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皇后娇宠日常》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生皇后娇宠日常》作者:清澜皓月 文案: 顾清菀上辈子死在徐濬攻破京城来接她的当天。 她看到他抱着自己尸体痛悔晚来一步。从此励精图治却后宫空置,英年早逝过继宗室子继位。 重生豆蔻年华,她第一时间跑去找他。君未成名我未嫁,完全不用弄到前世那般惨烈。 “你色如春花,上位者必欲得之、夺之!我身为质子身份尴尬,可不敢给自己找麻烦。” 要不是前世种种,她差点就信了。 后来两人一骑连夜逃出京城,马背上他道:“我早就觉得这辈子怕是要栽在你身上。如今……果然!” 她笑,何止这辈子,还有上辈子。 一句话简介:两世造反都为你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清菀,徐濬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顾清菀躺在陌生的床上,身体却无力,药性已经开始发作了。 夜间,宁安帝齐潇在宫中设宴招待西陵王子纳真与他的王子妃。皇后抱病不出,顾清菀作为贵妃代为出面招待西陵王子妃。 谁知道齐潇为了向西陵借兵镇压叛乱,竟给她下药把她送到了纳真的床上。 纳真就要回来了,她必须自救。 顾清菀努力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咬住下唇积聚了些力气。这只金钗钗头是磨尖了的,她用来防备齐潇发疯。此时倒是正好用上。 她用力把金钗扎进了大腿。顿时血流如注,整个人立马清醒了! 扯了一截衣摆先把伤处包扎起来。一来省得失血过多头晕,二来也免得血腥味太重被纳真闻出来。 过了一阵,帘子一闪。一个五大三粗、异族打扮的汉子带着酒气进来,“美人儿,本王子来了。上回你家皇帝说什么都不肯,今次终于答应了。咦,他不是说你中了迷药?” 顾清菀跪坐在床上柔媚地道:“叛军就要打到京城,还望王子怜惜!”也不知到底哪路叛军会先到。 纳真搓着手,“好说、好说!”齐潇那个憨货,他的女人都知道他不成了,要找后路了。 “你太重了,我要在上面。” “好好,都依你!”纳真一脸意乱情迷的躺在床上。 顾清菀骑坐到他身上,娇笑着把他的手用白绫绑到床头柱上。 一指轻点在他嘴上,“不要动哦!” 纳真点头,“你动、你先动,你动不了了再到我。” 顾清菀依然笑着,往下挪了挪身子,坐到他腿上。然后猛地拔出头上金钗,状若疯虎,死命往他胸、腹、甚至是□□扎去! 纳真吃痛,酒醒了,被色迷住的心窍也醒了。 他猛地挣脱了白绫的绑缚,一掌将顾清菀击得倒飞出去,撞上墙壁吐着血委顿在地。 纳真捂着流血的肚子大声喊道:“来人——” 顾清菀心道可惜了!要不是这家伙肉太厚实,自己的力气又不大,她就能先扎死他了。 她五脏六腑好像移位了一般,难受极了,血一口一口的往外喷。 外头的侍从听得动静,忙跑了进来,“王子——”见到屋内的情形立即召了自家医官进来给纳真包扎。 纳真恶狠狠盯着手持金钗对准自己咽喉处的顾清菀。 宁安帝说汉女温顺,老实认命。 屁的温顺认命,他当真了。而且她想找后路也是合乎情理的,再说她还笑得那么甜! “王子,怎么处置她?” “等下我先睡,再轮到你们。小贱人,老子活活弄死你!” 顾清菀眼睛一闭,金钗往里一送。 侍从进来禀告:“王子,京城破了。镇南王徐濬正带人攻打皇宫。” 纳真挑眉,“竟然是他第一个打进了京城!他前几日不是还病得起身都勉强么。也是,先占了京城是多大的先手啊!咱们走,让他们汉人自己打去。” 听到徐濬二字,本来已经心死如灰的顾清菀眼中放出了一点光亮,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他果然守约来了! 被搀扶着的纳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怎么又不死了?把她带上!” 顾清菀道:“镇南王是为我而来,你以为齐潇为什么忽然把我送给你?就是为了逼你们西陵不借兵也得借。不过,镇南王比他料想得来得早多了。” 也比她想得早多了,齐潇根本不可能让她知道真实的情况。 纳真慢慢变了脸色,汉人太狡诈了! 他看着还把金钗插在咽喉处,甚至已经插进去一小截的顾清菀,又听到外头喊杀声震天。再不走真走不了了! “不管她,我们走!” 顾清菀松开手,就这么靠着墙歪歪的坐在地上。她还想见他一面,现在还不能死! 宫里,徐濬仰头一个一个的辨认着被齐潇勒令悬梁的后妃。她们在梁上挂成了三排。 还有几个想来是不愿赴死,被捅死在地,血都还是温热的。 他蹲下去,颤抖着手一一翻过来看了。 没有,他的菀菀不在这里。 寝宫中也没有人。难道齐潇逃命的时候把她带走,预备到时候用来威胁自己? “追上齐潇了吗?” “王爷,昏君逃到山上去了,我们已经团团围住。” “可有发现顾贵妃?” “据传回来的消息说没发现带了女人。”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王、王爷,问到了。” 徐濬猛地转过头,“人在哪里?” “昨夜顾姑娘被昏君下了药,送给了西陵王纳真。这会儿人要么在驿馆,要么就是被西陵王带走了。”端看西陵王此时有没有出城。 徐濬猛地站起来,“两边都去找!不,派人追出城去,我自己去驿馆。”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这笔账他迟早会跟齐潇和西陵王算清楚的。但现在必须把消息压下去,不然菀菀今后无法在宫中立足。 顾清菀意识都已经昏沉了,终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驿馆响起。 努力抬起头,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徐濬看清她的样子,疾步跑过来抱扶起她,“菀菀,你怎么样?” 顾清菀靠在他身上,“你、你来了!” 这个男人,当年逃离京城之时对她说过‘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只是当时,她什么都不敢回应。 她虽然不是情愿当齐潇的妃子,却也不想他为了她拿命去搏杀。 不过后来听说他做了镇南王,她也是欢喜的。 如今,更加什么都不能说了。 徐濬小心翼翼的单膝跪地从地上把顾清菀抱了起来,放到近旁的榻上。 “去请大夫。” “是。” 顾清菀道:“我扎了纳真好几下,他伤得不轻。” “我已经派人去追了,一定不会让他逃脱。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操心。” 徐濬看到她大腿和咽喉处金钗扎出来的伤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齐潇、纳真,他必不能让这两人轻易就死了。 “嗯。”她不操心,她撑到如今不过是想再见他一面。 顾清菀伸手想去摸徐濬的脸,又缩了回去。都这个时候了,还给人留什么念想啊。 “菀菀,我一定会救回你。”徐濬把他从小带在身上,用无数上好药材炼制成的一颗丸药拿出来,兑水喂给顾清菀喝。 这是保命的药,他娘留给他的,仅此一颗。 他一手把人托在臂弯里,一手端药,“菀菀,来喝药,喝了就没事了。” 顾清菀其实已经无法吞咽了,看着徐濬殷切的眼还是努力吞咽。 可是没有办法,刚进口药水和血水就一起往外喷。光折腾,一点没咽下去。她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纳真那一掌打坏了,没得救了。 徐濬眼见不行,自己含了一口药水,捏着她的下颚口对口喂进去了几口。 顾清菀喃喃道:“你、你怎么不、不早一天来啊?哪怕半天呢。” “都是我的错!”徐濬虎目含泪。 想起纳真说他前几日还起身都勉强,这会儿看着脸色果然不好。 顾清菀心头一阵激荡,“我、我...算了!如、如果...来、来生遇上...我一定...早早告诉你!” 徐濬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想听得不得了,又不忍见她说得艰难。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缓一缓咱们再喝药。” 顾清菀道:“以后,你对自己好点。” “不,我要你对我好。” “好!”顾清菀的眼慢慢闭上,眼角溢出一滴泪珠。 “菀菀——” 外头请大夫的人直接把王府首席幕僚南宫牧请来了,他精通岐黄之术。这时候,宫里、城里一阵混乱,太医、大夫都不好寻。 南宫牧刚进到驿馆大门就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心道坏了。王爷都带病急行军了,可紧赶慢赶,这个主还是走了。那王爷此后余生还能安好么? 走到后院他正打算进去,徐濬横抱着顾清菀走了出来。 “南宫,十日之内我要登基,然后追封顾清菀为后。” 纳真在半道被盗匪截杀,全军覆没,最后尸体还都让狼给吃了。 齐潇原本想在树上自缢,硬生生被徐濬让人救了回来,然后活剐了三百六十刀才得到解脱。 作为末帝发丧的是他的替身。 一缕芳魂不灭,一直停留在徐濬身边的顾清菀什么都看在眼底。 她看着他把定颜珠放入她嘴中,停灵奉先殿不葬,待他万岁之后同棺椁。 看着他宵衣旰食、夙兴夜寐,不顾自己的身体。 可是这一切她都只能看着,想伸手碰碰他都只会穿透过去。想劝他按时吃饭、休息更是不能。 “我说希望你早一天来,没有怪你的意思啊!”只是当时太感慨了。 她想,徐濬知道她没有怪她,只是他怪他自己! 她还是只能看着。 看他励精图治却后宫空置。在宗室子里过继了一个眼睛似她的孤儿,记在她名下立为太子。 徐濬在位六载,享年三十岁! 在他落气的那一刻,她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有了意识,她察觉自己回到了豆蔻年华,闺中未嫁之时。 她要去找徐濬,现在就去。他现在还在京城的镇南王府里做质子呢。 第2章 顾清菀刚坐起来,帐外有人警醒的道:“姑娘,您这么早就要起了?” 她从挽起的雨过天青色帐子看出去,是莲心,她的贴身大丫鬟。 看看外头的天色,顾清菀‘嗯’了一声。真是急昏头了,她还能天不见亮冲到镇南王府去拍门不成? “什么时辰了?” “刚卯时二刻,二夫人那边才开始点卯呢。姑娘没睡好么?” “不,睡好了。想着醒了就起来吧。二婶见管事的间隙你去回一声,我吃过早饭要去看望母亲,让她给我派车。” 府里当家理事的不是她母亲永宁侯夫人,是她二婶。 永宁侯夫人章氏在家庙带发修行,为全家祈福。一应吃穿用度以及顾清菀在府里的花销都是用的她的嫁妆。 母女俩都过得很是宽裕,不用伸手跟人讨要,更不用看谁脸色过日子。 顾清菀长大些,每个月总会往家庙去看望母亲,三五回不等。 长房没有嫡子。只要章氏活着一日,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候夫人。庶子想袭爵是一定得她点头后记在她名下才行的。 杨氏知道大嫂性情刚烈,绝不会让庶子上位。那自己的儿子若能过继给大嫂就是侯府世子。 有这块胡萝卜吊着,这些年她对顾清菀那是比对自己亲闺女还好。 所以顾清菀虽然没有亲娘在跟前照拂,却并不是棵小白菜。 这会儿她也冷静下来,自己贸贸然跑到镇南王府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她前世进宫后就再没见过母亲。 还是先去看母亲,回程再设法去见徐濬。她和徐濬的婚事想成,也少不了先禀明母亲,寻求她的帮助。父母之命,总要占了一头才不是私奔。 套车出府的事一如往常的顺利,顾清菀吃过便带着莲心出发。 刚出院子就在半月门外碰上庶姐顾嫣然。 “妹妹又要去看母亲么?替我也给母亲带声好吧。本来该同妹妹一道去的,但母亲没有召唤,姐姐怕扰了她的清修。” 顾嫣然比顾清菀大一岁。生母王氏是良妾,出生承恩公府旁支。她还有个庶出的兄弟已经十二岁了。 可惜在章氏的安排下,他们三母子虽然受顾昭宠爱,却都得不到想要的位置。 顾昭是个看脸的,王氏能得宠自然是因为生得美貌。 顾嫣然虽然比不上顾清菀,却也是难得的美人。而且她的气质十分温婉,跟顾清菀有些侵略性的美是截然不同的。 顾嫣然的长相其实更受各府当家主母青睐。只是庶出的身份一直让她低人一头,嫡出的千金小姐都不会同她往来。各府主母也不会将她列入嫡媳人选。 “你要是想去,我就带你一起吧。或者,留你在母亲身边伺候尽孝?”顾清菀冷冷的道。 前世就是王氏回去同承恩公夫人说她有殊色,她才会被齐潇弄进后宫的。王皇后还想拉拢她为自己固宠。 她被华贵宫车接进宫当天,顾嫣然笑着在她耳边道:“你不是骂我小娘养的么?如今你自己是不是也要当小娘了?老老实实在我皇后表姐手下讨生活吧。” 顾嫣然这会儿本就是那么一说,讥讽顾清菀被亲娘所弃而已。她哪敢跟去? 章氏那女人不在侯府,可留下的影响却很深远。 她是真干得出把自己留在家庙做牛做马的事的,而且说出去还很是占理。 顾嫣然拿出手绢遮在面前,“我有些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母亲。” “那你凑到我跟前来,是想把病气过给我,然后我再过给母亲?” “你——我好心好意同你打招呼,托你给母亲带好,你怎么夹枪带棒的啊?爹爹,你看妹妹啦!” 顾清菀暗道今天日子不好,转过身一福,“爹爹——”她在后院过得舒心,但遇上这个爹却是常常挨训斥。她爹就喜欢嘤嘤怪顾嫣然。 顾昭站在屋檐下,年近四旬依然身姿挺拔,看着芝兰玉树一般。 他蹙眉道:“一大清早的你就要出门?” “女儿思母心切,想去探望。” 顾昭是极不喜欢女儿受章氏影响的。菀菀从小同他不亲,还不都是因为章氏在她跟前说他不好。 “女子当以贞顺为要,你莫要学得跟你母亲一样性子过于强势。以后出了门子是要吃亏的。” 顾清菀挑眉,“我娘吃亏不都是吃在毁容上么?” 顾昭一滞,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在家从父,你就是这么从的?你娘只管生不管养,瞧瞧你现在是什么德行?跟你姐姐有得比么?” “爹爹,女儿是祖母教养大的。至于她,她现在一门心思想嫁给于家世兄,所以才各种诋毁女儿名声。她们那个庶女圈里都说女儿跋扈无礼,这都是她在外头编排的。” 顾昭狐疑的看了大女儿一眼。 于家是和永宁侯府门当户地的人家,于家世侄的确是很好的女婿人选。长得好、人上进,脾气也温和。 王氏倒的确跟自己提过两回。 但嫣然是庶出的,轮不到她,除非菀菀退出。 顾嫣然忙道:“爹爹莫听她胡说。我们是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女儿哪能不懂这个道理?” 顾清菀嗤笑一声,说她跋扈而已,其实还真影响不到有乖巧名声的顾嫣然。她传小话还是很有分寸的。 她急着见母亲、见徐濬,实在不想和他们再掰扯。于是道:“哦,那你就发个毒誓,说你没有觊觎于世兄,以后都不会嫁给他!” 顾清菀和于懋本来就是兄妹之情。前世她进宫后于懋娶了堂姐,也没轮到顾嫣然。 顾嫣然一滞,不敢随意起誓,“我好好儿的为什么要起誓啊?” 顾清菀不再理她,“爹爹,马车已经在外头等了我一阵了。您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娘么?” “没有。”顾昭硬邦邦道。 “那女儿就先走了。” 侯府离家庙有一个时辰的路程。马脖子上挂着铃铛,一路很有节奏的响着。 永宁侯夫人章氏年轻时是万中无一的大美人,永宁侯顾昭也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夫妻俩那时候站在一处,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其实长房是曾有过嫡子的,正是顾清菀的胞兄。可惜在三岁时走失,遍寻不获。 百般无奈下,章氏同婆母去城外大慈寺上香问卜。路上马失前蹄,以致在山路上翻车。 章氏为护婆母受伤,留下了横贯脸上的两道无法祛除的疤痕。一张原本明艳动人的脸就好像碎裂后又补起来的瓷器。 她为婆母毁容,德行为世人称道,正室的位置自然是稳稳的。 顾昭感念她的恩情,却不再留宿。 老夫人不能看着不管,就逼着儿子要再生嫡子。 章氏起初对顾昭还有些幻想。可待她再度怀孕,顾昭完成任务一般再不来了。 等生下了顾清菀,章氏就执意去了家庙。 顾清菀的思绪被变急的铃铛声唤回,她撩开一点车帘往外看。是有个小孩为了捡滚落的球球从马车前横穿过去。 车夫为了不踩踏到他,勒停了马。 “姑娘受惊了,都是小的不小心。” “不妨事。走......等一下!”顾清菀看到一个熟人从斜对面的脂粉铺子出来。 须臾,莲心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敢问可是惊鸿班的袅袅姑娘?” 被拦下的袅袅看向一旁的马车,车厢壁上有永宁侯府徽记。往城外去,怕又是永宁侯府那位大小姐出城探母。 说起来,永宁侯府那桩往事历久弥新,都是隔段时日侯府马车就这么一路招摇出城提醒的,也是当年的章夫人美名太盛的缘故。 “我正是袅袅,你何事拦我?” “我家姑娘未初请徐世子在南音戏院看戏,商量向他讨回救命之恩的事。托你带个话!” 袅袅诧异挑眉,莲心点点头转身走向马车。 袅袅回到南音戏院后面的居所,徐濬正慢吞吞的起身。她忙放下东西过去伺候他穿戴。 徐濬轻袍玉带,面容清俊。此时虽有些站没站相,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她蹲下给徐濬收拾腰下的荷包,“世子,您何时欠下了永宁侯府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世人皆知袅袅是镇南王世子新近包下的名角,他也时常流连于她处。但实则她是镇南王府的死士,世子留宿她处不过是个幌子。 徐濬低头看她,“你方才出去见过她?” “她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与我说话?是打发丫鬟来的。听那口气,倒不是要请您看戏,像是要找您讨债。” 徐濬坐了下来,“有这么回事。刚到京城不久,有次进宫被人撞进了御苑池里,都晓得我幼时被水淹过畏水。当时宫女太监离得远,我在水里扑腾着。她也在场,跳下来把我救上了岸。” 她小时候长得挺实在的,胳膊腿很有几分劲儿。 袅袅道:“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怎么现在想起找您讨债?不过没想到她还是个乐于助人的。” 徐濬没好气道:“她事后说是看我好看才跳下来的。”这一点还真是随了她老子,虽然她一直不太乐意承认。 “她是不是又很招摇的出城探母了?” “正是。” “她这样恣意她老子能不膈应么?还非给马挂上铃铛。不过,不恣意也没什么两样。” 他就从来不把他娘是为了给他爹挡刀子才会死的事挂在嘴边上。可他爹还是把他送进京为质,一送就是这么多年。近来更是毫不顾念他尚在京城,私下异动频频。 作者有话要说:  菀菀的长相可以参考《十里桃花》的凤九,从开篇的清媚到红衣出浴的妖媚。《枕上书》的凤九吃了紫薯饼也没个明显变化。 顾嫣然应该和阿兰若之梦里的橘诺是一挂的。 第3章 顾清菀出发得早,到达家庙也才巳时二刻(9:30)。 永宁侯府的家庙坐落在京郊半山,三进的院落。看出去满目苍翠、景致极好。 章氏来之后,自己掏银子修了山路,马车可以直达门口。 这会儿她正面覆轻纱,穿着一身缁衣在庙门左侧的茶园采着新茶。远看去身姿窈窕,仿若少女一般。 听到铃铛声她慢慢转过头来。 顾清菀从马车上下来,有些哽咽的喊道:“娘——” 然后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呜呜的哭了起来。之前看到父亲还没什么感觉,但见到母亲顿时就忍不住了。算起来,她都七八年没见过母亲了。 章氏身体一僵,她没怎么抱过顾清菀。小时候都没有,就是怕会舍不得。 后来孩子四五岁开始来看她,彼此感情都很生疏、内敛。这样的肢体接触是没有的。 她心头一紧,伸手回抱住,然后道:“做什么这个样子?有人欺负你,当场就报复回去。不要怕得罪人!顾昭是你亲老子,你捅了篓子自该他去收拾。” “我就是想您了。”她确实被欺负了,可此时也没法子找齐潇、王皇后和纳真算账。 章氏带她进去,“先进去吧。”她这闺女性子随她,肯定被欺负狠了才会抱着她哭。顾昭是干什么吃的? 家庙内部被章氏整修得很舒适,但一眼看过去很是低调。 她住处一应的家具、器具也都是自己带来的。 日常伺候在身边的是她的两房陪房,另有两房留在侯府照顾顾清菀。 进去坐下后,章氏拿热毛巾给顾清菀把脸擦了,又兑糖水给她喝,“说吧,出什么事了?” 顾清菀哭过一场好多了,喝了两口糖水道:“王姨娘要回去禀告承恩公夫人说我有殊色。让皇后娘娘把我弄进宫做低位嫔妃。” 她前世的贵妃之位也是一路打怪升级才坐上的。一开始王皇后是想把她拿捏在手里的。 她不能抗旨不进宫。进了宫不想被害、被欺辱、被利用就只能争宠。 进宫之初,王皇后就赐了她一串红玛瑙的项链。她明知道里头有名堂会害她不能受孕,但只要出门就戴着。 这样当时无法受孕,但将来还有得救。 章氏听了她的话一巴掌拍在案上,“王氏好大的胆子!我这就回去,给你和于懋定亲。至于王氏母女,我自会收拾她们。” 她是王氏的主母,顾嫣然的嫡母。哪怕因为王氏是良妾不能提着脚直接卖出去,也有得是法子收拾她。 顾嫣然就更好办了。顾昭又不是多深情的人,能为爱妾、庶女做的其实也有限。运作好了,顾嫣然这辈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娘,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您和我爹相看两相厌,再勉强处在同一屋檐下得多难受?而且如果承恩公府真的有意,于家未必能立场坚定。” 章氏听她说得在理便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离开京城。” 章氏摇头,“你一个女儿家,如何能说走就走?” 顾清菀朝左右看看,丫鬟婆子们便躬身退了出去。 莲心在门口守着,就连窗户都有莲心她娘守着。莲心她娘一直就跟着章氏,从闺中到如今。 章氏道:“弄得这么神秘,跟旁人的事有关?” 顾清菀挪到母亲身边坐下,凑到她耳边道:“娘,镇南王世子近日会南逃,我想跟他一起走。” 章氏震惊不已,“你们?”继而厉声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没到哪一步,您别误会。他还不知道我想跟着他走呢。我还得想点法子才能说动他带上我。” “他连要逃回去这等事都与你讲了,还没到哪一步?” “我猜的,但应该没错。” 章氏摇头,“镇南王是从开国传到如今的异姓王。他们在南边多年经营,肯定握有不少私兵。世子都准备要逃了,镇南王定是有了反心。你跟着世子出京会陷入另一重险境。而且,你要把自己的一辈子赌在一个男人身上?” 于懋好歹是世交家的孩子,知根知底。而且品行比顾昭那等人强多了。 可这个镇南王世子,她见都没见过。 而且,为质这么多年,相当于是镇南王府的弃子了。偏生他还占着世子位,回去后肯定也是镇南王继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娘,我中意他。与其留在京中被王家人算计,我愿意赌一把。” 章氏一时难以决断。 她能吃定出身承恩公府旁支的王氏,其实有一个重要缘由:承恩公府对涉及嫡庶之争的事是决计不会插手的。他们一定会维护立嫡立长的正统。 王皇后生的儿子可还没能被立为太子呢。试问承恩公府怎么会为王氏生的区区侯府庶子出头?那不是正好授人以柄么。 但如果王氏想求承恩公夫人和皇后把菀菀弄进宫以作报复,却是易如反掌。 于家的确不可能为了菀菀和承恩公府相抗。别说于家,就是自己娘家也不可能做到这步。 镇南王府八成是要造反的,倒是不会怕。想来想去竟真只有菀菀提出这条路好走了。 半晌她道:“他肯带你走么?人家隐忍多年,会为了你打破计划?你这么跟他跑了,他是一点岳家的力都借不上的。” 如果镇南王世子此时真的肯带菀菀走,倒也是很上心了。 顾清菀道:“我当然是有一定把握才敢打这个主意的。” 章氏沉默了半天,“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就算你这边有我做主,他那边呢?你这么跟着他回南边,是要在他继母跟前被磨搓么?你娇生惯养的长大,难道就是为了去人家跟前立规矩的?” “他会护着我,而且我也不是吃素的啊。”她前世从被王皇后拿捏着,通房丫头一般的地位挣扎出头。镇南王府总不能比后宫还险恶吧。 是继母更方便,那样才没有婆媳矛盾呢。就算吃点苦头,有人心疼她吃苦也就不算苦了。而且徐濬肯定不会让她多遭罪的。 章氏道:“你就对他那么有信心?” 顾清菀点头,“嗯。” “我当年没毁容前,也以为和你爹情深爱笃呢。”不然怎么肯舍身去救婆母?不过如果她没事,婆母出事了,怕是也没个好。 “娘,你信我。他跟爹爹真的不一样。” “那你先把人带来我看看。” 顾清菀见母亲终于松口了把头搁到她胳膊上:“嗯。” 章氏笑道:“瞧你这不知羞的样儿,人家还不知道你想跟着人家跑呢。” “对了,娘,我有个方子告诉你。” 前世她得宠之后,在宫中收集了不少祛除或者减淡疤痕的秘方送到家庙。有一张她娘试过觉得最好。 她坐到书桌边,拿起一张尺素的宣纸,提笔把方子默写下来。 这个来由怎么说呢?这辈子她可还没进宫,如何能得知宫廷秘方? “这是徐濬给我的,让我拿来孝敬您。他说是宫中的秘方,很有几分奇效。” 章氏笑着收下,“倒是个有心人。” 顾清菀在家庙陪了母亲一阵,吃过午饭就下山去南音戏院。 顾清菀喜欢听戏,在南音戏院常年有个包间。 她是戴着幂篱踩着点进的包间,既然是她请客自然是在她的包间。 徐濬已经在里头坐着了,顾清菀看到他的背影顿时心如擂鼓。恨不能像之前对母亲一样扑过去抱住。 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记得肯定早就来找她了)。而且虽然是包间,也不是全封闭的。 她强忍着激动,身体都有些颤抖。 徐濬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顾清菀绷得紧紧的身体,“顾姑娘找我什么要紧事?挟恩图报的姿态都做出来了。”看到他这般激动,怕是真遇上大事了。 顾清菀深吸口气将幂篱取下递给莲心,在他对面坐下。 顾清菀虚岁十二之后就算大姑娘了,两人没再在一处玩过。距上次徐濬见到她已经有几个月了,而且当时还隔得远。 他看她两眼,把目光转向戏台上。 “我要是不那么说,你就不会来了。” 前世一开始徐濬的心思隐藏得很深,她没看出来。 这时候正是他预备出逃前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肯定不会轻易应邀前来。 只不过前世他这次出逃是失败了的,袅袅还为了掩护他牺牲了。 袅袅她们其实是先王妃安排进王府死士里的。算是徐濬的人,不是镇南王的人。 当时他虽然因为袅袅一干人等的掩护没有被当场逮到,却是引起了齐潇的极大关注。后来被盯得更加的紧了。 而且还因为这件事惹得镇南王大怒,更是什么人手都收回了。 他又在京城很艰难的捱了一年才终于找到机会逃回去。 在那之前两日,镇南王已经扯起了反旗,压根没有管他死活的意思。 他要不是打了个时间差在消息送到的前一日跑掉了,肯定就被齐潇杀了祭旗了。 她也是在这一年里被王皇后弄进了后宫,从家中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变成了得日日给人伏低做小的低位妃嫔。 他出逃的时候,她已经在后宫经营了一些势力了,也给予了一些帮助。 “徐世子,我找你是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第4章 “什么话?”徐濬一副专心看戏的样子,头也没回随口道。好端端的叫他出来就为了说一句话?都是要彼此避嫌的年纪了,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顾清菀心情难以平复,忍不住一直盯着徐濬的侧颜看。 前世他离京时对她说的话,她其实没完全信。 不是不怀疑他知道自己曾对他有那种心思,顺势利用的。谁让他一直把心思藏那么深呢? 但她的确是喜欢他,实在不忍他就那么死了,便也冒险帮了他一回。 事后为了让齐潇打消疑心,还很费了些事。不过后来齐潇还是知道了,这才会把她送给纳真换兵马。 她死了以后留在徐濬身边看到他的作为才知道他当日所有的话都是赤诚之言。 徐濬被她盯得很不自在,看她也不往下说。不走心的看了会儿戏转过头来,“咱们捋一捋啊。你所说的那个救命之恩,三年前你在围场骑马险些坠下深渊我是不是已经报过了?” 顾清菀想到前世至死都没能说出口的爱恋,心头的感情汹涌而出。听他跟她算账,她笑道:“阿濬,我喜欢你!” 徐濬被她这么直白的话直接搞懵了。一向极善控制表情的他,这会儿完全对表情失去了管理。 顾清菀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眼中露出惊喜,脸色慢慢变红。然后又觉得有些不信,白了几分。但是想来想去,她没理由来骗他。 顾清菀笑,如果上辈子这个时候徐濬跑来跟她说喜欢她,她也是先惊喜再不信然后又希望是真的吧。 “你......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徐濬匆匆说完,又把脸转向了戏台子。 顾清菀道:“我就是遇到了天大的事,也不会拿这个来说笑。” 徐濬依然盯着戏台,过了一会儿才把头转回来,“你色如春花,上位者必欲得之、夺之。我身份尴尬,可不敢给自己找麻烦。” 嫁给旁人,可能齐潇还留意不到。但跟了他,立即就会进入齐潇的视线。以齐潇的心性,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对徐濬这个回答,顾清菀并不意外。 “那你今天来做什么?你也说回报过我恩情了。那何必还担心我遇上难事?” “我正好人就在这里,来同你看场戏也没什么,好歹是打小就认识的。话说你到底遇上什么事?有什么事是你家里还有......于懋不能替你解决的?” 顾清菀从桌上捻起一颗腌梅子来吃,“你怎么会提起于懋哥?” “你们两家不是有意联姻么?上次我见到你们看戏,他还给你剥核桃。” 顾清菀道:“于懋哥他是我未来堂姐夫。他从小照顾我照顾惯了的。”几时他们一起看戏被徐濬看到了啊?大家都是熟人,也没过来打声招呼,可不是醋了。 原来是堂姐夫啊! “我的确是遇上事儿了。我家姨娘要请王皇后把我弄进后宫。你是不是要回家了?我也想去南边看看。” 听到前面的话,徐濬已经猛地转过头来。怎么还是跟齐潇扯上了关系? 再听完后面的话,他脸色十分严肃,“我要回家的事你听谁说的?” 他心念电转,在脑中想着她最可能的消息来源。 “我猜的,我一直都很关注你。”我都能猜出来,你这趟出逃怕是并没有认为的严谨,还是换个计划吧。 徐濬静默半晌,下定决心一般的道:“我先设法送......”你走! 他话没说完,有人叩响了包房的门,“姑娘,是许妈妈。夫人在楼下马车里等你!” 顾清菀心道:娘怎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起身道:“我说了喜欢你,但你不必把我当做负担或者责任。我要逃出京去。正好你要回南边了。好歹咱们从小认识的,好过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要走的事我不会讲出去的,你会武的事我就替你保守了三年秘密。” 徐濬三年前救她时情况很是危急。最后她的马还是坠入了深渊,只她被他救下了。当时她就怀疑他会武来着。 这个消息一旦被齐潇知道,对镇南王府的防备肯定会更严密,直接把他软禁起来也大有可能。 徐濬一贯示人的都是文不成、武不就,在京城被皇家刻意养成了纨绔子弟。如今年纪不大就包养戏子才是他该有的形象。 顾清菀走到外面,看到莲心有些畏缩的站在她娘许妈妈跟前。来的是她娘,她肯定干不过。 而徐濬的随身太监小宁子站在另一边,有些疑惑顾家人在搞什么名堂的样子。 包间内,徐濬脸色不定。 顾清菀好像就是来提醒他出逃的事消息可能泄露了。然后同他说一句她喜欢他,甚至都不需要他回应。并不是他以为的她遇到大难处要找他帮忙。 原来,她也喜欢他啊! 那只要能顺利离京,大家都到了南边,一切就都好办了。 他父王虽然能狠心不顾他的死活,但他活着逃回去了自然也不是坏事。 他为质这么多年,蒙蔽住了齐潇,也算是为镇南王府立下了大功。又有他娘的牺牲在前,那他求父王同意他迎娶菀菀应当不难。就是那个女人,眼见自己娶个不能带来岳家助力的妻子,也是会促成的。 徐濬坐在包间里,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真心的笑。 半晌他叫进小宁子道:“通知下去计划暂时取消。到时候派人去看看咱们既定的路线上是不是有悬镜司的人出没。” 小宁子楞了楞,“世子,顾姑娘是来给您报信的?” “嗯。” 顾清菀出了南音戏院,上了旁边没有标识的马车。 “娘——” 章氏瞪着她,“心思动到你娘身上来了。” 女儿走了,她拿着那张秘方细看,然后吩咐人去准备。忽然想到,如果女儿跟着镇南王世子跑了。那皇帝势必要找永宁侯府和她的麻烦啊。 顾昭的德行肯定把什么都推到她身上,然后做出断绝父女关系的表态。反正他儿女众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自己可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就是做出类似表态也没人信。皇帝肯定会把她这个镇南王世子的岳母抓起来的。 所以,她不能留在京城等着皇帝的人上门。 菀菀想了那么多,肯定不会想不到这点。 那既然母女俩一起逃出去,她就没必要非跟着镇南王世子跑了啊。 这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你都跟人家说了?”章氏没好气道。 顾清菀点头,章氏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只道:“你倒是不怕人家杀你灭口。” “不会的。”徐濬想要镇南王府,因为那是他娘拿命换回来的。 当初朝廷派人行刺,如果不是他娘挺身而出为他父王挡了刀子。镇南王也好,镇南王府也好可能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的世子位也是他娘临终前求来的。当时他父王正满心感动,自然无有不允。 但如今十多年都过去了,再深切的感动也淡化了。为了他的霸业,牺牲一个原配嫡子算什么?他将来成事了,好好追封他们母子就是了。 徐濬怎么可能甘心继他娘之后做出牺牲,然后让别的女人和她的儿子享受成果?他们母子难道就是该死的? 所以,他一定要当下一任的镇南王。 至于接过他父王的旗帜继续造反,一半是被齐潇和局势逼的。另一半就是为了兑现承诺,杀回京接顾清菀。不然他当了皇帝怎么可能让后宫空置? 灭不灭口这个问题事实胜于雄辩,而且说都已经说了。章氏也懒得再同女儿掰扯。 “人家答应带你走了么?” “他说不想惹麻烦。我也不会拖后腿,我们可以先走一步。娘,你手头有可用的人么?” 顾清菀记得她娘手下收留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来着。 当年那人重伤拍门求助,被她娘安顿在附近养伤,后来就一直没离去。 有这人保护,再雇些好手,她们母女手头也有钱。一路往南不是什么大问题。 王皇后想弄她进宫,外头世道很乱。她们也只能往南边跑,寻求镇南王府庇护。 她连私奔都肯,她娘到时候也只能打点嫁妆把她堂堂正正嫁过去。不会再纠结于嫁给镇南王世子会卷入天大的麻烦了。 要不是她这么坚决,她娘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打定离京的主意。她娘可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过京城的人。 章氏道:“既然决定要走,那就得早做打算。你那里不要动,太多人盯着了,尤其是王氏母女。我尽快变卖产业、雇佣好手,然后咱们先出京城再说。” 顾清菀点头,“娘,皇上很信任大太监崔贺。咱们走之前你派人去给他送份重礼,告诉他永宁侯两个年长的女儿都有殊色。” 章氏点头,“也好,用这个法子免了节外生枝。” 先出京再说。到时候万一镇南王世子那里有变数,女儿也不是没有退路。反正决计是不可能去给他当妾的。真是的,怎么就一门心思想嫁给人家呢? 顾清菀换了侯府的马车,继续响着铃铛回候府了。 徐濬这里,她提醒了。希望他不用再在京城蹉跎一年,而袅袅等人也都能活着回去。早一年回去,多一些助力,他夺权的时候也少许多艰难。 第5章 数日后,徐濬趁夜主动来了永宁侯府家庙。他派人打听到章氏在私下变卖嫁妆,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问,这才会偷着跑来的。 他一身窄袖玄衣,显得身姿挺拔、颀长。攀山时动如脱兔,轻功十分高明。 眼见永宁侯府家庙正房还亮着灯,他呼出一口气,感觉有点紧张。 手在院墙上一撑他便翻了过去,落地无声。 熟料还没站稳,一只剑就从斜刺里刺了过来。 徐濬一个扭身躲过,和来人过了几招。 是高手,比悬镜司监视他的那伙人都要高明。按说永宁侯府不该有这样的人在家庙看家护院才是。 徐濬不能久留,而且也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便出声道:“阁下是保护顾夫人的?还请通传一声,镇南王府徐濬求见。不便露面,不得已行此宵小之事,得罪了!” 镇南王府?徐? 使剑的高手收剑入鞘,“等着!” 章氏已经听到动静了,打发了许妈妈出来看。 许妈妈那日见过徐濬,她对使剑高手道:“有劳邵大侠了。徐世子请稍等——” 徐濬朝屋檐下的邵大侠看过去。邵大侠,使的好像的确是三十六路披锋剑。难道是江湖上曾赫赫有名的大侠邵然? 看形貌确实当得英俊硬朗的评价。传言他已经失踪数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替顾夫人看家护院。 徐濬拱拱手,“邵大侠——” 邵然笑了下,还了一礼,“传言镇南王世子不学无术,原来是深藏不露。” 前几日顾夫人让他进城找相熟的人打听镇南王世子,听了他的回复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应该不是这等货色,我闺女又不瞎’。 按说他不该听到的,但习武之人自然耳目比常人聪明些。 内室里章氏听了许妈妈的禀告诧异挑眉,“他?” 她倒的确说了要见见,可也知道以镇南王世子的身份不好安排,所以也没催过。 “请他进外室说话吧。”这家庙里都是自己的人,倒是不怕走漏了风声。 许妈妈出去,“夫人请徐世子入内一见。” 徐濬冲邵然点点头,然后跟着许妈妈入内。邵然便抱剑站在屋檐下守着。他欠顾夫人一条命,又对江湖岁月生出倦意,便在这家庙附近住下了。 方才听到有人潜进家庙,他便赶紧从住处奔过来。没想到是顾姑娘的心上人深夜求见,这身手在年轻一辈里绝对称得上翘楚。 徐濬进到外室见到上位上坐的妇人,忙躬身道:“见过顾夫人。” 在章氏跟前,他站得腰背挺直,弯腰也十分到位。和平素没个正形的样子截然不同。 章氏面上依然覆着轻纱,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仔细打量。外表倒的确是出众得很,和她闺女匹配。能和邵然交手暂时不落下风,功夫也同样俊。 她这几天早就想明白自己闺女肯定不会开口说要跟人私奔的话,就是拿话将自己的军。 “坐下长话短说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便出来久了。” 外室此时除了章氏和徐濬,只有许妈妈随侍在侧。她忙端过一根独凳,“徐世子请坐。” “多谢许妈妈。”徐濬端端正正坐下,“伯母,于情于理,我都该来见一见您。” 章氏道:“我闺女是同我一起走,你其实不用急着来见我。我此时见你,也不代表就两害相权取其轻了。菀菀叫你来的?” 这种情况下能叫得来也不错了。生为质子,这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足见诚意。 被称为两害之一的徐濬恭敬不减的道:“菀菀同我说让我不必拿她当责任。这怎么能行呢?我是个男人,不能没有担当。”等日后安全了再来拜见,意义就不同了。 章氏点点头,“那你说说以后准备怎么安置她?你对自己的前程又有什么打算?” “菀菀她出身高贵,又不嫌弃我处境艰难愿意追随,我自当以正室之位待之。她所出之子,就是我的继承人。至于我自己,我这次回去对镇南王之位是势在必得的。将来如何,得看天下情势。” 章氏蹙眉,“非得要回去争王位么?”她更中意徐濬不爱权位,甚至根本都不要回镇南王府去。反正镇南王也没把他当儿子看。 徐濬把他母亲的事讲了,“我实在无法置先母用生命换来的东西于不顾,还请您谅解。” 章氏听过也有些动容。这样还逼人家放弃就太过分了。而且,男子哪有不爱权势的?没有权势在手,也护不住长开了会更漂亮的菀菀。 “如果将来我家菀菀毁容了,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千方百计为她恢复。菀菀这样爱美的人,这对她来说太难以接受了。就算不能,至少也能淡化。再用脂粉遮掩也就是了。” 章氏想到她已经在用的木芙蓉花膏,的确是有奇效。成年旧迹擦了三天,居然也有些微淡化了。 当下笑道:“多谢你送的花膏秘方,你有心了。” 徐濬心头有数,肯定是菀菀以他的名义送的。 “都是应该的。” “好了,你的诚意我看到了。赶紧回去吧,路上当心一点。”章氏态度没有一开始冷硬了。 徐濬心头一喜,带着亲近的道:“诶,那伯母您早些安置。待离京之后我再来给您请安。” 顾清菀这几日都在祖母院中作陪,她这一走再想在祖母跟前尽孝就难了。 这天下人来报王姨娘求见。 老夫人道:“她有什么事?”虽然是良妾,又出身承恩公府旁支,但老夫人平素还是不让王氏来请安的。 “老夫人,听说她母亲病了,想跟您告假回去探望。” 这长房的妾想回去探母,的确是不好同二房的夫人告假。她来找老夫人也是说得过去。 “不用来见我了。叫车马处给她派车,再让管家给她准备些补品带回去。” 顾清菀笑了一下,前世她进宫是下个月的事。王姨娘这会儿怕是在张罗了。 王氏回去给远房堂嫂承恩公夫人请安。 承恩公夫人并不看重她,听说她来请安根本就不想搭理。 “夫人,七姑奶奶说她有个好人选可以送进宫给娘娘分忧。怕是听说了夫人在寻合适人选的事。” “哦?她那个闺女倒是也快十五了。那就让她进来吧。”顾嫣然瞧着倒是个长相标致、听话好拿捏的。 不就是图永宁侯世子之位吗。等将来嫡皇子的储君位置稳了,私下向永宁侯府施压就是了。 实在不行,帮她把占着位置的章氏除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没想到王氏竟然说的是永宁侯府的嫡女。 “大嫂,宫里不缺美人。缺的是真正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倾世佳人。我们家三姑娘长什么样,大嫂也是见过的。” 承恩公夫人心头一动,这话确实在理啊。 可是,“那丫头怕是不好拿捏。听说每次出城都招摇得很,连亲爹都不给留面子。可别给娘娘送进去个对手。” 王氏道:“她进了宫还能靠着谁?以娘娘的身份和手段,还怕拿捏不住她?娘娘已经有嫡皇子了,只拿她当个通房丫头使便是了。不让她有机会生子,她就只能长长久久的听娘娘摆布。” 承恩公夫人点头,也真只有长成顾清菀那样的,才能栓得住皇上吧。 “嗯,你的事情娘娘和我会放心上的。” 王氏道:“大嫂,我也是这些年被章氏逼的。能为娘娘出力,为王家出力我就满足了。” 如今,只等一月一次后妃娘家人进宫的机会,大嫂去对娘娘说了就好。 章氏母女不是一直看不起妾室、庶出的么,这回叫她们也好好尝尝这个滋味。 进了宫说得好听点是娘娘,其实还不是得伏低做小、看人脸色。 顾嫣然听了王氏的话心花怒放道:“姨娘,等她被送进了宫,我就有机会嫁给于懋哥了?” 王氏道:“还是得章氏不在了才成。别急,很快你就会是永宁侯府嫡出的千金了。到时候也不必只看着于懋,多些选择余地也是好的。你可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啊。” 前世顾清菀进宫后,王皇后很满意。承恩公夫人果然派了杀手去对章氏下手,幸得邵然相救章氏才逃过一劫。 又过了几日,章氏那里传来消息,产业卖得差不多了。让顾清菀收拾好细软往家庙汇合。 这样急匆匆的卖,而且还要不引人瞩目,价钱上自然是吃了亏的。 顾清菀让莲心给她把银票以及方便换钱的物件收拾了,又拿了几身轻便衣物。 她本来十天半月就要出城去探望一次,偶尔也留宿一两日。所以这次其他人也没觉得古怪。 一路依然是招摇的响着铃铛,顺顺当当的就出了城到了家庙。 结果进门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妙,她舅舅也在正房内室呢。 章大舅正在问妹子,“你怎么一下子卖了那么多嫁妆?” 章氏没吭声。是有人知道那些是章家从前的产业,多嘴告诉了她哥。早知道就不卖那么多了。 可是她们母女都不事生产,要给菀菀攒下能风光嫁进镇南王府的嫁妆,自己后半生日子也要过得滋润,手头银钱少了实在办不到。 这些年她们母女日子过得还算自在,不都多亏了手里有钱么。 第6章 顾清菀过去母亲身边站好,“舅舅——” 章大舅对她点点头,外甥女真是越长越出挑了。 “给了我就是我的了,你管那么多呢。” “我不是怕你遇到什么难处了么。你做什么需要那么多银子啊?”嫁妆卖了个七七八八,加上这些年的出产至少得有三万两吧。 这不说清楚肯定是不行了。而且舅舅在这里,她们也不好走。 顾清菀道:“舅舅,娘都是为了我。” “就是要给你置办嫁妆也不需要卖掉,直接给你不就成了。那些东西置办起来也是不容易的。” 顾清菀便把事情都说了,“我们现在就是要趁着旨意未下,离京避祸。” 章大舅道:‘这个王氏太可恶了!” 章氏道:“现在理这些有什么用?我就一个菀菀了,肯定不能被人如此轻贱。哥你就当不知道吧!” 章大舅道:“你就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我不得替你谋划谋划啊?” 章氏道:“那你有地方让我们去投奔?不会见色起意、见财起意还能护得住菀菀那种?没有就赶紧走吧,别搅和进来。” “那你有啊?”章大舅没好气道。 “我有啊,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你不要留我们,你又护不住我们。” 章大舅被她说得很是憋屈,半晌道:“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你带着外甥女这么走了吧?” 章氏对莲心她娘道:“去请邵大侠进来见见舅爷。” “什么邵大侠?” “大侠邵然,欠我一条命。他答应护送我们到目的地,还可以就近保护。请的镖局的人也是他相熟的。我到了地头会托人给你带话的。” 章大舅便出去外室见了邵然。他见邵然天生就一副极可靠的长相心头稍宽。方才许妈妈同他说邵大侠已经在家庙附近默默守护了数年,是个信得过的正人君子。 “章舅爷,我邵某虽然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但也知道受人恩惠,当尽心竭力图报。他们要去的地方还算安宁,我也一定会稳妥的把人送到。” 章大舅权衡了一番,“邵大侠,拜托了!” 当天夜里,家庙的人和顾清菀带过来的人就一同坐着马车离开了。这一回自然没再铃儿响叮当了。 章氏给顾昭留下了一封书信,声称带着闺女去找儿子了。用马脖子上的铃铛压在了桌子上。 顾清菀得知徐濬居然主动来拜见她娘,嘴角微微弯了弯。 章氏道:“他还在离京百余里的地方给我们找了个落脚处,让我们在那里等着他赶来汇合。我寻思没有他同行,我们就这么贸然去了南地也不稳妥。那就等等他吧。” 顾清菀听出她娘口气的软化,“娘,您对他印象不错啊?” “还成吧,谁让我闺女一心想要嫁给人家呢。” 顾清菀同家里人讲的这次要留宿三天才回来。所以直到三天后侯府久候她不归派人来询问才发现家庙里的人都不见了。 下人把铃铛同书信一起带了回去。顾昭拆开信一看,瞠目结合道:“她这是疯了么?”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派人在外寻找长子的下落,但都杳无音讯。章氏她竟然异想天开带着菀菀要去找,外头世道那么乱! 老夫人听二儿媳说了此事,派人把长子叫了后院。 顾昭道:“娘,她们母女此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永宁侯府的脸都要叫她们丢光了。” 杨氏和顾二爷顾穆也觉得大嫂这事干得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杨氏这些年都习惯对顾清菀好了,下意识的就开始担心她在外头出事,影响名声。继而一想,大嫂都不见了,那自己儿子当世子的事可怎么办啊? 顾穆道:“大哥,得赶紧派人去把大嫂和侄女找回来才是。” “都走了三天了,谁知道走的哪条道?而且,此事不宜张扬。”目前除了被勒令不得外传的那个下人,也只有他们四个主子知晓此事。 老夫人道:“依着你那就不用找了,任她们母女在外头自生自灭?来人,去请章家舅爷。此事定有蹊跷!” 顾昭道:“叫他做什么?他来了还不得跟我要人啊。” 章大舅在妹子搬到家庙后,把顾昭堵在回府的巷子里揍过一顿,下手特别狠。 还拿着刀在他脸上比划:“我妹子那两道疤是为你母亲才有的。你得还给她!” 最后还是同行的顾穆跑回家把襁褓中的顾清菀抱过去,“章大哥,大嫂可以躲起来不见人,大哥不行啊。你在他脸上划两道,不说侯爷还当不当得了。朝堂上的官职肯定没了。将来要影响菀菀婚嫁的!” 章大舅思忖半天才看在乐呵呵笑着的外甥女份上饶过了顾昭。却是放话让他不得亏待了自己外甥女。不然,随时上门找他说话。 顾昭理亏,事后也没敢登门理论。如今听到这个大舅子要来就感觉头皮发麻。 这回他是把章氏和菀菀一起弄丢了。这厮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 老夫人道:“我都说了此事定有蹊跷了。你镇定一点行不行?” 章大舅来得很快,看过章氏的留书他道:“她可能真的顺势带着菀菀去找她哥哥了。” 老夫人挑眉,“什么叫顺势?” 章大舅看看顾昭,“你家王姨娘回家去说菀菀有殊色,游说承恩公夫人把人推荐给皇后,要让菀菀进宫替皇后固宠。” 老夫人的脸沉了下来,这不就跟大户人家的通房丫鬟没两样么。 他们永宁侯府侯爷嫡出的千金,就是要进宫也得堂堂正正走大选的路子进去,还得是一宫主位才行。 他们这些年一直把菀菀养在深闺,其实也是不想她进宫去的。如今到处都乱糟糟的,一会儿农民军闹事,一会儿偏远地域的王侯反了。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 老夫人道:“我就说呢,她们母女哪是那等糊涂的。” 顾昭道:“那你知道她们去哪里咯?” 章大舅斜眼看他,“告诉你让你去把人找回来,送进宫讨好王家么?顺便让你的王氏顺利除掉眼中钉?反正我今天说的事,要是传出去了就是你们顾家有意抗旨,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们。” 老夫人放心了,既然章大舅知道,那儿媳和孙女应该没事。儿媳留下这么一纸书信,就是宫里的旨意来了,也有话可以交代。 永宁侯的嫡长子走失十五年了,侯夫人带着女儿出门去找虽然匪夷所思了些,但人的确是不在家。又不是传旨之后人跑掉了。 倒是王氏,主子姑娘的事她竟然敢妄自决断。这件事就是承恩公府有意,都得上门取得他们永宁侯府的许可,大家坐下来商量。 这样行事,当他们家嫡出的姑娘是扬州瘦马么? 不过,此时暂时不宜露出知情的样子,暂且放王氏一马。 而此时,顾清菀母女一行已经抵达了徐濬安排的落脚的庄子。 庄子离官道有点远,靠着山。约莫两百亩大小,其中有一百六十亩都是良田。庄中有一条小溪穿过,还有几进房舍。庄里鸡鸭牛羊样样不缺。 据邵大侠说庄子上住的男女老少都是练家子,一共有四五十号人。 庄子是挂在一个被称为董伯的人名下,但他对顾清菀一行尤其是她们母女客气周到得很。 他说这里其实是世子的私产,他们都是先王妃留下来的人。待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随时接应世子。 顾清菀甚至在这里见到了袅袅的爹娘和弟弟。 章氏对此唏嘘不已,一门心思为徐濬的都是先王妃留下来的人。镇南王可真是枭雄本色! 她们一行人在这里的衣食住都极为方便。每天都有人把新鲜蔬果和肉、鱼、蛋等送来,供带来的厨娘做饭。如此连口味不合都避免了。 顾清菀这会儿坐在溪边看邸报,“娘,镇南王两月前还派了四千人响应齐......皇上的命令前去联合绞杀农民军。他甚至是各路人马里派的人最多的。从面上看起来倒是挺在意这个儿子的。” 还有脖子硬的就只派了五百人走过场呢。 章氏道:“肯定不是精兵良将。你今天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啊?担心徐濬?我看他虽然年纪不大,做事倒挺靠谱的。” “可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还有悬镜司那帮家伙,简直无孔不入。” 前世的今天,就是徐濬第一次出逃的日子,也是袅袅的忌日。 顾清菀看向溪中捕鱼的袅袅弟弟廖明中。他还未足十周岁,被董伯安排带她们来溪边玩乐。 邵大侠说男女老少都是练家子,这么说明中也是。 顾清菀想起自己前世扎了那么多下都没能扎死纳真,还把自己的命赔了进去。便对她娘道:“娘,我想学点防身术。这庄子上的女子也会武,我就跟着她们学。” 章氏点点头,“随你,左右暂时无事。” 京中的消息她们也能通过董伯得到,永宁侯府发现她们母女离家出走找了舅舅过府就没下文了。如今她们出走的消息还被捂着。王氏母女应该也送不出消息去。 不过应该很快消息就会传开,宫里的马车要来接人了。 第7章 宫里,宁安帝齐潇正听身边的太监总管崔贺贼眉鼠眼的跟他说起永宁侯府的双姝。 “姐妹花啊,不错不错。”姐妹花玩儿起来可比同时两个妃子更有意思。 “听说一个将满十五、一个将满十四,都正是豆蔻头枝的年岁呢。” 齐潇点头,“咦,永宁侯的女儿?好像皇后才同朕说起过。这么看来她们姐妹果真是美名远播!这事就让皇后去办吧。” “是。” 齐潇这会儿其实在等悬镜司掌镜使的回报。他之前来禀告说镇南王世子徐濬有南逃的迹象,日子就定在了今天。 这件事显然比纳一对姐妹花进宫重要多了。所以,他说过就把纳美的事搁下了,皇后会办妥的。 外头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镇南王世子求见。” “谁?”齐潇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镇南王世子啊,他还抱了只雪白的哈巴狗。” 徐濬也是宫里的常客,自然不会是外头的人弄错了。 齐潇狐疑的道:“让他进来。” 近来没什么大事,就一场农民军叛乱日前也被镇压了下去。他本来想趁机把镇南王府的事处理干净的。 他这两年一直在派人行刺镇南王。届时等镇南王其他儿子内讧过后,再把纨绔无能的徐濬送回去继位南边就不足为患了。 奈何那老家伙身边防得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悬镜司派去的人次次都损兵折将还无功而返。这令齐潇格外恼怒,已经发过两次火了。 这回掌镜使发现镇南王世子有南逃的意图,立即就禀告了皇帝,想将功折罪。 君臣俩商议之后,决定让徐濬这个废物发挥一下作用。 质子南逃,可以直接断定镇南王有谋逆之心了,号召天下共诛之。把镇南王府这颗毒瘤拔除了,他玩儿美人兴致都要高些。 可这厮这会儿在御书房外求见! 徐濬七岁就来了京城,进宫给齐潇做伴读。齐潇待他,一向还是很亲厚的,平日里也赏赐不断。 所以他进宫一贯都不拘束。这会儿也是大大方方的抱着哈巴狗就进来了。 “皇上,臣给您带好玩意儿来了。您处理政务劳累了,可以玩玩它解乏。”徐濬把雪白的哈巴狗放到御案前的地毯上。 齐潇盯着他看,确认就是他本人不是替身。当下没好气道:“朕没你这么好的福气,还有闲心玩狗。” 徐濬道:“真挺好玩的,您瞧着——” 他说着从袖中摸了只笛子出来对着哈巴狗吹奏起来。 那哈巴狗极通人性,听到乐声两只前足立时抬高人立了起来,然后随着笛声舞动。 扭屁股、转圈、摆腰都做得极好。狗脖子上系的鲜红绸缎随之摇摆。 齐潇也不由被吸引了注意,拍案哈哈大笑,“还是你小子会玩!” 徐濬得意的道;“好玩吧?送给皇上。哦,它叫雪儿。皇上瞧着不好另赐一个也成。只要驯得它知道是在叫它就好。”他连笛子一起交给旁边的小太监。 齐潇立即封了那小太监为抱狗太监,还升了品级和俸禄。让他去跟着徐濬的手下学这只笛曲。 这狗和笛子自然都要做详尽检查之后才会到皇帝跟前来的。 齐潇勾勾手指叫徐濬过来站在御案下,“不是听说你最近都在戏园子里混,怎么又驯了这么只狗出来?” 徐濬蔫蔫的道:“戏园子待腻了,又得重新找乐子了。” “一个戏子玩腻了,可以再找下一个嘛。或者不要戏子,弄几匹扬州瘦马骑骑也行啊。” 徐濬摇头,“那种地方出来的,说是清白的身子,其实被□□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上过手了。也就还没被正式□□而已。” “朕说给你指婚,你说大家闺秀都是绫罗绸缎包裹的木头人。你还没玩够,要多玩两年。瘦马你又嫌脏。你是真难伺候啊!” 徐濬摸着下巴道:“皇上,臣现下就好精致着放荡那口。之所以中意那个戏子,就是因着那回逛戏园子她正自个在台上唱。那身段、那唱腔,啧啧。臣学着给皇上来一段啊。” 齐潇笑着点头,“好好,你来一段。也好叫朕知道你泡在戏园子里都学了什么。这里是御书房,你清唱一段就好,小声点。不然传出去那些老冬烘又要叨叨朕了。” 徐濬便清清嗓子,“……花心折柳腰摆,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来,一个斜欹云鬓,也不管堕折宝钗,一个掀翻锦被,也不管冻却瘦骸……” 齐潇拍案道:“不错、不错,果然是精致着放荡。把男女那事儿唱得清新脱俗!怪不得对了你的胃口,怎么就腻了呢?” 君臣二人浑然不顾这是御书房,热络的讨论起了淫词浪曲和男女之事。 徐濬挤眉弄眼的道:“皇上应该最知道啊。什么样的女人,凭她是个天仙,次数多了也就没新鲜感了。” 齐潇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道:“那是得时时换新人才成。跟你讲,朕这里马上就能得一对姐妹花。想来又能愉悦一段时日的身心了。” “姐妹花?” 齐潇同他挤眉弄眼的道:“是啊,回头你也弄一对来试试。嗯,双胞胎应该比一般的姐妹又好些,还能一边把玩一边找找异同。对,回头腻了,朕再弄对双胞胎来玩玩。” 唉,这小子从小就跟朕玩得投契。既然他没要逃,那就再容他一段时日吧。 南边,要紧的还是先把镇南王搞死。等镇南王府削弱了,他就扶持徐濬上位。这小子吃喝嫖赌最在行,翻不起大浪来。 徐濬摸着下巴,一副在考虑双胞胎姐妹的样子,“玩还是皇上最会玩啊。” 不说是王氏要把菀菀弄进宫么,怎么又说到姐妹了?难不成说的还有王氏的女儿?那就不是王氏搞的名堂了,多半是菀菀顺手就报仇了。 她一贯如此,有仇都当场就报了。 正说着,外头通传林相往御书房来了。 林相是两人的先生,一向最是严厉。徐濬立马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皇上,臣告退!” 齐潇道:“嗯嗯,别让老头看到了,回头又要说你带坏朕。” 等徐濬跑了,齐潇同崔贺道:“这小子朕还真有些不舍得杀他。那年他刚来不久,朕还是太子。母后正为丽妃得宠的事烦心。朕遍询周遭众人,就数他给出的主意最坏也最有效。不然,照丽妃那盛宠的架势发展下去,母后的后位都有点悬。” 崔贺那时候还没到皇帝身边伺候,于是问道:“徐世子出的什么主意?” 齐潇笑道:“他怂恿朕去偷看丽妃洗澡。朕那会儿十来岁,倒大不小的。事后父皇果然是一想起来就不舒坦但是又不能太较真,慢慢的也就对丽妃淡了。说起来他也算是帮过朕和母后的。” 崔贺低头闷笑,“难怪您一直说他蔫儿坏。” 徐濬径自出了宫,回到王府书房。 “如何?”他坐到太师椅上问道。 小宁子道:“世子,果真在那条路上发现了大量悬镜司的高手潜伏。” 徐濬道:“咱们身边,怕是还有那个女人的人。” 他继母和二弟是最不乐意他回去的了。 老二早就在等着他的死讯传回去好继任世子之位。 他是为了镇南王府在京城做人质。就算老二表现得再优秀,再被父王夸一万次吾家麒麟儿,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轮不到他上位。 所以,悬镜司的消息很大可能是来自他们。 幸好菀菀及时知会了自己。 菀菀知道他的事好像还挺多的。即便他私心是信她的,但他身后还有许多以性命托付的人。 所以他安排菀菀母女住在离京城百里外的庄子,既是照顾她们,也是把她们放在眼皮子底下。 现在好了,她果然是一心一意向着他的。他身边以后也不会有人再对她生出疑心了。 “咱们庄子上有没有双胞胎姐妹啊,十五岁左右的。” 小宁子摇头,“没有呢,世子。不过有易容圣手七巧公子,把两个不一样的变得一样应该不难吧。” 徐濬心头一动,“我再想想。” “世子,那咱们暂时不走了么?” 徐濬摇头,“掌镜使今天肯定又要为情报错误的事挨齐潇一顿臭骂。他为了洗刷自己,接下来也会盯死了我。把内奸揪出来,尽快问出口供送回南边去。” “是。” 老头子再喜欢那对母子,也不会容得她们在这样的大事上搞鬼。 镇南王府现在还没完全准备好,他如果逃跑肯定影响不小。那对母子明知道此事,不但不禀上去让老头子阻拦,还向悬镜司透露消息。 不过,人家可以吹枕头风,可以各种效力。比他这个将近十年不见,又远隔千山万水的嫡长子可强多了。 “再找人打听下,今日都有什么人要进宫。” 接宫妃的华贵宫车此时正往朱雀大街去。这条街上住的都是权贵,一时颇有点人人自危。皇上在男女□□上很是荒唐,大家如今都是把闺女藏在深闺。这是谁家的闺女生得好被宫里知道了? 还好,最后宫车是停在了永宁侯府大门前。 各府权贵都派了下人出门张望。 老夫人得知宫车来了冷笑,王氏这个搅家精! 第8章 永宁侯府设了香案接旨。 王氏没来,她几天前就被老夫人让人下了药躺下了。顾嫣然虽然没被下药,却被接到老夫人院中住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都没让带。 传旨的太监传了旨,在场事先知情的五个人都楞了下。 顾嫣然惊诧出声,“为什么还有我?” 老太太呵斥道:“放肆!”又致歉,“我家孙女太失礼了,公公海涵。实在是消息来得突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昭儿——” 永宁侯反应过来,抬起两只手接过圣旨。 看长兄有些恍惚,二爷顾穆上前和传旨的太监搭话,又送了银票。 太监道:“顾二爷客气了!二位贵人何在,这就准备准备出发吧。” 顾穆道:“公公,我家大侄子十五年前走丢的事您知道吧?” 这些年永宁侯府一直在找嫡长子。太监点点头,“略有耳闻。” “我大嫂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前段时日竟留书出走,带着三侄女出京找儿子去了。我们不敢声张,一直在悄悄的找。如今这是不得不说了。您看我大哥,就是为了这件事,人都有些恍惚了。先是丢了嫡子,如今连正室和嫡女也不见了。” 太监看向顾昭,顾嫣然正在拉他的袖子要他想想办法。她不想进宫,皇帝后宫的小妃子不少被玩死的。她想在外头堂堂正正的嫁人。 顾昭把她的手拂开,这件事都是王氏搞出来的。如今圣旨已下,谁能有办法? 顾嫣然也不敢哭,苦相都不敢表露。不然回头进了宫这就是她的罪状。 太监看向旁边的二房嫡女顾清漱,“这位姑娘不是么?” 顾穆道:“这是我的女儿,不在圣旨所提之例。公公还是回去如实禀报吧。您随意拉一个回去凑数肯定是不行的。” 二夫人杨氏心头恨极,上前道:“二侄女,跟二婶去打扮打扮。一会儿二婶送你上宫车。”说完朝太监打个招呼用力抓着她的手往后院去,叫了人给她梳妆打扮。 老夫人请了太监入内喝茶,又命人进去取了章氏的留书出来。 太监看过道:“怎、怎会有这等荒唐事?永宁侯夫人这......” 老夫人道:“我那儿媳自从脸毁了以后,人一直有些轴。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干出这种事来啊。” 太监也是一阵唏嘘,永宁侯夫人要是不轴也干不出抛夫弃女主动去家庙祈福的事。哪有贵妇当成她这样的? “那咱家只能先带一位贵人进宫复命。永宁侯随咱家一起走一趟吧。”他才不替人担这挨骂、受责的事呢。 顾嫣然被打扮一新送上了华贵宫车,顾昭骑马随行。 周遭的权贵府邸下人看了忙回去回禀。 听说顾昭跟着去了,有人疑惑地道:“这么急匆匆的去谢恩,难道是他自己献女?就算章氏所生之女不得他欢心,那也是亲闺女啊。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皇帝玩儿死小妃子的事不只是出身承恩公府的王氏和顾嫣然知道,好些权贵人家都是有所耳闻的。前世王氏也没敢让人知道顾清菀进宫的事儿跟她有关。只说是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永宁侯嫡女乃倾世佳人。 “老爷,听说送进宫的不是他家三姑娘,是二姑娘。” “啊?放着绝世姿容的老三不送,送老二。这到底是要讨好皇上还是要得罪皇上啊?” 进宫后,接人的太监让顾昭在外头候着。先把顾嫣然带到帝后跟前,“皇上、娘娘,这就是永宁侯的长女了。” 齐潇道:“还有一个呢?” 王皇后其实没见过顾嫣然,但是知道这是自己那个远房堂姑的女儿。 她蹙眉,为什么皇上那里临时添了个人?而正主儿却是没见人? “回皇上,永宁侯的嫡长子十五年前走失。永宁侯夫人带着闺女出京找儿子去了,都走了好些天了。” 一个妇道人家带着正值妙龄的女儿出京?这也太荒唐了。 “皇上,永宁侯顾昭在外头候着。要不要召他进来问问?” 齐潇没好气道:“让他去悬镜司回话。”招两个来了一个,齐潇的欢喜不只是打了对折而已。 王皇后蹙眉,这样怕是会节外生枝。 那对母女多半是得了消息提前跑了。只能是王氏那个笨蛋走漏了风声。 让皇帝知道此事,再得知了顾清菀的美貌,怕是不但王氏,就连承恩公府也要受连累。 她出声道:“皇上,永宁侯好歹是送了个闺女进宫,您却让他进悬镜司。这以后,谁还敢送闺女进宫?不如先看看美人?” 齐潇把皇后的话听进去了。他盯着顾嫣然的头顶道:“抬起头来。” 顾嫣然怯生生的抬头。 齐潇看过道:“倒确实还不错。朕问你,你的姐妹比你如何?”他后宫中收集了各色美人,这样端庄温婉的不缺。皇后就是这一款的。 不过图个新鲜也还成。但比起被皇后和崔贺激起的期待值真的是很失望。 顾嫣然有些怯生生的道:“回皇上,臣女在妹妹身边只配做绿叶。” 齐潇眼睛一亮,“为什么你会比她差那么多?” 顾嫣然噗通一声跪下,“因为,臣女和妹妹不同母。皇上,臣女也好担心妹妹在外的安危。求皇上替臣女找回妹妹。” 齐潇站起来,“倒是个姐妹情深的。好,朕应了你了,就封你选侍吧。” 竟只是区区选侍!顾嫣然心头不满,脸上半点不敢露。 “谢皇上恩典。” 王皇后起身道:“臣妾去安顿新人。” 齐潇忽然道:“等等,顾选侍的丹青如何?” 顾嫣然知道是要让她画顾清菀,恭敬地道:“臣妾会倒是会,但不算精通。” “你回去画一画你妹妹的样貌,画得像些。朕才好帮你找妹妹。” 王皇后将人带回自己的坤泰殿安置。按品级选侍只住得偏殿的厢房,身边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条件甚至还不如顾嫣然在家当庶女的时候。 “你们母女这干的叫什么事?自作孽,不可活。还险些连累本宫。退下吧—”王皇后和王氏的血缘干系很远,都出五服了。她对顾嫣然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并不上心,一进坤泰殿的大门就把人打发了。 顾嫣然跟着宫女往住处去。心头暗暗叫苦,以后日子只怕难过了。 顾昭忐忑进宫,皇帝并没有召见。等他被打发回来,老夫人问他怎么处理王氏。 他臊眉耷眼的道:“她是王家人,女儿又刚封了选侍。休弃怕是不行,就照母亲如今你的做法,让她一直病着吧。” 顾清菀也从归庄的袅袅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后续。 惊鸿班的人都回来了,整个班子的人都来向顾清菀道谢,“多谢顾姑娘救命之恩。” 顾清菀道:“不必多礼!” 袅袅还有话私下要找顾清菀说,众人退下后她又返转来。 没想到撞见顾清菀在草人身上练着一刀封喉。 她惊讶的道:“顾姑娘,这是杉妹教您的吧?她就只会杀人的本事。您要不要学点别的?” “真遇上事,像我这样力气不够大又没有基础的人可不就得一击必中么?杉妹一开始也不肯教我,说不适合我学。要不等我练熟了,你再教我点别的也成。” 前世如果她会这些杀人的手段,又怎么会让纳真逃过一劫,自己还赔上一条命? 她说不定能制造纳还活着的假象,令外头的人不敢进入。那样她还有可能平安等到徐濬。 “你家世子有话带给我?”顾清菀收了匕首,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谈。 袅袅道:“顾姑娘,那位刚进宫的顾选侍替您画了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画。皇上看过后惊为天人,命悬镜司搜寻您的下落。之前您雇佣的镖局也都被询问过了。如今悬镜司在出京各大要道都派了人打听消息。世子让您安心在这里住下。” 邵然为了遮掩行藏,原本保的就是个短镖。离京两日镖局的人就收了银子返回了。 章大舅、顾昭等人也都被盘问过,但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皇帝没发话,肯定是不能弄到悬镜司大狱里用刑的。 而且皇帝如今对得不到的美人正上心,他们也不敢贸然得罪顾清菀的长辈。 如今就只好自己一路搜寻了。 不过沿途的痕迹,庄子上的都是有专人做了处理的。悬镜司目前抓瞎中! 顾清菀哼了一声,顾嫣然还真是死性不改。不过,能替徐濬牵扯一部分悬镜司的人手也好。 袅袅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邵大侠被悬镜司通缉了。好在庄子上有位易容大师,他可以给邵大侠改头换面,在外自由行走不成问题。” 章氏知道之后大骂顾嫣然,又抱愧地对邵然道:“连累邵大侠了。” 邵然这样的人顶天立地,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闹到无辜被通缉不得不藏头露尾是挺委屈的。 他摆摆手,“不妨事,反正我孑然一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一行人现在也不便上路,顾清菀更是在没得到徐濬安全离京的消息前不能完全放心,便只好继续在庄子上住了下来。 好在如今天下人口近半成了门阀的奴仆,这些人都没有户籍以便逃掉丁税。悬镜司也无法拿着户部的鱼鳞册挨家挨户的搜寻。 第9章 京中内奸的口供半月后就被飞马送到了镇南王手中。 他接过一目十行的看过,一巴掌把信拍在桌上,然后沉着脸道:“去请王妃来!” “是。” 镇南王妃很快就过来了。这里是镇南王在后院的小书房,并不禁女眷。 进门看到镇南王颀长的背影立在窗边,镇南王妃走过去娇媚地道:“王爷,您找妾身?” 镇南王猛地回转身子,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把她扇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毯上,嘴角破皮出血。 “那是本王的亲儿子!他为了王府在京城做了九年质子。如果不得已要牺牲他,本王虽然心痛但还能忍。但如果有人胆敢故意害他,本王绝不轻饶。滚出去,到祠堂跪下思过!” 镇南王妃又气又急,也只能咬咬牙往祠堂去跪祖宗牌位。这是她嫁过来头一回! 竟然败露了! 她深知镇南王性情,狡辩无用。这件事到自己为止就好! 反正他也不可能休了她,他不会舍得她娘家的兵马。 等王妃出去了,镇南王又拆开儿子的家书。熟悉的字迹,不熟悉的是内容。 以往不过例行公事的问候几句,然后就是京城情况。 这回竟然是要请他允婚。 镇南王一时有些恍惚,长子已经到了该娶妻成家的年岁了?记忆中他还是个软软糯糯的孩童。 家书中请他以父亲的身份准备三书(聘书、礼书、迎书)。没提六礼,大概是要在京城就近置办。 他继续往下看,顿时勃然大怒。 长子要娶的竟是小皇帝如今正暗地里到处搜寻的美人。他在京中何等凶险,竟敢如此感情用事! 再往下看,长子说美人并不是他弄走的。是人家自己提前知情出京避祸,还顺道知会了他消息走漏的事。他如今要把人名正言顺弄到身边帮衬。 镇南王静默了许久,拿着信往前院大书房去了。 王府首席幕僚南宫牧看过信道:“王爷是打算成全世子?” 镇南王道:“不管他信中说那女人不是他弄走的,相反人家还帮了他这事是不是真的,这是他九年来头一回向本王提要求。” 南宫牧心头便有数了。世子回得来的可能性已经很渺茫了,就这么一个要求肯定是要满足的。 至于婚事怎么操办,世子自己会办好。他需要的就是王爷给准备三书,这样世子妃才是名正言顺的。 镇南王道:“本王会令人给世子妃在王府附近准备一栋宅院将来安置家人,该给的聘礼也抬往那处。如果真的有个万一,那世子妃所出之子,便为世孙。待其有孕,让世子将人稳妥地送回来便是。” 南宫牧心头喟叹,王爷终归是王爷。这是安世子的心,要他甘愿留在京城,不要再有异动。 按照礼法,确实是嫡长孙的继承权高于嫡次子。 可世子妃在南地人生地不熟。要平安产育、抚养儿子长大再去争夺权势谈何容易。 继王妃母子在南地、在王府可是已经经营了十数年了。 而且,王爷手下部将真的会服膺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别说世孙,就是世子回来了,王爷最终会选择可能对他怀有怨恨、感情生疏的长子还是从小教养、父子情深、资质出众的次子还是未知数呢。 镇南王道:“你替本王去准备吧。需要本王亲笔手书的再拿来。” “是。”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其他事务,南宫牧正要退下,后院有人急急来禀告,“王爷,王妃晕倒了,裙摆上一摊的血。管家命把人先抬回房请了太医。” 南宫牧道:“王爷,这架势怕是落胎了。” 镇南王蹙眉,“她自己竟不知道么?”要是知道,肯定早拿出来说事了。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去跪? “恐怕是月份太浅了。” 又半个月,徐濬便收到了他家老头子送到京城的三书以及镇南王府祖传给长媳的鸾鸟玉佩。 他拿着鸾鸟玉佩对着阳光看。这是开国皇后赏赐给第一代镇南王妃的。她们是一对嫡亲姐妹,嫁给乱世中拔剑而起的一对结拜兄弟。 第二代的帝王和镇南王还有些情谊,但从第三代起就开始彼此防备了。到他父王和先帝更是君臣相疑到互相派人行刺。而他们母子正是这份君臣相疑的直接受害者。 这玉佩原本在他娘那里,他小时候还拿着把玩过。他娘见了便把他抱到腿上,笑嘻嘻的说这是以后给他娶媳妇用的。 他那会儿还很小,对着这玉佩就喊‘媳妇’。 他父王坐在旁边,当时就一口茶水喷到了地毯上。 这就是他对家最初和最后的温暖记忆。 如今那个王府,少了他们母子,多了许多别的女人和孩子。 不过这玉佩老头没给继王妃?还是从她那里又要回来的? 老头说世孙,呵呵,他早不是被哄一哄就慷慨激昂进京为南地、为子民出力的小孩子了。 他要的三书到手就行,他和菀菀的婚事基本就算尘埃落定了。 他想她来他身边,陪陪他。母妃走后,他一个人太久了。 那天他进宫去,见到齐潇在乾元殿寝宫一脸痴相的对着菀菀的全身像。当时就有了要让她名正言顺属于自己的强烈想法。 要是没有三书,丈母娘更不可能同意他把人接到身边。就是有了,阻力也很大。 至于送回去的内奸口供的答复,他哼了一声,“继王妃落胎,难道我还该为此负责么?” 继母的‘恩惠’来日他必报偿。 徐濬叫了他的乳母和老苍头夫妻到书房来,“苏妈妈、苏老爹,你们亲自把这三书和玉佩送到庄子上交到顾夫人手上。非常时期,礼仪简化,还请她恕罪。来日,我必会给菀菀一场盛大婚礼的。” 章氏和身边的人在家庙里待惯了,在庄子上倒是没什么待不住的。 顾清菀一向是比较活泼跳脱的。以往到家庙,最多待三天绝对就要走。但这一个月日日跟着袅袅和杉妹学武,倒也耐住了性子。 其实也不难,只要些想想齐潇那厮,她就耐性十足了。 章氏看到呈送到她面前的三书和温润玉佩有点傻眼,这算是个什么章程? 闺女肯定是只能嫁给徐濬了,这一点她心头也有数。她闺女的心思坚定,而且如今狗皇帝遍天下的在找,也没得选了。 如果徐濬能够逃离京城,她也乐意。 苏妈妈很恭敬的道:“顾夫人,我们世子知道自己失礼了。他只是想把自己能给顾姑娘的都捧出来,包括他的一片心。他将来一定会给顾姑娘一个盛大的婚礼。还请您见谅!” 章氏点点头,“那这就算是定亲了是吧?他如今的境况,我自然是见谅的。” 既然注定要嫁,那如今能有个名分也是好的。总比没名没份的在这里住着强。徐濬这小子做事还是挺敞亮的。 苏妈妈想想世子的意图,算定亲也行吧。 章氏心头盘算,只是定亲,万一将来徐濬出事,过些年头她闺女还是有机会另嫁的。 顾清菀原本待在内室,这会儿见说定了便走出来,客气唤道:“苏妈妈——”徐濬自小丧母,这乳母在他心底分量想必不轻。 苏妈妈喜滋滋的起身过来给顾清菀福身请安,“顾姑娘好!” 章氏知道她要问徐濬的近况,“昨晚没睡好,我要歇一会儿。” 顾清菀要上前服侍,章氏道:“叫许妈妈来,你笨手笨脚的。”心都已经飞了! 待顾清菀和苏妈妈出去,许妈妈进来伺候。 章氏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许妈妈笑,“这样的境况下,还能找到那样的姑爷。夫人不该偷着乐么?” “他平安离京了。不,平安回到南地。那也还不够!哎呀,总之就是他彻底平平安安了,我才乐得起来。要不是遇上狗皇帝这茬事,我真不愿她找个风口浪尖上的夫婿。” 顾清菀同苏妈妈出去,在溪边散步。她细细问了徐濬近来的情况。为了保守秘密,庄子上和京城王府的联系并不紧密的。 “苏妈妈,你们是怎么避过悬镜司的耳目出王府和京城的?” 苏妈妈道:“顾姑娘,那王府是历代镇南王来京时的住处,已经传了上百年了。里头有一条密道通出来。我们老两口打地道出来再掩饰一番形容,顺顺当当的就出京了。” “悬镜司不可能对此没有防备吧?” “他们有啊,他们早就来搜查过,没找到而已。而且他们只要盯着世子就好。我们这些下人多几个少几个他们注意不到。至于世子,他需要外出的情况也非常的少。他习武都在地道里,不见天日的。” 顾清菀道:“我看到庄子上的易容大师非常的高明,能把杉妹和袅袅扮成一个人。为什么不给世子弄一个替身呢?” 苏妈妈苦笑,“世子每天都得见见悬镜司的掌镜副使。那人的眼贼利!” “杉妹和袅袅要执行什么任务?”之前顾清菀就想问了,但妾身未明不好开口。她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两人在收拾行囊。 “世子身边需要人帮衬,让她俩去。” 懂了,徐濬身边要是没有女人,就和他一贯的形象不符了。 第10章 顾清菀纳闷的道:“为什么还要扮作双胞胎?”这不是多事么。 苏妈妈道:“是皇上给世子建议的,双胞胎别有意思。” 原来是齐潇那厮!不过,徐濬能和齐潇说到一处,嘴花花的本事怕是也差不离。 顾清菀想到杉妹不太会假扮双胞胎之一,经常没默契露馅,都让她给撞见了两三回。再想想那三书来得这样及时,合着徐濬这是姜太公钓鱼呢。 哼,偏生她就是那自愿上钩的傻鱼。 稍后,顾清菀跪在章氏跟前,仰头道:“娘,我想到他身边去。” 章氏黑着脸不吭声。她这会儿不见外人倒是没戴面纱。 木芙蓉花膏坚持涂了四十来天了,效果还是显著的,瘢痕淡化了不少。再以厚重脂粉遮掩,不细看她便又是当年那个明艳动人的顾夫人了。 她留书出走,依着顾昭的本心是想直接休妻的。但看到皇帝找顾清菀那个架势,他又不敢了。 所以永宁侯如今就是个身边没有正妻、没有嫡子、嫡女的状况,堪称奇葩! 有个新近得宠的选侍庶女,还有个被皇帝暗地里惦记得不行的嫡女,旁人倒也不敢当面笑他。皇帝派人到处找顾清菀的消息随着出动的人手越来越多,想捂也捂不住了。 但背地里笑话他的人,比从前多多了。 章氏听了女儿的话气得胸膛都在起伏,“你知不知道如今外头多少人在找你啊?” 邵然易容后已经进城好几回了,凭他的身手可谓是来去自由。这消息是他带回来的。 “娘,这种危难之时,我不想只是躲着。我也想到他身边去,尽可能出一份力。哪怕只是让他心头舒坦些呢。原本我也怕给他添麻烦。但既然有那么高明的易容术,而且他也想我去。我要去!” 章氏还是气不过,原来徐濬那小子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许妈妈小声凑到她耳边,“夫人,姑爷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姑娘如果只是躲着,的确是很难得到他身边追随者的认同。她已经没有父兄可以依靠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姑爷身边的人倒还在其次。如果姑娘这时候回去作陪,姑爷本人对她肯定不一样啊。姑爷以后成大事,面临的诱惑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姑娘能倚仗的也就是他的维护了。 “那也可以做别样啊,非得自投罗网回京城去?” 许妈妈道:“除了让姑娘到他身边去,姑爷哪还有别的事需要她冒险去做?两个人在困境中互相扶持,更容易加深感情。姑娘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您拦着不让她去,万一姑爷真有个好歹,姑娘嘴上不说,心头也会怨的。而且,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悬镜司的人没在京城里找姑娘啊。” 磨了半日,章氏颓然道:“女大不由娘!路是你自己选的,人也是你自己挑的。” 顾清菀道:“娘,我不会后悔的。” 章氏转开脸不看她。 一个时辰后,和袅袅扮作一般模样的顾清菀和其他人一起出发了。 顾清菀在马车上抓紧时间记着自己的来历和新亲戚关系。她和袅袅扮作山西商户秦家进京投靠亲戚的双胞胎姐妹。 顾清菀学方言是非常快的,现学现用都没有问题,的确比杉妹更容易进入角色。 当然,这个角色原本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杉妹和袅袅也是因为跟她身形相似才会被选中。 这个身份是经得起查验的,甚至同行的确有秦家人,要投奔的亲戚也实有其人。 真正的双胞胎姐妹这会儿被徐濬舅舅安置到别处去了。 苏妈妈和苏老爹先行一步悄悄回城了,苏妈妈忍着笑告诉徐濬,“顾姑娘跪在顾夫人跟前,终于求得她允许。如今人已经在进城的路上了。世子,您打算几时去强抢民女啊?” 徐濬失笑,“小宁子他们这就准备出发了,肯定得在她们到亲戚家之前就把人抢到手啊。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本世子亲自出马?” 他倒是跃跃欲试,可是没有用武之地啊。 苏妈妈道:“世子,能有这么一个好姑娘一心一意的为您,这个时候还冒险回来陪您。奶娘真高兴!” “以后还有得你高兴的呢。奶娘你身子硬朗,以后可以再替我们照看小公子、小小姐。” “好、好!” 秦家的马车刚进了京城的大门,就被亲戚派人接到了。 她们姐妹年轻貌美,又小有家资。亲戚还是很乐意接到家里养着的,回头人财两得不要太美哦。 而对无依无靠的两姐妹来说,能得个庇护之所自然是极好的。家资可以充作嫁妆,那是女儿家在夫家立足的底气。 小宁子带着的镇南王府的人手就个时候出场了。当街就把人的马车拦下。 “投亲靠友、寄人篱下有什么好的?不如跟了我家世子爷。虽然只是如夫人,但从此后吃香喝辣不在话下,也决计再没人敢打你们的主意。” 马车上有人唰地一下推开了前面的车门,“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敢当街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啦?” 里面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生气面孔。 小宁子看了看,反正他是分辨不清楚哪个是袅袅哪个是顾姑娘了。世子应该没问题吧。 他怪笑一声,“那让你家亲戚去京兆尹府告状啊,不行去宫门口敲登闻鼓也成。我们是镇南王府的。带走——” 一众家将一拥而上。有人把车旁的人驱赶开,还有人将车夫赶下车,把马车车门闩上......然后调转车头就往镇南王府去了。全然不理会里头拍打车门喊救命的声响。 秦家的亲戚也只是商户,派来的家丁如何敢和如狼似虎的镇南王府家将相抗?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直接把秦氏姐妹连人带车就这么劫走了。 就是告到京兆尹府,也没人敢管这闲事啊。至于敲登闻鼓,宫里的皇帝跟镇南王世子一个德行,穿一条裤子的。 围观的民众叹气,不过就算这对姐妹花不被抢走,也便宜不了自家,他们感慨一番也就不多想了。 秦家的亲戚得知后,也只能叹气。 亲戚家的姑娘能做王府世子的妾自然是极好的。但偏偏是完全没有权柄在手的镇南王世子。 可他们区区商户,而且两个姑娘都已经被抢进府里去了,能不认么? 捏着鼻子认了,说不定多少还能得着点好处呢。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消息很快经由悬镜司传到宫里,有关徐濬的消息都是传得很快的。 齐潇叉着腰站在屏风旁道:“哦,真叫他搞到一对双胞胎姐妹啊?怕是早就得着消息了,这才会等人家一进城就下手。便宜他了!” 他这里找个顾清菀一个月了一点线索都没找着。徐濬倒好,就在京城等着,也有正好年华的双胞胎落到手里。 顾清菀就这么进了镇南王府。 待进了二门徐濬拉开车门,她促狭的和袅袅并肩而坐,一言不发。袅袅已经和她说了,二门以内是可以不用演戏给悬镜司的人看的。即便是悬镜司安插进来的那个人也已经是他们的人了。 徐濬在她俩脸上看了看,然后朝顾清菀伸出手。 顾清菀啪一声给他拍掉,“登徒子!” 徐濬两步蹿上马车,弯腰直接打横把人抱起跳下马车,哈哈笑道:“本世子总不能枉担了一个虚名!” 顾清菀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眼睛啊,袅袅哪里敢像你这么直视我?” 被落在车上的袅袅拍拍身上灰尘,自行下车。 莲心看了袅袅几眼推推有些傻眼看着徐濬的杉妹,“快去扶大小姐啊,你怎么又忘了?方才下车你就该搭把手的。” “哦哦。” 袅袅道:“你再这样,回头大家伙非得叫你坑了不可。” 杉妹讪讪地道:“人家,哦不,奴婢头回看到世子这么喜笑颜开的啊。顾姑娘真是有本事!” 有本事的顾姑娘被抱着走了一截才反应过来,“放我下来,又不用做戏给人看。” 徐濬有些恋恋不舍的把她放到地上,然后道:“菀菀,你能来我很开心。”死刑犯临刑还有顿断头饭呢,他也想过过好日子。 顾清菀道:“唉,你这强抢民女的民声,以后怎么洗白啊?”以前再是斗鸡走狗、包养戏子也比好这啊。你可是要当开国皇帝的人啊,有这么个名声能行? 徐濬道:“过几日我领你们到那附近一转悠就没事了。本世子年少多金又英俊,怕是多得是人想被我抢啊。” 齐潇收到的消息当晚徐濬就迫不及待和双胞胎圆房了。 其实他们三个是这么睡的:袅袅睡在外室给丫鬟值夜的小榻。徐濬把床让给了顾清菀,自己睡在内室的罗汉塌上,中间用屏风隔开。 世孙什么的,菀菀才十四,而且虽然有了三书,但毕竟还缺了拜天地的仪式。 万一南逃的时候菀菀怀孕了怎么办?更何况他如今也还不行。当下,就这么同处一室也叫他挺欢喜的。 顾清菀倒是有点想法,前世他们唯一的身体接触就是最后徐濬口对口的喂她喝药了。 可是,万一她主动被他误会她不清纯、不矜持怎么办? 她本来长得就不够清纯了。算了,来日方长。 第11章 顾清菀躺在床上,翻身对着屏风那边道:“唉,明天别再点这白檀香了。” “你不是最喜欢么?” “就是因为喜欢啊。在庄子上用还没什么,可是回了京城还是换一种吧。”凡是带着顾清菀印记的习惯,都改掉为好。她现在是秦熙!(袅袅化名是秦楠) “嗯。” 顾清菀有些小激动,听到屏风那边徐濬也翻了几回身便道:“唉,你是不是睡不着啊?我也睡不着。要不我们来聊天啊?” 徐濬翻身从屏风的缝隙里看过来,“好啊,反正明天可以睡懒觉。悬镜司那个家伙一定会知情识趣的午后才来。” “他通常什么时候来?”每天都要来验明正身,还真是当犯人看待了。 “不固定,偶尔还会杀个回马枪。不过明天肯定是午后才来。” 顾清菀忍不住看向内外室中间的门。就她知道的,袅袅和徐濬都扮过两回了。前世袅袅早早就逝去,那今生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徐濬看清她的视线闷笑两声,“我从不在身边留对我有那种想法的女人。”女人感情用事起来很容易坏事。但这回例外,因为这回感情用事的是他。 “你怎么确认......”她没那种想法? “袅袅的心上人是我的心腹,如今在镇南军中任参将。我答应回去之后给他们主婚。” 他是一门心思要继任镇南王的人,肯定不可能放着几十万镇南军不理会。他这些年陆续在里头安插了不少人手。要不然他就是回得去,也没有话语权。 “哦。”顾清菀想到前世袅袅的牺牲,擦肩而过的何止她和徐濬。但愿这辈子大家都能够如愿。 有些事和前世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对结果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她其实没打算到他身边来做什么。她就是来陪他的。可别因为她仗着一些先知胡乱插手弄巧成拙。 而且前世她知道的也非常的有限。之前那次提醒算一次,后面他具体逃离的日子、镇南王扯起反旗的日子都是可能会改变的。 次日下午,徐濬携二人游湖,悬镜司副使刘成辉又例行公事登门了。 他乘着小舟过来的时候,袅袅在焚香抚琴,徐濬陪着顾清菀站在船边抛鱼食喂鱼。 副使登船,正好看到徐濬伸手轻拍顾清菀的手,“少喂点,喂得肥头大耳的就没自然之趣了。”看到刘成辉便道:“你们到楼上去吧。” 镇南王府的湖极大,这是一艘二层的画舫。 两人微微一福,上楼去了。 刘成辉道:“世子爷好手段啊!这才一日就把这对姐妹花给收服了。” 徐濬随意在船边廊椅上坐下,拿折扇的一头挠着后颈的痒痒,“这算什么?她们起初以为本世子是那号年纪老大又脑满肠肥的,见了本人就肯了一半了。昨晚再一过,自然对我俯首帖耳。女人嘛,还不都是这么回事。” 刘成辉道:“有理、有理。那您犯不着当街抢人啊。” “你以为本世子的消息怎么来的?就是周家两个小子在外头显摆会人财两得。本世子不想她们进了周家门再进王府,膈应!” 顾清菀贴在二楼楼梯旁听徐濬怎么应对悬镜司的老油条。听他这么说,不由撇嘴,很会嘛! 刘成辉道:“那确实有点膈应。”该膈应的是被你截胡那哥俩吧。 他说完顿了顿,“皇上估着这几日您舍不得进宫去。让我问问您,是不是确如他所言别有意思啊?” 徐濬笑了几声,“确实是有意思,但是不是如皇上所说不清楚。因为,皇上后宫好像还没有双胞胎姐妹啊。他要真想知道这滋味,还是得试试。” 刘成辉指着他笑骂道:“你连皇上都敢编排。” “我当着皇上都是这么说。” 刘成辉想想,那确实。 “行,那我就如实回禀。希望皇上能因此转了念头吧。” “嗯?” “还不是为了那永宁侯府的三姑娘。昨天您这里好事成双,哦不,成三。皇上一想起来又把我们老大叫去臭骂了一顿。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跟飞天遁地了一般,杳无音讯呢?这都足足找了一个月了。” 徐濬感兴趣的道:“那你们老大怎么想的?” 刘成辉叹口气,“我们老大其实怀疑那对母女怕是路上给人劫财劫色,已经不在了。只是如今皇上找人这个架势,谁敢认这罪过啊?都忙不迭的藏着掖着。” “那活要见人,死也得见尸啊。” 刘成辉道:“皇上也这么说。可真成了尸体,他还稀得见么?没办法,本来就焦头烂额忙得要死,还得分出大量人手替皇上找美人。” 徐濬思忖一番,提供了一个思路,“会不会是跑到哪个政令不通的地方去了?” 政令不通,那就是军阀割据之地了。那样的地方,悬镜司的确使不上太大力。 刘成辉想想那副画像上的美人,一拍大腿道:“真的很有可能啊。”没准真被哪个割据一方的军阀给金屋藏娇了。 如果是这样,只要确认清楚,皇上怕是就不会惦记了。 他回去同老大说说,看怎么把这事儿坐实了。 “多谢徐世子,我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等刘成辉又乘小舟离开了,顾清菀从楼上下去。 袅袅没动,坐在二楼吹风。叫她时时看着世子和顾姑娘恩爱,她也会受不了。她望向南边的方向,好思念远方的人啊! 顾清菀坐到徐濬身边,“阿濬,这男女之事你好像很懂啊。听方才那位刘大人所说,你和皇上私下也很爱交流这样的话题?”说完伸手就在他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她是一缕游魂的时候听宫里人说‘皇上当质子的时候还常有风流韵事传出,如今竟绝了女色’。 真真假假的,也未必都是假的啊。 徐濬被她拧得龇牙咧嘴的,“松手,那么多船娘在呢。” 顾清菀收回手,“不妨事,她们背对着咱们呢。” 徐濬小声道:“我平常不过是顺着齐潇说而已。我从来不会和身边替我做事的女人有别的干系。至于其它的女人,那都不可信。” 顾清菀歪头想了想,然后笑眯眯捻起碟子里的小酥饼喂到他嘴里。 徐濬嚼着小酥饼暗自嘀咕:一忽儿恼,一忽儿笑的。女人心可真是海底针! 接下来几日徐濬就带着她们满王府的找乐子。 袅袅看着他俩坐在一处捏陶瓷,世子手把手的教顾姑娘。结果他一个不注意,转动着、快成型的黏土就被顾姑娘弄成了软趴趴的一坨。 世子无奈的耸耸肩膀然后忽然大笑起来,原来顾姑娘把黏土弄到脸上去了。 她发觉之后,伸手在坐得太近、躲避不及的世子脸上抹了一把,“来,有福同享。” 然后她还要抹,世子坐在那里转着头躲避,自己也上手去抹顾姑娘的脸...... 袅袅叹着气把头转向另一边,感觉自己好多余啊! 可她又不能不在。万一悬镜司的刘大人突然跑来,她必须在近旁才方便一起演戏给他看。 她还不如像杉妹和莲心一样守在远处,那两人还能聊个天呢。 顾清菀同莲心说了袅袅的心上人是世子心腹,如今在军中。她就不再暗地里以防备的眼神盯防袅袅了。 到第五天的时候,徐濬又带两人出府。在那日他强抢民女的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银楼。 是顾清菀催着他出来的,打铁得趁热。趁着强抢民女的话头还算新鲜,赶紧洗刷一下名声。 三人下了马车便进银楼去挑首饰。 作为潜在大客户,他们直接就被领上了二楼。 掌柜的端出一匣匣珍品,“世子爷,本店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徐濬点点头,“挑吧,挑中了什么本世子都买给你们。” 不论是镇南王还是皇帝,都从来不在金钱上亏待他半分。所以他其实富得很。 最难得是皇帝,已经穷得后宫五品以上的位份都不再封,新人都是七八品的低位,对他的赏赐从来没断过。(低位妃嫔俸禄低,能戴的首饰按礼制也不多,好养活) 皇帝也是没办法,近几年不是有洪涝灾害就是要掏军费镇压叛乱,内库也没有余粮啊。 顾清菀其实只勉强挑中了一只簪子、一条手链。但这不符合商家女的身份。而且买得不够多不足以替徐濬洗刷名声。人老板都懒得往外传。索性稍微看得入眼的都选了,预备回去私下送人。 徐濬把簪子给她插到头上,在她耳边道:“以后我画了样式,找专人给你打造。” “嗯。” 袅袅倒是好打发,乐呵呵的挑了几样。 三人一道进银楼的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底。呵呵,女人! 齐潇听说徐濬出府了,派人来叫他进宫。 他把两女送上马车,“你们先回去,本世子去宫里一趟,午饭前就回。” 宫人直接把他领到乾元殿寝宫。徐濬看到齐潇又在对着顾清菀画像长吁短叹心头一阵恼火。 皇帝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道:“你说,怎么就找不见呢?” 徐濬暗骂悬镜司无能,弄个扑朔迷离不能去找的去处不就得了。这点事都办不好,也难怪齐潇成天骂他们吃干饭的了。 第12章 徐濬道:“皇上,依臣看这顾家千金也就比旁人略平头整脸些。您就是没得到才心痒痒,尤其还不断有人在您耳边说道她如何如何的好。您后宫暂时没有双胞胎,亲姐妹好像也还没有。但是有表姐妹啊,要不要试试?” 齐潇一头雾水的道:“你说的谁跟谁?” “皇后娘娘和新进宫的顾选侍啊。虽然是一表三千里远了点。” 齐潇摇头,“皇后不行,她一贯端着。不过,照你这么算,朝中权贵历代联姻,理一理的话,朕后宫很多人都能扯上亲戚关系了。” “是啊,皇上不如好好看看她们。双胞胎姐妹身上可以找异,那些沾亲带故的嫔妃身上可以找同嘛。至于这画像就先收起来吧。您收起来一段时日说不定就不会这么牵肠挂肚了。这顾姑娘离京日久,没准已经是别人的人了。您再这么找下去,岂不是会有人背后笑话您?” 听了他的话齐潇脸色有点难看,果真让人把画像收了起来。万一如今这女人如今真的在别人被窝里,那他这么做就要沦为笑柄了。 这话也就徐濬敢混不吝的跟他说,掌镜使还真不是太敢。而且安排一个假的去处,还得安排得天衣无缝也不是几日之功。 齐潇瞅瞅徐濬,“看来你真的很中意那对双胞胎姐妹啊。往日多少还能见出些戾气,今儿整个人柔和了些。” 徐濬从不在齐潇面前遮掩对镇南王把他丢京城不管的怨气,也从不讳言厌恶他父王层出不穷的女人和庶子。这一条没登基前的齐潇与他是心有戚戚焉的。至于如今,他自然乐见镇南王父子不睦。 闻言他摸摸下巴,“这么明显吗?臣挺喜欢两姐妹里凶巴巴的的那个。” 齐潇拿手指着他,“你这口味真是随时都在变换啊。之前喜欢精致着放|荡的,如今又喜欢凶悍的。” “皇上你不也一样常换口味么。再说了,就是吃菜,那也不会只吃一盘子菜不是。” “有理。”齐潇已经知道双胞胎里那个凶的今天特别没分寸的买了一大堆首饰,完全就是一副恃宠生娇的做派。 商户女果然是上不得台面,见钱眼开。 徐濬这小子还是好哄啊! 徐濬出宫回府,顾清菀正在后院散财。 银楼刚把她们买的首饰送来了。顾清菀买了一堆,打发人给苏妈妈送了对上好的碧玉镯过去。又让莲心、杉妹以及其他近身的丫鬟、仆妇也一人选一样。 还有多的就送给徐濬的近侍,有媳妇的拿回去送媳妇,没媳妇儿的放着以后有了可以送嘛。就连小宁子她也没落下,送了个他自己可以佩戴的玉佩。 一时大家都乐乐呵呵的。 徐濬等他们都退下了玩笑道:“我出宫的时候,皇上还跟我显摆皇后贤惠、简朴呢。” 顾清菀心道:她那是没办法。齐潇内库没钱还非要养那么多嫔妃。她不做表率节省能怎么办? “他觉得你今儿做了冤大头?” 徐濬想了想,“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不过那都是因为他弄了那么多女人在后宫搁着的缘故。我就菀菀你一个,你怎么花都没问题的。我去练武了,三天不练手生。” “我跟你去你练武的地方看看可以么?” 徐濬带她回到寝房,握着床柱中间雕花的一截转了半圈,衣柜自动向两边分开露出入口。 “原来入口在这里啊。” “小心点脚下。”徐濬握着颗硕大的夜明珠走在前头,不忘叮嘱顾清菀。 “你每天练武多久?” “两个时辰起。小时候父王对我要求很严格,说以后我会面临层出不穷的刺杀。结果我来了京城还挺安全的。齐潇甚至打算搞掉我父王,让他那些妻妾、儿子相争。等削弱了南地扶持我回去当镇南王。” 徐濬声音带着轻讽。他如今习武防备的不是京城,而是来自继母和老二的算计。 “那你真是把他糊弄得很好。”不过,镇南王老而弥坚,而且有过王妃挡刀的惨事,防备肯定不是一般的森严。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好像分裂了一般。希望回了南地就不用如此了。” 顺着阶梯往下走了一段,便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也不用再拿夜明珠照明了,墙上镶嵌得有。 顾清菀吸了口气,感觉还挺新鲜。这下头应该不只一个通风口。 “这下面和上面位置是对应的。书房、寝房、客厅、膳房都在一样的位置。” 顾清菀看看摆放的家具物什,“这还挺方便啊。” “厨房里米粮、蔬果、食水也都是常备常换的。万一以后有事,你就带着莲心藏到这里来。只你一个人,我怕你会饿死。”徐濬声音里满是笑意。 顾清菀冲他龇牙,“你要不干脆给我脖子上挂个大饼得了。放心,我自己会转动来吃。” 徐濬笑,“我果然讨了个懒婆娘啊。”说完反手指指脸,“你取下来透透气吧,一天到晚戴着肯定不好受。” 顾清菀坐到梳妆台前把薄如蝉翼的面具取下。 徐濬靠在旁边看着她,“菀菀,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她这几天跟着他每天玩得乐乐呵呵的,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顾清菀其实对徐濬这辈子还能不能如前世一般成为镇南王、成为开国皇帝也没十分的把握。 她想了想认真的道:“你如果事成,我跟着你夫荣妻贵;你如果事败,我同你共赴黄泉便是了。反正不管是事成还是事败,这段时期大概都是最闲适的了。我当然要开开心心的玩乐啊。” “说得有理,估计以后真没这么清闲的日子过了。”徐濬摸摸她的头。 这样安乐自在的日子约摸过了半个月,袅袅‘病’了。 府里下人把她挪到了僻静厢房,由王府的太医给予诊治,杉妹随身伺候。 这是顾清菀的意思。 自从她进府,苏妈妈就把后院的账簿、对牌、钥匙都送了过来。她便也当仁不让的替徐濬管起了家。 也不能成天光玩啊,徐濬还有正事做呢。她也得安排好自己。 后院的人都归她管。关于袅袅的去留她就商量了徐濬,“我们送袅袅一家人回南边如何?也好让她和未婚夫团聚。” 前世袅袅那么年轻就为徐濬牺牲了性命,她家人和未婚夫必定都很难受。 袅袅就是陪在徐濬身边做掩护,这一角如今她就能顶了。而且前世这时候已经没有袅袅了,所以把她送走应该是不影响大局的。 再说了,晚上还有个人睡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她和徐濬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点不方便。 徐濬点点头,“可以。”廖家人先回南边,也可以帮他做别的事。 菀菀好像对袅袅格外关注的样子,但应该又不是嫉妒。有点奇怪! 袅袅挪出来后,浑身都轻松自在了。她一脸病相斜倚在榻上,对着外头熬药的杉妹道:“你不知道,成天杵在世子和顾姑娘跟前我有多难受。我都长胖了!” 杉妹在屋檐下拿扇子轻轻扇着火,“这跟你长胖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好去盯着他们,也不好走开。我就只有坐那儿吃吃吃。” “顾姑娘说送你回南边,那我呢?” 袅袅道:“你留下继续伺候二小姐啊。秦家有别的奴仆会送棺木回乡。正好让他们去真正的秦氏姐妹身边。”不然,也怕万一惹人疑窦,秦家人受不住刑罚把世子卖了。 “哦。那这药你喝么?” “我喝它干嘛?回头倒进盆栽里。不过你得按时去领药材,然后熬,然后去倒药渣,脸上务必露出戚色。” “知道。” 顾清菀没事也过来坐坐。这是她‘姐’,病倒了她肯定不能不闻不问。 她递了张单子给袅袅。 “这是我看过库房清单给你添的嫁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袅袅看过吃了一惊,“这么多啊?”这哪是打发手下人出阁,这是给妹子添妆了啊。 顾清菀笑道:“以后你在夫家有什么事,尽管回来告诉世子和我,就当我们是你的兄嫂。” 袅袅点点头,眼眶都有点红了。 与此同时,徐濬在御书房陪齐潇说话。 齐潇有点蔫。他之前撤了找顾清菀的命令,但让悬镜司帮他查访年纪合适的双胞胎姐妹,或者退一步姐妹也行。还问了几个妃子家里可有适龄的妹妹。 结果事情传到林相耳朵里去了。 老家伙喋喋不休的进言,说悬镜司虽然做得是不便摆在台面上的事,却也不是专为皇帝猎美的。宫妃大多出身显贵,想把别人家女儿都收进后宫是要激起众怒的...... 他忿然说道:“朕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你呢。你当街强抢民女都没人管。” 徐濬陪坐一边,有点恍神。 齐潇说完没听到回应,“朕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臣那两个爱妾,有一个病了。” “凶的那个还是不凶的那个啊?怎么这么不巧,还说过段时日端午赛龙舟让你把她们带进宫来看呢。” 徐濬诧异道:“她们也能进宫?” 这厮打的什么主意?他以前就曾经侮辱过皇后召进宫来的外命妇。虽然秦熙、秦楠的姿色不至于惹得他兽性大发。但他正对双胞胎感兴趣呢。 第13章 “王世子有名分的侧室,怎么不能进宫了?” 徐濬心头一片冷硬。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而且还要他先纳为有名分的侧室,方便带进宫给他侮辱。齐潇把他当什么人了? 他在皇帝跟前难得正色道:“皇上,您知道的,微臣从来不和任何人分享女人。这一点以后也不会变。” 齐潇沉下脸,觉得徐濬一点也不知情识趣。又不是你的世子妃,区区侍妾而已。再说也不会闹到明面上给你没脸。 “你之前包的那个戏子已经跟着戏班子走了。她以后难道还不跟别的男人了?” “她已经离开臣,自然算不得臣的女人了。” 齐潇面露狰狞地道:“那对双胞胎你就送给朕尝尝鲜又怎么了?” 徐濬冷笑,“臣是皇上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伴读,但臣也是堂堂的镇南王府世子。臣告退!” 他有礼的躬身退出,在门口才转身往外走。 齐潇指着他的背影,“好你个徐濬,竟敢如此违逆朕!” 想下旨把人拿下,又想到这时候还不能跟镇南王府翻脸。不能在镇南王还活着的时候就贸然翻脸。他抓起桌上的琉璃盏狠狠砸到了地上。 一旁伺候的崔贺道:“皇上您别动气。这个徐世子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跟您说呢?他那对侍妾都病了一个了。”只有一个皇帝才不会稀罕呢。 徐世子一向是聪明人,怎么今天也犯起轴来?这不是有现成的推脱的理由么。 徐濬走出了乾元殿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大殿正面。如果说多年相伴,他曾对齐潇有过一丝心软,此刻也消失殆尽了。无耻之尤!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严肃的声音从徐濬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随意行了个礼,“原来是林先生!” 林相蹙眉,“你又撺掇皇上什么了?” 徐濬心头的火正盛呢,平时被叨叨几句只当尊师重教了,大不了避开。 这会儿却是讥讽道:“太子犯错打伴读,先生的规矩还真是十年如一日没改过呢。太子十五岁刚登基那年就强了入宫觐见的大理寺少卿继室。可惜我这个伴读当时还不到十二,毛都没长齐呢,背不了撺掇他这个黑锅。如今这位皇上,那可是您这个博学宏儒、当朝宰辅教出来的好学生。” 这老头老说他带坏皇帝,这怪得到他身上?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关他一个小伴读什么事? 徐濬说完拱拱手大步走了。 林相叫他气得不行,好容易喘匀了气忙入内见礼问道:“臣方才见镇南王世子满腹怨气,是因何故?” 齐潇怎么可能对他说实话,含糊道:“起了几句争执而已。目无君父的东西,朕早晚收拾了他。” 林相道:“君臣有别,他怎会轻易同您起争执?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不要隐瞒臣。” 齐潇犹豫了一下,这才道:“不过是好奇他那对双胞胎侍妾而已,他就跟朕翻脸了。” 林相心道:您那只是好奇么? “皇上,还是不要让他积怨在心为好。将来如果镇南王出事,朝廷不还用得着他么。” 齐潇道:“他可没有忍气吞声,都敢跟朕翻脸了。朕才是忍了的那个!” “皇上,这天下那么多女人任您采撷。您答应过微臣不会再对朝臣妻室下手的。”林相面孔严厉的道。 齐潇撇撇嘴,“所以朕才和他商量啊。再说也不是妻,就两个妾而已。行了,别说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朕也不是那等会因小失大的人。” 徐濬出了宫门,翻身上了马。在小宁子和一群近侍前后簇拥下回王府。王府离皇宫很近,一刻钟就能到。 他已经怒气内敛,没再形于色。一路如常的沉默着。 但小宁子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心情非常不好。回去之后就偷偷告诉了顾清菀。 “人在哪呢?” “在书房。” 入住了十来年,徐濬并没有动用过前院的大书房。 他只在后院有个小书房,里头摆放的书也大都是历代镇南王的,属于他私人的没几本。 他读的书,大多放在地下那个书房里。顾清菀随手翻开过,上头倒是不少批注。看得出来是下过苦功夫的。 顾清菀把小厨房新做的糕点端了一碟,起身去往书房。 她叩叩门,“阿濬,我进来了。” 徐濬坐在沏茶的小几后,顾清菀便也过去坐下。 “今儿进宫受气了?” “何止受气,简直奇耻大辱!”他这口气应该是从齐潇把她的画像挂在寝殿日日相对的时候就开始憋着了,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 当时有点失控,毕竟‘秦楠’即将病故,这件事也就不会再有下文。 他其实可以不伤和气的避免的,不过并不后悔! 顾清菀有些惊讶,他为质多年城府颇深。他都说奇耻大辱,齐潇到底干什么了? 她没有急着追问,只是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你想说说么?” 徐濬道:“我这会儿倒不是在想这个了。”他摊开手给顾清菀看,“菀菀,我是断掌,难怪君亲师缘于我都很淡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嘛,肯定是要叫你先吃足苦头的。” 徐濬道:“如今到处都乱糟糟的,百姓流离失所。难道人人都担着天降的大任呢?”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是的。“ “你倒是对我信心十足。” 顾清菀拿了块糕,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块,“来,吃点糕点,不高兴的事不要反复去想。至于你说亲缘淡薄,其实咱们应该算婚书都有了,只差个拜天地的仪式。咱们已经是亲人了。将来还会再添小娃娃。我会和小娃娃一起爱你的。” 徐濬吃着她给的糕点,听着她的话慢慢笑了起来。 “当年你跳下御苑池救我,其实我真挺感动的。你又不是我那些忠仆、下属。结果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你小声嘀咕‘要不是看你长得好,哼’。” 顾清菀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还以为当时你晕过去了呢。我说,你不会是假装溺水吧?看你扑腾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父王怎么可能让我有那么明显的弱点?我小时候是溺过水,但后来他每天亲手把我往水里扔,硬生生给我把这毛病改过来了。” 顾清菀低头笑,“我那么说是因为我中途后悔想把你扔了,你好沉哪。幸亏后来有宫女、太监帮忙。所以你其实并没有感动?” “还是挺感动的,而且从此就关注上了你。不然三年前肯定来不及救下你。后来有一次在酒楼包间同人喝酒听到你马车的铃铛声,我陡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当时不是不懊恼的。” 顾清菀上辈子应该是进宫之后,偶然在宫里看到徐濬的身影才察觉自己对他有过那种心思的。 这个人比她早那么多,确实是不想招惹麻烦没有让她察觉。不过那时候他以为她会按部就班和于懋哥走三书六礼,过两三年再成为于家妇。 哪晓得被王姨娘从中作梗,让她十四岁就被送进了宫里。 他当时在宫里撞见她,是怎么个想法? 顾清菀细细回忆了下,好像是一下子就站住了,眼底的心痛那一瞬昭然若揭。 还好,这辈子他们不需要再经历这些。 现在只求早些逃离京城,能完成最后的大礼。 说实话,她有点馋他的身体!但她不能主动,只能撩拨他主动。 “晚上我也搬到袅袅那个院子住。总不能我亲姐病了,我还跟你风流快活。” 徐濬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时在嗓子眼堵了一下。屁的风流快活,他到目前也才摸过两回手而已。 以后他们室外就不会再有袅袅,要做点什么就方便了。 可是他从小练的童子功还没能大成。早知今日,他当初一定不贪图这门功法的好处。 当晚顾清菀搬走,徐濬直接下了地下室发狠练功。 七天后,‘秦楠’在‘秦熙’和周家女眷的陪伴下落气。 她在镇南王府没名没分,即便是王世子的妾室也是有流程要走,要报备镇南王同意的。所以之前众人说她是徐濬的妾,也就是那一说而已。 所以,她不能在王府停灵。 说起来病重期间,她能留下养病都是因为还有个得宠的妹子了。 所以,立即便是一口棺材装殓抬了出去。 “呜呜,姐姐——”顾清菀用蘸了姜汁的手绢捂着眼睛泪流不止,追在棺材后面。 周夫人抱扶住她道:“二表妹节哀!唉,大表妹这也是没福气。”幸亏死的不是得宠的这个。不然自家在南地打开商路的事不知道会不会起变数。 顾清菀点点头,把手绢拿下来握在手里,“我会的,表嫂不用担心。” 周家表嫂不是正经亲戚,也不能久留。匆匆离去前叮嘱她不要只顾着哀伤,冷落了世子。 ‘秦楠’的棺木由秦家的下人送回老家安埋,杉妹也跟着莲心成了顾清菀的贴身丫鬟。莲心的任务主要是日常伺候,她则是女侍卫。 眼睛辣辣的,顾清菀一时收不住,回到屋里眼泪还在流。 徐濬走进来挨她坐下,“明天端午,我得进宫去。只能留你一个人在家了。不管发生任何事,哪怕听说我被人刺杀,你也千万不能进宫去。” 顾清菀第一反应是徐濬要借明日端午的大场面演场戏安排后续遁逃的事。继而又觉得不可能,要遁逃了又何必费事送袅袅先走一步? “怎么回事啊,有人要行刺你? “放心,目前没人会行刺我。但我怕宫里派人将你骗进宫去。” 顾清菀摇头,“不可能,秦熙是你什么人,就算真出事了宫里也不会通知的。而且,骗我进宫作甚?难道......”齐潇发现她是顾清菀了? 徐濬握住她的肩膀,“是这么一回事......” 顾清菀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不会的,双胞胎去其一,对他就没吸引力了。秦熙的姿色还不如顾嫣然呢。你放心,除了你谁都骗不走我。” “我就怕你关心则乱,到时候就顾不得冷静的分析了。” 顾嫣然进宫后,顾清菀并没有过问过她过得如何。 进宫侍奉齐潇,本来就已经是遭罪了。还得面对来自王皇后和其他嫔妃的明枪暗箭。 不过既然说到她了,便也顺口一问,“顾嫣然在宫里如何了?” 徐濬在宫中自然是有人的。他道:“说起来你那个庶姐还挺讨齐潇欢心的。进宫这才一个多月,竟就升了一个品级成顾才人了。” 以齐潇的抠搜和薄情,挺不容易的。 顾嫣然的升迁和齐潇对画中美人的求而不得有一定干系。 徐濬觉得这女人着实有点阴险,这样都能踩着他家菀菀往上爬。不过他没细说,说出来还不够恶心人的。 反正之前被冷落的后妃对顾嫣然和画中美人的双重怨气如今也都留给她一个人承受了,很公平! 别看齐潇抠搜,对地位低的妃子有时候玩得又很过火。但他可是少年天子,对高位嫔妃也还算收敛。而且得宠与否也关乎她们父兄的权位、升迁。 所以,前段时日的顾嫣然虽然出了风头升了位份,但也拉足了仇恨。 顾清菀倒没觉得顾嫣然一时得宠多奇怪,“她本来就特别会讨人欢心。在家时爹爹就偏心她,老是觉得我处处都不好。” 徐濬斩钉截铁道:“他眼瞎。明日你一个人怎么玩儿啊?” “我这才死了亲姐,哪能玩乐啊?”反正她亲姐就只有一个顾嫣然,嘴巴上也不用忌讳。 “那,委屈你了。”徐濬知道她一贯喜欢玩乐、喜欢热闹。如今回京陪他,不但见不到亲人过节都要一个人在府里待着。 “不要紧。” 第14章 徐濬自那天和齐潇翻脸就没再进宫,但端午肯定得去宫里。他是有品级的王世子,而且有象征意义的。 今年的端午宫宴还是和往年一样的流程,先是在御苑池边的殿阁里君臣诗词唱和咏一咏端午和屈原,写得好的拿出去让乐工当场谱曲传唱。 这也是个荣耀,在场有人想压别人一头出风头。自然也有人不想被压一头铆足了劲儿相抗,一时气氛还算热闹。 徐濬自然不会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在场的文官可都是十年寒窗的两榜进士,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在齐潇和林相的认知里他压根就写不出好诗词。小时候他连功课都是胡乱应付了事的。只有那手字从小受教于镇南王,底子打得还算不错。 他们也从不会出他的丑,都是任他一年一年蒙混过关的。 林相叮嘱齐潇最好是和徐濬和解,人家好歹是个王世子,又是那样的事。 齐潇便不由多看了徐濬两眼。 徐濬脸上毫无过节的喜气,一脸的百无聊赖。不过也难怪,悬镜司的人早就报了上来他之前病了的那个妾昨天咽气了。 看这样子,他那日还真戳到这小子肺管上去了。 刚弄到府上享用了半个来月人就水土不服病了。听说他还应另一个所求派人飞马去她们老家取了当地的土回来煮水,结果也没用。 罢了,就看在这些年他也算个好玩伴的份上。他就给这小子个台阶顺杆爬上来吧。 此时皇后带着妃嫔和一众外命妇在太后跟前奉承,也有节目。 顾嫣然的位次在妃嫔里是倒数的,永宁侯府也没有女眷进宫来。 永宁侯夫人章氏这些年在各种场合都是缺席,太夫人也年老不爱这些活动。而且进宫来看顾嫣然,她觉得憋屈得慌,就告了病假。 低位嫔妃日子过得紧巴,往往还需要家里私下贴补。但永宁侯府肯定不会贴补顾嫣然。 王氏如今卧病,自己都被下人苛待无人出头,就更顾不上女儿了。 好在顾嫣然还算认得清形势,先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像讨了齐潇欢心,在床上又各种放得开(毕竟是姨娘教养的),竟让她升了一级。这都打破近两年最快升迁记录了。 一时,后宫上上下下虽然不喜欢她,却也还不敢太作践她。毕竟皇帝新鲜劲儿还没完全过。没见人家今天穿戴得很是不错么。这可是得宠的人才拿得到的赏赐。 不过顾嫣然也有点百无聊赖的,她的位置太靠后了,而且还是与人同桌。也没有机会上前献媚讨好太后、大长公主等贵人。 齐潇后宫高位妃嫔不多,但地低位的不少,所以看起来也是姹紫嫣红,济济一堂。 顾嫣然觉得自己前头那么多人,有点看不到希望的感觉。 如果是顾清菀,想必不会如此艰难吧?毕竟皇帝光看画像都为她痴狂了。 稍后就是前朝后宫一起移驾御苑池边看赛龙舟,中午还有赐宴。 徐濬依然百无聊赖的坐在位置上。这样的热闹要是能带菀菀来看就好了,她一定会很高兴。估计还会兴致勃勃的去下注赌一把。反正今天太后、大长公主等人都会参与,也不会惹人议论。 刘成辉坐到他身边空位,“世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节哀顺变啊。” 徐濬没什么精神地道:“也说不上哀不哀的,就是提不起劲儿来。” “皇上让我给您透个口风,他预备给你指一门好亲事。今天亲贵家嫡出的千金来了不少,看龙舟也没隔着多远。您好好瞅瞅呗!” 徐濬往女眷那边看了看,随口道:“还能我点到谁就是谁啊?” “皇上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会让您如愿就是了。他待您,一向比对两位王爷还好不是么。” 徐濬把手搭在刘成辉肩膀上,“刘大人,你替皇上寻摸了这么多美人进宫,手头肯定有一份美人名册,拿给我看看。” 刘成辉左右看看,小声道:“回头、回头啊。” 这些年两人日日见面,也称得上一句熟络了。不然齐潇也不会叫他来给徐濬台阶下了。 指婚,这是示恩徐濬,自然是要他去谢恩赔不是。 徐濬心头有些腻烦,但齐潇把台阶递过来了。他要是不顺着下,回头那厮折腾府里,岂不是要引得菀菀也跟着担惊受怕。而且,他一直在寻找走的机会,还是不要更引得人注意才好。 他正想着寻个机会再凑到齐潇跟前敷衍一番,就听到女眷那边一阵混乱。 这样盛大的场合乱了起来自然是大大的不妥,齐潇当即蹙眉。 负责安排今日宫宴的景王齐洌赶紧吩咐人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须臾,宫人回来禀告:“回皇上,是坤泰殿的顾才人不慎落入御苑池中。皇后娘娘已经吩咐人下水去救了。” 听说是自己嫔妃引起的,齐潇的脸更黑了。这么大个人了,也能为了看热闹掉下水去,真是丢脸! 在场的人都朝顾昭看了过去,徐濬也不例外。 顾昭满脸讪讪,想解释他家长女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更想说怕是有人陷害。 但皇后都已经一锤定音是不慎,显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少此时是不会为了这件事闹大的。 而且后宫的事他一个大老爷们在这里掰扯算怎么回事?只能默默吃了哑巴亏。 嫔妃落水,在场侍卫肯定是不好下去救的。那就只能是太监了,方才已经噗通噗通跳了几个下水了。 皇后扶着宫人的手在岸边看着。她心头自然知道此事怕是有蹊跷,但此时也只有先含糊过去。赶紧把人捞起来,送回去。回头赏顾氏一些东西就是了。 那么多人下水,人自然是救起来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顾嫣然跟只落汤鸡一样湿淋淋的被人捞了上来,一时又羞又气又狼狈。再加上刚落水时还受了些惊吓,又吃了好几口水,泪花一下就冒出来了。 皇后身边的管嬷嬷看她张张嘴一副要喊冤的样子。上前两步在她脖颈后一捏,顾嫣然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皇后道:“管嬷嬷,你跟着送顾才人回去。再派人去请太医,把姜汤煮上。永宁侯府有人来么?” “回皇后娘娘,永宁侯夫人不在京城,太夫人告病。” “那算了,赶紧送回去吧。” 管嬷嬷张罗着让人抬了春凳来,找顾嫣然的宫女拿了备用的外衣过来给她盖上先抬回去再说。 待人抬走,皇后道:“好了,大家继续看比赛吧。” 这事儿让在场的官员、勋贵肚子里暗笑了一番。修身齐家,以美姿仪闻名于朝的永宁侯是真没做到,居然也有脸立于朝堂! 还有他这个当才人的女儿,如此大场合闹出事儿来,也是上不得台面啊。 顾昭回到家里,和老夫人说了今日的事。 “家里没有女眷去,连个在太后、皇后跟前帮着才人辩解两句的人都没有。” 老夫人睁开眼,“你这是在怪我?我老胳膊老腿的了,你让我舔着老脸出去被人笑话我身边连嫡长媳、嫡长孙都没有?如今更好,连嫡出的、一手教养大的孙女都不见了。” “儿子不敢。”顾昭讷讷道。 老夫人冷笑,“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你若是朝廷的股肱大臣,谁敢这么欺负你闺女?一个家族女人的脸面,那都是外头的男人挣的。” 顾昭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 老夫人道:“姨娘养大的,哪里懂得许多?” 长子气走了长媳,就是乱家之源。二儿媳能帮着管事,还能管到大伯子的后院去? 长房长期没有当家主母,后院着实乱糟糟的。 妾室、通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顾昭拉到自己房里就算是赢家。而王氏是个中翘楚,顾嫣然是看着她的手段长大的。 只是她把这套手段搬到后宫去用,吃不开罢了。 才进宫两个来月,就能引得人大庭广众对她下黑手,也是够能得罪人了。 顾昭讪讪过后道:“娘,难道咱们就不管才人了?” “不是承恩公府把她弄进宫的么?叫他们管去。皇后娘娘如今不管她,不过是敲打而已。她以为献了画像踩着自家姐妹往上爬,就可以不用攀附皇后了?你放一百个心好了。你这闺女吃点苦头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精着呢。” 皇后如果真的不想管她、用她,压根不会把人放自己的坤泰殿里。回头顾嫣然撞了南墙自然知道回头,到时候不就一拍即合了。 “可是......” 老夫人道:“别可是了,我也不想沾她什么光。你想我管她给她铺路,回头她得宠了,怕是还要追究我对她姨娘下狠手。我既然从前没有管教过她,如今也不背锅。她怎样都由得她自生自灭好了。一个庶出的而已,我就当没这个孙女。” 顾昭道:“那至少让二弟妹进宫去看看才人?” 杨氏是五品诰命夫人,虽然今天的宫宴没资格出席,但也是有资格递牌子进宫的。 “不去,说了不管就彻底不管。再说她要张罗清溯的事,没空。” “清溯什么事?” 第15章 老夫人道:“之前皇上在后宫询问嫔妃有无适龄姐妹,没问到我们顾家头上,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于家那边,我同于老夫人说好了。嫁妆上我们会多贴补一下弥补身份上的不足。” 于家一开始相中的是顾清菀这个侯爷嫡女,顾家也挺乐意。本来想等她再大些就给他们谈婚论嫁,谁晓得王氏搞出这么些事来。 皇帝之前找人那个架势,她肯定是不可能回京另外嫁人了。 清溯不是侯爷的女儿,却也是二房嫡女。如今于家要和顾家联姻也只有她了。 顾昭听说母亲的私房要贴补侄女一万两添妆有些不满的道:“这些年二弟妹管家,从公中也贪墨了不少。我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的。” “那又怎么样?水至清则无鱼。谁让你要把你媳妇儿气跑的?这怕也是王氏同你讲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关注不到这些。你是不满我把私房偏了二房吧。那长房也得有人给我偏啊。我倒是给菀菀准备了一大份嫁妆,现在人都找不见了。我不给嫡出的,难道全留给庶出的不成?滚出去,看到你就心烦。” 此时在乾元殿里,徐濬正向齐潇谢恩。 齐潇道:“行了,起来吧。你什么德行朕不知道?要求多多,这会儿要跟朕谢恩那也不会是真心的。” 徐濬麻溜的起来,“还是皇上知道臣。” 齐潇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吧,有什么要求,提!” 徐濬道:“第一,必得是个绝色。” 齐潇挑眉,“还第一,那第二呢?” “还没想到。如果皇上容臣继续提的话,臣再想想。哦,对了。最好能定下来前让我们私下见见,我还是希望是个心甘情愿的。好了,没了!” 齐潇哼了一声,“还算你有点分寸,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过,不情愿什么的,你之前当街强抢民女没见在意这个啊?而且你不是很快就能把人收服么。” 徐濬道:“那顶多算侍妾,而且不过是商家女出身,需要在意那么多么?但皇上这次是要给臣指定未来的世子妃,就不能这样了。世子妃至少也是郡主或者公侯千金。万一不乐意,那过了门还不天天跟臣不对付啊。对了对了,还得身体不错。以后臣回了南地,世子妃肯定要随行的。万一也一去就水土不服......” 齐潇想了想,“行,朕记下了。回头让礼部......” 徐濬站起来道:“皇上,要不还是先让悬镜司出手?先圈个大致范围再说。” “就你事多,滚吧——” 徐濬刚往外走了几步,身后齐潇又道:“回来回来回来,差点忘了。” 徐濬转过身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你那里不是少了个人么,朕赏你一个?” 徐濬忸怩了一下,“皇上,熙儿刚刚失去姐姐,臣得多安慰安慰她。哪能这时候就急吼吼的再纳美呢?宫里的女人,皇上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齐潇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中意上那凶巴巴的女人了?” 徐濬一脸痴迷的道:“皇上,她很真实、很鲜活啊!” 齐潇见他如此,也觉着再要强赐反倒不美。反正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悬镜司监视之中。 他挥挥手,徐濬再次躬身,“臣告退。” 这一次君臣二人有志一同的都没有提之前的事,算是勉强回复到从前的关系。 敷衍过齐潇,徐濬便回镇南王府了。 他进门的时候,顾清菀正无聊的拎着一串拇指大小的迷你粽子在玩。 她今天连二门都没出过,懒得去外头做出一脸哀色。那生姜水太带劲了,她昨天眼睛都哭肿了。莲心用冰水给敷了许久才见好。 “咦,你回来啦。宫里好玩吗?” 徐濬坐下道:“每年都是那样的。不过今天你那个阴险庶姐丢了回脸,大庭广众下掉御苑池里了,然后又跟落汤鸡一样被救起来。当时你爹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 顾清菀蹙眉,“我永宁侯府百年望族,如今都成京城人嘴里的笑话了。还有别的有趣的事么?”她对顾嫣然的事其实不感兴趣。只是想想祖母此时肯定很心痛家声,很为她难受。 徐濬一阵迟疑,然后道:“齐潇说要给我赐婚。” 顾清菀并不意外,上辈子就有这个风声,不过人选挺久都没定下来。 如今没有适龄的公主,嫡出的郡主一共就两个。一个徐濬嫌人家不够好看,另一个又怕他被砍得当寡妇,后来闹了些不好的事出来。闹得还挺大,联姻的事自然也打了水漂。 再后来礼部还在旁支里找寻合适的女孩儿来着。但还没找出来,镇南王就反了,他也跑掉了。 不过这回时间提前了几个月,不会生出变数吧? 徐濬注意看着她的反应,“你一点都不意外啊?” “你都说他打算扶持你当镇南王了,肯定要在你身边放心向朝廷的人啊。你马上就满十六了,本也是该成亲的年纪了。而你的身份,能跟你匹配的人选也有数。我现在就能把候选人给你一一指出来。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有哪几位跟你比较匹配的?这个圈子、这个年岁我熟啊。” 徐濬伸手把她的头往下摁,“回来的路上我还担心你会吃飞醋来着。哼,他想到一个我搅黄一个。除非叫我娶永宁侯嫡女,否则都绝成不了事。” 顾清菀把他的手推开,被他顺势抓住了手握住。 “我在意的,只是你有没有那种心思。朝廷想给你指婚的对象,我有必要吃醋么?” 只不过,赐婚都提前了,那他们逃走怕是也得提上日程了。 “今天齐潇还说我后院少了人,要赏人给我。我用‘秦熙’挡回去了。你几时才搬回去啊?” 顾清菀低头闷笑,“你觉得几时合适?” “没有妹妹给姐姐守孝的说法啊。最多就是我体谅你伤心,让你自己再待几日。三天,三天不能再多了。” “好吧。” 第三天,下人们就把顾清菀的箱笼都搬回去了。 她自己跟在后头慢悠悠走着。走到半道总管福伯派人进来知会她,说是刘成辉来了。 “没告诉他世子不在家吗?”徐濬在京城也有不少酒肉朋友,今天被邀去醉仙居喝酒了。 下人道:“告诉了,他说是来给世子送东西的。福伯便问能不能交给他。” “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会往外头去。” 这家伙是悬镜司出了名的利眼,才会负责来甄别徐濬的真假。 上一次湖上遇到,徐濬立即就让她和袅袅上楼了。后来有几次他再来,都是徐濬走过去招待。他顶多远远的朝她们颔首为礼。 他不可能对着镇南王世子姬妾的脸细看,而且之前几次他也没发现她戴着面具。但能不照面还是不照面。 所以福伯才特地知会自己一声。 外院,刘成辉把一本册子交给福伯,“这是你家世子同我讨要的美人册。不便带去酒楼,你先替他收着。” 各家千金的消息,肯定不能轻易外泄。那样,悬镜司会成为公敌的。只私下给徐世子看看倒是无碍,他嘴很紧的。 从这里离开,他便去醉仙居了。他今天还没有见过徐濬。 他日日来见这位镇南王世子,偶尔也会被这位贵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刺上两句。 毕竟他做的这事的确有点讨嫌。不过好在双方从来没有撕破过脸。 他这会儿跑来醉仙居,也是因为要立即赶往悬镜司有事。一会儿掌镜使肯定会问起此事的。 掌镜使一直觉得徐濬极可能是大奸之人,只是隐藏得够深。最近两个月他更是调动大量人手严防死守。 徐濬正和人喝酒,听说刘成辉找到这里来了轻哼了一声出包间来见他。 在座的人也都知道他的难处,不会拦着。 刘成辉坐在另一个包间里,待门打开起身冲他拱拱手,“徐世子,得罪得罪。” “算了,你也是职责在身。你打哪来,吃过没有?要不过去一起再吃点?” “我的世子爷,这都未时了。也就你们这些小爷兴头上来还没散而已,我早就吃过了。我打您府上来,本是去送美人册的。您不在,交给您的管家福伯了。得,不打扰您了,下官告退。” 徐濬脚步有些飘的被小宁子扶着往直前的包间走,看到斜对面包间里出来的小厮很眼熟。 本来一个小厮他不会多留意,但这家伙一脸苦相,愁眉苦脸的。 这不是于懋的小厮么,他在里头喝酒? 趁着包间的门缝还没有关严实,徐濬看到里头只有于懋一个人。这是喝闷酒,借酒浇愁?还是躲到外头来喝,不敢给家里人知道。 他看眼小宁子,后者立即领会,然后松开他自去打听去了。 第16章 徐濬的饭局将近申时才散了,他婉拒了同去青楼。 “本世子家里还有事。” 有人笑道:“是还有人在等着吧。怎么没带出来一起玩玩?” 旁边有人拐说话的人一下,前几天镇南王府的侧门才抬出一口棺材。之前那对姐妹花少了一个了,剩下的那个这会儿怎么方便出门玩乐? 徐濬摆摆手,“不方便。我先走了——” 上了马车,小宁子就告诉他,“于家公子和顾姑娘的堂姐就要定亲了。” 徐濬方才还有醉意迷蒙的眼变得清醒起来。 小骗子!未来的堂姐夫根本就是她揣想的后续发展吧,于懋这反应哪是跟她堂姐早有默契的。 所谓照顾她照顾习惯了,分明就是自小就把她当娇滴滴的未来媳妇儿对待呢。 回去之后,他问明顾清菀在小书房便走了过去。 她正倚在他平常看书的小榻上翻看一本册子看得津津有味,旁边摆着蜜饯、橘子、小酥饼、糕点之类。 莲心坐旁边在给剥着核桃。砸开后掏出果仁,再细细的把上头褐色的膜剥掉。看到他忙起身要见礼。 徐濬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顺手拿过她手里的小锤锤,坐到她原先的位置上。 上手之后,徐濬发现这是个技术活。他掏出来的核桃仁碎碎的,根本不可能像莲心一样是整的。 看来于懋那小子没少练啊。 顾清菀一边看,一边伸手过来抓核桃仁,结果抓到一把碎的。 徐濬道:“抱歉,不甚熟练。” 顾清菀眉开眼笑道:“你以后也别笑话我自己躲起来会饿死了。我还是会把饭做熟的,并且还有两道拿手菜。至于你嘛,放心,我不嫌你!” 徐濬道:“那你会生火么?” 大家千金嘛,肯定受过厨艺相关训练。但是,生火总没学过吧? “还是得饿死。”徐濬吐槽道。 顾清菀抓了一把碎碎的核桃仁堵住他的嘴。 “我跟你讲,悬镜司也没把人都查到。还是有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人未识。” 徐濬把核桃嚼碎咽下道:“毕竟是公侯伯府的后院,也不会让人如入无人之地。你在上头没有?” “这里头都是十四到十七的,我之前不够年纪。” 顾清菀十四岁的生辰是在庄子上过的,章氏亲自下厨给她下了碗佐料丰盛的寿面。 “那你堂姐和庶姐呢?” “我堂姐在,顾嫣然不在。大概还得嫡女才能上吧。” 徐濬挑眉,“那你堂姐是姿色不够?” “那不是好事么,不至于沦落后宫啊。再说我堂姐其实也长得挺好,而且我堂姐人可好了。我二婶对我比对她还好,但她还是一样的对我好,从小到大处处关照我。唉,可惜她和于懋哥定亲、成亲我都不能出席。”顾清菀脸上十足的遗憾。 上辈子堂姐和于懋哥一直安安乐乐、举案齐眉。到她走的时候,他们孩子都生了四个了。而且于懋哥婚后也没有妾室、通房。 堂姐进宫来看她,总是眉舒眼松的,显见日子过得很舒心。 她那时候在后宫挣扎,也就是看到堂姐过得好,心头感觉还有点指望。 “这样啊,那她人确实不错。” 顾清菀用力点头。 “她和于懋是青梅竹马?” “都是世交,素日往来多些,倒也说不上青梅竹马。世家子弟,还是很有分寸的。” 堂姐从前和于懋哥好像的确是有距离的,回想起来应该是在避嫌。 徐濬心头哼了一声,他看于懋就很没分寸。他掏的碎碎的核桃仁,碟子里还有。他抓起来塞顾清菀嘴里,“不是不嫌我么,吃吧!” 顾清菀嚼吧嚼吧咽下去,“都没剥膜,涩涩的,你别给我剥了。” 徐濬小声嘀咕:“你吃他剥的倒是吃得乐呵。” 他那日是试探的一问,没想到悬镜司还真有这么一本美人册。那如果菀菀上了这个册子,于懋那厮根本护不住她。也就等不到他从长计议了。 顾清菀道:“你看不看?我都从头看了一遍了。不过里头没有郡主的消息。” “他们本来就是为皇上猎美,怎么会有郡主的消息?别看这个了,我找个好看的给你看。”徐濬起身从书柜不显眼处找了本《西厢记》给她。 顾清菀拿起来看,这在当下算是闺阁□□。她祖母管教严格,她不该看过。 可前世进宫后,什么露骨的她没看过? 不过这会儿还得装纯,好辛苦! 再一看,这是洁本啊!更没什么看头了好吧! 她举着问徐濬,“你平时就看这个?” 徐濬含糊应了一声,其实底下的书柜暗格还有另一个无删节版本的。不过他不敢拿给顾清菀看。这不,洁本的都被她质疑了。 “我这个年纪,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吧。会被人笑话的!你别听人说是□□就觉得不好。这文字、情节都挺美的。来,我们一起看——” 顾清菀促狭一笑,把书递过来,“我有些乏了,你念给我听。” 徐濬道:“这个要一块儿读才有意思,念出来就太直白了。”很多东西就是要那个含蓄、暧昧啊,尤其是男女之间。 “哦,那拿回房去,晚上看吧。”居然想拿共读《西厢》撩她,看来徐世子确实很懂嘛。 袅袅已经离开,而且她吩咐下去了以后不用人在屋内守夜。 两个彼此有情的男女,晚间一起在烛下共读《西厢》,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好吧。 两人在一处吃过晚饭,徐濬有事出去了。顾清菀便传了热水准备沐浴。 粗使婆子把热水一桶一桶的倒进大浴桶里。 莲心站在桶边试了试,“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她把顾清菀喜欢的干花瓣洒了进去。 “姑娘,准备好了。” “嗯,我就来。” 顾清菀坐在浴桶里,面具已然摘下,嘴里忍不住哼唱起了俚曲小调。 莲心一边帮她按摩、搓洗肩背一边道:“姑娘,你今天很高兴啊?” “嗯,还行。” “明明就是很高兴。” 顾清菀舒舒服服得泡了将近两刻钟,泡得肌肤水润亮泽才穿上一身大红的寝衣出去,只领口处露出白色亵衣的衣领。 她长相明艳,穿大红色特别好看。 前世进了宫只有皇后才能穿正红色,而且她对齐潇也从来没有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思,倒是没穿过。 徐濬也在别的洗浴间洗过了,平时束起的三千鸦丝披在带着低调、华贵暗纹的白色寝衣上。看着真的是人美如玉! 顾清菀莞尔,如今别说是已经有婚书了。就是没有,她也是乐意的。 上辈子他口对口喂她救命的药时,她都在吐血了。 后来无数次想触碰他,都只能穿过去,碰不到实体。 徐濬这些天都没见她穿过红衣,不过红衣真的是格外凸显她的美。虽然她才十四五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此刻灯下看美人,真的是已经有了将来倾国倾城的雏形。 他觉得自己心跳加快,有点口干舌燥的。 顾清菀款款朝他走过来,坐下道:“还看书么?” 两人现在在他晚间睡觉的罗汉榻上。 徐濬低头拿起水盅喝水,“看、看吧。” 不过这个情境下看西厢真的不是个好选择,尤其顾清菀直接就翻到高潮部分看起。 徐濬勉强同她挨在一处看了几页,鼻中一直闻着她沐浴后的幽香。他突兀起身道:“我去练武,你自己慢慢看吧。看倦了你就自个先睡,不用理会我。” 顾清菀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徐濬速度飞快的打开密道入口进入,又从里面关上。他压根就没把顾清菀的话听入耳。 顾清菀一时又羞又恼。睡前共读《西厢》,不是撩她是什么?把她撩拨得心思萌动了,他居然落荒而逃! 她把他的枕头拉过来狠狠捶了十几下。 等等,是不是她真的想多了? 顾清菀摸摸发烫的脸,回想了一下徐濬进密道的情状。他撩她是真,但可能没想到她想的那一步。毕竟他又不知前世的事。 确实是她想多了,他如今哪敢就做到最后一步啊? 至于他逃,怕是...... 顾清菀抱着徐濬的枕头低头笑了起来。徐濬能跟齐潇那厮一起嘴花花,但其实还是从未近过女色的童男子,纯着呢!而且,他到底会不会啊? 他邀她共读《西厢》,肯定是不怀好意。但他想到的可能只是趁机亲亲、摸摸,占点小便宜。 结果读着、读着他发现他可能不只想亲亲摸摸而已。怕她会见怪,又怕他自己忍不住。可能还有点害羞,这才会临时跑去练功躲开了。 在他心底,她肯定更是什么都不懂吧,不敢轻易唐突了她。 那,她有事没事逗逗他也好。诱惑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过来。至于这种事,倒不急于一时了。 第17章 顾清菀放下枕头,拍成原状,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也想过要不要告诉他上辈子的事。但正事她不知道两样,难道就空口白话跟他说你会当上镇南王、还会成为开国之君? 有些事情和上辈子不一样了,还是不说为好。万一说了起了变数怎么办? 至于私事,前世两人的结局太过惨烈,过程也半点不美好,更是不想讲。所有的苦楚她只想把它埋葬了。 那她还真只有继续扮演十四岁,对男女之事懵懂无知的少女了。 顾清菀斜倚在床头,拿着书从第一页开始翻看。以有别于看小H书的心态认真的看,倒是不知不觉就看进去了。 徐濬进了密道,快速冲到地下密室,倒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跟菀菀一起看那些文字,对他的刺激有点大。这就是居心不良的下场。 他盘腿在练功房的蒲团上坐下,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才终于平复下来。 现在还不能! 一来他练的乃是童子功,功法未大成万万不能泄了元阳,否则前功尽弃; 二来菀菀还小,对他全身心信任才会冒险回京陪他。 岳母对他把人拐到身边本来就意见老大。他要是敢没拜堂先洞房,将来更会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木已成舟,岳母更不可能悔婚。但他还是希望要改口喊娘的人对他印象能好点的。 徐濬一想到必须功夫大成才能过上好日子,练功的积极性大涨。而且此时他也不敢回去,便索性真的练起功来。 他直到入更了才回到寝房,一看书册掉落在地,顾清菀歪在床头睡着了。 他弯腰把书捡起来搁在一边,轻手轻脚的把人抱起、摆正,被子拉好。又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拉上夜明珠上的纯黑罩子,躺回罗汉榻上阖眼睡去。 第二天顾清菀睡到自然醒,坐起来发现右边身子有些轻微酸痛。 她下床圾着软底睡鞋走到罗汉榻前发现徐濬还在睡。 他睡姿很规矩,中规中矩的躺着。被子拉到胸口,显出上头放着的双手的形状。没什么看头! 昨晚练功几时回来的啊?她本来还想等一等他的。 洗漱后,顾清菀在衣帽间找了一件蓝色的衣裙换下寝衣,出寝房前再认真仔细的贴好面具。 待她慢悠悠吃过早饭徐濬还是没动静。这般无所事事的日子,其实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顾清菀嘴角含笑走出去,还没出正房的大门就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站住了。 齐潇!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镇南王府? 福伯一脸作难的跟在后头。这位突然跑来他也不敢拦啊,更没有机会通风报信。 如今只有靠顾姑娘随机应变了。 顾清菀定定盯着齐潇,他一双利眼看了过来。 顾清菀警醒过来,退到路边整个人跪伏在地,“参见皇上!” 齐潇走到她跟前,顾清菀只能看到他玄色锦衣的下摆。十九岁的齐潇还不是日后那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还是个华贵、尊荣的少年郎。 “你认得朕?” “回皇上的话,不认得。”顾清菀用带着陕西口音的官话回道,身子半点都没有抬起。 齐潇道:“那你怎么就行如此大礼了?” “能闯到镇南王府正房,福伯还不敢拦的人。普天之下,舍皇上其谁?” 王府正房本来轮不到世子住,是镇南王发话给徐濬住的。因为这里才有地下密室,行事更加方便。所以,他一进京就住的这里。 顾清菀心头不断告诉自己,熟悉她的是前世的齐潇,不是如今这个。他认不出她来的,认不出来的。 齐潇用折扇扇柄敲打着手心,“倒是不笨,难怪讨了阿濬喜欢。赏你了——”顺手解下扇坠丢到顾清菀迟疑后抬起的双手掌心。 他方才看清了,身条还没完全长开。姿色虽然不错,但那是跟普通人比。和后宫的美人是没得比的。都没有双胞胎的加持了,在他眼底那就是泯然众人。 “谢皇上!” “你家世子爷呢?朕都到这里了,他怎么还不出来迎接?” “回禀皇上,世子爷昨晚累着了,还在睡。福伯——” 福伯赶紧要入内去叫。 齐潇拿扇子拦住他,“别,朕去掀他的被子。朕都下早朝了,他居然还在睡。昨晚累着了,嘿嘿——” 他大步进去了,随行的两个天子卫和太监总管崔贺忙跟上。 福伯过来把顾清菀扶起来,“小秦夫人,您先退下吧。” 顾清菀点点头。她其实担心徐濬被掀被子的一瞬会不会暴露武功,但不敢此时问。 天子卫那几个家伙,跟顺风耳似的。 屋里徐濬其实在顾清菀走来走去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没睡饱不想动弹。而且他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昨天、昨天太囧了!好在菀菀还小,什么都不懂。 齐潇的脚步声徐濬挺熟的。他从屏风后探头出来,惊讶的道:“皇上,您怎会这么一大早就到臣这里来了?” 菀菀没遇上这厮吧? 齐潇看他已经起了,正在系外衣系带便‘哼’了一声道:“还早,你小子昨晚折腾到多晚哪?” 徐濬露出一个有点羞涩的笑,“好像听到打更的声音了。” 齐潇一脸暧昧的道:“难怪人家边走还在边捏胳膊和肩膀。” 徐濬眼底一暗,遇上了?看这反应应该没什么事。 这厮怎么突然跑他家来了? “皇上怎么今日兴致这么好?” 齐潇好像想起了不高兴的事,皱着眉头道:“跟林相他们几个老东西闹了一场。他们之前指责朕不该让悬镜司替朕觅美。朕便下旨今年要选秀,正大光明的觅美。他们又说三年一选,不能由着性子随意添加。那科举还有恩科呢,怎么就不能想选就选了?男子求腾达,女子进宫为妃不一样是腾达?” 徐濬道:“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啊。而且不管做官还是做妃嫔都是从七品、八品做起,然后再一步一步的升迁。” “他们非说劳民伤财,还说近来天灾人祸,当与民休息......叨叨叨叨烦死了。朕懒得听他们叨叨,就出宫了。朕是出来散心的,你得给朕安排好了。” 徐濬想了想道:“臣平日怎么玩的,今天就陪着皇上怎么玩吧。” 肯定得带出府去玩啊!反正他对外头玩的地方也都蛮熟的。 “皇上,您散了早朝还没吃吧。要不先在臣府上垫垫?臣也正好还没吃。” 齐潇点头,“也行。”早朝前他垫了个底,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徐濬转头对福伯道:“上点现成的。” “是。” 稍后,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捧上丰盛而热气腾腾的早点。 徐濬示意崔贺上前试吃,后者循例先拿银针扎过,再自己拿了碗碟每样试了一点。 齐潇道:“其实不必的。” 徐濬道:“还是照规矩办得好。” 吃过又喝茶漱了口,徐濬笑道:“齐公子,那咱们走吧。” 今天不能叫这家伙失望,但也不能让他太满意了,不然往后常来找他寻消遣怎么办? 方才吃的时候徐濬就已经想好了。到申时前把人送回宫交差了事,万事大吉! 出门的时候齐潇问道:“不带你家小秦夫人出门散散心?” “男人出门,带她做什么?皇上不也没带哪宫娘娘么。” “嗯,男人玩的地方,女人家去不方便。” 徐濬心头一个咯噔,“皇上,外头的女人不干净。谁知道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脏病啊?要不咱还是别出门了,就在臣府上比赛骑射得了,要打马球臣也让侍卫陪着。” “那还有什么意思?朕没有也没要沾那种不干净的女人。” 两人走到王府门口,翻身上了马背。 徐濬道:“那臣带皇上出去微服私访。以往的明君爱派人往民间采风,《诗经》中的《国风》不就是这么来的么。咱们去酒楼听卖唱的唱唱小曲,如果遇上恶霸强抢民女,正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齐潇道:“恶霸,你说的是你自己么?” “臣这等少年英俊的,自然算不得恶霸。嘿嘿,臣和小秦夫人私下倒是爱扮扮恶霸和民女来着。” 齐潇擂并骑的徐濬一拳,“还搞这种扮演,很有情趣嘛。朕难得出趟宫,可不想去听人咿咿呀呀的。《国风》都搬出来了,你是真怕林相又训斥你啊。哼,你怕他,就不怕朕么?竟敢拿这样的行程来敷衍朕。带朕去赌场看看。” “臣,遵旨!”那些赖汉进赌场最坏不过是把祖产、妻妾给输了。这位爷总不能把天下和后妃拿去输了。 两人调转马头往京城最大的赌场去,各自的随从互相看看也只能驱马跟上。 齐潇拒绝了英雄救美的行程,但大概老天注定让他今天出宫是要做一回英雄的。 居然半道真让他们撞上了一出恶霸强抢民女的起码。一个脑满肠胃的家伙带着一伙帮闲想当街掳走一个卖花女。 齐潇拿马鞭指指徐濬,“看你,把京城的风气都带坏了。” 徐濬道:“齐公子责备得是。”他心头升起警觉,这可不是他安排的。 他现在只想带着菀菀和忠仆逃离京城,回到南地,绝不会做节外生枝的事。 这是哪路英雄所为啊? 第18章 如今的天下正值动荡。明着扯反旗的虽然就之前的农民军,但暗地里割据一方的势力可不少。有反心的远不只镇南王一个。真要有人开了头,怕是各路诸侯都会登高一呼。 在那之前,肯定各方势力早安排了人混进京城。 齐潇道:“阿濬,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徐濬小声道:“天子鱼龙白服,臣能不紧张么?尤其臣之前才戏言过英雄救美,这么巧就来了这么一出。万一他们是心怀不轨之辈,那臣岂不是得背黑锅。”一副很是懊恼的样子。 齐潇看手下的人已经把人救下嗤笑道:“瞧你这谨小慎微的样儿。放心吧,你是什么人朕还能不清楚?胡粟,着人把这些人都送到京兆尹府去好好审问。” “是,公子。”大内侍卫统领胡粟躬身道。 反正只要别让他跟悬镜司那伙人一样替皇帝找美人就好,也别像镇南王府的家将得去当街强抢民女。当英雄受敬重的事儿他们还是爱做的。 当然,如果皇帝真的下那样的旨意,他们也只有照办。 那卖花女的花篮摔落在地,里头的花落了一地,被人践踏得不成样子。 她虽然心痛此时也顾不得,忙过来敛衣在齐潇马身前挺远的位置福身下拜,“小女子多谢公子搭救!” 胡粟等人都暗自戒备着,他们也觉得徐濬的担忧很有道理。皇帝这么跑出宫来,他们的压力其实真的很大的。 好在镇南王世子不像传言中那么不靠谱,还能帮着劝劝。 齐潇很矜贵地点点头,“不用多礼。崔贺,派人送她回去。” 待人送走了,齐潇重又驱马向前。他口中道:“方才这卖花女虽然是一身布衣,而且头一直低着,但看那身段实乃尤物。一身皮子也生得好,又白又嫩。这恶霸倒是挺有眼光。” 这女人比方才那个有点平的小秦夫人有味道多了。阿濬还是小了些,不懂女人的妙处啊。 还是得自己慢慢指教他,说不定这小子如今在床上都只懂得蛮干呢。 徐濬纳闷地道:“那皇上就任她这么走了?” 齐潇笑了两声,他都知道人住哪了要搞到手尝尝味儿有什么难的? “你不说担心是美人计么,那不得多查查啊?哼,就算真是美人计,那朕也只吞饵,不咬钩!” “皇上高明!”反正只要摘清了和他没关系就成。 顾清菀这边听说徐濬陪着齐潇出门了,才重新又出来。 看她有些后怕的样子福伯忙道:“顾姑娘,没事。您表现得挺好的。”他当时都捏了把汗,好在顾姑娘除了最初的愣神,后面都还挺镇定的。倒真不愧是大家子出身的。 “皇上时常来么?” 福伯摇头,“很少。” 那还好,时不时让这么惊吓一下,她非折寿不可。 其实在察觉她心向徐濬之前,齐潇待她还是相当不错的。她是实实在在的宠冠后宫,王皇后后来都得让她三分。 但他将她送到纳真床上,足以将一切抵消了。 齐潇的到来打消之前岁月静好的假象。在京中的日子再安逸闲适,还是得赶紧想法子离开才成。 这样的日子阿濬他过了这么多年,也着实是辛苦。估计他想走的心很是急切吧,但平时不大看得出来。 顾清菀叫上杉妹进地下密室练武了。她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增强体力,以免到时候在路上拉后腿。 她马术不错,勉强能跟上急行军。但万一到时候半道病倒或者必须用两条腿跑,她就肯定是累赘了。所以趁着这个时候一定得多练练。 杉妹下手狠,因此陪练的时候都只格挡从不还手。 但是没一阵,顾清菀也气喘吁吁的了。 “你家世子一天能练两个时辰,我这才一刻钟就开始喘了。” 杉妹中肯地道:“顾姑娘比初时已经好很多了。” “等我歇会儿,咱们再来。” 等她们练过出去,莲心道:“刚世子遣人回来取了三千两银票,听说是去了赌场手气不大好。” 顾清菀对钱其实没太多概念,因为从来也没缺过。 从小到大,章氏从来没让她缺过银子花。永宁侯府公中该给她这个嫡女的也不曾少过,祖母知道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偶尔还贴补一二。 便是她入宫之初位份很低,祖母也让二婶和堂姐给她送过好些回银子以便在宫中四处打点。 后来成了宠妃,一切吃穿用度的供应自然是最好的。要不是她一直害怕替齐潇背女子误国的黑锅,就是想千里送荔枝也是没问题的。 她那时候时常大张旗鼓捐出贵妃俸禄给灾民,还劝他勤政,就是想得个贤惠的好名声。哪怕因此得罪了王皇后和后宫其他人也在所不惜。 钱倒是没白花,国之将亡那阵确实没人骂她是妖姬,最刁钻的文人也不曾。 后来,徐濬开国封她为后,就更没人敢说她半句不是了。 民间还出了不少说书的说她和徐濬一对有情人如何被拆散,一个在京外厉兵秣马,一个在后宫日日翘首以盼...... 徐濬把人叫到宫里说给他听过一次,她跟着蹭的。 所以听到三千两银子,顾清菀虽然觉得数目不少挺败家的,却也只是‘哦’了一声而已。 银票拿过去立刻就换成了赌注,徐濬分了两千两给齐潇。他们这会儿是在里头专门供大户玩的房间里。 荷官自然是觉得来了两只肥羊,不宰白不宰。他们后台硬,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都无妨。 一开始让他们赢了一些,然后就开始输多赢少。 两个人这会儿加起来都输了一千多两了,但齐潇还没有想走的意思,徐濬就只好打发人回去拿银票了。 荷官很开心,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赌场的老板这会儿却是汗出如浆的站在赶来的刘成辉跟前,“刘大人,您、您帮着想想法子吧。小的定有重谢!” 刘成辉沉着脸,“换个荷官,把他们输了的银子都不露痕迹的还回去,再让他们稍微赢一些,那个玄衣的得多些。” 悬镜司今天没人跟着出来,都是御前的人。方才一件差事又丢了过来,要他们去查一个卖花女的来历是否清白。正找人问呢,才知道了皇帝原来在这里赌钱,还输了不少。 真是多亏徐世子让小宁子给他的眼线传了消息。不然回头那位爷输多了银子,肯定会追究这赌坊日进的斗金都落入了哪些人的腰包。他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一旦知道赌场的进账大头是交到了悬镜司,依着他的性子还不得要分杯羹?到时候真成笑话了。这钱吧,能分给崔贺让他在君前美言几句,还真不能分给皇帝。 而且皇帝是出来散心的,再输了银子肯定又得找人撒气。他们之前寻找顾家姑娘不力,老大也成了受气包之一。 老大在宫里受了气,回来还不是得拿他们下头的人撒气?再说京城各大赌场的孝敬,这也是悬镜司的一大财源。就是刚进来的每月也能分个十几两进腰包呢。可出不得问题! “是、是,还有么?”老板心头暗暗叫苦。原本以为来的是人傻钱多的雏儿,被宰了都不知道。谁晓得竟是天王老子!而且据说还是个在金钱上有些吝啬的天王老子。 他可着实不想再添个得月月上供的主了。关键县官不如现管,悬镜司那份还敢少给么?他有事也不能去找皇帝给他办啊。 刘成辉想了想,“找件厚礼答谢徐世子。嗯,最好是跟女人有关的。” “好。”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痛了,赶紧让人觉得没意思走了是最好。树大招风,谁让他这里是京城最大的赌场呢。 临近吃晚饭的当口徐濬回来了。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顾清菀,“这盒珍珠还不错,你拿去打首饰吧。” 顾清菀打开一看,一盒二十颗全是一般大小,莹白润泽没有一丝杂质,是上品。 她莞尔,“我今天倒是招财进宝。”顺手拉开抽屉把齐潇赏的白玉扇坠也丢进匣子。这个,自然更是上品中的上品。 徐濬蹙眉,在他心底自是把顾清菀当妻子看待。所以,齐潇这个举动就有些不尊重了。 不过在齐潇看来这不就是你一个没正经名分的妾么,跟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给你面子才随手赏她个见面礼呢。 顾清菀笑吟吟道:“跟钱又没仇!也算给你弥补点损失。” 徐濬笑道:“我没输,还赢了六七十两银子。哦,这盒珍珠也算赢的。”把御赐之物这么随便丢,也是没有当回事啊。 “那皇上呢?” “他赢了一百多两。这个数目怎么都涨不上去,他就说没意思,不玩了。人家不敢输多了给他,怕他下回还去。” 顾嘉坐那儿把玩珍珠,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翘起两只脚道:“我本来是想镶两颗到鞋尖上的,可看这全部一样大又有点不舍得。算了,放着以后做一套珍珠头面吧。” 徐濬道:“那另找两颗镶嵌上去好了。对了,宫里那些女人拿珍珠磨成粉放进汤里养颜美容。你要不要也试试?库房里应该还有珍珠,这一匣子倒不必舍不得。” “我这个年纪还用不上。而且现在自己的脸也用不到。” “没事,晚上摘了给我一个人看就够了。” 第19章 徐濬伸手摸摸顾清菀的头,福伯说她之前对齐潇突然到来有点后怕。 “菀菀,你怎么都不问问咱们几时走?” “我怕打乱你的计划。”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阿濬,最好趁着他还算信任你的时候及时离开。” 前世齐潇后来还把他软禁起来了,到时候要走脱就更难了。他是借着进宫宴饮的机会溜掉的,进了宫悬镜司盯防得反倒没那么严了。 不是在宫里,顾清菀也没机会帮到他。 徐濬点点头,“刘成辉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是靠媳妇儿起家的,不过他媳妇不能生,他就只能养了外室生下儿子。那个外室是我安排的人。这件事他说不清楚的,到时候只能跟着我干了。等我弄死掌镜使张坚,咱们就趁着京城大乱离开。” 顾清菀美目睁开,前世张坚的确在今年死了。 “好!” 齐潇回到宫里,坐上车辇去了皇后的坤泰殿一起用晚饭。 王皇后对他是处处顺从,又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还是很满意的,便也会多给她几分颜面。 此时的坤泰殿正殿寝宫,王皇后正在躺椅上阖目养神。宫女在身后帮她按摩放松着筋骨。 消瘦了几分的顾嫣然走进去,替换下了宫女。 她的按摩手法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得顾昭的喜爱。 这几日顾嫣然都来皇后跟前献媚,因为她发现自己落水之后名字就从侍寝的名单上被撤下来了。 本以为皇帝很喜欢她在床上的表现,等她伤寒过去自然会吩咐人把她再添上去。 结果却是杳无音讯,而且压根都没有再见到皇帝的机会了。不能见到皇帝,何谈恩宠?如今连每日份例内供应的冰都拿不到了,那屋里简直闷热得难受。 无奈之下,她只得投靠了皇后。 皇后晾了她几日,这才接受了她仿佛奴婢一样的讨好。 “说起来才人已经升了品级,住的地方该挪挪了才是。” 顾嫣然如今的住处正当夕照,夏天热冬天冷,而且还小。 之前升了一级就该挪屋的。但当时正值准备端午宫宴,又有人故意卡着就拖延了下来。后来落水生病,就更被无限搁置了。 此时一听她赶紧跪下,“谢皇后娘娘!” 王皇后摆摆手,“不值什么,只要你乖乖听本宫安排,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坤泰殿的掌事女官快步进来,“娘娘,皇上过来了。” 王皇后道:“顾才人先退下吧。” 顾嫣然心头恨极,面上只能乖顺地应了一声退下。 即便皇帝进了坤泰殿,没有皇后允许,她依然见不到。看来自己没有表现得死心塌地依附之前,她是不会安排自己侍寝的。 真是可恶! 分明是她们承恩公府把自己弄进宫来帮忙的,如今却处处打压和阻碍。 又过了几日,徐濬派人去宫中匠作处找主管官员订做了一套给女子使用的小巧□□以及铠甲。 齐潇知道后道:“他还真是钱多得没处花!要不然朕也跟他学学,那些不喜欢了的就打发出宫算了。” 崔贺哪怕一直媚上也知道这种事做不得。 “皇上,回头几位老大人又得说不合皇家规矩。再说,徐世子之前本来也只是包养了那戏子一段时日又没纳进府。” 齐潇也就是那么一说,真把侍寝过的打发出宫,史书上都得给他记一笔。 “哎,那个卖花女的来历查清楚了么?” 崔贺苦着脸道:“悬镜司没查出什么不妥来。可这等女子,怎么能近皇上的身?奴才还是担心万一他们没查彻底呢。” 崔贺近来和悬镜司的人有点分赃不均,乐得给他们上眼药。 他这么一说,齐潇也想起之前悬镜司干的几件不靠谱的事来。 就在这个时候宫人进来禀报,说皇后遣人给皇上送果子来了。 “让人进来吧。” 来送果子的正是顾嫣然,她这几天伏低做小又表忠心,皇后终于肯为她安排了。 她行礼后抬起盈盈双目,欲说还休。 齐潇看着她觉得眼熟,然后想起来了。顾家姐妹花之一,在床上很放得开,有别于一般的大家千金做派。 想到这一点齐潇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等他在顾嫣然身上起起伏伏的时候还忍不住想起卖花女那熟透了只待采摘的身段来。 顾才人虽然放得开,但还是略青涩了些。看来那卖花女还得再查查,彻底查清楚了他再享用不迟。 顾清菀在镇南王府听说顾嫣然又受宠起来的时候,苏妈妈特地吩咐人熬了清淡补汤端上来。 她蹙眉,“我好好的干嘛喝这个啊?” 苏妈妈道:“顾姑娘若是在家,您家老夫人也该张罗人给您喝这些了。这是为了让女子的身段更婀娜,体态更好。”大户人家都是有这样调养的方子的。 “哦。”顾清菀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喝起来。居然还挺好喝的,她很快就喝完了一碗。 徐濬走了进来。身后小宁子端着托盘,上头是一身轻便铠甲和一张小巧秀致的□□。 顾清菀一看就高兴得站了起来,“已经做好了?我试试。” 徐濬坐下来,感到有些渴了。见有汤便道:“给我也来一碗。” 苏妈妈道:“小厨房应该有别的汤水,我去让人给你上。” 徐濬指指桌上还剩了不少的汤盅,“这不有现成的么?” “这是给女儿家喝的。”苏妈妈把汤和空碗一起端走了。 徐濬看看屏风后面兴奋穿铠甲的身影。 顾清菀穿戴好了,特地把面具也取了下来,兴奋的出来扭着身子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英武么?” 徐濬抱手看着她,眼底有些惊艳,“想不到你穿铠甲还真有几分少年郎的英气。”原以为她长相娇媚,穿铠甲也会女气十足的。 顾清菀把面具带上,“走走走,我们出去比划比划。” 徐濬被她推着往外走,“我还要喝汤的。” “叫她们端到室内演武场就是了。”此时距离徐濬第一次出逃失败已经整整三个月了,也进入了到了六月的酷暑。室外是很热的,室内倒是可以多放些冰。 站到靶子前,顾清菀迫不及待要试试新到手的□□。徐濬只好手把手的教她。 这个他还是挺乐意,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 “抬头、收腹、手平举,一定不要晃动。” 顾清菀挺起胸膛,想起刚喝的药。比起前世,她的确还可以有很大发展啊。 “你松手我自己试试。”他握着她的手,每次都是轻松正中红心。 “好,你自己试试。”徐濬坐到一旁喝汤。 顾清菀按他说的做,然后,华丽丽的脱靶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她那么笨的么? 徐濬低头闷笑,“刚开始都这样。我一开始学射箭的时候也总脱靶。” “你那会儿几岁?” “我想想啊,可能两三岁吧。我那时候每天背着玩具弓箭在南地的王府里横冲直撞的。” 顾清菀发狠地道:“我一定会练到百步穿杨的。” 徐濬点头,眉眼带笑的道:“到时候我带你出城去打猎。” 顾清菀又练了一阵,终于沾靶了。她兴奋的转过头来看徐濬。 徐濬在吃绿豆沙,嘴里咬了块冰块嚼着,见状忙腾出一只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顾清菀冲过来,“给我吃一块,苏妈妈都不让我吃冰。” 徐濬把手里的碗挪到一边去,“不行,你不能吃。你才刚喝了补汤就忘记肚子痛的事了?” 顾清菀月事才来了没几个月,还不是很稳定。而且还疼得厉害,上次疼得脸都白了。当时徐濬吓到了,传了太医进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妈妈知道后忙让人装了汤婆子给顾清菀放在肚子上。 所以刚才那汤不给他喝,徐濬自然就想到这上头去了。当时苏妈妈是叮嘱过莲心几句,让她平日盯着顾清菀少沾生冷的。 顾清菀看他耳根子有点红,他这是误会了之前的补汤效用吧。 徐濬把剩下的那块冰和嘴里还没化完的一起嚼嚼咽了下去,“不行,你真的不能吃。” 顾清菀皱着鼻子看看他,哼一声转身又去对着靶子射箭了。 徐濬看了一会儿,“你小心一下子练多了回头手酸。” 顾清菀还是偶尔脱靶,而且上了靶离红点也老远。听了这话道:“那今天不练了!” 晚间,她倚在床头看医书。也是从书房里找来,某任镇南王对军政事务不感兴趣,颇通杂学。在里头留下不少医卜星象的书籍。 徐濬听她轻‘咦’了一声,然后把书合拢放回床头案上,耳朵还有点红红的。然后就盖上被子翻身向内侧睡了。 等她睡着了,他过去拿来看。在上头她翻过那几页有个偏方说圆房之后就不会再痛了。 徐濬轻道:“等回到南地,我们就拜堂成亲。” 到时候他的内功应该能练成了。不行,他还得加快速度。就为了早日让她少痛几回、自己早些开荤也得加快速度。 装睡的顾清菀暗骂,真是榆木疙瘩! 徐濬感觉脸有些烫,把医书合了起来放回原处,然后默默的又进密室练功了。 次日早起,小宁子进来禀道:“世子,张坚终于咬钩了。” 第20章 徐濬道:“这老小子也忒谨慎了!接下来按计划行事吧。” 顾清菀正夹着一块马拉卷在小口吃着,等小宁子退了出去她问道:“怎么回事啊?” 徐濬端着粥碗道:“是人就会有弱点。张坚一生不好色、不贪杯。但是他喜爱收藏各式珍品。悬镜司在朝廷之外另收了商家一份,呃,算保护费吧。他拿的是最大头,全都用在了收藏上。还有人投其所好,特地搜罗了好东西送他。” 顾清菀眨眼,“为什么不直接把悬镜司收保护费的事捅给齐潇呢?” 前世齐潇经常说他身为皇帝穷得很,要是知道悬镜司背着他干这个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徐濬道:“那些数目难以查证。张坚是聪明人,而且非常了解齐潇。他肯定会献出齐潇能接受的银子数目以求脱身。以齐潇的贪婪,会要求对此分一杯羹。他会更重用悬镜司。因为别的衙门不会背着黑锅帮他往内库里捞钱。我现在只要平安离京,搞掉张坚更重要。这老东西从我到京城那日起,就一直对我严防死守。当然,我也一直在查他。” “那你查到什么了?”顾清菀忙问道。 “五年前有藩国进贡的一件国宝失窃。我一直怀疑是张坚监守自盗,但没有办法查证。毕竟我能动用的人手有限,而且没必要浪费在这上头。这一回另一藩国又进贡了一件必能打动他的国宝。老家伙忍了许久,终于出手了。后续我会安排人捅给他的对头。悬镜司也少不了权利争斗。咱们起个头,自然有人把戏唱完。” 顾清菀眼中一亮,“找到失窃的国宝,也就找到了张坚的藏宝库。数目太过惊人,齐潇一定会把他抄家问斩。” 到时候张坚跌倒,齐潇吃饱。至于继续向商家另收的保护费,齐潇可以派别的人做。 “但是,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一件非常打动张坚的宝贝进贡呢?”顾清菀一边问一边殷勤帮徐濬往面前小碟子里夹小菜,浑然忘了昨天暗暗气了半天才睡着的事。 “那个藩国的国主数年前也曾是在京读书的质子。他一年前回国继位,我派人给他出了大力气。这是他回报我的。” “悬镜司里站出来掀翻张坚的人,想来就是下任掌镜使。你不会安排的刘成辉吧?”可前世上位的不是这家伙,而且他很快就被边缘化了。 “当然不是,他只是三个掌镜副使里排最末的一个。我给他下套,只要他关键时刻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他有点怕事,之后或主动或被动一定会离开悬镜司的权力中枢。” 顾清菀已经没什么心思吃早饭了,她托着下巴问道:“那咱们就是要趁悬镜司新旧交替,注意力不在镇南王府的时候离开对吧?” “嗯。” 要掀翻张坚肯定也不是一时之功,他当掌镜使十几年可谓是根深蒂固。就是齐潇要动他都要三思而后行的。 到六月中旬时,朝堂上还一派风平浪静。 顾清菀察觉徐濬近来有些躲着自己,夜夜都到密室里练功。就是要逃回去了,也不差这段时日用功吧。 虽然从前日子也过得跟老夫老妻一般(分床睡),但好歹时常陪着她。 可如今竟连打照面的时间都少了很多。难得晚间有时间摘下面具一起说说话,他总是吃过晚饭不久就进密室了。 “既然不想同我朝夕相处,把我拐进京来做什么?就忙得连同我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了?那以后真成了亲我是不是就得天天这么在后院无聊地等着?”她闷闷的坐在床上嘟囔道。 顾清菀练功、练箭也愈发的勤奋起来。 这天,徐濬正在听人禀告张坚之事的进展,下人进来禀告,“世子,顾姑娘在练功房中暑晕过去了!刚已经送回住处。” 徐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匆匆赶回去。 顾清菀靠躺在寝房外室榻上,脸色苍白。 莲心用凉水淘了毛巾敷到她额头上,杉妹站旁边给她扇风。 问诊的王府太医见到徐濬忙站起来,“世子放心,顾姑娘不是重症。已经服过人丹,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只是以后练武还是要适量才好。” 徐濬点点头,“你们先出去吧。” 屋里众人鱼贯而出,他执起顾清菀的手,“之前你要练武、练箭,我看你喜欢便由得你。这么热的天,还是歇歇吧。” “我也是一时想见贤思齐,谁晓得身子不争气。放心,以后不会了。”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就有些头晕眼花的,之前还有点口渴心悸。刚喝了半碗淡盐水,感觉好多了。” “你是不是恼我最近忙起来,没时间陪你?” 顾清菀转开头,“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当然是正事要紧,尤其此事还关乎你的安危。” 徐濬拿过扇子给她扇风,另一只手还抓着她的。 “等我们回去了就都好了。”最近功夫进境神速,回去一定尽快给她治病。 顾清菀道:“我想躺躺——”都说了这是此生最清闲的一段时日了。现在都没时间陪她,谈何以后?而且有时间没时间关键是看人。 徐濬帮她把大迎枕抽走,换成矮一些的,又扶她躺下。看她闭上眼,便坐在塌边帮她打扇。 他也不想冷落她。可是她待在身边,就不说不动都是在撩人,何况她还那么鲜活。他之前也是太高看自己的自控力了。 顾清菀本来是不想理他才说要躺躺,结果凉风习习,一不小心真睡过去了。她近日确实也挺辛苦的。 “祖母,呜呜——” 徐濬生疏的伸出手轻拍她的肩背。 顾清菀忽然一把抓过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娇声道:“祖母,陪菀菀一起睡!陪我一起嘛。” “咳咳,我不是你祖母。” 顾清菀睡着了哪里理会许多。她照往常一样把头靠到‘祖母’腿上,手抱上‘祖母’的腰,还在‘祖母’身上蹭来蹭去的,要把撒娇进行到底。 徐濬僵了一下,然后把她的手推开,脑袋也给搁回枕上。再不走要出事! 顾清菀的手在半空划拉了几下,失望的收了回去,咿咿唔唔的声音更大了。她幼时这么撒娇,顾老夫人每每都要就范。 老夫人是将门之女,所以和性情如火的长媳一向脾气相投。哪晓得老来心软,竟教养了一个特别爱撒娇的孙女儿出来。 徐濬快步出去,喊了莲心进来顾看着。 顾清菀过了一会儿就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莲心,“哦,是你啊。我恍恍惚惚的还以为在祖母身边呢。” 她之前离家的时候怕露了痕迹,什么都没敢多说多做,对亲自抚育自己长大的祖母连道别都不曾。想想真是不孝! “之前是世子亲自照看着姑娘,刚刚才把奴婢唤进来的。奴婢看他出去的时候耳根都红透了。姑娘,你是不是撒娇了?” 作为贴身丫鬟,顾清菀病中什么德行莲心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而且她在门外也依稀听到几句。 顾清菀这次病得其实一点不重,她主要就是委屈。但这回她真不是有意的。 但不管是这次无意还是之前有意,徐濬的反应都是逃避。 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顾清菀的脸色忽然变得更白了。 他不会是有什么隐疾,上辈子才拿她挡个挡箭牌吧? 不对,他上辈子都当皇帝了。如果只是需要人陪他演戏,没必要找上她这个前朝末帝留下的寡妇的。 封她为后其实对他的名声很不好。所以,他对她的情意绝对是真的。 他只是不行而已! 莲心看她脸色不对,“姑娘,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还吃不吃人丹?还是要喝水?” 顾清菀摆摆手,“都不要,你让我静静。” 明白了,他躲着自己怕是也察觉到她在有意无意的撩他了。他给不了回应所以才会避开的。 难道自己这辈子竟要守活寡不成? 他才这么小点年纪,是幼时被继王妃暗算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顾清菀静坐了好半晌。 他肯定能想的法子也都想了。 不就是男女那点事么。他待她情深义重,就是没有又怎么了? 那种事本身她也没有多喜欢,只是想和他多些亲密接触而已。 只是情到浓处,却始终不能合二为一,还是难免遗憾。 顾清菀脑子里一时乱糟糟的,末了她叹口气。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再说了,就算真药石无效,不是还能借助工具么。 莲心看她抱膝坐着,脸上表情多变。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姑娘说要静静的。 晚间徐濬回来吃饭,顾清菀执着公筷给他布菜。 这待遇少有,他想了想笑道:“我还笑话你不成?”她病中情态其实他还挺喜欢的,要不是如今受不得那刺激肯定不会避出去。 顾清菀笑笑不语,心头却着实替他难受。这事儿一定得好好瞒下来。镇南王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再传位给他。 他此刻多半以为她不懂男女之事,那以后她就装到底吧。一定不能伤了他的自尊。千万不能出言催着他去延医用药。 第21章 徐濬吃了她夹的虾仁问道:“六月十九有庙会,你想不想去见你祖母?” 六月十九是观音会,顾老夫人年年都会往药王庙去。 那里不是权贵云集之处。大多数权贵首要求的都不是家中弟子平安、健康,而是有大出息、飞黄腾达。 永宁侯府子弟这两代都没有太出息的,近年来声势自然大不如前。 而且侯夫人自请家庙祈福,后宅混乱,一直被京中其他权贵笑话。老夫人便不爱出门应酬了,索性这种日子也去人少的地方。 前世徐濬攻破京城的时候,祖母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这里,顾清菀有些急切的道:“阿濬,我、我想去。只是,会不会节外生枝?” 徐濬道:“药王庙本来就香火不太旺,避开旁人耳目就好。” 顾清菀点头不已,“那我去。”她想了想问道:“那我娘怎么安排呢?” “岳母的话,接下来就让邵大侠护着她们先去南地吧。” 听到那声‘岳母’,顾清菀道:“还没正式成亲呢,叫什么岳母啊?” 徐濬左手拉拉她的袖子,“婚书都有了,怎么不是岳母?” 顾清菀道:“得我娘承认才行。你拐我入京,也不知她气消没有?” 徐濬蹙眉,岳母的性情刚烈,对他之前的举动估计是很不满啊。 “不怕,只要我对她闺女好,她总不能不认女婿。” 药王庙不小,只是位置有些偏,供奉的又只是药王菩萨,所以香火受影响罢了。 徐濬带顾清菀从僻静处跃墙而入。顾清菀对这里挺熟,领着他一路进去,最后停在招待香客的厢房院墙边。 “这堵墙另一边就是我祖母惯常歇脚的小院了。” 这附近都被镇南王府的家将看着,不会有人误入。 徐濬揽着顾清菀脚尖一点便上了比围墙略高的树杈,两人隐在枝叶之间。 顾清菀朝里头看了过去,“没错,那是我祖母身边的郭妈妈。” 徐濬揽着顾清菀跃过院墙,轻轻落地。 “郭妈妈——”顾清菀轻唤道。 郭妈妈猛地转过身,“三......你是谁?”怎么好像听到三姑娘的声音了? 顾清菀快步过去道:“快带我去见祖母。” 郭妈妈楞了楞,是三姑娘没错,只是样子不对。但声音和身形千真万确就是三姑娘。 她道:“跟我来。”忍不住好奇的看徐濬一眼,三姑娘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还带了个年轻男子回来见老夫人。 顾老夫人刚拜了菩萨回来,正在歇脚。听到门帘子响抬起头来就见到镇南王世子和一个年轻女子跟在郭妈妈身后进来。 她疑惑地道:“徐世子?”她年纪大,又是候府太夫人并没有起身相迎。 顾清菀扑过去一把抱住,“祖母,是菀菀啊。”伸手把脸上的面具揭了。 顾老夫人盯着她,然后抬手就在她胳膊上打了两下,“死丫头,你这四个多月上哪去了?”又对郭妈妈道:“外头守着。” “是。”郭妈妈躬身退出,亲自守在了门外。 顾清菀跪在老夫人跟前道:“祖母,当时得知王氏要把我弄进宫,我只好匆匆和我娘出京去了,也没敢告诉您一声。” 老夫人道:“那你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我今日是回来同祖母道别的。祖母,我娘和镇南王已经给我和阿濬定下亲事了。事情来得突然,没事先请示您,您别见怪!” 徐濬也一撩衣摆跪在了顾清菀身旁,“见过祖母!” 老夫人脸色变了变,“你要回南地了?” 徐濬点头,“就是近日。因菀菀思念祖母,我特地带她来同您道别。” 老夫人道:“你有心了,快请起吧。既然你们亲事已经定下,那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徐濬道:“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菀菀的。等将来有机会,我们会再回来看您的。那,我出去走走,菀菀你陪祖母好好说会儿话。” 等他出去了,顾老夫人道:“是他告诉你王氏图谋的?你又是几时同他生出情意的?.” 顾清菀坐到凳子上,“我也是出了这事儿才知道自己对他也有那个意思的。祖母,以后我就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 顾老夫人道:“这事怪不得你。你放心,王氏那里祖母一定会让她零零碎碎受够罪的。” “可听说顾嫣然如今挺得宠的。” 顾老夫人撇嘴,“不能为一宫主位,不过是被王皇后当通房丫头使唤而已。她再怎样,难道还敢背负不孝的罪名对我下手?我一个老封君,收拾家里自做主张的侍妾谁管得着?你娘呢?” “我娘先走一步,已经动身往南地去了。” 顾老夫人蹙眉,“你怎么没同她一起走?” “祖母,我、我想陪着阿濬。” 顾老夫人道:“也罢,既然婚事都已经定下,你们同甘共苦也是应当的。但是,没成大礼前不得胡来。” 顾清菀心道:我倒是想胡来,可他...... “祖母放心吧,我是您教养大的,肯定不会胡来。” 顾老夫人想了想,“之前才听说镇南王世子当街强抢了一对双胞胎姐妹。” 顾清菀把面具戴上,“呃,祖母,我就是其中之一啦。另外一个是他的手下,已经诈死离开了。就是从前的戏子什么的,那也都不是真的。” “那看来徐世子这些年都是在做戏。但是你们回去之后,处境也艰难啊。” “总比进宫强吧。” 顾老夫人点点头,“如今知道你确切的去向,我的心也放下来一多半了。好在以后还有你娘在你身边,遇事能提点你。” “祖母,您今天回去,就让我爹同我娘和离吧,把我也逐出家门。不然,我怕我在南地的消息传回京城,连累家里。”去了南地,她自然不会再藏头露尾的了。和离也是她娘临走时的意思。 顾老夫人道:“你怎么也不早点带个话回家。不然今天我也能给你带些东西来。”如今就连银票都没多带。 “给我备的嫁妆您没挪给堂姐?” “各人是各人的,挪来挪去大家都膈应。你祖母我能干出这样的蠢事?”顾老夫人看看孙女。嫁妆是没挪,但和于家的婚事...... 好在菀菀对于懋本就无意,而清溯也一贯不是钻牛角尖的人。 “那行,您还给我收在库房里吧。我以后回京了来拿。祖母,您可千万得等着我啊。不然我爹肯定不会给我的。” 顾老夫人好气又好笑地道:“好,祖母就是撑着当老不死的,也一定帮菀菀把嫁妆守住。” 顾清菀点头不已。 正说着,外头传来郭妈妈的声音,“二姑娘,这......” 顾老夫人道:“是清溯么,让她进来。” 今天是顾清漱陪着老夫人来上香的。本来她该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不过之前在大雄宝殿那边遇上她未来婆母了,她就过去请了个安。 她转头对送她回来的于懋道:“我先进去。” 郭妈妈撩开帘子,让她进去。 顾清漱进到内室,看到坐在小凳子上的熟悉身影几步冲过去,伸手轻拍在顾清菀肩上,“菀菀,你怎么回来了?” 转身却是一张陌生面孔冲她乐,“姐——” 顾清漱看了一会儿道:“我从前只听人说起过易容术,想不到真这么神奇。你如今藏在哪啊?” “姐,我就要离京了,今日特地回来道别的。姐,祖母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顾清漱点头,“还用你叮嘱啊?菀菀,咱们都好好的。将来总能有光明正大见面的一日的。”她顿了顿,“祖母,是于懋哥送我回来的,现在人还在外头等着进来给您请安。我出去打发了他?” 她一眼就把堂妹的背影认出来了,于懋哥会不会也能认出来?不过认出来应该也无妨吧,他肯定不会去出卖堂妹、出卖岳家。 顾老夫人道:“你出去告诉他我已经歇下了,不用他再进来请安。” “好的。”顾清漱转身出去。 于懋还老实站在外头空地上。他左右看了看,方才好像有人在看他。 徐濬在院内的大树后面站着呢。同为孙女婿,人家能光明正大杵在那儿,他却得避开,满心不是滋味儿。 等顾清漱出来把于懋打发了,他就走了出来,笑吟吟唤道:“堂姐——” 顾清漱愣愣地看看他,然后转头看向扶着顾老夫人出来的堂妹,“他?” 顾清菀笑,“姐,我也定亲了。” 顾清漱‘哦’了一声,然后朝徐濬福身,“我家菀菀自小娇惯,以后还要徐世子多担待了。” 徐濬拱手,“堂姐尽管放心。” 顾老夫人道:“好了,走吧。”这个孙女婿实在不便久留。 顾清菀红着眼眶看看祖母和堂姐,徐濬走过来道:“祖母,堂姐,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他揽着顾清菀直接跃过院墙,稍一停顿然后就跃到了远处树上,再几个起落直接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顾清漱道:“原来这么多年,徐世子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他身为质子,肯定各种不容易。但还能救下你妹,也算不错了。” 第22章 回到王府,顾清菀就开始盘算收拾细软。历代镇南王留下的东西包括密室地道里嵌入的夜明珠她都打算撬下来一股脑儿打包带走。 换言之,除了家具和房舍她啥都没打算留下。 以前搁这里没事,但徐濬这一跑,弄不好这里头的东西都得被齐潇祸祸了。到时候徐濬和她就要成徐家的罪人了。 看她在书柜前指点着,徐濬愕然道:“你连我小时候用的课本都要收走啊?” “不然呢?得留着给后代儿孙看看,也好让他们知道当初你当质子时是何等用功。”说到这里,顾清菀心头一痛。可惜后代儿孙不会有他们的血脉传承! 徐濬道:“以齐潇的性子,到时候肯定得掘地三尺。这些课本又不是孤本绝本,我是打算留下来气气他的。你就让人把书房里历代先祖的手书......也对啊,以后我也是祖宗啊。行,那就都带走吧!” 他说到后面忍不住笑了起来,脑中想象着他和菀菀的后人对着这些书本追寻先祖事迹的场景。 顾清菀发狠道:“一个子儿都不给齐潇留下。” 她祖母、母亲都是将门之女,早同她讲过打仗打得就是军需。军需是什么,钱啊!所以,除了先祖遗物必须带走,其他但凡能换钱的肯定也都得带走。 徐濬道:“行行,都带走。不过不急啊,我估着悬镜司乱起来怎么都得是下个月的事了。张坚也不是那么好弄的!这中间估摸着我还得进宫去相看一两回。” “行啊,到时候我捯饬你。” 徐濬道:“如果安排燕王府那个丑郡主我就称病不去了,不然跟我一直以来的形象不符。” 顾清菀回想了一下,“人家也不丑,就是其貌不扬了点。洛王府的郡主估计看不上你这个身份,太担风险。她也不会愿意嫁去南地的。以她的性子到时候肯定会搞出些事来。不过礼部肯定能从旁支宗室和公侯千金里替你找到合适人选的。” 徐濬闷笑两声,“说得好像你不好色似的。哎,我以后肯定是要上战场了。要是不小心破相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顾清菀正拿起多宝阁上的一只玉瓶看,闻言回头瞅瞅他清俊的脸庞,“这还不容易,你到时候也戴个面具做二皮脸呗。划破一层,还有一层!” 那天下棋他赢了,往她脸上贴纸条时捏着她的脸说她是二皮脸,顾清菀一直耿耿于怀。 至于毁容,你不行我都没打算不要你,脸上有疤算得了什么?她岂会和家里那个糟心老子一样浅薄? “那我不如自恋一点,学兰陵王戴个鬼脸面具。”徐濬站在等身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身影。 顾清菀笑道:“也可以啊!对了,我们是不是还得分几拨走啊?” 徐濬点头,“苏妈妈她们肯定不和我们一起走。这些财物也交给她们先行带走吧。或者,你也......” 顾清菀摇头,“不,我要和你一起走。这一整个王府的人都跑掉了,只要你没脱身,那我们也是满盘皆输。最后的时刻,我会更加小心谨慎的。你今天带我同祖母、堂姐道过别,我再无遗憾了。”她迟疑了一下,“除非我是累赘,不然我都不要和你分开。” “那自然不会。计划好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顾清菀斜睨他一眼,“那你拐我回京干嘛?” 这个动作真的是要美人才能做,不然看起来就会很滑稽。幸好她在密室里是真容,哪怕斜眼看人也只显得明眸善睐,婉转动人 徐濬心头一热,然后默念声阿弥陀佛,“好了,收拾东西的事你交代给小宁子就是了。他会盯着人做好的。” 顾清菀把自己当徐家媳的做派令他很是愉悦。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一把抱住她,“菀菀,还好你在!” 其实自从上次逃跑失败,他心头一直是很紧绷的。从南地传回来的讯息已经证明老头子铁了心要牺牲他换取最后的准备时间了。 到时候南地一举反旗,齐潇必定杀他祭旗,剖心挖肝,甚至可能是当众活剐。怎么激励人心怎么来! 让他在无比痛苦中,听着京城看热闹百姓的谩骂、嘲讽死去。 听说手艺最好的人,可以分成三天连剐三千六百刀才让人落下最后一口气。 白天出去挨刀,太阳落山被带回牢房灌参汤吊命,次日一早再去。如是三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要说他因此多恨老头子倒也说不上。他早对老头子绝了期望。 更重要的是,如果齐潇真能干掉老头子,让他的继母、庶母以及兄弟们相争,他也很乐意渔翁得利的。 所以,他们父子是一脉相承的心狠。 但这种时候菀菀肯回来陪他,这令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在外他得跟所有人演戏,在内也不能消极、懈怠,不然会有负那些把身家性命全托付给他的人。 只有在菀菀跟前,他才能卸下这些重负稍微歇一歇。他也会怕啊! 顾清菀感觉到他把头搁在自己肩头的分量,伸手抱住,“阿濬,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悬镜司的二把手卓步凡查到顶头上司张坚极可能侵吞了不只一件贡品,已经在暗地里全面展开调查。他联合了排名在他后面的三把手凌志。 排老四的刘成辉没被他看在眼底。这人不影响大局! 刘成辉对上司们加剧的明争暗斗有所察觉,他选择了明哲保身不站队。 但外头的事可以不管,自家的事却不能不管。 他今日到镇南王府见徐濬,受邀入后院书房喝茶。 被站在书桌旁的福伯告知他宠爱了四年的外室、他唯一的儿子的生母竟然是南地细作! 他已经将近五十,独子才三岁。 刘家人丁单薄,没有侄儿可以过继给他。这十几年他纳了几名妾室也一无所出。原配一门心思想从娘家过继一个侄儿。 身为悬镜司的四把手,刘成辉手上沾过的血也是不少的。 成婚多年一儿半女未得。六年前一位高僧指点须多做善事,并以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做配才有传宗接代的一线希望。 为此,他多方寻觅,瞒着善妒的原配强纳了一个采桑女为外室。一开始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却不想外室真给他生出了一个大胖儿子。 他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惜从一开始就是镇南王世子给他设的套。 他拍案而起,“徐世子此时告知此事,是意图逃跑了吧?掌镜使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个大奸之辈。你以为我会受你胁迫?你有本事就留下我,不然我定然要去告你一状的。” 徐濬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盏,“本世子留下你或者杀了你,不出半日这镇南王府怕是就要被围了。不过,你就真的不为令公子考虑?” “你、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只是请他上门做客而已。他母亲是我南地的人,本世子能对他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顾清菀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进来。 孩童看到刘成辉就跑了过来,“爹爹——” 刘成辉一把抱起儿子,目光却震惊的落在顾清菀身上。 皇帝心心念念了许久,至今还令悬镜司暗地里寻找的永宁侯府嫡女竟然出现在镇南王府后院! 顾清菀笑吟吟道:“刘大人,这孩子的母亲在帮我的丫鬟分线。我带他出来玩耍,听说你来了就带来给你见见。” “爹爹,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来?爹爹,我头回出门走亲戚呢。”孩童窝在父亲怀里,兴奋不已的道。他手里还抓了一颗麦芽糖在舔着。 徐濬站起来,“走,让他们父子单独说会儿话。” 屋外不远处有一架搭在树下的秋千。顾清菀站了上去,让徐濬推她。欢声笑语不断从窗口传进来。 “爹爹,我也要坐秋千。” 刘成辉此刻脑中浆糊一般。镇南王世子好手段,这些年竟把整个悬镜司、整个朝廷的人都当猴耍了。 即便他此刻杀得出去报信,但儿子肯定是没了。他年近半百仅此一子啊!这是他老刘家的根。 而且顾家千金肯定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她一旦进宫,侍奉君侧。还能让自己有好果子吃? 这一次刘成辉比前世更快的做出了决定。 “愿唯世子马首是瞻!” 孩子母亲过来把孩子抱走,带他去里头玩小的秋千。 徐濬停下手里推顾清菀的动作,“老刘啊,你也算是看着本世子长大的,而且一直多有关照。为此本世子特地寻来名医,替早年受伤的你留下后代。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及时通些消息就可以了。” 刘成辉扯扯嘴角,“六年前徐世子就给我设局了。那时候你才十岁吧。还是掌镜使把你看得分明,你就是个狼崽子。” 徐濬笑,“做质子还清如小溪,那不是找死么?这种福气是只有令公子这样被呵护长大的孩子才配拥有的。” 顾清菀撇嘴道:“说得好像你们悬镜司的人多纯良似的。” 第23章 刘成辉冲顾清菀拱拱手,“顾姑娘一直就在镇南王府?” “我就是秦熙,咱们打过几回照面的。” 刘成辉自嘲一笑,“老夫真是枉被人称一句刘神眼。” “这倒怪不得你。一个侍妾而已,本就不是你重点关注的对象。七巧公子说以后若有机会要同你公平较量一番。刘大人保重,等我们回来再让他来找你。” 刘成辉脸色微变,自然听得明白等他们回来是什么意思。 这艘船他已经上去,下不来了。 徐濬道:“你先回去吧,她们母子稍后自会归家。” 刘成辉拱手道:“是。”他们原本就不能一起离开。 经此一事,他对悬镜司的权力争斗愈发的淡了心思。 六月二十六,齐潇召徐濬入宫听新戏。 临出发前,顾清菀拿出一串黄花梨木的念珠给他缠在左手腕上。 徐濬举起来,“这是提醒我今日须清心寡欲?” “我不是说了要捯饬你么。”你清心寡欲还需要提醒? 徐濬今日的打扮和平常并没有两样,通身上下也就多了这一串念珠而已。 他自然不敢说顾清菀言而无信,没有好好捯饬他让他好进宫同洛王府郡主相看。他晃晃手上念珠,“为什么用这个捯饬我?” 顾清菀道:“警告她,不许往你身上泼脏水。” 洛王府清和郡主同京中年轻的名僧光藏有私情,还送了自己素日枕的玉石枕头给他。这件事后来闹挺大的。 前世她和徐濬在皇后主导下相看,场面还挺大。不是单只叫了清河郡主一个。她的贴身丫鬟却当众说出亲眼看到徐濬在御花园一角狎昵一个清秀的小太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小太监也期期艾艾的,表面说徐世子没有,实则坐实了这桩事。 徐濬没有辩解,不过顾清菀觉得清和郡主和光藏和尚的事应该是他捅破的。几天后光藏和尚藏在屋里的玉石枕头就被小偷偷了,而且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最终僧人被杀,郡主闺中名声尽毁,又拖了几年才低嫁出去。 前世顾清菀在后宫听人传这两件事传得热热闹闹的。 听到前一桩事时她心头堵了几天还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那会儿她也忙于宫斗,就没有深究。 徐濬惊讶地道:“这一串念珠就能令她收敛?你拿住她什么把柄了?” 顾清菀道:“我不是说了那个圈子我熟么,听说她同大相国寺一名年轻僧人有私情。我对此没意见,禁忌之恋嘛,更动人心。但是我不想你被人污蔑。” 徐濬他犯得着去宫里狎昵太监? 小宁子就唇红齿白的。真有那个心思,何必冒着暴露的心思舍近求远? 他这些年相当于一人分饰两角,还要代表镇南王府和京中权贵结交。他有闲心想这个?再说了,他都无力后院了,怎么可能对太监做什么? 徐濬捏捏她挺翘的鼻梁,凑到她跟前来,“那你是不是觉得咱们这样躲躲藏藏的也特别刺激?” 顾清菀推着他往外走,“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 齐潇和王皇后是请了宗室里的年轻人包括徐濬这个异姓王世子看戏。燕王府和洛王府的郡主都在女眷席上。 不过齐潇也了解徐濬的口味,知道燕王府那位堂妹肯定入不了他的眼,叫来也只当是凑数的。 他在徐濬耳边道:“清和堂妹的容貌便是在整个皇室也是数得着的。不知道多少然想求朕指婚。朕想着肥水怎么也不能落了外人田啊。便宜你了!” 徐濬闷笑出声,“原来清和郡主在皇上心目中是肥水啊。” 齐潇想了一下,“是啊。” 徐濬看他一脸不识稼穑,想来根本不知道肥水究竟是何物。他充满优越感地道:“皇上问问崔公公吧。” 会进宫当太监那自然是日子过不下去了的。崔贺被问,只好附耳给齐潇讲了。 齐潇瞪徐濬一眼,“恶不恶心啊你?” 对面的清和郡主一看镇南王世子和皇帝堂兄果真如传闻中一样的关系亲近,心头大急。方才皇后已经近乎明示她们母女了。 表面再亲近,也是质子啊。她可不想受他拖累!而且,南地比得上京城物华天宝么?听说南地很多蛮夷来着,终身都不洗澡的。 徐濬也察觉到清和郡主的眼神了。其实今天偷瞥他的人不少,好多千金都带着遗憾看他。 镇南王世子这个身份不低啊,品级都位同郡王世子了。就因为是被猜忌的异姓王,一直不受待见。不过京城嫁到南地的世子妃的确是善终的少啊,往往最后还落个里外不是人。 还是他们家菀菀好!当初他被人推进御苑池,只有她跳下来救他。 看到清和郡主目中流露一抹狠色,他不动声色的抬起左手。袖子随之落下一截,露出那串念珠。同时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于清和郡主而言污蔑他其实解决不了问题,皇家有目的的指婚怎么可能因为他品行不端就取消?于他则是无关痛痒,反正他在京城营造的又不是一个多好的形象。 但既然菀菀在意,那这污水可不能让她泼出来了。 清和郡主大惊失色,指甲狠狠掐进了贴身丫鬟腕间。 徐濬冷笑一声,原来真的跟和尚有一腿啊! “计划取、取消。”清和郡主道。 徐濬中途出去更衣,刚出来就见到清和郡主的丫鬟迎了上来,“徐世子,我家郡主想请您借一步说话。” 徐濬抬手理着袖口的边冷漠地道:“本世子没什么话好同她私下说的。” 清和郡主眼见他往反方向转身忙疾步过来,“徐世子等等——” 徐濬没理会,径自走他的。 清和郡主见他不肯停下,却也没有加快脚步,只得拎着裙子追了上来。声量都提高了几分,“你等等!” 徐濬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堵男人堵到五谷轮回之地了,郡主的口味果然不是一般的重!” 清和郡主看到他腕间念珠,只得和缓了声音,又墩身一福,“我观世子也无意与我联姻,我们可以合作。” “你想摆脱不想要的婚事,尽可以在自己身上找找毛病。” 清河郡主道:“徐世子,我是个未出阁女子,名声对女子何等的重要!你是男子,哪怕千夫所指,也不影响你娶妻生子、建功立业的。”何况你多半是个短命鬼。 从徐濬进京的第一天,父王就叮嘱她远着点镇南王世子。不然他这张脸其实也挺打动她的。 徐濬好笑地道:“你是我谁啊,我要为了你搭上名声?” “你不是也不想和我定亲么?” 徐濬道:“诚然你是当朝郡主,但如果问题出在我身上,你觉得会打消皇上指婚的意图?只有五百府兵的洛王府的分量,比得过永镇南地、精兵数万的镇南王府?愚蠢!” 说话间,小宁子一脸气愤地反拧着一个跟他身量相当的小太监过来。 “世子,奴才看到洛王府的人去找这个小太监了。” 徐濬挑眉,“太监?我以为你也就污蔑我跟宫女怎样,顶多就是觊觎宫妃。居然是太监!也是,太监更有杀伤力啊。然后你打算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你母妃和祖母去跪求太后?走,咱们找皇上说理去。” 清和郡主大惊失色,张开双手拦在徐濬面前,“不许去!” 徐濬好整以暇的抱手而立。他俩都不是无名无姓的人物,在这里闹腾早就引起巡视的宫卫注意了。 她还能一直把他堵在这里不成? 清和郡主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了。 “这回是我栽了,你要怎样才能放我一马?” 徐濬摇头,“我不觉得你洛王府能有什么能力许我一诺,尤其你还代表不了洛王府。至于你本人,更许不了我什么。” 这两人杠上的消息很快传到帝后耳朵里,王皇后在齐潇耳边道:“怕是王妹不乐意,找徐濬闹去了。” “胡闹!” 王皇后对洛王妃道:“王婶,这像什么话?赶紧派人去把王妹叫回来。”说着还让贴身的嬷嬷和洛王妃的贴身嬷嬷一道过去。 须臾,众人看到徐濬怒气冲冲的回来。小宁子手里还抓着方才那个太监。 清和郡主和其余人等急急跟在后头。 徐濬过来直接就吼道:“别唱了、别唱了!” 戏班子的人一惊,台上吹拉弹唱的声音便平息了下来。 众人看过来,都觉得徐濬今天有点反常。再受宠你当着皇帝的面咆哮?再说皇帝对你的宠信又有几分是真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齐潇着恼道:“听得好好的,你扫什么兴啊?”一边拿狐疑眼神在他们几个脸上扫来扫去。 徐濬拱拱手,“皇上,臣失态了。臣这里有一出更精彩的戏献上。”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齐潇没好气道:“怎么,你准备粉墨登场?” 徐濬躬身道:“皇上,您今日的好意臣明白。在场的各位宗亲想必也都心知肚明。清和郡主她不乐意那就做罢,毕竟结亲又不是结仇。可她为什么要买通这个小太监来诬陷臣?臣虽然是异姓王府的,却也受不了这个委屈。臣没那么重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V了,周四下午4点左右入V,届时会连更三章。 第24章 包括齐潇在内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看了被小宁子反拧着手的小太监一眼。 这脸蛋跟身段,还真是有几分勾人哪!不比台上唱旦角的名角差了。台上那名角,在场其实不少人心知肚明他和皇帝有一腿。 不过,男风好理解。这污蔑人搞太监就真的是过了。 徐濬停顿了一瞬又道:“哼,堂堂郡主,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些歪门邪道的!” 齐潇的脸一黑,这种事摆到台面上自然是很不雅的。但其实历代的公主、郡主养面首的还少了?生长在皇家,什么藏污纳垢的事没见过? 但那都是婚后了。今天可是给她相看啊! 这个清和,简直丢尽了皇家颜面。让他这个皇帝都当众下不来台。 在场的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减小存在感。 相看当日,清和郡主竟然买通小太监要如此陷害镇南王世子,这实在是太羞辱镇南王府了。 徐濬跪得端端正正,把头磕了下去,“皇上,臣方才太过激动,在您跟前失态了。请皇上责罚!” 齐潇怎么会这个时候为君前失礼责罚他,安抚还来不及呢。 镇南王若是以这个由头造反都不是说不过去的。 “阿濬你起来。此事是朕的堂妹太过荒唐!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皇上体恤。皇上,臣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告退了。” 齐潇点头,“好好,那你回去好好歇着。” 徐濬躬身告退,退出殿门才转身而去。肩膀垮着,背影显出几分萧瑟与落寞。 即便之前听从父母之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郡主、郡君、县主、县君们,此时也纷纷露出不忍。心头对清和郡主鄙夷不已。 你不愿意,你闹一场都好过这样啊。 徐濬这个异姓王世子离开了,在场就都是同姓了。 齐潇站起来,走过去一个巴掌狠狠扇在清和郡主脸上。直把她扇得摔倒在地,不敢起身。 “身为郡主,受朝廷供养十余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传旨,清和郡主行为乖张,迹类疯迷,着革去郡主之位。禁足王府治病,无旨不得外出。洛王教女无方由亲王降为郡王。清和身边的人全都押入悬镜司,给朕好好审审郡主到底怎么得了这失心疯。与她往来的又是哪些人等。” 已经跟着跪下的洛王妃和洛王世子妃都是身子一软,互相靠在了一起。洛王世子妃更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小姑子。好好的王爵就这么被降了,简直是个扫把星。 悬镜司去审,清和与光藏的私情自然很快被审了出来。不过这回没有大白于天下而已。 光藏也没有如前世一般被明正典刑,而是被悬镜司的人灌下了无色无味、数日后才发作的毒酒。到时候毒发也只会像是在睡梦中死去一般,不会面色乌黑、七窍流血。 清和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杖毙。 徐濬‘悲愤’地回到镇南王府,顾清菀在正房大树下练着五禽戏。这个活动不激烈,又能锻炼身体。 “回来了,事情都解决了?” 徐濬点头,“齐潇说会给我一个交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给我安排相看,总得让我缓缓。可以清净几日了!” 他没有具体说清和郡主准备污蔑他搞小太监。这样的龌龊事,就不要脏了她的耳朵了。 “菀菀,你不是说你有两样拿手菜么。做给我尝尝呗!”说到后面,又伸手拉她的衣袖。 顾清菀拍开他的手,抚着衣袖道:“我不会烧火啊,怎么办呢?” 厨房里大把伙夫! 徐濬道:“我、我也不会。” 顾清菀笑眯眯的,“不会可以学嘛。” “好吧,我学。” 两人去往正房的小厨房,顾清菀道:“世子爷,咱们这是去烧菜,不是烧厨房啊。你手上可千万要当心。” “烧个火而已,能有多难?” 徐濬把烧火丫头赶开,自己坐了下去。 顾清菀看了下菜色,然后吩咐厨娘做准备工作。大家千金所谓的亲自下厨便是如此。她回头还要亲自把菜下锅,不只动嘴还动了手,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 徐濬拿火钳夹着柴火往灶膛里塞,看顾清菀一边拿筷子夹着点心往嘴里送,一边往门口的方向挪。显然是打算一有不对立即开溜。 他张开嘴,“我也要吃,啊——” 顾清菀挪过来,手托在下面夹了一块喂进他嘴里,“犒劳你的,好好烧火啊!” 徐濬咽了下去,“喝水!” “行,你是大爷!”顾清菀接过莲心递上的水弯腰喂给他。 烧火丫头本不敢打扰,可眼看徐濬又在往灶膛里塞柴火她忍不住道:“世子,不能塞满了,塞满了烟熏人。” 顾清菀道:“听到没,别塞了。回头真烧厨房了!” 等到徐濬在烧火丫头指点下基本掌握了技巧,顾清菀也在莲心伺候下系上了围裙。 她仪态万方地站在那里,伸出双手,非常的有范儿。 徐濬坐那里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一时烧火都忘了。 顾清菀根据菜色决定做一道彩椒炒牛肉,一道脆皮茄汁嫩豆腐。一应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她负责下锅就好。 徐濬脸上不知几时被自己抹了一片黑灰。他全然不知,认真的按要求烧着火。省得回头顾清菀做得不好吃赖他火没烧好。 烧火丫头和厨娘本想提醒他来着,可在顾清菀目光下又都识相的闭嘴了。 等菜起锅,顾清菀夹着喂到徐濬嘴边,“尝尝,小心烫!” 徐濬看她方才做得有板有眼的,觉得应该不难吃,便试着咬了一点。 “嗯,很嫩啊,这牛肉!再来一块。” 顾清菀道:“等等,你看你烧火都出汗了,我帮你擦擦。” 徐濬坐在凳子上仰起头,任她擦。 顾清菀顺手把他脸上的黑灰擦去。已经顶了一会儿了,可不能让他顶着出厨房去。 虽然她的动作快,徐濬还是看到了手帕上沾的一点黑色。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就顶着一脸黑灰一边烧火一边看她姿态优雅的做菜。难怪她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他转头看向烧火丫头和厨娘。两人冲他拱手作揖,又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表示绝不会出去乱说。后宅是归当家主母管的,她们哪敢得罪未来的世子妃啊? 毕竟世子平日是怎么待顾姑娘的,府里人都不是瞎子。 顾清菀解了围裙过来拉拉徐濬袖子,“走了,吃饭了。一会儿我陪你小酌两杯。” 徐濬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怕我进宫受了委屈心头不舒坦啊?不会的,他们待我什么态度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不过,清和郡主的做派着实是太恶心人了。 她如果好好来找他商量,他不是不能配合一二的。反正他也想拖着。当然,他肯定不会接受这个女人做名义上的未婚妻。活王八他可不当。 顾清菀亲自做的菜,味道又还过得去。徐濬很给面子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过两人沿着湖边的树荫散步消食,下人进来禀告:“世子,顾姑娘,洛王府世子登门负荆请罪了了。” 顾清菀道:“来得挺快啊。”人回来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时辰的样子。 徐濬道:“自然是要极力安抚我的。走,去看看他送什么礼物赔罪。”反正洛王世子肯定不敢把那些龌龊事说到明面上。 顾清菀跟着他一起出去了。她对洛王府是很愤恨的,前世让他们把徐濬的名声坏惨了。虽然后来又反转,可也不能一笔抹去。 洛王世子自然是带了不少礼物的,里头还有根削干净了的荆棘。赔罪的态度看起来还是很诚恳的。 出动了悬镜司的人亲自审问,一个时辰足够把该问出来的都问出来了。徐濬那句不知道堂堂郡主在哪知道这些龌龊事的,就是将齐潇的军要他尽快审出来了。 他甚至都没有动用宫中的审讯宫人的机构,直接就上了悬镜司。足见他对悬镜司、对张坚的信任。 反正肯定要审出个结果有外人承担责任,总不能是跟着他这个堂兄学坏的,也不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徐濬和顾清菀出来的路上,福伯小声把刘成辉刚传过来的审讯结果讲了。 徐濬道:“没什么新鲜东西啊。” 他一听光藏这个法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厮披着出家人的皮,勾搭的贵女、贵妇可远不止清和一个。只是清和身份最有分量而已。刘成辉说悬镜司问出了清和的事,旁的也没敢多问。所以才这么快就结案了。 回头等那花和尚毒发,报个暴病而亡这事就船过水无痕了。总不能真的把他勾搭了哪些贵妇、贵女都查出来吧。当然,贵女他肯定不敢真的把人身破了。 洛王世子一看徐濬竟然带着侍妾出来看他出丑,心头一阵不舒坦。 但是没办法,这趟他必须得来。 “阿濬,这一次舍妹得了失心疯,让你难堪了。是我洛王府对不住你!” 他说着当真举起荆棘就往下跪。徐濬忙上前去扶,却正好慢了一步。 洛王世子也不可能停在半空等着,那双膝盖不得已真的沾了地。 徐濬在他落地的一瞬拉起了他,“你可别折我的寿!你我皆是郡王世子,没有你跪我的道理。” 听到郡王二字洛王世子在心头磨牙,从善如流被他拉了起来,“阿濬,真的是对不住了。我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将今日的事抹去,但还是希望你能看出我、看出洛王府的诚意。” 顾清菀看向他带来的丰厚礼物。其实这种时候还是折现更方便。不过,有人上门送礼她也不嫌多。 徐濬拉洛王世子坐下,又吩咐上茶,听他说了皇帝后续的处置。期间顾清菀一直在座旁听,洛王世子心头恨极此刻却也不敢计较。 听完徐濬静默了一会儿,“既然令妹都失心疯了,那我也没必要跟她多计较。” “你放心,在背后撺掇她的人一定会被严惩的。” 徐濬点点头,“这就够了。” 洛王世子本来就只是要听他一句不计较了的答复,闻言站起来道:“给镇南王的信中,还请阿濬你多多帮洛王府解释一二。” 等出了镇南王府的大门上了自家马车,洛王世子道:“最不希望镇南王反的就是这小子了。” 送客回来,徐濬吩咐闭门谢客,除了刘成辉登门旁人一概不理会。如此连那些狐朋狗党的邀约也可以置之不理了。这才是他今日闹大的缘由。 徐濬道:“等张坚的事一发,我们就趁着悬镜司正混乱的时候走。这两天就安排苏妈妈她们离开。” 第25章 六月三十日晚,苏妈妈等人携带财宝趁夜从密道离开。他们会先往庄子上和鲁伯等人以及惊鸿班的人汇合,然后再往南走。 章氏等人已经于数日前先行一步。上一次害得京中镖师进了一趟悬镜司,好在塞了银子都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所以这次便没有再雇镖局的人。鲁伯安排了六个好手和邵大侠同行。左右章氏的财物早都已经折成了银票,倒是比苏妈妈等人方便许多。也就不需要太多人随行保护。 如今王府里剩下的除了徐濬、顾清菀、杉妹、莲心、厨子就尽是家将、家丁了。加起来约莫百人左右。 七月初二,卓步凡当朝状告顶头上司张坚利用职务之便扣留、盗取贡品。一时,天下大哗。 徐濬午后听刘成辉说了,便跟着他一道去看热闹。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在京城公开亮相。 奉命搜查的是卓步凡和崔贺,卓步凡既然敢告自然是查清楚了贡品下落。他们看到刘成辉把徐濬带去了也没多说什么。 这位之前受委屈了,朝廷正需要安抚。 他跟来看看热闹,只要不捣乱一切好商量。 大不了东西归入国库时拿一两样封他的嘴好了。他这些年也不是没吃过这样的分红,嘴一向是很紧的。 贡品他们自然不敢动,但张坚的私人收藏过了一道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留下? 张府的秘密库房被打开,众人鱼贯而入做记录。看到里头琳琅满目的奇珍,一时都有些被震住了。 卓步凡道:“愣着干什么?干活——” 在里头随便转了转,徐濬蹲在一棵宝石树前看着。这个半人高的盆栽是用玉石做的底盆,就连里头的土都是墨玉碎渣。枝叶、果实也是绿玉、血玉...... 卓步凡笑笑,“徐世子,这个是贡品。” 徐濬笑笑,这个东西好看,而且菀菀应该会喜欢。但是不好带走。 他另去寻了两幅价值千金的字画。卓步凡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睁只眼闭只眼的看着他放进袖袋堂而皇之的就拿走了。 等上了马车,他取出交给小宁子,“临走还发笔横财,拿好了!” 小宁子点头不已,“世子放心,肯定不敢弄丢。” 没等回到府上,有人靠近马车同跟车的家将头目贾逊道:“告诉世子,光藏跑了。” 光藏被灌下毒药,就一直被看管着。初一的庙会都称病没有露面。今天本来是第六天,过了今天就该毒发身亡了。 “怎么回事?” “初一他没露面,他有个姘头觉出了不对。趁着今天悬镜司大乱人手不足,把人救走了。” 贾逊禀告了徐濬,后者道:“说来还是我救了他啊。不过这厮肯定只会把仇记在我头上。此时顾不到他那块,等我们安全了再说。” 能从悬镜司看管下逃脱,这花和尚和他姘头有点能耐啊。也不知道他体内的毒能不能被解掉。万一对方手下也有解毒的能人,这个光藏必成后患。 届时他们在明他在暗,倒真是个麻烦。 回到府里,徐濬就和顾清菀从地道离开了王府。此时已经将近晚饭时分,城门关闭了。 王府该升起的处处炊烟照常升起,大厨鲁成,厨娘王妈、烧火丫头回雪再加上莲心、杉妹从各处厨房把干粮烤热然后装进行囊。 他们第一步只是离开王府,等入夜了再翻城墙离开。 守城墙的士兵里也有数年前就安插进去的自己人。 顾清菀心头有些唏嘘。她上辈子出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只是在京郊活动。这一次从京城跑到南地,倒是能把大半个国土跑遍。 而且他们还不是直线回南地,后期还要逃避朝廷的追杀。 关键此时徐濬也不能出现在南地。至少得等到镇南王已经反了,他才能公开露面。不然,回头被说成是这场动荡的□□就冤了。 前世镇南王是三个月后反的。这一次不知道会不会有变化。 徐濬此行会先去投奔他握着南地部分兵权的亲舅舅,然后在他舅舅保护下回王府。因为想追杀他的可不只是朝廷的人。 地道很长,走了约莫两刻钟才到尽头。 贾逊安排了人先出去看看,其他人就在地道里等着。 莲心拿出清水和干粮。 “姑娘,还是热的,吃点吧。” 顾清菀的干粮是鲁成给她另做的。比较好吞咽,口味也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平日吃的,但头回吃还有点新鲜感。她大口大口的吃着。 徐濬和众人吃的一样,就是烧饼。他道:“多吃点,路上不一定能按顿停下来吃东西。今晚得跑个通宵。而且天气大,东西会放坏。明天你也只有干饼可以啃了。” 顾清菀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世子,外头没情况。已经给城墙上的两位兄弟送了消息。他们会把一起当值的人用迷药放倒。” “好,那咱们这就走。出去了到城墙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大家分开走。” 他们的衣物早已换过,也戴上了七巧公子提前准备的面具。 徐濬和顾清菀扮作一对普通的小夫妻,乘坐一辆马车往城墙的方向去。杉妹、莲心以及贾逊和他带着的两名家将跟着他们。 马车半道就被弃了。这会儿夜色已深,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了。 徐濬带着顾清菀,杉妹带着莲心,另外三人也施展轻功跟上,从僻静巷道静悄悄的穿过。 这自然是早就踩好点的路线,沿途还有人盯防确保不出意外。 等到了城墙边上,其他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城墙上有人探头下来,拿油灯左右晃了三下。 贾逊一挥手,十个家将抛出飞虎爪牢牢抓住高高的城墙边缘。 等他们顺利的爬上去,发出安全的信号。贾逊把其中一根的绳索递给徐濬,“世子,给您。” 徐濬已经用绸缎将顾清菀牢牢绑在了背上,拉着飞虎爪快速往上攀爬。 顾清菀趴在他背上,一动不敢动。她有点恐高,完全不敢朝旁边看。 好在徐濬在府里就这么背着她演练过,从无闪失。她心头还是比较踏实的。 等到上去了,两个穿着城门卫过来,“见过世子。马在城外小树林里,有兄弟看着。”为了弄到足够马匹,他们数年前就在京郊开设了马场。 悬镜司也知道,但并没有详查每匹马的去向。达官贵人做生意也属寻常,徐濬这生意还拉了国舅参股。 之前的十个家将先行从另一边下去。等他们平安落地了,徐濬带着顾清菀下去。 落了地他没停,直接往前。 顾清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小树林只一刻钟的路程。我背着你还快些,也省得再停下来一次。” 这个时候顾清菀自然不敢唱反调,乖乖的跟个小娃娃似的趴在他背上,由他施展轻功带着走。 很快到了小树林,徐濬这才解下顾清菀。 她腿有点麻了,落地后原地动着腿。 家将牵了一匹黑色骏马给徐濬,他预备抱她上去。 “我会骑马,而且不至于拖后腿。” 徐濬笑了一下,她的马术在女子里自然是相当出色的。而且她之前几个月在府里还每天都去马场练习。但用来逃命就不够用了。 “我这匹马快,需要两个人压一下。不然他们跟不上我。这样晚上你还可以休息一下。” 好吧,这时候不是能能任性的时候。 顾清菀任由徐濬把她抱上马背侧坐,他随后也上来从后面拥住她。 莲心这一路都是被杉妹带着行动,这会儿也是她们两人一骑。至于鲁成、王妈、回雪也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各自一骑。 马的四蹄都包着厚厚的布料,落地近乎无声。 一行百来人就这么在官道上飞驰。 今天午后徐濬去露了回脸。而且悬镜司正在权力争斗,监视镇南王府的好些人手都被撤回去了,只余了少部分在外围。 托之前闭门谢客的福,次日上午没人进出也不会引起注意。 但刘成辉也最多只能拖到申时。那时候他必须上门确认并向宫里禀告了。 此时距离申时还有将近九个时辰,每个人都是一人三骑轮换着。 九个时辰,用不心疼马也不心疼人的跑法,能跑出六七百里。 但是马会掉膘,起码要养一个月才养得回来。人肯定也会伤元气。这也是顾清菀带着莲心每天跑马两个时辰,徐濬从未阻拦的原因。 这一路他们不敢进城。如果一切顺利,按这个速度十天后能到达南地最靠北的城池,也就是徐濬舅舅镇守的城池。 他自请去守那座城,目的也是为了能及时援助外甥。 惊鸿班和庄子上的人会走正常的路线,沿途和他们保持百来里的距离。这样还能找机会悄悄送些补给和打探消息。 不过,只要能跑出三千里,就不是朝廷直接控制的范围了。旁的势力至少不会对他们直接斩杀。 但万一有人和镇南王妃有勾结就不好说了。 所以,这一路他们都不会进城。沿途还有人会陆续汇入,替换部分人稍作休息然后赶上。唯一不能被替换的就是徐濬了。 顾清菀臀下已经是铺得尽可能的舒适了。但这样的疾驰时间久了还是让她有些难受。不过好在没吐,她之前辛苦了几个月还是有收获的。 她脸上还戴着秦熙的面具,这回是为了遮挡风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半个时辰后,徐濬低头看了看她的状况。可惜她戴着面具也看不出脸色如何。 “菀菀,你还好吧?”他凑到她耳边道。 顾清菀点点头。这个时候只要不吐就是好的。只当自己是一袋货物在马背上颠簸,习惯了应该就好。 不然,徐濬极可能分出人手保护,让她走得轻松一点,或者就设法走水路绕。 她不想他在路上或者回去了还要分神担心她的安危。真要那样,当初她不如和苏妈妈她们一起走,或者跟着她娘走。 目前看来,她还不是累赘,没拉慢行程,那她就要跟着。 “那你靠着我尽量睡一下。” 顾清菀的确是困意上涌,但被颠来簸去的,极难睡去。 她放松身子靠在徐濬身上,闭上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徐濬换马叫她下来走走,省得浑身都僵了。他也抓紧时间活动一下,顺便喝水。 他把水囊递过来,“喝一点,至少润润喉咙。你之前就没喝。” 顾清菀是怕半道内急误事,所以晚饭后她就没喝水了。 不过现在确实渴,便听他的稍微润了润喉咙。 “你难受要告诉我,别硬撑。” 第26章 顾清菀点头,“知道,我不会逞强把自己拖成大症候才出声。但目前我确实还行。等以后回京,你得给我准备大大的车驾,车里要有厅有房。” 徐濬笑,“没问题。到时候你要陆上行舟我都让人给你拉。” 顾清菀把自己那份好吃的点心拿给他吃,“帮我吃点,不然白白放坏了可惜。” 休息了约莫半刻钟,所有人重新上了马背。 顾清菀道:“要不你靠着我休息一下,我来控马。哪怕一个半个时辰也好过你一直不歇。” 徐濬看她睡了一觉确实还算精神,“行,那我打个盹。” 顾清菀立时高兴起来,接过缰绳。 徐濬把头搁在她肩膀上,两手环抱住她的腰。 “绸缎呢?你把自己绑我身上,省得睡着了滑下马背。”那肯定是要被马蹄践踏的啊,这种死法太冤枉了! 徐濬道:“我还真敢睡熟了不成?就打个盹,稍微歇歇。放心吧!”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早就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得栽你身上,果然!” 顾清菀认真控着马,这会儿还在起步阶段跑得不是太快。两人贴在一起说话不算太费劲。 “你这会儿脑袋确实栽我肩膀上在。” 徐濬闷笑两声,热气呼到她脖颈处。 七月的晚上,月明星稀。两人抱一块本来该很热的,但好在夜风不小。 顾清菀打起浑身的精神御马,跟在贾逊身后跑着。徐濬的手一直紧扣在她腰间。 大半个时辰后,徐濬睁开眼,“好了,缰绳给我吧。打个盹好过多了。” “嗯。”顾清菀把缰绳给他,打起的精神一松,又靠到他身上去了。 这一夜换了三回马,天才亮了。 顾清菀没出过远门,压根不知道这是到哪了。不过既然是跟着徐濬,她心头就很踏实,管它到哪了呢。 这么整整跑了一夜,可谓是人困马乏。 到了一条溪流边,徐濬抬起左手让所有人停下来歇歇。 他翻身下马,抱顾清菀下来。牵着她走到河边的大石头上坐下,“吃早饭吧。” 他把自己水囊里的水全倒进她的水囊里,这是烧开过的。 他一会儿从河里直接装就是了。压根没有时间捡柴火来把水烧开,吃下东西就得再出发。 顾清菀估着要不是因为有她在,这半刻钟的休息时间他们都会省下,直接在马背上就吃了。 她快速吃完,然后走到河边拧了把毛巾擦擦手和脖颈。这个天气,出汗太多,擦一把舒服些。 她擦过又淘了毛巾过去给徐濬擦。 他吃过跟贾逊几人在看地图,见她过来便低下头任她给他擦。 等擦完他道:“好了,走吧。” 中午那一顿顾清菀拉着徐濬把她的点心全塞完了。根本放不到晚上了,肯定会变味。 徐濬看她走路都有点不稳道:“再坚持一下,下午就有马车坐了。” 顾清菀摆手,“不必特地照顾我,我还行。反正我也是靠在你身上的。” “也不算特地照顾你。一天跑六百里,人和马都到极限了。一直这么跑,万一遇上追兵,我们没有还手之力的。总得稍微休息一下。下午到达第一个目的地,会换一半的家将。咱们也躺马车上歇歇再继续。等晚间再换过另一半人,我们再改为骑马。” 顾清菀在马背上颠簸了六七个时辰一个累字都没喊,真的撑了下来,徐濬其实挺吃惊的。 “嗯,那好。”听说再坚持两个时辰就有马车可以躺下了,顾清菀顿时精神了两分。她方才落地要不是有徐濬扶着,差点就直接原地摔了。 到了申时,跑到了计划中的地方。 一半的家将被替换下去休息,马也换了。还添了一辆简陋马车,给徐濬、顾清菀休息。王妈和回雪也停下休息。只杉妹同莲心还勉力跟着,她们也得了辆马车休息。 徐濬暂时没进马车,“车里有温水,你擦一擦。” 顾清菀点点头,抬腿上车。哪晓得腿刚抬起就是一软,徐濬在后头扶着她的腰把她送上去。 顾清菀赧然摸摸鼻子,“朝廷的追杀开始了。” “嗯。哪怕八百里加急传讯沿途州府,要赶上咱们也需要时间。你放宽心就是。” 顾清菀点点头。但朝廷三十里就有一处驿站可以换马,也可以换人。他们争取到的这九个时辰的距离也不能说就脱离危险了。 “没事,舅舅还会派人出来接咱们的。我走前和他通过消息了。”至于镇南王,他应该还不知道。南地细作传递消息也需时日。 顾清菀进到马车里,脱下衣服用水桶里的水擦了下身体,另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她觉得自己都快馊了! 尤其今天白天顶着烈日赶路,出了太多汗。她现在其实也有中暑的迹象,没得歇的话人丹、藿香正气水吃了也不管用,之前在马背上全靠徐濬撑着。 行进中擦身肯定有诸多不便,但是能擦一下太奢侈了。她费了平时三倍的时间才擦好,顿时觉得浑身舒坦。 她穿好衣服拉开关得严严实实的车帘,“我好了,你上来吧。” 徐濬直接脱成了赤膊,就着她用过的残水擦着。 顾清菀开始还把脸转开做出一副矜持的样子,没一会儿就转过来看着。徐濬背部线条很流畅,看着结实有力。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哎,你怎么都不晃啊?”她方才单手抓着马车的固定处,一只手忙活得挺狼狈的。有几回还差点撞到车壁上去。 幸亏装水的是深桶,而且有密封的桶盖。不然水肯定溅得到处都是。 盘腿坐着的徐濬转过身来坏笑道:“菀菀,你偷看我!” 顾清菀的目光正好落在他胸前红豆上,脸一红道:“我明明是大大方方看的。” 徐濬笑道:“嗯,我整个人都是夫人的。你随便看,看自己的人不用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去脱裤子,上半身已经擦好了。 顾清菀一惊,都来不及转开眼。 徐濬笑了两声,把脱下的长裤丢开。他里头还有一条到膝上的亵裤,就着把腿也擦了擦。 顾清菀把一身从里到外的干净衣裤取出放到他手边。这车里有壁橱,搁东西倒是挺方便的。 “你等下都换了吧。” 徐濬看她抱膝低头坐在马车的角落,不再逗她,快速擦洗了把亵裤也换过。 顾清菀又把两人换下的衣服都叠好搁到壁橱里。 “好了,躺一躺吧。” 马车不算宽敞,但并排躺下两个人没问题。 还是很颠簸,但马背上都睡过了,能在马车里躺平就是享受了。 京城里这会儿也得知镇南王府成了座空府了。 齐潇整个人又惊又怒,目赤欲裂。他抓起一个纸镇直直砸了过来,“刘成辉,朕让你每日必须盯着镇南王世子,你是怎么盯的?竟让他从朕眼皮子底下跑了。” 刘成辉不敢躲,额角中招,顿时血流披面。 卓步凡道:“皇上,如今必须马上派人追捕才是,还得调动沿途州府。” 齐潇吼道:“那你还不快去办!” 卓步凡立即出去安排。 齐潇从龙案后出来,一脚把刘成辉踹倒在地,“是不是你跟徐濬勾结放跑了他?” 刘成辉赶紧爬起叩首道:“皇上明鉴,臣万万不敢。昨日午后徐世子还跟着臣跑去张坚府上看热闹来着。当时崔公公也看到他了。今日悬镜司事多,所以臣才下衙前过去。没想到镇南王府竟空了。” 齐潇转头看向崔贺,后者点头。 “是,皇上。奴才昨日下午和卓大人、刘大人一起见过徐世子,确定是他本人无疑。”崔贺觉得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怪不得刘成辉。但此时皇帝暴怒,他也不敢给他求情。 “皇上,要不让人把他先拖下去吧,省得把御书房的地毯弄脏了。” 齐潇道:“滚出去,听候发落。” 崔贺给左右使了个颜色,让他们把人拉出去先给止血包扎。张坚已经倒台,他的心腹今天正在被清洗。当下正是用人之际,悬镜司经不起再折损更多人手了。 卓步凡很快弄清楚了徐濬逃跑的时间和出城的路线。 这回他也怒了,“上午就发现当值的城门卫晕倒了十几个,还少了两个,为什么不及时上报?” “报、报了啊,没得到回话。” 整个悬镜司和京城各级衙门今日都在为张坚克扣贡品一案忙碌。都得先洗脱自己的嫌疑,省得被连累,然后再查案。此案牵连甚广! 这件事报上去不知道在哪个环节被搁置没有上报。(这里头也有徐濬留下的后手。查起来也和刘成辉一样,有失职之罪,却不致于人头落地) 这种事被延误,平时其实没什么。甚至如果不是镇南王世子跑掉了,搞不好船过水无痕的就过了。 城门卫、马场......齐潇一听就知道徐濬这是蓄谋已久。 “好啊,这么多年朕竟然看走了眼!追,追回来朕一定要把徐濬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卓步凡没有多劝,他的当务之急是要把人追回来。至于剐不剐,这得从大局出发。 林相站在一旁,脸也沉着。他也是这些年被徐濬蒙蔽了的人之一。 “皇上,镇南王必反!宜早做打算。” 齐潇看向兵部尚书,“邱爱卿,此时交给你来安排,要快!” 镇南王造反,这些年朝廷也是时刻提防着的,要调动人马也方便。 齐潇从昨天下午到一刻钟前还在为抄了张坚,得了两千余万两的财物而高兴。这要是打仗,又得捉襟见肘了。 而且,张坚任掌镜使的时候一直严密盯防徐濬。他一下台就被徐濬跑掉了! 张坚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出了这样的事也是不能再让他回去继续担任掌镜使了。 林相道:“皇上,张坚出事的时机未免太巧了点。” 齐潇摆摆手,“这件事肯定跟徐濬脱不了干系。” 徐濬这会儿还软玉温香抱满怀,在马车里睡得正好。他就昨天半夜打了个盹,此时自然是困得要死。 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他也就醒了。 顾清菀枕在他胳膊上倒是睡得正好,都打起小呼呼了。她两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菀菀都是为了自己才会吃这么多苦头。徐濬心头柔情顿现,凑过去在她额上、脸上、鼻梁、嘴唇都亲了亲,把披风给她盖好才坐起拉开车帘。 贾逊还在跟车,见状忙靠了过来,“世子,附近州府这会儿还没得到消息。咱们目前还是安全的。即便是悬镜司的传讯手段也得两天后才能追上咱们。”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我卖冰粉养皇子》 桑朵被一款云养成恋爱游戏强行绑定,和游戏中的冷宫皇子结了对子。必须帮扶其顺利长到16岁,不然倒霉指数会与日俱增。 什么都要氪金,什么都要氪金! 高中肄业的桑朵只好大热天踩着三轮车上街卖冰粉挣钱,然后换成游戏中的物资养皇子! 6岁的小皇子问:“姐姐,你是观音菩萨么?” “不,我是猴子请来的逗逼。”不然怎么会因为一时贪图美色,被恶毒的app给绑定了? 女主一天等于男主五天,从男主六岁开始她得养两年。 第27章 这两天他们也会不停的奔跑,悬镜司养来传讯的飞鸽要追上他们也需要时间。 “舅老爷收到消息,肯定提早派出了人手迎接。咱们加起来一共两百多人,和他们碰头后应当就好了。” 徐濬道:“舅舅派的人要冲州过府,也不可能多了,多了太引人注目会弄巧成拙。我估着最多五百人分批行进。再过两天咱们应该就离京一千五百里了。届时当能与他们汇合。那之后只要再撑过三四天,撑过朝廷各州府的搜捕,进到南地的势力范围,才算是真的安全了。但还得防着沿途各大势力使坏。” 等到夜幕低垂,剩下又坚持了两三个时辰的一半家将也被替换了。这替换下的一百来号人休息好了会坐马车跟上。这一次莲心也留下了。 莲心本来想跟着顾清菀的,但杉妹带着她显然不可能像徐濬照顾顾清菀那么周到、妥帖。她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再要跟就是拖后腿了,不得已留了下来。倒是杉妹一直跟着。徐濬留下她就是为了照顾顾清菀,总不能队伍里只有她一个女的,有些事情不方便。 徐濬把还睡得挺熟的顾清菀叫醒,吃过晚饭就又要换成骑马了。 中午替换来的人给他们带了新鲜肉干和点心,两人就着水很快吃了。 徐濬把行程大致和她说了, “接下来两天应该还比较安全,所以还是要尽可能多跑些路。舅舅派来的人陆续会抵达,到时候咱们加起来就有七八百号人了。不过后面一千里会比较危险,沿途州府接到旨意一定会出兵拦截我们。但没悬镜司的人盯着,倒也不会下死力气。” 顾清菀点点头,要是一路很平安才不可能呢。齐潇和悬镜司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 徐濬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体力已经恢复到了六成,又可以一夜疾驰了。 顾清菀看着漫天星斗不合时宜的想着,那些搞马震的家伙真是体力好啊! 她昨天刚上马不久就差点散架了。如今没散完全是靠徐濬撑着。他的体力应该很好吧,可惜她用不上啊!真的是太、太、太可惜了。 他们的设想很好,但没想到第二天计划就被打乱了。 第二天白天上路不久,徐濬就收到了消息。七八日前黄河决堤,沿河两岸许多灾民成群结队离乡背井,正从官道逃荒往北方去。 徐濬脸色难看起来,天要亡他不成?不能从官道一路跑马,走山道或者绕远路都会增加行程。如今真的是一丁点时间都不能浪费的。朝廷的追兵就要到了! 顾清菀也有些着急,提前了三个月逃出来,竟遇上了这桩祸事! 可前世这会儿她在后宫真不清楚这逃荒的事。哪怕她拿银子刷名声救济灾民,也是救济的那些有机会走到京城的人。至于他们是怎么走到京城附近的,她没有深究过。 她问道:“知道有多少灾民在咱们的去路上么?” 徐濬把飞鸽传书递给她,“至少有十万。黄河决堤影响范围太大。哪怕他们不是往一个方向逃荒,这一路人也少不了。我们这几百号人,没可能把那么多灾民驱赶开。” “沿途州府都不肯收留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没哪个州府敢开城门接收这么多灾民,养不起的。除非是上头统筹安排,后续确保有粮送到。但朝廷显然慢了一步。” 贾逊已经在路上停下休息,如今带领这一百号新汇入的家将的头目叫胡嘉。 他着急地道:“世子,此事必须马上做决断。不然陷入了灾民里脱身可就难了。” 走山道或者绕远路都九成以上几率会被朝廷追兵追上,但继续走官道又会陷入灾民里同样会拉慢行程被追上。 徐濬想了想道:“兵分两路吧。我走山道冒险一试,留下一部分人走官道吸引追兵的注意。” 胡嘉道:“也只有如此了。属下带六十名精锐保护世子,同时与舅老爷派出的人的联系。让他们翻山来迎接世子。” 徐濬看看顾清菀,走官道还能带她。山道艰险,她受不住的。 “菀菀,我派人保护你留下等贾逊他们。或者你就等着我回到南地后再派人来接你。” 顾清菀道:“你走山道,其实也危险重重。如果被朝廷兵马堵在山里更难。那灾民里的青壮能不能为我们所用呢?” 这个时候应该给吃的就能拉到兵吧。 徐濬摇头,“十万灾民,我们有多少粮食可以用来供养?不被选用的灾民能吞了我们。” 顾清菀道:“那我们带人攻占州府,开仓放粮可行么?”一本描写前朝农民起义的□□上就这么写的,她偷偷看过。 徐濬眼中一亮,思忖一番道:“似乎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但我们目前只有一百人,如何收服那么多青壮灾民,又怎样攻打兵精粮足的州府呢?容我想想。” “世子,这样会不会有些节外生枝了?”胡嘉迟疑的道。 徐濬摇头,“与其回去投奔人,真倒不如我自己先拉起一只队伍来。”不管是爹有还是舅舅有,都不如自己手里有啊。 去年有大字不识的农夫都能揭竿而起拉出了十几万人的队伍,转战数地,齐潇还是令各地州府出兵协助才镇压了下去。 他四下看看,老头子没给他什么能谋善断的谋士。这会儿也没别的人可以商量。不过菀菀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他第一时间都只想到了避让,她居然能想到在灾民里拉只队伍起来。 所以,徐濬直接和顾清菀商量,“我们现在手上有一百家将,后方休息的一百来号人召集一下下午应该能赶到。然后舅舅派出来的五百号人也让他们继续往北走,与我汇合。马匹我们一共有六百匹,武器也有几百人的,粮食可以向富户取用。干了!” 顾清菀笑笑,“那就干呗。反正如今怎么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咱们先找小股的灾民,先壮大起来再说。” 徐濬对胡嘉道:“派出斥候打探前方官道上灾民的情形。” 胡嘉看他主意已定,而且避走山道被追上几乎是一定的。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应了一声便安排了二十个人出去打探情况。 顾清菀道:“这两天可累死我了。咱们在附近找个能落脚的地儿吧。” 徐濬哈哈大笑,“好!”要拉起一支队伍,总得有个据点。 胡嘉又派出十人去打探。 徐濬和顾清菀带着剩下的七十人原地修整。 顾清菀下了马,叫上杉妹说去走走。 这就是要去方便的意思了。荒郊野外的也只有将就。通常都是杉妹给她围个简单的帷帐,守在附近就作数。 徐濬担心出事,“不要走远了。”又另叫了四个家将落后一步跟着,万一遇上灾民还能及时应对。 顾清菀应了一声,进旁边小树林去了。 她走了几步停下问杉妹,“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杉妹朝前指指,“好像从那边传来的。” 顾清菀也听到了,她还看到了一个红色小身影一闪而逝,然后几个汉子追了上去。 顾清菀一愣,反应过来后道:“他们、他们是不是要......吃人?” 杉妹点点头,乱世之中又是饥荒,背井离乡的灾民为了填饱肚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易子而食都有,何况捉到一个落单的小孩。 顾清菀抬手招呼那四个家将,“跟我来!”边说边朝那几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杉妹和家将们赶紧跟上。离得不远,顾清菀都没被甩下就看到了。 那个红色衣服的小孩已经被抓住了,捂住了口鼻,四肢还在挣扎。因为瘦削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哀求看着来人,约莫六七岁大小。在场的汉子有六个。 既然顾清菀的意思是要救人,一个家将便弯弓搭箭直接将按着小女孩的那个汉子的手腕射中。不然小女孩搞不好就要被捂死了。 其余三人上去,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另外五人也打倒在地。杉妹过去把落到地上的小女孩抱了过来。 顾清菀站在原地没动,她其实有些吓着了。 前世今生,灾民对她来说都是书上看到的或者是听人说起的。今天头回撞见,就是这么泯灭人性的一幕。她有些被吓着了。 杉妹把小女孩抱到她跟前,“还不快谢谢顾姑娘的救命之恩!” 那小女孩还没能喘匀气,眼中还满是惊恐。 顾清菀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硌人!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小女孩听到吃眼中亮了亮,有气无力得道:“四天了。一路上树叶子都被吃光了,我小,抢不过别人。” “那你家大人呢?”顾清菀身上是背着干粮袋的,里头是圆圆的、拇指大小的蛋糕。 她在马背上饿了便掏一个塞进嘴里。当下拿出来几个给小女孩吃。 “被冲走了,我就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荒。”小女孩接过蛋糕狼吞虎咽起来。 顾清菀指指那六个汉子,“他们是你同村的?” 小女孩点点头。 “你叫什么?” “左大妞。”小女孩嘴里含着吃的含糊的道。 那个之前捂着左大妞的汉子捂着手腕道:“小姑娘,你不要急着做好人。我们哥几个本来可以吃一顿饱的,被你弄没了。你这也是在对我们作恶!” 顾清菀挑眉,冷淡地道:“你们还指望我割肉喂鹰不成?” 射箭那个家将在顾清菀耳边道:“顾姑娘,乱世中这样的事并不罕见。如果杀了他们,恐怕不利于您提出的计划。” 顾清菀道:“吃人太没有底线了。我不要他们,让他们走!” 那几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直呼倒霉。 小女孩噎着了,杉妹取了水囊喂给她喝了两口。 她喝完便跪到顾清菀跟前,“顾姑娘,求您收留!大妞将来一定会报答您的。我八岁了,什么都能做的。” 顾清菀扶她起来,“看你也是个机灵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吧。” 阿濬说得没错,养这么一个小孩子不成问题,可十万饥民可怎么办? 而且,他们肯定不是从现在才开始忍饥挨饿的。大妞八岁了,个子小得她以为只有六岁。 顾清菀八岁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又高,差不多能有一个半她这么大只。 她牵着大妞出去,一脸沉重。 徐濬听说了是怎么回事便道:“这种事我听说过,但也不曾亲见。果然是乱世啊!你们从黄河边上走过来,沿途州府都不让你们进去么?” 大妞点点头,“嗯,都不给进,城门关得紧紧的。”她吃了东西恢复了几分精神。 第28章 顾清菀道:“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能有多少人饿着走到京城?你们一起逃荒有多少人?” “村子里本来有三百多人。发大水冲走了一些,剩下的老的直接就上吊了。安埋了他们村里人就上路了。路上又少了一部分,现在还有六七十个。” 顾清菀眼中露出一抹痛色。 徐濬道:“应该就是他们方才回报的那一拨人。左大妞,你带人过去把人都叫过来吧。” “是,公子。” 左大妞带着家将往来路去了。 顾清菀在徐濬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前只是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诗。如今血淋淋的就出现在了面前。” “我又何尝不是。”徐濬叹口气。京城里还是歌舞升平,京外灾民已经在吃人。这世道是得变一变了。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回来,像左大妞她们村这样的小股灾民远近还有几拨。 顾清菀道:“咱们收留了第一拨,后头的自然会闻讯赶来。如今关键还是落脚点,然后还要解决粮食问题。” 去打探附近有无合适地方可以落脚的人也回来了,“世子,我们在附近山上找到一座废弃的山神庙,有五进。房子虽然破旧,但至少有片瓦遮身。而且近旁还有一道山泉流下。那里半山地势也开阔,上山只有一条道,易守难攻。” 徐濬点点头,“胡嘉,飞鸽召集贾逊等人,还有我舅舅的人,以及之前带着财物先走一步的苏妈妈和庄子上人都到此地汇合。” 既然要暂时在这里落脚招兵买马,钱财、人手自然是多多益善。 “是。” 徐濬笑着对顾清菀道:“幸亏你把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打包了。” 顾清菀带着杉妹去隐蔽处换上了她的轻铠,弓弩也背在了背上,甚至脸都换回自己的了。一直戴着面具不大舒服。 徐濬站起来,“你要做什么?” “如今不是人手不足么,我也能充个数啊。我以后就叫顾清。”顾清菀笑道。 说话间,左大妞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六七十人,全都衣衫褴褛。一个老的都没有,小的没见几个。妇人倒是有十几个。 左大妞左右看看,没见到‘顾姑娘’,看到杉妹便跑了过来挨着她。 顾清菀道:“那几个要吃人的,只能派他们做最脏最累的活计。” “好,都依你。” 左大妞闻言抬头朝她脸上看,“顾......” 顾清菀道:“顾将军。” 徐濬和众人朝她看过来,你这就自封将军了? “回头我们的人马肯定会壮大的啊。你是徐将军,我就是顾将军。人农夫起事还自封天大王呢。”顾清菀按着腰间佩剑道。说起来在场所有人她的装备是最好的,全是将作府订做的。 徐濬忍笑道:“那就这么叫,咱们的军队就叫徐顾军。” 在场家将笑着拱手齐声道:“见过徐将军,见过顾将军。” 接下来就是收编灾民了。一行将近两百人往山神庙去。 顾清菀当仁不让成了大总管,统管物资、给所有人安排活计。 小宁子给她打下手。左大妞也很有眼力见的跟前更后,帮着递东西、介绍村中众人。 顾清菀也由得她,人想过得好些无可厚非。而且左大妞确实对这几十号人比较熟悉。 十几个妇人被顾清菀分作两拨,十个人负责做饭,另外几个打扫庙宇。 “做旁的费事,全部做成馒头吧。” 家将们挑选着能充入行伍的男丁。筛选了一下挑中三十五人,开始带着操练。 剩下的十来个男子被顾清菀安排去砍柴、拔草、挑水。 顾清菀清点了所有的粮食道:“我估着会不断有饥民来投奔。不如回头往附近州府都想想办法弄粮食,能弄到多少算多少。” 徐濬点头,“等贾逊等人赶到再分出人手去弄粮。”不然,怕摁不住那么多灾民。 他刚带着人出去观察了这座山的地势,从山脚到山上安排了几道防线。 家将里虽然没有谋士,但却都跟着镇南王上过战场。而且先祖藏书里自然少不了兵书,排兵布阵之道他也是研究过的。如今正好小试牛刀。 炊烟很快升起,左家村的人眼中都露出了一缕叫希望的光芒。 大概是因为炊烟显眼,馒头还没蒸好又来了一拨人。 这回人多,足足有一百多个,看着蒸笼眼睛都在冒绿光。 原本他们是想直接动手抢的。看到镇南王府身形精壮、携带精良武器的家将直接出刀才不敢动了。 馒头出锅,由顾清菀分配。 “原本的士卒,每人三个馒头。新归入士卒的村民一人两个。剩下干活的男丁一人一个半,妇人一个,孩童半个。后来的人没干活也没操练,全部减半。下午要伐木造屋,木匠也能多吃一个馒头。有别样才艺的也找杉妹登记。如果我认同,以后一顿也可以多吃一个馒头。” 山神庙五进的房子第一进给了左家村的人打地铺,出来逃荒都是背着被褥的。 再要收留人就不够住了,后面的几进都得给自己人留着。而且随着人数增多,也得再盖房。幸亏这半山地势开阔。 在场的人立即都欢欢喜喜的去排队领馒头。新来的单排一列。 杉妹道:“去洗手,洗干净了才准领馒头。” 贾逊等人晚饭前就赶到了。他有些瞠目于眼前红红火火、落草为寇的景象。 第二拨人里又挑出了八十个士卒。正和第一拨三十五人一起拿着竹竿、木棍跟着家将们操练,渐渐有点架势了。 而另一边下午才挖地基开修的房子也在成型中。 “世子,您这是......” 徐濬道:“跑不掉了,先落脚吧。住处去找顾将军问。对了,以后叫我徐将军。” 贾逊心道:你俩还弄得挺开心的啊。 虽然如今房屋紧张,顾清菀也没再同徐濬住一个屋。她屋里还住着莲心、杉妹和左大妞、回雪、王妈。 徐濬那里也安排了几个人。这样才是真正的省屋子。 至于后来的那一拨人,暂时还连屋子都没得住,只能露宿。盖的房子其实也很简陋,但明晚应该就可以入住了。 莲心听说了左大妞的来历,对她很是怜惜。 她拿出顾清菀路上换下的衣服放进简易衣橱,又让人去叫小宁子把徐濬的拿回去。她都已经洗净晾干了。 左大妞眼巴巴看着顾清菀道:“顾将军,您能不能给我取个名字啊?” 顾清菀今天是打起精神在安排。这会儿趴在床上由莲心给她按摩着。 闻言道:“行,那你以后给莲心当跟班,就叫蕊心吧。” “谢将军赐名。” 小宁子过来拿徐濬的衣服,顺便告知顾清菀,“顾将军,章夫人一行已经进入南地的势力范围。” 章氏已经由章大舅出面与顾昭办了和离手续,对她的称呼就改为了章夫人。 顾清菀心头一松,“那就好。” 次日,徐濬便派了两拨各十人到附近两个州府分头买粮并打探消息。 顾清菀把现银拿了大半给他们,“多多益善,但也别把自己陷于危险。”如今遭了灾,粮价一定会翻倍增长的。 另派了二十人出去打探附近有没有可以劫富济贫的地方,粮食渠道也得多样化。 如无意外,镇南王世子潜逃的消息今明两天就能抵达本地州府了。 其实他们现在也还是挺危险的,但总好过疲于奔命再被围剿。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收灾民为己用,要做到这一点除了武力能镇压,也必须养得起这么多张嘴。 过了几日,山神庙收容灾民的消息渐渐传出,来的除了越来越多的灾民还有附近州府的探子。 辖下出了这样的事,州府肯定不可能置之不理。这就是啸聚山林了啊!原本他们就在关注着灾民的动向,生怕酿成大祸。 如今官府都没有余粮来赈灾,突然出了这么一拨人马收容灾民自然是引人注目的。 徐濬命人把探子直接杀了。此时,惊鸿班和庄子上的人已经赶到。他舅舅派的五百人也已抵达。 他和朝廷早已无转圜余地!他手上自己人共八百,另有收编的灾民青壮两千余人。 当日便迎来了州府的第一场围剿! 此时州府还没有把这一伙人和朝廷要求缉捕的镇南王世子联系起来,大大低估了徐顾军的实力。 第一仗自然是无功而返、损兵折将。 蕊心蹦跳着进来告诉盘算口粮的顾清菀,“将军,大家都去捡战利品了。这回好多人都能有把好刀,也能有铠甲穿了。这一仗之后咱们徐顾军一定会声名远扬,成为各路起义军中的翘楚。” 看出灾民价值的不止他们一家,如今很多人开始收容灾民了。 顾清菀道:“战损大么?”有七百正规军呢,庄子上和惊鸿班的也都是高手。有徐濬居中指挥,配合上也没什么问题。 他这些天已经依据山势演练过好些回了。要是输了才是笑话! 蕊心脸上的兴奋一收,“听说有点大。想吃我的那六个人里死了两个,重伤一个。”小脸上有些复杂。 顾清菀蹙眉,那阵亡率相当高了啊!毕竟才操练了不到十日。 不过这六人是被派到最危险的第一线的,也许比整体的阵亡率要高。 顾清菀走出去找了路过的胡嘉一问,正规军没什么伤亡,但灾民死了一两百号人。不过州府的人马伤亡更大,丢下了四五百具尸体。 “顾将军放心,这一次我们是旗开得胜,而且还是大胜。”胡嘉前些天还有些不适应自己成了匪盗,这会儿打了胜仗比谁都乐呵。 顾清菀倒是有点呕。她一门心思想当顾将军,结果成了后勤大总管。 不过这些事做来都是熟练的,管理中馈其实也是管这些。只不过是人头增多了许多而已。 她找到徐濬,“如今山上要什么没什么,你可千万别脑子一热摆什么庆功宴啊。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徐濬闷笑两声,“贾逊和刘大钊带着人乘胜追击,下山直奔两个给官府报信的大户家里去了。这回应该能丰富一下库房了。” 刘大钊是他舅舅派来的五百人的头目,本身是个参将。 顾清菀道:“嗯,你这身上好浓的血腥气儿。”七八月的天气闻着特别不好闻。 徐濬道:“走吧,回去烧水洗洗。我左胳膊伤着了,你帮我包扎下。” 方才很多人精光赤条的就跳进不远处的山泉洗涤了,空位置都不剩。 而且山下正在收尸,等下己方的人埋了,官军堆一起烧掉。 哪一处都不能让她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2号不更,3号23:55更三章,4号00:01更三章 新文开张《我卖冰粉养皇子》 桑朵被一款云养成恋爱游戏强行绑定,和游戏中的冷宫皇子结了对子。必须帮扶其顺利长到16岁,不然倒霉指数会与日俱增。 什么都要氪金,什么都要氪金! 高中肄业的桑朵只好大热天踩着三轮车上街卖冰粉挣钱,然后换成游戏中的物资养皇子! 6岁的小皇子问:“姐姐,你是观音菩萨么?” “不,我是猴子请来的逗逼。”不然怎么会因为一时贪图美色,被恶毒的app给绑定了? 女主一天等于男主五天,从男主六岁开始她得养两年。 第29章 今天人手不太足,徐濬也亲自上阵了。 顾清菀赶紧凑过去,“我还以为是别人溅到你身上的血呢。还不快走?彭太医怎么也没管你?” 彭太医和几个药童之前随着财物一起被护送离开,前几日也到了徐顾军的驻地。这十来年他一直就在京城的镇南王府效力,和徐濬很是熟络。 “今日伤的人有点多,我让他去救那几个重伤的去了。老爷子出手,是能跟阎王抢人的。” 两人回到徐濬的住处,顾清菀熟门熟路的找出纱布、金疮药等。 蕊心端了热水进来,顾清菀道:“搁那吧。” 蕊心欲言又止,顾清菀道:“有话就说。” “将军,外头有人暗地里说您、说您是兔儿爷?” 顾清菀才十四岁,穿男装有一种男女莫辩的英气。但像此时,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放到徐濬未婚妻的立场行事。 有那么一两回被人看了去,就有些小话传出去了。毕竟她是负责资源分配的,这事儿是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的。 顾清菀道:“别人是当家三年狗都恨,我这才当了十来天呢。” 徐濬脸沉了下去,“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蕊心退了出去,顾清菀挽起徐濬的袖子给他清理伤口。还好,伤口不深。 “这几日洗澡你把左胳膊搁在桶沿吧。”山上几千人,住房很紧张。只有徐濬和顾清菀才有单独的浴室。 不然也不至于大战之后那么多人跳进山泉里去了。 顾清菀给他撒上金疮药再缠上纱布,“之前悬镜司派出来追咱们的人追过头了。可这回他们会不会联想到你身上?” 悬镜司本身派出来的人不多,但他们到了当地可以调动州府驻军。 他们是追人最积极的。各地州府军只要人不从自己境内过,基本都是不会主动管的。 徐濬道:“不至于,这一次大灾之后朝廷还没开始赈济灾民,揭竿而起的可不只三五家。他们多半以为我藏在南地某处。不过老头子应该能想到我身上才是。” 顾清菀道:“之后州府军再来围剿,就没今天这么好对付了。” “他们吃了大亏,再来也得过些时日了。今次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投奔的。希望之后来投的人,能有点让人眼前一亮的。” 包扎好了,顾清菀收好药箱,“我祖母和我娘要是知道我落草为寇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徐濬失笑,“其实啊,□□和第一代镇南王也是这么起家的。第一代永宁侯那会儿也在他们麾下效力。所以咱们这是干回祖宗的老本行了。” 当晚还是办了庆功宴,用从那两个大户家里弄来的鸡鸭猪羊,酒也是从他们的酒窖里搬的。 今天是第一场胜利,而且死了不少人,头次这么真刀真枪跟官兵干仗的灾民情绪需要释放一下。 不过,巡山的任务反倒更重了。他们今日是出其不意洗劫了那两家大户,仓库里一下子就多了不少东西。可别给州府军出其不意杀个回马枪。 虽然可能性很小,却也不得不防。徐濬便交给了自己人。这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今天这阵仗于他们而言小意思。 州府军平常都很少上战场的,他们看不上。 顾清菀觑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准备出去。她如今可是掌控着财权,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大场面肯定得露脸。 正要起身,小宁子从外头端着个托盘进来,“顾将军,这是收缴到的螺子黛和上好的胭脂水粉。徐将军让我给您送来。” 顾清菀道:“这些东西我如今也用不上啊。” 莲心去灶上帮忙了,蕊心赶紧上前接过来。 小宁子道:“那您留着赏人吧。徐将军得的东西,总没有给别人的道理。” 顾清菀随意看了看,在这种地方算好东西了。如今山上大姑娘、小媳妇也不少,回头看谁做事得力就给她们好了。 顾清菀掌管所有的物资,手下也有了几个能写会算的小娘子做帮手。 她起身带着蕊心往外走,这十来日蕊心吃饱了饭,脸上、身上很明显的长肉了。 顾清菀的位置在徐濬旁边,对此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镇南王府的人自然不觉有异。但其他人,包括刘大钊等徐濬舅舅的手下都觉得有点不舒坦。 徐濬先向阵亡的人敬了一杯酒,然后宣布了比较优越的抚恤方案。 有亲友阵亡的人有人呜呜而泣,还有妇孺要跪下感谢。 “这是你们应得的,是你们的男人、父亲拿命给你们拼出来的。只要徐顾军在一日,就绝不会不管你们。” 然后就是论功行赏了!按照军规直接按战后交上来的左耳计数,该升迁的升迁,该赏赐的赏赐。只看军功,不讲谁来得早、谁来得晚。 场上顿时一片欢呼之声。 很多人从黄河决堤流浪至此,终于又有了一份归属感。 徐濬抬起左手,欢呼的声音立时止住。但是茫然不解,还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一旁喝着果子酒的顾清菀心头一动,朝他看了过去。 徐濬待众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才朗声开口,“我今天听到有人对顾将军有所诋毁。她戏谑的说是当家遭了人恨。没错,她就是能当我徐某人的家,替我做主的人。方才很多人在感谢我,其实一开始我是没打算管这档子事的。如果不是顾将军在小树林救下差点被同村人吃掉的蕊心,哦,就是左大妞,然后提出这个建议,我是打算避过此事的。” 在场众人看向顾清菀的眼神都有些变化,原来她影响力这么大啊! 也有人对她心生感激,要不是她一念之慈,别说左大妞,在场很多人尤其是妇孺是压根就没有机会活下来的。 就是到了徐顾军中,也是她给大姑娘小媳妇安排了活计。除了浆洗缝补,就连记账、管账这些大事都交给了女子来做,让她们可以自力更生。走路感觉头都能抬高一点了。 徐濬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又道:“有人因为对资源分配不满,私下说她没有上阵厮杀却拥有偌大权力。你们知不知道朝廷六部只有户部的重要性是可以和兵部相提并论的?顾将军如今在咱们山上,干的就是和户部尚书一样劳心的活。你们以为管着几千人物资的分配是简单的活儿?那么多人的衣食住行,须得日日殚精竭虑,耗损心神。谁要是敢说自己能一碗水端平,比她干得更好,站出来我让你去试试!” 全场一片安静,谁敢站出去? 谁也不能说自己来分派就能令所有人满意。关键坐这个位置,没有徐将军的全力支持怎么行? 在场也有人眼中露出震惊,竟然拿户部尚书来比顾将军。那岂不是说徐将军有当皇帝的心? 如今人多了,人员来源也不再仅是灾民。还有些日子过不下去的农户也上山来投奔,甚至还有落地的秀才、小有资产却不能自保的小康之家也来了。 嗯,既然都明打明的扯起旗帜造反了,想当皇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只不过,一般从啸聚山林走到有对天子取而代之的心也得有个过程,得势力庞大之后。 徐将军倒真是敢想敢干,这才打赢第一仗呢。 说到这里,徐濬一挥手,“带上来!” 王府家将押着几个男女上来。 徐濬道:“已经查明,就是你们几个在背后对顾将军恶意污蔑。看在也曾同甘共苦的份上,这次我就饶了你们。你们走吧,徐顾军绝不留中伤顾将军的人。这是我送诸位的程仪。你们之中有人投奔时奉上了财物。今日我加倍奉还。” 那几个人会对顾清菀不满,自然是不满她占据了高位,都是想要上进的。 他们当初带着自家财物来投,就是看好徐顾军的发展。而且事实证明他们也没有看错。这才多久,当初只有一百多人的徐顾军竟然有了这等规模。 可是,只不过是背后说了几句,煽动了一些人,怎么就要赶他们走呢?他们也是出过力的啊。 顾清菀没有说话,其实她不是很在意那些话。 但徐濬如此为她出气,她自然是高兴的。 徐濬道:“走吧,大家好聚好散,不要最后弄得难看了。你们可能觉得我徐某人不讲道理。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护内又不讲道理的人。顾将军就是我的内!但在场诸位只要跟我的日子久了,实心实意的做事,也一样会是我认定的自己人!这一点,你们可以问问那些跟随我多年的人。我是不是随时随地都绝不会让自己人吃亏?” 一旁苏妈妈笑道:“可不是么,公子是从来不会让我等吃亏的。” 小宁子、彭太医、贾逊、胡嘉、杉妹、鲁伯、福伯甚至鲁成、王妈、回雪等人都纷纷点头。 那几个人在众目睽睽下,接过了程仪。为首之人拱拱手道:“徐将军,山水有相逢,告辞!” 徐濬颔首,“慢走,不送!” 当晚有镇南王府的家将巡防,山上众人载歌载舞、喝酒吃肉。还有小孩子满场跑着,“今天比过年还热闹!” 有人敬了徐濬的酒又过去敬顾清菀,说她辛苦了。之前他们不懂,也被人煽动起来不满过,算是给她赔罪。 徐濬把手伸过来,“她不胜酒力,我替她喝。” 顾清菀把他的手挡开,“徐将军你已经喝了不少了,我自己来吧。不过我确实酒量不大好,还请见谅。” 徐濬都护成这样了,谁敢灌她啊? “没事、没事,我们干杯,您随意就好。” 末了,徐濬喝了个半醉,硬是要顾清菀扶他回去。 顾清菀只好起身,扶着他回去。 徐濬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肩膀也靠过去。 自从离京,他们也就那天在马车上那两个时辰比较亲近。平日里他忙她也忙,也不住一屋了,饭也没在一起吃。都好久没有好好亲近过了。 徐濬在她肩头嘟囔道:“走,我带你去看星星啊!” 小宁子在后头看他走得还比较有章法,知道不是真醉了,也就不担心顾清菀扶不动了。他只远远儿的和莲心缀在了后头。 顾清菀道:“去哪看星星啊?山路晚上不好走。” “菀菀,我肯定不会让你摔了。真要摔,也是我垫在你下头。我找到一个合适看星星的位置,早就想带你去看看了。” 顾清菀看他还是有些醉意了,笑道:“好好,菀菀跟你去看星星。” 徐濬也不要她扶了,牵着她往山上爬,“走!” 第30章 两人朝徐濬说的地方走去,却有人捷足先登了。还是一男一女。 “岩哥,你觉不觉得徐将军和顾将军有点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感觉啊?” “别瞎说!顾将军是须眉男儿,你这么说对他不恭敬。徐将军才撵走了几个人,你也想步后尘不成?” 徐濬轻笑出声,在顾清菀耳边道:“说这话我肯定是不会撵人的。”不但不撵人,连他们占了他看好的位置也不计较了。 顾清菀着男装,是因为她的真实身份越晚暴露,永宁侯府越晚动荡。她堂姐正在走三书六礼的流程呢,这中间出了岔子就坏事了。 等流程走完,两家正式成了姻亲,又是几代世交。到时候永宁侯府再抛出早已将顾清菀逐出家门的消息,这冲击就小多了。于家也不至于做得太过绝情。 至于被人揣测他们断袖情深,那还不是因为顾清菀的男装实在是又美又飒。再加上她确实没有上战场就手握最重权柄,那几个想上位的拿出来说事,说她靠卖XX上位。 蕊心说的话有限,这些恶毒的言论是徐濬查出来的,所以才非要把人赶走不可。 甚至为了以绝后患,他还安排了人跟着这几人,等他们走远了便下杀手。 靠他们保护,仅凭揣测就恶意中伤他的女人,如今还怀恨在心(恨不恨他不好说,但必定是恨顾清菀的)。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不然谁知道将来他们还能干出什么恶心人的事来。小人既然得罪了,那就彻底摁死! 他就是这么心黑手狠的。 不过,像这样主内主外的话,又不带恶意听过就算了。反正将来什么都会大白于天下。 徐濬带着顾清菀换到了近旁另一处隐蔽土堆旁,这里的观星视野也很广阔。 凉风徐来,正是盛夏里一天最舒服的时候。 顾清菀轻笑,“你在山上是不是还觉得挺畅快的啊?” 徐濬点头,比起天天演戏的质子生涯,如今的日子简直太舒服了。而且,他很喜欢打仗!像今天这样小试牛刀,战果还不错。这也增长了他的信心。 就是,忙碌起来练功的时间减少了许多。不过好在菀菀一直在吃彭太医的药调理,上次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顾清菀想起之前看星星的那对便道:“山上,恐怕很快要办喜事了。搞不好还是大家一起办。”她在手下那群大姑娘小媳妇嘴里也听到了些苗头,还不只一对。 有些是旧识,大概是一起逃难互相扶持,又见多了身边的人死去,感情一下子突破了临界点。 还有些是到山上之后才认识的。虽然时间不长,但青年男女公事上有了相处机会,小火苗也是嗖嗖的长。估计也跟近期见多了生死有关。就方才庆功宴上,众人也在打趣。 徐濬心头有点酸。他和菀菀定情、定亲都已经要半年了。一开始看着进展很快,可如今竟然被卡住了。 虽然说只差拜天地了,有婚书在就是此刻对着天地拜过也能作数。何况山上还能有那么多见证。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轻慢她。毕竟他们不是真的落草为寇,还要回归自己的身份的。 而且圆房的事也因为他的缘故暂时不能进行。 现在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到时候怕是还要请他们喝喜酒,甚至主持婚事。这心头怪不是个滋味的。 他嘀咕道:“还说我,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山上的日子啊?”最近虽然没整天腻歪在一处。但她眉眼灵动、神采飞扬,显见得很是开心。 顾清菀点头,比起之前只能藏头露尾躲在后院,以及日后嫁去镇南王府跟徐濬继母斗法,她是真喜欢此时的日子啊。虽然当这个大总管事务繁杂,也惹了不少非议。但谁敢当面对她不敬?尤其今天徐濬还来了这么一出。 以后镇南王妃是她名正言顺的婆母。做人儿媳肯定不如自己当家做主畅快啊。 徐濬想了想,“也不知道老头子打算几时反?”他们得等他反了才回去,不为此事背锅。 第二日,昨夜狂欢的众人发现今天又吃馒头。 这馒头吧,之前饿肚子的时候是真觉得是人间知味啊。可昨晚他们吃肉了啊! 虽然分到每个人碗里不多,但也有几块的。 吃过了肉再一日三餐吃馒头,这就太寡淡了。 伙房的人道:“哟,这才十来天没饿肚子,就嫌弃上馒头了。天天吃肉,你凭空变出来啊?如今山上三四千号人了,一天就光吃馒头也要吃掉三四万个。以为徐将军和顾将军养着这么多张嘴容易啊?” 啃着馒头,有人道:“真希望州府军赶紧再来围剿一次。哦不,是多出去劫富济贫几回。” 旁边有人笑道:“州府军吃了亏,肯定会来找回场子的。劫富济贫嘛,肯定也是多多益善啊。不过,如果你功夫不过硬,不管是对抗围剿还是劫富济贫,都可能一命呜呼的。到时候就只能我们庆功宴上给你敬酒、敬肉了。” “呸呸,就为了多喝酒吃肉,老子也非得把功夫练扎实了。” 稍后,一阵鼓响,众人起身去校场操练。一点没有因为昨日的胜仗而松懈。 此时徐濬和顾清菀离京已经十四天了。官方消息已经传到了南地的镇南王府。 至于私下的渠道那更是四日前就已经到了。 镇南王对上门来问的本地州府长官道:“世子并未归家。本王送儿子上京只求朝廷和皇上能安心。十年间父子骨肉离分,可如今本王的儿子何在?那可是我镇南王府的世子,将来要继承本王王位的。” 州府长官朱大人身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他上门代表朝廷要个答复,心头自然万分焦虑。镇南王若是要反,肯定是拿他开刀。他一人的生死是小事,南地的得失才是大事。 如今镇南王世子已经从京城逃跑,而且还跑掉了。自己家里那几个悬镜司的人一路追到这里都没追到人。那离镇南王反的日子还远么? 如今镇南王什么都不肯认,还反口问朝廷要儿子。 但是据自己得到的消息,镇南王世子也的确是没有回来。 他道:“质子无诏离京,是为大罪。还望王爷好自为之。” 镇南王板着脸道:“要定本王的罪,拿出实证来。有证据,本王免冠上京请罪。这南地就交给朱大人来镇守。” 朱大人心道:你若肯交出兵权,又有何不可? 不过,就算镇南王把兵符交出,镇南军怕也是认人不认兵符。 两人不欢而散,朱大人拂袖而去。镇南王问首席幕僚南宫牧,“南宫,你说他跑哪去了?” 小舅子派出去迎接的五百人一个也没有回来。此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心底未尝没有在等着消息。 南宫牧摇头,“世子的去向,属下此时还真不知道。不过世子妃的母亲前两日到了,目前一行人住在客栈里。听说正在寻觅合适的房子准备下手。但因为靠近王府的房舍难求,一时还没找到。” 镇南王想了想道:“本王这位亲家母是非常傲气的人,这些琐事不用过问。你让人把她保护起来,回头等有了世子的下落告诉她一声就是了。” 他从前也去过京城,对章氏这个高门贵女,所谓‘京城第一美人’的品貌、性情自然不算陌生。 南地的人并不知道世子已经定亲,王府置办聘礼也没有张扬。 不过既然铁板钉钉是他亲家母,而且人家闺女是被自己儿子拐走的,如今不知去向。他是负有保护之责,也该告知一声的。 待南宫牧也退下,镇南王的目光转向墙上的舆图。 从京城回南地,自然不只一条道。 但最可能走的还是官道。毕竟其他的路太绕、也太难走。 镇南王看着舆图上代表官道的那条细线。是了,按照脚程算半道应该是遇上逃难的灾民了。悬镜司那帮家伙不是也因此多花了三天才到南地么。 那臭小子是半道停下了?停在了哪里? 还有南宫,他怕是也揣想到了只是没有说出来。他不想在自己几个儿子里站队,所以尽量回避和他们有关的事。毕竟只是揣想,他不说也没什么不对。 又过了一两日,世子南逃却半路失踪的消息在民众间也传开了。 众说纷纭之下,章氏在客栈都听到了消息。 她大惊,世子半路失踪了,那她的菀菀呢? 从女儿执拗回京起,章氏心头就一直憋着一股气。作为一个女儿家,真是一点矜持都不要了。 不过徐濬还算诚意满满,不但冒险来见了自己,还在镇南王那里求得了婚书。菀菀也不算无名无分跟在他身边。 可是南逃这么危险,两人还非得一起走。和自己一道先走一步不行么? 如今倒好,半路失踪了。 镇南王必定知道,她得去问问才能安心。 可镇南王府不是那么好进的,如今也没人知道她是镇南王的亲家母。 永宁侯顾昭对她薄情寡义,但婆母待她还是极好的。章氏并不想把定亲的事张扬开来,给永宁侯府招灾惹祸。 一个不好,这是要连坐的。婆母年事已高,二房的人待菀菀一向不错。菀菀之前的信里也说清溯在走三书六礼的流程了。 “邵大侠,你之前不是说有人暗中监视我们么。你去问问看是不是镇南王府派来的人?” 邵然点头,“好。” 这一问立即就得到了答复。 “邵大侠,我等的确是王爷派来保护章夫人的。南地也有悬镜司的人。只不过世子和顾姑娘的下落王爷暂时也还不得而知。请章夫人放心,一旦府里知晓了,会立即告知她的。另外,章夫人平日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给我们弟兄去办。” 章氏听到回复蹙眉,镇南王都不知道他俩跑哪去了。 章氏看看身旁的许妈妈,“菀菀真是太任性了,如今莲心也一起丢了。” 许妈妈心头也担忧着呢,面上却淡定的道:“她同姑娘在一处,怎么能叫丢了?夫人放心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镇南王说一旦有了世子和姑娘的下落就派人告知,那咱们就安心等着吧。” “也唯有如此了。” 镇南王既然想到他们遇上难民这上头去了,自然不会被动的等消息。他派了人从南地往京城一路打听。 其实徐顾军不算出名,他们目前干的事还太小,惊动不到比较高的层面。 但既然是特地来寻他的,听到徐顾军的旗号自然是听进去了。 第31章 这天徐濬正在看着各地动向。他如今在附近两个州府都设了点,专门负责打探消息。除了州府的消息,更要紧还是天下大势。尤其京城和南地是关注重点。 现在各地灾民纷纷起事,之前被隐瞒以致慢了一步的朝廷也终于派出钦差要彻查黄河决堤之事。而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在各处赈灾,安抚灾民。 消息传开,山上有少许人坐不住了。想要回家接受朝廷的赈济,毕竟据说要发钱发粮,土地免税一年。而且当初逃荒,有些一家子走散了,找不到了。如果都回去了,岂不是还可以一家团聚? 徐濬也没有阻拦消息悄悄的传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他只是让那些想走的人等一等。朝廷的承诺是一回事,但当地官员的执行往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上过山的人,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呢? 而且,走了就别再回来,这里不是来去自如之地。 这话一出,又有那些经多了事的年长者痛述赈灾款项被侵吞的惨痛往事。想走的人便又动摇了,不过还是有那么些人三五成群一起告辞离开。 徐濬看看情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朝廷,还能苟延残喘些时日呢。”毕竟还有林相那群老家伙在,齐潇还不至于太离谱。 就在此时,小宁子叩门进来,“徐将军,家里有人来了。” 徐濬挑眉,家里? 他看看小宁子,后者很肯定的点头,表示来人他是认得的。 徐濬合上情报,“请进来。” 来人一进来就盯着徐濬看,然后激动地道:“世子爷,属下终于又见到您了!” 外头有小宁子清场,倒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徐濬是从六七岁到十六岁,变化很大。但能从他脸上看出镇南王和先王妃的样子来。 来人三十多,正是当年送他进京的王府侍卫小头目——杨耀。如今是副统领了。 二十多到三十多是没什么太大变化的。所以小宁子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徐濬亦然。 他淡淡地道:“原来是你啊。” 杨耀一听就知道他心头对王爷还有怨气。他几步过来躬身行礼,“属下杨耀见过世子爷!” “免礼吧。过来坐,你怎么找来的?小宁子,吩咐上茶。”徐濬挪到窗边的竹茶几旁。如今虽然供应匮乏,但处在他这个位置,衣食用度自然是山上最好的,并不缺好茶叶。 杨耀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得知您半路失踪了,王爷就命属下带着几个弟兄北上悄悄的寻找。在客栈听到人谈论徐顾军,属下就来看看。然后看到巡山的有傅大人手下的将士就知道没找错了。” 先王妃姓傅,傅大人就是徐濬的舅舅,她的小兄弟。 徐濬倒了杯茶递过去,“父王有什么话要你传达?” 杨耀赶紧两手接过,“没有,王爷就让属下来找您。您这半路丢了,当爹的能不担心么?再说还有章夫人也在打听世子妃的下落呢。” 镇南王婚书都出了,一干心腹便都是以‘世子妃’称呼顾清菀了。 “他就没怪本世子偷跑,破坏他原本的计划?”岳母担心菀菀那是肯定的,但他老子儿子那么多,都是铁了心要牺牲他的了。想得更多的还是此事的影响吧。 杨耀知道这对父子的心结轻易解不开。他苦笑道:“世子,等您做了爹就知道了。” 徐濬断然道:“我才不会这么倒霉呢,你少咒我。我也不会像他这样,人尽可妻!” 杨耀差点被他这句‘人尽可妻’逗笑了。可是他不敢笑,因为世子是以很正经还带点愤慨的口气说的,而且说的还是王爷。 他只听过人骂‘人尽可夫’和‘有奶就是娘’,‘人尽可妻’还真是头回。 “您也说了,失去先王妃是王爷倒霉。他自己肯定是不想的啊。包括送您上京,都是没办法的事。朝廷就要世子,庶子不认啊。” 徐濬冷笑,“他要是肯冒点风险,我至于差点得被杀了祭旗么?” “王爷他若是稍有差池,南地的损失可就大了,真假不论!还是那句话,等您成了镇南王您就知道了。” 徐濬道:“你看你这人,方才咒我,现在又咒我父王。” 杨耀抬手拍了自己的嘴一下,“世子爷,您就别抓属下的话柄了。知道您在这里,属下得赶紧回去给王爷报信了。” “走什么走?本世子这里正缺人呢。你放只鸽子或者派个属下回去就是了。” “啊?” “踏实待着,一会儿给你们几个接风洗尘。” 顾清菀从库房回来也听说镇南王府来人的事了。她如今每天都要对库房里重要的物资进行盘点。倒不是都亲力亲为,但偶尔也会去抽查一下。 是小宁子过来告诉她的,“顾将军,徐将军说请您也去见一见。” “是什么人啊?” “是府里的侍卫副统领,还带了七个手下。世子没打算把人放回去。” 顾清菀笑笑,如今缺人、尤其是缺能人,他能给放回去才怪了。 她跟着小宁子过去,杨耀一见到她立即站了起来,“属下见过世子妃!” 顾清菀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还没进门呢,你还是叫我顾姑娘吧。” 杨耀看徐濬一眼,婚书在手,您居然还没有私下拜堂、进洞房? “这时候能直接就走进来的,除了您还能是谁?” 顾清菀道:“我还以为我扮个少年挺像呢。” “是挺像,不过我来之前见过章夫人,再加上之前说的那个缘故,当然一下子就猜到是您了。” 顾清菀道:“我娘还好么?”这么说她娘取下面纱了。 “王爷派了人保护章夫人,她就是担心您的安危。” 略说了几句,顾清菀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等她走出去了,杨耀小声问徐濬,“世子,您怎么回事啊?从王爷往下,我们都以为您早就......”听说在京城都住一屋了。可这看起来分明就还未经情事的样子。 徐濬没好气道:“你忘了我跟着那云游到南地的大师练功的事了?” 杨耀一拍脑门,“还真忘了。您还没练成啊?” 徐濬五岁的时候曾经丢过一次。镇南王当即封了城门全城搜查,最后在一个小庙把他找到。 原来是挂单的和尚看他根骨清奇,把落单的他带走了。他也不急着回家,反正家里肯定会找来。他就踏实待那儿看和尚为了忽悠他拜师表演的高明功夫。 后来徐濬跟镇南王说他要跟着大和尚学武。 镇南王对于拐带他儿子的外来野和尚自然没有好感。派出麾下招揽的高手去挑战,结果七大高手纷纷落败。 这才答应让徐濬做了那位大师的俗家弟子。 杨耀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们这年纪都还小呢,缓几年也无碍的。”既然功夫都没练成,您急吼吼的要什么婚书啊? 顾清菀走到她和徐濬专用的小厨房。这里还是鲁成掌勺,王妈也在。他们吃的自然不是馒头了。没有等级差别,怎么激励人? 没见那些想吃肉的如今操练得多上心么。当然,怕死也是一个很大的缘由。 “鲁师傅,家里来人了。京城和南地的菜你各做几个。” 鲁成忙道:“好勒,家里谁来了啊?” “杨耀副统领。” 鲁成道:“将近十年不见了啊。那会儿就是他护送世子爷进的京。” 顾清菀左右看看,回雪很机灵的给她端了个小凳子过来,又拿碟子捡了一碟小点心、小零嘴。 她便坐在那里听老鲁开始讲古了。王妈和回雪偶尔也补充几句。 顾清菀道:“回雪,你那会儿多大啊?” “奴婢跟世子爷应该差不多大小。从小跟着杂耍班子流浪,到底多大奴婢也不知道。那会儿病了被班主丢下,是世子爷在路上把奴婢捡到的。姑娘和世子一样都是善心的人。奴婢如今看到蕊心就常常想到当年差点病死在路边的自己。”回雪笑道。 淘菜的王妈感慨道:“都不容易啊,乱世之中人不如狗。就这山上,每个人都能讲出一段悲惨往事来。” 顾清菀道:“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最多待几个月就要走会怎么样?” 杨耀都找来了,这个问题也是快要被提上日程了。 顾清菀觉得,镇南王今生怕是会提前动手。徐濬一跑,齐潇肯定对他更加严防死守啊。 如今山上都有上万人了。不但半山,一路下去到山脚都盖满了房子。人多心齐,盖房子是极快的。 就是之前朝廷到处贴告示说要赈济灾民,给粮给地,其实这山上动心的也是极少数。大部分人还是有了归属感了。 顾清菀恍眼看着,除了要面临朝廷的围剿,山上竟俨然有了几分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局面。 鲁成道:“不知不觉的咱们在这山上也待了一个月了。才一个月就聚集了这么多人!顾姑娘,这也是世子的一份基业了。您也在其间投入了不少心血。难道到时候就不要了?”这里离南地太远了,还隔了将近两千里呢。 “我们当初的目的是避开追兵,能收拢一些人手为己用。万一悬镜司真的出动州府兵围剿也有还手之力。而收拢的人手操练好了也可以带回南地去。到时候分给他们荒地,也是世子手上的力量。如今徐顾军影响力在加大,后面来的人会更多。肯定会有人不想千里迢迢跟我们走。丢下不管是不行的,所以必须选一位合适的新首领出来。” 王妈想了想道:“我没瞅见有谁足够威望接过这个担子。如今都是咱们王府和傅大人手下的人在其中出着大力气。如果我们都走了,留下的人不得力的话,这里也很快会被州府军攻破。那些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安稳居所的人又要开始流浪了。” 杨耀被扣下之后,写了一封长信派一个手下回去送回去。 当他被安排去劫富济贫的时候,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徐将军,还是让我干守山的活儿吧。” 徐濬笑,“还是放不下架子。造反跟劫富济贫哪个罪更重啊?我告诉你,一开始我都去过。得,有你守山,那我下山去活动活动筋骨。看紧点,估摸着州府军整合好了,又快来了。” 顾清菀跃跃欲试的道:“那要不,你这回把我带上吧?” 徐濬道:“你要是闷了,带足了人手下山走走也成。这劫富济贫就别跟着我去了。” 第32章 杨耀心道:世子爷,您还知道这一面不适合给顾姑娘看啊?堂堂王府世子,占山为王竟干得这么投入! 他是不太看得起这满山的乌合之众的。 那七八千徐顾军武器不齐,只有几百人拿着从官兵手里收缴来的朴刀。其它都是削尖的竹竿、木棍。 也只有几百人穿着从官兵身上剥下来的皮甲。剩下的穿得只能算蔽体,也就多了层树藤甲 至于说武力值,最初的一批人都才训练一个月出头。 所谓的上次大获全胜,估计都是依仗了山势险峻与那八百正规军,还有世子爷从小学来的排兵布阵。官兵是大大的轻敌才会吃了亏。 要不是世子此时不公开露面是最好的,他肯定要想法子把人打晕带走。 这位主居然还要自己带人出去劫富济贫。明明昨天自己才拿了五万两的银票给他! 顾清菀道:“那行吧,咱们一道下山。然后你去干活,我自己在附近逛耍。”如今附近都是徐顾军的势力范围,她稍微走远点也没关系了。一直窝在山上也憋得慌。 其实也不怪杨耀那么多想法。顾清菀也觉得到了山上徐濬颇有些脱缰野马的意味,一下子全放开了。估计是前些年在京城给憋得太狠了。 两人一起带着人下山,道旁的人看到了纷纷行礼、打招呼。心头却是犯起了嘀咕:什么大买卖得两位将军一起去做啊?以往可从来没有过。 沿途还有盖房子、开荒、挖池塘养鱼的。和之前逃荒相比,一派的欣欣向荣。 不断有人和顾清菀打招呼。徐濬素日忙的就是训练士卒、操练兵马。顾清菀才是实实在在和众人打交道的人。 是她组织人手伐木造屋,是她给人划地盘开荒、挖池塘养鱼,喂鸡喂鸭,是她核定每个懂技术的人一顿能吃几个馒头...... 虽然有人对她不满,但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她做事挺公道的。尤其是照顾老人妇孺这一点让人信服。 徐濬道:“你慢慢走吧,我就不等你了。”今日要去的地儿有点远。没法子,这附近的富户都叫他们给犁了一遍了。 可别以为劫富济贫是轻松活计,去了就能把钱粮运回来。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富户家里都养着人马呢。胡嘉之前带人出去差点叫毒箭射瞎一只眼,后来再不敢大意了。 甚至,派出去的探子打听到本地最大的地主,就在离此百里的地界上拥有良田几千亩。他家还有个易守难攻的坞堡。这是目前的徐顾军完全不敢打主意的存在。 顾清菀点点头,“行,那你忙你的去吧。” 她跟着人过去看池塘里养的鱼。这都是从山泉里捞的鱼苗,最开始还没有一节手指节长。如今倒是长到手掌那么长了。 这是养来给山上打牙祭的,训练得好的人或者是伤员才有得吃。 “嗯,不错不错,好好干!”顾清菀看过笑眯眯道。她想起王妈说的一旦他们都走了,这剩下的人又得流浪。 山上如今越来越好,一旦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持,肯定就会变成别人眼底的肥肉。 顾清菀慢慢走下山,身后莲心、杉妹、蕊心还有几十个家将跟着。就连王妈、回雪也跟着一道下山去走走。 他们从京城骑来的马一共六百匹,后头的人全都给带来了。还有舅舅的人带来了一千匹。 马匹如今可是非常宝贵的财富。要没有马,他们劫富济贫的范围都要缩小好多的。 徐顾军能发展壮大得这么快,除了那八百打底的正规军,这一千六百匹马也居功至伟。顾清菀平时也挺为它们的口粮发愁。 这些马都养在山脚新围建起来的马场里,这会儿剩了一半在里头。其他的方才被徐濬带人骑走了。 另外还有三五十匹是近来劫富济贫时带回来的,一看就明显不如他们骑来的。 顾清菀隔着围栏看了看,之前掉的膘倒是都养回来了。看着膘肥体壮,皮毛光滑。这养马的就都是自己人,从马场来的。 这活儿平民百姓干不了,除非是在贵族的马场干过的。 但如今时日尚短,就是有这样的人才,这些宝贵的马匹也不可能交给他们去侍弄。 顾清菀问跟着她的贾逊,“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再买点马呢?” 这六百匹马以后带回去都算是徐濬的私产,是他这十来年开马场的收获。 贾逊道:“有钱了?”他记得王府带出来的夜明珠还有这位主的珍珠全都或当或卖了啊。城里的粮价是真的不低,那么多张嘴要吃呢。 他们每日都在买,买了再设法往回运。有些粮商心知肚明这些生面孔来历不明,但为了挣钱是不会声张的。 “昨天杨副统领带来了五万两银票。”徐濬一转手就都放她这里了。 顾清菀估着镇南王估计是猜到他们半道失踪是占山为王了。不然不会送这么多银子来,他如今也正筹措军资呢。 贾逊想了想道:“难!长途奔走,一般的马不行,得战马。战马可是被管控得很厉害的。最多零星的买一些,属下去想想办法。” 他们这六百匹是历年积攒的,而且相对于世子的身份不算多。但如今要买可就不好弄了。不过既然有钱了,是可以想法子弄一些。山上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回去的时候的确是缺马。 顾清菀当即点了三万两银票给他。普通马市价大概是一百两银子一匹。但好的战马,成千上万两都可能卖到。 她走到这里自然不只是为了看看马而已。她带了几十号人,是准备遛着马在附近走走看看的。 蕊心被杉妹带着,坐在她身前。 “杉姐姐,回头你能不能教我骑马啊?” “不能,这些都高头大马,你这个小个子骑不了。等以后到了......,有小马了再教你。”杉妹知道顾姑娘还挺喜欢蕊心的,到时候回南地肯定会把她带上。反正她也是孤儿无牵无挂。 蕊心‘哦’了一声,没有追问杉妹差点说漏嘴的是什么。 她抬手道:“将军您看,这树上有叶子。” 顾清菀点点头,如今没人饿得去吃树叶,它们终于被保住了。 顾清菀一路往北,之前只顾逃命,倒是没发现其实一路风光不错。她闲适的挥着马鞭,“以后上京,我一定好好看看沿途景致。” 贾逊笑,“肯定会有那一天的。”话音刚落,他笑容忽然一收,“都停下——” 所有家将立即进入戒备状态,把顾清菀等人围在了中间。 贾逊示意身旁一人下马,那人立即下马拿出个竹筒贴在地上听了听,“头儿,有六七十人,而且脚步沉稳。不是练家子也是身强体壮之辈。很近了——” “王立发,吹哨!” 叫王立发的家将立即吹响脖颈上的哨子,通知岗哨的人赶来。他们有五十人,但还有顾姑娘呢,她可容不得半点有失。本来以为就在附近走走,五十人足够了的。 顾清菀挑眉,“官兵来了?”城里设的点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送出来。 “应该不是,官兵不会这么少人跑来送菜。”官兵又不可能知道顾姑娘这会儿会出来溜达。她上山之后这还是头回下来呢。 一众家将的手都放到了朴刀手柄上。 顾清菀在马背上坐得笔直。听说只有六七十人还有些兴奋起来。 “区区六七十人,你紧张什么?” 贾逊心道:那还不是因为有您在么。您少了一根头发,世子爷回来还不得唯我是问。 那六七十人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竟是清一色的囚犯,身穿脏污囚衣,面有刺字,头发胡子老长,一个个野人似的。 有一些身上还带伤,不过伤口已经自己结痂。这是成功越狱的一伙囚犯啊! 贾逊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为首的囚犯停下脚步,拨开面前凌乱长发戏谑道:“这还用问?我们是犯人啊,刚从大牢里跑出来那种。” 身后的众囚犯哈哈大笑起来。 贾逊也知道自己没问对,沉声道:“我管你们是哪跑出来的犯人。这里是我们徐顾军的地盘,你们跑来做什么?” “还以为你要说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呢。”为首那人又道。 顾清菀看一直是他在说话,便知道身后那么些囚犯都是以他为首的。她道:“看来你就是带头大哥了。你们犯的是什么事?身后的追兵甩掉了么?” 那人的目光这才转向被围在中间的她,对上她的脸略楞了下神。 “看来阁下更在意我们犯的事啊?我们犯的事不一样,一时也说不清。我们是听说徐顾军仁义,老弱妇孺也不弃特来投奔的。至于追兵,我们是从隔壁州府而来,已经甩脱两天了。你又是徐顾军的哪位?” 顾清菀驱马从贾逊等人身后出来,“我是顾清,如果你们没有大恶,收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个我们还需要甄别。但上了山能是什么位置,就要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 贾逊小声提醒,“顾将军,他们是从隔壁州府来的。收留他们,我们可能得同时应对两个州府的围剿?” 顾清菀道:“按照我们的扩展规模,不是这次就是下次。而且,这些人能从大狱里逃出来,还甩脱了追兵,值得为他们冒这个险。回头你去料理一下,尽量遮掩他们的行踪。第二次围剿肯定马上来了,正好让他们派用场。拒绝来投靠的人,会让后面的人心有顾虑。” 她既然做了决定,贾逊就不吭声了。 为首囚犯道:“敢问顾将军,你所谓的大恶是什么?” 顾清菀道:“不忠于家国,不孝于父母,不仁于弱小,不义于兄弟。还有,奸淫!” 为首之人拍着胸口道:“这些我们弟兄一条都没有犯,我打包票。若有,将来顾将军要打要杀,我聂翰绝无二话。” 顾清菀点头,“旁边有河,我让人给你们另拿干净衣服来。” 顾清菀让人回去拿粗布衣服和吃食,留下十个人在这里看着便驱马继续绕着几座山转悠了。 她都是在能及时救援的范围内,贾逊便也没有阻拦。 聂翰等人跳进河里搓洗身体和头发。他们身上又是汗又是血,之前在牢里也长期不能洗漱,味道确实是有些难闻。幸亏方才顾清菀等人是在上风的方向。 旁边有人问聂翰,“老大,你搓得这么仔细干嘛?” “在牢里久了,不就得自己难看。这陡然见到个......还真有几分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之感!” 第33章 “聂大哥又说我们听不懂的话了。不过珠玉两个字我懂,就是说方才那个小顾将军很宝贝嘛。”旁边的囚犯道。 又有个人道:“这有什么听不懂的?聂大哥,我读书的时候听说有人佼若好女还一直不信呢。” “小陆,你这四个字是不是就是比好看的女人还好看的意思?这有什么不信的?你进来得晚,聂大哥就比知府的填房夫人还好看。当初还有狱卒想打他主意被打个半死的。” 聂翰朝说话的人看了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他如今头发、胡子老早就把真容给遮完了。 他还沉浸在方才惊鸿一瞥的惊艳中呢。这些混账就你一言我一句的在耳边聒噪,破坏他的感受。 什么佼若好女,分明就是仙露明珠! 他看得分明,小顾将军两耳有耳洞,而且看那身形分明就是少女。 一个小姑娘家看到他们一群穷凶极恶的囚犯,不但不害怕还当场就做主收下了他们。还真是见过世面的做派! 他们还没有洗干净,就有人把衣食送来了。 “聂大哥,看来小顾将军在徐顾军中还真是能做主的人。”方才那个读书人小陆道。 聂翰点头,不知道那位徐将军同她是什么关系?多半徐将军是她家长辈。 他们穿好衣服被带到山脚下,脱下的囚衣直接就被一把火烧了。 “什么,还要我们脱了衣服检查身体?” 在山脚下主持体检的是王府的三个药童,还有些从饥民中挑出来的懂医术的人给他们打下手。 “是啊,来的每个人都要检查。这里聚集了上万人,万一谁有会传人的病怎么办?这也是对所有人负责。你们入了伙,肯定也不想后来的人带什么病进来吧?快点,五个一队,进去检查。检查过关,你们就可以去展示武艺和才艺了。这关系到以后是吃小灶还是大锅馒头、吃几个馒头的问题。” 聂翰道:“你们这些规矩都谁定的啊?” “当然是我们顾将军定的。”不但是新来的要查,就是之前的灾民也要查。 他们跟着彭太医到了之后,把所有人都检查过的。有病的就给治,要传人的也隔离起来治。但后来的如果有要传人的病就直接不收了。 聂翰点点头,带头进去前面的小黑屋。先是脱得精光赤条的给人查看,然后又过去旁边的屋子接受望闻问切的检查。 众人见他都服管,便都乖乖照办了。 等他们全检查了出来,就是半个时辰以后了。能从那么多官兵手上跑脱的囚犯,都是很健康的。他们当初也是几百人一起暴动越狱呢。 “好了,都去半山展现一下自己的本事。动作快点才不会耽误吃午饭。” 到了半山,聂翰径自过去拿起两石的硬弓。走到百步以外,一箭正中红心。 顿时满场喝彩。 负责的人道:“恭喜,仅此一项你就可以去吃小灶了。” 聂翰道:“我都试试吧。”要尽快接近他心目中的仙露明珠自然不能藏拙。 接下来,骑射、武技、剑法、力气......甚至最后还考较了文墨、算数。医术之类术业有专攻的他就没试了。 聂翰每样的表现都是万里挑一。王府家将和傅家的将士下场和他单打独斗也没能讨到好。 徐濬和顾清菀都不在场,在场职级最高的就是杨耀了。 他感兴趣的问道:“这人哪来的?”这样的人才,搁在镇南军都直接能从将校做起了。 “听说是顾将军收下的隔壁州府逃犯。你看他额头上还有字呢。贾逊已经去收拾首尾了。” 顾清菀这会儿已经回到山上准备开饭。她有几分担心徐濬。虽然每次劫富济贫回来,库房里的粮食、药物和银钱都能丰富一些,但其实每次也都是在冒险。 但他说,养这么多人这是必须的。一是不能断了粮,二就是要练兵了。所以每次带出去的两成是老兵,剩下八成其实都是受训后的饥民。要不然全上老兵,那可真是手到擒来。 杨耀看到聂翰额头上的字,原来只是个囚犯! 他道:“既然是有本事的人,那就按顾将军定下的规矩办吧。让他好好去整理一下仪容,徐将军回来多半要见他。” 聂翰等着他的兄弟都展现过才一同去吃饭。不过这六七十号人能吃上小炒也不过区区五个,而且菜式供应也有区别。 等吃过了,又被人领去住处。聂翰能住单间,另外那四人一间。剩下的就是大通铺了。 厮杀、奔波了两三日,而且还吃饱喝足洗干净了,大多数都是直接就躺下睡了。其他的事都等休息够了再说。 “聂翰是吧,跟我去理发、剃胡子。上头回头要见你。” 聂翰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你们老实点,都别惹事。” “放心吧,聂大哥。” 等他走了,剩下一起吃饭的四个人凑在一起议论。 “聂大哥今天怎么了?这么听话。” 有人笑了两声,“很显然是对人小顾将军动心思了嘛。” “那、那不是个男娃娃么?”他们对小顾将军也挺有好感。话不多说直接就收下他们了,是个爽快人! 可那是男的啊,聂大哥不是一向对男男之事最反感的么。 “一群瞎子,那分明就是个美女。” “胡天骥,你说那是个女娃娃?” “那当然了。我祖上是铃医,男女骨骼可是大不一样的。” 聂翰带着一丝激动的被带去捯饬,“师傅,劳您给我剪些碎发把额头遮一下。” 给他理发、净面的是个老师傅。等胡子刮完老师傅都直接愣了,“你这长得都快赶上我们徐将军了。” 聂翰一直处在兴奋状态的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许多,“要见我的是......” “我就一个剃头匠,我哪知道上头的事啊?徐将军和顾将军我也是混在人堆里看的。不过,一贯是徐将军主外事,顾将军管内事。听说你本事高强,要见你的想来应该是徐将军。” 聂翰点点头,“多谢老丈,徐将军多大年纪啊?” “比你应该还小两三岁。” 什么?本以为这么短时间积聚了近万人,至少得是三十开外了。 等收拾好,带他来的人进来把他领走,看到他的脸也吃了一惊,“唉,可惜刻了字!不过没事,男人大丈夫关键是要有本事。” 到了徐濬和顾清菀以及一众亲近之人住的那一进房舍,那人把徐濬安顿在等候接见的屋子里待着。 “徐将军带人出去做买卖去了,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杨副统领让带你来是备着他传唤。你先在这屋里等着,要添茶水要更衣都叫门外的人就是了。可别乱窜,那边是顾将军的居所,不能擅闯!” 聂翰朝他说的位置看了看,点点头。 同住在一进屋子里! “那行,你先在这里等着,打个盹也可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这人知道聂翰肯定要受重用,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好。 “有劳了,请自便。” 这屋里有茶水、有点心,待遇相当不错。可见能被叫来候见的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聂翰坐在椅子上心念电转,最后把眼闭上养神。 过了一阵,他察觉窗口有人在看他便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之前在小顾将军身侧马背上的那个小女孩。 “呀,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大叔。原来这么年轻啊!要不是......” 聂翰走到窗边,很和气的道:“要不是我额上刻的字,你都不敢认是不是?” 蕊心点点头,“你等候传召啊?那你还得等会儿,徐将军还没回来。我还有活儿要干,回见啊!” 她挥挥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聂翰此时也不敢胡乱跟人打听小顾将军的事,便又坐了回去。 小女孩回去会不会说起在这里见到自己?小顾将军听了会不会出来见见他? 蕊心回去的确说了,“将军,我听人说那个聂翰被杨副统领叫来候着就过去看了一眼。想不到他洗干净了那么好看。而且他好年轻哦,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就是可惜脸上刻了字。” 顾清菀道:“那么年轻就当带头大哥了?挺厉害的嘛。他怎么会被叫来?” “听说他每一项考验都表现得异常出色呢,文武双全。” 顾清菀挑眉,“这么说我随手捡了块宝回来?不过,这人什么来头啊?他的资料收集得如何了,杉妹你去催催。”可别是细作啊。 正想着呢,外头热闹起来。 顾清菀笑了笑,徐濬回来了! 她快步迎了出去,经过外头等候的房间,见聂翰站在窗边便朝他点了个头。要不是蕊心回来说了,她也认不出来这人是之前的囚犯头目。这气度不输京城的世家子弟啊。就是额上刻了字确实有碍观瞻,用头发遮也遮不完。 墨刑其实不算重刑,但对人心灵的伤害特别大。 徐濬被人簇拥着从外头大步进来,脸色不是太好。 顾清菀道:“怎么了?” 徐濬道:“有一伙弟兄看到财宝冒进中了陷阱,损失不小。!” 顾清菀道:“杨副统领叫了个人来见你。” 徐濬转头看向杨耀,“什么人?” 杨耀道:“今天顾将军出去,收留了一批隔壁州府的逃犯。其中带头越狱的那人,文武双全,属下觉得兴许可用。” “哦,那叫他到书房来吧。”徐濬如今是求贤若渴,十分的礼贤下士。 聂翰被带往书房,方才的事他都看在眼底。因此也确认了他一见钟情的仙露明珠,是有主的! 他还看到了徐濬进来的时候被众人前呼后拥的无限风光。 徐濬对着躬身行礼的聂翰抬抬手,“聂公子,请坐。” 虽然还不知道来历,但就从这人文武全才也可以判断出他的出身应该不差。而且这稍微捯饬一下,粗布衣裳也难掩其风华啊。更难得经过磨难,劲瘦中带着傲雪凌霜之姿。 听说此人来投的时候十分的不雅观,所以他家那个就喜欢看脸的应该是误打误撞把人收下的。 “多谢徐将军。”聂翰在椅子上坐下,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与一众弟兄趁乱夺了狱卒的钥匙把所有犯人放出来,然后一路边打边逃。甩脱追兵后听闻徐顾军是仁义之师故此来投。在下也知因此可能对徐顾军带来麻烦,愿与众弟兄在徐将军麾下效力,抵偿这份麻烦。” “只要你们的价值大过这麻烦,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你可有长远打算?” 聂翰沉默了一会儿道:“百里之外那座坞堡的主人,本该是我。” 第34章 徐濬震惊的道:“那现在的主人跟你什么关系?” “现在占据了坞堡的是我叔父。我父亡故后他勾结了我继母,趁我外出诬陷我入狱。” 徐濬点点头,“你是要借我这里暂且容身,然后夺回坞堡。可以,你给我干活我给你栖身之所,很公平的交易。” 这小子能夺回那坞堡对他也是有好处的。至于说将来他坐大了,又会不会是敌对势力? 不会,因为自己又不会在此地久留。 而聂翰想成长到跟未来的镇南王相争,就凭一个坞堡不容易。那倒不如结个善缘。 如果此人可靠,那他之前的计划可以修改一下了。 聂翰站起来拱手,“难怪徐将军不出一月能挣下这么大一份家当,救助了这么多灾民。果然是有容人之量。” “我也算不得白手起家。不用说好听的,只要你照说的回报我就行。我这里得到消息,州府又在集结兵马了,很快就会再次来围剿。届时我拭目以待你们的表现。” 聂翰道:“徐将军,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聂翰回到住处,拉过被子闷头躺下。虽然顺利留下了,却不复之前被叫去时的兴奋、激动。 他的弟兄们都去参加下午的操练了。他定的品级较高,不必参加。 等到他们操练完毕回来叫他一起去吃饭,看到掀开被子起身的他好几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是聂大哥?” 聂翰道:“不是我是谁?” “你、你才这么点点大,居然哄我叫你大哥!”原本看他能打,长得又高大。又听众人都叫声大哥,他就跟着叫了。没想到跟他儿子差不多大啊,而且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 聂翰道:“难道你叫我大哥,不是因为我拳头比你硬?要改口也行,打得过我再说。打过我,我叫你大哥。” 说话的人舌头立刻短了三寸。 胡天骥问道:“聂大哥,你怎么了?小顾将军之前看着待我们还算友善,难道下午对你态度不好?” “不,下午见我的是徐将军。他比我还小点,但已经有这么一份基业了。” “那又怎样呢?你以后肯定也很厉害的。我看徐顾军上下好像还是挺欢迎我们的。” 平日里是会觉得犯人凶神恶煞的,可如今他们自己都忍无可忍、突破底线跟官军操刀子干过了。帮手嘛,自然是与厉害越好的。 “他的确是欢迎。以后不要再提小顾将军的事了。” “为什么?” “她和徐将军是一对。”此时的他,压根没能力和徐将军争什么。 胡天骥露出惋惜之色,“知道了,我会约束他们的。”本来还以为聂大哥能有机会当‘驸马’,他们一伙人也就算是有了靠山了。 两天后,第二次围剿如期而至。这一回的厮杀更加的惨烈。 杨耀一直守着徐濬,让他坐镇指挥就好。 “一军主帅,又不是要你多勇猛能厮杀。要的是你运筹帷幄,决胜于外。实在人手不够,也是我去。” 徐濬道:“知道了。之前也是人手不足我才会自己上阵的。不过我也不能待在帷幄之中,我得出去站在高处看着,以便随时调整。你在,正好帮我查缺补漏。你可是军中老将了!” 顾清菀在盯着以彭太医为首的医疗处。药物尤其是金疮药也是她操心的一个重点,要是缺少医药很多本来有救的人也是要丢了性命的。 但这块州府管控得也严,很费了些心力才高价弄来一些,得攒着用。 她也是如今才知道,管好一个大家得耗费多少心力。尤其是在物资匮乏的时候。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她平时便召集了那些没被选入士卒的男丁来跟着学习怎么照顾伤员。如今事到临头一个个还算得力。 只是药物的消耗非常的快,让她有些触目惊心。 还有山下传来的喊杀声也振聋发聩。还得备下这一战之后的抚恤金。 因为他们呆不长久,所以抚恤金都是一次性发放的,那需要的就很多。 战场上,聂翰一伙的表现非常的亮眼。 徐濬只发了五把朴刀,五件皮甲给他们吃小灶的五个人,其他人都拿的削尖的竹竿、木棍。 但战事还在胶着,他们割到的左耳已经二百多只了。而且战损很小,只有十几个人受伤,暂时无人阵亡。 这伙人当初都是狠人,都是衙门很费了些力气才抓到的。要不就像是聂翰,是被自己的亲人算计才会落网的。不过,正如聂翰拍着胸口保证的,还真没哪个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 军械费钱,而且铁器官府如今管得非常严格。村里哪家农户家里锅坏了,都必须把旧的铁锅上缴,再拿着里正给开的证明才能去买到一口新锅。 所以徐顾军想自己大批量置办刀箭,那除非是挖到了铁矿,还得有足够的铁匠。 所以,他们居高临下第一二三轮射出来的全都是竹箭。好在竹箭削尖了,杀伤力也还是过得去的。 胡天骥在打斗中靠近聂翰,“大哥,训练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徐将军这像是军中的路数,你看上头指挥咱变阵的令旗,而且他们还有战马!” 聂翰一脚把杀过来的官军踹翻,又挥刀接连砍翻两人。 “现在先不说这些,干活!” “好!”在这里有吃有穿有住的,干活当然得卖力。 徐濬居高临下,也是看得到下头的人什么表现的。聂翰这伙子人还真是不赖,敢打敢拼!如果真的能收入麾下就好了。 不过,能占据坞堡给自己分担压力也好。 “老杨,带人支援左翼!这是倾巢而出么,我在山外的三道防线都被他们攻破了。”这一个月他也没闲着,除了操练人马,这山外挖陷阱、修简单的防御工事、掩体什么都没落下。 官军在外围就死了不少人才冲进来的。 杨耀轻声道:“还是您这些人跟武器大部分都太次了!您也真是不嫌弃。兄弟们,跟我来——” 官军第一轮攻击久攻不下,丢下上千具尸体在第三道防线内外撤退了。 徐顾军也抓紧时间休息,捡拾战利品。 顾清菀指挥上百妇人抬着蒸笼出来,刚出锅的馒头热气腾腾的分发到众人手里。 她走到徐濬身旁,“伤亡很大吧?我在彭老那里看到伤员源源不断的被抬进来。” 徐濬往州府的方向看看,“再撑过一轮就好!” 第二轮厮杀一个时辰不到又来了,眼见徐顾军逐渐吃力,徐濬也再次抄家伙带着随身的家将上了。 可他们再勇猛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人数悬殊有点大。 顾清菀看得着急,来回走了两趟撸袖子道:“把大鼓给我搬出来。” 几个负责保护她的家将一脸的为难,“顾将军——”那不是把您树成了活靶子么。 “你们没死,我能出事?” 几人想了想,果真进去帮她把大鼓搬了出来。这也是缴获的!他们几个各拿了一个盾牌护在她左右,用盾牌和剑格挡密实朝她射来的箭。 顾清菀吃了上辈子力气小的亏,练了半年如今力气也是见长。她两手轮替着把大鼓敲得咚咚作响,振奋人心。 徐濬、聂翰还有许多人听到鼓声都掉头看了一下山巅的猎猎红衣,然后打起精气神继续厮杀。 杨耀道:“这位世子妃行事,还真不愧是将门出来的。” 虽然永宁侯府如今早已经从军中退出,但第一代永宁侯发家真的是跟着□□和第一代镇南王打出来的。 再有章家如今也还是将门,顾清菀祖母也是将门出身。所以上辈子到最后她是真的遗憾,自己居然没有跟着舅舅或者舅爷爷学两手保命的招式。 顾清菀的鼓声确实鼓舞了士气。徐顾军的人想到最近能吃饱喝足的好日子,再想想万一落到官军手里是要开刀问斩的。一个个又振奋起来,拼死杀敌。 蕊心站在顾清菀脚边,躲在盾牌后往远处看。 “将军,州府方向冒烟了、冒烟了!滚滚浓烟。” 顾清菀呼出一口气,接到城里据点情报,贾逊昨天就带着人走山路进城了。为的就是围魏救赵!总算是赶上了! 等州府的传讯狼烟燃起,召唤军队回援衙门,死伤比上次惨重许多、依然劳而无功的官军无心再久战,渐渐撤退。 徐顾军鏖战两场,也是筋疲力尽。徐濬命令鸣金收兵。 他召了聂翰道:“这种时候就显出你家世代经营的坞堡的好处来了。此地要建成那样的防御工事,得耗费大量的人财物力。关键是还需要时间。等你回去掌管了坞堡,这里再修建起防御工事,我们也可以互相呼应了。” 他收留这些人,这也是一个重要缘故。他需要有人在近旁起事,替他分担压力。而且遇事可以互相照应。 聂翰道:“就是我有内应,要拿下坞堡也非易事。”他只有几十个铁杆兄弟。要是凭这些人能夺回祖传的坞堡,他何必来寄人篱下呢? 徐顾军的人,他目前可不能完全相信,他们正需要这么一座坞堡呢。 徐濬拍拍他肩膀道:“你之前将身世和盘托出,本世子也不该再瞒你。外头的事你这几天应该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回去想想我是谁。” 他走远了,聂翰还留在原地思索。 胡天骥过来,“大哥,徐将军和你说什么了?他功夫也很俊啊,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姓徐,世子,大约一个月前出现在这里,有好几百精良人马......他、他是镇南王世子!”聂翰震惊地看向徐濬的背影,远远的看到一个红色身影迎向他。 “大哥,你在说什么?” 聂翰道:“我说徐将军是镇南王世子。他只不过是暂时在这里落脚的。” 如果真是占山为王,而且图谋不小的主,他是真担心对方趁机图谋他家的坞堡。起步阶段如果有个现成的坞堡多好啊! 那坞堡在叔父和继母手中,他有把握夺回来。因为他们再清洗坞堡里也有暗中向着自己的人。 但如果坞堡落入有强大实力的徐将军手中,他真没把握能夺回来。 可如果他是镇南王世子,怎么可能稀罕他家那个小小坞堡? 但万一他说的是假的呢? 胡天骥恍然大悟,“我说哪冒出来这么一伙子人,要啥有啥。就连军医的医术都高明得不得了。听说上次庆功宴吃的东西也好吃极了。我开始还以为是他们许久没吃肉馋得慌。现在想想,那是王府大厨做的啊!” 第35章 胡天骥顿了一下又道:“大哥,我觉得假不了。他如果肯借兵,你就借吧。咱防他一手也就是了。进了坞堡把门一关,还是咱的人多。要他是真心帮咱,咱们再报答他的收留之恩。那这事就是合则两利,各取所需了。” 坞堡里本来就有三四千出则为兵入则为奴的存在。徐将军再借兵,总不能借出自己将近一半的人马吧。 今天他们也豁出命去了,最后还死了好几个弟兄,伤了三十多个。估计徐将军也是看到了这点,所以才会有支持他夺回坞堡的打算。 聂翰点点头,“干了。” 胡天骥道:“那我走一趟,替你去联系伯父留下的人。” 聂翰看向上方,顾清菀正站在徐濬身旁,默默看着士卒或是抬走伤员,或是搬运尸首。 她今日擂鼓持续两刻钟,这会儿手臂略有些脱力只能垂着。 在外头当着众人,而且是刚刚大战过后,徐濬纵然心疼也不好做什么。 “等回去我给你擦药酒揉揉。” 顾清菀道:“好啊。” “你本来就该被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如今跟着我尽吃苦头了。先是在京城憋屈,如今在山上畅快些却又劳心劳力还危险得紧。” 顾清菀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正在打扫的战场。 太惨烈了,这一战连那八百正规军也有了将近一成的战损。 而灾民的伤亡达到两成以上。只从这个比例看倒是比上次降了,但是死了上千啊。上千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他们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衣能蔽体、食能果腹。 “官逼民反,而且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这天下齐潇也坐不久了。可是奇怪,我在京城的时候居然什么都没感觉到。” 徐濬冷笑了一下,前两天有之前回到附近家乡的人又跑回来请求入伙。 还说一起回去的同村七八个人,就只有他们两个逃回来了。 其他的都因为不满拨下来的钱粮大打折扣,土地更是不见踪影,甚至想要拿到手还得贿赂官差而和他们发生冲突被打死了。 对比起来,在徐顾军中相对公平的出力——吃饱,立军功——提高待遇就显得十分珍贵了。 不过,他说过不会收离开的人,自然不会再收。 “他本心还是想做中兴之主的。只是他也就是想想而已,根本没有想法子去约束百官和吏员。而且如今的天下想要整顿好,也的确是难。诸多积弊,早已是积重难返。” 晚上依然是先酒祭亡灵,然后发放抚恤,论功行赏。银子暂时还用不上,因为徐顾军内部还没有什么商品流通,物资太贫乏了。 不过,用来做聘礼就极好了。这东西谁都知道是好东西,放着又不会变坏的。 当晚十几对新人在众人见证下拜天地、入洞房。乱世之中朝不保夕,更加要及时行乐才是。 又过了两日,有人携其首领的一封信来求见徐濬。 原本如果没有坞堡之事,徐濬是打算和另一拨起义军联手的,之前派人去联系过。 对方当时没有答复。 这是看徐顾军在两次官府围剿中撑了过来,又有更多人涌来投奔。觉得他们不会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忽焉,愿意合作了。 不过对方的确是比徐顾军更成气候一些。 他们的首领是两兄弟,两个都是道士。经过十几年的传道,早就有了一帮信徒。 他们起事也在半年以前。如今拥有几万人马,转战过几个州府。之前压根没把小打小闹的徐顾军放在眼底。 不过如今嘛,这个盟友就有点鸡肋了。 他对顾清菀道:“聂翰来投,还真有几分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的感觉。” “哦,他愿意接收咱们留下的军民么?” “我助他夺回坞堡,就这点要求他肯定不能拒绝。再说吧,我还没最后想好。” 徐顾军的精锐他们要带走,剩下的人却也不能不管。 不把这些人安排好,还真有几分用过人就丢的意味。 徐濬想了想派人把聂翰叫来。 顾清菀不管外事,见状便回自己那边了。她还有一摊子事呢。 等聂翰到了,徐濬把信递给他看。 “你觉得如何?” 聂翰想了想,“多个朋友多条道,属下觉得倒是可以见一见。” 徐濬颔首,“这也是你以后要打交道的人,你先和他谈谈。要是他问,你就说你是徐顾军中的第三人,与顾将军同为我的左膀右臂。” 徐濬一直在拔高聂翰的位置。 先来的人有些不服,但他们一伙人立下的功劳都是数得着的。不服也只有憋着! 最终,来人和聂翰也只是你来我往了一番,初步接触了一下。到对方告辞离开,也没能见到徐顾二人。 聂翰依着礼数送了客,等人走远了冷哼一声,“当我们徐顾军是要依附你们不成?还这不满那不满。谁让之前我们要被围剿的时候你们爱搭不理啊。” 跟着他的胡天骥道:“大哥,坞堡那边有回话了。” 又三天后,天刚擦黑,聂翰带着徐濬借给他的两千人马下山直奔坞堡而去。 徐濬坐在山上的大石头上,环顾已经被纳入徐顾军地盘的周遭几座山脉。 杨耀过来道:“世子还舍不得不成?回去了好歹能给顾姑娘一份安稳、安乐的日子过啊。弄得人家千金小姐逼急了都阵前擂鼓以壮气势了。” “回去也未必安乐吧。”在这里她虽然从早忙到晚,但很自在。回去以后就不得不受那些繁文缛节的约束了。 他必须尽快得到老头子的重用,并立下战功站稳脚跟才成。这样他的世子妃才能有好日子过。 “父王那边进展如何了?” 杨耀和镇南王一直是有书信联系的,倒是徐濬离京之后就没再写信回去过了。 这会儿他听徐濬终于开口问了笑道:“世子爷,王爷已经和另几位各据一方的统兵大将有了默契,届时会一起起事。不过......”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那几位大将里有人有联姻之意。您这定亲了,怕是就要轮到二公子了。” “你也说了是几位大将,他还能都认来做岳父不成?他肯人家也不肯啊。”老二左右只能联姻一家,那就不足为惧。 看他不当回事,杨耀也就没再多说。 世子爷平安离京,即将回归。除了傅大人这样铁板钉钉站世子的,南地的高层心头都各自有小算盘的。 他是因为当年受过先王妃的恩,所以哪怕十年未见世子,还倾向他这边。可别人就未必了啊。 本来世子十年不归近乎以陌生的姿态回到南地,联姻是很好的选择。可顾姑娘事实上已经可以算作是世子妃了。 徐濬看天色更暗便起身回屋。 顾清菀那边已经亮了灯,屋里莲心一副一本正经的口吻,“蕊心,我还是例行公事问问你吧。” 正托腮出神的蕊心一阵紧张,不知道自己哪没做对,忙站了起来,“莲心姐,什么事?” “徐将军和顾将军不久后就要离开此地,你跟我们走么?” 蕊心毫不犹豫的点头,“那当然啊。不过,去哪啊?”这两个月对她来说过得简直比做梦还美。她干嘛不跟?只要将军愿意带着她,将军在哪她在哪。 “那行,我把你的名字记上。二位将军不过是路过此地,看灾民困苦才伸出援手。他们是要回家的。过段时日把不愿一道走的人安顿好,我们就要上路了。外头回头也要开始登记,你要是听到什么议论回来告我一声。” “哎。” 莲心摸摸她的头,“我说,你刚小大人一样在那儿想什么呢?” 蕊心叹口气,“又死了两个,我都不知道还要不要恨他们了。” “这还真是……唉,别想了。我进去看看将军要不要洗漱了。你去看看小厨房有现成热水没。” 莲心进到屋里,“姑娘,蕊心其实是不用问的。倒是账房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我觉得得一一问过。如果能一家子一起走,我觉得她们会乐意的。毕竟您不在这里,账房处肯定没有如今的权柄。” “那也得看她们的家人想不想走,全凭自愿吧。”这帮子人她如果带去南地,将来就是她管理后宅的好帮手。 徐濬最后决定保留这块地盘。 把人迁入聂家的坞堡作为守不住之后的退路。但如果两边互相策应,应该是能守很长一段时间的。 如果他们以后不再像之前那么激进,州府军吃过两回亏,围剿也不会再这么频繁,更多还是做做样子。 在朝廷占领区域留下这么一根钉子,也挺好。 就算他是镇南王世子的消息有所泄露,想来当地州府以及悬镜司都是会帮忙瞒着的。没人会想承担齐潇的怒火! 如今到处都乱,小小的徐顾军引不起太多重视。 等到镇南王和几个大将一起起事,州府军肯定会被抽调。到时候压力就轻多了。 接下来,就是徐顾军近万人进行大迁徙的准备了。 他们明面上要扮作逃荒返乡的灾民。从前都是灾民,本色演出就好。 不过,虽然是扮作灾民,也不能真让他们再忍饥挨饿,病了也无钱医治。肯定要给每个人发路费的。 届时,山上会留下四千人,三千军、一千民,由胡嘉等人留下统率。他们会和聂翰的坞堡成为攻守同盟。 其余六千来人(五千军,一千民)会大小不等的分作五十队,由南地的将士分头带领,前后呼应的上路。 如今朝廷正在大力号召逃荒的灾民返乡呢。他们这也是响应号召。 今日,前五批人就会分批上路了。最后一批要等到十多天后。 至于徐濬,他会骑马翻山越岭绕行回去。 为的是把一千匹战马顺利带回去,其余六百匹留给胡嘉等人。 不过这回不用赶时间了,他们会尽可能慢悠悠的走,等着镇南王那里发檄文清君侧再赶回去不迟。 顾清菀给第一天要离开的人发了路费,就在山上随意走动着。在山上待了两个多月,这要走了还真有点不舍。当初离开京城王府她可是迫不及待的。 “顾将军,聂堡主登门来道谢。徐将军说清你一起过去。” “好勒。” 那两千人马在聂翰掌控坞堡之后就回来了。他今天应该除了来道谢,也算是送行。 顾清菀走过去就听到徐濬难得震惊得道:“你说什么?” 聂翰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属下说愿将家中祖传的坞堡献给世子,只求世子容许属下和弟兄们继续追随左右。” “为什么?” 第36章 “属下这几日在家日思夜想。值此乱世,与其蜗居一处苟且太平,莫如追随当世强者,建功立业。” 一开始是一起越狱的兄弟里有十几个来同聂翰说想跟着徐世子去南地。 留在坞堡好吃好喝的当然好,但他们也想捞个开国功臣当当,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太可惜。 如果聂大哥也想争霸天下,而且实力雄厚,他们自然追随。但和镇南王世子比起来,聂家的实力就太微不足道了。 聂翰本来心头也觉得年纪轻轻就这么守着坞堡,太浪费光阴了。 乱世之中,聂家的几千人自保有余。好好扩张也有可能成为一方霸主,但要称霸天下就远远不够了。 如今听到兄弟们的话,他一拍大腿,“我同你们一道去。走,趁着他们还没有离开。” 聂翰都要来,剩下还在犹豫的人便也大都跟着来了。 徐濬看着聂翰,“聂家的坞堡,不是你能让下头的人服膺么?你还有叔伯、兄弟吧?他们回头挑事,我派去入驻的人会很麻烦。” 聂翰留在坞堡策应,的确更有利于胡嘉守住这里。但如果能把坞堡掌控在手中,这一伙人也尽收麾下岂不更好? 尤其聂翰,将帅之才。另外那四个能吃小灶的,也是一时豪杰。就是另外几十个,悍勇也胜过常人。 聂翰道:“世子放心,我叔父这一支还有依附他的这次都被我清洗干净了。那些远支也我来料理,绝不给他们闹事的机会。至于佃户,我托人管理他们会服从。知道世子就要上路了,属下也不敢多耽搁您。不如我把坞堡的首尾打理清楚了交到胡大哥手上,我们弟兄再一起赶赴南地?” 徐濬道:“那你可得快点,不然以后就不方便通行了。不过这坞堡还是你的。你离开了,我派人入驻更方便在州府军压力下守住这两处而已。你派信得过的人收租、管理,等你以后有了儿子,可以让你儿子回来继承。” 他若成事,一个小小坞堡算什么?若不能成事,性命都难保。要这坞堡做什么? 真收下了,倒显得他贪图手下的财物了。只要如今为他所用就是了。 聂翰、胡天骥听了对视一眼,这就是说镇南王近期就要动手了啊。怪不得世子要尽快赶回去。 “属下明白了。” 这下就更是自己人了。 正好要走了,也趁机聚一下。 顾清菀派人把徐顾军的将领都请来,让准备了酒菜送上来。鲁成亲自掌的勺,菜色前所未有的丰富。 席间她也列席,聂翰这些人可是她捡回来的。而且如今她还是顾将军嘛。 徐濬却是直接挑明了她的身份。他手搭在顾清菀的椅背上,“既然在座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瞒你们了。这是本世子尚未过门的世子妃。她是京城人,身份不便暴露,所以着了男装。不过我和她的身份,就只限于你们在座的人知晓。” 今天席开八桌,在座除了知情人与聂翰一伙,徐顾军中这两个多月成长起来的将领们都是一脸恍然大悟。 有个叫石岩的年轻将领笑道:“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世子要说顾将军,不是,世子妃能当他的家了。” 顾清菀道:“还没进门,先别叫世子妃。去了南地,处处都要讲规矩。不然就要被那些人抓住话柄说道。你们还是先叫我顾姑娘吧。我与世子虽然由王爷出具了婚书,但那只是权宜之计。还没有拜过天地,如今只算定亲而已。” 这个石岩,顾清菀印象还挺深。农家子弟出身,在镇上的镖局学过拳脚功夫,两次围剿中作战都非常的勇敢,很受徐濬赏识。 他前些天刚成亲,他们两口子就是之前抢先占了徐濬看好的观星位置的人。 他媳妇儿管呦呦是秀才的女儿,和他同村一道逃难的。 老秀才体弱,半道得病死了。 一次夜间休息,管呦呦差点被几个人拖进小树林欺负了,被他救下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顾清菀的话让在座的人都是一凛。要去南地了,这是提醒众人去了真的得守规矩,平常说话做事别让王妃的人抓住把柄。 在座都不是傻子,再想想自家主公的处境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众人当中最年长持重的范文涌正色道:“世子放心,顾姑娘放心,我们去到南地一定谨言慎行。” 徐濬道:“本世子也十年不曾回过南地了,回去也得谨言慎行。不过我好歹是世子,你们也不用怕事。真有故意来招惹的,也不用忍气吞声。好了,散席之后都各自准备去吧。等到了南地,我再宴请大家伙。” 散席后,顾清菀是女儿身,还是徐将军未婚妻的消息便散布开了。不过徐濬的身份,对其他人还只是镇南王先王妃家的亲戚。 好些人都事后诸葛亮道:“我就说嘛,比仙女还好看,徐将军又护成那样。” “侯大娘,之前不是你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长得漂亮很寻常么?还说你以前帮工的那家的少爷就是这样的。” “何止啊,她还说过徐将军也很漂亮,还有那个后来的聂堡主也漂亮,所以顾将军漂亮不足为奇。” 正往山下走的聂翰朝这边走过来,“你老人家看走眼了,看是男是女不看脸。小天,和她们说说。” 胡天骥看他一眼,你喝多了吧?方才世子说了顾姑娘是他没过门的世子妃,聂大哥就一杯又一杯,不管谁来敬酒都酒到杯干,豪爽极了。 他这里扶着,就是怕他下山一头栽沟里去了。这会儿倒好,几个妇人谈论他还过去搭腔。 不过被几个妇人盯着,胡天骥也只好道:“各位大娘、大姐,你们该知道男女骨骼大不相同啊。这得看骨骼!” 侯大娘道:“你个小孩儿也懂这些?” “我祖上是铃医,我本来也要当铃医的。” 旁边有个汉子道:“对对对,那天我去抬伤员,看到这个小哥在替同袍包扎急救。” 袍泽这些概念,自然是这两个月来正规军给众人灌输的。如今看来,也算深入人心。 胡天骥道:“聂大哥喝醉了,我们先走一步。”他说完架起聂翰往下山的路上走,身后歪歪扭扭跟着一起上山来的弟兄。 大家今天都喝得不少,但不至于像聂翰人都有些迷糊了。胡天骥是为了照料他特地没喝的。 等他们走过,众人继续议论,“听说聂堡主连自家的坞堡都不要了,要跟着徐将军和顾将军走呢。” “那么大的家业都不要啦?” “听说徐将军没要他的,让他以后有了儿子送回来继承。徐将军能是占手下人产业的人么?不过他要跟着走是真真的了,只是要晚一步把坞堡的事处理好再交给胡将军。” 聂翰的表现徐濬也是看在眼底的,甚至挑明顾清菀的身份有一半就是冲着他。 这会儿他也有些喝高了,都来敬他的酒。马上要分开去南地了,路上也不知道顺不顺利,徐濬也不好拒绝。他这会儿就枕在顾清菀腿上躺着。 “来,把醒酒汤喝了。”顾清菀托着他的脖颈道。 徐濬就着她的手喝了,又枕回她腿上。 顾清菀右手把碗搁下,看徐濬在蹙眉摸着太阳穴,便伸手给他揉着。 “想不到聂翰那么拿得起、放得下!也不知道他额头上的墨字擦木芙蓉花膏能不能消退些。” 徐濬道:“你还挺关心他嘛。” “我不是帮你笼络人才么。你要是不看重他,就会让他留在聂家的坞堡守着这一方了。在你心头,显然是觉得他一个人比这块地盘还有分量。墨刑不是重刑,但是很侮辱人格。如果能消退些,也不用把额发留那么长了。” 顾清菀觉得聂翰的脸型挺好的,那么留额发有点暴殄天物。当然,他整个人都长得挺好,就是额头上那字白璧微瑕。 徐濬相信顾清菀对聂翰没有别的心思,就单纯欣赏他的脸。但聂翰可未必! 甚至他抛家舍业跟他们去南地,除了他说的那个理由,这里头未必跟他家菀菀就一点关系没有。 要不是人才难得,哼! 接下来就是陆续开拔了,徐濬和顾清菀是等到山上的人走了一半才出发的。 山路不好走,徐濬让顾清菀还是在他马背上就是了。 “不用,又不赶时间。我也不是不会骑马,还非得你分心照顾着。” 她今天换回女装的骑马装了。一穿就觉得胸口略紧了些,还让莲心给放了放。 徐濬道:“那行吧,你先自己骑着。” 之前一路软玉温香的搂着,可那是逃命,哪有什么旖旎心思? 哼,反正真到了那险峻的地界,她还是得乖乖到自己马背上来。 这么赶路,一天走个百八十里。然后埋锅造饭,安营扎寨。一路优哉游哉跟游山玩水差不多了。 大概走了七八天还没走出朝廷控制的范围。也就是他们走得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才没被发现。而且,越是人迹罕至,越是风光迷人。 顾清菀路上甚至还下马采过两回花。遇到好看又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徐濬还爬上去帮她采。 惹得随行的千把人面面相觑。 这里头有五百人是正规军,还有百五是徐顾军最精锐的士卒。他们一开始震惊于顾将军原来是女的,现在又被爬悬崖给媳妇儿采花的徐将军惊着了。 正规军里还有一百多人去带领‘逃荒队’南下了。据收到的消息,已经有几拨走到徐濬舅舅那里了。 不过,沿途还是发现了有马蹄印记。 贾逊道:“世子,怕是之前追咱们的那帮悬镜司的孙子。他们也是兵分两路。” “何止啊,他们还传书各州府通缉。”之前遇上灾民逃荒之所以惊慌就是怕这手。飞鸽可不会被灾民所阻。 这日,他们也收到了飞鸽。是给杨耀的,他看过赶紧拿过来。 “世子,王爷让您走快点,就是五天后了。”他每隔三日都会飞鸽传书回去,汇报近况。 镇南王得知徐濬走了这么久,还在朝廷控制的区域晃悠,便来信催了。 徐濬看过伸手道:“菀菀,到我这里来,老头子的日子定下了。咱们得赶紧回到南地。” 毕竟是山路,而且后头没追兵。虽然提速也就是提到一天二百里,六天后这一行人才走到了南地的边界山脉,从山沟沟里钻了出来。 徐濬转头对顾清菀道:“到家了。”声音里难掩激动。 顾清菀还没来得及答话,前方草坪唰地冒出一群士兵手握长矛指向他们,“来者通名——” 第37章 刘大钊从后方驱马上来,“一群小兔崽子,你们拦到自家世子爷头上了。看不出来世子爷跟咱们将军长得很像么?” 他是被傅将军派去接世子的,接了三个多月总算是把人接回来了。 对面的士兵看到他,再看看徐濬的脸再无怀疑。 为首之人欢喜得道:“世子爷,我们等了您好多天啊。每天回去傅将军都要问一问,生怕您半道又丢了。快,快跟我们回去见将军!” 徐濬笑笑,“辛苦大伙儿了。走吧——” 顾清菀跟着他翻身越岭当了半个月野人,已经颇为不拘小节。 这回儿要进城才想到自己会不会有点灰头土脸的。 徐濬母妃早逝,但娘亲舅大。她这虽然不是丑媳妇见公婆,但也是头回正儿八经见婆家长辈。怎么也不能灰头土脸的啊! 她对莲心道:“把我的幂篱拿来。”好歹遮一遮。 徐濬失笑,知道她不是为了守礼,就是觉得自己头回亮相得美美的。 当然,她戴上最好。 她这里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却有好多士兵看到她都忘了挪步。 “一会儿在城门外的驿站咱们都收拾下。”他转头问道:“舅舅在哪?” “回世子,近来军令往来不少,将军在军营里。他说一旦您到了,就请您到府里想见,他立即赶回去。” “好,我先去给舅母请个安,就在家里等着舅舅。”军营,老头子没发话前,他还是别贸然进入。 立即便有人分头去给傅将军和傅夫人报信。 徐濬对顾清菀道:“舅母随舅舅镇守于此。不过如今的舅母是续弦,听说是过世那位舅母的表妹,我也没见过。” “可有表弟、表妹在此地?”徐濬这个舅舅是他母妃的小兄弟,孩子应该比他小。 徐濬摇头,“舅母还没有生养,怕是要等原配嫡子再长大些。表弟表妹们应该都养在外公外婆膝下。” 到了驿站,他们入内修整了两刻钟。 顾清菀把自己弄得美美的,这才带着幂篱上了准备的马车,往将军府而去。 进了城,果然是百姓沿街观望。 离家十年的世子爷回来了! 这些年镇南王是把徐濬摆在了比较高的位置的,称他是为了南地和子民进京为质。因此在百姓心目中他还是很有威望和分量的。 徐濬坐在白马上,身姿挺拔。一身玄色绣金线的锦衣把他衬得格外英武。因为上过战场见过血,显出比较冷硬的气质。再加上十年为质,也显得很是沉稳。 “世子爷真是像王爷啊,威武霸气!” 一路上,虽然有士兵维持秩序,还是不少人涌到前方喊道:“世子爷、世子爷——” 徐濬朝百姓们点点头,继续前行。 老头子大概是真觉得他回不来了吧,把他抬得相当高。 顾清菀撩起车帘往外看,道路两旁有人道:“那个漂亮姑娘是谁啊?” “跟着世子爷回来的肯定是世子妃啊。” “不是说姜大将军带了女儿来,是要给咱们世子做世子妃的么?那谁做大谁做小啊?” 徐濬朝说话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叫来贾逊,“听到了?” “听到了,属下这就让人去问问。” 好在将军府离城门不远,这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城。也就是此时南地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这座靠近北边的城池才陡然成为军事重镇的。 镇南王当初同意小舅子来这里镇守,也是考虑到此时就不必换将了。 一路到了将军府,府中中门大开,迎接世子。 徐濬翻身落马,大步朝迎出来的人走去,欣喜的喊道:“舅舅——” 傅舅舅一把拉住他胳膊,眼眶泛红地道:“阿濬,快让舅舅看看。舅舅都十年没见过你了!” 顾清菀也下了马车,一个二十三四岁穿淡绿衣裙的妇人迎向她,笑吟吟道:“是顾姑娘吧,这一路真是辛苦了。” 顾清菀朝她微微一福,“见过舅母。” 妇人脆生生应了,“哎——走,跟我进去先歇歇脚!” 傅舅舅也看过来,“嗯,确实是辛苦了。阿濬你可真是不怜香惜玉,也没说让人家分开走。” 徐濬带点小得意地道:“她非要跟着我的。” 顾清菀又是一福,“舅舅——” “听说那占山为王的主意还是你出的?” 顾清菀点点头,“书上看来的,我从前连京城都没出过。书上只说谁谁谁一月之内连克州府,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真做了才知道,这里头的事繁琐得很呢。” 傅舅舅典型的军人气质,跟她自己舅舅差不多。而且他一直在关心徐濬,又派人千里相迎,看着便亲切了几分。 而且日后,这也是天然的同盟啊。 进入大厅,舅舅、舅母都给了见面礼。 傅舅舅还道:“听说阿濬把你的首饰都当了。这小子,跟着他就光遭罪了。” “我好日子在后头呢。” 傅舅舅和顾清菀说了几句表示了欢迎之意,便和徐濬说起来了现在的情势。 “王爷昨天已经公开宣布了清君侧,正率大军北上。我看你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候着吧,看他怎么安排你。” 徐濬道:“是他催着我回来的,不过没说要怎么安排我。舅舅,那个郑大将军的女儿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傅舅舅道:“他是想把女儿嫁给你,但王爷说你已经定亲给推了。我还查到那不是他亲女,是他夫人跟前夫生的。不过襁褓中就跟着母亲到了姜家,姓姜。很多人都以为是亲生的。” “哦,推了就行。我听到消息都传到您这城里来了,还以为怎么回事呢。” 傅舅舅看他两眼,刚回来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会不会太英雄气短了点? 难道不该更关心自己是留守还是被带在军中么? 留守又掌不掌权柄,待在军中只是个摆设还是能有机会掌兵权? 徐濬看出他的意思,“他留我在王府,我就是抢也会把权柄抢到手中的。王爷出征,我留守那不就是坐镇后方么,当然应该我最大。” 傅舅舅道:“他要安排你跟着大儒读书呢?这个做法谁能说不出不对来吧?” 十六岁的世子就让你在府中读书,军政大权都沾不了手你能怎样? 徐濬端起茶盏拨弄着,“读书又不耽误什么。” “那要是让你去军中呢?” “那我去就是了。听说老二打十三岁起就随他出征蛮夷,闯下赫赫威名。我虽然没打过几万人的大仗,但我难道还不会学么?老头子正当壮年,我有的是时间学呢。老二不过早我两三年上战场而已。就是......” 就是他如果真的过两天被老头子带着去清君侧,那就不知道几时才回得来成亲了。 他们舅甥谈事,顾清菀一直都没怎么出声。省得被他舅舅、舅母认为自己不懂规矩,男人说话也胡乱插嘴。到时候阿濬也为难。 这会儿见徐濬看向她才道:“等王爷来了再说吧,这会儿想得多了也无用。” 徐濬点点头,“舅舅,我的人来了多少了?你帮我安排在哪里?” 傅舅舅道:“到了六千多了吧,我让他们在城外北面的山上安营扎寨了。吃的、用的都送去了。” 傅夫人对夫婿道:“你也说他们一路辛苦了,还是让他们先去客房歇歇。” 傅舅舅道:“好,晚上给你们接风洗尘。” 回到客房,贾逊问回来的消息和傅舅舅说的前半段差不多。姜源的确想把便宜女儿嫁给他。 说话那人是因为有亲戚在镇南王府当差听说的。 哼,便宜女儿,心都不诚!不过就是心诚也不行,他有菀菀了。他可不是老头子那等人尽可妻的。 晚上吃过饭,徐濬和顾清菀一起去看徐顾军的人。 石岩、范文涌带着人在山下迎候,“世子,顾姑娘。下午就听说你们进城了,可惜我们不能随意离营。” 顾清菀笑,“不错不错,挺守规矩的。生活上有什么不便么?” 范文涌道:“都还好,世子的舅舅傅将军很是关照我们。吃的、用的都很丰富。就是没看到你们,还是没有主心骨。” 一行人边走边说,道路两边涌来的人比下午的百姓还激动。 绝大部分人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徐将军就是镇南王世子,顾将军是他没过门的世子妃。 这样一来,本来还在半空飘荡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徐濬对他们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们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明日午后老范和大石头跟我去城门处迎候父王。到时候各带十个精神些的亲兵。” “是。”这两人对视一眼,这就有机会在镇南王跟前露脸了?实在是意外之喜。 高兴过后他们问道:“世子,那我们穿什么?” 在山上的时候都是乱穿的,能蔽体就好。好些弟兄现在还穿着从官兵身上剥下来的军服、铠甲呢。 就是他俩也是如此。这不能穿去见镇南王吧?镇南军的军服和朝廷的并不是统一的。 这一路他们都是扮作灾民,无需置办衣服。到了这里,吃住被安排得不错,但就是不能随意离营,也没机会进城买衣服。 徐濬想了想,“就穿便服吧。” 二人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们便服倒是有,但是有补丁,怕到时候给世子丢脸。 顾清菀反应过来便道:“马上去成衣铺子买好像也不太合适,新崭崭的站那忒显眼,更露怯。亲近王妃和二公子的人怕是会当场嘲弄。贾逊,去把你们的便服拿二十二套来。” 贾逊等家将和这帮弟兄早在两次围剿中打出了交情来。而且都是世子的人,这种时候肯定互相帮衬。 “好勒,我这就让人去拿。” 镇南王次日申初便到了这座城池。此时,他们几个大将联合清君侧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城。就是八百里加急把马跑死了,也还得两三天呢。 十年未见的父子俩一个在马背上,一个站在地上对视着,一时俱都无言。 徐濬慢慢拱起手,“孩儿见过父王——” 镇南王道:“回来了就好,回去后记得去给你母妃扫扫墓告诉他一声,带上你媳妇儿一起。对了,她人呢?” 徐濬朝城门口看看,“那边马车里。”看来是要他留在王府了。 “等会儿带来让为父见见。” “是。” 镇南王往徐濬身后众人看了一看,没说什么径自驱马离开。 身后一干随从有序跟上,徐濬看着都很眼生。 等镇南王走远,他听到身后的范文涌、石岩都呼出了一口长气,可见方才的紧张。不过老头子杵这儿是挺给人压力的。 第38章 一个白衣银甲的俊美少年驱马过来,然后在徐濬面前翻身下马,“大哥,好久不见!” 徐濬看向他,笑吟吟道:“二弟,你都长这么大啦!” 徐湛心头一堵,“大哥,我只小你三个月。” “我记得。”大你三个月也是大,长兄如父! 镇南王由得他们兄弟在一旁说话,带着人入驻军营附近的一栋大宅。 他前日誓师之后从王府所在地带出来的人马只有三万,经过沿途州府驻军都在汇入。如今已经汇总了十万人。 再加上这里的驻军,一旦战线往前推进,他能带十二万人出南地。 这些人马自有傅将军去安顿,本地军营早腾出了营帐。 徐濬对范、石二人道:“你们先回山上吧。” 两人点点头退下,一副心情激动、难以平复的样子。 虽然徐濬对他老子诸多腹诽和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当代镇南王徐天骋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坐镇南地,慑服四夷。 徐湛道:“大哥,大嫂在哪里?我同你一道去接她。” “走吧。” 徐濬负手往前走,徐湛把缰绳递给一旁的小厮跟同他并肩过去。 兄弟俩从背后看一般高矮胖瘦。 顾清菀听到脚步声撩开窗帘,见还有个少年一道过来,疑惑地看向徐濬。 徐濬道:“父王让我带你去见他。这是我二弟,他单名一个湛字。” 顾清菀扬起和煦的笑容道:“阿湛,我是你大嫂。” 徐湛拱手,“见过大嫂,大嫂你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好看啊!难怪当今天子都派人到处找你。要是他知道遍寻不得的倾世佳人就在大哥后院藏着,一定会把肺气炸。” 他这个大哥,为质十年,不但平安归来,还拐带回了皇帝想纳入后宫的美人,确实了不得传扬出去,很给南地人长脸! 真的是一个非常强劲的竞争对手。 顾清菀笑道:“我这点姿容,想来不及王妃。” 镇南王妃连生两子一女,前几个月还掉了个孩子,想来是非常受宠爱了。不就是想暗指她是靠脸迷住阿濬么,回敬你娘! 想想也真是替先王妃不值,以自己的娇弱之躯为夫婿挡剑而亡。唯一的骨血却被送到京城为质十年,白白便宜了别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徐濬对徐湛道:“你上马吧。”说完自行上了马车。 徐湛便骑着马跟在他们的马车旁,马车左边跟着的都是他的亲兵。跟他年岁差不多,看着十分的精神。 右边跟着的是贾逊等王府家将,颇有稳重之风。只不过他们是隶属于镇南王府,并不是隶属于徐濬个人。 徐湛想起刚才他大哥身后那群刚脱离了饿肚子、一副没见过世面样的乡巴佬,暗暗好笑。 就凭那一群乌合之众能做什么?他们母子在南地十年的经营可不是白费的。 很快到了地方。徐濬先下马车,然后站在马车旁扶顾清菀下来。 徐湛上前问门口的护卫,“父王在哪里?” “二公子,王爷在书房,让世子、二公子还有顾姑娘来了就过去。 徐濬同顾清菀走在前头,徐湛颇有些不习惯的跟在后头。这回廊不宽,只容得两个人并行。 镇南王已经把铠甲去了,挂在一旁。他穿一件靛蓝色的长袍,看着倒有几分儒雅气,像个中年文士。 顾清菀私下经常听徐濬说‘老头子如何如何’,下意识的把他想得年纪有点大。 现在看来也就是四十岁左右,那徐濬走的时候他也就三十而立的样子。 镇南王也在打量顾清菀,这般品貌从外表看倒真不愧是章晗之和顾昭的女儿。 顾清菀上前端正行了个福礼,“见过王爷。” 她的礼仪是祖母请宫里退役的宫女从小教导的,优雅已经刻入了骨子里。虽然小有紧张,这个福礼依然完成得非常好。 镇南王对着儿子脸是板着的,对着准儿媳倒是露出了几分和煦笑意,“菀菀,免礼。都是一家子,坐下说吧。” 徐濬和顾清菀便坐了他的左下首,徐湛坐了右下首。 随行的勤务兵上来上茶,三个人上了三种不同的茶。 顾清菀面前的正是她喜欢的六安瓜片,应该是从杉妹等人口中问到的吧。 比昨天她在傅府喝到的香醇,想来沏茶的是个茶道高手。行军还带着茶道高手、茶具、各种茶叶,镇南王应该是个好茶之人。 说起来她之前真是三月不知茶味,这两天才喝上了。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镇南王对顾清菀道:“本王出发之前去拜访了令堂。我们商量了一下阿濬和你的婚期。” 徐濬立即看了过来,“父王,我岳母怎么说?”没想到老头子居然出征前还特地去拜访了他岳母。 镇南王敢肯定,他方才看自己的目光绝没有这么热切。 “你岳母说菀菀才十四,待及笄之后再谈婚论嫁不迟。” 徐濬‘哦’了一声,岳母这是一杆子就给支到明年去了啊。那之后他们就得分开了。 镇南王有几分好笑,你不是功夫还没有大成么,急个什么劲儿? “对了,你不是在练功么。正好,跟你二弟比划比划去。老子也好看看这十年你到底功夫练得如何了。就使□□吧,军中□□才是最基本的武器。” 顾清菀正细细品茶呢,闻言一愣。这当老子的到底是要考较离家多年的大儿子,还是生怕这两兄弟打不起来啊? 徐濬和徐湛各自点头,“是。” 两兄弟脱掉外袍只着内里劲装走到前方的空地,从旁边的兵器架上各拿了一杆□□。 镇南王看向端着茶盏细细品茗的顾清菀,“你对他倒是挺有信心的样子。” 顾清菀毫不犹豫的点头,“阿濬他从小就每天习武两个时辰起。哪怕被皇帝盯着,又有各种事打岔,从来都不曾间断。最近几个月更是加倍勤练。我相信天道酬勤!而且他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大的进步的余地。” 场上那两兄弟头回较量,竟然打了个平分秋色,彼此都有些吃惊。 徐濬心道:惭愧,要不是这几个月发狠练功,没准还真要一见面就输给老二了。 徐湛则是觉得不可置信,他知道这个做质子的长兄心有不甘,肯定不会荒废时光。但自己从小多位名师教导,就是父王也时时指点。平时练武也那么多侍卫陪练,还曾经亲上战场厮杀过好些回。 他可不是去走过场的,是实打实的去前线拼杀。如今身上伤疤也不只三五处。为了就是收拢军中人心,也让父王看到他的努力。 可长兄之前习文修武都得藏着掖着,也就前头两三个月落草为寇有过些实战经验。他竟然短时间赢不了! 镇南王倒好像不是太在意他们此时输赢的样子。继续和顾清菀说着话,“快开战了,阿濬怕是要在此地盘亘一些时日。要不要派人先送你回去见你母亲?” 顾清菀道:“王爷,就在此地开战么?” “你一路从京城过来,该知道再往前二三百里就是朝廷占领的城池。就算战场不在本城,这里也是军事重镇了。然后如果战事顺利,战线会慢慢向前推进。亲家母念你半年多了,赶紧回去吧!” 顾清菀道:“王爷,我想等到跟我们一起来的人都安置好之后。阿濬可能暂时顾及不到他们,我想看着他们安顿好。毕竟是我们把人千里迢迢带来的,得对他们负责。” 镇南王无所谓的点头,“随你吧。听说半道停下收拢灾民为己用的法子还是你出的。这两三个月也一直在负责后勤。想来你也不是怕打仗的女子。” 打了半刻钟镇南王道:“行了,罢手吧。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出个胜负来。知道你这些年没有懈怠就足够了。”他说完看向顾清菀。 顾清菀知趣的起身告辞。 镇南王道:“阿湛,送送你大嫂。” 接下来徐濬自然是和镇南王住到一处,而顾清菀将以世子未婚妻的身份继续客居他舅舅府中。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朝夕相处甚至共处一室了。 等徐湛送顾清菀离开,镇南王笑道:“看来练童子功的确是有些好处。” 徐濬实战其实不敌徐湛,毕竟他没有太多机会实战。但胜在气息绵长,后劲足。这显然是内功有了小成。 镇南王自然不知道准儿媳有什么误会,而且这话他一个当公爹的也不好当着顾清菀的面说,也就失去了一个可以帮徐濬澄清的机会。 徐濬跪坐在他面前,“父王,今日一战,儿子也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了。我也想上战场练练,我想从底层士卒做起。” 接下来自然少不了练手的机会。他之前在山上作为首领,几次动手都是不得不为之。实战机会真的不多。 “可以。我方才就和菀菀说你要在此盘亘一阵了。她说她也要留下看着你们带来的人安顿好。那你们下月就一起回去吧。把她带去给你母妃看看,她一定会很欢喜的。” 这自然说得是先王妃,下个月是她的忌日。 徐濬点点头,“好的。那回去之后儿子做什么呢?” “你想做什么?” “儿子想跟着南宫先生读书,同时也给他打打下手。”徐濬坦然道。 南宫牧是镇南王的首席幕僚,此战被留在了大后方负责政务和后勤军备的筹集。 他同时也是镇南王其他几个儿子的老师。 所以,徐濬要跟着他读书,镇南王是不好拒绝的。至于打下手,那就得他自己寻找机会了。但只要镇南王不明确反对,他就能找到机会。 “何必这么着急,帮了倒忙的话不是弄巧成拙么?” 徐濬笑道:“二弟比我还小,都能上战场帮忙了。而三弟才十四,能帮上的不多。儿子身为长兄,责无旁贷。总不能父亲和弟弟都上战场了,我倒在后方优哉游哉的吃起了闲饭。” 不怕出错,就怕没有做事的机会。人做事哪可能不做错呢?但只要他肯学,想来南宫先生也不吝赐教的。他可没有站王妃和老二的队。 “行吧,那你就回去试试。还有什么?” 这是让徐濬提要求,镇南王也知道自己亏欠这个嫡长子和他的母亲甚多。 之前是没有办法,但既然他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了,也是给了他报偿的机会。 徐濬当然不会客气,“父王把贾逊他们都给我吧。”这些人在京城陪他十年,又一路南逃回来,他用着顺手、放心。 这回上战场,他会身先士卒。但难说会不会有‘自己人’下黑手,还是得有贾逊他们护着更安心。 而且之后他也需要他们。 镇南王点头,“没问题,他们以后就是你的亲军。刚考较了你的武艺,你写篇策论老子看看。就以大战后如何收拾旧山河为题吧。” 第39章 徐濬一愣,“啊?阿爹,你才四十出头,这事轮不到我吧?” 他情急之下把幼时称呼脱口而出,镇南王略有些动容。 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才道:“难道老子做什么事,你还袖手旁观不长?让你写你就写。” 徐濬挠头道:“你以后不会拿着我的策论翻旧账,说我想提前抢班夺权吧?” “滚去写!” “可是儿子方才与二弟较量许久,还没吃晚饭呢。您容儿子把晚饭吃了再写吧。” 镇南王看看钟漏,现在才申正,离吃晚饭还有半个时辰。 “行吧,那你就先想想。明早拿来给老子看!” “是。”徐濬点头。 这个论题本身不是太难,难的是把自己摆什么位置上。徐濬在等开饭的时候斟酌了许久。 他第二天下午去舅舅府上找顾清菀的时候说起来,她呼出一口气。 “那你的策论交上去,王爷说什么了么?” 徐濬摊手,“除了夸了句字练得不错,有他的风骨,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顾清菀道:“你太难了!” 她上辈子倒是看到了徐濬如何重整旧山河,让她来写具体策略她也能写得头头是道。 但前世徐濬已经是乾纲独断的帝王,此时他还只是镇南王世子。身份不同,就有了许多限制。 徐濬道:“我昨天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了。他如果真的要整治我,根本不需要靠别的东西。对了,贾逊他们成了我的亲军。我还要去再挑一些人。你和我一道上山去吧。” “战场上刀箭无言,你一定要记得我在等着你回来。” “嗯,忘不了。” 他们骑马上山,正好遇见范文涌、石岩派人去州府军领回了军服、兵器。徐顾军的几千人如今都被编入了州府军。 这件事办得算是相当有效率了。 毕竟徐濬那里求得了镇南王同意,执行这件事的地方军事长官还是他亲舅舅。 众人见到二人便围了上来,徐濬道:“你们就先在傅将军麾下效力吧。应该还要训练一段时间才能作为正规军出战。我今日过来是要挑选一部分人充入我的亲军。” 他那里挑人去了,顾清菀找人带她去看徐顾军的非战斗群体。她留下本来要看的也不是范文涌、石岩等人的安置。 他们能打仗,镇南王肯定是会安置的。 她关注的是徐顾军的妇孺老弱。这些人大多是将士家眷,必须得安置好。 而且之前承诺跟他们来了能分到荒地开垦的也是她和徐濬,肯定得过问到底。 这事儿目前自然是没人管的,顾不过来。如今准备镇南王北上的军需就够州府衙门忙的了。 顾清菀一到就被人认出来了。 其实不是认出她,她戴了幂篱,是先认出了只到她腰间的蕊心。 谁都晓得蕊心是顾将军的小跟班啊! 当下也是一群人围了过来,顾清菀找了个树桩坐下,“大家伙来了几天了,吃和住是怎么安排的?” 一个老者道:“我们每一队人都有世子派的一位军爷引领,来了就被州府军接收,安置到这山上。住的是帐篷,吃的也是按顿送来的。听州府军的人说,这个帐是记在徐将军,哦不,世子爷头上了。” 顾清菀低头笑,“应该是吧,不过我暂时还没收到账单。大家伙既然千里迢迢的跟着我们来了,我们自然是要管到底的。我今天来就想问问,你们是愿意留在此地,还是继续跟我们往王府所在地?” 她这么一问众人就有些犹豫了。 肯定知道是跟着走土地、房舍能落实得更好。但其中有些人的儿子、兄弟留在这里了啊。 “你们好好想想吧,我和世子下月才回去,不急。这一个多月,我打算给大家伙揽点儿活做。” 众人眼中一亮,“顾姑娘,什么活儿啊?” “如今州府在准备军资,我打算承接军服、军靴等的制作。会针线活的人都能领到活儿。这事儿要是做得好,以后都可以长期安排。我丑话先说前头,我会安排人严把质量关,打回重做的一律没有工钱。弄坏了布料还得赔钱,赔不出来以后得给我做白工抵债。” 但凡女子,都是会一点针线活的,只看精不精通。当下一个个都眼睛亮亮的。 “这个先做着,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活计可以替你们揽。这拿回来的工钱,我会提出三成做大家伙的饭钱。从明天起我们自己做饭吃,不用州府那边派人送了。没有人参与做工的人家,就必须付出别的劳作来抵偿。” 众人纷纷点头,之前徐顾军本来就是这样操作的。管事儿的人也都是现成的。 果然顾姑娘到了,大家日子就好过了。 之前州府方面虽然看世子爷面子也管他们,每顿给送馒头和粥来。但总是不如跟着顾姑娘的日子自在。 两边都安排好了,顾清菀跟着徐濬下山,去镇南王落脚的大宅吃晚饭。 他们搬运回来的京城王府的东西,还没有做交接呢。那不是徐濬的,是整个镇南王府的。 不过,如今也只剩下历代镇南王的私人物品还在了。 夜明珠和金银珠玉之类能换钱的,半道都让徐濬和顾清菀换了。 这些事情都是顾清菀经手的,她得同镇南王交代一声。 昨晚的晚饭是镇南王同两个儿子一起吃的,但今晚加了顾清菀自然就不便同桌而食了。 便是坐的条桌,分案而食。 徐濬和顾清菀坐一张条桌,镇南王独据上方,徐湛则在他们对面。 镇南王倒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席间也很和煦的和顾清菀讲话。 徐濬和徐湛对视一眼,记忆中他们从来没被这么和煦的对待过。 “菀菀,你方才说历代先祖的私人物品都还在。那其他的都不在了么?”镇南王夹了一片笋,随口问道。 顾清菀赧然点头,“是的,能卖的、能当的,我都卖掉、当掉了。山上一万多张嘴吃饭,实在没有办法。这里头,没有王爷比较珍爱的物件吧?” 徐濬道:“父王,儿子也很汗颜。就连菀菀私人的首饰,一些没佩戴过的也都被当掉了。” 镇南王道:“你还有脸说!一万多人都养不活,弄到要当掉自己媳妇儿的首饰和京城王府的东西。” 徐濬摸摸鼻子,“前后统共才两个多月,而且儿子又没有封地出产。” “朝廷的州府里没有财宝、粮食么?你都已经拉起一万多人啸聚山林了,怎么就不敢去州府取财货?只找那些富户,当然供养不起军队。” 徐濬摇头,“我不能给留下的两队人马带来太大的难度。洗劫了州府我是可以一走了之,但他们可就艰难了。不管怎么说,那也算火种吧。不能就那么熄灭了。” 镇南王摇头,“隔得太远了,鞭长莫及。你若是把那个坞堡的堡主留下可能还好些。如今也只能小打小闹。” 说完又对着顾清菀道:“虽然你这个儿媳妇确实败家了点,但那都是因为阿濬无用。你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反正那些东西你们不带回来,也得被糟蹋了。倒是带回了历代先祖遗物,有功无过。” 顾清菀道:“谢王爷体谅!” “一事不烦二主,回头还是由你们带回去交给王妃。在王府里单辟一个库房保存。” “是。” 顾清菀吃过晚饭,镇南王还是让徐湛带人送她回傅府。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徐濬忍不住问徐湛,“有劳二弟了。父王对妹妹们也这么和蔼?” 徐湛想了一下,摇头,“没有的事。可能,儿媳妇不一样吧。”对嫡女都没这样过,庶女就更不要提了。 不过,父王看起来的确是比较欣赏这位大嫂就是了。 他以后的媳妇儿怕不是大嫂的对手啊。 大哥被困在京城,大嫂不顾生死去相陪,又一起千里南归。路上大哥落草为寇,她一个侯门千金便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硬是把一万多人的后勤承担了起来。 那可不是什么都有下拨、调度的地方,那是除了卖掉当掉带出来的宝贝,全靠大哥带着人去抢。 而且他们只待了两三个月,实力有限。物资肯定是不足的。 一万多张嘴,曾经从军的他知道要养活何等的不容易。 她能安排得大多数人都满意,相当能干了。 不过,明明都是祖传的宝贝,怎么就让他们两口子拿去收买人心了呢? 徐湛有些烦恼,大嫂做得太尽善尽美,他以后的媳妇儿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唯一能力压大嫂的,怕也就是家世和给镇南王府带来的帮助了。 毕竟大嫂的娘家虽然是侯府,却不可能给予任何帮助。 也幸亏大嫂是侯府嫡女,那他以后的媳妇儿定个大将军之女也不算越过了兄长去。 还有,兄长一回来,父王空闲时就只跟他说话,连送大嫂回家都是自己代劳。 父王说到底还是更看重原配嫡子吧。 镇南王把人打发走了,对徐濬道:“你媳妇儿不错,对麾下将领的家眷很是爱护,对老弱妇孺都不忘关照。但她可以妇人之仁,你不能。而且,她能妇人之仁,也得建立在你把控全局上。如此才是夫唱妇随。” 徐濬想了想,“父王是觉得我留下胡嘉一干人等不妥?” 镇南王道:“那些不愿同来的灾民,你直接甩给坞堡也就是了。那么一块地盘你如今占来做什么?浪费人力。虽然只有一两百人,但也不能不当回事。你小子不会是想把那里留作后路吧?” 徐濬摇头,“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在朝廷内部如果能扎根针也不错。只要他们不暴露,一直跟其他起义军一样小打小闹保存并慢慢壮大实力就好。一开始我也想过扔给坞堡,但两块地盘互为犄角兴许更好。山上也能慢慢修建防御工事。实在不行,也能所有人避入坞堡之中。” 镇南王没再说什么。 徐濬回自己的住处,苏妈妈给他送来汤水。 “世子,您回来之后,王爷待您很是看重啊。” 徐濬坐下拿起勺子,“他不过是要看看我和老二的心性罢了。不过,只要我一日是世子,那就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我母妃的牺牲在前,我十年为质在后,他是不能轻易废掉我的。” “可您要身先士卒,苏妈妈很是担心。” 徐濬道:“妈妈是怕柳氏怕人在乱军中刺杀我吧。我有贾逊等人随侍左右,还有徐顾军中挑出的十二名好手护佑,不会出事的!下个月我就要和菀菀一起回王府了。如果顺利,我会和南宫先生一起负责内政和后勤。南地还有蛮族,我展露身手是为了在他们起事时拿到驻守南地部队的兵权。” 老二跟着老头子去清君侧又有什么?老头子不在,只要他能立得住,他就是南地最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用完,后面随缘更新。大家都不要等了,你收藏了如果更新会有提示的。 第40章 顾清菀很顺利就揽到了军需的三千件战袍。 这是第一笔生意,自然不能搞砸了。 这里不是她的地方,而且本来也没有必要把人集中在一起。于是让人把物料领回去,到时候来交货。 这期间,她之前在山上用顺手的二十名账房处的‘娘子军’便又充当了各级管理人员。负责发放物料、期间检查进度、最后验收质量。 莲心和杉妹这里最后把总。 顾清菀在傅舅舅这里住着,平日就和舅母作伴。 徐濬被编入了先锋营正在训练。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是世子爷,但是也不能日日出营。 徐顾军的五千人被编入州府军,参加日常训练。等本地人马跟着镇南王北上,他们就要负责驻守。没能被派到第一线,但算个替补。 顾清菀看到莲心和杉妹也都在做军服便道:“你俩还兼职呢?” 莲心道:“三千件,怕到时候有被打回去的来不及交差。左右我们也会,做一些预防着。账房处的人也都在做。” 这是长期的活计,并不是一锤子买卖,做多了也不怕。本来她们就多备了几百件的布料。 就连傅家的丫鬟也人人都参与进来,反正就趁闲暇呗。也算是为大军出分力,而且还有点外快。 舅母平时要管中馈,大军即将开拔的日子就更忙了。顾清菀便也拿了布料和线回房慢慢做。 她自然是会针线活的,但平常也就是绣绣花草。这军服做着手脚很慢。 她笑着和坐一边帮她分线的蕊心道:“要是靠我做针线活养家,那全家怕都得饿死。” 她这一做就做了三天,结果做好了又不太满意,便叠起来放到了柜子里。 这会儿朝廷已经收到镇南王与几路大将誓师的消息,也做出了反应。第一仗就要开打了! 首先要开拔的自然就是先锋营,营中将士便都有了个外出两个时辰的机会。 徐濬也回来了,他先去了镇南王那里一趟。镇南王正忙,而且知道他的心怕是都飞到他媳妇儿那里去了。便叫他进来说了几句就打发他走了。 徐濬便上他舅舅家来吃晚饭了。 傅将军特地从军营赶了回来。顾清菀被请去正房一起用饭,平日里她是在客房自己吃的。住在这里很自在,舅母什么都不约束她。而且客院那边另有门户出入。 席间傅舅舅道:“阿濬你也不是真的新兵蛋子,多的我也就不说了。万事当心,因为针对你的不只是身前的刀箭。” 舅母道:“菀菀在这里,你就放一百个心。” 徐濬笑,“有舅母照看她,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舅舅你也不用担心,我都知道的。之前去见父王,他给了我一件贴身的金丝软甲。” 傅舅舅道:“算他还有点良心!” 吃过晚饭徐濬跟着顾清菀回到屋里。 莲心忙去沏茶,顾清菀和他一处坐着说闲话,手里拿着小剪刀去剪灯花。 “我下个月就回来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徐濬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掏了一叠银票递过来。 “我手头还有些钱,而且住这里也没什么花销。”在这边城,而且是大军开拔前夕,暂时也没什么宴饮聚会。不出门应酬,也就无需置办新的衣裳、首饰。 “那你就收着好了。其实也是舅舅塞给我的。他还给了我一把断金切玉的匕首。” 顾清菀便收了起来,“你别太着急立功了。”下个月就要回去王府,就怕他这一个月为了立功冒进。 徐濬随意点点头,他肯定不会不顾生死。 说了一阵他看顾清菀没什么表示,便直接吩咐蕊心,“去把姑娘给我做的战袍拿来。” “哦。”蕊心应了一声,径自去开衣柜了。 顾清菀道:“我做的针脚有些稀。”虽然能过关,但肯定不算做得好的。 “下次做密点就是了,我不嫌弃。” 徐濬直接穿上走了。顾清菀以手捂脸,就他这个劲儿,她还非得好好练练做衣服不可了。不然穿出去丢的是她的脸啊! 两日后传回消息,镇南军初战告捷,先锋营立下首功。 徐濬身先士卒,悍勇杀敌,斩首数众多。他手下的亲军也人人如此,算是初步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军中是最为慕强的。 顾清菀问明他没有受伤才算安心。不过,稍事休整他们又将开始下一仗了。后方的军属的心时时刻刻都是提着的。 傅舅舅派回来报信的人道:“顾姑娘,州府军昨日在山沟里抓了几十个人。他们自称是世子的手下。将军让徐顾军的头目去认了人,确认了是之前追随世子的聂翰等人。将军问世子有没有交代过这些人怎么安置?” 徐濬这会儿离得远,傅舅舅索性就派人来问顾清菀了。 顾清菀一听就知道聂翰那帮越狱犯肯定是入了傅舅舅的眼。他不清楚徐濬对这些人是不是另有安排。 顾清菀道:“让他们先和范文涌、石岩等人一道训练着就是了。” 那帮子人的武力是不必担心的,现在送去战场肯定都是收割人命的好手。但军规森严,跟之前啸聚山林又不同,让他们先去学规矩吧。 聂翰一帮人知道开战了,自然是想第一时间去前线。但听说是顾清菀让他们先受训,便还是老实去了。 当初收留他们的就是顾清菀,而且平常对他们也很是照应。再说范文涌和石岩他们也在受训呢。 第一批的三千军袍如期交货。徐顾军有了第一笔进账。 顾清菀拿了一半去把之前州府军挤给他们的口粮清账。徐顾军五千士卒编入州府军,当然有军粮可以吃。但州府本身是没有义务养这一千多老弱妇孺的。 剩下的钱就按计件和计工发给出了力的大姑娘、小媳妇。其他没做军服的也都是做了其他事务换取口粮的。 顾清菀看开局不错,又派人出面揽了民夫的活给上了四十五岁的人做。然后军袍的活儿也在继续。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样的忙碌中过去。在此期间镇南军连下两城,人马已经往前推进了数百里。 蕊心跑进来,“姑娘,世子爷回来了——” 顾清菀还在做衣服,练手。这回不是战袍,是平日的常服。 闻言她迅速收了个尾起身迎了出去。 一个来月不见,徐濬黑了也瘦了。 顾清菀拉着他左看右看,“你当真没有受伤?是没有受伤还是没有受重伤?” 徐濬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夫人要我脱衣检查不成?”伤当然是受过,但战场上轻伤就不算事儿。而且好都好了他才不会认呢。 顾清菀白他一眼,“舅舅忙着呢,如今成天都不着家。我们去拜见舅母吧。”傅舅舅承担着大军后勤相当部分的责任,身上担子不轻。 “好!” 舅母见到他们寒暄了几句也拿了些针线活出来,让徐濬回去带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他的小表弟、小表妹。 顾清菀道:“舅母保重,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顾徐军暂时驻扎在这里,有些军属便留了下来自己安排营生。这次会跟着徐濬和顾清菀回去的便只有几百人。 从这里回去王府就只有几天的路程了。 顾清菀穿着骑装骑在马背上,“从离京到现在四个多月了,但我的衣服居然还没有换季。” 徐濬笑,“南方是这样的,夏天比较长。不过也快穿夹衣了。” “哎,如果你不是世子爷,而且只是去锻炼一个来月。那按军功算你现在升官没有?” 徐濬道:“按斩首数,我该是副佰长了。不过这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事,暂时可能只能当什长。” “这么说,战损不大?” “目前还好。” 顾清菀想了想,“徐顾军的人暂时还不用上第一线?” “跟着就得上了,老兵也需要修整。像他们这样有过战场厮杀经验的第一批就得替补上。” 聂翰带来的消息,徐濬是镇南王世子的事目前还没有外泄。因为朝廷要镇压镇南王等人,抽调了大量的州府军。所以坞堡和山上如今都还算太平。山上正在加班加点的抢修各种防御工事。 顾清菀道:“也不知道我们带出来的这一万人,有多少真的能当上开国功臣。” “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且当初若不是我们收留,他们也不会比如今更好。乱世之中,人不如犬。” 徐濬说着看看旁边坐在杉妹身前的蕊心。能像她一样好命被顾清菀救下又带在身边的能有几个? 三天后,终于到了南地的中心城池,镇南王府的所在地。当地人称之为王城! 南宫牧率领王府留守的属官出城来迎接。 他拱手道:“下官见过世子,见过顾姑娘!” 徐濬和顾清菀知道他是镇南王首席幕僚,都颔首回礼,“南宫先生——” 南宫牧道:“王妃已经摆了接风宴,还将章夫人也请到了王府。世子和顾姑娘赶紧回府吧。” “好!” 接风宴很热闹,当地名流以及手握权柄之人基本都来了。毕竟徐濬这个世子十年为质都是为了南地,能逃回来实属不易。场面上怎么都要撑起来。 顾清菀也看到了徐濬那一堆弟弟、妹妹。嫡出的有一弟一妹,庶出的还有三弟二妹。加上他和徐湛,镇南王目前一共六子三女。 她还看到了前世把儿子过继给他们的徐泓。他如今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一群小屁孩冲过来都管顾清菀叫大嫂,幸亏她早准备了见面礼。一人一个荷包,里头分别按照嫡庶放着大小不一的金珠。 镇南王大概平常没少提起徐濬,小一些的娃娃看着他还挺仰慕的样子。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徐泓仰头道。他是庶出的,姨娘并不受宠。 徐濬摸摸他的头,顺手抱起最小的那个妹妹,大概两三岁的样子,也是庶出的。 王妃最小的孩子都有五岁了。 她这会儿笑着和章氏一起从王府走出来,“阿濬,听说你和菀菀回来了。你这帮弟弟妹妹就待不住了,都要出来迎你。” 徐濬道:“接风的事让王妃费心了。” 按道理他也该喊一声‘母妃’,但他不喊王妃拿他也没办法。 “都是应该的。这些年苦你了!你平安回来姐姐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王妃拿着手绢作势擦了擦眼,然后又对着顾清菀道:“这就是菀菀吧,长得真像亲家母。” 章氏没戴面纱了,清清冷冷站在娇媚的柳王妃身旁,丝毫不逊色反而还略有过之。 顾清菀喊了声‘娘’,然后微微躬身,“见过王妃!” 王妃一把拉住她,“好孩子,你肯留在京城陪阿濬,我们一家子都感激你。” 章氏面对上前几步给她行礼的徐濬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不过当着众人还是说了句‘回来了就好!’ 宴席上顾清菀是挨着章氏坐的,母女俩一张长条桌。 “娘,看来那木芙蓉花膏的效果不错啊。”她娘的脂粉施得都不厚。 章氏哼了一声。 她来南地之后深居简出,今日才是头一回公开露面。 南地的贵人不少都听说世子岳母本是天人之姿,可惜年轻的时候就毁容了。今日看到个既清冷又明艳的大美人,都惊艳了一下。 顾清菀知道她还没有消气,毕竟自己这一年实在是太任性了。先是执意要回京城去陪徐濬,后来又不肯同她一起走。 回来的半道还失踪了一段时日,落草为寇去了。 宴席散后,顾清菀就跟着章氏回新家了,徐濬骑马送她们。 不远,就离王府一条街。 下车之后章氏道:“阿濬你进来坐坐吧。” “哎。” 门上的牌匾写得是章府,两人跟着章氏先去了正房她住的地方。 徐濬道:“我们这一路让岳母担心了。” 章氏道:“算了,人回来了就好。你之后都留在王城?” “暂时应该是的。我会跟着南宫先生读书,再给他打打下手。” 章氏道:“你那继母,不是省油的灯啊。我不能现在就让菀菀过门被她整治。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反正你们年岁都还不大。” 见面的时候她就仔细打量过女儿,看得出来没有破身。徐濬这点上还算稳重,没有让菀菀落下一个被人攻击的话柄。 “岳母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掌权,让柳氏不敢对菀菀怎样的。” 章氏不待见他们两,倒是对跟着回来的蕊心好言好语的,又命人拿攒盒出来给她吃零食。 徐濬没有多停留,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顾清菀送他出二门,“你明天就要跟着南宫先生读书了,不歇歇?” “不歇了,前方在打仗呢。倒是你好好歇歇吧。来的那几百人,我会派人安顿好的。”今天进城的时候,那几百人就跟着惊鸿班的人走了。 顾清菀点头,她其实也又黑又瘦的。在傅家养了一个月也没完全养回来。这就是她娘对她和徐濬都没个好脸色的来由了。 第41章 第二天顾清菀本来是打算睡到自然醒的。之前在傅家毕竟是客居,而且她又是准外甥媳妇的身份自然不好起晚了。 结果四更刚过她娘就来掀她的被子了,“还不起?” 顾清菀看看钟漏,□□一声,“娘,才卯初啊!”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压到身下不让章氏拉走。 以往在家庙她娘从来不会多约束她的。而且,谁没事四更(5点)就起了啊?怎么也得睡到五更(7点)啊。 “你二婶每天卯时二刻已经梳洗打扮好了给下人点卯了。你连准时起床都做不到,以后你继婆婆不抓你这个把柄才怪了。”章氏怒其不争的道。 “反正我做得再好也入不了她眼的。那我何必还去讨好她?反正我过了门也不管中馈。” “那你还打算以后都睡懒觉不成?你不去晨昏定省了?” “我成亲还早呢。而且我嫁人前最后的好日子你都不让我过啊?我继续睡了!” 许妈妈站在一旁道:“夫人,就让姑娘多睡会儿吧。可怜见的,这一年怕是也没睡过囫囵觉。” “都是她自找的!”还没过门就那么上赶着,人家以后能把她当回事么? 莲心也小小声地道:“夫人,有事的时候姑娘还是起得来的。而且姑爷那么爱重姑娘,如果王妃在小事上为难姑娘,他一定会收拾王妃的亲生儿女的。” 章氏哼了一声,想想闺女这一年确实过得辛苦。这才没坚持要把人叫起来,转身出去让顾清菀睡回笼觉了。 出去了她还不无担心的对许妈妈道:“她从小就散漫惯了,老太太一直狠不下心管教。她二婶也处处纵着。我就更没尽过管教之责了。将来肯定会让人挑刺的。” 许妈妈道:“挑就挑吧,不挑这样也会挑那样。那位不是一向爱装么,就为了保持形象也不会对姑娘太苛刻。而且姑娘是什么样,姑爷还能不知道?您也别一直没管过,突然就矫枉过正了。再说姑娘说得对,她眼瞅着要出阁了,在娘家的好日子也就剩这一年半载了。” 章氏道:“那个柳王妃我是看不上的。明明出身极好,当正妃也使得。却偏偏看上新婚燕尔的镇南王,使尽手段要嫁入王府做侧妃。可怜我那正牌亲家母红颜薄命,竟叫她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姑爷回来了,天大的便宜就轮不到她们母子了。整整十年都以为是囊中之物的好东西长翅膀飞了,够他们膈应的。” 顾清菀又睡了半个多时辰才起的,起了床也懒洋洋的就窝在家里不怎么动弹。 她确实是从重生回来就没怎么睡过囫囵觉。不过如今已经离京城几千里,她们母女在一处,徐濬也暂时不会上战场,她觉得可以暂时歇歇了。 所以,她娘说等她及笄了再商量婚期,她是极赞成的。反正过了门也没肉吃! 徐濬也没急着就去跟着南宫先生读书、做事。他准备休整两日再说。 他这会儿在府外茶楼见一个熟人,女的。 “想不到徐世子会一回来就急着见我。就不怕你未婚妻知道了不高兴?” 徐濬道:“令尊早已离去,姜家大小姐滞留我南地,难不成真是在等徐某?” 他对面坐着的就是和镇南王相约一同起事的姜大将军的长女。就是之前姜大将军提过想将其嫁给徐濬的那位。 原本徐濬觉得姜大将军没诚意,才会想将这不是亲生的长女嫁给他。但命人细细打听后才发现这个姜舒手中所掌的权柄可比姜二小姐那个亲生的大多了。 她手中掌着姜大将军的暗部。这是当儿子在培养的啊! 而这个姜舒名义上早已跟着其父离去,实际上却一直暗中停留在南地王城。 所以,徐濬才想约她一见。 她也爽快,当即就答应了。 “那当然不是,联姻的事是阿爹的意思。他觉得你为质十年都能平安归来十分难得,看好你将来能成大事。他问我的时候,我也觉得你长得还行。在狗皇帝面前装相的样子也挺有意思。我那会儿又不知道你有未婚妻了。” 徐濬上下打量了姜舒几眼,轻拍桌子道:“哦,原来是你啊!想不到你竟然会亲自去色|诱齐潇。姜大将军这到底是不是拿你当亲生的待啊?” 难怪方才一上楼他就觉得有几分眼熟。脸不眼熟,是身段有些眼熟。这会儿听她一说才想起了这不就是当初在京城出现过的卖花女么。 姜舒道:“我阿爹才不是那等只看血缘的俗人。他待我是真的视如己出,觉得我值得培养便让我和兄弟们一起习文修武。我也是拿他当亲爹看待的。掌管暗部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觉得做这个很刺激。而且,我亲自去,又不代表会亲自......那会儿我是正好在京城办事,想当面瞧瞧齐潇是什么货色而已。” 徐濬道:“那你可得谢谢我。齐潇那厮看女人很有一套,您换了人没准就被认出来了。” “明明是你坏了我的好事。算了,不提了。”姜舒摆摆手道。 “你滞留南地做什么?”徐濬正色道。 “阿爹觉得镇南王成事的几率很高,要我留下看看你是否如他所料。因为,你继母很想要我二妹当儿媳妇。” 徐濬道:“姜大将军手下人马也不少,自己就没想法?” “阿爹说他的心肠软,少了些登上那个位置必需的杀伐决断。所以,他选择了辅助镇南王。他看好你,想将我嫁给你。只要我能生下儿子,我俩身后的力量联手绝对可以保证不为人做嫁。但要不要把我二妹嫁给你二弟,他要再看看。” 徐濬懂了,姜大将军其实不看好徐湛。如果自己如他所料,他肯定不会把宝押徐湛身上。反正老头子真的成事,他肯定跑不了一个从龙之功。凭他的势力和会有的贡献,国公肯定能捞着一个。 徐濬颔首,“原来如此。双方是盟友,姜大小姐自然是南地的贵客,想待多久都行。像你这样有能耐的女子,用来联姻其实可惜了。” 姜舒笑,“看不上我就明说,我又不是那等明知使君有妇还会死缠烂打的人。” 徐濬明了她话中含意,看不上他继母所为呗。行,看来姜家这门亲老二是攀不上了。 不过看来姜大将军对他这个长女的意见是真挺看重的。她妹子会不会嫁过来,竟然取决于她的观察啊。 这事儿弄清楚了就行,两人友好道别。 回到王府,刚进大门就有人来请徐濬,说是南宫先生邀他到值事房一叙。 见到徐濬,南宫牧起身行礼,“见过世子——” “您是先生,我怎么能受您的礼?先生叫我来有什么事?” 南宫牧抬手邀徐濬坐下,“原本是想着世子需要休整,就没好打扰。但听跟着姜大小姐的人说您都已经在开始做事了,我想着就把您请来问问。” 他拿出一叠纸张,徐濬一看这是老头子叫他写的策论么。 “这些条陈世子愿意同老夫细细说说么?” “这些现在还用不上吧?” “道理都是相通的。听说世子在山上的时候没管过后勤和日常事务。但你写的这些条陈看得出平日对这块还是有所关注的。”南宫牧慢条斯理的倒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到徐濬面前。 徐濬点头,“是,一开始担心菀菀做不周全是打算替她描补的。没想到她没给我机会。”他话中不无得意。 南宫牧笑着和他一条条说起,又谈起如今王城的情况。 徐濬心头便有数了,南宫牧手头也缺得力的人用。这是他的机会!而他这份条陈,便成了叩门砖。 两人一谈便谈了许久,午饭都是在一处吃的。 末了南宫牧随口问道:“世子觉得姜大小姐如何?” “挺有意思一人。即便不联姻,做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倒也不错。” “老夫也听说姜大将军的子女里,她是能力最出众的一个。姜大将军的做法无疑是明智的,反正于他儿子也不会有威胁。”南宫牧看着徐濬道。 姜大将军主动提出和世子联姻,可见对他很看好。可惜世人往往以血缘来论亲疏。 如今他得到王妃想为二公子求娶其亲女的消息并不热衷。看来也是明白王爷心底对先王妃和世子其实是抱愧的。既然世子平安回来了,只要他成器,这大位就很难旁落。 徐濬点头,“此人确实很有心胸。不过也的确因为那是女儿,不是儿子。” 这之后徐濬就开始跟着南宫先生处理事务,真正用来读书的时间反倒不多。毕竟过去十年,他只要在家就多半是在习文修武,一点时间没有浪费。 而且如今的局势,读圣贤书真不如做实务。南宫先生见他上手快也乐得有人分担,便边做边教他。 而顾清菀懒散了几日,就重新进入南地的高层圈子与人交际了。 不过,南地的贵妇、贵女除了和傅家关系很铁的,很少人主动靠近她。都是面上对她恭恭敬敬的,但保持着三分距离。 徐濬的表嫂,傅三少奶奶周氏道:“这些人啊,都是见风使舵的。等表弟崭露头角或者王爷有了明确表态,她们就会对你趋之若鹜了。” “情理中的事。” 周氏道:“昨儿晚上,表弟上门见了老爷子、老太太。可把二老高兴的哦。这可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回来的外孙子。二老说再见到你进门啊,那就是死都瞑目了。” “那可不行,那时候还没尘埃落定呢。让二老安心等着。” 周氏点头,“今儿祖母一个劲儿叮嘱我替她好好看看你。老人家可喜欢你了。” 顾清菀心道:就她之前那么不矜持的追着阿濬跑,他那边的人自然是满意。只有她娘才会觉得她做得过了。 “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见。”如今到了南地,她娘可是一个劲儿叮嘱她一定得矜持些了。之前是生死攸关,如今都平安回来了,不能太上赶着。 周氏小声道:“今年先王妃的祭典,又是王妃操办。等菀菀你进门了,这事儿就不用劳动她了。” “谁说的?就是我操办,她也得来行妾礼。” “对对,你说得没错。别说当初姑姑还在的时候,她本来就是妾。就算她是后来进门的,也得如此。看,那个刚进门穿红色衣服的就是柳思,二公子嫡亲的表妹。” 顾清菀对南地的人不熟,接风宴也没能认全。周氏今天的任务就是为她做介绍。毕竟主人家事忙,也不能全程陪着。她这个表嫂就是最合适做这事的了。 “有点眼熟。”应该是接风宴那天见过。 顾清菀道:“柳家人如今都迁到南地了吗?” 周氏点头,“是的,在王爷起事之前一两个月柳家的人就都迁到南地了。毕竟柳家手里掌控着六万兵马。” 这六万兵马原本并不属于镇南王的,是柳家带来的。不像傅家,虽然麾下也有数万人马却是原本就是镇南王的属兵。 周氏再看看顾清菀,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对她本人满意极了。可惜她是从北地来的,娘家不能带给世子一丁点助益。 柳思到了,凑过去同她说话的人倒是不少。她从前就经常到王府小住,本就和南地的闺女十分熟络。 周氏小声道:“柳思从前还一门心思想嫁给二公子。也不想想王妃怎么可能浪费二公子的正室之位给原本就是联盟的娘家?”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周家的人从来也没有觊觎过世子妃之位。只是有些惋惜世子不能通过联姻再结一门强援。 午后应酬了回去,顾清菀展开徐濬送来的南地上流世家的图谱来看。把今日见到的人和上头的文字介绍以及图像一一对照。 她收到的请柬甚多,哪家有宴请都不忘给她送上一份请柬。想来不出一月,这上头的人她就能认齐了。 此时,徐濬正大汗淋漓的从午睡中醒来。他原本只是忙了一上午小憩一下,哪晓得竟梦到自己大半年前第一次试图逃离京城那阵的事。 菀菀没有来给他报信,他按原计划行事。被柳王妃坏了事没能走脱,袅袅和惊鸿班的一干人等全部为了掩护他而死。 悬镜司的人把他看得更严了。 而不久后菀菀也被王皇后弄进了宫,成为后宫一名位份低微的小妃嫔。 这个发展让他直接吓醒了。 徐濬慢慢坐起来,确认了自己是在王府前院的值房里。他成功逃回来了!袅袅等人也没事,袅袅之前不久还成亲了。 还有菀菀,她也没进宫。逃出京城又易容回京陪自己,跟着自己千里迢迢的从京城南逃。 她现在就在章府好好呆着。他虽然忙得顾不上每天去看她,却必定会让人送些瓜果、鲜花之类的过去。她也会回赠荷包、香囊等物。 他低头看看,这会儿他腰间挂的香囊就是她亲手缝制的。熏的也是她一贯喜欢的白檀香。 奇怪的梦! 一个月后 到了先王妃忌日当天,顾清菀白衣素服坐上镇南王府的马车与徐濬一起前往王府。 这期间,她和徐濬只忙里偷闲见了两三回。比不上京城的朝夕相处,甚至像在山上每日见面都办不到。 感情倒是没因此淡下去,只是有些时候相思难耐。 上了马车徐濬就盯着顾清菀看,他又陆陆续续做了两回梦。昨晚甚至还梦到他和她在宫里见面。 自然不是凑巧,是他费了很多心机安排的巧遇。 他也是不好无缘无故往齐潇的后宫跑的。而当时,她已经比较受齐潇宠爱,甚至开始摆脱王皇后的控制了。 徐濬很是纳闷,他这梦做得还是连贯的,带下回分解那种。 顾清菀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累啊?来——”她拍拍自己的大腿。 徐濬从善如流的躺下来,枕在她大腿上。 “倒也不是很累,不管是课业还是政务,南宫先生都很肯教我。” “那看来王爷对你还是给予厚望的,倒不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做派。你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这一点就比老二强出很多了。” 徐濬握着她一只手,“我现在也不想那么多,反正把交到我手上的事做好就是了。你说得没错,我只要活着,只要不犯根本性的大错,老二就没有出头的机会。” 他同她讲了姜舒的事,“人已经回去了,姜家二小姐怕是会传出不宜早嫁的名声。” “那还有王、郑两位大将军呢?” “那两人心思本就不太纯,联姻了也不会给老二出大力气的。对了,徐顾军半月前就上前线了,好些人做得挺不错的。范文涌和石岩都不负我的看重。还有聂翰,他算是崛起最快的。他要是能保持如今的势头,我倒是可以给他保个好媒。再看看吧,现在的他还入不了人家的眼。” 顾清菀想了想,“你说的不会是姜大小姐吧?” “正是,能娶到姜舒他绝对赚了。” “看来你对她评价挺高。不过成亲这种事,好像不能跟做生意一样看赚了还是亏了吧?要说起来,在世人眼底你娶我可是笔亏本买卖。也不是没人在你耳朵边这么叨叨吧?” “理他们作甚?我也只是保媒,成不成的也得看他们自己有没有那个缘分。” 等他们到的时候,傅家的小辈也都到了。再加上镇南王所有的妃妾、儿女,也是乌拉拉的一大群人了。 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自然是留给徐濬和顾清菀的。 “母妃,儿子从京城回来了。这是您的儿媳,菀菀。” 顾清菀恭恭敬敬对着牌位磕头,心头默道:婆婆,虽然前世今生的都无缘一见。但您放心,这辈子我一定和阿濬相互扶持。我们会关关难过关关过的! 上辈子阿濬他一个人都成了最后的赢家。这辈子还有我陪着,我会让他的日子更好过的。 接下来的日子,镇南军和朝廷军队各有胜负,但战线依然在缓慢往北推进着。 徐濬和南宫先生这里一直都忙碌着,没有停歇的时候。顾清菀能做的也就是时常炖了汤汤水水送去。 另外,她在把人认都差不多之后,并没有走上层的交际路线。 而是又在徐顾军的军属以外发展了不少烈属、军属加入她缝制军袍、军靴、军被的行列。 烈属有抚恤金,但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 而一些烈士遗孤,也被她集中起来教授谋生技能。 等柳王妃察觉出不妥,这两件事儿已经被她办得风风火火的了。柳王妃也不好出手来争,只能塞了人进来帮忙、分权。 顾清菀一日没进门,柳王妃就一日管束不到她头上。两个月下来,顾清菀的下层路线走得非常成功,在南地威望渐渐增强。 徐濬白日偶尔过府探望,更多还是夜间翻墙而入。 章氏已经懒得管他们了,邵大侠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在京城、在山上朝夕相处了大半年他们也没有擦枪走火,可见徐濬还是有分寸的。 入冬之后,收了朝廷好处的南蛮军队开始进攻南地王城。 这一下镇南军可谓是腹背受敌,军资和人员消耗都加倍。 关键时刻,徐濬取得了镇南王的授权,以世子的身份整合留守王城的人马反击。 历时两月,终于给予来犯之地沉重打击,彻底把南蛮人赶出了南地。 他这个世子也终于在南地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赢得了军民衷心支持。 顾清菀得到大胜的消息后就在家盼着他回来,却等来了他在最后一战中受伤,并且伤于瘴气的消息。 章氏听说后叹口气,果然是一直都不能消停。 “夫人,王妃来了——” 章氏挑眉,她来做什么? 柳王妃是得到镇南王首肯后出面来提亲的。她恳切地道:“亲家母,能不能让菀菀去军中看看阿濬?如果可能,顺便把婚事办了?” 章氏一愣,“他到底伤得怎样了?” 柳王妃一脸的为难,“说是、说是不大好了。” 章氏身形晃了晃,然后道:“去请小姐来。” 这事瞒不住的!他们那么多磨难、生死都一起经历了。如果她瞒下此事,女儿肯定会怪她的。而且看柳王妃这样子,也是不会让她瞒着的。 顾清菀来了之后,听柳王妃一说就愣住了。 “阿濬前些天还派人给我送水果了。” 徐濬作战的地方比这里还要靠南方,那里如今都还有水果可以吃。他就派人骑马送信给南宫先生的同时,顺道给顾清菀捎了不少水果。 柳王妃道:“好孩子,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是同前线捷报一起传回来的消息,还不敢让军民知道。你说这都要大肆庆贺了,怎么又遇上这样的事?” 顾清菀深吸口气,“当军属可不就是这样的么。王妃夫与子皆在前线,您比我还要不容易。我去——” 上辈子他都好好的打到了京城,她不信这辈子他会短命! 怕不是忽悠柳王妃的吧? 安抚了章氏几句,她带着人快马加鞭出发。两天两夜便赶到了军营。 当然,这一路顾清菀是坐马车,外头的人马沿途更换。 有过从京城逃回来的经历,这一路其实不算多辛苦。 到了军中,她很快就被送到营帐中休息。稍事休息之后,军中士卒给她打来了热水沐浴。 “莲心,你出去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不急着让她见见徐濬看他伤得如何,就把她打发到这里安顿下来。 莲心看过回来,“姑娘,我去中军大营看了。是苏妈妈和苏老爹在安排人张罗布置。” “张罗布置什么?” “喜堂啊。” 顾清菀都气笑了,“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我今天要成亲呢。” 莲心笑,“柳王妃不就是送您来冲喜的么?您自己答应了的啊。放心,奴婢看苏妈妈笑吟吟的,世子爷肯定没事。听说男女婚前不能见面,不然对女方不利。等进了洞房您自然就见到世子爷了。” 顾清菀的嫁衣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稍后中军大帐那边送来了世子妃正红色的礼服,正好可以充当喜服。 顾清菀从浴桶中出来,配合的穿戴起来。 然后被徐濬接上花轿吹吹打打的送到了中军大帐,和他拜堂成亲。他果然什么事都没有,好好儿的。 等进了洞房揭了盖头她道:“你父我母都不在,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盛大婚礼啊?” 徐濬端着合卺酒过来,“三军齐贺,这还不是盛大婚礼?菀菀,我等不及再走那些繁琐流程了。高堂那里,回头我再去请罪。”等着他老子从前线回来主婚,那得等到几时啊? 他近日已经梦到自己杀进京城,在驿馆见到她最后一面了。如何还等得? 两人喝过合卺酒顾清菀道:“好吧,算你过关。那你出去陪客人喝酒吧,不要喝醉了。” 徐濬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怎么舍得喝醉?” 徐濬出去陪客了,她自己吃了晚饭,然后直接换了寝衣上床看着闲书等着他回来。 徐濬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她要下床照顾他,他抬起手,“我身上气味不好闻,我去洗洗。你不用管我——” 看样子还挺清醒,那就好! 他在军中,自己洗漱惯了也没有招人服侍。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回来。 看顾清菀枕头上有书他还抽出来翻了翻,“话本?我还以为你在看岳母给的辟火图呢。” 顾清菀心道:我看那个干嘛,你又不行!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他不是不行,是很行! ...... 好在他还算怜惜她是初经人事,虽未尽兴还是只一次就停息了。 可顾清菀依然被折腾得不轻,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她肯定不会傻得把疑问问出来,那样他未必还有心肠怜惜她了。以后自然有机会旁敲侧击的。 徐濬下床淘了热毛巾帮顾清菀擦拭身体,然后心满意足的上床搂着她。 “菀菀,我这几个月一直断断续续在做一个连贯的怪梦。开始我以为就是梦,也没有和你说。但这次打南蛮人,我居然靠这个梦预知了他们的战术。比在梦中节约了不少时日,也少了许多伤亡。” 顾清菀本来累得要睡着了,闻言睁开眼,“你说给我听听。” 于是她便听到了前世故事在徐濬这里的版本,很多她不得而知的事。 “阿濬,这个梦其实我也做过。不过你这边的事我不知道而已。”至于她在后宫的事,那就不用讲了。 徐濬挑眉,“所以,你才能来通知我,才会对袅袅那么上心?” 顾清菀点头不已,“是的。” 徐濬摸摸她的头,“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梦中又没什么好结局。而且没我告诉你,你也一路过关斩将成就了帝业。我只要陪着你就好了,不是么?” 徐濬笑,“是,菀菀,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梦中他只有一个人,一心想尽快杀到京城救她。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但如今她就在睡在他身边,已经是他的人了。这就足够了! 梦中他亲历了不少战事,再来一次他肯定能做得更好。至于柳氏和老二,就更不值一提了。 这一回不会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登临最高处,只能过继侄儿继位。 这一世,他要菀菀一个接一个的给他生孩子,先生儿子再生女儿。 他们一家子长长久久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