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就能为所欲为吗》来自www.aqbxs.com 《是将军就能为所欲为吗》作者:允你听风 文案: 【听说闫家大少娶了个媳妇?】 【真的真的?他不是瘫痪了吗?嫁给他倒霉了!】 【欸,他媳妇也就是个小奴隶,穷鬼配残废,正好!】 他是闫家大院的少爷,也是曾经名震一方的商业传奇,更是英勇无敌的少将。 两年前的意外,让他全身瘫痪,甚至差点失去一切。 两年后的一个“女孩”嫁入他家……解开两年前的谜题。 笑里藏刀攻 x 男扮女装受 第1章 新的机遇 “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M175前往云南昆明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前往三号的检票口进行检票登记……“ 耳边飞机即将起飞的声音提醒着陈诚,他拎起放在身边的手包便踏足登上了看往爷爷的路途。 陈诚工作生活的地方与爷爷住的地方相隔四五个省,他和爷爷感情并不深厚,只是偶尔给爷爷打过几通电话的关系。 近日他收到奶奶打来的电话,电话中提到爷爷由于旧病复发进了医院的事情,奶奶想要他来云南过去帮把手。 出于孝道,陈诚同意了奶奶的请求,他先给游戏公司那边请了假,选择了最快的一趟晚班,千里飞到了南云。 南云,明坤,时间:11.36。 “奶奶,我到了,你把爷爷住院的地址告诉我一下。我等会租一辆快车过去。” 陈诚靠在昆明机场的出站口的玻璃门旁,来往快速的出租,汽车,客车的聚灯在他的脸上闪烁着橘黄的光点,忽明忽暗间可以瞅见他的深深的疲倦。 奶奶那边声音开的很大,估计是老年机的缘故,陈诚听到的大多数滋滋的噪音,“诚啊,滋滋滋,你爷爷情况好像不太好,滋滋滋滋……等会要转医院……你能先去咱老房子那边收拾一下你爷爷的东西吗?” 耳朵听得发痛,陈诚想尽快结束掉这段对话,应付道,“行行,我就去。” 还没等奶奶继续说下去,陈诚就挂掉了电话,随口拦住了一辆路过的出租。 “大哥去哪啊?” 年轻的小伙子从窗口中探出头,相比于陈诚的萎靡,年轻人显得十分有活力。陈诚瞄了眼刺头小子,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香烟递了上去。小哥惋惜地朝陈诚笑笑,“大哥,我不抽烟的。” “哦,不抽啊。” 陈诚就自顾点燃了烟吸了一口,问道,“去华宁养牛寨吗?” “明坤?那边远得很要三四个小时呢?而且养牛寨……我还真没听说过。” “一千两千无所谓,我要你花这三四小时过去,至于那个养牛寨,等你到了,我给你指路上去就行。” 听到陈诚对一千两千视若无物的样子,出租小哥展眉笑颜,“大哥你可真有钱,上车!” 陈诚眨了下眼,开门弯腰进车。他实在是太累了,刚一进车,他的身体重重地往靠垫后倒去。 小哥活力十足地声音还在他耳边响起,“大哥你去华宁干嘛,那边又没什么旅游的地方也没什么钱的。” 陈诚透过前方的目镜审视着小哥闪烁的眼睛,他懒懒回答道,“你看我像去旅游吗?” 那么累的旅游,他又不是找罪受。 “也是啊哈哈哈哈。”小哥傻笑,“大哥我看你挺累的要不先躺会儿?” “……” 陈诚只是盯着镜子里小哥的眼睛没有说话,有些怀疑。 “欸,您别不相信我,我有信誉保证的,等到华宁我就第一时间叫醒你。” 听到这句话,陈诚缓闭上眼,算是相信了这个男人。 车内的音乐也从欢脱的朋克风转为了悠扬的恋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诚在熟睡中被人唤醒,他睁开眼,是那个司机小哥。 司机小哥笑脸盈盈,眼中闪着光点,“大哥,到了。” “到明坤了?” 陈诚晃晃头有些头晕,皱着眉朝车外看去,外面生黑,只有两三盏昏黄的灯在断断续续的发出光亮。 小哥摸摸后脑勺,嬉笑,“我们已经到养牛寨村口了,咱看你睡得熟,就没敢叫醒你。” 陈诚露出微笑,对小哥的行为表示感谢。 “不用客气,上面的路不好走,我就不陪你上去了。嗯……我车后面有一把手电筒,我去拿来给你探路啊!” 陈诚正要阻止好心的小哥,结果他蹦跶着就把手电筒递到了陈诚的手里。陈诚无奈地弯眼笑道,“你还真热心,我把钱打到你微信吧。” “嗯嗯!” 司机小哥笑着突然从背后掏出一张收款码,双手拿着收款码纸的样子像极了等待受表扬的小孩子。 这下陈诚是真笑了,他刷给了小哥二千,就拿起手电筒向爷爷住着老房子走去。 凭着记忆中的路程,陈诚很快找到了爷爷居住的地方——是个小院式的阁楼房子,都是木制的,十分古朴,也很危险。经历了大约四十多年的风霜,门的扣锁已经很脆弱了,铜制镂空的把手在晚风中铃铛作响。 第2章 闫家大院 屋内受到夜晚的影响,很黑。但月华并没被完全掩盖,微弱的光线透过云层洒在木制阁楼中,事物的轮廓隐隐可见但并不清晰。 陈诚将手电筒照在雕花木门上,向前几步,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光束直照过去就是一张橡木方桌,方桌上一本泛黄的装订式书籍引起了陈诚的注意。 靠近木桌,书皮有些陈旧,但保存的很好,可以看出主人对它的珍惜。在书封上用水墨写着“陈鸣”两个字,陈诚认出这是爷爷的名字。那么这本书应该是属于爷爷的。 好奇心的驱使下,陈诚打开了那本书,书中所写的扉句,道: 那是1943年的春天,我嫁到了闫家... 陈诚注意到“嫁”这个字,除了震惊,心中更多的是疑问,他的手不自觉地翻向了下一页。 —————————— “这妞倒是标致,就是看起来不太好生养。” 闫家老太太审夺着眉清目秀,大约摸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 人贩子将“少女”往前推了推,面露难色:“现在的姑娘都宝贝的很。想套个媳妇,您到哪找去。” 闫老太太怕吵闹声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又审视了遍“少女”,“少女”眉眼弯弯,脸颊翻红,似那桃花,越瞅着越讨人喜欢,啧口声,“诶...你这做生意的怎么那么直愣,这姑娘不好生养你少收几个钱,不就成了。” 人贩子皱眉,这“女娃”不好说话,在没被人发现之前,早脱手早轻松,他便像做了亏本买卖,咋呼道,“行行行,就十二钱,十二钱...” 闫老太太满心欢喜的搂着“女娃”,将十二子丢给了人贩子。 陈鸣一直沉默地跟随着闫老太太小拐到闫家大院的侧门口。拐到小园处,闫老太转身警告陈鸣道:“等进了闫家大门,不管别人说什么,干什么事惹你不爽了,都给我憋着。你就只管好好照顾你男人,千万不要惹什么麻烦。” 陈鸣低头抖着身子点头应合。 他原先只知道自己是要转卖给这个老太太干活的,没想着自己还要服侍什么男人。 怕不是这老太将我认成了女人,才会叫我服侍什么男人的。 闫老太看娃子穿的破烂,灰布破鞋裸露出的脚踝有些红肿。觉得可怜,也不为难他,“你可有名?” “...” 陈鸣低头没有发声。他也不敢发声,因为陈鸣有失语的毛病,说出一两个字就没气,声音尖锐还难听,比公鸭喊嗓都不如。按以前的经验,只要他一说话,准遭人厌恶。 “咋还没反应呢?”闫老太不想在名字上浪费时间,说道,“行吧,行吧,不管你有没有名字了,以后你就叫莲儿吧。” 陈鸣这会点头了。 闫老太兴喜地挽着着陈鸣真正走进了闫家大院。 闫家大院是四合大院的模式,四厢房围着中间的大花园衔接在一起,走廊并不是封闭的。四角仍有连通,去向不同的地方,比如现在陈鸣跟随闫老太出来的地方就是东边走廊,连通在外的小园。 这院落给陈鸣的第一感觉就是气派,有钱。他忍不住地四处张望,就像新生的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事物一样探头探脑。 “你瞧什么呢?赶紧跟上。” 陈鸣的脚步不经意间慢了下来,闫老太一看他对着走廊外的房屋和花园出神便笑到,“等你进了闫家,这院儿给你瞧个够。” 陈鸣抬眼望着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太太,风霜破坏了她的容颜,但在内那股贵气却深深感染着陈鸣。陈鸣在想,与他们这样的人生活久了,自己看起来会不会也贵气点? “还愣着呢,走呀。”闫老太,拉着闫岳的袖口就往后院疾步而去。 在“女娃”嫁给闫岳之前,“她”不能被那些蛇蝎妇人给发现咯。 陈鸣被闫老太带进了一间小房子里,但对于陈鸣来说,这件房子已经相当可观了。 “在你嫁给岳儿之前啊,这就是你的房间,你要是没什么大事,别出来晃晃。” 陈鸣想留在这个对他来说很大很舒适的房间里,他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闫老太想出手抚摸陈悦的头,却瞧见那油得锃亮的头发,就又把手缩了回去,转为慈祥地笑容:“真乖...对了等会有小厮过来给你送水送衣打理打理,你个姑娘家这副模样也不好看。” 这个房间很小只放的下一个木床,一扇屏风的宽度,这里也没有椅子。陈鸣瞅了眼床榻的位置,乖乖端坐在那。 闫老太看“女娃”坐下的姿势有那么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心里越发满意了。 待老太离开后,陈鸣叹口气,愁上眉头,他可是个爷们啊,要如何嫁给男人。让他照顾男人还行,要是要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那可万万使不得。 要不还是逃吧? 陈鸣心里如是想着,可他又割舍不下闫家对他的诱惑。再三纠结下,陈鸣最终选择先呆几天让自己舒坦一会儿,然后再逃跑。 第3章 你认我作阿母 在等待小厮来的时间,陈鸣坐的很安静。他不乱动也不敢乱动,他谨慎地遵循着闫老太所吩咐的每一句话。 门外响起敲门声,也没等陈鸣同意那人就抬着水盆进来了。陈鸣一看是一个老妇人,年龄和带自己来大院的老太太一样大,只不过穿着上就差了很多。老妇人夹在咯吱窝里的新衣服引起了陈鸣的注意,心里一紧,估摸着这套衣服是专门准备给自己的,已经很久没穿过新衣服的他此时有些激动。但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妇人左瞧瞧右看看,又朝后回头看了一眼,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她弓着腰将水盆放在陈鸣前面,水盆里的水因受到磕碰摇晃着洒出了几滴。陈鸣低头看在眼里。 放好水盆,妇人将夹在咯吱窝里的衣裳放在陈鸣的旁边,朝他小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照顾你的阿母,别人问你你家里有些什么人,你尽管说,住在东厢房里老太太的侍女就是你阿母,懂了吗?” 这是要让陈鸣说谎话,干瞎事。陈鸣抿嘴不回答,他是有父亲的,虽然他父亲对他不好,但也是有血缘的人,要是认作眼前的老女人作阿母,那岂不是亏了我的父亲。陈鸣眼神飘忽不知如何作答。 “你这娃子怎么那么愚蠢。” 老妇将新衣服塞到陈鸣的怀里,“你认我作阿母,好吃的好穿的就都有了,那些个下人也不会随随便便欺负你。” 说道欺负这个词,陈鸣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不美好的经历,全身一个激灵。他转向老妇人,别扭得点点头,就当作是认了这个阿母。 “欸~”阿母笑开了,她仔细瞅瞅眼前的“女娃”,生的是真标致,淡眉弯弯煞是好看。 “那阿母现在给你清洗清洗。” 老妇刚要伸手去碰陈鸣,陈鸣像发了疯一样打开了老妇人的手,这下子老妇人不高兴了。这前脚刚认作自己为阿母,后脚就和自己杠上了,这算哪门子的女儿。 “你这小娃真不识好歹!” 妇人的怒骂刚起,陈鸣赶紧趴地上认错。嘤嘤抽泣的模样,老妇人看着竟消了气,老妇人挥挥手,“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欸,我现在也没兴致给你清理了,你自己捣什干净点就行。” 老妇人起身蔑看了眼跪趴在地上的陈鸣,哼了一声,便离开了这个小房子,陈鸣这次算躲过了一劫。 蹲在地上,用白布沾着桶里的清水擦洗着自己脏兮兮的身体,陈鸣的身体很白也很嫩,由于常年在暗处帮父亲捣药的缘故,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香味儿。他叹口气,心想,今天来了个“阿母”明天要是来一个“阿爸”,那还不得烦死他。心中烦闷,陈鸣抬眼透过窗户望着天上弯弯的新月。 在外风波中也是这月亮,在家里干活睡在仓库里也是这月亮,如今来了这闫家还是这月亮,可不知怎的,闫家的月亮总比以前看到的月亮明亮许多。 也许在闫家,陈鸣才能过一个好日子。至于性别问题嘛——陈鸣将原先的破衣服撕成条状用剩余的水将其洗干净晾晒到了一边。 干完这事后,陈鸣爬到床上像个八九岁的孩子一样高兴的在上面跳了两下,“太好了!我终于……咳咳……” 失语的毛病犯了,刚刚太兴奋的起音让他立即断了气,一时间喘不过,那口余气硬生生地憋回了肺里,外加喉咙嘶痛和痒意让他止不住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过后,陈鸣完全没了力气,也没了那股兴奋劲。他自己盖上那块暖和薄被子,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安睡过去。 闫家后院有两只大公鸡,专门用来报鸣。天才刚刚亮,那鸡声就把陈鸣给吵醒了。陈鸣也不因为被吵醒而生气,他抽掉挂在床边的布条,仔仔细细地用布条裹住下身,再穿上老妇人给的女款衣裳。 鹅黄色的衣服绣着白线的百合,搭配长黑百皱裙,这一瞧看,任谁也分不出陈鸣是个男娃。 第4章 戴花银牙女 耳边突然传来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回想着声音余波传过来的方向,陈鸣警觉地朝窗口挪步过去。窗户被开了一个缝儿,可陈鸣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自己是把窗户给关上的,也不知是谁打开的这窗。 感觉不对劲,皱眉间,陈鸣刷得用力推开那扇木窗。 “哦哟!” 一苍迈的妇人声响起,陈鸣透过窗子低头瞧居然是一妇人,妇人摔倒在地,两手撑在地上,那喂鸟的盆和桶打翻在旁。 刚刚听到的响音应该是那个小盆掉地上传来的。 妇人捂着鼻子咿呀叫疼。陈鸣只觉着这老妇人活该,谁叫她大清早的没事随随便便到别人房外偷看。 等了半天,陈鸣没有反应。老妇人咒骂,“你个没良心的,我摔着了你也不出来扶我。” 陈鸣含笑,双眼盈盈盯着那妇人自行起来,也不出去帮她把手。 妇人拍拍后背,又拍拍膝盖的灰土,将地上的木桶给摆正,把小银盆放到了桶上。 “你说这喂鸟的玩意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在过道上。” 妇人咒骂,也不知向陈鸣抱怨着谁。抬头见,陈鸣清晰可见她耳边上别着的两朵黄花,是两朵一大一小的鹅黄色矢车菊。 矢车菊不是本地的花,是外传过来的野花。 陈鸣觉得好奇便冲她笑笑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陈鸣笑了,生的讨人喜欢,笑着更让人心悦。妇人也不再咒骂,她也冲着陈鸣乐呵,露出了她镶在口上的银牙,“你说这年轻的姑娘就是好,平白无故地让人喜欢。” 陈鸣谦虚地摇摇头。 老妇人掏出别在胸口的帕子拂过窗沿的木边,扶手激起一小撮的扬土,“这小屋好多年没人住了,你是哪家的丫头,我可没见过你呀。” 陈鸣用手指指东边。 “不能说话?” 老妇人伸过头端详着陈鸣好像在看什么珍惜动物。陈鸣干怵着,怕老妇人凑的太近,惹得自己难为情;后退,又怕自己失了礼数。两难间抉择的点上,老妇人自己将头又缩了回去,脸上带着可惜, “东边的人家?真是白生了这张好脸。”老妇人啧口声,“你说你怎么就是个小哑巴呢。” 陈鸣不算哑巴,他小时候能说话,只是某天被吓着后,得了失语,没治疗好就渐渐演变成了病症。 陈鸣还是双眸盈盈擒着笑意,竟让妇人看的生出一丝同情,她摘下耳边两朵黄花中的其中一朵,小心翼翼地搁在了床沿上,说,“这花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咋俩算是认识了。闫家大院可不是什么好待得地方,平时我也会多照顾你一点。” 陈鸣捏起那朵黄花自行别在了自己的耳边,冲妇人笑笑。 黄娘看呆了,这丫头戴花笑起来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朝镜子里第一次带上矢车菊的模样,回忆顿涌心头。 有些感动,有点想哭。 “那个,我估计你也来得不久,这后院我比你熟悉,我先带你去附近转悠转悠。” 陈鸣觉着自己遇上了个好人,他欣喜地跑出门外就随着那戴花妇人在后院溜达了一小圈。 后院很大,花了一个上午,黄娘只带着陈鸣走了一小部分的路,认识了一下做饭,洗衣和部分侍女居住的地方。但仅仅这些经历,对陈鸣来说已经是最好最快乐的时光了。 午响后,黄娘以自己下午有事为由告别了陈鸣,陈鸣挥手相别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鸣刚一脚踏进房间便瞅见“阿母”满脸阴沉得怒视着他。阿母很生气,她看见陈鸣一进屋就抄起早已准备好的鸡毛掸子就要往他身上抽,陈鸣见那毛棍子害怕,吓得直接咻得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 阿母朝他背上打了一下,严厉地问道:“说!你一个上午去哪里了!” 陈鸣将头埋在膝盖间,不答话。 “不说是吧,你看我治不治得了你!” 紧接着是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的痛击,啪啪啪从这一小房中传出,延续到了门外。 院里的人们好奇便探头探脑地寻声过来,随着鞭打的持续人越来越多,他们熙熙攘攘在一旁议论却没有人阻止。 阿母打累了,手上便停了,她先是对外面吼了一句让那些看客滚开,便开始教育起陈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儿早干了什么,老太太让你别到处乱跑,你忘了?还有...”阿母叹口气,“你个傻丫头跟谁处不好你咋偏偏跟了那个臭娘们!” 第5章 矢车菊 阿母打过,说过。陈鸣也忍过了痛。 但这抽打的痛苦也就只是皮肉上的伤痛。陈鸣打心里还是充满了暖意——那份暖意的来源便是角落中不小心掉落的黄花。 陈鸣收到的礼物只手可数,一朵小小的黄花,就是别人带给他最大的善意,他欣然接受并珍惜。 忍着背上因抽打遗留的撕痛,他伸过胳膊小心翼翼地捏起黄花。黄花因沾染了尘灰无精打采,陈鸣轻轻抖掉花瓣上的灰尘,其别到了自己的耳边,黄花衬着他的脸越发精致生光。 拍拍衣物上的土灰,陈鸣扶着门框站起,背上还在抽痛,蹲久后脚上也有些发麻。一步一顿的挪到自己的床位,陈鸣无力地斜靠在床边喘着气。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在一旁圆凳上的饭食,饭食已经过了最热火的时间,空气中看不到它漂浮的热气。 陈鸣心中其实是有些怨恨“阿母”拿鸡毛掸子打他这件事的。 他只不过是和同别人在院子里溜达了半圈,那个老女人就如此暴力地打骂她。陈鸣不觉得闫家的管制已经严肃到连门都不能迈出的地步。 只觉得,那个女人就是单纯的没事找事。 赌气似的,陈鸣别过头,眯上眼,任由那些食物继续冷着。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凉风透过小窗吹过冷意,陈鸣身子不自觉地一哆嗦就这么冷醒了。 “你醒了?” 迷糊中,陈鸣瞅见一放大的老脸摆在他的眼前,吓得他往后一靠,可后面是床铺的木板,撞击一下,陈鸣嘶的拉痛,他的背又遭殃了。 “呀,你受伤了还那么激动。” 戴花娘似抱怨陈鸣不小心自己身体而怪罪地看了他一眼。 陈鸣咬唇低头,不语。 “欸,你个姑娘也不会说话,被人打了还不能叫出声,真可怜。”戴花娘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罐的草药膏——药膏罐子是木制的,封口只是用布简单的绑着。 透过黄布散发出的淡味,熟悉草药的陈鸣一闻便知道这是治外伤的苦楝树叶泥。苦楝树叶不难寻找,只是不易保存。可以知道这药是戴花娘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陈鸣心中又是一热,戴花娘的模样在他的眼中都柔和了许多。 “要咱给你涂吗?” 戴花娘解开麻绳,用手指捞出一片带碎泥的草药,“来吧,把你的衣服脱了。” 这下陈鸣尴尬了,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羞红了脸,摇摇手,表示不愿意。 “欸~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容易害羞。我就一个老婆子你怕什么!” 说着戴花娘还开始用左手扯动陈鸣胸口的纽子,“你这衣服质量还挺好的,扣子真不好解。” 陈鸣用手握住戴花娘的手,妄图拒绝,但还是拗不过女人的坚持,他衣上的扣子被硬生生揭下来三颗。 戴花娘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没穿肚兜。 “你个女娃咋没穿肚兜。” 陈鸣捂着被解开一半的衣服,满脸通红。 他个男娃穿什么肚兜!多丢人! 这是陈鸣作为男人最后的坚持。 戴花娘无奈地摇摇头,“就算这胸再不明显。女娃还是穿上肚兜的好。你要是羞啊,就转身,咱给你擦擦背。” 陈鸣点头。 按照要求,陈鸣趴在床上乖乖地接受着戴花娘的好意。 陈鸣的伤其实不重,估摸着隔天就能好,只是破了几处皮。戴花娘悉心地帮他抹过伤口还边讲起了故事。 “娃啊,你看你的胳膊膀子的真是精瘦啊,尤其这背瘦的活生生像个男娃似的。” 听到男娃两个字,原本闭合着双眼眼吓得一睁,陈鸣有些慌。 “女孩子就要对自己好点……欸,别像咱年轻的时候……” 不过也只是一下,戴花娘就将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上了。 陈鸣松口气。 “咱年轻的时候也是闫家一朵花,下人里的容貌也是出类拔萃的。可是咱那时候没有好好对待自己。跟你说啊,闫家死去的老爷以前和那外来的红毛有商业关系,不过红毛鬼在那个时候不受待见,所以交易都是直接在家里进行的。你黄娘我啊,一个没留意就被那红毛鬼子骗去了……” 陈鸣才听一半,戴花娘就突然停住了话,他扭过头投去好奇的目光。 戴花娘满脸愤愤,语气却有些苦涩,“那鬼子用盆破黄花追得老娘,结果搞了老娘后就跑路了,估计是跑回老家和自个的臭婆娘要罪去了。” 陈鸣不是很懂戴花娘口中的“搞”是怎么个“搞”法,反正据她说的,那男人应该是骗了戴花娘的感情然后背弃她回国了。 只是奇怪,既然戴花娘那么愤恨为何还带着矢车菊。 矢车菊不是本地的花,是外面传来的东西。 如此想来,戴花娘也是可怜的人物。 第6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陈鸣在闫家定留不过两天,后院便被一起偷盗案闹得沸沸扬扬。要是平时丢个香包丢个小饰品也就算了,这次丢的可是闫家二少媳妇最宝贵的金玉镯子。 这闫家二少不比闫家大少风光,外头只知道闫家有闫岳这个大少爷却不知道闫家还有个什么都不会做又怕老婆的二少爷,闫穆。二少爷虽然无能但却有一个见多识广,才能不凡,泼辣的妻子,可喜。 “里面的,给我麻溜的滚出来。” 正在房内贪睡的陈鸣,先是听门外有许多悉悉索索的声音本没有在意,可后起的一句大喊彻底把他从周公那吵扰醒来。 “唔。” 陈鸣揉揉眼睛神情有些涣散。 “里面的,再不出来,别怪老娘不客气!” 外面的人在外叫嚣半天,里面的人却蒙在里头不出来。再也等不及,领头的侍女抄起一根拍衣服的木棍往房里冲了进去。 正出神的陈鸣被忽然冲进房里的女人吓了一跳,房间本就不大,侍女气势冲冲的一闯,直接轰到陈鸣的床前。 “你个小蹄子给老娘滚出来!” 那女人没等陈鸣起床,直接抓起他的头发就往房间外拉。 陈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懵逼的就被丢在房间外的小园内。一群女人个个穿着粗布麻衣满目通红,围成一个圈将陈鸣绕了起来。 “你个小蹄子是不是偷了二少奶奶的东西!” “贱人,小小年纪就会偷这偷那!” …… 陈鸣侧身倒在地上抬头望着那群面目狰狞的女人,有些不明所以。 “不说是吧!欠!” 其中一个女人弯腰用指甲掐了一下陈鸣的耳尖,突然的刺痛惹得陈鸣全身一抖。 “还不说!你不说是吧!” 另一个女人说着伸手扯下一把陈鸣的头发,陈鸣的头发偏枯黄,本来就不太好的发质被她一扯就秃了一小点。 不是很清楚发生什么事情,面对危险,陈鸣的身体本能地缩成了一个球状,用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头。可陈鸣毕竟是陈鸣,他只有两只手,不可能护住全身。其他的女人见陈鸣护住他自己的头,她们无法再揪他的耳拉他的头发,就开始把目标对准陈鸣的身子肉,又是捏又是掐。 什么叫飞来横祸,明明才刚刚睡醒的陈鸣却在大白天的遭受了一群女人的袭击,这就是飞来横祸。陈鸣多希望现在有个人能够出声叫停这些疯女人。 阿母也好,黄娘也好,随便哪个人,快来阻止这些女人! 身上接连不断的打击和痛楚,陈鸣很怕,怕地都想哭了,可一想起老师说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陈鸣眼神一定,硬憋着眼泪竟没有滴下来。 那些女人打累了,骂累了,就停下了手。但嘴上的功夫却还在继续悉悉索索地咒骂陈鸣。 陈鸣忍着疼偷视一眼她们,红着眼眼中满室戾气与不满。 “看什么看!你个小毛贼,要不是老娘没力气,早把你打的你哇哇叫!” “成了,小翠。教训一顿就得了,把这小娃他押到二少奶奶那边去吧。” 黄娘其实一直站在门边看着这些侍女打骂陈鸣,等那些女人停手后她才嗑着干果上前“劝话”。 陈鸣看到黄娘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他整个人都傻了,比刚刚那些女人动手打自己更痛的是,戴花的黄娘,为自己上药的黄娘,居然如此冷漠的就在旁边看着自己挨打,不为他解释也不为他出头。 明明黄娘应该知道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自己一直都是乖乖的。 黄娘冷眼瞅着陈鸣,陈鸣衣衫不整而且蓬头垢面盯着自己的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但她不想救他,她不会去救一个被自己陷害的人。 “带走带走,带到二少奶奶那去。” 不想再看一眼那个姑娘,黄娘别开眼叫人把他拖了出去。 “等等!你这是要把我乖娃拖到哪里去!” 威严的女音响彻整个小园,年迈的老人杵着拐杖出现在众人眼前,老人缓步走向那群女人,拐杖敲击着青色的石板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众人见老者都退后一步弯着腰沉默。 被放开的陈鸣无力地跪在地上,望着那位老者,他一眼就认出对面的老者是将他赎来的女人,与上次的穿着不同,这次她的衣袍都是沉深色的,灰白的头发拢在后头用金丝芍药花相别,插了一根翡翠凤飞吊珠。肩披黑金刻丝石青银鼠褂,富贵雍容,形态威严。 老人将拐杖丢给后旁的阿母,两步上前,淡眸中也含着烁烁泪光,只听她颤巍巍地挽起跪坐在地上的陈鸣,抖着声音:“我的乖娃,你可受苦了。” 眼尖的众人一瞅就知道这女娃和闫老太太关系不同寻常,纷纷后悔和黄娘来找这个女娃的麻烦。 “老太太,您今天怎么来后院了~” 黄娘别扭着腰三步上前,讪笑道。 闫老太太护着陈鸣怒视黄娘一眼,厉声,“哼!我要是不来,还等着你们这些作妖的欺负我家孙媳妇!!” “孙媳妇?!” 由于太吃惊,黄娘一个没忍住叫出了声。 后头的女人们包括陈娘(阿母)在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重磅的消息,眼睛瞅着被护在怀内的陈鸣,不敢相信。 “不是……老太太您说,这女娃是孙媳妇?” 陈娘想起前几天还打过这女娃的事情,抖着声音出口问道。 “怎么?你还怀疑我?” “不,当然不是。只是这个孙,是指哪位少爷啊……” 闫老太太抱着陈鸣的手臂紧了紧,“我就岳儿一个孙儿,你说还有哪个孙儿!” “大少爷!大少爷不是!!!” “闭嘴!陈花,你最近是不是觉得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不敢罚你了!” 闫家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个性子烈的,跟随了她那么多年的陈花心里再清楚不过,只要闫老太太连名带姓的叫她准是不耐烦了。 “老太太,花儿知错。” “嗯。”闫老太太嗯了一声又把事情扯回黄娘一干人身上,“你们怎么回事,居然敢打我孙家的大媳妇。” 闫老太太把大媳妇喊得很重,这是提醒黄娘她们的身份与陈鸣身份的悬殊。 “咳。老太太,是这样的,二少奶奶丢了一个金玉镯子, 前几天有人就看见这小妞在二少奶奶房外晃悠来着。” “是吗?” 闫老太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也不想自己的孙媳妇是个小偷便转头问陈鸣这话的真假。 陈鸣缩着脑袋摇摇头。 “看见了吗?我孙媳妇说不是她!你们谁看见的!最好给我站出来,不然你们都给我挨罚!” “是黄娘!是她!” 一听要受罚,众人想都没想就供出了话题的引发者。 “我……不是我啊!老太太!” “还狡辩,你昨天拿着糕点有意无意的和俺们说是新来的小妞偷的二少奶奶的东西!” 众口难辨,任黄娘想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把她给我关草房去!” 一听老太太要把自己关草房里,黄娘死命挣扎地怒吼,“我没有我没有!娃啊!我没有要陷害你的!” 黄娘最后都想抓住陈鸣这个稻草,可是陈鸣转头并不想看她。 这场闹剧就在闫老太太的出现下暂时被压制住了。黄娘被抓走后,闫老太太没有安慰陈鸣也没有对他近日生活嘘寒问暖。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吗!你个傻娃,我没警告你要小心吗?这下好,现在大伙儿都知道你是我孙媳妇,你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失望地训完话,闫老太太杵着拐杖又离开了。 第7章 东院的女人 闫家大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陈鸣是闫家大媳妇”的事情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闫家大院。 应了闫老太太对陈鸣说的话,他这几天注定会过的不舒坦。要知道,直到陈鸣嫁进闫家之前他都要呆在闹腾的东院里;等嫁给闫家大少爷后,他才会搬到西院里去。 西院比于东院更加冷清,是专门给少爷少奶奶住的地方。 东院却热闹非凡,这一点可苦了一向喜欢清净,甚至有些乐于孤僻的陈鸣。 单从今个儿下午陈鸣房门口的人流量来讲,就足足来了五拨。 那几波的人踏着步子经过陈鸣的住所,就像刻意想让他听见似的,动静异常的大。经过时说得也无非是些关于陈鸣的闲言碎语。 对陈鸣来说,那些窸窣的杂语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只会扰的自己越发心烦。 陈鸣烦: 为什么那个为自己上药的黄娘会诬陷我偷盗? 他抓着脑袋怎么想也想不通。 房外的闲语透过窗间的缝隙再次流入陈鸣的耳中。 说的也尽是一些这个世界上最废的废话。 “莲儿吧,是莲儿。” “我听老太太说了,是莲儿是莲儿。” “老太太是真喜欢莲儿啊,听说没有,昨儿下午差点没和二少奶奶打起来!对了...话说他是哪家的女娃。” “还不是老太太下面那个叫陈花的女儿,诶没想到她个丑模样也能生出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是陈花那个臭婆娘的女儿啊!也配的上那个废人了,哈哈哈。” “诶诶这话可不能那么说!” “对对对哈哈哈哈...” 陈鸣抿着嘴坐在床边被迫听完那些女人吵闹的闲语,连带着她们咯咯的笑声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陈鸣伸手摸摸自己脖颈上的近似于无的喉结。 无奈叹口气,好歹那些人能说些废话自己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要是自己能够说话,他恨不得立马跑出去找那个黄娘问清楚: 为什么在对他那么好后又翻脸陷害他。 老师说的没错,女人都是些思维奇怪的魔鬼,你永远搞不清她们在想些什么。 陈鸣就这样在房间里呆了足足十二个时辰,除了送饭送菜的陈娘外,其他人的叩门邀见他一律当作自己不在一般啊,不去开门,也自然不会去问候。 “莲儿...今儿的饭怎么样?” 自打陈娘知道陈鸣是要嫁给大少爷的人后,她显得各位殷勤:“你看,外面都说你是我家的女娃,我也把你当自己的女娃看待。那...等你当了闫家的大媳妇后也别忘了我这个阿母啊。” 陈鸣点点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诶呀,你不会在怪阿母打你的事情吧...那还不是你不听阿母的话,乱逛逛。你可不知道这东院的老女人看你们这些新来的小年轻都跟见了大金子一样,见着喜欢的就拉拢,不喜欢的就欺负。我这是保护你呀。” 陈鸣抬头,脸上挂着笑。不知情的陈娘全当陈鸣是对自己的告诫和庇护感激。 然而,事实上,陈鸣的内心却满是嘲讽。 当陈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然也掉入了“东院那群老女人”的行列之中。 也许黄娘也是如此。 满满的都是个人的利益。 陈鸣突然对这个表面富裕风光闫家大院感到一阵的心凉。 “诶。娃呀你要好好养着,你看你瘦小的模样...哪天怀了宝宝,都不好生养。” 陈娘一边整理餐具一边说道。 她手上的功夫很利索,三两下就将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还要去照顾老太太就先走了.,你可千万记得要好好养着自己。” 陈鸣漾着笑容为她送别。心里却俳附想:他能生的出娃子就有鬼了。 等陈娘走后半刻不到,一个脑袋畏畏缩缩地往陈鸣的房门口探来探去。 怎么是她! 看见那女人耳边熟悉的黄花,陈鸣心火在一瞬间被点燃,蹭的怒气上涌往前冲去。红着眼目,一副要讨说法的模样。 黄娘推了推陈鸣,让他往里蹭蹭。陈鸣就随着她的意思往后退了一步,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老太婆这次找他有什么事。 黄娘轻轻地关上了那扇木门就转身朝陈鸣笑笑,露出了她镶在牙齿里的银牙。 陈鸣觉得恶心。 黄娘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之前你是没办法说话,所以不能证明你自己的身份。现在不一样了,你可是老太太认准的大少奶奶,我这个老婆子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念在我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娃子的份上,这次我特地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陈鸣觉得这个老女人满口谎言,说什么喜欢自己。那为何又要陷害自己。 “你肯定在想咱为什么要陷害你的事情吧。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第一件事。闫家大院的管事看起来是闫老太太,其实不是这样的...现在管事最多的是二少爷的媳妇,可喜。” 陈鸣从东院的女人嘴里听过这个二少奶奶。 据说是一精明能干但是野心勃勃的女人。 “你真当以为会有人偷她的东西?偷了她的东西就等于断了自己的路。这事儿呢,就是她一手策划的,二少奶奶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8章 礼婚之前 陈鸣听此羽睫微微浮动像似在思量她话中的含义或者是更深层的东西。 听她的话讲,二少奶奶和老太太是敌对头 黄娘又是二少奶奶那边的人,上下事的打点和做派都是按照二少奶奶的指示行动。 所以,闫老太太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二少奶奶自然不会视若旁观。包括陷害陈鸣偷盗一事,也是二少奶奶一手策划,黄娘来执行。 如此看来,她的所作所为好像都在情理之中。 可闫家毕竟还是闫老太太掌握着主权。“陷害陈鸣”就同在钢丝绳上走高跷,容易事发跌落,一旦被揭露出来,作为帮凶的黄娘自然脱不了关系,闫老太太动不了二少奶奶,惩罚一下黄娘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闫老太太自然不会留着二少奶奶的人,惩罚过了说着就要把这个黄娘赶出闫府。 黄娘年纪大了,是闫府的老人,赶就赶呗,她没什么好留恋的,除了那个抛弃了自己的红毛鬼子外,她唯一想见的就是这个不能说话的小哑巴闺女。 “女娃,咱是真的喜欢你。我是没有办法才听了可喜那个蛇蝎女人的话来坑害你的。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有时候,我真希望能有你这么个孩子。” 黄娘说着,眼中居然闪起了泪光,她的眼睛小,一滴泪便占据了她整个眼目,好像在下一秒她的眼泪就会止不住的喷涌,流泪不止。 音调也跟着哽咽,甚至委屈中带着渴求:“另一件俺想和你说的事,就是...我要走了...就在后几天,我就想...娃你能不能送送我...那时候,我也有东西想给你...” 陈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犹豫黄娘的说法,如果黄娘是真的喜欢自己,她大可以不去听二少奶奶的话,经过思考,这个黄娘一定又是在糊弄自己。 被欺骗过一次的陈鸣坚定自己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摔两次跤。 可陈鸣没有想到的问题是,这闫家大院有多少的不由自主,令人汗泪。 没有结果,一拍两散。 陈鸣看着她失落离开,他第一次从这个老女人的背影中看出了苍老和时光褪去的痕迹,他捏紧了自己的手心,咬牙,不去同情。 在嫁给闫岳的前三天,有一个令人面红心跳的小插曲。 老太太带着几个面生的老婆子说是要量一下陈鸣的身材,这下陈鸣可慌了。 “过三天就要见岳儿了,莲儿觉得开心吗?” 老太太端坐陈鸣的床铺上,笑得眼尾纹都拢在了一块。 闫岳是闫家大少爷的名字。陈鸣很少听别人提起过这个大少爷,他除了自己要嫁的人叫闫岳,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儿之外。 对于闫岳这个人,他是一概不知。 “老太太,我看是这个女娃害羞,你瞧着他羞得头都不敢抬了呢!” 为陈鸣量着三围的女人笑着说。 陈鸣这哪是羞得不敢抬头,他只是怕这个为自己做衣服的女人摸到什么不该摸的,然后摸着摸着,摸出问题来了怎么办。 其实陈鸣并不需要有这种顾虑,他还小,各方面都挺小的... 外加之他裤腰带勒的紧,这四平八稳的身材硬生生被他弄出了个弧度出来。 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会把他认成男娃。 “诶呦老太太,这女娃不仅胸小连屁股也小的很,你瞧我这手一开,她大半个屁股就没了影子。” “诶呦,我看看,我看看,这屁股蛋还真小。我说女娃,你这样还怎么给我抱曾孙子啊...得多吃!” “那闫家大媳妇必须得吃的饱,然后好给老太太你抱个曾孙子!” ... 女裁缝不顾陈鸣的心情,用陈鸣的身材体型和闫老太太又说又笑。 这下子,陈鸣脸上一涨,满脸通红,是真的羞得抬不起头。 一下午的测量,差点没把陈鸣折腾坏。到了晚上好不容易吃完饭能松口气,结果那个非要认陈鸣当闺女的陈娘又来了。 “娃,你可有男人或者相好?” 陈娘第一句话就提到男人或相好的问题,让他有点尴尬。 陈鸣是万万不可能有男人或相好的。 他摇摇头。 “诶呦,我老婆子也真是,忘了你年纪不大,怎么会有什么相好。那估计大少爷就是你一辈子的相好了。呵呵呵。” 陈娘扭着腰走到陈鸣身边,咯咯咯地笑着看起来十分开心。 她马上要从一个下人变成闫家大少爷的丈母娘了,能不开心吗。 “说到相好,你知道怎么讨好男人嘛?” 陈娘挨近陈鸣,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 陈鸣又摇摇头。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陈娘帕子一甩,别到往胸口塞了半角进去说:“这大少爷不能主动,你到时候得积极点,他不乐意了,多半是装的,你就往他身上一坐。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 ...听不懂。 看陈鸣杵着没反应,陈娘干脆直接把藏在兜里的小人书塞到了陈鸣的手里。 小人书封面大字几笔“御夫十八式”,还画着一男一女光着身子的叠在一起的画面。 这下子陈鸣懂了,他吓得连忙把小人书又塞了回去。 陈娘扑哧一笑,他就知道这个女娃羞耻心大,可为了自己的丈母娘计划,她怎么滴也得教会陈鸣主动。 一天不行就两天...到嫁进闫家那天,她总会懂那么点的。 也就这样,在陈鸣结婚之前,陈娘日日夜夜拿着那本小人书给陈鸣灌输床上的做法。 陈鸣也心里憋着埋怨,脸红了整整三天。 —— 闫家大少爷娶亲当然是气派非凡,然而众人所说的多不是祝愿,而是嘲笑或者同情的话。 场面是大,然,少了主角之一的婚礼,对新娘子来说,那却是最大的侮辱。 第9章 公鸡代娶 装点着红粉玫瑰花束旧车从街头排到街尾,轰鸣的车响,彰显出这家主人不凡的身份和地位。吹鸣奏乐的乐师们井然有序的在闫家大院喊闹着乐歌,连沿路旁铺着五六条的红色鞭炮在这份热闹中也掩盖了声响。满城的树上为了庆贺闫家大少爷的婚礼一夜间都系上了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比肩接踵,探头探脑的想从远处往闫家大院中望去。 外面的人里看,里面的人却想着外面的世界。 陈鸣在小别间里已经换上了结婚时该穿的红色袍子。由于紧张他不断搓着手在房内徘徊试图缓解内心的焦急。 秀眉微微蹙起,陈鸣从没有想过身为男娃的自己居然会和另一个性别为男的大人结婚。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前三天那陈娘日日夜夜强制拉着自己非要给讲什么“御夫十八式”,他完全没有逃跑的机会。 唯一剩下的那点时间也在陈鸣烦躁中流失出去。 红妆上脸,流苏红布一盖,他陈鸣就这么嫁了。 嫁的热闹。 嫁的气派。 也嫁的憋屈。 高堂之上,与他执手的不是那从未谋面的闫家大少爷,而是一只雄赳赳的公鸡,公鸡昂着头显得格外的威风。 公鸡代娶,那是只有在男方身体不便或者逝世的时候才会用的结婚礼节,以公鸡为夫,嫁来的女子必然是下贱之人给大户人家冲喜用的。 陈鸣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咕咕的公鸡声,低着头,压着下唇,脸上一阵渡上了惨白。 果然天下没有如此免费的午餐。让堂堂闫家的大少爷娶一个买来的奴隶,怎么看都太匪夷所思了。 但如果让下贱之人来冲喜,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一拜高堂的声音盖过了闫家那些亲戚的碎语,可陈鸣却听得清清楚楚。 尽是嘲笑戏弄之音。 不知怎地,陈鸣突然觉得委屈。 等最后一声的进入洞房结束后,陈鸣对着公鸡弯腰低下了头,同时,眼中的泪水再也憋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是1943年的春天,陈鸣嫁到了闫家,油然记得与公鸡对拜之时,他的委屈溢出了满眼泪水,微风眷恋他的容颜为他抹去脸上泪珠时,一不小心轻扬起了他绣着鸳鸯的红盖头, 那一启,万里红妆也不及他热泪一滴。 盖布落下,红娘也牵着陈鸣的手离开了这高堂之内。 主厅之内都是闫家那些身份不凡的亲朋好友,陈鸣的离开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们不想管那个全身瘫痪的废人现在过的怎么样,当然也不会想管那个废人娶了什么样的女子。只当这次的婚礼不过是一次闫家组织的聚会罢了。 红娘没有马上把陈鸣带到闫岳的房内,她先是领着陈鸣到了偏房之中。 红娘摁着陈鸣的肩膀让他坐下,陈鸣顺势乖乖坐好。红娘看出了陈鸣的委屈,试问哪一个姑娘出嫁时,被告知嫁的是一只大公鸡能不觉得委屈。 “好了你也先别觉得委屈了。等你见到了大少爷还有更委屈的呢。” 更委屈?什么意思? 让自己嫁给一个素未相识的人也就算了,拜堂拜的还是一只公鸡他忍过哭过还能作罢,莫非那个闫家大少爷还是个吃人的魔鬼,会一刀一刮的将自己下肚子不成? 陈鸣现在很后悔自己贪恋家舒适的环境不早点逃跑的事情。 “你先在这房里呆着吧,过一个时辰我再带你去大少爷的房。”红娘瞅了眼搁在一旁桌上的干果,抓了一把塞到陈鸣的手中,说道:“你要不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等你吃饱了,老太太有些话让我告诉你。” 陈鸣透过红布盖头下的缝隙看着手中的干果,他的手指缩了缩然后又松开了,并没有吃那些果子。 “不吃就算了,我还是给你讲一下老太太让我告诉你的话吧。”红娘有些气闷陈鸣将她的好心视若无睹,她瞥了眼沉默的新娘,随便找了个板凳坐上,没好气的继续说道:“老太太她呀让你好好照顾大少爷,早点给她抱个曾孙子。要是大少爷不从,你就直接跨上去自己动。反正怎么着,今晚她就在外守着了,你要是不上大少爷,你就等着挨罚吧。” “诶呀,要我说呀,这闫老太太也真是老不羞,年纪那么大了还那么烈气。”红娘又看了看陈鸣的身子板,叹口气,“你看你就不是个生娃的好料子。老太太怎么能让你干这种事情。” …… 陈鸣点点头: 我确实不是个生娃的料子,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生。 “你这娃倒是乖巧,不说话也不吵闹,就会点头摇头的。我喜欢。嗯……等会你还是揣上点吃的吧。哦对了……老太太还说了,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就喂了大少爷吃了些床上助兴的药,你主动点就行。” 听到红娘这句话,陈鸣手一抖,差点没把干果从手中抛下去。 第10章 新婚(上) 夜很黑了,万家熄火,只有正办喜事的闫家大院仍旧灯火通明。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陈鸣被红娘推搡着硬塞到了西院最深处的房中。可能是为了烘托气氛,房内仅点燃几只红蜡烛,火红的光点还不足以照亮这宽敞的房,高挂在廊上的红灯笼透过纸糊的窗的缝隙中漏进来几缕红色与房内的光线相互映衬,陈鸣才看清里房床上确确实实躺着一个人。 那人嘴中时不时地发出哀痛地哭嚎,虽然很细微但在如此空旷的房内却显得尤为响亮。 布鞋踩踏在灰色地板上的声音传进闫岳的耳中,他收起口中的痛音,警惕地望着屋内的不知何时进来的陈鸣。 闫岳看了眼那女人的装束就知道是自己奶奶给自己找的新娘,他死盯着那袭红衣,他闫岳就算残了死了也不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于是,他看陈鸣的眼神越发锐利。 陈鸣掀起红盖头,露出那张略显幼齿的脸,也就只是脸看起来幼小。他紧缩的眉目和炯炯发光的眼睛看得出他也同闫岳一样,对对方都有着不喜和敌意。 “唔。” 偏偏就在两人静默的争执画面中,闫岳由于疾病和药物共同的作用下神经一紧,恍若天公霹雷而下动辄全身经脉,身体也如滩涂将死的游鱼不由自主地弹跳一下。(可以理解为全身痉挛) 闫岳痛苦的嘶声引起了陈鸣的注意。 根据以前红娘和东院的女人的闲语,陈鸣猜测眼前的男人是发病了:这个大少爷没事吧…… 陈鸣犹豫地上前几步想观察一下闫岳的情况,要是闫岳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尤其就怕对方闫岳哪里不对就一命呜呼了,那自己的小命也得交给阎王爷去。 陈鸣还是一步一步挪到了闫岳的眼前,走近后,陈鸣才真正地看清了眼前男人的模样。 他不同陈鸣,并没有换上代表着新婚的礼服而是穿着一身透白的里衣,里衣含着闫岳发汗出来的水滴,紧紧黏着他肌肉上的轮廓,闫岳的身体很结实,精壮的小腿和手臂非常配合他严苛的模样,一丝不苟。 他紧闭着眼忍着身体上的病痛,刀削的眉峰聚集于眉心如浮动的“川”字,额间的汗水随着他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滑落至脖间。让陈鸣一煞以为这个看起来严肃甚至有些禁欲的男人正在哭泣。 身体上的不适让闫岳脸上一阵白又一阵泛红。 陈鸣眨巴眨巴眼,颤巍巍地伸出手靠近闫岳微微发颤的身体,食指不小心碰到他肌肤的那一瞬间一股热气从他的指尖窜到他的感官处。 正在药上头时候的闫岳,感受到旁边陈鸣的气息,忍耐力再好的他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快濒临崩溃。 索性,闫岳身体不便,不然眼前这个年幼的“少女”绝对难逃他的手心。 吃了药的闫岳咬着牙嘴唇翁动似想说些什么。 陈鸣想过眼前的男人见到自己会说些什么,身为闫家大少爷的他全身瘫痪不说还要娶一个与自己丝毫没有感情的下人。要是换作自己若果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绝对会暴脾气地对那个要嫁给自己的下人说,“滚”吧。 但闫老太太还在门外守着,他不能让闫老太太看出屋内情况的尴尬,否则就算今天躲过了闫岳的毒手,明天也会被那老婆子训得半死。 当机立断,还没等闫岳发话,陈鸣往前一扑用双手将闫岳的嘴死死的堵住。他闪着泪光用着渴求的眼神求闫岳不要说出那个字。 闫岳眯着眼,对上那对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一抖,好像发现了什么。他眨了两下眼示意自己不会吵闹。 陈鸣心领神会地放开了捂着闫岳的手,距离闫岳也远了些,还在慌张中的他抖着小手,脸上两行热泪延绵流下。 老师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关系到自己性命和幸福的时候谁还管什么男人不男人,大家都不过是个孙子。 “唔。” 虽然自己不会让那个小姑娘滚,但药物的作用还是让闫岳身体各种不舒服。他继续眯着眼忍着那股热气。 不去看那个小姑娘,关闭自己的感官,身上的痛苦忍忍就过了。 闫岳这么想着。 看着闫岳禁闭眼眸痛苦的模样,陈鸣才想起想起对面的男人被闫老太太喂药的事情。医药世家出身的陈鸣心知那种药只要上头一定要和女人在一起才会缓解。 好心的陈鸣想帮闫岳解决这个问题,可是自己是个男孩子呀…… 在静默中。 闫岳的闷哼越发频繁,连躲在窗外偷听的闫老太太一行人都知道了屋内情况的不对劲 ——这个小妞绝对没听自己的话照顾闫大少爷。 性子火辣的闫老太太当场拔掉插在头上的凤簪,插破纸篓窗口往里一丢。簪子顺势滚下发出的叮当声吓得正盯着闫岳发愣想法子的陈鸣一跳。 第11章 新婚(下) 陈鸣知道,外面偷听的,着急了。 看看还在床上闭着眼痛苦闷哼的男人,一时手足无措。 闫家大少爷长得顶多是凶悍了些,但从刚才的举动中可以知道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既在种种巧缘中我与你相遇,那我陈鸣便不能放任你不管。 陈鸣紧了紧手,下定了决心动手摘下了头上的金银装饰物,一件一件褪去了身上的红袍和绣凤裙。粉薄瘦小的身体上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上衣,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吹堂过来的冷风冻着了他,陈鸣一点一点爬上那张火热朝天的床时全身抖得不行。 闫岳感受到腰间的重量,眯着眼看着那满脸泪渍的小姑娘。 低沉富有磁性还夹带着性感的声音响起:“下去。” 陈鸣不听,他上牙抵着半边的下唇很是坚决,颤着手就要脱掉闫岳身上唯一的里衣。 “下去。唔——” 闫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想对自己做什么。但他怎么着也不会对一个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出手的,不,现在他也不可能对她出手……换句话再说,他不会如了奶奶的愿,他就算是死也不会从了这桩你不情我不愿的婚礼。 陈鸣现在已经解开闫岳身上上衣的布扣,闫岳身体上的热气影响着陈鸣的每一个动作,越热越是害怕,怕地又想哭了。 看陈鸣快剥掉自己的唯一的裤衩,身为闫家大少爷的闫岳此时又是痛苦又是慌的不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惊慌,而且是为了一个将要强上自己的女人。 “你不羞耻吗?” 这句话几乎是从崩溃的闫岳牙缝中蹦出来的,他太痛苦了,他快要爆炸。 陈鸣自然是听得清闫岳的话,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吃了药的闫岳那么痛苦,而且外头又有闫老太太的监视,他不上不行啊……虽然他不知道身为男人的自己会不会对闫岳起作用,但也只能尝试一下了。不就是个洞吗?进就进呗。 我是男孩子,不吃亏。 就这么想着陈鸣不要脸地掏出了小闫岳。 “下去。”闫岳闭上眼,嗯声说,“水,冷水,在床脚。” 若不是眼前这个小姑娘非要上自己,闫岳也不会出此下策。自己身上的药忍忍可以过,但让自己上一个小姑娘实在是罪恶。床边的水是乡俗结婚时的礼,因为新婚必会见血,所以放盆水除去恶气。这水通常放了很久,有很重的寒气,身体好的人擦了都会惹风寒,如是上了闫岳这具残废的身体,估摸这瘫痪的毛病这辈子都没希望好。 下策,下策中的下策。 冷水? 陈鸣吸溜抑不住流出的鼻涕将视线转向床脚下边的金盆子。里面果然荡着一纹的水波,在月光的照耀下这水显得如此闪耀。 陈鸣赶紧爬下床去,接过那盆水移到床边的架子上。 他脱下上衣,一股脑得把它塞进水里。 好冷。 冷得刺骨。 这水连自己碰了都觉得寒气,要是上了闫少爷的身子那还得了。 陈鸣转头望着闭眼忍痛的闫岳,闫岳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唇边隐隐透出的血渍让陈鸣倍感心疼。 想都没想,陈鸣立马将拧了半干的衣物捂进怀里。 果然很冷。 捂过身的布块没有之前那么寒气,陈鸣再将含水的衣物一次又一次以同样的方法擦洗闫岳的身体。 一遍又一遍。 闫岳的情况在湿布的擦洗下有所缓解,他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些,回过神来想: ——这水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冷…… “咳。” 寒气透过陈鸣的肌肤透到骨子里,他挺不住咳嗽了几下。 听到咳嗽声,闫岳这才睁开眼,没想到他刚开眼映入眼眸的就是眼前这个瘦弱小姑娘将含水的布块捂在怀里的情景。 冷水不寒是有原因的。 这下,闫家大少爷绷不住了:“不用擦了,放下。” 陈鸣没听,还是照样帮闫岳擦着身子。闫岳没法动就瞅着他擦,擦一下,闫岳就觉得惭愧一层。 没错……是惭愧,从闫岳第一眼见陈鸣掀开红布的时候心里莫名涌上的一股感情,大概就是惭愧。 当陈鸣擦到闫岳的手心的时候,闫岳动了动手指想要握住他的手让他停下,可是动作实在是太虚,错过了陈鸣一闪而过的手。 …… 闫岳没有办法,既然这个小姑娘非要做……就随他吧,他会以另外的方式报答的。 “啊!嗯!啊!” 突然魅惑的声音响起,陈鸣惊地停下来手中的活,惊讶地看着他。 闫岳朝他一笑:“既然是新婚,总要有点声音。” 第12章 满春园 人声已经廖廖但外面的红橙的灯火还未熄灭。伴随着闫岳佯装的喘声。陈鸣在困意的折磨下终于熬不住在床脚边进入了睡眠中。 感受不到房外偷听侍女以及奶奶的存在,闫岳停止了喘息。 奶奶想干什么;奶奶想让眼前这个睡着的小丫头干什么,闫岳都知道。 她敬爱的奶奶自从知道自己的瘫痪可能不会再好之后就一直想找一个女人给自己传宗接代。 他看了眼趴在床脚睡熟的陈鸣。 闫岳怎么也不会想到奶奶会找一个那么小的丫头和自己结婚。 不想吵醒陈鸣,但闫岳有话想对“她”说。 “丫头,醒醒。” 陈鸣睡得浅,其实他听见了耳边的动响,但困意让他睁不开眼。 嘴边嗯了一声,陈鸣转过身子继续睡觉。 闫岳又唤了声:“醒醒。” …… 有句话说得好,唯嗜睡者你永远叫不醒。 无果。 闫岳只是叹口气,房内的烛火早已燃尽,只能模糊地借用着窗外昏暗的红光看见小姑娘的背影。 如此瘦弱,楚楚可怜。 按照习俗在结婚的第二天陈鸣是要起早给闫家有关的三姑六婆上茶敬水的,不知为何,今早居然没有人叫醒他去堂上去行三跪九叩之礼。 陈鸣一睡睡到了下午,醒来之时,他睡觉的地方已经从床下移到了闫家大少爷的木床上。 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不熟悉的侧脸,陈鸣立马弹身坐起:怎么回事? “我有那么可怕吗?小丫头。” 闫岳勾起笑容,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迎上那对慌张的目光。 陈鸣警惕地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视线从他的额头移到到眉毛,嘴和下颚,他这才想起——眼前这张略有严肃的脸是属于闫家大少爷,闫岳的。 看惯了昨夜闫岳扭曲的脸,现在突然变得正常了。 陈鸣还真没反应过来。 话说...我怎么会睡到床上来了,还和闫家大少爷睡在一起,不会被他发现什么吧。 陈鸣恐慌地拉开被子瞅了眼自己身体,还好……上衣和裤衩子都在。 “那边桌上有两个戏票是仆人送来的。” 闫岳将话题转移,希望陈鸣能处理一下今早上二弟媳送来的那两张戏票。 戏票?什么剧目的票子? 陈鸣疑惑地越过闫岳的身子从床上探下脚要去檀木桌上瞅一瞅闫岳口中提到的票子。 陈鸣攥起从桌上拿起的票子满脸兴高兴。 小时候村头来了杂活,戏班他都会放下爹爹给自己布置的活,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听他们的戏。 看丫头高兴的模样,闫岳不知怎的,打心眼里竟也生出喜悦来。 以前他也很喜欢听戏。不过瘫痪之后,只要是出门有关于活动类的邀请,他都觉得对方是在刻意的嘲笑自己。渐渐地,闫岳也就开始讨厌戏曲了。 不过既然眼前这个小丫头喜欢,就当作送她的见面礼吧。 “想去你就自己去吧。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满春园的戏票。你想去就和奶奶说一声。” 陈鸣松开手,看着手心里躺着的牙黄为底翠蓝牡丹描绘的票子,上面确实写了“满春园”三个大字。 陈鸣还没去看过那么正规的戏班子演戏呢。 想去。 他小步跑回床边捏着黄票在闫岳眼前晃了两下,然后用手指着中间的三个大字点点头。 闫岳知道,这丫头是在向自己证明:这两张确确实实是满春园的票子。 当然是满园春的戏票。 除了那个闲得没事做的黄家小子,没有人会送满园春的票子,没有人会大老远送两张过气的戏班票给一个残废的大少爷做贺礼。 平时闫岳身体健康是不会去赴那个臭小子的约。 瘫痪之后就更不可能去了。 闫岳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两张票子。 “这是黄家一个臭小子送来的票子,你想去就去。他除了说话奇怪点,人还是好的。” 陈鸣听出闫岳口中的语气变幻,明显比刚刚严肃了许多。 他将其中一张票子放到闫岳的手里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去。 闫岳不想去,甚至有些不高兴。 他耷拉下脸,冷声道:“你还指望我一个残废去听什么戏。不要让我生气。” ... 陈鸣收回放在闫岳手心里的戏票。 闫岳果然还是很在意自己瘫痪的事情。 但这票是给闫家大少爷的,让我一个以冲喜为名头入了闫家的下人去听,这算什么事。 第13章 依靠之人 左思右想,光是一个人去看戏委实不妥。 可闫大少爷刚刚绷着脸把自己赶出去,肯定是不想和自己一起去看戏。 莫非真要找闫老太太和自己一起去看戏?...可他一个半哑巴又该怎么邀请闫老太太和自己一起去满春园。 陈鸣靠在新婚的木房门前,手中握着热乎的满春园戏票一阵纠结。 恰巧一捧着铜盆的侍女经过,陈鸣伸手叫住了她。 侍女低头半蹲一下向陈鸣问好。 陈鸣指了指侍女手中装满水的铜盆似在询问这盆中水的用处。 侍女会意抬眸回答:“这是二少奶奶吩咐咱每隔三天照顾大少爷的水。” 照顾大少爷用的水...这话说得奇怪。平常人会大中午捧着水给一个瘫痪的人擦身子吗? 懂点医理的陈鸣深知“午晌给病患擦身”是禁忌。 陈鸣夺过侍女手中的水盆撇过头,扬过下巴,示意她回去。 侍女先是犹豫了一会儿,半伸着手还想接回水盆。但陈鸣他摆出他能摆出的最凶狠的眼神硬把侍女蠢蠢欲动想要拿回铜盆的手吓得缩了回去。 不是说闫家大少奶奶是一个下人出身吗?怎么眼神比二少奶奶还咄咄逼人呢... 侍女低头转过身讪讪离开。 望着侍女离开的背影,陈鸣瞧着手中的水盆得意一笑。 这下他有理由回房找闫岳了。 房门再次被叩响。 这新婚的第二天就是麻烦,从早上丑时就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人。 闫岳无奈一笑,也就那个睡得沉的小丫头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不知这次又是哪个弟媳派来的人。 ... 来的是被自己赶出去的丫头。 “怎么又回来了?”闫岳皱着眉盯着正捧着铜盆干杵在碧纱橱(房内将睡床和外房隔开的四扇屏风)旁的陈鸣。 陈鸣偷视眼横躺在床上的闫岳,扭捏一会儿,上前几步。 “要是想让我陪你去看什么戏曲,你还是走吧。小姑娘别老穷追不舍的。” 陈鸣摇摇头,又靠近了几步,在距离床位五步距离时,他蹲下身当着闫岳面将盆里的水缓缓倒出。 水流平铺过光滑的石板顺着灰色的地缝流向别处。 闫岳挑眉看着陈鸣这个动作,心中一喜:“你还懂点医?” 陈鸣抬头望着闫岳的眼中闪着灵动的光目,不同于闫家大院那些人眼中的死气,竟让闫岳一瞬的动容。 “丫头,坐过来,我有话对你说。”闫岳瞥了眼床沿的空位示意陈鸣坐下。陈鸣听话地乖乖端坐在床边,还真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你抢了二弟媳派人拿过来给我擦身的水?” 陈鸣点点头,乖巧呆萌的样子让闫岳想出手揉揉她的脑袋。 要是他能动的话。 “在我出事后,二弟媳为了不让我好起来暗里明里是做了很多事...大中午的给我擦身子也亏她能想得出...对了,丫头,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想对你说一件事,可是你睡着了。” 陈鸣用手轻轻触碰闫岳的唇间。 “不想让我说?” 陈鸣摇摇头。 闫岳不说,陈鸣大概也能猜到,这个闫家大少爷是想提醒自己二少奶奶和闫老太太的关系。 “嗯?” 那这个鬼机灵的丫头是什么意思呢?闫岳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陈鸣抬起闫岳搁在床上的手将他宽阔的大手放在腿上,用手指一道一道在他手心划过。 闫岳起初不明白,等陈鸣多比划几遍后。 闫岳脸从好奇转为了惊喜。 “你会写字?” 正低头认真书写的陈鸣听到这句抬头漾起一抹微笑。 如二月风暖扬起积雪翩翩。 闫岳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认真地感受陈鸣在他手心书写的一笔一划。 “现。” “在。” “我。” “来。” “照。” “顾你...” 闫岳若有所思地望着床边认真在自己手上书写的丫头...这个丫头还真...容易让人喜欢... 陈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下这句话,大概是觉得在闫家大院中,他下辈子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这个瘫痪的闫家大少爷了吧。 相依之人达成的约定总是在很微妙的情况下一触而发。 第14章 你的装备 闫岳深望眼前这个小丫头几秒,兀自笑出了声。 陈鸣以为闫岳觉得自己写的那句话孩子气,用手指怒戳了两下闫岳的手心。 “不……不要生气。” 闫岳咳嗽一声,收回了嬉笑,对着陈鸣的那双浅淡的双眸说:“我只是高兴……” 陈鸣歪头,不解。 “我是两年前跑商回家的路上遇到土匪坠涯瘫痪的。” 坠涯? 陈鸣惊讶地望着床上的男人。 “不用吃惊。” 闫岳想伸手摸摸像小兔子般的“少女”的脸颊,可是不能……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个刚入门的闫家大少奶奶的身子板实在是太瘦弱了,惹得东院的女人们都以为大少爷要娶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子。那些人完全不会想到陈鸣的岁数其实已经逾过16,不算是一个小孩子。 陈鸣给闫岳的感觉就是小小的,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没长大的孩子,就该护在怀里疼。就该疼,就该依着他。 了解闫岳坠涯的原因后,陈鸣眼神更染上一层同情。 “你能嫁给我,我很幸运。你不用这么看我。我很好。” 居然对一个身份低下的人说“有你很幸运”……陈鸣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挺感动的。 闫岳看陈鸣的眼神带着几许温柔:“两年了,两年……我的病没有好转……我不会相信是大夫治疗技术不好的原因……我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我该放弃……” 他的话有点无厘头。 闫岳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是在对陈鸣讲话,还是在对自己述说。不管是对谁说,陈鸣其实一句也听不懂。 父亲这辈子教陈鸣的除了些医术大概就是要好好对待病人吧,虽然听不懂,但他是病人,陈鸣还是很乐意听无厘头的絮叨的。 既然你讲完了,是时候…… 陈鸣又在闫岳掌中缓缓写下几个字,字写的很慢,但闫岳等得起。 陈鸣这次写了:和我去看戏。 这个丫头…… 闫岳真不知该哭该笑,绕了那么久又把话题扯回了戏票的事情。果然还是个孩子,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不到目的不罢休。 “你啊……早知道让它烂在那里,我也不该告诉你戏票的事情。” 陈鸣瘪瘪嘴,又写了几个字。 ——你为什么不想去看戏。 闫岳这次没有表现的很生气,他淡淡开口:“我可是瘫痪了。” 瘫痪?瘫痪怎么就不能去看戏了! 陈鸣急迫地在闫岳手心写下那串字。 “去了,让人笑吗?”闫岳苦笑,“二弟媳送戏票过来,送的戏票还是闫家对头送来的票子。丫头,你当真不明白?” 陈鸣摇头。 这时,他觉得,闫家大少爷应了他们的约会才是最有力的反击。 陈鸣自己怕这怕那,被人打了不敢反击是很正常的。但闫岳不一样,闫岳不是陈鸣,他是闫家的大少爷,就算瘫痪也是闫家的大少爷。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闫岳侧过脸,心里自嘲,他就不能指望一个小姑娘懂自己的心思。这个丫头能把自己照顾好就已经很不错了,指望她了解自己的心思……果然是一个人太久,奢望也大了。 陈鸣不知该怎么劝闫岳。 现在摆在陈鸣眼前的问题不是有没有人陪自己看戏,而是这个闫家大少爷敢不敢应戏。 陈鸣答应会照顾闫岳就不会背信。 他看了眼摆在雕花吊木刻板床旁的檀香原木衣柜。 闫岳患病在床一直穿的都是白色的里衣,估计早已经忘记自己穿上长袍的模样。要是拿出他以前穿过的衣服,他会不会对出门有兴趣? 陈鸣轻轻放下闫岳摆在自己大腿上的手,站起,朝衣柜走去。 闫岳感受到身边人的离开,转过脸问:“你去哪?” 陈鸣翻开衣柜,里面除了各系列的中式袍样还有西装,吊衫等洋式的服装……还有一套墨绿的军服…… 不去想军服的问题,陈鸣随手拿出一套西装和皮质黑袍。 既然有黑袍白衬当然是西服比较气派。 “不要再过去了。” 其实陈鸣靠近衣柜的时候,闫岳就有点生气了。 陈鸣倔是真的倔,他不听,他非得给闫岳凑齐了装备,弄出个黑礼帽,一双马皮靴才满意。 “放下!你让我生气了。” 陈鸣抱着属于闫岳的全套装备,抿着嘴,直勾勾对上他赤红的双目。 第15章 剪发 对上那双晃动的淡色眼瞳,闫岳看到了映照在其中的自己,灰白没有神采的脸颊,赤红干涩的双目,想要让人救赎的心情是第一次如此强烈,透过她丫头的眼眸,他所不知道的自己仿佛都锁在了“她”的眼中。 生气的火焰面对“她”强硬的目光,一瞬便熄灭…… 多是无奈。 “你就那么想让我去。” 陈鸣兴奋地点头。 “帮我换上。” 陈鸣动手为闫岳换上自己挑选的西装。虽在春日但冬的气息却没有消稀,陈鸣不敢让闫岳穿的太过单薄,他还为他挑选了一件绒布的风衣。 吃力地扶起闫岳,将他的后背固定贴紧床背。先是褪去他的上衣,陈鸣不是没有给别的男人穿过衣服,但是像闫家大少爷那么精壮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每一块的肌肉好像都在浮动。 “看什么?” 闫岳低眉用着最温柔的视线注视这个小丫头。 丫头凑的很近,他可以看清“她”每一根睫毛,很细很长,也很脆弱。 耿直的陈鸣戳戳闫岳的腹肌,抬头用夸张的唇语说了句“很好”。 看起来很搞笑。 要是这张小嘴能发声就更好了,闫岳惋惜地想。但他还是对陈鸣的陈鸣的夸赞表示感谢。 陈鸣朝他一笑继续为他换衣。动作很熟练,不像第一次。 “你以前经常帮别人换衣服吗?” 陈鸣埋着的头点点。 闫岳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他觉得这个小丫头以前的生活一定很不容易,不再想去揭起她的往事,他们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沉默。 换好衣服,陈鸣看着闫岳,挽起宽袖,叉着腰,脸上俨然一副结束了伟大的创作的得意模样。 可袖子太宽,胳膊太细。袖口又滑到了手腕处。 闫岳觉得这样的小姑娘很可爱。 可爱归可爱,闫岳又将视线转回小丫头给自己挑的西装上,不是自己喜欢的款式甚至有些不潮流但还算过得去。 乘闫岳审量自己为他挑的西装时,陈鸣也在欣赏着这个男人。 果然很成熟,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不笑时就是严肃薄然的脸,笑时又很有大人该有的从容和温雅。眉目深沉,眸如深渊……就是……头发是不是有点长…… 陈鸣这才注意到闫岳的头发都已经长到脖颈处了。他凑近捻起闫岳锁骨上的撮黑发,皱着眉头,对它的长度很不满意。 陈鸣那么可爱的反应让闫岳笑出声:“头发是该剪了,怎么着也不能超过丫头。” 这是笑陈鸣头发短。 但这句戏笑的话对陈鸣来说不痛不痒…… 男人头发短很奇怪吗?话说回来闫家大少爷头发那么长才奇怪吧! “不高兴了?” 闫岳为自己嘲笑陈鸣头发短有些后悔。 陈鸣摇摇头表示没有。 …… “那丫头帮我剪了吧。” 嗯? 陈鸣哪会剪头发,万万不可,他摇手拒绝。 “你怕了?我都不怕呢。” 大人惯用的激将法…… 对陈鸣挺受用的。 最后的结果就不容乐观了……闫岳看着陈鸣捧着的铜镜中倒映出的自己。 这头发,果然……剪得丑。 不能怪小丫头,闫岳叹气说:“挂架上有帽子,用那个吧。” 帮闫岳扣上帽子,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是你自己让我剪的,我拒绝过了,你非要的,剪残了不能怪我。 第16章 柳如眉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抵不过一个“现”字,春园所有咿咿呀呀声都在那一瞬骤停。 一席水袖轻抚,挥去半边色彩。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台上那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穿着花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绣线青缎粉底小朝靴的旦子身上。 花旦面闫岳若中秋月,色如春启花,鬓若刀裁,眉如墨黛,面如桃瓣,目送秋波。 这秋波赠与谁…… 多年未见,姥爷之风仍如高山水长。 柳如眉身形一转才让自己的视线从台下那着深服西装的男子身上移开。 听说今晚还有满春园的戏目,陈鸣就满心欢喜地拉着闫岳来了。可没想到唱的居然是那“牡丹亭”,咿咿呀呀,鸣腔作语,都是些繁琐的花腔把式。陈鸣不喜欢听这种类型的戏曲,可好巧不巧,满春园这几日就只弹唱那“长生殿”,“牡丹亭”…… 有些乏闷。 “你想来的。这会儿倒觉得困了?” 闫岳瞥了眼正百无聊赖支着下巴冒睡泡的陈鸣。 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 陈鸣哀着脸埋怨了闫岳一眼。 闫岳对上他哀怨的淡瞳,小声说: “要是觉得无事,帮我把毡帽拉低些,我总觉得它要飞走了。” 多事。 旦角才唱了不过两句,闫家大少爷就使唤着自己端茶送水,揉肩敲腿。现在又让自己帮他扣帽子。 陈鸣看起来有些不愿意。 “怎么?不愿意?” 闫岳细声问道。 陈鸣抬眸看他,伸过手把闫岳搁在轮椅上的手翻了个面,让他掌心向上。 陈鸣用食指在闫岳手心写道:当然愿意。 要是陈鸣真愿意压根就不用刻意在闫岳手心写上这几个字,很明显他在耍小脾气。 闫岳也不拆穿他,只是弯着眼顺势说道:“那还不动手?” 陈鸣还是起身帮闫岳扣低了帽沿。 尽管脸上还是不愿。 就在陈鸣帮闫岳扣帽之时,闫岳对着他咫尺的脸悄声说了句:“你想不想去后台。” 听到可以去后台,有些困乏都双目一下子精神起来。 “那你坚持听完这场戏,我就带你去。千万不要睡着。” 听戏的就不多,在台下来听的也在戏子的声腔中倒下了一大半。反正大家都没什么精神,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眯会儿眼? 陈鸣不理解。 闫岳只是笑而不答。 好吧…… 陈鸣垂头返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硬撑着眼皮静静听着台上的戏子吟唱,他也会偶尔偷瞄几眼一旁的闫家大少爷。 看着闫岳刀削般分明的脸颊,他本以为闫岳是那种很嚣张跋扈的公子,毕竟大户人家的少爷都会有那么点脾气。不然,这个人很温柔,处事也很成熟,甚至很放纵身为下人的自己。 “不知情何起……一往而情深~” 曲终,一句结语。陈鸣从呆望回过神来。 “睁着眼都能睡着,我家的丫头可真厉害。” …… 除了温柔还有点讨人厌。 “走吧。我们去后台。” 陈鸣起身推着轮椅绕过舞台向后走去,可是去后台的路子还要上一层楼梯,这下难住了行动不便的闫岳。 陈鸣着急地看了眼闫岳。 “不要着急。你上楼去找一个叫柳如眉的。” 陈鸣指指自己的喉咙表示他说不了话。 “啊。我忘了,哈哈哈……这阶梯可就为难我们两个残废了。” 闫岳抬头看那几节楼梯苦笑了两声,随后则是沉默。 突然尖锐的声音传来,让人听不出男女。 “当初威风凛凛的岳爷现如今竟被一个楼梯难住了,真是好笑,真是好笑。” 陈鸣移动着轮椅和闫岳一起转向说话的人的方向。 说话的人,粉面未去,陈鸣不猜就知道是那个在戏台上咿呀唱曲的花旦。 柳如眉水袖抚面,画眼间净是多情。 闫岳朝他微微点头算是再次见面的敬礼。 “诶~我可受不起堂堂闫家大少爷的敬意,你瞧我这是不是应该给您鞠个大大的躬。” 说着,柳如眉半腰已下给闫岳鞠了个躬。 这个戏子的口吻和态度让陈鸣有些不高兴。 第17章 他的戏 陈鸣是那种很容易把喜怒摆在脸上的人。他的不满显而易见。 对于柳如眉来说,他自然是注意到闫岳背后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家伙。 从刚刚开始,从他在台上唱出第一句牡丹亭的时候,就已经将台下闫岳和陈鸣的互动一点不漏的全部收在眼中。 那时他就很惊奇:向来冷酷锐利示人的闫家大少爷,丝绸行当的霸王,闫岳,居然会如此放任一个下人蹦蹦跳跳。 他媚眼一挑,瞥向陈鸣,用着唱戏时才用的假调调侃道:“威风凛凛的闫大少爷处境太困难了,连身边带的下人都开始不入流。” 陈鸣讨厌这个戏子的声音,也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 “呦,还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柳如眉是想和这个小家伙杠一杠。 好在闫岳出声阻止了这两人的对峙。 “周息凯,你正常点。” 闫岳居然直接爆出了柳如眉的真名,这下柳如眉炸了。连带着尖锐的声音都变成了粗糙的男音,低音嘶哑,不同刚刚尖锐的假音。 “靠,闫岳!我不是说别叫我这个名字吗?” 柳如眉将手摆上的水袖一拆怒扔到闫岳的怀里。声音变了,连带着动作也变的粗鲁。 闫岳看了眼怀中的水袖摆子,将视线投到柳如眉画了大浓戏妆的脸上,不客气地嘲讽一句:“顶着花旦的脸还那么粗鲁。” “你……” 闫岳的话一下子让柳如眉哑言。 柳如眉是周息凯进入昆剧班子后,班里的二当家给他取的名字。说他眉如细柳是当花旦不二的人选。柳如眉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刚刚开始柳如眉只是坚持着自己适合昆剧的理念而拼命唱戏,可越到后面他渐渐地发现:自己恍如已和戏台上的花旦融入一体。花旦在台上翩飞流转,自己也在花旦的世界里翩飞流转。 他敬爱这个职业,也尊重这个身份。 而眼前这个全身不便的闫家大少爷则是唯数不多同自己一样能尊敬戏曲之人。 他说的话说的在理,自己不能顶着装扮发飙。说不出反驳闫岳的话。 柳如眉身子一转,扭头对陈鸣和闫岳说:“我去卸妆,你们先到满春园的亭子里等我。” 陈鸣还没发表态度,闫岳随口对柳如眉说道:“好的。” 看柳如眉扭着身子离开的背影,一瞬,陈鸣竟觉得这个讨人厌的柳如眉真是牡丹亭里走出来的三娘。 按照柳如眉的约定,陈鸣和闫岳先在满春园的大理亭子中等候。 没过一会儿,身穿一灰色长袍的清秀男子向两人走来。 男人眉目清淡,型如叶柳,肤色苍白没有血色,肩膀低削但走路却很神气。样子有些像正入仕没一年的小生。 “周息凯。” 闫岳叫了他一声,不过这次柳如眉没有因为闫岳叫他真名而生气。 他走近二人,自然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满心欢喜地瞅着他们。 “听说你闭门两年,今天怎么来看戏了?” 柳如眉的本音很粗,有磁性,不太符合他的气质。 “陪人。” “陪人?”柳如眉看了眼站在闫岳背后的小家伙,心领神会地笑笑,“这个小家伙有那么大的魅力呦。” 闫岳如他回答: “有啊。” “嗯……”柳如眉捏着下巴自己端量起陈鸣,头发有些偏黄,眉眼的颜色都很薄淡但是白皙的脸蛋上有着孩子的稚气,红扑扑的越看越可爱。 陈鸣不习惯别人这么看自己他缩缩脖子想避开柳如眉猖狂的目光。 …… “确实有让闫大少爷陪同的魅力。”柳如眉收回眼神向闫岳点头。 “不说这个……你怎么会来这个镇唱戏。” 柳如眉的班子做的火热一般只走大城市不会来这种偏远的地区。 柳如眉叹口气,眼神瞥向亭外的明月,缓缓说道:“闫家大少爷闭门太久,时事都看不清。要是你今天不来,说不准,你这辈子再也看不见我穿戏服的模样了。” 闫岳先是沉默一会儿想让柳如眉从哀愁中缓过劲,等看柳如眉眉目有所舒展,随后,他问:“发生了什么?” 第18章 打扰 柳如眉转头,眼神涣散,还没从忧伤中缓气,目光不知聚集何处,总是没有台上那样风光无限。 从眼下淡灰的眼袋中闫岳可以知道他近日过得并不太好。 许久未见的气氛这时才酝酿出来。就如平时人们常所遇到的情况那样,刚重逢不久的好友互相调侃过后,说着说着就没了话题。柳如眉和闫岳的之间的氛围也不例外地陷入了这种纠结。 闫岳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脑中隐藏的东西远比他所透露的多上几倍。 并非没有话题,而是柳如眉个人想不想对闫岳谈及。 “两年可以发生很多。也许是昨天还是一个月前亦或者一年前好像就有了这种预兆。” 柳如眉的话伴随着满春园塘院的虫鸣声听起来有点飘忽。 “什么预兆?” 闫岳追问的声音相比于柳如眉更清脆几分。 “天意初春,冬冬冬——” 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话,包括陈鸣在场的三人一同转向那人。 “是严老板!” 远望见是经常光顾自己的看客,柳如眉连忙站起,脸上一变,又装饰回了台上戏子的风光,原本涣散的双目此时灵动万分仿佛随时就能演一场秋波目送情郎的场景。 “哦呵呵是眉老板呀!我刚刚瞅身影像,就过来看看,没想着真是。您说巧不巧——话说这位是?” 严老板视线向后,他有点老花眼,满春园亭内点的灯笼不多光线昏暗,又加之闫岳和陈鸣隐在阴影处,他就更看不清了。眯着眼细瞧也不知和柳如眉对话的两人究竟是谁。 柳如眉提醒道: “这位是闫家的大少爷闫岳~” 柳如眉说话的音调带起了唱戏时才会出现的转调。 听是闫家大少爷的名号,严老板微微张口有些惊讶,但很快,他收起了的神情。惊讶外他还有些怀疑。 闫岳不是瘫痪在家了吗?据说两年都没从床上爬起来过,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严老板腆着肚子,眯着眼上前几步想要看清。这不看还好,一看让这小小的商行老板下了一跳。 真是闫岳! “这……这……” 对上亭内那双“和善”的目光,严老板就知道那人确确实实是当初行霸一方的金缕阁大当家,闫岳。 严老板很慌这个男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变过。想来其他作商的老板也对这个商业的强盗很是害怕。他故作镇定道:“岳爷不是在家养伤吗?怎么有空来满春园了。” 闫岳不认识眼前的中年油腻男人,出于礼貌,他只是冷冷地回复:“想来就来了。” “想来就来……想来就来呗。”严老板朝闫岳呵呵一笑,谄媚十分。 柳如眉身为班子的主管人,见客人犯难,自然要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出口朝闫岳说: “诶,岳爷,我这会儿想起和严老板有事商量,就先回避了。” 本,闫岳不是很喜欢追问和探寻别人隐私。但严老板和柳如眉的关系有些奇怪。 高傲自大,甚至任性的柳如眉怎么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态度如此热切。 “商量什么事。” 柳如眉也没想到闫岳居然会细问。有些心虚:“当然……很平常的商议。听取观众……” 柳如眉解释到一半,严老板突然插话道:“呀,我和柳老板是要商议戏班投资的事情呀!” 戏班加资? 柳如眉的戏班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参与而且还是商人……他一向最讨厌让这些人触碰戏曲。 对上闫岳的注目,柳如眉心中暗骂一声严猪头乱插话的事。但扭头还是走向了严老板的位置,他朝闫岳挥别: “嗯,是有点事,我先和严老板走了。” 看到柳如眉的接近,严老板乐呵一声也挥手和闫岳告别。 柳如眉在躲。 闫岳冷眼看着二人的离开。今夜的晚风有些凉过头了。 “丫头,你觉得柳如眉的戏班会出什么事。” 被晾在后头的陈鸣突然听到闫岳的唤声,也将视线投向柳如眉和严老板。 嗯?柳如眉看起来很正常啊……他的戏班能有什么事? 第19章 来访 三日后,大婚的喜庆气氛渐渐退去。为新婚而准备的诸如灯笼等饰物的拆除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闫岳的“新婚妻子”陈鸣也从客居的东苑搬到了西面。除了要照顾闫岳的日常起居,还顺便接下了“点货”的任务。 要说“点货”这活儿,说难不难,说轻松,却也没轻松到哪儿去,要每天把入库和支出的财务清点清楚,容不得一丝差错,是个十足的脑力活儿。 在此之前,这工作都是由外请的账房先生来做的。刚几日之前,在大院工作了几十年的账房先生告老还乡,回家抱孙子养天年去了。这点数货物的工作自然是落到了闫家大少奶奶的身上。 只是点数细碎,不做记录。 而距离跟柳如眉的上次碰面已然过去三日。对于陈鸣来言,满春园戏楼那次跟柳如烟的相遇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插曲,他也从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半晌下来,陈鸣忙的焦头烂额,单是第一次点数就要了他半多数脑细胞,以至于今日去闫岳房中一下子没认出来坐在闫岳床榻一旁的清瘦男人是谁。 陈鸣端着内厨刚出锅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酥点心,小心翼翼地推门走进闫岳卧房,将装点心的小托盘轻轻搁在房中茶桌上,一股点心独有的酥香袅袅在房中弥漫开来。 甩了甩被烫的稍微有些红的手指,端起青釉瓷茶壶倒上了一杯清茶,准备端给闫岳吃些。 闫岳容易犯饿,这是陈鸣昨日不经意间听下人们说的。 “你想太多了……” 闫岳床榻边,坐了一个身着一袭灰袍,脖子上围了条白色围巾的男人。男人眼中藏着一丝疲惫,手中攥着衣服的一角,正低声跟闫岳说着什么。 闫岳抬眼看了一眼陈鸣,朝他点了点头,示意陈鸣先把茶点放在桌子上,回过头继续跟灰衣男子交谈起来:“我觉得此事绝不简单。你执意三日后就出发,这事儿你也不想处理,早晚得出事儿。” 那人冷哼一声,明明是男人粗糙的声音却藏掖着些许女人的阴柔:“呵,我哪像您闫大少爷似的,对商行上那些个破事儿了如指掌,这外头发生些什么就跟在您家后院儿似的,你比谁都清楚。”说到这,那人话音一顿,一双手松开了衣服理了理围巾,好整以暇继续说下去:“我今儿个来不想跟你聊这档子事,我就来看看你。” 闫岳半躺在床上,闻言挑眉,颇有些调侃的开口:“大忙人竟然有空来看我个下不了地的废物?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明说就好。” “哼,我能有什么难事儿……” 陈鸣在一旁含笑摇头,这人的难处,眼瞅着便知,下眼睑的黑圈子都快挂到下巴上了。 闫岳觉得陈鸣站在一旁可能脚酸。 他打断了柳如眉的话:“等下。” 把视线放到了陈鸣身上:“丫头,你把糕点拿来。” 陈鸣轻点了下头。端了点心盒放到闫岳床头,又端了两杯热茶。其一递给了闫岳,另一杯在闫岳的示意下呈给了那个灰衣服的男人。 柳如眉接过茶水,心不在焉地用盖子胡乱撇了几下,端到嘴边啜了一口。 想继续和闫岳辨论什么。 这时候柳如眉才想起房内多出的一人。 上下打量了几眼陈鸣,一手拿着茶杯,一手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哦?这小家伙,还真是你的贴身丫鬟?” 柳如眉打趣的目光让陈鸣浑身不自在,头低的更深,静静候在闫岳床跟前。 “啧啧…前些日子见我一脸还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模样,现在怎么倒是害起羞来了?” 柳如眉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陈鸣猛地想起来了什么,慌忙抬头一看。陈鸣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之前在满春园唱昆曲的男人吗?!怎么会在这... “哟?还瞪我?怎么着,小哑巴,还想打我不成?” “周息凯”,你这嘴巴可饶点人吧。”声音略微有些不悦。 柳如眉这人,从认识到现在嘴巴就没饶过人。现在又戳了丫头的痛,而丫头现在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身为一个男人自然要护着自己的女人。“你刚才不是一直问我跟谁成婚了吗,就是她。” 这下可轮到柳如眉回不过神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眨巴眨巴眼睛,冲陈鸣努努嘴:“你是说……这个小家伙?” 闫岳瞥眼看柳如眉一眼:“有问题?” 柳如烟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慌忙颔首,抬手掩住嘴,凤眼半眯,话中带笑:“没有没有,怎敢怎敢。只不过闫少爷的口味儿……还真是挺独特的。不愧是闫少爷,不愧是闫少爷。” 这人说话真难听,有求于人,还如此不知礼数。 陈鸣脸上有些不悦。 闫岳早习惯了柳如眉与众不同甚至有些怪异的说话方式。无奈叹了口气:“得了。你也别在我身上挑刺儿找毛病。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戏班的事儿吧,瞧你这才几天,又瘦了一圈。” “谁说我不好混!”柳如烟傲气带着倔强的说到。傲归傲,眼底的苦涩却是无法掩饰。 “那你跟严老板那边,给戏班拉的投资怎样了?” “什么投资。我这忙里偷闲来看你,你尽是跟我扯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趣…我走了…” 闫岳这个男人,太聪明。才几句话功夫,柳如眉就感觉像被看穿,吃透,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柳如眉慌忙起身,道了一声告辞。或者说,是落荒而逃。 “等一下。”闫岳叫住了柳如眉。“依你的脾性,今天来这,必然是碰到了难处。我清楚你,所以我要你跟我明谈。与其依靠别人,不如借助我的力量。只要你开口,我定会帮你。” 柳如眉顿了一下。 诚然,柳如烟的确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难关。今日登门,确实有相求。但看到挚友病卧在床,心高气傲的柳如烟却是再也说不出相求的话来。 “我……真的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牡丹亭,一直都很受人喜欢。一直都……” 说完这句,柳如烟便强撑着自己的傲气离开了。 陈鸣就不喜欢昆曲儿,觉得他的话没什么道理。柳如眉大步走出房门,背影显得无助又倔强。 闫岳看着柳如眉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头,你过来。”闫岳唤着陈鸣,陈鸣听话地弯身侧耳,“你赶明儿个去一趟金缕阁,去找一个叫赵岭的人,帮我带封信给他。” 嗯? 陈鸣犯了难。 陈鸣拿起闫岳的左手,在他手心写出几个字——我不识路。 闫岳展颜一笑。: “无妨,我告诉你。” 像是怕吓到陈鸣,闫岳特意放缓了自己的声音,细柔得同从温水中沥过一般。惹得陈鸣耳根子没由得一红。 第20章 南胡洋行 陈鸣自打来了这闫家,大门都没迈出过二步。对他而言,这闫家的院子是一方天地,这院外,又是一个世界。 这出门的时辰恰巧撞上集会,人们纷纷聚集皆来“售物”,出售叫卖的场面一向热闹。 这不宽的街上挤满了人,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买东西的跟卖东西的为了几钱铜板儿争得面红耳赤。 街边儿穿着粗布衣服,浑身上下的补丁一层又一层的中年人卖力的吆喝着:“磨剪子,戗菜刀!补大盆,修洋车!” 陈鸣觉得他一口碴子口音有些意思,让他想起了少年时候的玩伴。便驻足了一会儿。 “唉,姑娘,磨剪子还是?”说着,那人探首瞅了瞅陈鸣背后。见陈鸣身上没带剪刀,也没得菜刀,看来不是磨东西来的。 陈鸣还有正事要做。 他摆摆手,比划了一番,表示不买,便转身离开。 走过一个转路口,陈鸣停下来顺了口气。仔细认了认路,按照闫岳给他说过的地址,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听闫岳所说,这金缕阁是那“南胡洋行”的专卖丝绸的门脸。至于为何叫南胡洋行这名儿,大概也是为了赶那虚无缥缈的潮流罢。 要说这南胡洋行,占地极大,整体由白石垒建,颇具欧式风格的装修看起来富贵的有些夸张,有些像民间常说的“大公院”。 陈鸣握紧藏在袖子里的手,手心沁出的细汗微微有些打湿了手里捏的信封。陈鸣站在街对面望着那富丽堂皇的大门上挂的“南胡洋行”四个烫金大字,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 陈鸣徘徊许久。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刻意挺胸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恰时,一人骑着个“洋车”往这里飞驰而来,尽管他狂摁刹车,但前车轮恰似那水蛇的腰歪歪扭扭冲向陈鸣。 “哎哎哎,快!快!快闪开!” 陈鸣一时收不回步子,索性紧闭了双眼,认命般楞在了原地。 “咔!” 一声响动,陈鸣颤颤巍巍睁开眼睛,手中信封因为紧张也被攥的皱成了一团。那骑车的人及时跳车,把车子摔在了一旁,这才没撞上陈鸣。 骑车那人先是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自己,赶忙扶起了车检查一番,见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看向还因害怕而瑟瑟发抖的陈鸣。 陈鸣紧咬着下唇,双腿止不住颤抖,眼眶微红,睫毛似是还挂了几滴清泪,当真楚楚可怜。 “对不起,对不起,您……您没事吧?”自诩南胡洋行护花使者NO.1的周俊烨一看陈鸣这幅瑟缩的样子,那负罪感是跟充了气似的唰唰唰的往上涨,赶忙鞠了几个躬,口中不断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要说这周俊烨也是个莽夫,今儿一早刚托人买来个崭新的洋车,非得骑出来显摆显摆,一路上脚都蹬出来残影了,这才没注意到路边的陈鸣,差点撞着人。 “小姐……您还好吗?真的对不起”周俊烨皱眉苦着脸认蓑,小心翼翼地询问陈鸣。 陈鸣捏紧了自己前胸的衣服,还有些后怕地颤抖点头。 周俊烨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冷汗,摘下还沾着些土屑儿的灰格小礼帽放在胸前,垂眸颔首,微微躬身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美丽的小姐,十分抱歉,因为我个人的失误让您受到了惊吓。虽然我们的相遇不太愉快,但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南胡洋行前台执行,周俊烨,您可以喊我小周周或者小烨烨,小俊俊也是可以的~” 周俊烨调皮眨眨眼儿。 陈鸣终于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儿来,悄悄扫过几眼周俊烨: 他身上穿着个条纹的西服马甲,背了条吊带裤,脖子下面还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左耳还卡着一只晶莹的水晶耳坠,也不知只是单只还是另一只刚才飞了出去。脚上蹬一双棕红小皮鞋,稍稍能看到短袜的袜口,用近语的话来讲,很是“潮流”。 周俊烨既然年纪轻轻就爬升到了前台执行的位子上,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每日要接待各式形形色色的客人,练就了一副看人的眼力劲。 陈鸣今日穿了一袭鹅黄色长裙,脚上是一双亮黑的小高跟皮鞋,上身的宽袖衬衣与略微凌乱的发丝更是显得他娇小动人。 周俊烨一看便知,豁,这一身上下全都是城南“锦衣”成衣店出品的。 这“锦衣”做出来的衣服极具特色,用料讲究,每一个线口都恰到好处,闻名千里,出价极贵,产量却低,非大富、大权之人家不可得。这富家的太太小姐们挣破了头也想从“锦衣”定上几套衣服,也能多了些与人吃差点时炫耀的资本。 “美丽的小姐,不知清早光临本店,是有什么需要的吗?在下定全力帮忙,也算略微给您偿个礼。”周俊烨恭敬又礼貌的说到。 可他却不知,眼前这美丽的“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姐”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就连身上这身贵极的衣服,也都是昨儿个闫岳早就安排好压箱底给他的“妻子”的。 没什么可偿不可偿,陈鸣见周俊烨是南胡洋行的人心里早有了打算。 将怀中闫岳让自己写的第一张黄纸递他,纸张上如是写道: 这是我的内人。 偶感风寒,不便言语,多多照顾。 请带他寻金缕阁的赵岭。 ——闫岳留。 细端文中所言,周俊烨狐疑地看了眼眼前瘦弱的“女子”。 这可真是那个闫家大少爷的妻子?看起来也不过14.15岁...闫岳不是瘫痪修养在家里了吗?让自己老婆找赵岭做什么? 周俊烨摸着下巴,觉着找到了新的资讯,心里盘算着其中的猫腻。 第21章 赵岭 周俊烨推着他的宝贝车停好,便在前方引路,带着陈鸣进了南胡洋行。 洋行内部比大门的华贵程度更甚,甚至比陈鸣之前所想的富丽堂皇。大厅整体圆形,镂金雕银的珐琅琉璃转灯高悬大厅中央,投下的灯光更给一切镀了一层金黄,显得贵气逼人。地上是自西洋捎买来的地毯,地毯上是西洋人所喜爱的图案,脚踩上去十分柔软舒适。 “闫大夫人,这边请。”自打看到了闫岳的书信,周俊烨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连对着陈鸣的称呼都变的恭敬几分。 闫大太太哪是他小小一个前台执事能逾越的。长的再可爱也终究比自己尊贵。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就情不自禁地偷瞄了眼陈鸣。 果然长的可爱... 陈鸣正在一楼张望四周陈设,他听得周俊烨唤了自己一声,觉得自己随意观看的动作动作太放肆了些,羞的赶忙垂下脑袋紧走几步,赶上了站在楼梯口候着的周俊烨。 上了二层,装修风格又甚一楼几分。周俊烨领着陈鸣走到走廊尽头一处房前,这房间似是个办公室,房门用的七彩琉璃玻璃为装饰,使人瞧不清房内陈设。周俊烨伸手轻轻推开门,朝里喊了一句,“赵掌事,有人找!” 陈鸣自周俊烨身后探头,好奇向里张望了一眼。房内有一张极大的檀木柜台,一个男人端坐在前好像在翻越着什么。 那人穿着一身长的灰绿中山,梳了个小背头,还带了一副圆框眼镜。 这是陈鸣第一次见着戴着洋眼镜的人,便多瞅了几眼。 赵岭身为这金缕阁掌事,工作细碎繁多,总是要先来安排当天的工作,及核对昨日账单。年年日日他都是如此干下来的。 赵岭此刻正手拿一块藏蓝绣花绸子专心研究,闻声稍稍顿了一下,不理睬周俊烨,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儿。 “赵掌事——”周俊烨拖着长调又喊了一声,话音里揉了些娇嗔。 赵掌事不予理睬。他将手中绸料仔细叠好,工工整整的放进了一个锦盒。 这批绸子销量极好,已经售断了货,得留个样做记录方便再进货。 眼瞅着赵岭对自己不理踩,周俊烨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扯了下去,勉强跟陈鸣干笑了一声,抬腿直接走了进去。 径直走到桌前,周俊烨双手撑在桌上,凑到赵岭耳边喊到:“赵掌事!有人找——你听到了没有!呀!” 门外的陈鸣看着就觉着耳朵疼。 赵岭转身就当没听见,慢条斯理的打开身后高大柜子的一格,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柜子里,仔细上了锁,又提笔在本上记了几笔,这才抬头转向周俊烨。 自从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陈鸣和周俊烨。纯属是手上的伙计没弄完不想搭理他们。 赵岭抬手推推眼镜,心中付度一句,周俊烨这小子真是精力旺盛过头。。 “教你多少次。有客,先请到客室。进门,要先敲门。” “唉~”周俊烨吐了吐舌头:“话不能这么说。”周俊烨悄悄指指身后的陈鸣:“这不是你家老大来找你有急事儿吗,我这才那么急,你可别——” 能称老大的,除了闫岳,不容有二。 周俊烨话音话没说完,赵岭便噌的起身,快步走向陈鸣,还不忘回头怒瞪了周俊烨一眼:“岳爷有急事吩咐你就该指明了说!” 周俊烨傻眼,这……这我怎么躺着也中箭,我这不是说了有事找你,你这会儿埋怨我! 周俊烨也就敢心里不满,他是万万不敢和赵岭杠上。 “岳爷派你来的?找我何事!” 喝!… 还在专心研究挂在墙上上品绣花锦缎制的花样陈鸣被吓了一跳,身体猛一抖。 赵岭看着陈鸣呆愣的样子明显有些不悦。 “别杵着。” 陈鸣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反应了一下当前局态,拿出闫岳要自己带的信递给赵岭。 赵岭接过被揉的皱巴巴信封一愣,紧接着撕开封口,拿出信纸,打开内容,一气呵成。。 纸上也不过只有四字: 速来见我 赵岭将信纸揉做一团,又去拿起挂在门口衣架最上的一顶毡帽,压了压帽檐,遮住半边脸,快步离开。 “哎?哎哎哎?赵掌事?你去哪?马上就营业了!” 赵岭摆摆手,“你先帮我看着金缕阁。” 周俊烨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不行不行。我还得管着前台。这金缕阁来的都是些生意人,连个美丽的小姑娘都没,我才不要。” 眼瞅着赵岭已经走下楼梯,周俊烨愈发感觉自己来看这金缕阁十分不妥,于是便将注意力放到陈鸣身上,眼珠子悄悄转了两圈:“那个,大少奶奶,您看,要不您……” 陈鸣可没心逗留在这里,既然任务完成了,那就得回去。他得回去闫家大院,还得照顾闫岳... 那两人走了,只留周俊烨一人独守空房,坐深闺,凄凄惨惨。他瞬间化身小媳妇模式,委屈地趴在前台。 周俊烨真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无助,还最好看的人了... 想着这里周俊烨掏出前台柜子里的镜子自恋起来。 嗯...没错,果然好看。 第22章 触碰 陈鸣随着赵岭回了闫家。一路上赵岭走得急切没与陈鸣搭上一句,到了闫家后,他也就是急匆匆地直奔往闫岳所居住的西苑。 以避嫌的名头,陈鸣回闫家后并未立马去见闫岳而是去北门清点货物。 待到日上竿头,陈鸣约莫着到了晌午时分。擦擦额头微汉,揉了揉早已饿得叫唤的肚子,又看看外面的骄阳,想着这个点儿闫岳应该同赵岭商议完了事,便放下手中活计去厨房拿了锦莳装盒送到了闫岳的房间。 恰巧赵岭与闫岳商量完事儿,正要按照老大的吩咐去办事,他打开门,便瞅着打算进屋的陈鸣。赵岭摘下毡帽点在胸前,恭敬地朝陈鸣鞠了一躬:“原来是大少奶奶。先前不识身份,逾越了。” 陈鸣摇摇手表示不在意这事,赵岭心会地朝陈鸣一笑,扣上帽子压低帽沿急匆匆地走了,就同他来时一般急切地步伐。 看赵岭匆忙离开的模样让陈鸣忍不住地想:闫岳和他究竟商谈了什么。 但自己不过是一个披着闫家大少奶奶的下人,老爷们的事情哪是自己能随意揣摩和探寻的。不去遐想,陈鸣轻叩雕花木门示意。 里面的人应了声,陈鸣踏步而进,反手关上了房门。 闫岳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瞅了眼陈鸣手提的红色锦盒,展眉笑晏地冲陈鸣道:“丫头来送饭?” 陈鸣乖巧地点头并走到闫岳面前,在床旁摆弄起食物来,食物的香气幽幽飘入闫岳的鼻间,他抬眸看着认真为自己摆布的陈鸣心里一阵喜欢。 春季的暖阳还算强烈,至少相比于冬季就温柔多了。阳光透过半开的纸窗打在陈鸣的身上,画出淡淡金色的光晕。 陈鸣将摆放着食物的小桌搁在闫岳能见的地方,挑出一块酱制的红肉,递到闫岳的嘴边。闫岳张嘴接着那块五花肉,眼神却没从陈鸣脸上别开。直勾勾得,惹得陈鸣脸上一红,他心里羞: 干嘛一直看我…… 刻意躲开他的目光,却不料闫岳盯地更起劲。 陈鸣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逗弄自己给自己难堪。赌气似的,陈鸣甩下手上的木筷搁在小桌上,也用闫岳的对付自己的方法直愣愣地注目回去。 小孩似的行为,闫岳忍不住笑出声:“丫头就是小丫头,对付人的办法都那么幼稚哈哈哈哈哈-” 闫岳刚刚确实是半开玩笑地想逗弄一下这个小丫头,但后来瞅着陈鸣的脸,看着看着一下子如迷了。外加上陈鸣用同样“盯”的形式有趣地回应,闫岳对他的喜欢又更上一层。 陈鸣怨念地看了眼笑得没心没肺的闫岳,抓过他的手臂,在他手中画着叉叉。 让你笑!让你笑! 画了不知几个叉叉,也不知闫岳笑了几会儿。忽然,那人停止了笑声,从嬉笑地表情转为深情的注视。 感受着手背上温热的触碰,陈鸣惊讶地看着闫岳弯曲虚握的五指。遂,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男人。 闫岳温柔低哑的声音响起: “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现在可以抓住你的手了。” …… 不知道说些什么,陈鸣看闫岳的表情很是复杂。更多地是对眼前男人的祝贺与欣喜,但同时心中又不免染上一层阴霾——如果闫岳好了,那自己以照顾闫家大少爷的身份是否会被剥夺。是否又会像幼时润二老师与自己所讲的古代女子一般被打入“冷宫”,从此干那些最脏最累的活…… 不过就算闫岳好不了,等日子长了,老太太发现自己生不了娃自然也会把自己丢弃,也会如同自己嫁到闫家一般,重新给闫家大少爷找个传宗接代的女人。 本以“男儿有泪不轻弹”为旨的陈鸣眼中的泪花忍不住委屈地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闫岳只当是陈鸣心中太高兴自己能活动所以激动地流泪。 果然,这个小丫头也是很关心自己的。 闫岳嘴角悄然挂上一抹微笑,忙换了个话题逗丫头笑 :“我能动下手指丫头就这么开心,那我哪日能下地走路了,丫头那不得上天了呐?” 陈鸣破涕为笑,动手抹去脸上的泪珠,他才不想上天,闫岳就喜欢开这种无厘头的玩笑。 见陈鸣转哭为笑,闫岳说起了正事儿:“后天你陪我再去一趟满春园不?” 满春园?去哪里干嘛…… 如上所说,陈鸣不喜欢昆曲的花腔把式,也不喜欢柳如眉。他是万万不想去看听一个讨人厌的人唱自己不喜欢的戏。 摇摇头,不愿。 闫岳心知丫头不喜欢昆曲。风水轮流转,前些日是丫头央求自己去看戏,现在可换成自己请求丫头去看戏。 “柳如眉的戏班出了些问题,后天就是他在镇上最后一场的表演,这场表演若是再无人买单,那他的戏班可就垮了。我知道丫头心不坏,一定会去捧场的,对吗?” 陈鸣最受不了别人央求自己,最后只能扭过头,不愿地点点。 这头点的,怎么看都心不甘情不愿。 “我就知道丫头心眼好。” 不听闫岳满嘴的蜜语,陈鸣抓起筷子拨着饭一口一口地往闫岳嘴里塞。 闫岳的手虽然微微能动一些了,但却用不上多大力气,还是得要陈鸣亲手来喂。看来,闫岳要是想完全恢复,还得耗费相当长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闫岳的手已经能动的消息绝不能走漏。不然,若是落到了闫家二少奶奶的耳里,这闫家,免不了又要一阵腥风血雨…… 陈鸣与闫岳正逐渐相交、相印的心灵上,为此事,又添了一层坚固的枷锁,这锁紧扣着只属于他俩人的秘密…… 第23章 再入满春园 与闫岳约定的那天很快到来,陈鸣推着闫岳再次踏足满春园。这次满春园的气氛与上次有些不同。 上次的演出定在傍晚时分,傍晚时刻大多人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动按理说来看戏的人应该是最多的,可这满春园的人还是少的可怜,在场的座位空了一大半,就算来听戏的也是疲乏不乐,就同只是来这满春园找个位置睡大觉似的;而现在可是白天,这人流量竟意外得多,人与人摩肩接踵,纷纷踏足而来,一波又是一波,连戏台子底下留白的空地都站满了观众。 好在闫岳的位置是上等第一的,陈鸣坐在他的身边并不觉得拥挤。 陈鸣坐在靠背木椅上左瞧右瞧着那些未见的陌生人很是好奇,像如今那么热闹得场面可不是随时都有的,在场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有的穿的华贵有的只是穿着普通的马褂,但无一例外的,那些人看起来都很高兴。 除了陌生人外陈鸣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冲自己和闫岳的位置走来——是周俊烨和赵岭。 “岳爷早上好。” 两人同时摘帽先是冲闫岳问好后才转向陈鸣也对他表示敬意。 “你大可不必叫小周也过来。”闫岳看了周俊烨一眼对赵岭说。 周俊烨摆摆手,又摸着自己的后脑壳憨厚一笑:“不不不,不是赵掌事让我来的,是我自己听说满春园有昆戏,自己瞎蹦跶来的。不是赵掌事的问题,再者说了,洋行大白天的也没什么人,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 闫岳思量周俊烨的话,微微颔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解释。 周俊烨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是闫岳,且没有第一第二。这次来一半为了看满春园的戏还有一半就是为了见自己仰慕已久的偶像。偶像当前,前台的工作完全可以抛在脑后。要不是赵岭扯着自己往后拽,周俊烨差点没把眼睛安在闫岳身上。 赵岭拉着周俊烨坐到了闫岳后一排的位置,正好能从斜对角看见闫岳和陈鸣的座位。赵岭悄声对周俊烨道: “别瞅了,你到底来看戏的还是来看老大的。” “赵掌事,我说你不通达就是不通达,你看,我仰慕多年的男人就坐在我的眼前,我能眼睁睁地看他移出我的视线嘛!” 周俊烨啧口声,继续说道,“欸,闫家的大少爷就是不一样,怎么看怎么就那么伟岸呢——” 赵岭白了眼沉迷于闫岳的周俊烨,虽然自己也很敬佩岳爷但也不会用这种白痴的方式去死盯着人家。 各自沉静在戏曲开场前的内心的波动中,直到那敲锣打鼓声响起,随着两片铜咣当一声作响,柳如眉踏着轻盈的小碎步亮相在舞台中央。 这次,他要表演的是牡丹亭经典片段——游园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 优雅婉转的调子响起,不似之前过高的起调,这次的调子意外的温柔。一瞬间让陈鸣以为台上的那个戏子不是那个讨人厌的柳如眉而是真正温婉贤淑的三娘。 “这段的剧情很好听,是比较受欢迎的。但就是因为受欢迎所以柳如眉很少唱。” 闫岳见陈鸣惊奇而又赞扬的目光,便低声向他解释道。陈鸣回头眨眼,又有些不解。 既然很受欢迎,为什么不经常唱呢? 看穿陈鸣心中的疑问,闫岳再次解释道:“因为太受欢迎了,人们就只关注于那一场戏而忽略了其他前奏和后续的歌唱,自然也就无法全面的认识这段故事。” 这样啊—— 陈鸣再次将目光投向舞台,戏子拿着他的折扇如庭院中的蝴蝶在纷飞飘转,花旦大动作和大幅度的动态很少,但每当碎步频率一快那必定是领着陈鸣的心也跟着旋转流动。 盯着柳如眉那两撇灼灼目光,他双眸如星翰,无法舍弃。 曲起曲终,半小节的剧情落下,陈鸣才从游园的情中缓缓走出。这次,陈鸣看得起劲,没有半丝困倦的意思。 闫岳欣赏游园惊梦很多回,却觉得这场是柳如眉表演的最好的。他想,丫头也应是如他想的一般。低眼看着陈鸣那双晃动不止的脚,闫岳调戏道:“怎么?这次丫头居然没睁着眼睡觉?” 听到闫岳戏弄的话,陈鸣怒视一眼抬手正准备在他手上画叉叉。 正要下手,在后排座位看戏的赵岭起身走到闫岳身边,半弯身子在他耳边细语几句。 侧耳听完赵岭的话,闫岳本勾起的嘴角和笑意明显淡去,他半闭双眸思量道:“若真是这样……那确实得查明一下。今天这场戏唱完,柳如眉可能就要走了,你想办法再拖他两天。” “好的,岳爷。” 收到老大的吩咐,赵岭起身将捏在手中的毡帽扣上匆匆向陈鸣鞠个小躬便绕着台子从幕后走去。 第24章 微露头角 打点戏班琐事的小厮走向正在专心对着镜子补妆的柳如眉,凑过身子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柳老板,有人找。” “下半场马上要开始了,我可没空见客。” “听说是岳爷那里的人。” 捏着眉笔的手一顿,柳如眉神情一变:“闫岳的人?” “是…就是那个瘫痪的闫家大少爷。” 柳如眉凤眼微眯,透过面前的洋镜可以隐约看到门外那道模糊的背影。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请进来。” 杂役欠身答“是”,便退出了房间。开门间蹭过赵岭的肩膀,凑在赵岭耳畔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柳老板请您进去说话。” 赵岭微微点头,抬手压压帽子,环顾了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迈着步子走进房内。小厮刚从外面把门关上,赵岭又趴到门上仔细听了片刻,确保门外没人偷听。 “赵掌事警惕的性子,可半点没变。” 柳如眉手上转着软笔杆子儿,笔杆不断旋转,仿佛一只蝴蝶在柳如眉手指间起舞。半身坐靠在梳妆台前,一脸打趣地盯着眼前灰袍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 赵岭转头,恭敬地朝他点头问好:“柳老板转笔的功夫,三年之久还是一如往昔的老练。” “哼!”柳如眉反手一甩,眉笔甩飞出去,划过一条弧线不偏不倚笔尖向上插进了笔筒里。 柳如眉起身,缓走到赵岭面前。 赵岭稍比柳如眉高一个头,对站在赵岭面前,本就消瘦的柳如眉看起来着实有些小鸟依人。 他压着嗓子,用自己那沙哑又磁性的男低音轻声问到:“岳爷有什么吩咐?” “无事。只是岳爷觉得你们戏班的事情有些奇怪,所以让我通知你多留两天。” 提到戏班的事情,柳如眉没眼闪过一丝烦躁,又很快被他掩饰下去。他强压着心中不悦,声音染了些愠怒: “戏班,戏班,又是戏班。闫岳他自己都管不好,还有心情管我?我说了几遍,我戏班没问题,你看今天来的人不是挺多的吗?能不能让他歇歇。” 就算知道柳如眉性子就是如此,赵岭还是有些不悦他把娇躁,傲慢的个性使在岳爷身上,语气明显变得有些敷衍和不耐: “你自己戏班怎么样你心里没数?你以为你自己一个人喊一句‘老子今天要演游园惊梦’就有一堆人屁颠屁颠过来买你单?柳如眉,你当真不知道你那些客人是怎么来的?” 听此,柳如眉脸色一变,再厚的白粉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难堪。 话已至此。 柳如眉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从他入台唱出第一句词时,台下那对灼灼的目光对上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 那满堂的观众不过是闫岳请来的看客。 踉跄后退几步,柳如眉靠回妆台边,双手反摁着案子,强撑着身体,低头咬唇再说不出一句话。 “你也别伤心,没人看你唱戏也不是你的错。你唱的极好,老大一直以来就很欣赏你,包括你的戏。”看到柳如眉这幅样子,赵岭心中暗叹。 曾几何时,这满春园,一票难求。 柳如眉摇摇头,苦涩开口:“我的戏又不可能给他一个人唱……你不懂,你怎么会懂!我唱了那么多年的戏…一直都很受欢迎的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是两年前,一个月前亦或者在昨天,突然再也得不到认可……你知道我现在多痛苦吗!”柳如眉红着眼睛,浑身因激动而颤抖。 最后这句,柳如眉几乎是压着怒气从牙缝中吼出来的。 “那你就应该依托老大。”赵岭直视柳如眉,抬手拍了拍柳如眉的肩膀。 柳如眉冷静了下来,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双肩无力下垂,冷哼一声,抬眸间可见他湿红的双眼:“闫岳现在什么情况,赵岭你心里也是没数。我不会让一个残废来帮我的。就算这是我最后一场戏,我也不会去求闫岳。” “你……”赵岭张口,却再也说不出劝说的话来。 赵岭不知道如何劝慰柳如眉。如他所说,老大如今的光景确实不及当初的千百分之一。 柳如眉一双眼布满血丝,脸上白妆被泪水微微晕开,哽声继续说道:“今天票据的所有收入我都会返还给闫岳的。” “我闫岳还缺你一个唱戏的那点钱吗?” 熟悉的声音想起,房门再次被打开。逆着光而来的是房内两人切切所谈的男人,以及他的妻子。 “岳爷。” 赵岭先是朝闫岳鞠了一躬。闫岳抚手示意不用如此拘谨。 “岳爷,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说让我来和柳老板说的吗?” 闫岳瞄了眼悄咪咪抹泪的柳如眉,又朝赵岭笑道:“你们两个的性子不吵起来就怪了。能说清楚问题,恐怕还得等上几年。” “额……是。”赵岭郁结。 侧身给闫岳让路,闫岳扭动着轮椅磕绊一下进入房内,连带着陈鸣。 “你又来找我做甚,想看我难堪…” 柳如眉扭头不愿看这个男人。 闫岳也不在意,他笑着说:“我前些日子来看戏时用的票子是黄家那个小子送我的。不买不知道,一买才发现想要买柳老板的一张票子竟然这么难得。” 戏班的票子只要到满春园就可以直接购买的,并不难得。柳如眉觉得奇怪,挂着花了的妆面回过头疑惑地望着闫岳。 “这次我本是打算包全场的,可是满春园的老板不同意。换之,我打算让赵岭买了所有的坐票和站票。可是…” “可是柳老板您戏班的票子被押票了。” 赵岭替闫岳继续补充道:“当时在售卖处,您的戏剧没有显示在满春园的活动表上。这是其一。” 柳如眉站起身来,眼睛圆睁,越听越惊讶。 “其二,您的票子是其他剧目价格的两三倍…”赵岭继续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票子一直是平价的!”柳如眉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似在自言自语。 “对,这我们知道。还有第三,您猜我们是再哪里购到您的票子吗?”赵岭卖了个关子。 “哪里?”柳如眉猛然抬头,声音变得急切。 “除了售票处还有满春园老板娘手里。” 怎么会这样…按理说戏票应该都在售票处才对,怎么会有一部分在老板娘手里。 柳如眉紧紧抿着嘴唇,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起伏剧烈的胸膛彰显著他不平静的内心。 “想知道为什么的话,岳爷也正在查。所以想让你多留两天。” 一直作为旁观者的陈鸣静立在闫岳背后也觉得奇怪。 或者说,从第三方来看:好像有人在暗处有意让柳如眉的戏班垮掉。 第25章 丫头的名 一般人听到自己掌掴的事务出了问题恨不得马上刨根问底探究出个所以然来,而柳如眉的态度却非常奇怪。 柳如眉直视闫岳眼眸,虽眼带血丝,语气却十分坚决:“不,我的戏班说好明天走,就明天走。多一刻,晚一刻,都不行。” 赵岭见老大为柳如眉做了那么多,却换来了柳如眉这么副冷淡的态度,心中气不过,略带威胁的向柳如眉低吼:“柳如眉,你是脑子不清楚还是演戏演傻了,岳爷前脚帮你,后脚你就嚷嚷着要走。我看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随便你怎么说。等会我还有一台戏要唱,各位可否先行离开,我要开始准备了。”柳如眉不以赵岭的话为意,抹干眼角余泪开始对着镜子重新补妆。 柳如眉说的轻松随意,只有闫岳知道他心里压着多大的负担。喝止了正要对柳如眉动拳的赵岭。: “赵岭我们先走吧。”闫岳看着柳如眉,开口说道。 “不是,爷……”赵岭气不过,似是有满腹怒火,想再与闫岳争论些什么。 “走。”闫岳扭头看着赵岭,淡淡重复了一次。 赵岭吓得一哆嗦。 赵岭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闫岳不再理睬赵岭,对陈鸣说了一声,回家。 陈鸣乖巧的推着轮椅走出门外。 见老大离开,赵岭先是犹豫地看了眼老大离开的背影,又恨恨的剜了眼柳如眉,快步跟了上去,在楼梯口追上了陈鸣闫岳二人。 “爷,您为柳如眉做了那么多,可这个不知好歹的柳如眉……”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 闫岳也觉得有些疲累,闭上了眼睛。赵岭十分有眼力见,赶忙过去搭手与陈鸣合力将轮椅搬下一楼。 可怜赵岭,柳如眉将人距之千里,自家老大又是一派高深莫测。又没人向赵岭解释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的缘由,让他有些胡思乱猜心烦意乱。 “大嫂,你知道为什么吗?”赵岭突然想到,可能还有一个人知情。 将问题抛向陈鸣显然是错误的,陈鸣与闫岳相识也就半月余,先前与柳如眉更无半分交集。 陈鸣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赵岭横跨一步凑近陈鸣,在他耳边细声: “那大嫂,你就不能问问?” 陈鸣对柳如眉不太关心,也不想了解他发生了什么。 “大嫂,你想想,柳如眉和老大是好朋友,您要是搞清楚柳老板的事情,不就是和老大更相爱了点吗?” 边说着,赵岭还比了一个对手的姿势,两根手指头相亲相爱的粘在一起,让陈鸣一阵羞红。 他才不和闫岳相亲相爱,我们只是互相同情和合作的关系…… “大嫂,您还在想什么?老大还等着你问呢!” 赵岭直接推了一把陈鸣的后背将他往前推去。 陈鸣无奈地叹口气,向台下正闭目养神的闫岳走去。不知是闫岳和陈鸣两人天生互相感应还是闫岳在陈鸣身上装了监听器。他总能一言戳穿陈鸣所有的目的。 “怎么了?丫头想问柳如眉的事情吗?” ……他怎又知道了。 闫岳闭着眼继续说道:“柳如眉这个人活得洒脱高傲。他只要弄清楚不是他的戏落伍就行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和商道上的人搭边。满春园压票这事定是有钱有权的人在背后搞鬼。有钱有权也不过就是商人这类的……他的性子是不会把注意力在这件事上的。他心里只有戏和戏班,顶多再加一个戏班的钱罢了。” 闫岳睁开眼抬头看着陈鸣的眼睛,那双眼睛确实同往常一般温煦。但在陈鸣看来,闫岳的眼底定是有那么点气愤。 论谁干了吃力不讨好的活儿,都会生气吧,闫岳也不例外。 弯腰在闫岳的手心里写道: 我相信柳老板还是很感激你的。 感受着丫头食指划过手心的温度,闫岳弯曲五指将他的手扣在掌心。 “丫头当真是世界最温柔的女子。” 陈鸣听此眉头微皱连忙将手从闫岳的手中抽回,心里有些慌张——自己虽口口声声说要照顾闫岳,可真真对闫岳这个人没有半点想法。如今这意料之外的,如同两情人相会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闫岳只当是众目睽睽之下丫头害羞,笑开声道:“丫头别害羞,我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 说到一半,闫岳想起一件很重要,但一直被自己遗漏的事情: 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 想起即问, “丫头,你叫什么?” …… 关于自己叫什么的问题,陈鸣一时间想不起来,当然不是想不起自己叫“陈鸣”。而是……闫老太太给自己取得什么名来着…… 陈鸣慌了。 看丫头纠结的模样,闫岳好奇心大起: 莫不成,这小丫头还想搞个神秘感逗弄自己不成? 第26章 待你如初不留遗憾 一天的戏唱下来,柳如眉终于得空回到房间歇着。 虽然累,但是柳如眉的心里却是满足的。这是柳如眉在台上唱的最痛快的一天。 褪下水袖戏袍,卸下妆面,换上简便的短衣,正准备吩咐下人打盆热水把洗脸就睡了。 柳如眉刚擦干了脸,就听见门板碰在墙上发出的哐啷声。 转头认清那不速之客,是满春园的老板和老板娘。 不动声色的掩去眼中深深的嫌弃。柳如眉扔下毛巾,抱肩倚墙站在窗边,冲两人淡淡开口:“不知二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柳某唱了一天的戏,乏了。” 柳如烟希望这俩人能识趣离开,所以讲话故意生冷。 那俩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柳如眉笑。不仅看着柳如眉笑,俩人还时不时相视而笑。 看着俩人诡异的笑容,柳如眉心里更是厌烦。自从知道了戏班的票被满春园压了之后,柳如眉对满春园老板和老板娘恶心到了极点。 满春园本是为柳如眉的戏班子提供场地的地方。票务,宣传与揽客等也皆由满春园负责。关于所得钱财的分配,满春园从戏班的净利润中抽取两成 原先满春园的掌管人不是这夫妻俩,自从被这俩人接手,满春园的抽成不仅涨了三成,如今还对他干出压票这种事。 也不知是这夫妻俩嫌自己戏班带来的利益低,还是单纯看自己不爽。 柳如眉心中越想越气,也就干脆挑明了说:“您二位也别这么笑嘻嘻的瞅我。你们干了些啥,我心知肚明。明儿一早我就带着戏班子离开,你们二位也早回吧。” 满老板只是看了眼身旁的妻子一眼,老板娘心知肚明地起身扭着腰绕过柳如眉身边关上了他背后的木门,故意侧身擦过柳如眉的肩时还不忘朝他抛个媚眼。 柳如眉自当作没瞅见那个媚眼,他对着满老板满脸横肉油腻的脸说道:“你走不走!” “呵呵,别生气,别生气……坐……”老板脸上堆着笑。 柳如眉不听,他就站着。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满老板有什么解释。 老板娘转身回头走回满老板身边时还不忘用手划过柳如眉的下颚调戏一句: “柳老板的脾气真是倔得很~” “你个骚婆娘见个人就卖骚,还不回来!” 满老板当然很生气老婆当着自己的面勾引别人的举动,丢人。 柳如眉摆手也不在乎。 老板娘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没事。你们有话快说,说完便可以离开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现在只想知道满老板赶紧讲完事,赶紧走。 “欸,别呀!”满老板眯眯眼,本就肥硕的腮帮子一挤兑整个成了圆形,“我说,我说。我就是想继续和柳老板合作来着,像以前一样,您演出,我们提供舞台。” “哈,你这还想跟我合作呢?!我这票被你压得死死的,你还想我和你合作?我的戏班子吃什么,喝什么?!做梦吧!” 柳如眉袖口一挥,怒目视着这不要脸的臭肥猪。 见柳如眉如此气愤,满老板笑意减去,额间流下一滴汗珠:“不是,您先别生气。我们也不是故意压您的票的,这不上面有人想要搞你嘛,我们生意人总是要看实时的,现在是那些军大人管着,我们就听军大人的呗。这要不然,我这也不好过啊。” “军大人?”柳如眉单手摸了摸自己下巴,眉头紧锁。“我哪里惹着那些政客了?压着我作甚。还有,既然上面的人压着我,不让我过的舒服,你还敢和我合作?” “额……” 满老板扯着嘴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欸,你这个猪头连话都不会说~”老板娘毫不客气地埋怨了声满老板,她捏着腰间的吊袋一边点燃手中的烟枪一边说,“我们俩夫妻自然是喜欢柳老板的戏所以才想和柳老板合作的。而且我们打算以包场的方式包下柳老板所有的戏目。” 说完,老板娘吸溜一口手中的烟枪吹着烟气。 听到对面夫妻的解释,柳如眉承认自己心中是有一点动容的。老板娘的条件不仅是给戏班提供了免费的演出场地还包下了戏班所有的开支,这无疑是一场亏本的买卖。 “欸,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满老板从金边绣花的横衣扣袖中掏出丝布擦了擦脸上流下的汗滴,“这个……上面的军大爷呢……就单要我们压您的票,并没有不让我们包您的场。” 说到包场,老板娘忽然想起前几天的事:“那隔着满春园几条街的南胡洋行前些天居然放下海口要包柳老板您的场子,也不看看满春园是什么地方,岂是那闫岳说包就能包的,也不看自己什么德行。” 听到这个消息,柳如眉不禁笑出声。 “哈哈……想不到他堂堂闫家大少爷也有在老板娘这吃瘪的时候。” “他闫家大少爷,我还满春园的姑奶奶呢~”老板娘撇撇嘴,不以为意。 闫家至少也是镇上最大的商,老板娘这样明目张胆的言论总让满老板有些心慌慌的,他扯了扯老婆的袖口,小声地呵斥一句:“你就不能少说点话吗?” “哼!”扯开老公拉着自己的袖口,老板娘不满地又说:“他不就是个残废,还不让人说了,我告诉你,要是闫岳站在姑奶奶我的前面我也就敢说他是个残废!” “咳。” 柳如眉咳嗽一声阻止了老板娘的漫骂,毕竟闫岳也算自己半个知心之人,听别人嚼舌根总有些难受,故意扯开话题说道:“关于合作的事情还是放放吧。如果真有上面的人想搞柳某,柳某留下来也会拖累二位。我的戏班说好明天走,那就是明天走……所以还请两位回去歇息吧。” “等…柳老板您再考虑下啊?” 满老板还想出声挽留一下眼前的男子,老板娘却抬手捏住他的耳朵往外拎走。 “人家不愿意就不愿意,你还让别人考虑个屁,丢人玩意儿,走!” 柳如眉转身低眉微微点头给他们夫妻二人道了声别。 就在这时,老板娘想起什么,突然回头冲柳如眉随意,示说一句: “你的戏真的挺好看的。” 便离开了。 柳如眉关上门,一个人站在房中——也许这个镇的人从未失望过我的戏。 褪去心中的郁闷与压力,柳如眉暗自一笑。 ----- 一身墨绿军装皮革上腰,套着棕红牛皮手套的男人站在书房的洋窗前望着窗外满春园的春景若有所思。 “亏他能坚持两年。” “大人,属下不明白,为何您花那么多心思在柳如眉这个戏子身上。” “柳如眉就是个环,一环扣着一环。柳如眉这个环掉了,闫岳在方恒那边的铁链子也就啪啦地碎了一地。我倒要看看没有柳如眉在这个镇上的一天,闫岳要怎么抵得下来自四面八方的刁难。” “方将军怎么……会和柳如眉有关系……” “还能什么关系,一个傻蛋追求者和一个白眼狼的关系呗。” 第27章 锦盒 直到与柳如眉告别那时,闫岳还是没有问出丫头的名字。 他不愿说,甚至于提到名字的事情就装作忙碌的模样逃离自己。闫岳笑笑,并不计较。 就当作丫头对自己用了招欲擒故纵来调戏自己,丫头不告诉闫岳的名,闫岳也自有办法知道。 “岳爷……您怎么突然找我了?” 陈娘搓着手低头对着闫岳吞了吞口水。 自从闫岳瘫痪后脾气就古怪得很,行事无常,这么一大早就叫自己来绝对没好事。 “不用那么紧张。” 闫岳靠在木制轮椅上瞅着房门边的陈娘。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家中的老下人,这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没有丫头身上的一点灵动,怎么看都不是出自一家的门。 不过勉强她算丫头的阿母,自己应该对她客气点,露个浅笑很随和的问道:“我和丫头成婚也半月多了,可我还不知道丫头的名字,所以找你问问。” 原来是问那个小姑娘的名字,看来闫家大少爷还是很喜欢你个小丫头的,不过既然在意为什么不直接问那个丫头名字呢。陈娘心中疑惑,但也只能抬头讪笑道:“俺那闺女名叫莲儿。从小就是是奴一手带大的。” 听到莲儿两字,闫岳的脸瞬间黑了八度,捏出来的笑容也瞬间消失,语气都变得有些冷冽,“我问的是真名。” “这……这不就是闺女的真名吗?”陈娘感觉有些不明所以,这主儿的脸怎么说变就变了。 闫岳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眉头微锁,双眉倒竖,眼里闪着一搓小火苗,“我奶奶管她先前养的狗娃也叫莲儿。你作为我奶奶的侍女,口口声声地说着丫头是自己照顾大的女娃,居然会不知道丫头叫甚!你真当我闫岳处在这西苑几年处傻了不成!” “啊?!” 陈娘吓得往后一倒,并未有人推搡,但她的动作却表现得极为夸张:“这……大少爷您听老奴说呀……” 装模做样的表演看着就心烦,不想再听眼前的老女人编谎,闫岳闭眼压着怒气说:“别当我是个傻的,滚!” 陈娘被吼的心中一突,赶紧闭紧了嘴,欠了欠身灰溜溜逃出门外。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了解。 试探后发现自己不仅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就连唯一所知的那点关于他的关系都是虚假的。 不是因为隐瞒而生气,而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气愤。 这种欲而不得,被欺瞒的感觉让闫岳心中十分恼火。 搁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捏紧,闫岳透过房门看向空无一人的庭院,心里涌上一阵接着一阵的落寞与孤独。 “阿嚏!” 正在北苑清点货物的陈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眉心微皱,有许不安。 “大少奶奶,您没事吧。这春夏换季虽然不明显但还是得注意一下保暖呀!” 出声问候陈鸣的是北苑唯一的女眷庆铃,他的父亲原是账房先生,懂点算术和写字,所以被分配到了北苑辅佐陈鸣一起数货。 女人干事总比男人要仔细点。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额……大少奶奶这给南院分配的东西怎么好像和昨天有点不一样呀?” “不一样?”陈鸣放下手里的活计,扭头转向庆铃的方向对着满地的绸缎重新盘点了番,“一,二,三,四……五十六,五十……” 数了没一百,周俊烨溜着步子忽然在陈鸣肩膀上拍了一下。 “豁!” 果不其然,这娇小的小娘子果然被吓了一跳。 陈鸣正专心点着货,被周俊烨这么一吓,两腿一软,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陈鸣捋捋胸口缓过气转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原来是周俊烨。 还没等陈鸣发脾气,一旁的庆铃先是上火地对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乱骂了一顿:“周俊烨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你今早出门没吃药咋地!没看见我们在忙吗?非得给我俩吓死你才开心?!” 周俊烨别过嘴挑眉看了眼庆铃,“欸!你个老没人要的男人婆,我叫唤你了吗?我叫的明明就是我大嫂。” 周俊烨不客气地回话彻底惹怒了这个从小生活在北苑的女孩子。庆铃干脆利落的抬脚,稳准狠的踢准了周俊烨的要害处:“你这张破嘴就是欠打!” “呃……啊……!” 周俊烨受到致命打击,疼的牙齿都打战了,撒开了拎在手里的锦盒,捂着自己的小周周,腿撇成了鸭子步缓缓瘫倒在地,然后…… 然后他居然在地上打起了滚。 地上本就积了不少灰尘,被他那么一滚满地的灰尘洋洋洒洒都落到了那些拿出来清点的绸缎上。 “诶呀!周俊烨你别滚了,别滚了!我们的东西都被你弄脏了。” 周俊烨还算识趣,听到庆铃的话,他还真就不滚了,改换成缩在地上嗷嗷大叫:“嗷!闫家的臭婆娘又欺负小可怜啦!” “你你你你给我闭嘴!” 庆铃觉得周俊烨就是在耍无赖,气得直往地上跺脚。 作为旁观者的陈鸣憋着气在心里狂笑,从刚刚开始这两冤家似的打斗就让陈鸣觉得有趣。不过,周俊烨这么一直躺着耍无赖可不行,陈鸣迈出步子打算扶起穿小洋服的男人。 “咔。” 这才刚迈出不过一脚,陈鸣就中招,踩着了什么。 “诶呦!我的小姑奶奶,你看你踩到了什么!” 周俊烨也顾不得在地上打滚了,一个鲤鱼打挺直冲到陈鸣脚下捧挪开陈鸣的脚丫抓起那一串珠子吹了吹,随后又用自己袖口抹抹,仿佛这就是那什么宝物似的。 “这是个什么珍惜玩意儿,让你那么起劲得心疼?” 庆铃拎起另一处翻落的锦盒提到周俊烨的面前,周俊烨起身赶忙接过将那串红玛瑙的串子放入锦盒说,“这里面的玩意儿就是八个你都赔不起。” 这话说的…… “欸,我说你!”庆铃抬手握拳眼看又要打周俊烨一顿。 陈鸣拉过庆铃摇摇头示意她消气。 周俊烨抬眉看了眼陈鸣,嘿嘿一笑:“还是大少奶奶脾气好。” “我脾气就不好了吗?!” “不好。” “你!” “行了行了,我说两句你就和我犟,庆铃,这次我可是有任务来闫家的。”周俊烨打断了话茬。 “你能有什么正经任务!不是蹭吃就是蹭喝!” 周俊烨不以为意地提提手中的锦盒:“喏,就是这个。” “珠子?”庆铃打量两眼,有些不以为意。 “欸,这里面除了珠子还有好多佛经,金玉什么的。” 庆铃左瞧瞧右看看这个红色的锦盒,说道珠子佛经什么的,整个闫家大院喜欢这个的只有二少爷的大老婆,明珠了吧…… “你拿来给二大奶的?”庆铃撇撇嘴。虽说她只是一介下人不能随便议论主子,但是她是打心底的看不惯二少奶奶的行事方式。 “nonono~”周俊烨摇摇头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 偏偏就是这副模样让庆铃看着就心烦,抬脚又在周俊烨脚上补了两脚,教训他道: “说人话!别给我整这些洋人玩意!叽里呱啦的!” 被怒踩一脚的周俊烨忍着脚上的疼痛,咧着嘴颤着声解释:“你个暴力的老女人,这个是黄家的那个少爷送给二少奶奶的!” 黄家少爷?还是送给可喜的? 第28章 陈鸣 干完活,陈鸣捧着午饭照常给闫岳搬去。 他来到闫家已有一个半月,除了忙碌外,吃喝穿并未出现过什么差池。 至少比他以前过的流离日子好多了。 陈鸣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闫岳。 整理颜容,抹去脸上的疲惫,陈鸣微笑的推门而入,然而面对他的并不是闫岳如往常和煦的微笑,换之而来的是一张青黑不善的面孔。 闫岳这是怎么了?表情有点不对劲阿…… 将饭食如往常的端到闫岳的面前,陈鸣掐起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递到他的嘴边。 闫岳别过头,不去看那块肉,将视线移到床内的方向。 这是咋了? 闫岳本是想等陈鸣来时好好教训这个满口谎话的小姑娘。但当他看到丫头规矩乖巧端饭的模样,提到嗓子眼的怒气一下子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他就这么让自己憋屈着,憋着憋着脸就更青了。 看闫岳表情不对劲,那略微翘起的双唇以及扭成麻花的眉间,陈鸣就知道,眼前这个老大不小的男人是在生闷气。 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筷子上夹着的肉,陈鸣叹气: 这个闫家大少爷不会还在纠结我的名字吧,真是一点都不成熟。 提过闫岳搁在床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手心上,用右手在他的手掌上写道: 大少爷,你别在我的名字上纠结啦,你大可唤我莲儿就行。 莲儿这个名字可是自己苦想很久才想起来的。 陈鸣本以为告诉闫岳名字后他会消气,可没曾想,那只会让他更加气愤。 握住他的手,翻过身用力将他摁在身下,手肘扣住他胳肢窝下的位置使陈鸣不得动弹,闫岳脸上严峻,几乎是压着怒,一字一顿地对着陈鸣说道: “你还在骗我。你把我当什么?你根本不叫莲儿,你到底叫什么!” 有些恐慌地看着闫岳瞳中那燃起的愤怒,陈鸣仿佛看到了一头火红的恶兽正打算伸出他的利爪将人剥皮食尽。 向来温柔的人生气起来可是很恐怖的。 陈鸣害怕,他说不出话,也不敢说话。一道水光开始在他眼中流转,他觉得自己很委屈,闫岳连个名字都要和自己犟气。 看身下柔弱“女人”一副要哭的表情,闫岳又有点舍不得,稍微冷静后,他对着丫头冷冷地说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你倒是先放开我的手啊… 陈鸣瞅了眼被闫岳禁锢的双手,闫岳咬牙松开握住陈鸣的手将身子往内一倒又躺回了床上。 这是闫岳第二次和丫头躺在同一张床上,自从新婚后,丫头就把自己的床铺搬到了外房。那时闫岳就当丫头年纪小,还羞耻于和男人共眠。可现在想想,没准身边的女娃就是嫌弃自己,压根就不喜欢自己。说着照顾自己也不过是迫于奶奶的压力… 闫岳的心凉得透透的。 陈鸣从床上爬起,半跪在床铺上,看着横躺在内出神的闫岳犹豫了半刻,他拿过闫岳的手轻点一下。 略微的痛意窜过他的神经接收到他的脑内。 写到:我叫陈鸣。 陈鸣… 陈…鸣… 不知怎地,闫岳就觉得这次丫头说的不是谎话。他又握住他的手轻拉他入怀,将怀抱转为实实的圈紧。 陈鸣觉得感受着闫岳抵在自己脑上的下巴,拢在自己背后有力的臂膀觉得有点勒…… “别动。让我知道你是真实的。” 我本来就是真的…… “丫头以后一定要和我说真话好吗?全世界都可以骗我,唯独你,我不想你骗我。这样…我太寂寞了…” 陈鸣在闫岳怀中点了两下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除去名字的问题,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得到陈鸣的确认,闫岳松开他的怀抱,恢复以往的温度,微笑地冲着陈鸣笑道;“你看,你这会儿把我气得上半身都能动了。” …那我如果告诉大少爷其实我可以说话就是说得难听,不能说得太多外,他是不是会气得整个人都四肢健全了? 不敢多想,陈鸣摇摇头甩去脑中的想法。 “傻丫头,在想什么,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陈鸣低头轻摇了两下表示自己没想什么。 “傻。以后莫要再瞒我了。” 闫岳冲他额间一点,眼里尽是宠溺。 …………………………………… “二少奶奶,这是黄家那小子送来的谢礼。说是上次谢谢您帮他送戏票给大少爷。” “哦?”可喜挑眉撇了眼丫头手里的红色锦盒,盒子是用上等木料做成红色的底料漆和金丝烫纹的制作也很精细。这个盒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不亏是黄家人的手笔。放下手上记账的笔墨,可喜说道:“拿过来吧。” “是。” 接过丫鬟手里的盒子,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的封顶。结果看到里面的东西,气得他脸都青了。 将锦盒冲外扔去,可喜大骂一句:“去你妈的佛经!” 人人都知二少奶奶不是二少爷的原配,二少爷的原配原是范家的二小姐明珠。明珠为人厚重,毫无心计便被这个二老婆给比了下去,身为二老婆的可喜这才成了闫家的二少奶奶。 而明珠自被夺取地位后便在西苑最里的房内,每日念诵佛经上高香,但求一个清净。 送二少奶奶佛经,这黄家小子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第29章 照顾是一辈子的事情 瞅那中午闫岳推搡陈鸣的劲道可以看出闫岳恢复的情况不错。 晚上是陈鸣照常给闫岳按摩的时间。 陈鸣乖巧地坐在床沿为闫岳按摩疏通经络,低眉垂眼很是乖巧。 “瞧鸣儿身子瘦,手上的活儿倒是不虚。” 陈鸣力道捏切的甚好,虽然身子消瘦但男人的筋道都是在里,舒服得闫岳忍不住嗯哼一声。 这一叫陈鸣心中一愣,自己的手上功夫当真如此得劲?他抽回按压在闫岳手臂上的手爪往自己肩膀上又揉捏两下。 感觉一般般,并没有闫岳表现出来的那么爽。 闫岳被陈鸣的举动逗笑了:“丫头可是揉累了给自己舒缓?累了的话不如……躺下来?” 闫岳眸中多徐不怀好意在里头,陈鸣觉着闫岳现在就像老师说的那等羊上钩的大灰狼。 陈鸣才没那么傻,他拍拍两口宽袖打算回外房的小榻上歇息。 “不准。” 闫岳拉住陈鸣的手腕。原先自己动不了手,现在能动弹了还能让自己到嘴的小肥羊飞了不成。 闫岳可不是那种扭捏斯文的大家子弟,整天扯那些礼仪树风的都是那些没出息的掉书袋的小生干的。他可是乘马快意杀三洲的王将,即使虎落平阳,那也是头会嗷会捕的雄虎。 硬扯回陈鸣将他强摁回床沿,闫岳眼中不可闪灭烈火熊熊烧着。大约是男人本能的作祟——能够行动后总想证明自己,尤其是在心怡的人身上证明自己的强悍和英姿。火燃得越旺这个男人此时就有多悸动,也同样的,他的曾经被压的又多沉。 陈鸣理所当然地看出了闫岳现在那股子的兴奋劲儿,不忍心泼他冷水,陈鸣无奈地心中叹气依着闫岳,他蹬掉脚上那双绣花鞋将自己缩到他的身边。 陈鸣很乖巧,但又有些叛逆。闫岳也没想着他能像如今一般如此配合,往常情况下他都会赌气地推掉自己然后干他自己的伙计去。有意思。 闫岳也配合着陈鸣躺回床上,一双微微硬绑的龙凤枕在二月末的初春染上了两个人的气息。 闫岳深邃的眸中都是身边眼前依靠的人的样子。鼻子,眼睛,嘴巴,不大不小,但都寡淡。红扑扑的脸上还没褪去的稚嫩… 闫岳是个男人。除了想和陈鸣同床共眠外他还想要一个温柔的吻意。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是个贪心不足的家伙,至少在陈鸣面前就是如此。 如果现在下手…不不不…闫岳甩甩脑袋虽然十六岁已经有很多女子有丈夫有孩子,但从医学上讲这个年华的姑娘是需要呵护的,不能做这些… 他控制不住的手开始蠢蠢欲动… 陈鸣对着闫岳的脸也没害羞就这么盯着那大老爷们儿一会蹙眉一会儿展眉,也不知道闫岳心里在想些啥…… 忽然有一只不安分的手滑上陈鸣的腰际。戳到了痒点,陈鸣身子一紧,动作敏捷地反手就将闫岳的手扯了下去,狠狠地瞪了下满眼笑意的男人警告他不要乱动。 “丫头是我媳妇,我对丫头亲。我就想抱抱你。” 陈鸣压眉眼中迟疑,随后就放松警惕,慢慢闭上了眼。 闫岳现在不过能动动手臂,陈鸣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么样。亦或者说,身为男子的陈鸣对“别人会对自己如何”根本不放在心上。 也就随便闫岳是环着抱着还是搂着。 本以为闫岳抱着自己睡后就能消停没想到他气足,这两年憋着的力气没法用开始在陈鸣耳边作妖。 “丫头…丫头…丫头?…鸣儿…” 陈鸣佯装睡觉,翻身不理。 “丫头,要是在以前你早就是我闫岳的女人了。” 陈鸣不明白闫岳的意思,他就当自己是照顾闫岳的“女人”。殊不知除了生活上的照顾,他也还有更隐晦的说法。陈鸣的文化修养来自于童年的一个老师,老师也不过是他生命短暂中的一个过客,他教于知识不能让陈鸣体会知识后面隐藏的更深的东西,那蕴藏在千千万万词汇里不可言说的东西。 闫岳还在后边继续念着: “你说了照顾,有时候可是一辈子的事了。” 一辈子?陈鸣没有想那么远,他只想闫岳知道自己身份之后念在自己照顾他的份上给自己留个活路。 有些难过,陈鸣阖上眼,沉了睡意,梦去周公。 夜枭在窗外嘶叫扯嗓,不知何时,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闫岳将放在陈鸣腰上的手轻盖在他的耳边为他捂去噪音。 低声浅笑: “我说的照顾,也是两个人的事。” 第30章 丢失 从外人眼里看来陈鸣照样是赶着鸡起来干活点货。 但只有陈鸣自己知道昨夜里他睡得是真不舒坦。 苦大深仇的看一眼地上那大大小小的物件。 家每日的进货量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 二月的天还是比较干冷,古人所言些似剪刀,似剪刀……陈鸣倒是觉得那风像把铲子,本来就困意上头,这春风的铲子一铲,虽是清醒了几分,但身子却是从外头一直凉到了心窝窝。 “嘶……”在一旁帮忙的庆铃也感觉到今年春天的不善,她双手紧抱着肩膀,身子冷的直打寒战:“大……大少奶奶……您还记得我昨儿个跟您说的事儿吗?” “?” 陈鸣脑子还有些发懵。昨天他就记得闫岳非非要拉他和自己一起睡一张床,其他的事情还真有点想不起来…… 回想起来,闫岳身子的温度可比这刺骨的风舒服多了。 “就是这货的事情嘛,我不是说货物好像少了几个……”庆铃还是冷,不住的在原地跺脚。 听到这,陈鸣隐约记起记忆中好像是有那么一档事情存在。 庆铃继续说道:“后来大少奶奶和那个小无赖走后,我这心里觉得不安宁,就又拐弯回来数了一遍——我发现啊,给西苑北房的绸缎少了好几匹。” 西苑是陈鸣和闫岳住的地方。 闫家清点货物的模式很常规也很严谨,点完的东西在没有分配划到各院前每天都要重新清点一遍。 很少出纰漏,应该不是误数。 “欸,大少奶奶你看看,还有这南院的穗粮又少了几两……” 庆铃摊开记账的单子展示在陈鸣眼前,红色圈圈勾画的都是缺失的物件旁边还用小一号的红色字迹写着“少三两”,三两不多不少,从别的地方匀个几分就凑足了三两。可物品丢失可是大事,今天能丢一明天就能丢二。 陈鸣抄起本子在上写上一行字言: 你上报给管事的了吗? 庆铃摇摇头,她查出来后就一心想想告诉大少奶奶,压根没想着上报给掌事。 陈鸣沉默,继续在抄本上写道: 给西苑的布匹少了可补发了? “啊!布匹的数量可都是固定的。哪有多的布给西苑呀,而且……”说到这,庆铃神秘兮兮地将头凑近到陈鸣耳边轻声道:“那西苑跟鬼屋似的,一层扣着一层,半夜里还有鬼叫声,淅淅咻咻那种地方平时压根就没人进去。” 没人进去?那里面还有住人的? “欸,大少奶奶我瞅这布幸好是丢的是西苑的,咱不补就不补了……您可别去找那家的晦气。” 庆铃不说还好,一说陈鸣心里就上头,那探险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直跳。 陈鸣写道: ——你随我去管事那边一趟。 “啊,好。” 随即二人暂时放下了手头的活计,来到管事客居的侧院。 管事是掌管整个闫家进出货物和批发的职位,只有资历深厚而且深得大家认可的先生才能担任,上届的掌事就是庆铃她爹,这现任的据说是清朝那会儿上书失败的知识分子。 陈鸣不是第一次见那个掌事,据说姓许叫许汉,也不知这是真名还是假名,乍一听和那白蛇娘娘的相公是一个名。不过,人家可不如那许仙好看了。没得翩缱书生模样倒是生得一副老爷态势。 “哟,这不是大少奶奶吗?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啊?”许汉刚起,打着哈欠,迈着小步子走出门,刚好碰上了陈鸣庆铃二人。打完哈欠,又紧了紧身上裹着的袄子,丝毫没有想行个礼的意思。 闫岳如今残废卧床,在闫家的地位大不如从前,身为他妻子的陈鸣当然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看。 “许掌事,这可是闫家得大少奶奶,你说话长点分寸!”庆铃气结。就算是她爹还在的时候,看见闫家二少奶奶都得恭恭敬敬行个礼,更遑论闫家大少奶奶了。 许汉不答话,又回了屋里打开窗户,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案桌前伏桌撰写账本,看也不看陈鸣他们一眼,手上的笔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许汉心里对陈鸣身份的唾弃也当是如此,区区一个下人,从陈鸣进门到现在,许汉就不乐意待见这个“大少奶奶”,也不知道老太太和二少奶奶怎么想的让这两个没见识的婆娘来数点货物。 “许汉!你不就是个接我爹干剩下的活的孬种,你现在给老娘蹬脸上脸咯!敢不理我!” 庆铃此生最讨厌别人无视他,而且无视她的居然还是他爹的后生。她气血上涌一掌就是往桌上拍,那木桌经不起劲儿居然喀了一声。 不知是哪块木板遭受了折磨,反正许汉欣欣喜欢的小木桌是被这个暴躁的女人弄坏了。 他一丢笔甩到墨台前,墨汁溅了半面桌。起身“正视”庆铃和陈鸣,说道:“得嘞,您二位祖宗有事儿快说,说完记得赔我个新桌儿。” “你!” 庆铃就差没上去锤这个大耳男人,幸好陈鸣及时制止了她。 “大少奶奶~” 陈鸣盯着庆铃的眼摇摇头,用眼神瞪她一眼,警告她收敛些。 庆铃爱听陈鸣的话,就乖乖缩回了手,垂头忍了这口气下去。 陈鸣掏出怀中的那本点货单,将出了问题的统计数额点给许汉看,许汉不在意得瞥了眼陈鸣所指的红圈圈处轻笑一声,收回了视线说道:“我当什么事儿呢,就这事儿啊……你可真有趣,这缺的粮食您给别处的匀点凑足二两不就得了。这个丢的几匹布就让他丢吧,反正都是西苑那鬼屋里的。就为这点小事儿就大清早来堵小人的门,您真当这闫家上上下下都跟您……跟大少爷似的清闲啊。” 饶是陈鸣脾气再好,听完这话,心中也不由窜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拿着点货簿子的手忍不住捏紧。 “我说,您要是真觉得丢这一两匹布重要,您干脆自己掏钱补上呗。”许汉瘪瘪嘴,捏了捏自己稀疏的胡须。 陈鸣当然是没有钱的。他进闫家不足一个月,拿不到月钱,也补不起这缺失的两块布。 “你疯了,让大少奶奶掏钱!” 这不明摆着欺负大少奶奶吗?庆铃心有不甘,觉得眼前这个许汉比那周二货还欠揍。 许汉才不管眼前两人的想法,他收拾收拾自己的账本打算离开。 “欸!许汉你干嘛去!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别以为你是前辈的女儿就能说话没大没小的,这北苑不是你庆家的,我这是给庆老先生一个面子才不对你发火。” 许汉蔑看一眼两人,“像你这种没读过书的下人也能做北苑的活儿,想必和老太太打了不少关系,我看这布匹没准就是你这种人偷的。” “许汉!”庆铃哪能听得了这话。她爹从小教她,做人要品行端正,饿死不偷一粒米。许汉这番话,对她来说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陈鸣死死抱住庆铃,让她不要冲动。 “大少奶奶!你就是太忍了,许汉这个死胖子也真是的,不补货就算了还满嘴屁话的污蔑您。他还,他还……” 庆铃气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归根究底我本来就是闫家的一个下人,只是被冠上了“大少奶奶”的名头,许汉看不起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怕只怕…… 第31章 错 “大少奶奶你看这事儿咱怎么办,那个许汉一看估计不会处理那些丢失的东西了。要不咱不处理?” 陈鸣摇头拿起桌上的薄本写到: 这事儿不处理不行,就怕有人拿它说事儿。 庆铃不愿看大少奶奶苦恼,她低头沉思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她想起一个人。 庆铃摇摇陈鸣的肩膀有些兴奋地说道:“大少奶奶,周俊烨那小子和金缕阁的赵掌事关系好,我们可以托他要两块布来呀。” 这是杯水车薪之法,能解决今天的,解决不了明天的。但总比没有好,先补足西苑北那丢失的两块再说。 可这事究竟谁做的呢? 见陈鸣没反应。庆铃又问了一遍,语气还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大少奶奶您觉得怎么样嘛~” 陈鸣这会儿点头了。 “那我去办咯!” 见庆铃蹦蹦跳跳着离开的背影,陈鸣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姑娘虽然平时说话直塄还没有分寸,但在某些方面还挺可爱的……而且她好像对自己也不错……如果将来能有机会走出这闫家找一个像她一样的婆娘也可以呀。 等等……我在想什么? 陈鸣拍拍自己的脸颊,拍去了自己刚刚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自己这种卖给闫家的人还想娶媳妇抱孩子呢……真好笑。 摇着头,陈鸣去了后堂的厨房里拿取给闫岳准备的午饭回了西苑的房间。 回房的路途的走廊上,陈鸣想起丢失的两块布的“鬼屋”,他忍不住冲西苑北边那扇一直关着的木门望了一眼。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家的门被打开过,也不知里面住的什么人。或者说,在干“点货”这事之前他从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人住。 “丫头,你在看什么?” 没等陈鸣回过神,闫岳今个儿居然自己从房间出来了。 闫岳摇着木制的轮椅凑近陈鸣。 “嗯?那里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让丫头那么在意吗?” 闫岳随着陈鸣的视线望向北边的木门。 这才听到闫岳的声音,陈鸣拿着的饭食不稳得抖了一下。 “当心。” 闫岳赶忙伸着左手帮陈鸣抵了一下托板的底部,抬头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陈鸣,随后他嘴角弯起一抹小笑,这是想让陈鸣放松不要太慌张,“丫头这是看什么呢?” 陈鸣头轻摇不作回答。 “丫头不说就不说吧。”,闫岳呼吸一口气将视线转到房院上的四角清明的蓝空之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悠闲的时候看过天空,起不来的那两年也好,身体健全的时候也好。” 闫岳又将视线转回陈鸣身上,“和丫头在一起真好。” 不宽的走廊,还挂着陈鸣与闫岳新婚那夜没退去的灯笼,有些灯笼上的红色被风雨淋去了几块,露出了他原先的白。摇摇晃晃的灯影打在陈鸣的脸上,掠动只属于两人的悠闲时光。 不知怎么想,陈鸣就把饭往闫岳腿上一搁,蹲在他的侧边,拿起他搁在扶手上的手放在手心里写道: 今天在外面吃,可好。 感受陈鸣划过手心的触感,闫岳低声说了句: “好。” —————————— 今天一大早二少奶奶和老太太就将他从北院差遣过去问话。 陈鸣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无关北苑那几匹布,而是和东院丢失的三两米有关。 高堂上除了坐在正前的老太太和右侧的二少奶奶外,还有跪在堂前的庆铃。 庆铃跪在堂前,深深埋着头。而二少奶奶手里正捏一杯茶,斜眼睨着下跪的庆铃。 “这种丢人的事我也就排开外人了。”老太太见陈鸣来,手中的拐杖咯了下地板,从清脆的响声可以看出老太太今天是有多生气,“莲儿,你怎么回事。给南北院的货物丢了居然不上报!你看这南院的都找上我着了!” “老太太!我们上报了!是!” 庆铃急忙开口向解释些什么,却被老太太一口噎了回去。 “你还敢说话,我看你爹那么老实,你咋就那么泼皮!” “老太太……” 庆铃被闫老太太盯着直怂,将头缩回衣领继续干跪着。 “诶哟~我说老太太,这丢东西怎么能怪庆铃呢,冤有头债有主,你咋不管管我大嫂呢~” 可喜在侧含笑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陈鸣。 司马昭之心,这是要把罪往陈鸣身上安排。 陈鸣轻飘飘地略过二少奶奶,上前走到堂中央。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女人,以往给老太太上茶的时候她就喜欢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眼里总有些傲慢和不屑。 陈鸣低头上前一副要认错的模样。 见大少奶奶认错,这庆铃又上脾气了,“这不是大少奶奶您的错啊!您别乱认!” 没有人听庆铃的话。 “大嫂认错是要站着认错呀,我说……就算原先大嫂你的出身不好,不清楚礼仪之道,总知道认错要下跪吧。” “!” 听到要陈鸣下跪,庆铃睁得眼和铜铃一般,二少奶奶叫大少奶奶下跪这算什么事儿! 跪下,对于陈鸣来说不是难事。 陈鸣跪下身子,低着头,浅淡泛黄的碎发滑落遮在前面,看不清此时此刻他的模样。 陈鸣顺从的模样让可喜心里得意,她掏起一旁小桌的瓜子边磕边说道: “还有个俗事儿不知道大嫂知不知道,高堂上道歉都是要磕头的。” “喂!可喜,你别过分!” 跪在一旁的庆铃忍不住爆口喊出二少奶奶的真名。 “放肆!你什么身份居然敢叫我真名!” “我就不服你!这闫家的活我也不干了,我今天不揍你我真的火大!” 说着庆铃就起身撩起袖子要朝二少奶奶揍过去。这时,咯的一声阻止了二人即将点燃的打斗。 嘭。嘭。嘭。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了陈鸣将头叩在地板上的闷响。 只见陈鸣弯下腰一下又一下嗑着头,头贴着地板连续嗑了一下又一下,嗑着不知几下后,老太太也是于心不忍闭着眼转过头缓缓出口: “你们两个也别吵了,莲儿就算认错了,二孙媳也就算了吧,南院少的粮食从我这拿就行。” “哼。老太太,这帐不是这么算的,大嫂磕头就完事了?太轻了吧。” “这人都嗑出血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求也不过分,南院都是些干活的老妈子,这吃不饱饭就不想干活。大嫂帮她们扫扫地就好了嗯……就扫西苑那北边的地吧,反正大嫂住在西苑南边,近的很。” “那块地不是……” 闫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西苑那地方是鬼屋,万一出什么事儿她不好给孙子交代啊。 “老太太我算过大嫂的八字,正阳。没问题的。大嫂干这个正合适。” 可喜靠近老太太弯着下眼,脸上几分看戏悠哉的意味。 第32章 冤 虽然可喜说陈鸣八字正阳,去扫那北苑的鬼屋没事儿,老太太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犹豫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闫老太太踌躇一会儿还是点头同意了可喜的条件:“那就这样吧,赶明天莲儿你就去打扫打扫那西苑北边儿的屋,今儿个我也乏了,你看着办吧。” “老太太慢走呀~” 可喜捏出别在胸口的手帕冲闫老太太挥挥,等老太太走远,朝远处翻了个白眼便转头打量跪在地上的陈鸣。 “我说,大嫂您好待是个闫家的大媳妇这身衣服穿的和未出阁的小姑娘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闫家哪家仆人的女娃呢。” “对了大嫂,我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可喜围着陈鸣绕了半小圈,弯下身子蹲在他的身旁轻声说,凑近时,陈鸣还能闻到二少奶奶身上散出的一股子香味儿,那味道有点像碾成浆的白菊花和柑橘砸的味道,吷微刺鼻了点。 “大嫂你嘴这长得小巧的,也没看哪点有缺陷,我怎么就没见着您说几句呢?” 陈鸣在堂前埋着头,不回答。 “还是说您这是看不起我呢?” “行了啊,二少奶奶您要没事儿能走了不!”庆铃憋着气催促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女人离开,嘴上多有些不耐烦。 可喜今儿压了陈鸣一头,心里舒坦,不想跟庆铃吵闹,和这种粗俗的下人吵吵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她起身将帕子塞回胸前的扣中,用手扶了扶她那最新款的短波浪卷发。转头剑也忘了要再找陈鸣麻烦的事。 “得,你个没教养的丫头,我懒得和你吵。我还约了王太太去麻将呢。” 庆铃嘟囔着嘴心里暗暗俳附了一句:就你骚,我也懒得和你吵。 可喜别过头,扭着身子离开,这腰上连带着胯扭成花般,庆铃这会子看了就想笑。 “大少奶奶你看见没,那可喜走路的模样真不怕哪天把自己的腰给扭断咯。” 庆铃走上前去扶起跪在堂前的陈鸣,陈鸣的腿因长跪有些发酸,站起来的时候还忍不得要扶着庆铃的肩膀才能起来。 看着大少奶奶发抖的双腿,庆铃也是心疼:“大少奶奶,您好歹是大少爷明媒正娶的老婆,那老太太还真狠心让你跪着。” 陈鸣也不过跪了半个时辰,他晃晃头表示没事,只是膝盖肘有点泛酸。他边轻敲着膝盖看着可喜远去的背影心里想着,今儿这是一定与这个女人有关,不过,她怎么会突然想起找我的麻烦了呢? 怀揣着不安定的情绪,陈鸣的神情有些恍惚,就连照常照顾闫岳为他推拿的时候都显得力不从心。 闫岳注意到陈鸣的脸上没了平时红扑扑的光彩和气劲儿,遂,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丫头这脸丧的都能挂墙门了,是发生了什么?” 陈鸣停下轻敲在闫岳大腿上的拳头,在他的手心里写道: 今天老太太叫我过去了一趟。 “奶奶?”闫岳先是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奶奶叫你去做什么?” —— 无事,只是和我商量了一下“点货”的事宜。 “点货……” 闫岳记得这个是陈鸣进闫家后奶奶给她分配的活。闫家有个宗旨:不养对闫家没用处的废物。每个人在闫家必有他价值和工作。闫岳也不知道丫头干这活习惯否,于是问道“”“除了照顾我外,还要丫头帮忙点货,辛苦吗?” ——不辛苦。 也不知闫岳忽然起了什么性子在等陈鸣在他手心写字的时候他眉尾一跳,戏谑道: “我看丫头辛苦得很。”闫岳嘿嘿一笑,笑宴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既然那么辛苦,不如——” 闫岳拍拍床铺空余的一侧,“来休息一下。” 哪有人在青天白日睡觉的,也不知这闫家大少爷安得什么心。 ——大白天的睡什么。 盯着陈鸣在自己手中一笔一划慢悠悠的纤指,闫岳趁机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硬生生掰到了床上。 又来这招! 陈鸣又被闫岳给环在臂弯里给箍住了死死扣在了床板上,闫岳将脸贴着他的发蹭了蹭。 陈鸣喝骂不得,只能红着脸仍由他耍小性子。 蹭舒服了,闫岳才舍得松开些。 他掰过陈鸣的下巴锁眉瞅了瞅他的脸。 “丫头还说不困,这不仅脸色不好,眼眶都红了。” 陈鸣这是被闫岳无厘头的举动急得,哪里是困呀! 反正,闫岳才不管陈鸣是为何眼上冒花,他认定现在陈鸣是犯困那就是犯困。 陈鸣觉得闫岳小孩子气,他往外强推着禁锢住自己的男人。 ——等会还要食饭,别闹。 扔开闫岳的手,陈鸣从床上蹦起,半弯着腰站在床铺上横眉盯着床上撑着头一脸笑呵呵的闫岳。 不管陈鸣是怎么样的表现,生气,欣喜又或者是难过,闫岳那双明如秋水的眸子总是都漾着温柔,而他那坦诚的目光让他身上咄咄逼人的气息柔化了几分,没了锐利,只剩下成年男子该有的成熟。 就凭这双眼睛也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在里面溺死过。 陈鸣酸酸的想,要是自己也同闫岳一般长得结实又可靠就好了。 闫岳见陈鸣突然发愣,用食指戳戳他露出一节的脚腕:“想什么呢?” 陈鸣踹踹闫岳不安分的手,没有用多大力气也就是稍微轻点了下,就自顾跳下床出门为闫岳准备晚上的饭食去了。 第33章 缘 忧虑的情绪没有在陈鸣的脸上散去。今天他不仅要完成点货的任务还要因为无端飞来的“横祸”去清扫北苑北面的人家。 扫地本身是一件比较轻松的活,然而扫的地方却很有争议。 每个东西南北院也分四角,北苑也不例外。陈鸣和闫岳所居住的地方就是北苑的南面,南面往往是面朝太阳的地方,就算在寒冷的冬天也不会冷冽。北苑的北面则恰恰相反,那里,即使是处在夏日也总是飘散着一股浓重的阴气。 陈鸣把握着扫帚,望着北面的房门,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房门上的窗糊纸泛黄的脆弱,还有些因为长时间没有上纸糊而漏了几块。从被染上了一层厚重的灰的红棕木门上可以看出,这个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清理踏足。 陈鸣伸出微颤的手将他推开,门板摩擦着门栏发出“吱呀”一声,那声音飘向房内又重复了一遍“吱呀——” 这北面的人家的气氛确实也太恐怖了,就连从小被无神论的老师耳濡目染的陈鸣都觉得有丝阴森。 正常的门打开后会发出回音吗? 害怕归害怕,陈鸣还是迈开步子,跨过门栏,走了进去。 进去是一处不宽的前堂,像是为接待客人所刻意制造的。 又和自己居住的南面有些不同了。 这门的场面竟不是卧房的摆放模式,而是一个小厅。小厅里因为长时间没有人的光顾而显得破败不堪,而最让陈鸣注意的是小厅墙面的侧旁一个镂出来的偏门,没有木板遮掩,也没有布块阻挡,一眼望去,陈鸣就可以透过那个小洞看清里面的结构。 是一处较小的庭院。 陈鸣抱着扫帚一步走成两步的慢慢朝那个方向挪步过去。 走近了,也就看清了。 确实是一处小庭院。这北面的房原是一层扣着一层,打开门进了房又是另外一处的风景。 小院种植着许多草木最常见的槐屹立在一角耸立。矮树里也不乏覆盆子,阴行草,珍珠花,笑魇花,南天竹等都夹杂其中,没了之前刚进门的阴森,这处“鬼地”满是生机。 陈鸣恍惚回到儿时自家种植草药的后院中一般。 还没在这风景中沉迷多久。陈鸣的耳边传来些碎碎的念词,词调中时不时还夹着咚咚咚的敲击声。敲击声悠远醇厚,令人心神安定。 陈鸣放松了些紧握在手中的扫帚,以单手握着那根细杆朝敲击的声源处走去。 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就是庭院旁的泥色墙面处,深入到庭院后,陈鸣才看清这不单单只是一面墙那么简单,墙上有一扇用麻布遮挡的房门。 原来这里是一处居住所。 陈鸣正打算拢开眼前的门帘,却被房内戛然而止的敲击声阻止了动作。 怎么忽然不敲了? “观世音菩萨,自在清静……” 好听的女声传入陈鸣的耳中,很温柔的声音。陈鸣忍不住拨开门帘擅自走了进去。 房内的空间也不大,非要比划个大小的话,比陈鸣刚入闫家临时居住的地方大不了多少。不同的是,这间房里摆放着大量的佛教用品,这还不算是陈鸣所见最震惊的风景,其中穿着素紫连袍的,正在翻看书籍的女人才是那个紧紧锁住陈鸣眼睛的人。 “我这破地方许久没来过外人,小姑娘是误闯进来的吗?” 要不说有信仰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女人转头间陈鸣才看清她的全脸,脸若银盘,唇不点而红,,眉宇不画而黛翠,双眸如杏,一副罕言寡语的模样。 陈鸣一看就不小心看长了时间。 “姑娘怎光盯着我看?” 陈鸣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鞠躬赔罪。 这下可为难很久没受如此大礼的明珠,秀眉微蹙,“不用鞠躬,我不过是个一心求佛的罪人。” 罪人? 陈鸣起身抱着扫帚满脸疑惑得看着眼前满脸和慈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犯过什么大罪的人。 对上陈鸣的目光,明珠有些苦涩,她叹口气道:“明明都说要放下了凡尘,却和小娃你在这里聒噪什么罪孽不罪孽……观世音菩萨恕我不尘心。” 说完后女人又开始在坐垫上冲着墙上的几座佛像敲木念诵起来。 好奇怪的女人…… 后来女子便没再理会陈鸣,陈鸣也不好向她套问什么。既然已知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什么鬼怪,还是赶紧清扫完回去照顾闫岳。 就这样,两人自顾着自己的事儿,一个清扫,一个念经。 末了,陈鸣觉得收拾的差不多便打算回去,可明珠却再次出声叫住了他。 “我不知道谁叫你来的,回去的时候可否别与别人谈论起这地。” “?” 陈鸣又不懂了。 明珠抬头冲陈鸣一笑,“有个大好人让我在这里有一席之地,让我不受凡事的打扰。所以希望小娃你能保守这个秘密。” 总感觉这个女人背后有很深的故事,陈鸣上前几步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许一旁香炉里的灰烬在地上写道 ——我明天还会来的。 显然明珠注意到的不是陈鸣能不能说话,而是: “你不能说话?” 陈鸣犹豫了一下。用手掌抹去刚刚的字迹又写道: ——我可以说话,只是气短,声音也不好听。 “原来是这样……”明珠摸摸陈鸣的头笑,“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能对我说一句话吗,就说‘明姐姐’三字就成。” 感受着头顶的暖意,陈鸣埋着头有些不情愿。 “不用怕,这里只有我和菩萨。” …… “不要怕……” 在明珠的带领下,陈鸣顶着身体和心里的压力微微翁动双唇尝试出声。 “明……姐姐……” 虽然声音很小很急促,明珠还是听到了陈鸣的声音,破碎的声音甚至听不出他原本的发音,但明珠还是“诶”了一声。 那一刻,陈鸣觉得自己找到了这世间可倾诉之人,喜悦之心让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怎么哭了?”明珠从怀里掏出一块柔软的绢帕递给陈鸣,“哭着回去可不好,擦擦。” “我……唔……”陈鸣哽咽着接过明珠递过来的手帕,胡乱擦了下脸一顿一字的说道:“这,回,洗……给你。” “没事,这个帕子就当我替菩萨送你的见面礼吧。” “好的!呜……” 这下陈鸣哭得更凶了。 第34章 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用语言倾诉的人,陈鸣似乎有些沉迷于此,被罚扫的时间在他眼里如此短暂,如果可以,他希望这短暂的时间能变得更长,内心又有更冲动的想法去找老太太怎么对她喊着,我想继续清扫北面的院子。 然而这看起来不太现实也不符合陈鸣的性格。 他停下清扫的动作,站在庭院石板路的中央,手指似着魔一般不受控制地触摸着自己的喉处。 已经能和明姐姐说话的程度,但距与另外一些人又如何,他能有勇气对闫岳说话吗? 摇摇头,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他只能偷闲望着这个不大的庭院,庭院一边是高大的土色石墙,但触摸过的陈鸣知道那其实不过是白色的理石糊上了一层厚重的土灰。墙上面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有那特意漏出来的房门述说着这间屋子的主人的雅趣。 这是闫家被不能进入的“禁地”,在陈鸣眼里这却是一处最和蔼的天堂。三天的时间,三天是他能在这里流连的时间,而今天则是他有理由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用布遮挡的门内缓缓飘出敲打的声音。突然,在某个节奏点上,门内又停止了发声。 陈鸣也随着停止手中的活计,停下脚上的步子,注视那扇不入流的老式房门。 他知道里面的人要出来。 里面的人果然出来了,明珠对陈鸣浅浅一笑,若银盘的脸上带着从容和气。春风过院轻轻撩动起她的扣发仿佛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有了生命。 “今儿是你最后一天扫地吧。” 望见明珠陈鸣忍不住站直了身体捏紧手中地扫帚像个呆鹅般傻傻点了点头。 “还那么紧张呢。”明珠用袖口遮嘴轻笑一声,但陈鸣知道她的笑是没有嘲讽的。 也就是这样所以陈鸣才紧张,他转着扫把杆,将头埋得更低。 “哦对了,我其实还有件事情想和你说的。”提起这个明珠转身进了房内倒腾一会儿后拿出两块绣着杜鹃的深色布料,当她拿出布匹出现在陈鸣的面前,她的表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浓重,“昨天下午突然有人送了两匹布过来,看样子是金缕阁的……是大少爷送来的吗?” 两匹布? 陈鸣抬头瞅着明珠手上捧着的两块布匹眨眨眼,思考一会儿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北苑确实丢失了两块布匹,不过后来他让庆铃托周俊烨让金缕阁给补上了。 时间一长,他还真忘了。 没想到绕来绕去,这两块布还是送给了喜欢的大姐姐。陈鸣挠挠头,脸上浮出两抹羞涩的粉红。 他撵着脚冲地上提提那些小碎石回答:“可……嫩吧,谁,知道。” “欸……”明珠叹口气,脸上的愁苦的表情没有褪去,反而更添一份无奈,“怕是大少爷想补偿我些什么。他总是这样,明明是他对我说的有缘无份。既然不爱这会子又何必送什么东西,扯不清关系,明摆着让我在菩萨面前忍不住的动心。” 嗯?明姐姐口中的大少爷说的不会是闫岳吧?没想到闫岳还与她有所牵扯。 见陈鸣痴愣的模样,明珠莞尔一笑,她本身也没想和陈鸣说那么多,她变了变神情,恢复以往的温柔:“我怎么竟和你说这些。” 她走出房,下了台阶,向陈鸣的方向走去。 “这两匹布能帮我还给大少爷吗?” 陈鸣盯着明珠递过两块布匹,没有出手,他抬头说:“这……月,俸,你……的。” 陈鸣有语言上的障碍,表达平常的语句还行,一到要说明复杂的东西就让人有些听不懂了。 明珠看起来有点为难,“不好意思,我可能听不太懂。不过你不要着急,将这个布还给大少爷就行。” 陈鸣摇头不接,明珠便凑上前去,硬将手中的布块往他怀里怼。 明珠的强硬让陈鸣着急,着急得连紧紧握住扫帚都丢了手。 扫帚没了手的支持,咣当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珠轻瞥了眼地上横躺的扫帚,继续将布匹往陈鸣怀里推,“给大少爷吧,算是我的请求。” 陈鸣没想到明珠会有那么强硬的一面,拗不过她。 一时无措,陈鸣逃了。 他转身迈开腿就往庭院外冲,就连遗落在庭院的扫帚也来不及拾起。 明珠看着那慌张的背影,心里荡起的水花一下子沉到了底。就连那浅浅的笑意也不复存在。 她板着脸,弯腰捡起地上的扫帚,叹口气:“说到底还是要去面对大少爷。大概是菩萨对我的考验吧。” 陈鸣迈着步子跑啊跑,就像儿时与小伙伴掏蜂蜜时被蜜蜂追赶一般,直冲出了北面,速度之快连过往的空气都携带出一股子风来。 “丫头急匆匆得是要去哪里?” 闫岳大中午吃完饭没事做,正打算出来晒太阳,没想到意外地逮住了这个最近老搞失踪的小丫头。 闫岳臂膀一伸,陈鸣就被挡住了去路,由于冲力太大,陈鸣脚下的风一时间停不下,就摔了个屁股蹲。 “唔”,陈鸣吃痛一声。 闫岳看陈鸣摔倒在地,心里一揪,轮着轮椅就往陈鸣身边赶。 他对这个冒失的小丫头伸出手说道:“快起来。” 陈鸣咬牙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疼吗?要让我给你揉揉?” 闫岳握着陈鸣的左手用“真挚”的眼神望着陈鸣。 可陈鸣总觉得他的眼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像期待?不对,有种怪叔叔的感觉…… “丫头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对上陈鸣警惕的眼神,闫岳眉开眼笑。 这下子陈鸣可以确认了——好嘛,闫岳就是在取笑我。 第35章 怨 闫岳的玩弄让陈鸣有些不悦。 “我不闹你。不过,你怎么会从那扇门里出来。” 闫岳用眼神瞥了眼陈鸣冲出来的方向,那扇破旧的朱门正敞开,在微风的吹动下来回发出吱嘎吱嘎的杂音。 陈鸣低头,扭捏不说话。 “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在家里,除了我的,谁的话你都不必听到耳里。”闫岳牵着陈鸣的手一拉将他扯近些。 他问, “谁欺负你了?” 陈鸣别开闫岳握着自己的手,摇摇头。 这是陈鸣自己的事情,他不想让闫岳费心。 闫岳看人准,陈鸣做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陈鸣的羞涩,难堪,纠结或为难他一眼就能看穿。 “丫头太好懂了,遇到事就会眼红。你知道吗?平时有什么事都可以放宽你去做。但这次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从那个地方出来。是不是和你最近晚回房间有关系!” 考虑到陈鸣不能说话,闫岳改口道:“你和我回房,我们在房里好好谈谈。” 陈鸣偷视一眼闫岳:发现闫岳和平时的表情没什么区别,便放心随着他进了房间。 说起来北院北面的房子和陈鸣居住的地方真不远。 就隔了三百米的距离,陈鸣推着闫岳的轮椅,没几步就回了房。 闫岳让陈鸣到房内自备的小书桌上乖乖坐好,又轮着轮椅在一侧底端书架上拿了三两张黄纸给他。 “你不好说话,就用写的。纸多得很,不怕你讲不清。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写什么。” 陈鸣坐在刻着花样的黄木椅上有点激动。 他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好的椅子。以前学习的时候,都是和老师坐在草墩子上上课。来了闫家后,也是坐在简陋的小木凳上干活。 忘记刚刚闫岳对他的严苛,陈鸣笑开了嘴。 要不说小孩子的心大。 陈鸣的兴奋劲,让闫岳想起了以前弟弟妹妹们围着自己玩耍的日子,宠溺地摸了摸陈鸣的头,说: “一个椅子就把你高兴的。你要是喜欢坐这里,天天坐都成。这里是你的房间,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听到闫岳的话,陈鸣高兴地冲他点点,并拿起一旁洋笔在纸上写了“谢谢”两字。 陈鸣拿笔的习惯也是有趣。 是老式的毛笔握法,闫岳放在桌上的可都是钢笔来着。 “你这样的拿法写起来很累的。诶,我先教你怎么写字吧。” 说着,闫岳靠近陈鸣一点,一臂拢过他的背后,他抽走陈鸣手里的钢笔。 “你看你要这样拿,要把大拇子和食指捏在一起。” 闫岳的手指有些粗糙,皮肤磨着陈鸣两指的指背有些扎人。 “然后你要把剩下的三个手指并在一起,放在后面。” 陈鸣听话地跟着陈鸣的指令学习。可是,不知是没有握洋笔的天赋还是本身肢体就不太协调。 用闫岳的方法写出来的字还不如用握毛笔字的方法写得好。 “写不好就算了。”闫岳揉揉陈鸣的脑壳,“还是解决你相公我的问题吧。” 说到这,闫岳忽然变了脸色,“说,你为什么会去北户人家。” 这男人怎么变脸那么快……闫岳忽然严肃的样子让陈鸣有些怕怕,他悉心照实写道:因为我点货的货没了,老太太叫我去扫那个地方。 “老太太让你去的?” 闫岳盯着这三个字一会儿脸上有些怀疑,“奶奶从来不管北苑的事情,是不是你二弟妹让你去的。” …… 闫岳是神仙吗?陈鸣停下笔,点点头。 “你以后别去那个地方了,要是奶奶她们强迫你去,你就和我说,我去处理。” 闫岳为什么要阻止我去北户人家。 ——为什么不让我去,那里住着很好的人。他们都说那地方像鬼地,可我觉得那里特别舒服。 陈鸣气愤地写下一大串字,随着他的字闫岳的心情也跌倒了谷底。 写着写着,陈鸣觉得背后一凉,周围的气息也跟着下降了不少。他转头一看,此时闫岳正黑着脸盯着桌上那几张写着字的黄纸,而这些字恰巧就是陈鸣刚刚写下的。 “丫头。” 闫岳缓缓出声,陈鸣心里一颤。 “别和她纠缠不清。” 陈鸣抖着手写道: ——她是不好的人吗? “不。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因为一些关系,所以我希望你别和她纠缠。” ——可…… 陈鸣才写了一个字,闫岳干脆就凑过抱紧了他,阻止他继续书写。 “听话。” 第36章 原 不让陈鸣和北面的人家牵扯是有原因的,因为一些私人感情上的事情,闫岳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也不想让陈鸣和她扯上关系。如果可以,其实这辈子闫岳都不太想见到明珠这个女人。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就算是曾名震一方的闫家大少爷闫岳也不例外。 说到底还是自己当初种下的果,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根深蒂固。 闫岳瞅了眼突然到访的明珠头疼地扶了扶额头。 明珠靠在房门边怀里紧抱着两块深色的布匹对闫岳笑笑,“好久不见。” 明珠的眼里无疑是闪着光的,她憋着,委屈着让自己不去见这个男人,可是越是忍着,她的心就越是扑通扑通地想从“不要爱闫岳”的枷锁里跳脱出来。 明珠环顾了一遍闫岳所居住的环境,从房梁到房间的各个布置,和当初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她抱着布块的手越发紧实,她有些期待地望着端坐在桌旁看书的男子,微微颤着音问道: “我可以进来吗?” 闫岳轻蹙眉头说道:“二弟媳,有什么事情不能门口站着说?” 闫岳这是明晃晃地拒绝了明珠的请求。 明珠本就是个怯懦的女人,闫岳的拒绝让她的期待消失殆尽,鼻子一酸,眼睛一红,两汪泪水就止不住的在眼中打转。 “那个……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吗?你知道的,我压根不喜欢闫穆……” 忽视明珠一脸要哭的模样,闫岳低下头假装翻阅着桌上的书籍,他淡淡开口,“既然嫁给了闫穆那就是我的弟媳,称呼还是要注意的。” 明珠吮吸一口气想把眼泪憋回儿,一口气没回去还落下两滴,紧接着是三滴,四滴,最后搞得泪如雨般唰唰地往下掉。 闫岳听着心烦干脆拢上了书,他冲明珠说道:“弟媳,你在我房门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听说你这两年多吃素食读佛经,可依我所见,你这佛读得也没那么透彻。” 闫岳冷酷的话语呛了口明珠,明珠听后哭倒是不哭,改为红着眼瞠目死盯着闫岳瞧了。 “你这是要干嘛!” 无奈下,闫岳只能轮着轮椅滑向门口,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明珠,在递给明珠丝娟的同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见的计算,“擦擦吧,女人总得体面。” 话说的委婉许多,抛去真假,不知其有多少冷意。 明珠抖着瞳目望向那块白色的丝绢,那块洁白丝绢的斜角印刻着一朵淡黄色的小梅花,明珠一瞧便认出那是他前几日送给陈鸣的那块,她惊呼出声: “这绢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闫岳看了明珠一眼,假惺惺地回问道,同时他正欲收回帕子。 明珠不出意料地把帕子从闫岳手中快手夺去,她捏着手帕质问闫岳:“这个是我的帕子,你是不是认识陈鸣!” 闫岳嘴角不禁偷偷扬起,“怎么了?陈鸣就是我的媳妇,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弟媳刻意搬到我对门就会对我了解的一清二楚。” 明珠再次看透这个冷血的男人。 她抿嘴龇牙,“闫岳!你是不是故意拿这个帕子气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了你,我可以不听我父亲的话逃婚,为你了,我又能从外面回来嫁给一个我不爱的闫家二少爷,为了你,我新婚那日拼死护住自己的贞洁,为了你,为了受伤昏迷的你,我每晚受着别人的白眼和唾弃守在你的身旁,为了瘫痪的你,我又能日日念诵佛经渴求佛祖保佑。你既然不接受我为何又送这两匹布过来。闫岳!你是不是在玩弄我,你好狠的心。” 明珠怒气上头,将多年的憋屈一一冲闫岳吼骂出来,可骂出来的也不过只是嘴上痛快,越说到后面,明珠越觉得力不从心,喘不上气,她用着最后的力气将手里的两块布丢到闫岳的怀里,憋出眼里最后的两滴泪水:“既然不爱,你何必送这两块布沾惹我……” 看着明珠丢在自己怀中的两匹深色布块,闫岳继续引诱着明珠进入他的全套,他故意装出疑惑的样子:“你等等。” 明珠手指紧握,指甲因力陷进手心,消瘦的手干浮起几根青筋由于怒气的上涌微微搏动,她几乎是压着自己的哭腔哑声说道:“你还想取笑我什么?” 闫岳紧锁眉头撵着轮椅上前小步,“这两块确实是我金缕阁的布,可是,不是我送给你的。” 听到这,明珠神情恍惚一下,她惊愕地回望拿两块被她丢在闫岳怀里的布匹问道:“那是谁送的?” “你先进来。” 金缕阁的布匹从来不内销,闫家自身用的布匹都是从外面进货而来。这金缕阁的布匹无缘无故会出现在明珠那里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为了弄清真相,闫岳破例让明珠进屋商谈。 “这个布,你是怎么收到的?” “就是昨天拿到的……”明珠听从闫岳的指示坐在他对桌的位置,脸上的泪痕还没消去,回答起问题声音也带着一股子哭腔。 “送你布的人是谁?” 不管明珠状态是如何,闫岳直指重心地戳到了问题的中央。这让身为女人的明珠有点不爽。 “闫岳你说话就不能温柔点吗?我难受劲儿还没过,你就凶巴巴地问我一堆问题。” “这布不是我送的。” “我知道这个布不是你送的了……那你就不能客气点吗?” 明珠捏着手里的软帕子委屈巴巴地说道。 闫岳对这个女人真是无奈,“行,我温柔地问你,是谁把这个布送到你手里的。” “你这也叫温柔……”明珠小声嘀咕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送过布来的像似东院来的老人,不过,她到了西苑就把布丢在我屋前了,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说到东院……那好像都是二弟媳的人。”闫岳一顿,又补充道:“我说的另一个。” “我知道。” 第37章 孽 “嗯。那我也不多解释了。”讲到这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尴尬,闫岳不自觉地咳嗽一声想掩去自己的异样。 明珠好歹认识闫岳比较久了,她看闫岳手指轻敲着桌面的模样就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真是绝情。 “闫岳,那我先走了。既然这一切都是可喜设下的圈套,那也就是证明你从没喜欢过我。我也不必要在这里逗留,就先走了。” 明珠压着再次流泪的感觉,站起身子哑着音对闫岳一笑。 闫岳也只是看了眼明珠,他将怀中的布块捧给她:“这块布你还是拿着吧,虽然本来不是我送你的。” 明珠真的要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气死了,狠狠跺了下地,她看都不看那两块布一眼就冲出了房间。 明珠冲出闫岳房间后并未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她跑到一半越跑越觉得心有不甘。 既然闫岳都把我于她的感情断的那么决绝,我何必在这个闫家受尽屈辱。 “诶哟!谁呀。” 明珠走得急,在去东院得途中不小心撞到了个姑娘。她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理会那个女孩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小姑娘揉揉自己的肩膀,觉得气,正打算回头开骂,才发现经过自己的人居然是那消失了两年的二大奶奶。 “她怎么出来了,不行不行,我得告诉二少爷去。” 明珠一路子走来风风火火,不认识的好奇地张望,认识的亦是好奇的张望。 这动静摆的大,等她推开可喜的房门的时候,屋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闲人。 正在扑粉底的可喜吓得手一抖,把手里好的胭脂盒摔地上咯。 这下可把她心疼坏了,也不管来的人是谁,她出口就批:“哪个混的,把老娘珍藏的水粉给摔了,不要命了!” 明珠睨着地上洒落一地的红粉碎屑,冷声道:“妹妹好大的架子,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 这声儿耳熟,可喜起身走向正门处。原来是那个搞失踪搞了两年的二大奶奶,明珠。 明珠性子软弱,就算她是闫穆的大老婆,可喜也从不带怕。 “哟,我瞧着是谁,原来是姐姐。”可喜捂着嘴呵呵一笑,“真奇怪了,姐姐怎么突然来妹妹这了?” 可喜那扭扭歪歪的模样和骚里骚气的样子让明珠见了就烦。 “我为什么来找你。你心里没点数?” 可喜也是个聪明的人,明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她缓缓放下捂着嘴的手改为抱胸在前的姿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今天还有场麻将要和将军夫人打,姐姐要是没事儿就回去吧。” “可喜,你还装模做样呢!” 明珠不想和她废话,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可喜的内房向着她的衣柜就开始翻腾起来。 “喂!你疯了!你干嘛!” 可喜踏着高跟鞋也追赶上去想要从后挽住这个突然翻自己衣柜的疯婆子。 明珠皱眉将肩膀往后撞向可喜,本就穿着高跟鞋的可喜,重心不稳就摔在了地上,她怒气冲冲地对外喊道: “你们在干什么!看戏啊!给我把这个疯女人抓住啊!” 明珠果然在可喜的衣柜里发现了好几件用金缕阁丝绸做的衣服。 她转身咬笑对可喜说道: “如果我没看错这个是金缕阁的衣服吧?妹妹,你难道不知道闫家是不让用自家丝绸布缎吗?” 可喜当然知道。 她一手撑地艰难地从地上起来,横眉对着拿着自己心爱衣服的女人笑道: “哪如何,明珠,我看你是念佛念傻了,你也不看看现在这个闫家是谁说的算!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 论凶论狠,还是可喜略高一筹。 不知如何对答,明珠皱眉往后一小步有些心悸。 “怎么?没话说了?我告诉你,这衣服,我爱用谁家的就用谁家的!” 可喜一把夺过明珠手上那两件她精心定制的旗袍,心疼地揉揉。 “这可是我专门请绣娘做的衣裳居然被这种女人弄脏了,多可惜啊——” “什么叫‘这种女人’!” 明珠嘴上斗不过可喜,但她也不会让可喜这个女人随意贬低。说完,明珠就抄手向可喜打去。 “啪”地一声在这熙攘的房内显得清脆,可喜扔掉手中的旗袍,捂着脸满脸吃惊, “你居然敢打我。” 说着这可喜也抄起手对明珠开始又拉又扯,嘴上还不听地骂咧: “你个骚货,你个贱女人!死吧你!” 到后来两人争执不下,可喜抬脚一抽,直接将穿着高跟鞋的脚踢向明珠的腹部。 明珠受力往后倒向衣柜,捂着肚子,痛得五官扭屈。 可喜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明珠,得意一笑:“跟我斗,不知好歹。” “还有,你们在干什么!我刚刚让你们进来绑住这个女人,你们怎么回事?” 可喜转身指着门口那群看戏的下人就是一顿怒骂。可没想到,她手指指向的却是—— “可喜,你在干什么。” “闫……穆。”可喜颤颤巍巍缩回自己指出的手指,嘴上扯笑一声:“你不是有事出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闫穆,闫家的第二儿子。其才华不亚于闫岳,可为人闲散,无所事事,且软弱不求上进,终究被外人诟病。 闫穆不想看眼前这个衣冠不整的女人,他直走到明珠身边将她打横抱起,正欲离开。 “等一下!闫穆,你什么意思!” 可喜伸手扯住抱着明珠离开的闫穆的袖子。 “可喜。” 闫穆的声音没有闫岳有力,但因常年有抽烟的爱好,他的声音更为厚重,所以每当他正经说话的时候,总带着压迫和威慑。 这闫穆明显是向着明珠,要带她走,可喜不服,她最讨厌的就是失败,她红着眼,不服气的捏着闫穆的袖子更紧。 “不行,你硬是带她走,你必须和我一起。你不能向着她,你要向着我,我是你老婆!” “明珠也是我老婆。” 闫穆扯开可喜紧拽的手,抱着明珠走离房间。 这下子只剩下可喜一人干在房内头抓狂大吼:“闫穆!你给我站住!你要是再不站住,你这辈子都别想看见我!!” 第38章 真相【一】 “你醒了?” 明珠醒来时已回到自己居住的北苑,旁边还有一张熟悉的脸对着自己,但仅仅限于熟悉,她没有认出来此人是谁。她疑惑地望着那个男人。 闫穆看明珠疑惑的眼神,无奈地笑笑:“虽说你不喜欢我,可名义上我还是你的丈夫,把我的模样都忘了不太好吧。” 明珠恍然大悟,原来是闫穆。 她对闫穆的印象挺好的。自新婚后,闫穆知道自己喜欢闫岳后就很放纵自己。两年前,当她决定要为闫岳祈佛念经的时候,闫穆还为她提供了念佛的住所,还是选在接近闫岳的地方。 是个好人。 明珠对闫穆温柔一笑:“原来是闫穆啊,是你把我从可喜那边救出来的?” 闫穆帮明珠捋捋被子提到她脖颈处,眼里含着一丝苦痛:“闫家的事情我管不了,明珠,真是对不起……是我没用,没办法让你过上安定的生活。现在,可喜已经知道你住在北苑了,她肯定会拿这事到处乱说,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如果可以,明珠,你能回娘家吗?车子我会帮你叫的,真的对不起。” “谢谢你,闫穆。你没必要说对不起。其实我早就应该心凉的,回娘家虽然很没面子,但如今看来也是别无选择了吧。” 明珠的脸上有些憔悴,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也染上了层淡淡的灰霾。 闫穆很心疼,他凑近一分与明珠之间的距离,细声问道:“明珠,也许你可以对我展开你的心。” 闫穆的接近让明珠有些尴尬,她对闫穆只有感激并没有这之上的感情,她推开闫穆些,扭头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无声地拒绝了这个痴痴渴望他的男人。 闫穆失望地低下了头,他只能对着那床被子说:“我知道了,下午就会有人去接你。我还有事,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闫穆就起身离开了,明珠悄然从被窝里钻出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惭愧。 明珠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深陷于闫岳魔爪的恶人,她不配再得到别人的爱情。这次回家,她决定在家里真正地念诵佛经,不再被俗世叨饶。 然而,命运的齿轮并没有在她一人的决断下停止,反而因为明珠的这次归家,事件开始逐渐陷入更复杂的环境中。 最近,闫岳的心情不错,他不仅带陈鸣出门买了些女子用的衣服首饰还为陈鸣特地做了一只崭新的钢笔。 下午,陈鸣晃着脚坐在房侧的书桌椅上,练着闫岳教他的钢笔字。 陈鸣很自然地写出了“闫岳”二字,黄纸那一顿一峰的笔画果然与毛笔字写出来的不同,钢笔的更为清秀纤细,就同陈鸣这个人一般。 他写出的字也非常秀气,但是不软弱。 “丫头,这两个字写的真好。我喜欢。” 闫岳轮着轮椅到陈鸣身边欣喜地夸赞着自己的媳妇。 “不过,在这两个字后面再写两个,我就更喜欢了。”闫岳伸手拿过陈鸣握在手里的新款钢笔,又在“闫岳”二字后书写了“老公”两字。 老公?在陈鸣的字典里并没有这两个字的意思解释,他有些疑惑。 闫岳摸摸陈鸣的脑袋,笑着向他解释:“老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老;公,是相公的公。意思是,闫岳是陈鸣要过一辈子的相公。” 原来是这样。陈鸣看着黄纸上“闫岳老公”,四个字觉得神奇,他兴奋地拿过闫岳递过来的钢笔又重复地多写了几遍。 在一旁盯着陈鸣书写的闫岳的内心,也从没有过如此的满足。 下午的时光总是美好的,闫岳闲适的日子没过多久,他的房间又来了一位不请之客。 “哥。” 是闫穆。 闫岳挑眉,轻轻拍了一下陈鸣的肩膀说道:“丫头先去准备晚饭,我有事和弟弟聊聊。” 陈鸣听话地跳下椅子离开现场。陈鸣擦身而过闫穆的时候,闫穆侧眼看了眼嫂子,微微对她鞠了一躬以算问候。 闫穆没有见过陈鸣,陈鸣嫁到闫家的时候他也不在,之后也不在,他有些好奇地张望那个有些瘦弱的小姑娘。 待陈鸣离开,闫岳才将注意力转到自己的弟弟身上。 “二弟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 闫岳的声音也将闫穆拉回了对话,闫岳那股子天生的王者之气让闫穆有些直不起腰杆子,他用袖子擦擦脸上并不存在的虚汗,问道: “哥,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先不管我身体,你有那么紧张吗?”闫岳轮着轮椅到闫穆身边,他轻拽闫穆的袖子将领着他到房间正门对着的塌上,“你坐这吧。” 闫穆点点头,便乖巧地坐在了闫岳所指的位置。 “哥,你的身体看起来恢复的不错,手都能动了呢。” “哦?”闫岳看了眼正盯着自己手臂的闫穆说,“好是好了,也不知道二弟媳知道后会不会高兴。” 闫穆心里一惊,连忙说道:“我不会告诉可喜的。哥,其实吧,可喜她不坏的,只是小时候吃苦吃惯了所以什么都想要多点,我也知道她对哥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本性不坏,哥,你能原谅她吗?” “二弟媳做什么了?我怎么会和二弟媳斤斤计较。闫穆,你想多了。” 闫岳口中说着随意,可那幽幽阴森的眼神可瞒不了闫穆。 真不知道可喜对哥做了什么能让他那么生气,闫穆垂着眉尾有些抱歉: “哥,昨天明珠来可喜那闹了。” “嗯。” 见闫岳没有什么表示,闫穆继续说道: “哥,据我所知,明珠是因为收到金缕阁的布料才来闹的。明珠在去可喜房间之前是不是来过哥的房间。” “嗯。所以呢?” 闫岳风轻云淡,闫穆却心思沉重,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闫穆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和这次明珠闹东院的事脱不了干系。 “哥,你是故意让明珠来找可喜的对不对,可喜虽然私下藏了几件金缕阁布料的衣服,但她还不至于傻到外送给明珠。‘闫家不准穿金缕阁的布料’还是哥你定的。明珠误以为是可喜挑衅她,所以才来东院把可喜那儿弄得天翻地覆。但是,没有哥的指示,金缕阁又怎么会随便把布料送到闫家来。哥,你不要再掩饰了。现在明珠伤心欲绝走了,可喜又因为被发现私藏金缕阁的布料被禁足七天。您到底想干嘛。” 第39章 夜无枭声 “我说——”闫岳收起脸上表情,他盯着闫穆的眼睛,缓缓出口:“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弟,为了两个女人,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 闫穆心里还是怕闫岳的,他吞吞口水,一时间说不出话。 毕竟是自己弟弟,闫岳见闫穆那么怕自己心里也不舒坦,他又开口说道:“是弟媳把自己看得太聪明了,她以为拉拢了东院,阻断了奶奶在闫家的人事权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可喜那点子破事,我以前在外面事多,懒得管闫家内院的破事,但现在我空得很,就凭你媳妇区区一个闫家二少奶奶就敢谋划陷害我的丫头,还敢让陈鸣在堂下跪了几个时辰蒙受那不存在的冤屈?禁足七日不过是我对她不安分的教训。从前的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没和她算呢。” 闫岳一番的言论,让闫穆无法反驳,确实是可喜伤害大哥在先,大哥也没有做错,可是…… “哥,你为什么要扯上明珠?明珠痴心为你,你怎么能辜负她。” 提到明珠,闫岳心里有些愧疚,但他早和明珠说过,他们两个有缘无份。刚好借着这次机会,闫岳想让明珠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他不爱明珠,不想让她继续为自己犯傻。 闫岳有些头疼地捏捏太阳穴:“她,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女人罢了。” 自以为是的傻女人? 闫穆有点不敢相信闫岳会说出这种话,他早就知道闫岳无情,没想到居然能无情到这种地步。 “既然这样,可喜也是咎由自取,明珠也算爱错了人。谢谢哥告诉我真相。” 闫穆忍下口中的恶气,起身僵硬地告别了闫岳,临走前,他还不忘又对闫岳说了句: “哥,你真不是东西。” 闫岳闭上眼,摊在轮椅地靠背上长叹一声:“不是东西就不是东西吧。”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闫岳透过糊窗,确定那抹瘦小的身影是陈鸣后,用手搓了把脸,换回以往的笑容,对外面喊道:“进来吧。” 陈鸣拿着饭食探过身子,瘦小的身影和外籍里的小精灵一般可爱娇小。陈鸣开门关门的动作,让闫岳有些沉闷的心情豁然起来。 陈鸣将食物端到圆桌上,一一按闫岳喜欢的程度摆放。 闫岳喜欢红烧肉,就把红烧肉移到离他近一点的位置。闫岳不喜欢蔬菜,但是为了身体健康,陈鸣还是把蔬菜放到了红烧肉的后面。 看着陈鸣傻呆呆的举动,闫岳一下子笑出声:“丫头这是按照我喜欢的东西摆放的吗?要我说,你老公我最喜欢的还是一个叫‘陈鸣’的食物,不如丫头赶紧送到我的嘴边来吧,我都等不及了。” 满口子的骚话,一点也不成熟。 陈鸣翻了个白眼。 “呦呦呦,这丫头长大了,对老公我都会翻白眼了,天呐。闫岳的心现在中了一箭,好痛,痛的要哭了!” 陈鸣最近觉得闫家大少爷是越来越不正经,像这样的闹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 陈鸣当机立断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往闫岳嘴里塞。 “唔。” 闫岳被陈鸣塞了满口的食物,说不出话,只能改为痴痴得注视。 其实,闫岳光是盯,也让陈鸣心烦。 能不能别看了…… 陈鸣怀揣着各种不舒服的目光啃完了自己的那份饭。 接下来就是照常地为闫岳换衣服,洗脚,按摩,整理床铺等等。 当然这些活动的进行还是离不开闫岳那如虎般的目光。 还有更过分的是,自从闫岳和陈鸣睡过一觉后,闫岳每天晚上逮着机会就把陈鸣往被窝里塞,强迫她和自己睡觉。 陈鸣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溃了。他筹划着自己要不要买点柑橘皮润润脑子。 “丫头。” 闫岳轻叫了声陈鸣。 假装自己已经睡熟,陈鸣窝在床铺内侧不回答。 闫岳摸摸他的头发,笑道:“现在外面的枭声终于小些了,我不会让任何事吵到你的。晚安,我的宝贝。” 第40章 没完儿 人人都知闫家有一个名声在外的大少爷,闫岳。却鲜少认识二少爷,闫穆和出国留学的小少爷,闫和。 闫家二少爷闫穆才干能力不输闫岳,但为人懒散怕事,终究为人们诟病。 “老爷!你干嘛去了,我这都被禁足了,你还不关心我。啊啊啊!我真是白白嫁给了你。” 闫穆进门后听见可喜叽歪乱叫声。 他瞥了眼衣衫不整在床上撒泼的可喜。 不予理会,直径走到圆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水。 见闫穆不说话,可喜光着脚下床噔噔噔跑到闫穆身边,娇嗔道:“你咋不说话啊!你刚刚去哪了!是见明珠那个小贱人了?!” 闫穆放下刚没喝一口的茶杯,低声怒吼: “吵死了,我这不是为了你这个臭娘们去见闫岳了吗。” “你去见闫岳了?”可喜抹掉脸上的泪,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凑到闫穆身边,又挽起他的手紧紧挨着,“哟,你这会子胆子大了,敢找那个罗刹说话了?” 闫穆顺势一把拢过可喜的腰,将她掏入怀中,说道:“你觉得我胆子很小?” 对上闫穆的眼,可喜娇羞状。 “欸嘿,哪有~老爷在我眼里最威风了!” “哼,就你会说话。” 可喜将身子又往闫穆怀里凑了凑,张开手臂扣住他的腰,用甜腻的声音问道:“老爷,你说,你为了我去找闫岳,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你平时聪明,关键时候就犯傻。闫岳为了在闫家压你一头,故意设计让明珠来查你的房。我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才去他那里给你找说法的。” 半真半假,确定事情经过是真,为可喜讨说法是假。 “啊?”可喜有些吃惊,他抬头看看闫穆,“好奇怪啊,就算闫岳是为了压我,他怎么就确定我有金缕阁的衣服。他不是瘫痪了?” 闫穆冷笑一声:“呵。我大哥这个人,就算死在棺材里,他都能把这镇上所有事摸得门门清。你以为他是谁,他怎么说也是个将军。’” 转而,他暗下神情又补充一句: “而且是将军里最会装模作样的一个。” “哼,将军怎么了?还不是瘫痪在床,我看还是老爷最威风!” 可喜的夸奖让长期被压在闫岳下头的闫穆心里一阵舒坦,他捏着可喜的唇瓣,笑道:“还是我家小喜的嘴甜。” “人家说得可都是心里话!” “那让我看看我这宝贝可喜心里是什么样的!” 闫穆玩笑得解开可喜的衣扣,开始了不可描述。 尽管,在床上与可喜做的欢,但闫穆并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告诉可喜,包括闫岳手臂已经恢复的事情。 可喜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低谷和寒冷时的一团火焰,他不爱她,不爱她的聪明甚至于狡诈。但闫穆知道只有她才能帮自己夺回在闫家的地位。 互相利用,才互相依靠。 —————— 明珠回家了,在老旧观念里,嫁出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姑娘回家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儿。 回到娘家后,明珠羞得不敢迈出房门一步。 好在,她有个善解人意的父亲。 方老在长达一夜的蹲守后,明珠才打开了那扇差点永久关闭的房门。 方老进门后,挽着明珠的手,一边流泪一边关切地询问: “乖囡囡, 咋地回事嘛,咋回家就不见爹爹,爹爹怕得都不敢睡觉觉了。” 明珠听着父亲苍老的声音,心里一揪,更觉内疚,她埋头,小声安慰着父亲,“没事没事”。 可边说着,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怎么了嘛,谁把乖囡囡欺负成这样了。”方老伸手触摸明珠的脸颊,小心仔细地抹去明珠脸上停不下的眼泪。 “是不是闫岳那个混小子惹你不高兴了!你都委屈降低身价嫁给他了。他居然敢这么欺负你!看我不找人打死他!” 方老向来说话算话,打人也从不含糊。明珠真怕父亲火气上头去找闫岳,她慌忙握住父亲的手,急切道: “不是,闫岳没有欺负我。爹,你别去找他!” “哼!” 方老也不是白痴,他甩开女儿抚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转过身子似赌气般不看明珠的脸: “你是什么性子,我做爹爹的还不清楚?要不是闫家过分,你还不至于跑回家。” “没有,不是……不是他们。是我自己,是我……” 明珠已决心和闫家划清关系,怕父亲为了自己找闫家算账,明珠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父亲。 “所以,父亲,不是闫家对我不好。是我对闫岳痴迷太深。酿成大错,让二少爷伤心,也让闫岳终日活在纠结中。” 方老越听女儿的故事,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扭曲,憋着气听完后,他的眼瞪得如铜铃,嘴角下扯到下颚,怒发冲冠,横着浓眉,一副罗刹模样。 “你什么时候嫁的是闫穆,当初那个臭老太婆明明和我说,是闫岳要娶你!闫家二少爷是什么个破玩意!我堂堂方家千金能嫁给那个狗东西?!” ?! “父亲!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41章 拆了门儿 明珠不敢相信,当初……原来要娶她的是闫岳。可是,为什么新婚那日来婚房的却是闫穆? 是闫岳在骗我,还是闫穆在骗我? 还是说,闫家,在骗我? 明珠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被这理不清的关系搞到爆炸,她瞠目失神,半只脚踏入了背叛与怀疑的死亡之地。 她,要崩溃了。 看明珠涣散的目光,呆愣的神情,方老即使摇晃着女儿的肩膀要让她从绝地中苏醒: “囡囡,囡囡。别怕,别怕。爹爹一定会帮你弄清楚来龙去脉,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在灰暗中,父亲的声音就像道曙光照耀着明珠走出怀疑的逆境,她抱住父亲,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懂!”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明珠此次的回家,翻出了两年半前那被忽悠过去的陈年旧账。 为了弄清真相,方老决定明日大早就带着军队去拆了闫家的大门。 闫家的大门没了,门是一家人安定康和的象征,是抵御污秽和杂乱的圣物。 闫家的不仅大门没了。就在清早,闫家空洞洞的门府外站满了穿着深墨绿黄苏帽的士兵。 “闫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们东西南北院全砸了!” 苍迈的声音此刻在诺大的闫家显得如此响亮,响亮到让在场所有的士兵抛弃困倦,笔直得同松柏一般。 “诶哟我去,闫将军惹什么事了,让方老气成这样。” 其中在外驻守的士兵忍不住问出了声。 身边的同事捂着嘴小声回复道:“鬼知道,没准是方老喝多了。” “闫岳!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想断胳膊少腿就给我出来!” 方老爆炸式的声音又从闫府内传出,吓得外府驻守的士兵身躯一震,再也不敢多说一句闲话。 “那个,方老,你大早上的火气那么好啊……这是干嘛呢?” 闫老太太拄着拐杖出现在高堂的众人面前。 “你个死老太婆,就是你!你当初怎么和我说的,你现在又干得啥事!” 看闫老太太出场,方老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也不管男女尊卑,拎起闫老太太的领口就是一顿吼。 突然被掐住咽喉的老太太,愁着脸,虚叫几声:“诶呦,诶呦,方老头子你这是干嘛,我老婆子要没气了!” “把闫岳那个臭小子给我叫出来,还有,那个叫闫什么玩意的二少爷。” 边说着,方老掐着闫老太太的衣领越发紧实。 “诶诶,我知道了!你松点,我老婆子喘不过气!” 闫老太太瞥了眼丫鬟吩咐道:“还不快把大少爷,二少爷叫出来。” 在攸关闫老太太性命的情况下,没一会儿,闫穆和闫岳就到了正门的堂中央。 “这满地的破椅子怎么回事?” 闫穆跨过横躺在地面的障碍物进了正堂。 陈鸣蹲下身子搬走那些破烂的木椅,为闫岳清理开了道,继续推着闫岳进了正堂门。 “方老?” 刚入堂,闫岳就认出了那抹熟悉的背影。 “闫岳?” 方老也同样认出了闫岳的声音。他当即松开捏在闫老太太衣领上的手,抄起别再腰扣上的马革枪,转身对着闫岳的脑门。 这一动作让在场的众位吓出了尖叫。 “诶呀!方老你到底干嘛呀!” 闫老太太关心孙子,还没等自己个儿缓过气,她张手拉住了方老的袖口:“你有什么气冲着我,就冲着我。你拿枪指岳儿干嘛!” 陈鸣上前一步护在闫岳面前,死死盯着眼前的老头。 所有人都将位置向闫岳的方位移了一步,他们神情凝重。 “呵,你个小兔崽子。没想到闫家人还护着你。” 方老见势收起枪支,将它别回腰际。 “方老可真会开玩笑,闫家人不护着我还护着谁?”闫岳不比其他人脸上凝重,他伸手将挡在眼前的陈鸣扯到怀中,将下巴抵在陈鸣的肩膀上,又补充了一句: “我说得对吧,丫头。” 看闫岳和不知名的姑娘在自己面前你侬我侬,方老想起自己可怜的女儿。本压在心里的火又蹭蹭往上冒。 “我说你个小兔崽子,你不喜欢我家成熟大方美丽的明珠。感情你喜欢年纪小的!我现在杀不了你,我还打不了你吗!” 方老说着又要动起手。 “方老前辈,这次来是为了明珠吗?” 还没等方老下手,在一旁的闫穆上前一步,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又是谁,给老子让开。” 第42章 真相【二】 “你又是谁,给老子让开。” …… 闫穆是见过方老的,可方老却没把他放在心上。闫穆无奈地解释道:“我是闫穆,是闫家的二少爷。” 方老恍然大悟。 “哦,是和闫岳兔崽子合伙欺骗我囡囡的人!我看你也欠打!” 方老说着就抡起拳头往闫穆身上砸。 闫穆当即握住方老要揍下去的拳头。 “你小子还有点出息。”方老收回自己的手揉了揉,“我今天就是想为我女儿讨回个公道——两年半前,我女儿明明嫁的就是闫岳,为何最后会嫁给闫穆。” 有缘无份。 众人沉默,堂中一时鸦雀无声。 直到一震耳苍凉的老妇声响起,打破了堂内的寂静。 “这事儿我说!” 是闫老太太。 “这事儿我干的。和闫穆,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奶奶?!” 闫穆,闫岳不可置信地望着闫老太太。 不管两孙子如何惊讶,老太太继续说道: “岳儿当初风头正盛,我不想让明珠阻碍他的发展。所以和你撒谎了。” 听到这,方老才解开了心里的谜团。同时,他也为女儿不公。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糟老婆子搞得事。” 方老红着眼冲地上吐两口口水,“你们闫家没一个好东西。” “没好东西就没好东西,你想咋滴!明珠嫁都嫁了,你现在才来我这儿撒泼耍无赖,方宗衡,你脑子瓦特了吧!” 闫老太太当初也是单枪匹马混战场的女人,吼出来的气势也着实让方老吓了一跳。 “你牛就你牛哄哄,我女儿损失的东西,你怎么滴也得赔!不然我一枪崩了你孙子!就那个碰了我女儿的脏东西!” 方老又将枪口对准了一脸无辜的闫穆。 看方老又从怀中掏出了枪,陈鸣在闫岳怀里不安分地晃动一下。闫岳摸摸他的头示意他不要惊慌。 转而又对方老说: “方老。您生气何必拿我弟弟出气。您不是一直很想要我西南军吗?我给你就是。” 听到“西南军”,方老耳朵都竖起来了。 西南军是个什么东西,那可是威震八方的强军,四军里声望最高的军队。也是闫岳管辖之内最强的军。 “真,真的?” “真的。” “咳。”方老咳嗽一声,憋着心中那股兴奋劲儿,收回了对着闫穆的皮枪,“那行。既然小兔崽子你那么有诚意,我也不为难你们闫家。我女儿的事儿就算了!” “这事就这么算了?还有……西南军不是哥你手里最强的军队吗,你再想想!” 闫穆不敢相信方老居然会为了军队而放弃女儿。 而闫岳在一旁却同摸小猫一般捋捋陈鸣细碎的头发,脸上没有一丝不甘。 他缓缓出声: “这有什么好想的。” “说好了的,不能反悔。那今天就打扰了。闫家的门,我改天就找人装回去!” 来时的怒气在闫岳慷慨相送下烟消云散,耿直的方老领着自己的军队尽数退回方府。 方老走后,闫岳也赶忙撤回自己的屋子。 他可不想听奶奶和弟弟唠叨。 陈鸣随闫岳回了房。 房内,陈鸣冲向小书桌气呼呼地写下几大字丢到闫岳脸上。 “闫岳,大傻瓜。” 陈鸣这五个字写得有趣。 当着陈鸣的面,闫岳将信纸规整折叠,然后悉心放入怀中。 “怎么了?生气了?丫头,还关心军队的事情?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闫家大少爷怎么越看越贱兮兮的。 陈鸣扭头不理他。 “好啦,我的乖鸣鸣,睡觉去咯!” 闫岳轮着轮椅到陈鸣面前,将他拉入怀中。然后强制把陈鸣拖回了床旁,扔了上去。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陈鸣撑着圆圆的眼睛怒盯闫穆。 “啊!困死了!大早上的扰人清梦,睡觉睡觉!” 闫岳将手搭在床沿,双臂一撑,也缩回了床上。 第43章 方宗衡闹闫府的风波过后,闫家的生活渐渐归于平静。 可喜也因明珠闹事被禁足七天,闫家大院倾斜的主管权逐渐平衡到闫老太太身上。 虽说,闫老太太是闫岳亲生的奶奶,但从奶奶随意给明珠改嫁,又随意为自己安排婚事来看,她想掌控闫岳的生活和未来,如此看来奶奶也不是可信之人。 闫岳斜躺在藤椅上,摩梭着手中带佛字刻印的珠串。 随后,他又眯了眯向对面房楼顶正歇息打盹的橘猫眺望过去。 房顶的猫,估计是正午的暖意照它舒坦,它一边晃着粗壮的带着橙色花癍的尾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大少爷,有邀请信。” 庆铃快步穿过廊坊走向闫岳,急匆匆得,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闫岳接过庆铃递来的信封。 信封的封口戳着雄鹰状的印泥,闫岳一眼就看出,这个信是现役党派四大军最气盛的将军,方恒送来的。 说到方恒这个男人。闫岳很容易就想到当初在沪【浙一带】运送丝绸时,这个男人为了私心扣押自己的布匹,任性地动用上面的军队把运送布匹的车队给劫持了。最后,还是自己向上面反映才把东西要回来。 都是一党的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而且,方恒是方宗衡的大外甥,明珠也算他半个姐姐。这自己的关系和他有开始扯不清理还乱起来。 闫岳摇摇头,叹气。 “方家真是咬着我不放。” 看闫岳愁眉苦脸的模样,庆铃赌气说道:“方家实实在在是那长虫,吞了大少爷你的军队还不甘心,现在又让方将军找您算账,真欠!” “不。我叹气的不是这个事儿。庆铃你别担心。方恒是不会为了方宗衡找我算账的。他是有自己的帐要和我算。” “咦?大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将军和您一没仇二没怨的,除了方老,他能有什么事情和您算呐!” 闫岳抬眸看眼庆铃,故作神秘地笑道:“你想知道?” 庆铃连忙点头:“当然想,当然想,大少爷您别总和我卖关子啊!” “咳。方恒这个人除了自私,小气,懒散,神经大条外没什么毛病,就是有点变态得让我受不了外,为人还是可以的。他呀,让我将柳如眉说得话一一摘抄下来给他。说起来我都觉得瘆人。” “咦——”庆铃不可置信地看着闫岳的眼,“那他还真是有点变态态哦。不过话说回来,您对‘为人可以’的要求真是出乎意料的低。方将军这样您还和他处呢?我看您就是埋汰我,我不和您聊。还有,这信封的事儿您自己解决,我先走了。” “欸!等一下!” 闫岳伸手掐住了庆铃的袖口,庆铃转头疑惑。 “你帮我把大少奶奶叫来。” “哦?” 听到这句,庆铃冲闫岳使了个颜色,“咦——我懂得~不过,大少爷,我可劝您少白日宣淫,收敛点哈~” 闫岳撒开庆铃的袖口,无奈笑笑,“我是那么变态的人吗?丫头还小,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行了行了,您最正人君子,我走啦!” 闫岳叫陈鸣无非是他想让陈鸣陪他外出去将军府见方恒。等了大概不到四分之一柱香,陈鸣踩着步子,蹦跶得从走廊的另一头奔来。 到了闫岳面前,陈鸣红着两坨圆圆的脸蛋,两眼中闪着熠熠光彩,抿着嘴的嘴角微微上挑,连垂在身侧的双手还忍不住搓着自己鹅黄衣衫的边角,看起来很兴奋。 “今天,丫头咋那么开心?” 陈鸣伸出手指在闫岳手心写到: 今天天气好,开心。你叫我,一定是出门,开心。 闫岳笑着握住陈鸣的小手,宠溺道:“丫头真聪明,今天,我确实要你陪我出去一趟。” 第44章 我的女人,与你无关 陈鸣是第一次见到将军府的模样。不同于闫家的地理布置,方府还挺节约用地的。 推着闫岳走进那英式的建筑内,进门的瞬间就可以看到多样的琉璃制品。 “我还是很喜欢这些瓶瓶罐罐的。” 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耳畔传来的声音像被重力牵引一般富有磁性,或者说像野猫伸着懒腰,慵懒随意。 “你不应该是个将军,收破烂的更合适你。” “呵,嘴还是那么毒。” 声音的主人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迈着步子走下阶梯。 只见他内穿一件欧式内衬,外面随意披着墨绿色的军装,下身穿的裤子也是外国那种有些收腿深色毛毡裤。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洋气。 “把军装穿成这样,上面怎么还没把你剔下来。” 闫岳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并不好。 可明明是闫岳带自己来见这个男人的,陈鸣觉得奇怪。 方恒上下打量一会儿在轮椅上,还穿着过时灰袍的闫岳,猫着笑,打了个哈欠:“你都没死透,上面把我撤下来干嘛。” “我的职位比你高一点,说话还是要注意。” 闫岳垂下眼眸,摩梭着自己的指尖。 方恒摊摊手,吹了口哨音:“听说最近我叔父和你闹得挺僵,你还把西南军给他了?” “我觉得你叫我不是来谈论这个事情的。” 闫岳的意思摆的明白,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方恒也无所谓,叔父的事情和自己本就没什么关系,他悠闲地迈着步子走向客厅。走到沙发前,他身子一斜,重重地将自己砸到了舒适的皮质沙发上。 长叹一声说道: “啊!也不知道柳柳怎么样了,好想和他躺在一个沙发上,好想和他看天看水看月亮啊!” 陈鸣也随着方恒的方向推着闫岳走向那处,期间,他清晰的听到,闫岳低声说了句“变态”。 大约是对沙发上的将军说的,看样子闫岳是真的不喜欢他。 “哦,对了。闫岳,我要的东西呢?” 方恒支起身子,盯着闫岳,脸上褪去了原先的懒散和困倦。 闫岳瞥了他一眼,回到:“什么东西。” “啧。”方恒见闫岳冷漠的模样有些不高兴,他提着声调重音又重复一遍:“我要的东西。” 闫岳当然知道方恒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柳如眉和自己来往的记录。 方恒追求柳如眉有几年了,可是柳如眉气傲心也高,对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感冒。 也就两年前,自从方恒知道柳如眉和闫岳关系不错,就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闫岳要柳如眉的生活记录。 都这么多年了,柳如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闫岳搞不懂为什么方恒一直对柳如眉不肯罢休。 更何况,柳如眉还是个男的。 “他前些日子早走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方恒,我看你也单身够久了,找个女人娶了得了。” 闫岳话说到这,轮到方恒不高兴了,他暗下神情,阴着脸:“闫岳,你以为是谁在你要死不死的时候帮你缠住上面那些人的,你现在没资格对我的事情说三道四。” 也不知哪来的火气,闫岳怒拍座椅,差点没从轮椅上翻下来。 “方恒!我当你是个人,我好心劝你。周息凯怎么说也是我的好友,他要是真的喜欢你,我会坑他?和你方恒说娶别人吗!?” “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恒拢开茶几上的玻璃制品,由于受力,那些茶碗杯具哐当摔出桌几上,掉在地上,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方恒压着音,同狮子怒吼般喝道:“我他妈会不知道柳如眉不喜欢我?但老子就是稀罕他,老子有什么办法。闫岳!像你这种生下来就,什么都有,活得和没七情六欲的神一样的人才不会懂什么叫动心,什么叫喜欢!” “方恒,你非得和我吵架是不是?” 闫岳冷着声儿,抬头明晃晃对着方恒的眼。相比于方恒如火狮般的暴怒,闫岳则显得冷静许多。 方恒撒撒手,躺回自己的沙发上,声调也回复同往常般:“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事。上面让你和我去一趟浙沪。” “不去。” “这次你必须去,上面有些情况,让在大四方的干部军都去了。” “腿伤了,不便远途。” “八台大轿都得过去。”方恒又瞄了眼闫岳垂在轮椅上的两条腿补充说道:“这边的医疗也不好,那边有更先进的东西。去了,你的腿没准能好。” “……” 闫岳低头看自己的腿,一时陷入了沉默。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从小和你爹每天跑版图,这边有什么好让你留念的。” 闫岳淡淡出口:“谁说没有。” “嗯?” 闫岳的一反常态让方恒来了兴致,“像你这种没有感情的骗子不会是看上哪家小姐了?男的女的。”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变态喜欢男的?而且,我喜欢谁。这个不是你管的东西。” “喜欢男的怎么就变态了,你能不能别老在这个方面和我过不去,要不是我看你和柳柳关系好,我早就把你暗杀了。还能忍着气和你谈到现在?” “呵。” 闫岳左手蹭着右指内腹,笑笑不回答。 这个男人是真要在“喜欢男人”这个方面和我过不去,臭闫岳,诅咒你这辈子喜欢的是男人,而且他也不喜欢你。 方恒撇着嘴不满咕叨。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闫岳摆手又吩咐一直在后头杵着的陈鸣一句,“丫头,我们走吧。” 陈鸣接到指令正打算推着闫岳离开。 方恒叫住了他。 “等一下,两天后我去你家接你,这次,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别给我跳票。” 看来,闫岳跳票方恒是常事了,陈鸣忍不住憋笑一声。 “你个下人笑什么东西!想死吗?” 听到陈鸣细碎的笑声,本就心情不悦的方恒咒骂出声。 平时,方恒发多大的火,又多生气,闫岳也不会有多大动响,顶多和他顶几句嘴,不过,这次方恒无礼得可是陈鸣,闫岳有些坐不住了。 “注意你的言辞。” 一股冷意从方恒的背后袭来,虽看不清闫岳具体的面目,从他的声音中,方恒仿佛感受到一只黑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后颈。 无意识的,方恒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脖子。 “方恒,就像你能找人暗杀我一样,我也可以随时找人把你杀了。” 如果你还是不知等级,以下犯上,柳如眉都能杀给你看,让你生不如死。 当然这句,闫岳窝在心里没有说。 “她是你什么人?” 方恒皱着眉,指着闫岳身后的陈鸣。 那个穿小黄袍的女人的意义对闫岳一定非同一般,否则他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与你无关。丫头,我们走。” 第45章 闫岳从方府回来后脾气就变了。 但这仅仅是对于陈鸣而言。 往常陈鸣为闫岳端饭,或为他按摩的时候,闫岳总会耍些小性子闹腾陈鸣几下,可自打陈鸣随闫岳从方府回来后。闫岳总板着脸不苟言笑,或者紧缩眉关死盯着陈鸣。 闫岳这些反常的举动甚至让陈鸣怀疑,闫岳是不是看出自己不是女娃的事。 他提了提自己的领口,将早已为闫岳准备好的热水从一旁木架上端到他的脚边。 陈鸣轻轻抬起他的脚放入温热的水中,原先平静的水面因为闫岳的脚的倾入漾起一圈波纹,波纹震动得水面又掀起另一道水波。陈鸣的心也跟着水波荡漾两下,他向上偷视闫岳一眼。 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会真的被他发现了什么吧?! 心中一惊,陈鸣连忙低头继续为闫岳洗着脚丫子。 “……” 陈鸣低着头不说话,闫岳皱着脸也不说话。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十几秒,还是闫岳先出了声:“丫头,我要去浙沪了。” 听到闫岳的声音陈鸣先是一愣,随后他立马反应过来,迅速地点了点头。 “那个……上面这次的事件挺严重的,我可能会去很久。” 陈鸣又点点头,同时他将闫岳的脚抬出悉心地用白布从脚背擦到脚底。 陈鸣低头只干自己的事,明显是在敷衍自己。陈鸣这样的行径让闫岳有些不悦。他弯腰伸手掐住陈鸣的下巴,强制他抬头望着自己。 “我在和你说话。” 闫岳霸道地动作,陈鸣一时无以抵抗,只能强制自己盯着闫岳掺着血丝的眼睛。 自从从方府回来后,闫岳不仅对陈鸣的态度变得变扭起来,对自己的身体管护程度也是糟糕头顶,鬼知道他昨天一晚上盯着陈鸣的后脑勺在想些什么。 还能想些什么,无非就是男女芸芸的事情。 闫岳自认为自己是个正直的好男人,而且他早就许诺会用这辈子呵护陈鸣,绝对不会在他未成年的时候对他出手。 可是,陈鸣长得也太慢了吧!!!啊啊啊!!!是不是太慢了!自己头发都熬秃了,可丫头还是这个模样……话说,我平时和丫头这样走出去会不会让人觉得我老牛吃嫩草。但我也就二十六岁啊,不老吧……话说丫头几岁来着,15?16?啊啊啊啊!!果然我是在诱拐小女孩吧! 这该死的“时辰”! 随着闫岳心理的活动变幻,他面部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丰富起来。 陈鸣有些疑惑地看着闫岳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苦着脸,一会儿咧着嘴。 闫岳这是怎么了? 就在陈鸣心里疑惑时,闫岳冷不丁得冒出一句:“丫头,你是不是长得有点慢?” 长得慢?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体格不好吗?可是最近自己已经吃得很多了,脸上得肉都肥了几圈呢。 边想着,陈鸣上手扯了扯自己两边的脸颊。由于闫岳的手还支撑在他的下巴上,待陈鸣动手捏自己两坨肥嘟嘟的脸蛋的时候,闫岳可以清楚得感知到陈鸣脸部肉块的抖动。 真他妈让人受不了! 这是当面卖萌,诱惑我吗?! 无疑,陈鸣不经意的动作是极富有攻击性的,闫岳迟疑一会儿就松开了掐在陈鸣下巴上的手。他转头将视线移开,不愿再深陷于陈鸣的卖萌攻击中。 而,闫岳的转头却让陈鸣误解为——闫岳生气了。 可是闫岳为什么生气呢? 陈鸣站起身,拍拍裙裤上染着得灰尘,随后,凑着闫岳的身子端坐在床边。他拿起闫岳搁在床边手,轻悄悄地在他的手心写道: 你生气了吗?我做错了什么?不要生气好不好? 写完,陈鸣嗞溜着眼,含水的目光荡着闫岳的心慌慌。 你不要过来诱惑我了啊! 控制不住自己快跳出来的心脏,闫岳捂着嘴把头微微往后一倾。可闫岳向后倒一点,陈鸣的头就往前追一点。 结果就是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闫岳吞吞口水,原本悠扬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喉间打转得水调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掺了几颗沙砾。 “那个,我去浙沪。” 陈鸣点点头,这个他知道。 “可能回去很久,你一个人呆着,会不会寂寞?” 说完这句话,闫岳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逼,这不明摆着对陈鸣表示,自己没有他会很寂寞吗? 陈鸣的嘴微微张开,比了个“啊?” 随后他复杂地看了闫岳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 “嗯?” 这些轮到闫岳懵逼了。 我没你会寂寞,你没我居然不寂寞?? “你怎么可以不寂寞?” 陈鸣不理解。 嗯?我为什么要寂寞,我要点货,还要去早茶,很多事要做的…… 看陈鸣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闫岳叹口气,将唇凑到陈鸣的唇上,轻轻一点,说道:“可是我会寂寞啊!” 第46章 他还是个孩子 有些痴愣地伸手覆上闫岳亲吻过的唇瓣,陈鸣刷得涨红了脸。 他推开闫岳,像个被发现的踪迹的小偷一般落荒而逃。 陈鸣憋着红彤彤的脸一股气冲出闫岳的房间,跑向另一处的偏房。开门,进门,关门的速度也仅仅用了几秒。 进门后,陈鸣便匆匆将自己的身子埋在一旁黑搓搓的角落中。 陈鸣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角落,将自己的头埋在两腿中。 刚刚那个吻给陈鸣的打击不小。 他脑中开始恍惚: 闫岳怎么会亲我,这个不是只有夫妻才做的事情吗? 陈鸣想起新婚前陈娘给自己看得那系列的“御夫十八式”,油然记起其中男性要向女性求爱的时候也都会像闫岳亲上自己那样去亲吻女孩。 所以说,闫岳这是想和自己求爱了吗? 不不不,闫家大少爷怎么会和我求爱,一定是我想多了。何况我又是个男孩子,闫岳那么讨厌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喜欢我……好像闫岳并不知道我是男孩子的事情,喜欢我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不,他不会喜欢我的,只是因为我是他的侍女,他名义上的老婆才对我好…… 可为什么他又会亲我? 陈鸣木着脑袋脑中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过了一会儿,陈鸣又忍不住悄然摸上自己的唇瓣,脑中回想起闫岳那蜻蜓点水般的吻。 话说……原来亲吻是这样的。 从小失去母亲,又在父亲严苛管教下长大的陈鸣几乎没有被什么人亲吻过。别说是嘴唇这么敏感的地方,就连脸颊也甚少会有人因为喜欢而亲吻一口。 想到这,陈鸣竟觉得闫岳的吻意如此的香甜。 大概,闫岳是喜欢自己的吧。 就像如果母亲活在世上,会喜欢自己一样。 再怎么说,我的模样也还算可爱。闫岳忍不住亲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陈鸣脸上又渡上一层粉红,眨巴眨巴眼,搓了搓圆嘟嘟的红脸儿,心里满是甜味儿。 如果,闫岳知道陈鸣将他的爱被扭曲成母亲对孩子的宠爱,估计他也不会在大清早如此意气风发的告别了他的丫头。 原先以为陈鸣会因为自己突然的吻而被吓得不敢再见自己。可没想,半更的时候,他的丫头还是乖乖回房陪自己睡了一觉。 单纯的睡觉。 “诶……” 闫岳的叹气引起了一旁方恒的注意。他透过车前的后视镜白了眼后座萎掉一般的闫岳,不满地说道: “大早上的,你叹气找谁晦气呢?” 闫岳支起下巴无所事事地看着街边的风景,不理会方恒。 “啧,别当自己比我的段位高那么一点点就摆个架子给我。” “呵,要不是你非要拉我去上面开会,我用得着和我宝贝丫头分开吗?都是因为你,我差一点点就能和丫头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丫头?”方恒挑眉戏谑一声,“是上次你带的那个小屁孩?没看出来啊,闫岳,你口味还挺特殊的。” “闭上你的嘴好好开车。” 闫岳冷眼方恒,别过头不再理会他。 而送别闫岳之后,陈鸣这边也被调戏得有些不耐烦。 “呦呦呦,大少奶奶,看大少爷走时候那深情款款的样子,你可真福气。” “那可不,大少奶奶怎么说和大少爷也是患难的夫妻。” “你说当初怎么就不是我给大少爷冲喜呢~我也想被大少爷这么注视。” “你算那根葱,大少爷瞎了也不会看上你!你能有大少奶奶一半好看吗?” “我身子骨丰满啊!我就奇怪了,大少奶奶你是怎么抓住大少爷的心的?” “对啊!大少奶奶你是不是有什么勾引男人的秘诀啊,也教教我们呗。改明儿我去勾搭勾搭方将军,没准能做个小儿什么的~” “……” 被一群不认识的侍女围着的陈鸣有些心烦。无语中,他拨开其中一个翠衣姑娘的肩膀打算从这群麻雀附身的女人中间溜出去,可后面纷纷扬扬来的另一群姑娘又把他围困其中。 没想到,原来闫家除了上了年纪的婆婆好事,连姑娘也那么喜欢掰事。 “得了吧!你们这些鸡婆烦不烦,要缠到大少奶奶什么时候!” 庆铃大老远就看见自家少奶奶被一群女人欺负得团团转,脚下,心上,都气不过。她风风火火赶到那群“麻雀”身边,推开那些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女人,把陈鸣从中揪了出来。 “呦,庆铃?我们问大奶奶话,关你什么事。” “就是就是。我们不就像问一下大少奶奶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嘛~” 庆铃护着陈鸣,她伸手指着那群侍女吼道:“你们是吃饱了没事情做了吧!有那个闲工夫想怎么钓男人,还不去准备三少爷回来要用的东西!” 三少爷…… 听到三少爷的名号,侍女们相顾一眼,就纷纷散开退离了场地。 三少爷是谁,居然有这样的能力让这些女人纷纷退避? 被庆铃大字挽在怀中的陈鸣低头思索,觉得神奇。 庆铃拍拍陈鸣的肩膀,乐呵道:“大少奶奶不用管那些鸡婆,您先去休息吧。” ——我还得点货。 陈鸣上下比划道。 “这种事大少奶奶今天可以不用做。三少爷下午要来了,大少奶奶可以先回去准备准备打扮自己。” ——三少爷是谁,居然能让那么多人兴师动众? 看着陈鸣书写的句字,庆铃一愣:“嗯?大少爷没有和少奶奶讲过三少爷的事情吗?” 陈鸣摇摇头。 “那还真奇怪了……”庆铃挠挠后脑勺,补充道:“大少爷最疼三少爷了,三少爷想去国外读书都是大少爷支持上去的。而且,三少爷开朗又低调,闫家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原来是闫岳的弟弟。 陈鸣奇怪。 ——那这次三少爷回来是因为什么呢? “哦!好像是政策,嗯……大约摸是上面和洋鬼那出了什么问题吧,反正不是我们这种平民该管的东西。知道三少爷要回来就行啦!” 听完庆铃的解释,陈鸣点点头不再多想。 第47章 遵从庆铃的建议,陈鸣回了房脱下那一身素蓝,换上了自己最喜欢,也是闫岳送给他的第一件衣服——鹅黄长衫。除此外,他还特修剪了两边的鬓发。 从初春到现在,陈鸣的头发已经养长不少,由原先垂肩逐渐发展到披背的长度。他的鬓发也不意外的长到了胸口。 走到床边的梳妆台上,陈鸣没有坐下,只是拿起缠着红绳的剪刀,一刀,剪下来自己的刘海。弯腰注视镜中的自己,碎发垂在脸蛋两侧,像小伞一般遮住了圆润光滑的额头,寡淡的眉目闪着绰绰光芒,脸边永远抹不去的两抹粉红仿佛呼叫着自己有多可爱。 越看镜中的人儿,陈鸣越是愣神。当即,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从注视中出神,陈鸣觉得可笑,叉腰长叹一声: “我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女孩似的。” 他又透过雕花窗口的缝隙眺望天边的浮云,三三两两,很是稀疏。估摸该是未时了,闫和也应该到了。 未时,换算成西洋法的计算时间该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也是阳光最盛,云雾最稀薄的时间。 陈鸣从未见过闫和,揣着好奇和徐徐紧张他溜过西苑的长廊朝中庭走去。一路上,喧嚣不止仿佛闫家全院的人为了庆祝这个远道回来的小少爷都朝中庭拢去一般。 又走过一道长廊,是当初刚刚进闫家时,老太太领自己走的那条路子。陈鸣耳边的嘈杂声达到了顶峰,熙熙攘攘,从前方传来,探过步子向前几步。果然,在长廊末端聚拢着许多穿着百样的侍女,有些侍女的服装甚至比陈鸣身上这件看起来更华丽不少。而其中最亮眼的不过那斜靠在阑干上的少年。 陈鸣一眼就看出这个少年就是自己一直好奇的闫和。 从远处看,少年的神态和模样都与闫岳有几分相似,不过,少年的模样却更为稚嫩。少年他顶着一头深黑的细发,碎发微微扣在眼前,他笑着,摆着手在与旁边的侍女嬉闹着什么。盯着他的脸庞,陈鸣微微愣神。 这分明就是闫岳年轻时候的模样啊。 闫和忽然心中一触,受到什么感应似的,侧头往陈鸣的方向望去。远处廊上细巧的女子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目光。 他,见过那个穿鹅黄衣服的少女。 在哥哥的婚礼上。 尽管陈鸣没有抹上那时一样的夺目浓妆,但闫和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闫和的视力很好,未时的阳光穿过薄云打在陈鸣的薄淡的脸上,他恍惚看到了阳光跳跃在陈鸣鼻尖的模样,鼻头微微蹙动的模样同样也触动闫和。 也许是闫和和闫岳太像的缘故,对上闫和的目光时陈鸣没有逃避也没有之前紧张,他冲闫和微微颔头,走去。 陈鸣靠近的时候,周围喧嚣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阻断一般,闫和甚至能听到自己跳脱不已的心跳,快要摒弃的呼吸。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默默地做了个深呼吸。随陈鸣的接近,他也忽而上前,主动和陈鸣打了问候: “嫂子,平时哥哥多亏嫂子照顾了!” 说完这句,闫和的心仿佛吊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胸膛剧烈起伏着。 尽管长得像,闫和的性格和闫岳不一样,陈鸣也没想闫和会那么主动,他扬起嘴角笑笑。 陈鸣除了笑没了下文,这点让闫和身体一僵,他以为陈鸣会对自己说些什么,结果只是经过吗? “三少爷~大少奶奶和那冰山似的可冷了~您这招呼打得可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是就是~” 另一个穿绿色长衫的姑娘捂着嘴笑道:“大少奶奶你也真是的,平时摆着架子就算了,三少爷来了也不客气点。” “呵呵呵,大少奶奶不管对谁都这样呗。不然怎么说是个下人的女儿呢。” 周边的讥笑并没有惹陈鸣生气。既然让自己一直好奇的闫和也见过了,他右脚一侧,打算绕过这些人到主厅。 可就当他打算转身绕过他们的时候,忽然有人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人梳着荷叶头,小巧玲珑的,还算可人。 ? 陈鸣疑惑地望着这个挡在自己眼前的女子。 女子睥睨陈鸣一眼,讥笑道:“大少奶奶,让路的话你可知道怎么说?” …… 不理他,陈鸣半阖眼眸朝地瞥了一眼,看有没有出去的位置,可地上占满了各式花花绿绿的小秀鞋,根本没有让自己走出去的余地。 “大少奶奶,你是不是当大少奶奶当惯了,开始娇生惯养了?” 眼前的女子长得虽好却相当难缠,薄唇削眉含着几分骄纵。陈鸣又扭头看了眼闫和,却没有再说什么。 被阻拦去路的陈鸣只好跨过护杆,他一手摁在阑干上,脚下用力,侧身一甩,十分干脆地越过了栏杆,逃开了嘈杂的人群。 闫和看着陈鸣这系列帅气的动作心中呜呼一声,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少女居然也能做出如此勇敢的动作。 “天呐,她居然跳栏杆了,成何体统!” 遭周的少女不可置信的望着陈鸣坦然离去的背景。 对于从小在山里翻腾的陈鸣来说,翻着区区的阻拦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眼前有座墙他也给它翻了过去。 这么想着,陈鸣听着背后的唏嘘,步子开始有点洋洋得意。以至于,到了主厅,他差点忘了尊卑礼仪,又被老太太训了一番。 “莲儿啊,你看你走路是什么姿势,你这样怎么当闫家的大少奶奶!” 老太太坐在高堂最上端,有些翁怒的用木杖敲敲地砖,地砖传出的砰砰声仿佛诉控着对陈鸣无礼举止的不满。 被老太太一喝,陈鸣心怯地弯背,收回精神。 坐在左侧靠前位置的闫穆笑着为陈鸣出口道: “今天是三弟回来的日子,奶奶不要归罪大嫂了,开心点,开心点。” 看自家丈夫护着别的女人,站在后头的可喜自然有些不悦,她悄悄扭了闫穆的胳膊肉一下,用眼神警告着他。闫穆无奈地摸摸被扭疼的胳膊肉,轻晃着头,闭上了嘴。 听闫穆的话有道理,老太太也不再追究。 “嗯。今天是啊和回来的日子,我不追究你这了,你站门口去吧。” 陈鸣点头欠身,灰溜溜地站到了靠门的位置。 闫家就是如此,在所有场合上都能看出一切的尊卑等级。 “话说,阿和搞什么东西,怎么还不来?” 闫老太太望着已起高的太阳,语气有些不耐烦。 “哎!奶奶!我这不是来了嘛!” 人未到,声先传。少年的声音带着他这个时光独有的健气,使听过耳的人恍惚一下子回到了和他一样美好的青葱时光。 要不是说,少年的声音都是有感染力,闫老太太一听孙儿的声音,原本紧绷的脸一下子舒展,扬起笑,乐开了花儿。 第48章 哦呵 闫和今天穿了件黑色清款的马褂,算是为了配合老太太的穿着习惯。但陈鸣注意到他的长马褂下还穿着一条黑麻洋款的黑色长裤。 闫和穿过门堂自然也注意到站在外侧的陈鸣,擦身而过,陈鸣淡淡的药香就侵入他的鼻息,让他一瞬就笼罩在只有他一人的气息中。那股药的味道偏凉,带着潭水的透意,让人心动。但闫和也只是轻轻一瞥,并未和他打招呼。 主堂不是私下,如果随意和别的女人打招呼,尤其是有妇之夫,也不知道会招来多少闲话。 之后,由于“礼”上的问题,非本家宗族的女子一律都被遣回了屋,只留闫姓的人,老太太和一些老婢留在其中。 陈鸣也不例外的回了西苑,一来一回,连个茶都没有喝上,自己过去就像走个过场一般让陈鸣有些郁闷。 不过,这种事情他早已经习惯了。 整理心情,他从房内搬出了闫岳睡觉要用的被褥和积压在衣柜里许久的旧衣服,打算逐个好好清洗一番。 此时阳光正好,陈鸣挽起袖口在房外的小院扬起带水的被褥撒开一朵一朵的水花,水花折射在阳光下印出彩色的光芒,将陈鸣心里所有的灰霾暂时洗涤一空。 衣服很多,不知要洗多久,井水可能会被这庞大的浣洗物压榨殆尽。 井水越打越少,眼见着吊着水桶的长线有些不够,陈鸣趴在井口边缘望着漆黑的井内有些忧愁。 忽然,陈鸣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落下来,带着股淡淡的香气,还有一颗从自己的头发上滑落入井悄悄漾开一波水纹, 陈鸣盯睛一看,那些携带着香味的东西居然是一颗颗黄绿色的早桂。 那股淡淡的香气也应该是桂花的香味,可是这只有一口井荒芜的小院,哪来的桂花? 陈鸣转头,眼前一晃,又是一场洋洋洒洒的桂花雨。黄色小花紧挨着小黄花的空隙间,陈鸣恍惚看到了闫岳正蹲在眼前笑看自己。 拨开落到眼上的黄色小花瓣,陈鸣才看清眼前的人并不是闫岳,而是闫和。 闫和半蹲在陈鸣眼前,弯眼,咧着嘴冲他笑道:“我看你穿这件衣服特别配这个花,就摘了点,你喜欢吗?” 陈鸣对于花没有太大反应,原先是什么表情,现在就是什么表情。不太喜欢有香味的花,也搞不懂这个闫和干嘛突然撒这些小花朵在自己身上。 闫和看出陈鸣不喜欢这些玩意,他挠挠后脑勺有些尴尬道: “我以为这个很‘罗曼蒂克’,你会喜欢的。看样子适得其反了。” 陈鸣听不懂‘罗曼蒂克’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适得其反’是怎么回事,他点点头不否认闫和的话。 “啊!嫂子你还真是直接啊!” 闫和拍拍腿上留下的小桂花起身后向还半趴在井边的陈鸣伸出手,十分绅士说,“不过,我不讨厌这样的大嫂哦!” 闫和站起后,陈鸣才注意到他换了件衣服,他原先穿的那件马褂换成了欧式的洋衫,柔软的布子像流水一般贴着他的肌肤,透过此,陈鸣甚至能看见他侧身完美的腹线。 “额,大嫂你不愿意依靠我的手起来吗?” 啊? 陈鸣微微张嘴,他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感觉牵了闫和的手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毕竟有闫岳之前好几次的前车之鉴。 见陈鸣警惕得不愿动弹,闫和干脆弯腰上手牵起他的手硬把陈鸣往自己身上扯。蹲久之后,忽然站起,让陈鸣有些头晕目眩,脚下一个不稳,就“顺理成章”地投入了闫和的怀抱。 第49章 趁机,闫和松开陈鸣的手,转换双手改为另一只手护上他的腰,而这只手勾起了他的下巴,闫和嘻笑一声:“看早上大嫂动作挺灵敏,原来那么不小心呢~” 无耻的模样倒是和闫岳差不多。 陈鸣习惯性地白了闫和一眼。 陈鸣不知道,陈鸣越白闫和,越对他无视,闫和就越起劲。中国大多数的女子,尤其是丫鬟出身的女孩子都不会像陈鸣一般倔强带着一股子的凶气,心情大好,闫和将挽在陈鸣腰上的手贴得更紧些,微微低头打算亲吻他的眉目。 瞧眼前凑过来的唇,陈鸣嫌弃地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后一推,可无奈那家伙挽着自己的腰还挺紧。 陈鸣只能伸手一掌子抵在闫和的嘴上。 闫和见陈鸣抗拒的模样,玩心大起,他松动牙关,用舌头轻舐陈鸣的掌心。 ! 感受到手心莫名而来的湿润。陈鸣吓得往后跳,这会子,闫和倒是松开他了。 不过,改为冲着陈鸣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对不起嫂子,我好像又惹你不开心了。哈哈哈哈,我认错。” 陈鸣也不管闫和,把手心蹭蹭自己的裙摆以摆脱手中那股潮湿的感觉。 垂头见陈鸣毫不动容的表情,闫和眼神沉淀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往常那般嘻笑和善的神情,他掏出口中那块灰白格的丝绢塞到陈鸣手中: “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就是想闹腾一下,都是我不懂事,又惹你生气了。你千万千万原谅我啊!嗯……嫂子不喜欢花,看起来也不爱闹腾,那木雕如何?明天我带嫂子去看木雕来补偿我的过错吧!” 木雕? 陈鸣揉了揉手中闫和给的帕子,抬头将目光仅仅锁定闫和。 对上陈鸣的目光,闫和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他拍拍手,心上涌起一抹欣喜,“那我改明儿就来接姐姐吧!” 诶? 这个人怎么又自干自的。我还没点头呢。 还没等陈鸣伸手扯住闫和,闫和一个转身就掠过了陈鸣半坠在空中的的手,踏着轻快的步子而去。只留陈鸣一人呆立在这清净的校园中,握着手里的软布不知所措。晾了只有一半的被褥和衣服被过堂的暖风吹出猎猎声,吹啊吹得陈鸣也有些心动。 不说自己不期待木雕的模样那肯定是假的。 “大嫂。” 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比闫岳更为低沉,发音听起来像烧滚的热水一般。 陈鸣遵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声源,闫穆正靠在北面空房【自从明珠走后,房间一直是空闲的】的香檀木门旁上下打量着陈鸣。 虽说,闫家有三兄弟,可从旁人眼里看来,闫穆身上却没有一点与闫岳闫和相似,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上。闫岳给人的感觉总像爬卧静伺猎物的豹子,闫和则像一只大型狸猫。闫和和闫岳至少都还属于猫科动物。而闫穆却更像那猫头鹰一般,看上去底子颇深但却无所作为。 捕食与被捕食,怪不得一直被闫家压在最下面。 陈鸣叹口气,为同是闫岳同父的闫穆感到惋惜。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闫家二少爷会从明珠姐姐住的房里出来。 闫穆只不过问声好,提起自己的长袍,走下北面人家的两三台阶也欲从西苑离开。正经过陈鸣时,闫穆恍惚突然想起什么,他顿下身子,在陈鸣身边驻留回儿,淡淡说了句“和三弟玩玩便好,不要与他太过牵扯”。 陈鸣捏捏自己的耳垂,回味闫穆的话有些不知所云。思考闫穆耳边温存的余音,陈鸣又捏了捏着方块软布愣住了神。 闫穆的意思是别和闫和玩的太好吗?闫穆为什么对我说这个呢? 【变动】……………………………… 政策下,闫岳所在的党指令对另一个敌方的党所在据点进行大大小小多次围剿,西南军从闫军割让给方军部队,由新大将军方恒带领夺回据点。原将军闫岳由于负伤暂且回乡修养,并拨款200万安抚卿军。 “方将军走了,安镇的将军谁来?” 闫岳所在的小镇半面环山有不少土匪和敌党的人驻留,如果没有一个腿脚方便身体健全的将军,随时都可能陷入混战之中。如果方恒走了,谁来扶持这个破败的小镇。 闫岳刚提出一句,周遭的人便当即反驳了他的提案。 “安镇?国势在前,是镇大还是国大?” …… 反对的是中央军的高级官领,寒千横。 闫岳垂下眸色,右手轻微蹭起左手的指腹,不再出声。 “老韩你也别冲闫岳了,我看闫小子还是太年轻啊哈哈哈哈……” 另一个看起来稍微臃肿的小老头呵着声笑笑。 先前反驳闫岳的韩老不领小老头的情,掐起他本就如深壑般的眉心冷哼一声,看起来十分不屑。 党会坐席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为了化解尴尬,稍胖的老辈党员再次建议说: “诶,闫小子你也别丧啊!我记得韩将军有个老婆的远房表弟也在你那边做官吧,你可以让他帮你看着嘛~” “……” 闫岳霎时停下摩梭指腹的手,侧眸瞥了眼那满脸胡子笑得乐呵的老头,面上的神色暗下八度。 韩冉,狼子野心。方恒顶多算任性和变态,闫岳仅仅是厌烦的程度,而韩冉这个人闫岳见了就想吐,要是让他接手镇上的事情,还不如搬迁来得安心。 可闫家几百口人,又几百口表亲,哪是闫岳说搬就能搬的,就算那些上百口人都同意搬迁,奶奶肯定也不会搬的。 台上主持觉得老头提议不错,他慈眉含目道: “言先生说的有理。闫岳,最近党里的情况比较乱,人手不够,先让韩冉去你那里,你可有意见吗?” 台上的先生温和地望着闫岳,眼里满是慈祥。这样的神情和他尊敬的人,闫岳竟说不出一声“不”来。 没话反驳。 台上一拍定案,会议最终在闫岳不欢中宣告落幕。 出了会议厅的汉柏路上,闫岳正要下阶回旅馆,忽被一身墨绿军装皮革上腰,套着棕红牛皮手套的男人站在牵扯住了轮椅背。 闫岳侧目瞥了眼那双手,青天白日有事没事带红棕牛皮手套的也就只有韩冉那个家伙了。 韩冉上前凑身到闫岳的轮椅边,故作亲昵地搭上闫岳的肩,剜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闫岳,有些嘲讽: “诶呀,你说闫将军可不可惜,腿没了就算了,军队也飞了,啧啧啧,就连住的地方都只能靠我这个小小的队长来保护。太惨了,太惨了。” “我还有事。” 闫岳冷声,扯开韩冉的手继续轮着轮椅往前推去。 韩冉原先搭着闫岳肩膀的手落了空,他看着那徐徐向前的男人眼里满是厌恶与憎恨。 都废成这样了还跟我摆架子呢。闫岳,我就不相信你没了西南军,没了方恒的庇佑还能犟到什么时候。 第50章 嫉妒Serpent''s Sin of Envy 第二天,闫和果然来找陈鸣了。 时间意外的早,陈鸣正穿完衣服要出门,就撞上了正来西苑找他的闫和。 陈鸣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绣着水仙的小衫,配合他随意扎起的马尾竟有些知青分子的感觉。 这一点也让闫和眼前一亮。 “嫂子,你穿这件衣服一点也不像闫家出来的女人,倒像那上海来的求学分子似的。” 听闫和的夸赞,陈鸣脸上一羞。 “呀!嫂子你终于有别的表情了,我还以为你天生就是冷着脸的模样呢~” 闫和扯扯自己的脸冲陈鸣做了个鬼脸,“嫂子的表情比这个鬼怪还少呢!哦对了,还有嫂子你不仅表情少,连话都少,我昨天还在想……” 讲到这,闫和故意凑到陈鸣耳边捂着嘴,小声问道:“嫂子每天不开心的样子,大哥是不是对你很不好啊?” 闫岳哪里对陈鸣不好,他就怕陈鸣出门被太阳晒融化了,差点没把他关房里好好养着。 陈鸣摇摇头表示没有。 “诶?这样啊。” 闫和现在离陈鸣很近,几乎只有五厘米的距离,他盯着陈鸣细碎的睫毛和那双琥珀色的杏眼心又跳漏了半拍,喃喃道:“当初浓妆也没觉得那么好看……” 闫和的距离有些近,接触到肌肤上湿润地感觉陈鸣皱眉后退半步。 “啊啊,真抱歉,只是嫂子的眼睛太好看了,一下子没忍住夸奖一番。” 闫和说话的同时也自动后退半步与陈鸣保持距离。 陈鸣掏出原本准备好的本子和钢笔,刷刷写了句,“没事。你吃过早饭没?” …… 闫和这才发现陈鸣不会说话。 “我没吃过呢,我想早些来带嫂子出去吃。不过更重要的是,原来嫂子你不会说话啊……” 闫和看着陈鸣手中的薄本垂眉有些惋惜,他关切地继续询问道:“是从小就不能说还是突然不能说话呢?” 陈鸣不愿谈起那段伤心事他匆匆几笔写到: 都是些陈年旧事,不必在意,既然没吃,我们可以顺路买些吃的。我去拿钱。 写完,陈鸣正转身离开却被闫和拽住了袖口。 “嫂子,这顿我请吧。” 那怎么行。 陈鸣推手拒绝。 “下次,下次,嫂子请我吃东西,好吗?” 闫和一把拢过陈鸣将他揣在怀里,半推着就往外赶,“走走走!我们先吃好吃的,然后去看木雕。” 陈鸣很少外出,唯二的几次都是闫岳有什么事吩咐自己或者带自己出去办的。像今天,和别人出来逛街的还真没有。 街道两旁的叫卖声响亮入耳,也许是看出陈鸣与闫和穿着的不凡,当他们经过的时候,那些叫卖声喊得更加起劲。 “看看看,香喷喷的大馒头!” “少爷小姐!来个糕不!” 陈鸣偷偷向上瞧了眼闫和,闫和好高,比自己高出两个头。陈鸣心里比算着,如果闫岳能站起来,估摸也是那么高吧。 人与人最远的距离,不过是我站在你身边而你居然想着别的男人。 陈鸣的注视引起了闫和的注意,他微微低头,关切地问道:“嫂子在想什么呢?盯着我那么出神。” 陈鸣脸上一红,撰写下心里的话偷偷递给闫和。 -我在想大少爷要是能站起来,估计也是三少爷这么高吧。 闫和摩梭着黄纸的边角,盯着那几行墨色字体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原本上扬的嘴角有气无力地下垂,再也漾不起原先的弧度。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陈鸣推推正出神的闫和,有些疑惑。也只是一下,闫和立马回神冲陈鸣笑笑:“大概吧,也许大哥比我还要高点。” 原来闫岳真有那么高! “嗯……哥一直都很高,毕竟从小到大他什么都得比我们先高一筹,就像上帝故意偏袒他那样。” 闫和说着说着嘴角泛起一股酸意,他真怕陈鸣要是再和自己聊大哥的事情,他会忍不住当场弄哭他。为了避免自己失控的举动,他又转移话题说道: “嫂子,我们还是先买个包子去看木雕吧!” 没等陈鸣反应,闫和又自说自话地搀起他的手迅速买了个包子,坐上人力车往另一街的拐角处去。 镇上有两家最大的门院,一是闫家,二为黄家。 两家皆为商,且商业范畴皆涉及丝绸买卖。一山不容二虎,为此,闫家和黄家经常闹得不可开交,虽隔着两条街,但关系却相当恶劣。 黄家有个小儿子,为人热情,一心想改正黄家和闫家的关系,总是送些礼物来闫家,但由于其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闫家和黄家的关系越发恶劣。 闫和领着陈鸣来到了黄明翰家的偏门,他敲敲那扇不太气派的木门叫唤道: “明翰!你在家吗!我给你介绍新朋友认识!” 不一会儿,嗞嘎一声,那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就被打开了,探头出来的是一个带着圆框眼镜,长像斯斯文文的少年。 陈鸣大致估摸,他应该是闫和差不多的年纪。 少年推推眼镜,陈鸣注意到他手上黏着的木屑,少年对不请自来的两人并未感到厌恶。相反,他很从容地为他们推开了木门。 “是闫和呀,我刚巧在刨木。” 闫和也很有礼貌地回敬他说道:“是我突然来访。对了,我身边这位是我的大嫂,我想带她来你这里看看你做的艺术品!” 提到自己的作品,少年有些羞涩,他挠挠后脑勺,腼腆一笑:“不是什么艺术品,闫和你谬赞了。” 黄明翰又上下打量眼怵在一旁,看起来略娇小的陈鸣。 “你就是闫大哥上二月娶的妻子吧,你好你好,我叫黄明翰。你大婚那日我没来得及参加真不好意思,不过,第二天我拖可喜姐姐送了几张票子,你可收到了?” 提到票子,陈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这个黄明翰究竟是何许人也! “看嫂子表情莫非是没有收到?” 见陈鸣吃惊的模样,黄明翰委屈地埋头,喃喃道:“早知道亲手送给闫大哥了。” 陈鸣慌忙挥挥手。 黄明翰以为陈鸣挥手是没收到,本就微微下垂的眼角此时看起来更加委屈至极。 这人怎么看起来更难过了! “得!你们两个还要杵在门口什么时候呀!我的艺术家和我敬爱的大嫂!” 闫和眼见着黄明翰和陈鸣的一言一行,而只有自己被晾在一旁,心中略有不悦,他挽过两人的手臂大踏步往门院走去。 “走走走!看木雕!” 第51章 暴食Boar''s Sin of Gluttony 在闫和的介绍下,陈鸣也算认识过黄明翰。 看完黄明翰亲手炮制的木雕作品后,陈鸣便随着闫和回了闫家。 夜半时分。 没有闫岳相伴的陈鸣,选择在庭院里对月结束自己的晚餐。 庭院森森,只有半轮的月亮与陈鸣相伴,它洒下银色的光华照在陈鸣的身上。不同于早晨的暖阳,冷光让这四方小院显得孤僻幽静,陈鸣扒着碗里的饭感到一丝寂寞。 就在陈鸣无聊望月扒饭的时候,突然有人轻轻唤了一声“大嫂”,陈鸣放下碗筷,瞠目寻着声音的方向。 没看到人。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大嫂。” 陈鸣东看看西看看还是没看见一个人影。 闫穆在后边用手指轻微点了一下陈鸣的肩膀,叹口气,淡淡开口道:“我在你后面。” 喝! 陈鸣猛地转头,上下瞪着那穿着深色长袍的男人。 原来是闫穆。 他怎么又来西苑了,他不是住在东院吗? 闫穆也没管陈鸣脸上表情如何,他提起长袍的前摆端坐在陈鸣身边,继续说道:“今天嫂子和三弟出去了?” 像是唠家常。 陈鸣不可否认地点点头认同闫穆的话。 闫穆双手撑着大腿,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不是和嫂子说过和他保持距离吗?” 陈鸣缩起脖子,咬唇不悦。 你明明和我说是不要玩得太好,根本没说不让和他保持距离,说到底,你为什么要让我和闫和保持距离,你安的什么心。 闫穆瞅着陈鸣脸上的变化,沉默。 冷色的月光打在陈鸣圆润的脸盘上,没了脸上长挂的两坨红腮,陈鸣看起来比往常成熟些。 “嫂子,你应该成熟点。” 恪!这说得是什么话! 陈鸣戾气冒头,手上一热,差点没捏断手中的木筷。 轻瞥眼陈鸣握紧的拳头,闫穆心中怅然,转过头又将视线停驻在北面,停驻在无人问津的檀香木门上。 “大嫂。” 嗯?又怎么了? 陈鸣手上一松,他有些疑惑地仰视闫穆的侧脸,他双眼细长,眼角带着一种病态的黄色,飘忽不定的睫毛在寒风中煽动,看起来很是萧瑟。他的萧索让院中的冷意又多了一重。 陈鸣的心连带着他的目光也沉到深处。 “我其实第一次见到明珠,我就很喜欢她,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我,她只喜欢大哥。我也知道,从小大哥就优秀,女孩子稀罕他也是应该的,但当初我还是有那么点侥幸。我想,要是我一直陪着明珠,一直在后头追着她,有一天,她是否会回头看看我,对我说‘我发现你了!’……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回头看我。她走了……” “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闫穆说着说着,陈鸣注意到他的眼角居然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陈鸣才知道,原来闫穆那么喜欢明珠姐姐…… 陈鸣瘪瘪嘴不知怎么安慰这个男人,他掏出怀中的手绢,轻拭他眼角的泪珠。 而闫穆只是盯着那扇房门丝毫没有动弹。 仿佛透过那扇门,他就能看见明珠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陈鸣收回手绢塞回自己的怀中想要给闫穆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他轻俏俏地抬起碗筷,打算离开。 刚起身一半,闫穆又叫住了他。 “嫂子,你去哪啊?” 闫穆转头盯着陈鸣,眼里含着质问的色彩,一时间,陈鸣居然觉得自己开溜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他心慌慌地又坐回了原位。 继续捧着大饭碗,低头沉默。 闫穆也不闹他,他掏出口袖中的大烟蹭着火管点燃一支,又重复提醒陈鸣道:“嫂子,你别和闫和走太近。” 第52章 傲慢Lion''s Sin of Pride 昨天和闫穆聊得有些晚,虽然只是闫穆单方面在耳边说话,今早陈鸣还是觉得全身乏力,洗衣服洗得都有些心余而力不足。按照西洋时间的算法,现在是早晨五点,过一个时辰后还要去北院点货。 想到这,陈鸣手上一虚,觉得心累。 早知道昨天不陪闫穆聊天了。 “嫂子,在叹气什么呀?” 一双大手突然覆上陈鸣的双手,有什么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陈鸣一愣。 那声音又再次响起,他说:“大嫂这么早就要洗衣服,真可怜,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大嫂过的如此清苦。对了,大嫂昨天睡得可好?” 说着,闫和又往前蹭了蹭,陈鸣感受到背部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抵着她的背部。 他只将身子稍微往前倾倒,想躲开那股异样的感觉。 可是,身后的人随着她的动作,同样也往前倾了倾,同时,还不住的开始磨蹭。 闫和在背后幽幽开口,延绵的调中带着微色情,“嫂子,如果你再这样躲下去,可是要摔进盆子里了。” 闫和也不再掩饰,干脆一把圈住了陈鸣,他将脖子伸到陈明的颈处,吮吸一口陈明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 陈鸣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他一哆嗦,想要挣扎开闫和不怀好意的拥抱。 如果让喜欢的人抱着那是亲密,如果让不喜欢的人,或是无感的陌生人抱着,那就是性骚扰。 “哦?”闫和的语调有些危险,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暗下神情,幽幽的开口道: “嫂子,你不能拒绝我。我知道的,我一切都知道的,新婚那天我都看到了,大哥根本就没有出场,你的婚礼,你结婚的对象是那只红公鸡,嫂子,你知道吗?那个时候风扬起你的红盖头时,我看见你哭了,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 “大嫂,你哭的样子可真好看。” 命运的鞭子,鞭挞着每一个人的内心,有些人因为它而变得千疮百孔,从而内心深处扎满了血红的色彩,他们把喜欢变成了悲伤,把痛苦变成了痴笑,他们把一切的负面变成了心里所有的安慰。在命运的安排下,在那时,他见到陈鸣落泪的那一刻。闫和扭曲的心,在春沐的目光中无限放大。 想拥有他的眼泪,是多么的美丽,想一辈子把它珍藏。 这么想着,他,迫不及待的露出了早已准备多时的獠牙,随时想从后方咬断陈鸣的脖子。 背后的凉意变得更为深重,仿佛有什么危险的凶兽在盯着他的后脖颈,咬下一口,呜呼没命。 陈铭的心悬了半截。 见陈鸣不表示态度,闫和继续说道: “大嫂,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离开闫家。去一个谁都无法管束我们的地方吗?” 像恶魔的低语。 听此,陈鸣手中的布料啪嗒掉入水中,激起一朵水花。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强大到透过灰霾洒落,院中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色彩。天空变得格外的低,压抑着陈鸣喘不过气。他突然好想好想时间快点到午时,等那阳光透过这一方小院,让他脱离心中那层不知从哪里来的压抑。 “闫和。你在干嘛。” 有人。 闫和立马起身,恢复以往乐呵的表情,前方只穿了单件内衫的闫穆正在门口望着他,闫和笑道: “二哥你怎么在西苑呀?” “倒是我要问你,你大早上的在这里干什么。” 闫和故作俏皮地回答道:“呀!我这不是才从英国回来,时差没搞好,闲得无聊来这里逛逛。这不,恰巧看见大嫂在洗衣服,就和她多聊了几句。” 闫穆脸上不作表情,他注视着闫和的眼睛,想要看透他话里的真假。 “哦呵。二哥你这样看我,我的心可慌慌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闫和阖起半目,扯下嘴角,看起来不太高兴:“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 两人的对话有些僵硬,闫和本不想和闫穆搞得太生疏,无奈,这个男人总明里暗里针对自己。 说话也不带句好听的。 不想和这个男人吵。 闫和又偷瞄眼低头蹲着的陈鸣,鼻头缩动一下,略有不屑。 “那打扰嫂子和二哥了。” 走时,闫和还不忘踹了下陈鸣的身子,私声说了句“贱人,我跟你没完”。 …… 第53章 暴怒Dragon''s Sin of Wrath “Fuck!” 大早上在闫穆那吃了个瘪,闫和气急败坏地走回南院最里的房间,刚进门,他就脱下早上为了见陈鸣精心准备的白灰色外套,愤怒地将他甩在沙发上,嘴上还不停的说着一堆粗鄙至极的话。 “bitch!check!fuck!草!” 闫和越想越气,左腿一蹬将进门口的青花瓷瓶敲碎在地,青花瓷瓶敲碎的声音惊醒了在房内休息的另一个人。 南熙单手抚开蕾丝编制的纱帐,饶有兴趣地望着大早上就在发疯的闫和。 她勾勾唇,笑道:“怎么了?大早上的,被哪家的鸡甩了?” 闫和循声转头,瞠目盯着内房正趴在床上看戏的女人,他两步跨做一步冲上前去,动手就掐住了女人的脖颈。 他的眼像暴怒的怪物,红色的血丝布满他的双眼,满是戾气。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你找死!” 南熙也没想到闫和现在居然会如此暴怒,她拍拍他掐着自己脖颈的手,有些喘不过气。她痛苦地嘶叫道:“你……放开我,我有事通知你!” 闫和怒上心头,压根不在乎这个女人的一言一举,他将她摁在软铺上,单手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的说: “我现在很烦,如果你的消息没有一点用处,我不介意马上让你去见上帝。” 南熙的脸上一下子失去神采,她连忙开口道:“是大使馆,大使馆那边有事和你说!” 听到“大使馆”闫和像被泼了冷水一般立马冷静下来,他松开握在安熙脖子上的手,支下身子,坐到床沿边,表情有些严肃。 “我不是才放假三天,他们找我什么事。” 南熙缓缓脖子的不适感,她摩梭着脖颈,偷瞄闫和的背影,解释道:“咳咳,使馆那边让你回去应付一个人。” “什么人?” “大使。” 闫和搁置在腿上的手微微触动下,他垂头看着地板若有所思。没过一会儿,他又开口道: “让他再给我一天时间,我明天立马动身回去。” 一般上面给闫和发布命令,闫和不管怎么样都会十万里加急回去,可今天他居然主动要求延迟自己复命的时间。 南熙觉得奇怪,她爬到闫和的身边,仰头看着他略微稚嫩的侧脸。 “你怎么了?居然会主动延迟复命的时间,是不是和你刚刚生气有关。” 闫和向下瞥了眼安熙,他起身走到窗台前,用手扣扣老式刻花檀木窗的横边,望着漏洞的窗外,紧缩眉关,戾气满满。 “嗯,是有点事情。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对付那个贱人。” “贱人?” 南熙轱辘转动眼球,想到闫和之前提过的女人,酷笑。 “你说的不会是你嫂子吧,你还没把她弄到手。” 南熙斜躺在床边,磨蹭自己的手指甲,继续说道:“你的兴趣爱好也够变态的,居然喜欢看女人哭。活该找气受。” “你不知道情况就别给我乱掰。” 提到陈鸣,闫和心底又蹭蹭冒上火,“我本来以为她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奴隶,没想到还挺贱的。” “‘奴隶’?你又想去做你假惺惺的救世主关怀那些粗鄙之人了?奴隶这种东西本来就贱,我要是你,我干脆直接拉房里好好调教一番。让他们乖乖听话,不再乱吠。” 南熙远眺眼门口碎得不成样子的青花瓷,心中一阵可惜,“这玩意儿据说还是清皇宫用的,你嫂子哪里惹到你了,你居然那么生气,不值得啊。” “等等。你说得没错。” “嗯?我说了什么吗?” 闫和转头走向南熙,他弯下腰一手撑着床靠背,一手掐着她的脖子,扬起一抹危险的笑容。 “你说的没错,我太温柔了。我就应该像这样掐的她的脖子,让她哭,让她叫。不管是闫穆还是闫岳,没有一个人能阻止我让她流干眼泪。我要让和那个贱人有一腿的男人全部后悔。” 南熙动动喉咙,闫和阴森的表情,让她很害怕,她畏畏缩缩地嘱咐道: “你还是吃点抑制剂吧,别把人弄死了。” 闫家被分割成东南西北四院,中堂在中央,东院最大,居住着大大小小的婢女和二少。西苑最为清净,目前只有闫岳和陈鸣住在里面。北院则是干事和男人干活的地方。 还有南院,是接待客人的去所。 闫和对于自己居住在南院一直耿耿于怀,他对自己在闫家得到的一切都十分不满。 好不容易闫岳活该,两年前摔了个残废,没想到两年后他居然还能娶媳妇。 明明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整个闫家都是我的了。 嫉妒,暴怒,愤怒,一层一层涂上闫和的心,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每天追在闫岳身边懵懂的少年。 闫岳有的,他也要,闫岳没有的,他也得有。 第54章 色欲Goat''s Sin of Lust “大少奶奶,给南院分配的货物好像有点问题,貌似是发多了,你能拿回来重新分配吗?” 三十五岁模样的女人弓着腰接近陈鸣,陈鸣正在院中清扫,听此,她放下手中的扫帚,有些疑惑。 给各院分配的东西都是计算好的,而且还是两天前分配的。怎么现在才说? 看陈鸣神情犹豫,女人牵起他的臂膀,面有焦色:“事关重大,多余的东西要是不退回来,会着了别人的话柄。” 抵不过女人的再三恳求,陈鸣硬着头皮随着她去了南院。 一路上,女人总是会忍不住搓手磨拳,战战兢兢,好像做错了什么大事一般。 “大,大少奶奶,东西放在里面,您可以亲自去看看是不是出错了。” 女人不敢看陈鸣,她的视线左右闪躲,不知看向何处。 …… 陈鸣越看这个女人越觉得诡异。 女人捉急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催促。 “大少奶奶你还是快进去,这样,我也算交完差了!” 一个着急,那个中年女人,一手将陈鸣硬推进了房内,陈鸣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那扇古朴的木门嗞嘎关上的通径。 陈鸣发现,四面的窗都被安上了灰布(窗帘),窗帘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房内很黑。而且,房内湿气很重,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按地理讲,这个房是面朝正阳,位居白虎,左坐玄凤,阳足缺阴,本该干燥明亮,可此处却透着一股沉重的潮湿感。 阴沉湿重,陈鸣忍不住哆嗦。 但陈鸣没有后退。 他试着动身往旁边走动一步,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划伤了脚。 陈鸣吃痛一声,连忙顿下身子查看伤势。 原来是一块锋利的瓷器碎片,陈鸣拿起那块碎片研究了一会儿,上面还留着沥青的烫纹。是花瓶摆设的碎片。 忽然,陈鸣余光瞥到些许反射而来的亮光,原来,除了他手中的一块,地上还有其他的很多大大小小的瓷瓶碎片。 东西摔碎了也不清扫干净,这家主人可真够马虎的。 陈鸣放下手里的碎片,起身环视四周,观察有没有中年妇女口中所讲的多余物品的痕迹。 房间虽然很暗,但也不至于看不清东西,大约的轮廓和模样还是可以瞅见。 没一下,眼尖的陈鸣就发现搁在内屋床板上的一堆布匹和两个红盒子。 陈鸣往床上探头过去,发现没什么问题,他忍住脚上割伤传来的刺痛,陈鸣逐步向内房靠近。 “抓到你了。” 眼,被黑布蒙上。耳边骤然传来低沉的声音,还没等陈鸣反应,说话的人又将他的双手向后束缚,是很熟练的擒拿姿势。 陈鸣意识情况不对,他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可越挣脱,那人就将他困的越紧。 闫和在后伸手扯过陈鸣的脖子,被迫他的头向上仰起。 “看你身子挺弱,还真会动啊。既然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闫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剂。 皮肤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变动,陈鸣本能的想躲开脖颈上传来微痛。 像是针,细小锋利,一下子刺破他的皮肤,进入了侧颈。 闫和警告道:“如果你乱动,可能会死。” 陈鸣吓得僵住了身,他一动不动,闭着眼,忍耐着针管里的液体渗到他体内。 药效很快,陈鸣立马昏迷过去。 闫和随意地将那管针丢向地面,他向下睥睨着怀中他的杰作,脸上终于浮现一抹从心底而来的存粹的恶笑。 “我不喜欢和死人恩爱,在这之前我得让你乖乖驯服。” 闫和说着将陈鸣的四肢捆绑在床上,他轻手轻脚地拨开陈鸣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动作非常绅士。 脱着脱着,闫和忽然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他望着陈鸣的胴体,吃惊地单指捂住了自己的半边嘴,“妈呀,没想到……” 闫和并没有因为陈鸣是男娃感到愤怒或者恶心,相反,他饶有兴趣的观摩了一番他的躯体。 他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其实接触过不少同性恋,身边也不乏有一两个gay里gay气的同事。 “嫂子你居然是个男的!” 闫和开始思量,大哥和二哥是否知道这件事,大哥和二哥看样子和嫂子都有关联,说不准…… 闫和勾勾手,划过陈鸣的侧脸:“嫂子,你魅力还挺大的。” 这时,陈鸣惊醒过来,出于本能他起头就咬了闫和的手指一口,闫和没料到陈鸣回来这出,吓得立马挥手甩开了陈鸣咬住他的手的嘴。 眼上覆盖的黑布也随着陈鸣的动作滑落下来,陈鸣露出了他那双染红的双目,他像一条恶狗一般,眼中参杂着暴怒,屈辱,气愤。 平常,陈鸣都保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尽量忍气吞声的过日子,可这次闫和的做法,戳到了他的怒点。 也许,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能激发他从小在山里玩耍养成的本性,陈鸣像如恶狗一般拼了命向闫和的脖子那口咬去。 可无奈手脚被绑着紧,距离闫和脖子的位置总是差了点距离。 闫和皱着眉,眼里厌恶。 “妈的,这个药怎么那么差!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呵,正好你醒了,我今天就在这闫家大院办了你!” 闫和没有手下留情,他上床跨坐在陈鸣的腰上,捡起那块掉落黑布就往他口中塞。 陈鸣红着眼挣扎拒绝,嘴里还不住的发出呜呜声。 闫和挽起袖子,嘴角微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喜欢咬是吧,看我不咬死你!” 闫和掐住陈鸣的双肩,在他的肩胛口毫不留情地咬下。肩膀处传来的极大的撕痛,让陈鸣哀瞠目嚎叫。 陈鸣的瞳孔被放到了最大。 闫和仍旧没有松口,直到口中充溢出铁腥的味道,他才得意地离开陈鸣的肩胛。 陈鸣无力地摔进柔软的床铺,此时白色的被褥染上了成片的深红。 闫和不肯罢休,掐住陈鸣的脖子,恶狠狠地在他耳边笑道:“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你敢咬我,你也好,闫岳闫穆也好,一个个都欺负我。还没完,我要你付出代价。也不知道闫岳回来看到你这种模样他会如何丧气。只要闫岳一蹶不振,再过一个月闫家迟早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说完,闫和埋头开始在陈鸣的肌肤上落下大大小小的吻痕。 陈鸣的眼中再也没有光彩,仿佛那一瞬间,白天黑夜都成了永久的黑色,枯树也再也不会生发,鼻尖的所有气息都让他窒息。 第55章 救赎 明明和闫岳一样的脸,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丫头!” 世界差点枯萎,外房传来一声熟到不能再熟的叫唤,陈鸣以为是自己幻听,虚着眼向前望去。 门口的男人震惊地望着房内,他的呼吸急促,血脉膨胀,脖颈间丝丝的青筋都逐一可见。 陈鸣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幻觉,陈鸣的阳光来了。 闫岳其实本在浙沪开会,哪知不过两天。闫穆就急信寄来,说什么“大嫂可能会出事,你看着办”。 闫岳是个完美主义者,他的字典里没有“可能”“也许”,见丫头有危险,他连夜叫车八百里加急赶了回来。 可没想到,还是迟了。 夜色已深,屋内却比外更为深重,地面上是狼藉的各种管状针筒,还有那背对着自己可憎的背影。 闫和,这个小兔崽子! “哥?你……怎么回来了……” 闫和裸着上半身,不可置信地望着门口长得几乎和自己一样的男人。 他嘴上说着要让闫岳看看陈鸣的惨样,可也没说是现在啊…… 闫和有些心慌地跨下床铺,他吞吞口水,闫岳那张怒火中烧的脸在他瞳孔中无限放大,他慌乱了神情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可悲的事情。 这边的闫岳,看见“弟弟搞嫂子”的场面哪里能忍,肾上腺一冲,倒是搞得他气得腿好了大半。 闫岳蹦出轮椅,瘸着腿,冲上前去就往闫和脸上轮过一拳,没有手下留情,他又接着轮起第二拳朝闫和脸上砸去。 闫和无力反击,被揍得满地找牙,为了躲避闫岳的攻击保命,他向外门爬去想要逃离。 哪知,闫岳干脆腿一勾直接踹到他的脊梁骨上,把他摁倒在地。 闫和怕得大喊救命,希望得到闫岳的饶恕。 “哥!我没干!没对大嫂做什么!啊啊!二哥救命!” 听到闫和的声音逐渐由饱满变得虚弱,意识到情况不对,呆在门口复命的闫穆悄咪咪地移进了房间。第一眼,他就注意到被绑在床上惨不忍睹的陈鸣,有些心疼。 转而他又看了眼正被闫岳揍得在地上蜷缩的三弟。 “大哥,别打了,你还是看看嫂子吧……” “妈的!狗儿子!操!白养你个龟孙!” 平日教养良好的闫岳既痛心又气愤,他瘸着腿连揣了闫和三下。 他又警告闫穆道:“不许看,给我带着这个小兔崽子滚出去!” “是是是……” 看闫和被踹成筛子的模样,闫穆觉得三弟活该。听从闫岳的指示,他还是将昏迷过去的闫和拖了出去。 这边,闫岳赶忙冲到陈鸣身边,当然,当他接近陈鸣的时候,也看出了“陈鸣是个男孩”的事实。 看着陈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红块,闫岳竟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他愣在床旁脑袋一空,不知所措。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 陈鸣眯着眼,透过眼中一丝的光亮确认了闫岳的存在,他呜呜呼唤着出神的闫岳。 听到呼唤, 闫岳咽口口水,匆忙为陈鸣解开了束缚,以及他口中的布块。 但也仅出于本能的做了这些,做完后,闫岳呆愣在床边,一言不语。 没有问候,也不愿触碰。 陈鸣顺势躺入闫岳的怀中,咬着牙,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他半直起身子讨好似的吻了吻闫岳的下颚。 一字一句哀求。 “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第56章 走 乘着夜色,闫岳还是将陈鸣抱回了屋。 闫岳心中五味杂陈的帮陈鸣悉心打理干净了身子。 除了陈鸣身上大大小小的吻痕让他触目惊心,无论他怎么擦拭都无法让它们消除。 也许是擦得太用力,陈鸣醒了,同时,两人也陷入了尴尬。 闫岳卷起袖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浸湿的白布不敢看陈鸣一眼。 陈鸣咬着下唇,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闫岳问: “你还好吗?” “嗯。” “那就好。话说你……原来是男孩子。” “嗯。” “原来你会说话。” 陈鸣愣了一下,也不过一瞬他还是点头,嗯了声。 “那你好好休息。” 像走流程一般吩咐完,闫岳僵着身子打算离开。陈鸣慌忙扯住他衣服的一角,仰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闫岳没有转头看陈鸣一眼,他扯开陈鸣拉住他衣角的手,执意远离。 看着闫岳一瘸一拐的背影,陈鸣的心一缩,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向他袭来。 比闫和咬住他的肩胛更痛,比屈辱更难忍。 闫岳夺门而出,他冲向北苑正中央唯一的那口井,抖着手为自己打了一盆的冷水,倾盆而下,那水哗啦啦地就往闫岳身上袭下。 而,闫穆正依偎在正前方的走廊栏杆上,他毫无内疚地盯着全身湿透的闫岳,没有开口说任何的话,他望着闫岳的眼光十分奇异特别,看起来,像在同情。 闫岳发现了他,在那种目光的注视下,闫岳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弱势过。 “看什么。” 闫穆抱着胸回答道:“看你,我心疼。” 闫岳摇摇头,啼笑皆非。 “你长大了,都会心疼我了。” “哥,你真会开玩笑。我就比你小一年。”闫穆垂下手走近闫岳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喝酒吗?” 闫岳脸上还挂着水花,水渍浸湿他的眉目,在庭院的冷光下他的脸闪着清冷的光色。寒风吹在他的脸上更为刺痛,他苦笑一声:“你常去的?” “嗯。” 闫穆上下看闫岳浑身上下湿透,劝解道:“你总不能这样湿漉漉的出去吧,换件衣服。” 闫岳放下手中的木桶,有些不着逻辑地对闫穆说道: “最近上面那边出了些事,方恒被调动到北部去了。镇政府这边的管理要换成韩冉。” 闫穆看出闫岳在逃避什么,他对上闫岳飘忽躲闪的目光,温吞说道:“你怎么又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了。我以为大哥你现在正因为大嫂的事情发火。” 闫穆又看了眼那空空如也的木桶,继续说道,“这大桶的水看来也平静不了你的心。还是放下吧,反正三弟说他对大嫂那事儿没做成,你的损失不大,顶多当嫂子被狗咬了。你还是换件衣服,随我去喝酒。” 闫穆的话勾起闫岳沉重的,一直想躲避的内心,他根本不是因为“三弟欺负丫头”这件事才上那么大的火,当然,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更让闫岳觉得憋屈的,还是陈鸣一直欺骗自己的事实。 “草!” 想到这,闫岳重重踹开身边的木桶。 木桶倒地咕隆滚向远处,闫穆觉得闫岳的火真是莫名其妙。 “你要是真的火气大,改天把闫和的腿打断就行。何必和一个桶过不去。” 闫岳除了生气,此时更为纠结,他心累地倒坐在井旁,以手覆面,一片茫然。 “闫穆,你借我几件衣服。我现在不想看见陈鸣。” “陈鸣,是谁?” 闫穆还未听过陈鸣真正的名字,平日他只唤他为大嫂。闫穆不知道他不留心的一提,闫岳的脸逐渐变得扭曲,伤心欲绝痛苦不已在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闫岳暴躁出声,说话间,他的声音还带着撕扯。 “你管他是谁!说了不要提他,不是要陪我喝酒吗?喝!喝个他三天三夜!” 既然闫岳不想提及,闫穆瘪瘪嘴挽起他的胳膊将他领回自己的房间。 “行行行,哥,你是我大哥,你说得算!” 闫岳就这么怀揣着——军队被收,对立的人登位,喜欢的人从女的变成男人的心结,在镇上最大的酒楼里喝了个底朝天,连着三天三夜他都没再踏足闫家大院那块伤心之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闫岳三天三夜颓废在酒馆的事,没过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小镇。人们刨根问题,纷纷想从中探寻出什么故事来。 事件也由于一传百百传千变了味儿。 “这不前几天我还看见闫家那媳妇和闫三少在一起呢~” “你说,这大少好端端得干嘛在酒馆喝个三天三夜,我猜一定是发现闫三少和那个小贱人的事情了。” “啧啧啧,听说那个闫家的大少奶奶还是奴婢出生的,我说这种人就是贱,哪里比的上方家小姐呀。” “不是,你们知道吗,我听说那个方家的明珠小姐前几天还回家了。就是在闫家大少奶奶进门没几天。这个恶婆娘哦……” “闫大少残了也就算了,现在好了还要被这个恶婆娘折磨……” 陈鸣抱着袋干粮怵在墙角听着那群女人议论,他抿着嘴,生怕被他们发现,将自己隐藏在墙角不敢出声。 无论别人怎么说,但事实上就是自己犯了错,隐瞒了师叔,只希望闫岳看在往常的情面上不要将自己赶出闫家。 不然他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那些女人的闲聊变得越来越过分,甚至开始怀疑陈鸣和闫穆的关系。 不给予理会,陈鸣转过身打算从侧门溜出闫家。他要去找闫岳,他不能让闫岳因为自己的事情摊在酒馆这种地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鸣一转头就看见撅着嘴满脸吃惊的庆铃。 庆铃正要出声,陈鸣赶忙小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陈鸣冲她猛地摇摇头。 庆铃心领神会地眨眨眼。 就这样,陈鸣拽着庆铃走进了一间偏房内。他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在旁,才将拽住庆铃袖口的手松开。 庆铃也往两边瞅瞅,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瞅啥,。 看陈鸣恢复往常的神色,庆铃憋不住内心的问题,像炮筒一样连续对陈鸣发出疑问:“大少奶奶,你和大少爷究竟咋了?大少爷怎么刚回家就出去喝酒喝了三天三夜?还有据说三少爷那天是被一群洋鬼子抬着出闫家的又是怎么回事?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庆铃本就是喜欢追根问底的性子,陈鸣怕庆铃追究太深,掏出怀里的本子敷衍的与她解释道: 三少爷不知道什么原因把我禁锢了,大少爷很生气所以出去喝酒。 其中隐去了自己是男孩的身份。 庆铃觉得不可思议,一方面他为闫和会做这样的事情觉得惊奇,另一方面他为大少爷会为了大少奶奶的事去喝酒而惊讶。 “那……大少奶奶你拿这个包又是干嘛?” 庆铃指着陈鸣手中的粮带。 陈鸣继续与她解释道: 这里面是醒酒的粮饼,我想出去找闫岳。 “那你知道大少爷在哪家酒馆吗?” 陈鸣摇摇头。 “这不得了,您还是别出去找了,大少爷没那么柔弱,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陈鸣摇摇头,不太满意庆铃的建议,他还是一意孤行地想去寻找闫岳。 看陈鸣如此执着,庆铃无奈地叹口气,决定帮他一把。 “行吧,大少奶奶,你这说话不方便,又不认识路,我来帮你交给大少爷,让他赶紧回家见你!” 没等陈鸣拒绝,庆铃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粗布粮袋,推开侧面的房门就往外冲去。 第57章 可怜不是女儿生 不得不说,庆铃的办事效率真的挺快。没过半天,她就将闫岳从酒馆赶了回来。 闫岳是回来了,可陈鸣该拿什么脸面去见他呢。 陈鸣搓着闫岳送他的鹅黄小衫的衣角,怀揣着紧张的心思在房里端坐,他静静等候闫岳回家。 门,被推开了。 是熟悉的身影,闫岳穿着闫穆常穿的款式出现在陈鸣眼前,他的表情没有陈鸣想象的那么沉重。 男人的面目有些憔悴,他嘴边还留着灰色的胡渣,看起来没有了平时的威严和端重,有些颓废。他对着陈鸣微抬着下巴,锋利的眉峰好似郁结着化不开的寒冰,眼神平淡如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这样直勾勾地望着陈鸣。但闫岳没有表情的面孔却让陈鸣感到无以言表的恐惧。 闫岳从手中甩出一个深色的包袱丢到陈鸣的怀中,冷声道:“你现在可以离开闫家了。” 陈鸣不可置信望着陈鸣,他歪着头想确认没有听错闫岳的一言一举。 闫岳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你可以离开闫家。” 这会儿,陈鸣听清楚了,他的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 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隐瞒了自己是个男人的事情。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从来没有伤害过闫岳,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他只是害怕,因为害怕隐瞒了自己是男人这小小的事情而已。 “我,不,可以,吗?” “我接受不了从头就开始欺骗我的人。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欺骗我。” 门外忽而响起一阵闷雷,像似诉讼着陈鸣的不公。也不知从何方飘来大大小小的乌云,遮盖了这西苑原本该有的阳光,让整块院落拢上一层灰霾,变得晦暗不明。 闫岳的表情再也不像闫岳,他以前总是笑着包容陈鸣。而此时,他却能说不要就不要。 就像曾经对陈鸣的点点滴滴都只是伪装。 “我曾经对你只是因为你刚好在我最低谷出现而已,所以我信任你。捅破窗户,你也不过是一个下人。” 恃才傲物,闫岳作为闫家最杰出的男人。对他来说,彬彬有礼,弃之不屑的转换只不过一张表情的事情。所有的容忍和宽容都可以逢场作戏。 陈鸣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他希望闫岳能够收回自己的话。 可是没有,闫岳的态度异常坚决。在等待陈鸣动身离开的过程中,他的脸上逐渐露出许许厌恶与不耐烦。 “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好点,你就能奢望我赦免你?我的弟弟至少和我有血缘关系,而你,什么都不是。” 咚! 门外又响起一声闷雷,震得陈鸣身子一抖。 他开始装聋作哑,结结巴巴出声道:“啊?我,没,听ing……楚。” 闫岳见陈鸣装聋作哑的模样胃里就一阵恶心,他冷笑:“你也是用这种态度来勾引闫和的吧。我闫家真是被你耍的团团转。” 闫岳急转直下的态度让陈鸣的心跌入谷底,他不知道这三天闫岳究竟臆想出了什么,他也同那些人一样以为自己勾引了闫和吗?陈鸣尝试着再唤一句闫岳的名字,希望他能相信他。 “闫,岳。没有……” 磕磕绊绊,他连他的名字都讲不顺畅。 “行了!你走!你马上走,别让我看见你,拿起东西,滚出去!” 听到闫岳的吼骂,陈鸣再也忍不住泪腺。 这样的情况,他还怎么当作视而不见。他小步上前,双膝跪地,用头猛敲着地面,嘴上“呜呜”含糊,希望闫岳别将自己赶出闫家。 闫岳深深吸口气,全身因为陈鸣的求饶开始发颤,他疼,他心里当然疼。可他的身体同时也忍不住的厌恶,厌恶自己会对一个和自己同样器官的男人起爱慕之心,厌恶他的每一次触碰。 他的牙齿因为身体两重的痛苦咯出了血,凭着最后一口的容忍他对陈鸣吼道:“滚!” 陈鸣还是听到这个字了,他停止了不断磕头的动作。眼泪参杂着额头的血珠啪嗒啪嗒在地面融汇。 他识趣地捡起闫岳丢给他的包袱,忍着痛,紧紧拽着它,就像拽住闫岳最后留给他的温柔,逃离了闫家。 陈鸣自己走出了闫家的大门,他知道只要他跨过这道门栏,就很难再跨入这个地方,也会与闫岳的距离越来越远。 更何况他无路可去,天上下下起了大雨。陈鸣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谷雨时节。 “谷雨赊犹半月期,禁烟花事已纷披。”古人说这时已看不到春的花,也找不到能一起欣赏花期的人。 说到底,他从未同闫家大少爷看过什么花,陈鸣不喜欢花,他总觉得那是女孩子娇柔做作的一套。 如今望着闫家大院高起的门槛,陈鸣居然有一丝懊悔没有同闫岳赏花看月。 他不怪闫岳,本来自己所得的东西都是闫岳所给予的。他悔得是自己,自己不是一个女儿身。 陈鸣无力地扯着手中的包袱漫无目的游荡在街上。 因为下雨,街上已鲜少有人来往,能看到的人不是匆匆回家就是往别家跑去躲雨。只有陈鸣一个人在这里感受着每一滴雨滴带给他的刺痛。 他被抛弃了,又一次被抛弃。 也许还会有什么人像当初那个人贩子一样将自己拐去又卖给别人。 陈鸣失魂落魄地游荡在结交,幻想着一切不切实际的事情。 第58章 南胡洋馆篇启 雨下的很大。陈鸣拖着闫岳留给他的最后的包袱漫无目的地摇晃在街道。 在檐下躲雨的人们也许会见到陈鸣,好心的人也许会叫喊着让他也进屋檐下躲雨。 在雨中,陈鸣的视线被雨水遮模糊,高烧让他意识不清。骤然间雨下的更加激烈,一滴接着一滴锤在他的脸上。耳边那些好心或者不好心的呼唤腻在雨水声中让他头晕目眩。 也许是对自己的嘲笑吧。 陈鸣的双脚不受控制地挪步移动,他不知道它要去往何处。当他拐弯走进一个偏僻乌黑的巷口时,他的双脚再也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陈鸣模糊看见一只穿着草鞋的脚。下意识的,陈鸣伸手拽住那人的鞋的后脚扣,他虚着气,一字一顿的哀求道:“是,人贩子……求,你,拐我,走。” 他的声音很弱,影藏在淅沥的雨中。那个穿草鞋的男人根本听不清这个少年在说些什么。 而陈鸣此时心里是这么想的:他是因为人贩子才进了闫家,也应该由人贩子带着自己离开,用老师的话讲,这叫“有始有终”。 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个穿草鞋的男人也是一个人口贩子。 细数陈鸣走过的年岁,母亲因为生他死了,父亲也因为母亲的缘故把陈鸣当作怪物,吃了母亲的怪物。父亲终日将他困在小黑屋里,只有发馊的稻草和老鼠的吱叫陪伴着他。 那时,他还很小,从小生活在山脚没有朋友的陈鸣以为其他的小朋友也同他一样,都要关在小黑屋里养着。直到,父亲命令他去山上采药的那年,他遇到了和自己一样年岁的小朋友。 小朋友笑着对他诉说着外面的世界,还带他偷偷溜到镇上吃冰糖葫芦。陈鸣很开心,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别的小朋友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别的小朋友不住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他们每天都可以吃到冰糖葫芦。 可后来,小朋友不见了,他的冰糖葫芦也没了。陈鸣又只能每天采药磨药静静等待着哪一天小朋友来接自己。 等到现在,等到闫岳不要陈鸣了,小朋友还是没有来接他。 因为有始无终实在是太寂寞了,有始有终是如此美好。 昏昏沉沉中陈鸣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大哥,这小孩半死不活的,你救他回来干嘛!” 彪形大汉撅着嘴对坐在草堆上吸烟的老大表示不满。 霍锦年吹了口水烟(水烟,云南烟草配备常用的简便烟管,多用竹筒直接切成,内含水,所以称为水烟,旧时在东部流行。),吐了口烟圈,懒散道:“又不是我想救,我出门买包糖,他突然拽着我的鞋。我踹他好几下,他硬是不放,我也很无奈啊——” 说完,霍瑾年晃晃筒里的水又吸溜一口烟。 “大哥,你就别骗俺了,你看他现在也没拽着你的腿,挽着你的胳膊。尽说胡话。” “啧。” 霍瑾年面部微微不悦,他故意扯开话题道:“这事儿你别管,我就问你‘那个’东西你查出在哪里了吗?” 彪形大汉智商也不高,很快就被霍瑾年带偏了话题,他回复。 “嗯,那边的兄弟说,上次战役留下的火枪确实在镇上,和南胡洋馆有关系,具体的消息是,南胡洋馆最近发现一张‘恶作剧藏宝图’,然后经过专家勘察在那个藏宝图所指的宝藏周围有大量金属元素泄露。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金属和火枪有关系,嘿嘿。” 以彪形大汉的智商还不足以看出其中的端倪,霍瑾年觉得自己手下太蠢,向内翻了个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南胡洋馆……” 霍瑾年摸着下巴,视线向下地板,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记错南胡洋馆是国党公款建立的,霍瑾年啧口声,心里一紧,这次的事情可麻烦了。 “大哥,你想啥呢!” 彪形大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乐观地对霍瑾年建议,“咱什么时候去掏了那啥南胡洋馆呀!” 霍瑾年额头冒出一个川字,他掏起地上的干稻草就往那个二愣子身上砸。 “掏什么掏!你想把我们山寨搞全军覆没吗!” “啊?”大喊缩着头不懂霍瑾年的意思,“全军覆没是啥子意思!” “我靠——”霍瑾年半捂着头不知说什么好,他只能皱着眉催到,“走走走!你爱干啥干啥去!” “额……行吧。” 大汉正要离开,霍瑾年突然想到什么又吩咐一句。 “你给我把枕医生叫过来。” 大汉挠挠头不理解,“叫医生干啥,大哥,你肾虚?” 霍瑾年才没有肾虚,他瞪着腿假装要去踹大汉一脚,“叫你去叫就去叫!” 大汉憋着嘴,委屈巴巴走出门外,走了两步他又回头抱着柱子对霍瑾年说:“好嘛……我走了,你肾虚一定要告诉我哦。” 霍瑾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咬牙晃头,“死胖子算你赢,气死我了。” 等大汉离开,霍瑾年缓下神色,若有若无地将视线瞥向石板上的那个少年。 少年看起来很秀气,但触摸过他的手的人才知道,他的手心究竟有多粗糙。 那双手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一般。 霍瑾年有些心疼,他起身坐到陈鸣的身边,将背后披着的灰紫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少年烧得很重,圆润的脸颊像被火烫过一般烧得通红,少年的嘴边还止不住咿呀呓语。呓语中的话支离破碎,让霍瑾年听不清他到底在渴求些什么。 霍瑾年揉揉自己的眉心,觉得少年似曾相识,他想为他做些什么。 大概又过了一天半的时间,陈鸣才从童年的各种噩梦中苏醒过来。 他虚弱地翁动嘴唇。 立马,就有人为他灌入了纯净的温水。 陈鸣接过水瓢咕咚咕咚畅饮起来。 “诶呀,我以为这小子会烧死,没想到还挺坚强的哦!” 枕惊鸿用肩膀推推霍瑾年的肩膀,使了个小眼色:“这姑娘是你谁啊~这么在乎。” 霍瑾年叹口气,白了枕惊鸿一眼:“亏你还是个医生,他男的女的你看不出来啊。” “诶?” 枕惊鸿表情一顿,两步凑上前去,不可思议地盯着正在喝水的陈鸣:“我去,你居然是个男的?!” 陈鸣还没搞懂状况,他睁着圆溜溜的眼,满脸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小老头。 枕惊鸿觉得这个娃子可爱,他忍不住揪揪他的小肥脸,轻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别跟变态似的。” 霍瑾年一手推开枕惊鸿,蔑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为还在喝水的陈鸣身上,他冷冷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擅长的东西。” 第59章 霍瑾年你说你傲娇不傲娇 霍瑾年不想救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盯着陈鸣,撑着眼仿佛随时要把他吃下肚一样。 明明是一句平常不过的话,在他的嘴里吐出来却和威胁人一般。 被推搡在地的枕惊鸿落魄地爬起,将霍瑾年怼到了旁边。 枕惊鸿冲着陈鸣呵呵笑着,他的两撇白胡须也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 “这个臭小子说话就这个鬼样,他戾气重,眉心泛黑,长得和罗刹一样。说话也跟着难听。” “你是在帮我说话,还是在损我。” 霍瑾年不知什么时候又瘫坐回草堆上,他兀自从工装服里的胸口袋上掏出一颗麦芽糖扔进了嘴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 陈鸣动动喉头出声。 “我,叫,陈鸣。” 一字一顿的,说不流利。又是因为大病初愈,他的声音难听得要死,霍瑾年和枕惊鸿愣是没听清楚陈鸣在逼叨啥。 霍瑾年也不嚼糖了,瘪着眼将耳朵凑过去,疑惑道:“啥?你说啥?” 嗯…… 陈鸣垂下头对自己失语的毛病感到抱歉。 他不清楚自己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体上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说话不利索的毛病。更可怕的是,每当他说话一旦多起来,就会像有几千根针在他喉间扎。 枕惊鸿从小学习医术,曾经还去大不列颠国考学两年,他一眼看出陈鸣的不对劲,思量会儿,他坐到陈鸣身边,用手指滑过他的喉间,想确定陈鸣是不是有喉间破损的问题。 枕惊鸿过于亲昵的举动让陈鸣有些不适应,他像小刺猬一般慌乱的往后缩去,他的头发也因紧张过度炸成直线。 枕惊鸿对陈鸣防御过度的举动很感兴趣。 如果说枕惊鸿是在医生这个行业项目里就业的话,那么他更多的是接近“人类行为观察学”的心理医生。他饶有兴趣对陈鸣嘻笑着,他的两撇胡子也跟着抖了抖:“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不,是,那个意思。” 陈鸣对于自己失礼的举动感到很抱歉。他小心翼翼惯了,心里对别人的接触总感到不适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刺猬的钢甲一层一层穿到了身上。 枕惊鸿对于陈鸣的情况心知肚明,他又仔细端倪陈鸣说话时喉咙的浮动再次确认陈鸣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应该不是天生缺陷,于是,他问道: “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 陈鸣愣神一会儿不懂枕惊鸿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摇摇头否认他的判断。 枕惊鸿摸摸下巴有点奇怪:“不应该啊,怎么会没有呢?” 这时,被晾在一旁的霍瑾年有点坐不住脚,他出口问枕惊鸿道:“你干嘛问他这种问题。万一别人真的有什么伤心事,你想让他回忆痛苦吗?” “你懂屁,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陈鸣患的是失语症,失语不等于哑巴,失语症是高于哑巴的一个分类。天生性哑巴往往会同时存在耳聋的毛病。陈鸣不哑,而且听得懂别人说话。于是,枕惊鸿确认陈鸣患的是后天性失语。在学术上失语症的并发原因有八个大种类。刚刚,枕惊鸿故意伸手触摸陈鸣脖子就是为了确认陈鸣的喉骨有无异常。然而,陈鸣的喉骨很完整,陈鸣不是因为喉咙破损而导致的口齿不清,只有一个解释,陈鸣有很大的心理问题。 霍瑾年是个大老粗,不善于伪装自己的一言一行,也不善于关怀别人,就连为他人说好话都听起来像骂人一般。 霍瑾年吃瘪,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麦芽糖扔到嘴里砸吧起来。 霍瑾年和枕惊鸿虽然看起来年龄差别略大,但他们之间的氛围好似没有年龄的代沟一般融洽,在旁观的陈鸣很是艳羡。 枕惊鸿继续说道:“你知道你是为什么会到龙虎寨的吗?” “龙,虎,寨?” 陈鸣没有听说过龙虎寨,应该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陈鸣环顾四周,是很土的毛草坪房,多用粘稠的红土堆砌而成还能很清晰地看出红土中连带地稻草屑。 房内空无一物,满满当当全铺着黄色的稻草,就连陈鸣躺着的这个用石灰石搭成的床榻上也是如此。这真的是一个寨子该有的模样吗?陈鸣有点不敢相信。突然,陈鸣注意到自己所盖的薄被上还铺着一件泛旧的灰紫外套,和霍瑾年所穿的裤子是一个颜色的。他心中一暖。 此时霍瑾年为陈鸣向枕惊鸿给出了答案,他抢话道:“是我救他回来的。当然,不是我要救的,是他求我的。” 第60章 他应该对你有特别的意义 “我问他还是问你了?你救就救呗还非要加一句‘不是我要救的,是他求我的’,傲娇个啥子。” 枕惊鸿掐着喉咙用怪里怪气的声音对霍瑾年戏谑。 枕惊鸿的玩笑话让霍瑾年有些羞涩,他将视线移向一旁,脸颊因被枕惊鸿戳穿而微微发红。 霍瑾年的反应让枕惊鸿很是得意,他就像比武胜利一般扬着头对霍瑾年得意一笑。 “被我戳穿了吧!你个死傲娇!” 那种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霍瑾年侧眉一挑,脸上微怒:“你是不是想被打。” 枕惊鸿怕惹霍瑾年这个沉睡的狮子生气,他连忙将话题转到陈鸣身上。 “哈哈哈,你看这个小子脸又圆圆的又肥肥的真可爱。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街上游荡还被霍瑾年这个大老粗捡了回来呀。” 陈鸣半眯着眼仍由枕惊鸿捏着他半边脸颊。 被掐住的陈鸣呜呜出声道:“我,出来,找小哥儿。下雨,晕了。他。” 陈鸣小心翼翼地抬手指着坐在地上的霍瑾年,继续讲道,“救了我。” 枕惊鸿撇了眼假装四处张望的霍瑾年继续问陈鸣道: “我知道是他救你的。你是出来找你的哥哥的吗?” 陈鸣摇摇头,“不是,是,小朋友。吃冰糖葫芦。” “你那么大还吃冰糖葫芦啊?” “冰糖,葫芦,好吃。” 陈鸣的语速和断句让坐在地上的霍瑾年听得心里发毛,他掏掏耳朵,暴躁地站起身子吩咐枕惊鸿道: “枕惊鸿你们聊,把他为什么会倒在雨里,还有他会什么技能,聊清楚再转告我。” 龙虎寨的生活比较困难,如果陈鸣不会任何才能和技巧,兄弟们就不会信服他,霍瑾年在考虑到大观的情况下随时都会丢弃陈鸣。 霍瑾年出门后,枕惊鸿和陈鸣聊了很久,虽然内容不多但他们还是聊到了傍晚时分。 在陈鸣的一行一言中枕惊鸿发现陈鸣有很严重的认知障碍和记忆缺陷等病症。 出于人道主义枕惊鸿耐下性子轻轻摸了摸陈鸣的头让他好好休息便出门向霍瑾年报告了情况。 霍瑾年坐在草坪房前的大石头上一手托着水烟,一手搓着烟草往烟口上放,他的四周飘散着细细的烟熏,他以口衔住烟嘴口那一圈的白雾从嘴侧出滚了出来,龙虎寨据点所在的山坡很高,烟圈一圈接着一圈飞向天边,印刻在黄昏的幕布上十分好看。 霍瑾年的背影忧伤总让枕惊鸿觉得他对自己影藏着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枕惊鸿两步上前从后伸手环住他的腰,他将自己的头靠在霍瑾年宽大的背上。 霍瑾年意识到了枕惊鸿的存在,但他没有动弹仍由枕惊鸿抱着。 霍瑾年低着音同贪睡的狮子般问枕惊鸿道:“问清楚什么了吗?” 枕惊鸿半蹲着将脸紧紧贴在霍瑾年的背上回道:“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发现,他有些记忆片段丧失了。” “那他讲的冰糖葫芦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眉目吗?” “嗯,这个应该是他六七岁的记忆。从分析看,那小子可能只记得他生命中幸福的事情,包括他儿时的玩伴和他的老师。” “哦。” 听到这,霍瑾年又抿了口烟,继续问道:“他有老师啊,他识字不?” 枕惊鸿松开霍瑾年的腰,改为坐在他的侧边,笑道:“他识字,比你认识的还多。而且,他还会医药,听他说,他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民间大夫。我也算后继有人了?” 枕惊鸿虽然笑着,他的话每一句都听起来如此轻松,但只有霍瑾年知道他轻松背后隐藏的痛苦和无奈。 霍瑾年将自己宝贝烟筒搁在身旁,转身面朝着枕惊鸿,垂着眼眸深沉地盯着他。 被霍瑾年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枕惊鸿只觉得自己脸上快要烧焦,羞涩的他垂下了头不敢看霍瑾年一眼。 霍瑾年觉得枕惊鸿脸上的胡子碍眼,他伸手一把扯掉了他的胡子。被扯掉胡子枕惊鸿诶呀出声,疼得直咧嘴。 “你突然干嘛!” 明明那么好的气氛,霍瑾年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扯掉了他的假胡子。 枕惊鸿捂着嘴生疼。 霍瑾年仍一意孤行地抹掉枕惊鸿脸上那些假的要死的皱纹和石灰粉。 被抹掉伪装的枕惊鸿露出了他原先的样貌,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枕惊鸿,一眼惊鸿。 霍瑾年不仅手粗而且抹起脸来还很暴躁,和被猫抓没什么区别,对此枕惊鸿十分不满的嘟嘴。 “你干嘛!” 霍瑾年嫌弃地丢开手中的假胡子对枕惊鸿厉声呵斥。 “你无不无聊,办老那么好玩吗?” “本来就快入土了,我这个叫适应身体年龄。” 说着,枕惊鸿弯腰正要捡起地上被霍瑾年扔掉的假胡子。可,霍瑾年不让,他一把挽过枕惊鸿将他拥入怀中。 霍瑾年把头埋在枕惊鸿的脖颈间,噎着喉,有些说不出话。 “你不会死的。” 枕惊鸿推推霍瑾年的胸苦笑道:“好好好,我不会死,你先放开我。” 霍瑾年也是个倔的人,枕惊鸿的拒绝如此明显,但霍瑾年硬抱着他不想松开。 枕惊鸿不想霍瑾年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痛苦,见自己推搡不成,他拍拍霍瑾年的背出口说道:“这几日我去镇上买点药,你最近是不是因为上次战役大批火枪消失的事情被上面压得很紧,我可以帮你去探查有没有眉目。” 霍瑾年没动,也没回复,显然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他松开枕惊鸿。霍瑾年不想枕惊鸿为自己去干这些事情。 看霍瑾年没意思放开自己,枕惊鸿干脆扯开了话题。 “诶……我觉得陈鸣差不多也饿了我给他拿点东西去。” 这才,霍瑾年松开了枕惊鸿,他起身提着自己的烟筒压着音开口:“我去拿。” 也许,陈鸣对霍瑾年有特别的意义吧。 枕惊鸿仰头对霍瑾年一笑,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催促道:“去吧去吧!” 枕惊鸿消失了,自从陈鸣醒来的第一天见过他一面,枕惊鸿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陈鸣总想着他哪天还是能见着他的 第61章 下 “嘶…我说你上药能不能专心点?” 陈鸣因为会些药理,又没其他地方可去,便顺从了霍瑾年的话,留在了龙虎寨。 龙虎寨听起来就是个很牛逼的山寨,事实上,确实很牛逼。陈鸣被贩卖到的小镇,半面环山。前两年暴徒乱匪四起,不胜猖獗。后来,闫岳率领西南军一举扫平各大寨营,只有霍瑾年所在的龙虎寨逃过一劫,从此立山而王。 然而最近不知道哪里来的各种小团伙老是找龙虎寨麻烦,搞得龙虎寨不尽年岁歉收而且手下也频频受伤。 此时,陈鸣就是在为被划伤了肩膀的一个壮汉敷药。 “快点儿,我婆娘还在家等着我呢。磨磨唧唧,娘们似的。” 壮汉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端着一副硬汉的腔调。 “嗯,嗯,马…上,就,好。” 陈鸣赶紧处理完背部受伤的伤患,又抓起一把止血的药敷在了另一人腿上的伤口。 陈鸣手脚麻利,虽然偶尔会失神,但上药还算仔细,相比寨子里脾气臭的像茅坑的石头的老药师好太多了。再说,枕医生又不喜欢给他们那些大老粗治病,他可是老大的御用医生,自然讨不了我们一点好。 日积月累下寨里的人们也都对陈鸣宽容了许多。 …如果从拎着他的后衣领变成扯着他的手臂算宽容的话。 陈鸣泄气地叹了口气。 想到这陈鸣又不经意的瞥了老医生一眼。 此时老医生正霸占了一张属于稀有资源的病床,侧躺在上面呷着小酒,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好不自在。 “嗨嗨嗨!大家停一下!寨主说让大家去打谷场集合!出大事儿啦!大家先把手上的活计停一下!”寨主的头号狗腿子站在高台上敲起了锣。这人长的圆润,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土豆。 “刚刚才受伤,又有事,死胖子事情那么多,真是见鬼。” 被陈鸣治疗的伤患嘴上不满地嘀咕,不过也只是嘀咕一下,他便起身瘸着腿向敲锣人的方向踉跄走去。 龙虎寨的人的性子大概就是那么可爱的吧,嘴上说着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身体却很诚实地去做了。 陈鸣忍不住偷笑一声,也起身随着他们往敲锣人所在的中央走去。 站立在巨石上的小胖子看人聚集的差不多了,他便清清嗓子,咳嗽几声,煞有其事的开口:“咳咳,最近呢,我们伟大的大当家!对,没错!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台子下正在抽烟看起来一脸肾虚的男人!有话对大家说。” 听到小胖的介绍,霍瑾年的额头上又忍不住冒出一个井字,他忍着气,尽量忍着气,他不发火,他就忍着。 “他奶奶的!你再说我一句肾虚,老子回去就把你炖了!” 人,忍久了就容易爆发。一但爆发,就收不住了。霍瑾年抄起自己的鞋顺手一扬就往小胖脸上砸去。小胖虽然胖但是还挺灵活,他身子一侧就躲开了霍瑾年的袭击,虽然怎么看都像是一颗小土豆蹦跶了一下。 躲开霍瑾年的袭击让小胖有些得意,他得瑟地望着自己的老大毫不在意他们之间身份的悬殊。 霍瑾年冷哼一声。他把光着的那只脚担在另一条腿上,翘着二郎腿吸口烟,冲着台上的小胖命令道:“你去把我的草鞋捡回来,这是党的命令,是党给予你的光荣使命。” 嘶!就知道拿党压我! 小胖砸咧咧嘴,还是乖乖跳下台子来,去寻找霍瑾年丢远的草鞋。 接过小胖捡回来的鞋,霍瑾年顺手还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小胖那是一个敢怒不敢言。 穿上了鞋,踱着步子上了台,散漫的打个哈欠,这才开腔: “据可靠消息,南胡洋行最近发现了一张藏宝图,然后,最近寨里的收入也不景气。于是乎,我决定挑一个人陪我一起去偷藏宝图。” 能把偷藏宝图这么刺激的事情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世间也就仅此一位爷了。 听到偷藏宝图那么刺激的事情,台下的各种纷纷呼喊附和,他们希望霍瑾年能带他们一起去。 其实霍瑾年压根没想去“偷”,开这次会也只是找个借口下山而已。至于为什么要带人,只是为了调节一下气氛而已。 第62章 偷是不可能偷的。 “大家的热情挺高的,好事。” 相比于大家的热情,霍瑾年看起来明显有些不足。 “大哥你打算逮谁去啊!带我不!” 台下一壮汉举着手喊着嗓子看起来十分积极。 “啊……”霍瑾年看看那名男子,全身上下都是肌肉块,面相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走在街上绝对全街焦点。 不要。他摇摇头拒绝道:“得找个身子小的,你太大了,不好偷。” 身子小的? 众位面面相觑,他们寨里还真没身子骨小的。要说唯一身子骨小的只有…… 陈鸣。 众人的视线又纷纷向陈鸣的方位集中,正在专心碾药的陈鸣拿着药钹一脸懵逼。 “嗯,就你了!” 当机立断,霍瑾年从台子上调下走到陈鸣身边挽着他的肩膀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可可可……我,不……” 陈鸣嘴上磕磕绊绊想要拒绝,又被霍瑾年接了胡。 “诶,你别说我越看你越合适,走吧!” 霍瑾年用臀部撞了陈鸣的腰一下冲他眨眨眼。不过由于霍瑾年的长像实在是太成熟,像老干部一样,陈鸣怎么看怎么奇怪。 霍瑾年拢着陈鸣就要下山。走到了寨子口,突然他想起来了什么,扭头大喊一句:“小胖!帮我打理好寨子!” 远方的小胖没有听清。 “啥!大哥你虚了!” 霍瑾年眼皮一跳,原本还有点“俏皮”的笑容荡然无存。他脱下自己的另一只草鞋朝声音的方向扔去。 只听诶呦一声,小胖又喊了一句:“大哥!我接住你的鞋了!” “鞋我不要了!你爱干啥干啥!” 霍瑾年光着一只脚,甩甩手,气愤地掺着陈鸣离开。 远处又传来声:“啥!大哥你肾不要啦?!大哥你别想不开啊!肾不好——咱——可以治——” 陈鸣随着霍瑾年下了山,听霍瑾年说今年的情况很乱,这一带的山路经常有各种怪人围堵,如果要一个人上山下山还是要走没有人开辟过的小道。 一路上霍瑾年为了不让陈鸣摔伤,主动牵扯着他下了山,陈鸣看着霍瑾年的手发现,霍瑾年的手虽然粗糙但并不大,而且他总有一种跟霍瑾年似曾相识的感觉。 霍瑾年领着陈鸣下了山,但他没有带陈鸣直接去南胡洋行。 陈鸣不理解地歪头询问道:“南胡,洋行?你,要去,哪?” “啊——”火警年挠挠后脑勺,有些没精神气地回复陈鸣道:“我又不是工作狂,在工作之前不都应该好好犒劳自己吗?” 霍瑾年不是没有钱吗?在陈鸣眼里看来龙虎寨的房屋和镇上的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龙虎寨的居住环境非常糟糕,看样子就很拮据,霍瑾年是哪来的钱去消费这种东西? 看陈鸣愣住神情,霍瑾年开口解释道:“你不会觉得龙虎寨穷得连吃都吃不起了吧。虽然最近营销不太好但是还是有闲钱喝个酒吃个糖的。” “不,不是,房子,房子。” 陈鸣上下比划,他觉得房屋是体现这家人富有程度最客观的代表,如果有钱的话不都因该囤着建一个更好的房子吗? 霍瑾年摸着下巴还是没理解陈鸣想表达的意思,他长叹一声:“啊,所以说像你这种说话都说不清的人真的好麻烦。也不知道枕惊鸿去哪里玩了,得让他治好你的病。” 霍瑾年有揣起陈鸣的臂膀,他露出一个他能露出的最和善的表情,微微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可以去带你玩一会儿。” 说实话,陈鸣并不是很清楚这个镇上各处的情况,他只能随着霍瑾年的任性陪着他东奔西跑。 先是去小摊贩那里买了两个狗不理包子,接着他搀着陈鸣去服装店挑了几件像他这个年纪少年该穿的衣服。 当即最流行的不过是黑色中山款的全套长服。 在霍瑾年再三强迫下陈鸣勉为其难的穿上了那件中山装。陈鸣是第一次穿如此好的衣服,他有些不适应的用手磨蹭着衣尾。 霍瑾年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磕了一口,他眉心微微皱起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不,不,好看吗?” 陈鸣上下抖着眉,脸上浮现一丝羞红,“我,没,穿guo,那么,好的。” 陈鸣是穿过的,在霍瑾年救下他的那一天,霍瑾年就认出他身上所穿的是镇上最好的刺绣坊“锦绣阁”的成衣。 想起枕惊鸿在离开那天所说“陈鸣可能有记忆缺陷”,霍瑾年心中又泛起一股苦意,闷闷沉沉的。 不再多想,霍瑾年打量着裁缝店的摆件,忽然有一顶黑色油刷的小军帽引起了他的注意,帽子的衔接口用着十分惊喜的流体花纹勾芡,让这顶小帽子看起来熠熠生辉。 霍瑾年穿过陈鸣朝那顶帽子的方向走去,陈鸣疑惑地也跟随着他的动作将视线移动过去。 霍瑾年摘下挂架上的小黑帽,转头间,他就把这顶精致的小帽子扣在了陈鸣的头上。 陈鸣下意识地揪住有些带歪的帽子。 霍瑾年插着腰拍拍他的脑袋哈哈大笑:“这样就合适了!” 霍瑾年高兴,陈鸣心里也高兴。只是他头上的帽子那么好看一定很贵吧,这么想着摘又把帽子摘下来想还给霍瑾年。 霍瑾年不管陈鸣的想法,他独自走向老板,在柜台前甩下三块大洋。 老板满心欢喜地拢起这三块大洋,对霍瑾年呵头点笑:“霍老板今天又来帮人买衣服啊。怎么自己不买件?我这边有刚好合适你的大西装。” 霍瑾年挥挥手,说道:“大西装你给我留着,我现在不着急穿。” “好的嘞。” 老板又轻轻瞥了眼在研究新帽子的陈鸣,对霍瑾年问道:“话说,霍老板,这小孩是你谁啊?没听说你结婚啊,是你私生子?” “呵!?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霍瑾年冲裁缝店老板打了个响指,“我就二十岁哪里来得那么大的儿子。记住咯,他是我弟弟。” “诶!行,记住了记住了。” 裁缝店老板虽然嘴上那么笑着,可他一点都不相信霍瑾年只有二十岁的事情。 待霍瑾年拉着穿着新衣服的陈鸣走后,他摇着头喃喃:“二十岁,长成三十岁的模样,呵呵……” 鬼信。 第63章 接着,霍瑾年带陈鸣又往小吃街走去,他打算带陈鸣大吃一顿。 大街上,行人纷纷扰扰,这是一个文化糅杂的年代,出门的人穿着各式各样花俏的衣服。一件西服代表着他们有着开放的思想,一件旗袍,也许是哪家大少奶奶出来买贵重的装饰物品。 只有霍瑾年在这条繁杂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格格不入,特别是与穿着新做的成衣的陈鸣一对比,那感觉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 偶尔时候,陈鸣也会听到周围细碎的议论,但霍瑾年总扯着话题让他不要注意别人的言辞。 走到一家咖啡馆的店门口。 “卖糖葫芦咯,又甜又大的糖葫芦!” 耳边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霍瑾年经不住这样诱人喊叫,他耳朵一竖就要往卖糖葫芦的人的方向冲去,临走前他还不忘吩咐陈鸣留在原地不要和别人乱跑。 陈鸣当然很乖的听从了霍瑾年的话,他主动站在咖啡店的玻璃墙旁,甩着小脚丫子等待着霍瑾年的归来。 咖啡店的门挂着一个非常大的铃铛,当有人进门之时,那个铃铛就会“叮叮叮”作响。 闫岳此时正陪一位很久没见的故人共饮咖啡。余光间,在玻璃窗后他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好意思我有事离开一下。” 闫岳冲那位夫人礼貌地弯腰暂辞。 他快走出咖啡店,门把手带着门铃咣当晃悠起来,叮铃铃的。 出门,闫岳的视线往刚才在咖啡店里余光所的身影方向寻去,然而并未看见一人。 他蹙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是我眼花了吗?” 随后,他又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可笑,就算不是眼花,他还能对那个人说些什么,感谢他在他瘫痪的时候照顾自己,然后再一脚踹开他说“但是我觉得你恶心,不能容忍你”吗? 其实那天酒醒后他就后悔了。 霍瑾年在远处冲咖啡店前的陈鸣晃悠着手中两根长长的冰糖葫芦,陈鸣一老远就看见穿着迥异的霍瑾年。 陈鸣扬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向他奔去。 当然更多的是渴望霍瑾年手里的冰糖葫芦。 就这样,闫岳再次与陈鸣擦身而过,其实只要往前方再望过那么一眼,闫岳就能看见那个让他想见又不想见的陈鸣。 不期而遇,终有相遇, 霍瑾年将左手的冰糖葫芦自然地递给陈鸣。 在旁人眼里,这种动作不像兄弟,像极了老父亲关爱孩子。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霍瑾年侧眼睥睨陈鸣,他咬了口冰糖葫芦外包的糖衣,缓缓出口道:“我很小的时候没有朋友,只有镇后山里的动物与我为伴。某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小孩,小孩衣不蔽体很是落魄……起初可能是因为我单纯得他可怜,便带他回镇上,给他买了冰糖葫芦吃。” 说着,霍瑾年冲陈鸣摇摇他手中的冰糖葫芦:“就是这个。” 陈鸣攥着冰糖葫芦的手一紧,心里打着颤。 “后,后来,呢?” 霍瑾年单手跨过陈鸣的臂膀,将他拉近些,他压着原本就很低沉的烟嗓:“后来,因为一些意外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履行我走那天的承诺。” “承,诺?” “接你。我答应来接你的,带你逃离的承诺。” 霍瑾年忽而蹲下身子,他昂着头,眉间微微抖动,那双永远没睡醒模样的眸子此时竟闪着灼灼炙热,他说,“你能原谅我的迟到吗?” 原来,霍瑾年从一开始就认出了陈鸣。岁月和经历的坎坷可以在很多人脸上留下痕迹,甚至改变一个人的体格和外貌。然而,陈鸣没有,他的眉目,鼻梁,双唇,甚至连他的脸颊都不曾改变。恍惚除了身高,陈鸣这个人的一切都在霍瑾年12岁的时候停留了下来。 陈鸣眨巴眨巴眼,霍瑾年的意思是他就是那个带自己买冰糖葫芦的小哥哥。陈鸣不太相信霍瑾年的话,他将视线落在霍瑾年的脸上,霍瑾年的颧骨有些高,眼圈浓重挂在颧骨上,看起来像一个快入了不惑之年的老男人,这样的老男人与他记忆中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哥哥截然不同。 不敢相信,陈鸣死瞅着霍瑾年仿佛在他的脸上寻找记忆中的那点点真实。 陈鸣迟迟的呆愣,让霍瑾年很是无奈:“你别看我这样,我真的只有二十岁。你能不能相信我,你如果原谅我了,相信我了,就和以前一样叫我瑾年哥哥好吗?” 陈鸣当然相信霍瑾年,先不谈霍瑾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光他口中所述的故事,陈鸣就应该完全信任他。 只是,时间到底对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让他长出了20岁不该有的模样。 陈鸣还是说了。 “瑾年,哥哥。” 听到陈鸣稚嫩的呼唤,霍瑾年打心眼里露出了许多年未曾拥有的笑容。 “走吧,哥哥带你去见枕医生治病。” 霍瑾年对陈鸣的断句一直耿耿于怀,既然枕惊鸿能找出陈鸣生病的原因,那就同样能把陈鸣治好。 这么想着,南胡洋行的旅行又被他往后拖了拖。 陈鸣甚至怀疑,霍瑾年是纯属不想去干正事才拉着他四处晃悠的。 望着前方披着泛旧工装外套,踏着漏空草鞋在前方大踏步跨走的男人,风扬起的时候还偶尔露出里面不知被烫了多少个烟头的白色汗衫的男人,陈鸣更加确定了霍瑾年的不羁和随心所欲。 霍瑾年嚼着他手中最后的一颗冰糖葫芦冲背后的陈鸣催促道:“枕惊鸿现在应该已经回医馆了,弟弟你得快点,不然等他关门,我们又要等明天了。更重要的是,蹭不上他家的晚饭!” 听着霍瑾年的呼叫,陈鸣快步跟了上去,他偷瞄了眼霍瑾年的手,跃跃欲试地想要触碰。 可没想,霍瑾年却直接反手握住了他。 “想牵就牵。当然不是我乐意被你牵的,对于哥哥弟弟来说,牵手很正常!” 陈鸣此时看不见霍瑾年的脸,不过光望着他的后脑勺落幕余晖在他短刺头发上跳动,陈鸣知道,这个男人一定又傲娇了。 霍瑾年的脸皮薄,但陈鸣的脸皮厚,他心满意足地挽过霍瑾年的臂膀。 望着霍瑾年泛着红意的侧脸,大喊:“嗯!” “你喊的太大声了!” 嘴上吼着陈鸣,但霍瑾年躲避扯开陈鸣的接近。反而他还很亲昵地动手压低了陈鸣差点滑落的黑色小军帽。 第64章 嘴上吼着陈鸣,但霍瑾年躲避扯开陈鸣的接近。反而他还很亲昵地动手压低了陈鸣差点滑落的黑色小军帽。 “下次注意点!” 陈鸣不知跟着霍瑾年转溜了几个街道,走错了几个岔口。陈鸣甚至怀疑霍瑾年根本不知道枕医生的医馆在哪里,历尽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在一家茶铺的对面看见了正要关门谢客的枕惊鸿。 店铺的门关都是用一块接着一块的木板拼接而成的。非常简朴的门关制作,因为没有符合出口那么大的木门,商人往往会在门口上下凿出一行孔隙,然后用木板斜插入此,然后摆正,一块接着一块,就变成了守卫玄关的一大块木门。 枕惊鸿背对着他们正要斜入最后一块木板,忽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咯到了他的后颈又弹了出去。 枕惊鸿疑惑着脸转头向后眺望。 是霍瑾年和陈鸣。 霍瑾年此时正抛着一节拇指大小的麦芽糖,一脸风轻云淡地干着坏事。 明明枕惊鸿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可霍瑾年还是毫不客气地往枕惊鸿的脑壳砸去另一颗麦芽糖。 枕惊鸿对这个幼稚的大老粗无话可说,他一掌子接下霍瑾年丢过来的硬糖。 “哦呵!” 霍瑾年不得不承认,枕惊鸿的反应真不是盖得 “你以为你还小吗?” 枕惊鸿因为霍瑾年幼稚的行径,脸上有些微温怒:“连陈鸣都比你安分。” 霍瑾年指指枕惊鸿握成团的拳头,不满地哼了一声:“还我。” 明明是他自己扔出去的糖,霍瑾年无耻地还想要要回。 霍瑾年毫无反省地意思,枕惊鸿怒气地当着他的面一口吃掉了他的糖。 …… “以后别干这种幼稚的事情。” 霍瑾年疲着眼稍微抬起,枕惊鸿又是那一副快入土的老年形象:“你才幼稚。你说我幼稚,我打你哦。” 枕惊鸿不想惹霍瑾年生气,也不想在“幼不幼稚”的问题上和他计较。对于霍瑾年他选择了退让。 转移话题。 “话说,你怎么下山了?”枕惊鸿瞧了霍瑾年一眼又瞅瞅挽住霍瑾年臂膀的陈鸣,“还带着陈鸣呢。” “进去说。” 提到正事上,霍瑾年彰显出了他这副模样该有的成熟和心计。 刚刚关上的门又被打开,枕惊鸿领着霍瑾年和陈鸣进了房。 药铺的设计如大门一般很是简洁。 右边是摆放中药的大药架子,前方是挂号的柜台,柜台上还摆着些许西药箱子。左边则是看诊问断的地方,平时来往看病的人都会在左侧的小木桌上拿到自己的医药方子。 药铺的前侧则是一块深蓝的幕布,枕惊鸿撩开幕布邀请陈鸣和霍瑾年先进去休息。 幕布后面是很惬意的小院,小院上有半截的天花木板,中部有一根极长的木棍横穿了整个院子,小院的地板上则摆着各种大小的箱子,接近箱子时既可以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药草味儿,那种和陈鸣身上的香味儿很像。 “我们坐那吧。” 枕惊鸿指指地上成圈的小凳,小凳前摆着大大小小的磨具。 陈鸣想,那应该是平时药徒磨药的地方。 陈鸣和霍瑾年坐下。 枕惊鸿为他们拿了一杯茶水,说道:“前几天我去南胡洋馆周边打听过情况。在最近,确实会有一场‘藏宝图’的拍卖。” 霍瑾年轻轻摇晃着茶杯,往里面抛了一颗麦芽糖,“不是说了,不要你去查这些的吗?” “怎么说,我也是党里的一员。我总该做些什么。” “你是为了我,还是党?为了我,应该听我的话。” 霍瑾年抬目,对上顿时因霍瑾年的话哽口的枕惊鸿。 被晾在一旁的陈鸣总觉得此二人的气氛有些微妙。 枕惊鸿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他躲开霍瑾年的目光,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拍卖行这次的主持是镇政府新上的管理人,韩冉。在拍卖行当天,他会请很多名流,包括工党上层的指挥,闫岳。你如果去的话一定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尤其是闫岳。” “哦。” 霍瑾年喝了口茶,茶水由于放了麦芽糖缘故,尝起来格外的甜。甜得他嗞了口牙,“闫岳不是残了吗?话说,你以后真的不要做这些事了。本来身体就不好,来回奔波,你嫌你死得不够快吗?” 枕惊鸿低头咬着唇间,低声说道:“你不要说死字……” “嗯。我不说。” 枕惊鸿平时打闹自己,对自己开开玩笑,甚至骂自己都可以,但霍瑾年唯独见不了他露出任何的悲伤。 无视在一旁游神的陈鸣,霍瑾年牵起枕惊鸿,双目中含着浓浓的情深:“惊鸿,我不说这个事,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夜晚了,还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休息的地方。你也可以好好去休息一下。” 枕惊鸿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乐观,开朗,虽然不喜治病救人,但一旦有人陷入囹圄中,他必出手相救。 包括救了霍瑾年。 油然记得,是二年前闫岳指挥下西南军对土匪进行大围剿的时候。当时,他因为摔下悬崖免于被闫岳枪杀而死,但也差点因此送命。 刚好,枕惊鸿那时正在悬崖底采药,霍瑾年才免于一死。 枕惊鸿在救下霍瑾年的那时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在临死前他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这个邋遢的男人。他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为了能在他身边呆更久,在死前了解他更多一点,枕惊鸿也同霍瑾年一样,加入了党组织。 枕惊鸿为陈鸣和霍瑾年准备了双铺的平房,他还搬来两被新的棉被送给他们取暖。 棉被又软又暖和,陈鸣乖乖盖在身上,又拿起软和的角,欣喜地贴着脸狂蹭。余下二人见此都欣慰一笑。 临走前,枕惊鸿又突然想起什么,他转头对霍瑾年说道:“最近除了南胡洋馆的事,镇上还发生了大事。” 霍瑾年侧头问道 “什么大事?” “连环杀人案。你们出门一定要小心。还有,你记得刷牙,” 第65章 与起初刚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不同,陈鸣在那时并未感到这个小镇有任何的不适。也许是昨天枕惊鸿临走前说的那句“最近有连环杀人案”的缘故。今早,陈鸣随霍瑾年出门的时候总觉得路边走走经过的人不是畏手畏脚就是神色惶恐的。 没准杀人犯就隐藏在其中呢…… 霍瑾年看样子并不着急去南阳胡行,他领着陈鸣又出了门,出门的方向与南阳胡行的住址恰恰相反。 南洋胡行为一个高密集的一个商业行当,类似于高档的集市场,不过这个场子人员比普通人更高档,消费也比普通的人更多。金缕阁就是南阳胡行的一处丝绸售卖点,除了丝绸的售卖外,南洋胡行的内部还有金石,首饰,器皿,壁纸等上等物品。 当然这些物品的售卖不过只是其中的凤毛麟角,再往上走几楼便是大佬们休闲喝茶的场所,风靡的舞女歌女也常常会来这里演出,那曲调如掐了水的梦,夜夜在镇中响起。再往上走几楼,则是高级密会所,那里聚集的更多为政客。 高级会所的斜对楼,也就是六楼,是股票卷证兑换所。 这大概就是南胡洋行的格式布置了, 南胡洋行全面的布置和内部系统的优良,也带动了周边的商业。所以南胡洋行所在的街道每每晚闪着红绿的灯光从不停歇,响着最动听的流行歌曲也从不间断。 那里不是穷人该去的地方。 霍瑾年要去的则是和那处繁华恰恰相反的是穷人街。你很难想象,这个看似繁茂的小镇上居然还有如此脏乱的街道。 街道甚至不能称作为街道,陈鸣脚下踩的是淤泥和碎石头,没有经过任何的修理,这里的每一寸宽度和长度都是由穷人一步步走出来的路。周旁建立的是泥瓦土培的房屋,更差的居住可能只是漏风的木房,也许春天快要结束,今天的风并不大,可陈鸣的耳边还是听到了风穿过那些漏洞房屋的声音,呜呜呜得,像婴儿得哭声。 街上没什么人,高照的暖阳也无法照亮这处的阴霾。或许说,是陈鸣的心太沉重了。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陈鸣挽住霍瑾年的手又紧了紧。 “你在为昨天的事情害怕吗?如果你真怕,我可以勉强让你依靠我一下下。” 说着霍瑾摸了摸陈鸣的头。 不想让霍瑾年担心,陈鸣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们,去哪?” 提到接下来的路程,霍瑾年的散漫的脸上难得露出严峻的神色,他似乎对将要做的事情很重视。 “陈鸣,你要知道,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那张藏宝图,可,单单只有藏宝图是不够的,我们必须有能够找到宝藏的人,说来可笑,这样的人居然生活在这种地方。” 霍瑾年怅望着平民窝的萧瑟,口中泛起一股苦意。 “能,找,到宝藏,的。咳咳,是什么,样的人呢?” 陈鸣有些疑惑。 古时有两大盗墓管制,简称为发丘,摸金,记录于东汉《为袁绍檄豫州》一文,所谈:“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他们最初由官方认证,一时风光无限,像他们这样的人称为“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 而元后又踊跃出一批人间奇才,他们为了脱离混战的贫困又自然而形成了新的盗墓派【更具体的说应该叫做‘挖宝’】呼做“搬山”,“卸岭”,曾在后清书中有过详细记载。不过因为搬山卸岭属于民间派,对他的描写并未很多。 而今天霍瑾年与陈鸣要找的就是“搬山力士”黄铁和“摸金校尉”宁雨。 霍瑾年带着陈鸣推开了其中建筑尚可的矮房门,开门的一瞬,陈鸣的耳边忽而响起各种嘈杂的铃铛声。 一环扣着一环叮铃铃的不绝入耳,嘈杂的声音被迫让霍瑾年和陈鸣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可就算捂住了耳朵,那个声音也同鬼魅一般不听来回折磨着霍瑾年的神经。 霍瑾年一脚踹开了这整一块的木门,本就质量不过关的木门在霍瑾年的重击下踹了个粉碎。 转而露出了木门后的场景,陈鸣和霍瑾年眼前所见是满房的红线,红线上挂着无数个铜质的小铃铛,一个撞着一个发出嘈杂的声音。 除此之外,房内一短发带着单边耳扣的男子引起了陈鸣的注意,男子正望着门口不请自来的陈鸣和霍瑾年,当然陈鸣和霍瑾年也正盯着他。 男子缓缓开口:“是你。” 这话应该是对霍瑾年说的。 霍瑾年耳边满满都是铃铛的响声,完全听不清里面的男人到底再说写什么。 他捂着耳朵冲里面的男人大喊:“我完全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东西!你能不能把这玩意儿关了!” 这玩意儿指的是那些不断作响的铃铛。 宁雨叹了口伸出手用两指轻轻捻了一下这万千红线中的一根:“不成熟的小屁孩。” 宁雨的指尖触碰到红线的瞬间房内所有的铃铛仿佛失去了灵魂不再作响。 在门口张望的陈鸣吃惊地张了张嘴。 这个是什么操作! 霍瑾年听耳边的噪音随着宁雨的动作停下,也放开了捂在耳边的手,他牵起身边一脸状况外的陈鸣,大踏步地就往房内冲去。 他拨开阻挡在眼前,悬在空中混乱的丝线,丝线上挂着的铃铛也因为他的动作一颗颗碰到在地。 铃铛掉落在地上并未发出预计中响亮的声音。 实在是太神奇了。 陈鸣停住脚步看着满地金黄的铃铛不敢置信。 “都是他装神弄鬼的东西。” 霍瑾年见陈鸣对这些玩意儿如此上心,扯了他的臂膀一下让他继续前进。 明明很短的路,不知为何,陈鸣就算跟上了霍瑾年的脚步无法到那些红线的彼端,也无法接近那个穿着墨绿长袍,耳朵别着一只羽毛的男人身边。 霍瑾年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停下脚步,皱着眉死死盯着那个扬笑的男人。 因为霍瑾年脚步的停止,陈鸣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唔。” 陈鸣揉揉自己的脑壳,不懂为什么霍瑾年要停下来。 霍瑾年感受到陈鸣在他背后撞了一下,他将小屁孩拢到自己的怀中,环顾着周围漆黑的房间。 刚刚进门的瞬间霍瑾年和陈鸣的眼前只注意到了那千丝万缕的红线,却忘了观察周围。这会儿,霍瑾年停下步子后才发现他们所在的房子居然是一个没有边缘的黑色空间。 第66章 “你才注意到吗?” 坐在无尽空间里处的宁雨又用手指押了下悬挂在眼前的红线,手指碰到红线的瞬间,霍瑾年和陈鸣眼前又出现了无数悬挂着铃铛的丝线。 宁雨又轻弹红线一下:“宅者,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顺之则亨,逆之则否。” 那些安分的铃铛又开始“duangduang”作响。 “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霍瑾年捂着耳朵又冲宁雨大喊:“你玩够了就给我停了吧!是上面的事情要找你!” 听到“上面的”三个字,宁雨半阖眼眸瞟了一眼泥泞的地面,思量片刻便决定这次破例放了霍瑾年。 宁雨摆手在霍瑾年和陈鸣眼前挥动一下,一股猫草的麝香传入两人的鼻尖。 霍瑾年和陈鸣从催眠中醒来。 脑中一阵剧痛,陈鸣皱着眉摇摇有些沉重的头,“嘶。” 等到陈鸣完全从迷糊中苏醒过来,他便看着霍瑾年正冲向里屋那个短发墨绿袍的男人,霍瑾年拎起对方的领口,似埋怨的口气吼道:“老不死的,又玩老子。” 宁雨呵呵一笑,轻拍一下霍瑾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躁。 说来话长,宁雨和霍瑾年认识的挺早的,大约是在霍瑾年十四岁的时候,也是宁雨三十二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宁雨的“摸金”一道被各方军阀强制充军,为他们寻找宝藏,宁雨被充军的伙伴们多数有去无回,为了保命,也是为了延续摸金门派的未来,宁雨投奔了当时并不被人看好的新派党——“靖党”。也是那时候遇到了霍瑾年,当时他很想让霍瑾年成为自己的徒弟,可无奈霍瑾年只想当土匪。 不管宁雨怎么在他面前(直接在霍瑾年身上)使用摸金秘术他还是不愿意。 宁雨搭上霍瑾年的肩膀,摇摇头,可惜地叹口气:“可惜可惜。你看你当初不给我当徒弟,现在长得比我还老。你这个脸啊,啧啧,太惨了。” 想起宁雨在靖党中心根据地强迫自己当他徒弟的那段时间,霍瑾年浑身战栗一下,他连忙松开扯在宁雨脖子上的手,止不住往后退开三步。 宁雨见霍瑾年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扑哧笑出声。 “你还是那么可爱。” 对一个长得像四十多岁的满脸胡茬的大汉说可爱实在是不太妥当,霍瑾年的表情变得越发怪异。 “呵呵。”宁雨捂嘴一笑,“怎么了,你刚刚提到上面的事?上面又有什么活动吗?不过也是,如果不是不得已为之,你也不会来找我。” 霍瑾年收住逐渐扭曲的表情,他的脸恢复了原样。霍瑾年对宁雨说道:“最近镇上有一张藏宝图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嗯……” 宁雨单指敲敲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会儿,“好像却有其事。前几天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来找我,好像就是为了这个事。他还想拿钱贿赂我呢,不过,我看他比我帅,会压了我的风头,所以没同意。” …… 宁雨这个人性格是相当恶劣了。 “得。你和我说说比你帅的是谁,和你谈藏宝图为了什么?” 霍瑾年走到宁雨身边,自顾坐在他的硬板床上。 为了占位子他还用屁股朝宁雨旁边挤了挤,霍瑾年嫌弃地说道: “你屁股太大了,过去点。” “哼,你懂屁,屁股大,圆润,身材好。”宁雨往右边移了一格为他让开了位儿,他瞧了眼敲着二郎腿的霍瑾年,开口继续说道:“好像是一个叫什么闫岳的,不过我不怎么出门不太熟悉,反正看起来蛮帅的,我一把年纪都差点芳心暗许了。” “他找你具体干什么?” “我就是一个‘盗墓挖宝’的。别人找我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找我挖宝。诶诶,早知道,那个帅哥哥找我的时候,我要求他和我来一炮好啦~” 听此,霍瑾年从怀中掏出一颗麦芽糖,半低着眉头低声自言自语道:“看来闫岳的目标也是那批军火没错了。” “军火?什么军火?” 宁雨凑头过去,左耳的羽毛吊坠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几下,撩起细小的微风打在霍瑾年的脸上。 “你凑太近了!” 霍瑾年一掌子推开宁雨的脸,满脸嫌弃。 宁雨顺势又移回了自己的位置,他抱着胸,脸上有些气愤: “哼!不让贴就不让贴。不过你得和我说清楚那个帅哥哥到底是谁,你说的军火又是怎么回事!” 霍瑾年叹口气,“闫岳是民党高层将领,他要和我们争取上次战役倭寇残留的大批军火。就是他找你的时候口中所说的藏宝图。” “哦,原来是这样。”宁雨摸摸下巴,“可是,你们的藏宝图又从何来?” “过几天,南胡洋行就会举行拍卖会,宝藏图就是他们的压轴物品。” “哦!” 宁雨闭着眼肯定的点点头,他拍拍霍瑾年的肩膀:“加油,我看好你哦!” 随后,他又将霍瑾年一掌推开床位,霍瑾年没想到宁雨居然回来这出,他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几步,摔倒在了房中央地位置。 霍瑾年单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不理解地望着眼前穿着墨绿长袍的男子。 “你干什么?” 宁雨拿起床铺上的一个铁盒。他小心翼翼地将红色的铁盒打开,并拾取了盒中的一只红漆的毛笔。宁雨将笔捻在手中,微微启口,轻舔了一下它的笔头。 随之,他又拿起盒中的白色瓷瓶。 把瓷瓶和毛笔一同扔到了霍瑾年的怀中。 “这笔头是雄黄泡制二十年而成,这笔杆是天山木制成。白色的瓷瓶里是百用驱虫粉。送你了,祝你平安。” 霍瑾年左手握着的笔和用手拿着的瓶,越发迷惑:“你这个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和我去?这可是党的任务。” “最近发生了连环杀人的事,这平民窟从未受镇政府保护,危危险险的,我要保护他们的安全。我前几个月到这里的原因,也是出于党的命令——在党的中央军来到小镇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听宁雨的解释,霍瑾年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宁雨挥挥手不愿与他多谈一句。 “走吧,你可以去找黄铁,他可能会帮你。” 第67章 宁雨闭门谢了客。 陈鸣和霍瑾年大眼瞪小眼在他家门口互相干瞪着眼。 陈鸣从宁雨的阵法中逃脱后,就一直乖乖呆在门口。他并未随着霍瑾年进去。等待中,木门背后时常会传来打闹的声音,他虽然对门那头时不时传来的打闹声好奇,但也并没突破那层好奇心冲进去打扰里面二人的对话。 他还是像往常一般晃着脚丫静静等着霍瑾年出来。 等霍瑾年出来后,陈鸣探头探脑朝霍瑾年的方向望去。陈鸣并没有看见那个穿墨绿长袍的男人,他磕磕绊绊问霍瑾年道:“失,失败了?” 霍瑾年点点头。 “不过,不是我的问题,是里面那个人脑子不开窍。” 就在霍瑾年挤兑完宁雨后,背后突然传出细碎幽幽的声音。 “霍瑾年,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哦——” 不知什么时候,宁雨忽然在他们两背后,他躲在木门后,一双丹凤吊眼阴森森地盯着二人,“背着人说坏话可是要遭殃得哦——” 呵! 陈鸣与霍瑾年被从后面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吓了一跳。 “你不是不帮忙吗?还出来吓人!” “诶——我说你年纪轻轻就应该学者沉稳点嘛。这副老大粗的模样白长了,你寒不寒碜。我出来是有东西送给你们的——” 宁雨虽然性格古怪,但心底不坏,霍瑾年出口问道: “什么东西?” 宁雨猫着眼瞥了霍瑾年身边乖乖巧巧的小男孩一眼,“小弟弟,你今年几岁呀?” 霍瑾年警惕地将陈鸣往后一拉,将他护在身后:“我警告你,你别打他注意。” “啧。”宁雨朝霍瑾年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只是看这个小孩子印堂有股黑气,面红但体弱,我送个金锁给他而已。” 说着宁雨从袖口掏出一个虎纹的金锁想要递给陈鸣。 霍瑾年替陈鸣夺过金锁,臭着脸催道:“我知道了,反正你又不帮忙,这里不需要你的关心!” 霍瑾年嘴上说说不需要宁雨的关心,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绑着红绳的小金锁套在了陈鸣的脖子上。 金色的小锁摆在陈鸣的胸前,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着点点金黄的光线,十分好看! “真好看。” 宁雨得意洋洋的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陈鸣以为对方在说自己,脸上一红。 宁雨瘪瘪嘴。 “又不是说你,你不用脸红。” 一听自己误会了宁雨的意思,陈鸣的脸上又镀上了层白,一白一红互相转换,可逗乐了宁雨。 “哈哈哈,这个小孩挺可爱的,和你当初有点点像哦,他是你的谁啊?你私生子?” “宁雨。” “行行行,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显然,霍瑾年对宁雨的猜测很不满,他拉着陈鸣就要离开。 “诶,等等啊!” 听到宁雨的声音,陈鸣仿佛被吸引一样,悄悄转头望了他一眼。 宁雨盯着陈鸣淡色的眉目,笑了笑:“猫麝香参杂着古人参的味道有迷幻的作用哦。” 嗯? 陈鸣不知为何宁雨要对自己说这个。他停下脚步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看什么呢?” 霍瑾年轻拽一下陈鸣的袖口示意他赶紧跟上步伐。 眼见着天色已从起初的白转变为黄昏的橙,天边的云彩如同被火烧起一般发出热烈的颜色,与小镇的风光不同,他不压抑,它张扬着天空的生命。 看来今天是没时间去找黄铁了,霍瑾年与宁雨不欢而散后牵着陈鸣的手回了药房。 霍瑾年和陈鸣前脚刚到药房,枕惊鸿后脚也回了药房。 他看起来神情有些紧张,额间还挂着没有吹干的汗珠,枕惊鸿张口微微喘着粗气,有点像劫后余生。 枕惊鸿神色慌张,霍瑾年出口问: “你看起来怎么那么紧张?” 枕惊鸿随口说了句没事,便匆匆走到药房的前柜前放下自己身上的木制医疗箱,将它细心地搁在桌上。 霍瑾年实在是放心不下枕惊鸿,他推搡陈鸣一把让他去后院舀一口清水过来。 “陈鸣,给他倒杯水。” 陈鸣很乖的听从霍瑾年的建议为枕惊鸿拿了一碗水,枕惊鸿瘫坐在木椅上接过陈鸣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大口喝了下去。 “啊……” 喝完一口水,枕惊鸿觉得爽快多了,他长嘘一口气冲陈鸣笑笑:“谢谢你的水。” 陈鸣见枕惊鸿的鬓角旁还留着几滴汗珠,他捏起自己的袖口轻轻为他擦去汗珠。 感受到陈鸣温柔的动作枕惊鸿先是一惊,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他又恢复了原先的神情。 “要不说你和霍瑾年是兄弟,都是一样的温柔。” 陈鸣摇摇手,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枕,医生,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听陈鸣说话还是原先那半顿半停的调子,枕惊鸿的心中忽然涌上一阵的内疚,他弯腰将手中的碗往地上随意一搁,又伸手情不自禁地往陈鸣地喉间抚摸过去。 “真是对不起,我没办法让你的喉咙变好。希望有一天你的嗓子能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陈鸣对枕惊鸿的祝福很是感激。 枕惊鸿继续对陈鸣说道:“我今天去给病人看病了,和你一样年纪的小女孩哦,她前几天被坏人割伤了,很严重。” “被坏人割伤了?” 正在柜台边斜靠吃麦芽糖的霍瑾年突然插话道:“是和那个杀人案有关系吗?” 枕惊鸿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怪不得他那么着急地走回药房来。 霍瑾年捏捏下巴,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他出口劝说枕惊鸿。 “你最近别给那些人看病了。反正你也不喜欢给别人看病,干脆就给自己放个假,出去游学算了。” 枕惊鸿知道霍瑾年是担心自己和被害人呆的太近会受到什么伤害。霍瑾年的好心他心领了,不过。可是,现在是党能不能攻下这座小镇的重要时期,他不能离开这个小镇,至少在党中央军来之前他不能离开。 为了党,为了霍瑾年,他现在不能离开小镇。他必须借用自己医生的身份去刺探更多的消息。 当爱上升到了一种高度,它就不再是爱那么简单了。 枕惊鸿投以霍瑾年一个安心的笑。 “我没事的。” 霍瑾年不阻止枕惊鸿的决定,从起初他和霍瑾年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就互相立过规矩:互不干涉各自的决定。 “我不干涉你的决定,我希望你好好保护自己。” 枕惊鸿点点头。 “枕,医生,会有危险,吗?” 陈鸣拽拽枕惊鸿的袖口不希望他去做什么冒险的事。 “乖孩子,我不会有事的。至少现在,老天爷是拿不走我的命的。就算他想拿,我也会紧紧拽住最后一口气不让他夺过去。” “嗯。” 枕惊鸿的积极也同样感染着陈鸣,仿佛他口中所说的一切都是如此合情合理——只要枕惊鸿说老天爷不会拿走枕惊鸿的命,那老天爷就一定不会拿走他的命一般。 第68章 拍卖会的举行一共是七天,除了开始的迎宾活动,前两日是一些琐物拍卖。最后三天才是贵重古玩的拍卖时间。 明天就是南胡洋行拍卖的开幕式了。 在开幕式期间,南胡洋行会阻断一切有关于洋行的买卖活动。参加拍卖活动的名流必须在开幕式当天拿着邀请函去洋行前台报道。 “我们没时间去找黄铁了。” 霍瑾年从被窝里掏出一颗麦芽糖,忧虑地咀嚼起来。 陈鸣翻开霍瑾年厚厚的被单,疑惑他到底是从哪里搞来那么多糖的。 霍瑾年以为陈鸣也要吃糖,他从另一边的被窝里又掏出一颗牙黄的麦芽糖递到陈鸣嘴边,“你要吃吗?” 陈鸣不喜晚上吃东西,尤其是像麦芽糖这种粘腻的糖类,他摇摇头拒绝了霍瑾年好意。 “我,只是,想知道,你,哪,来得,那么多,糖?” “嗯……” 霍瑾年半低着眉,皱着半张脸又在被窝里搜索什么。寻找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从那块厚重的棉被单中找到了一大袋的牙黄色麦芽糖。 “这个糖特别好吃,而且可以吃很久。” 陈鸣盯着霍瑾年手中左右摆动的麦芽糖,为霍瑾年的牙齿有些担心:“记,得,刷牙。” 霍瑾年塞回自己的“宝藏”,对着陈鸣长叹一声:“你跟着我那么久,没学会我的豪迈大气,倒是和枕惊鸿学会了催我刷牙。到底我是你哥,还是他是你哥。气死我了……” 说着霍瑾年又手痒地扔了一颗麦芽糖到自己嘴里。 陈鸣哼口气,将自己的身子缩回到被窝里,他窝在暖和的被子中透过一丝细缝对瞄了眼坐在床上的霍瑾年。 由于陈鸣和霍瑾年的床铺是紧挨着的,他很清楚的透过昏黄的灯光看清了他的脸上抹不去的愁容。 仔细一看,霍瑾年其实并不老,他颧骨比较高,而且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没有打理过的胡渣一直挂在脸上所以霍瑾年看起来会比同年龄人老那么点。更重要的是,他的眼里总有一丝散不去的悲伤。那是,经历过风霜后才会有的色彩。 陈鸣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强颜欢笑。 “哥,你,有,什么,悲伤,的事情?” “我能有什么悲伤的事情?” 霍瑾年摸摸陈鸣露出半截的脑壳,笑道:“我看你才有什么悲伤的事才对,小孩子就该吃吃玩玩,别和哥哥一样,明明年纪还小却长成一副老态。” “你,苦大仇深。” “苦大仇深?谁教你这个词的,哈哈哈哈,你这是在损我吗?” 陈鸣没有想损霍瑾年,他抿嘴沉默半天,透过被子的的缝隙又最后嘱咐了霍瑾年一句:“刷牙,不然,有,蛀虫。” “好好好,我知道了。” 陈鸣睡得早,也不知道霍瑾年晚上有没有听话乖乖去刷牙,隔天,陈鸣起床的时候,霍瑾年早已在门口与枕惊鸿在等着他了。 陈鸣揉揉朦胧的睡眼,脸上还泛着徐徐困意。他打开房门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向二人。 二人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满脸慈祥地望着冒着睡泡的陈鸣。 今天的天气正好,也许是接近夏天的缘故,最近的太阳并不像春天的时候透着一股冷意,夏天的阳光总要比春天暖和点,照着人的性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暖阳也同样让周边种植的草叶树木变得旺盛,在跳动的阳光下绿色也浮现出金黄的光泽。 如果枕惊鸿是个女孩子,这个场面无疑是一家人口最温馨的时光。 枕惊鸿拿出准备好的软湿手帕,蹲下身子为陈鸣擦去脸上的污垢。 陈鸣的小脸被擦拭的动作蹂躏成一团十分搞笑。 “你还帮陈鸣洗脸呢?你怎么不给我洗洗。” 霍瑾年坐在磨药石旁得小凳上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粥的温度很高,冒出的徐徐蛋花的香气勾引着陈鸣的鼻子。 “瞧你这话说得好酸哦~” 枕惊鸿剜着眼,取笑着霍瑾年。边说着,枕惊鸿拿起水缸旁边的瓜瓢递给陈鸣。 陈鸣很心领神会地接过瓜瓢,用手指配合着一片薄荷叶漱口。 今天吃的是蛋花瘦肉粥。 记忆里,陈鸣没怎么吃过肉,偶尔时候,父亲会从屠夫那讨来几块肥肉给他煮肉汤喝,不过那个肉汤太腻,吃起来完全不如瘦肉口感那么好。 “吃完了吗?” 等陈鸣吃完后,枕医生已经全副武装的准备出门。枕惊鸿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长袍,两撇胡须有些歪歪扭扭得,看起来特别突兀。 霍瑾年收起陈鸣手中的大碗随意搁到地上的水盆中,他看了穿着白衣枕惊鸿一眼:“路上小心。” 也就是随便吩咐一句,霍瑾年边说着边将手伸入水盆中洗起碗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有些微微泛红。 等枕惊鸿走后,霍瑾年才和陈鸣收拾收拾出门。 霍瑾年先是带着陈鸣来到了最初他们下山的时候去的那家成衣店。成衣店的老板还是一如往常的笑眯眯迎接着霍瑾年的到来。 霍瑾年看起来模样落魄但出手却比一般的普通老百姓阔绰许多。 “哟,霍老板,今天又给您弟弟挑衣服来了?” 霍瑾年只从怀中掏出两块银元甩在柜台上。 “我今天来拿我自己的衣服。” 霍瑾年的话,让成衣店老板有些意外,他眨了眨他芝麻豆般大小的小眼珠,没有反应过来。 霍瑾年又重新强调了一遍:“我说,我要那件你给我准备的衣服。” 这下老板反应过来了,他乐呵一笑,有些尴尬:“哦哦哦,您这平时也不给自己买衣服,尽穿那些破洞旧服,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得得得,我这就给您拿去。” 老板腆着肚子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到成衣店的里屋翻腾许久。过了会儿,他才拿着一套折叠完好的深蓝色条纹西装出来。 西装由于在箱底放了很久,上面积着些许灰尘。成衣店老板拍拍衣服上的细灰,对霍瑾年说道:“你看我给您放太久了,都积灰了,你要是不急着用,我可以给您洗涤一下。” 霍瑾年当然急着用。他一夺过老板手中的衣服,也不经过老板同意,直径走进了成衣店的后院。 “诶,霍老板您干嘛去呀!” 第69章 成衣店老板用肥壮的手一把拽住霍瑾年的衣服,生怕他溜进自家的后院。 “怎么?你怕你屋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这……倒不是……” 成衣店老板畏畏缩缩地收回自己的手,他主要是怕霍瑾年偷他家的东西,但是霍瑾年是自家的常客,要是拒绝霍瑾年进屋好像又有点不近人情。 霍瑾年蔑看成衣店老板。自顾走进了屋内。 “诶呦,这算什么事啊!” 老板泄气地拍拍自己的双腿,眼巴巴望着霍瑾年消失在自己眼前。 随后,成衣店老板才注意到柜台前穿着小中山服的男孩,是霍瑾年的弟弟。 男孩的脸比初间的时候消瘦许多,逐渐能看出些男性的特征。 老板将身子伸过柜台前,探着头,笑眯眯地和陈鸣打着招呼。 “小朋友,你今年几岁啦?” 陈鸣抱着精致的小帽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句不谈。 “额……” 这让成衣店的老板有点尴尬,他赶忙从抽屉里掏出两颗糖递给陈鸣,“吃糖吗?很好吃的。” 陈鸣瞥了眼小胖老板手中包着粉色糖纸的糖,也就是看了一眼,他又将视线移到霍瑾年消失的门帘前。 “……” 看男孩不搭理自己,老板都不知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叹了口又把手中的糖塞回了自己的抽屉里。 等了大概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霍瑾年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那件靛蓝色的西装和霍瑾年是如此相配。整套的西装完完全全将霍瑾年流畅的身线凸显出来,西装的上衣款用着当代最时髦的侧排四扣,红黑相间的领带不与靛蓝违和,反而让霍瑾年显得年轻不少。这样的霍瑾年,要是喊着自己只有二十岁,那也确实有人会相信的。 陈鸣还注意到,霍瑾年的头发和胡子也被打理过了,前额的头发被他用发胶往后牵扯露出了他光滑的额头,霍瑾年的额头很漂亮,同样也突出了他浓黑的眉毛且精神。不是土匪,是一个活脱脱的教养良好的绅士。 被陈鸣盯得有些害羞,霍瑾年不自然地咳嗽一下。 “呦呦呦,霍老板,我就说着衣服适合你,你看看你穿上后不仅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多岁。我说,您这样出去,就算和那些小姑娘说自己是归国事业有成的大富豪,都有人相信的……” 成衣店老板对着穿着新衣的霍瑾年糖衣炮弹一番。陈鸣听了有些腻歪,更别说是大老粗霍瑾年罢。 “得,你消停会儿。我就爱做我的山大王,不想做什么归国大富豪。” 成衣店老板知道霍瑾年是土匪,只不过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他都不知如何劝说霍瑾年。 “霍老板,您的身份还是别乱说的好。” “诶,怎么一个个都都喜欢管我这管我那的。” 霍瑾年不耐烦地丢给成衣店老板三块大洋,拉着陈鸣就往南胡洋行的方向走去。 南胡洋行处在镇上最热闹的街道中央,白天黑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道上的商店没有一刻是禁过烟儿的。 一路上陈鸣牵着霍瑾年的手东西张望间都能看见路边张贴在灰墙上的南胡洋行拍卖广告。 卖报的少年挎着旧布麻制小包,小包塞满了黑字白报,少年将挎包里的报纸洋洋洒洒撒在空中。 来往的少爷小姐有兴趣地随手接过少年的报纸,对上的新闻指指点点,或互相相看一眼,扭捏,乐呵几声。 与南胡洋行所在街道相反的平民街的风情不同,嘻嘻笑笑,好不热闹。 霍瑾年拉着陈鸣顺利地走到了南胡洋行,此刻南胡洋行外早已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黑皮洋车,从洋车里走出的名流姥爷和小姐各个雍容华贵。 美丽的小姐画着精致的妆容,与陈鸣平时所见的大家闺秀又有些不同,小姐们的妆容更多艳丽,穿戴洋服或修身旗袍,带着黄金或珍珠首饰,明珠生晕,美玉盼兮,一扭一态尽显窈窕。 “姑娘好看吗?” 见陈鸣直瞧着那些从名车下来的贵妇人,霍瑾年在一旁逗趣他一下,“以后哥也给你找个大美妞好不好?” 霍瑾年的取笑让陈鸣羞得别开脸,吓得他再也不敢在瞧那些女子一眼。 “哈哈哈。” 霍瑾年不闹陈鸣,他摸摸陈鸣的脑袋便领着他进了南胡洋行。 南胡洋行外部用汉白石雕刻而出,内部不同外部的灰白高贵,里面满布珐琅装饰,法式金红大地毯铺在脚下,一楼的堂正前方是管理【看门】的柜台,柜台侧两旁则是两道棕红楼梯,楼梯蜿蜒直接二楼的物品售卖处。 霍瑾年走向柜台将早已准备好的邀请函递给柜台前短发扣着单边黑色耳环的男子。 每次南胡洋行有活动,第一个忙得就是周俊烨。 周俊烨头也不抬的接过霍瑾年递过来的邀请函快速拿起一旁的红戳子,往邀请函上戳了印子。 “是华玉宇先生吗,你好。欢迎来南胡洋行。” 周俊烨抬头扯着笑对着霍瑾年。 由于笑得太久,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嗯。” 霍瑾年随手接过周俊烨递过来的邀请函就要上楼,同时霍瑾年也发现了跟在霍瑾年背后的陈鸣。 “咦,这不是大嫂吗?” 周俊烨好久没瞧过陈鸣,没想到今天居然在拍卖行上见着了。 陈鸣继续跟着霍瑾年往前走去。 “欸欸欸,大嫂,你怎么不理我啊!” 周俊烨半起身想要追问缘由,可人来人往眼前一晃,眼间就没了陈鸣的身影。 “小周,你在看什么?” “啊?” 听到熟悉的声响,周俊烨猛地回头招呼起来:“啊?是岳爷……诶诶,岳爷?!” “你怎么见到我一副惊恐的样子。” 周俊烨骤然一愣,惊讶又犹疑:“岳爷你怎么现在才来。” “嗯?”闫岳抬手看了眼手表,“我应该没有错过时间。” 周俊烨猛然摇头指明道:“不是不是,我刚刚看到大嫂先进去了。还跟在一个看起来成熟的绅士后边,叫什么华玉宇的,所以才认为您是晚来了。那位华先生是岳爷您的旧相识吗?” 闫岳眸底沉下一片暗影,长直的睫毛随着视线的犹豫轻轻抖动两下。他启口声音薄凉:“我不认识华玉宇这个人,而且我也没有约陈鸣来南胡洋行。你看错了。” 第70章 “诶!” 周俊烨对闫岳悄然眨眨眼,俏皮地说道:“岳爷,我小周什么不敢保证,就我这个眼力劲绝对不会错的。大嫂就化成灰,也不可能逃过我的双眼的。” 周俊烨说完指指自己的双瞳,瞳中靓彩自信的光,就算是假话也都能成真。 对上周俊烨热烈的视线,闫岳的眸光变得冰冷,他翁怒地在柜台前压下自己的邀请函,推给周俊烨。锐利眸子一眯,带着徐威胁的味道:“我说你看错了就是看错了。盖章!” 周俊烨吞吞口水委屈地缩回了自己的头,赶忙在闫岳的邀请函上戳了红印子。 “我做错什么了,那么生气。” 闫岳收起邀请函,将它插入自己胸口,薄唇弯起又恢复了往常温和的神色:“我没有生气。你加油工作。” 半鼓励式的告别周俊烨,闫岳踏着步子有些急切地往二楼走去。 周俊烨托腮望着闫岳的背影长叹一气。 岳爷明明很温柔,可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味道。大嫂可真辛苦啊…… “喂,小周,看什么呢?” 后面的绅士名流又陆陆续续上来,周俊烨甩甩头抛开脑中的混乱,继续接待他的客人。 既然周俊烨如此确认他确实看到了陈鸣,那么陈鸣没准就在楼上。 闫岳扶在阶梯上的手不自觉抓紧。他思量一会儿,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找到陈鸣,至于之后的事,挽回他之后再说吧。 南胡洋行今日人果然多,即使闫岳如何巧妙地避开来往的妇人和先生,那些熟悉他的人都会阻拦闫岳的步伐。 寻找陈鸣身影的步子在阻拦下变得漫无目的起来。 不知今天陈鸣穿了什么样的衣服,还是往常那件鹅黄色的小衫吗? 眨眼间,一位身穿鹅黄色小衫的背影涌入了闫岳的眼前,瘦小的背影和陈鸣十分相似,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那抹鹅黄的身影一下就抓住了闫岳的眼球。 闫岳轻舔下有些干燥的唇,怀着忐忑的心情两步跨做一步逐渐渐近黄衫“少女”的位置。 “丫头。” 闫岳思量很久是叫陈鸣还是叫丫头,想了会儿,他还是抓住了那个人的臂膀,喊出了平时叫唤陈鸣的用语。 少女闻声,回头看了眼。 少女是少女的模样,少女有一双含水的杏眼,脸上也有同陈鸣那般荷花娇艳的红晕,但少女眉目清晰,眼瞳并不是闫岳熟悉的淡褐色。 闫岳抱歉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绅士地轻轻弯了下腰对她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少女没有怪罪闫岳的鲁莽,她提起自己的百花皱裙同样微笑的轻蹲身子说道:“没关系。先生看来很着急寻找您的同伴,祝您好运。” “谢您吉言。” 闫岳感激地看了眼少女便转头在人海中寻找记忆中的陈鸣。 “诶,岳爷。您在找什么吗?” 赵岭上前问候一句。 赵岭在店里就看见在门外张望的闫岳,虽然闫岳的动作很小只是在用眼神巡视,但赵岭还是看出了他的焦急。 闫岳闻声转头。 “原来是赵岭啊……” “嗯,是我,岳爷您不是等会儿要去上面和韩先生会面的吗?您在这里找什么呢?” “哦……我,” 说道一半,陈鸣恰时从赵岭的背后经过,只有四五个的人身距离。 闫岳焦急地推开赵岭想往陈鸣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到陈鸣的身边,闫岳发现,陈鸣不单单只有陈鸣,陈鸣的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装着不菲,靛蓝的双扣礼服,前额的扣发乖乖拢在后头,约莫三十左右的模样。 闫岳蓦然想起周俊烨口中所说的“华先生”。 闫岳神色微顿,面色沉郁,锐利的眸子一眯眼眸染上深黑,黑渗渗的嫉妒。周边嘈杂的声音一瞬都消失在空间中,闫岳盯着陈鸣和那个陌生男人,从视线里到视线外,他呆在原地眼睁睁看他们从二楼往三四楼走去。 心里各种不是滋味。 赵岭揉揉被闫岳推开的肩膀,生疼。 “岳爷你怎么了?” 闫岳杵在原地发呆的模样让赵岭有些担忧。 闫岳并没有回头看赵岭,他盯着陈鸣消失的楼梯口,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华玉宇是谁吗?” “华玉宇?” 赵岭搜索着脑中的信息,并未有这个人的存在,“没听说啊。” 闫岳转头间看过赵岭,恢复了以往的表情,谦和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 “我希望你在南胡洋行能更多了解一些和南胡洋行有交际的人。” 闫岳的语气很平常,可赵岭怎么听都觉得这个男人正气在头上。还是先溜吧。 “咳,好的岳爷,我那边店还开着,我先去整理东西了。” 赵岭摘下帽子抚在胸前,恭敬地对闫岳鞠了一躬就撤回了金缕阁。 赵岭走后,闫岳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握紧,脸上渡上从未拥有的阴郁。 我丢弃的东西,要捡也是我来捡,华玉宇你给我等着。 从刚刚开始陈鸣总觉得有什么人一直盯着自己看,背后一阵子发凉,他不自觉地捏了捏后颈。 “怎么了?” 霍瑾年对陈鸣异常的举动有些担忧。 陈鸣攸然一笑。 “没,没,事。” “那就好。”霍瑾年说着指指前方,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舞台,舞台下规规整整地摆放着紫藤后背木椅,“你看前面那个是一般人竞标的位置,我们后几天可能就是做在那边竞标。” 霍瑾年又将视线投向侧边上一楼的阁楼上,说道:“上面一层是专门空出来给大佬们的,到时候拍卖藏宝图的时候,我们主要是和他们竞争。” “啊?我们,钱,够?” 陈鸣担心起霍瑾年的资金问题。事实上,陈鸣根本不需要担忧,霍瑾年作为后山唯一的大王从不缺金银财宝,况且,除了霍瑾年的资产外,枕惊鸿也存着不少的钱。 霍瑾年冲陈鸣眨眨眼,“没问题的。” 说完,他就往嘴里扔了颗麦芽糖,自信地咀嚼起来。 人来人往总会有那么几个认识的人,霍瑾年形象一改往来的人都会时不时讨论他的身份。而陈鸣那副不变的模样还是引来了相识的人。 “大嫂……” 闫穆思量了很久还是上前和陈鸣打了声招呼,他低眉敛目瞅着陈鸣那张比从前瘦了许多的脸颊,“好久不见。” 第71章 闫穆思量了很久还是上前和陈鸣打了声招呼,他低眉敛目瞅着陈鸣那张比从前瘦了许多的脸颊,“好久不见。” 陈鸣左看右看有些疑惑眼前的男人在叫谁。可闫穆的对面显然只有陈鸣一个人。 无视霍瑾年。 “嗯?” 陈鸣指指自己,“我?” 闫穆直入主题: “嫂子,大哥赶大嫂出去是大哥不对,那天他也是喝高了,庆玲硬要他回去的时候他还没有酒醒,所以大哥才会这么对大嫂的。大哥真的最近摊上了很多事,大嫂请多包容一下大哥吧。大哥不会因为大嫂被人玷污了抛弃你的。” “大嫂?大,哥?……抛弃……” 陈鸣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实在是听不懂眼前这个说话烟嗓的先生在说什么。 在一旁听的霍瑾年倒是了解了个大概,他嚼碎口中的麦芽糖,手臂一弯将闫穆勾到自己怀里,“兄弟,和你说个事。” 闫穆有点厌恶别人突如其来的亲近,他排斥地推开霍瑾年的接近,“这位先生,您可以直说不用靠那么近。” 闫穆看起来就是那种不爱说话的老古板。一点都不大方可爱。 了解到这一点,霍瑾年撇撇嘴放下搁在闫穆肩膀上的手。 “行吧,其实我是想和你说,他失忆了。” “失,忆?” 陈鸣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失忆了,他皱着小脸满是惊奇。 霍瑾年对陈鸣解释道: “诶,其实我上次救你回来的时候,枕医生就发现你有些记忆缺失,虽然不知道缺失了哪些。醒来后,你就只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你平时不是一直以为你自己只有十多岁吗,其实你应该有十六岁了。” …… 这个消息有点刺激。 陈鸣一时间难以消化。 “那,那,你,是小时候,带我,玩的小哥哥?我,没记错,吧?” 霍瑾年点点头,“这个你没有记错。” 闫穆和陈鸣同时低头陷入了思付中,两人同时想了会儿,陈鸣首先在沉默中出了声。 “既然,瑾年哥哥,确实是小时候带我,去吃,去小镇上的人,那就没有问题。就算失忆了,也不要紧。没准失去的那段记忆,还是,痛苦的呢。” 陈鸣一字一顿的说的费力,霍瑾年和闫穆还是侧耳听完了他的每一个字,听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霍瑾年为陈鸣有这样的觉悟而感动。 这边的闫穆却有些为难,虽说他和嫂子的交集不能算深厚,至少相比于被嫂子称呼作“哥哥”的靛蓝西服男来说,他和陈鸣关系拳拳(区区)点头之交。 “嫂子……” 闫穆犹豫一下还想说些什么,但千万句想说的最后也只是崩出来一句,“嫂子如果可以,还是请你和我回去吧。” “诶。兄弟。” 霍瑾年推推闫穆的胸口让他离陈鸣远点,“我是不知道我弟弟和你哥发生了什么,反正我捡到他的时候,他不仅发着高烧,脚上手上也全部磨破了皮。你口口声声说你哥想我弟弟……诶不对,你哥喜欢我弟弟……哥哥?” “弟弟?” 闫穆眉头一皱,与霍瑾年面面相觑。 “喂,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闫穆深重的重新审度了一番陈鸣,确实是和大嫂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大嫂比眼前这个小男孩圆润点,也稍稍矮一点。 “嗯,可能吧。” 闫穆欠过身,表示抱歉。 “没,事。” 陈鸣对这个男人说的话也很吃惊,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没准以前他真的是和男人有过什么关系呢。 陈鸣倒不是很厌烦男人与男人的事情,毕竟霍瑾年也和枕医生关系匪浅。 想到这,陈鸣又偷偷瞄了眼霍瑾年的侧脸,真不知道枕医生看到霍瑾年这样的装束会不会高兴呢。 “没事。这次就算了吧,兄弟,下次要看准了人再打招呼哦!” “嗯。还请把刚刚的错当作闹剧一场,打扰二位了。” 南胡洋行的第一天就如此颠簸,在几场有趣的闹剧后,繁忙的一天在灯红酒绿中拉下帷幕。 闫穆回家后将这件有趣的事悉心告知了闫岳,闫岳听见闫穆口中所说“与大嫂及其相似的男人”时并没有什么表现。 然,闫岳差遣闫穆回去后,他却烦闷的一宿没睡。 第二天,闫岳收到了南胡洋行的密件。 密件里所含的皆是“华玉宇”的资料。 华玉宇,男,归国子弟,现住“枕家药房”。 要说霍瑾年和枕惊鸿完美任务里做的最不足的就是,枕惊鸿在为霍瑾年制造假身份的时候,习惯把所有的住址和行票账户都记在自己名下。 “华玉宇,枕家药房,慕上行,枕家药房,尚学尹,枕家药房……” 闫岳将信封中夹带的一张一张挑着随手丢开,单薄的纸张悠悠随着他的动作飘到灰色的石板上。 看着这些有趣的巧合,闫岳的脑中闪现出一张熟悉的脸,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冷嗤,眸光冰冷似深潭,“霍瑾年,你可真有意思。我们旧账新账一起算。” 闫岳这辈子没什么讨厌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和他作对的人,尤其是那些有事没事就扰乱小镇秩序的土匪,他恨不得一枪枪崩了他们。 要不是两年前“意外”摔下悬崖,他早就把霍瑾年干掉了。 “嘣!” 枕家药房大早上的就传来不合时宜的枪声,枪声可比那后院的大公鸡管用许多,枪鸣声连续响了好几枪,周围房屋的人都纷纷疑惑地从窗口探出头来。 “大早上的这管理就来抓人了?” “不知道啊,平时不干事,就知道扰民。” “诶诶,你们小声点说。” 霍瑾年顶着没有打理过的头发,乱糟糟地就搬开了药房的大门。 “嘣!” 又是一枪,这次的子弹直接经过霍瑾年的侧脸擦了过去,打在药房的木板上,直接焊出了窟窿。 霍瑾年的左脸微微发热,被擦脸而过的子弹吓得立马清醒过来。 他撩起自己额头的扣发,抬眸。他倒是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小子居然敢对着他开枪。 不看还好,一看居然是闫岳。 要不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闫岳和霍瑾年此时对着对方得脸,眼瞳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霍瑾年几乎是掐着嗓子从口中崩出一句好话:“这位穿着墨绿墨绿的将军怎么大早上来小的这打枪来了?” 第72章 闫岳微微张口冷笑一声。 “打理过后倒是有些人样了,差点没认出你。” 听闫岳的话看来已经发现霍瑾年的身份,那霍瑾年也没必要妆模作样,他挺起胸膛恢复了以往懒散不羁。 闫岳今天特意穿了一声墨绿的军服,那是他藏在衣柜里许多年没碰过的衣服,只有进行任务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穿。墨绿的军服配合夹扣闷亮棕红的皮带,承托出闫岳的一丝不苟,俨然。 霍瑾年也知道每次闫岳穿这件衣服就是要来办自己,他也不废话,挑明了事儿说:“我知道你要办我。办我可以,等我七天,我自动上门求你抓我。” 没枪,没人,又没装备,霍瑾年对战闫岳,战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闫岳又朝他的侧身打了一枪。 霍瑾年往枪火走向的反侧一跳,连忙举起双手:“闫岳,我怎么惹到你了,你平时不抓我,今天大早上的搞我。给个机会不行吗?” 和我作对还泡我马子,闫岳怎么咽的下这口气。闫岳二话不说,毫不留情地往霍瑾年的小腿上嘣了一枪。 “啊!” 枪声伴着霍瑾年的痛叫彻底扰醒了陈鸣,要说陈鸣的睡眠质量可不是盖的,这尖叫声足以叫醒陈鸣可也引来一大批周围房屋的看客。 “我去,真崩了一枪。” “欸欸额,那个是闫岳吧,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招惹他了。” “啧啧,这个血好刺激哦。” 霍瑾年怒看闫岳一眼,他忍着痛撕下一块破布赶忙对自己进行了止血处理,他抱着被打伤的左腿,咬着牙忍不住呜呜嗞声。 陈鸣咳嗽两声,冒着睡泡,迷迷糊糊走到了药店前。他揉揉双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发,发,发生,什么了?” 闫岳看见从门后出来的那抹熟悉的声音,本阴郁的双眼突然明亮起来,他盯着那个发光的少年,呼唤出声:“丫……不,鸣儿,我来接你了。” 陈鸣晃晃头,眯下眼后眼睛才舒适户外的阳光,但当他一睁眼,却被地上横躺流了一大滩血的霍瑾年吓得一惊。 他赶忙蹲下身子,全身发抖地掺过霍瑾年的脸。 “你你你……” 霍瑾年的脸色很不好,要说平时他掉着眼袋像中年丧妻的可怜人,现在他泛白的脸就像当场死了老婆的罹夫。 霍瑾年的体温开始下降,他对陈鸣恍然一笑,“我没事,只是腿受伤了,出了很多血,而已。” “你这都叫没事!” 霍瑾年的伤刺激到了陈鸣,陈鸣懊恼这个过分乐观的男人,他倔强地要背起霍瑾年进屋里治疗伤势。 “鸣儿……” 闫岳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从头到尾,陈鸣看都没看闫岳一眼,反倒对那个土匪又是问又是关切的。 那明明是自己才能拥有的权力。 他不甘心,闫岳踏着皮靴拉住了霍瑾年的后衣领,陈鸣的步伐也被迫止住。 陈鸣还想往前几步,可是后头的牵引力太强,搞得他无法动弹。 闫岳俨然低头看着陈鸣和霍瑾年,陈鸣扭头半眯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男人看起来一丝不苟,两撇峰眉,十分俊朗。他又瞥了眼男人手中还散着余热的枪口,估摸就是这个男人害的霍瑾年变成这样的。 要不是霍瑾年的病等着被治,他真想咬他一口解恨。 明明看起来是个很正直的人,怎么会做出伤人谋害的事情来。 “放,放,开。” “鸣儿……” “放,放,开。” 闫岳目光如钩,眼底含着深深的痛苦,懊恼和不解。脸庞吹来清晨的风,把他吹的太清醒,太清醒的自己无法对陈鸣硬下声挽回。 闫岳松开了牵扯在霍瑾年背后的手。 陈鸣一步步背着霍瑾年进了药房,闫岳也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闫岳很早就知道陈鸣会医药,他杵在旁边看着陈鸣为别的男人取子弹上药敷药,弄得全身都是血,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他几番开口想对陈鸣说些什么。 可站在一旁的闫岳,怎么看都像陈鸣和霍瑾年场景中的外人。 闫岳不相信陈鸣会如此决绝的不记得自己。等陈鸣为霍瑾年包扎完后,霍瑾年因为疼痛陷入了昏迷。 陈鸣这才起身为霍瑾年试了一下鼻息,确保他的生命安稳后,才放心地松口气。 药店门外早已经三层三层地围满了人。门外的人嘈嘈,闫岳的心烦躁。 再也忍不了眼前的场面,胸有郁闷他直接朝门外的地上崩了一枪,枪声巨响让门外的闲人吓得闭上了嘴。 闫岳抑着声说:“都给我滚回去,谁在留此一秒,全部收监。” 众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畏畏缩缩地溜离了药房门口。 清静。 陈鸣为霍瑾年包扎好。 该谈正事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瑾年哥哥。你能放过他,吗?” 陈鸣脸上还留着霍瑾年的鲜血,衣服上,手上,腿裤上,指尖滴滴答答惨不忍睹。 “鸣儿,你为什么会和霍瑾年在一起。” 陈鸣退后一步护着自己的手腕,眼神疑惑: “鸣儿?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鸣儿!” 闫岳上前一步,有些着急“当初赶你出去是我的错,那时候我只是心太乱,脑子不清楚,我从没有介意你,我爱你啊!” 陈鸣双眼空寡,觉得眼前男人的话箭直莫名其妙。 “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 闫岳苦笑一声,嗓音溢出痛楚,“我现在说喜欢你,你告诉我,你不认识我……” “额。” 躺在椅上的霍瑾年不合时宜地痛苦嘶出一声,陈鸣连忙蹲到霍瑾年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声音极尽温柔:“疼?这?” “额……” 霍瑾年额间流下好几滴冷汗,昏迷仿佛陷入了一个灰暗的空洞中无法逃脱。 “做,做,噩梦了吗?” 陈鸣起身用袖口擦去霍瑾年额间的汗珠,慌张。 “够了。” 闫岳实在看不下去陈鸣对别人嘘寒问暖,尤其这个别人还是霍瑾年。 第73章 闫岳一把抓住陈鸣的手腕将他提起,硬拉着他往外扯。 “你,你,你放开我!” 陈鸣跳脱着脚,揣着闫岳的小腿,左右挣扎。 陈鸣一脚接着一脚踹的闫岳小腿发疼,可他的心比陈鸣一脚一脚无情的踹动还要痛上十分。霍瑾年松手将陈鸣甩在药房木门边,他指着躺在椅上的霍瑾年冲陈鸣低声吼道: “你不是要救霍瑾年吗?你不是想让我放过他吗?可以,你和我走。你和我走,我保证就让那个男人活得比谁都好!” 陈鸣揉揉被摔疼的手臂,半信半疑地望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执着,而且他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样子。 “你,说,的真的?” “我从不骗你。你和我走,我立马找人救他,带他去最好的洋医院。” 陈鸣看了眼还在呜呜作声的霍瑾年,他定睛仰视着闫岳,答应了他的要求。 “之前,勾勾。” “勾勾”的意思就是小指的约定,不知多久以前,陈鸣也这么和自己约定过。 这次的约定却不是为了他。 闫岳蹲下身子,他伸出小指对着陈鸣,陈鸣也伸出小指,勾在闫岳的小指上。 许下约定。 “鸣儿,小指如果勾了两次,上一次的约定还会做算吗?” 闫岳半蹲在地上,他墨黑的眼瞳中全是陈鸣的身影。 陈鸣真的很不适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称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支支吾吾敷衍道:“大概,不会。” “那就好。” 闫岳漾起同从前一般温许的笑容。他脱下身上的军装大衣沉默不语地将大衣披在陈鸣的身上。 “?” 陈鸣不解。 “以前你也会给我盖被子的,这不算什么。” “我,说了,我不,记得。” “你不会不记得我的。” 闫岳固执地打横抱起陈鸣想将他带离此地,带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 闫岳突然的公主抱让陈鸣有些脸红,他再次挣扎阻止男人如此亲密的举动。 “你再乱动的话,我不保证我会违约的。” 闫岳边说着边偷瞧了还躺在椅上的霍瑾年一眼。 “你……” 陈鸣被这个男人气地没话说,居然威胁自己,威胁自己就算了,陈鸣还偏偏对这个霸道的男人无可奈何,他扭过头,领着大衣的一角扬起手遮在了自己的脸上:“随你。” 闫岳低头隔着大衣吻了下陈鸣的额头,轻声:“你不会不记得我的。” 陈鸣窝在大衣中不满道:“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呵呵,没什么。” 逮到陈鸣后,闫岳如约派人带霍瑾年去了最好的洋医院,而他则将陈鸣安置在了南胡洋馆附近的暂住馆中。 推开陈鸣房间的门,闫岳为陈鸣端来了些他爱吃的糕点。 陈鸣此时正站在房间的窗口出,他向外张望着什么。 闫岳望着陈鸣的背影有一丝孤寂。 早上的事闹来闹去,时光已不知不知觉到了中午,入夏的阳光透过窗台打在陈鸣新换的鹅黄小衫上,小衫上的淡粉小花像活了一般挂在陈鸣身上,十分好看。 小衫也是闫岳为陈鸣准备的,用的是金缕阁最好最薄的丝织品。 闫岳将食物搁在一旁的桌上,他注意到桌上许多揉成球的废纸心中一凉。 不管一二,他走到陈鸣背后,弯下腰从后将头深深埋在陈鸣的颈窝出,低声说道: “我好久好久以前就这么想抱着你。” 陈鸣冷漠地盯着窗外来来往往没见过的新旧汽车和人力车夫,他没有挣扎开他的怀抱,却也一动不动。 闫岳抱在陈鸣腰间的手更紧些。 “我当初赶你出去的事,有那么不可原谅吗?” 陈鸣不回答。 闫岳将头埋的更深些,嗡嗡诺诺像似哀求一般:“你不要那么不近人情。” 陈鸣冷声: “首先,我,不认识你。而且,不近人情,的,是你。你害了瑾年哥哥。” 闫岳眼神一暗,嘴角带着阴郁:“你不会不认识我的。是霍瑾年骗了你……他是不是和你说我是很坏很坏的人,坏到你不想在认我。” 陈鸣不愿再听闫岳自以为是的狡辩,他挣脱出他的怀抱,转头屏起淡眉,冷眸回视:“瑾年哥哥,从未,和我,谈起你。我从不与你,相识。” “呵。” 闫岳垂眼浅笑一声,“你被他荼毒太深,你肯定是听信了他的鬼话。鸣儿,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是你唯一能相信依靠的人,只有我不会骗你,不会伤害你的。” 陈鸣模糊视线,眼神涣散:“你,说的,假话。真的话,你怎么会赶我走,让我,离你而去。” 谈起这个问题,闫岳就脑壳疼:“我说了,我当时喝多了。我解释不清,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你。” “不谈我记不记得以前。就在刚刚,你把我,最,敬爱的哥哥,送,进了医院。” 陈鸣转过头盯着闫岳的眼,眼神异常的坚决。 “你……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被打击得萎靡,闫岳迈出他精壮的双腿,步履匆匆正欲离开。 “喂,我真的,不认识,你。” 侧耳听清陈鸣的话,闫岳身子一顿,也就一下,他不管陈鸣在后如何解释,逃离得更快。 耳边关门的声音让陈鸣丧气地闭上了眼。 ———————— 闫岳脱下手中棕灰皮质手套怒气地甩在西苑自房的桌上。 “哥,你怎么火气那么大。” 闫岳脸上还带着怒气,他瞪着眼回头望去:“闫穆,你怎么在我房间。” 闫穆摊摊手,“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 闫岳忽然想起来什么,他整理心情,故作悠闲,“我刚刚有事,差点忘了。本来我想让你去南胡洋行帮我换一下拍卖位的。” “本来……那哥,你现在想让我干什么?” “帮我去问候一下你大嫂。” “大嫂?大哥,你找回大嫂了?在哪呢?” 闫穆往闫岳身后望去并未看到人影。 “没带回来,这闫家现在被二弟媳掌控着,我怎么敢轻易把他带回来。” 闫穆听着大哥的话心里不是滋味,“我明天会去看大嫂的,哥,你别对可喜下手。她只是穷惯了,失去的东西多了,所以什么都想要比别人多一点。” 闫岳蹭蹭指腹,嗤笑一声:“我不喜欢对一个女人出手的。二弟你放心吧。” 闫穆点头:“谢谢大哥,那我先下去了。” “嗯。” 第74章 是我在做多情种 陈鸣觉得自己被那个穿着军服的陌生男人囚禁了。 陈鸣坐在房内的板凳上百无聊赖地书写着自己的名字,也就是练字,打磨自己的时间。 今天是南胡洋行拍卖的第二天,在第四天的时候就是藏宝图的拍卖,也不知道霍瑾年能不能好起来。 想到这,房门正被什么人打开。 陈鸣坐在椅子上好奇地转身望去。 一个穿着锦缎淡紫衣服的女子。 女子将头埋得很低,看不清模样。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应该是给自己送早饭的。 陈鸣对她一笑,指著书写桌上的一处空位,和善地对她说道:“放这吧。” 女子点点头,还是没将头抬起。 她根据陈鸣所指的位置将饭碗搁到桌上的空地。 就在女子放下热粥的一瞬,忽而一道亮眼的反光闪到了陈鸣。 一把匕首从这个女人的袖口中掏出直直向陈鸣刺去。 幸好陈鸣反应快,幸运地躲过了她致命的攻击。 但也因此,陈鸣的屁股离开了板凳,重重摔在地上。 “嘶……” 陈鸣捂着被匕首划开的臂膀疼痛出声。 红色的血液浸透他的衣衫一滴滴,滴落在地。 陈鸣不解地望向那个女人。 “呵呵呵,陈鸣,我终于找到你了,呵呵……” 明珠握着匕首,本若银盘温柔的脸不复存在。换之则是诡异扭曲的面目,她眼睛通红,居高临下地嗤笑着摔倒在地的陈鸣:“你这个骗子,我杀了你!” 说着明珠就要往陈鸣的心脏刺去。 陈鸣慌忙伸出臂膀想档下明珠再次的攻击。 …… 等了许久,匕首并未落下。 陈鸣疑惑地睁开一只眼,透过缝隙朝明珠的方向望去。 他看见,那个女人居然被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禁锢住了双臂。 “闫穆?!闫穆,你干嘛!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贱人!” 明珠吵闹,对突然出现的闫穆很不满。 闫穆紧握着明珠的手臂不放。 他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陈鸣。示意陈鸣出去。 陈鸣心领神会地捂着手臂慌忙逃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陈鸣!你去哪!给我回来!我要杀了你!” 见陈鸣逃跑,明珠蹬着脚要往他离开的方向冲去。 可无奈,背后闫穆拽着他的手力气太大,无论怎么扭动她都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放开,放开我……” 明珠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闫穆不让。反而抓着明珠的双手越紧。 他低头看着怀中挣扎的女人,烟嗓嘶哑:“你知不知道你在犯罪。” 耳边声音的警告让明珠厌恶,她放弃挣扎转为对闫穆的质问:“是他们逼我的,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能理所当然的呆在闫岳身边;凭什么那个毫无地位可言的野丫头能够得到闫岳的爱!我为闫岳付出那么多,凭什么,凭什么,就只有我不能呆在他身边!!明明我才是那个一直爱闫岳的人,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 我啊!” 明珠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不自觉从眼眶中簌簌落下。 闫穆沉默地放开了明珠的双手。 痛哭失声的明珠没了依靠无力地坐在地板上,捂脸痛苦起来。 那我呢,你为什么看不到我呢…… 闫穆抑着嗓间的虚气默默盯着悲痛的明珠。 “闫穆……” 明珠呜呜出声。仿佛想起什么,她转身就拉着闫穆的灰袍角,含着泪仰视他,“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你帮我把陈鸣从闫岳身边赶走,帮我把所有女人从闫岳身边赶走,这样他就能看到我了……” 闫穆没有动弹,继续沉默地盯着满脸泪渍的女人。 “闫穆!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以前都会答应我的!你明明说过,你会帮我做任何事情的!” 明珠摇摇闫穆的腿接着怒吼他的名字,希望闫穆能帮帮自己:“闫穆!你说话啊!” 闫穆深吸口气,几乎是从牙缝中崩出那么句话,他一如往常用着单一的声调对明珠说道: “明珠……你告诉我,镇上那些无缘无故死去的女人是不是和你有关。” “女人?什么女人?” 明珠眼神闪躲,语气怪异。她略略松开闫穆腿上的手将视线移向地面。 闫穆蹲下身子,扭过明珠的肩膀强制她看着自己。 “你不要躲,你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闫穆的眼睛就像暗夜的枭鸟将明珠看的毛骨悚然。明珠突然打开闫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睥睨闫穆讪笑。 “是啊,是我。都是那些女人要靠近闫岳的,都是群见不得人的狐狸精。” 听到答案,闫穆歪头看着明珠的眼眸含着痛楚。 “知道吗?这样的你,才见不得人。你不应该是个罪人。” “什么见不得人!闫穆!你疯了!是他们勾引闫岳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嫉妒让明珠痴了魔,她抓起地上的匕首往闫穆的胸口扎去。 闫穆淡淡撇过过被插出一道血迹的胸口。 随后,他悄悄将手探过明珠的后脖颈。 用力一拍。 明珠晕了过去。 “咳。” 拧眉捂着胸口吃痛一声。 幸好明珠下手不算太重。闫穆他咬牙将昏倒的明珠横抱至床。 …………………………………………………………………………………………………………………… 他坐在她的身边,拢过她凌乱的额发。 她灰朦无色的瞳孔中深影着大海般对女子的情思。 那么近却那么远。 那股情思,只在深处,为她一个人不停不停翻滚。 女子白皙的皮肤如清水芙蓉娇嫩,明月般的脸盘雍容娴淑,朱唇点上银盘,羽睫微微浮动,每一下,每一下都看在闫穆的眼中。 “你一直都很安静,安静的你真好。” 闫穆用拇指押上明珠的下唇,眸下深情注视着女子如月银般的脸颊,女子的模样同他记忆中的模样不二,两撇清眉,淑淑娇容。 目光深深: “终于,今生我已不为你寻觅……也终于不再对你远望。明珠,我们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 低头凑近她的淑容,闫穆并未将唇点在明珠的嘴上。不寸的距离,闫穆勾起一抹笑,停在了空中,他用如含烟的嗓子恰笑: “对不起,是我在做多情种。” 可惜,明珠始终不明白闫穆的心情,连到最后她也无法听到痴情人最后的告白。 闫穆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软弱的人,可人的一生总要勇敢一次。为了喜欢的人勇敢,多么理所当然。 “你的罪过应该让爱你的人承担,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 说到这,闫穆自己都经不住笑出声,“不对,你不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是我。” 第75章 你不会忘记我的 陈鸣捂着伤口慌忙逃出,直奔向门外。 “小姐,请出示通行证。” “通行,证?” 陈鸣不知道进出这里还需要通行证的,他指着自己的伤口磕磕绊绊说道:“里面,有人伤人!还有人在里面,救人!” “我们的防卫很安全不可能有人进去。” “你看我,我受伤了!” 看守头看了眼他,鹅黄的衫衣上红色的血迹格外明显,看守犹豫一下:“好的,我们等会就会去勘察,没有通行证的话,还请小姐你回房。” 都说了这个屋子里有伤人的人,看守居然还要他回去自己的房间,这不是明摆着让他撞回枪口找死吗? 怎么会有这样不通情的人。 “没有通行证,就让我送死吗?” 陈鸣淡薄的瞳孔中浮现一丝痛楚,“里面还有人,你,应该,去救他。” “这是规矩。” 看守死板的不近人情,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的迹象,陈鸣咬咬牙向看守撞去,想突破他到外面去。 “你让,我出去。” 看守阻挡在前,陈鸣完全撞不开他的身。 “你,让我,出去!” 看守低头漠视眼他,淡淡开口:“出去可以,但你回不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至少自己能出去找人救还在房里的男人。 “行!” 陈鸣红着眼抬头眼中异常坚决。 看守为他让开了道。 陈鸣捂着手上还在流血的手臂似飞箭般的跑了出去,他跑啊跑,好不容易揪着一个刚路过的绅士。 他拽着绅士的手哀求,指着远处的临时驻留所:“帮帮,我,里面,有人要杀人。” 被牵扯的男人以为他是个疯子,白了眼他拉着恋人匆匆离开。 “大白天还遇到疯子,倒霉。” 陈鸣盯着自己悬浮在空中的手,无限的绝望,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打转流下,模糊他的视线。 他又伸手抓住另一个美丽的小姐,小姐快速走过绕开了他。 怎么这样…… 他捂着手臂站在人来人往中,用自己能发出最大的嘶吼对周边经过的人群大喊: “谁,都,好!那里!有人,杀人!” 路边的人冷漠看他,大概是个疯子吧,人们纷纷绕开这个奇怪的家伙。 陈鸣无力地软坐在地上,嗓子同被烈火烧干过似的发疼,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能垂头喃喃。 “救……人……” 阳光照着整个小镇繁荣富有,他的心却那么无力。 耳边传来马的嘶叫。 “让开!” 墨绿色的军衣铺天盖在他的头上,整个视线在大衣落在头顶的那一刻瞬间昏暗。 “闫岳!?” “闫岳?!” “我闫岳的人怎么能在大马路上让人当猴子看。” 闫岳漠然冷酷环视四周的看客眼。他连带着大衣裹起将陈鸣打横扔在了马上,他利索上马,毫不犹豫地用脚踢下马的腹部。 棕红的烈马长啸嘶喊无视周边冷漠人群的唏嘘,驰骋回家。 闫岳带陈鸣回了自己房间。进房后,他掀开陈鸣身上的大衣疼惜地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男孩。 “没事,不怕,我来了。” 陈鸣上唇压着下唇颤抖说不出话,苦干的泪渍挂在他消瘦的脸庞让闫岳很是心疼。 闫岳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别怕。” “救……救……人。” 陈鸣抑着气息哑声向他求救。 闫岳这才注意到陈鸣的手臂上满是鲜血,他的军衣上也不可避免地泛滥了血迹。他脸上一紧,慌忙把陈鸣安置到床上。 “我去拿包扎的东西!” 陈鸣用手勾住他的小指,“救……闫穆……” 然后,他就彻底昏了过去。 闫岳是一个等级之上的人,他的心中军国家是等级,上下是等级,连爱也是等级。 陈鸣出现后,陈鸣就是他至上的等级。 没有救闫穆。 闫岳用他能用的最快的速度迅速从药房中拿来止血和包扎的药物。 他先是给陈鸣打了一阵麻醉避开陈鸣会发疼的可能,才悉心为他处理起来。 由于受伤太久,陈鸣的薄衫和肉块已经模糊在一起,闫岳必须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线料挑出。 瞧他臂膀上的裂缝,红肉由内翻出皮外,闫岳毫不手软的动作也不自己的抖了一下。 从前在战场上受伤给自己缝伤口也没有此时那么慌乱过。 应该不会让他疼得醒来吧。 闫岳用最大的集中一针一针给他缝补皮肉,索性麻醉剂的效果很强。 陈鸣到晚半夜才苏醒过来。 模糊的视线前,一片暖光让陈鸣不适应地抬起手遮住视线。抬手的瞬间,他手上一疼,又将臂膀摔回了床上。 “嘶……” 他想出声说话,喉咙也像被灼烧过后疼得发抽。 “咳咳……” 闫岳打开房门为陈鸣端来一碗稀粥,见他咳嗽,闫岳慌忙扶起他,轻轻抚着他的胸口。 陈鸣依偎在闫岳怀中毫无脸色,“咳咳……” “刚刚给你补了下伤口,身子还虚,喝点粥会好点。” 闫岳轻轻吹了口粥,把乘着粥的勺子递到他的嘴边。 他轻启薄唇吸了口进喉,粥水滑过喉间,一阵刺骨钻心的疼从喉咙口蔓延到肺部。 “咳咳咳!” 肺中的虚气上涌,陈鸣又将粥水从口中吐了出来。 闫岳用拇指擦过他的嘴角,“慢慢喝。”又给他递上了一口热粥。 他的喉咙疼的很,一口闫岳的粥都不想再尝试,他合上眼扭过头不愿接受。 “鸣儿,这样不行。” 闫岳干脆自己猛灌了一口粥水,他扭过陈鸣的脸将嘴凑了上去。 粥顺着陈鸣的嘴缝一点点缓缓渡了下去,一点一点,不知喝进去了多少,也不知从嘴角流出了多少。 一口粥凉了一半。 闫岳才松开陈鸣的嘴。 “你看你不听话,粥弄得到处都是。” 陈鸣的嘴角脖子甚至衣服上都是渗出的粥水。 他半眯着眼迷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稀疏的睫毛扑棱着,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真的,认识,你?” 他的话虚的听不出在说什么。 闫岳眼中满是慈和,“是呀。我说了你不会忘记我的。” “关系?” 闫岳接着笑说: “你是我存在后最喜欢的人,我也是你最依靠的人。我们曾经勾勾手说过一辈子都照顾对方。” 闫岳小心摊开陈鸣的手,在他手上一字字写到: 现。 在。 我。 来。 照顾你。 “有时候说了照顾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永远不会骗你……” 一言钦定,闫岳在他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 照顾…… 陈鸣脑中的记忆像被什么牵扯一抽抽翻腾,他恍惚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很多很重要的事。 第76章 闫岳在线头疼 “嗯,对了。” 陈鸣仰头注视闫岳问道:“闫穆……” 闫岳在陈鸣和闫穆之中果断选择了陈鸣,小时候他千般万般疼爱自己的弟弟,长大后,他的弟弟却一直明里暗里挤兑自己。他可不是那种被至亲挖墙角还能笑着原谅他们的人,更别说去救闫穆。 “闫穆没事的,相比起关心这个,鸣儿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闫岳提起被子将它盖过陈鸣的脖子,被子软和和的盖在他身上十分舒适。 “闫穆,会,没事的吗?” “当然。” 半真半假。 闫岳的肯定,陈鸣相信地阖上了眼眸。 陈鸣做了个梦,梦到他在江南细雨中。在记忆中他没有去过江南,可不知为什么,看到梦中白墙马头瓦,细细水流涓涓流过石板青桥,熟悉的柳烟淼淼都恍然告诉他,此情此景就是在江南水乡。 金锁的门环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褪去一层鎏金。 陈鸣撑着油纸伞推开那扇复古的木门,庭院深深,一位扎着两角儿童模样的少女坐在年过半百老人的腿上,一笔一划描绘着什么。 两角少女用稚嫩的小手指点着宣纸,呆呆可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陈——鸣——” 怎么是自己的名字。 听儿童稚嫩的读音,老人摸了把胡子乐呵大笑,“是陈鸣。是鸣儿的名字。” “鸣儿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呀?” “陈鸣的意思是,鸣儿像天上的百灵一样有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百灵鸟…… 陈鸣抚摸过自己的喉间,一动间,眼前的画面又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散去。 眼前又是另一幕场景。 还是刚刚那个孩童和老人,不过不同的是,孩童和老人都穿着红色的婚服。 陈鸣此时站在桥上,身边的人熙熙攘攘,他们手里拿着臭鸡蛋或烂菜叶无情地扔向红衣孩童。 老人撑起袖子将胳膊盖在他的头顶。 老人和孩童相视一笑,不管他人的咒骂,从桥的这头消失在桥的另一头。 画面从红喜转为白事,满城飘着白色的模棱,胸口佩戴金红徽章的大批军官押送着一口黑棕色的棺材,老人的亲人穿着白色的丧服跟随其后吊唁。 陈鸣这次没在白衣人群中找到那个孩子,随之而来的是钻心刺骨的痛…… “老师!!!” 陈鸣从梦中惊醒,额间的汗水如雨簌簌,身上的薄衫被汗水浸得湿透。 “怎么了?” 趴在书桌休息的闫岳听到陈鸣的叫唤赶紧走到他的身边,“怎么了,鸣儿。做噩梦了?” 他还没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他垂着头盯着绣凤的被盖,眼中却没有聚光。 一定是做恶梦了,闫岳亲昵地坐到他身边将他护在怀中:“别怕,别怕……” “老师,老师……” “老师?老师怎么了?” 闫岳关切地擦去陈鸣额上的汗水。记得很早以前陈鸣和他谈起过自己的老师,大概做了关于他老师的梦。 “他,他,他死了!你为什么阻止我!” 陈鸣的口齿居然流利起来。 他不顾身上的伤口猛地揪住闫岳的双排领口,他脸上的表情已不控制,惊恐,害怕,后悔,在他脸上聚集,他晃着闫岳的领子一遍一遍嘶吼:“老师死了,老师死了!你不能把我困在这里,我要去见他!” 陈鸣放开闫岳的领口,扑腾下床,光着脚就要往外面冲去。 陈鸣有太多的秘密闫岳不知,他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任由陈鸣往外跑。 陈鸣焦急地打开房门,可他刚踏出一步后,他就发现门外的场景是如此陌生,他从未见过的布局格式。 “这是哪里?” 陈鸣没有记起闫岳。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在梦中翻出他积压在脑海中尘封的记忆。 他猛然回头质问床上那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是陈尚让你来抓我的对吧。我告诉你,不管你把我关在哪里,把我卖到哪里,我都不会离开老师的。” “你不应该忘记我。” 闫岳这次是真的脑壳疼。 陈鸣低头思量会儿才想起眼前的男人,“我想起来了,你是伤了霍瑾年的人,不过,你不好也不坏,昨天还救了我。嗯……还有一个穿灰袍的男人怎么样了,昨天我住的房子里来了个刺客,他救了我。我怀疑攻击我的那个女人就是镇上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闫岳心里累,他顺着陈鸣的话说:“你说的没错。昨天要杀你的人的确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你把他抓住了吗?” “嗯。应该吧。” 陈鸣眉头一皱对眼前这个男人半模糊的话感到不爽,“什么叫做应该?你身为军人却如此含糊其词。算了,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女人。” “明天她就会上断头台。倒是你,你怎么了?你说的陈尚是谁?” 陈鸣眼中掩饰,”没什么,我只是头疼,记忆有点乱。“ 因为连环杀案的结束,南胡洋行后四天的拍卖被延迟举行两天。 “号外!号外!杀人案凶手午时落斩!” 卖报的少年迈着布子奔跑在大大小小的街巷,少年撒开手中的报纸,一封封报纸洋洋洒洒飘在天中。 陈鸣随手从少年手中接过一份报刊,报刊戳上的头条不是那个女人的脸。陈鸣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怎么回事?” 闫岳瞥了眼陈鸣手中的报纸,瞳目瞬时放大一刻,不过很快他又变回了往常的神情,仿佛报刊头条所说“连环杀人案凶手竟是闫家二少爷”的主人公不是自己的弟弟一般。 闫岳面无表情地回复陈鸣:“杀人凶手要被处决了。” 陈鸣拿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真相的,他抬头望着闫岳,说话都打着颤:“不是他。” 闫岳半阖眼眸,眸底沉下一片阴影,他握着的手紧了紧。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与其关心他,你不如多看看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凶手不是他。我要去救他。” “他自己要去死的,你救不了。” 听到闫岳的解释,陈鸣拿不稳似的,报纸从手中飘落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悄无声息。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闫岳: “你说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 闫岳拉过陈鸣的肩膀把他推向侧旁的咖啡店中,咖啡店的欧式木门上挂着一个银色的铃铛,有人进出时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77章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闫家。 闫家世世代代为丝绸经商,为了保证闫家历代昌盛。闫家的每任家主的继任必须经过闫家所有主系旁系的认可,才能上位。 上一任闫家的家主是闫穆的父亲,闫常青。 闫常青有三位妻妾,主妻生了闫穆。侧房生了闫岳和闫和。 闫穆的母亲并不受闫常青的喜爱,用现话来说他们的爱情只不过是封建等级禁锢下的结果。 母亲胆小顺从,是那个时代典型的良家妇女。随着母亲,闫穆天生的性子也如此软弱纯从。按照辈分等级,闫穆其实才是名正言顺该享受闫家一切的人。 可在他之前,还有个比他早出生的哥哥,闫岳。闫岳勇敢果断乐观聪慧,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和注视。父亲也喜欢他,父亲的眼里只有他这个敬爱的哥哥。 对了,按照等级来说,其实闫岳应该叫闫穆为哥哥的,可被闫家自动排除的闫穆,没有任何资格被谁称作哥哥。索性,闫岳没有因为不是同母所生而嫌弃他,闫岳会偷偷给闫穆偷厨房好吃的糕点,会偷偷给闫穆好玩的玩具,还会带闫穆一起和其他小朋友玩。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明珠的。 明珠的父亲是镇上名震的将军,和闫穆父亲的关系很好。 那天,闫岳邀请了很多小伙伴来府邸玩耍,他牵着闫穆的小手打算把他介绍给其他小伙伴。 闫穆和闫岳一点都不像,小朋友们跟他招呼,他一律不理。 小朋友们觉得闫穆没意思,胡乱打过招呼后又跑回闫岳身边。闫岳周围的朋友和天上的鸟儿那么多,他们围着闫岳又是笑又是跳,那时,闫穆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明珠。 他和明珠扯上关系的起因来源一次“捉迷藏”。 小朋友们被分车了两拨,一拨是鬼,一拨是人。明珠和闫岳都是鬼,闫穆是人。 闫穆其实开始是很快乐能加入他们的,他把自己藏匿在花园的假山后,希望闫岳能找到自己。 捉迷藏的游戏过的太久。 闫穆从下午躲到了日暮,没有小朋友来找自己。 是自己藏的太好了吗? 闫穆扣扣指甲,揣度自己要不要主动出去找他们,他又倔强想闫岳会来找自己。时间在闫穆一二犹豫间又过去大半。 天暗,夜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是没有人来找自己。 他一个人躲在假山背后,月光下的草地上只剩下自己和影子。一片静谧祥和中,知了叫了一声两声,仍旧没有人声。 没有人,闫穆害怕得捂上脸嘤嘤抽泣。 眼泪浸湿他的袖口让视线也变得模糊。 “原来你在这里啊!” 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笑容的嘴角勾起,指尖触碰到闫穆的肩胛,“其他人都回去啦,我对闫岳家也不熟,找你好久都没有找到。对不起呀。” 闫穆抬头,脸上还挂着凄厉的泪渍。 模糊视线中,是张稚嫩泛着樱桃薄粉的圆脸。 “你怎么哭了!” 少女慌忙从怀中掏出梅花的方块纱,擦擦他的脸,“男孩子不可以哭的!” 闫穆听从少女的话,没有再哭。 “那这个帕子就送给你了,下次捉迷藏的时候,你当鬼,如果你找不到我了,我也会哭的,到时候要还给我呀!最好也帮我擦擦眼泪。嘻嘻。” “明珠,你怎么在这。” 少女说完,穿小袍长裤的成年男性提着昏黄的灯笼找到了她。 “爹!” 明珠冲过去开心保住自己的父亲,“我在当鬼呢!” “当鬼?囡囡要当也是小仙女呀。” 男人宠溺地捏捏少女的鼻头,没有因为少女迟到回家而生气,“走吧,我们回去睡觉觉去。” 少女抱着男人的腰,临走时还不忘冲闫穆挥挥手,“下次我哭的时候也要给我擦脸脸啦!” 闫穆握着软帕全程无言。 平静的面容下,他回忆少女一言一行,后知后觉心中泛起一荡涟漪。 就这样,闫穆履行着对少女的承诺,尊重她,爱护她,在她心爱的人受伤的时候在远处心痛地守望她。 她想要离闫岳更近些,闫穆就让她住在闫岳的对面。 她想逃出闫家,闫穆就立马安排车送她回家。 他甚至可以在她的周围安排好多年的眼线保护她,就因为她不想看见他。 —————————————————————————— “后来,我和父亲去跑商,就没有和闫穆玩过。估计那是闫穆最后一次玩游戏,他没什么朋友。” 闫岳抿口咖啡,眼中没有一丝涟漪,就像他刚刚诉说的不过是一场政局。和“可遇不可求”的虐恋毫无关系。陈鸣怀疑眼前的男人根本没有感情,他冷漠的不像人间之物。 “你没有感情的吗?那是你弟弟,他犯傻的时候,你作为哥哥不应该警醒他,让他不要沉迷下去吗?包庇一个杀人犯根本不是爱情的行为,是自私!最后还为了所谓的第一眼送死,值得吗?” 闫岳小指抵着咖啡杯的底座轻轻放下,他的领口扣到最上,用极致的银丝绣着云海翱翔的白鹤,一双深邃墨色深瞳深沉潭水。 他的眼中没有情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和他没有关系,他根本不关心别人,至情至亲的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闫岳半起身,弯腰凑到陈鸣的面前: “这是你片面的想法,他想去送死就送死。毕竟,我看到你第一眼就想为你送死了。” 说完,闫岳拿起桌上的餐单遮在他与陈鸣的侧旁,将自己的双唇贴在他的嘴上。 轻轻一吻,他松开陈鸣的嘴,笑,“像这样。死而无憾。没有人能阻止。” 不是第一次被闫岳亲吻,闫岳的吻在他的心里没有任何感情,厌恶中,陈鸣就当被鸡啄过。 他低首浅笑:“你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是名声赫赫的丝绸当家人,是上流追崇最优秀的人,确实没有人能阻止你。” 听他的话,闫岳脸上终于有了丝表情,他把菜单放回原位,向后倒在木藤椅靠背。 “你在嘲笑我?” “不敢。” “陈鸣!”他指着陈鸣的脑袋,气有愤怒,“我哪里对你不好!” “不能说不好。只是我觉得你这个人,做一套是一套。城府太深,我老师说过,敬而远之。我对您很尊敬,也想远离您。” “你老师!你老师!说到底,你想起了你的老师,你就是想不起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 陈鸣醒来后不仅性格大变,对闫岳的态度比以往更加恶劣,真不知等陈鸣想起自己的时候,他会不会被气死。 没有继续说下去,闫岳将自己的苦憋回心中。 “你也别太气。你面上泛虚,眉心有结,是长不久安的原因。” 这不是气,他是委屈,闫岳平生从没那么委屈过。 “就当我长久不安……他等会就被斩首了,你去看吗?” “去。”陈鸣推开椅子,从座位上站起,“我一个人。” 第78章 我偷偷告诉你你相好死啦 还是迟到了,陈鸣到断头台时候早已人去楼空。但场面上还剩下些人来人往,看客留下的足迹。三三两两散去最后一波,只剩下扫地老翁拿着木桶向地面龌龊的血迹泼去清水。清水洗刷泥泞的地面,清水冲散短木桩旁的浓血,让铁血的红色的那股子血腥味道飘向陈鸣的鼻间。 见都没见到闫穆最后一面,人就没了。 闫穆死时会想什么,他会因为明珠而死感到不值得吗? “他该解脱了。” 陈鸣没有让闫岳跟上自己,可闫岳总放不下,他紧随其后还是跟了上来。 “我是他哥哥,没见上他最后一面。” 闫岳望着地上那片还未散去的血迹,心中可惜,“闫穆挺聪明的,如果不在那些情情爱爱纠结会有一番作为。爱上明珠是他这辈子最不划算的孽业。” “你不应该对死人妄加评论。” 陈鸣一句反驳又让闫岳在口边的话憋了回去。 匆匆来晚的不仅仅只有陈鸣,随后一披头散发,模样落魄的女人三步接着两步踉跄,光着脚奔向闫穆处死后的断木桩上。 女子是闫穆的妻子。她因为迟迟不肯接受自己丈夫是杀人犯的事实,闫穆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啊啊!” 她抱着木桩将脏乱的侧脸贴在木桩截面上,此时的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咿咿呀呀破碎的话更像儿时的童谣。 “刀咔擦一上一下,你欠我这辈子的债都还不来了。我又为你,让别人都看得起你,了解你,我做的算些什么!你为什么去杀人啊!你怎么不先杀了我!到底是什么让你杀人啊!” 这个女人看来并不知道闫穆真正的死因。要是现在有一场雨,画面会更凄厉。 陈鸣不合时宜的想。 烈日高照,灼灼炽烈的日光照到地面,一瞬就能晒干地上的积水,让地表一瞬回复干燥的土色。 今年会干旱吧,农民又要欠收。 镇上只有一处处刑台,木桩的工作也是非常忙碌的,这个时代木桩每天要处死好多人。管理人不可能让可喜一直占着木桩不放,在闫岳的帮忙下,失去丈夫的女人终于以昏迷的状态被送回了闫家。 “你和我回去吗?” 陈鸣先是摇头,然后他想起此时自己已不在江南,又点头同意随他回去闫家。 陈鸣的记忆中,父亲因为炼药治死当地的军大人而被押斩,而自己则因为意外被制造局的大人看中。大人已经50高龄,头发花白,他对陈鸣也非常好,不仅为自己掩去男儿身份还不顾异样眼光硬娶了自己当六姨太。 人们对制造府状元娶了罪人的孩子十分不满,从头到尾对陈鸣满满都是厌恶,万般看不起,甚至在老师死去当时,老人的家人都不愿让其见他最后一面。 喂药,抛弃,手段决绝得很。 孩子从不带着奴性,他是最后一个时代状元教出来的孩子。想起旧事的陈鸣才不会对闫岳言听计从。 “你们民党徽章都是金色鹰型的吗?” 陈鸣站在闫岳背后问出声。 闫岳最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落魄女人转身回答道:“金色的鹰是四军中东南军部的标志。我是西南军的统领,我的标志是黑豹。” 说着闫岳别下胸口黑漆喷装的徽章递给陈鸣,“就是这个。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见东南军的首领,我想让他帮我处置江南制造府。” “东南军的首领是韩熙,是镇上新上任省政府管理人的父亲。我和他们关系不好。我也规劝你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你这样的性格,没人会和你好的。” 陈鸣白了闫岳一眼转头就要去找韩冉。 闫岳慌忙牵住他的手。 “你去干嘛。” “找韩冉。” 闫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牵扯陈鸣拥入怀中,“你非要和我作对吗?” “我没有和你作对,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韩冉能做的我也可以。你不要去找他。” “你们西南军还管东南的事?” 闫岳顿了一下,乖戾的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他将自己高傲的身姿在陈鸣面前降到最低:“西南军现在是方家的事。和我无关。我本来想自革党内所有职务,好好经商陪你一生的。如果这个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夺过来。” 有了陈鸣,闫岳才害怕这个纷乱的年代,天选之子也会害怕失去。 南胡洋行“藏宝图”的拍卖提前。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落网,让拍卖行的举行意外舒心顺利,人们熙熙攘攘站着坐着挤在南胡洋行的四五楼,其中女子掩面同爱人互相嬉笑挑选着场上宝物,还有期间来回游走忙碌的周俊烨,喊着闹着,好不热闹。 陈鸣在人群中看见张熟悉的面孔。霍瑾年坐在轮椅上,他穿着前几天的墨蓝色西装杵在拍卖场中央仰头看着什么。 他在看什么? 陈鸣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锦年哥哥你在看什么。” “嚯!” 霍瑾年吓一跳,他转头盯睛看清陈鸣,“原来是弟弟呀,欸,我这不是看你吗?你都不来看我,当然不是我太寂寞什么的。枕惊鸿这个没心没肺的也不来看我。我好难过。” “对不起,我有点事所以没来看你。不过,枕医生怎么会……” 霍瑾年发现陈鸣不仅话说流利,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受伤的这三天,陈鸣发生了啥。 “你说话变利索了。” “啊?”陈鸣脸上一红脸上泛出抹薄红,“嗯,我想起以前的事。心结解开后就好了。” “不是什么好事。” 闫岳二话不说出现在陈鸣背后。见他那张恶心人的脸,霍瑾年脸上没有笑容,漆黑的眸子发出锐利的光,他咬牙叫着他的名字。 “闫岳。” 闫岳居高临下睥睨他一眼,“嗯,你好啊,土匪。” “呵。闫岳,你一朝杀不死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闫岳冷笑一声,看霍瑾年的表情越发不屑: “你除了一脸凶相就没有别的表情了吗。要是你知道你相好死了,你会不会有点别的表情呢,呵呵。” 第79章 每天多看我一点点 闫岳是这次连环杀人案的处置者之一,他亲眼所见共有十具尸体,其中一具男性尸体格外引人注意。连环杀人凶手在之前杀的都是女子,唯独那一次倒下的尸体中多了一个男人。这就相当有意思。 所以闫岳顺带调查了一番这个会易容术的男人 好巧不巧,闫岳发现这个男人就是为霍瑾年作假身份的枕惊鸿。 枕惊鸿更像被无辜波及受死之人。 前些日子,有家姑娘被连环杀人的凶手意外割伤,情况相当严重,枕惊鸿赶不及休息,第二天清晨又去为她复诊。也许是杀人犯怕小姑娘暴露自己的身份,当天,杀人犯又伪装潜入菇娘家打算将她击杀。 去的太早的枕惊鸿为了保护小姑娘不幸殒命。 “霍瑾年,我想知道,相比于你自己死。你觉得,枕惊鸿死,哪个更让你难受。” 霍瑾年脸上黑了八度,心里闷了一下,感觉不对:“你这话什么意思。闫岳,我劝你说清楚,我疯起来可不怕你手中的那把德克(手枪)。” 闫岳挑起单眉,习惯上下摩梭指腹:“我说得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你有空装模做样在我眼前瞎蹦跶,不如求我还你你相好的尸体,然后抱着他滚蛋。霍瑾年,你老相好死了,你懂不懂!” “闫岳!” 霍瑾年的脸逐渐扭曲不成样子,陈鸣出口阻止闫岳继续言语刺激,“够了。你不要说了。你不是要上楼吗?我们上楼去。” 闫岳低头深深看了眼陈鸣:“好。”便挽着他的肩膀向五楼走去。 “等一下。” 霍瑾年在后头很快恢复自己的状态,他扬起对闫岳轻蔑的笑:“本就该死的人,只是死早了几个月罢。闫岳,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点儿女私情就放弃跟你杠吗?我告诉你,就我和你的仇,我和你父亲的仇,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 人来人往中,陈鸣悲痛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霍瑾年,不知怎的,在霍瑾年眼中他恍惚在疏远自己。 在他和闫岳同时出现的瞬间,霍瑾年就该知道,陈鸣也是闫岳的人,和他这个哥哥已毫无瓜葛。 一言落下,霍瑾年倔强地扭过轮椅不再看闫岳和陈鸣,他向上眺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闫岳用胳膊肘撞他一下:“走。” 陈鸣低头随他上去。 五楼是资深政客和业界有名的大佬专席位置,陈鸣坐在闫岳身旁透过棕红雕花的楼栏向下望去。 霍瑾年一个人坐在人群中,他的一旁留着空位,那本来是给陈鸣的。 “闫岳。” 陈鸣盯着楼下,憋屈,“你能把枕医生的尸体还给瑾年哥哥吗?” 闫岳扯下笑眼,漆黑的眼中略带不爽:“鸣儿,我发现,你和你老师关系不错,和土匪也有说不清的事儿,现在连医生怕不是都和你有一腿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鸣的冷漠,闫岳不自觉将手捏成拳,压下心中暴怒,话句从他牙缝中一字字崩出,多少无奈:“我从不干涉你的曾经,可你总拿曾经求我,要求我去做这个那个,我是个男人,我也会憋屈。你关心你的老师,霍瑾年,枕惊鸿,都比关心我多那么多。” 陈鸣仰头淡薄双目眼中没有任何情愫,与闫岳相比,他的平静让人害怕,“在我记忆里你只不过是硬要把我霸占的男人。我呆在你身边只是因为你说你能帮我做到我想做的任何事。” “你就不能对我上心一点点吗?”闫岳对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同时心也越来越痛,“你对我每天上心一点点,我不要求很多,你只要多看我一点,像以前一样看我一点点,就好。” 陈鸣仰头眨眨眼,“我不是在看你吗?你能不能把尸体还给霍瑾年。” “你……” 毫无感情的视线,闫岳放弃地转过头喝了杯凉茶。凉茶咕咚咕咚下肚在胃中翻滚一圈,一口接着一口灌了三杯,胃里还是一阵无名火。 真是奇怪的人。 “你能不能还给他?” 闫岳猛地搁下茶杯,茶杯碰撞木桌发出剧烈的撞击声,“给,我给!” “哦。给就给你干嘛那么凶。怪不得眉头总是皱成川字,我劝你脾气好点,不然老得快。” “行。你说的对。” 闫岳泄气地捂着额头用两指抚摸自己的眉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接下来是万众瞩目!万众期待——欸各位客官千万不要眨眼!楼上的大佬们也别眨眼啊的惊险刺激的时候!” 周俊烨拿着小棒槌撞击着铜锣发出当当响亮刺耳的声音,他绕着舞台转了半圈还是没把话题扯到正事上。台下的拍卖客纷纷发出不满的唏嘘声。 “小周啊!有你那么卖关子的吗?!” “你不说我们都知道是什么了!赶紧拿出来吧!” 周俊烨眼珠子滴留一转,挑眉望着台下说话的客人,“诶呦,大哥您可真神,连我要拿什么都知道!” “哈哈哈,你小子就卖关子,藏宝图谁不知道啊!” 提到藏宝图三个字,台上台下几处客人明里暗里露出渴求和期待已久的目光。 有些可能只是单纯想过过探险的生活,有些可能是为了藏宝图后埋藏的神秘宝藏。知道真相的闫岳和霍瑾年则是为了藏宝图下上次战役埋藏的大量军火。 “这张地图是我的。” 霍瑾年冷着眸子朝楼上同样戏谑盯着他的闫岳望去。 “你比不过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藏宝图的拍卖随时可能进入白热化。 “欸欸欸~那小周我就不卖关子把这神秘大师所做的藏宝图为大家拿出来咯~” 说着周俊烨夸张着在细小的袖口中寻找一番,摸了半天没找到,他对台下的观众乐呵一声,“啊哈,我记起来,在这里呢!” 周俊烨从怀中拿出一条细长的锦盒,他别开锁扣,锦盒内一张微微泛黄的卷纸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就是藏宝图?! “看起来挺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保护的太好。” 不知是谁在闫岳背后笑着幽幽出声,一双带着红棕色牛皮套的手突然搭在闫岳肩上,“晚上好啊,闫大将军。” 第80章 你就是个弟弟 闫岳身子一僵,从背后传来的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的声音。 “韩冉。” “嗯哼,谢谢闫将军记得我。”韩冉从后边走到闫岳侧身。 “不客气。” “说话还那么不饶人。哦对了,现在我是行政府的管理人呢,真不好意思,闫将军你是不是应该客气点给我让位。” 闫岳坐在木藤椅上抬眸轻瞥眼他,冷意道:“哦。” 他嘴上说着哦,但也没有为韩冉让座。 让不让全凭他的心情,韩冉还没有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 韩冉很尴尬,也不敢对闫岳妄加说断什么。在党内闫岳是自己的上层。在等级上,他想不让位就不让,没有任何问题。 这点上,体现出韩冉对闫岳阶位的耿耿于怀。估计只有闫岳死了,才能踏着他的尸体享有他位置该有的权力。 韩冉乖巧站在闫岳身边,暗下眸色,心中谋动。 “听说您弟弟死了。真没想到你们闫家也会出杀人犯。名声赫赫的闫家呀……” 提到死去的闫穆也罢,韩冉还非得欠揍的在后头感叹一句牵连到闫家,真是不怕把闫岳这头暗中窥伺的黑豹惹怒。 陈鸣在一旁趴在扶梯上侧耳倾听闫岳的回答。 “哦。” 闫岳表情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被韩冉气到的迹象,他抬起手中的号码牌又对台下正呼叫“藏宝图”价格的周俊烨唤道: “五万。” “噢噢噢噢!看看那个大佬居然出了五万!” 周俊烨十分夸张的摆出请的姿势,将台下所有人的视线转到闫岳所处的位置。 闫岳所在的位置除了他还有韩冉。 “哇撒,没想到叫出五万的居然是我们名震一方的大将闫岳,哦!天哪,就连政府新上任的组长也在,看来这张藏宝图真的很热点哦~” “是闫岳……” “闫岳也来拍这个吗?看来没机会了。” 台下对闫岳的出场议论不止,却没有人提及身边韩冉一句。正在挥手友好冲地下的客人打招呼的韩冉面子上挂不住讪讪离开。 对闫岳的记恨又多了一层。 “八万。” 四楼的平民拍卖席上突显一低沉的男声,在一片细碎议论声中那“八万”两字显得格外突兀,也引人注目。 是霍瑾年。 同他最初所说的,他会拼上所有财力包括枕惊鸿的那一份夺,到藏宝图。 “十万。” 闫岳对着霍瑾年叫出天价,他只答应过陈鸣要他活得舒舒服服,没有说不能和他杠,他和霍瑾年没完。 “十一万。” 霍瑾年不服输的对着闫岳叫价。 “十二万。” “十三万。” “十四万。” “十五。” “一百万,加闫家地基。” “妈的!你疯了,闫岳!” 闫岳义无反顾地投掷让坐在轮椅上的霍瑾年按捺不住脚,忍着腿上的疼痛他指骂楼上的男人暴躁出声。 楼上男人还是一脸风轻云淡,他拍拍裤腿缓缓起身走到扶梯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张望的霍瑾年。 眼神对视下,是两个男人的斗争。 “怎么了?你年龄比不过我,经历比不过我,你以为你孤注一掷的本领可以比的过我吗?” 两人的对峙让拍卖会陷入极高的白热化阶段,南胡洋行内没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发出声音。 情况不对,拿着藏宝图的周俊烨对着台下的霍瑾年嘻笑打着圆场儿:“欸,这位爷,您看岳爷这手笔,您还出吗?” …… 霍瑾年松动上颚皱着鼻头一副想要扑上去吃了闫岳的模样,周俊烨的话他根本没听耳朵里。 “爷!” 周俊烨又亲悄悄地唤了声。 “听见了!” 霍瑾年怒气地坐回自己的轮椅,不再和闫岳对视。 “那您还叫吗?” 霍瑾年白了台上的小周一眼,“你说呢?你家岳爷都叫出一百万加他破屋子的地基,我还和他叫板什么?” “欸,得嘞!” 周俊烨舒心一笑,心中也捏下把汗,他可不想得罪在场的任何一位主儿。他敲打着小锣鼓,一下,两下,三下。这张藏宝图不出意外地顺利放到了闫岳手中。 他的任务也就完成。 “你要藏宝图干什么。” 陈鸣端坐在木椅上瞥了眼闫岳手中的细长锦盒。 “霍瑾年要藏宝图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闫岳和霍瑾年同样接到上层消息要求夺取军火。 陈鸣一时没法对上闫岳的话,选择乖乖闭嘴等待拍卖会的落幕。 不管是从党派来说还是从身份来说霍瑾年和闫岳俩都是敌对分子:霍瑾年是靖党的职员,闫岳是民党高层。霍瑾年是土匪,闫岳是将军。这两人见面不打架才是谢天谢地谢佛祖罢。 拍卖会结束后,陈鸣想去看看霍瑾年,这次的落败一定很让他难过。 “你现在是我的人,你还想着霍瑾年干嘛,他有什么好的。” 闫岳牵扯着他的手不让他去找霍瑾年。陈鸣答应过闫岳只要自己留在他身边,他就能帮自己做到想要的所有事。陈鸣答应的是人,又不是心,他还是想看看霍瑾年。 “我去一下就回来,你要是想跟着我,自便。” “我不想看到霍瑾年那张脸,心里烦。”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闫岳捏起陈鸣绣花小衫的衣摆,轻声说:“那你快点。” 陈鸣看了眼闫岳,好大一个男人杵在自己后头怎么看都不像名扬四方的将军,更还是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好的。” 暂时告别闫岳,陈鸣小跑地向霍瑾年的方向跑去。霍瑾年此时正孤零零轮着轮椅在南胡洋行外的大道上单行。 “瑾年哥哥。” 听到背后熟悉的呼唤,霍瑾年轮着轮椅的手缓下,他顿下身子,冷漠道:“有事?” 陈鸣轻舔有些干燥的上唇,深沉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你没事吧。任务完不成,上面会对你说什么吗?” “这个不是你关心的事。” 霍瑾年轮着轮椅继续前进,他倔强地说道:“以后别叫我哥哥。” “瑾年哥哥!” 陈鸣伸手还想挽回霍瑾年,就当此时暗中突然一道亮丽的银光闪耀一下冲陈鸣的方向猛地刺去。 “陈鸣!你去死吧!” 第81章 要死也不死在你手里 从暗处冲出的女子嘶哑着声音像疯了似的拿着一把锐利发光的小刀冲向陈鸣冲去。 “陈鸣!” 在南胡洋行静候陈鸣的闫岳忽间暗中那抹身影,他一眼就认出那个疯子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明珠。 不行,不能让明珠伤害陈鸣。 闫岳用最快的速度往他的方向奔去。 突如其来的惊险让陈鸣恫吓,他的瞳孔盯着那道发光的匕首害怕得颤抖。 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像一个木头一般任由那蓬头垢面得女人冲自己袭击。 “弟弟!” 霍瑾年嘴上说着要和陈鸣断绝关系,心中也总放不下他与陈鸣的曾经的点滴,他忍痛起身把瘸着腿扑向陈鸣的身子,抱着他翻滚到一旁的路上。明珠义无反顾的冲刺还是意外让霍瑾年躺枪,割伤了手臂。 陈鸣恢复状态,担忧地瞧了身上的霍瑾年一眼。 “你没事吧!” 霍瑾年嗞口声,手臂的疼痛让他睁不开眼,“我没事。” 明珠扑了个空,可她对陈鸣的怨恨怎么可能就此放下,她早已决定要和这个抢了闫岳的“女人”拼得你死我活。 “闫岳是我的!是我的!” 明珠不甘心地还要向陈鸣和霍瑾年的方向刺去,“谁阻挡我就是死!” 就当她走到陈鸣和霍瑾年身前想要一刀落下之时,本站在远处的闫岳总算是匆匆赶了上来,他伸出左手一把将那锋利的刀口握住,成功挡下明珠要伤害陈鸣的匕首。 但他也因此被那把锋利的匕首割破手心,明珠双手握着匕首柄还想往下刺去。闫岳暗下神色,他攥着铁首的手握的更紧,细微中还能听到剑侧割断脉络的嗞声,浓厚带着血腥味道的深血滴滴从尖峰滴落。 明珠的力气自当没有闫岳大,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赤目像被血色浸泡过般向上怒盯。 她狠心把匕首从闫岳手中强制收回。 “你想阻止我!你也得死!” 明珠已经疯了,没有认出闫岳,她彻底入了魔,就连口口声声最喜欢的人她都能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心脏刺去。 闫岳略微侧身躲开她致命的攻击,躲开的幅度不大。明珠不出意料地将匕首刺到他的手臂。 闫岳缓下神色,眸底落下一片阴影,漆黑的瞳中难得见地对除了陈鸣外的人露出一道愧疚神色。 “明珠,我还不能死。这刀,我欠你的。” 闫岳承认他坑了明珠很多次,也将这个名门淑女搞成如今这番不人不鬼的模样。但他还不能因为这个女人的一厢情愿去死,他要死也得死在陈鸣手里。 明珠咬牙拔出匕首向后磕磕绊绊退了几步,她虚喘大气,胸口跟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估计刚刚一刀已经用完她所有力气罢。 “闫岳……” 明珠哈着气,眼中滴血,她看向闫岳的眼中带着惶恐,她害怕闫岳知道自己杀人,她想用最好的样子站在闫岳面前,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只是个疯子。 明珠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糗样儿,她不能在闫岳面前丢脸。出于偏执的爱,她无力地将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 匕首刺进胸口一瞬,她脚下一软。 在最后躺地的瞬间,她笑看闫岳一眼:“你知道的,只有我最爱你。” 其中参杂多少执念不便言说。 明珠倒下后,闫岳才放松捏紧的手上的手。由于伤口太深手心的血液早已在地上聚成一汪小潭。 他闭眼为死去的明珠默哀一秒,转身,咬牙又走到陈鸣和霍瑾年身边。 霍瑾年还压着陈鸣,闫岳左下眼一抖,本就皱成山壑的眉头更加紧致。 他蹲下身,用另一只尚好的手推开霍瑾年的身子,霍瑾年受力往旁边滚了几圈。他细心将躺在地上的陈鸣从地上扶起。 单手触碰他肩膀的一瞬,他绝情地甩开闫岳的手,爬向倒在另一边的霍瑾年。 看都没看闫岳一眼。 “瑾年哥哥,你没事吧。” 霍瑾年因为下腿用力过度好不容易愈合些的伤口又被撕扯开,他捂着腿咿呀叫疼,“嗞……痛……” “痛,腿吗?!我马上去叫人。” 陈鸣焦急地环视四周,对退避一圈的人群喊道:“你们谁去叫下大夫啊!大夫!这边都出人案了!” 周俊烨这才带着大批军人赶来,他听说南胡洋行外有行凶案件。他饭都没吃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出动了南胡洋行所有保镖前来抓人。可没想到还是晚了。 等周俊烨到场,那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伤得挺重。 “哇!这算什么事。你们赶紧把地上的尸体抬去督察院。” 吩咐完那些帮手。周俊烨小脸一皱,往站着的闫岳方向凑去打算询问过程,余光间他看见黑暗中闫岳不停滴着浓红的血臂,心中一惊。 “爷?!爷您没事吧!来人,来人!快带岳爷去包扎!” “等一下。” 闫岳低声制止,他将满是鲜血的手臂往后背后塞去匿藏。又深沉地注视一眼正抱着霍瑾年手足无措的陈鸣,说道:“先救地上躺下的那个。” 周俊烨担忧地直瞅闫岳藏在背后的血手,搞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爷,您还是先去……” “把地上的先带下去。” 决绝果断,不容有二。 “这……”周俊烨拗不过闫岳,他随手后手一摆吩咐剩余的三人将霍瑾年和陈鸣带了下去。 见陈鸣随着被抬走的霍瑾年离开,他才安心地依靠在周俊烨肩上。 这是周俊烨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偶像,虽然偶像躺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真的很爽。可一想到自己偶像快dei了,他片刻就呼着周围的看客将闫岳同样抬进南胡洋行的客房中。 按照闫岳的指示,周俊烨带来的大夫首先为霍瑾年检查重新包扎了一番。而闫岳自己则是由周俊烨亲自简单处理。 周俊烨看着裸着上身的闫岳心里就一阵发怵。闫岳的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痕,是征战多年的结果。更触目惊心的是,他手臂和手掌的伤口是直接被捅到经脉的深处。 那条条青绿红管的脉络在血肉中一下下跳动的模样让周俊烨一阵反胃。 “呕……” 周俊烨靠着西医的知识给闫岳打了一针,捆合伤口后才勉强止住了血。但如果要他为闫岳细心缝合伤口,是万万做不到的。 尼玛,太恶心了。 “呕……” 还是叫赵岭来吧。 第82章 他来看我了? 赵岭接到闫岳受伤的消息从床上爬起,立马赶到南胡洋行。 周俊烨听到敲门声后精神恍惚地打开门。 “原来是赵岭,我正要去找你……” 周俊烨一手抚着门栏,脸上惨白。 “你气色怎么那么不好?岳爷呢?他怎么样。” “咳咳。” 周俊烨咽下喉咙的不适,指着背后。“后……后面呢。” 赵岭推开周俊烨,脚步急切地进房。 映入他眼中的是满地渗透着血液的破布,地上还有些打翻的药剂和用过的针管。 闫岳毫无气色的摊在床上,手臂也只是布块随意绑了下。 如此粗糙的止血手法,怎么可能制止住伤口流血。 赵岭怨恨地看眼爬在门栏上泛恶心的周俊烨,连忙小跑到闫岳身边,坐在床上解开那绑的糟糕的纱布。 布块解开的瞬间,红色往外翻起的皮肉露出,也让赵岭身子一抖。 岳爷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来不及多想,他推推自己的圆框眼睛招呼周俊烨道:“你怎么不给岳爷做缝合,工具呢?” 周俊烨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闭着眼将一旁的急救箱递到赵岭手中。 “我不会缝合。我怕把岳爷的伤势弄得更严重。” “废物。” 咒骂一声,赵岭打开急救箱,找到缝合的工具匆忙做了下消毒。 “你过来用打火机打光。” “别呀,我看这个反胃。” “那就别看!” “好好好好啦……”周俊烨为难地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侧过头闭眼不看,替赵岭打光。因为南胡洋行的客人大多有抽雪茄的兴趣,打火机他一直随身带着。 暖黄的火焰在空气中跳动,赵岭聚精会神盯着闫岳的皮肉,拿着针一下一下刺入他的皮中,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昏厥的闫岳感受到手中例外的刺痛,倒吸口气。 “岳爷?!你忍忍!” 赵岭两指抵着细针,稳住自己颤抖的手继续缝合他的伤口。闫岳听后再也没出过声,赵岭用尽可能快的速度缝合完闫岳的伤口。 随后他用碘酒擦过伤口,拿出干净的纱布一捆捆绑上他的手臂到手心。 一顿操作后,赵岭才得舒口气儿。 脸色灰白的闫岳状态非常不好,他对背后还闭着眼害怕的周俊烨说道:“镇上的医院没开了吗?岳爷受那么重的伤你还不带他去医院。” “镇上就那么一家洋医院,上次战役后,大半的医生都走了,谁还晚上上班啊。” “那枕惊鸿呢?他现在不是在镇上吗?” “我怎么知道,枕惊鸿神出鬼没的,他家药房三天没开了。” “那其他的呢。随便处理一下,也比你现在做的强。” “救别人去了。” “你真的废物。” “欸!赵岭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虽然周俊烨地位是不怎么高,脾气好,赵岭老是说周俊烨废物,也不代表他不会生气啊。他转头怒气冲冲对赵岭喊:“你能怪我吗?我能做的都做了!” “本就是废,你就该拉去战场经历一番。” “你!” 正当赵岭和周俊烨因为救治闫岳的问题争执不下时,昏迷的闫岳突然蹦出一句。 “别吵。” “岳爷?岳爷你醒了?” 赵岭和周俊烨立马停下斗嘴,关心起闫岳的状况。 闫岳此时累得眼皮都抬不起一下,他干脆闭着眼,虚气对他们问:“陈鸣呢?” 赵岭和周俊烨互相对视一眼,周俊烨开口说:“嫂子和另一个先生在一起。” “过了多久了?” “嗯?” “从我来房间到现在。” 周俊烨掏出胸口的怀表看了眼:“岳爷,有四五个小时了。” “他……来看过我吗?” 周俊烨垂下拿着怀表的手,眼神飘忽不知怎么说,如果说嫂子没来过,岳爷一定会很难过吧。 沉默。 闫岳淡淡开口又问道: “怎么不说话。” “来过。岳爷昏迷后,嫂子来了,她还很紧张的要我照顾好您。” 闫岳勾起淡淡的一抹笑,微笑淡下后安心睡去。 周俊烨憋着嘴,一脸委屈的扯扯赵岭的袖口。 “赵岭,岳爷睡了。我们走吧。” “你怎么这副表情。” 赵岭随着周俊烨走出客房,留闫岳安静休息的世界。 “赵岭啊……” 周俊烨越说越委屈,“你说嫂子是不是不喜欢岳爷啊?” 赵岭满眼疑惑:“怎么可能,嫂子对岳爷可好。你想什么呢。话说,嫂子呢,你不是说他来过吗?” “他还在另一个人的房里。” “另一个?” “嗯,关系不简单的一个男人。” “……”赵岭拍拍周俊烨的肩膀,“小周你别多想,在另一个人房里也不代表嫂子不喜欢岳爷。我去休息了,你帮我看着岳爷。” “好。” 告别赵岭,周俊烨搬来小板凳蹲守在闫岳房外,他抱胸坐在小凳上瞅着自己的小皮鞋缓缓进入睡眠。 清晨的鸡鸣响起,小镇又是新的一天。 昨夜无名女子刺伤闫家大少爷的新闻成了今天的头条。卖报的少年洋洋洒洒丢过一沓印着闫岳头像的报纸洒在街头。 “你说你不仅家世好长得也不错,真是让人嫉妒。” 听说闫岳受伤,韩冉一大早上就穿戴整整齐齐来南胡洋行看他的好戏。 韩冉双手拿着当天的报刊对床上喝粥的闫岳啧啧出声。“真拍的不错。” 闫岳抬眸冷眼,吸半口咸粥后才懒懒回复道:“你身世不是也挺好。” 得到闫岳的回答,韩冉高兴地撒开手中的报刊,将它丢弃一旁,“那还是比不过闫家呀,世世代代经商不跨,父亲祖父又和党派组建人有关系,像我这种简单的将领世家怎么可能比的过。” 不想听韩冉的废话,闫岳扯开话题。“你知道江南制造府吗?” 韩冉眨眨眼不知闫岳为何提起江南制造府:“你怎么突然提那个。他们家早就落魄了。” “他们是干什么的。” 闫岳又喝了口稀粥。 韩冉轻敲椅子的握把,挑眉戏谑道:“你想知道啊?没想到堂堂闫大将军还有不知道的事~” “不说拉倒。” 闫岳把注意力又转回自己的咸粥中,一口一口喝完剩下的。 丝毫没有理会韩冉的意思。他喝完粥,扯上被子就要睡下。 韩冉连忙用带着红棕皮质手套的手拉住闫岳的被子,“我告诉,我告诉你。江南制造府我知道。他们是帮前朝建造军事武器的地方,后来落寞改织造和做纸罢。” 第83章 可不可以 所以是由制造变成织造了吗?鸣儿和江南制造府到底有什么恩怨呢? 闫岳半垂下眼,心中思量。 韩冉扯着他的被子很是好奇:“你真的不告诉我你为什么问江南制造的事吗?如果你和他们有恩怨,我可以小小的帮你哦。” 毕竟,以后我不仅要夺你家产我还要代替你的将军位呢。 想到着,韩冉狐狸般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和他没有恩怨。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回去吧。” 韩冉有点不开心。 “我是如厕之物吗?用完就丢,我现在可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闫岳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不理会韩冉,他躲进被窝。 “闫岳。你……” 韩冉还想对闫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侍女的娇声阻断了他的话。 “岳爷,你要的红烧肉准备好了。” 听到呼唤,本打算休息的闫岳掀开被子,下床匆匆走向门外。 整个客房只留韩冉一人生气到颤抖着坐在木椅上。他气愤地对外喊到: “闫岳,你又无视我!” 当然这句话,闫岳是听不到的。他用尚好没有受伤的手,单手搬起侍女手中的红烧肉,只穿着一身淡薄的内衫便往陈鸣所在的客房走去。 早上个儿,问过周俊烨陈鸣住处,便想着送他最爱的红烧肉一口。 他大概会高兴吧。 抵达陈鸣所在的客房,闫岳敲门的手悬在一半下不去。他该用什么样的话才能鸣儿自然打招呼。 思量半会儿。 闫岳轻轻叩响房门,推着琉璃屏贴素窗的门进了房。 陈鸣正喂霍瑾年吃饭。 闫岳看到后心有不爽,左眼压不住一跳,他酸涩出声:“怎么你和他在一起的?他是没手吗?吃饭还要你喂?” 只听说鸣儿在这,没讲儿霍瑾年也在这。心中酝酿很久的好话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瞬间烟消云散。 “他手受伤了。” 陈鸣放下碗筷将事物搁在右的柜上,看着门口只穿了单件的闫岳:“你来做什么?还只穿了一件里衣。” 他只看到他穿着单薄,却没见着他为他也受了伤。 “哦?闫岳,没想到你也受伤了。你说巧不巧呢。” 先发现的还是霍瑾年,他昂着头,眼中嘲笑。闫岳不生气,他压下心中的怨气,淡漠: “你眼神挺好的,这都能看见。” “你手包的和球一样,看不见才怪。” 闫岳看了眼陈鸣后。他把手中的红烧肉放在房内的另一张客桌上。 “并无大碍,只是那些人包的太夸张罢。” 也不知他是和霍瑾年说还是对一旁的陈鸣说。 “我就说名声赫赫的大将军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伤的那么重。” 霍瑾年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麦芽糖笑着丢进嘴里。 闫岳吃瘪,他就开心。 “你生病了还吃那么甜的,要清淡,快吐出来。” 沉默一旁的陈鸣赌气地怪罪霍瑾年不保护好自己身体,他又转头对闫岳说:“你也别送红烧肉过来,你不知道病人不能吃这些吗?” 闫岳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给他的。我拿来给你。” “我不爱吃这。” …… 闫岳的记忆里陈鸣是很喜欢肉食的,因为陈鸣很少吃肉尤其是瘦肉,他就想着送瘦肉多点的红烧肉过来。 “你喜欢的。” “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甜的,喜欢香的,不爱你手里的。” 闫岳眼中闪过痛苦,“我想着你昨天来找我,我没醒呢,所以拿这个赔偿你。我……” 没等闫岳继续讲下去,陈鸣不耐烦地说出口: “我昨天没有找你。而且我不喜欢这种油腻的东西!” “你说过你不爱甜食,也不爱花。香香甜甜总太娇气。” 闫岳陷入陈鸣喜欢什么的死循环中,他有点听不进陈鸣现在所说的话,神情恍惚中,喃喃:“你不喜欢太甜的……” “我没说过。你烦不烦,病人需要休息。闫先生,请你出去,带着你的那盘子肉。谢谢。” 霍瑾年嚼着糖绕有意思地看着闫陈二人。 闫岳第一次在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吃瘪,而且这个第三人还是霍瑾年。 自讨没趣。 “陈鸣,我有话对你说。” 这次闫岳没有用恶心的昵称呼唤自己,表情变得严肃。陈鸣瞥眼床上的霍瑾年,对闫岳说低声:“出去说。” 闫岳点头,陈鸣起身随着他走出客房。 客房外的走廊,闫岳低头注视比自己矮上大半的陈鸣。相比于从前他其实比现在高很多,不知不觉已经到自己的胸口了吗? “你想说什么。” 陈鸣淡色的眸中没有情绪,他抬起头望着闫岳。 如果说在枕家药房是第一次相遇,如今也算的上与他熟识。可他所做的事总让自己觉得隔应。他不待见闫岳。 “是江南制造府的事情,你不是一直想回江南吗?等我安排好这里的事,我就陪你去。” 闫岳试图触碰陈鸣的肩膀,陈鸣转移视线,侧头撇开的动作让他放弃了自己的企图。逃避的动作如此明显,闫岳失落收回手。 “你觉得怎么样?” 无视闫岳,陈鸣冷漠应付道:“那行,我等你安排好,我就和你去。对了。”他淡色的瞳孔中终于有了丝色彩,琥珀般的眼珠在光下格外好看:“你如此放心地把党上的事情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你不怕我是敌党的吗?背后捅你一刀呢,你当真不怕?” 这个问题,闫岳确实没有想过,也不必想:“你是不是敌党,会不会背后捅我一刀。和我告诉你这些都没关系。我从来不怕被你伤到,肉体上。” 陈鸣沉默,垂在衣侧的双手摩梭皱巴巴的衣角,他抿紧嘴唇真的很紧张。 “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感情。也许,曾经我们真的很要好,我现在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我们都是男的。偶尔时候你一接近,我就会害怕你,怕得发抖。” 闫岳从不知道陈鸣会害怕自己,看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不像假装的模样,也许自己太过追逐真的让他害怕是。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和你保持距离,尊重你。” 闫岳单膝下跪,伸出未被包扎的手牵起陈鸣的左手,将其抵在嘴唇边,落下淡淡的吻意:“但这不代表我会放弃。” 陈鸣慌忙收回自己的手,右手猛擦闫岳亲吻过的痕迹,他不自然急切说道:“随便你。没事我去照顾霍瑾年了。希望你遵守自己的话。” 半跪在地上,闫岳低着头听陈鸣开门关门进客房的声音,心脏的铅沉重的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他无力倒在墙边,心身俱疲。 为什么会喜欢陈鸣呢?情窦初开?我都二十八岁了,是不是太晚了。太老了?不足够让他再次动心吗? 第84章 换个方式把你安排 与上次与闫岳约定的,陈鸣要带霍瑾年去警察署的停尸房去拿回枕惊鸿的尸体。 有件事情一直很奇怪, 枕惊鸿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当时遇到明珠的行刺,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丧失了性命。 怀着这样的疑问,陈鸣同闫岳和霍瑾年来到了停尸房中。 停尸房其实不过是摆着很多木桌的空房罢了。有些木桌上的尸体已被家人认走,余下些盖着白布的则在此处自然发酵。等到了七天后,还未有人认领就会被火烧。 打开停尸房的一瞬间,那股恶心同茅坑的气息逼迫着霍瑾年把口中的麦芽糖吐了出来。 还有点反胃。 “哪个是枕惊鸿?” 霍瑾年冲前方带路的闫岳问道。闫岳冷声回复他。 “说带你看,自然会带你看。着急什么。” 霍瑾年闭上嘴,相比于习惯停尸房黑暗潮湿的闫岳,陈鸣和霍瑾年进入房间的瞬间身上就各种不舒服,出于心理作用他们总觉得肩膀上有千万铅的重量。 陈鸣用淡色的瞳目瞥过两侧躺着尸体的桌子,尸体的脚掌露出,皮肤灰白的程度以及皮肤上点点乌青。 看样子是五六天前死的。 尸体的脚是裹足,还是个女性。 “这些大部分都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人吗?” “你会看病外还懂这个?” 霍瑾年捏着鼻子对陈鸣投来赞扬的目光。 “不亏是鸣儿。” 闫岳也不甘示弱的夸奖他。霍瑾年臭脸看了闫岳一眼,“你以为夸奖他几句,他就会喜欢你了,别想了。他现在比喜欢你更喜欢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对你的不过是哥哥弟弟的喜欢,你想在你老相好前公然出轨吗?” 说着,闫岳捏起左边盖着尸体的白布,他手臂一挥撩起,白布被扬到侧边,闫岳松开手随它洋洋洒洒飘下。白布掀开瞬间,一股子尸味儿扑面而来。 别扭的味道让陈鸣忍不住捏住自己的鼻子。 即使眼前的人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枕惊鸿。 霍瑾年看到枕惊鸿灰白的身体眼神微微触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枕惊鸿死了六天。 “看到了?这样的他你要领回去吗?”闫岳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霍瑾年,“不过,我们不提供配送服务。你得自己背回去。” “闫岳,你就不能好人做到底吗?” 陈鸣希望能对霍瑾年多宽容,多提供便利些。闫岳不说什么,没同意也没拒绝陈鸣的话。倒是霍瑾年摆手拒绝了陈鸣的好意。 “不必。我会把他埋好。陈鸣,你不是好奇为什么他会死在一个柔弱的女子手里吗?你现在可以知道答案了。” 陈鸣点头,走到枕惊鸿身边,他紧闭双眸,即使脸上有紫红的乌青也无法阻挡他生前的美丽。 原来枕惊鸿是长这样的,回想起来,枕惊鸿的胡子和皱纹确实太假了。 陈鸣忍着恶臭,轻压枕惊鸿的喉咙,腹部,腔体等,他掰开枕惊鸿的口细细观察他舌头的垂直情况。 果然。 “和我猜想的没错,他在死前呼吸急速增加,当时他可能哮喘或者急性自发缺氧突发导致杀人犯有机可成。” “你懂的真多,他确实有心脏问题。” 霍瑾年点点头,没有半点可惜的表情。他独自捡起地上的白布,重新盖上枕惊鸿的身体, “两年前他救我的时候,他就和我说他命不久矣。但他在死之前还是想和我在一起。他不让我爱他,却想在最后两年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奇怪的人,呵呵。在一起两年,没有感情也有亲情是不是……” 说着,霍瑾年绷不住脸,滴答滴答流下三四滴泪水。 “瑾年哥哥……” 陈鸣伸手想去安慰他,在旁的闫岳阻止了他。他把他摁进怀中,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别过去。我们走吧。” “可是……” “走。” 没有可是,闫岳还算个君子,他领着陈鸣出去停尸房留给霍瑾年自我伤心的空间。 “说实话,如果霍瑾年不是土匪,不和我对着干,我还是可以和他交个朋友的。” 闫岳坐在警察署的客房中对陈鸣感叹一声。陈鸣和闫岳并排坐在欧氏沙发上。 “如果枕惊鸿没有发病,凶手就会马上落网,闫穆是不是也不会死。” 陈鸣还没从悲伤中走出,闫岳很是心疼并告诉他:“富贵由命,生死由天。没准,他们死了才是最好的归宿。”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陈鸣白了他一眼。 “闫岳,你真是个冷血动物。” 闫岳一顿,不否认。“你只要好好呆在我身边,我还是有些温度的,如果你擅自离开,我不保证我会做些什么。” 他由对他宽容变为危险。 “你这种态度,只会让我更怕你。” “嗯……” 闫岳仰天叹口气,“和你说我喜欢你又没用,你又不会对我好点。还不如转为威胁你。” 陈鸣垂下头,和闫岳的气氛陷入沉默。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警察署客房的房门被敲响。一位穿着黑色警衣的刺头少年对闫岳鞠了躬后,正气十分的说道:“停尸房的人已走,并托话希望闫岳将军自行离开!” 少年有趣,闫岳冲他温和笑道:“我知道了,辛苦你。” 少年脸上一红:“不辛苦!将军辛苦!” “呵呵,真会说话。”闫岳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一定会有出息的。” 说完,他看眼陈鸣要他随自己出去,陈鸣乖乖紧随着闫岳走出警察署。 陈鸣擦身而过少年,少年疑惑地看他一眼:“嗯?男的女的。” 不知不觉中陈鸣已不适合从前黄衫百皱裙,他脸上的两坨粉红褪下,喉间的突出的骨块也显现出来。 “鸣儿,是不是太快了。” 闫岳趴在饭桌上盯着侧旁正在吃饭的陈鸣的喉咙,心中烦闷。 陈鸣放下碗筷,转头俯视他:“快什么?” 闫岳忍不住动手轻轻触碰陈鸣的喉间,陈鸣没有拒绝他的接近,他继续上下摩擦陈鸣喉咙间的凸起,“长大了。以前这个不明显。” 陈鸣握住闫岳在他脖子上摩擦的咸猪手,“我是长大了。你以后别鸣儿鸣儿叫我,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陈鸣就好。” “我觉得不好,别人都叫你陈鸣,我这样叫和别人有什么区别。我应该和你更亲密。” 说着,闫岳弯曲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梭调戏两下。 陈鸣怒气撒开他挑逗自己的手。 “我什么时候和你亲密了!” 第85章 谋动 大早上闫岳就穿戴好衣服将陈鸣从床上拉起,陈鸣昨天想着霍瑾年的事有点失眠。被揪出床后的状态并不好,他耷拉着脸直盯闫岳,很是不满。 因为闫岳的偏执,陈鸣不得不和他同房而居,索性那个男人还不至于到狼心狗肺的程度,愿意在房里开另一个床铺和他分床而眠。 “我昨天没睡好,能让我先休息会儿吗?” 闫岳挑眉瞅眼陈鸣眼睛下隐隐的青色,“你昨天想什么了?想我想的一夜没睡?” “哼。” 陈鸣白眼闫岳,“我要是真想你,那也得是恶梦。很不巧,我昨天做的是美梦。” “哦?那你的美梦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陈鸣的语气中带着些嘲讽的意味,不用他说,闫岳就知道肯定是不受自己待见的人。不想自讨没趣,还是将陈鸣从床上拖下来要紧。 “欸欸欸,你还没说要带我去哪里呢?我衣服还没穿呢!” 闫岳拽得陈鸣的手急忙往外冲,陈鸣单抓一件长袍踉踉跄跄跟在他的步子后。 闫岳把他带到从未来过的东院,东院的老妇人异常多,一路上他们皆以奇怪的眼神盯着闫岳和陈鸣二人。偶尔时候,陈鸣还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他的手被闫岳一甩,连带着身子都摔进从未来过的房间的床铺上。 陈鸣诶呦一声,揉揉自己的后腰:“你干嘛。” “带你换衣服。” “换衣服?” 心觉不对,这个男人果然要露出他的坏心眼对自己做些什么了?陈鸣吞吞口水,捏紧自己怀中的长袍怕地哆嗦。 闫岳坏笑一声:“你是不是在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才,才,不是。你要是真对我做什么,后悔的是你。” 陈鸣撑着身体往后倒爬几步。 “你那么怕我?我之前答应过你不会对你做什么就不会对你做出格的事情。” 不再戏耍陈鸣小可怜,闫岳对他坦诚道:“这样的,上次南胡洋行取得的东西,我打算过几天去收货。” “收货?” 是指要去寻找那批军火吗?“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闫岳微微启口谦谦君子的温润笑容下藏着诡异,他三两步走到陈鸣眼前,撩起他耳侧的刘海,舔舐口上唇,笑:“当然,你可是我的妻子,生死与共,万一我遇到什么事也得带上你。” 闫岳害怕陈鸣离开自己会有更大的危险。 陈鸣半咬下唇,不满地嘟囔:“口口声声说喜欢,这会子儿遇到危险就想拉我下水。” “你说什么呢。” 闫岳假装没听清陈鸣的话,他突然从后用手环住陈鸣的胸位。受到袭击的陈鸣不习惯地“呀”了声。 “你干嘛!” “我想给你做一件合身的新衣服,工装那种。”闫岳抱着他的胸硬是不放。 陈鸣挣扎几下。 “做衣服就做衣服,你抱我干嘛!无耻!” “嗯……”闫岳轻瞥眼陈鸣微微泛红的脸,一脸无害:“我想给你量个尺围。” “骗子,量东西哪有不用尺的。” 陈鸣从不知道看来严肃与温和相并的男人居然还会有如此无耻的一面。 闫岳笑着松开陈鸣,他起身打开房门,对门外等候许久的裁缝说道: “量好了。他的胸围是xx,腰围是xx,臀围xx……” 裁缝推推自己的圆眼镜将岳爷报的数据一一记录下来,“岳爷还有什么要在下注意的吗?” “没有。” 说完,刚开的房门咚得又被无情关上。被拒之门外的裁缝心领神会,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鸣穿上自己早拿在自己手上的长衫,“做衣服就做衣服你跑大老远来这个地方干嘛,自己房里不能待?” “呵。西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除了你,我,和我身边的,谁都进不去。” 陈鸣知道估摸又是那些无厘头的尊卑礼仪。 “那我能回去睡觉了吗?” “这里睡不行吗?要我陪你吗?” 闫岳又调戏他,陈鸣鼻子出气哼声自我躲进被窝:“不,要。” 闫岳笑看眼床上鼓起的小包,眼中满是宠溺。 处理完陈鸣衣服的事,闫岳还有别的事要干。他扣响久未曾进过的古式阁房,阁楼前还是同从前一般,有情调地种植着各色花草树木,淡淡紫萼的香味萦绕在空气中。闫岳推开花丛深处的那扇檀木门,幽幽木鱼咚咚声迎面而来。 自闫穆出事后,闫家可喜的势力一夜间倒戈闫老太太。没了可喜作妖,闫老太太总算能清净在她的一方小院中念诵佛经,安神养心。 “奶奶。” 闫老太太很久没有听过孙子如此亲昵的问语,他停下手中有节奏的敲击,慈和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孙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闫岳必是有事才找自己。 “岳儿今天找我什么事呀?” 闫岳也不含糊,“闫家的地产和所有下人的卖身契是不是在奶奶这。” “哦?” 闫老太太掸去裙摆上的香灰,以盘坐的姿势转为端坐在床沿,“岳儿问这个做什么。等奶奶归西了,这些都是岳儿的。” “奶奶,我不想等你百年,我现在就想要。” 闫老太太神情一顿,不知自己孙子葫芦里要买什么药,“乖孙子,进屋和奶奶说说你想做什么?” “不必了。我就站在门口。” 他右手拇指轻摩梭左手指腹,心中计量,“我怕我进屋和您说,您听得太明白,气晕过去就不好。” 闫岳只有耍手段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摸手指,身为奶奶的闫老自是清楚不过,只没想,如今岳儿连奶奶都要算计进去,闫老长叹: “岳儿的事奶奶都知道。是洋行的事吧,听说你把闫家抵咯。在闫家那么多年,孙儿怎还不知一论归一论你不一定要遵守,那种坑人的玩意儿,武力解决才是最快的。” “孙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孙儿不会给他们一分钱。孙儿是想要把这家产移到另一处去。” “岳儿,你又想干什么。” 闫岳深邃的眼中亮过丝阴暗,密直的睫毛落下半片阴影,背光下,他的神情同暗夜的魔鬼。 “搬迁江南。毁了这。” 第86章 再会 闫岳为自己准备的工服意外的合身,不大不小,穿起来十分舒适。 “你怎么知道我身形的?” 莫非上次闫岳那种奇怪的方式【用抱抱测量】真的是在测量我尺围的大小? 闫岳和陈鸣正在闫家大门外等候赵岭开车来接送。 根据藏宝图的指示他们要去小镇后山,好巧不巧那处住址与霍瑾年所在的龙虎寨异常接近。 闫岳靠在大门边插着裤腰带有些心烦意乱,他不太想去那,因为后山也是当初他自己摔下悬崖的地方。 等不到闫岳回复,陈鸣疑惑地看向满面愁容的闫岳,他皱着脸,气色不好。 “你怎么了?” 陈鸣的声音拉过回忆中的闫岳,他温和看向陈鸣,怅笑:“没什么。倒是鸣儿,进洞后害怕了,可要抱紧我。” “哼。谁要抱紧你。” 正当陈鸣傲娇,赵岭的车如约到达闫家门口,他滴滴两声车笛,探出头来:“岳爷,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 闫岳绅士地为陈鸣打开车门,这是陈鸣第一次坐这种新式的洋车,他以前只看过它们在马路上跑却未亲身尝试,他吞吞口水,壮着胆子进入洋车内。 闫岳随着陈鸣也与他并排靠坐。 坐车的感觉挺奇妙的,没有马车和人力车摇晃,小小的嗡嗡嗡的声音却也同样让人烦躁。 车内很闷,陈鸣不习惯地扯扯自己的领子。闫岳为他摇下车窗,对其笑道: “太闷就和我说,这个窗是可以开的。” 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陈鸣长舒口气,“坐这个还不如坐轿子舒服。” “鸣儿还想坐轿子了?那……”闫岳凑到陈鸣的脖颈边,“是想和我再结一次吗?说起来,当初我未曾与你一场完完全全的婚礼。” 温湿的呼吸打在陈鸣纤细的脖子,热热的,痒痒的。他红着脸推开闫岳,心里暗骂句无耻,便转过头不予理会他。 闫岳轻声试探。 “生气了?” “呵。” 陈鸣白他一眼。 “果然生气。你能生气就代表你在意我了,你在意我就是喜欢我,对不对?” “歪理!” “真理!” 在前头开车的赵岭听着后方两人的互动心中一乐,“岳爷,您和嫂子关系真好。不过,岳爷你手没事了吗?后山蛇虫鼠兽很多。” 提到闫岳受伤的事,陈鸣有些惊讶,他以为闫岳当初只是被明珠轻伤罢。 “你的伤现在还没好?我以为你这点伤很快就好的。” 闫岳捂着自己捆着白布的左手,偷视他一眼,“你关心我?你关心我就是在意我,在意我你就是已经爱上我了。” “还和我闹?我现在是问你伤口的事。我虽然挺不喜欢你,但你也没对我做很坏的事……你受伤我总要问一下的嘛……” 说着说着,陈鸣觉得自己的话越发别扭,这语气明明就是自己在关心闫岳。 闫岳伸手将他拢到怀里,他的下颚抵着陈鸣的头顶,笑道:“鸣儿,谢谢你。我没事。” 陈鸣推开闫岳,扭头哼声: “没事就好。别叫我鸣儿。” “鸣——儿——” 车开得很快,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开过两条土路莹白色的洋车最终在后山入口处熄火停下。 后山有很多上下路,这条是最快能接近图纸上所指的洞口的路。 闫岳下车,他拽着手中的图纸,站在山路前昂首仰望几丈丘山。 当初他就是从这摔落。 山高下坠时急风吹过耳边的感觉至今能感受到,“将死”是无声的绝望。 “岳爷。” 赵岭也是当事人之一,他在后拍拍闫岳的肩膀希望他能介怀那件事,“当初也是意外,反正您现在好啦,就放下吧。” 闫岳眸子一沉,暗下神色:“如果当真是老天的意外,我何必纠结那么久。” 有趣也是有趣,你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地方死两次吗?。 “闫岳,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陈鸣也下了车,他主动抗出车底的防护工具抗在肩上。闫岳心疼陈鸣,欲伸手接过他肩膀上的绳索。陈鸣躲开身子,不要他帮忙。 “不用,你受伤了。还是我来。” “你在长身体。你要真担心我,我不来。”他看了眼赵岭,“你来。” 机智的赵岭慌忙接过陈鸣肩上的工具,“我来,我来吧,大嫂您别和我抢。” 赵岭的动作过于热情,陈鸣抢不过他,肩上所有的绳索都被他一一劫去。 “上去吧。” 闫岳一声指令,陈鸣与赵岭跟在他后面踏着土路登向图纸所指的洞口。 一路上,杂草杂花蔓爬在地上,荆棘矮树丛泛滥出的枝桠阻挡他们前进,闫岳一马当先在前拨开那些阻挡物。 “这地方是多久没人,这些草草木木长得挺疯。” “刚过春,草木长得快也正常。” 闫岳和赵岭在前一问一答对这片区域树木的生长情况很不满意。跟在最后的陈鸣望着四周高过自己的草木,心里隐隐不安,他扯扯前方闫岳的袖子。 “我感觉很奇怪,一般草木生长旺盛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虫蚁类的,路上的草药也不在少数,现在我却没见到一只虫子,真是太奇怪了。” 闫岳顿下脚步,眼神一暗。 “确实很奇怪。” 忽然杂草树木中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也只是一瞬他消失在闫岳眼中,但闫岳确实捕捉到那抹黑色的异常。他抛下赵岭和陈鸣,不顾眼前树枝的遮挡迈着最快的步子从黑影消失的方向追赶过去。 早知道闫岳三高(智商,财力,体力)都在线,没想到居然那么牛逼。 霍瑾年凭借对这座山头的熟悉穿梭在树与树的隔行间,而闫岳仅仅凭借着他超乎寻常的敏锐感追击着他紧紧不放。 再往前就是野生的梅林,闫岳侧眼瞥过前方五十米出的树干,瞬时加快速度,等接近目标树木的一瞬他后脚一蹬,前脚斜落在树身,依托着脚下对树干的冲击反跳到霍瑾年面前。 “你逃得过吗?” 此时闫岳盯着他的样子就同狩猎待成的黑豹般,霍瑾年的脚步不自觉往后退出半格。 “不愧是你。” 闫岳耸肩笑出声,“是你太弱,之前腿上受伤了吧,这跑的速度还不如乌龟呢。” 霍瑾年看眼自己的左腿,反讥讽他道:“这个不打紧,陈鸣照顾得我,很,好。” 第87章 套【二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堂堂闫家大少爷,一党将军现在追得陈鸣非常辛苦,拿陈鸣打击闫岳确实很实用。 闫岳掏出腰间的手枪,拉上枪栓,对着霍瑾年腿边的地上崩崩就是两枪,地上多了两个弹孔,激起一片泥土飞溅。闫岳调转枪口,指向霍瑾年的小腿:“看来打你一枪不够,还得多崩几下。” “我一无所有,你随便打。” 霍瑾年耸肩无所谓。 树间风吹草起,耳边树叶摩梭声簌簌。被树叶切碎的阳光堪堪照亮阴暗的树林,穿着军装的男子冷目持枪对着一身破蓝布衣男人僵持会儿,只因他答应过心上人不去伤害他,持枪的手握了又握,最终他还是收回枪械别回腰中。 “我可不是有耐心的人。我问你,你鬼鬼祟祟跟踪我们做什么。”闫岳抓住霍瑾年的衣领单手提起霍瑾年,目露凶光眼神含煞,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霍瑾年生吞活剥。 霍瑾年也不在意,吊儿郎当地从怀里掏出一颗泛黄的麦芽糖扔进嘴里,脚下撵着碎枯叶怅然回答闫岳道:“这个嘛——山里很多虫啊蛇啊,我怕那些东西伤害陈鸣所以在你们先前撒了点东西。哎我跟你讲我这糖老好吃了你要不要尝一颗。” “东西?” 闫岳半眯眼睑,仔细打量着霍瑾年的脸,略有怀疑,“什么东西。” “就这个。” 霍瑾年嘴里嚼着糖,说话含混不清。摸索了几下口袋,从兜里找出来一白色的小瓷瓶和半只拧断的毛笔丢给闫岳,“这个是宁家的东西,驱虫避蛇奇效,我本来想留着自己用的。” 白色的瓷瓶隐约散发淡色的华光,温润如凝脂般的手感黏贴着皮肤感觉非常不错。毛笔被拧断半只,断裂的口子崭新应该是最近断的,然,笔漆妆却很古老。是上了年纪的东西,也许霍瑾年的话不假。 “怪不得我们一路上没遇到虫蛇的东西。”闫岳抬头将视线转回他的身上,手里还摩擦着感觉不错的白瓶,“怎么?你想加入我们?” 霍瑾年吹口气,“你我非亲非友各为其主,加入你?你认为可能吗。” “那你是什么目的?你不会因为和陈鸣这点交情就帮助我。你连相好死了都能活蹦乱跳出现在我面前。你很顾重大局。你和枕惊鸿一样,以党国为先。你想在我背后揩油,趁机截取货物?”闫岳语气随话音加重,不似疑问,倒像陈述。 霍瑾年有种被闫岳看透的感觉,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扒出了所有的秘密摆在闫岳面前。霍瑾年不自然地停下咀嚼的动作,原本懒散怠惰的面容难得变得严肃。被人看透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霍瑾年的声音难得变得严肃起来:“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陈鸣不喜呆在你身边。你这个男人够可怕。你说的没错,国势在前,必当先以大局为重,我确实是想在后头捅你一刀。你不也是这种以党为重的,如果是你,你也会……” 闫岳凉薄的声音同山间清流穿过树缝间,他双眼空寡轻嘲:“这点你猜错了,闫家不屈服他人。任何一个人,一个党,一个国。” 霍瑾年神色微顿,对闫岳的话大惊。 “你……你的意思是,就算帮助靖党,只要你想,也不是没可能。” 闫岳单指覆上自己的唇间:“嘘。” 顺着山路,陈鸣和赵岭率先抵达洞口。陈鸣用手拢过一把山洞口的草屑,捻这一撮淡白的薄灰凑进鼻子闻了闻。 这个味道陈鸣熟悉,儿时上山父亲总会让自己随身携带一瓶。是百驱散的味道。而且浓度相当高,看来有人捷足先登。 是偶然吗? 猜疑间,闫岳顺着山路攀登上来,隐约间陈鸣还在他的背后看到了霍瑾年。等闫岳越走越近后,他才知晓刚刚的错觉并不是假的,闫岳背后确实是他的瑾年哥哥。 “瑾年哥哥?” 陈鸣又恐慌又惊喜他的到来。 霍瑾年冲他挑眉,从口袋中扔出一颗麦芽糖给他,“呦。几天没见又长高了?” “嗯。” 应付过霍瑾年,陈鸣又问身边的闫岳道:“他怎么在这,你让他来的?他脚受伤,你不知道?” 闫岳冤枉。 “鸣儿可别冤枉我,你知道我和他关系不好,我怎么可能让他来,是他自己要跟来的。”闫岳在陈鸣面前,那必须要放低了姿态。自己这么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让霍瑾年看着,闫岳感觉自己是浑身不自在。而霍瑾年也很配合的在旁边做了个诧异的表情,挑了挑眉,让闫岳脸都青了半边。 “嗯,也不能这么说吧,闫岳。我说我要来的,岂不是让陈鸣觉得我很主动? 明明是你求我来的。” 闫岳眼下一暗,刚刚他是和霍瑾年约定,霍瑾年保护陈鸣不受到伤害,而自己把找到的军火让给他,什么时候叫我求他了? “嘴巴挺硬。” “切。”霍瑾年嘴角一撇,漏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这总算是搬回来一局。 霍瑾年上前搭上陈鸣的肩膀牵着他的身子就引向洞中。 闫岳和赵岭被二人丢在后头。 洞内没有想象的那么潮湿,耳边偶传来的水滴和空气流动的声音证明此内的空间很大,而且在洞的尽头一定还有另一个出口。陈鸣四处张望不敢放松。 “刚刚我在洞口发现百驱散,我怕有人捷足先登。” “我干的。” “嗯?” 霍瑾年伸手从墙上粘下一块苔藓凑到陈鸣眼前,挑眉笑:“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植物吗?能吃吗?” 陈鸣轻瞥眼霍瑾年指尖的腐泥,悉心为他解释:“这个是苔藓,众所周知,苔藓不能吃也不甜。你先说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是藏宝点啦?” 陈鸣不提,闫岳差点忘了霍瑾年怎么会知道火器的地址。 “不甜啊……” 霍瑾年恶心的甩掉手中的那搓东西,想继续挽着陈鸣往洞内走去。 “这个问题很严重,霍瑾年,你得和我说清楚。” 闫岳抓住霍瑾年的肩膀不让他继续前进。 霍瑾年向后瞥他眼笑笑:“你不交钱,对面也不会白给你藏宝图是不是?” 霍瑾年的意思是,当初闫岳一掷千金拍下藏宝图后不付款的老赖行为让对面不爽,干脆透露消息给第二的霍瑾年。 闫岳吃瘪无话可说,他放开霍瑾年的肩膀闷声前进。 一路上的行程意外顺利,除了陈鸣背后有意无意传出的恶寒让人战栗外都很正常。闫岳在后头死盯着霍瑾年和陈鸣勾肩搭背,眼睛都要盯出浓血,满满嫉妒。 他切切咬牙怨恨。真想把霍瑾年的手给砍断祭天。 在一旁听闫岳碎碎念的赵岭挎着绳索心里叹气,好好的岳爷遇到嫂子怎么就变得和小孩子一般,明明都快三十了,岳爷您的成熟丢给昨天了吗? 眼见洞口的路要走到底,闫岳一行人还是没有发现藏宝图所指的宝藏。倒是在逐渐接近洞内的时候他们的视线越发清晰,头顶透过石缝切进来的光线让洞内的环境敞亮起来。 迈着步子走到洞底,他们终是发现光的来源。原来在内部这块偌大的石地上,向上的洞顶被挖了空,大大的空洞顶明晃晃挂在在闫岳和陈鸣的上方。他们抬头向上望去,甚至可以见到地面杂草衍生到洞内石壁的痕迹。 霍瑾年抬手对着洞口比划来比划去,估计在计量这个洞穴口的宽度。 “看来上面是另一处出口,而且年代久远。” “洞口年代大小都没关系,问题是。这边,这个洞里没有图纸上面所说的火器。” 听闫岳的话,霍瑾年顿下手垂下插到破旧裤袋中,“会不会是被埋在什么地方?” 陈鸣踹踹脚下硬邦邦的石地,不像能藏大批军火的样子,他对二人摇摇头,“没有。” “真奇怪。” 就当霍瑾年挠头不解的时候,一直低头沉思的闫岳忽然爆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 “也许,从头到尾,包括这个藏宝图和上面的指令就是一个套。有人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把霍瑾年和我都处理完。那个人说不定就在上方狂笑。” 陈鸣的视线随着闫岳抬头而移到头顶的洞口。 还真被闫岳猜中,洞口上面密密麻麻站着一群墨绿军装的男人,他们的胸口别着精致的金色鹰型徽章在阳光下反出金色的光芒,手中清一色长枪,行动整齐,明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绝非等闲之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闫岳,不愧是你!你果真是唯一有资格成为我对手的人!不过,可惜啊可惜!” 第88章 谋动在前 抬头看着上面穿一身华贵军官制服的人,闫岳眯了眯眼睛,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韩冉。” 果然是他在搞鬼。 除了韩冉外,山顶还站着一个身穿墨绿长衫,耳边别着羽毛耳扣的男人。看到此人,霍瑾年口中吧唧的动作骤停,他的瞳孔在那长熟悉不能熟悉的脸上聚焦。 “宁雨!?” 霍瑾年眯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宁雨手里的枪械,洞口虽高但霍瑾年眼力也是极好的。 “德国造大镜面?”霍瑾年终于是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你也加入了民党?” 宁雨是他靖党里资历老练的前辈,他是摸金派最后一代的传承人,从前因为军阀割据民党压迫逃往靖党,和自己也颇有渊源。霍瑾年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像他怎么一个极端厌恶民党的人会倒戈到韩冉的身边,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嗯?你们认识?”韩冉侧头附在宁雨耳边问了一句。宁雨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韩冉一把拢过宁雨,将他护在怀里,居高临下地盯着霍瑾年一行人,脸上露出些许嘲讽:“没想到吧,霍瑾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的好朋友居然是我们的人呢。啧,区区地痞小土匪还和我们民党较真。我捏死你,就和捏一只蚂蚁一般。闫岳对付你还那么磨磨蹭蹭的。真好,乘着这次机会,我就送你和闫岳一起去地底下阎王殿下棋去!” 不管韩冉在上如何讥讽,霍瑾年看宁雨的表情越发复杂,他上前一步望着他想问清楚宁雨。 “你,真的是民党的吗?你的故事莫非也都是假的?” 宁雨勾勾耳边的吊坠,凤眼微微眯起,脸上还是以往神秘莫测的样子:“呵呵,只是民党现在比较强,我就跟他咯。没有什么真真假假的,现实就是这样。” 韩冉揣着宁雨的腰间哈哈大笑:“当初是我们民党不要宁雨这等人才,若是要,还有你们靖党捡便宜的机会?” “您真是讨厌,当初的事我还没和您算账。” 宁雨媚眼一抛对韩冉的眼神充斥着一股道不明的味道,顺势附在了韩冉身上。 “宁雨!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霍瑾年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指甲嵌在手心的肉里,渗出丝丝血液。 霍瑾年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嘴唇紧紧抿住,眼看是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背叛之人必要剔骨剥肉祭祀同胞。 “烦!” 宁雨撇撇嘴,顺脚踹下一颗小石子进洞,小石子在洞口翻滚几圈啪唧掉在霍瑾年的脑壳上砸出一个红疙瘩。 霍瑾年捏紧拳头,咬牙怒视他。在旁看好戏的闫岳不慌不忙地拍拍霍瑾年的肩膀,随后他淡然望向韩冉丝毫没有恐慌。 “你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地方死两次吗?” 闫岳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的样子让韩冉看了就想吐。 他赤目盯着闫岳狂笑:“你还硬撑呢,死到临头啦!说起来,你两年前也是在这里差点死掉吧,噢噢噢噢,我记起来了呢,那个事好像和我有关系呢,哦呵呵呵,闫岳,你说巧不巧,在同一个地方你会被同一个人杀两次。”韩冉状若癫狂,形似地狱逃出的恶鬼。 “果然是你。” 闫岳的眸下落下片阴暗,漆黑的瞳目中嗜血是他每次上战场的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那是蓄势爆发的豹子锁定捕猎目标的冷血。 韩冉冷哼一声,没了继续玩下去的性质,搂着宁雨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示意开火。 副官一声令下,韩冉亲卫手中的正统德制冲锋枪宣泄出一串火舌,黄铜弹壳弹在石头上发出叮咚声。 闫岳护住陈鸣,顺势翻滚躲在角落的石头后面,躲避子弹,霍瑾年和赵岭也各自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依托地形开始反击。 出洞口一阵火把闪动,同时也涌来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其中士兵还有闫岳熟悉的将领。 看来韩冉为了对付自己花了不少功夫。闫岳把陈鸣护在身后往反方向后退几步,后面是不断射击的枪响,前方又是拿枪对准自己脑壳的士兵。 闫岳冷笑一声,“赶尽杀绝吗?” 为首的将领掏出手枪指着闫岳的脑壳,脸上不带一丝情愫,似乎他根本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是自己从前的上司,是他一直仰慕的西南军大将,闫岳。 “死在我手里,或者死在后面。” 为首的将领逐步逼近,枪口也距离闫岳的脑袋越近。 “混蛋!你居然敢拿枪对岳爷,当初还是岳爷提拔你的!” 赵岭满不服气地冲到闫岳面前,丝毫没有往常平静,对着眼前穿军装的男人就是阵嘶吼。 将领崩了赵岭的腿部一枪,冷漠对闫岳道:“我从来不是西南军的人,从开始,从你能下床的时候我就是东南军韩冉的手下。闫岳,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柳如眉的离开,西南军权的转让都在我们的计划中。韩将军要你孤立无援,要你死,你就活不过今天。” 说完他悄然按下扳手欲终结闫岳的性命。 能躲过上方倾泻的子弹,却还是躲不过身后的暗枪。 “再见了,你也没那么神。” “天真。” 闫岳嘴角挑起,冰间锐利般的眉目畅然舒展。 千钧一发之际,没等为首将领按下扳手打穿闫岳的脑袋。从上而下一批穿着军装工服的男人破石而落。上方的石顶不知何时被人挖了个空只剩下个薄顶,闫岳的声音响起,碎石铺天盖地而来,黑压压地砸向东南军方的将领。随石头落下的还有不知从何来的一群光头小子,韩冉截取后路的军队没有想到闫岳还有这出。恐慌间,他们被光头小子们空手擒拿了个正着, 一光头绑着棱布的少年安定住敌方军队,他三两步上前,半跪在闫岳面前。 “搬山派,黄铁。参见西南大将!” 闫岳难得露出由心而发的笑容,他扶起地上光头少年,满心欢喜。 少年凛然正气,浓眉大眼,十六七岁模样,并未展开的两坨红润精神极了。 “你做的很好。” 闫岳说得好未必是真的好,他注意到地上躺着的男人。 少年自责地看了眼地上受伤抱腿的赵岭,抱歉:“对不起,还是让赵爷受伤了。” “我没事。” 赵岭忽从地上爬起,捏起一边袖口擦拭去脸上的虚汗,温和有礼对黄铁小子笑道:“我这是装的,出门我可带好护甲了。” 说完,赵岭还对着大家敲敲自己的膝盖甲,膝盖发出当当的铁皮声。 少年看他确实没事,舒心一笑。 “赵爷,没事就好。” 转而,他叉腰又出声问闫岳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闫岳看了眼被捉住的那行军人,阴晦出声:“既然韩冉谋划那么久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归。把这群人扔到那边洞口吧。” 第89章 不是气短是忘记呼吸 “闫岳,你不能这么做!你不得好死。” 被抓住的为首的男人挣扎得冲闫岳吼骂,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闫岳冷眸盯着他逐渐扭曲的脸,淡笑出声: “哦。想我不得好死的多了,你算什么东西。”随后他对搬山一派的人吩咐道:“扔过去。” 黄铁眼神犹豫一下,他对杀生这种事不太习惯。 “怎么了?” 闫岳低沉有力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没有多想,他吩咐后边的同伴将这些穿着民党军服的男人尽数扔向最里面的洞口。此时洞口上方不知情的韩冉还在张狂对洞下进行扫射,哪怕只有一颗,这种程度的枪射,闫岳不会死也会伤一大半。 黑暗中,洞底突然飞出几人暴露在枪炮下,意识到不妥,韩冉赶尽命令发弹的士兵停下袭击。 可惜已经来不及。 还没等士兵松动枪扣,那些穿着同色军服别着金色雄鹰徽章的人已经死在弹林枪雨中。 闫岳又赢了。 韩冉失神恍惚,惊恐地望着洞底的血迹。 闫岳不仅赢了,他还杀了韩冉最得意的棋子。韩冉的表情逐渐扭曲,他的鼻孔冒着热气,横眉对着底地死去的同伴,他怒喊出声:“闫岳!!” 刺耳的吼声穿梭在后山片片的杂草中,风吹草动划过闫岳一行人的腿边,呆在闫岳身边的陈鸣耳边松动往后处的山顶望去。 “看什么?” 闫岳撩起陈鸣耳边的扣发将它别再后面,陈鸣的头发长过头,回去得帮他剪剪。 陈鸣转过头眼神澄明,对上闫岳漆黑深邃的眼睛问:“你之前和我答应过结束就陪我去江南,这算结束吗?” 闫岳笑得温煦。 “算结束吧,不过还差点……” “差什么?” “你有那么着急去江南吗?” 陈鸣低头咬唇,他拽着自己的裤腿的侧位。他真的很着急去,在他记忆全部苏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想立马飞奔到江南。旧时无法在老师死去的时候陪他下葬,现如今又怎能错过在他坟山磕头。 心有孽债,忘记了可以不去计较,如今记起来,陈鸣不能不去搭理。 “着急。我想去看我的老师。” 陈鸣的眼神异常坚决,闫岳一瞬居然有点酸那个死人。 “要是你想见我同想见你老师一般就好了。我会很高兴的。” 不确定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性子,就目前看来闫岳对自己真的不错,处处为自己着想,陈鸣也没必要一直冷脸对他,难得露出一个微笑,他嘴角上扯取笑闫岳道: “你又油嘴滑舌。” 闫岳想要的,一直不过是陈鸣对自己的微笑。陈鸣的笑面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深深印刻在眼中的情感就像刺针一般要绣在眼底最深处。闫岳敛起眼角,温煦捧起陈鸣的脸:“你笑起来真好看。” “嗯?” 陈鸣不认为自己属于好看那帮的,顶多算清秀。要说好看闫岳可比自己好看多,“你在开玩笑吧。别闹了,我们还是下山吧。” 陈鸣躲开闫岳的手,低着头穿过他的身边脸上不自觉泛红,除了脸上的燥热外他的心也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动起来,扑通扑通要跳出胸口。 我怎么了。 陈鸣是捂着心口一路胆战心惊的回到闫家。下车时,闫岳先出车门想搀住他的手,因为心中焦急陈鸣硬是用最快的速度逃开闫岳的手,飞奔回北苑。 闫岳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一脸懵逼。 “鸣儿这是怎么了。” 回房后,陈鸣赶忙跑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两杯凉茶,一口茶水下肚在胃中翻滚一圈回升,陈鸣才由心底舒坦些。他趴在圆桌上,面泛潮红,“我为什么心跳那么快,刚刚和闫岳坐在一起感觉都不能呼吸了。” 闫岳还是有点放不下陈鸣,刚刚他的样子很奇怪。问过经过的下人,闫岳才知道陈鸣回了房。闫岳打开房门就看见陈鸣反常的匍匐在桌子上,口中不知细细碎碎念着什么。 以为陈鸣生病,闫岳慌乱地抱住陈鸣将他从桌上扯下:“鸣儿你没事吧。” 陈鸣的脸色果然不好,脸色不正常的红,眼神飘忽不定不知在看什么。闫岳一时间也看不出陈鸣是怎么了。 他冲门外大吼:“赵岭!你给我进来。” 扛着工具还没放下的赵岭心里苦,听到闫岳的呼唤,无奈下,他只能迈着步子跑进房间。刚进房间他就看到闫岳在地上抱着陈鸣景象。 闫岳一副他从没见过的慌乱,怀疑陈鸣出了什么大事,赵岭连肩上的绳索都来不及放下匆忙跑到他们身边。 陈鸣脸上红的不正常,喘气也异常重。 “嫂子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怎么了还用叫你来吗?” 闫岳的意思是赶尽让赵岭去找大夫,赵岭也不是傻的,他放下工具立马往最近的药房冲去。 在此期间,闫岳将昏迷的陈鸣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还为他端来盆热水细细擦拭着他的身体。陈鸣同从前一样,睡得安分,他的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被子上,乖乖巧巧一动不动。 鬼迷心窍的,闫岳尝试触摸他的脸。之前陈鸣和他说过不让他碰他,可现在,陈鸣睡着了,自己稍稍亲一口也没事吧。 这么想着闫岳就要将唇凑到陈鸣的脸上。 “岳爷!大夫来了。” …… 门口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闫岳的尝试。 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闫岳转头看着赵岭略有怨恨。 赵岭领着白胡子大夫走到床前,大夫疑惑望着床上的少年,奇怪怎么会有一股药罐子的味道。没有多想,大夫抓起陈鸣的手粗略为他把了个脉。 “嗯……” 大夫搓着胡须幽幽出声:“心快,气急,是断气。” “断气?” 赵岭不满出声,“你说嫂子死了?嫂子明明有气,你个庸医。” “什么断气?” 大夫严肃怒视赵岭一眼,“我说的是断……短气。” “原来是短气,你发音能好点吗?” “大家不都这么说话的?你个小伙子脾气很坏嘛。” 赵岭一向以低调沉稳示人,他说话的口气也一直保持平和这个大夫怎么听出自己脾气坏的…… “好啦。大夫,你说说为什么鸣儿会短气。” “看这脉搏,估摸是……紧张到忘记呼吸了。”大夫戏看床上的陈鸣一眼,“啧,这个小伙子胆子很小嘛。” 第90章 转程 等陈鸣从昏迷过醒来,门外震天的声响让坐在床上的他有些蒙蔽。后脑勺有点痛,他揉揉用手肘敲击一下自己的后脑晃晃脑袋。 “嗯……为什么那么难受。” 陈鸣侧过头余光瞥眼身边的场景,是在闫岳的床上,床边有一个空的药碗。沉底的药渣黏在碗低,是薄荷。 这时候,陈鸣才记起这之前发生的种种,随闫岳回来时候,因为心里突发的加急快速跳动让他一时间呼吸不上,结果就从在房里晕了过去。 好像还是闫岳救的自己。 又是他救了自己,陈鸣如今在冷漠的心触动一下,说实话,闫岳对自己真算是呵护备至。 陈鸣的嘴角不经意扬起一抹舒心的笑容。 窗外的炮响又是一震,陈鸣的注意被外面不正常的响声吸引,他拿起床边的大码外套随意将他套在身上便从房间踏步出去。 刚开门,一股冲鼻的炮仗味让陈鸣忍不住捂住鼻子。陈鸣跟着手缝间透过的炮仗味和耳边的声音沿走廊走出北苑,刚出北苑的院门,他就被眼前满地的红色串联地炮震惊,满地的红色劈里啪啦一串接着一串发出刺耳的响声。 陈鸣随手抓了个看戏的丫鬟,疑惑出声:“怎么回事?” “啊?” 丫鬟捂着耳朵有点听不清陈鸣在说什么,“您说什么呢?” 陈鸣又凑近侍女耳朵一点,大声重复:“我说——大早上的你们为什么在放鞭炮。” “哦哦哦!是大少爷让我们放的,说是庆贺新镇政府管理韩冉上位。” “韩冉?” 是那个想干掉闫岳的男人……闫岳为什么给他放炮,卖的什么药,“您知道闫岳在哪里吗?!” “啥?您说岳爷吗?” 丫鬟伸手指向石砌起的半圆型拱门,“穿过那个门往左走到中庭,岳爷就在里面。” 陈鸣看了眼那扇拱门,对丫鬟感激点,会心一笑他走向中庭处寻着闫岳。闫岳此时正端着半杯小茶坐在中庭的门口,半盏檀香小手灰搁在他的腿上,眯着眼惬意地望着前方张贴红喜,挂着红帐布的闫家大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像个老头坐在这里干甚?” 陈鸣上前三三两两提及他的表现,有些傻。 “鸣儿?你醒了?” 闫岳很意外陈鸣这个时间会醒,而且第一时间还是先来寻着自己。偷偷勾起一抹笑他调戏陈鸣道:“我这不等我的老婆子来吗?” “……” 又在油嘴滑舌。 陈鸣不自然地脸上泛红,视线故意避开与闫岳对视。他别过视角也把眼神投到闫家大门口的位置,“我早上起来听见这又是放炮,又是挂大红,你在想什么?” “我想着欢迎一下韩冉。” 闫岳说着眼底闪过不明晦暗,深邃的眼眸下留下玩弄温煦亲切的笑容也变味儿诡异,“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还没到闫家,韩冉就被闫家大门口挂着大字的横条气个半死,今天他来就是要和闫岳算个总账,今天不是闫岳死就是自己死。 韩冉红棕手套掏出腰间的枪支怒气往闫家牌匾崩了一枪,他取下头上的军帽往闫家里处大踏步走进。正巧,闫岳在前等候多时。 “闫岳!” 韩冉握着手枪指着远处闫岳的脑壳。闫岳悄悄把陈鸣往旁边推去点生怕韩冉发飙牵连他,闫岳扬着头对朝迎面走来的男人笑笑。 “韩冉。” “你大早上的放炮是在嘲笑我吗?要不是上头的缘故,我早就可以一枪崩了你。” “哦?” 闫岳邪笑声,“那你现在的意思是现在你有上面的命令可以把我杀了?” “你还不傻。” 韩冉又将手枪凑近闫岳脑壳一寸。闫岳没有躲闪,眼中信誓旦旦底气十足:“傻的一直是你们。穷途末路,你这样的人都能坐镇政府的位置。”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闫岳,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你现在都快被我杀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有西南军,没有镇位,空一个大将军的名号,你算什么东西。你什么东西都不是!” 闫岳低笑。 “我这不放炮欢迎你了吗?我觉得我挺重视你的。” 就是这副无所谓,以为什么都在掌控中自大模样韩冉才讨厌闫岳,从小,从小时候见到他的第一刻他就讨厌这个天子骄子。 为了把闫岳拉下台,两年前他安插卧底在他身边乘他剿灭土匪最得意时把他推下悬崖。为了让闫岳孤立无援,他千方百计想把镇政府前任方恒拉下台,买通所有把柳如眉赶出小镇。他辛辛苦苦做的一切就是想看闫岳这个天子骄子落魄绝望。 可如今闫家已经破败,闫岳也和自己计划一样失去所有,为什么他还是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果然我还是要杀了你,我才能解脱。” “解脱?看来我是你心中不小的结。本来我是不想管你这个跳梁小丑。你非想来惹我,找死。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韩冉搭在扣板上的食指微微往里动些。闫岳看准机会将大腿上摆放的香炉往他的眼睛砸去,香炉抛向空中的一瞬,里面烧热的烟灰从里洒落出,灼烫的香炉不意外地砸在了韩冉脸上。 受到意外袭击的韩冉出于本能丢下手枪护住自己的眼睛。 “你不过是个小丑。” 韩冉挡脸的瞬间,闫岳抬起右脚用力朝他左耳方向踢去,被踢中脑袋的韩冉一阵恍惚站不稳脚跟倒了下去。“你输不起。” 闫岳眯着下眼冷笑看着地上的男人,大喊唤道:“赵岭,把这个人带下去。” 一声令下,从各方隐秘处突然冒出无数穿着黑布衣的男人,他们将倒地失败的韩冉谈了下去。 赵岭冲闫岳弯腰复命句:“岳爷,人已捕获,我们怎么处理韩冉。” 闫岳背过身子,冷酷道: “既然引起我的注意那就杀了吧。之后按照计划把闫家迁到江南。记得放靖党那些人进镇,这个破镇该清理了。” 沉默看完全程的陈鸣望着闫岳莫名高大的背影,才知道,这个男人确实是真正的将军。 是将军真的可以像他这么为所欲为,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第91章 江南回忆篇 江南。 江南的雨总比往常多熬些,淅淅沥沥的下满一个夏春。一九几的江南作为沿海通商口的一员汇聚了各种各种新式的的工厂和资本主义。泉州,江南不大不小的一块宝地,也同其他地方一般马头墙高瓦的住房间穿插流淌这条条细长的水流。 当地的婚俗也与水有关。俗话,傍水而居因水而来,人中三大事,出生,结婚,死亡都与水有关。 出生时当地的长老会取来一滴最清澈的水珠滴在婴儿的头上。结婚时,新婚燕尔会专门预备一条小船从长流的这边划向另一边。死亡之时,悼念的族人人手一条柳枝,柳枝沾着水洒向空中洗涤死者一生的污秽。 陈鸣生于江南最南边的山中,世世代代以医药为生,被世人称作“走药”的神医便是他的父亲。然而即使是神医也有救不活的人,第一救不活的就是因为生陈鸣而死的夫人,第二救不活的是故意被陷害的人。 世道险恶,医不能救人。 那是陈鸣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救治某富豪大院无果被拉到断头台上结束了他的一生,而陈鸣因为长年生活在库房中躲过一劫,他一路颠簸来到江南·泉州。 泉州与他所生活的环境不一样,车水马龙,来往行人皆穿着新旧服,至少比他身上这件破烂的衣服完整多。现在的陈鸣在别人眼里更像一个在大街上游荡的小乞丐。 陈鸣好饿,原本捡的那半的馒头硬得和石头一样根本不能吃。 他坐在青石板街的一侧掏出怀中的半块馒头悄悄地面希望能掉下些馒头屑温饱肚子。 这样做是有效果的,陈鸣慌忙撮起地上的面包屑一点一点沾到嘴里。 “好可怜的娃娃。” 花泗垂头,哀愁眼中他同情地盯着蹲在地上的少年,“抬头来给哥哥看看可以吗?” 是在和自己说话吗?陈鸣抬起头的瞬间淡琥珀的眼中迷茫不已。 “真是双漂亮的眼睛。” 望着少年清澈的双目,花泗蹲下身子轻轻抚摸他的脸。好温暖的大手,陈鸣惊讶于眼前男子的温柔同时留恋似的刻意往他手心蹭过去一寸。 少年的接近,让花泗放下心,看来不是一个难接近的孩子,他尝试诱惑陈鸣出声:“你想和哥哥一起吃饱穿暖生活吗?” “吃饱?” 独自一人颠沛生活的陈鸣也不知多久没有吃饱过,就连父亲给的肥肉也不曾再沾过,当初嫌肥肉油腻,现在吃不到才知有食物是件多幸福的事情。没有犹豫,陈鸣立马点头,生怕眼前的男人会后悔般。 男人没有嫌弃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他轻轻搀起他的手领着他走在潮湿的青石板街上。 刚过春,江南的雨越发频繁,空气中带着一股难以逃脱的潮湿感。 这就是江南的天,也是陈鸣的天。 花泗带着陈鸣来到泉州最热闹的服务性街道,偶尔时候陈鸣还看见不同于国人的面貌,那些人金发碧眼,身形高大,五官深邃与自己不一样,他们来十分健壮。 “那些是外国来的,你不用在意,随我来便是。” 花泗拽着他来到一处别样精致的大阁楼前,木制的高楼边喧闹着形形色色的人们,其中穿着华丽的男子招呼着将路过的男女拉入阁楼中。 好热闹的地方。我以后也要住这里吗? “来,我们从后面进去。” 花泗指着连接阁楼后院的小路拽着陈鸣绕后进了怜馆。 少年十三四岁,身形消瘦,脸没消去,稚嫩得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 这样的小娃才最得客人喜欢。 花泗望着换上精致衣服的陈鸣,弯着眼满是喜欢与高兴。今天真是白白捡了个宝。 “我刚在街头见你就觉着你好看,这不,换上新衣服真是如我猜想的没错,好看极了。” 说着花泗还捏了把他的小脸,“走走走,我带你去见别的哥哥。” 这个时候,陈鸣还不知这个突然带自己吃穿的好心人是真好还是假好,天真的他还乐呵呵地跟着花泗拜见过其他怜馆的男子。 这里的人可真是好看,就算普通样貌的人在精致的妆容下也有别样的风情。 “哟,这是新来的娃?生的可真好看。” “对啊对啊,可好看。要是我有那么个弟弟就好啦。” “这不,你现在有了,就让这个娃娃叫你哥哥就成。” 妆容精致的男人把陈鸣围了圈,他们转悠在陈鸣身边叨叨说话,陈鸣也不觉得聒噪只是腼腆扯着衣服低头娇羞。 “哟,还害羞啦。告诉哥哥,你叫什么?” 其中一男子挑起陈鸣的小脸,单凤邪气的眼中藏不住欣喜,“哥哥给你吃好的。” “我叫陈鸣……” “陈鸣?你居然姓陈,真有意思。” “姓陈怎么了?” 花泗拢过羞涩的陈鸣把他护在怀里生怕被眼前这混蛋男人吃了,“还有你别见一个就起色心,去关照你的顾客去。” “哼。江南制造府的那家不就是姓陈?” 凤眼的男人挑眉略略不满,“那个肥婆我见着烦,要去你去。” 花泗不高兴地阴沉下脸,对另一个站在一旁看热闹地少年说道:“花月,你去。” 花月真是躺着都中枪,每次花屋不想去就让自己上,诶,我这是什么命:“好的好的,我去了。” “我先带陈鸣下去,你们给我去干活。花屋你给我过来。” 花泗现在是这个怜馆的大哥,除了花屋基本都要听他的话。得到命令,众人纷纷叹气散队,花屋随着花泗上了楼。 “叫我来干嘛?” 花泗给他倒了杯水,语重心长地说:“做我们这行的怎么能那么任性,你别仗着自己好看就耍无赖,老了你不值钱,就需要你平时积攒的人缘。” 花屋冷笑完全听不见花泗的谏言。 “老了我就自杀,这样就不存在值不值钱的事。” “你说的什么话!” 花屋的骄纵让花泗愤怒地甩掉手指的茶杯,茶杯摔落在地的声音让杵在一旁的陈鸣下出声。 这才让花泗反应过,他刚刚的举动有多么不妥。 第92章 学会下跪 花泗赶走花屋后回望陈鸣一眼,他换下生气的表情温柔道:“从今以后就呆在这里吧,嗯……你现在骨骼还没发育好,能做一些基础打杂的活儿吗?” 打杂的活陈鸣当然能干,他高兴地点头,能够为花泗工作他很开心。就这样,陈鸣在花泗的庇佑下开始了他的打杂生活,起初他只是在后台打扫洗衣服。过两天后,陈鸣便可以上前台去端茶送水。 花泗好心地提醒陈鸣:“记住。千万不要离客人太近,客人发脾气要马上跪下认错,客人是天但要保护好自己。” “客人是天,不能离他们太近,客人生气了要马上跪下……” 陈鸣端着茶几和小杯重复着花泗的警告,花泗觉得陈鸣这小孩天真可爱,隐隐不忍中将他推向前台的位置。 东南军的首将娶个六姨太,豪气下包了这怜馆一半的茶水,人们才知东南将军韩熙与这男怜馆的花旦花泗关系好。所以今天的生意比往常更好些。 这是个文化冗杂的时代,人们的性取向也开放多。不过怜人的地位却没因此提高。怜人就是怜人,等级地位比那下三滥的流派还要低等,人们把他们和乞丐划为一档。 这不陈鸣还没出脚几步,隔壁的桌位就传来客人的暴怒声。 一位柔弱的吹笛哥哥被旁坐的大胡子男人推到在地,男人口中大大咧咧喷骂,空气中都能看到他愤怒的口水:“吹得什么玩意儿,没吃饭还是咋地,悉悉索索的学老鼠呢!” 骂完,男人还不甘心他抓起桌上的花生就往倒在地上的小哥嘴里塞。 小哥哑声不敢反抗,任由满嘴的花生塞到塞不下为止。周围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大胡子男人,还有些客人甚至津津有味地把这个场面当成一场戏剧表演。 男人踹了小哥哥一脚,小哥手中的笛子意外滚落到桌角,那是小哥赖以生存的东西。他挪动身子想去取回,大胡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拎起。 “干啥呢,你们是这么对客人的?” 小哥红着眼猛摇头。 花泗只让陈鸣不去招惹客人,没有不让他帮忙捡东西,热心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在众目睽睽中,弯腰匍匐捡起滚在桌角的竖笛。 大胡子男人发现了他。 “哟!哪来的小子,干嘛呢!” 陈鸣的出现让周围的怜人唏嘘出声,他们捏着手心想上前拉回陈鸣又害怕得在原地踌躇。 陈鸣紧拽着手里的竖笛,低眸深呼吸一口,他勇敢地带着竖笛爬出饭桌下,起身,回头盯着大胡子男人。 少年的眼中澄澈没有一丝污垢,与大胡子见过的普通人不同,这个少年的眼睛意外淡薄,浅色的瞳孔散发着绝尘若即若离之感。 多么美丽的眼睛,大胡子不自觉看到如迷,他甩开手中的吹笛小哥接近陈鸣。 粗糙的大手抚上陈鸣小小圆润的脸上。 陈鸣下意识皱眉地躲开这个男人的接近,他想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儿,新来的?” 大胡子鼻孔呼哧呼哧出声,口气一股大蒜苗子的味道。陈鸣别扭的拽着笛子往后退却一步。 “怎么好看的小人儿,告诉叔叔你叫什么……” 男人明显是盯上陈鸣了。刚从屋里办完事的花泗远见着陈鸣出事,心中大呼不好,匆匆提着长衫摆子下楼走到他的身边。 “呦,这不霸哥,这满堂狼藉的。您又给我惹事儿呢?” 花泗眉目轻佻扫过地上那一堆被打翻在地的东西,以及沉默不语的同桌人。 花泗是现在怜馆的当家人,人有四美,秀发,眉目,鼻梁,小嘴,他独占四美。没人客人会不给他面子,大胡子也不例外,他冲花泗呵呵一笑。 “这不,刚刚你家吹笛的吹的不好。我给你教训顿,所以弄得狼狈了。” “哦?那你在这对我家小佣人动手动脚的又是为何啊——” “哦,这是你家新来的小佣人啊!”大胡子向后偷偷又看眼陈鸣,“当佣人可惜了。” 花泗昂着头,把陈鸣护得更紧,“佣人就是佣人,如果是花泗这的服务不让您开心了,花泗换个人给爷就行。还请霸爷给花泗一个面子。” 面子可不是说给就能给的,大胡子上下色迷迷地猫眼花泗的身子猥琐一笑。 花泗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他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晚上您想干嘛就干嘛呗。” 说完他冲大胡子抛了个媚眼拉着陈鸣下去柴房。到了柴房,花泗再也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动手把陈鸣一把推在稻草上,陈鸣蒙蔽脸不知所措。 “泗……哥哥。” “哥哥?你还有脸叫我哥哥。你看你刚刚干了什么?我和你说的你都忘了是不是。我!真是……” 花泗左右看四周的东西,举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就下手往陈鸣身上打去,一下接着一下,嘴上还骂着陈鸣不争气。 “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们多不好混,我让你离客人远点你不听,你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连累多少人!” 棍子一下接着一下打在陈鸣身上,陈鸣护着头疼得哭出声:“没有,没有,我没有靠近他我只是给哥哥捡一个笛子……” “捡笛子你还能让别人看上你的脸了!你造的什么孽!我和你说什么,我是不是让你冒犯客人后记得下跪,你下跪了吗?陈鸣,你真是个小笨蛋!” 花泗真是爱多少恨多少,他也不想打陈鸣,可身为怜馆的一把手他必须亲手教育陈鸣什么叫尊卑礼仪,这么想着,他下手更重些。 陈鸣身上被打的一块青一块紫,他捂着头脸上全是花花流下的泪水。 “我错了……我下次下跪,我一定记得下跪,我不惹您生气,我错了……您别打我了……” 不知打了多久,花泗喘着粗气悲痛看着眩晕过去的少年关上了柴房的大门。 “你就今天好好反省一天吧。” 夜晚的露水沉重,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陈鸣被柴房漏洞吹来的冷风吹得惊醒。 “弟弟,你醒了?” 模模糊糊睁眼,早上那个吹笛的小哥正蹲在陈鸣的眼前,他手里揣着两个热乎的包子递给陈鸣,“晚上没吃饭吧,先吃吧。” 又冷又饿的陈鸣一手抓来他手中的包子狠狠下口疯狂啃食。 第93章 陈岑麟 小哥名叫花遥,他轻擦去陈鸣嘴边的包子屑。 “弟弟,谢谢你今天帮我。不过以后你还是别这样做,有些事情你看见了也要当作没看见好吗?” 陈鸣吞下嘴中的包子,点点头。 学会视而不见,学会下跪才可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才不会被花泗哥哥打。 花瑶撩开长衫坐在陈鸣身边,他抚摸着陈鸣的头语重心长道:“其实弟弟你不要怪花泗哥哥打你。他也有很多苦衷,你以后要学着机灵点,知道吗?我也是花泗哥哥捡回来的,既花泗哥哥救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就该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 花遥一笑,他拿起身边的一根小柴火,拨开地上的草屑写道“知恩图报”四个打字。 “这就是知恩图报,知道,别人的恩情就要懂得报答。” 陈鸣眨眨眼心领神会。 花遥走后,陈鸣被困在柴房三天三夜,没有人来看他,花泗也没过来教导他,只有偶尔下人送过几餐饭。今天,他终于可以出来了。是花泗领着他走出柴房,就同他领着自己走进柴房一般。 陈鸣偷瞄花泗一眼,他明显不在状态,平时有神的杏眼也黯然失色,看着陈鸣的眼灰蒙蒙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陈鸣担忧地问他。 “哥哥,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花泗轻瞥眼陈鸣扯扯自己的领口想故意遮挡什么,他尬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还不给我去洗碗。” 因为上次的岔子,花泗不敢再让陈鸣到前台送茶。陈鸣又被扔在后院洗衣洗碗。 正刷着白瓷碗的陈鸣眼前忽而出现一双穿高筒靴的大脚。 “可以问一下,花泗是这里的人吗?” 陈鸣抬头,问他这个问题的是一个穿着不菲正装,戴顶小圆帽,白胡子垂到肩膀位置的六旬老人。 陈鸣放下碗,“是,是我的哥哥。您找他有什么事?” “你的哥哥……”老人看起来有些犹豫,也就是犹豫一秒,他蹲下身子小声凑近他,“你能帮我吗?” 老人看起来很喜欢陈鸣,他摸摸陈鸣的头,“我找他没什么事,就是叙旧来而已。” “是找花泗哥哥叙旧的,那带他过去应该没事吧。” 陈鸣对老人莞尔一笑,脸上冒出花。老人豆蔻般小的眼一睁,陈鸣天真的笑容突而感染至他的心中,多么存粹的笑,何时我也曾经见过这样的笑容呢…… 陈鸣拉着老人龟裂的大手带到花泗的房前,房内劈里啪啦的声音刺耳欲聋。 花泗砸碎一屋的东西正大发雷霆。 “滚!滚!” 是谁能让花泗哥哥发那么大的火。门里冲出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的男人,他护着头落荒逃到走廊上,花泗不甘心地还丢出一件青瓷砸向他。 狼狈的男人呼喊出声:“别!花泗我不惹你,你别生气,我错了!” “那你还不滚!” 花泗喘着粗气恶狠狠地望着那个男人,男人知趣地吞吞口水立马跑离这个是非之地。 待那人远去,花泗才注意到陈鸣和陌生老人的存在,他放下手中另一个瓷器,整理仪态恢复以往的温和。 “弟弟,这位是?” “诶?” 陈鸣以为花泗哥哥是认识老人的。老人挡在陈鸣眼前先对花泗自我介绍。 “我是江南制造府现任管事,也是清泉州的知府,陈岑麟。” “江南织造府的管事?!”花泗脸上一惊,他连忙上前关上房门把老人请到木凳上,“您——到这有什么事吗?” “呵呵。不要那么紧张,这现在也不是我那个时代,我管不了你们的馆子,也不会查你的。反而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花泗其实挺敬重这个老人,陈岑麟是状元出身而他又不甘心于八股六文一心干起热机械的活,那么大年纪是很不容易的人。 “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做得到一定帮你。” 说到这,老人的豆蔻的眼闪闪,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旧的照片,黑白照片上一他和他失踪的儿子。陈岑麟从未放弃找过自己的儿子。终于他追寻着儿子失踪时唯一的见者,追根寻底后,才知道他的儿子可能在这个怜馆中。 老人小心翼翼地抚平折皱的相片,深怕花泗看不清照片里小孩的样貌。 “花泗公子,你可见过他……” “可以给我看看吗?” 照片太旧,距离太远,花泗看不真切。老人犹豫着颤抖的手将照片递到花泗手中。 花泗在记忆中努力搜寻与这个样貌相似的人,忽然他的脑中出现花屋的脸。 依稀记得,捡到花屋的时候,他也同照片上的人一样有着桀骜不驯的狂意。 花泗对老人笑道:“也许我知道他在哪里。” “你知道?!” 老人强忍下心中的雀喜,他拽着花泗的袖子激动道:“太好了,你带我去找他。不不不,不对,我先不去。我不是个好父亲,我怕他会怪罪我。你先帮我去和他说说好不好。” “您别在意。您从未放弃寻找他,他一定会理解您的。您要相信您是一个好父亲。还是请您亲自去找他。” 说完花泗将手中的照片还给陈岑麟。后,他拉着老人来到了花屋的房间,陈鸣紧随其后。 敞开门,花屋正倚靠在窗边喝着小酒听窗外怜人的吹笛,他抖着脚好不欢快。 “我想他就是您失踪的儿子。” 花泗拉着陈鸣后退一步,给老人自由发挥的空间。老人三三两步上前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嗯?”花屋耷拉着衣服,看一步步接近的老人,心有不悦,“站住,那么老还想吃嫩草呢?” …… 花泗捂着自己的额头不知怎么教训这个臭小子好,有管自己老爹叫老牛的吗。 “寅儿……” 陈岑麟没听花屋的话执拗的上前靠近他。 “喂,你再过来我可就跳下去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怕死。别做让我不喜欢的事。” 老人立马站住脚不动,他担忧地望着花屋现在的姿势,“寅儿别坐在窗边,很危险……” 第94章 爹 “嗯~你这老头还挺上心我的。” 花屋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老人对他的上心他知道的。他放下搁在床边的脚,落地,走到老人面前,“你上心我,也不代表我会给你唱曲什么的哟。” “不不不,寅儿,我不要你唱曲。这个,那个……我想说……” 陈庆麟遮遮掩掩的不知怎么说出口他是自己儿子的事。身后的花泗站不住脚上前为花屋解释。 “上次你还和我提江南制造府的事,你这会儿转眼就不认识了?他就是你口中心心念念的制造府总理,陈老。” 花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老头,他以前就听客人常常吹江南织造府的管事如何厉害,如今真见着居然不习惯起来。 他鞠躬赔罪,“刚刚多有失礼。” 陈老扶起花屋,满脸疼惜,反而是后头的花泗对花屋有怪罪的神情 “呵呵,你也知道失礼。我告诉你他不仅是江南制造府的管事,他还是你爹。” 这会子花屋更吃惊了。 “爹?” “对,我是你爹。我是你爹。”陈老一把挽过花屋的肩膀将他拥入怀中,他抽噎着声,苍老的声音更为嘶哑,“寅儿,对不起,对不起。爹爹不是故意弄丢你的。” 花屋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牛逼的爹,他张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怀里的老人还在哽咽,他能找到自己儿子很开心吧。反正自己也没爹爹,不如应了他。 何况,陈庆麟是他最敬重的人之一。 天降之福。 花屋同时把手搭在老人的后背,低声在他耳边轻唤一句爹。 陈老终得到失去的儿子,在全城欢喜中,陈老亲自拉着汉血宝马将花屋带回了家。 自从花屋走后,有人接替他的位置与房间,而陈鸣的住所也应此移到了哥哥的房间里,原先他只是住在破旧的柴房,现在他终于可以和哥哥们睡一张床。哥哥们也会在晚上给他讲很多故事。 睡在陈鸣身旁的是花遥,花遥吹的一手好笛,夜深人静时候,他总会乘大家熟睡独自一人走到小院中吹奏一曲。 正巧,陈鸣那晚喝多了水提着裤子想上个夜厕。 他望着冷月下,坐在石头上吹奏的瘦弱男人心里莫名堵得慌。 “哥哥,你怎么晚还不睡觉吗?” 听到陈鸣的声音,花瑶放下手中的长笛,他转身意外地望着陈鸣,“弟弟?你大半夜的怎么不睡,小孩子不可以熬夜哦。” “我没有熬夜……”陈鸣提提有些松的裤子,嘴上嘟囔,“我只是在上茅厕。” “噗。” 花屋抿嘴笑出声,“上茅厕就上茅厕,说得那么委屈。既然上完了那就赶紧睡觉去。” “哦。” 迷迷糊糊犯困的陈鸣转头正想睡觉,他又转头想起什么,“哥哥不一起去吗?” “我?” 花遥抬头瞅过天上的皎洁的圆月,畅然叹气,“心上愁,如何睡得。” “愁?是烦恼的意思吗?花遥哥哥有什么好愁的?” “鸣儿。有些东西明明是你的,可是被你喜欢的人夺去了也没关系吗?” “那得看什么东西吧。如果是糖葫芦被抢了那一定要夺回来,当然那个糖葫芦是鸣儿喜欢的人想要的,鸣儿会分给他一颗的。” “还是弟弟想的透彻。” 花遥勾起一抹淡笑,“弟弟想学笛子吗?” “笛子?”陈鸣看眼花遥手里的长笛,“是有点想学,不过我很笨的,我怕学不会。” “哈哈哈,鸣儿不笨,一定可以的。今天鸣儿睡觉,我明天再教你。” 陈鸣揉揉眼睛犯困,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第二天,花遥果然揪着陈鸣要教他吹笛子,吹的是江南的小调,据说花遥的母亲小时候吹给他的。 “一三二三……对没错,就是这么按,然后用力吹。” 整首歌曲的前一个小调,在意外严苛的花遥手下,陈鸣学得很快,也能算吹得流利,只不过没有花遥吹得那么好罢了。 “花遥,你在这里干什么,有客找你。” 花泗抱着大大小小的衣物训了不务正业的花遥一顿,他还不忘连带陈鸣一起教育,“你也是,不好好洗东西就赖着哥哥们。” 花遥拍拍大腿上的桂花花瓣站起,抱歉道:“不是弟弟的错,我马上就去工作。” 他又轻拍陈鸣的肩膀一下,小声吩咐他说,“记得练习。” 陈鸣木然点头望着花遥离开。 花遥离开后,陈鸣在堆成山的衣服和笛子中抉择会儿还是选择洗衣服。 他卷起袖子,“洗衣服还是洗衣服,快点干完,快点结束。” 衣服好多,陈鸣纤细的手臂洗的通红,可没办法,要吃饭的嘛,哭哭哭。 “瞧可怜的孩子,要洗那么多衣服吗?” 陈庆麟回家后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怜馆里见着的那个小孩的眼,那双眼太美丽纯洁与这污秽的世界格格不入,又令人向望。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旗服,衫摆上绣着山水的银丝花纹。 “诶?是陈客人……陈大人,先生?” 陈鸣弯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老人。 “呵呵。称呼这种东西不重要。我以前一直想等厂子倒闭了就当教洋书的先生,让国人能学学外国先进的武器制造。不如鸣儿,叫我老师吧。” “老师……” “对。老头子上年纪叫老师不为过呀,哈哈哈哈。” 陈老边笑边凑到陈鸣旁边坐下,他还不忘给自己搬个小石头垫屁股。 他掏出怀里准备的糖递给陈鸣,“这个是洋纸包的糖,吃否?” “洋纸包的糖?” 陈鸣心动的吞吞口水,不客气地伸过手打开那层薄纸掏出甜糖含在嘴里。 好甜,还有股香味儿。 陈老看陈鸣吃的欢喜,搓搓自己粗糙的双手,苦笑:“以前寅儿也很喜欢吃糖,不知怎么了他最近都不爱吃那些玩意儿了。” 陈老看起来为花屋哥哥不再爱吃糖而伤心。他咀嚼下硬糖吞入肚子中,捡起放在地上的长笛,吹奏起花遥哥哥教他的那首不算熟练的小调。 “我有一段情啊,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听……” 调子一起,陈老居然跟着调子能唱出它原本的歌词。 第95章 做一个温柔的人 “是寅儿教你唱的吗?”陈老摸摸陈鸣的头,补充道:“寅儿就是你花屋哥哥。” “不是哦,是花遥哥哥教我的。” “花遥哥哥?” 陈老觉得奇怪,这歌是他的爱妻去世前常为自己唱的,怎么会口传到别人嘴里。想起最近称是自己儿子的男人那别扭的行为习惯,陈老脑中忽闪过一丝可怕的想法—— 会不会自己搞错人了。 陈老将视线投递到陈鸣手中的竖笛上,陈老年老眼神还不算差,棕黑相间的竖笛刻得分明是江南制造府的标志。 陈老说话颤抖, “你手里的笛子不会也是你花遥哥哥的吧。” 陈鸣摇晃手中的竖笛开心地点头,“是呀,花遥哥哥让我好好练习的。” 老人的神色严峻起来,原先笑得皱成花的脸上突然抚平失去笑容。 他被糊弄了,被一个怜人糊弄,陈庆麟丢不起那人。他匆匆起身,二话不说就冲花泗的房间冲去。 陈鸣在后头看着老人气冲冲的身影耸肩,好奇怪的老人。 花屋被带到制造府上下不过七天又被陈庆麟遣送回来,说是接错了人,为全州闹了个笑话。 花屋回来后,花泗让出他原先的房间让他冷静会儿。 “也是可怜,以为自己找着了个好爹爹,到头来,原是对方接错了人儿。” 哥哥们堵在花屋门口对里面的人议论纷纷。 “你们是没事做了?” 花泗拿着木棍驱赶屋前多嘴的男人们,“瞧你们和个多嘴婆似的,还真当自己是女人不成。” 男人们看眼花泗,他们立马低头憋着嘴识趣离开。他们才不想得罪这个笑面虎。 “陈鸣,你随我进来。” 陈鸣正巧也端着茶具站在门,如果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一定不会随着花泗进房。 花屋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花泗担忧地扣响房门,敲了几下,没人回应。 “花屋?” 耐不住心又加上心里上的恐惧,花泗推开房门。打开房门的瞬间他就被眼前满地的糖纸和碎碎滚出的方糖震惊。 花屋此时正背对着陈鸣他们趴在桌上,吧唧吧唧嚼着什么。 花泗绕开那一地的东西走进花屋,他搬过花屋的身子让他强制转向门口的方向。 花泗这才发现花屋以全然不能以人来概论,他的颧骨因长久没有食用饭菜高高突出,原本桀骜的双眼无神没有聚光,他的嘴中吧唧吧唧嚼着甜腻的糖果、 “你是什么鬼样子!” 花泗强制捏住花屋的脸强迫他吐出嘴里的糖,花屋干咳几声,粘腻的糖果顺着他的嘴角滑落,花泗连忙甩开他的脸,脸上很是气愤。 “不就是搞错人了吗?不是你的错,你抑郁什么?还有这满地的糖,脏死了,赶紧给我起来理干净。” 花屋愣神,呆呆冲花泗说道:“我总不爱吃甜腻的东西,他就不要我了。” 花泗扶额,想来花屋还想着陈庆麟。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人还是要活得。不爱吃就别勉强自己。”说完,花泗又对陈鸣吩咐道,“陈鸣你来清洗一下吧。” 站在门口张望的陈鸣点点头,他也很担心花屋哥哥,正当他弯腰想清理地上的碎纸。花屋突然在桌子上弹跳一下,他抽搐起身,晃晃悠悠的站起。 花屋比花泗高点,他站起身总给花泗压迫感。花屋从以前就这样,明明是个流浪的乞丐可眼中却比那高官子弟还要不逊,像这种底层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不符合时代生存法则的眼睛。 花屋转身摇摇晃晃走向妆台,他往妆盒摸索会儿,终于找到他要的东西。 他举起缠着红线的剪刀,最后看眼铜镜里的自己,落魄干瘦高,不符合他阶级的高傲挑起的眉眼。 “我在这里永无翻身之地,我宁愿死。” 言毕,陈鸣和花泗就这么看着花屋一剪刀捅进自己小腹。花泗表现的很平静,他摇摇头淡然对身后的陈鸣说:“去药店买点老鼠药吧,假装他意外死的也好。” 花泗习惯这种事可陈鸣还是第一次亲眼见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他不能接受,望着满地破碎的糖纸和没吃完的硬糖恶心到呕吐。 他捂着嘴跑出房间,从二楼跑到一楼跌跌撞撞不知碰到多少经过的人,他漫无目的的跑出怜馆想逃离死亡。 陈鸣的一生仿佛就与死分不开关系,母亲因为生自己难产死了,父亲因为“误治”地主被处斩,现在花屋哥哥也因为意外自杀。 这到底是为什么? “诶呀。” 跑着跑着瘦小的陈鸣和前方的老人撞了个满怀。陈庆麟没想到在外面也能遇到这个小可爱。 他挽住陈鸣的肩膀,笑笑:“鸣儿怎么在大街上乱跑,这样很危险的。” 陈鸣抬头看是陈老,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憋屈投到他的怀里哭诉起来。 “花屋,花屋哥哥死了,呜呜呜。” “花屋?” 陈老低头思索一会儿,记起那个冒充自己儿子的人就是花屋,他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些意外。他拍拍陈鸣的肩膀低声建议道:“鸣儿先随我回家好不好,我给你想想办法。” 陈老带着陈鸣回了制造府,制造府的门槛和陈鸣第一次来泉州见到的建筑风格很像,马头墙高瓦在前,穿过半圆状的拱门经过青石板的小路,转个弯就是陈老居住的地方。 制造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 陈老先给陈鸣倒了杯五宝茶,陈鸣捧着热乎乎的五宝茶看着其中的干荔枝上下漂浮,心里安定许多。 陈老搬了个木椅坐在他身边,和蔼道:“心里舒服多了吧,你和我说说花屋的事吧。” 听到花屋手不自觉捏紧茶杯,他颤颤巍巍说: “花屋哥哥他真的很想当老师的儿子,他吃了好多好多糖就想成为老师记忆里的寅儿。” 陈老捋捋胡子,扑棱自己豆蔻的小眼睛。 “这样啊……” “可花屋哥哥不是老师的儿子,他难过地自杀了。更关键的是,花泗哥哥居然一点也不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对花屋哥哥的遭遇那么无动于衷。” 见陈鸣澄澈的双眼滴出豆子般的泪珠,陈老心里一揪,他擦去小孩的眼泪对他说道:“那鸣儿不能学他们,鸣儿要做这冰冷世界最温柔的人。” 第96章 江南篇 “可那是朝夕相伴的人!他们这么可以那么冷漠。” 陈老摇摇头,“那不叫朝夕相伴,朝夕相伴是这样的。” 陈庆麟满布褶皱枯萎的手抓起陈鸣软乎乎的小手,他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陈鸣的小指。 约定。 ————————————————-—— 火车笛鸣呜呜呜声回荡在陈鸣耳边,陈鸣靠着车厢内座的窗户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到了以前的事。 睡觉过程中的他的表情意外丰富,有时哭有时笑。 这些表情都落在坐在他前方的闫岳眼中。 “有那么多心事吗?” 闫岳垂眼盯着陈鸣紧闭的双眼,细碎的睫毛落在他红色的脸蛋上,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眼睛。 此时,陈鸣咳嗽一声。 去江南的路上偶会经过山野树林气温也会随之下降,很容易感冒。 闫岳托坐在另一个车位上的赵岭拿过一块毛毯盖在陈鸣身上。 根据调查,江南制造府的原住址是在泉州,泉州一直是江南最热闹,经济最好的地方。闫岳为能在那立足。提前派人到那里准备事宜,他变卖掉原先镇上所有闫家的不动产搬运到泉州,搬到距离江南制造府最近的地皮,奶奶和一些仆人也已先乘坐火车先到达新的住所。 “咳咳咳。” 陈鸣从梦里醒来,刚醒,口中有些干燥。他伸着手在桌上摸索着什么。 贴心的闫岳将一杯热水塞到他的手里。 迷糊中,陈鸣下意识把闫岳递过的水咕噜吞到肚子里满足自己需水感。喝完水,他伸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上披着的毛毯因为夸张的动作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他看眼掉到位子上的毛毯,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闫岳脸上。 他徐徐睁开朦胧的双眼,眼角旁还挂着刚睡醒的泪珠。 “我睡了多久。” “不久。刚刚好是吃饭的时间。” “嗯。” 陈鸣感叹一声把头转向火车外,周边的景物此时飞快的从他的视野中向后移动。他是第一次乘坐火车,又想起当初从泉州流落到闫岳所在的小镇还是依靠牛力车这种东西。 嘴上泛起一股酸味。 闫岳为他端来一盘牛肉扣饭,他两指贴着餐盘的边缘推到陈鸣面前。 “牛肉能吃习惯吗?可以强身健体。” 陈鸣点头,拿起勺子一口口将饭塞入嘴中。 看陈鸣开吃,闫岳才动手吃起自己的那盘饭来,他吃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对陈鸣说:“去泉州后我可能要去民党驻扎点一趟。” 陈鸣停下手,一愣,他望着闫岳。 “你不是决定退出靖党了吗?而且前些时候你才把韩然处置掉。这样做岂不是羊入虎口,找死呢。” “呵呵。” 闫岳摸索指腹,酷笑声:“韩然出事的事情不会那么快传到上面耳朵里。再者,我突然去泉州的事情估计动响不小,他们肯定会‘重点’关注我。与其被他们盯着难受不如主动找上门和他们闹掰来得痛快。” 陈鸣觉得闫岳说得有理。 “正巧,我去泉州也想去一个地方。” “哪?” “花怜馆。” 花怜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闫岳皱起眉头不太放心陈鸣。 这时坐在前面的周俊烨突然站起,转身依着靠垫对后座的二人惊奇道, “花怜馆!woo!那个据说是全是男人的花店呢,据说全是男妓。啧啧啧。真不知道他们落魄到什么地步能让他们做这种事情,想想就恶心。” 说完,周俊烨抱着自己的手臂一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光顾那种地方。” “……” 越听,闫岳的脸越黑,他对陈鸣说道,“不准去。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这种男人和男人的地方,你去掺什么热闹。” “你很介意吗?” 陈鸣放下手中的勺子,低头瞳孔向上盯着闫岳的脸。他的脸没有表情,异常冷酷。 闫岳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他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鸣儿,你知道我心里虽然很抵触男人和男人这种事,但你不一样,我喜欢你和你的性别没有关系。你是男的也没关系,真的。” “啊?男人和男人,什么男人。嫂子男人了?咋回事啊?” 周俊烨挠着后脑勺一脸状况外。 车厢内一时间异常安静,只有问不出结果的周俊烨还在坚持不懈地推搡着与他并排坐着的赵岭的手臂,“喂喂喂,赵岭你知道什么吗?能再给我解释一下吗?” 赵岭以手扶额,找知道不带这个二货出来,他都不会看场合的吗。 赵岭轻扯周俊烨的小西装的下摆,小声提醒道:“你给我闭嘴,坐下。” “干嘛啊!” 周俊烨不放弃地拍开赵岭的手,“我就是想知道原因罢了,嫂子和岳爷又不是无情的人。” “我是男的。” 陈鸣淡然回答周俊烨,“周先生,对于之前你误认为我是女生的事情我很抱歉,同时我建议您应该去配一副眼镜。” …… 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周俊烨惊得下巴都掉了,他眼镜睁得同铜铃般大。 “什么?嫂子你是男的!” 他左右张望周边一群低着头的同伴,“你们不会都知道嫂子是男的吧!” 其余人侧头不看周俊烨的方向。正巧,他们确实都知道陈鸣是男的,除了周俊烨,其他人都知道陈鸣是男人的身份。 “如果这是真的,岳爷怎么会娶嫂子,太匪夷所思吧!” 周俊烨伸手指着陈鸣,表情逐渐惊悚。 坐在旁边的赵岭捂着嘴,将视线移到窗外不敢看周俊烨接下来的剧情。 闫岳的忍耐度已经达到最高,如果周俊烨再不知礼数的乱吼,他真的会把他叫到空车厢中揍一顿。 他怒拍桌子起身,走过周俊烨身边冷眸看他一眼。 “你给我过来。” 陈鸣偷视远去的二人一眼,继续低头吃饭。至于之后隔壁车厢内传来东西破碎声,男人的哭喊声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又在火车上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随着耳边火车汽笛声的频率变小,一次长笛的声音越长来越长。 闫岳和陈鸣终于到了泉州·庆站。 火车外早已沾满来迎接的人,他们个个穿着严谨。见闫岳从火车上下来,他们凑上前去面色凝重地对他鞠了一躬。 “岳爷,远道而来,辛苦了。” 第97章 花怜馆 接待闫岳到泉州的队伍仗势很大。 平常冷清的火车站第一次在外头围满那么多人的,路过的人们也会情不自禁的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地方去。 闫岳和陈鸣在一票正装男人的保护下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辆。 进入车内后前座的先生与闫岳寒暄几句他的日常就快速结束了他们的谈话。而,陈鸣则托着下巴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 的风景。 夏季的江南和他印象中的一样,青石板的路上总是带着股潮湿感。 路旁的白石灰的墙角也总是挂着些青色的苔藓,一片连着一片,像书中所言的“江南,最春意盎然。” 到了目的地,闫岳先下车亲自为陈鸣打开车门,估计党总都没有如此好的待遇,陈鸣下车后,一旁的人纷纷猜测他的身份和来意。 陈鸣不过是个正好被闫岳对上眼的下等人罢了,他低着头走进新的闫家内。 刚踏入家门后陈鸣并没选择在园内四处瞎逛,他拉着闫岳的袖子要他带自己去自己的房间。 闫岳允诺过他,会给他空出个只属于他的房间。闫岳打开一扇古朴的雕花木门,这木门倒是和原先闫家的木门差别不大。 “你就住这吧,位置没有以前家里的大。基本东西都有的,如果有什么想要的记得和我说。” 陈鸣进入房间的瞬间就被眼前素色带着纱帐的洋床震惊,床边的柜上还摆放着一盆新鲜的矢车菊。 “很温馨呀。” 陈鸣进屋满意的转悠几圈。 “嗯,你不喜欢繁杂的东西,我就吩咐人弄简便点。”闫岳单手靠在雕花木门上笑看陈鸣,“对了,你什么时候要去花怜馆,我叫赵岭陪你去。” “你不介意我去那个地方了?” “我相信你啊。” 陈鸣脸上一红,心跳又有点加快的感觉,“那我明天就去,可以吗?” 闫岳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什么时候都可以。那你先好好休息。刚刚到这里,我还没来得及拜访一下奶奶。” 陈鸣点头,他犹豫问闫岳最后一句。 “你当真那么喜欢我,一点都不介意我是男的女的,能够照顾我一生吗?” 听到这个问题,闫岳顿了一下,他转头怅然:“真是的,这个是我一直对你的约定啊。” 陈鸣的脸更红了,他将头垂得低低的,有些羞涩:“你先去找奶奶吧。” 陈鸣一生颠簸就像一只带满刺的小刺猬。但在闫岳的宽容和爱护下,他也会尝试脱掉他的铠甲对他敞开心扉。 第二天,闫岳果然按照约定让赵岭带陈鸣去了男怜馆。 “嫂子,那里环境不太好,你进去一定要保护自己。” 陈鸣点头,“这个我知道。赵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嫂子尽管问。” “你觉得闫岳和我怎么样……” “啊,您和岳爷不是一直都挺好,天生一对。” 陈鸣抬头望着前视镜,“我是男的,又出生平穷,脾气也不好,他喜欢我是不是太奇怪了。” “您和岳爷有什么共情的东西吧。比如经历,情感在一条线上,对上眼,就相爱了。和您的身份没有关系。” “是吗?” “是的。” 赵岭肯定声,瞬时,他踩下刹车,“嫂子,到了。” “赵先生您就在门外等吧,我自己可以进去。” 陈鸣道谢,车门下去。 赵岭坐在车内担忧见陈鸣离去方向一眼,没有跟过去。 “呦呦呦~~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呀,来玩啊?” “这是看戏还喝茶呀。进来坐坐。” “我们这有好听的曲儿,小公子喜欢哪个?” 陈鸣刚踏进去没几步就有一堆怜人围在他身边招呼,看来那些哥哥并没有认出自己。 也是,都说发育期的男孩长得快,没准今天是这样明天就是另一个样。如今的陈鸣褪去脸上的圆润,原本铜铃般的大眼也逐渐往桃花眼的形状上挑,清瘦的脸庞不变的还是他异常淡然的气质。从前的人基本认不出他。 “我找花泗哥哥。” “花泗?” 其中一位男子皱眉,“花泗哥哥现在正在接客,可能不方便呢。” “我可以等。” 犹豫中,男人点头同意帮陈鸣给花泗说一声。 雅间中,陈鸣喝了不知多少凉茶,才等到门外的敲击声。花泗推开雅间的门,脚没进半步先听到他熟悉的笑声。 “听说有个小可爱找我?” 花泗进门后才回神发现,眼前的小可爱哪是怜人口中什么穿着贵气的小公子,分明是陈鸣嘛。 脸上不悦。 “怎么了?你还敢回来。” 陈鸣只是淡淡应了句: “嗯。” 陈鸣的气质和从前不同,从前的他总很天真说话也不经过大脑。现在摆在花泗眼前的他,全身有种淡淡沉淀的感觉。那种感觉花泗见过,只有经历许多的老人才会有。 花泗踏着步子走到陈鸣身边的板凳上坐下,“陈老死后我以为你怕守灵七年就跑了。你还敢回来啊,当初全城都在议论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六姨太呢。” “我没跑。我被人贩子抓了,陈安把我迷晕卖给了一个人贩子。”陈鸣抬眸,淡色的瞳孔倒和以前差不多,“我不和你废话,我这次来只是想完成一个心愿。我想知道花屋哥哥的坟在哪里。” 花泗托腮上下打量陈鸣一眼,陈鸣穿着的衣服价格不菲,纹路都是最新款的样子,看来是傍上大款了。 “我们做这行的哪里有坟,找个地方随便丢了就是。” “你丢哪了?” “嗯……”花泗动动手指,思量会儿,“告诉我可以,不过你得和我说你现在傍上哪个大款了,穿的那么富足的。” 对于“傍大款”这个说法,陈鸣非常不满,准确地说,他觉得花泗现在是在贬低自己和闫岳。 “我不是傍上大款,我只是刚好和他认识,他为人仗气了点。” “为人仗气?” 花泗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那我正想和他交朋友。” “他不会和你交朋友的。” “嗯?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花泗挑眉,眉眼带着戏谑,“话说,你以前还是我这里的一员呢。我对你可呵护倍加。” 陈鸣眉头微皱,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你要钱还是宝物,我可以想办法给你,你告诉我花屋被你丢哪里了。” 第98章 上门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想办法知道的。” 花泗撑着下巴嬉看陈鸣眼,完全没有把话题放在花屋身上的意思。 “我只是想完成我心里没有完成的遗憾。” 就像老师让我做的温柔的人那样,陈鸣想温柔的对待已死之人,而不是像花泗那样把人随意丢到乱葬岗这般。 “他的尸体在泉州最大的墓园野地边,你想去便去。不过那个地方可大得很,我已经忘了他被扔在哪里。” 看来花泗也不是无心到底的人,陈鸣点点头道谢,“谢谢,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的。” “呵呵,想要的不必,到时候请我去你府上喝茶就行。” 这话分明还是想傍上闫岳的意思。陈鸣脸上略有不悦,他起身朝出口方向走去。 “这点恕难从命,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撑着下巴,笑看陈鸣离去的方向,花泗似扯出一抹嘲讽的笑,那笑容中又似乎带着嫉妒。 “恕难从命……你居然还会用这种词了,你可真是幸运的人。” 陈鸣幸运也自当不幸,他的幸运与不幸相惜。 出门后,陈鸣没有闲住身,他弯腰进入洋车内吩咐赵岭往最近的墓地开去。 赵岭也没来这几天,他摸索着地图,开过大大小小街巷,绕过无数山野林地,期间还询问不知几位知路的老人,才带陈鸣到达墓园。 陈鸣去的不是墓园,他随手摘取地上一束的小黄花往墓园另一边的野地方向走去。 墓园的天总是压得很低,天色暗暗的飘过几朵灰蒙蒙的云,空气中也都是股诡异的杂草味儿,更让人抑郁的风景是墓园那炯炯树立的块块灰色墓碑。 有墓者,有灵魂安当的地方,没有坟墓的,那只能抛尸在他的荒野。 花屋不过是区区一个怜人,能死在墓地的野外也不错了。 陈鸣决定为他守灵七日。 因为到今天,正好是死期第六年358天。 陈鸣要在墓地住上几日,赵岭先开着他的小洋车回了闫府,他现在担任闫家新任的管家不能一直在墓地待。 赵岭在闫岳居住的地方问溜一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觉得奇怪他随意揪住一个下人问道: “岳爷呢?” 下人低头恭恭敬敬回复: “岳爷正见客呢。” 闫岳从没遇到过那么让他头疼的事,比陈鸣记不得自己更头疼的是,眼前花枝招展的男人嚷嚷着非得和自己攀上什么关系。 闫岳刚从泉州民党中央馆回来,就被站在闫家外的花泗逮了个正着。 花泗站在厅堂中央抬头张望着闫府的布置,要不说是大款,这屋内的布置居然统统都是用上好的沉香做的,那房梁的雕刻,柱子的纹路,一看就是百年名匠家族雷家做出来的东西。 在厅上的古色桌台上还摆放着雷氏烫样的模子。 真真有钱。 “你……说,你和陈鸣有关系,是什么关系。” 闫岳坐在主位上警惕得看着中央,眉若青黛,两肩消瘦的男人。 男人长相堂堂,但他身上散发的一股难以接受的俗气让闫岳难以接受。 男人侧目对闫岳媚笑声,他看了一旁的木椅一眼,没经过闫岳的同意便坐下了。 “我算是陈鸣的救命恩人呀。当初陈鸣落魄在街头乞讨可是我收留他的。可物是人非,当初一场意外,他就和我失散了。我早上见着他,心里放不下,所以想来这再见他一面。” “他和你说他住这的?” 花泗袖口覆上嘴笑看闫岳一眼:“不然呢,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见您是吧。” 得到花泗的回答,闫岳松下口气,既然是陈鸣的恩人那也就是自己的恩人。 “你是怜馆的人吧,鸣儿还未回来呢。” “咦,陈鸣连他是怜馆的都告诉您了?”花泗原以为眼前的人是不知道陈鸣以前在怜馆待过才和他好的,本自己也想装一个清高子弟,看来不用了。他变幻神情,眼中多出一丝谄媚,“那您可知我是怜馆的头牌。” 闫岳上下打量花泗一眼。 “我只知道鸣儿要去怜馆,不知他原来是怜馆的人。不过,这个对于我来说无关紧要。至于您是不是头牌,我就更没有心情关心了。今儿鸣儿不在,公子还是回去吧。” 这男人竟比自己想象中的冷漠,明明表情很和善,语气中却要赶我走的意思。 生怕大款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花泗起身采用柔情攻势。 “小的也是可怜之人,听鸣儿说您是个心地非常好的人。所以此次来,我还有事相求。” 说着花泗眼中闪出两滴水花,看起来楚楚可怜。 “额。什么事。” 闫岳看别人在他眼前哭哭啼啼就觉得尴尬。 “您知道,我那花馆开馆时间很长了,客人也是一波一波的,但人总喜欢喜新厌旧,渐渐得,花馆的客人就越来越少,眼见着资金就下不去了。您可不可以帮帮我……” 说着花泗上前两三步走到闫岳身边,眼中带着渴求。闫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儿,和陈鸣身上很像。 当然这也是花泗刻意安排的。 心软下,闫岳点头:“你是鸣儿的救命恩人。我当然会帮你的。” “真的吗?!” 花泗似做高兴一把抱住闫岳,在他的脸上亲上一口,“谢谢!” …… 花泗突然的亲吻让闫岳的脸很难看,被男人亲真的很恶心,一大老爷们的这么可以做出这种动作,你们江南的人都是这样扭扭捏捏的吗? 忍耐中,闫岳强笑一声:“不客气。如果没事还请回去吧。” 花泗挑眉看眼闫岳,行为越发大胆。他凑到闫岳的耳边小声道: “我看爷不介意男男之事,如果有兴趣也可以来花怜馆找花泗呀。花泗一直等您。” 说完,他朝闫岳耳边吹口气,淡笑声小跑出厅房。 闫岳差点没恶心出病,就算自己再久没有享受过鱼水之欢,他也不会找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吧。 花泗前脚刚出,赵岭就跟着后脚进屋。 “诶,岳爷您谈完了?我有事和您说。” “有事快说。” 闫岳不耐烦地瞥眼站在门口的赵岭。 “额……” 赵岭委屈道,“岳爷我是想说,嫂子他要在墓园住七天。” “他去墓园干什么?” “好像是为朋友守灵。” “哦。”闫岳挥挥手,“正好,最近韩熙那个老头偏要和我缠上几场饭局,不方便扯上陈鸣。让他去那个地方呆着也安全。” 赵岭点头应是。 第99章 喝酒 陈鸣没在新迁的家中呆过一天便匆匆赶到墓园去住,这一点让闫老太太觉得晦气。 可现在的闫家全权已经交给闫岳,房地产不动产和动产都在他的手里。闫老太太迫于闫岳的压力只能把这股无名之火吞到肚子里。 闫岳那边,大早上的他就被一批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开车接走。 要参加特地为他准备的欢迎会。 民党在泉州的根据地距离闫岳的新家不愿,就是五六条大街的样子,车开了没十五分钟就到了写有“宴宾楼”的建筑前。 宴宾楼的风貌还是保持着古代的建筑样式,这里的环境没有闫岳原先居住的小镇被洋人侵蚀得严重,大多数得建筑和路子的铺地技术,桥梁,河道上的盖帽船都保持这原先江南该有的风情。 眼前的宴宾楼为了迎接闫岳的到来,高高挂起一串串黄色的灯笼和一条写着欢迎词的横幅,红木做的圆柱和高粱挂着的黄色格外显眼,让经过的人忍不住回望一眼, 住在周围的群众只知道,东南军的将领韩熙要摆宴迎接某位大人物的来临,却不知那大人物究竟是谁。 三三两两的辫脚小儿躲在柱子后好奇地盯着闫岳从高级黑色洋车内一步步走下。 男人一身傲气,脚步生风,面容深邃不像江南之人,严苛的眉目中却夹带着一股温和的气息。 韩熙听到门外汽车的鸣笛声早早出门接待闫岳。 闫岳虽说已不是东南军的将领但党中的身份位置可与他差不多。 “哈哈哈,闫岳小儿!” 韩熙故作亲昵地主动握上闫岳的手,他昂头盯着闫岳的深目露出油腻的笑容。 韩熙一直不待见自己,这般亲密的举动一定有鬼。 闫岳呵呵一笑,也用同样装出的热情反握住韩熙的手:“韩熙叔叔也好久不见啊。” “是呀,是呀,上次见面还是在党会,你说你也不给我写个信慰问一下什么的。让做叔叔的我很难过啊。” 闫岳心中冷笑,叫你声叔叔还真登鼻子上眼,上次党会要不是他从中作梗韩冉还不至于当上镇长。不过等眼前这个老男人知道自己心疼的儿子已经死了不知如何作想。 闫岳一直握着韩熙的手两人并排走上宴宾楼的二层,等到了一个空大的房间里他们才把互相的手松开。 闫岳下意识地观察番四周的情况,发现没异样后他才用自己的衣服悄咪咪擦擦刚刚和韩熙握过的手,坐下。 “呀,闫岳小儿,你这次来江南所谓何事?” 韩熙也不含糊直接将话题推到闫岳身上。 “哦。” 闫岳喝口茶水,对韩熙笑道,“我这次来江南是为了辞退民党的职位的。” 此话一出可惊呆了韩熙和在场的其余党众。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想参加这世俗的是非。但如果我要是突然不接受党的任务,党一定会派人下来捉我回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自己来请辞。” 更重要的是,只有撇去民党的麻烦才能加入靖党和你们这群害虫对着干。 当然这是闫岳心里的话,不会摆到场面上说。 韩熙这下心虚了,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以前他明里暗里对闫岳做过不少坏事,不会被他发现了吧才退位的。如果闫岳把这些事情上告给总主席他还不得玩完。 “这上级官员请辞肯定要经过主席的,主席现在在明州办事呢,你可以缓缓这件事,你再想想是不是真的要退党。” 闫岳垂眼转着手中的酒杯。 “叔叔对我做的事我不会到处乱说的。这次岳儿只是单纯想要辞去职位和我的妻子做一对比翼鸟。” 还真发现了,韩熙只能换个攻势。 “那你和你的妻子感情真是好,天下居然有如此美人能让威风堂堂的将军折腰的。不过辞去职位的事情可不是玩玩的事,你就算担任职位也不是不能和你的妻子做一对鸳鸯。” 韩熙眼中露出一抹精光,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推给闫岳。 闫岳看韩熙一眼欣然接过那张纸条。 打开纸条,纸上书写的竟是一串英语。闫岳曾学过这外语多多少少能读懂。 大概纸上的意思是想要自己暗自与洋人合作,帮助他们卷土重来。 原来韩熙还与洋人在谋划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主席知不知道。 韩熙笑眯眯地举起酒壶对闫岳说道: “这事儿成。我们就能在泉州建立一个新的政府,管什么民党靖党乱七八糟的党派都会被洋人制服,等他们制服这片领地后,我们就是他们的代理人。吃穿不愁,那时候你和你心爱的妻子也可以享受一辈子的舒坦的日子呢。” 闫岳摩梭指腹,扯笑一声:“真是不错的注意呢。不过——我可没兴趣。” 韩熙啧口声,“我现在已经将这个事告诉你,你想退民党我也不阻拦你,只不过你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注定是和我们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事窗东发,不仅党要杀你,洋人也不会放过你。” 闫岳冷笑一声:“那我告密呢?” 韩熙抽出圆桌地下的手枪对准闫岳的脑袋,“那我现在就崩了你。现在,你不加入也得加入。” 闫岳慢悠悠地起身,他双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的戏谑着正拿着枪指着自己的韩熙。 “你不会杀我的。如果你现在杀我,你会觉得——你下手太轻了。我后面还有人呢。” 韩熙瞠目对视闫岳会儿,还有人是指有奸细吗,什么时候……突然,他喷笑出声: “哈哈哈,叔叔拿枪和你玩玩而已。” 他放下手中的枪笑看闫岳一眼,闫岳半弯着眼也笑道:“岳儿自然不会告发叔叔的,我父亲和您关系好的很,我怎么忍心让叔叔身陷囫囵。” 韩熙尬笑声,他拍拍手招呼门外等候良久的歌姬和少爷进屋。 有钱人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 似水柔和的姑娘们依在一旁的椅上弹奏着琵琶,三弦,古筝等乐器,幽幽江南小调缓缓入耳。而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身边却围坐着年轻美貌的男子,其中一个男人还是闫岳认识的。 陈鸣的从前的恩人。 闫岳盯着他依偎在韩熙的怀中的人儿脸黑了八度。 “呦,岳儿脸色看起来不好啊,是这些小哥儿不合心意吗?还是说,你盯上我怀里这个花泗美人儿了?” 说着韩熙勾了下花泗的鼻子,花泗娇俏声:“韩将军就算让花泗走,花泗也不会的。” 第100章 你做过那种事吗? “花泗果然喜欢我。” 韩熙对花泗的话很开心,而闫岳这边的脸色却越发不好,他胡乱装作吃酒的样子敷衍的结束了这场聚会。 “今天只是我们两吃一顿,明儿我还打算领你去见见其他人,你可不要拒绝哦。” 诀别时,韩熙堵在门口诡异地盯着闫岳。闫岳眼低暗下一片阴霾,心知眼前的男人是要监视自己,至少在刚到的这几天韩熙不会让他快活。 韩熙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最近聚会挺多的,不能缺你啊。从这到你的府上来来回回还要花时间,忙的还是你。叔叔心疼你忙碌,不如先在叔叔这边住下来?” 闫岳心底冷笑声,此人嘴上说说怕自己劳累,实际上不过是更方便掌握自己的行程,怕我把他向上级举报咯。 司马昭之心。 “不必麻烦叔叔,我府上距离宴宾楼非常近,没一会儿就到了。我住在这里会打扰叔叔的。” 闫岳故意强调“非常”二字,语气十分强硬。 “怎么会。我这里空房多得是,岳儿住是给我添光。” 韩熙拉扯闫岳,他特地走进闫岳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上下磨蹭会儿,“岳儿应知道盛情难却四个字吧,如果你非得回去我这就命人把宴宾楼的门关了。” 韩熙比他还硬。 这个世道就是谁倔,谁有胆,谁就活得久。 闫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同意韩熙的要求。 之后,他被下人领到了天子一号房中,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闫岳下意识地寻找熏香飘来的方向,他的视线停驻到床铺旁的那个一个玄黑的香炉,没有闻过的香味莫名给闫岳一股安心的味道。 这个味道和陈鸣身上的味道也很像。 闫岳一脑子扎在床上,怅然口气,“好想鸣儿啊。等我干完这些事就一定再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婚礼。” “咚咚咚” 还没等闫岳想多久门外的敲门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花泗轻敲几下房门。没经过闫岳的同意他擅自打开门走进房内,他环视房内一周发现侧卧在床的闫岳,此时闫岳也正注目盯着他。 “没想到您和韩熙将军居然是叔侄关系呀。” 花泗用袖口抚嘴上前几步试图接近床上的男人,男人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他生硬的回复花泗道:“没想到鸣儿的救命恩人和卖国贼关系挺好。” 花泗顿下脚,也只是一下,他憋笑出声:“哈哈哈,国与我何干,我只想管好我自己。这个您可知?” 闫岳点点头,从花泗的话语中他确定花泗不是和韩熙同流之人,花泗也不过是个想活下去的人。 他对花泗的态度好些,他撑起身子由躺在床上的姿势摆为坐在床边。 花泗不客气的坐在他的身边,他靠得他很近,几乎是贴身的距离。 虽然不讨厌旁边的男人,但对于他的过分亲密的举动闫岳还是很不喜欢。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并不喜欢男人,你可以别那么黏糊我吗?” 花泗瞳孔放大好像听到什么神奇的消息,他轻笑道:“你不喜欢男人,那你还喜欢陈鸣啊~” 说着花泗将臂膀搭在闫岳的肩上,脸凑的他的脸相当近。 闫岳往右边移动一格,花泗的手臂没了依靠后,落了空。 “诶呦。” 无意识从上而下砸下去谁顶得住,手肘子疼的要死。花泗揉揉自己磕到硬板床上泛红的手肘,“你不能怜香惜玉点吗?” “曾经有个人也那么和我说过,然后她死了。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闫岳叹口气,递给一块银币,“这点够你处理伤口吗?” 花泗接过闫岳手里的硬币,还不忘用食指调戏他手心一下,偷笑声:“有你这种拒人千里后还那么关心人的吗?真是嫉妒陈鸣唷。话说,是陈鸣就没有问题,被我腻歪了就那么恶心吗?” 闫岳缩回自己的手。 “是的。我只允许鸣儿接近我,因为你是鸣儿的救命恩人,我对你宽容但也止于宽容,对你没有任何意思。” 闫岳拒绝的绝对,花泗捏捏手上带有温度的银币不以为意。他瞥眼身边的男人,嘘声:“你很久没有那个了吧,呵呵。我上次看鸣儿不像那种和你床上很愉快的人哦,是你白长了这身体还是他不愿意呀。” “干嘛突然提这个事情。” 闫岳咳嗽声,他确实没有和陈鸣那个那个,但是他以前走商的时候对那种事情的欲望就不强,自己处理就行,他不想强迫陈鸣。 花泗猫一样地看眼闫岳:“没想到您还意外的纯情,真是个复杂的人。我用怜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你,男人坏心上人才会爱。尤其是陈鸣那种半冷不熟的调子,你就该强硬点。” 花泗说得没错,陈鸣就是那种半冷不熟的人,闫岳低头思量会儿。 他没什么感情经验,以前有过一个未婚妻在他瘫痪的时候跑了,最关键的是他和未婚妻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交流,他和她的世界除了学习讨论就是社会研究。 “和陈鸣闹闹可以,要我强迫他做那种事情处于人道我还是不喜欢。” “闹闹,不闹上床叫什么闹。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接近就是上床啊。” 花泗对闫岳抛去媚眼,“要我和你试试吗?” 闫岳一脸嫌弃,“不用了,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 “哈哈哈。” 花泗捂嘴笑道,“我知道~和您开玩笑呢,如果没事我先走啦,有那种冲动可以随时找我哦~” 闫岳无奈摇摇头,不愧是头牌,说话水准和脸皮厚的程度果真一等一的强悍。 不过,闫岳不讨厌这样的人。 告别花泗,闫岳在房内踱步,他开窗开门敞开一切能敞开的东西,全面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 “报告,韩将军有远方军报送来。” “哈?这个时间段还有打仗的?”韩熙丢开身边的人接过手下的急报,信纸中所言:闫岳原先的小镇被靖党的人攻下了,为首的反民是霍静年和黄明翰。 …… 这时,韩熙才想起他欣喜的儿子还在那个镇上,恐惧蔓延上他的全身,像被扔进全是水的海洋中无法呼吸。 “韩……韩冉呢……” 第101章 囚 “韩少将属下还不清楚,但属下会派人加紧调查的。” 不清楚就是不知道踪迹,不知道踪迹就是韩冉生死未卜,搞不好他会死。 心疼儿子的韩熙容不得韩冉出事,他急速转动脑筋,忽然他的脑中闪过闫岳的脸。 闫岳刚从镇上出来,他一定有什么猫腻。 不容多想韩熙衣服都不带换的跑到闫岳的房间,现在的已是半夜时分,闫岳早就横躺在床上歇息了。 门外不合时宜的嘈杂声一下接着一下,声音巨大,就算是一只睡死的猪都会被这种刺耳的重击吵醒。 闫岳憋着怒气,脚下揣进一双拖鞋就匆匆把那房间的门打开。 韩熙正火急火燎的在外头死盯着他。 “大半夜的,叔叔有什么事?” 闫岳的语气态度不太好,论谁大半夜被人吵醒的态度都不会好的。 韩熙推搡着闫岳进房,闫岳顺着他的手被丢在椅子上,韩熙睁着圆圆的小眼睛满是怒气:“你那破镇出事了你知道!” 不是疑问的语气,是肯定的语气。韩熙的话带着质问的意思。 闫岳低眸垂眼摸摸自己的指腹想要掩饰什么:“这事我可不知道。” “你来江南根本不是来辞退的,如果是辞退的话你根本不需要举家迁移!” 韩熙这个脑子突然智商上线发现闫岳的来去的端倪。闫岳见掩饰不过,他笑笑看韩熙。 “叔叔,我是不是说过你会后悔立马杀了我,因为杀了我之后你会觉得不值得。” “什么意思。” 韩熙害怕闫岳留有后手所以没敢对他开枪,从闫岳现在的话来讲,闫岳一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隐瞒自己,而且那个秘密足以让闫岳死不足惜。 “你儿子被我杀了。” 韩熙恍惚中,闫岳冷冷的眸子盯着他的双眼淡然出声。 儿子死去惊天的消息一下子打垮了韩熙,那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还想等自己和洋人合作后扶持儿子创立一个新的封建王朝的,而闫岳的一句话将他的梦想打入低估。 闫岳说得没错,他现在恨死了他,杀他都觉得可惜。 “你和你爹一样遭人恨!” 韩冉动手掐住闫岳的脖子,他握着闫岳脖子的手臂十分用力,侧眼间还能看出手臂上浮起的无数条青筋和血红。 出于生存的本能闫岳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拨开他抓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闫岳!我不让你死,我要让你痛不欲生!” 两人僵持不下中,韩熙首先放开手,他看样子已经冷静许多。他睥睨一眼满脸通红紧急呼吸的闫岳,恶狠狠说道:“我要让你被蛊虫侵蚀,我要让你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我要每天喝你三碗红血。” 韩熙这么说也这么做了,他出门后就吩咐手下把闫岳捆到了宴宾楼地下的牢房中。 地牢潮湿阴冷,弥漫着血腥和不知名的恶臭味,闫岳被人戴上眼罩扔进一处地牢中。 地牢内,墙壁上悬挂的拷打工具互相噼里啪啦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来个轻的,先卸了他的指甲吧。” 拷打员在一旁的木桌上喝着热酒指着桌上的“惩罚单”随意冒出一句。 拷打员是当代特有的新兴职业,他们工资居高只为一人服务。不管来人是谁。只要是主人送下来的人,他们都会毫不客气地对他们使用各种鞭笞和虐待。如果送下来的犯人话多他们也会毫不客气地用订书机或者钉子把他们的嘴封住。 闫岳听说过这类人,他很乖巧的没有出声。 有人把他捆到了一个铁做的椅子上,耳边传来皮带抽拉的声音,不一会儿,他的手和脚都被椅子自带的皮带困住。 闫岳尝试动动手腕,用力扭动后,他发现他的手根本无法弯曲。 有人用铁扣扣住了他的五个手指头,闫岳额头流下一滴汗水。 果然,那个拷问员踏着步子,喝着小酒走到他的身边。拷问员拿起一个铁钳子夹住闫岳最长的中指,啪嗒一下,随着闫岳吃痛的怒吼,那片光滑的指甲就与他手上的肉剥离,被取了下来。 拷问员继续喝口酒把闫岳其他的手指甲一一揪下,闫岳的怒吼一声声传遍整个地牢。 “体力挺好的,这都没晕过去。” 看着拷问椅上的男人手上满满的烂肉,拷问员将手中剩余的酒水泼到他红色的手上。 滋—— 泼了一遭,闫岳再也忍受不住酒精挥发鲜血的痛苦晕了过去。 拷问员打了个哈欠,对后面的两个辅助人员说道:“把他拖下去放进盐水里吧,记得把他的手缠几个纱布,老爷不让他死呢。” 听拷问员的话,辅助员背后一阵恶寒,他们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把闫岳拖了下去。 “诶,那个人的心是铁做的吗?好恐怖啊。” “鬼知道,我们干完事赶紧走人就行。” 两辅助员一遍拖着闫岳在路上窃窃私语地牢内喝酒的那个怪胎。 闫岳已经四天没回家了,而且也没给兄弟们捎什么信。 赵岭和周俊烨有些担忧。 “要不我们去看看岳爷吧。” 黄铁小儿放下手中的斧头,抹去头上的汗水对正在阴凉处避暑的赵岭和周俊烨建议道。 江南入夏的速度比其他地方要快点,天气就像赶集一般,昨天还是冷冷清清今天就热火朝天要人命。 “宴宾楼又不是我们想进就能进的,上次我骑着小自行车想溜达进去他们后门,被他家狗抓个正着。现在屁股上的伤口还没好呢。” 周俊烨侧着身子斜躺在草地上,他嚼着一根草对宴宾楼的那条狗非常不满。 赵岭调侃他一嘴。 “你也就和狗过不去,正门不走走歪门。” “呸!”周俊烨吐掉口中的小草对赵岭的话非常有意见,“你才和狗过不去,宴宾楼那正门关得紧紧的。别说正门,那窗,那老鼠洞都不带漏风的!” “那你就和狗过不去了?” “诶!赵岭你非得和我杠是不是!” “哈哈哈哈。好啦,你们可真巴有意思。” 黄铁叉腰笑看两人的互动会儿,突然他正经说,“闹归闹,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进宴宾楼看看岳爷的情况。” “哼。黄铁小兄弟说得对。”周俊烨缩动鼻子两下对身边的赵岭冷嘲一句,“你看你这么大个人比黄铁小孩还不如,瞎闹。” 赵岭摇摇头,真不知眼中这白痴说得是自己还是他 第102章 潜入 出于对岳爷的担忧,周俊烨赵岭和黄铁三人乘坐小洋车来到宴宾楼前。宴宾楼果然像周俊烨所说的那样,大门被紧紧关闭,窗户和门口紧闭没有一处是漏风的地方。 出于礼貌赵岭敲打宴宾楼的木门几下。 没有人回应。 他朝后看眼周俊烨和黄铁,摇摇头,“看来我们今天进不去了。” 周俊烨嘟嘴不满,“我就说了从前几天开始这宴宾楼一直是关着的。别说是今天,明天你都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干什么黑事呢。” “岳爷肯定出问题了,我们直接冲进去吧。” 黄铁在后头踌躇着实在放心不下自家主子,正想往那宴宾楼的木门砸去。 赵岭拦住了正要鲁莽进去的黄铁。 “别冲动,假设对面真的对岳爷做了什么,你这么做只是打草惊蛇。如果你现在进去,我们只有三个人,对面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制服,” 黄铁收住自己要砸去房门的手,轻蹙下眉间他吐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太冲动。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赵岭灵机一动,想起之前周俊烨的话。 “你是不是刚刚说过后门是可以进去的。” 周俊烨立即反驳他的的话。 “但是有狗啊。狗一叫一定会引人过来的。” 周俊烨冷冷一笑,露出于平常不一样的决断阴暗的神情,“让狗闭嘴比让人闭嘴简单多了。” 说着他抬手往自己脖子上摆了个咔的姿势,是要立即杀死狗子的意思。 早知道赵岭以前是干土匪的,平时斯斯文文没看出来,没想到是他隐藏的好。周俊烨背后忽的涌起一股恶寒,以后还是少惹这个男人吧。 “好主意!” 黄铁兴奋地掏出腰间的小刀,兴冲冲要往宴宾楼后方干狗子的意思。黄铁没走出一步,前方忽有个人出现挡住了他们的路。 男人穿着一身墨青色的长衫,带着一定奶黄色的小毡帽。模样较好,细看五官比那闺秀女子还要精巧美丽。 “宴宾楼已好几天不营业了。”花泗仰头看眼楼前的大牌匾长叹声,“没准后几天也不营业。” 赵岭一见眼前的人就觉得眼熟,翻腾脑中所有的记忆,忽然间他想起前几天来见岳爷的一个男人,和他的身形及其相似。疑惑间,赵岭上前几步开口询问花泗道:“这位先生见着眼熟是前几天来见岳爷的那位吗?” “哦?你们是岳爷的人?” 花泗只是恰巧经过,刚好见这几个男人待在宴宾楼前踌躇上下,想进去的样子。便上前好心提醒,没想到这批人还与陈鸣的相好有关,花泗捂嘴笑声:“你们今个来这目的是什么呀。” 赵岭对眼前的男人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岳爷自从前几天来宴宾楼后就再也没回过闫家,也没有给我们带信。” “所以你们担心岳爷,就来这边要人啦?”花泗半弯弯下眼睑,呵笑声,说不清的怪异。“我见那岳爷就凶多吉少的样儿。如果你们正不去可以走后门看看。” “我们正有此意。” “我与你们一起过去吧~” 于是乎,赵岭黄铁和周俊烨的三人小队顺带一个花泗绕过宴宾楼的后小道,翻过一道高马墙闯入宴宾楼的后院。他们躲在后花园的草丛中,花园深处那扇木门就是链接宴宾楼的后道。而在木门前却驻守着一只凶恶黑皮的猎狗。猎狗正红着眼警惕地往四周张目调查,一副随时要咬死别人的样子。他的獠牙挂在两侧,若有若无的口液悬挂在他的嘴角,在阳光的闪耀下反射出渗人的光。 “就是这只狗咬的我,好恐怖一狗。” “狗长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黄铁和周俊烨在赵岭后头议论起那只黑皮猎狗。周俊烨瞥了眼后方的他们,无奈叹口气,“这狗就是用来吓人的。不恐怖怎么吓人。” 花泗捂嘴笑笑,“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那只狗呢。” 黄铁奋勇当前,抄起手中的刀子就往那狗的方向踱步过去。黄铁必须在那只狗叫唤之前把他给杀死。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近它,靠近再靠近时,忽然间,那黑皮眼睛一亮发现他的踪迹。就当黑皮狗要开口叫唤时候,黄铁当机立断射出手中的匕首,匕首脱手往狗的喉咙方向划去,匕首锋利处接触到太的脖子,咣当一下,那只狗的脖子立即掉落在地。 快准狠,不愧是搬山一派的当家。 在赵岭后方躲藏的周俊烨拍手对前方的黄铁拍手叫唤,跟没见过世面搬,“不愧是黄铁,你那肉没白长啊!” 瞧瞧这说得是什么话,赵岭推他一把,和他解释道:“人家是搬山一族的族长可不是靠肌肉吃饭的。” 周俊烨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我又没贬低黄铁小孩的意思,我这是夸他厉害!靠肌肉吃饭什么时候是贬义话了。我看你是自己没有肌肉,就羡慕嫉妒恨别人。你嫉妒我夸黄铁呢吧!” 周俊烨趾高气昂的样子想让人揍他,幸好赵岭脾气好,他淡淡白了他一眼,“谁说我没肌肉,有空让你看个够。” 说完,赵岭就往前方木门的方向走去。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确保岳爷的安全,他可没时间和周俊烨耍嘴皮子。 “诶,你们等等我啊!” 周俊烨随手拽起花泗的袖子往宴宾楼后门方向赶。 刚进去宴宾楼的后门,一个巨大的空院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走在灰色地板上,脚上空空没有任何建筑和东西,脚下也感觉空空荡荡的。 “没想到宴宾楼后方还有那么大个院子。” 院子估计有半公里的长宽,估计有一个宴宾楼的面积那么大。 花泗捂嘴一笑:“你们第一次来必定觉得奇怪,这宴宾楼是韩熙将军的财产,他喜欢招一些哥哥姐姐们在楼后面摆酒宴,演戏剧~” “表演喝酒用得着那么大的院子吗?” “哼,他财大气粗。这么大的院子还不够他用呢。” “行了,我们快点潜到楼里吧,在这么空旷的地方不能久待。容易被发现。” 赵岭皱眉建议他们赶紧走。 第103章 找到了 赵岭一行人潜入宴宾楼,他们发现宴宾楼里居然空无一人。 上上下下偌大的楼毫无生气,没有一人。 “这宴宾楼是真的不开张啊!” 周俊烨叉着腰溜达宴宾楼的底楼一圈,宴宾楼的装点没有一丝是洋装扮,很古朴的楼房。也给周俊烨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总觉得这里气氛很怪。阴气特别重。” 黄铁先周俊烨提出了这个问题。 后头花泗点点头对这里的问题心知肚明,他和韩熙也有好几年的交情,或多或少知道些他私底下干的事儿。 “你们说的没错,宴宾楼其实是韩熙私自关押人的地方,这个楼不过是他干黑活的美丽伪装罢了。” “你刚刚怎么不说!” 显然,花泗的隐瞒让赵岭很生气,“你这样会让我们处在很困难的境界的!” “我又没说我是你们这边的人,有所隐瞒也是应当的,谁对我有利我就帮谁咯。” 圈套。 赵岭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处,“你背叛我们?什么时候!” 他环视四周仔仔细细观察各处角落,如果在暗处真有埋伏的人,他们此行可能危在旦夕。 赵岭更确定闫岳被害的事,说不准之后他们也会下去陪岳爷。 花泗用袖口抚嘴笑出声:“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叫人埋伏你们。我是和你们谈条件,我讨厌那个臭男人很久了,我要你们救出闫岳后把他扳倒然而确保我花怜馆免于一害,换句话来说就是我帮你们扳倒韩熙,你们也要给我庇佑。” 这听起来是划算的买卖,与岳爷的安全相比,所有的条件赵岭都可以接受。 他点点头,“你说的,我们接受。所以除了保密,你能帮我什么?” 说完他还在后边冷冷加上一句,“要知道让一个活人闭嘴不止一种方法。” 对上赵岭突然冷酷的双眼,花泗并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厌烦的表情,正如他在怜馆混迹多年练就的厚脸皮功力,就算现在让他裸着在泉州大街小巷转一圈估计也不会露出什么羞愧的表情。从以前起他就很少有除了笑以外的表情了。 “你别那么凶嘛~”赵岭呵呵对赵岭笑道:“这听说上海有来东南将军府的,宴宾楼里的人都被韩熙使唤到自己家里去了。所以宴宾楼里空空如也是正常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出岳爷被囚禁的地方。” “那你知道岳爷被囚禁的地方在哪里吗?” 在旁边着急得不停跺脚的周俊烨焦急追问,“快告诉我们,快告诉我们!” “要是我知道我早带你们去了。” “这个我有办法。” 黄铁从腰间掏出一包棉布,他将那卷棉布放在宴宾楼的楼梯上打开,一卷棉布内皆是根根闪光的银针,他捻起其中数枚朝四周洒去。 根根银针准确地避开赵岭一行人穿入他们后方的木柱上,每根银针分别对应了天干二十支的正阳后玄侧官等位。 黄铁又神秘兮兮地往四周边跳边撒白粉,也不知是撒了什么东西,那些插入木头或者地板缝隙里的银针一时间叮叮当响个不停。 “这也太邪门了吧!” 周俊烨有点怕怕地躲在赵岭背后,别看赵岭长得斯斯文文,他的后背真宽阔的。 赵岭睨眼躲在背后的周俊烨为他解释。 “这个是黄门遁甲之术,搬山一族的特长用来在最恶劣的环境中找方向的。” “哦哦哦,我记得是不是还有个摸金的!他们也那么玄乎吗?” “摸金一族擅长驱邪赶兽,制造幻境和迷惑别人。都是神气的人,如果你不介意让自己少活五十年,你也可以加入。” 一听自己要少五十年寿命,周俊烨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不学我不学。” 正当周俊烨他们聊天结束,黄铁也找出了个门道。 “好了。” 他看起来很累,吁口气后他对赵岭说道,“地上的银针反应大,颜色深的往外走,好像是后院的方向。” “你这银针有什么寓意吗?” 花泗挑眉很好奇,江南可没有这种奇门怪术。 “嗯,银针的方向可以为我们指明与我有关的活物方向。”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赶紧出去吧。” 花泗看起来很兴奋,他率先往宴宾楼的后院走去,而赵岭周俊烨一行人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没想到转来转去还是回了这个大院子。 赵岭扶墙皱着眉头,心中对大空院隐隐不安,“果然这个院子有问题。” “是的!” 刚入空院,黄铁从站姿立马换做爬行的姿势,他把上胸脯贴着地面匍匐前进像在搜寻什么,样子有点搞笑。 周俊烨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黄铁小孩你咋学王八呢,快起来,地上泥土脏兮兮的。” 黄铁根本不理会周俊烨,他自顾自屏气凝神地爬行了大半个空院,同时也花费了很多时间。 这个空院的位置实在是太大了,找出一个门洞可不是件容易事。 赵岭和花泗也帮不上黄铁什么忙,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捂住旁边傻里傻气周俊烨的臭嘴。 爬了半个院子的大小,黄铁突然检测到一处不正常的石板,他停下身子疑惑的敲敲那块板子,咚咚咚的响声不像实体地面能发出的清脆。 他侧耳贴在石板上又敲了两下,还是一样空荡荡的声音,没错,这就是宴宾楼囚牢的进口了。 “你们快来!” 黄铁挥挥手招呼靠在墙边等待的三人过来,接到消息的他们拔腿立马跑到黄铁所在的位置。 “铁儿!你找到啦!你可真棒!” 嘲笑黄铁的是周俊烨,夸得最勤快的也是他。 “在哪?” 赵岭现在更关心岳爷的处境,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马飞到岳爷身边给他端茶送水洗脸洗脚。 黄铁指指地上一块不起眼的灰色板砖,“这下面。” “好,我来。” 黄铁为了搜寻入口已经精疲力尽,使不出一丝力气。赵岭自告奋勇向前搬开那块普通的灰板砖,顿时一股恶臭血腥的气味蔓延到在场每一个人的鼻中。 第104章 此起彼伏的询问 黄铁的身体状况显然已经不合适继续向下探寻,和赵岭他们在一起也只会拖累他们。顾全大局,黄铁也选择自行离开先回了闫家大院。 赵岭纵身一跃跳入夹板中,其余两人也随着他跳到空院下层,鼻尖血腥和臭味越来越浓重。 他们刚好跳入的是地下密室一处废旧的入口,前方是向下的石板楼梯,他们顺着路往前小心翼翼地走着。也就几步他们就走到了地牢的最底层,石板阶梯也从眼前消失,换之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好几处铁栏围着的牢笼,多数牢笼里并没有关押人物。 只是血迹,新旧颜色程度不一样的血迹布满每一处的牢房。如果这不是一处牢房,估计一眼看去多数人只会以为眼前的墙面装饰只是红漆的点缀。 牢房阴森偷着股寒气,这诡异和恐怖的感觉比赵岭刚踏入空院那时候的无力感还要强烈。 再往前走几步,侧边铁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坨红色的稻草中挪动,敏锐的周俊烨驻足好奇地往那挪动处张望会儿。 不看还好,一看把他吓个半路失魂。 在草里挪动的居然是一个嘴唇被黑线缝得死死,没有双腿也没有双脚的人! “呀!” 周俊烨不合时宜地叫出声,他的尖叫同时让走在前头的赵岭和花泗吓住脚。 赵岭回头,面色紧张,他看向周俊烨的眼神怪罪。 “你大呼小叫干什么!吓人不说,你不知道会引人过来的吗!你想害死我们吗?” 周俊烨慌忙捂住嘴,他滴溜转着眼睛四处看看,大大的眼转悠悠的,就是无辜可怜的表情。 “行了。你个大男人装什么?你刚刚瞎叫唤什么呢?!” 周俊烨撅着嘴小心地指一旁的地牢草堆中。 这时,赵岭和花泗也同样看到了周俊烨所看到的那副场景——没有双臂的男人(貌似是男人)正挪动着身体朝他们的方向爬行来,他的嘴上眼睛被黑线缝得死死的,只能看见他一双顺风耳朵在空气中微微动摇。 这样被截取双手,没有双眼和嘴巴的囚犯让赵岭意识到——这是传说中高级军人特有的私牢。 岳爷有危险! 刻不容缓,意识到这一点的赵岭再也悠闲不下步子,他慌忙吩咐花泗和周俊烨赶紧去各处牢房找寻有没有岳爷的痕迹。 而他则往前走去最深处,最可怕的审讯室去探寻一番。 最不济的事就是正好看见岳爷被人折磨,最好的也是岳爷还有力气被人折磨。 拷问员正喝着小酒耳边突然听到震天的响声,来这里的犯人他都会事先缝住他们的嘴巴,能来牢里巡逻发出声音的人也被主子派去给宴会当守卫了。 这时候还有谁会出现在这里呢? 拷问员拿起一旁带刺的狼牙棒,拎着半壶小酒两步当做一步的往外挪动。 这不恰巧,他才刚走出拷问室两步迎面就碰上了从没见过的男人。 赵岭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运气那么好刚跑到最里的牢房就看见了个大活人,而且看对面的穿着款式以及手中的狼牙棒可以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地牢的工作人员。 赵岭看眼他手中的狼牙棒,出于身体本能的害怕他往后退去半步。 拷问员挑眉,狐疑地盯着赵岭突然后退半步的腿子问出生:“上面派来的?” “额。” 赵岭没有着急回答,他机智地反问拷问员道:“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里,我去哪里?” 赵岭突然想起花泗说这几天韩熙要迎接上海来的大客人把宴宾楼的所有人都撤走了,于是他放下心,对眼前的男人展露一个微笑:“将军让我来看看闫岳的情况,看你有没有好好对待他。” “哦?” 拷问员又不是傻子,他把手中的酒扔到赵岭怀里,对他说道:“你是第一个看见我还不怕的,你那么有胆子不如来里面坐坐,我和你深入了解一下。” 赵岭才不想和眼前的男人深入了解,眼前男人脸庞削弱,一副营养不良随时要挂了的感觉。但他的四肢却异常的发达,那肌肉仿佛活过来一样在暴露中上下浮动不停。 这个人的头和身体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嘛。 拷问员已经提前进了审讯室,他跨坐在椅子上招呼着门口的赵岭进来。 无奈下,赵岭只能硬着头皮进房。 “坐。” 拷问员用腿踢过去一把椅子让赵岭坐下,赵岭对他点点头腼腆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你叫什么名儿啊!” 拷问员从桌角有抬起一瓶大酒,他胳膊肘架在酒上用拷问犯人一般的语气问赵岭。 赵岭没有隐瞒,他和善的说道:“我叫赵岭,在韩将军手下工作三年了。” “三年?”拷问员咂咂嘴,努力回忆脑中“赵岭”这个名字,想了半天他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好像不记得主人身边有叫赵岭的人,你不会骗我吧。” 赵岭深知,越到危险时刻越要保持镇定,他面不改色继续对拷问员解释。 “韩将军的部队不是只分布在他身边的,您不知道是很正常。我呢,是下面地区刚刚派来江南帮助韩将军处理事宜的。” “下面,哪里啊?” “是个不知名山村在丽水一代,我相信您一定听过那个偏僻的地方。毕竟他是出了名的穷呢。” 听到丽水的名字拷问员显然很吃惊,因为他刚好是从那边出身的人,不过五六年前就来韩熙这边为他打工了。 “知道啊,我就是那边来的。” 拷问员回答的爽快,赵岭倒是觉得自己撞窗口了他的额头冷不丁地冒出几滴汗水。幸好,拷问员及时补充了下一句话,让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立马掉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是六年前来帮忙的,具体时间也不知道了。既然你是那边的人,你走的时候丽水的百姓过得好吗?” 赵岭松口气,笑道。 “挺好的,那边的人虽然平穷但是非常轻快,很乐意工作大家也吃的饱的。” “哦,那可以。我太久没去上面了,原来百姓的生活已经那么好了啊。” 接着拷问员砸吧嘴撮一口酒水继续询问,“你说主子叫你来看闫岳,你有通报信纸吗?” …… 纸终究是保不住火。 通报纸,赵岭还真没有,赵岭刚掉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喉咙。 第105章 满身疮痍 这时,门外多了个人,进来的是花泗。赵岭原先以为他会因拷问员和自己在一起而惊慌,相反,他表现的异常平静甚至隐隐中似乎对他眼前的拷问员有着什么怨念。 花泗很自然地坐在赵岭身边。赵岭眼神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瞟,想看出他与拷问员关系。 拷问员先开了口,看见花泗后,他好像把刚才询问通报纸的事情忘记般直冲花泗乐呵道: “好久不见,越发好看了。” 花泗瞥眼他,“你也越发丑陋。” 这两人谈话一个捧一个拆台,很亲密的朋友才会有的举动。 赵岭还是不自觉揣摩起两人是否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恋情在里面。 “没想被我赶出去那么多年,没了我,你居然干起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 花泗和眼前的拷问员,准确说是叫李毅,是牛棚旧情人的关系(所谓牛棚旧情人就是在牛棚里打过一炮的意思)。花泗和李毅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前面说了,那地方非常穷,花泗为了自己活得更好,就独自来了泉州。可没想到,这个李毅也跟着自己出来,还在花怜馆找到自己,不依不饶地要为自己赎身。花泗对李毅的情况心知肚明,他哪有什么钱,而且正当自己名声大起,怎么能让李毅破坏自己的事业。 于是乎,花泗把李毅踢出馆子,让他自生自灭去。李毅记忆里却是当初说的那句“有本事带钱赎了我”,为此,他为了钱变成了无事不做的恶魔。 李毅挠挠头,脸上浮起一丝红润,对花泗说:“我这攒了四五年的钱马上就能赎你了。” 说着他便悄咪咪走到拷问室一处堆满人骨头的地方,翻捣出一个紫黑色的小包裹。 他转头冲花泗又一笑,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包裹对他展示。 包裹里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有的银子还沾着红没洗去,看起来非常渗人。 “我攒了好多好多钱,我马上可以赎你了。现在丽水的老百姓过得好,你和我一起回去后就领养个胖娃娃过一辈子。” 男人的脸奇瘦,因为常年在地下的缘故,脸上一股股紫黑的的恶气。他的眼白非常多,盯着人眼巴巴望时,总觉得像要吃人。 花泗看不起他,但他看得起钱,他不会和钱过不去的,他三两步走到李毅身边抓起一把银子揣进口袋,笑道:“你就在这里给我赚更多钱,包我吃好住好,不是更好吗?” 李毅是傻。,他晃晃脑袋觉得花泗的话有道理,竟真把所有钱给他了。 花泗见李毅是这边的拷问员,想起什么,用袖子抚着口笑笑,“后面的兄弟是韩爷派来的人,要见一个闫岳的,你可让我们见得?” “见得,见得。” 看来,李毅被花泗迷得不轻,他猛然点头同意带赵岭他们见闫岳,通报纸什么的早就被他抛到云霄之外。 赵岭和花泗来到一处血腥味儿很重的牢房前,血的味道很浓郁。(至于周俊烨似乎被前面那个没有腿的男人迷住了,试图要进去救他,现在还在努力中。) 一个满是胡渣,头发凌乱的男人被泡在罐子里,他腐烂的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寻找生命的呼吸。 赵岭见到闫岳的一刹那,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腿上软乎乎的似乎随时要掉到地狱里去。 是他没照顾好岳爷,赵岭吞吞口水上前想把他救出。可李毅走到前边挡住了赵岭。 “不行,韩将军说除了他谁都不能接近这个罪人。” 罪人?谁是罪人,天下所有人连带自己是罪人,闫岳也不可能是罪人。 赵岭眼珠子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是韩将军派来的!我有理由接近他!” “不行,你不能过去!” 李毅意外坚持,也许越笨蛋越执着,执着得搞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花泗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他蹭到后方拿出迷药倒在袖口上往李毅鼻口处一闷,不一下,一个大活人就被迷得不省人事。 花泗的药果然好用。 赵岭找了根惩罚用的铁具砸破大缸,大缸里的黑水撒了满地,还有几条黑色的小虫虫在地上扑通扑通跳跃。 真够恶心。 赵岭来不及多想,脚上的力道顿时从地面回升,他背起瘫软在地的闫岳就往地牢上面跑。 什么花泗,拷问员,不在状况的周俊烨都不能阻止他飞奔出去的脚步。 把闫岳背回闫家后,赵岭赶忙就近抓了个大夫回来。 陈大夫就下午在门口的大石柱上吃个瓜就被一个陌生男人带到陌生的府邸,他的瓜皮还没丢,眼前一晃,居然生生出现个满是疮口的男人。 陈大夫丢开手里的瓜皮,吞吞口水:“这……这人,怎么这样了?” 赵岭心里着急,“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给我治,治不好把你给宰了。” “我吃个瓜,你把我抓来还想宰我,你真不是东西!” 陈大夫白一眼赵岭,出于医者之心,他还是着手开始处理闫岳身上的疮体。 放血,打药,缝补的场面太残忍,赵岭看不下去便出了房门。 当晚,去守灵的陈鸣刚好回了家,家里死气沉沉的,没有之前刚到江南的生气,觉得奇怪,他习惯性地要去闫岳的房间问个所以然出来。 晚间,在门外蹲着的赵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夜间转凉的风特别冷。 “赵,您在这蹲坐干什么?” 陈鸣微微蹙眉有些心疼,“天气冷,赶紧回屋吧。” 听是大嫂的声音,赵岭的屁股滑下一个阶梯,吓出声:“大嫂?!” 陈鸣刚要张口慰问他的屁股,可房内传来陌生的男音。 “没人性的!吵什么吵!烦死了!” “什么人?” 陈鸣不再关注赵岭,把注意力转移到闫岳的房内,这男人不会背着自己外出找人了吧。 “诶大嫂,你别进去,岳爷正忙呢。” 赵岭怕陈鸣见到闫岳那副样子伤心,他慌忙抓住陈鸣的脚踝不让他进去。 赵岭极力阻止的样子,像极了闫岳出轨的模样。 “他上几天刚要和我好,我走出两天就冷淡我了?你别为他遮掩,我倒会会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赵岭知道陈鸣一定是误会闫岳,他手上松动仍由陈鸣冲了进去。 第106章 怄气 闫岳醒了,在对面这个老头要拿针动手刺他的嘴的时候他就醒了。他正想张嘴使唤那个老头距离自己远些,陈鸣就一把推开门冲进了房门。 拿针的老头和躺在床上被纱布裹得严实的男人听到耳边推门的声音纷纷转头愣看他。 陈鸣。 “咦,你是谁啊?没看见我治病呢,出去出去!” 拿针的大夫催促这个不速之客的离开,陈鸣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闫岳此时被各种白色丝布缠绕,地上床上都是鲜红的痕迹,还有那老头手中一套的铁质工具——工具明显是用来放血的。 “怎么回事?!” 陈鸣反手关上房门,急冲冲跑到床前要看闫岳的情况。闫岳冲他笑笑: “呵呵,我最近上火,这个大夫是给我瞧病的。” 大夫把手中的针放回布袋中,还不忘睥睨嫌弃闫岳一眼:“那你上火有点狠!” 陈鸣的话听起来是在怪罪闫岳,而只有闫岳知道他的“丫头”是在担心自己 “哼,你还给我说假话呢,我就出个门,你上火能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看你是被火烧过了。” 闫岳的嘴乌青,上边还凸起几块扎着小孔的肉块,样子十分丑陋。他试图对陈鸣微笑,可受伤的嘴巴不允许他做出如此大幅度的动作,于是他的笑容看起来诡异而别扭。 “是被火烧了,鸣儿可要好好照顾我。” 陈鸣怨气眼闫岳,转头吩咐大夫说道,“我也是学医的,你手上的活让我来吧。” 说着他要接过大夫手中的工具,大夫皱眉有点不相信眼前年纪尚小的孩子有治病救人之术。 “给他吧。他从小学医的。” 闫岳为陈鸣解释。 有了闫岳的肯定,大夫点点头把手上的工具交给了眼前的“小孩”,临走时,他还不忘嘱咐陈鸣要千万小心,别戳错穴位。 大夫走后,陈鸣照样摊开那扎穴的工具,从里面掏出一根银针。 他盯着闫岳的嘴唇瞧了瞧,“你是干什么去了,嘴皮上居然聚了那么多浓水。” “恶心吗?” 闫岳深邃的眼睛落下片不明的色彩,他盯着陈鸣尚好的俏容由内突然涌出一股自卑的感觉,“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我本来就比你大那么多,现在变丑了,你肯定又要嫌弃我。” “你想什么呢,比你老多的,丑多的,恶心多的,我都见过,你这样不算什么。” 对上闫岳深邃的眼,陈鸣心跳有些加速,他扑哧自己薄如蝉翼的眼睫毛想要闪开他的注视。 “比我老的,丑的,恶心的,你也跟他们凑那么近吗?我好嫉妒。” 闫岳的眼中带着质问和占有,在被无故囚禁的日子里,每当崩溃的时候他就多想陈鸣一点,痛苦的时候就多想陈鸣一点,现在他的心里就满满的只有眼前的男人。 从约定到依靠到爱以及占有。 “瞎说什么?哪有人和你一样嘴烂的。” 陈鸣下一子把银针戳了下去,闫岳吃痛唔了声。 “你下手轻点……下手那么重,我觉得你就是嫌弃我恶心。” “针戳到肉当然会痛,你别瞎扯,我真的不恶心你。” “你不恶心我?那你可喜欢我?” 陈鸣手上一顿,“你可就套路我吧,我不恶心你,也不喜欢你。” “哦哦哦,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嘴巴难看不想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给我治病,你走吧。我怕你看多了我想吐。” 闫岳赌气似的扭头,只留了个脑袋给他。 “你怎么那么小孩子气!你搞成这样就乖乖治病,你非要比我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还不成吗?回来!” 陈鸣气的跺脚,他扭过闫岳的头,硬摁着他的脑袋,把银针往他嘴上戳。 “啊……刺……轻点!……”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什么,陈鸣戳闫岳身上浓包的时候,他总会发出奇怪诱惑的声音。 这糟糕的男人。 处理完一切,陈鸣用床边的铜盆子清洗一遍手,冷漠地看眼床上的闫岳。 “下次给你治病你再叫唤就把你嘴堵上。” 闫岳委屈巴巴。 “是鸣儿下手重了。” “你全身上下就没一处好的,这点痛就让你叫唤个不停,你受伤的时候怎么还没把喉咙喊哑。话说回来,你这伤究竟怎么回事?” 扯到正事上,闫岳一下子就没了笑意,他略有遮掩的解释说:“没什么,只是和上面出现了些分歧,受了些伤。” “嗯。” 陈鸣对闫岳的隐瞒心知肚明,但闫岳不想说,他就不会管。反之,闫岳想说,他很乐意倾听。 “有一天你想和我说了,我会很乐意听的。你若真的喜欢我,我希望你别遮遮掩掩,这样的你,我看着虚伪。” 说完,陈鸣整理起地上散乱的破布一并拿出了房间。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闫岳躺在床上,眼角不自觉泛起一股酸涩。 他只是不想让鸣儿担心,何时在他的心里变成了虚伪。 之后,闫岳的小日子过得舒坦,一瞬间,他仿佛有回到当初陈鸣刚嫁入闫家,细心照顾自己的时候。 喂饭,喂药,擦拭。 陈鸣的每一次触摸都让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男人。 “你怎么又来了?” 闫岳盯着花泗,脸上略有不悦。 陈鸣不喜欢花泗。花泗草菅人命的事,他可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是闫岳怎么会认识他? 陈鸣瞥了眼闫岳,在他身边抱怨,“你怎么还和他有关系了?” 闫岳小声,无辜回复陈鸣道,“是他自己找我的。” 看闫岳和陈鸣你一句我一句的样子,花泗捂嘴笑出声, “哈哈哈,你们果然是一对的。我今儿来这也不是为什么,就是看看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说起来还是我救的你。” “我好的很,谢谢关心,没事你可以走了。” 闫岳即刻下了逐客令。 闫岳的不欢迎表现的很明显了,花泗耸肩叹气,“行吧,你没事就行。不过,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等你扳倒韩熙的时候,一定要护我花怜馆周全。” 花泗拍拍自己的衣服起身,走时,还不忘再强调一句,“你千万要扳倒他。” 如果闫岳没办法扳倒韩熙,那他所做的一切,为陈鸣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第107章 你的呼吸 “你什么时候答应要保护花怜馆了?” 陈鸣坐到闫岳身边。 闫岳摇摇头,不清楚这个事儿。也许可以问问赵岭, “我也不知道,不过扳倒韩熙我是同意的,他弄得我那么惨,我要把我受的伤一分不欠的还给他。” 果然闫岳和东南军的将军发生了争执,陈鸣上下又打量闫岳的伤口一眼,“你和韩熙不是只有争执那么简单吧……是不是因为我。闫岳,我这次回来只是想找江南制造府的那些人算账,纵然东南军和江南制造府有关,我也没有想让你和他们的将军拼斗气。” “这不单单和你有关,和我也有必然的关系。” 闫岳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是狼豹捕食时才会有的神情,“他们一早就想吞并整个南方地区了。” 说完,闫岳褪下凶横,转为原先的温许,他抬手习惯性地摸摸陈鸣的头,笑道:“你不用管,你只要安安全全的待在我身边就行。” 这次,陈鸣没有躲开男人的手。男人为他做的太多,他没有理由再拒绝他的温柔。 主动地,陈鸣伸手拢住闫岳的腰,他把整个头埋进他的怀里,“你说话算话,我安安全全在你身边。你也要安安全全的。” —————————————————————————— 韩熙刚应付完上海来的那批洋人,刚想回头看看宴宾楼闫岳的情况,可一到地牢中,他便发现空荡荡的囚禁室里只有一个在地上横躺着,昏迷好几天的男人。 …… 闫岳跑了,韩熙很生气。 “既然已经和闫岳撕破脸,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们直接抄闫家去!” 一声令下,韩熙直接领着一大批军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闫家大门。此时闫家除了闫老太太和照顾的一些丫鬟,闫岳和赵岭等人并不在家。 赵岭陪陈鸣去处理江南制造府的事,闫岳则开着洋车去找民党中央的管理申请新的军队对付韩熙。 一日间,一把火,闫家在全泉州镇的民众和韩熙的注视下烧了个精光。门和出口被好几层的木板从外到里扣住。 据说那时,有里面的人冲到出口处想逃出闫家,他们死命敲打,哭天喊地,但也终究湮灭在火光中。 闫岳本想先去江南制造府的接陈鸣先的,他去的时候,江南制造府已经人去楼空,看来是赵岭已经把制造府的房契等给买下来了。 于是,他转折回了闫家。 眼前所见的是一片荒芜,房屋地皮,残留的碎屑全是烧焦的痕迹,周边的花草树木也被大火不放过烧个精光,什么都不剩,只有碳灰在空气中漂泊。 “韩熙。” 闫岳脑中一晃便想起这个要折磨自己的恐怖男人,怨恨的种子在他心中迸发。 他握紧拳头看着眼前的风光,除了憎恨,他突然想起陈鸣和奶奶。 陈鸣会不会遇到危险了,奶奶又如何了? 他三两步跨过烧焦的倒在地上的房梁,他撩起自己的袖子拼命寻找着有关于这两人的踪迹,哪怕是一点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也好。 大火烧得时间太长,闫岳翻捣了半天还是没找出半丁有关于这二人的东西。 他转念想到,奶奶和陈鸣会不会躲过了此劫,会不会刚好不在闫家。 可他的想法是多余的,偶然间,他还是找到了代表奶奶的东西——一个手镯。 那是闫老太太从年轻时候就带到现在手镯,她不舍得摘下也从来没有摘下过。看到遗物的闫岳,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他满满的恶意。 他握着奶奶的手镯站在废墟中,风带着黑色的灰尘吹得他的眼睛生疼,有些想哭。 “这是怎么回事?”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他的鸣儿。 陈鸣没事对闫岳来说是最大的安慰了,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死了(闫和已经被他排除亲人范围),只有陈鸣能给他最后的安慰。 二话没说,闫岳转身就跑到陈鸣面前死死地抱住了他。 他把自己的头埋在陈鸣的脖颈处,悲伤使他说不出一句话。 闫岳可以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军,可以豪气挥洒出偌大的家产和军队,可他唯一不能奢侈出的只有心中存在的那点点情,爱情,亲情,他都不舍得。 奶奶的死去对他的打击是相当大的。 陈鸣看闫岳的反应当即知道了所有情况,他伸出手拍拍闫岳的背给他安慰。 不知在夕阳的灰烬中拥抱多久,处在后头的赵岭才带着二人去了江南制造的地址。 这是现在他们唯一能去的地方。 江南制造的房地产和工厂现已全部归于赵岭手下,他们买下了所有陈家的东西,让剩余的陈家人无处可去,最终由贵族变为平民。 这夜,雨下的很大。 陈鸣陪闫岳坐在床上发愣。 闫岳虚握着奶奶的遗物,萎靡地坐在床边,他神情恍惚没了从前神气高傲的眼眸,像一夜间老了十几岁一般无力。 陈鸣觉得闫岳这样不是办法,他抚摸过闫岳的脸,让他的眼睛对着自己的眼睛,他说,“你还有我。丧气的事你得让他马上过去,打起精神才能复仇。韩熙那边还需要你。” 闫岳耳朵嗡嗡的,他完全听不清眼前鸣儿究竟在说些什么,脑子也是一片混乱。 顷刻间,他只知道自己的家没了,奶奶也没了,老天爷真的在一瞬间夺走了他大半的执念。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陈鸣尽量把语速放缓,他细细腻腻的声音像动人的乐歌般传到闫岳的耳中。 此刻闫岳才有了动作,他一把捧住陈鸣的脸,将自己的唇紧紧贴到陈鸣微凉的嘴上。没等陈鸣反应过来,接着是毫无怜惜的侵略和搅动。 陈鸣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强烈的亲吻过,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被闫岳占领,他的脸憋红,喉间带着痛苦的哽声。 闫岳暗着眸子松开他嘴,他一手靠在陈鸣脆弱的后脖颈上,他的唇则从陈鸣的唇上脱离游走至他的脖间。舔舐,想要在这个活生生的人身上索取更多。 陈鸣半闪着淡色的眸子瞥了眼在自己身上动工的闫岳,没有反抗,他顺从了闫岳想要的一切。 一夜旖旎。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清晨的时候布谷布谷的叫声传来,才阻止了这场混乱的雨继续肆虐。 阳光透过窗纱照到一铺床上,精壮的男人此刻正匍匐在瘦削单薄的男人胸前呼吸。 第108章 起落 闫岳微微蹙眉从睡梦中醒来,他晃晃头精神意外得清醒。可当天发现自己身下压着的男人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惊天骇俗的事。 他昨天迷迷糊糊中把陈鸣睡了。 睡了…… 闫岳惊地从床上跳起,仿佛昨天被压的人是他一般。他娇羞地缩在床位盯着还在沉睡的陈鸣。 “嘶……” 闫岳过大的举动吵醒了睡梦中的陈鸣,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瞄了床位的男人一眼,“我好困……” 陈鸣没有怪罪闫岳昨天无耻的行径,相反,他宁愿睡个白日觉也不想浪费时间与闫岳在这个问题上斗嘴。 昨天,闫岳折腾得太厉害了。 陈鸣最后看眼缩在床尾的闫岳睡下。 这个设定是不是搞反了?!鸣儿居然没有一点要怪罪自己的意思。 缩在床尾等待陈鸣劈头盖脸斗嘴的闫岳一时间有点不适应陈鸣的顺从,他轻轻抬起脚越过陈鸣,跳到床下。他赶忙拿起旁边的衣服胡乱穿上,连衣服扣子上下扣错也顾不得,飞快跑出了房间。 “额,岳爷你在干嘛?” 刚起床打算出门买早点的赵岭却见着闫岳正在在小院中拿着木桶,泼自己冷水。赵岭接二连三叫了他几声,可被水流懵逼了双耳的闫岳根本听不进他的呼唤。 无奈下,赵岭只能上前拍拍湿漉漉的闫岳肩膀一下。“岳爷,闫家没了,我们自当报复回去,你何苦让自己身体受这种折磨。这一点都不像你啊。” 闫岳顿下手,他转头愣看赵岭一眼愤恨地将水桶丢在一旁,“你说的没错,是韩家才让我失手没忍住把鸣儿欺负了,我一定要讨回公道。赵岭我们现在就干翻他!” 说完,闫岳甩着湿漉漉的衣服气呼呼地往外走去。 “啊?失手欺负嫂子是咋回事?” 呆看忿恨离开的闫岳的背影,赵岭眨眨眼迷茫十分。转念间他想起闫岳现在浑身湿透的样子,实在不合适出门。于是乎,他紧赶着追上闫岳把他强制拽回了空房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给了他。 昨天雨下得大,江南制造府里的好多东西受了雨,湿的不得了。闫岳现在屁股坐着的木凳子也是一股黏黏湿湿的感觉。 他挪动屁股几下,实在是没心情乖坐在位置上。 赵岭叹口气将干燥的毛巾递给闫岳,“岳爷,您这是气头上了?你刚刚湿哒哒的样子能随便出去吗?我记得您当初和我说过,成功的人最忌急功近利,您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啊?我?” 被水淋湿的扣发无力地挂在闫岳的额头,他深邃的眼中满是迷茫,他想起昨天自己趁人之危上了鸣儿的事情就后悔得不得了,后悔得头疼欲裂。 闫岳以手抚面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陈鸣。 看岳爷深入痛楚的样子,赵岭憋嘴想着为他做些什么。 “岳爷,韩熙那边的事您就放心吧,我是您救回来的,我就当为您排忧解难。” 肯定下语气,赵岭也不管肚子饿要出去买早点,他开着洋车立马跑到从民党上层接来的军队中,他以“韩熙背叛民党苟合洋人”的罪状要求抓捕韩熙。 就在闫岳不知如何面对陈鸣的功夫里,赵岭快手快脚以庞大的军队优势压制韩熙的西南军一帮,捣毁他的据点驻地将他的将军府夷为平地。 这样,赵岭替闫岳答应要扳倒韩熙的事,答应要为闫岳排忧解难的事算是完成了。 他望着被五花大绑匍匐在地上的韩熙扬起一个舒心的笑容。 而被抓捕在地韩熙则是红着眼怒盯着眼前的男人,他咬牙切齿对赵岭说道:“没想到还有你个漏网之鱼,呵呵,不过你抓了我有什么用,有一个韩熙就有两个韩熙,民党归于外洋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党席今天敢借你一个军队,他明天就会因为失去救援而死于同党之手。” 韩熙的话一下子点醒得意中的赵岭。 民党的腐败和没落已经深入高层。而且党席对这件事知情,他这次借闫岳军队就是要拿自己的安全护岳爷周全。 意识到这点的赵岭不敢耽误消息,他立马开车返回江南制造。 闫岳还坐在堂内潮湿的板凳上自我反省,时间距离赵岭离开已经过了四个时辰。 赵岭早上离开闫岳多急,他回来的速度就有多急。他三两步冲到闫岳面前,他半跪在闫岳身前露出从未有的焦急神情。 “岳爷!不好了!党席有危险,有人要害他。” 赵岭晃晃闫岳的肩膀,希望他从自我怀疑中醒来。闫岳微微蹙动眉尾,他迷茫看着眼前着急的男人问道:“赵岭?你火急火燎的怎么了?额,对了,我是不是要去清理韩家门户,我们走吧!” “啧!岳爷您这是傻了多久,韩家都清理完了,现在是党席有危险?!” “韩家处理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么快?党席又是哪个党席?” 赵岭扶额真的不知该怎么敲醒闫岳,但终究他还是选择耐心和他讲了一遍来龙去脉。 党席是讲的民党的现任主席,也是闫岳的沾亲带故叔叔。 了解情况后的闫岳这哪坐得住,他咻得起身立马吩咐道:“封锁泉州,择日处置韩熙,现在立马动身去金江找我叔叔!” ———————————————————————— 陈鸣是被饿醒的,他试图动动脚从床上起来,可他的腰板酸的快要散架。 “嘶……” 陈鸣痛得缩起脸,他上下摸摸自己的腰背希望能缓缓身体里各种不适的感觉。 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几下,陈鸣探出脚想到地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刚站起身体里一股不明的感觉就从下流出,让他尴尬地脸红。 陈鸣咒怨闫岳这个杀千刀的:“哼,搞完就走,看错你了。” 接着他艰难地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可当他拿起衣服的瞬间,他发现,他的衣服已经破成四五块了。根本无法穿在身上。 陈鸣的额头硬生生被现在的情况憋出个xx。 “闫岳你要死……” 好在,陈鸣环顾四周探寻了一遍整个房间,他发现这个房间其实原先就是一个卧室,里面的衣柜和衣服还没有被搬空,他随手拿起其中一件长袍。 居然是旗袍…… 第109章 上海篇 陈鸣半跛着脚走出房门,他不习惯地拉扯自己的旗袍下摆,走路姿势都有点别扭。 现在当务之急是得找一件合适自己的衣服,陈鸣扶着门框左顾右盼看看附近有没有类似卧房的地方,前面挤出都有几处住房。 他打算去那里找找有没有男装。 陈鸣选择了正前方的房门,可他打开门刚进去就发现有个人在里面鬼鬼祟祟的。 “谁,谁在里面?” “嗯?” 那人转过身来,是花泗。 花泗上下打量一番陈鸣的穿着不自觉地抚嘴笑出声:“你这是什么打扮?!哈哈哈哈。” 听到花泗的嘲笑陈鸣瞬间羞红了脸,他扯扯下摆的裙子搪塞道:“你管我!倒是你在这里翻来覆去地做些什么?” “我?”花泗指着自己解释道:“我是来找你的。你相公闫岳……” 花泗话说一半被陈鸣截了茬:“他不是我相公!” “呵呵,你这个小嘴就是倔。不是你相公就不是你相公……闫岳呢有事去趟金华了,他上面有急事。” “怪不得起来没看见他,我还以为他上了就不认人了……” 陈鸣低头嘀咕声引起了花泗的注意,他三两步上前凑近猫着眼问,“什么什么不认人了啊?” 陈鸣被吓了一跳,他踉跄几步,脸越发红色,“没什么!你接着说!他有急事和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嗯……鸣儿,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其实加入了靖党。我想让你也一起加入,这样我就能方便保护你了。” ? 这个倒是陈鸣从未知晓的事情,他知道霍瑾年是靖党的没想到花泗居然也是靖党的。 “我是三年前加入靖党的,就是你离开后的一年左右。当时我就发现西南军那群带着鹰制徽章的人不过是虚有其表的混蛋。他们一方面恰合江南制造营造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另一方面背地里却在暗暗计划抹杀他,实际上西南军早就和那些洋鬼子交集。” 陈鸣回忆起老师死去的那时,那群带着徽章保护在周测的军人,按照花泗的话来讲,那些人都是杀害老师的凶手。 陈鸣被打击地说不出话来,他千辛万苦想要回江南就是像扳倒把自己卖到远方的陈家人,想为老师解口气,可没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错了,他最应该恨的报复的应该是那群万恶不赦,卖国的狗贼。 花泗不再挂出平时那张虚假的笑容,他伸手握住陈鸣的手,眼中意外炙热和执着,他盯着陈鸣的眼睛就像从前陈鸣看着他一般。 “今天闫岳将西南军的韩熙执法,可一个韩熙被闫岳推到,一定还有第二个韩熙出现,只凭闫岳是无法保你周全的。不如加入靖党,我们一起保护你。” 陈鸣微微蹙眉,对于加入靖党他是万般同意的,不过此时他心里更在意的是靖党能不能接受闫岳。 闫岳是民党的高级将领,靖党定不会让他轻易加入的。 “我加入可以,闫岳呢?闫岳能不能和我一起……” “你果然和闫岳……”花泗深深看了陈鸣一眼,陈鸣淡色的眼眸还是同以前见到他一般澄澈,透过他的眼睛,花泗仿佛能再次相信爱情。 花泗点点头,“只要他拿出诚意,靖党很欢迎他的。废话不多说,我刚刚接到上头命令得前往上海,靖党大多数的人也在上海,你同我一起去吧。” …… 陈鸣摇摇头,他还得等闫岳。 花泗知道陈鸣心里所想,他摸摸陈鸣的头,“你就是倔,你这辈子呢就是记爱,记仇,你放心吧,我会留个线人告诉他一个地点的,到时候他来上海找你就成。没有我,没有闫岳。你一个在这里很不安全。” 陈鸣眨眨眼,“你说的有道理,我答应同你去,不过你必须给闫岳留个线索告诉他我的事。” “嘿嘿。还说不是你相公,我会告诉他的,我会告诉他。” 花泗笑眯眯搂着陈鸣就要往外走,却怎么也拉不动他,他疑惑地看向陈鸣。 陈鸣低头红着脸,“你先!你先让我把衣服换好!” ___—————— 几乎是驾驶最快的速度,闫岳和赵岭火速赶到金华,可等到他们到达金华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闫岳的舅舅因为把所有兵支给了闫岳,自己孤立无援,被叛徒围攻在杨江水畔的芦苇荡中,乱枪穿心而死。 “杨江水长诶——芦苇丛荡啊荡——是谁留下了,残念诶……” 闫岳同赵岭站在杨江湖畔,他们已经看不到民席的尸体也看不到他留下的血迹,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杨江的水走了。 闫岳脸变得意外沉重,天将降大任不仅于他还给了所有闫家的人,可何等受老天爷眷顾的闫家人也始终救洗不去这个世界的悲哀。 “爷。”赵岭转头望眼闫岳沉重的侧脸,“咱还干吗?” 闫岳看着远处飘扬的芦苇,严肃道:“干。” “行吧。” 赵岭顺着闫岳视线的方向也看去芦苇丛,“那下一步咋整,领导都死了,清除党内的叛徒也没有意义了。” “扰乱安内,内不成重起一方。”闫岳转身说道,“那就把整个靖党灭了吧。” 赵岭小步追上闫岳,有些疑惑,“咱现在手里就一点点兵,咋灭了一个党派呀。” “不是还有靖党吗?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回去接我老婆。” “老婆?” 看着闫岳明显加快的步伐,赵岭侧脸思索一会儿,“噢噢!我知道了!嫂子!咱得去接嫂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想他想得都要死了!”闫岳原本走着的步子转变为小跑,大跑,冲进了洋车内。 “爷!咱赶了三天了,真不休息啊!爷,你等等我啊!” 闫岳等不及赵岭自个窜进驾驶位,他对还在奔跑来的赵岭喊道:“要休息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闫岳关上车门,踩下油门就飞奔而去,只留下赵岭孤孤单单一人在后头大喊。 “爷!这距离镇子四公里呢!您不能这么坑我!” 第110章 刚来就遇上事儿 三星期后,陈鸣随着花泗转折到上海。 上海距离浙江的位置并不遥远,他们到达的很快 上海好不热闹,相比于浙江,这块地方出于各国的交易处,各类型的房屋建筑和混杂的人文风格是这个地方的典型特色。 陈鸣伸出手腕看看转动的钟表指针,他的腿在等待的过程中止不住发抖,他太想见闫岳了,也有太多的抱怨说给他听。 按照花泗的说法,闫岳会在码头来接他。 陈鸣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礼服,选择黑色的理由无非是他不想引人注意。 但他没想到的是码头的伙夫大多只不过片布随意遮着身子。 陈鸣在这些人中间无论穿什么都显得很突出。。 “爷,我看您在这里都做了半个时辰了……需要我帮忙吗?” 乖巧坐在一片草堆等待的陈鸣听到陌生的声音,有些迷茫地转头。 问他问题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皮肤黝黑,眼袋有些深重,眼尾有着常年劳苦留下的皱纹。 男人的眼珠很小,看起来贼眉鼠眼的。 出于礼貌陈鸣笑笑,他淡淡开口:“无事。” 可男人似乎还不愿意罢休,他将身子更凑近陈鸣一点,枯瘦的手悄悄滑到他消瘦的肩膀,“我看小公子挺累的,我是这码头的监工,有住的地方您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男人眺望一眼远处的一木质小房,“您看,就是那处。” 陈鸣脸上有点尴尬,他摇摇头婉言拒绝。 男人见无法说动陈鸣,干脆开始拉扯他的衣袖,“小公子我那里有好水好吃的招待你,大热天的您在这坐着多不好。” 大热天?陈鸣睥睨地面大片阴影一眼,现在明明都入秋了。 见陈鸣半天没有反应,男人变得不耐烦,他开始从拉扯转为硬拽,他拖着陈鸣的袖子硬要把他移到自己的屋子不可。 都不知道是为啥……陈鸣右手打掉男人拽着他的手,不满道:“我说了不去!你放开我!” “诶!公子,你还是和我去屋里坐吧,您在这边会影响伙计干活的!” 陈鸣对眼前这个男人莫名的坚持感到疑惑,他正要说什么,抬头间却看见了前方走来的,一位他熟悉到不能熟悉的男人…… 闫和…… 那个长得极其像闫岳的男人怎么会在这里。 闫和当然也注意到陈鸣这儿的异常,他饶有兴趣看着前方眼神闪躲的男人,他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唇角向他走去。 “监管,你和这位公子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闫和说话倒是一派谦谦公子的模样,但手上推开眼前碍事监管的手可没少用力气,监管被大力地推开,他趔趄几下,重重摔到地上。 伴随着诶呦一声,陈鸣有些担忧地看向地上被推开的男人。 “别看他,看我。” 闫和笑着捏起他的下巴。 陈鸣的脸也顺势抬起,他的眼神最终还是对上了闫和。 淡的过分的双瞳,比女子还清淡的五官,要不是那微微立体的鼻子,这样的一张脸绝对会被误认为成女子的吧。 “你……长得和我一个旧识倒很相似。” 他没认出我?! 陈鸣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怎么了?突然表情变了许多。”闫和放下捏着陈鸣下巴的手,眼中含笑,“看你开心许多,想来我能趁机邀请你去我府上坐坐。” 陈鸣后退一步,因为闫和没认出自己的事情心里有些侥幸,他吞吞口水,生硬地拒绝道:“不……不用了,我等人。” 闫和静静看了垂头紧张的陈鸣,“天色这么晚了,恐怕他不会来了。” 陈鸣摇摇头,比刚才还要坚决。 闫和怎么说也是租界数一数二的角色,在老家他比不过大哥,在外面可就不同而语了。还没有他闫和邀请不到的人。 “我可以让监管代替你等那个男人,我想请你到我府上喝杯茶。” 闫和前一句说得云淡风轻,后一句坚决的很,带着命令的语气,不容许陈鸣有一丝拒绝。他霸道地挽过陈鸣的肩膀,在他耳边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请你和我聊会儿天,你能原谅我这么唐突的邀请吧。” 陈鸣觉得脖子上有些刺痛,一股熟悉的感觉…… “如果你还想逃跑……”闫和将头贴到陈鸣的额头边,“我就把这个刺下去了……” 陈鸣斜眼看到抵在脖间的药针,瞳孔逐渐放大,害怕蔓延到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鬼使神差般的,他居然跟着闫和走了。 监管憋着脸望着陈鸣和闫和离开的方向,叹息:“早让你和我去房子里躲躲,非得等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男人来……” 无奈中监管看眼在还在码头工作的伙夫们冲他们大声喊道:“可以了!可以走了!把东西搬进去后就来我这里结账!” 说完,监管往后看眼刚刚的方向又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我来个上海还要经过那么多公关了。” 闫岳脱下外套随手丢给后方的赵岭,脸上充满了不耐烦,“我看那些人就是敌我不分的杂种!” “岳爷……非常时期,非常时期,您就忍忍,现在不是在老家。而且您叛党的事……” “叛党?” 闫岳暗下眼眸,转头温怒,“我这是离职,离职懂不懂!” “行行行,是手下说错了……” 看赵岭战战兢兢的模样,闫岳也不为难他,路途遥远又遭遇那么多破事,他自己确实也有些急躁。 闫岳捏捏左手的无名指,看着眼前热闹的上海码头,不愧是不夜之城,就算到了半夜都满城灯火,连最不起眼的码头都那么热闹。 “和靖党那联系好了吗?” 闫岳看着看着冷不丁冒出一个靖党,赵岭赶紧上前低声提示,“爷,这边是租界,不能提党不党的事儿。” “是我疏忽了。” “嗯。”赵岭又看看四周的行人继续说道,“那边都联系好了,据说会有人来接您的。” 接我? 闫岳环顾四周,路上皆是冷漠来往的路人,并无与自己对视的人,“哪呢?” “额,可能还没来??” “诶!闫老爷您这么晚还出来了啊!您不是下午刚来监工过吗?” 监管双手摩挲,狗腿地跑到闫岳面前,眼中全是谄媚。 闫岳和赵岭对视一眼有点奇怪,他们并不认识监工。 “诶!这旁边的老爷是您新的玩伴吗?”监管又贴近二人几分,“饶恕贱民一问哈……下午您接去的公子怎么样了?” 话语中,闫岳意识到,眼前的人可能把他和另一个人认错了。 第111章 遇上事儿了 三星期后,陈鸣随着花泗转折到上海。 上海距离浙江的位置并不遥远,他们到达的很快 上海好不热闹,相比于浙江,这块地方出于各国的交易处,各类型的房屋建筑和混杂的人文风格是这个地方的典型特色。 陈鸣伸出手腕看看转动的钟表指针,他的腿在等待的过程中止不住发抖,他太想见闫岳了,也有太多的抱怨说给他听。 按照花泗的说法,闫岳会在码头来接他。 陈鸣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礼服,选择黑色的理由无非是他不想引人注意。 但他没想到的是码头的伙夫大多只不过片布随意遮着身子。 陈鸣在这些人中间无论穿什么都显得很突出。。 “爷,我看您在这里都做了半个时辰了……需要我帮忙吗?” 乖巧坐在一片草堆等待的陈鸣听到陌生的声音,有些迷茫地转头。 问他问题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皮肤黝黑,眼袋有些深重,眼尾有着常年劳苦留下的皱纹。 男人的眼珠很小,看起来贼眉鼠眼的。 出于礼貌陈鸣笑笑,他淡淡开口:“无事。” 可男人似乎还不愿意罢休,他将身子更凑近陈鸣一点,枯瘦的手悄悄滑到他消瘦的肩膀,“我看小公子挺累的,我是这码头的监工,有住的地方您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男人眺望一眼远处的一木质小房,“您看,就是那处。” 陈鸣脸上有点尴尬,他摇摇头婉言拒绝。 男人见无法说动陈鸣,干脆开始拉扯他的衣袖,“小公子我那里有好水好吃的招待你,大热天的您在这坐着多不好。” 大热天?陈鸣睥睨地面大片阴影一眼,现在明明都入秋了。 见陈鸣半天没有反应,男人变得不耐烦,他开始从拉扯转为硬拽,他拖着陈鸣的袖子硬要把他移到自己的屋子不可。 都不知道是为啥……陈鸣右手打掉男人拽着他的手,不满道:“我说了不去!你放开我!” “诶!公子,你还是和我去屋里坐吧,您在这边会影响伙计干活的!” 陈鸣对眼前这个男人莫名的坚持感到疑惑,他正要说什么,抬头间却看见了前方走来的,一位他熟悉到不能熟悉的男人…… 闫和…… 那个长得极其像闫岳的男人怎么会在这里。 闫和当然也注意到陈鸣这儿的异常,他饶有兴趣看着前方眼神闪躲的男人,他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唇角向他走去。 “监管,你和这位公子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闫和说话倒是一派谦谦公子的模样,但手上推开眼前碍事监管的手可没少用力气,监管被大力地推开,他趔趄几下,重重摔到地上。 伴随着诶呦一声,陈鸣有些担忧地看向地上被推开的男人。 “别看他,看我。” 闫和笑着捏起他的下巴。 陈鸣的脸也顺势抬起,他的眼神最终还是对上了闫和。 淡的过分的双瞳,比女子还清淡的五官,要不是那微微立体的鼻子,这样的一张脸绝对会被误认为成女子的吧。 “你……长得和我一个旧识倒很相似。” 他没认出我?! 陈鸣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怎么了?突然表情变了许多。”闫和放下捏着陈鸣下巴的手,眼中含笑,“看你开心许多,想来我能趁机邀请你去我府上坐坐。” 陈鸣后退一步,因为闫和没认出自己的事情心里有些侥幸,他吞吞口水,生硬地拒绝道:“不……不用了,我等人。” 闫和静静看了垂头紧张的陈鸣,“天色这么晚了,恐怕他不会来了。” 陈鸣摇摇头,比刚才还要坚决。 闫和怎么说也是租界数一数二的角色,在老家他比不过大哥,在外面可就不同而语了。还没有他闫和邀请不到的人。 “我可以让监管代替你等那个男人,我想请你到我府上喝杯茶。” 闫和前一句说得云淡风轻,后一句坚决的很,带着命令的语气,不容许陈鸣有一丝拒绝。他霸道地挽过陈鸣的肩膀,在他耳边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请你和我聊会儿天,你能原谅我这么唐突的邀请吧。” 陈鸣觉得脖子上有些刺痛,一股熟悉的感觉…… “如果你还想逃跑……”闫和将头贴到陈鸣的额头边,“我就把这个刺下去了……” 陈鸣斜眼看到抵在脖间的药针,瞳孔逐渐放大,害怕蔓延到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鬼使神差般的,他居然跟着闫和走了。 监管憋着脸望着陈鸣和闫和离开的方向,叹息:“早让你和我去房子里躲躲,非得等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男人来……” 无奈中监管看眼在还在码头工作的伙夫们冲他们大声喊道:“可以了!可以走了!把东西搬进去后就来我这里结账!” 说完,监管往后看眼刚刚的方向又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我来个上海还要经过那么多公关了。” 闫岳脱下外套随手丢给后方的赵岭,脸上充满了不耐烦,“我看那些人就是敌我不分的杂种!” “岳爷……非常时期,非常时期,您就忍忍,现在不是在老家。而且您叛党的事……” “叛党?” 闫岳暗下眼眸,转头温怒,“我这是离职,离职懂不懂!” “行行行,是手下说错了……” 看赵岭战战兢兢的模样,闫岳也不为难他,路途遥远又遭遇那么多破事,他自己确实也有些急躁。 闫岳捏捏左手的无名指,看着眼前热闹的上海码头,不愧是不夜之城,就算到了半夜都满城灯火,连最不起眼的码头都那么热闹。 “和靖党那联系好了吗?” 闫岳看着看着冷不丁冒出一个靖党,赵岭赶紧上前低声提示,“爷,这边是租界,不能提党不党的事儿。” “是我疏忽了。” “嗯。”赵岭又看看四周的行人继续说道,“那边都联系好了,据说会有人来接您的。” 接我? 闫岳环顾四周,路上皆是冷漠来往的路人,并无与自己对视的人,“哪呢?” “额,可能还没来??” “诶!闫老爷您这么晚还出来了啊!您不是下午刚来监工过吗?” 监管双手摩挲,狗腿地跑到闫岳面前,眼中全是谄媚。 闫岳和赵岭对视一眼有点奇怪,他们并不认识监工。 “诶!这旁边的老爷是您新的玩伴吗?”监管又贴近二人几分,“饶恕贱民一问哈……下午您接去的公子怎么样了?” 话语中,闫岳意识到,眼前的人可能把他和另一个人认错了。 第112章 冒充闫和 闫岳低头注视眼前干瘦的男人一会儿,心中度量。 这人既已把我当做闫和,而我又与闫和长得如此相似(就是老了点。)当一次闫和又如何。 闫岳递给赵岭一个眼神,决定将计就计在这租界口用闫和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 “下午接的小哥我已经让他回去了。”闫岳咳嗽一声,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和闫和那样轻佻放肆。 那人长吁一口气,放下担忧,“那就好。” 看眼前的人如此惧怕闫和,看来闫和在租界的风评也不是很好嘛。 “哦,我问你一个事儿。” 小老头正要走又被闫岳叫住,他急忙转身,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那个……还,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情。”闫岳停顿一会儿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我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啊?” 闫岳这一问难倒了监管,他哪知道闫和有什么安排。“小人不过是个看码头的,我哪知道您有什么安排。” “那好吧。” 看来是没办法在这个人身上问出些什么了。 挥挥手让管理码头的总监离开,转头与身边赵岭商量道:“赵岭,你看怎么看。” 赵岭摸摸下巴点头,“老大,要不我先去勘探闫二爷的行踪,您先去和靖党汇合?” 闫岳摇摇头。 “不,你去和靖党汇合,我去勘探闫和的踪迹。” 闫岳从口袋中掏出一封发黄的信纸,“里面是加入靖党的文书证明,你按照里面的地址找到花泗或者霍瑾年让他们带你去总部就行。” “不行!爷,这太危险了。这里不是在西南,这里是租界,全部是民党和洋人,现在您被民党和洋人通缉。这样贸然去侦查……” “好了,你不要说了。” 闫岳叹口气,“在危险的地方就得做最危险的事,不然我还怎么当你的大将军。” 拍拍赵岭的肩,闫岳便朝原本目的地的另一处方向走去。 他背对着码头的火光,暗下神情。 既然上天让闫和用着同一张脸,那么就让我好好运用一番。 “闫和,是时候算算老家的账了。” —————————————————— “阿嚏!” 闫和抽出怀中的洋布擦擦鼻子,咳嗽两声。 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打了喷嚏。 回过神,闫和拿起茶几上的白釉瓷碗轻抿一口,他翘着二郎腿审视对面乖坐的男子。 “都一下午了,宝贝,你还不肯说话吗?” 听到宝贝二字,陈鸣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闫和也真够鸡婆的,一下午就坐在对面和自己干聊天,自己都没搭理他几句,他自己和自己聊得那么起劲。 一下午,闫和差不多给陈鸣取了十几个别称,什么honey,天使,少爷,小少,小宝贝,婉婉…… 诸如此般。 所以说,婉婉这种名字是从哪里来的。 陈鸣低头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就喜欢你这种清冷的小宝贝。” 闫和不知什么时候坐到陈鸣身边,他自来熟,一把抓住陈鸣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搂到怀中。 陈鸣皱眉,他扭捏身子想逃开闫和的怀抱,“爷,你‘特意’把我请上府本不是我的愿望,现在又对我搂搂抱抱,这……不成体统。” “哪里不成体统。” 闫和低头对视陈鸣。 两人的距离近的暧昧。闫和每说一句话,陈鸣就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陈鸣扭开脸,“哪里都不成体统。” 陈鸣“娇羞”的样子在闫和眼里就像他在故意撒娇似的,他呵呵一笑,掐住陈鸣的下巴,硬将陈鸣的脸扭了过来。 “在租界,我就是体统。” 一张特大的年轻版的闫岳脸占据满陈鸣的瞳孔。 之前在西南,陈鸣就觉得闫和和闫岳极其的像,单就脸上来说,这眼睛,这鼻子嘴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 除了眉毛…… 闫岳的眉毛还要再粗一点。 闫和见陈鸣打量自己。那深情的目光,那认真的双眸,看来眼前不知何来的小少爷已经爱上自己,他不禁笑开了眼。 干嘛突然笑得那么猥琐,陈鸣嫌弃地推开闫和,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身体贴实沙发靠手边。 闫和只当他是欲拒还迎。 “你躲闪的模样也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相似呀。” 闫和剜眼端详陈鸣,轻轻又补充道,“简直一模一样。那时他在床上……” “别说了!” 陈鸣被闫和勾起西南那段最恶心的时光,他全身的细胞叫嚣着,阻止闫和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 闫和歪着头,语气隐晦怪异,他一点点挪动屁股往陈鸣身边凑去。 “莫非,小公子见过我说的那人,还是说……” 不能让闫和怀疑,陈鸣立马否认道,“我不想听你说曾经的情史。你逼迫我来你府上,又对我动手动脚,心怀不轨。就你刚刚说的话,我就可以断定你对我另有所图。我阻止你说下去,是想告诉你,你死了心吧。” “看来你还是不清楚,我说了,在租界……” 闫和还想警告陈鸣什么,陈鸣极其不给面子地倏忽起身,他冷漠地瞥眼闫和。 “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 闫和抬眸,眼中阴鸷。 “你回不去。” 闫和从怀中又掏出哪细管的针筒,陈鸣哽咽一声,那细管反射出的冷光让他如芒在背。 闫和冷笑,“宝贝,我今天特地邀请你留在我家住上一晚,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陈鸣吞吞口水,“你……” “来人,把这位公子给我请回客房。” 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大堆人,他们二话不说押着陈鸣的肩膀将他“请”到二楼的偏房。 望着陈鸣步步上楼的背影,闫和阴鸷的眼中一暖,但也只是一瞬便消失在他的眼底。 “爷,上面那小公子是何许人,您少见地花那么多功夫在这种人身上啊。” “花功夫?我花什么功夫了?” “您这一下午就和那公子对峙着,我看那白面的小公子真是油盐不进,如此不知好歹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您呢。” “他拒绝我了?什么时候?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深情,那么认真,他是那么喜欢我。他怎么可能拒绝我呢……” 一边说着,闫和歪头眨眨眼,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他转身不再理会身边的仆人,背对着仆人,闫和也随着陈鸣离开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喃喃道刚刚的话。 “那么深情,那么认真……” 诶,我家爷啥都好,长得好,手段也够毒,就是有时候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仆人摇摇头,走离客厅。 诺达的客厅一瞬间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清。 第113章 那么多变态的吗 鸣做梦了,他梦到有个鬼抱着自己的脚又舔又啃,那个鬼舔完自己的左脚就算了还咬了自己脚指头。 简直有病。 陈鸣实在是忍受不了脚上那种湿腻的感觉,他小脚一伸把那鬼踹出几米外远。 只听诶呀一声,陈鸣彻底从噩梦惊醒过来。 陈鸣:…… 黑衣人:…… 陈鸣尴尬地看着距离自己两米远的黑衣人,冷风吹打着白色的窗帘布发出咧咧的响声,夜风从大开的窗户口窜进来吹得陈鸣一哆嗦。 嗤…… 陈鸣暗地骂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锁了门防闫和不够,还得防着采花贼从窗口进来。 我寻思我也不是惊天动地的美人,怎么老有人想觊觎我。 夜晚,冷清的月光透过纱布打在陈鸣的侧脸,照着他原本白皙的脸庞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朦胧,原本淡色的瞳孔在月色的浸染下像极了银色。 被踹在地上的冯明干脆屁股坐在地上不起了,他撑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揣摩起床上短发的美人。 早就听说闫和那个臭小子藏着绝世美人,没想到“听说”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冯明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听信管家的话,安安静静在自己家做个美男子,而是选择来闫和家冒险。 陈鸣被他盯着发毛。 “你信不信我一喊,闫和就会过来把你关到大牢去。” 冯明听眼前的美人直呼闫和大名,眉毛一挑。看来眼前的“女人”地位不低,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就是,这小姐,声音有点粗犷啊。 冯明讪笑一声,说道,“不怕。你一喊我就从窗户跳出去。” “……你跳出去也没用,你敢闯到他家来,他就能天涯海角地追杀你。” “美人,这是在关心我?” 冯明心里和脸上都乐开了花儿。 “……” 陈鸣向来不爱惹事,眼前的采花贼敢到闫和家里来,就说明他有不怕闫和的老底在。 陈鸣初来租界不好得罪人。 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闫岳。 “美人,怎么不说话了?” “诶……”陈鸣感受到对面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脚,他极不舒服地将脚缩回被窝里,“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陈鸣缩回脚的时候,冯明明显随着陈鸣脚的动作扬了扬头,那一副十分不舍的眼神看得陈鸣想揍人。 冯明瘪瘪嘴,他一手撑地从地板上跳起,他一步步走近陈鸣,脸色严肃。 “你不要过来了。我真的会叫人的。” 冯明意外地没有走到陈鸣身边,而是选择在他床尾坐下,“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 冯明的眼神疯狂注视着陈鸣缩在被窝里的脚。 喂,你从头到尾根本都没有正视过我的脸好不好…… “你是哪家的小姐……” 冯明持续盯着陈鸣缩在被窝里的脚…… 这人是变态吧。 “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小姐,我是……” “咚咚咚” 陈鸣刚要解释自己是男的,门外不合时宜地传来敲门声。 “宝贝,我听到你这里有声音,你还睡着吗?” 是闫和! 陈鸣像被偷情发现的小媳妇起身慌忙推搡着冯明往窗户赶。 冯明看着他从被窝里探出的双脚亮了亮眼。 “去,你还看什么呢,闫和来了,你快走。” 冯明挑眉,眼神从陈鸣的脚上移开转到他的脸上,“我还没问出你是哪家的小姐呢?” “我哪家都不是,你快走吧。” 冯明瞥了眼陈鸣的胸口,微微一笑,“好。” 他一手按住窗口,脚下用力整个身子跃到窗上,他松开按在窗底的左手,右手靠在窗户上。 他死盯着陈鸣的脸笑道,“最后一个问题。” “婉婉?你还好吗?怎么不回答我。” 耳边传来闫和不耐烦的声音,陈鸣焦急地往门口瞅了一眼,他催促着冯明快走:“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你和闫和什么关系。” 门外的闫和眼见着要暴力拆门,陈鸣干脆一把将冯明推下了窗。 “我想让闫和去死的关系!” 说完,闫和已经将木门踹开,他看上去有点恼怒但是嘴边还挂着笑。 他看着站在窗口吹冷风的陈鸣,眼底一抹阴晦,“既然醒着,怎么不来开门?” “我开不开门,你都会进来,我还有必要开门吗?” 陈鸣靠在窗口背对着闫和,闫和看着陈鸣的背影心里的火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消散开来。 他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陈鸣,他将头埋进陈鸣脖子里。 “过几天租界的洋老大会请当地大大小小有名的绅士参加舞会,你和我一起去吗?” 陈鸣淡淡看着窗外的月亮,用同样冷淡的声音回答:“你应该邀请个女孩。” “他们不在乎舞伴是男是女。我也不在乎。” 闫和说话吐出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子上搞得陈鸣十分难受,他本来就很恶心闫和。闫和还一天到晚装出多喜欢自己的样子,简直就一神经病。 “闫和,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说我像你认识的一个人,但我终究不是,你这样自欺欺人对我们都不好。” 闫和松开抱着陈鸣的手,脸上表情一会儿变得冷酷一会儿又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抓起陈鸣的手臂将他逼到墙边,他将陈鸣的手臂抬过头顶撑着眼睛,陈鸣这才看见闫和眼中遍布的血丝。 恐怖至极。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除了和一个恶心的男人像了点,你哪里像他了,你不配根本不配,我告诉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闫和这话说得错综复杂,什么叫像一个恶心的男人,又不像“他”。 就当陈鸣还在思索闫和语句里的N个代词的时候,闫和居然松开了他的手。 他微微蹙眉,眼里满是心疼,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拂过陈鸣的脸。 一瞬间,陈鸣以为抚摸自己的脸的是闫岳。 “他们说,我和我哥长得越来越像了,哥哥长得像父亲,可是,为什么他们却说我长得像母亲。我现在和哥哥长得更像了,可哥哥说我恶心。老师, 你说他们过不过分……” ……啥玩意,这闫和戏精上脑了? 陈鸣从没如此凌乱过。 “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也喜欢哥哥吗?”说着,闫和又一言不合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针管幽幽触碰了一下陈鸣的腰间。 明晃晃地威胁啊。 陈鸣瞥过腰间的细针,吞吞口水,扯出一抹笑,“怎么会呢?” 你说老师就老师呗,我就当一会儿你的老师。 “老师,你的眼神不对哦,你要更深情地看着我……” 好,我深情。 陈鸣硬生忍着不爽闫和的感情,他用毕生最温柔的颜色看着闫和。 闫和好像很满意陈鸣的目光,他喃喃,“就是如此深情,如此认真……” 闫和转身,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陈鸣,“就是这样……” 见闫和离开,陈鸣深呼一口气。从刚刚开始他的手心就不停地在出汗,手心都是他手指甲留下深浅的印记。放松双手,陈鸣躺回床上,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第114章 情定康桥 早上,陈鸣是在一堆下人的拥簇下下楼的。以前都是自己当下人服侍别人,被别人服侍真的超级不习惯。 “宝贝儿~想吃什么随便吃~” 不知道为什么闫和今天看起来心情贼好。 闫和心情好,陈鸣心情就不好。陈鸣看着眼前一排长桌上的美食提不上兴趣。 “我不饿。” “早饭是一天中最重要的餐点,吃的饱才能长得结实,你看你也太瘦了。” 说着闫和又对陈鸣动起手来,陈鸣抓住他乱动的手,抬眸对上闫和笑眯眯的眼睛,他感觉闫和此时注视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头初春待宰的小猪。 “舞会,我和你一起去。” 闫和挑眉,“你想通了?” “嗯。”陈鸣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如果你想我放你走,那不可能。” 陈鸣叹气,他就知道不能提这个条件。 “我希望你不要限制我的出入自由,你想派个人跟踪我也好,给我安排下人也罢,我只想出去走走。” 哪怕在街上能看见闫岳一眼也好。 想起前日想给闫岳一个惊喜去接码头接他却被眼前的闫和抓来,陈鸣的脸又黑了半度。 “可以。” 闫和随手拿起桌上的精致的早点递到陈鸣嘴边,“先吃早饭。” 陈鸣看眼闫和,乖巧地咬住他手里的早点吞咽下去。 闫和下午因为有事便出去了,他给陈鸣安排了贴身的仆人并且很信守承诺地允许陈鸣可以自由出入公府。 闫和住在租界的公都府,是洋人分配的公馆。按照旧时候的等级制度,能住的起这个公馆的,闫和应该是朝廷二品的角色。 租界非常大,按照陈鸣的脚程他走遍租界得用上五六天,况且他身边还带着闫和安排的人,他不能走的太急,不然会暴露自己在找人的事情。 “‘情定康桥’票价4洋,来看看咯!” 热闹的租界街道,喊卖的也不少,不过不像西南,这里不喊包子甘蔗此类食物,而多是什么什么剧场的票子,和咖啡酒馆的传单。 “爷想看?” 一旁服侍的人见陈鸣在情定康桥的剧目牌前盯得如此久,不禁问出声。 “看。” 陈鸣也不知怎地,他顺着仆人的话答应了下来。 “好嘞,票价共8洋,爷两位请进!” 贩卖的小厮接过仆人手里的八个大洋,他撩开黑色的帘子邀请陈鸣和仆人进去。 刚一进去,陈鸣就听一旁的小厮说了句。 “这儿怎么那么黑。” 陈鸣解释,“看剧就是要黑才看的清楚。” “喝。还是爷有见识。小人从来没看过剧,第一次还是沾了爷的光。” 随着票上写的序号,陈鸣找到了自己坐的位置,仆人坐在他的右边。 舞台上只打着一束光,好像静静等着演戏的人上台。台下昏暗无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陈鸣黑的连自己的五指都看不真切。 “爷,早知道我们应该要个前面点的位置,这靠后的位置连手都看不清。” “后面有后面的好处。” 听陈鸣还在自己身边,小厮放下心才将注意力转到台上。 锣鼓一敲,叮叮当…… 台后一抹红色的声音缓缓上台,那红色的身影陈鸣怎么看都觉得熟悉。 “啊呀呀~” 一声熟悉的转调,陈鸣震惊地无法言语,台上那红衣的女子,那个粉扑的厚的看不出模样的人居然是柳如眉! 怎么回事! 突然有双手按住了陈鸣的肩膀,也按住了陈鸣快要跳起的身子。 陈鸣疑惑地向左边转头。可惜太黑,他看不清对方的脸。 对方将按住他肩膀的手缓缓下移到陈鸣的手背。一股熟悉到不能熟悉,熟悉到陈鸣想要哭泣的感觉从陈鸣手背的每个毛孔传到他的眼眶中。 闫岳将头一侧靠近陈鸣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听说最近有个鬼灵精满大街带着仆人找人。” 陈鸣咬着下唇不敢出声,怕自己声音太大引起隔壁仆人的注意。 “不知道,这个鬼灵精找的是不是我。” 魅惑带着丝丝嘶哑的声音穿过陈鸣的耳膜直击他脑中最后一根神经。 他刚开口说了个“闫”字。 对方就用吻堵住了他的嘴,一点点入侵他的口腔。 不能太仔细这样那样然后他这样那样后,怕在这样那样陈鸣的衣服都要没了,闫岳停止了动手。 他们的动作确实有点大了,旁边的仆人转过头问,“爷,您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 陈鸣慌张地转过头解释,“有动静?我怎么不知道。” “爷,我看这个剧好像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回去吧。” 仆人心里有点不妥,催促着陈鸣回去。 陈鸣咬咬下唇有些不愿。 闫岳摸了摸他的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先回去,我们舞会见。” 舞会? 陈鸣还在震惊闫岳口中说的舞会,一旁的仆人拽起陈鸣的衣服强制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闫岳看着陈鸣离开的方向,真不知究竟陈鸣是仆人还是他旁边的人是仆人。 他转回神情看着舞台上还在继续演戏的柳如眉,大喊一声,“别演了,难看死了,人都被你吓跑了。” 柳如眉停下手上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对着声音的方向也抨击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闫岳你怎么说话得!明明我家如眉演的那么好看~”台旁边打鼓敲击的男人冲上台去也同样对台下的闫岳呵斥道。 “谁让你上来的,你是演员吗?你配么?滚下去!” “诶,老婆说的是,老婆说得对,我现在就下去!” 一五大三粗的男人狗腿的小跑下去。 “哈哈哈哈,方恒你这个没种的!” “cao!闫岳你先追到你老婆再说,你没资格和我说话!” 方恒在台旁边对着闫岳大骂一声还不忘敲一下手里的铜锣。 “方恒!” 柳如眉低语看眼台旁的方恒,眼神不善。 “是是是,老婆我错了,我不应该说话,我错了。” 闫岳笑看两人,觉得可笑的同时又有些羡慕。当初他交西南军给方恒就是知道韩冉要对自己下手,如果他不把自己手里的权利交给别人迟早会被韩冉抢走,到时候才骑虎难下。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方恒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为了追柳如眉连手里的西南军都不要了。 看如今情势,该说他傻还是聪明呢。 第115章 从前有个弟弟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闫和不仅被上头那些人惦记乱给自己扣莫须有的罪名,而且本来和自己同队的冯家也天天在旁边阴阳怪气地给自己下套。 “爷,那位少爷今天还是没有出去。” “你别管他了,你帮我去准备些礼物给冯明送去。” “爷怎么突然要去给冯少爷送东西。” 闫和扭扭脖子,冷漠地瞥了眼身边下人,“我叫你送就送。还有,你等会让阿绿进来。” 下人不敢多问欠身离开。 隔了会儿时间,啊绿敲门两声,进房。 闫和没有抬头看她,他低头处理手中莫名其妙多的欠单和莫名其妙的地产转卖收据。 “爷,查过了,冯家那边并没有对您的账单和房产出手。” “那管地产和私行的老板呢?” “回爷,也没有。而且……” 啊绿眼神闪躲不敢说出下句话。 闫和停下手上的笔抬头看向女人,“而且什么。” 啊绿低头,“而且,那些老板说,这些都是您自己的决定事儿。” “去!” 听这话闫和不乐意了,他起身怒砸手里的清单,“他妈的你们当我笨蛋,我会把自己的商队交给敌派势力运送?我他妈会无缘无故买下那些贫民窟的地?我会明目张胆的送什么金银珠宝给那些达官那些老掉牙的老婆吗?你们当我是蠢货吗?” “可……他们说,这确实是您亲自下的订单,而且当时他们劝的时候,您还打他们……” 啊绿的头低的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爷生气,第一个受罪的就是查情报的自己。 阿绿闭着眼等闫和拿针扎自己,可等了半天也没见闫和下手,反之,他侧耳听到闫和怒砸门离开的声音。 啊绿看着被强制关上的雕花木门有些意外。 ——————————————————————————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陈鸣正拿着一本外国医学研究突然听到门口闫和带着怒气的声音。 陈鸣看眼门口的闫和便不再理会他,“不知所云。” 看陈鸣没什么反应,闫和深吸口气,沉下怒火,“好,就当是我误会你了,我谅你也干不出什么事儿。” “你好生奇怪,既然没什么事儿,你就走吧。” 闫和没动。 陈鸣别扭地看着门口和他闹别扭的闫和,“你怎么还不走。” “宝。我不问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只是我不愿意相信我心里的猜测,你要知道,人总有些东西是可碰又不可碰的。如果让你碰了,你应当珍惜。” 陈鸣白了闫和一眼。 这人又犯病了,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闫和进门走到陈鸣身边,他靠在书桌旁盯着陈鸣手中的书良久。 “从前有一家人,那家人是当地最权贵的地主。但那家人并不是人人都富贵,除了长子,其他人都不过是长子的仆人,所有人都要围着长子转,所有事情都要以长子优先。那个长子还有个和他长得及其相似的弟弟。可长子弟弟明明长得一样,弟弟却要被扔到最乱的女人窝去,吃不到好的,住不到好的,也不让和其他小朋友玩。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陈鸣低头不语,闫和继续说道。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觉得那个长子活得太顺利,居然让他瘫痪了。”说到这,闫和脸上居然浮现一抹欣喜,然后又黯淡下去,“但弟弟的日子却没有尽头,弟弟被以学习洋术为由赶出了家。弟弟知道,他们只是怕他抢了长子的一切。不过弟弟不担心,最后的一切都会是我的。弟弟本来这么想着,可是没想到,那个可笑的家主居然想着给长子找个续火的。” “你说可笑吗?一个废人怎么会有嫁给他呢?” 闫和绕到陈鸣的身后弯下身子,从后头抱着他,“可是啊,就是有那么不长眼的嫁给了那个废物。我气的当时就从租界连夜跑回了老家。” “不过,弟弟没有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婚礼现场,而是找个地方偷偷看着,他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姑娘想嫁给长子。婚礼那天,他就见着一个红衣的小姑娘和一直鸡结婚了哈哈哈哈。” 闫和瞥了眼陈鸣,陈鸣没有反应继续盯着自己手里的书。 “然后,婚礼结束了,那个新娘要回去了,本来弟弟也想转身离开的,但是他居然莫名其妙地驻足看着那个女人。如果当时没有看就好了……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妖风,把女人的红盖头吹了起来。” 说到这,闫和没有再说了,他扭过陈鸣的位置让他正面对着自己,“你说是那个风罪恶,还是那个女人罪恶。” 陈鸣将手上的书放在膝盖上,抬眼望着他,淡色的瞳孔间看不出神色。 “弟弟是不会一眼喜欢上她的。” 陈鸣的回答震惊了闫和,闫和只当眼前的男子倔强却从未想过这个男子居然透彻人心如此。 他扯出一抹笑,“你为什么那么觉得?” “先前你说他在女人堆里长大,那他相对于女人应该比较熟悉,怎会随意喜欢一个女人?而且你说弟弟一直被处于低下的位置,那么他应该……” “应该什么?” “……” 陈鸣砸吧嘴,想着有能让闫和接受的说辞,他想了一会儿说道,“应该不太容易相信别人。不容易相信别人,怎么会随便爱上一个人。” “哈哈哈哈,对。” 闫和高兴地捏捏陈鸣的脸颊,他才发现陈鸣看似消瘦的脸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别捏了,疼。” 听此,闫和放开了手,他直了直身子对陈鸣笑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故事。” 陈鸣低下头不知闫和还要讲什么,之前他讲的应该是在西南和自己遇到的事儿。 “弟弟之前有个老师,那个老师同样也是长子的老师。弟弟本来以为老师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应该对长子和弟弟都是一视同仁的。直到有一天……弟弟发现老师居然偷偷跑到长子的房间。”说这,闫和闭上眼转了个语气,“后来,老师再也没出现在弟弟眼前。那个老师及其爱哭,而且和长子后来娶的媳妇一样也有一双淡薄的眼睛。” “她是不是叫婉婉……” 闫和缓缓睁开眼对上陈鸣,眼中复杂,“嗯,她叫木婉清。” 陈鸣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听到这,宝儿你可有什么感想?” 陈鸣痴呆一会儿,他还真没有什么感想,唯一的感觉就是——闫岳居然和他的老师还有一腿? 第116章 舞会上 “你果然是没心没肺的,哼。” 闫和娇嗔一声便跑到陈鸣床上大字躺开假寐起来。 陈鸣知道闫和有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地叹口气继续拿起膝盖上的书籍研究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闫和真的累了,耳边传来有规律的呼呼声。 天色也从中午的明媚暗淡下来,天空被时间染上了红橙,就像寂静中燃烧的火焰一般。 陈鸣推推闫和想让他起来,可低头看闫和那张与闫岳如此相似却比闫岳脆弱许多的脸居然心生不忍。 也许就如老师说的,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坏人,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陈鸣为闫和盖上被子后便自行离开了房间。 陈鸣看眼大厅的沙发叹气,看来今天要在客厅睡了。 ———————————————— 交际舞会。 当今时代,贵族名人的交际不在用“诗”或者“歌”来邀会,而是用另一种更摩登的方式“交际舞”来互相交流认识。 交际在上层是很重要的东西,一,是为了扩充自己的人脉,二,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登上那个阶级的资本。哪怕是舞会上端茶送水的服务生,那也多是些名望家族来的子弟。 陈鸣算是这个舞会的一个意外了。他没钱没势又不在租界认识什么人。 他单纯靠着闫和势力,顺带过去的“舞伴”。 “等会你在舞会上不要乱走,这里人多眼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我怕你会应付不过来。” 闫和指着他的鼻尖提醒他,“还有,就算我被其他人拉走,你也要在原地等我。” 陈鸣抬眸,眼神淡淡注视闫和一会儿。 闫和时而变态时而温柔真的让他有点吃不消,陈鸣对闫和的定位在好坏之间不停摇摆。 见陈鸣没有反应,闫和就当他答应了自己。 闫和熟练地拉起陈鸣的臂膀往舞会场去。 舞会的布置场面让陈鸣想起了南胡洋行的大厅,这个舞会比洋行的大厅还要大上三四倍。 富丽堂皇,金光闪耀,不仅仅指的是大厅还有大厅里的人。 贵妇人的脖子,手上和头上都闪着夺目的光色,估计是钻石之类的贵重物品。场内的男子同自己和闫和穿的相似大多是黑色的礼服着身。 闫和拉着陈鸣有目的地寻着场内看似不凡的达官贵人,闫和与他们对话的时候,陈鸣就乖乖在他的身边当个摆设。 没有人注意闫和身边突然出现的男人,闫和也没兴趣和别人分享他身边的陈鸣。 “喂。” 陈鸣靠近闫和一点点,扯扯他的袖子,“我有点饿了,我可以自己去旁边拿点东西吃吗?” 正在应付外国人的闫和忙于交际只得是点点头,同意陈鸣自行离开,随后又好像心里感觉什么不适拉住了正要离开的陈鸣,说道:“你就在那边吃,别去别的地方。” 陈鸣随着闫和眼睛看去的方向瞄了一眼,一个很角落,很安全的位置。 陈鸣点点头,乖巧地答应闫和的要求。 其实,陈鸣的目的不在于“吃”,他来舞会之前已经吃过些东西。 他只是为了自己能离开闫和一个借口罢了。至于他答应乖乖呆在角落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陈鸣一直记得好几天前的那次“剧场”上,闫岳对自己说的那句,“舞会上见”。 陈鸣猫手猫脚在角落的自助台上蹭着什么,他在一点点挪动,因为陈鸣总觉得斜对角的闫和虽然在和别人聊天却总会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看两眼。 陈鸣像一只伺机逃跑的小猫盯着闫和的反应,等他挪到将近长桌尽头的时候,他发现闫和终于没在看他了。他迅速窜离人海中,但也只是匀速前进。 舞会上的人大多都是在原地和别的贵人互相交谈,别说跑步的连走动的也所见甚少。 陈鸣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他瘦小的身子略过一个个身穿黑色马甲的贵人身边,遇到与闫岳体型相似的才停下瞅上几眼,生怕自己错过了与他相认的机会。 他与闫岳分分合合太多,在夜深人静陈鸣总会觉得只有闫岳在的地方他才能真正的安睡,哪怕是回到在西北——闫岳睡床自己睡榻的日子里。 闫岳说在舞会见,那他一定会在舞会出现。 闫岳答应过他,不再对自己撒谎和隐瞒。 “各位在场的大人们,欢迎大家来到由我们安格尔·罗举办的租界最大最盛大的舞会!” 一个满身挂着亮片,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二楼的扶梯旁,他手里拿着银色的喊麦向舞台中央的达贵们大声介绍,“这次来的不仅有租界个个顶尖的大佬,还有我们敬爱的靖党现主席可达先生!” 同样是两撇胡子的灰礼服男人也从二楼内阁中走到扶梯旁向楼下的达贵们挥手。 达贵们回礼热烈鼓起掌来,啪啪啪的声音不绝入耳。 二楼是个视觉暴露区,如果陈鸣这时候肆意妄动很容易被上面的人看见,他只好停下脚步也跟着周围的人鼓起掌来。 “诶,又是个丑比,什么时候能来个好看的给爷乐乐。” 熟悉的声音。 但觉得不是闫岳的,闫岳的声音没有那么轻浮。 陈鸣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方向,他同时也有点好奇是谁能如此不拘一格在大家都鼓掌的场面上喊一句“丑比”…… “哈哈哈哈,如此狂傲不羁的声音想必是冯家公子吧!” 上面的可达倒也不因为楼下冯明破坏气氛的喊叫而生气,他能从靖党主席副手坐到主席自有自己审时度势的能耐。 “是啊,是我。” 冯明对周围一拨想要靠近的女人投了个白眼,“我是听说这个舞会上有大美人才来的,失望,失望极了!” 这时候,陈鸣已经认出这个冯家公子就是那天晚上的变态恋足癖了。 陈鸣别过脸希望他别认出自己。 冯明砸吧砸吧嘴又环顾了遍四周,他略略在陈鸣的方向停顿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好像并未发现什么。 倒是陈鸣,突然有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不是说了,不要乱跑吗?嗯?” 第117章 反转攻势 “我想我应该只是迷路了。” 陈鸣像被捉到偷腥的小猫。他眼神闪躲地不敢往后看闫和。 “你想?” 闫和轻笑一声,“你要是真迷路……我去哪里找你。” 说罢,闫和轻轻弯腰低头将声音凑到陈鸣耳边,“你要是再不听我话,乖乖呆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给陈鸣反驳的机会,闫和拽住陈鸣的手臂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不要靠近冯明,最近冯明吃错药了,总和我作对。要是知道你是我的人,他肯定会为难你的。” 陈鸣略微皱眉有些复杂地看着闫和,总觉得他的背影怎么看都怎么别扭。 这个人真是说着为我好,又想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好奇怪…… 与此同时,另一边冯明因为“美人”的问题还在和可达争执。 “冯小公子你别急,这大租界一大半您家的地,这租界的美人你当然看你了看不上。恰好了,我这儿有个从外来的大美人你可要见见。” 听到大美人,冯明假装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故作轻佻的说,“哦?哪呢?给我瞧瞧。” 反正怎么好看也不可能比闫和家藏得好看了。 “您别急。” 可达拍拍手,“安娜!出来吧!” 一双嫩白无暇的纤细羸弱地搭在二楼的扶梯上,银白色的飘逸礼服上闪着细碎的亮色,简单优雅的细坠挂在细长的脖颈上,脖颈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具东方和西方结合的美丽脸庞。 深邃上扬的眉目,被天使削过的鼻梁,轻薄粉红的嘴唇微微勾起,最重要的是那双幽蓝夺目如同天空的眼睛仿佛一切天色都会被吸入其中。 连拽着陈鸣胳膊往后走的闫和也忍不住驻足观赏二楼仿佛自带柔光的女人。 本来就不明性向的陈鸣看了他都觉得自己原本应该喜欢的是女人。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被楼上的女人吸引除了冯明和暗里的某人。 冯明看了眼楼上女人的脚,还有青筋呢,丑死了…… “就这?” 冯明瘪瘪嘴有些不满。 “啊?” 冯明的表现真让可达站不住脚了,连楼上的美丽女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笑。 “冯小公子,就这还不好看……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找茬了。”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跟你找茬干啥。”冯明指着楼上的女人(实际上是脚),“这个女人比我见过的第一美人差了两个天上人间!” “哦?” 楼上的女人眼中有私妒意,她第一次见有人当着她的面说有比她好看的人,“那第一美人可在何处呀?” 冯小公子微微侧身逐渐将视线锁定陈鸣的方向,他抬起手的瞬间,陈鸣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如果没有搞错,那个变态应该说的自己。 冯小公子缓缓移动手指,移过陈鸣,落在闫和脸上。 陈鸣松口气。 “他?” 楼上女子有些惊讶,冯明指的男人仔细一看是很好看,但毕竟只是个男人,缺乏女人的柔美,要说好看应该还是自己比较美。莫非,这个冯小公子口味特殊? “他个屁!” 冯明又白了眼楼上的女人。 安娜都快被这个一二而在再而三白眼自己的男人气炸了,“您倒底想说什么?” “我是指他府上藏的美人。” “哦?闫和你家还藏着比安娜还要美丽的女人吗?”一旁操着一口洋式中文的大使馆馆员笑嘻嘻地拍拍闫和的肩膀,“怎么不拿出来分享分享呢?” 闫和扯动一下眼皮有点挂不住脸,“使员你说笑了,我府上怎么会有比安娜公主更美丽的女人呢。” 闫和是知道安娜的身份的,安娜是大使馆准备联姻给冯明的女人,和她扯上关系绝对没好事。 “可冯小公子说你家里有呢,难道你是说他作假?” “这……” 闫和低头偷看眼正笑得没心没肺的冯明。 更加认定这个冯明是故意整合自己,之前无缘无故在大使面前针对自己,给他送礼物居然还双倍退还…… 我倒底哪里惹到他了。 要是闫和知道,只是因为陈鸣说了一句,他和闫和有仇。冯小公子就自动脑补一出史诗级大剧认为闫和是个变态强抢民女什么的,会不会气到吐血。 不过,闫和是个变态确实没错,也是确实强抢“民女”,哦不,民男。 “冯明,我没有惹你吧。” 闫和和大使解释不清,他转身冷眼盯着冯明。 冷冽的视线无视人群直视冯明顽劣不羁的眼中,冯明不怕这周围低八度的气氛, 闫和瞅他,他也瞅闫和。 舞会内微妙的冷冽气氛瞬间达到顶冷化的程度。 “呵,闫和,你还好意思说,你藏着美人就算了。而且听说你最近很狂啊,别以为你暗地里搞掉了靖党原席有功,你就尾巴翘上天了。在租界,你永远就是个从西南来的乡下人。” 闫和自是知道自己是外来人在租界的弊端,但是他已经用尽所有能力去弥补了,他一直低着头做人,小心翼翼地活着。冯明说的这些简直是无中生有,他怎么可能自毁根基。 “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冯明看眼四周的贵妇人,“你说说哪家人的老婆没收到你的礼物?” 闫和皱眉,他也想知道什么时候送礼物给那些八婆了。 冯明说完,周围一阵唏嘘。 “诶!”馆员叹口气操着洋味儿中文对闫和说,“闫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最近也常收到别人对你投诉信呢。一家可能是冤枉你,这么多家就不假了吧。” 闫和看着冯明的眼都染了一层红血丝,他为了这个事儿好许久没有睡好,这个冯明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他就是这个舞会千夫所指的存在。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更不能生气。 “我觉得可能有人在假扮我。大使。”闫和转身真挚地对视使员,“你应该是相信我的,对吧?” 闫和那双眼睛是含泪不滴欲滴,再加上他真挚和过分帅气的贵公子脸,使员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大事。 “这……” 使员看看冯明看看闫和有点不知所措,“那闫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有人假扮你吗?” 事情有点好转,只要使馆不认为是自己干的,闫和还有机会。 “回大使,我有。” 说罢,他转向冯明又变回之前冷冽的眼神。 冯明还是一如之前回他一个不屑。 第118章 劫 暗自窥伺已久的背影微微颤动一下,这场交际舞会明显已超出了他预想的范围。 闫岳今天只想对付舞会上这些在他人底盘肆意夺取资源和领土的洋人与卖国贼,他并不想牵连他人。 “看来这次的任务得失败了。” 闫岳盯着场内进来的另一群不知名的人员,大多穿着简朴灰布衣,与场会上其他珠光宝气的达贵们格格不入。 “你要证据?这就是证据。” 闫和随手拉过人员中一个带着黑色粘毛的商人,对冯明说道,“这是福道上卖茶的行脚商,据上次会议张大人职责我送他妻女礼物是十二号的事情,而十二号我正在福道上与行脚商讨论茶价的问题。” 冯明拿起自助长桌上的红酒杯自顾倒上半盏,轻笑,“你让我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找这个莫须有的证人,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冯明语气轻佻满满不屑。 闫和略眯双眼,对冯明有些敌意:“如果这一处核对出错,不可能所有人都出错。我带来的这些人都可以证明我在9号到18号都在码头,街道和家里三处地方来回,并没有出入任何礼品店。” “呵。” 冯明小指抵着一边将酒杯轻轻放下,“我看你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莫须有’就是‘不存在’。你都说是你带来的了,你的人,我能信吗?嗯?” “你!” “就算有人能证明你在街道,你在码头,那有人证明你真真切切的在家吗?不是你的人能证明你在家吗?!” 冯明的对峙句句针刺,指直闫和。 闫和正要说些什么。冯明突然笑眯眯的转头对着闫和呵呵笑道,“既然闫和你想不出,不如我帮你想想。你把你府上那美人叫出来,他一定知道你在不在家。” 搞来搞去,冯明就是想见所谓被藏在闫和家里的美人。冯明一口咬定闫和没证人,所以是,冯明只要见不到他想见的人,他都可以矢口否认闫和找来的所有证人。 好一个一石二鸟。 闫和的脸又黑了二度,他略过眼前的贵妇人和达官,走向冯明,他低头,故意在冯明侧耳放声道,“你想要美人我自然可以给你,这次你放过我。等我找到那个陷害我的人之前,我家里随你翻个底朝天。” 冯明跳起左眉,意味深长地侧目眼闫和。 他的目的本就是得到美人,度量其中便易程度,答应闫和确实比为美人出气,英雄救美来得快。 他松口正要答应。 “啊!” 忽然,周围有人大喊一声,紧接着从舞会周边逐一传来爆破的声音。 “pong!” 从舞会最边上以聚拢的方式,爆破声一次比一次接近。 冯明见危险看都没看闫和一眼,倏忽瞬间就消失在舞会上,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闫和只是朝爆破方向看一眼,转头的瞬间,冯明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跑得倒是快。” 闫和并不慌张,这些炮弹看起来像土炸弹,根本没什么杀伤力,也不知道投放炸弹的人是来处理交际舞会上这些慌乱逃窜的洋人卖国贼的还是特意突破防卫来搞恶作剧的。 显然不是后者。 “闫和,你还不走!” 不知是谁喊了闫和的名字,闫和并没有回头去看那人,他仰着头着门口人挤人的场面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人来人去抱着头逃窜的贵人在陈鸣面前纷纷往门口挤去,一点没了平时尊贵的样子。 陈鸣看出那些虚张声势的炸弹不过是没什么攻击力的土炸弹,他没有随着那些人往门口挤,况且就算真挤,也挤不过去。 就这样本来还站在接近舞会中央的陈鸣就被人挤兑到不知哪处的犄角旮旯了。 “诶……” 陈鸣叹气一声。 耳边又传来一声爆炸的轰鸣,这倒是吓了陈鸣一跳。 “这炸弹炸不死人,吓死人倒是有点潜力。” “潜力?什么潜力?” 背后阴森森突然冒出一个人又吓了陈鸣一跳。 “嗝!” 这下可不单吓着陈鸣的小心肝,这一声“什么潜力”把陈鸣直接吓出嗝。 陈鸣猛地转头想看清来人,这一对眼就直接把他看愣了。 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睛许久,陈鸣又不合时宜的“嗝”了一声。 阴影下,一消瘦的男子抻着眼,淡色的眸子里仿佛正极力想确认眼前的男人是不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怎么?你亲亲老公都不认识了?乐不思蜀?” 闫岳捏了一把陈鸣的脸,“您看这几日怎么又瘦了,再瘦下去可要心疼死我了。” 要说瘦,闫岳明显比自己瘦的更多。 陈鸣眉头小蹙,他伸出他纤细的手轻轻摸着闫岳的脸,“我在找你,可是我一直找不到你,我以为你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闫岳见陈鸣满眼认真,也不再打趣他,他换下最近常挂口的轻佻换回以往的认真语气:“我说过,我不会骗你的。我会一直照顾你,就算多难,多难……没有你,我的誓言该怎么兑现。” “bong!” 又一声爆炸。 赵岭不知从哪里抱着两个泥土炸弹出现,他脏着脸急促催着你侬我侬的两人。 “得了爷,赶紧走吧。他们已经把真家伙混合开始扔了。” 听此,闫岳皱眉,他一把抱起陈鸣将他护在怀里。转头对赵岭说:“我不是说,这次任务失败,只要带走鸣儿就可以了吗?” “诶呀!” 赵岭着急两字都快写脸上了,“这次舞会千载难逢,他们怎么会错过这次机会。民党那些人早就在门口堵着那些穿金戴银的家伙了,见一个崩一个。有门口的人看外面的人死了都跑进来了,爷,你看!” 赵岭用下巴指指门口方向,那些崩溃跑向门口的贵人果然又跑了回来。 “所以他们打算一个都不放过,改真炸弹了?” 闫岳抱着陈鸣,透过陈鸣肩后,暗下神情。 “走吧。” 听到闫岳的下令,赵岭将手中的烟雾式的土炸弹丢向那些跑来的贵人方向,那些贵人见砸来的不明球状又吓得往后退去半步。 在闫岳怀里的陈鸣看着那些被吓得失声尖叫的家伙忍不住憋笑出声。 闫岳拍了下陈鸣的后背,“鸣儿变坏了。” 陈鸣又低头将自己埋在闫岳肩内。 不知被闫岳颠倒转走了多久。 闫岳推开三楼的一扇房门带着赵岭和陈鸣冲了进去。那里早已有人接应等候。 本以为闫岳会冲在前面,后面跟着陈鸣和赵岭,最差是闫岳和他老婆如胶似漆点,牵着跑进来的。 没想到是抱着进来的…… 那么大一个人被抱在怀里,旁人见了确实有些大跌眼镜。 “岳爷,你这抱着,不好走啊……” 第119章 安心与惶恐 “ 那就不抱呗。” 闫岳十分不舍地放下怀中的陈鸣,陈鸣有些羞涩地低着头,他怪嗔闫岳一眼,“都是你!” 闫岳眼底笑意。 看着还在持续你侬我侬的二人,守着三楼往下走的党员忍不住出声打扰:“可以了可以了,你们两夫妻能不能先走再说。” “咳。” 陈鸣咳嗽一声收回眼神,闫岳也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 现在的这个地方很危险,他们必须立马离开。 将陈鸣捆到麻绳上,闫岳也紧跟着他顺着麻绳滑下了三楼。到达地面后,闫岳将陈鸣身上的捆绑松开。 “这里是舞会场的后面,沿着这个胡同往那边走就是靖党在租界的根据地了。” 闫岳挽着陈鸣腰的手未放,他淡淡将眼神瞥向后边那处死胡同。 陈鸣看那处死胡同有些疑惑,灰色砖头切的墙面没有门也没有洞可以通向任何地方。 “我们越过那墙就可以了。” 闫岳牵着陈鸣的手紧随着其他党员往后墙跑去,陈鸣见在前面的队员手脚利索的支撑着墙面就翻了过去,连看起来运动机能最差的赵岭也可以凭借他的身高扒着墙面狼狈地翻过去。 陈鸣现在顶多一米七的身子,他伸手想要触碰灰墙的顶端,可是身高不虞的他顶多只能用食指碰到它的边边。 闫岳看着蠢萌的陈鸣撇头憋笑一声。 陈鸣听见闫岳似乎嘲笑自己,转头白了他一眼:“我上不去,你不把我弄上去,我就不过去了。” 听媳妇有点小脾气的话语,闫岳摸摸陈鸣的头,他二话不说右手抱住陈鸣的腰,另一只手使劲抓住灰墙的顶面,脚下用力,左手一撑,连带着陈鸣和自己翻过了高墙。 陈鸣被闫岳一系列犀利的动作吓出了神,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抱着“飞”那么高。 闫岳没说什么,但他望向陈鸣的眼底稍有些少年气的得意。 明明老大不小了还像小孩子似的。 陈鸣拍拍闫岳的后背示意他继续跟上前面的队伍。 墙后的世界还是一个弄堂,陈鸣从没想过租界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在印象里租界就如陈鸣到这那一刻所见一般一直灯红酒绿繁华得很。可偏偏竟有这儿如地沟里的地方存在,眼前所见满地躺坐着衣不蔽体的男女老少,他们多数人垂着头坐在这阴暗潮湿的道路上歇息。 “小心。” 闫岳细心地提醒陈鸣脚下有碎石。 “嗯……闫岳,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闫岳淡淡开口:“这次炸了他们的后防,估计民党和洋人会加紧对租界靖党的排查。” “啊,那不是很危险吗?” 闫岳深深看了眼陈鸣:“当然。” “诶,嫂子!”赵岭从后方追上与陈鸣肩并肩说,“这个男人的事情您就别掺和了,到时候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陈鸣挑眉,“你刚刚说什么男人的事情?作为男人,我今天一定要弄个清楚才行。” 看陈鸣面色不善,赵岭堵住自己的嘴后退了回去。 “是这样的,我们在洋人那边有卧底,他们之前把火力都用在找卧底身上所以对租界的靖党排查度低了很多。这次是我们故意做的袭击。” “目的是为了给卧底充足的时间?” 闫岳点点头,“很聪明,我们这个后牌非常强大足以让租界全部靖党的人冒险试试。” 陈鸣有些好奇,但他终究没有问下去那个卧底是什么身份。 随着大部队,陈鸣被带到了一个黑搓搓的屋内,为首的男人点燃一盏油灯,昏暗的房间顿时被暖光照得明明白白。屋内坐着陈鸣的些旧相识,周俊烨,花泗和霍瑾年居然都在。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弟弟~” 花泗捂着嘴笑笑。 “什么弟弟,他是我弟弟,你怎么回事!连我弟弟你都抢!” 霍瑾年吧唧吧唧嘴里的麦芽糖十分不服气的撞撞花泗的胳膊。 花泗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麦芽糖也咀嚼起来。 看来在陈鸣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有过不错的交流。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陈鸣小朋友?” 屋内一不认识的老汉突然出声,他的穿着风格和霍瑾年有些相似,十分不羁,穿的都是用破不知几次的深蓝色工服。 “这是靖党在租界的副队。” 闫岳为陈鸣解释。 “副队好。” 陈鸣乖巧地对他点点头。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老汉接着转向闫岳笑着说,“既然娃娃救回来了,闫小子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闫岳点点头,眼中对陈鸣的温柔散去,他的神情此时是陈鸣从未见过的严苛,仿佛这一瞬间闫岳又回到了他叱咤风云的年代中去,他好像要穿上他许久未触碰的军装回到他的战场中。 陈鸣心里有些忐忑。 见过靖党的副队长,闫岳似乎要和他们讨论什么大事就把陈鸣支开了。 陈鸣被安排在了这潮湿小弄堂不起眼的小房内。 意外的,小房间没有陈鸣想的很糟糕,里面有张很朴实的小床,床上是棉絮的被子,一盏油灯点在床头。褐色有些磨损的桌子被安排在门旁,上面摆放着基础的书写用品,其中一只款式别样,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精细的钢笔引起了陈鸣的注意。 这是闫岳的房间。 那—— 陈鸣打开衣柜,里面全是闫岳的衣服。 好像冲到衣服里去,埋在闫岳的衣服中啊。 陈鸣有些病态的想。 闫岳和靖党的人商量的有点久,等他回来的时候,陈鸣正抱着闫岳的大衣在床上呼呼的熟睡。 闫岳走到陈鸣身边轻轻推搡着他的身体,用尽可能温柔地语调说道:“鸣儿,会着凉的,我们睡到被子里去好不好?” 陈鸣娇嗔一声,抱着闫岳的衣服更紧了。 明明真人就在身边,陈鸣却抱着闫岳的衣服不放,这让闫岳有点憋屈。 “诶,你啊。” 闫岳一手搭在陈鸣的脖子上一手穿过他的膝盖下方,要将起公主抱起。 这时,陈鸣松开了他的衣服,两只纤细的手攀上了闫岳的脖子。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 “嗯……闫岳……” 有些低哑的娇声,酥的闫岳脚下一软。 闫岳喉咙微微上下动了动,还是乖乖把陈鸣放进了被窝里面。 他塞好陈鸣,亲了口陈鸣的额头便又出去和赵岭攀谈。 陈鸣淡淡睁开眼,看了眼房内被吹灭却还在起烟的油灯,对着窗外离开的黑影略略皱眉。 闫岳真是尽可能在让自己安心呢—— 可是越安心,陈鸣的内心只会越惶恐。他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要去做什么。 第120章 你喜欢他居然是他 “冯明那边怎么回事?” 闫岳左手摩挲着右手食指的指腹,“他搞什么鬼把闫和捞出去了?” 赵岭一口吃着一块驴打滚,含糊地说,“不知道啊,好像说要闫和把他的女人交出来。这人本来就很随性的。” “那他说要和民党一起对付洋人和靖党还算数吗?” 赵岭一口吞下一块驴打滚,由蹲姿改为站姿,“他说话一向算数,不过老大,你不饿吗?今天又是跑又是闹还开会,你还要照护嫂子,不累也该饿了吧。给您吃一块?” 赵岭递给闫岳一块驴打滚, 闫岳冷着脸看着那块沾着糖的驴打滚:“不饿,你自己吃。” “行吧。” 闫岳又若有所思地盯了赵岭一会儿。 “赵岭。” “嗯?” “你和周俊烨在一起久了,越来越像了啊——” “噗!” 赵岭吐出一块驴打滚,“咳咳咳。不是……咳,爷,你怎么知道我和周俊烨在一起了……” “哦!原来是真的在一起了。你知道军内私自恋爱是什么罪吗?” “不是!爷,你唬我?” 闫岳挑眉,有些戏谑地问: “嘿嘿,你们两个谁上谁下啊?” “不是……”赵岭老脸一红,“这……这事情……我……” “哦!我知道了。” 闫岳眼中笑意,他拍拍赵岭的肩膀,“好好享受。” “爷——” 看着闫岳离开的背影,赵岭上牙咬着下唇,欲哭无泪。 “诶?赵赵,你干嘛捶自己的胸?” 正好路过提着两桶洗澡水的周俊烨路过,一脸迷茫地看着赵岭。 赵岭红着眼怒盯周俊烨:“还说呢,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气愤中,赵岭掠过各种懵逼的周俊烨快步回了房。 “嗯?我的错?” 周俊烨歪歪头,“怎么?长得好看也是错了?” —————————————————————————— “我以为你跑了,你居然那么好心回来来救我?” “NO,NO,NO,不是因为你我才救你,我是为了美人才救你。” 冯明坐在床侧对着闫和咧嘴笑道。 闫和把脸别向冯明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冯明大笑两声,继续说道:“对了,闫和。” “怎么了?” “你有没有哥哥弟弟什么亲戚之类的,和你长得特别像的?” 闫和侧目瞄了眼冯明,砸吧嘴,“哦,有啊。” 云淡风轻。 “诶!”冯明来了兴致,眼中的顿时闪光,他靠近闫和趴在他的肩头,举止亲密:“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没有长得很像的兄弟,我好好奇啊~” “冯公子我和你也没有很亲,亲到要告诉您我那么多私事吧?” “干嘛呀~我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这还不亲?” “哦。” 闫和推开趴在他肩膀上的冯明,“我怎么记得是我自己跳窗跑出会场的,然后让某个人捡了便宜,五花大绑捆到他家的。” “嘿嘿。” “别嘿嘿嘿的,冯明,你就没安好心,现在洋人那边重伤的重伤,很多官员都死了,民党肯定要被安排去搜刮靖党,到时候忙的可是你这个租界的地产商。” “诶呀,我哪有你忙,每天陪小姑娘挺累的吧~要不给我也乐乐?我帮你分担?” 闫和一顿,他转头一脸你是蠢货的表情看着冯明:“冯明,你有病吧。” “我怎么记得有病的是你?你最近都不找心理医生了?” “你调查我?” 冯明挥挥手,“哪有哪有,只是刚好听到的。毕竟——这租界一大半都是我家的嘛~” 闫和深呼吸一口,忍住和冯明吵架的冲动。 “你要女人你拿去就是,我们府上你随便搜,你最近不要出现在我面前,ok?” “好嘞!” 冯明笑着屁颠屁颠地就离开了闫和的身边。 闫和看冯明离开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他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回想最近发生的点滴。 和陈鸣很像的男人,和老师很像的男人,陈鸣……和我很像的男人,闫岳……民党,被民党通缉的闫岳。 突然,闫和抓到了什么关键。 他冷哼一声,终究,他闫和还是得和闫岳来个了断。靖民两党的战争是难以避免了,与其阻止不如让他顺利发生,在这之前,我只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就行。 闫岳,我总要赢你一回。 冯明屁颠屁颠跑到闫和家后把闫和家翻了个底朝天不说,还让闫和家所有的女人脱掉自己的鞋子。 要说这租界第二怪是闫和,第一就是这个冯小公子了。 他做事情好像总有种独特和世人格格不入的风格。 “嗯……” 冯明弯着腰,一手摸着下巴在眼前排排站着的女人们面前走过。冯明格外认真的眼神像针一般盯得那些女子们浑身不自在,她们的脚指头因为羞涩并在一起,很是搞笑。像憋尿憋久了无处发泄似的。 “好奇怪啊——” 冯明确定自己已经把闫和家所有的女人都翻找出来了,可是看来看去就是没有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 在一旁看戏的闫和双手环抱端详着冯明奇怪的举动,呲笑道:“冯小公子,你要在这里演一出‘灰姑娘’的故事吗?” 冯明抓抓脑袋,直起自己的腰杆,“闫和,这就是府上全部的女人了吗?” 闫和点点头,随后他想起一个很细节的问题,冯明为什么会认为我府上会藏着“美人”,而且指明的要看女人的脚。 “冯明,你是不是以前偷偷来过我家还调戏了我府上的人?嗯?” “啊?” 冯明讪笑一声,“有么?我怎么不记得?” “行了。” 闫和摆摆手,无奈道:“看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不计前嫌,可以帮你查查。” “真的吗?” 闫和点点头,“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在什么时候,哪里,看到的那什么美人。” 冯明如实告诉闫和,闫和听后先是皱眉有些莫名其妙,然后他挑眉一笑。 “冯明哈哈哈,你看人都不看脸的吗?就算不看脸你也好歹看看胸什么的吧。” 冯明摸摸自己的胸,一脸天真无邪:“我记得她的胸好小……不过这个不重要。我喜欢胸小的。” “哈哈哈哈。” 搞了半天原来冯明喜欢的是陈鸣,闫和脸上淡笑转为狂笑,随后他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他笑得眼角留不住出泪。 “你喜欢他,你居然喜欢他哈哈哈哈哈哈……” 第121章 叛变 邮电快报声滴滴滴有节奏的声音传递着两方一触即发的战争,好像所有的战事开始时,邮电和通讯通行工具就会忙碌到飞起。 “民党4112已经过租界三号街。005发送。” “收到。” 另一接收员即刻记录下下一条信息进行统合发送给司令总部。 “民党4112,4113,4157队列分别从三号,二号,四号左街道搜寻我党党员。9点三十分整,二号,三号队已经撤离到六号街道。” 靖党副队放下电机,对桌边其他党队点点头,苍迈的声音缓缓响起:“很好,等四号队撤离到六号,我们就在六号,五号堵截他们。” 随后副队转向左手边的闫岳,他拍拍闫岳的肩膀,有些沉重的说道:“闫岳,你就带着七号街道的军队和冯明那边里应外合实行爆破吧。战场弄得越混乱对我们越有利。” 闫岳锋眉紧锁,他很久没有带军队打仗了,距离上次打仗还是好几年前,打的也只不过是土匪这种小角色,让他突然带领一支军队打另一支军队,他也拿不准自己是否能顺利完成。 副队好似看出闫岳内心的纠结,他扯出一抹笑激励闫岳道:“娃,你不要怕,我们都在呢,如果你那边出问题,霍小子会赶紧去支援你的。” 桌子另一侧的霍瑾年随之点点头,“你放心,为了弟弟,我豁了命都会保护你的。” 闫岳有了副队和霍瑾年的保证他立正,将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对他们行了个军礼。 “我闫岳,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闫岳整理军装要出门领着七号队去七号街道和冯明会面。 “等一下。” 闫岳还没出几步,花泗随之追了出去,他叫住闫岳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打仗可不是普通的玩闹,如果敌方发现闫岳和冯明的动作最先受到危险的肯定是闫岳。 “你要不要走之前去看看陈鸣。” 花泗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问。 闫岳远远眺望眼陈鸣和自己的房子方向,眼中波澜深邃,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最后,闫岳收回眼摇摇头拒绝了花泗的好意,没等花泗还要出口时候,他就转身从这偏僻的巷隅冲出,决绝,不带一丝情感,就同他是个真正为战场而生的将军。 ———————————— “将军,第一波民党和我方已经会面了,我们可以出发去约定地点了。” 副手放下手上的电机,表情严肃地对闫岳说道。 闫岳和他的小队躲在一处不起眼的医馆内,他们在等待战事的第一波声响,按照原先的安排,他们在我方和敌方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就要与冯明会面然后换上冯明准备的民党的衣服潜入敌方深处。 可是现在已经十点了,冯明却没有到场。 闫岳用右手摩挲着左手食指的指腹,额间滴下一滴汗珠。 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闫岳此时不敢轻举妄动,他见过冯明,冯明看样子不像一个会失约的人,不过,人不可貌相,除了陈鸣,闫岳谁都不能相信。 此时医馆静的吓人,与之相对的两条街外靖党民党已经打得如火如荼。 空气有些难以呼吸,闫岳和他的小队坐在医馆的长凳上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冯明真的叛变了他很有可能在医馆周围设下了埋伏。 “闫队……” 场面寂静的有些骇人,副手忍不住轻叫声闫岳。 闫岳单指抵在唇中低声回复:“小声。” 副手点点头。 闫岳继续说道:“看来冯明真的叛变了。” “那怎么办啊,闫队。我们是不是等霍队过来支援我们?” 灰暗的地板传来些许震动声,潮湿的桌椅和木门不合时宜的开始吱呀作响,仿佛笼外着急的野兽有些等不耐烦要逼迫笼内的金丝雀飞出。 “霍瑾年,自身难保。” 闫岳又按住副手身子,低声补充一句,严肃道:“你不要抖,桌子在响。” 副手有些尴尬的低头嘿嘿两声。 霍瑾年那边。 霍瑾年是闫岳的后防小队,按照安排,等闫岳得手后他们会和闫岳一起前后夹击民党高层最后的守卫,不过在七号后街,他们等到并不是闫岳,而是冯明。 “冯明,你怎么在这里,闫岳呢?” 霍瑾年咬碎口中的麦芽糖从地上站起,他拍拍身上灰土色的队服面露严色。 冯明叉腰笑笑:“我没等到闫岳,就来找你咯。” 霍瑾年不是很喜欢冯明,虽然冯明长得一副很老实的样子,但语言行动间总给他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安排上说,如果你没有等到闫岳,就赶紧回自己家里去,谁叫你来找我们的。” 冯明眨巴眨巴双眼,一脸无辜:“我,我脸盲呀,我忘记霍队长长什么样,心里惦记的紧就过来看看。” “早就听过冯小公子脸盲的毛病,真是个好借口。” 霍瑾年暗下神情,眼神锐利地盯着冯明的脸,于此同时,他悄悄从后背掏出一把小枪,没等冯明笑出声,霍瑾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着冯明的脑袋开了一枪。 可没想到冯明手脚居然更快,他居然躲开了霍瑾年的子弹。 “什么时候!” 霍瑾年有些吃惊。 “你掏枪不看人脸的吗?” 原来,霍瑾年掏枪的一瞬间冯明就已经躲开了身子。霍瑾年被自己的枪夺去了大部分注意力居然没有注意到冯明闪开的身子,顺利打偏。 “哼。” 冯明脱去嬉笑的表情,转为严肃,他的语气得意还带着些怪罪:“霍瑾年,是你先出手的,这样,就别怪我背信弃义!” 从暗中冯明早就安排好的人员蜂拥出来,足足比霍瑾年带领的小队多了一倍的人数让霍瑾年陷入了绝境之中。 “撤退!” 霍瑾年挥手要副队带着其他人离开,可副队一句话直接掐灭了他的希望。 “对不起,霍队,我们是冯公子的人。” 原来,原来民党在租界大多数的人都是租界的原住民,因为他们不满洋人和靖党的政策所以加入了民党,而冯明是租界最大的房地产商,只要冯明一句他们便不得不从。 他们的命是冯明的,他们父母亲人的命也是冯明的。 第122章 我要去见闫岳 十点二十五分。 战场上每一分钟都是很紧张的,闫岳小队在小医馆内度秒如年。 他们紧紧握着手里的强制堵在门口,以防外面的人闯入。 至于冯明,他肯定是叛变了,霍瑾年也危在旦夕。 “副手,接通总部那边了吗?” “接……接通了,总部说,马上会派人支援的。” 副手收回在电机上颤抖的手,他有一紧张就会抖的毛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爬上副手的位置,可能是他是唯一认识字的吧。 “你前三分钟也是这么说得!” 小队中有人按不住身子想冲出去,闫岳出手要把他拽回来,可还是迟了。 他刚出门的一瞬间,寂静的世界突然传来激烈连续的枪声,不用想,这个人在门外基本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枪声还没停止。 外面的人见房门打开,连带着一个队直接冲入了医馆内。 闫岳赶忙带着小队占领高地跑到了二楼上,他们把枪架在走廊扶手上对着闯入的民党军队。 “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响起。 两方一瞬停止交战。 闫岳摆手也表示停下。 闫和穿过人群咧着嘴笑嘻嘻走到第二排的位置,他仰头看着二楼的哥哥,笑嘻嘻像在讨要糖果一般:“哥哥~好久不见~” “我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你没资格当我闫家的人。” “好吧。你不当我是弟弟,不过我还是挂念我们之间血缘关系的。你投降吧,我可以饶你不死,甚至可以和洋人求情放过你。”只要你心甘情愿当我的奴隶,这一句话闫和自然没有说出口。 闫和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针管打在自己的脖子中间,原本笑道扭曲的脸逐渐恢复平静。 那张脸和楼上的闫岳居然惊人的相似。 “容我打一针冷静一下。”闫和长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之前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哥哥会冒充我做那些事情……我真的好高兴啊。没想到你闫岳有一天也会冒充我~” “呵。” 闫岳冷着脸,“你可以闭嘴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 “呦呦呦,感觉丢人了呢~” 闫和又透过闫岳往后方瞧瞧,“我还以为你会把陈鸣带出来呢,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伤到我的商品呢。既然没有带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开枪!” 场面十分激烈。 基本是同时喊出的两人,两方在这小小的医馆开始了激战,楼内防卫算多,而且闫岳在二楼,就算闫和有人数上的优势也被打的节节败退。 闫和只读过书并没有打过仗,战场上的经验他还是少了点,不过这也不是问题。 闫和没有经验,但是他够无耻。 “全员退出医馆!” 一声令下,闫和带着剩余的人匆匆退出了医馆。 本热闹的场面一瞬间又冷清起来,不过比不得之前,这次是更可怕更令人恐惧的寂静。就像死神已悄无声息地拿着他的锁链勾住了你的脖子。 副手吓得腿软在了闫岳身边。 1。 2。 3。 声音又再次响起,随之是接踵而至的爆炸声。从医馆外投来的炸弹和手榴无情地在房内炸开。 闫岳嗔眼看着那白色刺眼过分的闪光,什么吵闹不吵闹,爆炸声喊声还是东西碎裂的声音都化为了寂静。 闫和算真的赢了我一次吧。 ———————————————————— 陈鸣扶着受伤的霍瑾年心里咯噔一声,仿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突然从那里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心绞。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冯明担忧地蹲下身子扶住陈鸣的肩膀。 “别碰我!” 陈鸣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打掉了冯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冯明低着头咬着下嘴唇有些委屈:“闫和说你被靖党劫持了我才这么做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派人过去吧民党打个稀巴烂,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闭嘴。” 陈鸣咬着牙极力让自己跳动得不正常的心脏缓下来。 “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先回去吧,你不要给我包扎了,我们回去在弄。” 陈鸣不听,用最后用白布包了霍瑾年受伤的腿两圈,最后他用力将白布打结一扯,算是固住了伤口。 “处理差不多了,你们先回去吧。” “我们先回去?” 霍瑾年和冯明有些不解,“你呢?” “我要去见闫岳。” 陈鸣一声下,霍瑾年和冯明同时表示拒绝。 “不行,太危险了,现在到处在打仗,你一个人会有危险的。” 陈鸣捂着自己的心口,咬着牙,一道细细的血丝从嘴角流出,他忍住不让自己哭泣。 “我要去见闫岳。” 看陈鸣淡色的眸中闪着的泪光,冯明心里也咯噔一下,他面色铁青盯着陈鸣,随后缓缓垂下头出口:“你恐怕见不到闫岳了。” “见不到也要见。” 陈鸣踉跄起身。 冯明看着他的背影看起来比受伤的霍瑾年还要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跌倒。 霍瑾年把头偏在一边,他和冯明谁都不敢去扶不敢去阻止陈鸣。 “我知道的。” 距离不远的七街忽然传来连续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炸弹的烟雾蔓延到天边。 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天空却暗的吓人。黑压压的余烟在笼盖了本有的光明。 陈鸣看着那片暗色的天空,淡淡开口道: “我要回西南见我的闫岳。见我的将军……” ——————————————————————————— 看到这,陈诚忍不住长吁一口气,他有点不忍心看下去。如果是那些小说也罢,起死回生的事情也不过作者一笔一划的事情。 但陈诚在这本日记里读了太多人的生死,他与陈鸣一般知道那些早知如此的结果。 只可惜他们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滴滴滴” 裤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陈诚掏出手机定睛一看,原来是奶奶。 “奶奶。怎么了?那么晚还没睡。爷爷怎么样了?” “滋滋滋……陈宝什么时候那么担心爷爷了,爷爷现在在医院有点恢复了,让你拿的东西拿了吗?” 陈诚瞥了眼那本日记顺手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拿了,我现在就去你们那边。” “滋滋滋,好,对了,你爷爷这边还有几个人,你注意一下自己举止,别老冲你爷爷。” 陈诚看眼背包。 “嗯,我再也不会了。” “嗯,真乖。挂了。早点来。” 第123章 完结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陈诚真是熬不住连夜赶车只能早上在医院附近的宾馆里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就睡到了中午。 拎着马路边花店顺手买的花束陈诚到了医院。 中午的医院还是很安静的,除了重症科来来回回总有些病号被医生拖来拖去。看着就可怜。 按照奶奶给的房间号,陈诚算是找到了爷爷的病房。 305. 好微妙的数字。 陈诚推开病房,爷爷躺在病床上偏头看着窗外小鸟在窗门边一上一下的跳动。 奶奶则在一边认真地削着苹果放在拼盘里。 陈诚其实有挺多话想问爷爷的,他摸了摸挎包里的日记本。 “爷……” 可还没等陈诚说出一句话,房门又被谁推开了。 陈诚和奶奶同时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是一身高有一米八五身着西装五官十分深邃立体的男人,用现代的审美来看他可能有点过于严苛分明,尤其是那对锋眉不威而怒散发着一股冷峻感,难以让人接近。 他身着西装,手上还带着价值不菲的手表,看起来是意大利产的。 与一身休闲运动服加大袄子还背着一个挎包的陈诚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爷爷。” 闫旭看都没看陈诚一眼直走到爷爷面前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足足十五秒,他在等陈鸣回应他一句。 十五秒,陈鸣才缓缓用着苍老的哑音淡淡开口:“你起来吧。” 闫旭微微点头直起身子,眼中充满敬意:“爷爷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今天还是想死又不想死的一天。” 陈鸣的话逗笑了陈诚,可除了陈诚其他的人表情却格外严肃。 陈诚像个突然闯进别人世界的外人一般有点尴尬。 他挠挠后脑勺,呵呵一笑:“爷爷,不好意思啊。” 然后他上前把手中的挎包放在爷爷的手边,说:“爷爷,这是你让我给你带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哦。” 陈鸣这才转头见见自己的孙子,陈诚这才见到能让西南大将军的心动的面貌。 一如不变的是他淡然的神情,淡然的曈色,仿佛一切对他来说都不痛不痒,消瘦的肩膀有些凹陷下去的双颊也抵不过他迟暮的容颜。 可能是日记的缘故,他总觉得爷爷比他相信中可能还要好看。 爷爷掏出窝在被子里的手把陈诚刚刚给他的东西转手递给了闫旭。 “这里面有我的日记,记录了当初的一些事情,还有你爷爷犯的罪的证据。你如果想让你爷爷进监狱,我会很高兴的。” 闫旭又对爷爷鞠了个躬:“谢谢您,爷爷,我其实大概了解当初的事情,冯奶奶已经和我说了很多了。只是我还有个问题。” “问。” 陈鸣嘴上这么说,其实脸上有点不耐烦。 “咳。后来靖党是怎么赢了民党呢,我爷爷为什么又没有被处置呢?” 陈诚怪异地看了眼西装革履的男人,这个人怎么就那么想让自己爷爷死?虽然闫和真的挺可恶的。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他说我奶奶姓冯?冯…… 陈诚又用一种更怪异的表情看了眼还在削苹果的奶奶。 奶奶感受到自己孙子的眼光,白了眼陈诚。陈诚吞口唾沫,后怕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闫和他……他应该是和洋人去国外躲风头了。至于民党落败的事情,你得问你冯奶奶的哥哥。” 听陈鸣提到自己,冯悦放下手中的苹果,缓缓说出后来的事情。 “后来,我哥,冯明为了赎罪积极投入到对抗民党的队伍中,甚至把家都给败光了,然后在一次战役后他死了然后又打了几仗就赢了呗。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完,奶奶继续削苹果。 “那!爷爷你不是喜欢闫岳,你和奶奶……然后还有了我爸!” 提到闫岳,奶奶赶紧捂住了陈诚的嘴。肉眼可见,病床的老人神色越发难看,他的眼睛混沌起来,变得空洞。 “我就知道你也知道了。” 说完,陈鸣自闭地将整个身子缩回了被子中。 奶奶心里暗骂一句陈诚不争气拿着小刀就把陈诚和闫旭赶出了房间。 “哇!” 被刀架在脖子上赶出来,陈诚还是第一次。 “peng”的一声,陈诚和闫旭同时被奶奶关出了门外。 陈诚长叹一口气,用手摸摸自己的脖颈,心有余悸:“妈的,我可是她孙子,居然那么狠。” “你可不是她孙子。” 闫旭突然旁边冷嘲热讽一句。 陈诚停住摸着自己脖子的手,甩给闫旭一记锐利眼神:“什么?!我怎么不是我奶奶的孙子了,你找死?” 闫旭耸耸肩,一脸清淡,还不忘继续嘲讽陈诚一句:“搞笑。” “你tm,你知道我以前是武道部的吗?” 陈诚抡起拳头就要往闫旭那张脸上砸去,可还没碰到他的脸,闫旭手脚更快的接住了他的拳头,那力气大的吓人,他握着陈诚的拳头一步步逼近他,逼着陈诚不得已往墙面靠去。 一片阴影落在陈诚脸上,闫旭比他高出了一个头,被俯视的陈诚有些怂怂的软下了拳头。 明明自己是个刺头铁汉,居然会被这个男人逼到如此地步,真的是太丢人了。 闫旭冷哼声。 “下次,不要在医院里大吵大闹。” 闫旭松开握着陈诚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准确地说是在蹭他的衣服? 等闫旭转身要走的时候,吓蒙的陈诚才反应过来。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在用他的大棉袄擦手! “c!闫旭你完了!” 走出一步的闫旭皱眉,他对着背后吵闹的陈诚低吼一声:“不是说,不要大吵大闹吗?” “哦。” 陈诚被闫旭一吼顿时乖巧地像个小绵羊一般。这个反应倒是提升了闫旭的一点好感,他淡淡开口说:“你看了那本日记了对吧。” 陈诚不可否认地说是。 闫旭转身把陈诚拽到医院走廊一旁的休息位上,他把陈诚按在椅子上随后自己翘着二郎腿也坐了上去。 “你干嘛?” 陈诚揉着自己被拽的有点痛痛的肩膀,不满。 “诺。” 闫旭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陈诚,照片里有三个人这三个人都出奇地相似,就像复制黏贴一般。 闫旭指着中间比较老的那个说:“这个是闫和,就是那个死人。” 又指着那个稍微高一点的说:“这个是我哥,也是个要死的人。” 陈诚接话道:“那剩下这个比较小的是你咯?” 闫旭点点头,不可否认,“我从小被赶出闫家,可能相比于闫和我更像闫岳的关系吧。” 惆怅中,闫旭点燃一支烟,“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两个人都得死。” 陈诚猫眼闫旭:“喂,这里,不能抽烟的。” 第124章 番外一:现代篇 一点没关系的番外【甜】 在另一个世界线上的陈鸣,闫岳。现代篇。 —————————————————————————— 我叫陈鸣,我和我老公结婚已经有3年了,我们的感情一直处于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好像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刺激或者罗曼蒂克的事,连做些爱做的是都没有过。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过如此。 当初结婚也只不过是凑合。 没有人喜欢我,他又不喜欢女人,不知哪来的想法,在大学毕业的那天我们居然互相求婚了。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普通的结婚,普通的婚礼,连司仪的对话也是普通的。 “陈鸣,我先出门了,你记得把衣服带到干洗店去。” 吃完早饭,闫岳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深蓝色的西装外套套在身上便快步匆匆离开。 陈鸣一手捧着剩下一半饭的小碗,右手筷子夹着的辣白菜悬在空中。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闫岳就这样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说实话,我挺生气的,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的结婚纪念日。虽然我和闫岳结婚的原因很将就,但是我不想讲究我生活中每个可以纪念的日子。 陈鸣赌气整理整理餐桌上那些残羹剩饭扔到厨房洗碗池,他做了个十分重大的决定——他要离开闫岳。 让他娘的干洗店见鬼去吧,我要去埃及! ———————————————— 我,闫岳。 陈鸣的男友。 我和陈鸣已经相爱七年,大二的文化祭的时候陈鸣男扮女装出演爱丽丝的时候我便一眼相中了他。 那时候,我的眼睛,我的心片刻都不能离开他。 顺其自然地和他告白了。 说实话,不是我自夸,我的长相也算是上等的,我不认为陈鸣会拒绝我。 事实上,陈鸣也确实没有拒绝我。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我们七年的爱情长跑。 因为我和他第一次见就已经是恋人关系,我并不了解他。 随着我和他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才发现陈鸣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能说是问题,应该说,某种很严重的臆想症。 比如,他在毕业典礼那天他突然下跪要我嫁给他,虽然我很高兴他居然那么主动向我求婚,但是,真的没有必要。 还有比如,他总是臆想我其实根本不爱他,我爱他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女人,才勉强选择了他。 “诶……” 想到这,闫岳不禁叹口气,他揉揉紧皱成川字的眉心觉得脑壳疼。 “总监,你怎么了。” 一旁的秘书见闫岳略有心事热心地递上一杯绿茶。 闫岳不喜欢喝咖啡,他觉得茶才是所有饮品的王道。 闫岳看眼秘书又将视线投向那装着茶水的陶瓷杯上,他轻捏起茶杯的手把细细品茗一番。 香醇的茶香清香扑鼻顿时充盈闫岳的鼻腔之内。一口热茶下肚,闫岳觉得自己最近紧绷的神经稍微有些舒缓下来。 他淡淡开口:“嗯,有什么事吗?” 秘书见闫岳喝的入神差点忘了自己来的正事,她慌忙开口说:“哦……对,那个霍总刚刚给您打电话说有事找您。” 闫岳睁开左眼瞥过秘书,“你直接把他的电话接线进来不就行了?” “不是的,霍总,他让您亲自见他。” 闫岳收回眼神,闭上眼睛思索了半会儿才缓缓点头对秘书说:“你让他等着,我马上过去。” 霍总全名霍瑾年,虽然大家叫他霍总,但他不能算我的上司。按照规定上来讲,我是直属总裁的。霍瑾年顶多算我一个同事。 一个特别讨厌的同事,要问为什么。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个弟控。 陈鸣恰好是他的表弟。 没讲什么礼仪,直接踹开霍瑾年办公室的房门,闫岳自顾走进。他看眼背对着自己的躺椅,霍瑾年此时应该正躺在上面谋划着怎么坑自己,闫岳半笑出口:“怎么?你是多没脸见我。” “狗嘴吐不出象牙。” 霍瑾年左脚一蹬地板,躺椅顺着他的动作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双手交叉靠在躺椅上面色不善地盯着闫岳。 闫岳不理会他那双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他微微侧头抬起左臂,露出手表,看了眼。 “十点五十。” 霍瑾年被闫岳这个动作搞得有点懵逼,“你干嘛突然看手表?” 闫岳盯着手表上的秒针滴答走了十五格才淡淡开口说:“你还有四十五秒的时间对我叙述你叫我来干什么,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走了。顺便,现在还有三十五秒。” “喂,闫岳,你不要太过分!” 闫岳自内而外连着行为上都仿佛在对霍瑾年说“我不想见到你,你离我远点”。 霍瑾年也是人,也有点小小自尊的,虽然他和闫岳关系很不好,但他毕竟是陈鸣的男朋友,也就算半个自家人。最起码哥弟间的尊重得有吧。亲人之间的关系可是所有情感中最重要的。 “闫岳,你知道‘父慈子孝’这个词吗?” 闫岳放下手臂,扭扭最近有些发硬的脖子。心想最近是不是要让陈鸣帮忙做个按摩,顺便做些爱做的事情。 “闫岳?” “嗯?”闫岳眨眨眼,“你说完了?说完了,我走了。” 霍瑾年安放在躺椅把两侧的双手因为闫岳对自己过度忽视不自觉捏成一团。才见闫岳要离开的背影,本不想告诉闫岳陈鸣离家出走的事,但霍瑾年实在忍不住怒火,他冲着闫岳的背影喊道:“你走吧,你走吧,你走了,你连你老婆丢哪了你都不知道!” 嗯? 听到什么关键词,闫岳转过身。 霍瑾年口中的老婆显然指的是陈鸣, “陈鸣丢了?什么意思?” “哼!” 赌气似的,霍瑾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过头不愿回答闫岳的问题。 闫岳是不可能对霍瑾年服软的,他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猫眼霍瑾年的侧脸瘪瘪嘴掏出西装口袋中的手机,十分迅速的拨打了陈鸣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在……” 啪。 陈鸣的电话居然打不通了? 闫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陈鸣是那种离不开手机的男人,他有严重的手机病,基本他的手机连线状态都是二十四小时在线。 闫岳脸上浮上一片阴霾,他低着声对霍瑾年说:“你有十分钟的时间给我解释陈鸣的情况。” 那声音中夹带着不满,怒气,疑问,低声带着吼意。 第125章 番外二:现代篇,逮老婆 霍瑾年身高足有一米八,模样也算是硬汉风格,平时性格也是属于那种大大咧咧的。普通的威胁对他来说基本不起作用。 除非闫岳正在距离他5厘米的距离位置死盯着他。 “埃及?” 闫岳那种放大N倍的脸杵在霍瑾年眼前,让霍瑾年觉得有些别扭,他不适地转过脑袋咳嗦两声:“咳咳,对,表弟他去埃及了,还留言给我说让你自己洗衣服,他再也不做你的保姆了。” 说着霍瑾年悄悄摸摸从怀中掏出手机移到他和闫岳的脸中间。 为了看清手机上信息的真假,闫岳退后两步与霍瑾年保持回正常距离。 霍瑾年这才松口气。 闫岳右手摩挲着左手食指的指腹,盯着亮白的屏幕许久,这确实是陈鸣的信息,而且内容与霍瑾年所说的不二。 这男人又闹什么别扭。 “陈鸣又犯病了?”闫岳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嗓子因无奈变得有些沙哑,“他什么时候出发的。” 霍瑾年瘪瘪嘴收回手机,回复道:“就你上班后吧,我差不多是上班时间收到的消息,估计他和冯明已经出发了。” “冯明?又关冯明什么事?” 闫岳一听冯明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冯明是他大学同室友,平时关系不错,但也就是大二那场该死的文化祭后,冯明同样也和自己一般被“爱丽丝”陈鸣所吸引,那之后,闫岳和冯明的关系就闹得很僵。 好在闫岳下手早,不然陈鸣早就被冯明那个变态吃干抹净了。 “冯明他家不是开全球旅游的吗?如果他带陈鸣的话,就比较方便什么的。” 听霍瑾年的解释,闫岳左眼的下眼睑不自觉挑动两下,他眯着眼,语气不善。 “霍瑾年,你等着,等我接回陈鸣,我在和你算账。” 没等霍瑾年搞清楚闫岳生气的原因,闫岳飞一般的早退了。 虽然闫岳早退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霍瑾年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糖果,他舒坦地躺在座椅上,向下跳往高楼玻璃外那辆疾驰而去的法拉利,心中盘算着自己又可以向总裁投诉闫岳一次。 霍瑾年投诉闫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从未成功,也是事实。 闫岳很快使唤赵岭帮忙代买了去往埃及的飞机,去往飞机场的途中闫岳还不忘又call了陈鸣的电话几次。 还是同第一次一般,不在服务区内。 “靠,让冯明带陈鸣去埃及,亏霍瑾年能想出来。冯明带陈鸣去的能是埃及吗?冯明多半是要带陈鸣去极乐世界。” 与此同时,陈鸣和冯明那边。 “嗯嗯,然后呢?” 冯明托着下巴认真听着陈鸣叨叨他对闫岳的各种不满。 “诶,我真的好生气,闫岳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伴侣,他就是拿我当保姆使唤,不高兴的时候不仅打我他还骂我。就算他高兴的时候,他也要打我骂我。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呀!他还会打人啊!他打你哪了?” 闫岳会打人骂人,冯明还是第一次听说,明明闫岳只会更过分得抓别人把柄把别人弄个精神奔溃什么的。 陈鸣淡色的眸中恰合时宜的转着几滴泪光,他指着自己的背和手臂的位置:“这,这儿,都有,我每天都被家暴,我太可怜了。” 看陈鸣楚楚可怜的模样,冯明心里有丝动容,他吞吞桑桑地对陈鸣说道:“要不,要不,你跟着我吧。” 说完,冯明两颊旁露出两抹羞涩。 听此,陈鸣挑眉,收回原先楚楚动人的表情,本荡漾在眸中的两眶泪珠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说什么呢,大黄。” ????? 大黄? 冯明被陈鸣这个称呼弄得满脸雾水。 陈鸣蹙起好看的眉头,他满怀慈祥的注视着冯明的脸,然后,然后他居然抬起手放到了冯明的头顶上来回抚摸了两下。 “大黄,虽然你变成了人类,但是,你要知道人和动物是不能在一起的,不仅是生物隔离的问题,还有,我心理上真的接受不来。” …… 冯明觉得自己撞枪口上了,分不清陈鸣是在取笑他还是故意整蛊他,他只觉得自己有点憋屈,非常憋屈。 “陈鸣,你是故意的吧,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们可以做朋友,不必取笑我。” 可,陈鸣的脸却格外认真,认真中还带着看小动物的那种慈悲,一瞬间冯明仿佛看到了陈鸣背后神圣的莲花盛开。 他,想开了。 陈鸣,可能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做一条随意使唤的小狗,啊,心好痛。 心痛中,冯明将身子侧倒在飞机靠座上,背过头不想再看见陈鸣那张“慈悲为怀”的脸。 “诶,真是任性。” 见冯明闹别扭,扭头不愿见自己的模样,陈鸣只是笑笑,像主人对小狗那样一般。 “埃及,航空c23365已到埃及,请乘客下机,不要忘带上自己的行李……” 埃及航空的语音条格外的亲切动人,陈鸣觉得自己可以摆脱闫岳那无情摧花手的手掌心了。 为此,陈鸣心情甚好,他大手一挥,当即预定了埃及最贵的豪华三日游。 钱花的是霍瑾年的就是了。 “大黄啊,你说我们先去埃及哪里比较好呢?金字塔吗?那个好有名,我好想去。” “我们先在阿斯旺玩两圈,然后才去开罗见金字塔。”冯明已经无力吐槽陈鸣对自己的称呼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大黄了,我觉得我对你的爱快降到负数了,闫岳是怎么忍受你的,说到底,不是他打你,是你打他吧。你们夫妻俩真的好过分,你们玩心理战术的人都好肮脏……” 其实在冯明说完前一句陈鸣就已经托着行李箱离开急着要上去旅馆的大巴了,以至于冯明后面的吐槽,陈鸣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呢。 在陈鸣抵达阿斯旺后的半个小时后,闫岳也和赵岭同时抵达了阿斯旺。 “老大,这个好棒啊,这个白色的建筑我好想去看!你说会不会真的有埃及神啊!” 赵岭热切地拿着旅游指南贴在闫岳身边对着小本子上的各种风景建筑指指点点。 然而闫岳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可不是来埃及旅游的,他是来埃及逮陈鸣的! 第126章 番外三:现代篇,完 由于闫岳不知道陈鸣在去金字塔前还要环游阿斯旺一圈。 早到的闫岳在开罗扑了个空。 在等陈鸣的整整两天里,闫岳觉得他的世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老大,我们来都来了,你开心点嘛,你看这家餐馆的菜,好好吃的样子。” 赵岭贴着闫岳的左手臂,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份开罗大餐全集拼命往闫岳怀里塞。 闫岳看都没看赵岭一眼,他推开蹭着自己衣服的赵岭,嫌弃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宾馆的阳台上。 闫岳为了能第一时间找到陈鸣,他当天下飞机时候就预定了开罗距离金字塔最近,最高,最豪华的包间。 为的就是能在这最高的阳台上用望远镜第一时间捕捉到陈鸣的声音。 (虽然手机上的gps追踪足以让闫岳找到陈鸣的大概位置。) 赵岭看着阳台边用望远镜四处眺望的闫岳不禁瘪起嘴。 他老大什么都好就是控制欲太强,怪不得嫂子要逃跑。 “诶,不过也好,我也能蹭着机会来埃及旅游一趟,看看这些漂亮的黑皮大胸姐姐。真是太美好了~” 赵岭放下手上的美食杂志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时尚杂志观摩起来。 闫岳这样用望远镜盯着开罗大大小小街道已经不是一会儿两会儿,他足足两天都守在这个望远镜前,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没有离开过。 控制欲强的男人恐怖如斯。 本以为今天中午又是没收获,在密集的人群中闫岳忽然注视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闫岳在陈鸣手机上绑定的追踪系统也滴滴响了起来。 紧绷了好久的脸庞终于有了丝舒展。 ———————————————————————— “大黄啊,这开罗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吗?” 陈鸣左手右手十几串烧烤串,一口一条啃着问身边的冯明。一点也不像离家出走,要逃难的人。 “你手里拿的不就是吗?” 冯明两手大包小包的领着,他自从陪陈鸣来到埃及就没有吃上过一顿好的,现在是又渴又饿还要帮陈鸣提东西,他看眼身边陈鸣手中的串串,心里流着哈喇子,他弱弱问道:“你能不能给我吃一串?” “嗯?” 陈鸣挑眉看眼冯明,“你刚刚不是说渴吗?渴的时候吃烧烤会更渴的。” 说完本来一串一串啃烧烤的陈鸣改为三串三串猛吞。 这丫的一定是故意的…… 冯明盯着那几串迅速消失的烧烤眼睛都红了。 “哦,对了,大黄。我们不是要去金字塔吗?怎么往这走,这边路牌写的是xxx宾馆诶。” “你克扣我食物就算了,你总得让我把大包小包放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陈鸣和冯明随大巴下开罗后就一直徘徊在开罗复杂的街道上没有休息,陈鸣手里不拿东西东逛西逛还好,冯明就和一任劳任怨的骡子一般被陈鸣使唤来使唤去。 “说得有道理,那你去休息吧。” 陈鸣点点头。 冯明以为陈鸣良心发现顿时有种莫名的苦尽甘来的感觉。可接下来的结果却又让冯明跌落谷底。 “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去金字塔那边玩了,你在旅馆等我哈。” !!! 冯明才意识到,陈鸣要抛弃他去看金字塔! “你怎么一副要死的模样,年纪轻轻的感情波动那么大,会很伤身体的。” 陈鸣慈祥地看着冯明,嘴上却说着最恶毒的话。 “你……” 冯明也想去金字塔,他不能一个人去,因为霍瑾年怕冯明拿钱跑路所以把所有旅游资金都放在了陈鸣那边。这也是冯明为什么对陈鸣言听计从的原因。 太狠了,不愧是闫岳的男人。 “怎么现在又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你真该好好休息。” 陈鸣拍拍冯明的肩膀表示宽慰。 冯明咬着下唇嘴边那句“我不累我也要去”还没说出口,腿上开始战战,分分钟就要摔倒的样子。 他,真的需要休息了。 陈鸣看冯明一脸没话说的样子,以为他很满意自己的安排,笑嘻嘻地把手上吃完串串后剩下的竹签塞到了他的…… 陈鸣左看看右看看冯明身上还有那边能放东西的地方,忽然他看见冯明的胳膊肘夹得挺紧。 十分愉快的把垃圾塞在了他的胳膊肘间。 “这垃圾记得丢一下哈,我看附近没有什么扔垃圾的地方,怪不方便的。” 说完,陈鸣两手空空留给冯明一个愉快的背影。 在暗中窥伺的闫岳看陈鸣与冯明分开,心中的阴霾又散去了些。 “赵岭,我出去一下。” 汽车总比走路快些,等陈鸣到达观景点的时候闫岳早就在观景点的旅游旅行车前排等着了。 但他不着急在车上直接和陈鸣来个照面。 一是,他怕吓着陈鸣,以陈鸣的脑补能力指不定要在这个车上闹出什么大事。 二是,他还有礼物想要给陈鸣,在金字塔那。 说实话在去往埃及金字塔的途中,真的有够无聊了,满眼除了沙漠的黄色以外就是沙漠的黄色。 “好黄啊……” 陈鸣坐在旅游车中间的位置托着下巴不满地叹口气。坐在前排的闫岳听到陈鸣的微息声心里咯噔一下。 今天来看金字塔的人没有前几天的多,又接近中午,很热,来的人更少了。 导致陈鸣和闫岳到金字塔的时候很容易就看到的彼此,不过闫岳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陈鸣并没有认出他,他只觉得那个全身带帽子墨镜和口罩的男人很抗热。 陈鸣和闫岳更随着导游到了固定的观赏点,他们只能在金字塔的外围转悠一圈,远远地转悠一圈,金字塔内部对外人是不开放的。 说到底,金字塔到底有没有内部的通道,陈鸣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过,他只觉得这黄黄的金色的三角形玩意儿真的很壮观。 “好了,大家,在那边附近有卖东西特产的有空可以去看看哦~现在是自由时间~” 所以为什么自驾游还有导游这种东西。 陈鸣和闫岳不经意间竟然混入了一个旅行队伍中,有点懵逼,又感到有趣。 陈鸣顺从地听取导游的意见就要往卖东西的地方走去,忽然他的手臂被那个很抗热的男人拽住。 陈鸣转头有些疑问。 那个男人却二话不说将他拽起往他们旅游车的方向走去,陈鸣也不挣扎,他怕他一挣扎这个抗热的男人就会拿出刀子捅他。 陈鸣在被闫岳抱上车子的途中脑补了“抗热土匪强抢民男”的史诗级大戏。 上车后,闫岳将陈鸣丢在前排的两人座上,陈鸣因为受力被迫半躺在座位上。 陈鸣脑中还在想着土匪的事情,眼中有些失神。 闫岳叹口气,取掉帽子墨镜和口罩,身体前倾满满爬到陈鸣身上,他低着头将额头轻轻抵在陈鸣的额头上,用及其暧昧地语气说道:“又在想什么呢?” 陈鸣这才从幻想中反应过来,他被眼前闫岳那张大脸吓了一跳,他惊吓地往后一靠却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 “诶呀!” 这下把闫岳吓着了,他赶紧护住陈鸣的后脑勺揉了揉。 “你不要总吓我好不好,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却总被你吓的失魂落魄的,你知道吗?” 陈鸣紧闭着眼揉揉脑袋可他一伸手碰到的确实闫岳的手背,他迷惑地抬头望着那个本该对他横眉冷淡的男人。 为什么他突然对我那么好?难道他不是闫岳,是皮了闫岳皮的埃及法老?话说为什么闫岳会在这里…… 放空十秒后,想来想去,陈鸣终于得出了个结论。 他淡色的眸中闪出两滴泪水仿佛酝酿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冲着那张他朝思暮想却再也不见的脸庞,温声道: “将军,你来见我了?” 闫岳怀里的结婚戒指还没掏出,又被陈鸣突然而来的脑洞搞得措手不及,慌忙中他左手按下口袋中掏出一半的结婚戒指,附和道: “嗯,我来接你回家。” 第127章 番外四:灰姑娘篇 灰姑娘篇。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庞大的家族,闫氏家族,这个家族里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沉熟稳重,二儿子沉默乖巧,三儿子机灵活泼。 虽然这三个儿子不分伯仲,但在家中的地位却大相径庭。 二儿子因为不是后母所生所以在家里的吃穿都与仆人无异,甚至有时候待遇比仆人还差。 “闫岳!我礼服胸针呢,胸针!” 小儿子闫和又开始使唤闫岳了,明明闫岳比他大了许多。 为了在闫家生存,闫岳只能低声下气地拿出口袋中的胸针递到闫和眼前。 闫和与闫穆互相依靠地坐在特制的豪华大宝座上,他们正在为周末王族聚会挑选礼服和饰品烦恼。 闫和选的是一件白色的礼服,白色礼服配合着肩上金黄的流苏在背光下闫和仿佛从天上而来的神祗让人惊叹,再配上闫岳手上拿金色镶边的蓝宝石胸针让这神的孩子多了一丝人间的味道,隐隐堕落而又性感。 再说闫穆,他选择的是与他性格相符的黑色长尾礼服套装,钴黑的礼服配合他银边的眼镜下那深邃的眼睛透着股淡淡的禁欲。 闫和是偷尝禁果的神祗那闫穆就是高洁的恶魔。至于在旁边服侍他两,同样是闫家人的闫岳。 只有一身灰色不起眼的上下衣,仔细看还能瞅见不知被缝合多少次的裂口。 “闫岳啊!”闫和翘着二郎腿,用磨着他的手指说,“周六你可要好好看家,不要再让盗贼潜入我们闫家了。” 闫岳脸上没有表情,他低着头,眼神从始至终盯着前方的地板。 “诶,和你说话呢!” 闫岳的无视让闫和有点生气。 闫岳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的。” “嗯。” 对于闫岳的顺从,闫和打心底涌上一丝满足感,他又补充对闫岳说道:“父亲上次从别国带来的小树苗你可要好好照顾啊!” 闫岳挑眉,不知闫和言下之意。 “哈哈哈。” 一旁闫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对闫岳挥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最近几天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滚吧!” 闫岳脸上浮现的一丝表情又变了回去,他点点头,欠着身子走出了这富丽堂皇的房间。 接下来他要去的地方是,花园。他有点担心父亲送给他的小树苗。 这是父亲自从母亲去世后送给他唯一的东西,虽然是以闫和,闫穆的名义一起送的。不过从始至终照顾小树苗的只有闫岳罢了。 闫岳默认,这颗树苗就是属于自己的。 很快,闫岳就跑到了小树苗栽种的地方,不出所料,闫和和闫穆果然对他的小树苗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摧残。 只见他的小树苗被人类连根拔起,原本就稀稀拉拉不太多的叶子被尽数摘落撒了一地。 小树苗的根系因为粗暴的对待被硬生生折断了一截,闫岳心都碎了。 无可奈何,闫岳只能再把脆弱的小树苗栽种回去,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小树苗的造化了。 挖坑,填土,续根,接水耗费了闫岳大约一下午的时间,闫岳才安全地把小树苗安了回去。 因为中午就被闫穆闫和安排去首饰店拿胸针,晚上为了种回小树苗也没来得及吃饭,一米八七的身子也熬不住过分劳累还忍饥挨饿的状态。 闫岳放下铲子,坐在小树苗打算先休息会儿再想办法去厨房搞点吃的。 正当闫岳因为劳累快合上眼时,突然他背后的小树苗发出了微弱的闪光,逐渐中,闪光越来越大,大到闫岳无法忽视的程度。 “这应该不是幻觉。” 闫岳转过身盯着那坨白光微微皱眉。 相比于白光的出现,闫岳觉得被白光包裹的那个男人更让他吃惊。 白光退去,闫岳总算看清了那男人的真面目。白光下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住民不一样,少年的眼睛不深邃,五官也不分明,但意外柔和的脸庞配合他那双淡色的眼眸格外好看。 “没错我就是传说中的树精灵!” 好像看出闫岳的疑问,陈鸣一句话抢答出来,又没等闫岳说出下一句话,陈鸣继续巴拉巴拉说道:“为了感谢你对我细心照顾,我决定帮助你脱离苦海,登上人生巅峰!” 闫岳并不想登上人生巅峰,他现在对眼前这个自称树精灵的男人更为兴趣。 他摩挲着食指的指腹,微微一笑。 闫岳有一副标准美男子的长相,他一笑让他原先有些严苛的脸顿时添加了许阳光,十分怪异而又美丽的笑容。陈鸣看了不禁老脸一红。 他咳嗽声,继续说道:“经过本树神的观察,这周六王国的公主将会出席晚会,到时候本神会让你风光出场的!” “嗯……” 闫岳对那什么公主也不感兴趣,他眼神在陈鸣身上游离还带着一丝挑逗的趣味。 这个树神还挺符合他喜欢的标准的。 有时候人狂起来连神都不放过,陈鸣仿佛看出闫岳眼中的不洁,他羞得刷的又窜回了他的小树苗内。 “你怎么走了?” 闫岳还没看够,他走上前,用食指戳戳陈鸣那颗小树苗。 小树苗抖了两抖,反抗道:“不要戳我!你周六晚上再来!本神要睡了。” 说完,仍由闫岳再怎么戳树苗,陈鸣都没有再回应他。无奈,闫岳只好暂时放弃见到陈鸣的想法,他最后看眼小树苗才自行去厨房蹭饭吃。 表面上,闫岳在闫家过的确实不如闫和闫穆舒坦,但他自己有自己的过法,这么多年摸爬打滚下来,他早就在闫家不知名的暗处混的风生水起了。 闫岳在闫和和闫穆面前也只是暂时装装样子。 周六很快到来,是和小树苗约定的时间。虽然闫岳真的对公主没有兴趣,但这是见小树苗的机会他不想放过。 只从上次见过小树苗一面,每天晚上闫岳都会做梦梦到小树苗,仿佛他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而且隐隐中有一根斩不断说不明的线一直牵扯着他两。 等闫岳到达后花园,小树苗早已经啃着包子在庭院中央的大理石上晃着腿等他了。 闫岳冲小树苗笑道:“是我来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