白饭,一碗青菜白饭加鸡腿,顿时觉得十分委屈。 之前在喜宴上想吃的东西都被谈姬夹给了宣慎慎,后来因为谈婉的破烂事没顾得上吃饭,没想到再后来会遇到宣慎慎被打晕,一觉醒来肚子又饿得不行,结果竟然只有这么点东西给她吃。 但她也不傻,知道自己被绑架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眼下有吃的就很不错了,于是她深吸口气,说:“鸡腿给我,不要给这个臭女人吃!” 尽管在不知道还没有下顿的情况下,沈诗诗依旧坚持不能让宣慎慎这个妖艳贱货占了便宜的精神。 紫衣人明眸粲粲笑了下,说:“没问题。” 他立刻将东西放下,又转身出了马车,过了一会又进来,另端了两个鸡腿放到了那碗有鸡腿的饭里,将二人的绳子解开,把有三个鸡腿的那份递到了宣慎慎手里。 瞬间得到一碗青菜白饭的沈诗诗整个诗都充满了疑惑:“???” 年轻人没看她一眼,对宣慎慎说:“有个人非让我给你的,放心吃吧,没毒。” 宣慎慎很含蓄地问了一下:“是……哪位哥哥给的?” 其实她心底已经有一些猜测,不过还是有些不敢信。 毕竟在师门里,除了古板的小师弟弘正外,最不好惹的就是她那个面无表情还偶尔嘴毒的师兄。 而且师兄对她也从来不是特别好脸色,他是那种疏于表达的人,清冷倨傲,目中无人。 这个师兄虽是天干的人,但自从楚国国破那事之后,他就很少同天干有往来了。尤其是听从裴岑誉的那些天干宫主,他见着不打人就不错了,更别提正常交流。 想通这一层后,宣慎慎对眼前这个紫衣年轻人骤然升了好感,如果是她的师兄,从他肯跟这个人交流来看,首先这个人就肯定不是跟裴岑誉一条心的。 其次,他至少得是一个副宫,甚至宫主级别的人,宣慎慎感受着对方身上那股淡而散漫的危险气质,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这个漂亮年轻人的对手。 年轻人有些不耐烦,“吃就吃,不吃算了,地支的人废话那么多,你怎么不来天干?” 宣慎慎:“?” 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来地支啊。 宣慎慎听出来了,这人就是在柳家把她打晕了还出言嘲讽她菜的那个,顿时牛脾气就上来了,“你凶什么凶?天干了不起啊。” 沈诗诗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地芝添柑的?这俩人认识? 到此时沈诗诗已经差不多完全确定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宣慎慎跟这个流氓头子一定是认识的,他们俩合伙把自己也绑来了!! “好哇,你这个祸国煞星妖艳贱货!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宣慎慎:“???” 沈诗诗砰地一声将那碗青菜白饭放到地上,说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你知不知道绑架一国郡主可是什么罪名?我表哥要是知道你是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他一定会休了你!!” 第44章 宣慎慎:“……” 怎么越说越不对了, 沈诗诗这个女人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玩意? 天地良心,她宣霸天行得端坐得正,没有半点想要迫害这个女人的想法。 当然关于抢男人这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当然是要适当计较计较的。 年轻人显然不太想理睬这种连天干地支都没听说过的没有见识的臭女人, 不发一言转头就掀帘子出去了,留下一个沈诗诗盯着自己碗里的青菜叶子委屈兮兮,越想越气。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可怜儿罢辽,怎么还摊上这种破烂事了? 这个亡国祸星她果然不是白叫的啊……今日她不过就是跟她在一个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就瞬间沦为土匪窝的小白兔, 真要是表哥把她给娶了, 那还得了?! 沈诗诗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忍受和她蹲在一起了,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朝一旁迈了两步,偏过头来, 眼神幽怨。 宣慎慎埋头吃着鸡腿儿,冷不防被沈诗诗这六亲不认的眼神一盯,也觉得自己吃三个鸡腿会长胖的,于是十分绅士地夹了个鸡腿丢到她碗里,话语上却一点也不客气。 “再盯,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沈诗诗:“……?” 这个女人是在施舍她吗?她竟然敢威胁她! 沈诗诗看着碗里孤零零的鸡腿和几片菜叶子, 十分委屈地抿起唇,想她一国郡主, 永安公主府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还被这种亡了国无家可归的臭女人奚落施舍!这过的究竟是什么鬼日子! 若有机会回去,她一定要把宣慎慎这幅天使面孔下丑恶的嘴脸揭给她的漂亮表哥看!沈诗诗恨恨地想。 想是这么想,但一想到谈婉时常在这女人手上吃亏, 心底里就觉得这个宣霸天不是个好惹的,眼馋她的鸡腿,又觉得打不过, 莫名就觉得非常委屈。 马车很快继续前行,宣慎慎吃饱了后靠在车壁上,默默思量着凭身手和系统挂,从天干这些人手里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念头刚起,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蓝色光屏。 发财暴富:【别怪我没提醒你,照数量来看周围起码分布着将近一整个宫的人。就算动用范围型攻击技能也杀不完他们。】 宣慎慎望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黑点沉默了一下,两秒后才勉强找回了自己,语气震惊:“……这就是,一个宫的数量……?” 发财暴富:【很震撼吧,原著中实际上并没有描述具体一个宫的人有多少,只是知道数量庞大,真要细究的话,地支一个宫起码得有一万人。】 宣慎慎有些不解,“我辰宫为什么……” 恕我直言,我辰宫那几号人拖出去我都不敢说自己是地支宫主,原著里地支日不了一个天也能草个地吧,瞧瞧我一个身负沙雕系统敢跟正派叫板的穿越人物…… 宣慎慎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两个鸡腿一根腿骨头,垂头丧气地想,这究竟是什么寒酸的配置。 怎么着也得给我来个女二标配吧?! 【你一个在山上当尼姑的,你能知道什么。你穿过来这几年也根本没有在地支上花心思,辰宫那些手下这些年里该投奔别人的都投奔了,剩下几根杂草风吹就倒,还想有个什么作为?】 “…………”,怪我,宣慎慎默默地想。 但讲实话,她真的不是尼姑。 “意思现在辰宫是整个地支里最薄弱的部门?”宣某人有点不死心,“就没有谁混得比我还差的?” 发财暴富:【没有。】 宣某人开始撸袖子,“现在手下最多的是哪个宫主?” 系统似乎犹豫了一下,语气有点复杂:【地支内最强的应该是镜修手上的戌宫,其次是寐衣手里的寅宫。还有双白煞手里的巳宫和午宫……】 【宣慎慎,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执意要去惹那几个神经病的话……】 “不必了!” 宣慎慎脸色越来越不对了,听到这里立刻掐灭了心里头那点想去砸场子的作死念头,立刻打断道:“……我可是二十一世纪良民,怎么可以成天打打杀杀的?” 恕她直言,真去惹那几个疯子,她估计会死。 地支内除了单言外还有几个疯子是当初萧衡在世时的得力手下,那几个人算得上是整个地支的主力,就算是她师姐弘音未宫主也要有所不及。 更别提她这个如今手上只剩些虾兵蟹将的辰宫了。 真敢打那几个狂人的主意,那可是要死人的。 可惜以她的视角并不清楚当年楚国亡国时站在裴岑誉身边作祟的究竟是哪些人,如果这其中有他们几个的身影…… 宣慎慎攥紧衣角。 敢欺负反派,这就是跟她宣霸天过不去。 . 同一时间,消息传回宫中,京城为两个女子失踪的消息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柳家堂厅之上,谈姬听着单言的话,面上脸色愈发沉。 “晋帝将此事之责尽数归到了公子头上,还派了人过来随公子一同调查,人手随您调派,说是……” 谈姬眉目不动,轻轻盖上茶盏,“说。” 单言始终低着头,语调不紧不慢,“说是让公子不论如何也要将郡主毫发无伤带回,否则便要治您的罪。永安公主府那边……这时候怕已经在路上了。” 此次沈诗诗是带着永安公主府的礼来的,在贤王府的婚宴上出了问题,罪责归到他头上也无可厚非。 只是永安公主府那一窝子就这么一个女儿,真出了什么问题,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左右都是麻烦。 谈姬鼻间不动声色泄了丝气,心底眼里的不耐怎么也下不去。 大厅众人始终沉默着,十分明智且有默契的不敢在丢了世子妃的谈姬跟前出一口大气。 所有人都清楚贤王府世子很要面子,这下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他的老婆,并且还偷成功了…… 不管那伙人是谁,感觉都要死的样子。 似乎都知道谈姬正在气头上,没人敢不怕死地出声商议对策——实则对于这件事情,他们也想不出半分的头绪,要说燕十四会被人盯上没有什么问题,但随她一同被掳走那位永安公主府的小祖宗又是怎么回事? 讲实话,郡主虽说淘气了些,但她心思单纯且身份尊贵,哪里会得罪什么江湖人? 这个可怜的郡主很明显…… 多半就是被燕十四那个煞星给牵连了。 “那……那个……兄长……” 谈页成日在府中闷着,府里的事情大大小小仍旧有人给他过了耳的,关于谈姬做主把谈婉下嫁给柳元祯这事,他心里还是有些底的,想必与他婚事上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此事暂且不问,但事关沈诗诗,永安公主府手中有实权,长公主和她那位驸马爷都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他们不满意,晋帝那边,势必不会轻饶贤王府。 谈页在府里受尽了谈婉兄妹二人的排挤,唯独就和这个长兄关系比较亲近,此时也坐不住了,硬着头皮开口,“我觉得……” 谈姬缓缓抬眼,淡淡瞥了他眼,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所有人侧耳凝神,装作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 不禁舒了口气。 贤王府世子从来不听别人的意见,真要说采取过谁的建议,近年来对自己这个四弟弟的话偶尔还略微过耳听一听。 “不必说了。”谈姬嗓音压着丝不易觉察的火气传来,眼前这些人里,他唯独觉得谈页算是长着脑子的,所以语气间不自觉就对他少了几分不耐。 如果不是这小子被庶出子的身份压着,又从小被谈羽欺负到大,性子不一定就懦弱成如今这副样子。 君子内贤而不显露,养得出这么一个儿子,张栖月算是个聪明人。 但他眼下没功夫陪这些人想什么办法,天干既然敢把手伸到他的跟前,那他不介意让那群没脑子的东西清醒一点。 尤其是某些,自以为将他萧衡了如指掌的货色。 也无非就是想看看,这三年来,那个人究竟能有几分长进。 单言静静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谈姬出声,半晌瞧见谈姬蓦然起身,而后冷着脸一言不发直直朝门外走去。 楚国十年之谊,单言清楚萧衡原本脾气就很冲,相较燕十四被掳走,更叫他万分不耐的首要一定是天干以裴岑誉为首那群不安分的东西。 单言默默想了会儿,心下渐生烦躁,此次事过后,纵然逆着萧衡的意思,他也必要动手将地支内不听话的人除掉。 与天干动手,如今一盘散沙的地支绝不是对手。 终究有些许不太放心,单言也低头随着他出去。 宾客相继告辞,柳家内已不剩什么人了。出了这等事,这会儿没人敢在这是非之地多待。这场并不惹人看好的喜宴最终还是没能顺利进行到最后。 单言出门时正巧瞧见贤王妃带着人缓缓下了阶梯,想必谈婉是没什么大碍了。 只不过看她瞧谈姬一副恨恨的样子,今日的梁子怕是结下了。 单言向来不把晋贤王府的人看在眼里,淡淡扫了她眼,在谈姬身后轻声说:“人还活着,不过不太好抢。” 既然想着拿人质换东西,自然得留着她的命在。 谈姬不感到意外,头也没回,淡淡问:“出城了?” “从南门出的,正往堰城的方向走,他们走的是山路,似乎并不打算进城。我们派过去的人死了大半,回来的人说他们在那附近遭到天干的伏击,起码有一整个宫的人手……” 单言欲言又止,“属下觉得,裴岑誉这次似乎是想引公子过去,好探探我们的底细。” “那就给他看看你是什么底细。”谈姬语调间竟然还稍上了几分笑意,“地支的副宫是你,今后纵是重新收复了黄泉星宿,它的主人也只能是你。” 单言似是没料到他的这个打算,眉眼间显露出几分惊诧,“?” 他又默然想了一会儿,最后只能说:“殿下是不是对天干地支彻底寒心了。” 从最初得知天干和裴岑誉叛变的那一刻起,单言就对天干那群平素里就看不顺眼的东西彻底失去耐心。萧衡身为地支和天干的领袖,心里可能没有一点芥蒂吗? 单言自问,若是自己,绝不可能做到像他这样平静。 恐怕在重活的那一刻,他就提着刀上门弄死裴岑誉了。 可死对他来说过于便宜了。 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丽影,谈姬眸光微冷,语气很淡:“交给你我很放心。” 单言没有再说话。 像是察觉到什么,他缓缓抬头,下一瞬便见到不远处向他们走过来的女子,冷着脸蓦然止步。 第45章 “姬哥哥。”谈司乐见到谈姬便迎上前来, 谈姬微微侧身,没看她眼,拂了袖子避开她伸来的手, 继续向前走去。 单言面无表情瞥了她眼,转身几个瞬息消失在原地。 ——他向来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谈姬的美人债。自从萧衡成了谈姬,凭着这张胜似妖孽的脸和他那副六亲不认的性子,想接近他的女人不知几何。 好在他没有人性这一点吓退了不少姑娘, 否则打他主意的女人只会更多。 单言多多少少对这种场面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谈姬朝他离去的方向淡淡望了眼, 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想要搭理谈司云的意思,停顿片刻便继续向前走去。 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对应付女人并没有那么热衷。 宣慎慎被人拐走,这事看起来更偏向是天干做的,但其中还有其他人插手的痕迹,纵然裴岑誉是要借此试探他的深浅,他也好顺势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剔出来。 而于向来懒得搭理麻烦的自己而言,伸手去管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 很颠覆谈姬这个人以往的所作所为。所以弃掉宣慎慎这个女人便是最直接的做法, 就算此时丢着她不管, 嗣尘和尚也必然会想尽办法帮他把人救回来。 但自他听到这个消息起,心底里却完全升不起几分袖手旁观的心思。 相反地,竟罕见的升起了几分想要去救这个小孩子的冲动感,为这个女人的安危不定而感到有些莫名烦躁。 谈姬忽然觉得很有些意思。 生于美人多如云的楚国, 他身为楚国太子,外面的女人或许缘于得知他生性暴戾不敢靠近他,但楚帝送到他宫中的女人可不算少数。 可以说, 他就是从小在莺莺燕燕的围绕中长大的,像宣慎慎和他的这种关系,也绝不独一。 这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于他而言淡如薄纸,当初将她捆来自己身边养着,也只是临时对这个小孩子产生了些兴致,即兴而为罢了。 尤其是在如今这样身份见不得光的情形下,应该更加不会产生那样的心思才对。 为一个女人接下裴岑誉扔过来的麻烦。 ——这不是原主谈姬的性子,也不该是他萧衡的性子。 谈姬唇角微微抿起,轻淡的目光里多了一些东西。 怎么,是这些日子以来给这个小孩子处理麻烦惯了,还是说,他真像晋都众人口中相传的那样,对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动了点心思? 被晋帝关了几天,谈司云这才是刚偷偷跑出来,就是想要谈姬给她一个答复——谈姬的答复实际已经很明显了,但谈司云这次要的,是一个令她满意的答复。 她迅速跟上谈姬的步伐,裙摆飘然间便拦在了他跟前。 “谈将军,本公主想和你谈谈。” 谈姬不言不语,没看她一眼,只觉思绪有些杂乱。 “我是认真的……谈姬!”谈司云抬手拉住他的袖摆,令他被迫止住步伐。 谈姬漠然看了眼攥住他袖子的那只手,良久,淡淡开口:“晋国不成文的规矩,女子未出嫁前禁与外男接触,公主殿下……” “——这是愁着自己嫁不出去,上赶着来给我做小么。” 谈司云闻言脸色一变,蓦然语塞。 他这话着实说得有几分刻意,若是别的女子听了兴许还觉得挺高兴,但谈司云是什么人?一国公主上赶着来给他做小? 他说这话,分明就是羞辱人。 单言撇了撇嘴角,躺在房顶上闭上眼睛,正大光明,偷听。 谈司云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但被谈姬如此目中无人地羞辱一遭,心底也觉得有点气,语气不自觉便有些重,“谈将军是觉得,我谈司云贵为一国公主,就只配来给你做房小妾么?!” 谈姬看也懒得再看她,轻轻一动从她手中扯出了自己的袖袍,不咸不淡道:“谈婉那女人嘴不严实,还没动手就什么都招了……” 听清他话中意思的谈司云一股寒意蓦然从脚底窜上来,她极力掩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谈将军在说什么,本公主听不明白。” 她低头的瞬间不经意对上了谈姬缓缓垂下的眸子,那双眼睛一如往常般冷淡,此刻却透着一丝森寒,“谈婉要杀柳元桢至于挑这个人最多的时候?” “有我的嘱咐,柳家防她跟防贼似的……她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谈司云从小在宫里长大,撒谎不认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即刻便摇头,“赴此宴是得了我父皇恩准的,谈将军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口中话还未尽,一只冰凉的手便蓦然触及她的皮肤,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谈司云的后半句话顷刻间被咽回肚子里。 ——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多说一个慌字,这只手的主人绝对敢立刻将她了结在这。 她愣愣看着眼前容貌绝美戾气逼人的男人,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下去,心里只觉得怕。 似乎直到此刻,她才真正认识这个名叫谈姬的男人。 他向来吝啬同人谈笑,心冷得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不喜欢也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他。 “不论你是哪一党的人,最好都记住一件事。”谈姬终于正眼看她一眼,冷淡语气间透着丝丝险意,“少拿脏手碰我的东西,否则就是晋帝来了,也保不住你这条狗命。” 兴许是宣慎慎这个名字一直停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说话时语气便不由自主开始重了起来。 “这次权当给你三哥一个面子。再有下次……” 话语未尽,谈司云眼眸中露出怯意,吓得向后退了两步,惶惶望着他,眼中渗出晶莹,“你敢!” “你不过是我父皇一个臣子罢了,你怎么敢对我不敬!你怎么敢……在你眼中本公主是不是连分毫位置都没有?!” 自穿成谈姬后,以往做楚太子时的暴躁脾气收敛了不少,谈姬也着实不愿跟个女人计较,懒得再看她,抬脚就朝外走。 “谈姬!”谈司云迅速追上去拉住他的袖摆,“谈姬,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过是看上了燕十四那张脸,但我……我也有我的好啊,你不要娶她好不好?你娶我,等我父皇驾崩后,我助你登上帝位如何?我把晋国的江山给你……我可以的,我真的……” “公主殿下。”单言实在听不下去了,“请你注意分寸,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呢。”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在他们楚国,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喂狗去了。 谈司云没理他,继续叨叨念念,“燕国国都都成了一片焦土了,燕十四一个亡国祸星,她何德何能嫁给你?姬哥哥,你清醒一点,她根本就不配……” “她配不配,用不着你来跟我说。”谈姬头也不回,冷淡的话语向后飘来,“不配的是你。” “纵是做我的第一百六十三房妾室,你都没那个资格。” “凭什么?我一个晋国公主,难道还不如她一个国都没了的废物?”谈司云咬牙切齿。 是啊,你就是不如。 从没有哪个女人入得了萧衡的眼。 不管你是晋四,还是燕十四,于他而言都不会有任何区别,单言垂着眼眸默默想。 楚国之难前尚且如此,如今亦然。 一百六十三,正是当初楚皇室上下所有身死天干之手的人数量。 萧衡一直记得的。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 宣慎慎一觉睡醒,被人带下马车,四面群山环绕,细竹穿云,不远处的河岸建了座不高不低的四方亭,飘着一股淡淡的冷梅香。 天干这是把根据地搬进深山了吗…… 宣慎慎沉默两秒,听见紫衣年轻人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天干地支自三年前起就没什么联系了,各方纵然有些小摩擦也都是私底下解决,几乎不会有目的性地针对各宫的宫主下手……你一定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绑来这里……” 宣慎慎打断他:“不,我并不想知道。” 能因为啥?!不就因为裴岑誉想动谈姬又找不着怎么下手? 狗逼男主,六亲不认。想当初下山的时候,他老婆都成了我的徒弟。 宣慎慎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谈姬这个臭反派不救她,她也还有系统可以依靠。 新世纪女性,打几个天干流氓算得了什么? 发财暴富:【拒绝,谁说系统就要帮你了?】 宣慎慎:“……”狗逼系统,为什么要如此迅速地拆她的台。 宣慎慎本人尚且比较平静,心里刚吐槽完,后方就蓦然传来了沈诗诗的一声大叫。 “你……!” 宣某慎回头侧目,就瞧见沈诗诗被天干的人单手往马车下扯了一把,扯她一把的人显然都没怎么用力,动作看起来极其的敷衍,然而沈诗诗被这么一扯整个人就扑下了马车,不出所料就要以一种极其丢脸的姿势摔趴在地上了。 宣慎慎念在同车之谊那么一丁点的情分上,就准备去敷衍敷衍地扶她一把,但她还没有所动作,就感到身旁凉风蓦然一刮,眼角瞥见一个黑影掠了过去。 眼前一花,凝目望去时,方才还站在她身旁的那个年轻人,此时已经飘到了马车旁,稳稳接住了沈诗诗扑下去的身子。 从这个角度望去,眼前的那对狗男女以一种极其风骚的姿势摆出了一副郎才女貌的绝美画面,宣某慎一碗突如其来的野生狗粮还没来得及干下去,就蓦然听见沈诗诗又一声来得猝不及防的尖叫。 这个可怜的郡主被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估计是头一回受人如此怠慢,不只是怠慢,紧接而来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从她的表情来看,显然这个郡主已经快哭了。 她脸上神色显露出来隐晦的愤怒和屈辱,却偏偏亏她还记得自己此刻已经不在晋都,而且极有可能下一秒她就永远回不去晋都,所以她的表情又十分的隐忍,只能紧抿着唇来表达自己无法宣泄的委屈,视力良好的宣慎慎发誓自己明显看见了她红彤彤的眼睛里包着的一滩泪水。 发财暴富:【?她这是怎么了?】 宣某慎没有说话,但她记得,这本书里晋国的女孩子没嫁人前是极其忌讳同陌生男人接触的,估计此刻沈诗诗心里已经万马奔腾想着怎么默不作声地把她宣某人了结了。 果然下一刻,包着泪水的可怜郡主就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对准了宣慎慎,旋即怒目。 发财暴富:【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应该是想骂你。】 呵。女人。 沈诗诗何止是想骂自己,估计现在心底里都开始思量怎么给她宣某慎收尸了。 宣慎慎不紧不慢拍了拍自己漂亮的裙摆,显得十分端庄。某些皇亲国戚一遇到倒霉的事情就赖给她宣某人,从而露出了真实的嘴脸。 但是她,天下第一大号小可爱,是拒绝这种来得极其不正经的黑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收藏 第46章 “谈姬有动作了。”黑衣男子身影缓缓出现在塔顶, 今日恒天寺内前来参拜的香客不少,底下的喧闹声到达塔顶时已经弱了很多,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淡, “弟子已经让弘正跟着他一起去了,接下来我们……” 话说到这,他的目光在嗣尘的身上略微一顿。 白衣人静坐在瓦上,仰头看天,没有说话。半晌, 嗣尘伸手从兜里拿了个果子, 也没见他有所动作,果子便在他手心里均匀裂开,他抬了抬手, 问弘归:“吃吗。” 弘归没料到嗣尘今日会有这么好的兴致,闷了半晌,摇了摇头。 “宣慎慎落到天干的手里,弟子有些担心。裴岑誉表面遵于君子之道,实则心肠歹毒至极,我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担心他会对宣慎慎不利。” 嗣尘见自己这个徒弟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强求他吃, 抬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淡淡说:“为师眼拙,平时倒瞧不出你对宣慎慎这么上心。” “师父瞧着倒很上心,为何她如今被拐, 师父也不管?” 嗣尘淡淡一笑,抬头看着自己这个徒弟的目光颇有些意味不明,“这不是有人管了么。” “……”, 弘归不知为何蓦然感到有一丝荒唐,“师父指的是谈姬?可他……” 嗣尘微笑着打断:“为师知道你放心不下,打从宣慎慎一开始住进晋贤王府,想必你就派人去查过谈姬吧。” 弘归没有否认。 他的确派人查过,纵然他对这个爱闯祸事的小师妹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可终究是他师门的人。 他虽然表面显得不爱搭理别人,但心底里始终将师门众位当作自己的亲人,宣慎慎住进陌生人家里,自然得查查谈姬的品性。 不查还好,一查出来连他都暗暗有些惊讶。谈姬为原配贤王夫人次子,从小就秉性不堪,做事极度极端,是晋都出了名的大魔头。 但这种人向来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他的武学天赋极高,脑子又转得比一般人快,除了生性残暴令人难以直视,也着实是一方将领的合适人选。 从军三年,经历数次战役,便爬到了万众瞩目的位置,脾气更是暴躁得一发不可收拾,连他亲生的爹也没见得放在眼里过。 后来,他领兵攻伐楚国,落到了楚太子的手上。 从楚国回来后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不吃不喝这么过了一些时日后,脑子仿佛清醒了不少,也不见得再冲谁发脾气,只是心思较之以往深沉了不少,愈发令人看不透了。 这三年来也再不见他使用以前那些狠得令人发指的手段,整个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似乎有些…… 怎么说呢,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他似乎越来越符合一个贤王府世子应有的气度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允许宣慎慎住在贤王府的原因。 他养在身边的谈铮,是楚国公主萧鹊与晋废太子谈司林的儿子。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收集楚太子的东西那么感兴趣,但所幸他并没有把他在楚国受的气撒在小孩儿身上。 至少从这三年谈姬的行事风格看,他应该是不屑于宣慎慎跟这么漂亮又可爱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谈姬说要娶宣慎慎,就是喜欢她。 嗣尘明白自己这个徒弟心里头在想什么,也着实很赞同他的忧虑。 毕竟,他以前尚在师门时,就不巧听说过萧衡在宫墙内那些不为人知的情债。 他这个师弟,对女人,着实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大张旗鼓地罩着宣慎慎,也不过因为她曾经是他未过门的太子妃罢了。 嗣尘缓缓站起身,看着弘归:“他对宣慎慎纵然没有那份心思,但也不至于让她死在裴岑誉手里的。” 怎么说也是险些成了他们萧家人的孩子,依萧衡的性子,既然决定去找裴岑誉,自然不会放着宣慎慎不管的,他们大可不必再操这份心。 那可不见得。弘归眉目不动,心里想着,以往落到他手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凄惨无比的下场? 弘归紧皱眉头,心底始终有丝不安,急得转身便走,“弟子须得回天干一趟。” “暂且止步。” 嗣尘淡淡开口叫住他,眉梢间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色,“你一个许久未曾出现在天干的游闲人士,你敢去坏裴岑誉的好事,你就不怕他顺势留下你的命?” “弟子不怕。”弘归冷淡的神情一成不变,语调瞬息间便低了几个温度,“三年前不怕他,如今亦然。” “师父常言天地世间万物存在自有其意义,善恶不相对,善中有恶,恶中有善,是善是恶终不可分,错的永远都是立场。” “曾经弟子没有立场,所以不曾参与裴岑誉与萧衡的恩怨,但弟子惜才,觉得楚太子死在裴岑誉这样的人手里,过于冤屈。” 嗣尘微笑道:“所以你现在有立场了?” “弟子没有。”弘归缓缓向前走,语气冷淡,一字一顿,“弟子只是不愿意跟着这样的领袖。” “天干,早就该易主了。” “嗯。”嗣尘没有再拦着他,缓缓闭上眼,只是淡淡说:“归来时,记得去灵源长老那儿领一百戒尺。” 弘归:“…………” .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凭什么她的饭菜总是比我的好?我在晋国可是郡主,比她的身份高多了!你们想要人质换钱财的话,怎么样也应该优先对待我吧!”沈诗诗看着自己眼前的蔬菜叶子,开始发泄自己的不满了。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据我们得来的消息,晋国永安公主府的财力,似乎还不如晋贤王府的吧?” 紫衣年轻人坐在一旁的桌前轻轻一笑,“而且恕我直言,就算给你喂好吃的,永安公主府也不见得就会多交一些赎金,所以何必呢?” “那她呢?!” 沈诗诗指着宣慎慎口头表示不服,“她虽然是谈姬的世子妃,但她还没过门呢!你怎么知道谈姬就会为了这个女人多交钱了?说不定他根本都不会过来!” “谁不知道他向来不怎么待见女人!”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很希望谈姬管管这个世子妃的,这样他就可以顺带把自己捎回去,好歹也是表兄妹,不会这么点面子都不给的吧? 紫衣人又笑了声,宣慎慎在旁边听着这声笑,觉得他是在嘲讽沈诗诗的智商。她也不管他们俩的对话,拿着筷子就开吃。 “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谈姬当然会来。” 紫衣人望着宣慎慎面纱下露出来的半张脸,慢悠悠说:“如果他不来,那她这个娇滴滴的世子妃,可就没命在了。”说完还特意补了一句给沈诗诗,“当然,你的命也不会留下。” 沈诗诗心底一凉,望着不远处只顾着吃饭的宣慎慎顿时就感到有些无以言表。她怜悯地看了宣慎慎一眼,说:“你们不是想要钱吗?为什么只找贤王府?你们找永安公主府要钱的话,我母亲一定会过来赎我的。” 年轻人感到有些失趣了,他撑着脸,吊儿郎当笑着指了指正在心无旁骛扒饭的某人,淡淡说:“为什么找贤王府而不是永安公主府,这你得问她。” “?” 察觉到两个人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投过来,宣慎慎停止扒饭,缓缓抬眼。 面对沈诗诗一脸愤怒的表情,抬手表示自己实在很无辜。 “所以说,你既听裴岑誉的话将我抓来,又听我师兄的话给我好吃的,那么你究竟是跟谁一头的?” 裴岑誉? 怎么又跟裴岑誉扯上关系了这女人?! 沈诗诗看宣慎慎的表情越来越愤怒,无法容忍!都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想把黑锅栽给人家裴相! “你待在天干的地盘,问我跟谁一头这种问题,不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吗?”紫衣年轻人问。 “那有什么?”宣慎慎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自从萧衡死后,主宫无人坐镇,地支早已有不少人想着脱离组织各自为阵,我想,天干应该也有这样的情况吧?” “而你虽然抓了我,但是却并没有任何伤害我的举动。”宣慎慎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面上笑容灿烂,“就连我这张众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也对你没有半点吸引力吗?” 紫衣人终于收起了小觑之心,掀唇笑起来,笑声极其放荡,但又不可否认的好听。 接着他缓缓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宣慎慎走了过来,在沈诗诗极度惊吓的目光之中伸手挑起了宣慎慎的下巴尖儿,真的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欣赏了起来。 “天下第一美人……不假。”他脸上的神情极度放肆,但却并没有对眼前这张惊世骇俗的脸有半点意动,只是拖着调子缓缓说:“不过我要真在这里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恐怕你师门里那群疯子会不留余力地满天下追杀本座吧?” 宣慎慎笑容比他更加放肆,她缓缓垂目,半眯着眼挑衅似的望着他,学着他的样子拖着语速:“怎么……你不敢啊?” 第47章 紫衣人十分实诚地说:“不敢。” 他身为天干的一宫之主, 自然清楚嗣尘那个师门是一群什么样的神经病,尤其是他那几位亲传弟子,包括这个宣慎慎在内, 天干地支二十二宫起码有五个宫的宫主出自他的门下。 就连当初威慑天下的楚太子萧衡,也不过只是他的师弟而已。 况且,他本人对于这天下第一的脸,并没有多少意动,根本就犯不着。 对于他的心思, 宣慎慎也清楚, 而且她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虽然有点神经,但本质其实并不坏,否则也不至于在沈诗诗摔下马车的时候匆匆扶她一把。更不可能和她的师兄有半分交集。 方才那一闹, 不过只是进一步试探他罢了。 她师兄这人,虽然话少又毒舌,而且说出口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好话,看人却是很准的。 既然得他信任,这个人就只可能是队友,不会是敌人。 通过刚才的试探, 宣慎慎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个紫衣人的路数,于是重新端起碗开始扒饭, 开启了嘴甜拍马屁模式:“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 紫衣人看着这小姑娘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心说女人都是这个德行。 嘴上却很友善地答了她一句:“庄阙。不过在外人面前你得叫我在天干里的名字, 癸。” 连真名都给了,这是真打算交朋友的节奏? 尽管知道对方一定早就得到自己所有的资料了,但为了突显自己的诚意, 宣慎慎还是意思意思了一下,语气有点小调皮:“我叫宣慎慎,很高兴认识癸哥哥。” 庄阙小幅度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理她的装模作样。 沈诗诗望着刚刚还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架势的两个人瞬间和好的塑料友情,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觉得自己和这两人并不在一个频道上,而感到十分的憋闷。 于是她问出了脑子里一直以来的疑问:“天干地支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 醉酒居。 绝色美人一曲舞毕,眼波流转间瞥见二楼长廊处立了位灰白素衣的从者。 二人目光在空气中一触即分,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遥遥朝满堂贵客欠身端端行了个礼,娇媚动人的声音响彻厅堂。 “娄寒今日身子不适,恐得先行告退,只能来日再为众位大人献舞了。” 说罢,也不再管底下客人抱怨出声的诸多不满,缓缓抬步朝着二楼厢间去了。 素衣从者已在此候了多时了,见她脱身过来,立刻凑到她耳旁轻语:“谈姬有动作了。” 娄寒闻言眉间轻蹙,左右看了看,随即推开厢房门,冲她低声道:“进去再说。” “我们的人得到消息,就在前两日,谈姬未过门的世子妃同晋国永安公主府的掌上明珠一块儿落到了癸宫的手里。” 娄寒微微眯起了眼,抬手接过从者递来的热茶,朱唇微微抿起,“癸宫?” “那个臭男人一直是向着裴岑誉一边的,如今绑了谈姬的人,想必是裴岑誉的意思……怎么,裴岑誉这条疯狗,终于忍不住要与地支正式反目了么。” “属下不知。”从者答道,“只是谈姬得知消息后并不怎么沉得住气,如今地支至少两个宫以上的人手正全速赶往癸宫的地盘,他还亲自带了一万铁骑以及禁军,打着营救晋国郡主的旗号朝着云山癸宫去了。” “……”,娄寒眉梢上挑,作出一副略有吃惊的模样,笑着说:“一万铁骑一万禁军这还不算,他还动用了地支两个宫的人力,说就为救一个郡主……说给你听,你信吗?” 从者未答。 娄寒继续缓缓说:“从未得知他对那个郡主有什么另眼相待……这一出,恐怕为的还是他那个未过门的世子妃。” “派多少人去救尚且是另说,只他肯纡尊降贵亲自去救一个女人这一点,便足以令人惊讶了。” 从者问:“那我们……” “备人手罢,今夜便出发。”娄寒举杯浅尝了口茶,目光飘远,“裴岑誉若应战,出动的绝不该只一个癸宫,我们带人隔岸观火,若谈姬那边人手略有不足,也好雪中送炭助他一臂。” 从者眸光微动,“宫主这是打算……投靠谈姬了吗?” 闻得此言,娄寒举杯轻笑,那双如月般的明眸微微弯了弯,语调间掺着几分来由不明的怅惘:“三年前,我便想这么做了。” “如若我当时便反了裴岑誉……你说萧衡,会不会就不会死呢?” “逝者已矣,宫主早该节哀。”从者面无表情答道,“若中宫主得知他的死会为世人带来困扰,想必也会不得安息的。” “是啊。你说得对。”娄寒想了一会儿,缓缓阖目,语调悠长:“他就是那种性子,表面上装得比谁都凶恶,实际上心底就是一汪清泉,很舍不得别人为他难过的。” “你出去吧。”她感到困意袭来,于是微微扬手,示意从者出去,又在桌上支手撑起了脑袋,闭着眼缓缓说,“我想独自呆一会儿。” . 深夜,窗外夜色如潭。 宣慎慎美容觉睡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有些细微的响动。 功力到达她这个级别,五感要比寻常人强出太多,因此在脚步声出现的刹那,她便感到一股陌生气息迅速靠近。 而且来的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常人。 “……”宣慎慎缓缓睁开眼,不动声色翻了个身。沈诗诗在一旁的软塌上睡得很熟,一点异常也没有发觉。 她半眯着眼朝门口望去。 就在这时木门从外被缓缓打开—— 为了防范宣慎慎和沈诗诗悄咪咪跑路了,庄阙还是很象征性地在外面部署了一群手下,至少单凭宣慎慎,是没办法杀出去的。 因此,若有心怀不轨的人要闯进来救人,也是难上加难,几率近乎为零。 所以说,这个时间闯进来的,应该是什么人? 宣慎慎屏息凝神望着门外那个悄悄潜进来的黑影,借着月色根本看不清脸,只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个女人,而且年纪不大。 那人慢吞吞地来到沈诗诗的软塌前,凑过脑袋去看了看。宣慎慎以为至少她会是个备着刀子的刺客,也许就是天干哪个跟地支不太和谐的成员,深更半夜过来灭她们的口的。 但没想到那女人站在沈诗诗塌前盯了她良久,也没有任何其它动作,看起来似乎是在欣赏……欣赏沈诗诗的……睡姿。 宣慎慎:“……” 哪里来的死变态啊? 片刻后,那女人又缓缓摇了摇头,接着又往着宣慎慎这边来了。 宣慎慎心底疑虑更甚,怎么回事啊,这个人到底是来干嘛的?难道行刺还要分人的吗?这么拖拖拉拉的,不等她有机会杀人,早就被人发现进而反杀了。 而且对方既然想杀她,为什么派个不会功夫的?难道是觉得不会功夫的反而不容易被发现吗? ……简直是来送人头的。宣慎慎都不忍心拆穿对方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人已经来到宣慎慎的床前了。宣慎慎半眯着眼,这会儿突然觉得此人的气息有那么几分熟悉了。 她们俩曾经见过么?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宣慎慎半点防备之心也没卸下,就在那女子靠近她床俯身观察她的瞬间,她蓦然睁大眼撑床而起,一阵衣袂翻飞的响动间便纵身绕道了对方身后,手臂瞬间紧紧箍住她的脖子,语调既轻而寒: “谁派你来的。” 她的力气不轻也不重,但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立刻让对方断气。 对方显然半点没有料到宣慎慎警惕性这么强,眼下被她一套连招搞得立即慌了神,她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喉咙一滚,颤声说:“我……我是宣鹤。” 宣鹤? 宣慎慎眉头一皱,本文女主角? 她扭过头去打量了两眼,借着昏暗的夜色,宣鹤那张清纯大学生的脸缓缓浮现出来,不错,的确是自己那个便宜的十三皇姐。 “你在这儿干什……不是,你怎么在这儿的?” 按剧情发展,此时的女主应该已经开始和男主培养感情了。所以裴岑誉竟然把她带到天干来养着? 其实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天干毕竟是裴岑誉的亲信,宣慎慎缓缓放开宣鹤的脖子,又缓缓坐回床上,盯着她压低音量说:“你来这儿是干什么?” 沈诗诗这大嗓门已经睡熟了,她不想把她吵醒,免得看见陌生人一惊一乍的。 宣鹤绞着手指尖,小声说:“我……我听说你被人绑来了,担心你会有危险……所以过来看看你。” 宣慎慎突然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外面瞬时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宣慎慎骤然蹙紧了眉,难道是宣鹤进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眼看一众黑影越来越近,即将到达门口时,宣慎慎蓦然伸手抽出一旁的短刃,单手朝门外丢去。 刀光如月般冰冷,直直一线划开了木门,扎进了门栏外的土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 宣慎慎毫无感情的声音传了出去:“再近一步,我就格杀勿论了。” 门外脚步声骤然停止。 然而不等宣慎慎松口气,门外瞬时响起了一声声惨叫。接着传来不少人接连倒地的声音。 宣慎慎心底蓦然一沉。 第48章 心底知道事态不妙, 她立刻转头问宣鹤:“你一个人过来的?裴岑誉呢?” 宣鹤不知道宣慎慎怎么会认识裴岑誉,但出于信任,也根本没有多少犹豫就开口:“我不知道……” “他把我丢在这里, 只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我都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 不对劲,宣慎慎眉间紧锁,裴岑誉既然抓自己过来又不见她,或许他本人此时根本就不在天干内, 既然他不在天干, 把谈姬引过来又能有什么目的? 这不是原著剧情,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发生,宣慎慎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了。 就在这时, 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砰”地一声巨响。宣慎慎极其警惕,在门开的一刹那闪身贴到了墙根去,手不动声色拿起一旁的花盆,静观其变。 “宣慎慎。”来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这不是谈姬的声音。 宣慎慎二话不说抬着花盆就朝门口那人砸了过去,顺手把一旁的搁架扛起来砸过去, 登时一阵物件哗啦落地的声音,宣慎慎也不看砸没砸中, 转身拉着宣鹤就朝窗口跑。 沈诗诗的软塌刚好就靠着窗台,刚才那一声踹门的巨响就差不多把她吓醒了,如今又听见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惊得立刻睁大眼睛, 一睁眼就瞧见黑漆漆的两个身影朝自己狂奔过来,吓得立马一声猪叫! “啊啊啊!!!有刺客救命啊!!!” “别叫了,还嫌事不够多啊?赶紧爬起来跑!”宣慎慎抬腿就给了她屁股一脚, 把沈诗诗踢得一愣,反应过来这是宣慎慎的声音。余光又瞥见屋子里还有个黑影,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了,当即连滚带爬从软塌上坐起来,跟着二人爬了出去。 宣鹤跑着跑着突然回过味来,扭头看着宣慎慎:“十四,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听见这话,宣慎慎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后脑勺,压低声音问:“你傻啊?看不见后面那个刺客?” 宣鹤一听,直接停下了脚步不跑了,皱着眉看宣慎慎,微微喘着气说:“我刚才就想说了……那人不是刺客啊……” . 京都,相府。 亭中人悠然在棋盘上落定一颗白子,垂目淡声道:“承让了,六殿下。” 坐在他对面的黑衣男人抿唇淡然一笑,轻声道:“裴相棋艺称绝,本宫不是对手,输得亦是心服口服。” 只是他的眸子里,怎么看都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殿下深夜来此,想必不只是同我手谈一把这么简单吧?”裴岑誉眉目间疏离冷淡,言语中已经有些不耐。 今夜还有更要紧的事做,他并不想在这个突然造访的六皇子身上费太多时间,只是来京都这许久,他耳朵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个皇六子的消息,对于这个谈司谨,他心底存着半分赏识,一早便想找机会见见。 而对方选择这时候来见他,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裴岑誉眸光微动。 “裴相多虑了。”只是没想到谈司谨一口便否认了,他抬起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岑誉,语气温和:“本宫只是凑巧路过相府,过来一叙罢了。” 他不动声色抬头望了望院门的方向,又含着笑意说:“裴相既还有别的客人要见,本宫便不好再留,只能改日再来叨扰了。” 话罢,便缓缓起身,带着人朝外走。 裴岑誉蓦然感到有些错愕,摸不透对方的想法,不禁又觉得有些意思,于是也起身,向他离去的方向微微欠身,“殿下慢走。” 谈司谨微微抬手,“不必送了。” 谈司谨走后,侍者从亭外进来,低着头道:“公子,辛宫的人到了,此时正在正厅候着。” 裴岑誉伸手清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淡声说:“传他们过来。” 片刻,一碧衣女子随着侍者过来,低着头缓缓行了一礼,“辛宫娄寒,见过中宫主。” 裴岑誉捡棋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略略扫了她一眼,目光有些诧异:“知道是本座召你过来,也敢独身一人?” 侍者识趣退下,顶着裴岑誉威慑迫人的目光,娄寒缓缓抬眼,望着对方温润如玉的面庞,平静说:“娄寒不知宫主召我所为何事,孤身前来有什么不对的?” “没什么不对。”裴岑誉不动声色又垂下目光,淡淡说:“只是本座得到消息,说你带着人围在了癸宫地盘之外。本座想了想,不记得有下过这个令……” 裴岑誉将手中的棋子尽数装进了棋盒里,盖上了盖子,淡淡笑了下,说:“所以你私自行动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好要怎么跟我交代了么。” 娄寒一颗心骤然沉了下来。 对于辛宫的去向她下了严令,这个消息本不应该被裴岑誉得知才对。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本座怎么知道的不重要。”裴岑誉望着自己这个属下妖艳的面容上显露出微乎其微的诧异,似乎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平和的笑。 “但既然我知道了,你觉得,我还应该留着你这条命在么?” “中宫主恕罪。”短短片刻,娄寒便猜到了裴岑誉叫自己来的意图,她低着头说:“娄寒带人围着癸宫,不过是怕癸宫主念着燕十四跟戊宫主大人的那层关系,将她给放了。” 戊宫主,弘归,和燕十四是师兄妹,这件事裴岑誉是知道的。癸宫同戊宫走得近,他也知道。 之所以让癸宫做这件事,其中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裴岑誉笑着说:“你倒是聪明。” “今夜便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是否把握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 总之,宣慎慎每每一想到那个失手砸出去的花盆,就觉得自己原来离死亡这么的近过,还能活着,真得感谢秃驴平时的耐心教导,把大师兄教成了一个慈悲的毒舌大男孩。 如若不然,现在她宣慎慎的坟头草,势必已经开始发芽了。 “话说,裴岑誉要是知道你们俩联手把我给放了,不会给你俩难看吗?”宣慎慎开始找话题缓解尴尬。 “不会。”弘归面色冷峻,指了指房顶,“因为是他放的,我什么都不知情。” 原本在房顶上闭目养神的庄阙:“……” “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了。”庄阙不紧不慢轻哼了一声,“你以为裴岑誉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过?” 这也是令宣慎慎一直困惑的事情。 弘归十分给面子地问了一声:“哦,为什么?” “老子在卖关子呢,你的好奇心能不能重点儿?给个哦算是怎么个意思?”庄阙从房顶坐了起来,随手从身旁捡了片瓦就鼓足了劲儿朝大师兄扔下来。 弘归轻而易举抬脚躲了过去,很给他面子地没有发火,淡淡说:“我知道你在卖关子,我不是问你为什么了么。” “…………”庄阙无语望天了一会儿,最后说:“算了,老子不想说话,你自己猜去吧。” 宣慎慎:“……” 从庄阙这几日的表现来看,是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很耐得住性子吊儿郎当的脾气,令宣慎慎意外的是,自从大师兄出现在他跟前的那一刻起,庄阙就像只惹急了的兔子,暴躁而且半点不讲道理。 可见这两人的关系的确很铁,是相互都很了解对方的那种铁。 弘归很要面子,但宣慎慎不要面子,为了得知裴岑誉的动向,她立刻开启了嘴甜模式:“癸哥哥长得这么好看,一定知道裴岑誉想干嘛吧?” 这件事蹊跷之处实在过多,从最初从柳家被绑出来起,那时候系统说过守在她们周围的人至少有一个宫的人,但从眼下的数量看,根本远远没有这么多,所以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再则,如果裴岑誉从头到尾的目的都是试探谈姬手里的势力,以及他手里究竟有没有那块宫主令,那他势必会部署足够多的人手来逼迫谈姬,甚至是以压倒性的力量将谈姬抓住。 在外界并不知道绑架沈诗诗的人就是裴岑誉前,就算他出手将谈姬杀了,也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所以,裴岑誉至今为止的销声匿迹,究竟又是个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恰巧出现在癸宫的女主,又是他使的什么计策? 而令宣慎慎无奈的是,庄阙的性子实在硬,不想说的东西怎么问都问不出口。 “你这么执着做什么,撬不开他的嘴,将他打吐血就可以了。”话音落地的瞬间,弘归骤然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霎那间出招,剑锋势如破竹,一路劈上了房顶! 庄阙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身影消失在原地,而他原先坐的地方,瓦片被劈成了无数道残渣,甚至连整座屋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庄阙身形一闪,渐渐出现在另一间房屋顶上,眉间紧蹙出口成脏:“混账东西,老子好吃好喝招待你师妹,你竟然敢动手劈老子的房子!” 宣慎慎:“……” 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拔剑! 宣鹤平时在裴岑誉身边呆着,尤其是与天干的人走得近了些,这样的阵势虽说见得少,却也不是没有见过,她深吸口气明智地退到了一边,默默捂住了耳朵。 癸宫主是裴岑誉的人,所以他不会无缘无故打她的。 宣鹤尚且能保持平静,沈诗诗就不行了,她从小呆在京都极少出去,就算出行也必定会有一群随从跟着,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沈诗诗张大嘴,吓得手都在抖,颤声道:“他……他一剑把房子劈动了……” 妖孽,妖孽!果然不愧是宣慎慎这个臭女人认识的人,就知道这个宣霸天不简单,果然她和这些刺客是一伙的! 沈诗诗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落入这些魔头的窝里,就像羊入虎口,没准儿永远都回不去了,好弱小,很可怜,而且十分无助。 庄阙正准备撸起袖子和弘归打一架,刚要有所动作,却又不知道察觉到什么,蓦然锁紧眉,扭头朝癸宫入口处望去。 与之同时,弘归和宣慎慎也感受到了周围迅速突进的气息。 数量难以计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压迫感几近令她有些头皮发麻。 宣慎慎蓦然拧紧了眉。 第49章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我, 这究竟是个什么类型的人间惨剧?!”宣慎慎手里拿着不知道从谁手里抢过来的长剑,在数不清的黑衣人手中艰难求存,还要兼顾着身后的女主, 立刻就显得有些狼狈。 从高处望下去,癸宫整个地界此时被数不胜数的黑衣人蜂拥涌入,紫色和黑色相撞在一起互相渗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弘归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状况,匆匆踢开身前两个人, 闪身退到了宣慎慎面前, 将她挡在身后,沉声说:“不知道是谁出的手,你带着你后面那个先退走, 等我的人过来。” 庄阙也正带着人狂杀,沈诗诗被他拎在手里,脸色已经极其惨白,看样子应该是快吐了。 “……”他余光瞥见宣慎慎准备带着人跑路,立刻将手里的累赘隔空抛物丢了过来,“带着这女的一块儿走, 等着跟永安公主府换钱的,记得别把她弄死了。” 身周血腥味浓郁, 沈诗诗听见他这话,彻底没忍住,吐了出来。 “……”宣慎慎极其嫌弃地退开两步,反手一剑击退身后偷袭的两人, 对沈诗诗深沉地说:“记得少吐点,等会儿没夜宵给你吃哦。” 沈诗诗:“…………” 沈诗诗闻言再一次没有忍住,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一滩。 . 癸宫战场之外不远处, 凭阑寺塔顶。 紫衣人望了眼下方混乱的局面,缓缓收回目光,悠长语调间隐隐有些不耐烦:“对方已经动手了,我们这时不上,是要等什么时候?” “再等等。”黑衣人答。 “还等?”紫衣人几乎有些被气笑了,“等什么?等辰宫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被天干的畜生咬死?” “恕我直言,如果辰宫宫主人折在天干手上,地支这点脸皮也别要了,你跟旁边那两个穿丧服的就干脆带着人屈身去给天干那群小孩儿当打手算了,丢死人了。” 黑衣人神情如常,侧头看了他眼,目光淡漠,“谈姬都还没来,你着什么急?” “你不是说要投靠他么,在他来之前帮他抢回他的女人,这不就显得我们很有诚意了?”紫衣人理所当然地说,是半点没把下方两个宫的人放在眼里。 黑衣人淡笑一声,目中情绪未明,只是冲一旁的两个白衣人轻声说:“查清突然出手的人是谁了?” 双白煞侧目看了他眼,看不透白色面具下是什么神情,只听对方声音有些疏冷:“是辛宫娄寒的人。” 黑衣人脸色蓦然变得十分危险,语气重了几分:“确认了?” 一位白衣人淡声道:“九不离十。就在不久前,我的属下见到她从相府出来,之后便径直赶往这里,此时人应该已经快到了。” “辛宫……” 黑衣人面上笑意风轻云淡,轻轻唤出了这两个字。 紫衣人皱着眉看着他们三个,“这个辛宫是裴岑誉一边的人?” “我们与天干井水不犯河水,自三年前起,更是如此。这几年来裴岑誉隐藏得极好,几乎不让我们抓到天干的踪迹,导致追查当年那些反贼的进度至今也是一无所获。” 见寐衣不是很理解的样子,双白煞之一扭头为他解释道。他指着下方成群的黑衣人,淡淡说:“这些,都是辛宫,娄寒的手下。” “所以说,当年默不作声跟着裴岑誉反攻楚皇室的,想必也有这个辛宫的一份功劳了?” 寐衣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片刻后说:“你们都不要出手,今夜有我在,辛宫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包括辛宫那个该死的臭女人!” 黑衣人伸手拦住他,缓缓说,“你冷静一点。” “那可是裴岑誉的手下!” 紫衣人指着下方那群黑衣人怒道:“当年裴岑誉那个畜生以晋国突袭为由特意将我们几个支开,趁楚太子远在临阳关迎敌的机会,那个黑心肠烂手段的东西带着天干不知道多少人冲进国都血洗皇城!” “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不足十岁的妹妹也在那时受了牵连!” 镜修垂眸不语,半晌才道:“我知道。” “裴岑誉的帐我迟早会算,只是光凭辛宫受裴岑誉指使这一点便认定娄寒参与当年那件事,未免有些太武断了。” 镜修缓缓上前两步,站在了与双白煞并肩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去,底下死伤无数,辛宫的黑衣人已经明显不敌,却不知为何在不约而同地朝出路的方向缓缓移动着。 这一瞬间,镜修更加确定自己心里那个没有来由的想法。 “裴岑誉是什么人你们想必不会不了解,这几年来双白煞一直倾力追查当初跟着他造反的天干众主,你们以为,他会不知情吗?” 寐衣沉默了一会儿,细细想起来,以裴岑誉的消息灵通程度,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几个的动作。而尽管如此,除了尽量隐藏天干众人的踪迹,在其他事上却没有横加阻扰。 这确实不太符合裴岑誉一贯的行事作风。 “所以这个娄寒……”寐衣有些犹豫。 “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裴岑誉拉来挡枪的。”镜修神情平静看着下方,“不知道你们听说过一桩不足道的小事没有。” 寐衣最烦的就是这人磨磨唧唧卖关子,嘴里也就没有好话,“爱说不说。” 黑衣人笑了一下,目光逐渐飘远,“都说天干的宫主娄寒,当年最为心系的便是太子萧衡,三年前那件事后,也极为自责。” “所以双白煞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其实是不信的。” 双白煞静静立在一旁,并没有因为镜修一开始就质疑他们而感到有异,只是缓缓抬起头,朝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异口同声说:“别说了。谈姬来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在场所有人明显感到地面一阵轻颤,与此同时,不远处倏然亮起成片的火光。 四面八方从这一刻起不断有陌生的气息朝癸宫汇聚,令他们四人都暗暗有些惊讶的是,这其中竟不乏高手,而且十之一二都起码达到了副宫水准。 寐衣缓缓站起身,悠然笑起来:“晋国的这个谈将军,似乎也不可小觑啊。” 镜修率先一步消失在原地,声音从前方传来,“别废话,动手。” . 身后紧密步伐声几近不可闻,用沈诗诗的脑子想也明白对方不是之前那些虾兵蟹将可比的。这一路疾行,周围环境越来越僻静,想来她们早已偏离癸宫的范围,而且没有人知道她们去哪儿了。 沈诗诗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再加上从小娇生惯养着的,哪怕是追兵在即,这会儿也实在跑不动了。 她拖着宣慎慎慢下步伐,喘着粗气说:“本郡主实在没力气跑了,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要死咱们俩也必须一起死!” 宣慎慎听完这话果断一把甩开她的手,歪着头满脑袋问号:“谁说要跟你一起死了,要死自己死去。”说完话立即加快脚步朝前面跑,心里正烦着呢,这荒郊野岭的,要等到人来救她,那她得跑到什么时候去了?! “倒霉。”宣慎慎看着背后急急忙忙追上来继续对她进行言语攻击的沈诗诗也逐渐看不顺眼了。 不久前她拖着半死不活的沈诗诗撤退后,刚拐个角,不料就撞上了这批黑衣人,不知道今日杀上癸宫的人究竟是什么路数,还特意准备这批人堵她,仿佛是在刻意针对她一样。 眼下大师兄和庄阙都腾不出手来,要她正面和后面起码两百个身手跟副宫不相上下的精英组成的队伍刚,难度简直等同于让她去杀反派或者男主! 究竟是谁出的这么大手笔? 难道是也是裴岑誉? 既然他派癸宫来押着自己,为什么还要派这么多高手过来取她的命?难道他竟然不相信庄阙? 还有那群莫名其妙杀过来的黑衣人,究竟又是谁派来的? 宣慎慎沉声道:“发财暴富!” 【尊敬的宿主,系统正在升级,请一小时后再试。】 “该死的。”宣慎慎暗骂一声,扯着沈诗诗的领子将她往自己的方向调了几分,险而又险地躲过横空袭来的几支快箭,对她说:“不想死的话就跑快点,你还想不想活着归京了?” 沈诗诗哭丧着脸,满头大汗咳了几声,十分不理解宣慎慎为什么还有力气跑,冲她发脾气:“你凶什么凶,要不是因为你,本郡主怎么可能落到这步田地!” 合着都是我的错,我就该跟着鞍前马后伺候您呗。 宣慎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爱走不走,我就是把你丢在这儿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听见这话,沈诗诗心里才慌了两下,侧头看着宣慎慎那灾星的脸色不太好,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她素来很爱面子,仍旧嘴硬道:“庄阙说的!他要留着我换钱的,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 自身都难保了谁还去管庄阙说了什么? 宣慎慎转头对上沈诗诗那副“有种你就弄死我”的表情,无语凝望了片刻,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打击她的话,于是点头说: “你说得对,要是还有命活着出去,我一定让永安公主府给老子双倍的保镖工资!” 第50章 一名黑衣人俯冲过来, 镜修手无寸铁伸手抵挡,也不见他什么时候动的,身影一晃就出现在黑衣人身边, 一个手刀击中了对方的要害,黑衣人连声惨叫也没发出,睁大眼不敢置信地倒地。 紫衣人从不远处疾行而来,看也不看四周赃乱的战场,紧锁着眉头, 对他说:“事情不妙, 辰宫那个小孩儿不见了。” 镜修微微抬眸,声音有些沉:“找。务必在谈姬见到她之前将她救过来。” 紫衣人满脸不耐,“刚刚叫你早点动手你不肯, 这下不就麻烦了。” 镜修没理会他的抱怨,缓缓向前走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对他说:“如果你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记得什么都别管,立刻带着人撤退。” 镜修脸色愈发的沉:“我料到裴岑誉不出面必有蹊跷, 只是没想到他除癸宫和辛宫之外还留有后手……” 他轻叹一声:“纵是知道,谁又能想到他真正的目的原本就不是谈姬, 而是辰宫那个女人呢……” 寐衣听见他的话停下脚步转身,皱着眉问:“他的目的原本就是燕十四?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她,反而将她留到现在?” “因为……” 镜修望着漆黑的夜空,那边是京城的方向。“他就是要把谈姬引出来, 并且当着他的面,杀了燕十四。” . 单言正带着人围着山林上去,以这个速度, 不出半柱香,势必能找到宣慎慎在哪里。 前提是半柱香后她还活着的话。 正这么想着,不远处突然一声巨响传来,随后红色的烟火绽放在夜空里,与之同时,前方传来属下的通报:“宫主,不远处发现有人打斗过的痕迹。” 单言闻言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说:“继续搜!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人,除了燕十四,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属下领命退下,立刻发动所有人:“追!” 萧月笑跟在他身后,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中宫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单言不答她的话,随即反问。 “辰宫主失了踪,我是她的副宫,自然应该在这里。”萧月笑说,“可中宫没有救辰宫主的义务。” 今夜出现在这里的人,明处有谈姬和他的禁卫,暗处有中宫的爪牙,还有许许多多隐藏在暗处的人,月兔虽然看不见,但本能察觉到附近的压迫气息,猜到今夜在此的人不在少数。 可中宫是什么时候和谈姬搅合在一起的? 那岂不是以后说不定她在做事的时候也会遇到单言?岂不是单言还有可能指使自己? 她好歹曾经也是楚国的公主,被曾经哥哥的手下使唤,这算怎么回事??? 不行,如果宣慎慎还活着,一定要怂恿她找机会叛出地支,如果她和谈姬的私情很深,那自己就不要这个副宫的位子了,总之她萧月笑,绝不能受此奇耻大辱! “中宫以前没有救辰宫主的义务,但现在有了。” 单言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好言劝她回去休息:“今夜的事情辰宫帮不上什么忙,你要是觉得累了,就自己找地方休息会儿,切忌不要在这里打架,明白吗?” 什么叫辰宫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中宫主,是在鄙视她们辰宫战斗力孱弱吗?? 萧月笑正面拒绝了他的好意,并且向他扔了一记语言炮弹:“中宫主如果觉得辰宫没用,觉得自己可以无所不能,那不如以后便不要再差辰宫的人做事了,我们也好得份清闲。” 好像她萧月笑很喜欢过来自讨苦吃一样,如果出事的不是宣慎慎,她此时在贤王府睡得不知有多香! 这么说也正好暗示这个中宫主不要有事没事就找她们辰宫了,要给单言拿狗腿当苦力就让他自己当去吧,她就不信这个中宫主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她没料到这个中宫主是真不明白她的意思。单言只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话语间过分小瞧辰宫的战斗力,才不小心让这个敏感的亡国公主有点不高兴了,于是他淡淡夸了一句: “辰宫是本座的得力帮手,本座自然不会让尔等蒙尘。你要是愿意,就继续找辰宫主,我不会干涉你。” 这个意思,是他不仅不会让她们放假,还会多多重用她们?那岂不是单言就彻底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整天对她呼来喝去的?? 萧月笑原本还不是特别沉的脸色瞬间彻底垮了下来,觉得跟中宫的疯子果然没得谈,于是立刻不顾单言真切的目光,一言不发就朝前路赶去了。 气得手都有些抖。 看这样子,是放心不下宣慎慎的安慰,要亲自去救她了。 单言心底暗叹一声,幸好她关心的对象是她的嫂子,否则纵然她的身份有太多不便,他也不会让人压在她的头上整日欺负她的。 . 沈诗诗望着四面把她们围起来的黑衣人,以及自己唯一的队友宣慎慎手里只剩半截的断剑,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断剑上血液未干,手臂上的刀口火辣辣的痛,宣慎慎逐渐放缓呼吸,以最慢的速度一点点蹲下,随后伸手捡起地上那具尸体旁的弓箭,接着再缓缓站直身子。目光如清水澄澈,又闪着猛兽的光泽,一眨不眨盯着四面的黑衣人,以防他们趁己不备集体对自己出手。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人逼到这种地步。 看来平日该练功的时候不该总是偷懒,功到用时方恨少,到真不够用的时候,是真的会要命的。 这么想着,宣慎慎开始开弓搭箭,嘴里吊儿郎当问:“都到这地步了,还没人打算告知我一声,今夜派你们在此杀我的幕后人,是谁吗?” 四下除了呼吸声一片寂静。 沈诗诗紧张得攥紧衣角。 她还不想死呢。 但看着宣慎慎这女人死到临头都还带着自己,没有半路要把她抛下的意思,纵然知道所有事情皆因她而起,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骂她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她已经尽力了。 如果有可能带着自己突围逃出去,她是一定不会犹豫的。 四下黑衣人蒙着面,缓缓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亦没答她的话。 事已至此,这女人今夜必死,说再多都没用,反派死于话多这道理,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宣慎慎唇角轻嗤,没有再问话,因为知道纵是自己问了,对方也不会有人答实话的。 索性直接开打吧。 “沈诗诗,今夜要有命活着出去,你还想跟我抢男人吗?”宣慎慎转过头轻声问沈诗诗。 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调笑,沈诗诗立刻就炸毛了,“你管我!人都快死了话还那么多!” 宣慎慎大笑出声,右手突然毫无预兆松手,箭矢脱手而出横空刺去,瞬间射中了两名黑衣人,四周不知谁说了一声:“小心!她还留有余力!” “动手!” 放完这两箭,伤似乎更重了,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宣慎慎忍着痛,继续开弓,只能跟沈诗诗开玩笑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长得这么丑,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沈诗诗听她语气,感觉她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感到有些不好受,立刻就红了眼眶,脱口而出:“要你管!我就是喜欢谈姬,你要是死了,我立刻就嫁给他当世子妃,你就自己一个人进棺材里孤独去吧死女人!” 宣慎慎整条手臂感觉要废了,听见这话不禁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弱:“就算没了我,挡你伟大的世子妃梦想的还有谈司云呢,你就这么笃定自己干得过她?” 沈诗诗:“我会怕她一个破公主吗?!” 宣慎慎嘴唇泛白,四箭齐发,挡下了贴上前来的四名黑衣人,听见沈诗诗的话却笑不出来了。 ——天要亡她……箭筒空了。 宣慎慎泄气般的果断瘫坐在地上,冲沈诗诗笑说:“看来你抛下我独活的梦想也要落空了,咱俩今夜估计得一块完蛋了。” 四下黑衣人瞬间贴身,几十把刀同时落下,纵然谈姬这时候来了也没办法了。 宣慎慎最后看了看前方漆黑的山林一眼,脑海里万千思绪在这一刻同时涌来,顿时百感交集。 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又是否得知自己此刻的险境呢? ——不论如何,短暂时日陪伴,今朝终于得说再见了。 宣慎慎闭上眼睛。 而就在她闭眼的瞬间,突然感到眼前光芒大盛,光幕瞬息间消失,外面骤然响起奇怪的声响。 “铛铛铛!” “铛!” “什么玩意儿,老子见鬼了?刀怎么砍不下去!” 看着四周的黑衣人齐齐拔剑砍向自己,到同一个位置却出奇地砍不下来,宣慎慎惊奇地睁大眼。 【不好意思啊,临时升级,一被放出来我就赶来了,给你试试最新防御技能的威力!】 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怎么样,叼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林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星救命的火光。 终于有人找来了。 沈诗诗深深吐出一口气,跟着宣慎慎瘫坐在地上。 虽然不知道宣慎慎突然召出来的是什么妖物,但既然救了她的命,那一定就是好东西。 沈诗诗双目无神盯着四周一直在砍却砍不到她的黑衣人,无端觉得有一些麻木。 看看她这一天天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竟然连宣慎慎这个女妖怪使的妖术都可以视而不见了,自己这两日这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鬼东西? 不但不惊讶,而且还有点想骂宣慎慎这个死女人。 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召出来?? “厉害啊。”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宣慎慎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问谁,“这招叫什么名字?” 发财暴富:【无敌防御盾!】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51章 “可以, 多少钱?”宣慎慎微笑着问。 发财暴富客套了两句:【咱们都这么熟了,提钱那多不好意思啊,这次就算了吧, 就当回馈老客户的。】 “诶,这不合礼数。”宣慎慎一本正经跟它说,“你赚钱也不容易,还跟我客气什么?开个价吧,把你的存钱罐拿出来, 我这就把钱给你。” 【这……这不好吧?毕竟本富豪刚才升级, 差点没把你救回来……】 系统难得有点良知,语气间有些犹豫:【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第一时间就要给本富豪银子, 这真是叫人好为难……宣慎慎,原来你是个好的,以前都是本富豪错怪你了。】 宣慎慎客气了两句,仍然坚持要给他钱。系统顿时开心起来。 发财暴富:【既然你这么坚持……那……那好吧!十两银子。】 粉猪存钱罐出现在宣慎慎手里。 眼看奸计得逞,宣慎慎盯着手里的存钱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暴富啊, 你知不知道古人有句话叫做……” 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 宣慎慎望着渐渐走近的紫衣人, 脸上的笑意逐渐收了起来。 紫衣人轻轻抬了抬手,他的手下立刻蜂拥而上,对宣慎慎周围围着的那些黑衣人进行围殴,不出一会儿, 四下便又是一地横尸。 沈诗诗看见这场面瞬间开始干呕,吐着吐着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躺在了地上。 紫衣人却没理会她, 逐渐一步步走近,妖艳的面容在夜色中缓缓浮现在宣慎慎眼底,宣慎慎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这是个很高的女人,长得很漂亮。 但宣慎慎没见过她,更不认识。 紫衣人望见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心下对她那张脏破面纱下的容貌有些感兴趣,伸手唤道:“辰宫的小孩儿,过来。” 宣慎慎猝然睁大眼。 这怎么竟然是个男的?! 宣慎慎默默放下了手里原本一气之下准备砸烂的粉猪存钱罐,默默对系统说:“不好意思,忘记我这会儿身上没钱了,回头就给你补上。” 宣慎慎目光警惕,盯着紫衣人,问系统:“这个盾还有吗?再给我来两个,回头给你钱?” 系统有些悻悻:【暂时没了,这可是终极大招,有冷却时间的。】 盾没了,我这条刚捡回来的命不就又横跳在死亡边缘了吗,宣慎慎默默想着。 晕过去的沈诗诗体会不到她此时内心的煎熬,看见她万种风情的白眼,宣慎慎觉得自己心里更煎熬了。 她颤颤巍巍对紫衣人说:“敢问美人哥哥……深更半夜的,你不用睡美容觉吗……?” 寐衣眼皮一沉,寒声道:“你说什么?” 惨了惨了惨了说错话了。宣慎慎浑身一抖,余光冷不丁瞥见一旁树杈上立着的两道白影,顿时魂都被吓掉了一半:“啊!” “你们几个出场方式能不这么特别么,吓着小姑娘了。”黑衣人缓缓从一旁走来,语气冰冷。 他走到近前,打量了宣慎慎两眼,面无表情说:“初次见面,我是地支戌宫,镜修。” 宣慎慎喘着粗气点了点头,心说原来是同事啊,接着又忍不住腹诽:恕我直言,你们几个没一个正常的。 等等,镜修? 那不是萧衡最得力的手下,四个神经病之一的戌宫主吗? 那这个紫衣服的和那两个白衣服的…… 难道是寅宫主寐衣和巳午双白煞? 他们几个不是一直拒绝归顺谈姬吗?这是哪一出?是敌是友? 该不会这四个神经病跟着裴岑誉了吧?现在是来补刀的? “……”宣慎慎觉得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 似乎感受到宣慎慎不太友善的视线,镜修生硬地解释了两句,“你不用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所以你们到底想对我怎么样啊? 宣慎慎重重闭眼,穿书以来头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毡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连半点反抗心情都升不起。 这次如果还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好好练功,将来有机会就把这些该死的神经病都打趴下。 还有那个该死的男主。宣慎慎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但是人该认怂的时候就得认怂,四个宫,尤其是这四个宫,暂时不是她能打得过的。 宣慎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甜美:“小女子胆子小,我辰宫的手下也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爱,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几位哥哥,还请一定不要同我们计较……” “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关系,只要你还是谈姬的女人一天,我们就会保你的命一天。”紫衣人走到镜修身边,探究的目光落到宣慎慎的脸上。 原来他们几个已经决定要站在谈姬一边了,是来救她的。 宣慎慎终于弄清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这一刻才感觉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踏实安心了不少。 这么想着,不料下一瞬,紫色衣角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宣慎慎心里骇然,还来不及有所防备,对方的手就已经碰到了她的脖子! 宣慎慎反应过来的瞬间立刻出手阻止他的动作,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宣慎慎立刻在心里叫了一声:“发财暴富!” “寐衣!你干什么?!” “住手。” 两道不同的声音传来。 ——紫衣人的手缓缓拿开,只是揭掉了她脸上的面纱。 宣慎慎重重呼出一口气,几个呼吸间才调整过来,下一瞬缓缓抬起了眼,灼灼眸光里满是后怕。 她半遮面时犹如雾中名花,揭下面纱满是惊惧的眸子望着你时,又是另一种样式的美。 寐衣半眯着眸子,隔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谈姬眼光不错。” 宣慎慎匆匆闭上眼,面上已经有了些怒色。不愧是地支神经病之一,脑子果然不简单。 不过她刚才慌神间似乎听到了一个特别的声音,就像是…… “我的眼光,用不着你来替我质疑。” 是的,就是这个声音。 宣慎慎立即抬头循声望去,当看到那一片靛蓝衣角,立刻心神大定,此时才算真正放下防备来。 她立刻起身,踉跄着往他来的方向走去,撞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心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感动。 “师叔。”宣慎慎嗓音听起来有些哑。 谈姬蹲下来将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后背,有些生硬地致歉:“这两日委屈你了。” 更深露重,山林中又冷,男人也许是连夜赶来,头发有些潮湿,发丝上沾了些雪屑。 宣慎慎这才发现天上又飘着零星细雪。 谈姬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到她身上,眉目如往常冷淡。 但宣慎慎莫名就是觉得,他的心,此刻是暖的。 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数不清的银甲军卫和黑衣人,月兔一身白裙在人群里极其显眼,见到她的瞬间立刻高声喊她的名字:“宣慎慎!” 下一瞬,她又注意到在场的镜修几人,眉头霎时就是一皱。“把这几个人围起来!” 辰宫的属下立即上前,却被对方四人的人拦住,两两相持不下。 萧月笑立即上前将宣慎慎扯到身后,目光警惕,“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寐衣抬手示意黑衣人退下,微垂下眼眸,淡淡说:“寅宫,寐衣。” 镜修缓缓点头示意,对谈姬说:“戌宫,镜修。” “巳宫,秦汛。” “午宫,秦思。” 寐衣,镜修,双白煞。 萧月笑眉头越来越紧,“原来是你们。” 听说这几人都是萧衡昔日的得力手下,她当楚国公主时却从没见过,今夜齐齐在这里露面,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谈姬缓缓起身,将宣慎慎向后推去,淡淡道:“赵宗,给这小丫头看看手臂上的伤。” 三年不见了,谈姬抬起眸,静静打量了他们四个片刻,最后才缓缓说:“听过几位的名字,不知今夜齐驾所谓何事。” 单言挥手召回了辰宫的手下,面无表情盯着这几人。 都是当年的同僚,他们几个向来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不归他管。但这几人今夜会出现在这里,却是他不知情的。 “实在抱歉,我等寻了许久,最后见到辰宫主的时候,她已是强弩之末,险些丧命在歹人手下。” 镜修指了指沈诗诗身旁横七竖八倒下的人,“这些,都是天干的人,实力都达到副宫的水准,所以辰宫主才有所不敌。” 谈姬点了点头,冷淡说:“我明白了。” “是你们几个从歹人手里救下的她。” 镜修说:“是的。我的手下因此受了不轻的伤,这些帐我都会算在裴岑誉头上。” 寐衣和双白煞一本正经郑重点头。 宣慎慎:“…………”胡说八道。 这几个无良碰瓷的说谎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伤着的明明只有她一个人,镜修哪个手下就伤着了?哪里又伤得不轻? 这时,昏睡过去的沈诗诗终于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倒在自己身旁七横八竖的尸体,顿时吓得一声猪叫,又远远看见谈姬的身影,以为自己在做梦,捏了自己好几把才相信这是真的,心底就是一喜。 “表哥!你来接我了!” 第52章 短暂停留后, 宣慎慎手臂上的伤口也处理完毕,一行人便决定随军启程回城了。 两道人影坐于屋顶之上,得知他们回城, 望着破晓的天空轻轻舒了口气。 “娄寒呢?”弘归问。 “早就退走了。” 庄阙余光扫见整个癸宫地盘被搞得一团狼藉,不禁抬手揉了揉眉角。 今夜过后,看来又得重新找栖居地了。 “那女人是个聪明的,她大约是早知道谈姬会带着人过来,所以在与我们的人对上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不着痕迹地退让。” 弘归戊宫的人远在楚国, 所以今夜并没有聚集于此, 但整个战局的动作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对此有些困惑:“她为什么要假意与你作对,她不是一向站在裴岑誉那边的么?” 庄阙轻摇了摇头, “你太小看她了。” “这女人的态度一向模凌两可,时常反水,正常人都猜不到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恐怕就连今夜的行动,也是被裴岑誉逼着干的,她怎么可能会拿自己人的命来送?跟我对峙是假,怕是忽悠裴岑誉才是真的。” 这么一说, 弘归就明白了。 天干十宫里可没有像戌寅巳午那四个一样抱团的存在,可以说自从萧衡死后, 天干各宫各自为政,就是一盘彻头彻尾的散沙,而真正亲近裴岑誉的那几个,也不见得就没有异心。 难怪他那么急迫四处寻找宫主令的下落。 弘归淡淡瞥了眼身边这个家伙, 说:“杀燕十四的计划落空,从今夜之后,要让裴岑誉再信你恐怕就难了。” “切。” 庄阙无所谓地哂笑一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真惹毛了老子,看我不带人端了他的狗窝。” 天干和地支一样,起初忠于这个团队,无非是忠于萧衡,现如今萧衡都死了好几年了,裴岑誉不过一个给萧衡打杂的,想让他们这些人换主而侍? 恕他直言,简直就是做梦。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带着癸宫的人退回深山老林?” 庄阙双手撑着房顶,整个身子后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望天,过了会儿才道:“再说吧。” 弘归没有说话,颇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庄阙不耐烦看了他眼,伸手从房顶上扯了跟稻草含在嘴里,直接躺了下去,淡淡说:“你们师门的人向来都很宠爱燕十四这小孩儿,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大概已经认了谈姬了。” 弘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谈姬虽然跟晋帝相处得不和谐,但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他毕竟是个晋国人。” “如果他只是个安分的倒好了,以他如今的行事,要是他将来对晋帝的位子起了心思呢?” 庄阙扭过头,翻着白眼同弘归隔着空气对视了片刻。 自从燕国亡了以后,以晋帝的岁数,再想亲战攻打祁辽想必是没那个精力了。 所以直到晋太子谈司鸿继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天下三足鼎立的局面便不会再有动摇。 而如果谈姬利用天干地支的势力在晋帝死前便对他动手,但凡他稍微有点一统天下的野心,也会尝试着对祁辽两地出手,这便意味着战争很快便会来临。 弘归率先移开目光,冷声道:“那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天下一统,只要控制其不再割裂,便是永久的和平,他相信嗣尘的眼光,嗣尘说谈姬好,那便好吧。 “……戊啊,”庄阙有些意兴阑珊地嚼草,喃喃道:“你可是佛门弟子,你怎么可以成天打打杀杀的??” . 白衣从者推开门进来,轻声说:“宫主,谈姬一行人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碧衣女子伸手推开窗,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唇角微微勾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都安排好了?” “我们派去云山的人手也都回了京,未出动的主力此刻都围在晋贤王府,时刻防备着裴岑誉。” 白衣从者低下头,有些犹豫:“可是宫主,一旦双方人马对上,我们便彻底惹怒裴岑誉了,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娄寒抿唇微笑,浑然不放在心上,“我就是想看裴岑誉狼狈的样子,就算他知道是我做的,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白衣从者本想劝她再考虑,听见此话便知不必了,娄寒做事,向来只有她想做和不想做,从来没有她想做而不敢做。 “——本座要送谈姬一份礼,好让他承我的情。” . 禁军行到回城的一半行程时,一封加急信件被递送到了谈姬手里。 宣慎慎仰头看去,透过大佬细白的指间,隐约可见其上字迹潦草。谈姬扫了两眼,脸色微微一沉。 宣慎慎骤然觉得不妙。 单言抬头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此番出城寻人,贤王府内还留下多少人把守?” 单言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说:“几近倾巢而出,府中仅是留了些侍卫……属下立刻调人往贤王府赶。” “来不及了。” 谈姬淡淡说,“我疏忽了,原来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宣慎慎看他们两个脸色都不太好,听到对话,不禁有些紧张。 谁怎么了? 与此同时,晋贤王府门前。 “奉圣上口谕,搜查王府,所有人不得出入!”宣旨太监说完立即抬手一招,身后一众侍卫齐齐动身鱼贯进了王府,徒留王府中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谈震延抬头问他:“敢问公公,我贤王府这是犯了什么罪?” “我怎么知道?” 宣旨太监眼皮也不抬,“要问就得去问你们家那个目中无人的谈将军,以前犯过什么要命的事没有。” 谈震延没有说话,只是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谈姬院子里那个私建的地牢。 “怎么说话的?”声音从王府大门外传进来,晋贤王抬头望去,一名白衣人缓缓步上阶梯,身旁仆者为他撑着伞,近了才瞧见来人的脸,谈震延起身,心里微觉不妙。 宣旨太监欠身道:“国相大人。” “此事起于谈姬,与贤王一家无关,何故如此不敬?” 宣旨太监虚心受教:“国相大人教训得是。只是洛阳郡主在谈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失了踪迹,此时都还生死不明……若郡主不幸……贤王府上下自然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说着话目光不住往谈震延的方向看过来。 “公公慎言。”裴岑誉警了他一眼,这种明面上落井下石背面咒人的话被人听去了,此人迟早要因此遭罪,心底里对范姜这个口无遮拦的徒弟顷刻间便多了些轻视。 周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打了自己嘴巴好几下,“多谢国相大人提点,郡主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有事呢。瞧我这乌鸦嘴!” 此人是御前总管范姜的徒弟,有范姜罩着,行事难免要横气一点,谈震延不是很想理他,淡淡向裴岑誉点头致意:“裴相。” 裴岑誉亦回礼:“贤王勿怪。” “今日来访,实则是为前段时日在城内被歹人所截的一批兵器。城中大大小小的府邸也都被查了个遍,所以还请贤王谅解。” 既然大家都被查,他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而且根据周趋这小太监说的,圣上就是怀疑那东西是谈姬拿的,这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过来查,目的明确分明就是专程过来查他们的。 谈震延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谈姬那臭小子一整天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让人知道,万一真让这群人在他院子里找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不就是让他们全家老小搭命进去给他赔罪吗? 脑海里思绪万千,谈震延蓦然听见府里传来一阵骚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远处有人吼了一声:“滚!你们这群贼子,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 谈震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估计是府里住着的那尊惹不起的煞神又被惹怒了。 裴岑誉轻轻皱眉,“怎么回事?” 属下立刻飞奔出来,喘着气说:“相爷,彦亲王守着谈姬的院子对我们又砸又打,没人过得去啊!” “你们都没吃饭吗?一个小孩子都拦得下你们?!”周趋怒道,“一群饭桶!” 裴岑誉抬手制止了他继续污染自己的耳朵,淡淡说:“本相亲自去看看。” 沉珏院。 弘正轻而易举扫趴了一堆黑甲侍卫,撑着重剑立在谈铮身边,轻拍他的肩膀,“稳住,徒弟。我们一定要撑到你舅舅回来。” 当初辰宫抢东西的时候,弘正是在场的,自然知道那批东西被运到了哪里。 因为辰宫离京有些距离,宣慎慎死活不愿意走,于是中宫主才临时决定自己动手,但弘正后来却发现就在当夜,中宫的人把东西尽数扔进了贤王府的地牢里。 他们的动作很隐秘,可能就连谈姬和宣慎慎都不知道,他本来想告知一下的,但后来东一趟西一趟就忘了这回事。 如果今日被裴岑誉给搜出来了,贤王府必定会因此遭罪,以宣慎慎如今和谈姬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势必也会跟着遭殃。 弘正盯着院外数不清的军侍,眉心扭成了一团。 下一刻,军侍们突然从中让开一条路来,一名白衣人缓缓走了过来,冲谈铮微微颔首,语气很是轻淡:“彦王爷,别来无恙。” 看见那人面容的瞬间,弘正整个人霎时绷紧了全身。 第53章 谈铮面上有一瞬的错乱。 “你是……裴相?” 谈铮还小, 平日里见这些人时,谈姬忙着自己的事,也不会多告诉他什么, 他都是久而久之自己摸出来京城中各位朝臣都是谁,因此见到人总得反应片刻才想得起来是谁。 今日来的竟然是裴岑誉,这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啊,谈铮暗暗咬牙,尽量用最凶的语气企图吓跑他:“你来干什么!” 弘正就站在他旁边, 被这一声吼惊得浑身一震。 可裴岑誉似乎并没有把他的小孩子路数放在心上, 只是淡淡说:“臣今日是奉圣上的口谕前来的,彦王爷拦着不让,可知道自己这是在抗旨?” 眼下院子里护卫并不是很多, 真正能打的也就弘正一个,谈铮的底气不是很足,满脑子只想着拖延时间。 “这里是本王的地,院子里是本王栽的树,凭什么要让你搜?”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弘正无语望天, 心里吐槽了片刻,这小子是土匪吗? 裴岑誉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 再拖下去,等谈姬回来,今日又得无功而返,那么昨夜做的一切也都白费了。 他声音沉沉:“彦王爷, 臣再说最后一遍,让路。” “不让。”谈铮张开双手拦在院前,理直气壮说:“有本事你从本王尸体上踏过去!” 自从废太子去世后, 谈铮一直被谈姬护着,在外面就没有人敢欺负他,再加上他这个彦亲王的名头,各路官员就算心里看不起他,表面上也不会跟他过不去。 就算对面站的是名头很响亮的裴岑誉,谈铮也是不怕的,就是没怎么遇到过这种情况,顶多腿有点软罢了。 敬酒不吃。 裴岑誉眉目一冷,“那就不要怪臣无礼了。” 话落的瞬间,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原地,谁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一瞬,便出现在谈铮身前,抬手就欲将其拖开。 谈铮感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当即手脚并用对着裴岑誉就是一顿张牙舞爪,吓得一声猪叫:“弘正!!!” 裴岑誉眉头紧锁,下一瞬,他脸色却蓦然一变,立即侧身往旁一躲。 ——弘正持重剑由下而上向他砍了过去。 眯着眼嘴里还嘟囔着:“叫那么大声做什么,为师教过你打架的时候就算动作不太优雅,气势上也要稳重。” 裴岑誉语气沉沉,冲身后的一众军卫说:“本相拦住他们两个,你们找机会进院子搜,着重查看是否有暗室,严加搜查。” 众人齐声道:“是。” 弘正在他提到暗室二字时脸色顿时一变,当即就想先发制人把这群军卫打趴下,结果尚未有所动作,本能感到危险,立刻举剑挡在身前,却来不及了。 裴岑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动的,抬手一掌拍在他胸膛上,弘正瞬时感到一股巨力自那手掌上传来,浑身一震,顷刻间被那股劲儿撞飞出去! 扑通一声巨响。 弘正后背重重撞到院墙上,身子随即又落到地上,感到咽喉中那口腥甜,弘正眼中掠过一丝不敢置信,抬头怔怔望着裴岑誉。 五岁习武,年方十二。 他的身手虽不是师门前茅,却绝不是随便一个小角色能打得过的。七年来,这是他在除嗣尘和大师兄外第一次毫无招架之力地被人单方面完虐。 “弘正!你没事吧!”谈铮飞奔过来,隔着老远就看到弘正脸色不太好,心下一凛,这个裴岑誉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连弘正都不是对手,他要这么冲上去,必然是送死的料。 身后军侍犹豫开口:“国相大人,伤了个无足轻重的小孩儿倒没什么,可若伤了彦王爷,圣上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用不着你说。”裴岑誉淡淡开口,余光瞥见谈震延往这边来了,便吩咐下人将弘正和谈铮带过去,随即望着偌大的院子,轻轻扬了扬下巴。 手下人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手一招:“搜!” 弘正还想再拦,身上却不知怎么一丝力气也使不出,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下一瞬在一众下人的惊呼声中脱力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一瞬间,裴岑誉却不知道蓦然感到了什么,骤然身子后仰! 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不知道谁惊叫出声。 “裴大人小心!” “刺客!有刺客!” ——折扇轻晃,“刷”一声被摇开。 扇锋几乎是贴着裴岑誉的脖子切出,下一瞬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极浅的血痕,也幸亏他反应快,否则这一下就足够收掉他的命的。 裴岑誉在不远处站定,指尖擦过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轻微皱了皱眉。 军卫顷刻间齐齐拔剑,“什么人!” 黑裙女子面纱下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轻轻甩了甩扇子,不以为然,声音妩媚勾魂:“今日这座院子是本座罩的,不长眼的东西……尽管来。” 裴岑誉近乎被气笑了,“娄寒?” “不好意思……本座不叫这个。”黑裙女子淡淡笑着,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淡淡说:“郎君这是认错人了。” 裴岑誉瞧见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群黑衣人,皆是冷眼望着自己等人,心底下就是一沉。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女人临时反水,没提早安排人对付她们,眼下若是再召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他裴岑誉和不明势力有勾结,落人话柄,晋帝那边也不好解释。 太不顺利了。 谈姬这时候应当快到了,就算在这里收拾了她,也什么都来不及了。 裴岑誉立在原地沉着脸,轻呼出一口气,淡淡对娄寒说:“昨夜能活下来,真亏得你福泽不浅。” 黑衣女子优雅点头:“过奖,都是中宫主教得好。” “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希望来日还能再见到你。”裴岑誉慢条斯理拍了拍衣角,语调间满是威胁的意思。 “相爷未免太过低估小女子了。”黑衣女子笑嘻嘻的,“这三年来,本座哪次不是在相爷手中险象环生,想来国相大人,应是心疼小女子的。” 裴岑誉几欲被气笑,也出声附和她:“是啊,你实在很惹本相的怜惜。” “等有朝一日你跪在本相跟前求赐一死时,希望你也能笑得出来。”裴岑誉微笑着,彬彬有礼地说,“不搜了,我们走!” 谈震延吓得一口气没喘得上来,站在原地咳嗽了几声。裴岑誉自归顺晋国以来,从不见过同谁针锋相对过,更别提对一个女人发这样大的火。 谁能告诉他这些人!究竟都是哪来的??! 果然谈姬这个逆子背着他不知道在外头搞什么勾当,这是暗中勾结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势力啊! 谈震延皱着眉看着为首那名黑衣女子,以及已经走远了看起来就是准备去晋帝那儿告状的裴岑誉,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晋帝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他们谈家千刀万剐杀个干净?! . 宣慎慎随谈姬赶回贤王府时,正好见到府内的一片狼藉。 谈铮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委屈巴巴地说:“舅母,弘正被裴岑誉给打了,你可得替他报仇。” 宣慎慎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重复一遍?哪个杀千刀的打的?” 谈铮咬着牙槽说:“裴岑誉!” 宣慎慎许久不发的狗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裴岑誉那个狗东西,不仅派人抓她,还找人围殴她,竟然趁她不在的功夫闯到家里把她的小师弟给打了。 但还不等她想好要怎么出气,贤王府就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陛下差我来请谈将军入宫一趟。”太监微微低着头,不卑不亢。 谈姬神色顿时一冷。 他认得这个人,这是跟在晋帝跟前侍候的御前总管,范姜。 御书房内。 谈司云听身边的宫女说,裴相一大早带着人去搜贤王府,结果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黑衣女人给堵了回来,心底骤然就觉得不妙,于是立即来到御书房参见晋帝,希望可以找机会求求情。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传来谈姬回了贤王府的消息,只是之后却久久不见人来,心里想着兴许是他这两日带人去寻她那个不争气的表妹所以累坏了身体。 不自觉就有些心不在焉,磨墨的速度也缓了下来。 “行了,放下吧。” 晋帝瞥了她眼,淡淡说:“怎么,听说了今晨的事,这是特意过来跟谈姬一起请罪的?” “父皇……我不是……”谈司云正要辩解,便听晋帝冷声说了一句:“你最好不是。” 谈司云心里一凛。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谈姬不是良人,你这个死脑筋怎么就听不进去劝呢。”晋帝微微叹气,看着谈司云脸上微有慌神的表情,心里愈发不悦。 谈司云正要答话,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侍的声音:“禁卫统领,谈姬求见。” 谈司云立即噤了声,颇有些手忙脚乱。 晋帝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就来气,沉声道:“宣。” 片刻,谈姬只身入了御书房,瞧见谈司云也在这后,眉间微微一蹙。 还不等他站定,几案后晋帝便抬起头来,目光冷淡扫了他眼,道:“谈姬,你可知罪。”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有事,放假了我会尽量日更 第54章 “柳家宴上护卫不当, 令郡主落于贼人手里,是臣失职,算是有罪。”谈姬轻轻开口。 “仅是这个?”晋帝嗤笑一声, “你干的好事恐怕不止这一件吧。” 谈司云默默攥紧了衣角,一旦晋帝有任何想除掉谈姬的念头,她都会立刻冲出去拦着。 只是没想到谈姬从头到尾都没想着要认账,头也不抬,说了句:“臣向来恪守本分, 此次失职只是意外。” “你还有脸说是意外!混账东西。”晋帝蓦然起身, 指着谈姬的鼻子就是一通骂:“好在郡主是归京了,如若不然你待如何?向着永安公主府的大门以死谢罪吗?!” 晋帝忽然发怒,谈司云立刻吓得全身紧绷, 想开口求情的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 谈姬却没计较,抬眸看着晋帝,甚至神情也没变化,“既然郡主已经安全回京,顶多衣服破了些,身上也没见得少块肉, 长公主也并未对臣为难,圣上所言不过也是假设。” 这两夜因着宣慎慎那个事精都没怎么睡觉, 直到此刻才感觉有些困倦,谈姬终于有些失去耐心了,“圣上若没其他事,我就告退了。” 面见天子, 纵是他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如此态度也实在很不妥。谈司云本想提醒她,但又怕再与他交恶, 所以低着头一直不发一言。 “等等。”晋帝眉头一皱,心底骤然对这个人又增添了些厌恶,看起来实在不想同他多话的样子。 “朕趁你人不在京都内,所以派人搜查贤王府,这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知道。”谈姬半垂眼眸,语气轻淡:“圣上日理万机,想必是没空亲自问,所以才派人搜,臣未觉有何不妥。” 晋帝又放下批奏折的笔,缓缓靠着椅背坐下,看着他的目光里无端添了几分戏谑,“那你知道朕为什么去搜贤王府?” “府中一干人没伤着什么,也无任何东西损坏。” 谈姬抬脚转身就朝外走,嗓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君臣有别,圣上想做什么不需要有理由,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你给朕站住!”晋帝一声令下,门外候着的侍卫有所警觉,立刻拔剑拦在了门口。 谈姬骤然止步,倦意褪去了大半,转过身淡淡望着晋帝,一言不发。 那目光沉甸甸的,积了几分不耐在里面。 晋帝被这样的眼神一盯,几番忍耐的火气再也没能忍住,“朕只问你一遍,从祁国运来的军械在进城当晚失踪,是不是你派人干的?!” 眼眸微垂,谈姬望着晋帝花白的头发,只淡淡否认:“不是。” “那你如何解释当夜本该出城接应的禁军一个人影也不在当场?” 晋帝气得发抖,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欺君是杀头的罪名。” “臣当夜毒发在府内休养,没法亲身去迎,对于此事,一概不知情。”谈姬微微勾唇,惜字如金,“陛下问错人了。” 谈司云攥住裙角的指节用力得隐约有些发白,咬着牙不吭一声,终于还是听晋帝问出了那个问题:“那你可解释,裴相带人搜贤王府,在你院子里遇到的那个黑衣女人?” “不认识。”谈姬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陛下若想查,臣陪着查就是,不必找人偷偷摸摸溜进臣的家门。” “别人不论,毕竟臣的院子里,还有女眷在。”谈姬临走时连谈司云的面也懒得瞧一眼,语气间满是困意,抬眼瞧见门口那群侍卫还把刀架着,微微挑了挑眉,轻淡道:“你们这是打算跟我动手么?” 侍卫们相互看看,隔着大老远又瞧见晋帝正在气头上,也没有再拦的意思,于是恭恭敬敬地收剑入鞘,低头又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祁国军械一事暂且不论,洛阳郡主这桩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必须给朕一个交代。”晋帝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谈姬立在殿门出,头也没回,淡淡说:“你想要什么交代?” 他甚至连个敬称,也不愿意给他。 好在晋帝习惯了他的目中无人,根本懒得跟他计较,“前些时日你向朕索要楚地的驻军权,朕思虑良久,觉得裴相比你更适合这差事。” “近日来辽国多次犯我晋界,想必你已经得知了。” 谈姬轻轻蹙眉。 谈司云心头一跳,立刻猜出了晋帝的意图,脱口而出:“父皇,不可!” 晋帝没搭理她,言语间尽是乏力,自顾自对谈姬说:“朕的身体朕最清楚,早就过了亲自征战的年纪。” “此次便由司乐挂帅伐辽,至于你,便听他的令行事。圣旨待会由范姜送至你府上,下去吧。” 谈司云心里骤然一沉,红着眼说:“父皇!辽国人擅武,根本不是燕国那等文弱书生能比得上的!三哥根本不通兵法,您这不是明着让他们去送死吗?!” “住嘴。”晋帝低低呵斥她一声,换来宫侍,“送公主回寝殿,禁足三日!” 谈姬多余一句话也没说,抬脚就走,冷声道:“臣领旨告退。” . “晋帝临时改变主意,让六皇子替了三皇子,始料未及的是他还令裴岑誉同行。” “有裴岑誉在,肯定会想方设法对付你,这一仗很难打,属下刚从太医院得到消息,说以晋帝的病情,顶多再活三月。不如公子索性称病不去,留在晋帝或许还能浑水摸鱼。” 谈姬静静翻着书,浅淡眸子有些惺忪,或是刚睡醒的缘故,对这些事情显得并不是很上心。 “但属下觉得晋帝对公子这一罚倒像是算好了一般,仿佛是刻意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将公子支去辽国,而且还一同支走了极有威望的老六,连裴岑誉也在其中,看样子是想保着太子司鸿安稳登位?” 谈姬撑着头闭眼,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模样,淡淡开口:“他怎么想的我不感兴趣。纵然谈司鸿登位,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单言眸光一动,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公子是说……” 房内熏香熏得人头昏,谈姬却一副享受的模样轻呼吸了几口,眉目不动,说:“禁军掌控在我手里,我手头的兵力大多驻在了边疆,所以就算我离开京城,晋帝从我手里收回禁军,若我真有心带兵从边疆一路杀回禁都,谈司鸿这纸糊的太子殿下也拿我没法子。” 谈姬声音略微小了几分,“他真正的倚仗是裴岑誉……真正的威胁,在于裴岑誉手里的天干十宫。” 单言顷刻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所以只要我们在谈司鸿登位前想办法弄死裴岑誉,用地支制衡天干,让跟随裴岑誉的那些人没了作为,谈司鸿就彻底成不了气候。” “我们想得到的,晋帝必然也能想到。” 单言轻轻皱起了眉,问他:“那怎么办?” 谈姬闭着眼没说话,不知是不想答还是已经睡着了。 单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谈姬的呼吸逐渐平稳,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 宣慎慎从弘正的房间里出来,吩咐侍者好好照看他,刚用自己功力安抚了一下他体内有些紊乱的功力,宣慎慎本来武功也不高,此刻便觉得有些累了。 谈铮也呆在这里一下午,眼下看她走了,就随她出去,对负责照看弘正的侍者说:“好好服侍着,若本王的师父少了根汗毛,本王也必让你们不好受。” 直到看侍者连道不敢,这才作罢。 这是刻意摆出自己与弘正的关系,怕这些丫头怠慢了弘正了。 宣慎慎看了谈铮两眼,心里头只觉得自己师弟这段日子的沙包没白当,谈铮肯拿他当兄弟,自然是好事。 虽然一下午没出门,但宫里派人过来这事,她已经听月兔听过了,趁着眼下还未吃饭,正好去谈姬那儿蹭一顿,探探消息。 走着走着,便听到前方几个侍者低低的讨论声传来。 “姐妹们,你们可得知今日宫里来了旨意,是要罚谈将军带兵出征的消息了?” 宣慎慎脚步一缓,谈姬? 谈铮正要上前去呵斥她们,却被宣慎慎拦下了,谈铮不解,便见舅母轻轻蹙起了眉,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于是才听她的作了罢。 “听说是因为洛阳郡主被人劫了的缘故……”有知情的道。 “可洛阳郡主不是已经安全回来了吗?” “你们知道什么?实则是因为圣上猜忌谈将军,所以今晨派国相来搜府,哪知道搜到谈将军院子的时候却被一个突然冒出来黑裙女子拦了下来,裴相和那女人起了争执,这才回宫告了谈将军一状。” 有人说:“黑裙女子?难道是……” 另一人附和道:“怕不是谈将军从哪带回来的女人?这么说住在沉珏院那位……岂不是要失宠了?” “谁说不是呢?一个亡国余孽……谈将军肯收留她就不错了,哪会因为她拒绝洛阳郡主和四公主呢?原来心里头还系着一个……” “你们几个八婆,胡说八道什么呢!” 纵是有宣慎慎拉着,谈铮也忍无可忍了,“什么黑裙女人什么亡国余孽!敢在背后编排本王的舅母,你们几个贱婢是不是不想活了?!” 几位侍者听见骂声立即回过头来,顿时白着脸吓得跪伏在地,浑身发抖道:“彦王爷……彦王爷饶命!” 第55章 “舅舅!舅舅你开门!别碰我!你们都给本王滚开!”谈铮拉着宣慎慎一路到了谈姬书房门前, 半点犹豫也没有,抬手就砸,“舅舅!” “彦王爷, 主子正在里面睡觉,可千万别再敲了!”侍者望着谈铮一抬手就神情惊恐,生怕里面那位追究起来会出来扭断他的脖子。 “滚!”谈铮此时正在气头上,抬手就把人推开,又顾着敲门, 而就在这时, 门却从里打开了。 谈铮一抬头就瞧见谈姬,看脸上神情仍旧是气不过,拉着宣慎慎进屋, 转头还警告门外的侍者:“院子里不准有人偷听,还不都给本王滚远点!” 见谈姬没有反对的意思,侍者低着头连忙带着人退出了院外守着,心里默默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见门关上,谈姬微微蹙眉,“你如今脾气是愈发大了, 隔着老远就听见你大喊大叫冲过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着你了?” 说着话这才瞧见宣慎慎一双眼睛有些泛红, 谈姬心底骤然正视起来,蹲下身按着宣慎慎的脑袋打量她片刻,心里有了猜测,嗓音有些沉, 问她:“沈诗诗又欺负你了?” 宣慎慎也不说话,就这么委委屈屈的表情望着他。 “舅舅!你究竟在你院子里藏了什么人?!”谈铮气得跺脚,想到那些下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就觉得很窝火, “现在整个府里都在传你要娶新娘子了,说你不要舅母了!” 谈姬:“……” 垂眸再看宣慎慎此时的模样,还真像是来找他算账的。 谈姬脑仁霎时就是一疼,又是哪些人在背后嚼舌根?也不管谈铮的意见,他沉着脸就将谈铮挥出去,“住嘴,让厨房准备饭菜送来。” 话说出口又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全要荤菜。” 谈铮被扫地出门,又怕舅舅欺负舅母,心底又急又气,就要再冲进去:“舅舅!对女子动手非君子所为!” 却不料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了,只听见舅舅淡淡的一个字从门缝里飘出来:“滚。” 谈铮终于垂头丧气地跑了出去,准备找救兵。 宣慎慎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凭她觉得谈姬不是渣男人设。只是任谁关在屋里大半天出来听到这种消息也不会高兴,再加上被他府里的侍者这么一传,她宣慎慎头戴绿帽子的名声不定就传遍了京城。 这叫她宣霸天脸往哪儿搁? 那恐怕从今日起,看她不爽的臭女人就会排着队跑过来奚落她,宣慎慎觉得自己可以收拾收拾回山上当尼姑了。 “宣慎慎。”她听见谈姬轻轻叫了一下她的名字,目光一动,觉得还是很气,仍旧没有说话。 她垂下目光,看见谈姬头上微乱的头发和不整的领口,平日里很少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宣慎慎确定他方才的确在睡觉。 睡觉不回自己的寝殿,竟然睡到了书房。他和谁睡的?当时事态已经紧急到连回寝殿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了?他对着自己也不会过分放肆的,竟然会这么急不可耐?对方究竟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 宣慎慎呼吸微微有些重。 下一刻,谈姬就瞧见宣慎慎突然毫无来由地朝四周看了起来,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但她找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哪里藏了人,于是又把目光放回谈姬身上,轻轻问了句:“师叔又要娶新娘子了?这次又是什么人?” 宣慎慎目光灼灼望着他:“最初师叔说要娶我,是不是也不过逢场作戏?” 迎着小孩子的视线和一连串疑问,谈姬终于头一次感受到了有口难辩的滋味,他生硬地试图辩解,语气很轻:“我没说要娶。” “你的意思就是连最初说要娶我的那次,也是喝醉了说的?酒醒就忘的那种?”宣慎慎眼眶又开始泛红。 “…………” 谈姬顿时颇为头疼,立即脱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宣慎慎不依不饶问,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了,“你又说要娶我,又说要娶别人,始乱终弃,见色忘义,让人在背后这么嘲笑我。” “…………” 纵是谈姬再无情,也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想了片刻,他才伸手抱了抱宣慎慎,听着小孩子在自己耳边低声哼哼地撒娇,简直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万般生硬又迁就地哄她:“师叔没说不要你了,也不娶别人,说了娶你就是娶你,好不好?” 宣慎慎还是不放心,追问道:“那他们怎么都说你在院子里藏了女人?你藏谁了?” 藏人? 刚睡醒就接受小孩子一连串盘问的体验实在不算好,谈姬至此脑袋都还有些沉,至于她口中的女人,那是半分印象都没有了。 “什么时候的事?师叔真不记得……” 宣慎慎帮他回忆:“一个黑衣女人。” 谈姬懵着脑袋思索片刻,这才想起来今日在御书房里晋帝说的话来。 有个黑衣女人帮他拦住了裴岑誉的搜查? 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细细想来可真是有点意思,单言分明没有在京中留多少人手,哪来的人拦裴岑誉? 谈姬轻轻抚着宣慎慎的脑袋,温声说:“师叔不认识她,也根本没见过,下人们胡乱传的话,信她们的做什么?” “可是……” 可是宣慎慎不喜欢这种戴着绿帽子到处跑的感觉。她从他怀里挣脱,很严肃地盯着谈姬,“我不管,师叔必须想办法让她们不准再议论这个。” 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公子,你让厨房准备的饭菜已经送过来了。” 谈姬缓缓点头,看着她的眼睛,保证:“吃了饭睡一觉,明日起来便不会再听到这些。” . “谈将军这两日过于劳累,所以才会出现乏力困倦,休养一下便无碍了。”赵宗开了副安神的方子,待反应过来这屋子里燃的香料是楚国极强的迷魂香夜兰息后,又觉得大可不必开这方子,于是便收了起来。 夜兰息的效果显著,寻常人纵是不慎吸了一丝香气当场就得倒下。若是吸入的分量后足,睡上三五天也是寻常事。纵然是他,初次与这香料打交道时也不慎被迷了两天。 不过这香料好在效果只会对同一人产生最多五次的效果,次数多了便不会再迷倒人,只会产生安神的作用,且强于寻常安神助眠的药物不知多少倍。 但也只有谈姬这种疯子会长期使用这种香料。不止因为它对靠近者有近乎变态的迷惑作用,也是因为它贵。 以夜兰息为主味的香,在市面上的卖价不是寻常人家能烧得起的。 思绪飘远了片刻,赵宗才听谈姬开口:“可否将你手中那种可暂时压制毒素一会儿的药再给我一些?” 赵宗听见他的话即刻皱起了眉,“谈将军不会不知道这味药的霸道,纵然效果极佳,可使用两个时辰内必然会遭到副作用反噬。” “我知道。”谈姬语气轻淡。 “你体内的毒原本已经被压制住,只要不运功,反噬的几率极小,你想要那种药,是要去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让单言去做的,非要自己动手料理?” “你今日话格外多。”谈姬平淡地望着他。 话落,赵宗似乎也觉得自己逾越了,于是微微欠身说:“医者仁心,谈将军请勿要见怪。” “你是听说了我要随老六去辽国的事,有些担心也难免的。”谈姬唇角微起,“如若不然,我也会怀疑你这几年待在我身边是否别有用心。” 说别有用心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眸光微动,静静看着赵宗的反应。 却见赵宗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这三年相伴,谈将军想必早已清楚赵某是什么货色了,赵某承蒙将军以友相待,实为惶恐,但心里也是喜不自胜,感恩戴德的。谈将军就不要笑话在下了。” “是啊,以你的胆子,撒个谎都会手抖,纵使别有用心,也早被识破了。”谈姬淡淡笑道,“况且如若我真的不信你,也不会让你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的。” 赵宗额角积了些冷汗,余光不自觉扫了眼自己的手,又飞快从药箱子里寻出谈姬要的东西,恭敬给他递过去,尴尬道:“谈将军说得极是,纵是给在下万个肥胆,也不敢起别的心思的。” 谈姬抬手接过他的药,随手摘开塞子,将瓷瓶放在自己鼻尖轻嗅了一下。 这一嗅简直把赵宗的心肝都要吓出来了,连忙叹气道:“你就别疑神疑鬼了,你再这样,在下可就真不敢再在贤王府待下去了。” 门外传来单言的声音:“将军,已是酉时了。” 酉时了,谈姬想起等会还有事做,便没心思再找赵宗的乐子,缓缓站起了身。 “你怕什么。”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抬眼看着赵宗,语气却是冰冷的:“习惯看一眼而已。” 赵宗陪笑着说还是谈将军谨慎。 “你现在还不能走。”谈姬抬脚出去,声音从前方飘来: “你要是走了,我上哪儿再去找医术如你一般高超的医者来为我续命?” 赵宗低着头随他出了门,心底有点不太美妙。 这话放到这种尴尬的气氛里,不管怎么听,都觉得谈姬是在刻意抬举讽刺他。 第56章 “师叔, 这个时间我们要去哪里啊?” 马车缓缓前行,街道上都是人声,还不到晚饭的时候, 宣慎慎感觉肚子已经有一点饿了,见谈姬不理她,她就拉着谈姬的袖子靠在他肩膀上,跟他嘟囔:“师叔我饿了。” 今日起来果真没有再听见闲言碎语,宣慎慎昨日的火气消了大半, 这时候看谈姬也不禁也觉得顺眼了起来。 “坐好。”谈姬一手轻轻按住她躁动的脑袋, 一手掀起车帘,对单言说:“留意周边有没有出名的铺子,去买点吃的回来。” 单言在外面答:“是。” 宣慎慎被嗣尘那板正的秃驴养大, 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副折腾性子。估计嗣尘平日里也被她折腾得够呛。谈姬放下车帘,垂目看了她眼,心里想着自己性子不太活泼,她稍稍闹腾些,没准和他会相处得很融洽也说不定。 同样是国破家亡。 同样是无家可归。 同样声名在外又同样声名狼籍。 想来想去,觉得宣慎慎和自己着实也挺般配。 这么一想, 不由自主又觉得谈震延那个傻儿子死得很恰当,死的时机也着实巧妙, 死得还十分有价值。 心里默默想着如果能有机会,他兴许还会有兴趣亲自去祭祭他的坟。 这么想着,谈姬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脸上那抹一闪即逝的笑意。 宣慎慎一直看着他,瞧见他无缘无故笑了一下, 好奇心便按不住了,“师叔,你一个人在想什么偷偷摸摸背着我笑。” 谈姬轻淡瞥了她眼, 问:“有么?” 宣慎慎又黏过去,小声又记恨地说:“今天可是上元节,我早早去厨房督促他们做饺子,结果还没开饭就被拉出来,连个味儿都没尝到。” 谈姬听见她在自己耳边磨:“我不管,师叔要赔我。” “不就是饺子,你想吃的话每日都可以让喜鹊给你做,为何要执着于这一天?”谈姬抬手擦了下耳垂,神情平静。 宣慎慎这个小孩子最近不知怎么,老喜欢贴着他耳朵讲话,次次都让他觉得心尖儿痒痒的。 “过节的氛围当然不同,我就喜欢,师叔赔。”宣慎慎双手伸过去勾住谈姬的脖子,屈膝跪坐在他腿上,凑得极近,那双似妖似仙的眸子宛若温潭,睁大了看着他。 感受着她灼灼的视线,谈姬略微感到有些不自在,抬手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扒拉到旁边坐好,淡淡说:“赔你,等会回来买一些回府,你自己挑喜欢的馅,总可以了?” “我不要外面买的。”宣慎慎又重新翻到他腿上坐着,蹭他的脸,“我想吃师叔亲手做的饺子。” “……” 谈姬意图再次将宣慎慎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的手一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做饺子这种事,似乎还真的不会。 谈姬沉默片刻,最后神色怪异地说:“我不是厨子。” “做嘛……做嘛!”宣慎慎靠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开始耍无赖了。 “……”谈姬忍了片刻,终于忍无可忍,将她扒下来按在车壁上,近乎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毫无颜面撒娇的样子,又觉得下不了手,于是只能暂时认下,“坐好。等回来再说。” 听见这话,宣慎慎果然消停了。枕着他的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谈姬闭上眼睛,心底幽幽浮起一个念头: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宣慎慎这个小孩子不明不白这么有耐心了? 是除夕夜那次,还是云山癸宫那次? 也许他终究是不太愿意回到认识她之前那种暗无边际的日子。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对她产生这种念头的? 不想看见她不高兴,不想让她遭遇自己不能把控的危险,想让她安心呆在自己身边,想护着她。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 他萧衡,能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有什么想法? . “中宫突然发了什么风,将我们所有人叫过来?” 一人望着瀑布下亭顶静坐的二人,惊异道:“竟然还有天干的人。他们来做什么?” “半月前地支中宫发令将所有人聚集在这,没想到还顺便给天干发了信,我原以为你至少明面上是支持裴岑誉的,这种场合应当不会出席。” 弘归侧目望着身旁侧躺在亭顶支着脑袋不断给嘴里灌酒的庄阙,“怎么,你不怕裴岑誉知道你投靠了地支,将你彻底从天干赶出来?” 庄阙斜着眼看他,“你说的是不是废话?自从地支那四个神经病站在了谈姬那边,再加上你们师门的那些,谈姬此刻威望大涨,反观天干这边,都快乱套了。” “不信你等着看,等会儿天干一定还会来人。”庄阙说着话,突然抬起酒坛,对着不远处石台上同样自顾自喝酒的女孩子打了个招呼:“喂,那边那个女的,要不要凑一桌啊?” 四周众人顿时一阵看傻子的目光望着他。 尤其是当看见石台上喝酒的正是未宫那尊面无表情的杀神弘音,登时不禁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怜悯的目光投向了亭顶的年轻人。 “…………”弘归望着石台上喝酒的师姐动作一顿,就知道事情不妙,顷刻间就撑地而起飞速闪下了亭顶。 庄阙一阵莫名其妙。 而就在下一刻,他像是蓦然察觉到什么,瞬间将酒坛扔向空中,猛地拍地而起,身体在半空狂卷几圈! 寒光一线,几近贴着他的脸擦了过去。 ——那把剑的主人甚至连他应付的动作走位都料到了。 庄阙紧接着在半空手一抬,一把扣住了坛沿翻了个身,脚尖平稳落地,又接着缓缓坐了下来,抬头饮了一口,叹道:“随云堂的好酒啊,我总共就带了两坛过来,差点就被你这疯子给糟践了。” 却不料对面那女人更猖狂,“随云堂的破烂还不如我自己酿的好喝,就你这样的品味,也敢放言要跟本座拼桌斗酒?” “?” 庄阙这辈子就不爱听别人质疑自己的品味,歪着头过去,“你品味高尚……” 话没说完,就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庄阙偏头避过,眼睁睁看着暗器打入后方的树丛里,一声轻响。 “你最好是闭上嘴,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就不是打草丛这么简单了。” 弘音眼皮也不抬一下,语气冰冷:“裴岑誉的狗,没资格跟我说话。” 在场众人瞬间感到背后一股凉意。 没人质疑她说出口的话,因为但凡地支的人都清楚,未宫主的脾气一向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这女人,跟当初萧衡那个狗脾气是如出一辙的。 “师姐。” 弘归站在亭下,试图纠正一下:“他不是……” 弘音打断他:“我不管他是不是,只要他是天干的人,就跟我未宫有不共戴天之仇。” “算了,别劝她。”师门内另一人说,“这驴脾气没法儿谈的。” 弘音一眼扫过去,他又立即退了两步,闭嘴了。 “好热闹。” 一人从不远处走来,浑身黑袍,环视周围,粗略数了一下,问:“人都到齐了么?” 周围人瞧见来人,不少便放下手头的事,向他微微垂首:“中宫主。” 还有一些人站着没动。 有人回答:“大多都到了,只是差寅、戌、巳宫和午宫。” “没关系,他们马上就到了。”黑袍人蓦地笑了一下,露出兜帽下的小半张脸,接着说:“今日让你们聚集在此,只有一件事告知。” 话音落地,在场不少人皱起了眉。 中宫派出的通知自有专门的人负责传达,有什么事告知一声便可以,那他大张旗鼓地将所有人叫来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 单言淡淡开口:“自中宫萧衡自刎临阳关,主宫无人镇守,天干地支一盘散沙的状态已经持续三年,名望受损,互殴互斗……” 众人之前便听到了风声,地支中宫带着寅戌巳午四宫一齐投靠了谈姬,再听到他这么说,心底便已经隐约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当下纷纷拧紧了眉。 单言隔着漆黑的兜帽缓缓扫视了一圈,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底,自顾自说着:“所以今日把你们聚集在这里,是因为中宫提议一个合适的人选,入主主宫,你们……” 还不等他说完,四下里便斩钉截铁抛出一个声音:“中宫主不必再说,我子宫拒绝。” 单言话音一顿,黑袍兜帽下眸光冰冷,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接着四周响起几个不同的声音:“丑宫拒绝此提议。” “申宫拒绝。” “酉宫也拒绝。” 单言静静听着这几道声音,手掌默默攥成拳。 他记得,这几个就是地支内那几个不甘听话的,说不定当年楚国之难,也有这些人在暗中帮衬裴岑誉。 “拒绝?可以啊。”这突然出现的声音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所有人皱着眉齐齐往一个方向看去。 一名容貌称绝的蓝衣年轻人手牵着一位面戴白纱的女子缓缓走过来。一名紫衣人和一名黑衣人以及两名白衣人紧随其后,后面还跟着不少黑衣人。 而说话的,正是那名着墨绿长衣,面带白纱的女子。 “一群蛀虫。” 宣慎慎十分优雅地撸起了袖子,面纱下满脸都写着挑衅,“既然有胆子拒绝,不知道有没有胆子跟本座打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挥舞小手):打一架!打一架!加油!加油! 第57章 不少人脸上微微露出惊异神色。 先不说这女子气息感觉起来略有些强大, 单说她身边那个贵公子模样的男人就绝不简单,在场大多数人都惊讶地发现有些看不透他。 能给他们这样的感觉,原因只能有两个。 要么那个人是个毫无功力的普通人, 要么他的功力过于深厚,甚至超过了他们所有人。 这不正常。 稳稳浮现于众人心间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再联系着他身后跟着的那四个人,这人的身份已经不难猜了。 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女人给挑衅了,丑宫主心里憋着一口气,咬牙说:“老子是丑宫宫主何绝, 不知道你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爬出来的东西, 也妄图跟我打架?” 这话一出口,还不等对面的蒙面女人开口,他余光就瞥见离自己不远处那个只顾着喝酒的女人半睁着眼神色不善地望着他。 “何绝……” 下一瞬那醉醺醺的女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 冰冷语气间掺着几分不明缘由的嘲意,话是对着他说的:“你若敢向她出手,我保你在三个呼吸之内倒地,绝对死得悄无声息的,甚至连谁出的手都不会知道。” 何绝虽然不认识宣慎慎,但至少是认识弘音的。他平日里深居寡出, 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心里想当然便以为宣慎慎身旁的小白脸就是她的靠山, 不禁一声嗤笑。 “晋国禁卫统领谈姬,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吓唬谁呢?”他随便坐在了地上,盯着弘音:“中宫想推荐的人就是他吧?” “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区区一个让女人挡在自己跟前的货,也有资格坐中宫的位子,说什么笑呢?”他抬手一指谈姬身后的寐衣四人, 挑着眉说:“你,你,你,你,还有你……” 他又转过头盯着弘音,嘲讽道:“你们这些人是被萧衡奴役得太久了,如今连脑子都不太灵光了?” “锵——”一声剑刃出鞘的清啸,寒光一线,快得令在场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回神的刹那剑刃便已经架在了何绝的脖子上,“啪嗒”一声轻响搭在他的肩上。 不远处四方亭里,庄阙面无表情凑到弘归耳边,声细如蚊:“看好,母老虎要咬人了。” 弘归:“……”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弘音喝得有些上头了,眼睛都不太能睁得开,半眯着眼,说话都是一股酒气:“你说你被谁奴役,说谁脑子不灵光,嗯?” 何绝吓得说不出话,刚才几位和他同气连枝的人此刻也没一个人敢发声,因为但凡是地支的人,大多都清楚弘音这个未宫主当年和萧衡因脾气对味而走得近,说到地支里有谁会维护萧衡,除了镜修和寐衣,也就只有她了。 何绝皱着眉头又急又气,抬手指着不远处静立着的谈姬,转过头怒目瞪着她:“既然你那么喜欢萧衡,你为什么要选择支持这个连萧衡万一都比不上的敌国人?!” 谈姬和宣慎慎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人,也在等着弘音的答案。 弘音被何绝这歇斯底里的声音吼得一愣,抬头看了看远处站着静静看着她的宣慎慎一眼,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最后摇了摇头。 “我跟他只是朋友,谈不上喜欢。” 弘音轻轻勾起唇角,仰头猛灌了一口,紧接着挥手“砰”地一声砸碎了酒坛! “像你这种卖主求荣的东西,你懂什么?”她突然站了起来,一把逮住何绝的头发,剑柄横空一瞬接着被她握在手里,她紧紧握住,毫不犹豫朝着何绝的右背刺了下去! “疯女人你做什么!”何绝一声惨叫,猛然抽出腰际的短刀反击回去,却被弘音一个侧身躲开,反手一剑又在他背上划了一剑。 这一切发声得极快,所有人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有几个人便立即冲上来将何绝扶远了些,见过弘音出手,他们也不敢嘴欠,只是一副正直的口气责怪她:“未宫主这般行事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你是想一个人挑战地支其余十一宫么?!” 宣慎慎立即冲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左右看了看,急道:“师姐你有没有事?” 弘音抬手表示自己没事,目光冷淡地望着对面咬牙切齿盯着自己的何绝,冰冷地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在背后干的事没人会知道是吗?” 何绝面色骤然一变,突然激烈起来:“死女人你又要胡说八道什么?!” 弘音也没管他,看着众人投过来迷惑的目光,轻笑着说:“你们都不知道是吧?”她说着话又拉着宣慎慎缓缓坐下,半垂着眸子轻声细语说:“不知道我今日就告诉你们。” “酉宫,丑宫,申宫,这三个宫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叛徒!三年前就是他们几个跟着裴岑誉以下犯上,血洗了楚国国都!” 话音掷地有声,宣慎慎明显听见四周传来抽冷气的声音,所有人惊疑不定地盯着中央这三人,面色骤然难看至极。 “未宫主说的可是真的?”有人颤着身子上前两步,不敢置信望着何绝三人,声音悲痛欲绝:“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宣慎慎扭头望去,见那女子身着碧衣,容貌也格外出众,脑海里蓦然就有了印象。 这应当是地支卯宫主,青月。 众所周知,这人是萧衡的爱慕者之一,曾经对他说的话无一不从,是位忠从。 宣慎慎扭头去看谈姬,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晰瞧见他神色淡漠,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自始至终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没有开口,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看着曾经的下属为他据理力争,为他出声出手讨伐背叛者,他的心里应该是欣慰的吧?宣慎慎默默想。 何绝在她说出那句话的瞬间登时吓得唇青脸白,半跪坐在地上,扭头看见青月的脸色,更是手都抖了起来,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他怒目向弘音扫过去,声调突变:“你凭什么污蔑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做的?!我跟裴岑誉可是清清白白,面都没见过的!” 弘音挑着眼看过去,轻笑着说:“清清白白?” “你敢不敢发誓,你从没做过对不起萧衡的事?” 何绝咬着牙说:“我怎么不敢?!” 弘音蓦然轻笑了一声。 她朝身旁的从者递了个眼色,从者立即会意,低声吩咐下属:“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两名从者便拖着一名紫衣人回来,一人在他腿窝处狠踢一脚,紫衣人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噗通一声。 从者将他脑袋上的麻袋一把揭开,令他整张脸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宣慎慎紧紧锁住了眉,蓦然感到脑袋上一沉,转头看见谈姬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她身后,将她抱起来,自己缓缓坐在弘音身侧,令宣慎慎坐在他的腿上,轻轻用指尖梳理她微乱的头发。 “师叔有没有不高兴?”她扭头去看谈姬的脸,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不悦的神色,他从到这里那一刻起,就一直摆着一张佛系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师叔没有不高兴。”谈姬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几个人不过只是在一旁添薪加柴的货色,知道这些小老鼠的名字并没有意义。” 策划这场人祸的真正主谋,毕竟是裴岑誉。 宣慎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也一阵失落,但下一瞬,宣慎慎便笑着说:“至少在动大鱼之前,可以先拿这些小虾小蟹出口恶气。” “至少不能让他们再这么潇洒地活着,杀人者,就该偿命。” 却没想到这话却将谈姬逗笑了,他问:“你是说吃鱼前先吃些虾蟹开胃么?” “师叔懂我。” 宣慎慎抬头,二人目光在空气中触碰,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各自话里的意思。 只是谈姬心里仍旧有些疑惑,宣慎慎这丫头,究竟是不是猜到他原本的身份了? 如果是,她究竟是怎么得知的?难道是单言? 也不对,单言不会那么无聊把这种事情说给一个小孩子听。甚至就连月兔也不知道。 如果宣慎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为什么她说的话有时候总是那么…… 她究竟是…… 弘音却没心思听二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话,自那紫衣人被带上来那一刻起,她的视线便一直放在何绝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 在众声议论下轻轻开口:“此人是天干庚宫四位副宫之一,名为季潜。” 她目光一动不动盯着何绝,审犯般缓缓出声:“丑宫主,你可识得此人是谁啊?” “你说什么笑呢?”何绝整张脸又白了几分,连忙否认:“本座怎么可能认识天干的人,不过一个副宫,难道也配同本座称兄道弟不成?!” 弘音也没急着听他狡辩,而是示意从者将紫衣人嘴里塞的东西取出,能够说话,他立刻就激动起来:“地支参与那次行动的就是他们三个带的人!我当时接到的任务就是在楚都接应他们,不可能会认错!” “我求求你,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后半生就算跟在您身后做牛做马我也……唔唔唔唔……!” 话没说完就被侍者重新堵上了嘴。 而就在那一瞬,他身旁的从者像是骤然发觉了什么,猛地回头! “小心!”四周不知谁突然一声大喝,宣慎慎蓦然回神的瞬间眼尖地发现不远处一抹银光一闪,不知什么利起朝着紫衣人的方向去了,快得人头皮发麻! 第58章 他要灭口?! 宣慎慎脑海里只来得及闪出这个念头, 电光石火间从者只来得及闪身避过暗器,根本不能兼顾手脚同时被缚住的紫衣人,眼见此人必定是活不成了, 而就在这时,宣慎慎感到谈姬轻轻抬起了手,与此同时指缝间不知顺手丢出了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便知听“叮——”一声清脆的声响。 ——暗器与小石子同时落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只听说地支十二宫的宫主大多数都是跟着萧衡一起长大的, 从前一直未得机会一观众位风采, 今日一见,果真清奇……”谈姬慢条斯理玩着宣慎慎的头发,顿了一顿, 又接着冷淡道: “教得出来这么不上台面的东西,也算他的本事了。” 宣慎慎:“……” 大佬究竟是在夸自己呢,还是损自己呢? 谈姬这话说得极慢且轻柔,合着他干净而沉的嗓音,便给人一种及其亲和的感觉,可听在何绝耳朵里, 就很不是个滋味了。 他的确是和萧衡一起长大的,也的确向萧衡讨教过功夫, 但这只有少数人知道,以萧衡的性子没可能传出去,这人又说他听说,听谁说的? 何绝立即否认:“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话未说完, 却突然浑身一震,接着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这才听见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出口的一声:“小心!” 腹部一阵刺痛, 冰凉触感顷刻间传来,何绝缓缓低下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从后贯穿他那柄剑,一寸一寸转过头,在望见青月面带憎恶的脸庞时,借着最后的力气重重咬牙低声唾骂了一句:“你这死女人……” 青月一声低笑,下一瞬突然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再在他伤口上重重划了一剑! “啊——”何绝吃痛,颤抖着手想拔出自己腰间的刀,却连最后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青月那张美艳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你该死。”青月一动不动盯着他丑恶的嘴脸,目光就像在看死人,面无表情吐出这句话后,眼眶隐约泛起了红。 “……”何绝面目狰狞,似乎还想骂她什么,却没力气骂出口,满脸不甘地在申酉两位宫主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倒了下去。 “发生什么了?”关键时刻宣慎慎双眼被谈姬的手蒙住,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来得及听清何绝那声骂。 “没什么。”谈姬嗓音轻淡,说什么都不肯将手放下,“小孩子不能看这些。” 见何绝死在了青月手里,剩下两人抬目四顾,发现在场所有人都不怀好意盯着他们,当下心底就是一凉,齐齐噗通跪地,求饶道:“中宫主恕罪,那时我等只不过鬼迷心窍,信了裴岑誉的鬼话,这才犯下弥天大错!” “我等自知无颜去九泉之下面见太子殿下,请中宫主开恩饶了我们这一次!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单言眸光微动,身旁的萧月笑敏锐地发现他的身子在微微轻颤着,大约猜到他此刻心里也很难受。 楚国一朝覆灭,萧衡一朝身死,血海深仇隐忍了三年,终于能在今日发泄出几分,这样的感受无法形容出口,但她相信他必定能感同身受。 萧月笑转身轻轻抱住了他的手臂,将额头抵在他手肘弯处,轻轻蹭了蹭。 自从在云山癸宫知道他就是单言后,她便释然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三年来时常接受中宫的照拂,原来因为中宫的副宫就是单言,他一直以另一种方式默默陪在她身旁,默默照顾她。 单言感到她缓缓蹭过的地方洇出了几分湿润,身子不禁僵了一瞬,接着,他俯身蹲下,轻轻将萧月笑揽进怀里,按着她的后脑勺蹭了蹭她的脸,轻柔地哄:“没关系了,都过去了,不论如何,我都会陪在殿下身边的。” 人在伤心的时候最听不得人哄,这不说还好,一说出口,萧月笑顷刻间泪水决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越哭越大声,怎么都止不住。 不少人听见哭声纷纷侧目,这才认出中宫主身旁的小孩子是萧衡的亲妹妹,不禁默然。 宣慎慎见此情景,心里也不禁有些悲痛,其实很想告诉她谈姬就是萧衡的事情,但想了想,她想必不会信的,反倒会吓到她。此事必须得慢慢来,最好是由谈姬亲自去跟她说。 这么想着,宣慎慎抬起头看着谈姬,却不料瞧着他面上浮现出一抹极浅的笑意,轻淡目光落到申酉两位宫主身上,接着缓缓收回目光,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只是轻轻对身后的镜修说:“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他们俩自行了断吧。” “等等。” 镜修正要应下,却被另一人打断:“这两人,交给我来。” 谈姬缓缓抬头,望着怒容满面的青月,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理。”青月声音冷静又疯狂,再次重复,“想要卯宫归顺你,本座只有这一个条件。” 昔日的下属为自己打抱不平,本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但有宣慎慎在一旁,谈姬却并不想将场面搞得过于血腥,于是轻轻蹙眉,对青月说:“给我一个理由。” “萧衡是本座的心上人。”青月抬头,一字一顿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谈姬想必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曾经这么受欢迎,宣慎慎察觉到他的神色略有一丝错愕,接着又缓缓转过头来看了看宣慎慎,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一想到宣慎慎不知道自己就是萧衡,所以又闭了口。 良久,他对镜修说:“将人给她吧。” “记得让她到远一些的地方处理。”他抚了抚宣慎慎的发丝,语气淡漠轻声道:“小孩子见不得血腥,晚上会做噩梦。” 宣慎慎也着实不想见这些东西,但她知道这些人不该饶,所以没有要求着谈姬放人的意思,只是把脸埋进他胸口,抱紧了些。 她听见谈姬的声音轻轻在胸腔内响起,极其小声又温柔:“若早知道是这般场面,说什么也不将你带来。” . 京都,六皇子府。 “近日听闻父皇病重,听照顾他的宫人说,今晨又吐了两次血,本宫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是心急如焚。” 黑衣男子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随即抬起头,凌厉眉眼中露出几分温厚,“心里头不太顺畅,便想找裴相谈谈心。” 感受到他略含深意的目光,裴岑誉淡淡笑了笑,真切道:“六殿下出征在即,临走前不应当去圣上跟前再尽尽孝意吗?找我……” 裴岑誉笑意深了些,叹道:“在下可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啊。” “裴相终日事务繁忙,肯来见一见本宫这个弃子,本宫已是感激了。”黑衣男子面上浮现出一抹伤神,“等太子殿下登基后,还望裴相大人尽心辅佐,万莫辜负父皇的一番信任。” “六殿下这是真准备放弃了,还是在说笑话逗着裴某玩呢?”裴岑誉看起来不太想继续和他浪费时间了,直接切入正题:“若是后者,今日这局,还可继续。若是前者……便请恕在下不便奉陪了。” 谈司谨笑了一下,“没想到裴相原来是个爽快人。” “本宫知晓裴相手里握着天干。”既然对方不想绕弯子,谈司谨索性直接谈起了正事,但见裴岑誉脸色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旋即便问:“裴相就不好奇本宫是怎么知道的?” “痕迹露得多了,有心人自然会发现,这不重要。”裴岑誉说,“我猜六殿下接下来想说的是,京城中对您有威胁的并不是太子司鸿登位,而是谈姬手里握着的兵权?” 裴岑誉指缝间黑子落盘,嗓音淡淡:“六殿下是想同我联手,在辽国境内杀了他,而后抢了他的兵权,杀回京都对付登基的太子,谈司鸿。” 裴岑誉抬头,望着谈司谨脸上会心的微笑,也回了一个笑,说:“我猜得可对?” “作为同龄人,本宫在裴相面前实在自愧不如。”谈司谨余光瞥见侍者从院外快步进来,认出这是裴岑誉身边带的人,猜到又出了事,于是对裴岑誉说:“裴相既说出口,本宫便当你是答应了。” 裴岑誉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始终淡淡笑着。 侍者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裴岑誉脸色微变,蓦然起身对谈司谨欠身,道:“在下今日不巧还有要事,只能中途扫了殿下的兴了,来日棋盘上,一定陪殿下战个痛快。” “去吧,本宫也正好有些乏累,便不送你了。” 谈司谨也起身,目光略有深意,淡淡说:“只是本宫说的事,裴相记得好好考虑。事成之后,本宫绝不会忘了你。” 裴岑誉敷衍道:“多谢殿下,本相这就告辞了。” 出了皇子府,裴岑誉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问身旁的侍者:“谈姬什么时候带人去的地支?他想干什么?!” “属下不知,只知道地支十二宫宫主尽数汇聚,他们人多,各宫宫主警觉性都非常高,我们的人不敢过于靠近。只是回来的人说……天干也有宫主在那。” 第59章 好一个禁军统领, 他还真是有手段。裴岑誉脸色沉了下来。 侍者见到裴岑誉是这个反应,不禁连说话声都低了几分:“……他们说瀑布那儿传来吵闹声,具体是吵什么听不太清。过了一会儿, 就见两位地支宫主被人绑着拖出来,处死在山间,随手抛了……” 裴岑誉听着话脸色越来越沉,看属下有些犹豫的神情便知还有后续,他沉下心, 上了马车, 等坐稳后才吩咐道:“继续说。” 侍者照实了缓缓回答:“再过一会儿,瀑布那儿又抬出一具……血肉模糊……”侍者没明说,但裴岑誉却猜到了, 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他深深闭上眼,问:“……是哪三宫?” “我们的人下去确认了,是……” 侍者想了片刻,说:“是地支丑宫,申宫, 还有酉宫的三位。还有咱们天干子鼠那位……似乎也被他们拿下了,很久都没有传来音讯。” 这话说完后, 侍者察觉车厢内仿佛沉寂了下来,心里头始终捏着把冷汗。 裴岑誉头靠在车壁上,阖上眼久久没有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侍者试探道:“是否需要聚集人手, 趁他们还没谈妥,冲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必了。” 裴岑誉淡淡说,“聚集天干内暂时调得动的所有人, 提前启程埋伏在去辽国的路上,若有机会便出手取了谈姬的命,记住,一定要信得过的人。” “天干内已经有不少人叛变了,辛宫、癸宫还有戊宫,不能再用,今日但凡去了地支见过谈姬的天干人员,找机会逐个除掉。” 侍者汗流浃背,答:“是。” “还有。”裴岑誉抬手挑起帘子一角,睁眼看着侍者,郑重道:“若出手,势必确保一击必杀,不要惹人怀疑。” “顺便派人去癸宫,将宣鹤接回相府。”他沉闷闷的嗓音中混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叹息。侍者候了一会儿,又听他接着加了一句:“……记得多派些人手,如果和癸宫动起手来,切记别将她伤着。” “是。” 马车内再次归于长久的寂静。 裴岑誉缓缓闭上眼,脑海里不知怎么突然浮现出萧衡的脸,那是一张干净的,充满傲气的面庞。 十七岁的年纪,那时候他的笑容就像他的剑一般清澈,耀眼,光芒耀世。 只可惜,那个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不幸毁在了他裴岑誉的手上。 但他从不后悔这么做过,若重来一次,他也绝对不会选择放过他。 自己谋划了这么久才杀了萧衡,眼下又冒出来一个碍事的谈姬。同样傲气的性子,同样令他厌恶的睥睨眼神,同样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厌世语气。 萧衡,谈姬,这两人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相似到如此过分的地步。 裴岑誉望着车帘,脑子里平生头一次产生一种及其荒谬的感觉。 难道真是天意? 丑申酉三宫的人被带走后,包括宣慎慎在场的人都意识到,这场聚集活动真正的重头戏,开始了。 虽然并不知道原著中一直到谈姬身死都没解开的谜局为何会在今日被她的师姐破出真相,但这剧情的脱缰程度宣慎慎已经早有体会了,再脱远一点她也觉得没什么惊讶的。 她脑海里浮现出方才被带下去那个紫衣人满脸污浊看不清五官的面容,只希望这不是裴岑誉的另一个圈套。 今日来到此地的人,身边都没带多少人,顶多也就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他们众多手下遍布天下各地,突然聚集人手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难保不会让手下带着人守在某个地方。 但不管他们带了多少人,若在场剩下的人真有心对某一个群起而攻之,那么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挡得住这样的状况。譬如方才的何绝三人。 宣慎慎脑子飞快转动,回想着原著剧情。 原著中谈姬被派往辽国,正是晋帝感到自己身体欠佳之时,整个剧情进入到末尾部分—— 地支内众心不齐无法重用,晋帝死后,太子司鸿登位,裴岑誉伙同六皇子在边疆设计害死谈姬,而后同样设计了六皇子谈司谨,最后带着天干暗暗杀回晋都,挟持了初登帝位的谈司鸿。 弑君后以反贼的身份坐上龙椅,持天干五宫的人力抓了众臣家眷,逼朝臣就范,改国号为云,而后与女主成婚,结局皆大欢喜。 宣慎慎想了一下,这部分剧情谈姬输就输在地支众心不齐这个点上。原著里寐衣镜修和双白煞自始至终没有选择听命于谈姬,剩下的人也都墙头草一般倒了过去,纵然谈姬拿出了宫主令,也没一个肯听话。 当然,何况宣慎慎这个在原著中从头到尾都在山上当尼姑的原主,根本连面都没有露过,没人把谈姬这个昔日萧衡的死对头放在眼里过。 ——而此刻不同的是宣慎慎站在他身边。师门众人站在他身边,地支最强的四位宫主站在他身边。 今日,她会将一切不肯臣服谈姬的人视为敌人。 谁敢与他为敌,便是与她为敌。 既然她如今站在这里,那么原著中害萧衡身死的,害谈姬身死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知道他将走向那样的结局,又希望那样的结局不会发生。 她要改写这本书的走向。如果裴岑誉和谈姬之间势必会死一个,那么她希望那个人,不是谈姬。 她已经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死了两次,不想再亲眼看见他再死在自己面前。 “后面还有人来吗?没有的话先暂时就这些吧。”庄阙曲着腿,手肘将头支在膝盖上,拖着悠长的调子说:“本座怕等着等着,把裴岑誉给等来了可怎么了得?” 地支不比天干消息灵通,不少人都没认出这厮是谁,听他现在这么一开口,纷纷猜到了他是天干的人,顿时四周不知谁吼了一句:“这人是天干的,兄弟们,上!把这狗贼抓起来挂树上大卸八块!” “…………” 庄阙素来清楚天干地支两派的关系势同水火,但他从来没参与过和地支的争斗,从未近距离体验过来自地支的民愤。 看着眼下四周黑着脸默默拔刀的众人,饶是他一宫之主也吓得不轻,用胳膊碰了碰弘归,用只有二人能听清的音量说:“看来我得先走一步了,兄弟,你记得帮我断后,咱们来日再见,多谢。” 话音落地,弘归抄着手极其鄙视地瞥了他眼,一言不发,身形渐渐消失在原地。 “……” 庄阙顿时就懵了,“你不是很能打吗?你劈了我的房顶,现在连老子的忙也不肯帮?” 弘归没有理睬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默默在瀑布上的大石头上盘腿坐了下来。 “如果本座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天干癸宫的人。” 庄阙回过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地支戌宫的镜修。 他一开口,四下原本民怨沸腾的群众登时就是一片死寂。 寐衣也想起来当时在云山凭阑寺上,似乎是瞧见过这么个人,也记得他带人和娄寒的人冲撞在一起这么回事。 “云山癸宫,不是记得你跟裴岑誉走得很近吗?怎么又跟天干对上了?” “裴岑誉给钱不大方啊,养不活手底下的人。”庄阙叹了口气,一副被迫良为娼的语气说:“生活所迫,我这都是被逼无奈,只为挣口饭吃。” 寐衣从来不爱听这些鬼话,语气淡淡的:“算了,有两个天干的人在手里也比较方便,原本我还想着改天抓几个人为我所用,没想到你一宫之主自己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抬手一挥:“来人……” “等等等等,我是真心实意来投靠的!”身为天干宫主,庄阙很清楚谈姬身后那四个是什么怪物,当下连半点动手的想法都没有,立即闪身退到了柱子后面,“我是不是认真的,燕十四最清楚了,你们可不要误伤好人。” 寐衣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了宣慎慎。 谈姬问:“你在云山那两日,癸宫的人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了。” 像宣慎慎这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庄阙最开始打晕自己的时候落下的那句“地支的宫主居然弱成这个样子”? 眼下报复的机会来了,她怎么可能帮着庄阙说话? 这个臭男人将沈诗诗卖给永安公主府后拿到的钱可是一分都没有分给她。枉她要死要活费尽力气保着沈诗诗命,到头来都是白忙活! 宣慎慎毫不犹豫出卖他:“就是他绑架的我,我在癸宫天天只能吃青菜叶子,过得极其寒碜,还要防备着这个不讲道义的无耻小人对我图谋不轨,我真的好难哦!” “……对你图谋不轨?” 听见这话,谈姬眸子里顿时掠过几分暗色,脸色不是很好看了,就连语调都寒了几分,“他还对你做什么了?” 宣慎慎正想开口继续污蔑他,就听见庄阙忍无可忍的声音飘了过来。 “燕十四!说话可得凭良心!”庄阙从柱子后露出半张脸,心想师兄面瘫腹黑一言不合就拆他的房子,师妹口蜜腹剑过河拆桥凭口污蔑他,真不愧是一个师门出来的。 看看,这都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第60章 宣慎慎听见他的话, 不但没有收敛收敛,反而更加添油加醋。 “我这样的待遇都算好的了,最可怜的是师叔你那个柔柔弱弱的表妹……” 宣慎慎眸子里瞬间积了些泪光, 转头望着谈姬,声音听起来要多惨有多惨,落在众人耳朵里倒像真有那么回事的样子。 “好歹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郡主,一路只能吃些青菜叶子下饭,碗里连点油水都见不着, 这两日真是太苦了她。” 众人一顿鄙夷的目光顿时就投向了庄阙。 不愧是天干出来的货, 连女人都欺负,简直太不是人了! 庄阙忍无可忍的视线投过去,就发现她手已经指着自己, 开始了无休止的控诉:“而这个黑心的天干人士,竟然将饿成皮包骨的可怜郡主卖给了永安公主府,拿了一大笔酬金,你们说,他还是人吗?” “太不是人了——” 弘音附和着她的说法,缓缓摇头, 看庄阙的目光都不禁带上了几分怜悯。 多少年了,她小师妹骗人的路数层出不穷, 时机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被她缠上的,以为你不给点银子脱得了身吗? 瀑布顶上盘膝而坐的弘归也十分赞同地摇头:“不是人。” 未戊二宫都发话了,四周人看庄阙的眼神愈发不像看个人, 突然不知谁吼了一声:“天干里能出什么好人?这种人多的是,大家切莫姑息,今日非要让他命丧此地, 给裴岑誉一点颜色看看!” “言之有理。” “三年了,终于让我逮到天干的宫主!” “一起上!天干的轻功很厉害,不要让他跑了!” 太狠了。 庄阙心底怒骂一声,瞬间闪身退走,爬到瀑布顶站在弘归身旁,看着宣下方慎慎面纱下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报复成功的戏谑目光,暗暗咬了咬后牙槽。 在场众人多数不知道宣慎慎是个什么坑货,谈姬却是清楚的。从她刚开始针对庄阙时,他心底就明白这个人一定欠她钱了,这是在趁热打铁,追债呢。 “好了。” 宣慎慎感到脑袋一重,谈姬抚着她的头,嗓音低沉:“今日来此的目的,想必各位都清楚了。” 宣慎慎仰起头,看见他手中拿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玉牌,通体白色,玉牌被深色木纹的边框框起来,很薄,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蝉翼般透亮。 令牌中间雕着镂空两个大字:天地。 这个东西一出,四周原本喧闹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一股令人压抑的死气顿时扑面而来。 宣慎慎没有说话,冷眼看着所有人的脸色。但令人失望的,从众人脸上看不出他们心底在想什么。 “宫主令曾是前中宫随身之物,从萧宫主死后便彻底失了踪迹,不知谈将军,你是怎么得到此物的?”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斟酌开口。 “捡的。”谈姬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面对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嗓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没必要怀疑,萧衡死的时候我被关押在地牢里,就算我有心想做些什么,也是无力。”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当年自刎时,谈姬就被关在临阳关的地牢里。而且他自刎时,有很多人都是亲眼看着的。 一个身负重伤的谈姬,就算有心想杀了他,也没那个条件。 “谈将军应该清楚,我等曾经都是楚太子的麾下,”另一人说,“萧衡身死,地支便是无主之物,就连地支中宫也管不了……” 话说到这里,他便发现不少人用冷眼紧紧盯着自己,尤其在迎着镜修冰冷的目光时,手都不自主一颤,但也咬着牙,继续说下去。 “本座的意思,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思。” 他神色严肃望着谈姬,郑重开口:“据我所知,谈将军是土生土长的晋国人。” 谈姬没有否认。 那人继续说:“大人当日就在楚国,应当清楚萧衡之死是天干中宫裴岑誉一手策划。所以也应当明白,我地支与天干裴岑誉的仇,是没法化解的。” “换而言之,做我地支主宫的人,必须得与天干为敌。” “而谈将军,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这个觉悟?如果没有……”他抬眼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单言和镜修身上,“就算本座今日被这两个人逼着葬身此地,也绝不会同你为伍。” 镜修与单言隔着黑袍兜帽对视了一眼,皆没有说话。 既是让谈姬来收服地支,自然要让他亲自出手折服众人,如果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只能说明他没资格当地支的领袖。 单言的想法就更简单了,萧衡的东西,自然应该由萧衡亲手收回来。 除了宣慎慎和单言外,所有人屏息凝神静侯着谈姬的回答,以谈姬以前萧衡的身份,对裴岑誉的恨意不言而喻,他与地支本就应该站在一边,只是原著中因为镜修四人的关系,所以地支众人才选择拒绝归顺。 而如今不知为何这四人齐齐选择了谈姬,这才有了今日大好的局面。 只要谈姬能取得地支的支持,收拾裴岑誉身边那几只搞情报的三脚猫,简直不在话下。 岂料谈姬只是轻轻勾起唇角,语气轻淡,说出的话却狂得要命:“今日我不过是来清整地支,谁告诉你,我是来跟你们讲条件的?” 地支所有人的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 “你想怎么样?” 与谈姬对话那人沉着脸开口,声音都冷了几个调子,“不要以为你手里握着宫主令背后有四宫的人给你撑腰就能肆无忌惮,我地支的人从来都不是软柿子。” “没想怎么样。” 谈姬抱着宣慎慎坐在他腿上,慢条斯理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才拖着调子缓缓开口:“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你们的主子萧衡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死于自刎。”宣慎慎轻轻扭过头去,谈姬如此近距离的侧貌也美如妖孽,眼眸深处流转着微光,神态十分倨傲,尽管嘴里描述着自己的死因,神情也无分毫的波动。 这样的神情,倒是很像原著中描述的,所有人印象里的萧衡。 他如逆世之锋,高高在上的,亮得刺眼。 但凡见过他的人,无一不是赞叹。 宣慎慎清亮的眼眸一瞬间竟有些恍惚,闻着他身上迷魂夜兰息特有的淡淡香气,竟觉得一切犹如一场美梦,直到被他的嗓音拉回现实。 “从今日起,地支便是我的东西。至于你们当中有多少人能够活着走出这里,都看你们的本事。” 宣慎慎望着他的眼睛,男人微微抬起目光,望着不远处飞溅的瀑布,思绪渐深。 “地支从最开始建立,遵照的规矩便是强者为尊。” 众人没有否认。 这确是萧衡一开始建立地支的想法。 所以地支内才会互相斗殴,才会以下犯上,才会争斗不断,也才有了今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 “将暗处的人遣散了,在我面前玩这些把戏……这三年来你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谈姬抬眼望着对面那人,神色始终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算盘被识破,对方脸色登时难看至极。 但他不明白的是,谈姬究竟是怎么知道暗处安排了人? 从他们所得的消息来看,这位深居京中的贤王府世子,根本就是个身子骨差得一言不合就散架的,除了在武学上有那么些天赋,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难不成对方一直都是装的? 谈姬让宣慎慎坐在旁边,缓缓站起了身,嗓音很沉。 “今日便给你们一次杀我的机会。” “顺便也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年究竟有多少长进。” 所有人望着场中那个男人的目光都不禁有些惊诧,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听他这意思,是准备一人单挑他们所有人么? “师叔……” 宣慎慎望着他,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你要不要再三思三思?” 虽说这样的确是降服地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但此时的谈姬毕竟不是昔日的萧衡,一次性对上这么多人,一不小心牵发体内的毒怎么办? “好啊……” 谈姬还没说话,对方却率先笑了起来,“早就听说贤王府世子年少有为,我也不以多欺少,就我们俩一对一,你要能赢了我,我亥宫便以你马首是瞻。但你要是输了……” 他抬起眸子,扫视了一下四周,嗓音沉沉:“我就是不小心失手杀了他,你们也再不会有异议吧?” 此话落地,场中登时一片寂静,没人出声,也没有人要阻拦的意思。 地支向来就是拳头大的才有发言权,就像所有人都不敢出言挑衅镜修,而却有人挑衅谈姬。 因为极少数人不过只是略有听说过谈姬早些年的时候那些杀人如麻的恐怖故事,但却从没见过,也不觉得有多了不起。 至少在他们的角度看来,谈姬还曾经是萧衡的手下败将,单凭这一点,就不会给好脸色看的。 宣慎慎急急站起来,出声阻止:“不行,你不能跟他动手,有本事就跟我打。” 对方笑了起来,“无能鼠辈,既然没胆子打架,还妄想什么地支?” 第61章 何绝继续出言讽刺。 “仗着长了一张小白脸, 让一个女人罩着你,就是你全部的本事了是吗?地支可不是你一个从小长在花盆里的公子哥能染指的,姬世子……我劝你啊, 还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宣慎慎沉着脸,伸出拦着谈姬的手臂却突然被一只手按了下来。 “宣慎慎。” 谈姬嗓音淡淡的,透着一丝倦意:“相不相信师叔?” 宣慎慎没有说话,脑子里拼命想着原著剧情。 因为是女主视角,作者并没有详细描述谈姬是在什么情况下毒发, 但是她清楚记得, 毒发就是在收复地支这个要紧关头。 宣慎慎猜想,无非就是谈姬破禁运功了,最后不但没有赢得地支众人的认可, 反而因此毒发,回府后休养不成,又被晋帝强行赶到边疆,最后惨死在裴岑誉手里。 这关系着他的命。 宣慎慎知道此时不能拦着谈姬,事到如今,今日不管是谁来, 地支必须重新整肃,否则到了边疆, 谈姬仍旧会因为孤立无援而死在裴岑誉手里。 但他今日同样不能受伤,更不能毒发,否则同样难逃一死。 但如果谈姬不打这一架,难免会让刚归顺的镜修等人心怀轻视, 若不是衷心为他做事,将来在边疆难免就不会袖手旁观,甚至临阵倒戈。 犹豫了很久, 宣慎慎思量再三,才终于收手,说:“信的。”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很愿意站在你身边。 如果可以,甚至恨不能替你去做。 她就在旁边看着他,但凡有半点不对,她都会立即出手制止他。 . 晋都,后宫。 晋四公主殿外的宫人只听见巨大的摔碗声,紧接着一名宫侍被赶了出来。 “滚出去!都滚!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半点东西!” 众宫侍急急忙忙退下,下阶梯时,一人对旁人说:“自今日归殿后便是这样了,听说是谈将军要跟着六殿下去边疆御敌了,对手还是辽国……唉……” “辽国是蛮夷,极其善战,公主这是担心谈将军,毕竟是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怎么舍得让他受这罪?”另一人道。 “可终究谈将军还是没有把咱们公主放在心上,竟然宁愿娶一个亡国余孽也不愿意娶公主,听说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美人呢……果然男人皆爱美色,就连谈将军那种不近女色的男人也过不去美人关。” 另一人忧愁道:“何苦呢……” “既不是心里放着自己的男人,强求而来又有什么意义?本来身子也不好,不吃不喝,这般糟践自己……” “别说了别说了,前面有人来了。”旁边的人连忙提醒。 “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齐跪。 晋后大老远便听见谈司云发狂的声音,走近了瞧见宫侍高举的托盘中全是碎瓷渣子,不禁蹙起了眉,“公主仍旧未进食?” “回皇后娘娘,自今日公主回来后,到现在一粒米也没沾……”宫侍小声道。 “本宫去劝劝,你们再去端些膳食来,记得要清淡的。” “是。” 晋后进了屋子,险些也吃了谈司云一个茶杯子。 “都说了滚,耳朵都聋了吗?!” “云儿。”晋后唤了她一声,也没跟她计较。 谈司云抬眼就瞧见晋后站在门边,脚边散布着碎片,她方才一个杯子砸过去,险些伤了自己的母后,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母后您怎么来了?” “好意思问。” 晋后瞥了她眼,进了门便在软塌上坐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你不吃不喝这么一闹,又是为了什么?” “儿臣吃不下。”谈司云也随之坐下,转口便向晋后打商量:“母后可不可以跟父皇求求情?” “求什么?”晋后目光不善,“又是为了那个谈姬吧?” “你父皇昨日分明正在气头上,你跑到他跟前去求情,他又怎么会听?到头来又被禁足。你这一哭一闹的,闹得母后心里头也难熬,谈姬他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要死要活?” “他没什么好的,可儿臣就是喜欢。”谈司云又嘟囔两声,对晋后说:“母后,儿臣不想嫁去祁国,否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您舍得儿臣吗?” “一国公主的婚事是国事,哪里由得母后做主的?这事全是你父皇说了算。” “谈姬出征在即,即便是他有心,也娶不了你,更何况对你无意?”晋后叹了口气:“当日他从燕国得胜归来,庆功宴上向你父皇提赏赐时,亲口请旨要了燕十四,你又不是没在场。” 实则谈姬除了那副六亲不认的脾气,单看他的样貌功绩都是上上之选,只可惜对自己的女儿不存那份心思,就算强行逼着他娶了谈司云,想来也不会实心实意地对她好,万一被他记恨在心,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但谈司云哪里会考虑这些?当即便摇头,“儿臣不管,儿臣就要嫁给他,母后你一定要替我想想办法!” “谈姬心系在别的女人身上,要想他改变主意就只能……” 毕竟是后宫之主,女人抢男人的手段见的多了,算起来无非也就那么几种,设计陷害,身份施压,要么就直接弄死,晋后紧紧蹙起了眉。 良久,才缓缓说:“你要是肯吃饭,好好休息,本宫便承诺为你想想办法。” 谈司云立即弯起眼笑,高兴得扑了过去:“母后真好,我就知道母后是最好的母后。” . “你渠道多,竟然也对谈姬的功力一无所知?”弘归望着下方正在交战的双方,脑子里飞快回想着自己曾经得到的关于地支各宫情况的情报。 亥宫在地支内虽算不得前沿的战力,但既然能在地支这种内斗不断的势力里活到现在,十二位宫主没有一位会是好惹的,除了个别人,他们的武力水平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差异,而眼下这一幕…… 弘归凝了凝神。 二人交手中,相较于亥宫主一次次满头大汗拼尽全力的攻势,谈姬站在原地几乎连身形都没动着几分,手中动作缓慢,节奏轻快,观他神态甚至过分游刃有余,半点没有受到威胁的样子。 “谈姬师从晋国韩战,从小习武,武功本是不弱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地退步,大不如从前。”庄阙说,“三年前在楚国边境我曾与他交过手。那时候就察觉他的气息极其不稳,隐隐处于崩溃的边缘,万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善战。” “连你都打不过,难怪输在楚太子手上。”弘归点了点头,又望着下方气势凌人的谈姬,目光略有诧异:“那为何三年不见,他的武功竟然高至这一步?” “你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分明还有留手,很多次抓到亥宫主的破绽都没有出手,如若不然,这个亥宫的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遍了。” “这些年里我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这种表面散漫实则凌厉至极的招式。” 听见他的话,庄阙渐渐收起目中小觑之意,眸光微微正视了几分,侧头看了看弘归。 多年之交,庄阙见过无数次这个死面瘫脸生起气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拔剑砍人的样子,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比平日里生起气来还要冷上几分,语气中寒气近乎逼人。 “——一个是我师父嗣尘,还有一个,就是死在三年前的楚太子萧衡。” 第62章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当时不觉得,事后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些后怕。此时想来,宣慎慎只觉得方才所见过于惊悚。 也许多数是因为地支四宫的人不知为何突然站到了谈姬的阵营里, 也许因为原著中谈姬因为身体缘故没能收复地支,还把自己搞得十分狼狈。 而方才与亥宫主信步闲庭般打了一架,打得十分顺畅,才令人有种做梦般的荒唐感。 地支被谈姬收复了。 直到所有人皆是低着头,冲他说出那句“恭迎中宫主”的时候, 宣慎慎险些激动得热泪盈眶。 ——剧情变了。真的变了。 以往她虽然信誓旦旦说要帮助谈姬改变最终的结果, 但心里仍旧是不安且没有把握的。 重点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改,改成什么样,改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或者是不是不管怎么改结局都不会改变。 而直到大剧情变动的那一刻起,宣慎慎冥冥中蓦然生出一种预感。 有她见证的这一次结局,是否会跟原著同样出现偏差? 哪怕是一点点的胜算,都足以让她拼尽全力去争取。 垂眼瞥见宣慎慎靠在自己怀里,神情一会儿倒笑不笑一会儿要哭不哭的,突然又嘟起嘴巴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谈姬不禁就产生了点兴趣。 挠了挠她的脑袋,淡淡说:“怎么了?肚子饿了?还想着你的饺子?” 宣慎慎抬眼看他, 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师叔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辰宫的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外面人声欢腾的喧闹传进马车里,谈姬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缓缓低下了头,怕她因此不高兴, 嗓音调子也跟着轻了几分:“最初便知晓的。” 宣慎慎更加不高兴地嘟囔:“那师叔还让我去截那批兵器……” “别人我信不过。”谈姬凑近了些,轻轻说:“你不会说出去的。” 她当然不会说出去。 说出去是自己截了那批兵器?晋帝原本就不爽她这个亡国余孽了,说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宣慎慎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想了会儿,突然说:“师叔在算计我。” “没有。”谈姬语气很轻,方才运功的后遗症逐渐显现出来,此时感到身子有些气虚,不太想说话,见宣慎慎不高兴的样子又只能生硬地解释。 “只是那时你便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若找别人,难保不会被裴岑誉提前得知。” “那师叔怎么知道我不是帮着裴岑誉的?”宣慎慎又问。 谈姬没有回答,眉目不动,浅潭般的眸子静静望着她。 宣慎慎一瞬间就明白了。 她是嗣尘的弟子。不说师门上下都不是很待见裴岑誉,就说嗣尘本人,就是原主谈姬的亲哥哥。 师门的人个个清傲,自然不可能去帮裴岑誉做事的。 谈姬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今日这样的机会难得,不如带你出去玩。” 她现在并没有心情玩。 想了一会儿,宣慎慎决定就在此时问出一直萦绕在心中久久挥散不去的谜团。 “——那师叔为何第一次见我,就想娶我?” 话问出口的瞬间,宣慎慎望见谈姬浅淡眸光微动,前面蓦然传来一阵骚动,马车接着骤然停了下来。 . 西街一间酒楼里。 黑衣男子侧目瞥了眼楼外的盛景,过了许久才叹道:“今日京城好欢闹啊。” 仆从拿着披风上前,低眉顺眼地说:“今日比平日冷了几分,夜里凉,外边风大,殿下莫要着凉了。” 黑衣男人看了他眼,眉眼间笑意分明,没有说话。 仆从有些讪讪。 “谈姬回来了?”过了许久,黑衣男子又问。 仆从答:“方才见着了贤王府的马车从南门进了。这会儿应是快到了。” 黑衣男子端起茶杯递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又笑着说:“这么多年总是那么些花样,看多了也就腻了,欢闹是欢闹,就是缺了些新奇玩意儿。” 他的目光落到长街上的民间杂耍上,仆从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觉得今日的节目没意思,立即说:“要不小的立刻叫他们都撤走……” “不必了。”黑衣男子微笑着,意味不明淡淡说,“助兴的就快到了。” . 街道上。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撞到了人也不说道歉,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你们?!”一名侍者模样的女子当着贤王府的军卫破口大骂,半点没有畏惧的样子。 宣慎慎轻轻掀起帘子,瞧见外面瞬间围了不少人,似乎是他们的马车撞到了人。 今日虽说热闹,但毕竟是贤王府的车驾,百姓们见到了都应当是避着走的。 而外面的人非但没有要躲着走的意思,竟然还当街拦在了她们车前。 有古怪。 不远处人群里,弘音逛着街蓦然望见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对身旁的弘归小声道:“四下藏着不少人啊,有几道气息感觉着还有点水平的样子,师弟你要不亲自去解决一下?” “不想。” 弘归在一旁的铺子上买了炒栗子,递给弘音,淡淡说:“你要的东西。再买就自己去买,我身上没银子了。” “???”弘音一副你变了的震惊表情望着自己的面瘫师弟,“这可是公差,为什么你会没有银子?” “什么公差。”弘归头也没回,嗓音冷淡:“师父只是知道而已,回去还得挨打。” 话罢,后面跟着还添了一句:“你也逃不掉。” 弘音:“……” 弘音顿时谁都不想处理了,觉得应该立刻将自己处理一下。 宣慎慎坐在马车里有些不安,只听见单言挡在外面,声音冷淡:“不想死就退远点。” 车前女子愈发生气,语气急促:“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小姐要是伤了哪里,你们担待的起吗?!” 单言撇过头,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只是对身旁的侍者说:“给她银子。” 说完就自顾自开路向前走去,“继续走。” 车前女子似乎被惹急了,怒气冲冲说:“好大的排面!冲撞了黔安郡主一走了之,赔点银子就算了事?!” 她的主子似乎是个好脾气的,一直拉着她说算了。 周围有人劝道:“算了吧姑娘,这可是贤王府的车驾,看你们二位的样子……什么郡主的话还是别说了。真惹恼了车里的那位,纵然你是真的郡主,也难免要遭殃的。” “我们的样子怎么了?!”那侍者立即愤愤不平,是她主子心善不喜欢劳师动众,今日出行也就她们主仆二人,看起来是寒碜了那么些,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人? 马车缓缓向前,宣慎慎始终挑着帘子,路过的时候瞧见那绿衣侍者神色不善地望着自己,也没理睬,只是淡淡瞥了眼那个被她称为郡主的女子。 肤白貌美的,是个美人。 她又缓缓放下了帘子,转头问了谈姬一句:“师叔认识的人多一些,知道这位所谓的黔安郡主是谁?” 谈姬闭目养神,语气淡淡的:“此前没听说过,也是最近才知道,这是永安公主府养在乡下的女儿,才到晋都没几天。” “永安公主府?长公主不是只有沈诗诗一个女儿吗?” 难道又是剧情崩坏的锅? 实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但既然系统出了些问题,连她这个咸鱼角色都下山了,多几个不认识的角色,也在情理之中,宣慎慎没有放在心上。 “她还有个小女儿,也许是她从小长在黔安,才来京都不久,你没听说过她的名字也属正常。” 谈姬睁开眼睛,蓦然挑起了帘子望了出去,过了会儿,又突然下令停车。 宣慎慎有些不明所以,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谈姬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将她牵出了马车,随后对单言说:“不用派人跟着。” 单言淡淡答:“是。” 第63章 一线寒光缓缓扫过来, 停在了谈姬身前。 剑尖上正红的莲花灯摇曳着火光,映在他宛如神祇般的侧貌上,引人不禁有一阵失神。 好半晌, 人群里才有人起了头,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台上舞剑女子倾城一笑,挑着眼看他们,首次开口说了话:“公子人间绝色,身旁佳人也应绝色。” 声音轻灵, 就连宣慎慎听了, 也觉得好听。 谈姬不常露面,不论去哪里都坐着马车出行,因此鲜少有百姓见过他的容貌, 纵然偶尔在外面露面,因为隔得远的关系,多数人也看不清楚。 此番上街头抛头露面,也没被人认出来,顶多容貌有些显眼,但也都不知道他是谁。 不少人听出这舞姬话里对他有些倾慕之意, 顿时纷纷起哄。 “秦戎姑娘可是这京城里的一绝,没想到也会动凡心?” 也有人冲着谈姬叫嚷:“人家姑娘都开口了, 你多少也得有点表示吧?” 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掌声和起哄声:“收了她!收了她!” 宣慎慎面纱下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才听出来,这位舞姬是在自荐枕席,是在说她不够好看,配不上谈姬。 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抬起眼静静看着谈姬。 谈姬轻轻勾起唇角,随即抬手接下了那枚莲灯。 所有人的情绪顿时更加激烈起来:“他接了他接了!” “哎那个公子长得真是美,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男人?” “你们看他竟然笑了!天呐!简直比再美的女子都好看!” 远远的, 却只瞧见那个姿容绝世的男人手里拿着火红的灯,轻轻递到了立于他身旁那位自始至终没说话的女子面前,嗓音轻柔:“拿着。” 秦戎静静站立在台上,缓缓收回了剑,目光中仍旧有些不死心,说:“世间男子皆是妻妾成群,我不介意做公子的妾,为何拒我?是觉得小女子长得不够美?” 谈姬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望着宣慎慎,盼着她接下他手中火红的灯。 宣慎慎站在原地有一会儿,突然笑了:“师叔难得送我东西。” 话罢,她抬手接过,却听见谈姬问她:“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宣慎慎点了点头,“上元节啊。” 谈姬垂目没有再开口,似乎有些失望,拉着她准备转身就走,人群中顿时有人替台上的美人不值,所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秦戎没有理会他们的情绪,只是向着二人走的方向,轻声问了句:“还请公子答我一声,为何?” 宣慎慎也觉得晾着人在一旁也不太好,刚准备提醒谈姬一下,就感到他停了步伐,头也没回地说:“没有为什么。” 秦戎自恃貌美,从小到大还从未遇到过这般态度对她的男人,兴致很高。 她问:“寻常男人对我求而不得,第一次瞧见对我的好意也无动于衷的,公子身边究竟是何等的美人,可否摘了面纱容小女子看一眼,也好死心?” 谈姬本不想理睬,奈何被群众围住拦了去路,当下情绪便上来了几分,冷淡道:“让。” 周围人原本怨声很重,被他身上突如其来的戾气吓得一个个敛了声,却仍旧未曾退开。 宣慎慎突然感到四周有不善的气息快速靠近,当下立即警觉起来。 “师叔小心!” 周围人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挤得抱怨声阵阵,大叫着退开,让出一片空地,谈姬冷着眼,感到背后突然贴近的凌厉攻势,登时侧身抬手—— “铛”一声轻响,众人只见到女子一剑刺去,而场中那位蓝衣贵公子只是缓缓抬手,手指骨节贴着剑身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女子一剑刺歪,又翻身而起,从容落地,淡淡笑着。 “姬世子好厉害的身手。”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爆发出一声猪叫:“刺客!——有刺客啊!!” 所有人慌乱四散而逃,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装杀手顿时暴露出来,宣慎慎屏息凝神,心里隐隐不安,大庭广众之下这些人都敢明目张胆地出手,刺杀的还是朝廷命官,对方幕后之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师叔,你先走,我一个人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 谈姬脸色冷了几分,按着她的脑袋,轻轻把她揉到了自己臂弯里,语气轻淡:“安分呆着,别动。” 此刻没有别人在旁,谈姬方才跟地支的人动手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宣慎慎分明感觉到他此时气息并没有之前稳重了。 再让他出手,要是引起了毒发,原著剧情就又回到了原点。 宣慎慎皱起眉:“不行,师叔你不能运功,让我来。” “要不就让本座来试试,姬世子身边这位美人的深浅。”话音落地,宣慎慎立刻感觉到凌厉的剑气贴近,朝着谈姬后背刺了过来。 这么多年呆在师门,宣慎慎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撑着谈姬的肩膀翻身而起,抬腿就给了她一脚。 那女子横剑抵挡了一下,借着力向后退去。目光有些惊异,“功力竟然深厚至此,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猜。” 宣慎慎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立刻箭步冲上去近身,接着又给了她一拳。 当着面勾引她未婚夫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刺客,还敢朝自己开火。 绝对不能忍。 秦戎被这女人打得肩膀一痛,立刻火冒三丈,指使着周围那些杀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是。” 周围人接到命令顿时纷纷动了起来,却在同一瞬间倏然止步在了原地。 所有人脸上都是不敢置信,接着尽数倒在了地上。 宣慎慎听见响动,回过头去,霎时一愣。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熟悉香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浓郁得令人兴奋起来。 是夜兰息的味道。 看来此番此杀他们的人并不是天干,以天干的消息,不会对这种香料连丁点防备都没有,而且看他们对这味香的敏感程度,足以说明这些人都是第一次同谈姬打照面。 想她宣慎慎初见这个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夫时,还被整整迷晕了好几天呢。 四散开的人有不少注视着这边的动静,一瞧见路中央倒了一地的人,顿时吓得不轻:“杀……杀人啦!!” 官兵也发现了这边的喧闹,这时才靠近了过来,但一看到谈姬那张略微惨白的脸,吓得浑身就是一抖:“谈……谈将军……参见谈将军!” 为首一人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这一堆人,顿时犯了难:“这……这是……” 要真是谈姬当街行凶,这差可怎么交? 手下们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人都还有气,顿时就松了口气,报:“大人,都还活着。” “只是晕过去而已。” 谈姬目光落到不远处那女刺客身上,嗓音轻淡,半点没放在心上:“把她一块儿带回去审……” 话刚说到一半,众人似有觉察,骤然转过头去,发现那女子准备咬舌自尽,却来不及阻拦了。 关键时刻一颗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石子重重击在那女人脸上,将她直接打得歪着头摔在地上。 众人:“……” 宣慎慎两个步子冲上前去捏着她的下巴,顺手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了她嘴里,又似乎觉得这点布塞不住她的嘴,立刻又从兜里摸出来一团,接着塞进她嘴里。 秦戎愣愣望着她,愣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女子那双似仙似妖的眉眼头一次让她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挫败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女子的美貌能令她刮目相看,就连方才那位男子,在这个女人面前也要略微显得逊色一些。 有人告诉她此人容貌天下第一时,她还不信,但此时望着对方行云流水将自己手腕钳住,秦戎垂下目光,是彻底地失去攀比的想法了。 做完这些,宣慎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十分谦虚地说:“不好意思啊,手上也没有称手的东西,将就一下。” 所有人:“…………”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把她双手绑了呀,我力气小,等会儿被她挣脱跑了可怎么办?”说着话,略微小心眼儿的目光瞪到那女子脸上,充分表示着自己的小心眼。 “…………” 被宣慎慎死死掐住手腕,动也不能动一下的秦戎,望着对方那张露出妖艳贱货特有的得意笑容的脸,心里充满了憋屈感。 一看宣慎慎那记仇的小样子,谈姬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冲身边的禁卫说:“看牢那女人,别让她死了。” 军卫连忙答是。 “不是吧,这么就结束了??”弘音坐在不远处的房顶上,双手剥着炒栗子,嘴里不得空地笑了起来,“这也太没趣儿了,话本里根本不是这么写的……” “应该是小师妹被歹人吓得瑟瑟发抖,然后谈姬踩着七彩白云天降此地,给那伙反派一顿毒打,英雄救美……!”弘音缓缓挥舞着双手,最后叹道:“啊,心动的感觉……” 第64章 七彩, 白云。 弘归在旁边重重翻了个白眼,搞不懂喜欢看话本的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师弟啊……” 弘音缓缓开口:“你觉得这伙傻子是谁安排来的?天干……我觉着不像。” 弘归望着天,对这个话题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站起了身,嗓音冷淡:“兴许是在外面挨了打,宣慎慎现在功力似乎也有长进……不过还是不够。” “但至少对付一些小鱼小虾是没有问题,况且有谈姬在,你我也不必在这儿守着。” 弘归转身就走, “我先回师门了, 谈姬出征在即,你应当也会随他一道南下去辽国,走之前记得回趟师门领罚, 否则若等你回来,可就不止百尺那么简单了。” 弘音本来还想反驳一下,但一想到嗣尘那秃子一天加一倍的罚法,顿时半句话也不想说了,觉得心里头十分疲累。 谈姬带着宣慎慎继续向前走,迎面望见一家灯铺, 被人群团团围住,很受欢迎的样子, 宣慎慎顿时停了下来,垫着脚尖向前望去,十分吃力的样子。 旁边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瞧见她脸的瞬间登时张大了嘴, 愣愣开口:“姑娘……这是要买灯吗?” 话一出口,立即又觉得不够庄重,于是重新整理整理仪态, 冲着宣慎慎欠了欠身,和气道:“在下京城柳家,柳棠,敢问姑娘芳名?” 宣慎慎仰起头瞥了他眼,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面纱拿去堵了秦戎的嘴,眼下脸上没东西遮着,怪不得这一路过来所有人都盯着她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感觉到身后谈姬不太友好的视线,宣慎慎心里突然乐了一下,对柳棠说:“京城柳家?我有些印象,柳元祯是你什么人啊?” 得以和美人搭上话,柳棠简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是好,连忙道:“难为姑娘记得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在下正是他的堂弟。” “哦,堂弟啊。” 宣慎慎心里有点不太是滋味,想到柳元祯那傻货,也不知道谈婉这会儿怎么样了,于是问他:“你们关系好吗?” 柳棠说:“在下同堂兄自小一起长大,熟得不能再熟了,姑娘和堂兄认识?” 宣慎慎笑得不怀好意:“当然认识了,我跟他可是老相识了……” 柳元祯这渣男,当初在院子里堵她那一回,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眼下再看,柳家出来的尽是一路货色,分明全是些好色之徒。 柳棠自然知道自家兄长是个什么货,当下也不指望这姑娘对他有什么难忘的好印象,只是试图辩解道:“姑娘放心,我柳家好歹也是显贵人家,若是我家兄长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今日便由在下替他向姑娘道歉。” “姑娘是想要灯吗?引月阁今夜的名灯做得格外漂亮,也只有姑娘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若姑娘喜欢,在下愿掷重金为姑娘得来。” 他这么一献殷勤,顿时就将旁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待落到她身上,一个个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争着抢着要给她买东西。 “……”果然出门还是得戴个面纱遮着,否则这一路恐怕都不得安宁,宣慎慎顿时就失了几分兴趣,但还是装作很有兴致的样子平淡道:“引月灯,那是什么灯?” 立刻有人回答她:“引月阁的引月灯姑娘竟然不知吗?每年的这一日,这家铺子便会出一盏特别的灯,必是整个京城里最美的一盏,要价昂贵……” 他淡淡望了眼四周扬言要出高价买灯送给宣慎慎的男人,眼中轻蔑之意尽显,“不是我说,这些人里,哪有什么真正富甲一方的?除了本公子,你们谁要得起那盏灯?” 此话一出,各位自称是各方大佬儿子的立刻就争执了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就是你爹在这儿也不敢这么跟本少讲话!” “好你个张大嘴,你在外面这么跟我横气你爹知道不知道?!” “我爹就是你爷爷,乖儿子诶。” 还有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柳棠:“姑娘还没告诉在下你的名字,你家住何方……” 宣慎慎:“………………” 宣某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正烦着,岂料下一刻肩膀就是一重,一只手按住了她,宣慎慎正要出手反击,感受到肩上那只手的温度,顿时心里就是一虚。 她转过头,弱弱开口:“师……师叔哦……” 看戏看得尽兴,居然连跟在后面的大佬都忘记了,宣慎慎用自己最甜的微笑望着他,两步过去扯着他的袖摆撒娇:“师叔,那盏灯听起来好美的样子,我也想看看。” 谈姬不为所动,面无表情淡淡说:“你宣慎慎何等人物,为你献灯的人数都数不清,只要你肯开口,莫说一盏灯,要什么东西不是手到擒来?” “我不要。” 宣慎慎脸埋在他腰间蹭了两下,手拉着他衣摆晃:“我就要师叔送我。” 争相要给她买灯的大佬儿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颤抖地望着突然冒出来长相还如此妖孽的男人,声音都有些茫然:“你……你是什么人啊?” 谈姬俯身将她抱起来,登时就发觉她重了不少。 十几岁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前段时间就发觉她长高了一些,不过同龄孩子里,像宣慎慎这么矮的,也实在不常见,就算如今抱起来,也比他高不出半个头。 宣慎慎瞧见这家店铺的灯做得是比别家精巧好看,难怪生意也好。刚回过头就看见谈姬一脸平淡地望着自己的头顶,目光不动。 “……” 这种眼神瞬间就令她想起了某日的不愉快经历,冷漠看了他眼,淡淡地说:“师叔是不是又想说我长胖了?” 谈姬心里正是这么想的,于是毫无犹豫地顺口就说:“是重了些。” “……” 宣慎慎的脸立即就冷了下来, “ 以前就告诉过你,想要什么东西,就告诉师叔。”谈姬目光有些幽深,抱着她穿过人群,宣慎慎察觉到周围人惊诧的视线,也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很奇怪的,周围的人看见他们二人过去,似为二人的仙人之姿所惊,都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有些人曾在祭国大典上看见过谈姬,因此也有人认出他们来,但也不敢出声。 谈姬并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也没有理会宣慎慎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方才看到别人围着她要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太舒服,一路都是冷着脸的。 分明他就在她身后,这些突然冒出来不知道名字的权贵子弟还一股脑地往她身边去,是当他不存在呢? 是他不出面久了,所有人都视他为无物了? 这些晋国朝臣管不好自己苍蝇一样的儿子们,真是时候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宣慎慎只看见谈姬一路冷着脸,脸色有些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上的冷香不断飘来,令宣慎慎觉得不那么闷了。 果然还是在面对谈姬的时候,不像应付那些傻乎乎的地主儿子般累。 尽管这人非常沉默寡言,但和他呆着的时候,自己就是可以觉得不那么无趣。 只见谈姬带着她走到店铺前,冲那侍者模样的女子说:“ 将你们铺子里那盏招牌的灯拿出来。” 周围人瞬间就是一阵看傻子的目光投了过来。 又是一个想着博美人一笑的。 众所周知这间铺子每年的那盏最特别的灯,在拍出高价前都不会拿出来供人观赏,而每年拿出来的花样也都不同,但这多年来都有一个规律。 能拿走那盏灯的人,必定是第二日名满京城的人物,而得到买灯人送灯的女子,也会成为之后这段时间里的名人。 因为独一无二,只此灯一盏,也因为这灯价值不菲,所以聚集于此的,多半都是晋都的大户人家。各位都是知道规矩的,自然是先出价后拿东西,没道理你长得好看就把灯白送给你。 果然,那侍者模样的女子听闻这话,只是微微一笑,但看谈姬的穿着,也不像是来砸招牌的,应当是真的不知。她轻言细语耐心解释道:“ 公子有所不知,那盏灯在交给买主前,是不能供人观赏的。” 谈姬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很少有心思送女孩子东西,更没有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的面买东西送给什么女人,但还是耐着性子说:“ 我买。” 四周人心里觉得更荒谬了,有人直接笑出了声,说:“ 好大的口气啊,知道这盏灯今夜是被谁预定了吗?就算给你买,你也不一定买得起。” 敢在谈姬面前说这种话的,全书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了,真是长了见识。宣慎慎皱着眉转过头,发现就是方才说要送灯给她的那几人之一,宣慎慎记得他刚才说自己是什么来着……忘记是谁了。 谈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宣慎慎不禁为这炮灰的智商捉急,惹谁不好,偏偏出言讽刺谈姬…… 灯被人提前预定了,那人似乎正愁没地方发泄,拉着身旁的女子就上前来,因为要矮谈姬一些,所以他高傲地抬起了头,说:“ 说出来怕吓死你,老子可是永安公主府的表少爷,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白脸听说过我们永安公主府的大名么?” 宣慎慎打量对方的目光微微一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府?” 第65章 那人瞥了她一眼, 心里只觉得这种美人跟了一个小白脸实在可惜,虽然不甘,但还是想在宣慎慎这里混个印象分, 语气轻柔道:“ 永安公主府。” 宣慎慎:“ ……” 好端端的,提什么永安公主府。 这么一说她突然就想起来,方才遇见庄阙的时候,还没有让他把护送沈诗诗的钱吐出来。 宣慎慎心里有些懊悔,这会儿再瞧此人, 心里就更加不怎么待见了。 “ 你是永安公主府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宣慎慎持怀疑态度, 真不是她健忘,这一看就是十几线微不足道的炮灰脸,能在她宣某人这里拿个什么印象分? 可能见过, 但真不记得,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被美人怀疑,又迎着四周人不信任的目光,那男子脸上表现出几分傲慢,更加想在众人面前出一回风头,淡淡说:“ 在下沈北, 刚来晋都没多久,没见过的世面的自然不认识我。” 四周人原本还挺喧腾, 一听见永安公主府的名头大家都不说话了。宣慎慎回想了一下原著剧情,永安公主府在原著里确实是个大多数人都惹不起的势力。 而且长公主的脾气也着实不怎么样,这方面,看沈诗诗骄横的性格就可以看出一二了。不过最后谈姬死在辽国的时候, 因为沈诗诗的关系,永安公主府似乎没有参与杀谈姬的阴谋。 而且沈诗诗那个小姑娘听说谈姬死了之后还找六皇子大闹了一场,不过事情最后被压下。所以宣慎慎看原著的时候, 对沈诗诗这个角色还是有好感的。 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个什么表兄之类的住在府里,完全没有印象,也许是她看原著时一目十行,漏看了什么炮灰信息吧。宣慎慎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谈姬自始至终不是很想理他,知道这人是哪儿的就行了,他暗暗在心里给永安公主府记上了一笔。 谈姬低头看了眼一副想按着沈北揍一顿样子的宣慎慎,脸色缓了些,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难得温和,又落到侍者身上。 对方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恭谨一笑,说:“很遗憾,今夜那盏灯有幸被贵人瞧上了,公子可以再看看别的灯有没有喜欢的。” “不必了,我要那盏最特别的灯。”谈姬眉目不动,淡淡说:“ 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沈北瞧见他不知死活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敢跟贵人抢东西……”他好歹也是永安公主府的亲戚,尚且不敢有这样的胆子去得罪那人,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真以为自己来头很大吗? 脑子里方才升起这样的念头,突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沈北和宣慎慎几近同时缓缓转过头去,待瞧见那座暗色的轿子时,宣慎慎轻轻蹙起了没,眼中掠过一抹疑惑。 会是谁呢? 这么想着,便看见那轿帘缓缓掀开,侍者围了上去,摆好了凳子,从车中走出一人,身着紫衣,头上明晃晃的,看样子是位女子。 但侍者并没有就此放下车帘,宣慎慎定睛望去,发现很快,那那车内又走出另一个人,这次却是位穿白衣的男子。 跟在他们身旁的人众多,周围的人都知趣地退开,为他们让出来一条路。二人缓缓朝这店铺走了过来。 宣慎慎望着那白衣人,觉得对方的轮廓和走姿,似乎……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等他们走近了,宣慎慎才得以看清。正是皇三子,谈司乐,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他的妹妹,谈司云。 “ ……”宣慎慎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谈司乐眼神飘动,目光不知怎么落到了自己身上,霎时脸色剧变!脚步就是一顿。 谈司云见他不走了,也停下来望着他,“ 怎么了三哥?” 自从那日贤王府一别后,谈司乐总觉得谈姬这人不对劲,经那日的试探,也没有试出个什么东西,反而很怕谈姬会猜出些什么,所以并不想有事没事撞见他。 可也总不能说自己看见谈姬那张死人脸就腿酸吧?这也太失他三殿下的气度了。 谈司乐暗暗咬了咬牙槽,轻轻摆了摆手,道:“ 没什么,我想起殿内还有些急事要处理,你去拿东西吧,拿了我们就赶紧回宫。” “ 可是……”听见这话,谈司云明显有些不情愿,委屈道:“ 三哥不是答应我了要陪我出来逛逛的么,今日这么热闹,好不容易才说服父皇出宫一趟的。” 谈司乐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废话,正想强行跟她讲道理,没想到谈司云就先一步瞧见了店铺前气质清凛的谈姬。 “ 谈……”谈司云下意识就想叫他,刚开口又突然看到了立于他身侧的女子。 这番容貌……是燕十四。 那个天下第一等的美人。 谈司云思绪飘忽,不知道怎么想到了那日在柳家,他对她说的那番伤人话,蓦然就叫不出口了。燕十四真的很美,眼下没戴着面纱,四周大多数人的眼都不定时往她身上飘着。若不是有谈姬在她身边站着,恐怕这些目光会更加疯狂。 谈司云是晋国公主,这天下间,再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嫉妒的东西了。可不知怎么,自从今夜望见宣慎慎那张脸的瞬间,她的目光就移不开了,手攥紧了裙摆,心里嫉妒得要命。 燕十四……! 这世上为什么会出一个燕十四?若是她不存在就好了,若是她死…… 谈司云被阴影遮住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阴狠,心底骤然浮起一丝狠毒的念头,若是她死了该多好啊。若是她死了,谈姬难道还能娶一块灵牌不成? 谈司乐并没有发现她这些细小的情绪,毕竟已经在街上碰见了,想没有交谈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沈北在看见谈司乐的瞬间就暗暗想着上去同他交流一下,尤其是在看见谈司云的时候,眼底不禁流露出几分憧憬,晋帝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八公主尚且年幼,这个四公主却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若是……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就瞧见那个三皇子走到方才那个小白脸面前,看着有些尴尬地开口,“ 谈……谈将军也在这里买灯啊?” 沈北:“ ……” 谈……谈什么玩意儿? 沈北欢快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满脸困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四周也有想上前攀谈的,但一听到他对谈姬的称呼,都立刻脚步一顿,不敢动了。 谈将军……? 晋都贤王府那个世子爷不是个爱露面的,尤其是在大街小巷中露面那就更不可能,他们当中很多人,对谈姬的印象整体都停留在那辆高高在上的暗色车驾上。 极少数人是因为除夕那日刑台上见过他的,因此他方才一走进,就没有几个人敢出声说话。许多不认识他的,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小角色,多数人都是看着沈北在作死。 他的容貌的确是极美,但他那副不温不火又极其残忍的性子,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谈司乐下意识地就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尽量不让他想起那日在贤王府内发生的对话:“引月阁的灯着实比别家的好看些,谈将军可有意中的?是送给小十四的吧?十四真是越长越美了。” 他看起来非常真诚地跟谈姬说话,又缓缓将目光放到宣慎慎身上,由于比宣慎慎高很多,于是他弯着腰半蹲下来,开始转移话题:“宣慎慎,你想要什么灯啊?要不要哥哥送你?” 立在不远处的沈北望见这一幕,被冷风一吹,瞬间感觉整个人都石化了。 她和三皇子竟然是认识的?看样子那个小白脸也是……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刻,沈北突然想起,自从来到晋都起,周围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提的两个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其一就是那个最近名声鹊起的晋国国相裴岑誉,还有一位,是据传有着逆天妖孽容貌的禁军统领,谈姬。 而三皇子方才叫这个小白脸,叫的就是谈将军吧? 这一刻,沈北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脸色吓得发白。早在望见他那张脸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警惕的,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这下怎么办,他才到京都不久,就招惹了京都内最大的一颗混球,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沈北的心都凉了半截。 “殿下……”谈司乐身后有侍者硬着头皮开口提醒了一下,“您不是殿内还有些要紧事吗?我们得快一些回宫了。” 他这么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侍者汗颜,他真的不是很想在大庭广众下,尤其还是在谈姬面前站出来说话。 因为但凡听说过这尊煞神名声的都知道,在谈姬面前说话,一旦哪句话说得不对惹他不高兴,很有可能下一秒就会死。 但很幸运的是谈姬并没有很在意他这个突然站出来的人,只是淡淡望了谈司乐一眼,眼底情绪有些不明,嗓音有些戏谑:“有要紧事要回宫呢?” 谈司乐听见他这个语气就立刻心生警惕,有些提防地看着他,有些心虚:“近日圣上给本宫安排了一些事,每天都有些忙的……” “父皇什么时候给你安排事做了?你不是每天都呆在宫殿里无所事事,还总是逗宫侍吗?”谈司云仰着脑袋看他,眼神有些困惑,这个问题她刚刚就想问了。 谈司乐瞥了她一眼,意思“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第66章 谈司云接收到他的信号, 默默闭上了嘴。这个三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脾气逐渐暴躁,平日里就连她也不敢顶嘴。 “既然还有事做, 这灯不如就别要了,回去吧。”谈姬这会儿已经猜到,定下这灯的人多半就是他们俩,人来了,正好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抢。 他盯着谈司乐那张脸, 不知想到了什么, 面上显露出一些细微的笑意。 谈司乐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眼神一盯,不禁背后有些发凉,这个该死的面瘫脸, 没事对着自己笑什么? 越想越不对劲的谈司乐实在不想继续在这待着了,当下就准备带着谈司云离开,却遭到了谈司云的不乐意:“三哥不是说了要将那盏灯作为我生辰礼的吗?都到这里了为什么还要空手而归?” 刚才二人的话谈司云都听见了,就因为燕十四想要这盏灯她就要让?究竟谁才是晋国的公主了?为什么就因为她长得美,所有人都喜欢她,还要把自己看上的东西让给她? 绝不。 谈司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今夜她要是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把灯让给别人, 那恐怕不到明日,她就会成为整个晋都的笑柄。这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当着众人面前, 谈司乐也不好对她发脾气,只好低声试图把她哄走:“这灯就算了吧,咱们也不是非要这个,三哥再给你寻更有意思的东西送你就好了, 走吧,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不是说想去其它地方逛逛么?” 接着他转过头来对谈姬说:“既然谈将军喜欢那灯, 那本宫就只好忍痛割爱了。” 对着谈姬有些意味不明的神情,谈司乐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踏实,硬着头皮说完:“……只可惜今日事还有些多,就不能陪谈将军多聊了。” “应当的。”既然对方主动弃权不要灯了,谈姬也没有必要拆穿他,点了点头,说:“只是你上次在贤王府跟我谈的断剑赔偿之事……” 听见他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谈司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怔怔道:“什……什么断剑……本宫怎么不记得了……” 谈姬表情仍旧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似笑非笑,“那把剑欠了殿下三年,如今也是时候还了。殿下什么时候有空,就来贤王府取吧。” 说罢,谈姬不再理睬谈司乐,转身对灯铺的姑娘平淡说:“既然那灯他们不要了,那就以先前说的,双倍的价钱卖给我吧。” 侍者似乎是愣了一下,此刻也明白了他的身份,顿时心里就有些紧张,磕磕巴巴道:“ ……好……好的,客人请稍等片刻,我这便去将灯拿来。” 谈司云还想说什么,却被谈司乐攥住手腕,淡淡瞥了一眼。 他的神情不知为何突然阴沉起来,说生气也不像生气,只是阴鸷目光里多了一些奇怪的情绪,像是……就像是兴奋。 “……”对上谈司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目光,谈司云突然也觉得这里不是发脾气的地方,还不想丢了她一国公主的颜面,于是只是转过头狠狠瞪了宣慎慎一眼,又望了一眼立她身旁一丝神情都没有的谈姬,心跟着抽了一下,暗暗咬着牙,跟着谈司乐走了。 一盏灯算什么,等你落到我手里,我必然让你脱掉一层皮。 他们走后,所有人的目光又通通落到了谈姬和宣慎慎的身上,有些人觉得灯都被人定了,也没什么看头,便静悄悄散了。 沈北也觉得自己招惹了谈姬,以后在京城里就得避着他点走了,没想着要凑上去找不自在,刚才趁着他和谈司乐说话的功夫,就已经知趣地走了老远了。 在场还有很多人,原本就是冲着一睹引月灯来的,只是为了看个热闹。而往年价高者得的规矩却因为今夜这两位贵人改了,原本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看见的,倒是省了些时间,他们也觉得高兴。 而当那盏灯被递到宣慎慎手上的时候,就是对此预期并不太高的宣慎慎也被惊艳了一下。 那是一盏亮着白光的灯,做出的是一座极其漂亮的宫殿,上面甚至连房瓦纹路都刻得很清晰,每一笔都是尽了心的。宫殿上方还有一弯指节大小的月亮,寒光般的冷白。殿前还做了一棵银白色的垂柳,甚至池塘里的鱼都栩栩如生。 一名仙子撑着脸庞坐在树下钓鱼,昏昏欲睡,而一只雪白的兔正在偷吃她手边石桌上的点心。 甚至连人物的神情都做得一丝不苟,完全挑不出一丝错处。 四周突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四下的百姓望着那盏灯赞不绝口,人群一瞬间又喧闹起来,“ 不愧是引月阁出的作品。” “ 太美了。” “这位姑娘长得这样美,福气也是一等一的好,有个这样喜欢她的夫君……真令人羡慕。” “没想到谈将军对世子妃这么深情……” 宣慎慎听得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她和谈姬还没成亲呢,甚至都不知道算不算是在谈恋爱。 不过话说回来,难怪引月阁在人们口中有这么高的评价,在纯手工制作的时代,这确实算得上巧夺天工了。 “喜欢么?”谈姬俯身,瞧见她欢喜的神色,面上不知不觉就浮现出一抹浅笑。 宣慎慎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笑容,神情有些恍惚,过了片刻,她小声说:“ 师叔送的都喜欢,谢谢师叔。” “ 这盏灯记在贤王府的帐上。”谈姬心里觉得满意,侧身对着女子说,说话的时候神色非常缓和,侍者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磕磕巴巴道:“ 谢……谢谈将军。” “走吧。”谈姬点了点头,牵着宣慎慎离开。 . 引月阁对面一间酒楼里,二楼宾客望着下方二人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良久,仆从才出声提醒:“ 殿下,人已经走远了。” 谈司谨渐渐回神。 修长的指节轻轻敲打着几案,过了一会儿,仆从才听见他淡淡的,带着几分不明味道的话音传来。 “ 你说,谈姬这疯狗……真有可能喜欢上什么女人……?” 仆从心猛地提了起来,心里打着鼓,白着脸说:“ 兴……兴许也说不定呢?毕竟……小的也听说裴相……已有了心上人。” “ ……”黑衣男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那个人,“本宫记得,他身边那个是燕国的公主,是叫宣鹤吧。” 仆从拍起了彩虹屁:“ 殿下记性顶好。” “ 呵。”谈司谨没机会他,抬头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热闹的街景,淡淡说:“ 宣家的这两个女子,走在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上,未来……想来总要死一个的。” 仆从汗颜,也随着谈司谨的意思,附和他说:“ 殿下英明,这个燕十四既跟了谈姬,想必命也活不长了……” “ 随他们的造化去吧。” 谈司谨望着身前桌上灯火明灭,不知想到了什么,淡笑着说:“ 反正他们俩谁都活不成。” 仆从一下子没听明白他口中说的“ 他们俩”,是燕国的两位亡国公主,还是指谈姬和裴岑誉,当下背上也微微浮起一层冷汗。 但他还来不及想明白,突然底下就传出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接着响起一声扯破天的嗓音:“ 刺、刺客杀人啦——” 仆从吓了一跳,猛地将头扭向窗外,抬眼望去—— 只见下方人群突然沸腾起来,相较之先前秦戎挑起来的那些刺客,整个数量翻了近乎十倍,黑压压的一片冲进人群里,却没有挑起杀孽,所有黑衣人都只管冲着谈姬去了。 四周的军卫根本拦不住这伙人,但好在对方并没有下死手,还是留着点底线的。 这明显是认准了取谈姬脑袋去的。 仆从骇然,转过头望着谈司谨,磕磕巴巴开口:“ 殿……殿下,这……” 谈司谨悠闲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说:“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本宫干的。” 说完了话,他才悠悠偏过头,俯望着顿时喧闹无比的街道,幽幽叹了口气:“ 好重的杀气啊……” . 身在重重包围之中,宣慎慎根本来不及看四周有多少人,只觉得周围气息重得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 师叔……师叔!” 谈姬从黑衣人出现起就将宣慎慎按在自己怀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抢到的长剑吃力应付,宣慎慎看得心里着急,他不能动功啊! “ 师叔你放开我,让我来,我可以……”话没说完,谈姬突然反手一剑朝后刺去,不知哪儿磕碰到了宣慎慎的右臂,顿时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浑身轻轻抖着。 谈姬脸色愈沉,嗓音有些低哑:“ 碰到你的伤了?” 宣慎慎正准备摇头,就听见他语气有些森寒,道:“忍得住么?我马上就带你突围出去。” “ 不,师叔,你不要运功……” 宣慎慎疼得面色有些发白,声音发颤,“ ……否则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四周喧闹,她的声音又小,谈姬没有听得很清楚,一剑扫退几名黑衣人,才低声问她:“ 你刚刚说什么?” 偏偏他以为今日好歹是节日,城中禁卫加了近两倍,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单独出来时还特意嘱咐不要人跟着。 谈姬深吸口气,此时心里已经动了几分怒了。 宣慎慎抬头望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她一言不发突然挣脱了谈姬的手臂,凭着身子娇小直接猫腰钻了出去,一个侧翻横腿踹翻了好几个黑衣人,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弯腰捡起一把小破刀,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顷刻间干倒了一大片。 “ 宣慎慎!” 谈姬胸腔里犹如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般,嗓音沉得过分:“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第67章 宣慎慎根本没工夫听他的话, 只是用自己最大的力气迎敌,温热的液体溅了不少在她脸上,她始终闭着眼不敢睁开, 手中刀打着刀花以各种角度切向不断涌上前来的黑衣人。 她紧紧皱着眉,神色难看到极点。 这个时候若是她不站出来,难道看着谈姬被围殴死吗? 究竟是哪个疯子选在这种时候对他们出手?一旦查出来,必死无疑。他们都不要命了吗? “平时我都听你的,但是师叔, 今夜你必须得听我的。”宣慎慎面色凝重, 闭着眼大声道:“ 一定一定不能运功,知道吗?” 这里出了事,凭单言和月兔的警觉, 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能得知。只要再应付一阵,等到援军过来,他们就得救了。 但还不等她松一口气,立刻脸色就是一变。 宣慎慎蓦然感觉到身周来自各方气息山一般的压力骤然一空。只听见一声声刀剑落地的声音,在她的感知范围里人越来越少,四周传来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感到熟悉的气息贴近, 肩被一只手按住,动不了了, 而那只冰凉的手轻点了一下她的后脖子。 宣慎慎蓦地睁开了眼,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功力又被封住了。 “ 师叔……”都这种时候了,还封她功力干嘛啊? 但睁开眼的下一瞬她就惊呆了。 只见谈姬手持一把已经破得颤颤欲断的破剑,不知怎么做到的, 四周的黑衣人已经倒了一大片,正警惕地望着他们俩,想上又不敢上。 “ 师叔你……”宣慎慎心如死灰地望着他冷峻的面容, 满心绝望。 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却见他手中的剑刃终于没撑得住,“ 咔”一声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宣慎慎心里有些难过,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宣慎慎啊……” 宣慎慎听见这个熟悉的语气禁不住心底发毛,还没来的急作出反应,就感到谈姬伸手挽住了她的脖子,手指冰凉,轻轻缓缓摩擦着她的嫩白的肌肤。 ——吓得她一瞬间就不敢动了。 “ 是谁让你挡在我跟前的?”他的语气不紧不慢,抬眼看着四周这些人的时候,眼睛里的幽光宛若灼人的火,似要将他们尽数烧干净。 宣慎慎觉得此刻他身上的气息既强大又可怕,就像一只六亲不认的野兽,见谁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撕碎对方。 “ 师叔……” 宣慎慎声音小小的,觉得有些委屈,“ 你怎么就运功了呢……” 不只是运功,宣慎慎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同之前大不一样,如果说先前在和亥宫主动手的时候他体内是一汪纹丝不动的深潭,那么此刻,他的体内就像一锅沸腾的水,随时可能伤到任何人。 根本就是走火入魔的状态。 宣慎慎一瞬间卸了力气般靠在他身上,抬眼望着他的目光都很绝望。 剧情又回到原点了么…… 所以无论她怎么努力,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剧情不论怎么变动,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么…… 谈姬是不是就必然会死? 宣慎慎一瞬间突然感到很迷茫。 “ 没关系的。” 她听到谈姬突然开口对她说,“ 赵宗给了我一种能暂时运功的药,是会有副作用,只是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轻咳两下,嗓音抵哑:“ 方才在地支……你不也瞧见了么?” 似乎是怕宣慎慎不放心,他特意解释了两句,最后揽着她的肩说:“ 别担心。” 宣慎慎深吸口气,她纵是知晓这种药副作用不会太大,可刚才他已经服用过一次了,这种药,可能连续服用两次也不会出现大问题么? 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 “ 请师叔解开我的内力。”宣慎慎神情认真,不论如何,她也不想让谈姬自己一个人和这些人对上。能少使一分力气,对他这具身体来说都是好的。 四周的黑衣人似乎瞧出来谈姬只是空有威势,实际上根本使不出几分力了,四下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吼了一嗓子:“ 不要再拖了!他们不过是外强中干!都给我上!” 四下黑衣人正准备有动作,却不想在那人话音落地的瞬间,所有人骤然感到一股狂猛的内力朝自己等人压了过来,攻势迅猛,根本毫无反抗力。 不少人顷刻间便提气抵挡,效果却不大,很快就有人撑不下去,蹲在了地上。 “ 这是……” 有人勉强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谈姬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禁不住一凛。 宣慎慎感受着四周那股毫不客气的惊人压力,愣愣看了谈姬一眼。 虽然知道他的前身是萧衡,但毕竟是谈姬的身子,宣慎慎以为他纵是比原主谈姬要厉害些,也不至于强到这种地步,因而不禁有些震惊。 可不管他功力有多深厚,终究他这具身体撑不住的。 宣慎慎担忧地说:“ 师叔……” 话没说完,就听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 四下人群重新骚动起来,黑衣人也听见了声音,不少人回过头去看,入眼就是一大批银甲军卫朝这边围了过来。宣慎慎骤然抬起头,就瞧见黑衣人迅速站起了身,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禁军来了,快跑!” 话音落地,所有人顿时回过神来,迅速四散逃开了。 谈姬眼神阴鸷,对正快速赶来的单言冷冷开口:“ 分开追,今夜这批人一个也不准放过!” 单言匆匆赶至,闻言低头答:“ 是。” “ 兵分八路,往不同的方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禁军立刻原地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追出去了,所过之处百姓纷纷匆忙避让。 宣慎慎松了口气,急忙询问谈姬的状况:“ 师叔,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去,没想到对方也在这时候望了过来,冷淡的目光中掺了些不明情绪,就这么静静望着她。 宣慎慎一瞬间感到有些紧张。 “ 怎么了?” 谈姬看着她,仍旧没说话,宣慎慎当即心里明白他可能有些不太舒服。 她四下转头望了望,却没有见到赵宗的身影,心下顿时有些不安,立刻就想转头去问附近医馆的位置。 却没想到被一只手拦住了。 谈姬冷着眼看她,淡淡语气间带着几分虚弱,嗓音沉沉:“ 我没事。” 他垂下目光,嘴唇有些发白,除这三个字之外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扣住宣慎慎的手腕,牵着她往路边走。 宣慎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顾虑着他此时状态不好的原因,就这么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边走边劝着:“ 师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如我们赶紧回府,让赵宗帮你看看?” 谈姬仍旧拉着她走,头也不回,整个身周散发着浓浓的危险气息,令宣慎慎觉得紧张急了,正要再开口问,却不想对方却率先开口了:“ 来不及了。” 宣慎慎一愣。 又听见他说:“ 你就呆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宣慎慎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就发现他带着自己上了一间酒楼,店伙计正准备迎上来,没想到就被谈姬一个眼神制止。 感受着对方身周冰冷至极的气息,店伙计愣在原地许久不敢再上前。 “ 一间上好的房间,备桶冷水送上来,有冰的话更好。” 单言急匆匆跟了进来,立刻对店伙计说。 谈姬淡淡瞥了他眼,身上那股浓浓的血腥气息登时吓住了在座的不少人。 虽然客人跑得差不多了,但方才在大街上发生的一切店伙计都看得清清楚楚,也看见后来禁军围过来后的事情,知道这三人身份不简单,于是赶紧应下:“ ……是!三位先随小的上楼,冷水马上就来!” 进了房间,单言立刻帮着宣慎慎将谈姬扶到榻上坐着,望着谈姬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也不禁有些慌张,“ 属下来时已经告知了赵宗,此时他应当已经快到了,殿下再坚持片刻,千万不能睡过去。” 谈姬此时已经有些犯困了,听见他的话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头望着宣慎慎看着自己眼角微微泛红的模样,忍不住问了她一声:“ 伤着哪儿了没有?” 又移过目光望着她的手臂,道:“ 手臂还疼吗?” “ 不疼的。”方才突然事发,谈姬明知道自己运功一定会出事,却还是毫不犹豫选择将她护着,宣慎慎心里觉得很感动,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就觉得心疼:“ 师叔你不要说话了,赵宗很快就到了,过会儿就好了,好吗?”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响动,是店伙计带着人抬水上来了。 “ 客官,水来了。” 兴许他觉得这大冷天的用冷水有些不合适,在木桶内注满水后还问了一句:“ 需不需要小的再准备些热水?” “ 不必了。”单言冷冷瞥了他一眼,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贤王府到这里并不远,他们都已经到了这么一会儿了,赵宗怎么还不来,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他们尽数退了出去,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宣慎慎和谈姬二人。 “ 扶我过去。”谈姬嗓音听起来更加虚弱。 宣慎慎毫不犹豫扶着他过去,望着不断往外冒冷气的木桶,心下一凛,有些犹豫道:“ 师叔泡了冷水澡是不是就会好些?” 万一泡了冷水没有好转,反而将自己冻病了可怎么办? “ 宣慎慎。”听见她的话,谈姬不禁停下脚步,幽深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唇角勾着冷意,“你很关心我是吗?” 第68章 宣慎慎根本没心情跟他说这些, 想起上次在梅园和系统不小心发现水底下的秘密,心里觉得谈姬这种情况应该得在低温环境里会感觉好些,当下就立即上手去脱他的外衣。 谈姬手撑着木桶的边缘, 静静望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 解衣服的过程非常漫长,等到谈姬身上还有最后一层时,宣慎慎深吸口气,背过身去, 说:“ 师叔自己还有力气脱衣服吗?” 她总不能帮他脱光吧? 宣慎慎紧抿着唇。 谈姬望着她这幅不好意思的样子, 唇角不禁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尽全力缓缓站起了身,也没勉强她, 脱下内衫后自己撑着木桶沿翻进了水里。 胸膛没入冰水里的一瞬间,他轻轻抽了口气,随之闭着眼睛缓缓运功压制着身体里爆发出来的毒。 听见水声,宣慎慎才确认他是进了水里,于是缓缓转过身,现在木桶边静静观望着, 也不敢出声打扰。 谈姬脸色仍旧苍白,水中浮满了冰块, 一些比较薄的碎冰浮在水面上,往外冒着丝丝寒气。 宣慎慎看得心惊不已,心想冬天泡冷水澡还泡得如此气定神闲的,恐怕就只有谈姬了。 “ 发财暴富。” 发财暴富:【在呢宿主。】 宣慎慎微微皱着眉, 望着谈姬,说:“ 你能不能看出他现在体内的情况如何?”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 还好, 他吃的那个药虽然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不过的确帮他抵挡了大部分爆发出来的毒性,再经过他自己运功逼毒,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宣慎慎顿时放下心来。 只要没有大碍就好,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边疆副本里应付裴岑誉。 此时谈姬正紧紧闭着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这该死的毒应当把他逼得不轻松。 宣慎慎望着谈姬冰冷又带着寒气的神仙颜值,在心里狠狠给谈羽那个祸害记了一笔。 宣慎慎就这么看着看着,没过一会困意袭上来,竟然不争气地趴在木桶沿上眯上了眼。 谈姬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瞧见她趴在自己跟前睡着了,粉嫩的唇被压得变了形,眉心轻轻皱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 宣慎慎……” 谈姬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扯起唇角笑了一下,轻声叫她。 宣慎慎朦朦胧胧被唤醒,没来得及回应,忽然就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当场就吓清醒了。而后猝不及防被谈姬一带,整个人立时就栽进了水里。 宣慎慎:“...” 宣慎慎一不留神,呛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从水面冒出头来,还来不及睁眼,蓦然就感到一双冰冷的唇贴上了自己,宣慎慎猛地睁大了眼。 却听见谈姬一声轻淡而含混不清的嗤笑:“闭眼。” 宣慎慎又猛地闭上眼,感受对方在自己唇间吮求撕咬的力道,只觉得胸腔间心跳如擂鼓,谈姬身上清冷的气息近乎野蛮地侵袭着将她淹没,宣慎慎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时,谈姬却突然饶过了她。 他的鼻尖抵着宣慎慎的脸,微微偏着头垂目看她脸颊霞红微微喘气娇俏可人的模样,蓦然轻笑了一声,宛如瞧着自己的猎物般,眉眼间的狂野展现得淋漓尽致。 “ 宣慎慎,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才敢跟那些黑衣人搏命?” 他言语间似是逗弄,又飘着几分淡淡的斥责。 宣慎慎缩着脖子喘气,被他的眼神一盯,顿时觉得酥麻的腿又软了几分,当即就缓缓捂着自己的脸缩进了水里。 被冰凉的水一浸,登时就感觉清醒了不少,旋即她一睁眼便瞧见谈姬赤裸着上身,又飞快联想到什么似的,红着脸当即就想往外爬。 谈姬似是早就料到她的动作,随手一扯就将她扯到自己怀里圈着,宣慎慎感到他的胸膛紧贴着自己后背,当即整个脑子都宛如炸开了一般,又羞又躁。 “师叔你放开我!!” 谈姬却觉得她这副羞躁的模样可爱得很,随手将她圈得更紧,俯在她耳边嗓音低沉:“你羞什么?嗯?” 宣慎慎捂着脸说:“ 当时你身边除了我也没别人了,我不上的话难道要师叔这身子挡在前面吗?” 她这话的意思说得过于明显,谈姬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几分:“我身子行不行,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这话音一落,宣慎慎立时感到他的大手揽住了自己的腰,来自成年男子的压迫感近乎致命,她慌忙道:“不不不不不不..师叔最行了,师叔是坠棒!!!” 谈姬听见她求饶的话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萧衡作为本文的反派boss,功夫自然没得说,宣慎慎担心的当然是他这身体吃不消,事实也证明他的确不适合动手,否则天寒地冻眼底下还坐在冰水里的是谁? 但宣慎慎不敢说,她知道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她要是这么说了,她敢保证谈姬可以把她泡在冷水里一整夜。 而且他们俩此时的姿势和出境着实有令人些难以接受,宣慎慎只能尽量避开他的目光,把视线放在木桶沿上。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岔开了话题:“ 师叔眼下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没什么事了,我好得很。”谈姬眉眼间稍着淡淡的笑意,尽管体内功力仍旧一片混乱,但不知为何,见到宣慎慎的瞬间就觉得心底的燥意退下了些,也说不上来身上哪里好,总之就是挺高兴。 宣慎慎正要松口气,就听见他没头没脑问了自己一句:“ 宣慎慎,你当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宣慎慎:“..”我怎么会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今天是你来姨妈的日子? 宣慎慎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就开始努力回想,实在没想通今日除了是上元外还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谈姬垂下目光盯了她许久,最后才缓缓收回视线,心想莫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猜想错了。 “ 师叔你究竟怎么了?”宣慎慎瞧着他脸色不对,身上又冷,又顾忌着他没穿衣服,于是赶紧站起身,打算爬出去再说,这次谈姬没再出手阻她,只是淡淡道:“ 你身为楚太子的前未婚妻,竟然连今日是萧衡的忌辰也不知道么。” 宣慎慎刚扒上木桶沿准备爬出去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望着他平淡的神情,禁不住浑身一抖。 大佬那目光很冷淡,很明确就是在不高兴,宣慎慎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写着“今天是我的忌辰你居然都不记得,宣慎慎你死定了”这一行字。 闷头想了会儿,宣慎慎连刚从冰水中爬起来的寒冷都消退了不少,只感到后背发凉,是吓出来的。 她僵硬地笑了一下,没明白谈姬突然问她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斟酌出声:“ 我刚下山不久,关于楚太子的一切,我都不是特别了解……跟他不是很熟,不是很熟..” 但话没说完,她就感到后背一凉,被谈姬一把勾住后领子带了过去,直直将她带到了自己跟前,宣慎慎心下正慌着,根本没有留意,瞬时就被他拉进水里,呛了一口。 宣慎慎:“ ……” 宣慎慎屁股蹲儿一痛,头晕眼花地想,完了,师叔这是姨妈又来了。 “ 不是特别了解?”谈姬凑近了几分,脸近乎贴着她的脸,离她的鼻尖只有一丁点的距离,看她的眼神幽深,沉着嗓子说:“自我从燕国救下你将你带回晋国养在身边,你敢说你就没有丁点想除掉我的想法?” 他一下离得太近,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宣慎慎觉得心下紧张,但还是坚定摇头:“ 没有。” “ 可燕国是我带兵踏平的。” 谈姬静静注视着她良久,才缓缓道:“ 燕十四,你心里对我就没有丁点怨恨,亡国的仇恨在你心里算是什么?” 宣慎慎一时竟被他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话。 讲实话,亡国之恨这种梗,在原主那个冷美人的身上或许还有展现的机会,但又不关宣慎慎什么事,燕国在她眼里,根本连半分存在感都没有。 “ 师叔……你先冷静一下。” 宣慎慎喉咙轻轻咽了咽,按着他的手臂,嗓音有些闷闷的问:“ 师叔知道我是从小被燕皇室赶出来的么?” 知道。 谈姬淡淡望了她眼,心里想着。 三年前打从宣慎慎要嫁过来跟他和亲时,她的所有一切消息都在第一时间送到了他手里。 手底下有天干,这种事情自然不用他说,底下人就会替他尽心。 宣慎慎是崇景帝膝下最小的一个公主,凶煞命格,所以从小就被燕帝从皇室赶出来,后来兜兜转转落到了嗣尘手里。 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从外面捡了个奶孩子回寺里,这么算起来,宣慎慎也算是在他们楚国长大的。 萧衡十二岁刚入师门,宣慎慎就是在那会儿被嗣尘带出去,好在他还找了几个徒弟,师门几个人不知道怎么把宣慎慎养活的。 直到再过五年,萧衡十七岁,燕国战败,燕帝为了求和主动割城,顺便还赔了个公主。燕十四就是在那个时候回了燕国。 说是和亲,不过也是燕帝战败自己提及的,燕十四是什么命格早就传遍了,而正巧他萧衡,也是一个凶煞命格。 国师算过,萧衡这个命,谁嫁给他谁就是个死,以毒攻毒的法子没准是好使,真算了一下,燕十四还果然个合适人选。 萧衡对于亲事向来不在意,问他的意见向来都是没有意见,楚帝就自作主张同意了。 反正萧衡这命格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嫁给他。 此刻谈姬大概也能想明白当初燕帝脑子里的念头,他和宣慎慎都是祸星,他们俩要成了亲,左右不过看谁的命更硬,谁先把谁克死。 萧衡那时候风头正盛,根本不在意这个命格的说法。谁知道宣慎慎这一嫁,就嫁得楚国亡国。 “ ……”想到这里,谈姬垂目瞥了她眼。 倒不是真怪罪她亡国祸星的名头坐实了,只是觉得有点可笑。燕帝把宣慎慎弄到楚国来楚国就亡了,后来把她叫回燕国,燕国也亡了。 祸国煞星之名,果真不是白叫的。 不过现在楚国也没了,燕国也没了,如果宣慎慎真是个煞星,现在倒霉的就是晋国,而偏偏,晋帝顾忌她的血溅到晋国的地上,还不敢动她。 而且现在晋帝就算是有意将宣慎慎弄到别的地方弄死,也得顾忌一下会不会触他谈姬的鳞。 谈姬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 宣慎慎啊。” “ 你要是一个不慎死在外面,没人给你收尸,可怎么办?” 第69章 宣慎慎:“ ……” 好端端的, 突然冒出这么一段话来有什么深意? 宣慎慎警惕地望着谈姬,以防他趁她一不注意动手掐她的脖子。 “ 师叔啊,外面凶徒横行, 贱男当道,有我在你身边给你挡小刀刀,你是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我的……”,说罢望了望对方不为所动的神色,绝望地说:“……难道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 说完这句话, 却见谈姬果然轻轻笑了一下, 说:“ 当然,我的世子妃总是懂得体贴人。” 宣慎慎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见他似有若无的轻轻叹了一声:“ 只可惜楚太子死得实在突然, 若是他还在的话……” 宣慎慎赶忙打断他的话:“ 我与他不是很熟的,师叔你真的是多虑了。” 话音落地,谈姬冰冷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一抹深沉的笑意,苍白的唇轻启,语气却半点不像是开玩笑:“宣慎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就是萧衡了?” 宣慎慎:“ ………………” 宣慎慎正要说什么,突然感到脖子一痛, 头脑昏沉间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谈姬,却耐不住那只手的劲道,绷紧的身子顷刻间软下来,被谈姬轻轻揽在了臂弯里。 不远处烛光洒在她精绝的脸庞上, 在她眼睫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尾微微上挑,眉头轻皱着, 这样的宣慎慎看着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冷淡。 谈姬目光沉沉。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他府中过得束手束脚,这样的环境她应当是不喜欢的。 她原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性子。 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谈姬心下不由骤然升起些悔意,兴许他当初就不应该把她带到晋国来,如今,他若活着回来倒也算万幸,若是他……回不来呢? “ 殿下。” 门外一声轻响,单言轻轻推开门进来,他身后的姑娘看见谈姬怀里紧闭双眼的宣慎慎时,霎时脸色一疆。 也不怪她们不适应,这间房的客人实在很奇怪,大冷天地泡冷水澡就罢了,还把姑娘搞得一身湿。 单言没理会她们怪异的神色,只是淡淡吩咐她们:“你们将这位姑娘带到隔壁间换好衣服。” 奇怪是奇怪,但这位客人出手及其大方,为了银子,几位姑娘也不敢多嘴找不快,连忙应声小心翼翼从谈姬手里接过了寒气逼人的宣慎慎。 谈姬思绪被打断,也没有怪罪他,只是垂着眸子多看了宣慎慎一会儿,片刻后才缓缓移开,任由她们将她抱过去。 宣慎慎功力不低,基本的御寒能力还是有的,只是这种天气不论是谁想必都不愿意无故泡冷水澡,但谈姬毒发的时候通常都不好受,他不好受就喜欢拉着别人跟他一起不好受。 可怜的宣慎慎。 单言无声叹了口气,这两位碰上,真说不清究竟是宣慎慎倒霉还是谈姬倒霉。 “殿下当真想清楚了?” 窗外冷风灌进,整间屋子内寒气逼人,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屋内外究竟哪个更冷,单言功力深厚,自然不怕冷,但他知道萧衡从小到大都是怕冷的,眼下这具身体不如萧衡原本的好,还要不时忍着毒发的痛楚,也实在很难为他。 略一停顿,他便去将窗户关上,隔开了窗外的少许喧闹声,屋子内顷刻间便静了不少。 “这几年辰宫虽然大不如从前,但硬要从中挑,还是能挑出几个有用的,”单言转过身,目光在宣慎慎离开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语气有些犹豫,“……此次去边疆一路凶险,能多半分胜算,也是好的。” 这本是建议的语气,但在谈姬听来就不那么悦耳了,他脸色略微冷了几分,挑眼看着单言,话从口中出来似有若无地就带上了点责备的意思。 “你也知道此行凶险。” “……” 单言愣怔一瞬,眸子里浮现出三两分不解,但也就那么片刻,他就明白了谈姬的顾虑。 既然前路凶险,他就更不可能带着她去涉险。 单言原本以为谈姬对宣慎慎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事实上他的确也算不上多有情的一个人,就更谈不上专情。 回想他这些日子来对宣慎慎这个祸精的容忍和关心,至少在萧衡和谈姬这两世加起来二十年的人生中,是从未有过的。 这么看来,他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的那么无情。 换作他自己,让萧月笑跟着谈姬去送死的话,他也不会同意的。 这么一想,单言的思绪就理顺了不少。 “将惊云留在她身边,再从地支内挑一些信得过的人,”谈姬接过单言手中干净的衣物,后者立时低下头盯着地面退到了屏风的另一边,只听见谈姬低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尽管你亲自动手清了些人出去,但地支内龙蛇混杂,有些人藏得够深,不是那么容易揪出来的。” 门外有轻微的异响,那几个姑娘给宣慎慎换完衣服,又将她抱了回来,不敢多言,又立即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明亮的光透过屏风,在地面投下阴影。 单言微微凝神,便听他说:“将她一个人放在京城,我不放心。” “……” 单言忍住冲他翻白眼的冲动,嘴上应着声,脑子里却忍不住在想,从她到晋国起,就没见她怕过谁,最惨的一次也不过就是被天干掳走,纵然浑身是伤,伤她的人也没一个死相好看的。 ……总是你在给她出头。 单言从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一刻,他却破天荒地多了句嘴。 “殿下心有所系,属下本不该多说什么。但只求殿下关心别人的时候也多多顾及着自己,若你出事,对整个天干地支……甚至是天下局势,都算不上是好事。” 他都这样说了,谈姬总该重视一下了吧? 另一边谈姬听见了他的话,手上的动作果然一顿,看着宣慎慎的目光微动,但也仅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他看着床榻上静静躺着的小孩子,目光瞬时放柔,那张平日里如冬风般冷淡的面容此刻在灯火映照下燃起了一些暖意,仿佛置于烈火间的白玉。 天干地支,天下局势。 他这一生为子民为天下,纵使再世为人,也不过被一腔不共戴天的血仇而支配着活在这个世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一世会为谁情动。 他的心里早已堆满血腥残骸,所有人都避他而不及,而她却在连他都不知情的时候,偷偷攻破他自卫的防线,一寸一寸瓦解他心底的阴霾,将她自己都所剩无几的光亮尽数奉至他的生命里。 倘若他和宣慎慎之间只有一人可以活下去,他都会毫不犹豫将那个机会留给宣慎慎。 谈姬骤然抬眸,眉目间一片坦然。 在这一刻,他心里不禁升起对胜利从未有过的向往。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 谈姬立在床榻边,站得笔直,眷恋地望着宣慎慎,旋即俯身抬手,指尖轻颤着抚上对方的脸颊。 触及之处肌肤细滑柔软,不知是不是错觉,宣慎慎的眉间又紧了几分,他就这么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抚平她的眉,感受着萦绕鼻尖上属于宣慎慎淡淡的发香,继而缓缓闭上眼。 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单言闷声站在原地有一会儿,也没等到谈姬说话,抬眼看去时,却见他已经穿好衣服,一身雪白,抱着宣慎慎面不改色地朝门外走去,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来:“将她送回王府,我还有些事,如若她半路上醒了,你再把她打晕便是了。” 说话间他神态自若,不仅根本没把他刚才破天荒的劝言放在心上,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单言:“……” 这一刻他真的觉得,他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至少在谈姬眼里还有宣慎慎的时候,他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会放在眼里。 . 此时已戌时,乐馆中仍旧人声鼎沸,仿佛今夜是个值得不眠的日子似的。 客人们争相往前推搡着,靠栏一方的人现在被身后的人们挤得神情崩溃,他们都像疯了一般地,妄图离台下那个女子更近些。 谈姬轻抿了唇,淡淡收回目光,他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里凑热闹,不过底下台上那个女子多少引起了他的注意。 天干娄寒,这个女人前不久归顺到他的手上。他记得单言跟他提过这人的名字,明日她便会扮作侍从,跟随自己去辽国。 这些人应当是知道今夜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情绪激动也是难免的。 他将视线投向对面,谈司乐刚递到嘴边的酒还没来得及尝,就在谈姬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缓缓又放了下来。 谈司乐突然就很紧张。 倒不是因为他身为晋国三皇子在出征前一晚私下会见谈姬这件事有多么引人遐想,而是他来到晋国三年,自己内心深处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靠气运吃饭的,这时候如果告诉他有个人和他一样是死了又活,还占了别人身体这种事……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谈司乐顷刻间神情便有些恍惚,明明这些日子一个人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下都安然无恙度过来了,却偏偏在得知有那种可能的时候,反而心里空落落的。 ……万一他不是呢? “你那副好似被人逼着去赴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谈姬靠着椅子神情淡定,有些好笑地望着谈司乐紧绷着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跟他打架的阵仗,淡淡说,“你究竟是有多怕我?” 谈姬就是这种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维持着他那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还不忘打击一下他的对手。 谈司乐静静看着对方的脸,暗自将想冲上去打他狗头的念头压了下去,毕竟真这么做了,他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活过今晚。 只能暗自深吸口气,撇了撇嘴角。 “谈将军的威名扬遍朝野,本宫一个胆小鬼,怎么可能不怕你?” 虽然他极力表现得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但谈姬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他这话,分明就是在暗指他原身曾经干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怎么听,都会觉得他其实是在骂自己死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我让绿茶怀疑人生》小仙女们请点点收藏啊~(鞠躬( ̄▽ ̄))】 权思妤穿成陈国公府体弱多病的嫡女,拿到剧本才发现自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即将被算计惨死的受气包女配 而女主权凝若顶着她的嫡女光环受尽宠爱,霸占她的东西,抢她的未婚夫,害死她后嫁给太子,一生顺遂美满。 “?” 权思妤一把将剧本拍到系统脸上,冷笑一声, 抢东西,抢男人?不好意思,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王者级玩家。 …… 不久后权凝若震惊地发现,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 本该逆来顺受的妹妹: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你有什么脸霸占我的东西? 一贯宠爱自己的家人:思妤说什么都是对的!你是姐姐让着她不是应该的? 甚至就连自己处心积虑勾搭的男人们:思妤妹妹娇软柔弱却故作坚强得让人心疼,你是她姐姐怎么半点都不知道照顾她的感受? 权凝若:“……?” —— 权思妤承包完女主一整个鱼塘后,不料被一条大鱼堵了。 矜傲狠戾暴躁无度的太子殿下将她抵在墙角,神情危险地睨着她:“招惹了孤,你还妄想全身而退?” 权思妤:“……” 第70章 谈姬轻轻勾了下唇角, 虽然他从不觉得原身曾经干的事情有多值得称道,但既然对方夸他,他也不好意思说那些根本就不是他干的。 谈姬极其礼貌地点了点头, 又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三殿下真是过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诚恳,平平无奇的语气落到谈司乐的耳朵里无论怎么听都有些嘲讽的味道,谈司乐觉得自己若想在厚脸皮这方面追上谈姬,还是差了不少道行的。 况且他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干嘛非要跟一个疯子过不去? 谈司乐偏头这么一想, 觉得很有道理, 心里顿时就感到快乐了不少,看谈姬的眼神也不再那么仇恨了。 毕竟这弄不好可是跟他一样的气运之子,就是上天派来跟他相生相克的, 自己看他不顺眼才正常。 随即又想到,他曾经看萧衡,也从来不是顺眼的。 谈司乐捧着酒杯,突然紧张兮兮地抬起眼,问:“本宫曾经说过你三年前欠本宫剑的事,现下我想再问你一次。” 他盯着谈姬剑眉下那双冷淡清绝的双眼, 一字一顿说:“那把剑自我有记忆起便一直在我手里,你可知, 它是因何而断?” 话罢,他立刻抿了抿唇,心跳得如同击鼓,一眨不眨地望着谈姬。 当初他和萧衡一同掉进山谷, 如果不是自己拼了命地拦在身负重伤的萧衡身前,他势必早就丧身在雪狼口下。 如果对方是萧衡,必然知晓那把剑是怎么断掉的。 但面对着他灼灼的视线, 谈姬却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谈司乐心底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但谈姬又缓慢开口:“我醒来的时候已身在晋国,对曾经的许多事情记忆都十分模糊。不过你说的事,我虽记不太清,却还有些印象。” 他目光淡漠而远,视线落到台下女子的身上,话语不停:“如若我没记错,那柄剑应当是因为我而断掉的,我不记得那柄剑的名字,但却记得它主人的名字。” 娄寒触及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又自然地为一曲收尾,大幅度的动作带着衣裙张扬,这支舞比以往都要热烈,女子目光中带着罕见的凌厉,她就像是在亲自为自己践行般,浑身气质倏然而变。 与名动京城的美人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娄寒,天干娄寒。 她身上突然爆发的杀气顷刻间鼓舞了在场的看客,曲声随着她的动作昂扬激进,四周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掌声。谈姬举杯的手一顿,有些不由自主被这股气氛打动。 他回过头,与谈司乐的目光交碰,谈司乐的心立刻又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淹没在满堂喝彩声中。 “霍帘。” 谈司乐睁大眼睛,听见对方轻声说,“我记得他的剑……” 谈姬顿了顿,“是被狼咬断的。” . “我们可是奉命过来请这位未过门的世子妃的,怎么就算闯了?” “好好……我不进去,”那人似乎听说过谈姬奇奇怪怪的脾气,特意放大了声音:“我就在这里等着她醒!你总不能把我赶出去!” 外面吵吵嚷嚷的,宣慎慎被这声音吵了一会儿,终于费劲睁开眼,看见谈姬卧房中熟悉的摆设,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窗外有冷风灌进,看天色,应当已经到午时了,她揉了揉自己轻微有些疼的后颈,皱紧了眉。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了。 唇间湿润,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只觉得此刻有些饿,渴却不怎么渴,应当是有人给她喂过什么东西喝。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又感到头晕脑涨的,顿时抬手给自己按了按。心道又是哪个不要命的又来挑衅谈姬了。 想到这里手忽然一顿,谈姬?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谈姬出征的日子应当是在上元之后……她这一觉睡了究竟有多久? 望着窗外明媚的天,宣慎慎一颗心已然沉至谷底。 谈姬应当是走了。 他故意把她打晕,就为了不让她跟着去边疆。 甚至连送行的机会也不给他,闷不做声地就走,究竟算什么意思? 宣慎慎强行按下心里的暴躁,打开门走出去,门外两个侍卫立刻便将她拦了回来。 宣慎慎仰起头,眸子里跳动的躁意惊得侍卫手上力道微减,他立即低下头,有些心虚道:“谈将军吩咐过,今日夫人不可出这座院子。” 狗男人,甚至连她想要立刻追过去的心思都算到了。 宣慎慎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道:“不能出院子你将我拦在屋门口做什么?滚去外面守着!” 侍卫被她突然发火吓了一跳,但顷刻间便想到,谈姬出征,甚至要防着她跟着她而将她打晕,这位夫人当是以为自己被谈将军抛下了,心里不快也是应当的。 想到这里,他自作主张替谈姬解释了一下:“夫人无需难过,左右谈将军也是担心你,所以才将你留……” 他话说到半截,突然顿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顶着寒光抵在离自己脖子不足一寸处的剑尖,喉咙禁不住滚了滚。 ——难怪谈姬要让这么多人看着这个小姑娘,她的功力甚至是跟单言比都快差不了多少了,那一瞬间如果她当真下死手,自己是绝对逃不过的。 宣慎慎目光冰寒,看他就像看死人,嗓音冷淡:“不想死就闭嘴。” 她没有伤人的心思,这么做无非只是吓唬他。 宣慎慎此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和这些人说话,她为了跟着谈姬去边疆,为了这最后一战,存了那么多银子,抽了那么久的奖才好不容易得到现在的一身功力。 而谈姬这个臭男人居然丢下她自己跑了。 当她是什么? 她有那么多盾,谈姬在她身边绝对死不了,现在他居然自己一个人去了! 不仅一个人去,还把她锁在家里? 宣慎慎心烦地一把将手中剑扔在地上,转身急匆匆往院子外走去。 他要是死在边疆,她这些日子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就是要看看,他派来盯着她的人,究竟有几个是能打的。 侍卫眼睁睁看着女子一把摔了他的剑,还来不及心疼,就见她满身怒气火急火燎地朝外走去,当下也顾不得后怕了,赶忙附身捡起剑追了上去。 一边追一边哭丧着脸喊:“姑奶奶,你冷静点,不要做傻事啊!” 真要是她跟门口那群人打起来不小心伤着了,不用想都知道谈姬必定会扒了他们的皮! 宣慎慎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黑着脸来到院门处,就望见几个身着宫女服侍的女人立在外面,愁眉苦脸的,似是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众人见到她仪容不整地快步走了出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登时都愣了一愣。 愣神的功夫宣慎慎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一看这群人表面恭敬实则暗自大着胆打量她的样子,就知道这群人又是来找事的。 喜鹊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回头看见是宣慎慎,惊了一下,“世子妃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我?” 因为宣慎慎不喜欢她的卑微自称,所以让她平时在自己面前说话都用我。 宣慎慎面颊阴沉,打量外面的人,同时不动声色四面扫视了一下,见院外果然多了两排看门的,顿时眯起眸子,声音不急不缓地问:“她们是什么人?” 她料想自己被打晕送回来的时候,谈姬肯定不会告诉喜鹊是他故意将自己打晕的,说不定还编了个什么借口,让喜鹊相信她是和贼人斗法不小心挂彩。 毕竟她挂彩的时候多了,这姑娘肯定已经见怪不怪。 所以她没有怪不知情的喜鹊。 不等喜鹊说话,那几个女官就自我介绍起来:“奴婢们是奉皇后娘娘的意思,来请世子妃去赴宴。” 她从怀里拿出帖子,递到宣慎慎跟前,似乎是担心宣慎慎不去,还特意添了一句:“就算是谈将军在,想必也不会忤逆娘娘的意思。” 果然。 宣慎慎听她说完,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女官抬抬眼皮,眉间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她不相信宣慎慎有胆子不接皇后的邀请,如果她敢不去,女官立刻就能治她一个不敬之罪。 现下谈姬不在京中,贤王府的人一个个巴不得这个祸害去死,没人给她撑腰,甚至连贤王府内的小丫鬟都能欺负她,遇上自己,还不得被自己治得死死的? 女官心底还是有些小瞧宣慎慎的,纵然她得了谈姬的喜欢,可本质上也不过一个亡国宫主,在这晋都身份甚至都不如一个乞讨的,离了谈世子,她根本就无法活到明天。 想到这里,她看宣慎慎的眼神不禁还带上了几分怜悯。 宣慎慎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甚至有些想不通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她怜悯的? 她是认为谈姬不在京都,自己是绝对没办法在皇后手里活命? 她眸子微挑,看着眼前那张帖子,眉间蓦然便多了几分厌烦,这些人果然不甘心放过任何一个弄死她宣慎慎的机会,那晚当街行刺他们俩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皇室派的人。 因为这么菜的人,不会是裴岑誉的手下。 宣慎慎淡淡扫了为首的女官一眼,没心思去接什么请帖。她此刻的心思都放在院外那些黑衣人的身上,心底思忖着怎样才能化去干戈,让他们乖乖地跟着她去追谈姬。 毕竟谈姬不会不知道她曾经的战力,这些人既然有能力被谈姬派来看着她,功力必定不会比她差到哪里去。 这些人,若是跟在谈姬身边,都是一股不小的战力。若交手过程中不慎伤了他们,实在有些可惜。 她这边愣在原地良久,对方便以为她当真想抗旨,女官的脸色瞬时就沉了下来,阴森森道:“世子妃不会是要抗旨吧?” 第71章 女官在心里提前给自己顺了顺气, 心想这个女子果然不是什么听话的,这下又使她平白又多出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哪料宣慎慎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抬手将她推到一边去, 昂首不假思索便道:“我不过借住在谈将军的府上,别说什么世子妃,我甚至连个妾都不是他的。” 宣慎慎眼中盛着讽意,扬起嘴角:“不知道你要请谁,反正不是我。我还有事, 不想挨打的话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宣慎慎心里负着气, 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晋后真是太高看她了,以为她是有多惧怕他们皇室的人么?叫几个人就想让她乖乖去皇宫任她们宰割? 宣慎慎低低冷笑一声,别说谈姬在的时候根本不会鸟他们, 就是她宣慎慎也从没把晋皇室放在眼里过,真惹毛了她,她就算带着师门摸到皇宫里弄死晋帝也不是什么难事。 差几个宫女来是想吓唬谁呢? 但女官显然想不到宣慎慎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她就算今日擅自做主将宣慎慎弄死在贤王府里,皇后也不会怪罪下来, 甚至会给她赏赐也说不定,真不知道宣慎慎这份底气是谁给她的? 难不成还是那个已经在赴死路途中的谈世子么? 真是笑话。辽国既然有胆子骚扰他们必然就是做足了准备, 第一批派去的人就是去当炮灰的,眼下谁不知道谈姬是有去无回。 女官勾起唇角,既然这个女人这么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她不介意现在就为皇后娘娘分忧! “世子妃这般言语, 可真是叫奴婢不知如何是好了……” “奴婢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您确定要违抗皇后娘娘的命吗?” 岂料宣慎慎看也没看她眼,即刻打断她的废话,语气里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你就是晋帝叫来的人, 该滚还是得滚。” 吵吵嗡嗡的跟苍蝇似的,真是烦人。 宣慎慎都有些弄不懂这种货色是怎么在皇后手底下活下来的,她不仅不会看人脸色,甚至脑子也有点不太好使的样子。 看不出来自己根本不想和她说话吗?还一直在她面前找存在感。 女官抽了抽嘴角,心中甚是窝火。 既然宣慎慎这么找死,今日她便要让这个不懂事的宠妃明白一个道理,权贵的宠物,在权贵势落时最好夹起尾巴做人,否则只会是个笑话! “来人!”女官脸色无比难看地开口,甚至声音都不由得尖锐了几分,“这个小贱人藐视皇威,忤逆皇后娘娘,掌嘴五十!” 话落,身后几个宫女立刻上前,准备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女官眼下半点留情的意思都没有了,宣慎慎居然敢当众侮辱晋后,她是当真不怕死吗? 喜鹊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吓得白了脸,惊云这时又出了门,她又怕宣慎慎挨她们的毒手,她只好自己上前挡住那几个宫女,将宣慎慎护在身后,怒火中烧,“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这里可是贤王府!” 院外的黑衣人们静静看着这边的动静,面无表情,半点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看来他们的任务只是看着宣慎慎,不让她出去,别的一概都不管。 而贤王府的人就更不可能来管她的闲事,他们巴不得宣慎慎被皇后的人弄死在这里,反正怪不到她们头上。 这边的动静恐怕早就传到贤王妃的耳朵里了,到现在都没人过来管管,忍着皇后的狗在这边乱叫,也算她大度的了。 反正糟的是她宣慎慎的耳朵。 宣慎慎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反而是喜鹊拦在前面被宫女狠狠推开,几步跌在了墙角,红着眼眶怨气满腹,挣扎着站起身:“你们不准对她动手!” 她心里真的很难过,这些人不过就趁着谈将军不在才过来欺负她们,如果谈姬在这,她们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子! 喜鹊低头重重咬着嘴唇,悲愤填膺地想,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但随即,她听到脚步声缓缓走近,一只纤弱的手将她从墙根处扶了起来,喜鹊略一抬头,便看见宣慎慎那张令天下女人都不禁有些自惭形秽的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替自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说:“你也看见了,是她们逼我的。” “……”喜鹊一时竟听不出宣慎慎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她说的对,于是愣愣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便见到宣慎慎脸上浮现出了熟悉的笑意,轻声嘀咕了一句:“我其实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爱。” “……” 喜鹊不知道她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便见她撸起袖子,不紧不慢地朝女官走过去,旋即轻轻抬手,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女官的脸上。 顷刻间女官的脸便肿了起来,上面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女官不敢置信地望着宣慎慎,断然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对自己动手! 喜鹊惊得张大了嘴。 “……”这好歹是皇后的人,在她主子手里挨了打,是不是不太好啊? 喜鹊心里虽然很是担忧,但也抵不过心中的快意,只要等到谈将军回来就好了,到时候就算皇后亲自来了,也没人能把宣慎慎怎么样。 喜鹊心里突然多了不少底气,只担忧谈姬不在的这些日子,宣慎慎会撑不过去。 宣慎慎却没她这么多顾虑,打了就打了,她活到现在,敢对她动手的人都没在她手里讨过好。 更何况,皇后的狗罢了,当真没资格入她的眼,亲手打皇后的脸那才刺激呢。 女官愣在原地有了一会儿,才逐渐回过神,对着宣慎慎怒目而视,气得整个身子都在轻颤。更让她颜面扫地的,是宣慎慎动完手后,还轻轻揉了两下自己的手腕,挑着眉笑眯眯地说:“举手之劳,不成敬意。” 女官咬紧牙关,指着她半天憋一个字来:“你……” 身边的宫女被宣慎慎这一动手,惊住了,愣是没有人再有胆子上前去。 而宣慎慎抬起眼皮,视线又落到了女官身上,轻轻打掉了她指着自己鼻子的那只手,心不在焉地说:“打你真是脏了我的手,既然你这么喜欢掌嘴,剩下四十九个巴掌就由你自己动手吧。” 女官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很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看见宣慎慎的手又抬了起来,看样子还想再打她,女官登时吓得头往后一缩,脸色乍青乍白,尖声道:“你究竟把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放在眼里啊。”宣慎慎仰着脑袋无所谓道,“不然怎么肯亲自动手揍你?说实话,我的手可比你那张脸金贵多了。” 这一巴掌下去看似她手疼,实则带上了百分之一二的内力,她的手根本就没感觉,如果不是打她实在是费时间,她甚至可以这么一下午这么打她打着玩。 女官此刻简直恨不得让这个女人去死!奈何宣慎慎虽然个子没她高,手上力道却出奇地大,她根本就打不过她! 宣慎慎看她磨磨唧唧的样子,就觉得她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有些不耐道:“你打不打?你不打我了可就动手了。”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让她自己动手打自己? 女官脸刷一下就白了,今日这顿手要是下去了,往后的日子里她不知道要被人怎么指指点点地耻笑! 但宣慎慎根本不给她挽回脸面的机会,见她不动手,就开始自顾自地挽袖子,看样子真的准备亲自动手教训她。 宣慎慎下手力道之重她已经有了体会,自己动手总比让这个煞星动手来的轻,女官张惶之下顷刻间便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掌下去后,她心知自己今日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但却只能咬着牙一掌接一掌地往自己脸上扇,眼里都不禁积了些泪光。 她跟着皇后这么多年,往日尽是风光,还从未有今日这般憋屈过。 这笔账她记下了,敢对她动手,她若不让宣慎慎这个女人后悔今日的作为,这些年就算白活了! 宣慎慎满意地看着她的动作,口吻淡淡的:“没吃饭吗?是不是需要我亲自动手?” 女官浑身一抖,屈辱地对自己下了狠手。 贤王妃和谈司乐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令人昏厥的画面。 只有谈铮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舅母!”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宫女怎么惹到他的舅母了,但舅舅说了,接下来一段日子里,舅母想做什么都没关系。谈姬还让他好好照看着宣慎慎,毕竟贤王府里虽然不对宣慎慎多么敬重,对他的存在还是很畏惧的。 宣慎慎搭着谈铮的肩膀,笑眯眯地,这才发现这小孩子长得真快,十岁左右的年纪竟然都比她高了。 宣慎慎总是擅长遗忘自己那原本就尴尬的身高。 “谈铮啊,你舅舅呢?” 谈铮感到宣慎慎的目光有些危险,想到谈姬临走时特意嘱咐过他,如果他舅母问起,就说他已经走了很多天了。 谈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在宣慎慎逼问的目光下还是不忍心说假话,就说:“今晨才走的。” “舅母昨夜回府的时候睡成死猪,舅舅说你是喝醉了,你们又背着我去喝酒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宣慎慎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 喝醉了? 真是亏这个渣男想得出来。 第72章 “你……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贤王妃走近, 看见女官竟然自己动手打自己,惊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忙快步过来制止了她。 “林司正?!你这是……” 女官脸色沉沉, 在心里咆哮,我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贤王妃见她神色不对,看着宣慎慎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便知道这事同她脱不了干系, 当即便斥责她:“你就是这么待客的?你真是无法无天, 还不赶紧跪下给这位贵客磕头谢罪?” 见这里终于来了个懂事的,林司正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心道这个世子妃再野, 也不至于在婆母的跟前撒野,看她今日不好好教训她一顿。 但话音落了许久,却不见宣慎慎有任何动作。 磕头谢罪?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看来这个贤王妃还是有点拎不清自己的分量,真当谈姬不在,她就可以随便对自己呼来喝去了? 宣慎慎根本没理她。 林司正铁青着脸,偏偏又看见了随贤王妃一起过来的人, 顿时惊得跪到地上:“……三殿下!” 好端端地,谈司乐怎么会在贤王府? 谈司乐却根本不看她, 绕过她走到宣慎慎跟前,扒拉着她横竖看了看,大惊小怪道:“这是怎么了?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女官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逐渐显得尴尬起来, 原本想要求谈司乐做主的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这一刻她突然无比庆幸挨打的是自己,若是宣慎慎在她手里吃了亏,她怕是一条命都不够抵。 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小看宣慎慎了。 不论她是不是亡国祸星, 至少就凭着她那张脸,就会引得无数男人为她疯狂。 ……谈姬不在京中又能怎么样呢,多的是人愿意护着她,就比如这位被美色迷昏了头的三殿下。 女官神情淡漠地望着这一幕,心痛得无以复加。 谈司乐这时候已经转过身来,望着贤王妃的目光颇有些莫名其妙,“贤王妃,恕我说句无理的话,你刚才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她向这个宫女跪着认错,你是不是有点不太清醒?” 这若是萧衡在这儿听到她的话,恐怕不只是这些宫女,可能连这个贤王妃都会遭到他惨无人道的毒打。 跟着萧衡住了那么久,他的脾气这位贤王妃是还没有领教过? 贤王妃听见这话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自从坐上贤王妃的位子,还没被人这么露骨地指责过。就算是谈姬,也从来不会跟她多说什么,只会用行动告诉她这件事她做得不对。 况且这位三殿下是什么时候和宣慎慎走得这么近的? 宣慎慎轻轻打掉谈司乐扒拉自己的那只手,摇头说:“我没事。” 她指着那个女官,“只是这个人大早上就来我院子外面吵闹,我没睡好,所以给她点教训。” 这么说都是便宜她了,若告诉谈司乐她还想对自己动手,这女官今后恐怕有得受的。 那女官身子果然轻颤了一下,却绝不会领宣慎慎的情,她立刻叩首道:“殿下明鉴,奴婢不过是奉皇后娘娘的意思,过来请世子妃去赴宴罢了,谁知道她竟然……” 她刻意搬出皇后来压谈司乐,就是希望这个三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能够公正对待此事,却不料宣慎慎那个煞星,就算当着谈司乐和贤王妃的面也不把她放在眼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没挨够打是不是?” 女官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目光在宣慎慎和贤王妃身上来回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宣慎慎就算当着贤王妃也这么霸道。 贤王妃明显是读懂了她这个目光的,如若她今日不给宣慎慎一点教训,那今日之事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她本来因为谈姬不孝顺而成了满京城的笑话,眼下竟然连他没过门的女人都能欺负到自己头上。 贤王妃觉得不能忍。但谈司乐在这,她始终还是要给他些面子的,就希望谈司乐能够正常一点,好好指责一下这个妖艳贱货。 宣慎慎竟然很大方地承认了:“没错,她就是奉旨过来请我去的,我还抗旨了,打她一顿又怎么样?” 抗旨………… 贤王妃顷刻间觉得自己快晕厥了。 这个该死的祸星怎么这么能惹事?不仅忤逆了皇后的意思,还将她身边的女官给打了! 这下她就算再能忍,也真的忍不下去了。 天知道皇后下次召见她的时候会跟她说什么?她一家子的命都败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贤王妃正欲发火,哪料到一旁的谈司乐竟然抬手一拍宣慎慎的肩,郑重其事地夸了她一句:“……打得好!” 贤王妃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迷茫:“???” 谈司乐接着对林司正说:“没人教过你怎么请人吗?不知道谈姬的规矩要请人赴宴都是自己亲自来请的?派你这么个东西来是想敷衍谁?” 他虽没有指名点姓地骂,但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他骂的是谁,贤王妃不禁捏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这个世道是变了吗? 皇后就算不是你的生母,但你也不至于跟她这么生疏吧? 贤王妃此刻才意识到,宣慎慎为什么会跟谈司乐走得近了。 这两个神经病简直就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走不近才怪。 谈铮立即赞同道:“就是!之前派小卒来请人的都被舅舅给撵了出去,真不知道那些人的脑袋怎么长的,一点都不长记性!” “……” 贤王妃禁不住两眼发黑,若不是被丫鬟给扶着,现在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变故便在此时发生。 所有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顷刻间,谈司乐的脖子就被一只臂弯勾住,贤王妃愣神间就看见宣慎慎拿着刀架在了谈司乐脖子跟前,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气急败坏道:“孽障!你想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刀放下!” 经她这么一吼,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皆是惊惧地望着宣慎慎。 林司正眼中露出讽意,看宣慎慎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 不论谈司乐今日受没受伤,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她们贤王府上下没一个活得了! 最惊讶的还是那个被宣慎慎抢了刀的黑衣人,方才他根本就没看清宣慎慎有动作,眨眼工夫自己的刀就到了她的手上。 黑衣人额角有些冷汗,若是宣慎慎有意对他出手的话,他在她手里恐怕连撑过一个回合都难。 就自己这帮人的水平,要拦住她,真的做得到吗? 散漫站在墙边的黑衣人们看见这一幕终于有所动作,他们统统拔刀,将宣慎慎在内的人全部围了起来,领头的人微上前两步,垂首对她道:“辰宫主,我等奉命在此看护您的安危,请务必不要让属下难做,放了三殿下吧。” 谈司乐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垂下目光担惊受怕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长刀,幅度极小地滚了滚喉咙,小声道:“……燕十四?” 他并不清楚宣慎慎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贸然之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怕宣慎慎突然发疯削他的脑袋。 心里苦啊。 他分明好意过来劝架,结果倒把火力引到自己身上了。 宣慎慎维持着动作没动,眸子微挑。 她方才便想清楚了,谈司乐一个和谈姬关系不怎么好的皇子,这时候怎么可能没事跑到贤王府来劝架。 这便表明谈司乐极有可能也受了谈姬的嘱托,带着人在这盯着她,一方面是不让她去找他,另一方面,有谈司乐在,就算是宫里的人有心对付她,他也能从中周旋一下。 说不准,谈姬甚至对这些黑衣人也并没有那么信任。 所以谈司乐既然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他们俩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谈司乐是值得信任的人。 宣慎慎不禁想到了每一次谈司乐和谈姬见面,都会打哑谜一样讲着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四周这些黑衣人,目前应该就是听谈司乐的。 挟持他,就可以在不动手伤人的情况下,带着人去增援谈姬。 想清楚后,宣慎慎蓦然对谈司乐笑了一下。 她目如星月,娇艳惊人,这一轻笑竟令谈司乐瞬间神情恍惚了下,不禁想到能死在这样的美人手里,也不枉他活了两辈子,值! 萧衡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屎运,上辈子差点娶了她,这辈子还能遇上她! 可能这就是命吧,他谈司乐,为什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酸,谈司乐真的觉得自己眼泪都要酸出来了。 偏偏宣慎慎还用一种极其娇媚的语气唤他的名字:“谈司乐哥哥。” 谈司乐立时睁大眼睛:“……” 她可真是位祖宗,这一声哥哥喊得他骨头都酥了。 谈司乐还是有点脑子的,宣慎慎可向来不是什么善女,她一旦跟你套近乎,你首先考虑的不该是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而是该考虑你是不是马上要倒霉了。 他维持着一个比较艰难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看着宣慎慎。 宣慎慎说:“谈司乐哥哥一定会带我去找谈姬的对不对?” 她的语气娇娇柔柔,但落在谈司乐耳朵里就像催命符一样,令他瞬间打了个寒颤。 祖宗啊,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刀放一放?? 他就知道! 这个女人绝对没那么良善! 第73章 萧衡专门让他盯着她, 临走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要被她迷惑了。 他回想起萧衡当时的语气,分明就是有点一言难尽,想必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的。 一边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 一边温柔地逼你,这种情况谁顶得住? 但谈司乐抵死不从,试图挣扎一下,打着商量跟她说:“燕十四啊……你看谈姬都走了这么久了,本宫就算着带你去, 也不一定追得上, 况且边关那么危险,谈将军也肯定不希望你去拖他的后腿,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危……” “你不要骗我, 我知道他是今晨才出发的。” 谈司乐略微惊讶地看了她眼,又将目光投向了贤王妃。宣慎慎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谈姬一定都给这些人嘱咐过,他什么时候走的事情不要告诉自己。 心底冷笑一声,呵,狗男人。 贤王妃被谈司乐这目光一盯, 想到谈姬临走前说的,立马摇头:“当然不是我告诉她的!” 宣慎慎撇撇嘴, 眸子泛出淡淡的冷意,语气不急不缓,还带着些不高兴的情绪:“我不会拖他后腿的,你要是不带我去, 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你强迫我,我不从你, 你就对我又打又骂。” 谈铮就怕宣慎慎对谈司乐动手惹祸上身,现在不论宣慎慎说什么他都会顺着宣慎慎的意思,于是他立即偷偷瞥了眼谈司乐,随即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我都看见了!我可以作证!” 谈司乐:“…………” 谈司乐保持着这样一个艰难的姿势,看着宣慎慎的眼神逐渐由“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变为了“你如何能够如此狗逼?” 他不禁都想到了萧衡回来听到这种话会是一种什么样精彩的脸色。 此时他才理解萧衡临走时嘱咐他的时候神色为什么那么的一言难尽。 就这祖宗胡编乱造的水平,萧衡那厮还不得给她玩死? 这一瞬间,谈司乐对萧衡单方面产生了一种,名为怜悯的情绪。 他放弃了挣扎,垂头道:“好。” 宣慎慎听见他颇有些一言难尽地说:“我带你去找他。” . 宫中。 晋后淡淡望着宴上的夫人们低声交谈,指尖不停敲着桌面,闭眼睁眼了好几回,还没听到有消息传来。 面色愈发不悦了。 底下的夫人们见皇后脸色不太好,皆是小心翼翼说话做事,就怕不小心招惹她不快。 良久,她们便见几位宫女来到了宴上,为首一位她们愣是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谁。 那本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现下是不知怎么弄的,脸肿得简直不能见人,脸上竟然还留着一团诺大的巴掌印,红得滴血,看上去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众位夫人互相递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地敛目低眉装聋做瞎。 晋后看见林司正肿得老高的一张脸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待她走近,她便问道:“让你去贤王府请那个燕十四,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谈司云眯起眸子,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太好的感觉,这林司正该不会是去抓宣慎慎不成,反倒被她给打了一顿吧?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飘过,便见林司正蓦然跪了下来,悲愤交加道:“皇母娘娘,奴婢没用,没请得来那燕十四,还被她……被她……” 林司正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指着自己肿大的脸哭诉道:“她羞辱奴婢!还请皇后娘娘为奴婢做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座各位再不明白都有些说不过去了,一位夫人见皇后脸色阴沉,立即便气愤道:“这个燕十四未免也太放肆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她真是仗着谈将军的宠爱不把皇后娘娘您放在眼里,她眼里还有哪怕半点的规矩吗?!” 这话不说还好,越说皇后越是火冒三丈,谈司云当即便寒了脸色,起身怒道:“本公主亲自去请还怕请不来她?!她当自己算是什么东西?行事竟敢大胆至此?” 晋后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低声道:“你站住,你贵为一国公主,纡尊降贵地去请她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这时候,跪在地上低低哭泣的林司正突然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断断续续说:“她……她说动了三殿下带她去追谈将军,眼下怕是已经快出城了!” 这话一出,谈司云登时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你说什么?她说服了三哥带她去找谈姬?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谈司云对谈姬有意思这件事她从不避讳,因此京城中鲜少有人不知道谈司云的那点心思,这话说出口,底下不少人都心照不宣露出了大家都懂的笑容。 这话说的,好像谈姬是她家的人似的。人家自己挑的世子妃去找他反倒成了不要脸了。 就算你是公主,大庭广众这么争风吃醋真的合适? 晋后也察觉出谈司云举止不妥,于是用眼刀示意她赶紧坐下,谈司云只能瞪着眼坐下,心里愤愤不平,她可不会干看着宣慎慎追上大军而什么都不做! 晋后根本没心思管她的心情如何,她冲身旁宫女道:“既然请不来燕十四,那就去将贤王妃请过来,正好本宫同她也很久没见面了。” 晋贤王以前同陛下之间那点矛盾,导致外人对他们贤王府老一辈的人都多多少少存在点意见,如若不是谈姬较为得陛下的青眼,贤王府是必定没有今日这般繁盛的。 因此陛下和皇后也只有逢年过节等大场合里意思意思请贤王夫妇俩赴宴一下,这些小的场合,一般都是没有贤王妃的位置的。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 但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皇后娘娘今日分明是在燕十四这个贤王府世子妃的手里吃了瘪,这会儿请贤王妃来必然是替自个儿泄愤出气的,能有什么好事? 几位夫人摇了摇头,摊上谈姬这种儿子,燕十四这种儿媳妇,简直不知道倒了多少辈子的血霉,就连自己女儿出嫁都轮不到她自己做主,说她是整个京城混得最差的一个高门妇也不为过,太惨了。 且不说这个,就说这个凶残的媳妇,往后的日子,都有得这位续上来的贤王妃受的,瞧瞧林司正这脸,啧,看着都疼。 此时,宣慎慎已经和谈司乐在路上了。 宣慎慎其实不怎么会骑马,但好在萧月笑会,她便和萧月笑同骑一匹马,与谈司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众黑衣人跟在后面。 此行谈司乐将自己的亲卫都带上了,晋帝必然不会满意他擅作主张亲自带人驰援谈姬,所以此行他是先斩后奏的。 宣慎慎其实并不明白谈司乐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地帮谈姬,毕竟他是晋国的皇子,就算和谈姬短暂达成协议,也终会有反目的一天。 宣慎慎很清楚谈姬的目标是什么。 不只是裴岑誉的命,他极大可能继续他上一世没机会做成的事…… 一统天下一直都是他的心愿。 临行前谈铮还闹着要跟他们一起去,但宣慎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们此行必然会与裴岑誉对上,带上这个拖油瓶一点也不明智。到时候无暇顾及他,就怕他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谈姬非得跟她拼命不可。 宣慎慎始终对谈司乐留着心眼,但也没有过于防备他。 毕竟原著中这位晋国三皇子,从头到尾都没表露出来什么野心过,他极擅音律,淡于朝堂之外,只想永远当一个消散王爷,从来没想过要跟谈司鸿争位。 也因此,众兄弟里就他一人还算人缘好,跟谁都算合得来,最后的结局也不算很惨。 只是他现如今会站到谈姬的阵营里实在是宣慎慎没有料想到的。 她愣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谈姬向来这么差的风评,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与他结盟的? 宣慎慎看着谈司乐那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饰,神色隐隐露出些嫌弃,看来这个谈司乐不只是艺术修养和审美出现了问题,甚至是连脑子都有些不太正常。 谈司乐刚喝了口水,正回过头来想问宣慎慎需不需要停下来吃点东西,冷不防被她这样的眼神一盯,只觉后背发凉。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尴尬笑问:“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路途遥远,赶上谈姬也不知要什么时候,现在还是不得罪他的好。 宣慎慎本来想吐槽两句,想到这里又不禁默默将吐槽的话咽回肚子里,摇头道:“没有,只是三殿下今日打扮极为漂亮,不留神便多看了两眼,还请殿下勿怪。” 这话一出,就连萧月笑嘴角都禁不住抽了两下。 跟着宣慎慎混了这么久,她对宣慎慎了解地就算再少,也都清楚她是个什么货。 萧月笑不动声色看了眼谈司乐一身白衣上大片的点缀,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富有似的,腰上还别着一大团配饰。 萧月笑看了许久,最后收回目光,偷笑着说:“这得幸亏三殿下不是个女子,否则怕是得里三层外三层地往自己身上套首饰。” 他这样子哪里是去战场驰援,分明就是去战场炫富,是生怕路上的山贼认不出他是个暴发户。 谈司乐:“……” 萧月笑是萧衡的亲妹妹,上辈子他就经常被萧月笑吐槽他的穿着,没想到死都死了一遍了,还能被她吐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宣慎慎,对方都是用一种不可描述的眼神盯着他,原来是因为他的穿着吗? 可是她们都不觉得这样穿很显他的皇室风范吗? 谈司乐这一刻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笑容僵在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原来他这么穿,看起来很像女人吗? 谈司乐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贵气,目光微不可察地一凝,不说他还不觉得,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一身金光闪闪,也太像个娘们了! 第74章 一行人就这么赶了一天的路, 却不知为何,她们全速赶路仍旧没有赶上谈姬。 她们人多,谈司乐是私自带人出来, 强行住驿站的话恐怕会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一夜,她们便随意在山野间临时扎营。 宣慎慎临时出门,也没有想到要带多余的衣服,一到夜里便多少感到有些冷,只能尽量靠着火堆取暖。 谈司乐看见了, 便将自己的披风拿来递给她。 宣慎慎抬眸看了他眼, 心想谈司乐看起来这么娇气,自己要是用他的披风,他自己也得挨冻。于是摇了摇头, 道:“我不冷,三殿下自己穿好,别冻着才好。” 谈司乐直接将披风披到她身上,蹲到她身前亲手为她系好,嘴上说着:“你就别犟嘴了,要是路上把你冻坏了, 萧……” 他一愣,飞快地看了宣慎慎一眼, “谈姬还指不定把我怎么样呢。” 此时已值深夜,众人都已找到地方休息,宣慎慎想到原著情节想得有些失眠,本想就这么坐一夜, 但没想到谈司乐精神也这么好。 她问:“三殿下是睡不着?” 这女人,有求于他的时候就嘴甜叫哥哥,不求他的时候立马就变脸, 疏离地喊他三殿下。 谈司乐闷闷不乐地在她身边找了处位置坐下,看着眼前火光跳跃,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三年前楚国临阳关的那场大火。 景象渐渐重合,他不禁皱着眉闭上了眼睛,片刻,才稍微清醒些,沉着嗓子应了她一声:“嗯。” “本宫三年前曾有幸见过楚太子与谈姬交手。那时候……”他蓦然侧过头,对着宣慎慎莞尔一笑,“谈姬可没现在你见到的这么风光。” 宣慎慎看过原著,自然清楚谈姬与萧衡那一战输得多么的惨痛,眼下听他提起,也禁不住想到萧衡背影笔直地跨坐在马上,眼中带着他素来的傲气,对着手下败将露出略微嘲讽的笑容。 原著里谈姬在晋国行事乖张,向来无顾忌,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挫折,那一战在萧衡手上,他估计才真正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宣慎慎微笑道:“谈姬从小就行事诡异,三殿下这样的人,竟然没有从小被他欺负到大吗?” 谈司乐脸上的神色一瞬间精彩至极。 来到晋国三年,他对原身的一切自然都有了一些了解,正如宣慎慎所说的,他这个原身,从小就是在谈姬的恐吓下长大的。 正因为如此,原身的脾性才十分地自闭。他原本就不是个才情好的,只是被谈姬吓着了,才整天与乐器作伴,甚至连话都不愿同人多说,这才是他冰山雪莲的真相。 宣慎慎也正因为如此,才想不明白谈司乐为什么会跟谈姬绑在一条船上,他们俩就算不是一见面就打,也必然是谈司乐见到谈姬就绕道走,哪有可能谈司乐帮着谈姬为非作歹,甚至忤逆晋帝? 这根本就不正常。 但宣慎慎此刻却没心思考虑这事了,就在前一瞬,她分明感觉到了附近有不少道陌生气息以她们的营地为中心迅猛围了过来。 宣慎慎霍然起身,与此同时不少人都有所察觉,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谈司乐本身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角色,宣慎慎抽剑出鞘,小小的身子将他挡在身后,压低声音说:“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脚步声已近在眼前,四面八方不断涌出黑衣人,与他们的人混斗在一起。 这些人的身手并不怎么样,只有几个稍微能打的,宣慎慎几剑震退敌人,将他的兵器打掉,欺身上前抓着黑衣人的领口,挑着眉问:“这么弱?谁派你们来的?” 其实这些黑衣人也不算太弱,她能这么快解决对方的原因,是因为她花了一堆金子去系统奖池里砸出了稀有奖品,现在的功力几乎跟嗣尘差不了多少,打这些杂鱼简直不要太简单。 黑衣人根本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目光中隐隐露出嘲讽的笑意。 下一瞬间,宣慎慎突然感觉到背后冷风袭来,回头看时,便见另一名黑衣人趁她分神的功夫举着刀朝她砍了下来! 宣慎慎心下一惊,连忙朝旁边一退,刀刃映着火光擦着她的鼻尖下去,险些划到她,而顷刻间那黑衣人将刀刃一收,竟与另一人打了起来。 宣慎慎顿足片刻,不经意间瞟了眼,便禁不住定睛一看,顿时就没移得开目光。 那人身穿白衣,身上的饰品在打斗中叮玲玲响,不是那废柴三皇子是谁? “???” 宣慎慎被这变故惊得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啊?谈司乐在原著中就是一个武学废物,除了长得好看弹琴好听是半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怎么突然还会武功了? 而且看他这身手,跟单言都有得一拼,分明很有一手的样子,哪里像个武学残废了? 宣慎慎不禁感叹了一句:“你们这个系统还真是厉害啊,好好地剧情崩了又崩,现在就连人设都崩坏成这样,真是没救了。” 她干脆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就这么看着谈司乐动粗。 系统及时跳出来纠正:“你不要乱说啊,这可不关本暴富的事,我可是专业的!” 宣慎慎懒得听它狡辩,指了指那边压着黑衣人砍的谈司乐说:“看见那个人了没有?认识吗?” 系统原本听到宣慎慎吐槽它还很气愤,现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就泄气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那是谁?不会是晋国三皇子,那个武学废柴吧……” “拖你们的福呢,他现在看起来哪里像废柴?”宣慎慎不客气道,“要不是我功力精进了不少,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 系统立即说:【等等……我这就去查查,这个人物又出了什么问题。】 宣慎慎没有再理它,就系统这工作效率,多久之前就在查剧情崩坏的问题,到现在剧情都快走完了都还没查出来,等它查出来恐怕是要等到下辈子去了。 黑衣人们很快被收拾妥帖。 谈司乐亲自扯下了他们的面巾,脸色不知怎么就变得难看起来。 宣慎慎起身走过去,就看见黑衣人们冲着谈司乐求饶不止,眉稍不禁挑了挑。 这些人原本是谈司云手底下的护卫,平日里也只有谈司云能使唤得动,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 黑衣人还在求饶,谈司乐却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宣慎慎。 难不成告诉她这些人是我妹妹派来刺杀我们的?宣慎慎估计都会笑死。 他这个不成器的妹妹,简直就是脑子有病。哪有叫人来行刺自己亲哥的?虽然他的芯换了一个,但表面上不也还是她哥?看来是他平日里过于惯着谈司云,以至于现在搞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荒唐。 宣慎慎见他这神色,就猜到幕后人是谁了。 她仿若毫不在意地问:“你妹的人?” 谈司乐见她都猜出来了,这才更加不好意思,咬着牙道:“的确是本宫平日里对她太好了,这才给她养出这么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你放心,等本宫回宫,势必给她一顿惨痛的教训。” 就您平日对谈司云非打即骂的态度,还能叫对她好呢? 宣慎慎撇了撇嘴角,不想拆穿他。 谈司云挨打她当然高兴了,这个女配从头到尾都在给她制造麻烦,如果有机会,她甚至都不介意给她一个痛快。 她当然不会为谈司云说好话,甚至还半开玩笑地建议了一句:“如果你觉得自己下不去手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亲自帮你解决一下这个麻烦。” 却不料谈司乐竟然很赞同地来了一句:“能得燕十四亲手教训,那是她的福分啊。” “……” 宣慎慎得出一个结论,这俩兄妹,果然不是一个娘生的。 …… 原本以为躲过这一波便安全了,直到第二日众人启程时,探路的人突然回来,告诉她前面有天干的人。 这一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宣慎慎一瞬间拧紧眉,眼底多了些郑重。 这一路分明是谈姬走过的,怎么还会有天干的人在这一带? 只能说明裴岑誉是故意让自己的人埋伏在这,目的就是不让晋国的援军去边关。 这一举动是为什么? 显然是他要对谈姬动手,援军自然越少越好。宣慎慎不禁很是担心谈姬此刻的处境。 不知他此行究竟带了多少人在身边,若是真被裴岑誉算计,只怕是危险重重。 宣慎慎真的等不了了。 “可能认出前面是哪个宫的人?” 天干也有些人归顺了,如若前方是友,那倒不至于过于担心。 很快有人回来,说:“看过了,前面的人都是生面孔,绝不是友。” 宣慎慎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眼神打量着四周,心道对方既然是裴岑誉的人,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这些人留着必然是对谈姬的一大威胁。 片刻,她扫视了一圈,对在场的人低声道:“你们都是谈姬留下来看顾我的,就必然是他信得过的人。我很抱歉,但此番却不得不让你们涉险,如若有人不愿,现在便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 她原本以为可以一路畅通无阻,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想多了。 裴岑誉怎么可能让援军去给他捣乱呢? 他的计划根本就是对付谈姬,只要搞定了谈姬,剩下晋国皇室那帮蠢货,谁又能是他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我让绿茶怀疑人生》已开,小仙女们请点点收藏啊~(鞠躬( ̄▽ ̄))】 权思妤穿成陈国公府体弱多病的嫡女,拿到剧本才发现自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即将被算计惨死的受气包女配 而女主权凝若顶着她的嫡女光环受尽宠爱,霸占她的东西,抢她的未婚夫,害死她后嫁给太子,一生顺遂美满。 “?” 权思妤一把将剧本拍到系统脸上,冷笑一声, 抢东西,抢男人?不好意思,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王者级玩家。 …… 不久后权凝若震惊地发现,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 本该逆来顺受的妹妹: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你有什么脸霸占我的东西? 一贯宠爱自己的家人:思妤说什么都是对的!你是姐姐让着她不是应该的? 甚至就连自己处心积虑勾搭的男人们:思妤妹妹娇软柔弱却故作坚强得让人心疼,你是她姐姐怎么半点都不知道照顾她的感受? 权凝若:“……?” —— 权思妤承包完女主一整个鱼塘后,不料被一条大鱼堵了。 矜傲狠戾暴躁无度的太子殿下将她抵在墙角,神情危险地睨着她:“招惹了孤,你还妄想全身而退?” 权思妤:“……” 第75章 男主光环就是这么强大。宣慎慎真的担心他的男主光环会对谈姬产生威胁。 纵然这一次谈姬的助力的确比原著中多了不少, 可谁又能保证这其中不会出现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 黑衣人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清楚接下来宣慎慎会带着他们做什么,却不约而同地留在原地。他们清楚谈姬此行必然凶险, 但宣慎慎能这样全心全意地为谈姬清除障碍,也使他们不少人表示信服。 他们知道她是辰宫的宫主,眼下辰宫的人马应该都被谈姬带着上路了,若是没了他们,这个辰宫主必然没有人肯帮, 况且谈姬既然下令让他们看护好这个女人, 那就已经说明了她在谈姬心里的地位。 若是此战干得漂亮,谈姬的赏赐必然不会少了他们。因此他们都选择帮助宣慎慎,有人低声开口:“辰宫主肯带着我们替中宫分忧, 是我等的荣幸。” “只是请辰宫主务必保护好自己,若是您不慎受伤,我等必然免不了责罚。” 天干战斗力普遍低于地支,对上天干他们倒不担心什么打不打得过的,就怕这个辰宫主不小心在天干手里吃了亏,到时候跑到谈姬面前去“胡编乱造”一番, 他们没一个跑得了的。 很显然,宣慎慎威胁谈司乐那套模式, 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宣慎慎脸上笑眯眯的,心想伤她?也得看她身上数都数不清的免伤盾和她全书最高境界战斗力答不答应。 一行人就这么悄悄潜到了天干同志们的后方,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猝不及防的暴打。 但天干的埋伏一波接一波,一路走来四处都能见到他们的人。因此宣慎慎一行人与谈姬原本只差了半天的脚程, 如今却不得不越拖越远,令宣慎慎实在是窝火。 …… 而与此同时,裴岑誉手里也接到了一个消息。 他在路上布置了不少的人手, 原本是为了阻断援军到来给他制造麻烦,但却传来在他们走后,有一伙人突然出现捣碎了他的一处据点的消息。 裴岑誉只当是山贼作乱,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这样的消息接二连三地递到他手里,他才知道自己估计是被人针对了。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带着人接连捣毁他好几处据点,必然不是什么平庸之辈,可问题就是谈姬身边根本就没带几个人,平日里也没瞧见他跟外界有什么来往,甚至就连单言,这些日子也都是本本分分的。 可真是奇了怪了。 是什么人在故意给他捣乱么? 但裴岑誉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他设下的据点多的是,不过少了三五个而已,影响不大,只是派人带人去将这群人私下解决掉。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宣慎慎的暴力轰击下,消息能传到他手上真的太艰难了,大多数据点连给消息的时间都来不及,就被宣慎慎带人团灭了。 因此传到他手上那几个消息,只不过是运气好跑掉了而已。 大半个月后,裴岑誉一行人才到了边疆。 相对的……宣慎慎带着人一路清扫过来,起码干掉了天干一个宫的人手,离边关也越来越近。 …… 谈姬一过去,便遇到辽国举兵来犯,如他所料的,谈司谨根本没有什么战意,头一战便让他出手,美名其曰是让我们晋国的大将杀一下他们辽国的威风。 谈姬也确实幸不辱命,这一战下来,辽国丢盔弃甲惨败而退,根本没有往日猖狂。 谈司谨便全权让谈姬接手了这个烂摊子,他只管安然度日,一派全然不管的意思,每日便同裴岑誉下棋,过得倒是惬意得很。 “如你所见,辽国根本不会是谈姬的对手。”谈司谨抬手落手,棋盘上的胜负瞬息间便换了一副模样。 如今才过去不到半月,辽国便被谈姬乘胜追击打下了一座城,这个男人在战事上的造诣实在是高深,有时候他都不禁想,就算是楚国那个天才,也不过如此吧? 他摇摇头,颇有些头疼道:“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到那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对付他?” 裴岑誉知道他这些日子被谈姬的锋芒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起初不过是想借这些破烂事来搓磨一下他的锐气,却没想到这个人处理起麻烦事来也是有条不紊,这才不到半月的功夫,在军中的威望都以胜过谈司谨这个主帅。 想来谈司谨总归是有些气恼的,幸亏谈姬不是晋帝的皇子,否则这位六殿下,怕是早就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别急。”裴岑誉从棋盘上移开目光,视线落到谈司谨有些颓意的脸上,微笑道:“卑臣向殿下担保过,这次,他绝没有可能活着回去。” 谈司谨心里知道裴岑誉手上还有天干这个大杀器,就算今日的计划不能把谈姬怎么样,他也总不可能躲过裴岑誉层层的围杀,活着回到晋国。 听到裴岑誉再次向他保证后,他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些,接着问了裴岑誉一个问题。 “本宫一直便有所不解。” 谈司谨垂目看着棋盘,拿着棋子的指尖摇摆不定,仿佛真是在认认真真思考这一步该下在何处,“以裴相之才,恐怕想拉拢你的不止本宫一个,那么,裴相又是为什么,在众多兄弟中,独独选择了本宫呢?” “这个答案,卑臣想先留着卖一个关子,”裴岑誉凝望着谈司谨,眸子里泛起了一丝深意:“若是谈将军今日不幸回不来,卑臣便告诉殿下。” 谈司谨棋局失利,听到他这么说心底忧愁顿时统统烟消云散,不禁大声笑道:“好!” . 他们说话的功夫,谈姬已经带兵从两侧迂回包抄,彻底阻断了辽军的退路。 这一战,竟是连退也不让他们退了。 辽军的将领正是辽国的四皇子,若是将他生擒回去,便是大功一件。 但谈姬眼中向来没有功劳,只有胜负。 他跨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将手中长剑收回了鞘内,凝视着败者,淡淡开口:“你们输了。” “你赢了!” 辽国四皇子虽得知自己即将沦为阶下囚,但眼中仍旧浮现出对对手的尊敬,他笑着说:“你是晋国出了名的将军,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了,一直便想同你过过招,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输给你,老子也不算冤!” 谈姬领兵杀敌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敌人,唇角不禁泛起些冷淡的笑意,低声说:“你若能活着回辽国,到时候再跟我客套,也还来得及。” 他看了眼单言,后者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下令:“带走!” 谈姬手握缰绳,引着马掉头回营,却不料蓦然感到浑身经脉一阵钻心的刺痛! 他顷刻间便眩晕了一下,眼前景象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单言离谈姬最近,一见他这神色便知是毒发了,瞬时手脚冰凉,便要上前去扶他,却被谈姬制止了,“不必。” 谈姬面容冷峻,脸色迅速苍白下来,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 他分明今晨才服用过赵宗的药,期间也没有运功,没道理这个时候会毒发才对。 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还不等他想明白,便见四周尘土飞扬,无数黑衣人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朝着他的方向围了过来。 士兵们刚打完胜仗,正是心绪激动的时候,见这些黑衣人来者不善,瞬间便将自己的兵器对准了他们,有人大声喊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为首的黑衣人勒马停在不远处,抬手拿出一枚令牌,高声道:“传帅令!” 那人眼睛半阖着,眉宇间都是厌恶,似乎极其不愿这道帅令是从自己口中发出去的,又不得不忍着恶心道:“谈姬通敌叛国,现下令将之诛杀,所有人不得违抗,违令者同样按通敌罪论处!” 在场的士兵顿时几乎都觉得他是疯了。 他们跟着谈姬这些日子,谈姬是不是通敌叛国他们难道不清楚? 那个六殿下根本没出什么力,现在好不容易胜了,他居然还要诛杀功臣? 这事他们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放你娘的狗屁!”当即便有脾气暴躁的士兵高声骂了起来,“你们有什么资格诛杀功臣,你们就是想抢功劳!什么通敌叛国的罪名都是狗屁!老子把话放在这儿,你们要想对谈将军不利,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有人发声,顿时人群里就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叫骂声,在场只有谈姬面色平静,目无波澜地望着那个亲自宣布帅令,开口要他死在这的人。 地支戌宫主镜修。 寐衣抿着唇在他身后不远处,与谈姬对视的目光有些躲闪。 他身后亦是双白煞。 这四个宫的人,全部叛变了。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些他记不得名字的人,这些宫的人,都被裴岑誉收买了。 谈姬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上功力不要命地乱窜,几乎快要破体而出,这次的毒比以往都要疯狂,他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所有地支之人听令!” 单言死命握紧缰绳,骏马嘶鸣着抬起前蹄,重重落地,马蹄发出沉重的哒哒声,拿出宫主令牌的时候,气得整个手臂都在抖。 他心绪不断起伏,冷沉着一张脸,眼底划过一丝残忍,这一幕,令他不禁回忆起了三年前,也是这样一群叛徒,为楚国亲手盖上了棺盖。 而今,这群人又贼心不死地想要将萧衡再次埋进土里! 他地支,怎么会养出这样一群白眼狼? 单言盱衡厉色,满腹怒火尽数浮现在他脸上,所有触及他目光的人无一不是避开视线,只听他沙哑着嗓子,强压着暴怒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土地上。 “你们若还有身为楚国人的良心,便随我杀了这群叛徒!” 第76章 这话音落地, 当即便有不少人站了出来,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中宫!” 还有此战跟着谈姬一路打过来的士兵们, 这时候都站了出来,“我等,誓死追随谈将军!” 辽国四皇子面露惊异地望着这一幕,像谈姬这般人才,若是在他们辽国, 必然是奉为万人之上的高位, 晋国竟然还有这种鸟尽弓藏过河拆桥的混账? 齐沉简直看不下去这种事! 原本这将是他们逃脱被晋国俘虏命运的大好机会,这时候走,绝没有人能抽出手来拦他们, 但齐沉不但没走,反而阴沉着脸举剑高呼:“本殿愿助谈将军诛杀逆贼!” 所有辽国士兵:“?????” 殿下不带你这么玩的! 但这位四殿下在辽国极为受宠,话语权极高,他一发话,所有人便只能跟着他发疯:“我等愿助谈将军一臂之力!” 谈姬颇有些精神不振,神色淡漠地望着这一幕, 神魂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三年前的战场上。 那时候, 也有这么一群人,跟着他去送死。 谈姬心底的落寞顷刻间不争气地淹没了整个心间,心底有一丝苦涩不断蔓延开来。 但也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常,妖容之上的沉淡很快被野性覆盖, 这一刻,他便像是战场上的野狼,满身凶戾席卷开来, 如王者般捍卫着自己的领地。 他知道,这一战,已经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领土争夺,而关乎天下大势。 这一战如若他还能活下来…… 不,他临行前便立誓,此战,他必然会活着回去。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一道清丽的身影。 他全力压制着身体里的毒性,右手猛地拔剑出鞘,在漫天箭雨和战马嘶鸣里神色坚定地想。 宣慎慎,等我活着回去。 . 此时,宣慎慎已全速赶到了晋军营地。 这一路上她带人捣毁了裴岑誉不知道多少个点,尤其令她疑惑不解的是,凭地支的本事,没道理从晋都道边疆这么长一路走来,有这么多天干的人埋伏在四周他们都没发现,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变故是她没有料到的。 尤其是从方才起,她便一直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宣慎慎收回心绪,望着两个乔装去营地打探情况回来的手下道:“怎么样?有没有问出什么?” 两位弟兄皆是面色如土,望着宣慎慎焦急的神色,显得有些犹豫,似是怕她接受不了。 宣慎慎愈发预感不妙,拧眉道:“快说!” 两人对视一眼,艰难道:“营地里的士兵说……说谈姬现在已经上了战场。” 另一人深吸口气道:“最糟糕的是,我听见六皇子和裴岑誉在说什么……说什么谈姬今日回不来的话。” 宣慎慎顿时只感到眼前一阵眩晕。 她如此星夜驰援地赶来,竟还是晚了吗? 但很快她就定下心神,不断安慰自己谈姬还没有死。 他还没有死,所以她不能在这时候放弃。 她立即冷凝着脸道:“我想拜托各位一件事。” 这些天来地支众人跟着她一路行来,他们是真正敬佩这个女子,此时自然半点客套话都不必说,便对宣慎慎道:“辰宫主有什么事就吩咐,我等必然竭尽全力!” 宣慎慎也就不再客气,神色郑重地部署。 片刻后,众人齐齐点头,皆是对宣慎慎的安排照做去了。 宣慎慎这才起身,如画般的眉眼登时便泛起杀气,清丽的身影在风雪中如剑般立得笔直,简直美撼凡尘。她冷着脸,声音裹着深重寒气淡淡传开。 “是成是败,便看今日了。” “拜托了,各位。” .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 辽国地处偏南,这地方冬季降雪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而此刻,边疆上空却缓缓飘着细雪,风呼呼地刮在人脸上,新添的伤口撕裂般的痛,过会儿便冻得没什么知觉了。 谈姬身上不知道已经添了多少处新伤,死在他手上的黑衣人不知几何,战场上已是遍野的尸体,在这个地方,命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体内功力乱窜得如同快要撞碎经脉,但他此时已无暇顾及了,镜修同寐衣联手站在他的对面,发出的每一招都下了死手,远处还有双白煞的箭不断瞄准他,一旦他有片刻分神,面临的结果可想而知。 谈姬神色凝重,尽管他现在状态的确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差到一种境界,但是他不能停下。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上天给了他从头来过的机会,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输。 还有人在等他回家。 谈姬全力抵挡着镜修的攻势,他不愧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刁钻的角度,合适的力道,都与曾经他教给他的一模一样。 谈姬蓦然冷淡地笑了一声。 镜修忽然止住攻势,幽冷的目光投向尽管状态极差还苦苦坚持的谈姬,心底泛起苦涩,艰难道:“抱歉,谈姬。” “我……” 他想告诉谈姬,他是有苦衷的,他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但谈姬根本不想听他的废话,如妖般的眸子里划过桀骜的光芒,不带温度地打断他:“我不想知道。” 他不想知道这些人的理由是什么。 不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 纵然是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谈姬也没有露出哪怕丝毫的颓势,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人,不论承受着什么,永远都不动声色,没有人能看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的脾性,总是让镜修想起另一个人。 一个和谈姬一样,在面对敌人时永远神色倨傲的人。 一个本该死在三年前的,如神祇般的人物。 镜修紧锁着眉,分外不忍地持刀突进,谈姬目光平静地望着他的动作,心如止水。 他身上已负了几处箭伤,这一刀下来,他必定十死无生,但偏偏他此时已然没有半分力气阻挡,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镜修用尽全力将刀锋朝自己的胸膛刺来。 远处弘音眼睛蓦然睁大:“谈姬!” 谈姬要是死在这,她小师妹可不得天天以泪洗面哭给她看?! 庄阙见此情形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为此甚至被对手借机狠狠给了一刀! 他闷哼一声,半点不敢耽搁,拼了命地往谈姬身边赶,但眼看是来不及了。 燕十四啊,哥真的尽力了。庄阙捂着手臂的刀伤难过地想。 “对不起。”镜修眼角微红,喉咙滚了滚,谈姬听见他的声音甚至微微有些发颤,“……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是有苦衷的。”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谈姬的歉疚情绪如此巨大,兴许这一幕,也触动了他内心里某处难以忘怀的记忆。 三年前他没有陪着萧衡死在临阳关,今日甚至更是成了裴岑誉的走狗! 镜修深深闭眼,内心受着巨大的煎熬。 但就在这一刻,他的刀锋被一只纤细的手狠狠握住,再难寸进! 镜修惊骇回神,便见那人另一只白嫩的手抓在了他的刀锋之上,两手用力一掰! ──长刀“咔”地被生生掰断,而那人动作片刻不停,一手伸上来死死攥住了他的领子,另一手握掌成拳一气呵成,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她的动作凌厉至极,又快又狠,似是疯了一般,拳头和巴掌一击接一击如狂风般打在他的脸上,顷刻间镜修脸上便肿了起来,红得滴血。 他不敢置信地凝神一看,便看见宣慎慎目如星月,面罩寒霜,紧接着一个巴掌朝他脸上拍来,目中盛着深重的戾气,嗓音沉得有些可怕。 “你敢动他,我今日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庄阙原本已经放弃,见此眸子里蓦然燃起希望,甚至激动得高声唤她:“燕十四!你他娘的终于来了!” 寐衣望着宣慎慎把镜修打成猪头,一时之间神色复杂不已,却终究没有再轻举妄动。 ——本来,他便不是很赞成对谈姬出手,若不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同镜修交好,今日之事,他根本就不会参与。 是以宣慎慎中途窜出来阻止了这场悲剧发生,寐衣其实心里是高兴的。 但,镜修那边…… 宣慎慎功力有多弱小寐衣是领教过的,在镜修面前,她估摸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寐衣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救她。 毕竟这个小可爱,他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但寐衣望着宣慎慎和镜修那边的状况,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以镜修的功力,就算骤然始料未及被宣慎慎偷袭,也应该很快调整过来,绝不至于出现这种被宣慎慎按着打的情形。 他目中疑虑更甚,皱紧眉望着那边,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秦汛已经冷漠着脸搭箭开弓,目标正是不断按着镜修疯狂毒打的宣慎慎。 宣慎慎亦无警觉。 直到她感到身后一阵寒风袭来,正欲回头,便感到一只大手揽过她的腰,将她迅速往后一带—— 一只箭挟着强大至极的力道,猛地从她身前擦过,深深扎在了雪地上,巨力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身后那人手掌冰冷,嗓音低沉沙哑:“宣慎慎。” “你不要命了吗。” 第77章 这话他对她说过好多次, 看起来是生气,但其实含着浓浓的关怀。宣慎慎听出来,这次他的声音里, 罕见的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还有丝丝后怕的颤意。 仿佛他手臂里揽着的,是什么绝世珍宝一般,怕一不小心,就会碎在自己眼前, 再也见不到她。 谈姬胸膛起伏间, 余光瞥见双白煞开弓松手,一切仅在一瞬之间! 他骇然般骤然屏息凝神,立刻将宣慎慎拉到自己身后, 这一箭来势凶猛,宣慎慎绝抵挡不住。 但令他心神俱震的是,宣慎慎竟然轻易拨开了他揽着她的手臂,瞬息间来到了他身后,看样子是要生生挡了这一箭! 谈姬慌乱间匆忙回头,便看见宣慎慎仰头望着他, 目光落到他身上扎得极深的好多根箭矢,眼眶骤然便红了起来。 她倒也没哭出来, 只是觉得很难过,谈姬见那箭射来,便要抬剑替她挡掉,却被宣慎慎抬手制止了。 “师叔以往让我信你, 我都信了。今日,我想要师叔也信我一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谈姬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怒气,但偏偏就只能这么望着那支箭射中了宣慎慎的后背, 心急如焚间,却见宣慎慎笑眯眯地在他跟前转了个圈。 谈姬惊讶地发现,那支箭在碰到宣慎慎的一瞬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折在了地上,甚至连半点伤痕都没有。 “这是……” “师叔我可是仙女,仙女都是有神力的,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有我给你挡着,你就不可能会被伤到!” 这可是宣慎慎穿过来后帮助谈姬最大的底气。 当然不止这个,宣慎慎看着谈姬,跟献宝似的,指着双白煞道:“发财暴富,给那两个穿丧服的一点颜色看看!” 话音落地,双白煞身前突然便升起了一阵浓烈的白烟,他们俩顿时就发觉不对想要退走,谁知脚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一步都挪不动! 两人惊骇之下便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纷纷被炸出了几米开外,秦汛睁大双眼,极其不可思议地望着宣慎慎。 刚刚那个,是什么兵器? 怎么他们都从没有见过?! 宣慎慎仰着脑袋神色冰冷地仰着她们,似乎在说“没见过吧,老娘的独门武器!第一颗炸弹就赏你们俩了,可知足吧!” 谈姬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此时便只觉得身在梦中般。 “我让人看着你,便是怕你想不开要来跟着我送死。” 谈姬嗓音飘着淡淡的笑意,“我早早便该料到,你总会有办法跑出来寻我……” “宣慎慎啊……”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冷淡中掺着调笑的味道,“你就这么想跟我死在一起吗?” “不是啊。” 宣慎慎心想,当然不是。 “我不是来陪你赴死的。”她将脸轻轻埋在他胸口,“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谈姬脸上散漫的笑意瞬时敛了下去,他愣怔地看着宣慎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是来接他回家的。 他将她留在贤王府中,便是希望她能安全。 她却想尽办法也要跑出来,山遥路远地来到他身边,跟他说要接他回家。 谈姬感到心里有什么柔软被微微触碰,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但一看到自己满手的血,顿时又不动声色收了回来,眼前禁不住阵阵发黑。 他对宣慎慎说:“好。” 先前他始终没有倒下便是因为心里始终有一个信念支撑着,现在稍微一放松,立时便觉得浓浓的疲惫一股脑涌了上来,谈姬当即便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蓦然软倒在地上。 宣慎慎连忙将他扶着到一旁坐下,将他身上的箭一根根□□,尽管是这种程度的痛楚也没能唤醒谈姬哪怕丁点的意识。可见他这次真的伤得极重。 “发财暴富。”宣慎慎低声唤出系统,让它处理一下谈姬身上的伤口。 【我只能帮忙止血,用药这方面本暴富一点都不擅长,还是得请医生。】系统犹豫的声音响在耳边。 宣慎慎点头。她也清楚这个系统除了坑银子能干,其它的啥也不行,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吐槽它,看着谈姬苍白的面容,她只觉得有些心疼。 如果不是一路上对天干的清理工作,她是一定赶得上的,谈姬也就不至于被搞得这么狼狈。 宣慎慎在心里又狠狠地给裴岑誉记上了一笔,安置好昏迷的谈姬后,她才缓缓抬起头,视线在战场上扫了一圈。 所有人这时候都没有动作,愣愣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这个中途闯出来的小姑娘是个什么情况。 弘音和庄阙从不远处走过来,与他们俩同行的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宣慎慎记得她,不久前在瀑布时,她说萧衡是她的心上人。 她叫青月。 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受镜修的影响,依然站在谈姬这边,这让宣慎慎有些微讶。 她们身后,娄寒也走了过来。 宣慎慎顿时感到有些欣慰,没想到庄阙这个临时拉下水的队友这么靠谱,只是大师兄却没有在这里,但想必他也在路上了,他宫中的人,大多都交到了弘音手上。 宣慎慎上前乖乖喊了一声:“师姐。” 弘音微笑着点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说:“难得你这不远万里地过来,你不是最不喜欢跋山涉水了么?” 说完又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 宣慎慎已经习惯弘音模仿她的现代话了,听见这个也并不觉得害羞,只是淡淡笑着。 但庄阙就有点不满了。 “狗东西,我为了你可是受尽了磨难,见到我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气哼哼地把头扭到一边,如果不是手臂上的刀口还在飙血的话,看起来可能会更美观一点。 宣慎慎知道他对别的都不怎么在意,于是说:“我都看见了,你为了谈姬英勇负伤,他一定很感动。” 她凑到他耳边悄悄说:“等我把裴岑誉那孙子解决了,空出手来,银子少不了你的。” 庄阙听见这话终于觉得所有的努力和身上的伤都值得了,顿时脸上就漾出笑意:“一言为定啊,你要是敢反悔,我就带人去贤王府拆房子!” 宣慎慎粲然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在收拾裴岑誉这件事上,她可从来没手软过,如果最后一战胜利了,那么这些人,都是她的大功臣。 宣慎慎接着跟青月和娄寒道了谢,才有功夫将目光放在对面以黑衣人为首的一群人身上,眼神陡然冰冷下来。 接下来,就是跟这几个叛徒算账的时候了。 自己这边的人方才和对面拼了个两败俱伤,甚至有些落于下风,现在就算再动手,自己这边也不会有机会将对面一网打尽。 当然,这是假设她宣慎慎不在这个地方的情况下。 寐衣对自己临阵倒戈的行为还是有些不齿的,但他也很不希望在这场本来就没什么必要存在的自相残杀里再添一些无辜人,因此他犹豫着开口,试图劝说宣慎慎折返: “辰宫的小孩子,本座看在你和楚太子有些渊源的份上,希望你就此离开。” 他神色很淡,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极其轻柔的,“你若此时撤走,本座愿意做主,保你安全到京城。” “或者你要是想要回嗣尘那里,我也可以派人护送你。这趟浑水,你最好不要趟。” 宣慎慎甚至可以算个可以做主的人,如若她点头离开,那么弘音和庄阙必然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剩下的两个女人根本就毫无抵抗力。 这于宣慎慎而言是件好事,于他们而言也省了一堆功夫,寐衣觉得,这可以算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但他没有想到宣慎慎却根本连考虑的意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他,嗓音寒彻骨:“本座跟叛徒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你有跟我做思想工作的功夫,不如先想一想,怎么带着你的几个难兄难弟活着从我手里离开。” 弘音闻言有些满意地看了眼宣慎慎,心想着,这些日子呆在谈姬身边倒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好歹是学会了谈姬那副猖狂的嘴脸,学得真是有模有样的。 弘音从来都是个疯子,做事当然是随心情,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对面那几个叛徒和解,于她而言,三年前那次经受的背叛就很够了,如果宣慎慎听寐衣的话带着人离开,反倒让她看不起。 对面人多又怎样?她们师门出来的哪个不是以一敌百的战力? 但这话落在寐衣耳朵里就显得并不是那么的动听了。 他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寒了下去,语气森寒:“你说什么?” 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活着从她手里活着离开?她真当她是有多能耐? 但这念头刚起,他余光就瞥见了方才被宣慎慎揍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镜修,顿时脸色一变,又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镜修被人揍成这样,的确是有生之年系列。 若是寐衣和他动起手来……就算能将镜修揍成这样,自己也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他看宣慎慎的样子,揍镜修分明还游刃有余。 寐衣不禁微微有些心惊,头一次正正经经打量起宣慎慎来。 记得前不久他们几个刚见宣慎慎的时候,对方分明连应对一群副宫级别的人都毫无招架之力。 这才过去多久的时间? 她的功力是怎么突然精进这么多的? 第78章 “燕十四。” 镜修依旧是那副冷淡的领袖模样, 那张脸上像是从来没有半丝感情,宣慎慎对听他的废话也没有什么兴趣,当即便打断他的话, “别跟我说话,我怕我等会儿忍不住对你下死手。” 宣慎慎脸上浮现出淡雅而疏远的笑意,她一直就期待着有一天能够有实力把这群书中牛逼轰轰的大佬毒打一顿,现在终于实现了,她不禁心里就有些高兴。 但一想到谈姬被这群该死的叛徒伤得这么重, 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就突然笑不出来了,满脑子只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下来。 镜修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现在看到她这么极端露骨的杀意, 蓦然间皱紧了眉。 今日的事怕是没法善了了,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说了。 “动手吧。” 他沉沉开口,感受着自己方才被宣慎慎打伤的几处肋骨,镜修顷刻间也觉得有些心烦气躁。 他习武至今,还从没被谁打得这么狼狈过。 寐衣看着对面宣慎慎自信的神色, 心里也不知怎么感到有些怪异。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高坡上突然传来一声口哨。 所有人转过头去, 便看见一道人影迎风而立,对镜修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宣慎慎并不知道那个人是想表达什么,但他一出现,对面所有人的战意似乎全都消散了, 镜修皱着眉隔空望了宣慎慎一眼,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带着人走了。 顷刻间, 战场上黑压压一大群人就走了一部分。寐衣唇角微微上扬,对着宣慎慎说了句话。 宣慎慎没听见,只是看口型,看懂了他说的是:“算你好运。” 宣慎慎这才明白,应该是裴岑誉派人过来,不让他们动手了。 有点意思。她突然有些不明白裴岑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不过面对着寐衣的挑衅,她仍旧淡然地回了他一个口型:“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寐衣惊讶于她的胆子,回了她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真有下次,他非得把这个小孩子按在地上揍一顿。 功夫涨了以后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太嚣张了。 总之与叛徒的这场对决算是中途哑火了。宣慎慎望着对面寐衣和双白煞接连带着人离开,才走到谈姬身边,轻轻将他扶起来,但她和谈姬的个子实在差得有点夸张,由她来扶,谈姬整个人的姿势就有些怪异。 庄阙很有眼色的过来帮忙,宣慎慎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一下。方才她本是不想让双白煞活着离开这里的,但想了想还是谈姬的伤势要紧,等她闲出手来,非得在这两个穿丧服的背上扎窟窿玩。 宣慎慎看着谈姬身上被他俩刺出来的箭伤,脸色又沉了沉。 “怎么,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你心里不高兴?” 弘音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笑了一下,“小师妹啊……”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谈姬,收拾那帮人,有的是机会,别气了。” 宣慎慎眸光动了动,抿了抿唇说:“我知道的,师姐。” “不过还有一件事是你现在需要考虑的。”弘音步伐放缓,将手搭在宣慎慎的肩上,搂了她一下。 她们俩的关系向来很铁,她也是打心底的喜欢宣慎慎。 她比宣慎慎要高很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让宣慎慎感到一种被人保护着的,无比的温暖。 “我知道师姐想告诉我什么。”宣慎慎淡淡说,“裴岑誉既然设了这么大个局在这里,自然不会轻易让谈姬活着回去。” 自然,他是根本就没考虑过谈姬还能活着回去。 地支四宫的人反水,这个手笔不可谓不大。 原著里这四宫既不属于谈姬,也不属于裴岑誉,那么裴岑誉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才使得镜修背叛呢。 至少在宣慎慎的记忆中,镜修绝不是这种说反水就反水的墙头草。他纵然不是君子,却绝对算不上是小人。 而且地支四宫一直都在追查当年是哪些人背叛了萧衡,对于诚意他们看得极重,既然当初他们选择了谈姬,就不会轻易干这种临时反水的事情。 而且就光看寐衣的行为,就方才对于自己的挑衅,以他的脾气,是完全可以对自己出手的。 但看起来他似乎还有些不太愿意针对宣慎慎和谈姬的样子。 她猜想,一定是镜修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裴岑誉的手上。 那么镜修会有什么把柄落到裴岑誉手上? 他看起来并不是有什么短项的人。 宣慎慎这会儿有些迷惑了。 镜修这个角色在原著中不过是个配角,就连谈姬的戏份都不算多,又更何况这样一个小配角? 她根本就不知道镜修的短处。 若她一日不解决这个问题,那么镜修就随时可能会带着四宫和她作对,这不是宣慎慎想看到的结果。 对于原著中这股巨大的势力,就算她带着系统,要应付四宫也依旧吃力。 毕竟除了四宫的人,还有其他地支的人也是跟着镜修的。 宣慎慎还在沉思中,余光看见不远处一人走了过来。 那人身上满是血,但还是掩不下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质,看对方并不像是来者不善的样子,宣慎慎也停下脚步,问他:“你想做什么?” 那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很冒昧,看见宣慎慎的模样顿时眼睛一亮,笑了笑:“可惜了,你是谈姬的女人。” 说罢,看见宣慎慎神色有些不善,顿时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即拍了拍自己的嘴,道:“不好意思啊,本将与谈姬一见如故,现在你们这样子回晋军营地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宣慎慎脸色越来越阴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别别别动火气啊姑娘,我只是想说……”那人有些豪爽地笑,“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自作主张让你们到我们辽国的营地,我可以请御医为他诊治。” 他周围的士兵顿时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一言难尽的目光悄悄盯着他看。 让敌国的人到他们家里接受治疗? 殿下啊,你真的没有搞错吗??? 所有人都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悲惨神情,但终究没人敢说什么,兴许这是他们殿下的策略呢? 把晋国的大将骗回去收拾。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设想的几率几乎为零。 他们的这位殿下,绝对不可能有此等高深的心机。 听见这话,宣慎慎脸色才算缓和了些,但是只是淡淡回绝:“我们嫌弃。” 谁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他们骗去辽军那?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而且就谈姬这狂妄的性子,这人居然说他和谈姬一见如故? 宣慎慎脸上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疾病?她穿书这么久,只知道谈姬身边的人,要么对他死心塌地的,要么对他恨得牙痒痒的,要么就是怕他怕得要死的,还没听人说过和他一见如故的。 那人看见宣慎慎的表情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了什么话,不过看在谈姬奄奄一息的份上,没有跟宣慎慎过于计较,只是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他的伤势,他这个人很狂妄,但我挺欣赏他的。” 宣慎慎眼神更加不对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是刚刚才在谈姬手里吃了败仗的吧?你能这么好心让你们辽国的御医给他诊治,你没搞错对象吧?”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宣慎慎却不想搭理了,顿时制止了他,冷淡道:“好了,你们有什么交情那就等他伤势好了以后你再跟他好好叙旧。我们没有功夫在这里和敌人商量对策。” 齐沉见此也只能作罢,只是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牌子,交给宣慎慎,说:“这是我的信物,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到辽国找我。” 说完他也不等宣慎慎有什么表示,直接上马,掉头就走了。 宣慎慎拿着牌子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真的有些复杂。 这孩子的脑子究竟怎么长的 和谈姬不打不相识? 想等他好了再继续找虐是吗? 宣慎慎哭笑不得,把东西揣进怀里,转身也走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以身边那些士兵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还有一件事。”弘音看着宣慎慎似笑非笑,完了又郑重道,“谈姬此次是随着谈司谨出来的,没有谈司谨的帅令,若是我们强行突围回京,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便让谈司谨找到借口处理谈姬。 宣慎慎在心里补全这句话,眉间顿时一片愁云。 现在,只能靠她派出去的那群黑衣人了。 而与此同时,晋军营帐中。 谈司谨支着头在首位上坐着,低头看着桌上的图纸,眉眼间笑意零星,甚至有些冷漠,对裴岑誉说:“裴相这步棋,着实让本宫有些看不懂。” “你可知道谈姬一旦回京,以他的势力,我们根本不可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动作。” “京都,可是他的保命符呢,裴相大人。” 谈司谨抬头,冷淡的目光犹如实质落到裴岑誉的脸上,空气中似乎有些紧绷的气氛在逐渐攀升。 “你今日的作为,可真是令本宫高看。” 第79章 谈司谨这次是明显动了真怒。 眼看着谈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如若他想,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而裴岑誉就生生的, 将这样一个除掉他的大好机会给放跑了。 “殿下不要急。” 裴岑誉反应也是淡淡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些笑容,“您想想,此时地支还有许多人手站在谈姬一边,尽管我们手中握着四宫, 但若是双方人马当真杀红了眼两败俱伤, 对我们谁来说,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裴岑誉悠闲地喝了口茶,才慢吞吞悠然道:“地支可是殿下登上帝位的倚仗, 若全军折在这,您觉得值吗。” “裴相难道不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谈司谨这会儿甚至都有些气急攻心,觉得和裴岑誉这个人根本谈不下去,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下自己的火气,微喘着气说:“谈姬不除,本宫拿什么去登帝位?” “殿下啊。” 谈司谨越是沉不住气, 裴岑誉心里就觉得越有意思。 “此战是晋国胜了不错,但谈姬若是死在边疆, 也完全可以说是为国鞠躬尽瘁,以他此时的伤势必定活不了,我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今日地支派了这么多人出去,早就暴露了。如果有人想查, 还会查不到臣的头上么。” 裴岑誉很明显并不愿意惹祸上身,若他们回京时晋帝还没死成,光是私通敌国这一项罪名就能让他死一万次, 更何况谈司谨呢? 晋帝原本就对他不喜,若是他再染上这件事,晋帝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将他彻底除掉,好给谈司鸿铺一条平坦的大道。 而谈姬那个世子妃原本就是燕国人,此战完全可以将四宫的人推到辽国头上,伪造成是辽国让四宫的人参战,而燕十四带着人回击,最终从敌方手上救下了谈姬,但奈何谈姬命不好,最终不治而亡。 这四舍五入不就是谈姬死在辽国手上,而燕十四也和地支有染,他们俩一个也活不了。退一万步讲谈姬就算没死,就凭这项罪名,都可以让他死一万次。 既保全了四宫的战力,谈姬也活不了,自然是大好的局面。 谈司谨这会儿似乎也想通了,于是他又稳稳坐了下来,皱着眉道:“所以裴相,你怎么就料定所有人都会认为四宫是辽国派来的,而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听见这话,裴岑誉只是淡淡一笑,“让他们往辽国的方向走不就行了吗。就算有人查出来是本相派他们去杀谈姬,可谁又拿得出证据?” 别忘了,天干地支原本就神神秘秘的,想要指定他裴岑誉和这个势力有接触,也得拿得出来证据才行,空口说白话的功夫谁都会。 谈司谨这才稍稍放松,迟疑道:“这么说,裴相此举尽是为了保全战力,以为后期的行动做准备?” 这样一来,他的胜算无疑又多了几分。 但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声响。 裴岑誉和谈司谨都是习武之人,耳力不比寻常,当即就听出来外面的动静,二人皆是不约而同不动声色地起身。 谈司谨闷声抽剑出鞘,一言不发地望着帐帘处,神情冷淡。 有本事闯到这里来,也算外面这些人有不俗之处了。 帐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裴岑誉转头与谈司谨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警惕。 晋军大营内戒律森严,其中更不必说裴岑誉的手下遍布岗哨,有本事无声无息闯到帅帐跟前来,说明外面的都不是什么平庸之辈,甚至极有可能是地支的人。 有这等身手,起码都是副宫以上。 谈司谨想到此处不禁眉头紧锁,这些人不去跟着谈姬,跑到他这里来做什么? 可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破风声,营帐瞬间被锋利刀光绞碎,与此同时四周七八道黑影持刀朝他们砍来! 这些人目的很明确,他们就是冲着他谈司谨来的,身旁的裴岑誉根本一点都没被波及到。 裴岑誉望着这些人齐齐冲着谈司谨去,面上的神情不禁有些错愕。 就这么几个人,是怎么闯到这里来的? “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吗?”他低声骂了一句。 但来不及细想,谈司谨的身手本来就不怎么样,被这些人一围攻,立刻就显露出不敌,没几下就被他们拿刀抵住了脖子。 谈司谨求救的目光投了过来。 裴岑誉:“……” 谈司谨要是死在这儿,晋帝那边他没法交代。他立刻抬手示意对方几人冷静,还不等开口,对方便有人出声:“把赵宗交出来!” “……”裴岑誉手上的动作一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几个人都拿住了谈司谨,就威胁他交出一个御医? 对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按着谈司谨的肩笑了声,“这个人,我们也要带走。” 裴岑誉立即皱起了眉,目光不禁不动声色往四周看去,见四周的手下竟然都倒得差不多了,甚至连一点响动也没发出,眸子里才浮现出几分异色。 他们纵然不是裴岑誉手下的精锐,也断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这批地支的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竟然令他没有一点防备? 然而对方却连半点和他谈判的意思都没有,抓到赵宗就押着谈司谨快速消失在视线尽头。 晋国才打了胜仗,一军主帅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掳走了才是真的闹笑话,裴岑誉面沉如水,吩咐身边的紫衣人:“追上去,他们必定会去和谈姬会和,这次一定不惜代价杀了谈姬和燕十四!” 四下人蓦然齐声道:“是。” 裴岑誉望着众人远去的方向,就这么在风雪中立了一会儿,直到肩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才终于收回目光,唇角浮现出一丝极其轻淡的笑。 让赵宗随行又如何?双白煞和镜修全力以赴打出的伤势,就算他是谈姬,也断然没有能活下来的道理。 更何况他身上刚爆发的毒,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更不必说他那些堵在辽晋必经之路上近一个宫的人手。 想活命,哪有这么容易? 哪怕他是萧衡在世,他也能再一次让他爬不起来。 裴岑誉按下心底那丝躁动的心绪,拂袖头也不回地上马。 马车在荒郊野岭中赶路颠簸难耐,宣慎慎扶着谈姬随意坐在马车里,担忧地看着赵宗替谈姬查看伤情。 宣慎慎知道他中箭不少,她抬眸望着赵宗道:“还有得救吗?” 赵宗缓缓收回手。眸色有些幽深,半晌后缓缓摇头,道:“双白煞的箭有毒。哪怕你找来我,现在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宣慎慎浑身一颤,如遭重击般坐在原地。她垂眸看了看谈姬苍白的脸色,面上满是不敢置信。 “哈哈哈,谈姬死了,你们就算劫持本宫也没用。燕十四,你也很快会下去陪他!”谈司谨听见这话立即在旁边笑了起来,但旋即他看见宣慎慎突然猛地抽出谈姬身上的黄金剑朝自己削了过来! 谈司谨猛然躲过,寒着脸道:“你不要命了?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宣慎慎挑眼看着他,威胁道:“我能不能活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再不闭嘴,一定死得比我快。” 谈司谨气闷,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了,赵宗眸底划过暗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但就在下一瞬,他突然猛地往后一仰—— 宣慎慎手中的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黄金剑的名声是个人都听过,赵宗毫不怀疑,若宣慎慎当真有杀他的念头,这一剑下来他必然不可能活命。 赵宗额角缓缓沁出冷汗,声音却平缓道:“燕十四公主这是做什么?” 宣慎慎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谈姬出征之前就服用了两次你的药,他必然是信得过你的。但我就不一样了。”宣慎慎冷着脸说:“赵宗,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救救他,若你能救他,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 “否则你就只能跟我们一起死了。”宣慎慎的剑贴紧了几分,赵宗的脖子瞬时被勒出一条血痕。 宣慎慎觉得赵宗那个药必然有问题,但是她现在不能追究这事,随行的人中只有赵宗一个人有能力救谈姬,看他方才那副样子,不是不能救,是根本就不想救。 赵宗沉默了一下。 宣慎慎立即挥剑对准了谈司谨,道:“你自己不怕死,那你怕不怕他死?” 赵宗垂下眸子。谈司谨却紧张起来:“你在犹豫什么?你还不赶紧救他?!你是想让本宫给谈姬这个疯子陪葬吗?” 谈司谨死不死说实话赵宗真不在意,裴岑誉根本就没打算和谈司谨合作,只是赵宗望着谈姬那张脸,突然有些感触。 “燕十四。”他淡淡道:“你今日实在不该把我劫来。” 宣慎慎正想问为什么,马车便在这一瞬间猝然猛烈晃动起来,车外骏马嘶鸣,顷刻间便响起刀剑相向的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人?”宣慎慎紧盯着赵宗,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你难道是.....” 赵宗淡淡一笑:“天干己宫宫主,赵宗。” “原来是你。”宣慎慎深吸口气,心道完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外面外围他们的起码也有半个宫以上的人手。 宣慎慎当即想到用赵宗威胁他们住手。但赵宗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道:“没用,天干之内的内斗不比你们地支弱,我那些手下巴不得我早点死。” 宣慎慎:“...” 外面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赵宗望着谈姬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忍不住蓦然叹了口气。宣慎慎在绝望之中听见他突然犹豫着开口道:“我可以帮你救谈姬,并且保你们安全回到京城。” 宣慎慎立即抬眸望着他。 赵宗微笑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80章 晋贤王府中, 宣慎慎刚为谈姬擦完脸,忍不住托着脸支在床头看了他一会儿。 他生的真的极美,哪怕只是静静闭着眼躺在那儿, 浑身冰冷的气息也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精致到极致。 从边疆回来大半月了,他还是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裴岑誉应当早就派人给晋帝送过信,将在边疆的事情尽数推到宣慎慎和谈姬身上, 但很不巧, 晋帝就是在半月前驾崩的。 那时谈司谨在宣慎慎手里,五皇子也从镇守地方带兵回京,无召归京是死罪, 但他带着人一路杀回来,径直杀到了谈司鸿跟前。 晋帝留下的暗卫根本拦不住杀红了眼的五皇子谈司睿,一片腥风血雨中他将谈司鸿从皇位上生生拖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晋帝和裴岑誉恐怕都没料到,最后坐上皇位的竟然是他。谈司睿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满朝文武都对他很有意见, 因此他还腾不出手来收拾晋贤王府。 但宣慎慎依旧没得到休息,裴岑誉还没回来, 天干的人已经来刺杀了好几拨了。就在前两日,裴岑誉也回京了,不知道他和新皇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两人现在正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而赵宗当日救谈姬的条件竟然只是让她别告诉谈姬那毒是他下的, 想必他还是比较珍重谈姬这个朋友,只是那次之后,他就彻底销声匿迹。 撑着头想了一会儿, 宣慎慎缓缓站起来,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响动。 “小师妹,有人来了。”屋顶上传来弘音的声音,“双白煞,镜修,寐衣,这次裴岑誉的人手近乎倾巢而出,看来前几次只是试探,他们真正准备下死手了。” 宣慎慎眸光暗涌,缓步走了出去。 晋贤王府此刻已被黑衣人和紫衣人围得水泄不通,而宣慎慎对面,巳午双白煞手里拎着晋贤王和贤王妃,绑得严严实实地往地上一丢,毫无感情的目光朝她望了过来。 贤王妃被堵住了嘴,惊恐地睁大双眼朝宣慎慎说着什么话,宣慎慎看出来她应该是在骂自己,想想也是,自己将这么多人引进贤王府,她骂几句也是应该的。 宣慎慎望着白衣人道:“我们之间的仇怨可否不要牵连到普通人?你用他们俩来威胁我交出谈姬是不可能的,我要她们俩的命来没什么用处。” 这话音一落,宣慎慎发现贤王妃骂得更厉害了。但旋即被晋贤王一个眼神制住。 镜修走上前来,冲宣慎慎道:“燕十四,我无意为难你,只要你交出谈姬,我们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更不会牵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要么放人,要么直接杀了他们。”宣慎慎笑道:“我想你就算杀了他们,谈姬也丝毫不会心疼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座的各位是出于什么原因背叛谈姬,但我只想告知你们一句,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宣慎慎缓缓卷起墨绿的袖口,漫不经心道:“三年前楚太子萧衡自刎于临阳关,今日,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谈姬死于晋贤王府。” 寐衣皱着眉想要劝说,却忽地被人打断:“好一个燕十四。” 裴岑誉温润如玉缓步上前,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我倒想问你一句,三年前萧衡身死都不见你现身,如今倒护起了萧衡的敌人,你难不成早就同谈姬勾搭在一块儿了?” 不然没法解释谈姬一见宣慎慎就跟土匪抢亲似的突然内定了世子妃,连个借口都没有。 宣慎慎抬起头迎风立于殿门处,眉目清绝,语气冷淡:“关你屁事。”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别有一番趣味,裴岑誉蓦然笑了起来,下一瞬便见宣慎慎抬手抽剑出鞘,眉目骤然狠戾起来:“你们是想单挑还是一起上?” 发财暴富:【宿主,一万个免伤盾已经加在你身上了。这一仗要是打赢了,你可别忘记还我钱啊!】 宣慎慎唇角笑意冶丽,“这场架打得这么大,你不掏个核弹出来你简直对不起我。” 这话音刚落,系统直接朝天干地支的人群里丢了个炸弹,登时炸倒了一小片。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道吼声:“上!今日不择手段也要杀了谈姬!” “师兄师姐们,剩余的小喽啰可都交给你们了!弘正!保护好谈姬!”宣慎慎一边说着话,一边直接引出了包括裴岑誉在内的天干地支十八个宫主和一群数不清的副宫。 “宣慎慎,你行不行?!”单言一剑振飞宣慎慎身旁的两位副宫,与他背对背靠在了一起。宣慎慎深吸一口气,冲他大声道:“别管我,这里交给我,你和弘正保护好谈姬!” 手中黄金剑宛如一面清澈的镜子,映出她雪白脖颈和决绝的半张面容。 那一瞬间,单言仿佛看见了三年前在战场上挥剑斩敌的楚太子萧衡。 他喉间不自主一梗,没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竟有些发颤,“宣慎慎,当日殿下在出征之前嘱咐我,若他此战身死,则让我传给你一句话。” 宣慎慎眼底浮现出一丝旷然,愣愣转过头,便见单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宣慎慎,好好活下去。” 宣慎慎鼻尖没来由一阵酸楚,半晌后,郑重道:“替我照看好他,这话我想让他起来亲口说给我听。” “我若不死,他也不准给我死。” 说罢,提着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包围圈。 全文最高水准的功力果然不是吹的,宣慎慎以一敌十七虽然吃力,却不是被压着打的一方。 但对方毕竟有十七人,打了一阵,宣慎慎已经浑身是血,再这么耗下去,最后败下阵来的肯定是她。 思及此,宣慎慎直接义无反顾冲上前攥着裴岑誉的领子就将他单独拎出来,剑尖抵着他的脖子冲剩下十六人道:“你们再往前一步,裴岑誉必然死在我手里。” 面前众人果然开始犹豫起来。 裴岑誉轻轻咳了一声,突然嗤笑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燕十四。” “不过短短数十日,你的功力怎么可能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 “什么事情要是都让你知道了,我还怎么带着反派逆袭?”宣慎慎怒笑一声:“其实我是得了高人绝学,修行一日千里,你羡慕不来,安心受死吧。” 宣慎慎手握黄金剑抬手就准备给这个狗男主一个痛快,但却在突然之间听到一声尖叫:“师父,不要杀他!” 一名白衣女子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花容失色地挡到裴岑誉身前来,“十四妹妹,别杀他,行吗?用我一命抵他一命好不好?” 宣慎慎目光渐渐平静下来:“宣鹤?” 裴岑誉在看见宣鹤的那一瞬间目光倏然变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错事,我愿意替他赎罪。”宣鹤泣不成声,“师父,我已经将镜修大哥的妹妹带来了,他们不会再为难谈姬,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这时,镜修也在人群中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当即失声道:“妹妹。” 宣慎慎直到这时才明白了整个事情的脉络。 原来镜修带着人背叛的原因竟然是裴岑誉这个狗男主绑架了人家妹妹! 宣慎慎深吸一口气,她还是失算了。原著中镜修出场的戏份虽然比较多,但他的妹妹从头到尾就差不多是个路人甲,她哪会记得去救他妹妹? 直到此刻,裴岑誉才真正觉得再无翻盘的余地了。但他也丝毫没有怪宣鹤的意思,只是有些愧疚把她也卷进来。 裴岑誉道:“燕十四。你我之间的仇,你冲我一人来便好,别为难她。”他闭上眼,直到临死,语气也是沉稳而淡漠的:“毕竟她是你姐姐。” “我做的这些事是对是错我都觉得值得,倘若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也还是会选择这么做。”他道:“你杀了我吧。放过宣鹤。” 宣慎慎却淡淡笑了,“你觉得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么?” 眼看着宣鹤还要跟她求情,宣慎慎却不想在这看这对男女主你活我死的坚贞爱情了,只是让人把他们两个都绑起来关到地牢里,等谈姬醒了再说。 天干地支群龙无首,眼下都以镜修为主心骨。镜修找回了妹妹,也不想再打了。 “燕十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很抱歉,”他走近了,对宣慎慎深深鞠了一躬,抿了抿唇道:“你也看见了,裴岑誉掳走了我妹妹,我若不遵照他的意思,我妹妹就会没命。” “我很想原谅你,但是我做不到。”宣慎慎望着身前以镜修为主的十几位宫主和数不清的副宫,神情淡漠,她的墨绿色衣衫被血染得暗沉,凌厉的气势也巍然不变。 “我知道天干星宿之中还存在三年前跟随裴岑誉造反萧衡的叛徒,你们最好祈祷待会儿裴岑誉自己开口把你们供出来,否则今日天干星宿的人一个也别想走。” 镜修微微一怔,脱口而出弥补道:“我帮你。” “不必了。”宣慎慎冷着脸拒绝他,淡淡道:“你还是好好想想等萧衡醒了,你要怎么跟他交代吧。” “你怕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这话音刚落,人群中冒出一道冷笑,“我承认辰宫主如今不像之前废物了,但就你现在的样子,想留下我们全部未免也太痴人说梦了。就算没有地支,收拾你一个小毛孩子又有什么难的?” 但他这话刚说完,口中突然就发出一声闷哼。 他低下头,不敢置信望着直直钉入腹中的那把黄金剑,嘴角蓦地溢出鲜血。 宣慎慎也不管身周尽是天干的人,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里伸手抽出那把剑,目光淡淡:“收拾我?你不如回炉重造修炼个百八十年或许还比得上我一根指头,像我这种有外挂的人是你可以随便比较的吗?” 那人也听不懂她说的外挂是什么意思,瞪着眼睛就跪倒下去。 宣慎慎再没看在场的人一眼,径直往屋里去了。 留下空洞着眼满脑子空白的镜修,他宛如突然失了魂般,愣愣地问:“燕十四,你刚刚说,我要跟谁交代?” 宣慎慎脚步不停,冷笑一声,眉间陡然染上几分凶戾:“萧衡,跟萧衡交代,谈姬就是萧衡,你们听明白了吗?” 镜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万分震撼地想:她刚刚说什么?等谁醒?萧衡? 宣慎慎撂下这句话就走,却不知的天干地支内的人立时因为这句话心里翻起滔天巨浪,谈姬就是萧衡?这怎么可能? 地支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萧衡的死一直是镜修最大的一块心病,而此刻镜修就站在原地,脑中霎时嗡声不断。 他现在回想起来谈姬的一切不可理喻的行为。 三年前谈姬从楚国回来生了一场大病,整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险些疯掉。随后一改往日极其残暴的行为,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沉稳了不少。 听说他有个癖好,就是极其爱收集楚太子的东西。外人都以为是他输在楚太子手上始终记恨着,如若谈姬真的从三年前变成了萧衡,那根本就是萧衡在怀念楚国一种行为而已。 而他三年前刚亡了国,险些疯掉也说得过去。 镜修禁不住想,可是,世上真的有法子能令人起死回生吗? 天干内有些人做贼心虚,当即便想冲进去杀了谈姬,却被地支的几位宫主拦下。 镜修寐衣双白煞都清楚,不论谈姬究竟是不是萧衡,都不能让他遭到天干的打扰,现在的他生命垂危,很需要养伤。 既然他下不了令,那便由地支自己做主,先制服了天干这些人再说。 宣慎慎浑身瘫软,进了屋的那一刻就没撑住倒在了地上。 谈铮和弘正一瞧见她,立马就冲上前来。终究是单言先一步扶住了她,萧月笑立即红了眼眶,哽咽道:“宣慎慎,宣慎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单言冷沉着一张脸冲外喊:“去找大夫,快去!” 第81章 宣慎慎其实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是累着了而已。任谁跟十几个人打了这么一阵也会觉得累。 大夫过来宣慎慎也只是表示自己没事,醒后她就服下了抽奖抽出来的治愈丹,没一会儿伤口就尽数痊愈了。 谁能想到她这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脸很看重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呢?宣慎慎扯起唇角笑了一下。 好在这张脸没事, 不然可亏大发了。 她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一个人守在谈姬床边趴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天干的人尽数被镜修下令制住了,现在也没有人敢来招惹她,因此这一觉她睡得很长很安稳。 而与此同时, 谈姬也陷入梦境之中。 他从出生起就是楚国的太子殿下, 兄友弟恭,父皇母后恩爱,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在无数人的期望中长大,楚国并非强国,他从七岁起便随着父皇征战,十年间未尝败绩,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直到十七岁那年,他自己养出来的手下发起叛乱, 通敌叛国,灭了近乎整个楚皇室。悲痛之下他当着一百多口棺木, 于临阳关之前横剑自刎,了结了自己辉煌而短暂的一生。 谈姬睡得昏沉,恍惚间仿佛又想起亡国重生那段日子里偶尔梦中如临深渊,无尽的黑暗里, 都有一个女子温柔的轻声呼唤。 女子那只雪白的细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掉,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传过来如烛火般的暖意, 像夜里如水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带着他一步步从深渊脱离。 谈姬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只手,那道细弱的声音一遍一遍在他耳边重复着“你不要死啊”。 “不管你是萧衡还是谈姬,你都一定要醒过来。你不能死啊。” 谈姬眼睫微颤,在黑暗中轻轻睁开了眼。 窗外明亮的月光大片地照进来,桌上只点着一盏灯,火光在灯盏中轻轻跳跃,冬季的空气干燥而寒冷,四周萦绕着淡淡的香。这确然是他的房间不错。 谈姬垂下目光,瞧见小姑娘静静趴在她的床边,精绝的眉目间笼罩着淡淡的倦意,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累得狠了。 他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动作很轻,没有将她吵醒,他望着宣慎慎安睡的侧颜,垂着眼睫禁不住回忆起来。 天干地支大部分人集体叛变,裴岑誉的目的是要他的命,他的小姑娘得经历什么,才能从将他从边疆的虎口狼窝里带回来?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乏力罢了,身上的伤早就愈合了。 谈姬禁不住想: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他下了床,俯身将宣慎慎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宣慎慎虽然累着了,但感官还是很敏锐的,尽管谈姬动作很轻,但她依旧察觉到异样,霎时警觉地睁开眼,猛地撑床挣脱,背抵着墙角,目光陡然如利刃般瞪着眼前那人。 谈姬眸光微动,有些心疼地望着她。 这才多久不见,宣慎慎便已经警觉成这副模样,想必这些日子里长期处于随时可能丧命的风险之中。 这时候宣慎慎也借着灯光看清了屋中的另一人,虽然屋子里的光很暗,那人还是背着光,可宣慎慎闻到他身上那股微弱的夜兰息香,蓦地禁不住睁大眼睛,“师叔?” 谈姬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微抿着唇上了床榻,轻轻将她揽入自己的臂弯里。 “宣慎慎。” 她被温暖的怀抱笼罩着,蓦然听见他沉得不像话的嗓音:“以往我从未问过你的意思擅作主张,只是担心你会拒绝。如今就算你拒绝我也绝不强迫,宣慎慎,你愿不愿意嫁我?” 宣慎慎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至今脑子都还有些旷然,她感到自己的心都颤了颤,伸手轻轻摸了摸谈姬身上华贵的锦衣,至此都还有一些不真实,愣了半晌,她试探着轻声道:“...师叔哦,我这是不是在做梦?”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醒过来的,我就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她说着说着突然带上了哭腔,“他们都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一个个的都登门劝我节哀顺变。” 谈姬听着她微弱的声音,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能够想象到他宛若一个死人躺在那时,她一个人面对外面的一切是有多不容易。 谈姬加了几分力气将她抱得更紧,手轻轻抚着她的头,深深闭着眼,语气轻柔地哄她:“你不是在做梦,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别哭了。欺负你的,师叔一个都不会放过,好不好?” 他没料到宣慎慎居然很听话地止了声,突然身子一动,闷头凑到他唇边狠狠咬了一口! 谈姬:“.......” 宣慎慎恶狠狠道:“以后再一声不吭背着我搞事情,我就再也不救你了!” 谈姬蓦然低哑笑出了声,抬手一把将她按在床榻上,俯身下去咬了回去。 宣慎慎感到他的发丝垂落在自己脖颈间,突觉气氛暧昧起来,便挣扎着要跑,却没料到被谈姬一把按住,他低下头,俯在她耳边笑:“三年前你险些嫁给我守寡,眼下我可就只有这一条命了,世子妃若不救我的话,可就真成了寡妇了。” .宣慎慎禁不住脸红心跳,但仍旧瞪着眼道:“那又什么关系,我还可以找第二春!” “......”谈姬又笑了,唇贴在她唇边轻轻动了动,语气陡然冷沉下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想法。” 他伸手挑起女子的下颌,语气有些危险:“宣慎慎,我想娶你,你也只能嫁我一个,知不知道?” 宣慎慎:“你怎么能这么霸道?你以前在楚国东宫养的女人可不少,我也想多养几个男人。” “谁告诉你的?” 谈姬淡淡道:“我做楚太子时是被父皇塞了不少女人,可我从没碰过她们。所以你也不能养男人,世子妃养我一个还不够么?” 宣慎慎听见这话,突然就笑了起来,挑逗地说:“小谈子~想不想要皇位?爷现在武功独步天下,打一片江山来送给你玩好不好?” “哦?”谈姬听着她的语气,眸子如星夜般惑人,突然凑近道:“江山是很诱人,但我却更喜欢世子妃。你不如将自己送给我,没准师叔会觉得更高兴些也说不定。” 宣慎慎心想你想得美,伸手拉起床上的被子就将他蒙在里面,自己转而溜到软塌上去,她拍拍软塌上的狐狸毛,对谈姬道:“这是师叔专门给我睡的床,我认床!” 谈姬蓦然想起她以前晚上睡着了梦游自己跑到他床上来粘他的事,淡淡笑了下,说:“明日我就叫人将那张软塌扔出去。” 宣慎慎:“......” 谈姬醒后,去见了谈司谨一面。 边疆的将领尽数被裴岑誉控制住了,此刻都在边疆无人带领,就是一盘散沙。 新帝谈司睿暂时没动贤王府是因为知道裴岑誉会来收拾他们,但他没想到竟然连裴岑誉都折在了宣慎慎手上。 等他处理完一应事务反应过来时,谈姬已经带着五万轻骑将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更别提宣慎慎带着师门直接堵在了谈司睿的寝殿门口。 裴岑誉都没什么用了,新帝自知不是对手,当即便让了位给谈司乐。 谈司乐三年前是楚太子的伴读,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处理一些政务不在话下,只因谈姬需要时常陪宣慎慎,所以那些麻烦的事情都丢给了他。 这三年间,谈姬成了晋国最锋利的那把剑,挥兵北上南下,祁国本就不善战,与辽国合力迎敌终究也是惨败,这其中应当还有地支的帮助。 萧衡终于如愿以偿一统天下,改国号为楚,定曾经的楚都为国都,回到了他的故土。晋国蛰伏六年,终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天牢中见了裴岑誉。 宣慎慎没让宣鹤跟着他受苦,并允许她什么时候想去看他都可以,宣鹤没有什么怨言,毕竟裴岑誉做的那些事,她就算再单纯,也明白对别人造成了伤害。 谈姬缓步走到牢门前,神色冷淡地望着里面那个人。 裴岑誉静静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哪怕沦为阶下囚,他也丝毫没有一个阶下囚的样子,反倒多了几分平静的佛性。 瞧见谈姬,他轻轻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怎么,来看我的笑话?还是准备给我个痛快?” “在楚国时,我从未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有人上前摆好桌凳,谈姬一身龙纹蓝袍,缓缓坐了下来,不紧不慢伸出手请道:“坐。” 裴岑誉这些日子早已得知他就是死在六年前的萧衡,他笑着坐下,讽刺道:“你是不是直到死都还沉浸兄友弟恭的幻想中?” 谈姬平静地望着他,“我没想明白为何你对楚皇室有这么大的恨意,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你捡回楚国的不错,可我也是陈国人。”裴岑誉淡淡道, 谈姬依旧不是很明白,“你以前就说过你是陈国人,陈国虽是楚国踏平的,可终究我们没有伤害陈国的百姓.....” “那如果我是陈国皇室之人呢?”裴岑誉突然抬起头,眸子里终于有了些情绪,“你和你父皇带兵攻向陈国皇城时,我亲眼见到我父皇死在你父皇手里!” 谈姬微微一愣。 陈国之战时他还年幼,只是在旁辅佐而已,根本不记得这些事情。 “你们整个楚皇室都该死。”裴岑誉目光锐利,“就算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那么做,你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过于轻信来路不明的人。” “左右我也活够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萧衡,你就是蠢,这些事情都怪不得我,都只怪你自己蠢!” 谈姬默然望着裴岑誉气急败坏的嘴脸,仿佛这辈子头一回认识他似的。 他缓缓起身,眼眸微垂,淡淡说:“你说得不错,若早知你是只白眼狼,我当年无论如何也不会救你。” 谈姬走了,留下裴岑誉一人在牢中静坐。裴岑誉却像是突然崩溃了一般,背靠着墙垂头不语,发间凌乱不堪。 他错了吗?可复仇有什么错?他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 . 宣慎慎和谈姬的大婚定在正月初十,当日举国欢庆,天下大赦。 因为谈姬是开国新帝,所以一切礼节都比寻常皇室大婚之礼更加繁重,宣慎慎走完一套程序之后直接累得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连吃东西的食欲都没了。 好在谈姬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皇帝,中途特意差人送了一桌吃的过来,宫中司礼眼看着想阻止,又只能无可奈何地退下。 宣慎慎等了很久也不见谈姬过来,于是便提起裙摆不顾阻拦自己去见他。哪知道刚跑出门就撞上了他。 谈姬眼眸微深,低头垂目望着她,语气意味不明:“怎么,孤的皇后大婚当夜迫不及待冲出门是想同谁私奔?” 宣慎慎抬头灿然一笑,毫无规矩猛地一跃,双手就缠上了他的脖子。谈姬迁就地抱起她,就听见她凑在自己耳边轻轻说:“臣妾大逆不道,陛下愿不愿意带着臣妾私奔?” 四周人见着她的动作简直窒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女子,更何况是在谈姬跟前。若是别人,恐怕立时就会被拖出去斩首示众。 但偏偏这个心狠凶残的帝王唯独对这个女子多般宠溺,听见她这么说,当即勾唇轻笑了一下,妖容迷人之至。他将宣慎慎打横抱了起来,转身让人牵了匹马来,直接带着她纵马出了皇城。 夜风微凉,星夜无垠,大婚当夜帝后一齐失踪,此事后来成了世间流传的一段佳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