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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给系统打工那些年[快穿]
    作者：陌阮
    本文文案：
    蔚宁是一个资历老，心态稳，办事效率高的老牌社畜任务者
    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通过申请，晋升成为系统，过上悠闲安逸的养老生活
    然而晋升系统的任务却是她从未想象过的鬼畜：
    ①：
    ——被穿书女占据爱女身体的悲情老父；
    ＃被抢走身体的恶毒女配：看到我这副精致漂亮身份尊贵的身体了吗？毁了都不给你＃
    ②：
    ——被迫配合男女主表演的绿帽女配；
    ＃女主：虽然我酒吧一夜情，未婚先孕，带着儿子作天作地抢走亲姐未婚夫，但我不是有意的QAQ＃
    ③：
    ——并不想被重生女主补偿救赎的转世男主；
    ＃救赎全是假，我不是你爱的他＃
    系统：你看这些绝美的爱情
    蔚宁：……精彩
    ·灵感来自娱乐圈设定，系统与任务者的关系类似经纪人与艺人
    ·原创梗，不针对任何文章，请勿代入
    内容标签： 打脸 系统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蔚宁 ┃ 配角：花韵，卫珩 ┃ 其它：预收文《花瓶妖皇的掉马日常》指路右上角作者专栏
    一句话简介：一拳一个双标怪，一脚一个恋爱脑
    立意：不同的选择有不同的结果
    第1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一）
    蔚宁于寒风凛冽处醒来。
    她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表情仍有些茫然，身体却下意识紧绷起来，一只手胡乱摸索到腰间，触到了一柄长鞭。
    蔚宁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任务世界，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任务是失败还是成功，她竟是一点也不记得。
    像蔚宁这种老牌任务者不记得任务世界是常有的事，毕竟经历了太多世界，全都记得容易影响心态，她偶尔会去选择性删除一些世界的记忆，但用的时候还是能想起来的，从来没有过删的这样干净一丝不剩的情况。
    正在蔚宁打算召唤系统求助时，眼前忽的一闪，四周就这样安静下来。
    这世界仿佛只剩她一人。
    还不等她有什么动作，就见不远处的雪地里忽然立了一个人，白衣长袍，黑发披散于肩上，仿佛是这茫茫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正是蔚宁的系统花韵。
    花韵的表情冷漠淡然，垂下眸看着她，淡声道：“任务成功，跟我回系统空间。”
    蔚宁愣了一下，笑道：“你还亲自来接我，不忙吗？”
    花韵回头看了她一眼，脚下却已铺开花纹繁复的阵法图案。她似笑非笑，轻声说：“你不是申请了晋升系统吗？通过了，我回来告诉你一些注意事项。”
    蔚宁怔了怔，只觉得一股悲伤绝望在胸腔中弥散开来。换往日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怕不是得激动的跳起来抱着花韵亲一口，但现在她竟有一种转头就跑的冲动。
    怔忪间她已经被花韵拉回系统空间，蔚宁的系统空间大约一百平，照着她还是人类时的公寓装扮的。
    在熟悉的环境中，她也放松了许多，将一切不安抛之脑后，默默等待下一步指示。
    花韵右手一翻，手里就出现一本书。她顺势扔在客厅正中的茶几上，道：“考核任务共四个世界，你要在这期间学会与委托者沟通，将来为你的任务者提供信息。”
    蔚宁顿了顿，问：“那一个系统可以绑定几个任务者？”
    花韵看着她，似笑非笑：“没有限制，只要你精力够，顾得过来，多少个都可以。不过你最好想清楚，量力而行。任务者犯错而系统没有及时上报或者隐瞒包庇的，连坐。”
    蔚宁没敢吭声，她隐约记得自己在哪次任务中犯了大错。她是花韵手下第一个任务者，到底有感情，花韵一时心软给她瞒下来了。结果自然不必多说，系统和任务者都由主神完全控制的，根本瞒不住。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忘了，那些记忆早就在岁月的磨洗中模糊的泛白，反正后果感觉挺严重，主系统判定花韵严重失职，罚了她十万年的薪水。
    花韵漫不经心道：“任务者自然是多多益善。任务者多，你的收入就多，做好本职工作，有不老实的，杀了就是，不会有什么影响。”
    蔚宁：“……”
    卧槽，无情。
    花韵看到她便秘一样的神色，轻嗤一声道：“生前都是人，没谁比谁特殊，好好挑选任务者和位面，不要为了收入什么玩意都收，主神不是傻子。”
    “每个委托者都有资格成为任务者，只是十个也不一定能出一个，走流程问一下他愿不愿意做任务就行，愿意是好事，不愿意也不影响。”花韵道：“说清利害后委托者仍愿意成为任务者，送他回去为自己逆袭，不收取精神力，成功后会登记在册，等他在逆袭后的世界寿终正寝后会自动绑定，你来开辟系统空间。任务失败不得绑定，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还为别人逆袭。收他三成精神力作为报酬，再安排其他任务者重新逆袭。不愿意做任务者的直接处理，精神力固定抽取一成，根据情况再增加。目前就这么多，等你成为正式系统后会有更详细的工作介绍。”
    “听明白了吗？“她问。
    蔚宁点点头。
    花韵一瞬间神色变得极为复杂。还不得蔚宁看清，她就已经收起了所有情绪，脸上仿佛从未变化，她道：“走吧，你先了解任务，再去见委托者。”
    蔚宁接过她手里的书，叹了口气。
    这次的任务属于“剧本世界”。
    所谓“剧本世界”，就是依附于某个正规位面，在积累足够人气后借用正规位面气运凝聚而成的位面。
    这种世界的好处是方便办事，不像正经位面有天道压制，想做什么手脚都很方便。因为天道只会围着主角转，旁的根本不在意，也就不会有排斥修正。
    坏处是这种世界任务的难度完全是看运气，运气好这本书的作者有很认真的完善世界规则，主角也正直优秀，运气不好碰上崩坏世界，不合理的三观规则，谁被谁逼疯只能是各凭本事。
    蔚宁好像从来没做过这种世界……印象中她闯的大祸就来自剧本世界，所以花韵给她分配任务一直都有避开这种类型。
    这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吗？
    蔚宁按了按眉心，默默翻开第一页。
    这次的故事是所谓的穿书甜宠，一个普通女孩穿越成了小说中的恶毒女配明落。
    明落出身富家，性格高傲，自小痴恋男主季殊，与原女主处处做对，最终家破人亡。
    然后女主何欣穿越过去，占据明落的身体，却凡事都要将她拉出来踩一脚，又是吐槽人品又是鄙夷她的审美，最终更是直接炮灰了原女主宁雪与男主相爱。
    蔚宁：“……”
    头疼。
    这种任务最烦人。要说她有错吧，肯定有，占了别人的身体，享受着别人的一切，还看不起对方，这人品实在不敢恭维。但要真说罪大恶极，也不至于，总不能因为穿越就不活了，还是得适应环境好好生活，可她的做法也很难让人喜欢。
    蔚宁真的是宁愿上战场，也不愿意和这些人打交道。
    不过这次要逆袭的倒不是明落，而是她的父亲明峰。
    明峰早年丧妻，独自一人抚养女儿。他工作忙，又是男人，对明落难免缺乏关心，只一味娇宠，导致了明落唯我独尊的性格。
    他也都做好了保护女儿一辈子的准备，却没想到明落在高二那年突然转变，成绩突然飙升到第一，性格也变得温和有礼。明峰只认为是女儿长大了，欣喜之余并没有在意其他。
    直到“明落”与季殊的女儿诞生，看着与明落幼时极为相似的外孙女，突然想到女儿小时候很喜欢糖葫芦，心血来潮让人买了一些回来。
    然而“明落”告诉他，她不喜欢糖葫芦，吃不得一点酸。
    明峰在那一瞬间回想起了明落过去的所有转变，突然就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并没有道理，甚至是无理取闹的，小时候喜欢的东西未必长大就喜欢，可他就像着了魔一样，认定了眼前这个明落，不是他的女儿。
    还不等明峰怀疑调查，他就出了车祸。
    最后一眼他看到了明落，可恍惚间，明峰仿佛看到了另一张不属于明落的，清秀普通的一张脸。
    在极大的怀疑与迷茫中，他接受了逆袭邀请。
    大概也只有蔚宁这个旁观者清楚，他是被以主角为中心的世界天道察觉到了，像病毒一样被清理掉了。
    蔚宁舒了口气，将书合上，起身朝着客厅走去。
    这做法已经违反了主神定下的规则，明峰一生从未做过坏事，就因为怀疑主角的身份被彻底灭口，这天道行事未免太过霸道。
    这三千位面，无数生灵，横竖都脱不开一个情字。亲情、友情、爱情，因情生恨生怨，怨气浓郁时影响位面，从而导致天地失衡。
    主神最初的诞生就是为了管理这些位面。在诞生之初他就与这些天道达成了共识，主神通过任务者管理位面，天道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插手，甚至有些天道本身就是主神手下的任务者。
    受主神管理的普通位面多数情况下没有主角之说，人和人之间的区别不过是气运的多少，任务也不难做。但剧本世界未成型时是受诞生位面的天道管理的，多数天道自己忙自己的都未必管的过来，本就没什么约束力。
    这也就导致了剧本世界的许多天道急功近利，恨不得将所有气运都堆到一个人身上，要对付主角，必然对上整个世界。
    ……想想还真是有点中二呢。
    来到客厅，花韵已经离开了。明峰略显局促的坐在沙发上，容颜苍老表情迷茫。
    蔚宁顿了顿，若无其事的坐在他对面，问：“花韵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明峰摇了摇头：“没有，她只说她还有事处理，让我有什么都可以问你。”
    这不用说，她是去给别人安排任务了。蔚宁还从来没有跟自己的甲方爸爸正面聊过，沉吟片刻，道：“您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有件事我希望您能清楚。”
    “你现在的女儿并不是你养大的那个，是来自异世界的一个女孩何欣，明落在十六岁时就被她占了身体。”
    明峰的脸色瞬间苍白，他不可置信的反问：“那我的女儿……？”
    蔚宁将书递过去，道：“明落是一本书中的……角色，因为作者并没有描述过她的去处，因此何欣算是外来侵入者，明落一直被她压在身体里。而你就是关键，你的认可会让何欣一步步强盛，直到明落被彻底镇压。季殊求婚的时候就是她完全消失的时候，那也是这本书的‘大结局’。”
    明峰想起季殊盛大的求婚场面……那时有多欣慰，现在就多复杂。
    他还没从死亡中回过神，表情极为迷茫。作为一个现代人，要接受自己的世界是一本乱七八糟的小说，以及世界外有这样一群为人逆袭的任务者，确实有些为难。
    蔚宁无声的笑了笑，随即笑意隐去，冷声道：“你想好了，是要叛逆骄纵的明落，还是要乖巧优秀的何欣。这个任务需要和何欣正面对上，她是必须要处理掉的，至于是回到自己的世界还是彻底消失，全看天道的良心，你舍得吗？”
    明峰无意识摸了摸口袋，像是在找烟，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顿了顿，道：“她们都是我的女儿……落落虽然脾气不好，但会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她精心挑选的礼物，会偷偷嘱咐我的助理照顾我的身体……我不能让她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我想请你带她回来。”
    何欣温柔体贴，不会因为他工作忙缺乏陪伴就发脾气，会乖乖听他教训，乖巧善良，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收回就收回？
    可如果任由何欣占据明落身体，他又对得起谁？
    蔚宁道：“那就默认您答应我处理何欣？”
    明峰闭着眼，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大魔王的千层套路］
    魔王白辞和死敌龙傲天打过一场后，在休养途中意外离魂，睁眼就见死了近十年的上古妖兽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
    白辞：“……”
    她这才发现回到了十年前，却不是回到自己身上，而是附身在龙傲天早逝的大师兄身上，与他共用一个身体
    大师兄齐云舟是龙傲天的真·引路人，一切价值只为龙傲天服务，最终功成身退，交出本属于他的一切资源
    为了能少看几眼龙傲天那副满心只为她好的嘴脸，白辞顺手替齐云舟剁了妖兽，断了龙傲天踩师兄上位的可能，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身体
    她自认两清，将一切抛之脑后，直到回归后被齐云舟堵住反复暗示，才不得不捡起仅存的良心，开始反思——
    她当初，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
    齐云舟有一个一直埋在心底的“前辈”
    他将前辈视作仙人，仙人洒脱，来去皆是悄无声息，齐云舟甚至来不及道别
    他将这个念想根植于心底，并始终期盼着，有一天，他能再见到指引他前行的那位前辈，就如对方所言，只为自己，放纵一次
    第2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二）
    蔚宁将明峰安置好，道：“逆袭过程中，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只要不过分，你的要求在中途都可以增加或修改。一旦我从任务世界中脱离，系统默认我任务成功，你有意见也没用。你自己定位回到什么时间吧。”
    系统空间会有一块连接任务世界的屏幕，任务中与任务世界时间同步，看上去与现代世界的电脑没什么区别，但却是可以根据委托者的意愿调整将时间推后，自己选择回到什么时候的。
    这玩意任务者和系统都有，只是功能不同，蔚宁的就摆在客厅吃灰。
    明峰默默点头，看着客厅的大屏幕沉默不语，半响才颤抖着手，拿过蔚宁放在他身边的遥控器，缓缓按下了按键。
    蔚宁偏过头看了一眼。画面中因丧父而憔悴苍白的女孩表情定格了一瞬，然后迅速暗淡，一幕幕灰白色画面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停在明峰青年时期的时候，他抱着眉眼精致的小姑娘，笑意温和。
    她提醒道：“不能退太远，超过十年的任务是要加报酬的。”
    “我知道。”明峰点头，他盯着屏幕上的自己将女儿架在肩膀上，父女俩对着镜头表情得意的做着鬼脸。
    他的表情不变，眼前却略微模糊了些。
    片刻后，明峰将画面重新推回去，看到何欣熟悉又陌生的温和笑意，神情复杂。
    他嗓音沙哑，低声道：“就这个时候吧，请你……带她回来。”
    蔚宁点头，走到客厅玄关旁的传送阵前，将任务信息输入进去。
    地上繁复的花纹一点一点亮起，她一脚踏进去，就听到明峰问：“我能用你的……东西，看看我女儿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淡声道：“可以，不过你就没办法全程看着我的任务了，你自己选吧。”
    就像明落和何欣，他总要有所取舍。
    熟悉的眩晕感散去，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蔚宁顿了顿，先抬手按了按眉心，装作刚醒的样子，缓缓睁开眼。
    趁没人注意到她，蔚宁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此刻她正坐在一辆车的后座，身体微微后靠在座椅上，车窗外的事物飞速后退，显然是汽车正平稳的行驶着。
    现在她正在去帮女主打脸的路上。
    这个时候，何欣将明落镇压在身体里已经有了一周时间，她在这期间收服了明落的死对头云朵朵，开启了她逆袭打脸的第一步，两人关系极为亲密。
    何欣穿越过来正赶上明落的开学考试。这种开学考试实际并不严格，许多人都会偷偷作弊，云朵朵不想再交白卷回家听家里人唠叨，想着明落能比自己强一点，就干脆借了何欣的卷子抄。
    她大概也是太信任“明落”的成绩了，除了名字和语文作文，她基本都抄上去了，于是几天后出了成绩，她与何欣分别占了第一和第四的位子。
    蔚宁：“……”
    可还行，云朵朵不知道明落换了个魂已经是个学霸了，何欣能不知道吗？她总不至于记性差到提醒云朵朵改一下都忘了。
    没有人信两个在倒一和倒数几十名徘徊的学生能在短暂的假期中逆袭，抄袭这口锅稳稳地扣在了何欣头上。云朵朵不服，就打电话找了明峰求助，于是何欣在明峰的守护下重考了一次，干脆利落的打了所有吃瓜群众的脸。
    了解过情况后，蔚宁才缓缓开口：“到哪了。”
    副驾驶上坐的是明峰的秘书周升，听到她的话转过头道：“还有大概十分钟到小姐的学校。”
    蔚宁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手指在腿上轻轻敲了敲。以她的性格，自然更偏向于直接回去，她没有兴趣当女主为别人打脸的工具人，毕竟何欣起初并没有多在意这个父亲，不过是明峰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的维护才让她敞开心扉。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典范，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她的名声如何蔚宁自然懒得管。
    但明落到底是委托者明峰的心头肉——
    明落就读于贵族学校，周围一部分同学都是或多或少有些联系的富家子弟，成绩可以提升也可以下滑，但抄袭的名头一旦扣上去，对明落未来的发展可能会有影响。
    蔚宁眉心蹙了蹙，叹了口气。
    也罢，就当先探探女主的底。
    天道会突然将原女主宁雪顶下去，必然有什么原因。蔚宁始终记得明峰的心愿，但也不会忘了她需要对付的不是何欣，而是何欣背后的天道。
    蔚宁跨进校门的时候正是下课时间。一辆豪车毫不避讳的驶进校园，身后缀着一串商务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车门一开，蔚宁跨出车门，回头看到身后一排排穿着黑衣带墨镜的保镖，险些扭了脚。
    她差点以为自己是来打架的，如果不是身后那些极具现代风格的西装墨镜，长鞭都要召出来了。
    身侧的周升看清蔚宁神色古怪，不由得问：“先生？”
    蔚宁收回落在保镖身上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走吧。”
    “明落”作弊的事基本已经传遍了全校，虽然蔚宁也不知道为什么高中生能这么闲，但她一路走过来确实听到了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云朵朵就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神情焦虑的等人，远远看见蔚宁过来，红着眼眶小跑到她面前，哽咽道：“叔叔！”
    云明两家本是世交，云朵朵却也是骄纵那挂，她和过去的明落并不对付，与温和安静的何欣倒是关系很好。蔚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温声笑了笑：“怎么哭了？落落在哪？”
    云朵朵满脸愤懑，抬手指向办公室，气的小脸通红，“班头胡说八道，诬陷明落抄袭！我是有抄，我敢作敢当，可明落绝对没有！”
    蔚宁拍了拍她的肩，回想着接收到明峰的记忆，微一挑眉冷声道：“不怕，有叔叔在，我给你们做主。”
    她跟着云朵朵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何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表情平静却倔强，与班主任无声对峙。
    明落的容貌无疑是顶尖，皮肤白皙，深眼窝，高鼻梁，略带点混血感，一头长发被何欣束成乖巧干净的马尾，发尾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微卷，蔚宁猜测那是明落之前烫的大波浪没拉彻底。
    明明是艳光四射的美人，生的身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套在何欣身上却仿佛柔软白嫩的小白兔，娇娇怯怯又平和坚定，显得矛盾又迷人。
    蔚宁想起看到的部分剧情，被这描述酸的牙根疼——她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娇软美人并不是她欣赏的类型。
    只是仔细看着，这娇怯中仿佛带了点别的什么……
    蔚宁眉心一跳，大概猜到了一些，就只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何欣也好像没有看到她，不卑不亢地温声道：“老师，我不知道您对我有什么意见，但我确实没有抄袭。不是我犯的错我绝对不认，清者自清。”
    她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女性，闻言冷笑一声正想骂她，却被蔚宁及时打断：“凡事要有证据。李老师认定明落抄袭，有什么证据吗？”
    班主任李文听到声音，悚然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明先生，我知道您疼爱女儿，但规矩就是规矩。明落帮助云朵朵作弊是事实，她之前成绩差却突然考过了比她更聪明更努力的学生也是事实。您疼爱女儿，可也要讲道理。”
    蔚宁余光扫过何欣，见她略带无奈的看着云朵朵摇摇头，而对方赌气看向别处，微微挑眉。
    何欣是不想叫明峰过来的，一是不太想和明落的父亲接触，二就是性格佛系，不喜欢与人争执觉得时间能证明一切。
    她想起文中说的所谓佛系，又看着已经被班主任的话气的跳起来的云朵朵，有些无语。
    佛系？她当然可以佛系，在何欣眼里这些都是不重要的npc，被书里剧情控制的纸片人，没必要斤斤计较。
    何况她才穿越七天，就已经收服了云朵朵，接下来还会有男主加一众跟班，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亏，都有这些人为她千倍百倍的讨回来，她自然可以佛系。
    云朵朵已经在和班主任对线：“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说明落不努力不聪明？你阴阳怪气内涵普通学生谁说你了？你明示暗示要收礼有人举报了？你就是仗着有人撑腰，小三，呸！”
    蔚宁正要说话，闻言被云朵朵噎了一下，简直要扶额叹息。
    先不说这姑娘说话逻辑就不太顺，她就这么把别人的隐私爆出来，以后同学怎么看她？这才好好相处不到一周，就愿意为何欣抛头颅洒热血了？
    蔚宁及时将场面拉回来，沉声道：“够了！我问你有没有证据，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证据确凿我自然不会偏袒。”
    她话音刚落，就感到一股轻微的精神力波动，不禁冷笑一声——
    这天道，终于沉不住气了。
    第3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三）
    蔚宁这次并没有按着剧情走。
    明峰其实有着与明落一脉相承的坏脾气，但长期身居高位掌管公司，再坏的脾气也得压下去，不笑的时候就显得不怒自威。
    他自然也疑惑明落为什么成绩骤升，但面上丝毫不显。明落是他亲手养大的，他自然是绝对信任，当即便沉下脸色要明落再考一遍。
    这正在天道的算计内。
    它要的，就是何欣在万众瞩目之下翻盘，将气运聚集起来吸收，分在外人身上的注意力很少。这次“明峰”的态度显然出乎它的意料，这才沉不住气试图干扰。
    何欣见不断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心知如果就这样回去了恐怕不能善终，便叹了口气低声道：“既然老师坚持不信我，我就重考一次。”
    蔚宁也漠然道：“我就在这里。是真，烦请班主任向我女儿道歉，是假，我与落落一同向你道歉，任由处置。”
    何欣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复杂。
    她其实一直不太喜欢明峰。没有读者会喜欢明落这样的角色，每每剧情有一点进展就会出来充当搅屎棍，看得人心情烦闷。
    明落作妖的底气就是她背后庞大的资本支持，何欣总觉得如果不是明峰无条件宠溺，明落一个女孩未必敢与季殊对抗。没人会喜欢熊孩子与熊家长，哪怕从穿来之后明峰对她一直小心讨好，也很难扭转这种印象。
    但如今明峰对女儿毫不犹豫的维护又让她有些心软，想来到底是父女亲情斩不断，明落长成了那副德行，明峰也不好受。
    蔚宁只看何欣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懒得理会。嫌弃归嫌弃，明落的卡也没见何欣少刷。
    她蹙着眉，不紧不慢地跟着怒气冲冲的班主任一行人往教室走去。
    蔚宁此刻有些纠结。她已经探出了这次任务天道的性质，只差一个确认。但如果是事实，那这个任务也未免太过简单，晋升系统的任务，怎么可能这么普通。
    李文有心将此时闹大，刻意选在了教室，一路上又吸引了一波注意。
    蔚宁与班主任并肩，一推门就看到了角落的季殊烦躁地睁开眼，眼含戾气，冷冷盯着他们。
    他趴在桌子上睡眼惺忪，额前碎发有些凌乱地贴在冷白皮肤上，容颜精致冰冷，如一把出鞘利刃，泛着泠泠寒光。
    季殊满脸写着不耐烦，就差张口一句滚了。然而他家世显赫，李文也不在意，上前对他温声说了什么，蔚宁就见季殊眉头紧锁，勉为其难点点头。
    蔚宁看着季殊稳稳地站起来让到一边，心里不禁有些佩服。她曾经也做过学渣的任务，不过那是个纯正的小混混，为了贴合人设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中午，起来之后整个人都麻了，半边身子没了知觉，而季殊却连一点不适的表情都没有，这就是男主光环吗？
    李老师正在打电话请示校长，得到应允之后神色傲然道：“还请明先生稍等，我们会请最优秀的教师找最好的试题，来证明明落的清白。”
    蔚宁不冷不热地回道：“尽快，我很忙。”
    对方脸上一僵，暗暗咬牙切齿，冷笑着道：“当然。”
    蔚宁没有理她，默默心里梳理已知线索。文中设定是明峰向来低调，知道明落是明家千金的实际不多。
    而明落性子高傲，能与她一个班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富家子弟，班主任暗示要送的礼对于这些学生不过是一个小玩意的钱，一天的花费都算不上，要给随手也就给了。
    但明落向来讨厌别人威胁她，又不喜欢这个老师的作风，曾当堂扬言道她的钱就是撕碎了撒了，买狗粮喂狗也不会喂给这样一个尖酸刻薄的猴子小三。
    她话说的难听，又当众撕下了对方的遮羞布，哪怕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被当众撕开还是让人极为难堪。两人就这样结下梁子，在何欣来后百般退让也没有丝毫缓和，于是这位李老师在助攻被何欣打了一次脸后就被明峰收拾了。
    很快就有人将试卷送了过来，随后就有一个年纪大些的老师一边皱眉叹息温声疏散围观的学生，蔚宁顿了顿，低声向他道了句：“抱歉。”
    那位老师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重考也好……闹这么大……”
    他显然也不信何欣是自己考的，脸上尽是为难。蔚宁也能理解，点头目送他离开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坐的是摆在教室讲台上铺着软垫的靠背椅，显然是班主任专属。李文又自持身份不肯与她争，面色难看的坐到一旁，紧紧盯着何欣。
    蔚宁坐着，垂下眸手指在膝盖上轻敲。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确定了不会有人打扰她后，蔚宁便在心里疯狂戳系统：
    “阿韵，我怀疑你在驴我，一个随便找个新人就能过的寄生虫任务怎么就高到提进晋升任务里去了？你发错任务了？这任务真的能计入考核吗？”
    “阿韵阿韵？？？”
    她一连串发了几条，向来不理任务中聊天信息的花韵大概也是被烦到了，言简意赅地发来几个字：“被寄生的世界是元澈的。”
    一招击中要害。
    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就会有意无意分开阶层，即使是超脱世俗的系统与任务者，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顶层自然是主神，它并没有实体，无心无情，散布在天地间每一个角落，与小世界的天道有些相似，但比起只能通过调节气运维护平衡的天道，主神是可以直接向下属下达指令的。
    主神的嫡系下属并不是人类，也是天生地养的灵体，是二十四位副神。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嫡系，元澈就是其中一位掌管剧本世界副神的下属，副神多半只管平衡气运不管事，分到下属手中的权利不少，在系统中，元澈也是顶尖之一。
    花韵与他同为那位副神的下属，也是顶尖系统。系统和任务者都分普通、中级，和顶尖三个等级，只有顶尖系统手下的任务者才有资格直接申请晋升系统，在普通系统手下的任务者需要走各种程序证明能力，极为麻烦。
    一个等级一个阶层，蔚宁也属于顶级任务者，对元澈有些印象。他与花韵虽为平级同事，但分工却是不同的。元澈掌刑罚，花韵掌……情爱。
    只是能分到系统手中，需要安排逆袭的爱情能有多正常，花韵总接触一些恋爱脑双标怪，人就显得极为冷漠，反倒是身为审判者的元澈性格温和的多。
    这位可是大佬，蔚宁以后的晋升手续也要他来审理。虽然不能理解元澈为什么要绕圈子让同事的属下来处理这么简单的任务，但既然不会影响考核，做就完事。
    理清其中关系后，蔚宁抬头看了一眼。此时李文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显然也看出了何欣是有真本事的。
    何欣已经考完了一科，慢条斯理地将卷子放在一边，又取了一套。
    守在一旁的另一个老师拿起她考完的那科认真翻阅，越翻神情越激动，忍不住道：“这是天才啊！我这次拿的卷子是著名的大学教授所出，解法灵活多变，她这思路连我都甘拜下风……”
    蔚宁：“……”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是你们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抑制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眉心微蹙，轻声道：“各位，落落在答题。”
    那人从善如流住了嘴，与身侧一老师对视一眼，站起身悄悄出去了。
    接下来的考试依旧顺利，何欣几乎没有停顿，仅仅一中午就做完了三套半的试卷，中途草草扒了几口保镖买来的午饭，又花了半个下午做完了剩下的试题。
    吃瓜的过程漫长且无聊，但在这漫长之后打脸的快感也是无与伦比的。
    云朵朵已经趴桌子上睡了几回，何欣交卷的那一刻，她因为长久趴着而发红的脸一瞬间亮了许多，满眼自豪，仿佛狠狠抽李文一巴掌的人是她自己。
    何欣的脸色有些苍白，笑意盈盈却并无得意之色，温顺而恭谨地对着李文道：“是非曲直，自有各位老师为我评判。”
    李文的脸已经难看到挂不住了，蔚宁淡淡看她一眼，站起身道：“今天这闹剧我也看够了，麻烦各位老师后续批改得出成绩后告诉我，我还有事，就不留了。”
    她顿了顿，又道：“落落我也要带走，她今天也累了。”
    何欣怔了怔，下意识便要拒绝，抬头看向蔚宁时突然瞥见季殊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当即就是一抖。
    两人目光短暂对上了一瞬，何欣飞速移开视线，嗓音微微发颤：“好，回家……”
    季殊显然也看到了她明显的态度转变，眉心一挑。
    这是在躲他？明落新的花招么？
    站在两人中间熠熠闪光的电灯泡蔚宁表示你们开心就好，反正这以后她再也不会给这两人见面的机会了。
    蔚宁伸手去拉何欣的手臂，感觉到何欣身体都在颤，一时无言，突然觉得如果明峰正在看的话，见到何欣一边嘴上抱怨原主做的孽与她无关，一边又对着季殊战战兢兢一副杀了他全家的德行，想必三观都碎了。
    看到原女主宁雪怎么没见你心虚？
    属实双标。
    蔚宁一边温声扶着她问：“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在抖？”一边指尖聚起灵力，找准位置往何欣身体里送。
    正在收拾残局的几位老师闻言回过头，领头的那位面色关切，问道：“是太累了吗？”
    何欣笑容有些疲惫，但精神还好，正想摇摇头否认，突然感到后腰一阵刺痛，随后眼前就是一黑，失去了知觉。
    蔚宁极为敬业地演绎了一个疼爱女儿的老父亲在女儿晕倒后的慌张，愤怒与震惊，她抬头视线冷冷扫过李文，随后抱起何欣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第4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四）
    周升本守在教室外百无聊赖，忽然听到教室内一阵骚动，下意识回头看过去，看清蔚宁怀中的女孩后脸色瞬间苍白。
    他跟着明峰已经有十多年，自然知道明落的重要性，转头吩咐身边的保镖道：“去开车。”随后便飞快凑上前查看情况。
    “我已经叫人去开车了，直接去医院还是？”
    蔚宁回过头用眼神制止要追上来的云朵朵，随后才摇摇头道：“就是太累了，直接回家。”
    周升想想也是，不间断考了一整天连饭都没怎么吃，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他叹了口气，温声道：“好，需要我叫家庭医生来吗？”
    蔚宁抱着何欣往外走，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先不急，你去找人把落落的班主任处理一下。我想知道收礼和第三者这两件事的真伪。”
    在没能安全把何欣带回家控制起来之前，还是顺着天道安排的剧情走比较好。
    何况李文打压普通学生是事实，明落有错，她自己也不知道祸害了几个学生，一码归一码，该收拾还是要收拾。
    周升脸上略有些意外之色，似乎不太能想清楚收礼和作弊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回首看了一眼面色苍白难看的李文。
    她确实没有将明落放在眼里，只当是寻常富贵人家，有点小钱但吝啬刻薄，然而看蔚宁笃定从容的气质，一时有些慌乱：“你、你别乱来，你知道你会得罪谁吗！？”
    周升只是想看李文一眼认一下脸，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自爆卡车，当场就点了引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道：“我倒是好奇，还有哪家高门大户是明家得罪不起的，季家？”
    蔚宁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书里好像没有提过李文的金主是谁，毕竟爽就完事，这人一局就被KO了。
    她也没在意，将何欣抱稳，带着几个保安往校门口走去。
    司机早就备好了车，蔚宁身侧的保镖拉开车门，她就先将何欣送进去，目光在那张昏迷后愈发张扬明艳的脸上绕了一圈，这才微微弯身坐进去。
    很显然，明落留在这具身体上的影响还在，何欣压下她灵魂的同时也在淡化这具身体原有的优势，楚楚可怜并不适合明落的脸。
    司机在她坐稳后问了一句，得到同意后一打方向盘，车便稳稳开始行驶，蔚宁脸上带着属于明峰的温柔怜惜，心底却平静无波。
    她的手指在何欣的脖颈处打转，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捏断。何欣才穿越过来不久，凝聚起来的气运并不多。
    ——何欣来自元澈那个被寄生的世界。
    天道无情，不管是什么天道，都只会做有利于自己世界的事。
    元澈绑定的这个世界是属于主神管理的普通位面，只有这种位面才能诞生剧本世界。既然有孕育诞生，那么所诞生的世界有反哺也就寄生。
    剧本世界反哺的多，但寄生的更多。原女主宁雪应该是有些心术不正，为这个天道吸取聚起的气运还是有部分杂质，污染了本该无情的天道，使其生出了灵智。
    宁雪已经不足以满足天道的需求，已经它便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母亲”身上，从诞生地拉取了那里的人类何欣。
    何欣诞生的世界依旧与她相连，她的地位增高，身上分配的气运也会逐渐增强。何欣又是普通女孩，相对好控制一些，她就这样不自觉的为拉她离开原世界的凶手做了帮手。
    蔚宁叹了口气，将手收了回去，喃喃道：“不孝子啊，净添麻烦。”
    穿越不是何欣本意，她也最多就是天道手中的刀，即使造成了不好的结果也不好过多苛责，毕竟在何欣眼里，她只是想避免明家的悲剧，远离男主……虽然并没有什么行动。
    前排开车的司机跟着明峰的时间久一点，也敢开一些玩笑，以为她是在抱怨女儿，便开口笑道：“小姐也大了，更懂事了，这做父母的，不就是想让儿女越来越好吗。”
    蔚宁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当然，明落会越来越好。”
    而何欣，应该交出不属于她的东西，回到自己的世界。
    司机不明所以，微微笑了起来。
    蔚宁在半路上琢磨着打进何欣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起效，就让人叫了明家的家庭医生来。
    家庭医生将何欣检查了个遍，神情略有些凝重地对蔚宁道：“小姐有些体虚，应该是劳累过度，好好休养一两天就好了。”
    蔚宁点点头，顺水推舟道：“好，这段时间我会让落落在家里休养。多谢。”
    好好休养。明落不回来，何欣休想出去。
    家庭医生怔了怔，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仔细琢磨她话中意味，除了感慨父女情深外也说不出什么。他恭敬点头道：“您也多保重身体，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蔚宁应了一声，转过头默默看着何欣。
    待人都走后，她才半蹲下身子，试探性伸出手指搭在何欣的太阳穴上，缓缓将精神力注入进去。
    任务者实为精神体，是在人类死亡时，将意识消散的那一瞬捕捉到的大脑精神波动用外力聚合在一起，从而形成精神体。
    每个人一生都会有万到百千万的精神力，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能力甚至于性格都能决定精神力的上限。
    精神力对于人类来说是根基，支撑寿命与气运；对于她们这些任务者来说则是货币或技能手段，通常被用来维持系统空间的运行、攻击窥探等等。
    蔚宁透过明落的躯壳，感到了那一丝属于明落的，微弱恍惚、半梦半醒的精神波动。
    那波动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味道：怨恨、暴虐、绝望……
    蔚宁眉心一跳，觉得明峰希望两个女儿和谐共处的想法可能要落空。以明落的性格，只要她还记得这件事，记得这种感觉，那么她就是死也不会让何欣有一点好过。
    蔚宁的精神力只略微向前探了探，萦绕在何欣四周淡淡的紫气有所察觉，当即就将她的手弹了回去。
    蔚宁也不在意，甩了甩被炸的发麻的手臂，她本来也没打算一次就将明落召出来，试探过何欣身上的气运后，她对以后的任务就大概有了点数。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蔚宁也懒得留下来浪费时间，出门嘱咐了管家几句，就叫了司机回明家的公司。
    车内极为安静，只是蔚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不等她细想，就接到了周升的电话。
    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幽怨：“老板，您急着走，也好歹给我留一辆车啊。”
    蔚宁一愣，这才想起来她把明峰的助理丢了，忍不住咳了一声道：“那我现在派人去接你？”
    周升也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句，也没想顺杆子往下爬。他收起玩笑的语气，沉吟片刻，肃然道：“先生，刚刚云家的云朵朵小姐告诉我一件事。”
    蔚宁应了一声，问：“和落落有关？”
    这次周升沉默的时间略有些长，长到蔚宁都忍不住检查手机的时候才开口，道：“小姐曾在一周前将自己的一些手办玩具放在网上卖……您看……”
    蔚宁怔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挂网上！？卖？？”
    ……不是，何欣这也太丢人了吧。
    谁家大小姐卖东西是挂网上啊……不对，哪家大小姐会随便出售自己的珍藏啊！？
    “是的，是一个……软件。”周升也有些不可置信，语气都有些飘：“这本不该由我来插手，但小姐可能是心情不好，卖的有些东西可能不太妥当。”
    他到底是下属，说话总是留三分余地。蔚宁也不介意，按了按眉心努力结合明峰记忆回想剧情。
    那时何欣应该刚来，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看到了明落的存款余额有上亿的钱，一边感慨怪不得明落养成了恶毒女配的性格，一边尝试破解明落的密码想过过富婆的瘾。
    但密码哪是那么好破解的，何欣试过两次就不敢再试。
    她还没消停多久，回家就看到了明落摆了一屋子的用来讨好季殊的手办，她不想和季殊再有交集，就将其挂在了网站上想出售，但她又不清楚这些手办的价值，标的价格即使是二手也显得太低。
    这消息正好被季殊的朋友看到，吐槽说，“明落小公主这是想打我们老大的脸吧，前脚说要送他的精品绝版手办，转头就用白菜价甩出去了，想说你也就值这个价吗？”
    自然不会有人相信明家千金缺钱，这种仿佛“以几万买进几块售出”的操作成功的吸引了男主的注意。
    ……这是男女主的第一次交集，也是让季殊对何欣产生探究情绪的契机。
    但蔚宁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她胸腔里怒意涌动翻滚，酸涩苦闷又失望不满，可谓是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蔚宁按了按胸口。这是委托者的感觉，来自于他身体最真实的反应。
    她叹了口气，在心里低声道：“……立场不同，你不要多想。何欣是小市民暴富，为人处事难免会带上自己的习惯。你们不是常说不知者无罪么，她虽然称不上无罪，但也不至于罪大恶极。你先冷静，等我处理。”
    胸腔中的沉闷感许久才慢慢消散，蔚宁偏过头看着路上车来车往，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才道：“她这是闹小脾气呢。你查李文的同时，顺便也把这些东西买下来吧。”
    第5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五）
    周升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蔚宁要的东西摆上了办公桌。
    一份是何欣要卖的手办清单，另一份是李文做老师以来的种种不公隐私的事。
    蔚宁看着两沓厚厚的打印纸陷入沉默。
    她不知道是该感慨明落的收集欲，还是该佩服李文作妖作了这么厚厚一沓文件，还是没有人出手收拾她。
    设定里明家是和季家并列的大豪门，蔚宁先翻了翻李文的那沓，这算是把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了，也不知道她跟朋友说过的一些话是怎么被查出来的。
    资料上的李文本是小康家庭，成绩优异，十八岁那年以高分考入名校。
    大概也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她入职几年后还是个口碑不错的优秀教师，向来尽职尽责，颇受一些家长欢迎。
    然而李文入职的毕竟是贵族学校，富家子弟有些教养良好尊师重道，但也不乏一些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的孩子，她很快得罪了一位娇蛮千金，一度遭到打压排挤。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许久，直到李文攀上了……季殊的父亲季权。
    季权的风流人尽皆知，他也并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为小情人出头，很快就出手，姿态随意地像是顺手丢了个垃圾一般，将那家人的公司打压至破产。
    蔚宁：“……”
    为什么霸道总裁总是爱让人破产，那家公司的员工你养活么？
    也怪不得李文不怕云朵朵。云家掌权人再疼她，也不会因为这些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就得罪季权，她不主动出手害云朵朵，就不会有大事。
    蔚宁将资料放到一边。
    现在李文收礼、侮辱学生、考试透题等行为已经有了实际证据，蔚宁便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又拿起何欣的那份草草翻了翻，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动漫游戏手办，一些显得男性化，大概是当初明落想送给季殊的，但更多的还是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蔚宁看着，觉得明落大概不是何欣想象的那样满脑子只有季殊。
    她拨了电话吩咐周升道：“李文德不配位已是事实，找人换了她的位子，免得糟蹋无辜学生。落落要卖的手办，你也统统买下来安置好，省得她哪天闹着要。”
    周升苦笑着应下。
    他也不知道明峰父女的关系为什么总是这么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互相关心，本不应该这样僵硬，可父女俩相处时总是说不出的剑拔弩张，或者说是明落一个人尖锐的独角戏。
    他想到自己查到的一些东西，咬了咬牙，在蔚宁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出声提醒：“先生，还有一件事……”
    蔚宁略微愣了愣，道：“你说。”
    周升小心斟酌着字句，说：“小姐在不久前，似乎物色了一处地产，合同都签了，您看……”
    这个蔚宁倒是知道，文里有这个情节。何欣买房子是想实现她还是普通小市民时的愿望：买下一整栋楼，楼上楼下住着朋友，闲来无事可以互相串门并且养一群小动物，简单而幸福。
    她虽然没有明落的密码，但明落的所有钥匙她都能碰到。她整理手办准备挂上网卖的时候，看到了明落记日记的本子，也从中猜出了密码是明峰和她亡母的生日。
    蔚宁记得这段，后来何欣因为不知道明落父母的生日去找管家问，还拿着这事跟明峰煽情了一波。
    明峰并不知道女儿的卡密码设置的是自己与妻子的生日，为此欣慰感动又心疼女儿早早没了母亲，带着何欣去了他们一家三口常去的游乐场。
    似乎是很温馨的情节。
    ……然而蔚宁只觉得尴尬，非常尴尬。
    何欣感动于明峰的父爱，然而她似乎忘了那并不是她父亲；明峰怀念妻子在世的时光，激动女儿能够放下心结亲近他，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女儿从未放下，或者说明落还没来得及对他敞开心扉，就被关进了自己身体的某个角落。
    说到底那是人家一家三口的事，与何欣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能理解明落失去母亲、又缺少忙碌的父亲陪伴的童年有多孤单悲伤，也体会不到明峰对于那座老旧普通的游乐场的感情，她对于明峰提到的年幼趣事只能想象，因为她是一个外人。那些当时看起来温馨感人的场面，如今连回想都显得极为讽刺滑稽。
    蔚宁垂下眸，安抚道：“落落曾经提到过想买房子，不是闹脾气，你放心。”
    周升松了口气，才笑着挂断了电话。
    蔚宁将手中两份资料放进了碎纸机里，转身回到座位上漫不经心地处理完了明峰一天的工作。
    等回去，何欣也该醒了……蔚宁还没有真正和这种所谓的佛系娇软美人对过线，毕竟她的系统花韵大概是当年被降智爱情折磨太久了，行事作风简直堪称当代灭绝师太，蔚宁平时工作能遇上的人不是一拳能打十个何欣的暴躁老姐，就是大大咧咧抠脚吃蒜的糙汉大哥，和娇软美人对线的机会几乎没有。
    她想，这么娇弱的美人，一拳下去应该能哭很久吧。
    ……
    何欣醒来的时候，偌大的卧室空无一人。
    明落的学校实行住宿制，她只在明家别墅待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去学校了，何欣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甚至觉得陌生。
    然而她只是恍惚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这里是明家。
    主要是明落那个人风格实在强烈且辣眼睛，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何欣被满眼的杀马特风格丑的心头一震，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干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下楼，在楼下找到了管家，略带苦恼的道：“能不能给我联系一个装修公司，我想重新装饰一下我的房间。”
    管家还是第一次被自家大小姐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一时受宠若惊，忙道：“可以可以。”
    随后管家有些犹豫，又问：“小姐真的要换了吗？当年您很喜欢的，废了好大功夫。”
    何欣心说原主喜欢关我啥事，对这个风格嫌弃的要死，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委婉道：“我长大了，有些东西就不适用了，我平时要学习，这样的装修会影响我。”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面带微笑，欣慰的感慨道：“小姐真是长大了啊……那行，您这段时间先住客房，等先生回家了我跟他提。”
    何欣这才想起之前在学校发生的事，神色复杂，低声道：“爸爸对我真的很好，可……”
    可明落从来没有珍惜过。
    管家看着她艳丽的脸上带了些恍惚，忍不住大着胆子揉了揉她的发，微笑道：“父女之间关心爱护本就是应该的。您身体还没好，快上楼休息吧。”
    何欣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身体哪里就不好了，却也没有反驳。她道：“爸爸对我好我都知道，我不会像以前一样不懂事了。那我先上楼了，晚安。”
    明落不懂珍惜这么好的父亲，那就由她来好好孝顺明峰，避免明家的悲剧。
    刚到家围观了一切的蔚宁：“……”
    戏真多啊。
    管家目送着何欣上楼，转过头才发现蔚宁一直站在玄关处，只是身形被高大的花瓶遮了一半不好发现。
    他忙迎上去，温声问道：“先生回来多久了？先洗澡吗？”
    蔚宁看了他一眼，说：“没多久。你们在说什么？”
    管家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小姐想再自己装修一下房间，下楼找我来了。”
    蔚宁点点头，边走边顺手脱了西装外套，漫不经心道：“怎么突然要装修房子？落落身体还没恢复，就别折腾了，吵的慌。而且她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别是装修完又后悔开始跟我闹。”
    明落是肯定要回来的，等她回来了发现自己房间大变样，那还得了？
    管家不明所以，温声笑道：“不会的，我看小姐最近懂事多了……”
    蔚宁倒茶的手一顿，抬眸看他：“你也觉得明落比以前懂事？”
    管家看着明落长大，没那么多顾忌，沉吟片刻，道：“各有各的好吧。小姐以前虽然脾气不好，但与您至少是亲密的，几次争吵也都事出有因，可人生在世，哪能一直顺心如意。说句冒犯的话，您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而丈夫，子女也未必就有多靠谱，总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只是小姐现在有了上进心，在您面前却显得……有些拘谨。”
    他说这话时神情茫然，显然也不太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自己圆了话题：“小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自己也有闺女，小时候都敢骑我脖子上撒野，大了反而不好太亲近了，小姑娘都有青春期嘛。”
    蔚宁不置可否，道：“我先去洗澡，晚饭在外面吃了，你早些休息。”
    管家笑眯眯应了，转身去开热水。
    蔚宁看着他的背影抿了口茶，目光落在二楼明落的房间处，她知道明峰一直被天道监视着，自己异常的表现怕是已经引起了怀疑，估计下一步就是各种试探。
    但蔚宁不打算和天道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不如直接爆个彻底，速战速决。
    第6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六）
    何欣上楼往床上一躺，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耳机，就想戴着耳机听歌。还不等她戴上，就听到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
    这声音实在太过突兀，何欣忍不住偏头往边上看了一眼。那声音显然不是幻觉，很快就有轻微的电流声在她脑海里乱窜，惹得人心情烦躁。
    与此同时，蔚宁上楼梯的脚步顿了顿，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小崽子花招还挺多。”
    她在楼梯口站了一会，转身走了。
    蔚宁走的干脆，心情也没受太大影响，而何欣此时心里就不太美妙了。
    她心底突然传来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机械冰冷：“请宿主完成任务。”
    何欣咬了咬下唇，强忍住尖叫的冲动，鼓起勇气问：“你、你是谁！？”
    系统顿了顿，耐着性子解释道：“作为本书的女配，你需要沿着明落的轨迹走下去，模仿她的行为，和明落一样试图让季殊爱上你。”
    它也不想亲自下场，但它刚诞生出意识没什么别的手段，当时为了好控制选的又是性格略微软弱的何欣，本以为何欣能顺顺利利与季殊相爱，它好能直接分走气运，但明峰的失控已经超出了它的计划。
    那个在它心里连配角都称不上的工具人明峰，突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只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危险。
    何欣：“……”
    什么毛病，她都穿越过来一周了，季殊搞不好这会已经看上女主了，她再凑上去不是找死吗？
    这天道本就是因为原女主宁雪心术不正，吸收来的气运肮脏黑暗而诞生的意识，戾气极重，自然不会有太多耐心。见何欣沉默着不说话，它便冷了声音道：“你别忘了这不是你的身体，若是你不愿意，我大不了拉明落回来，你可想清楚了。”
    何欣怔了怔，一时有些慌乱，咬了咬牙叹息一声道：“好吧。”
    由她来，走完剧情再跑的远远的也还来得及，但以明落的性子，恐怕明峰又要走上原著的悲剧。
    何欣压下心底的不适感，自我催眠一般坚定了想法。
    ……
    感受到何欣房间里不正常的精神力波动时，蔚宁当即就调整了计划。
    她本来是想直接上楼按住何欣，趁着天道还没来得及改造明落的身体，将何欣的精神力抽出来扔回她自己的世界。但蔚宁显然晚了一步，这个天道比她想象中的更警惕。
    那就不能太过简单粗暴了，总得顾及明落。
    想到这里，蔚宁反而松了一口气。快穿系统就没有一天不狗过，通常都恨不得把人往死里压榨，就是花韵也没好到哪去，晋升任务要真那么简单可真是见了鬼了。
    蔚宁便按兵不动，安安静静地等着何欣和天道的骚操作。
    何欣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快一点，第二天早早就等在餐厅，见她下来眼睛都亮了亮。
    蔚宁停在最后一级楼梯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早上好。起来这么早，有事？”
    何欣抿了抿唇，小声道：“爸爸，我该上学去了。”
    蔚宁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走下来，越过她坐到餐桌前，淡声道：“你身体还没好，呆在家里。”
    何欣跟着她转过身，一脸为难，“我觉得我身体没有问题，爸爸，我刚被人诬陷作弊没多久就不去学校，同学们该怎么想我。”
    蔚宁语气平稳：“呆在家里，听话，什么都没有你身体重要。”
    何欣深吸口气，终于感到了怪异。对方话里字字句句都是关心，语气却平的让人发冷，仿佛她只是随口诵读一篇无趣的文章，其中有什么情感都不能引起她的关心。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何欣是和明峰打过交道的。
    明峰对着外人的时候寡言少语，严肃刻板，可对着她时，却是冷淡面庞下遮不住的关心与小心翼翼，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属于父亲的慈爱。
    绝不该是现在这样，平静冰冷到如机械一般。
    即使是被系统威胁何欣也没有多恐惧，但如今看着蔚宁，她第一次在穿越后尝到了恐慌的味道，“爸爸……？”
    蔚宁只觉得心脏一缩，有些烦躁地催动精神力将明峰涌上来的身体意识压下去，不耐烦道：“你的老师已经证明了你的清白，没必要回去。乖乖听话，我去上班了。”
    她放下也没动几口的三明治，无视对方惨白的脸色，起身推门出去。
    蔚宁先去嘱咐了管家几句死也不能放何欣出去，得到对方坚定的保证后才离开别墅。
    周升正半靠在车上低头翻着手机，看到蔚宁出来当即怔了怔，问：“先生怎么出来这么早？”
    蔚宁道：“没什么胃口，就没吃。”顿了顿，又问：“落落的东西你都买回来了吗？”
    结合明落曾经的丰功伟绩，周升非常自然的理解成了这位大小姐卖了东西又后悔了在家里闹，颇为无奈道：“有些东西已经卖出去了，我昨晚刚联系了官方，毕竟涉及买家隐私，还需要点时间，剩下的都已经买下来了，正在等待送货。”
    蔚宁点点头说：“辛苦你了，安置好后带我过去看。”
    周升点头应了一声，问：“先生想吃点什么吗？早上不吃怕是会晕车，您要什么我去买。”
    蔚宁摇摇头，“不必。”
    她看着周升有些无奈的拉开车门，突然想到什么，又说：“慢着，你还是去我家里找管家拿点吧。”
    何欣本来是佛系不争的性格，至少人设是，突然这么急迫的想回学校，必然是有什么任务。她这样直白的限制何欣出行，不管这身体里的是不是明峰，天道都不会善罢甘休，蔚宁需要张开精神力护住周边的人和事，维持正常的气运波动，免得又被玩一手车祸身亡。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天道虽然有主场优势，对外来者又有一定的压制作用，但多年积累不是一个刚诞生的小世界天道能比的，只是明峰的身体未必撑得住，还是要吃一点，聊胜于无。
    周升应了一声，看了下表便步履匆匆地朝着明家别墅走去。
    蔚宁在他身上套了一个护身咒，目送他离开后才矮下身子坐进车里。
    周升很快捧着一袋早餐走了出来，他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脸上满是恍惚，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似乎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蔚宁看了看他的周身，她套的护身咒颜色虽然淡了许多，但到底是没散尽，想来是险些出了意外，不由问道：“怎么了，这副表情？”
    周升神色古怪，道：“我刚刚去二楼拿管家收起来的早餐，本想下楼先热一下，不小心踩空了，是小姐拉住的我。”
    那对于明峰这些习惯于明落冷脸的下属来说，确实很神奇。以明落的性格，大概会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能帮人主动去找医生已经是她最大的温柔了。
    在楼梯上踩空不是小事，伸手去拉一个成年男人，力气再大都不容易站稳，明落绝无可能为了一个外人承担任何风险。
    蔚宁见他满脸欣慰，一时有些头疼，出声道：“先上车，你们俩有受伤吗？”
    周升对于上司将自己与大小姐放一块慰问表达了充分的受宠若惊，并说：“没事，最后两级楼梯，就是有些吓到。”
    蔚宁接过他手中的三明治，轻轻咬了一口。周升大概是出来的急忘了热，早餐已经凉了，只有中心部分还散发着暖意，她手心默默升起一股灵力，稍微加热了一下，才道：“下次不要这么急，稳妥为上。”
    周升应了一声，又想起之前他在明落的小花园里滑倒过，那姑娘皱着脸满脸嫌弃地说，“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下次注意点，别在我家里血溅三尺。这花可贵呢，你赔得起吗？”
    嘴上虽是嫌弃，却还是找人拿了明峰不穿的旧衣服来给他换。
    他心里一时感慨，忍不住道：“先生，最近工作轻松了些，您要不要带小姐出去玩玩？”
    蔚宁看了他一眼，将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这才问：“不去。你想干什么？”
    周升心说果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姐几次生日您都错过了，不久前才跟我说要补偿小姐，带她去以前承诺又因为工作没能去成的地方，忘了？”
    蔚宁：“……”
    哦豁，明峰的记忆里有这个吗？
    第7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七）
    蔚宁难得的觉得有些尴尬，飞快地在明峰记忆里搜索有关事项，可惜人的记忆实在是太杂太乱，她飞快将明峰的记忆过了一遍，只从中读取到了工作、亡妻两条重要信息。
    ……这就很尴尬了。她咳了一声道：“好。”
    周升没懂她说的好是什么，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偏过头去看窗外。
    蔚宁从这驳杂混乱的记忆中感受到了什么，眉心微蹙，也不再说话。
    总裁的生活总是那么枯燥乏味，蔚宁按部就班，照着明峰的记忆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
    她将手头的几份文件批完递给一边的秘书，又让另一个秘书去倒了咖啡，这才拿出放在一边的三明治，轻轻咬了一口。
    放凉了的食物味道实在一言难尽，蔚宁虽然不喜欢，倒也习惯了，但这次却莫名从中感觉到什么，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喉口就莫名涌上一阵阵梗塞感。
    她愣了一下，忙接过秘书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这次的感觉更加强烈，温热的咖啡不但没有将异物感压下去，反而使其更明显了，同时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在气管处蔓延开。
    蔚宁：“……”
    懂了。
    车祸之类的死法她也就忍了，好歹是常有的意外，但这个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蔚宁清楚这是天道出手调节了明峰的气运，心里默默给它记了一笔，随后挥挥手道：“带下去吧，不吃了。”
    秘书应了一声上前整理桌子，蔚宁清楚，现在的她就是打个喷嚏都有可能被自己震死，刻意避开了些，在秘书退开后才又道：“把周升叫来。”
    秘书愣了一下，点头应声，蔚宁便不再说话，集中精力调动周边气运。
    蔚宁虽是顶尖任务者，但很多东西确实没学过。她没有绑定世界，不想和一些同事一样做一个操心的老妈子天道，也就没有去学如何快速的调节气运，如今也只是凭着自身底蕴硬和对方杠。
    好在办法虽然笨，但确实有效——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将精神力凝成箭矢向四周射去时，明显感到周围的空气动了动。
    蔚宁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她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一声轻响，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她抬眼看过去，周升神色茫然地看着她，问：“您找我？”
    不等蔚宁回答，他就看到了对方惨白的脸和汗湿的衣襟，脸色一变：“先生，这是怎么了！？”
    蔚宁摆摆手，安抚道：“没事，叫人拿件干净衣服给我。”
    周升正要应下，却又听蔚宁说，“叫司机备车，回家。”
    他愣了一下，回过头欲言又止。蔚宁知道他想问什么，就说：“你放心去准备，这几天事不多，我刚已经处理过了。”
    周升这才应下。蔚宁揉着胸口站起身，心里对明峰道：“你这下属还挺负责。”
    她知道没有花韵在身边开权限，明峰能听到也回复不了，也就没在意，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
    腰闪了。
    蔚宁揉着腰，咬牙切齿地又给天道记了一笔。
    她回到家的时候，何欣正坐在明落曾经让人装的小秋千上发呆。
    秋千装在明落的花园里，蔚宁来的晚了些，没能保住里面一些名贵的花，被何欣拔了种上了蔬菜。好在时间有限，何欣当时需要上学，只拔了一半。
    蔚宁看着那些与牡丹玫瑰画风不符的大白菜小青菜就觉得伤眼睛，她闭了闭眼，移开视线，淡声道：“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碰了几次壁，何欣对着蔚宁再也不敢像当初面对明峰一样的随心所欲混不在意，她忙站起来，凑上前去，柔声问道：“爸爸，有什么事吗？”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不同于过往的冰冷机械，反而是充满了恐惧愤怒：“别去，马上离开这里去找季殊！”
    何欣迟疑着心说：“不是你……让我讨好爸爸的吗？”
    系统冷声道：“他不是明峰，我刚刚试探过了，这是个占据了明峰身体的怪物，连我都没办法对付，去找季殊，他能庇护你。”
    何欣微愣了下，不禁睁大双眼：“你开什么玩笑？季殊怎么可能管我？还有你刚刚说明峰——”
    系统却不再回答她的问题，神经质地重复着一句话：“明明都成功了，明明都成功了……”
    何欣听着渗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慌乱抬头，冷不丁对上蔚宁的眼。
    那双眼睛与明落几乎一模一样，往常还佯装几分慈爱，如今却是连伪装都不肯，眼里情绪平淡漠然：“怎么停下了？”
    何欣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曾以为自己与明峰不会有太多交集，也不会清楚的记住他的模样，然而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过去的明峰给她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那时明峰虽总是板着脸，但何欣只是看着他就能让人觉得心安，举手投足间满是属于父亲的怜爱疼惜。
    何欣生父冷漠，继母刻薄，这是她无数次渴求却又求而不得的父爱。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面前那副熟悉的面容冰冷的让人害怕，忍不住哽咽道：“爸爸，你、你真的……”
    真的被一个怪物占据了身体吗？
    与她不在一个频道的蔚宁：“……？”
    蔚宁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何欣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而且为什么看她的样子好像自己已经英勇就义了。仇恨值毕竟全被天道拉满，蔚宁对何欣谈不上喜欢但也没有多讨厌，此刻便心平气和地出声问道：“怎么了？”
    何欣深吸一口气，将快要涌出眼眶的泪逼回去咬牙道：“爸爸，我要出去，我还有事。”
    蔚宁的神色当即就淡了下来。这天道虽然又弱又蠢，但反应还挺快。
    何欣看着她的表情，心凉了大半，苦涩道：“你……你是我爸爸吗？”
    蔚宁下意识就想怼她说“那你是明落吗”，但到底还是给她留了几分余地，淡淡道：“跟我上楼，我有事问你。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拦你。”
    何欣想到系统的警告，一时有些犹豫。蔚宁也看出来了一些，好心提醒她：“我之前提醒过管家，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放你出去。”
    何欣呼吸一窒，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比起神神叨叨又在刚刚就联系不上的系统，这个目前还没有伤害她的意图的所谓“父亲”显然更为靠谱一些。
    然而她很快就后悔了——
    蔚宁将何欣带到了不久前被她清理过一遍的明落的小仓库，里头空空荡荡，仅剩几个乱七八糟的零件或小玩具散落在地上。
    她语气平静而冷漠，说出来的话却无异于一声惊雷：“你很缺钱吗？为什么要将珍爱的收藏贱价卖出去？”
    第8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八）
    何欣满脸惊骇，下意识后退一步，大脑一片空白。
    蔚宁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说到底，明峰对明落的痛苦没有真实的体会过，他不知道被镇压在漆黑的空间里，听着外人贬低自己又夺去自己所爱的一切的感受，他现在希望明落回来，是本能的心疼女儿，心疼弱势的一方，而一旦明落回归，一切都反过来后，明峰会偏向于哪一个还真不好说。
    毕竟，很少有父母会不爱乖巧懂事的孩子。何欣毕竟被明峰当做亲生女儿养了近十年，朝夕相处的感情不是某件从旁听来的“真相”能撼动的。
    设身处地终归是假设占了大部分，刀锋没有真正划开他的血肉前，连疼痛都是想象出来的，又何来的感同身受。
    蔚宁虽然不能把自己的甲方爸爸塞进黑暗里镇压来一手感同身受，但也该让他看看明落到底受了什么苦。也免得到最后审判时关键人反水，蔚宁不想再被自己人捅一刀，疼不疼是一说，恶心是真恶心。
    何欣咽下自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恐惧，强作镇定道：“我不喜欢了。爸爸，我以后乖乖学习，不再和以前一样骄纵任性，玩物丧志，不好吗？”
    蔚宁没有跟她争这个，只是换了个话题，语调平稳道：“里面有几个大件是你花了几十万买来的，和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加起来也有百万，你转手只要几千，还不如直接送人。”
    何欣愣了一下，神情错愕。她过去接触的手办最贵也就是几千几万，几十万确实连想都不敢想，因此她定价的时候甚至还觉得有点高。
    何欣从书上看到的都是明落的恶毒无脑，万万没想到她如此败家，当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无言，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
    蔚宁也是第一次来明落的仓库，这和明峰记忆中的出入太大，让人不禁感慨何欣的拆家效率简直不输二哈。她上前几步，随手捡起地上一个被塑料袋裹住的不明物体，将表层塑料布撕开，露出底下的陶瓷娃娃。
    那五官扭曲四肢混乱的娃娃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蔚宁的视线里。
    蔚宁：“……”
    她感到自己的精神和眼睛都受到了双重暴击，强忍着不适翻找明峰的记忆，终于从犄角旮旯翻出了这玩意的出处——
    明落十二岁生日时，明峰亲手做的。
    只是那时他因为工作错过了明落的生日宴会，导致她大发雷霆，连礼物盒子都没有拆开就扔进了垃圾桶。
    明峰不太敢乱进女儿的仓库，更别提乱翻，因此也就不知道在一群昂贵精致的手办工艺品中，还藏着这么一个娃娃。
    蔚宁只是闲不住随手一捡，就捡到了这么个东西。她心知这东西可能会有用，便小心将它摆到架子上的一个格子里，关好玻璃窗后才转过身，看着何欣苦思冥想找理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她说：“行了，别想了。看你半天都编不出一个理由的样子也怪可怜的，明峰以前是有多好糊弄，才能被你这样拙劣的演技糊弄过去。”
    何欣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恍惚了。哪怕她猜到了明峰多半是凶多吉少，但得到证实还是难以接受，更别提对方话里的意思。
    一种巨大的恐慌、悲伤与无力感涌上心头，伴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羞耻不堪在何欣的大脑里乱窜，她咬了咬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病急乱投医，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系统身上。
    “系统！系统你在吗！她认出我来了，她——”
    耳边再度传来电流声时，何欣第一次没有感到厌烦，眼前一亮。
    蔚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她抬起手，身前出现一柄长鞭，静静在空中漂浮着。
    蔚宁飞快握住鞭柄，反手一挥，细长的鞭身便直接破开空气向何欣袭去。
    何欣脸色一白，恐惧的尖叫都被卡在喉咙里。系统在她脑海中叫嚷着躲开，她却连一步都迈不开。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肩颈处仿佛被重重划了一刀，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蔚宁叹了口气，低声对明峰道：“形势所迫，得罪。你放心，我没太用力。”
    何欣重重摔在地上，蔚宁只来得及用灵力护住她的后脑，随后就见一团散发着深紫色光晕的球从她额心冒了出来，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蔚宁：“……”
    她当然认得这东西，世界气运本该是紫金色的，她偶尔陪身为天道的朋友去对方的所属世界处理事件时，就会看到朋友的额心出现一枚紫金色印记，那是属于天道的印记。
    只是这个世界选错了女主，宁雪虽然各方面条件符合女主身份，却心术不正，导致本该是紫金色的天道变成了深紫色。
    不过这不是重点，蔚宁一脸无语，走过去捡起光球，甚至捏了捏：“这个世界的天道怎么是个球……这是球还是蛋？”
    紫色光球气的乱蹦：“放肆！放肆！你才是蛋！你才是球！”
    蔚宁见它脱离了宿主还能说话，又懂了：“你想……形成实体？”
    她捏了捏觉得这天道手感不错，忍不住又揉了揉，一边揉一边说：“走捷径行不通的，你知道我们任务者为什么又要做任务又要兼职天道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作死想走捷径的傻子天道，能不能麻烦你们做事的时候动动脑子，有诞生你的世界，你就没想过诞生你的世界是什么诞生的吗？我徒儿以前多高冷一人，现在又要调配气运又要操心各种自然灾害，又是担心调节不到位没法恢复平衡，又要防止用力过猛生灵团灭，你当我们容易吗？有了你们这群蠢货，我们的工作量至少加了一倍！”
    蔚宁越说越气，忍不住又揉了一把，嫌弃道：“还是小猫小狗毛茸茸的舒服。”
    光球原本都被她喷懵了，闻言气的紫光都亮了起来，蹦的更厉害：“放肆！！！卑微的人类胆敢嫌弃我！！！”
    蔚宁从善如流，换了个话题，“你身为天道，不可能不知道凡事都有自己的定数，你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总有一天能晋级，非要剑走偏锋，审判者不可能容得下一个被污染了的天道。”她顿了顿，又说：“何况你都有意识了，应该清楚正经位面不需要也不能存在所谓的主角，人心是不受控制的，现在善良的人气运加身，位高权重，你敢说他真的能一直保持本心？谁能保证以后？”
    蔚宁言尽于此，也不再多说。她不懂律法，不知怎么审判天道，便轻轻松开了手。
    光球顿了顿，飞快撞开她的手升到高处，还不忘出言挑衅：“就你那破鞭子，垃圾世界出产的垃圾东西，也能伤到我，略略略——”
    还不等它说完，蔚宁横空便是一鞭，速度快到只能看见虚影，破开空气的声音在此刻清晰无比。
    光球来不及反应，当下就被甩了出去，砸到了墙上。
    她摸了摸鞭子上古朴繁复的花纹，一时有点想不起来这东西的来历。
    想不出来也就不想，蔚宁很快放弃思考，又甩出一鞭，精确地将光球再次砸到地上：“这一鞭，是罚你嘴臭。既然身为天道，就请注重自身修养，别给其他天道抹黑。”
    顿了顿，她讥诮一笑，淡淡道：“武器再厉害也只是道具，到了会使用的人手里，破鞭子也能是神兵利器，到了废物手里，就是屠龙宝刀也只是一块废铁。”
    语毕，她扬起手还想再抽一鞭，却再下一刻感应到什么，回过身迅速闪开，鞭身随着她的动作迅速转了个弯，砸到了飞过来的不明物体上。
    光球抓紧机会跳起来抖抖身上的土，快去穿过墙壁飞走了。
    蔚宁也不在意，挑眉看过去。刚刚昏迷的“何欣”已经清醒，死死盯着她，眼神凶狠。
    或者说，她不是何欣。
    ——明落回来了。
    第9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九）
    明落盯着蔚宁，又看了眼地上碎成块的陶瓷娃娃，眼神更冷了。
    这姑娘不愧是原书第一恶毒女配，头够铁嘴够毒，胆子也够大。她道，“贱人！抢我爸爸身体还砸我东西！”
    蔚宁知道这是明峰的女儿，态度也不像对何欣时那么冷硬，有些无奈道：“这位妹妹，凡事要讲道理，是你想用它砸我的好吗？”
    明落一脸厌恶，皱眉道：“你给我闭嘴，你恶心不恶心！”
    蔚宁：“……”
    哦对了，她用的是明峰的身体。亲爸爸叫自己妹妹，哪怕知道底下的魂不是他也够惊悚。
    见她不吭声，明落的表情更加讽刺。她眼里分明还有初醒时的茫然，嘴上却一点也不落下风，讥诮道：“哪里来的贱人偷我们家的东西，你给我滚出他的身体！”
    蔚宁虽然对明落的态度会好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她不喜欢被人骂，更不知道明落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在看到她明显不是人类的能力后还这么骄横。
    她在心里低声对明峰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现在我和你都有两个选择。第一，我脱离你的身体去追天道，等它被解决后明落以后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第二，我替你好好跟她聊聊，我的态度不会很好，你可能无法接受，但我保证不会伤害她，可以吗？你选哪个？”
    顿了顿，蔚宁又说：“看到遥控器左上角那个红色的按钮了吗？那是委托者催进度的，一就按一下，二就按两下。没声了我就默认你选一。”
    片刻后，蔚宁心底传来两声铃铛轻响。
    蔚宁心领神会，对着满脸厌恶鄙夷的明落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明落当即背后一凉。
    但性格使然，她依旧是能不动脑子就不动脑子，还想再接着骂几句，就见眼前虚影一晃，有什么在她脚下炸开。
    明落身子一抖，猛地低下头去看脚下，那里溅起了细细的尘土，甚至连铺设整齐的木地板都被抽出了一条浅淡发白的痕迹。
    蔚宁淡声问她，“冷静下来了吗？”
    明落脸色一白，眼眶就有点发红，“你不是明峰，明峰不会对我动手，你是谁？你们非要害死我俩才肯罢休吗？”
    她还记得被何欣镇压在身体里时冰冷绝望的感觉，空洞黑暗的地方，仿佛能吞噬一切，任她如何崩溃求救也没有任何回音。
    她听着不断传来的旁人对自己身体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夸赞，听着自己的声音嘲讽她“脑残恶毒不懂珍惜”，父亲的爱护、老师同学的赞美、无数荣誉与夸奖……好像老天存心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东西是如何被一步步夺走的。
    如今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再经历一回同样的噩梦吗？
    蔚宁顿了顿，说：“我跟何欣不一样。我与明峰是雇佣关系，他雇我救你，我收取一定报酬。但大小姐你记住了，我不是你爸爸那些可以让你随意出气的下属，我不缺那点精神力，主要工资也是由天道支付。我已经救回你，完成了明峰给我的任务，谁也没资格判定我任务失败。”
    她轻笑一声，神色逐渐冰冷：“听明白了吗，小朋友。收起你那副愚蠢的嘴脸。”
    主神注重公正平等，最忌讳内斗，身为最高掌权者，它很清楚无数位面中大部分王朝的衰落溃败都是从内斗开始的，因此自逆袭系统设立以来，任务者和系统不过就是职责不同，没有高低之分。
    即使是顶级任务者和普通任务者，区别也不过就是做的任务难度不同，收入不同，虽然阶级观念仍旧存在，但大家表面都是和谐平等的。
    有谁敢借自己的资历等级压迫低等级任务者和系统，对方是有资格申请上层庇护的，情节严重甚至可以直接将其抹杀。
    花韵都没骂过她，她还真就懒得惯明落这毛病。
    明落这辈子还没让人骂过，当时就傻了。之前她也碰过壁，但即使是季殊也最多就是不搭理她，而李文到底要顾及身上披的“优秀教师”的皮，顶多就是阴阳怪气。
    明峰疼她，其他人怕她、讨好她，明落可谓是被捧到了云颠，难免浮云遮眼看不清周身。蔚宁能理解，但不会谅解。
    她也知道急不得，淡淡道：“你先把你的脏话改了再跟我说话。”
    语毕，她也不管明落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出了门。
    徒留明落一人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冰冷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响，才慢吞吞挪到满地碎片前，缓缓蹲下身，默默盯着陶瓷娃娃开裂的脸。
    ……
    解决了何欣，蔚宁也算是放松了下来，开始整理本次任务的一些资料。
    这任务实在太过简单且常见，蔚宁甚至懒得再写一份报告，连通系统上网查了一份，稍稍改了一下将其保存进存稿箱。
    她刚点下保存两个字，就听到门外有响动，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就见明落满脸阴沉地从门外往进走。
    蔚宁用的是明峰的电脑，因为怕麻烦就干脆窝在了客厅沙发上写，此时看到明落也不意外，就又偏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了。
    蔚宁看了看明落，看清她手上裹着的纱布，问：“伤怎么来的？”
    明落冷笑：“关你屁事。”
    蔚宁充耳不闻，又重复了一遍。
    明落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却也无计可施，自暴自弃道：“被陶瓷片划的。”
    蔚宁哦了一声，又问：“捡的是那个陶瓷娃娃？那东西很重要吗？那你还用它砸我。”
    明落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吓唬我，我怎么会用它砸你，你配吗！？”
    蔚宁一脸莫名其妙：“请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砸我还有理了？”
    明落理直气壮：“我被关了那么久，黑的要死，什么都分不清，一醒来就看到我爸爸跟一个紫色的鸡蛋打架，手里还有鞭子，我能不怕吗？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蔚宁“啊”了一声，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才说，“这确实是我的错……对不起。”
    丧尸末世野兽围城玩的多了，忘了不是所有人的承受能力都那么好的，明落刚经历过疑似被鬼囚禁之类的恐怖事件，醒来又看到反科学场面，其中一个对象还是她父亲，这确实有点刺激。
    明落只是想趁机骂她几句，没想到真的听到了道歉，一时也傻了眼，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被吓飞的声音，茫然道：“你就这么道歉了？你不要脸的吗？”
    “……”蔚宁差点被她噎死，但也知道大小姐从来都认为道歉是件伤面子的事，便耐心道：“道歉不丢人，丢人的是错了还死不认账，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前因后果，因此在别人眼里错的人不断为自己找借口想理由的样子就显得极为滑稽，这是丢人。”
    “但是，”她话锋一转，淡淡道：“我仅为我没有考虑周全安顿好你而道歉。我知道何欣被镇压后你很快就会出来，但没有在意，导致了你本来能避免的惊吓，你刚恢复，精神不稳，惊吓过度很可能再度昏迷，这是我的错，我考虑不周。但同样的，你也要为用陶瓷砸我的行为道歉，我算过角度，你当时是想冲着我脑后砸的。不管你有没有杀人的意图，都做出了这样的行为。我等你道歉。”
    明落被她绕的一懵，愣了片刻才咬牙切齿道：“你敢！”
    蔚宁将膝盖上的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放，声音不大，在寂静的空间内却极为明显。
    她轻嗤一声，说：“请你看清楚，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当是原始社会，有你爹护着杀人放火也没关系？就是封建王朝，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我叫你大小姐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你这次被吓到冲我砸东西，我能避开，下次呢？你会砸死谁？”
    明落被她盯得发慌，声音低了好几个度，小声说：“我、我也不可能次次砸这么准……”
    蔚宁不为所动：“哪怕是几亿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了就是百分百，监狱里一大半都是你这种抱有侥幸心理的。收收你那脾气，法制社会，你还想上天不成？”
    她看着明落一脸迟疑，但到底没了最初的阴戾，心说还是要慢慢来，便道：“算了，给我倒杯水去。”
    明落瞪大眼睛：“你敢指使我！”
    蔚宁：“……”
    瞬间破功。
    蔚宁叹了口气，决定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正想起身直接上楼，就见明落瞪了她一眼快速往饮水机旁走。
    她站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只见明落慢吞吞拉开柜子，又跟人怄气一般狠狠一摔，接满了一杯水，又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走了过来。
    蔚宁一挑眉，伸出手接过。水温正好，不冷不热，看得出来很有经验。
    明落忸怩着盯着她将杯子凑到嘴边，突然大喊一声：“对不起！”便转身飞速上了楼。
    蔚宁被她这一声喊的一愣，热水浇了半身，湿漉漉的极为难受。
    “……”
    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
    蔚宁哭笑不得，又有些疲惫，将杯子随手放在一边，按了按眉心。
    明落到底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不知是什么原因对自己父亲态度恶劣，但看上去只是不懂事，又有些没教好，做事不考虑后果。
    蠢、狠，但好歹听的进人话，还有救——
    在明落还没有做出害人的事，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生出时，谁也没有资格审判她的生死。
    第10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十）
    蔚宁看她上楼，扯了扯贴在皮肤上的衣服，打算先去衣帽间换一身干净的睡衣。
    还不等她推开门，就听楼上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这屋子里也只有明落和管家，不知道能出什么事。蔚宁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暂时放弃，转身又上了楼。
    明落的房间在二楼拐角处，蔚宁上了台阶，抬眼就看到明落的房门大敞着，露出屋内的遍地狼籍。
    明落脸上满是阴戾怨毒，好像刚才她的平静温和都是假象。蔚宁越过门口的不明碎片，不紧不慢地问：“又发什么脾气？”
    明落面色古怪，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贱人！贱人！没教养的畜生，死了爹妈的孤儿东西——”
    蔚宁实在听不下去，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平静道：“安静。怎么了？”
    明落气的剧烈喘息，半响才缓过气来，恶狠狠道：“那个贱人，把我衣柜里的衣服扔光了，那都是我私人定制的！还有我的手办，我的画，我好多东西都没了！”
    蔚宁愣了一下，目光扫过她的房间。
    明落的房间很大，正中央摆着公主床，右侧边是一台梳妆镜，靠门的那侧则是衣柜。而正对门的阳台装着雾玻璃，模模糊糊看不清里面，只能见得几个淡淡的黑影分散摆着，看上去却有些空荡。
    蔚宁没怎么没进过明落的房间，却也知道明落张扬的性格，这房间基础设施都有，但因为面积不小，这样看着就显得过于空荡。
    她愣了好半响，才发自真心的感慨道：“何欣动作好快啊……”
    明落狠狠瞪向她，咬紧牙关，冷声问：“你到底是哪边的？”
    蔚宁立刻道：“当然是明峰这边。你放心，你的手办我都让周升买下来了，但他没查到你的衣服信息，不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如果对你来说特别重要，我可以在处理好任务后问问她。”
    明落脸上阴晴不定，片刻后才缓缓说：“拿去扔了吧，我不要了，被她碰过的东西，脏的要死。”
    蔚宁好心提醒她说：“何欣用的是你的身体。”
    “骨子里就冒着股穷酸气，谁知道被她碰过的东西会不会染上味道，”明落不屑的冷哼一声，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让周升买什么？她把我东西拿去卖了？这贱人穷疯了吧？我卡里的钱还不够她刷吗？”
    蔚宁应了一声，猜测道：“可能她是……不想浪费？”
    明落嘴角抽了抽，说不上来是嫌弃还是厌恶，片刻后才说：“算了，就当我施舍她的。”
    蔚宁点点头，说：“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明落神色恹恹，只对她摆了摆手，“不送。”
    蔚宁正要转身离开，就听明落道：“慢着。”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脾气真的是好了很多，换做以前……算了。
    明落并不在意她脸上憋闷的表情，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突然嗤笑出声：“我去，你身上湿了？我就逗你一下，你胆子那么小？”
    蔚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刚楼下喝水时的事，白眼都懒得翻一个，说：“那我真是谢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逗我玩了，行了，我走了。”
    明落低低笑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
    周升很快就将明落的东西送了过来。
    因为要随时观察天道的去向，蔚宁跟公司一些高层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家办公，反正当时为了给何欣行方便，天道强行使明峰近来的工作都很少，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周升开着车将手办一箱一箱地往明家的院子里搬的时候，明落就在一旁满眼嘲讽的看着。蔚宁早早提点过她，因此她也没有一上来就命令人把东西扔出去。
    蔚宁看着明落脸上表情不断在“来日取你狗命”和“我为什么要乖乖站着”中间反复横跳，冰冷和疑惑来回变换，总觉得下一刻她的脸就会抽筋。
    她笑了笑，走过去温声道：“落落，对周叔叔说声谢谢。”
    明落被她亲昵的语气恶心的一激灵，闻言又勃然大怒：“他也配——”
    蔚宁及时掐了她一下，最后一个字就被打断，只发了半个音，听起来有点像“噗”。
    周升没听清，抹了擦汗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不用了，小姐好好养身体就行。”
    明落疼的呲牙咧嘴，闻言冷哼一声，小声道：“算你识相。”
    她还知道放低声音不被周升听到，但就非要怼人几句。
    蔚宁头疼的按了按眉心。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明落目前还没有很恶毒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比较杠，仿佛杠精转世，只有与人抬杠才能使她快乐。
    目前蔚宁有两个猜测，除了她天生就是这么无聊且杠，就是她想吸引别人注意。
    ——比如她忙的连女儿生日都记不清、承诺过后又咕咕咕的父亲。
    只是到底事实如何，蔚宁还要再亲自验证一下。毕竟那只是周升的一面之词，人家父女如何相处，他也未必真的全都了解。
    蔚宁一边想一边招手叫明落过来，问道：“我接下来会在这里等我的上司过来交接工作处理残局，会比较闲，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明落怔了怔，似乎有点动容，随后又换成了一副不屑的神情，“你想多了，有钱人没有烦恼，横竖我不用上学，下午出去浪。”
    蔚宁捕捉到她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心里猜测渐渐明朗，温声劝她，“你身体还不太稳定，那些东西先不急着买。”
    明落嗤笑，“你少用你那副穷酸想法来想我，出去就一定要买东西？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心情不好，一会跟我朋友包场喝点酒去，你别烦。”
    蔚宁这次沉默的时间格外的久。
    她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她缓缓地问：“别的我暂且不说，什么叫穷酸？你手里的钱，是你自己的吗？”
    明落最听不得这种话，烦躁地原地走了几步，狠狠踹到一旁的花坛围栏上。
    铁制的围栏被她踹的一歪，发出沉闷响声，花草也随之簌簌抖动，抖落零星几片绿叶。
    这动静不小，一旁搬东西的周升下意识看过来，见蔚宁看过来又一缩脖子目光乱飘，身体力行的证明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蔚宁没什么表情，指了指花园围栏，加重语气说：“扶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明落实际在踹上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但又不知道如何下台，本来想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转开话题只当没发生，听到蔚宁的话忍不住又狠狠瞪向她。
    蔚宁不为所动，神色漠然，眼里的冷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低下头去。
    明落有点委屈，眼眶一阵阵发热。她狠狠吸了吸鼻子，转头蹲下身去将围栏往起拉。
    铁制的围栏很重，但不至于伤到人，只是她娇生惯养的，半天也拉不动，周升和管家见状想凑上去帮她，看到蔚宁一个冷眼扫过来后又僵在了原地。
    蔚宁道：“什么时候拉起来什么时候进屋。院子里有监控，别让我看到你们两个帮她。”
    明落闻言一把将围栏扔掉，张口就想骂，抬头看到蔚宁冷淡的脸色，又噎了回去。
    蔚宁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独留周升与管家两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明落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又回过头去和围栏较劲。
    蔚宁在客厅等了许久，看完一部电影，吃了三个芒果一堆山竹，又从冰箱里端出处理好的草莓，打算连通系统看朋友们直播时，明落才裹着满身土腥味跨进房门。
    她看着摆了一桌子的残骸瞪大眼睛：“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蔚宁慢条斯理地将草莓咽下去，道：”被你气的心疼胃疼，所以用水果抚慰我愤怒的心和发疼的胃。”
    明落：“……”
    我信你才有鬼。
    蔚宁见她一身狼狈，心知她多半还是靠自己拉起来的，神色总算柔和了些，叹了口气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落累得要死，也没心情再和她顶，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下意识忽略了后面的话。
    蔚宁看她离开，又起身站在门口看了眼花园。
    之前倒下的围栏歪歪扭扭的立着，泥土渣稀稀落落散了一地，连边上的花都被折了好几枝，蔚宁都能想象出明落使出吃奶的劲身子乱扭蹭倒一片花枝的模样。
    她目光柔和，轻轻叹了口气，对明峰道：“这孩子的傲气没用对地方，一个人的骄傲，从来都不该是从侮辱贬低别人中获取。”
    明峰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蔚宁最后看了一眼暗沉下来的天色，转身向着二楼明落的房间走去。
    第11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十一）
    明落上了楼，翻出自己珍藏许久的干花花瓣，舒舒服服泡了个花瓣牛奶浴。
    何欣在她身体里呆的这段时间犹如蝗虫过境，卷走了她不少珍藏，好在她有大批收藏同类物品的爱好，到底还是剩了一点。
    直到浴室里暖融融的温度逐渐降下来，浴缸里的水都开始冰凉，明落才不情不愿的披上浴袍出了房间。
    她本想去楼下热一杯牛奶再回房躺床上看电影，却没想到在客厅看到了蔚宁。
    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蹙眉道：“你在这干什么？明天不上班吗！？”
    蔚宁摘下耳机，扫了眼明落身上的睡衣，淡淡道：“去换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落小小的脑袋有大大的问号：“你有毒吗？八点了，天都要黑了，出去干嘛？我跟你可没有什么可玩的。”
    “晚上不要乱跟外人出去玩，不安全，”蔚宁淡声道：“不是出去玩，有事要告诉你，我要没有时间了，需要尽快。”
    明落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你……你要死了？”
    蔚宁：“……”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不会死，到了这个程度的任务者，除非是灭了一个世界这样的罪责，否则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蔚宁垂眸，不太想谈这个话题：“我只是即将要离开你父亲的身体。”
    明落啧了声，讥讽道：“毁灭世界，你还挺中二。”
    蔚宁露出微笑：“会不会毁灭世界不知道，我又没做过。但我保证，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唧唧歪歪，我一定会把你人道毁灭。”
    明落背后一凉，莫名觉得蔚宁这次的火气达到了前面几次发火的总和，她头一次学会看人眼色，默默闭了嘴，转身上楼换衣服。
    蔚宁叹了口气。刚刚明落上楼洗澡的空档，她收到了自己系统的消息，大概一两天后花韵和元澈就会过来接手。
    这是她没想到的。还是原来的想法，一个寄生虫任务，压根犯不着出动顶级任务者，更别提是列为晋升任务。
    要做就做了，任务不分高低，蔚宁本是想着慢慢将明落调/教好，然后再去处理天道。可没想到这次任务元澈和花韵都过来了，就更诡异了。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与花韵一损俱损，大佬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她管好自己就行。就是本来宽裕的时间可能会紧一些，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把明落教好，她心里也没底。
    蔚宁想着想着就有些头疼，猛地向后一靠，按了按眉心，苦笑道：“任重而道远啊。”
    明落一无所知浑身轻松，甚至还化了个妆，蔚宁在楼下都快等睡着了，她才姗姗来迟。
    蔚宁打了个哈欠，抬眼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说，“我们大晚上出去，又不见别人，你还特地化个妆，有什么必要。”
    明落翻了个白眼，“我呸！你不懂就闭嘴好吗？我们女孩子出门打扮是为了自己好看心情舒畅，又不是给外人看的。我猜你一定是个男的，还是个直男癌。”
    直男癌蔚宁：“……”
    不愧是恶毒女配，实在是记吃不记打，刚被她毒打过几次，洗了个澡就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但蔚宁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默认了直男癌这个锅扣在自己身上，“那现在就走吧，手给我。”
    明落上下打量着她，一脸嫌弃，“我六岁就不跟我爸拉着手一起走了，你多大？幼不幼稚？”
    蔚宁：“……你是不怼我几句不舒服是吧？”
    明落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捻起兰花指缓缓放在蔚宁手上，那迟缓的动作和高高翘起的指尖充分表达了她的嫌弃。
    蔚宁握住她那尊贵的手，只觉得自己连翻白眼的心情都没了，将她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一言不发的催动精神力。
    明落满脸问号的被她拉坐在沙发上，正想问她怎么不走，就觉眼前一黑，周身空间仿佛都扭曲了。
    耳边似乎是细微的电流声，又好像是空气割裂的声音，明落不适的皱起眉头，艰难的睁开眼，看到了一条荒凉破败的泥土路，长满了杂草。
    蔚宁就站在她身边，周身萦绕着浅淡的紫光。她道：“我跟你父亲说过要好好教导你，答应了就一定做到。但因为一些事导致我时间有限，因此接下来你可能会很忙——别误会，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来通知你。”
    明落瞪大眼睛，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下意识抗拒：“教个屁！我不要！”
    蔚宁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明落不明所以，但当她看清四周明显是不认识的荒郊野岭后还是颤抖着跟了上去。
    这里大约刚下过一场雨，土地很泥泞，还没走几步明落就蹦了起来：“我的鞋！这是限量版，很贵的！”
    她到处乱蹦想找个干净的地方，抬头看到蔚宁一脸冷漠的盯着她，不由得往下看了看。
    脚下虽然有实际触感，但……显然没有染上泥土，她甚至看到自己的身体也同样散发着紫光。
    明落一脸茫然，就听蔚宁道：“你不是常爱说旁人穷酸么？我带你过来看看，你比所谓的穷酸人家强了多少。”
    明落咬了咬唇，满脸抗拒，“你是哪来的怪物，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蔚宁面无表情：“就凭我比你强。你没了资本，没了明峰守护，你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
    蔚宁一把握住明落的手，将她拽了个趔趄，“来，看看，大小姐从未见过的世界，就连你口中的穷酸对于别人来说都是奢侈。”
    明落被迫睁大眼睛向前看过去。
    眼前是一个荒凉的小村落，人烟稀少，打眼看过去只有几户人家，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栅栏围出一个个小院落，木门经历过风吹雨淋，破旧膨胀到裂开了一条条大大小小的缝隙，被生锈的铁锁勉强扣住。
    她确实从未见过这样的世界。
    明落出生在富贵人家，还是个胚胎时就上上下下围了不少照顾的人，营养调理、胎教、保姆……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甚至如果不是明峰夫妻不放心别人，她连母乳都有的是人前赴后继的提供。
    琼浆玉液浇灌出来的女孩，谁能想到会养成满嘴脏话，尖锐刻薄的样子。
    明落瞪着眼睛一言不发，蔚宁便道：“跟我进去看看。”
    她看着蔚宁不紧不慢地穿过栅栏、木门走进小院，愣了一下后赶紧跟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想跨过低矮的栅栏，却因过于不熟练而摇摇晃晃，刚跨出一步就失去平衡，一头栽了进去。
    蔚宁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语：“……你就不能跟我一样，直接走进来吗？你现在是精神体，我又给你加了隐身咒，只要你想，这些东西是碰不到你的。你没发现你的身体在发光吗？”
    明落颤抖着声音骂道：“你放屁！我能碰到这木头，湿的！黏糊糊的好恶心！”
    蔚宁：“……你当它不存在，往下按，看还能不能碰到。”
    明落愣了一下，神色郑重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满脸虔诚的按了下去。
    “真的穿过去了诶！！”她睁开眼，眼前一亮，新奇又激动的来回蹦跳。
    蔚宁：“……”
    弱智儿童欢乐多。
    她回过身冷声道：“跟上。我找不到你自己就回去了，你就一辈子呆在这吧。”
    明落闻言收起脸上的兴奋，冷哼一声乖乖跟了上去。
    房子里很暗，仅有一处亮着微弱烛光。蔚宁径直冲着那里走去，明落默默跟上，走进了才看到那里有张桌子，只是被书本杂物堆的满满当当。
    桌子后坐着一个小孩，用砖块垒成板凳，乖巧的趴在桌子上，握着脏兮兮的小铅笔，认真的写着什么。
    明落爱随意评价别人的臭毛病总是改不了，她一脸嫌弃的扫视着这个房间，捏着鼻子道：“一股发霉发臭的味，他怎么趴得下去啊我的天，你看那个桌子，黑乎乎的泥还是油，我天！”
    蔚宁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你一天的零花钱可能是人家几年的生活费，比什么比，不会说话就闭嘴。”
    明落噎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再吭声。
    蔚宁指了指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用一块脏兮兮的破旧布帘围出的一块地，明落好奇的看过去，问：“咋了？”
    “那里是他奶奶，我来之前大概了解了一下，”她说，“十岁的年纪，父亲在外打工，母亲车祸残疾，祖母年七十，又要砍柴维持基本生计，又要给孙子做饭，孩子上学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手工编织竹篮一类物品拿去卖，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钱。她的姐姐做着走出山村在大城市生活的梦，十五岁就走了，偶尔寄回一点钱，其余时间也是杳无音讯。”
    她缓缓问：“你会什么？他们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为了亲人，爱人，梦想，你呢？拿着父亲的钱，骂着自己养活自己的人穷酸。”
    她冷冷嗤笑一声，“你配吗？”
    明落心中恼怒，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涩然道：“养不起就、就别生，生孩子前他们也没问过人家愿不愿意陪他们受罪！就他们一家穷，关我屁事，别人都好好的，你凭什么说我！”
    蔚宁叹息一声，很想敲开她的脑壳倒掉里面的水，道：“我不与你争这些，只是让你看看，别人比你强在哪。这里是偏远山区，还有更多的山区、村落，很多像这样的家庭，看看你在这样的环境里能活几天。你生来就比别人优越，却学不会比别人善良独立。”
    明落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活成这个样子……有什么意思。”
    蔚宁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被布帘遮住的老人，感受到她堵塞的呼吸和迟缓的心跳，以及身上各处受损的器官，随手在她身上套了个治疗术。
    随后才转头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你跟我来。”
    第12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十二）
    明落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动作，迟疑道：“你在干什么？”
    蔚宁道：“顺手的事。”
    她缓步走出门，找了处空地盘腿坐下。
    明落跟上前，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昂贵的衣服，咬了咬牙半蹲下去。
    蔚宁也不在意，随手拔了一把干枯的野草。这草枯黄毛糙，韧性却不错，她手指灵活，很快就编出了一只草蚂蚱。
    明落好奇的伸出手戳了戳，问：“这啥啊，虫子吗？”
    她胆子大，不是很怕这些虫子，更别提是草做的。
    蔚宁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蚂蚱递过去：“诺，这里的孩子虽然没有你的游戏机电脑，但有这个。”
    明落接过去后，蔚宁又四处揪了几片叶子，做了一只草蝴蝶放在她腿边，然后说，“不是只有电脑游戏才算娱乐，有很多东西，古代的时候连电都没有，但只要有心照样能活的快乐。”
    她想了想，伸出手在半空比划，“我以前见过，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其他人做动作，一个蒙着另一个人的眼睛来描述，最后被蒙眼的猜哪个动作是谁做的；也有捉迷藏、猫捉老鼠、老鹰抓小鸡等等游戏。你把眼光放远点，看看别的东西，也不是都那么无趣。”
    明落愣愣地拿起腿边的草蝴蝶仔细端详，喃喃道：“我小时候有次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送过一罐活的蝴蝶，五颜六色的，很漂亮，聚在一起飞的时候像闪着的彩灯。可它们很快就死了。我很难过，就冲他发了火。”
    很多时候她也不想说的那么过分，不想冲父亲发火，可当她看到明峰毫不在意的对她说“喜欢就再买一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砸了还残留着蝴蝶翅膀碎片的玻璃瓶。
    明落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发火是因为没了生日礼物的伤心难过，还是因为自己对这个礼物的在意却被父亲轻描淡写的带过。
    实际上玻璃瓶刚脱手的时候她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
    玻璃瓶炸成一地的碎片，明峰神色茫然又震惊，与她相似的一双眼里满是难过，却还是勉强笑着，安慰她说，“不生气不生气，站着别动，小心碎玻璃。”
    她很后悔，很想上前拉着父亲道歉，可又觉得不好意思，只能愣愣的看着明峰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扫走碎片。
    她低着头，明峰也低着头，可两人的视线始终无法接触到，好像隔了一层无形的玻璃，看得到，摸不着，也过不去。
    如今想想，那时愤怒委屈的心情放在现在实在幼稚又无聊。有什么不一样？再买一瓶，就是新的、一模一样的蝴蝶花瓶，没有什么区别。
    明落笑了笑，大概是觉得腿麻了，呼出一口浊气，跪坐在地上，也不管她那限量版衣服了。
    她收起一时的失落，脸上满是高傲张扬，道：“这些游戏我用电脑就能玩，有更多花样，还不会弄脏衣服，没什么新意。”
    蔚宁淡淡道：“对，但比起冰冷机械的电脑程序，我相信这些孩子更愿意和自己的朋友玩。”
    明落一时卡住。
    蔚宁又道：“你说的那个玻璃瓶我有印象，是你的六岁生日，你和明峰疏远也是从那以后开始。那时你的母亲刚去世没多久，我想你大概更需要陪伴，但明峰要处理妻子后事，明家公司又不稳当，他亲手给你挑了个蝴蝶花瓶，挂着一个特丑的蝴蝶结，虽然是直男审美，可你很喜欢，你觉得这是他的心意。”
    见明落似乎有所动容，蔚宁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明峰不知道你的想法。因为你以前的礼物都是由母亲准备的，那是他第一次给你送礼物。你觉得他将贵重的心意当做消遣的玩意，你因为这个发火。但实际上，你在意的是明峰的心意，他在意的是你的心情喜好，你们明明更在意彼此，却非要跟一个死物较劲，何苦？”
    明落捏着草蝴蝶不说话。她那时实际并不懂死亡的含义，只是一直陪在身边的母亲突然不在了有些不开心，可真正让她不安的主要还是来自于外界。
    她低声道：“我妈妈死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但我能感觉到家里突然来了好多人，人来人往的，每天都有。有天早上起来我想下楼问保姆阿姨要牛奶喝，听到以前照顾我的几个保姆说，我妈妈没了，爸爸肯定会娶新夫人，有了儿子，有了继承人，我一个丫头片子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哭闹着逼明峰赶走那群保姆，但还是没敢质问父亲什么是新夫人、为什么有了儿子她就不重要了。
    她只能小心地窥视明峰的一举一动，对方一点疏忽都会被当做要抛弃她的预兆，越发尖锐警惕起来。
    那时不懂事，可等长大了，明白了明峰从未有过抛弃她的念头时，父女两个人已经疏远了。
    蔚宁：“……”
    碎嘴的人真的在哪都能害人。
    她按了按眉心，说，“你应该直接告诉明峰。他的记忆里，你是失去母亲心情不好，所以不喜欢保姆，打发人走的时候还额外补偿了一些。”
    “我不敢，怕说了他就真的不要我了。我向来听不得玩笑话，三岁多第一次去幼儿园的时候，有个嘴欠的说我爸妈不要我了，我捡起石头就砸破了他的头，所以我没上过幼儿园。就是可惜了那些钱，我家当时没有那么大，附近有流浪猫狗的，给了那些嘴贱的还不如买粮喂猫喂狗。”明落恹恹道：“算了，权当打发要饭的。”
    蔚宁见她兴致不高，转了话题：“谁说只有男孩才能是继承人，你有兴趣吗？等我走了可以让明峰教你。”
    明落兴致依旧不高，闭了闭眼，说：“算了，他那群蠢货下属，我看到了就想打一顿。”
    蔚宁真是被她杠的无语，蹙眉道：“他们又怎么惹你了？”
    明落伸了个懒腰，冷冷道：“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蔚宁却是懂了，温声道：“即使他们能完全独当一面，处理所有事务，明峰身为董事长，也不可能完全闲下来。别什么都带着偏见，你总要独当一面。”
    明落漫不经心地斜她一眼，嗤笑道：“你还挺会自说自话。”
    蔚宁没在意她的态度，站起身说：“我明天一早就走，走前我会告诉明峰，他答应你要做的事都会一一补回，你也别赌气了。”
    明落眼神动了动，抬头看她。
    “戒骄戒躁，凡事三思而后行，”蔚宁想起明落在原著中的下场，是因为旁人几句讥讽就与宁雪发生冲突，将她推下楼梯，导致宁雪流产，不由得又叮嘱了几句：“冲动犯罪从来都不是少数。女孩子不要总将目光拘泥于三寸之地，爱情不是全部，亲情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非黑即白，多看看世界，看点别的，你就会发现很多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想多了，”明落突然嗤笑一声，“我们这些豪门千金啊，从来都是等舔狗主动上门的，哪有我们捧着别人的道理。”
    蔚宁：“……你不是喜欢季殊吗？”
    明落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我喜欢季殊和我喜欢小奶狗有什么冲突吗？我这人喜欢收集，既然要收集狗男人，收集全了最好。”
    蔚宁：“……”
    第13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十三）
    明落似乎很喜欢看她语塞的样子，饶有兴致地问：“你们主要都是干什么的？怎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都会。”
    蔚宁道：“涉及工作方面，无可奉告。”
    明落撇了撇嘴，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你这人真无趣。那你们组织还收人吗？”
    蔚宁愣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收的，我可以在你身上做一个标记，有晋升的新系统找任务者的时候会优先选择你，等你死了可以绑定。只是你要想好了，约束很多，你要遵守规矩。”
    任务者稀少，实际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
    你经历了无数世界，也许会有‘亲人’、‘友人’甚至是‘爱人’，但实际上，没有一个是属于你的。
    他们需要在无数世界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分离是常态，谁都不敢付出真心，更不敢接受别人的真心。
    甚至有的时候，为了各个世界的运转，他们要学着见死不救。
    可任务者大多都是人，是人就有心，有心就会心软，很少有人能真的做到冷漠无情。在主神改革之前，任务者的自杀率一直很高。
    明落最厌烦的就是条条框框，闻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要了。回吧。”
    蔚宁倒是什么都没说，略一点头握住明落的手，带她离开了这里。
    尽人事，听天命。她目前能想到的明落的问题就是这些，接下来的还是要看明峰。
    要说起来，明落大概是最期待蔚宁赶紧滚蛋的人。
    但当蔚宁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她反而怂了。
    当然不可能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她前脚才说过自己的心结，后脚明峰就回来了，难免有些尴尬。
    能直白地表达爱意的父母子女还是少数，更别提明落之前与明峰一直对着干，就更难说出口。
    蔚宁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很快就指导明峰置办了手续，从他的身体中脱离。
    明峰不比她精神力强大，猛然回到身体里只觉得一阵眩晕，站都站不稳当。蔚宁一脸意料之中的神情，把明峰扛上了楼，将他安顿好。
    她下楼回到了客厅，正想和明落道别离开，就看到对方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蔚宁以为她还是不好意思和明峰服软，便安抚道：“你们是父女，有些话迟早要说清，总不能一辈子都针锋相对，那时真的是后悔也晚了。”
    明落听到她的声音，艰难地找回自己被炸飞的理智，语气艰涩道：“你为什么是个女的？你……你在我爸爸身体里……”
    眼前的人一身白衣，上面印着古朴繁复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柄长鞭，中短黑发乖巧垂至肩膀处，面容白皙精致，周身笼罩着淡然祥和的气息，分明是个女子。
    蔚宁：“……”
    明落怀疑人生：“那、那你洗澡换衣服……”
    她觉得不管是几天都不洗澡不换衣服，还是照常换衣服洗澡，细想起来都让人不能接受。
    蔚宁看着她满脸看变态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们是做任务，不是夺舍，这身体里是有本能意识的，他换衣服洗澡的时候我会主动选择沉睡，屏蔽感知，平时系统也会为我淡化异性生理特征带来的不适。你别多想。”
    明落并不想知道这‘多想’的内容和含义，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再也不见之前的犹豫不安，挥了挥手道：“我靠你赶紧走吧，再见再见！！！”
    蔚宁叹了口气，略一点头，转身化作一束流光，飞出了客厅。
    明落目送她离开，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半响才慢吞吞上了楼。
    明峰此时已经醒来，躺在床上，一手捂着脸，似乎是头疼至极的模样。
    明落不由自主加快脚步走到床前，默默看着他。
    明峰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温声笑道：“落落回来啦？”
    明落知道这句“回来”的含义，鼻子一酸，小声道：“我被关在漆黑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连自己也看不到。但我能听到，爸爸，何欣她看不起我，说我恶毒脑残。”
    提到何欣，明峰的表情也有些苦涩，他叹息道：“这孩子与我们不是一路人，算了，没有缘分。”
    明落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话到嘴边却全咽了回去，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恹恹道：“你休息吧，我回房间。”
    明峰摇了摇头，缓缓坐起身，温声说：“我认得你那个陶瓷娃娃，我一直以为你扔了。”
    小姑娘含着泪将礼物盒子摔的震天响，气势汹汹地迈着小短腿扔进了垃圾桶。
    他心里难过，又知道是自己理亏，看着那个自己亲手按着明落当时最爱的动漫形象做的陶瓷娃娃在盒子里滚动，发出一阵阵沉闷响声，什么也没有说。
    明落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那时发过火后就后悔了，又偷偷趁着晚上大人们都在睡觉，扒着垃圾桶又默默流着泪将它捡了回来。
    因为盒子有些脏了，她嫌弃的很，没有拿回去，在垃圾桶旁翘着手指拆开盒子。在深夜月光的照射下，映入眼帘的陶瓷娃娃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但明落还是带了回去，怀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心情，悄悄和自己的珍藏锁在了一起。
    她其实总是这样，控制不住坏脾气，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伤害了很多在意她的人。
    可有的能挽回，就像那个被盒子护的完好无损的陶瓷娃娃；有的却覆水难收，就像那个被她砸碎的玻璃瓶。
    明峰却是撑着身体，上前拉住她的手，温声道：“是我的错，是我错过了你的生日，答应你的话没有做到。你发脾气是应该的。”
    明落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泪如雨下。
    她哽咽道：“你老实说……你为了救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面对蔚宁时她不敢问，生怕是她无法承受的，但本来面对明峰，她也依旧不想问。
    可她再次热血上头，抑制不住的往不好的方面想，没忍住开了口。
    明峰一时呆住。
    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心，语气温和：“不是很严重的事。那位姓花的姑娘跟我说过，一成精神力是雇佣费，抽取后，最多就是我的身体素质会差一些……比如吹风容易感冒之类的，都是小毛病。”
    他见明落呆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横竖接下来闲着也是闲着，我记得很久以前我答应过你陪你去游乐园，只是工作忙，后来又忘了。下午去吗？”
    明落有些哽咽，声音却依旧凶巴巴的：“那是好久以前了！我现在都长大了，不需要爸爸陪着玩了。”
    明峰好脾气的笑笑，似乎是想摸她的脑袋，最终碍于高度而放弃。他温声道：“不管多大，你也是我养大的孩子。去吗？”
    明落吸了吸鼻子，终于不再跟他唱反调，坚定道：“去！”
    第14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十四）
    明落实际从六岁起就没去过游乐园一类的场所了。
    小的时候是赌气，生气父亲不陪她去，哪怕明峰抽出了时间说要带她去都要嘴硬说不去，然后明峰就真的不再提……她就更生气了。
    长大了，就是嫌幼稚，也没什么兴趣了。
    明落说是要来，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幼稚，特地戴了个帽子向下压，遮住了一部分脸。
    明峰倒是不在意，或者说他压根没注意到，女孩子出门如何打扮都是捉摸不透的，他也没往那里想。
    因此当明落拉着他的手鬼鬼祟祟地靠边走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心里感慨女儿终于肯亲近他了，并没有在意。
    因为过于匆忙，两个人都没来得及规划，也没有包场，明落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群还没有她腿高的小孩到处乱跑，甚至都想着就地买一个面具挂脸上，只是一路上都没见到。
    直到她看到一群群排队的少年人成年人，才算松了口气。
    明峰见她表情突然放松下来，终于猜到了她的想法，忍不住笑着说：“这不是那种给小孩子玩的游乐园，过山车、摩天轮、鬼屋、海洋公园等等，大人也都喜欢。”
    明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熟练。”
    她说着又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默。
    明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温和：“我也有错，很多事我知道有问题，但都没有深究，只想着给你足够优越的生活就可以了……”
    明落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她看了看周边，说：“不说这个了。这儿人也太多了吧？我们要不换个时间来，包个场？”
    明峰咳了一声，道：“也排排队，体验一下。”
    明落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有时间，还是蔚宁争取来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又要回归工作狂的状态。
    但她毕竟也不是嚷嚷着要爸爸陪的小孩子了，闻言也只是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说：“还好今天不是很热，不然我得排到打人。”
    明峰只是温声笑了笑，没有接话。
    然而即使是天气不热，明落也没排过这样久的队。明峰纵容她，就连学校老师也使唤不动她，只是排了一会，明落就有点受不了。
    她满脸烦躁地将帽子往下拉了拉，回过头对陪着她排队的明峰道：“你在这等我，我去买点冷饮。”
    明峰愣了一下看了看前面长长的队伍，嘴角抽了抽，也不是很想再排队了。他缓缓点头，道：“注意安全，去吧。”
    明落暴躁的揉了揉脸，简直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在这受罪，语气复杂地说：“就排这一回吧，等这个玩过了就回去，下次再说。没空可以等时间。”
    她沿路找，排除了路边小摊和冰柜里的雪糕冰棍，总算找到了一家冷饮店。
    店里没有可以带走的冷饮，但明落又不能把明峰扔在那自己吃，犹豫了片刻干脆花双倍价钱连杯子也买了下来。
    在店里吹过了空调，一出门就觉得一股如有实质的热气扑面而来，吹的明落几乎窒息。她赶紧喝了一口缓过了气，满脸暴躁的换了个方向，打算找个阴凉地绕过去。
    人山人海的游乐场，阴凉的空地并不是很多，她又对这片地方不太熟悉，捧着快要融化的两杯冷饮，觉得自己也要跟着一起融化了。
    她正急匆匆想要原路返回时，突然感到头顶一黯，明落愣愣抬头，一把遮阳伞挡在她的头顶，往下看是一只女人白皙的手。
    明落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略一挑眉。
    裹着纱巾的女人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穿着黑色短袖，浅色长裤，搭配的极其怪异。她连声音都显得诡异，刻意捏着嗓子柔声问：“是明小姐吗？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明总见您迟迟不回去，知道您可能是迷路了，让我来带你回去。”
    明落狐疑道：“你怎么裹成这样，不热吗？而且你这不是工作人员的衣服吧？”
    女人被她说的眸光一闪，勉强笑道：“见笑了，前些天被家里的猫挠到了脸，又不能不工作，经理怕我吓到人，就让裹起来了。”
    明落哦了一声，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也没有揭开人家伤疤看一眼的爱好，难得关心道：“脸上有伤就别裹那么严实，会留疤。”
    “要赚钱吃饭的嘛。”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落总觉得这句话里充满了压抑的怨气，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女人的脸被纱巾裹着，看不清神色，只能从她轻柔的语气中判断出刚刚的冷意似乎都是错觉：“纱巾透气，没事的。您跟我来。”
    明落抿了抿唇，感觉到哪里不对，又看到四周人来人往，心下稍安，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对方带着她七拐八拐的到了一辆车面前。这应该是游客停车的地方，放眼放去有不少车停放整齐地排在一起。
    明落脚步顿住，神色骤然冷淡下来。她是娇生惯养，可又不是傻子，不能随便上别人的车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便后退一步冷声道：“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女人怪异的笑了一声，拉开车门，低声诱哄道：“明总和小姐向来金贵，哪能受这种委屈。周特助特地打电话嘱咐我，要我送您二位回家，改日再换个好地方包场。”
    明落冷哼一声，讥诮道：“前言不搭后语，放你的狗屁！我们今天出来就没告诉周升。”
    她上下扫视着面前的车和人，都感到了难言的熟悉感，先不说明峰的下属更多都叫他先生，就是这个人提起明峰和周升的语调都显得阴阳怪气的。这人绝对有问题。
    明落烦躁极了，懒得去想这人到底是谁，后退一步就想离开。
    她面前的女人反应更快，上前死死抓住她的手，几乎掐出了血痕。
    明落再傻也感觉到了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毫不犹豫将两只手握着的高脚杯砸在她身上。
    一杯砸到了脸上，一杯磕到了肩膀上。冰凉的冷饮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骤然泼到身上也让她停顿了片刻。
    明落冷笑，弯下/身捡起一块玻璃碎片，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觉得大脑传来一阵钝痛，眼前一黑，下意识将手中的玻璃渣握紧。
    她面前的女人一脸晦气的回身到车上抽了几张纸巾，死命擦着肩膀上黏糊糊的液体。很快，她扯下纱巾，露出一张遍布疤痕的脸。
    她一手将纱巾连同纸巾揉成一团，另一只手拿着铁制伞柄，又狠狠地在试图站起来的明落后脑上砸了一下。
    她的车正好停在一处死角，将她们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不刻意查看是注意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的。
    她随手将遮阳伞甩进车里，费力将明落拖上了车。
    第15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十五）
    明落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捆了手脚，靠在一处破旧的楼房里。
    知觉逐渐恢复，第一个感觉就是疼。明落动了动，发现疼痛主要集中在后脑和手心。
    她眼前阵阵发黑，心跳得极快，恍恍惚惚地想起，自己被砸前还握了块玻璃片，大概是握的太紧了，划破了手。
    明落试探着动了动手，本来都已经麻木的掌心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的她呲牙咧嘴，忍不住叫了一声。
    废弃的楼房空荡荡的，她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明显。
    明落咬了咬牙，僵着身子不敢再动。
    大概是她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不远处很快传来了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坚硬的水泥地砖上，声音格外清晰又令人心惊。
    明落忍不住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李文！”
    她终于想起来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李文的车，是季殊的父亲季权送的，虽然不是值钱的车，但也说明了季权对这个情人还算满意。
    那段时间李文整天开这辆车秀，最终惹毛了季殊，使他大发雷霆。明落看不惯李文，又喜欢季殊，就带着几个跟班顺手去扎了那辆车的车胎，她在那个时候仔细看过一回，隐约记得一些。
    李文阴沉的笑了起来，语调带了股冰冷黏腻的感觉：“不愧是我的好学生，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明落不耐烦地抬眼看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我靠，你怎么变成这么个鬼样子了？”
    过去李文虽算不上精致艳丽，但打扮起来也称得上清秀可人，可如今却满脸疤痕，狰狞可怖。
    李文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尖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季总不要我了，那几个贱人也落井下石，我工作没了，什么都没了，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尖锐刺耳。
    明落看着她，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慢吞吞说：“我早都说了，当小三是没有前途的。你说的落井下石的贱人，就是季权那几个情人吧？说实话哈，就算季夫人还在，你也是没机会上位的。你看看你的长相、性格、家世，哪个比季夫人强？人家样样完美的女神都只是有个正妻的名号，你就别幻想了。先不说季夫人的娘家弟弟会不会让自己外甥有你这么个后妈，就是季权他爸，也不可能要这么个儿媳。”
    明落发誓自己的话绝对是句句肺腑，语重心长，然而对方似乎并不领情：“到现在了还敢嘴硬！你不是千金大小姐吗，不是隐藏身份吗，你害的我一无所有，你又凭什么、凭什么逍遥自在！我就是死，也要从你身上扒下一层皮！”
    明落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傻逼吧你，隐藏身份？你要我拉着你说我是明家千金，你别针对我，我爸有赏？脑子被驴踢了，脑残就别他妈出来鬼叫，傻逼又下贱，烂到骨子里的玩意儿，你真当自己是根葱？我就跟你直说吧，情人小三这种东西，在我们上流社会，那就是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不对，狗都不算。好歹我们养的都是名贵的狗，你是什么玩意？”
    蔚宁好不容易给她改善的说脏话习惯，终于在此刻破功。
    李文被她气的脸色扭曲，几欲抓狂。
    明落看着她冷笑一声，讥诮道：“就你还当老师，你配吗？你还为人师表，我看是婊／子的婊吧？你既然当了小三，做了情人，成了舔人的那条狗，就别跟我说什么尊重，小三也配提尊重？”
    李文尖叫一声，忍无可忍，扑上去想要挠她的脸。
    明落却在她扑上来的下一瞬猛地一打滚滚到一边，她奋力一扑，也只抓住了几根带血的断绳。
    李文不敢置信的抬头看过去，明落满手鲜血，捏着一块血淋淋的碎玻璃片用力割绑着她双脚的绳子。
    明落与她废话这么久，可不是光为了嘲讽她几句嘴上占便宜，主要还是想让李文愤怒时注意不到自己背在身后的手上的小动作。
    她边割边惆怅的想，自己真是变了，现在在骂人前竟然还会诚恳地跟对方分析，换了以前，李文的祖宗十八代一个都别想躲过去。
    缠在脚上质地粗糙的麻绳一点一点断裂，李文却已经调整好姿势打算重新扑过来。明落心说老娘这花容月貌大概就要这样消逝了——可惜不是优雅的老去，而是被一条疯狗乱挠的。
    她闭上眼，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手上动作却一点也没停。下一秒，她只觉得一阵疾风呼啸而来，带着凌厉的血腥气，却不是针对她——
    明落睁开眼，看到李文已经被重重砸到几米远的墙边，身体蜷缩，无力地咳出一口破碎的内脏。
    她有些愕然，抬眼看过去，明峰脸色苍白的与蔚宁站在一处。
    蔚宁手持长鞭，淡淡看向李文，说：“你若是潜心修炼，好好做你的天道，终有一天会脱离诞生地，形成实体。偷来的到底是偷来的，与你并不适配。”
    李文疼的恍惚，发不出一声，她的额心却突然滚出一个深紫色的光球，它静静浮在空中，再没有别的动作。
    “李文的结局本不该是这样。她虽然被明峰解了职，又被季权厌倦，但并没有毁容。余生过的不如意，那也是她伤害无辜学生应有的报应和下场，”她缓缓问：“你闹够了没有？”
    光球不发一言，蔚宁也不再多说，走上前去蹲下身，往明落身上套了个治疗术，然后伸手擦净她的血。
    蔚宁的语气温和，又有些无奈的笑意：“你说得对，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不值得尊重。但一些附加词可以去掉，脏话太多影响气质。”
    明落撇了撇嘴，看了眼自己完全愈合不留痕迹的手，又看着上面的血迹，委屈道：“我靠你怎么才来啊，你看我这手，跟杀了人似的。”
    蔚宁说：“我去追天道的时候感觉委托者这里有事，就又回来了。我听力好，还没过来就听到你在骂人——李文没有通知明峰，大概不是图财，只是单纯的想你死。”
    明落冷笑一声：“那她还挺牛逼？”
    蔚宁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扶起来：“你跟明峰先走，接下来的事有我处理。”
    明落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迟疑道：“那你呢？”
    蔚宁温声答：“解决了我就回来找你。”
    明落哼了一声：“你随便。”
    蔚宁也不在意她别扭的态度，目送父女俩离开后才淡声说：“闹够了就跟我走。”
    一直飘在空中装死的光球动了动，问：“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不能，我没这权利，”蔚宁看着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也会怕死？”
    偷窃气运这种事对于每个天道来说都是不能触碰的禁忌，蔚宁以为它做的时候就做好了接受审判的准备。
    光球冷哼一声，不耐烦道：“死都死了，再谈利益和尊严都是空话。行了，既然你不能保证我的安全，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光球身上紫光骤然强盛起来——因为过于明亮，其中夹杂的黑气也就愈发明显，摆足了进攻的姿态。
    然而它到底还是没能掀出水花，蔚宁站在原地，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下一刻，就有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伸过来，将光球握在手里。
    ——是剧本世界的最高审判者，元澈。
    他一身黑色风衣，衬得皮肤愈发白皙柔和，修长的手指看上去没有一丝力道，却始终将光球握在手心，任凭它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元澈温润的眉眼带了些疑惑：“仅仅是被虚荣污染，怎么会带着这么大的戾气？”
    蔚宁咳了一声，说：“嗯……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男主是个偏执冷漠的暴躁校霸性格？”
    元澈来这个世界都是屈尊降贵，确实不太可能专门了解一下男女主是什么人。
    花韵也很快出现在楼房里，静静飘在一旁冷眼看着。
    三道强势的气息使得整个空间都显得压抑，李文就在这样的压迫感下醒来，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元澈对着她安抚一笑，花韵却懒得顾及那么多，一个闪身就到了李文身边，一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捏，她就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蔚宁道：“阿韵，你轻点，我刚好像把她内脏打破了，别弄死了，套个治疗术给她恢复一下吧。然后把她扔去警察局，免得给我的委托者造成麻烦。”
    李文做的事总会留下痕迹，绑架谋杀不是小事，将她扔去警局，明峰总该知道怎么做。
    花韵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抬手画了一个传送法阵并上一个治疗术，转瞬就将她送走。
    元澈温声问：“你接下来要回你的委托者那里吗？”
    蔚宁点头答道：“对，天道被你们带走，它做的一切手脚都会复原，那时我的委托者怕是会恢复原著记忆。哦对，还有，来自被寄生的那个世界的女孩，她也只是被人当枪使了，我得把她送回去。”
    花韵闻言冷声道：“不要多管闲事，蔚宁，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为了不相关的人影响自己的任务，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蔚宁有些尴尬，因为她压根就不记得花韵说过这些话，但以她七秒钟鱼的记忆，八成是花韵说过她给忘了。
    蔚宁咳了一声说：“这倒是，但我要是不管她，她就得在明落的身体里慢慢消失成了养分，你想想这事多膈应人啊，身体里莫名其妙死了个人，还是讨厌的人。我也是为委托者的女儿着想，就是任务相关，不影响不影响。”
    花韵神色愈发冷淡，元澈却是忍俊不禁：“你别理她，乱发脾气呢，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就是想找理由训你几句。快去吧，任务完成后直接回系统空间，不用等我们了。”
    蔚宁瞅了眼花韵冷淡的神色，又看了看一脸温柔笑意的元澈，忽略他手中奄奄一息，吱都吱不出一声的光球，不禁感慨，元澈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史诗级好大佬。
    她脸色肃然，点头道：“好！”
    第16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十六）
    元澈看着她脸色如常甚至带了点敬意，不禁莞尔：“看见我心情还能这样好，看来是一点也不记得。”
    花韵闻言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希望她记得？”
    他却不答，摇摇头叹了口气：“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花韵不再说话，眉眼沉静，看不出喜怒。半响，她才开口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简直没有尽头。她不会屈服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任务者，何必废这么大的心思。”
    元澈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总比抹杀一个精心培养出来的任务者强的多，顶级任务者的数量本来就少，抹杀一个就少一个。而且，明明是你舍不得。”
    花韵听的烦躁，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元澈也不在意，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中犹在奋力挣扎的光球，叹了口气，温声道：“好啦，别乱动了。犯了错，就是要乖乖认罚的。”
    他语气温和，话里却仿佛带着一股森寒冷意，光球一个寒颤，终于安静了下来。
    元澈眨了眨眼，似乎方才的冷意都是错觉，他唇角带笑，整个人显得温吞又和善。
    他垂下眼将光球收了起来，纤长的眼睫半遮住眼底大半情绪，看不分明。
    ……
    蔚宁赶去明家的时候，明峰已经就差将别墅掀起来了。
    明落半路突然昏迷，不知缘由，叫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外伤内伤，看上去只是单纯的睡着了，但就是怎么也叫不醒。
    如果说只是昏迷，明峰还不至于如此焦虑。让他彻底慌乱起来的主要原因还是明落突然就开始说梦话。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眉头始终紧锁，额头不断沁出冷汗，脸色惨白，似乎下一刻就会死去。
    家庭医生在一旁焦虑的抹着汗，实在无能为力，看着急的团团转的明峰，正想建议他将明落送医院的时候，就听管家急匆匆赶上楼，语气不确定道：“先生，刚才楼下有位女士说要见您。”
    明峰眉头紧蹙，正想让管家回绝，却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赶忙道：“带我去见她。”
    他跟着管家下了楼，果然是蔚宁。
    蔚宁站在门口的花园处，身上已经不是原先那套白衣，腰间长鞭也不见踪影。她穿着现代化的短袖短裤，看上去更像个学生。
    蔚宁看了眼管家，温声道：“明先生，借一步说话。”
    明峰忙不迭点头，将她请到一边，神情焦虑不安，张口想叫她却发现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顿了一下才说：“……落落突然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医生都查不出问题，怎么回事？那个女孩又回来了吗？”
    “别急，”蔚宁安抚道：“我的朋友们把罪魁祸首带走了，那东西在明落身上做的手脚也在慢慢消失调整，我上去守着，不会有事。”
    她说着就要上楼，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问：“对了，你要见何欣吗？”
    明峰的神色当即复杂了起来。他的眼里有着藏不住的无奈伤感，却并没有不舍。他勉强笑了笑，语气却极为坚定：“不见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蔚宁一点头，也不再废话，越过一脸懵逼的管家轻车熟路上了楼。
    管家见她熟稔的样子愣了良久，才茫然地回头看明峰，“先生，这……”
    他不认得蔚宁，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对方和明峰不同寻常的关系，以及她对这座别墅的熟悉。
    明峰叹了口气，低声道：“她能救落落。”
    蔚宁将明落房间内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自己和明峰。
    她在明落床前蹲下，叹了口气说：“应该快醒了。”
    明峰忍不住道：“真的？”
    不是他有意质疑，实在是明落现在的脸色太过苍白，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凄厉。
    她发丝凌乱，无力的贴在脸上，蔚宁伸出手去摸，明落身上已经湿透了。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两个梦，一个家破人亡一无所有，一个被人冒名顶替彻底消失，这样的反应，其实还算轻的。”
    明峰一时愕然，第二个梦他隐约能猜出一些，第一个却不知从何而起，忍不住问：“什么家破人亡……”
    明落却突然惊醒。她大口喘着气，胸膛不住起伏，片刻后被呛到了一样趴到床边剧烈咳嗽，咳着咳着又干呕了起来。
    明峰吓得魂都要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都顾不上了，赶忙蹲下拍着明落的背，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落落？吓到了？喝水吗？”
    明落趴在床边，眼里空洞又迷茫，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好半天才缓下来，眼神逐渐有了焦距。
    她看了看蔚宁，又看了看明峰，忍不住闭上眼，仓皇道：“我做了个噩梦——”
    明峰赶忙追问：“什么？”
    明落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抬起手臂遮住眼，哽咽道：“爸爸，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她说，有话问她……”
    蔚宁意料之中的样子，对明峰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我在这里，你放心去。”
    明峰欲言又止，有些失落的站起身点点头，“那我先……出去。”
    “爸爸，”明落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我只是想问问关于何欣的事。”
    明峰怔了怔，回过头对她笑了笑：“好，我让管家给你做点好吃的。”
    明落闭了闭眼，语气轻松地报上菜名：“糖醋鲤鱼。”
    蔚宁接着说：“她就是做梦吓着了，不影响，可以吃。”
    明峰这才安心地点点头，转身推门出去。
    蔚宁坐在她床边，语气平淡：“梦到季殊宁雪和何欣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明落语气轻慢，缓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按着眉心淡淡道：“感觉像看了一部无聊脑残的电影，还是黑白的。”
    蔚宁：“大概主题？”
    明落想了想，说：“种马配种。”
    蔚宁：“……”
    明落嗤笑，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却不同于原著身为女配时的阴郁癫狂，此刻周身都笼罩着冰冷锋锐的气息，似笑非笑道：“你看啊，季殊才和他的小仙女配上种没多久，转头又去找那个贱人配——还用的我的身体。”
    蔚宁觉得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出声道：“冷静，平心静气。”
    明落听话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她缓过神，苦笑道：“我怎么会……疯成这个样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把季殊当消遣，或许有那么一点是当成了所有物，但也不过是可有可无，比她收藏的手办贵重一些，却也不是不能舍弃。
    但……她真的因为季殊，因为那些嫉妒宁雪的贱人几句挑拨，就将宁雪推下楼梯，害的父亲破产，在监狱里郁郁而终吗？
    蔚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淡淡道：“你现在还什么都没做，连宁雪的人都没见过，不是你的错。”
    明落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读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她”曾经，做过这样的事。
    她心情复杂，笑骂了一句：“妈的，养条狗还养出感情了，亲爹都不要了。”
    蔚宁笑了笑，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再像方才那样沉重，语气也轻松了许多：“视角不同，看到的也不同，谁知道那个你是怎么想的。”
    明落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洗个澡，你什么都会，有什么特殊手段帮我把这衣服和床单被套枕巾烧了吗？”
    蔚宁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明落便道：“脏了，拿去扔又麻烦，用普通的火又有烟，刚好你在这，物尽其用呗。”
    明落掀开被子，蔚宁才看到她的身上还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确实不方便拿出去扔，明落的字典里也没有洗洗还能用这句话。
    明落下床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蔚宁就将她的床单被罩挨个扯下来。
    她按了按眉心，一挥手眼前就亮起了一团橘红微暖的火光。
    那道火并不热烈，凑近了甚至感受不到多少温度，却在顷刻间将整团被单吞噬殆尽，连燃烧后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疲惫的按着眉心。蔚宁近来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任务中的时候还能撑住，但每每走进尾声时就总能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疲惫。
    身后明落突然疑惑的问：“你怎么回事？”
    蔚宁怔了怔，回过头看她：“怎么这么快就洗好了？”
    明落脸色古怪：“昨晚刚洗过，我就简单洗了下头发。刚出来的时候看你一直发呆就没理你，这会我衣服都换好了你还在发呆，怎么了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就烧一个被单……这么让她难过的吗？
    明落脸色古怪的脑补蔚宁和自己床单被罩的爱恨情仇，蔚宁却已经站起身，微微弯了弯眼，道：“在想事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过来，我把何欣送走。”
    明落怔了怔，来不及思考，嗓音当即尖锐了起来：“那贱人还没滚出我身体！？”
    她脸色难看，一瞬间表情几乎有些狰狞。
    第17章 悲情老父在线寻女（完）
    蔚宁被她叫的耳膜疼，忍不住揉了揉耳朵说：“我忘了有没有跟你说过了，不过看你这个表情应该是没有。那个时候天道还在，贸然将她剥离出去只会两败俱伤，收收你那脾气，脸扭成包子了。”
    明落闻言深吸一口气，蔚宁毫不怀疑如果天道在她面前，她怕是会当场把对方砸成碎块：“我宁愿跟她两败俱伤也不想让这个贱人在我身体里待一天。”
    蔚宁现在已经学会了自动屏蔽明落的脏话，点了点头凑上前，将手搭在她的额头。
    明落只觉得额心一阵暖融融的、仿佛流水一般的触感，随后她就在蔚宁手中看到了一团光。
    蔚宁随手一扔，光团落在地上，逐渐长成一个女孩的模样。
    明落的眼神骤然凌厉，死死盯着她。
    被关了几天，何欣也佛不起来了。她面色苍白恐慌，看了看蔚宁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一旁如有实质的阴冷目光，忍不住后退一步。
    明落冷笑一声：“好你个贱人，总算被我逮着了。”
    她抬起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去就被蔚宁死死握住。
    蔚宁有些无奈，温声道：“她和我不同，我上万年积累，精神力凝实，所以你能碰到我；但何欣不过十几岁，你仔细看看，她身体都是半透明的，你碰不到她。”
    用这么大力打空了不是很尴尬，站不稳搞不好都得摔，而且一只手从人家脑袋里穿过去，也够惊悚的。
    明落：“……”
    她被蔚宁一抓，总算清醒了些，但心里愤恨厌恶还是难以抑制，目光冷冷扫过何欣，眼神如刀：“拿我的东西，抢我的爸爸，用我的身体，还有脸骂我恶毒？我是恶毒无脑，可我堂堂正正，轮不到你一个阴沟里的老鼠唧唧歪歪！臭水沟里养出来的穷酸东西，也只配偷偷摸摸拿别人东西了。”
    她冷笑一声：“一夜暴富的感觉真好啊，有千依百顺的父亲，有漂亮的长相，但你记住了，这是别人的，是你偷来的！我自己的身体，我就是毁了，扔了不要了，也不会便宜你这样的贱人！”
    何欣穿越前虽然父亲冷漠，家境清贫，但也是众星捧月的高智商学霸，身边尽是艳羡和仰慕的眼神，穿越后更是养尊处优，即使有挫折也不过是小事，很快就有人替她反击，她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一时又气又慌，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明落几欲作呕，翻了个白眼满脸厌烦的对蔚宁道：“赶紧让她滚，别来恶心我。”
    蔚宁点头，对着何欣伸出手：“走吧。”
    她空着的手划开一条通道，何欣战战兢兢地将手放上去，在她们打算离开时明落突然道：“记得回来。”
    何欣的身体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蔚宁应了一声，也不管她有没有听到。
    离开了明落，何欣的身子才算放松了些，忍不住道：“我、我没有……”
    她想对蔚宁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小脸憋的通红，眼里闪着泪光。
    蔚宁不是季殊，并不会觉得她这样多可怜可爱，面无表情道：“穿越不是你本意，这不是你的错，但她骂你，你也得受着，你占据她的身体伤害了她是事实。”
    何欣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又碍于蔚宁冷淡的表情咽了下去。
    蔚宁最见不得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蹙眉道：“好了，你也别委屈了。你在明落身体里，天道对你们失去控制的时候，你应该也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一些。你被关了几天，她可是活生生被关到消磨没了所有意志成了养料。”
    她无视何欣惨白的脸，淡淡道：“你穿越过来，拿了明落的东西，就没资格对她的人品、性格、审美表示鄙夷。说到底，你潜意识里就看不起她，觉得她恶毒脑残不配得到尊重，又认定了她无法回来，所以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霸占她的父亲，改造她的房间，扔掉她的珍藏，因为你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
    “既然如此，不过是被骂几句，你委屈什么？”
    经过几天的暗无天日，何欣早已没了过去的淡然从容，她满脸不安，神色始终带着疲惫恐惧。
    她停在通道口处，踌躇片刻才小声对着蔚宁央求道：“我、我能见见季殊吗？就一眼……”
    虽然是灌输来的记忆，但那些黑白画面中温柔干净充满爱意的季殊……还是让她有了一瞬间的迟疑，好像去看他一眼，就能证明这不是一场梦一般。
    蔚宁表情有点诧异，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想见明峰。”
    何欣只占了明落身体不到两周，离开学校的时候看到季殊还会发抖，即使是接收了记忆，那也应该是像明落一样，仿佛看了一场电影，有感触但不会太投入。
    这段时间，除开云朵朵，按理说她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始终对她宠溺顺从的明峰。
    何欣顿了顿，在蔚宁探究的眼神下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难堪羞耻。
    此时此刻，哪怕她再不想面对，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梦中那个被明峰宠爱了近十年的自己，心里下意识亲近的也是季殊。那是她的丈夫，她余生最亲密的人。
    心里把他当做亲生父亲，可毕竟不是亲生。
    她突然就想到了记忆里，与季殊结婚几年后生下的那个女儿。
    那女孩继承了父母的高颜值，天生就精致漂亮，与明落更是极为相似，明峰抱着她一脸欣喜地诉说着何欣并未参与的童年，他们父女之间的温情。
    她没有经历过，也没有相似的童年，根本接不上话，只能满心尴尬的看着女儿，可那与明落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像是嘲讽，又像是提醒……提醒她，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她偷来的。
    莫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何欣再也说不出请求的话，只能神情憔悴地垂下眼：“对不起……”
    可明落听不到，更不会接受。
    蔚宁也不在纠结，只淡淡道：“出去就是你的身体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在想不切实际的东西。这里的事，你都忘了吧。”
    她看着何欣恍恍惚惚地往前走，消失在通道尽头，顿了顿，转身离开。
    明落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扣着床垫。蔚宁看了一眼，问：“你不去找个新的床单铺上吗？”
    明落嗤笑一声，懒洋洋道：“心情不好，懒得动，待会我让人换。”
    蔚宁点点头，琢磨着也差不多了，就说：“我该走了，你还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吗？”
    明落斜她一眼，“什么都行？”
    蔚宁不动声色地答：“职责内就行。”
    明落翻了个白眼，说：“哦那没事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贱人以后会怎么样？”
    蔚宁道：“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明落嗤笑，“便宜她了。”顿了顿，她又问：“你能看到她的未来吗？她的下场。”
    蔚宁沉默片刻，摇摇头说：“可以是可以，我没有权限告诉你，而且我需要回系统空间才能看到。”
    明落一拍床垫：“我要加入你们组织！你能去各个世界对吧？我也要去，我要让她后半生都不得安生。”
    蔚宁：“……你确定？你不是委托者，想绑定系统需要身体死亡，而且我也不确定有现在就有合适的系统。抛开这些都不说，就算你真的成功了……你也需要从底层往上爬，任务者也分级的，到我这个程度少说要做上万个任务。”
    明落被她绕的头晕，嘴角抽了抽，换了个话题：“听起来好无聊啊，你们平时生活什么样的？”
    蔚宁顿了顿，想着横竖也没别的事，便盘腿坐在地上，淡淡回道：“还算可以。主神开辟了休闲空间，有普通任务者兼职小贩，卖宠物、食品、家具之类的。不做任务的时候几个相熟的朋友会聚在一起，看看直播什么的。直播也就是一些普通任务者的任务，又长又无聊。”
    明落：“……”
    她一脸无语：“我觉得可能是你比较无趣吧……你说说宠物啊，还有食品，你们也吃东西吗？你但凡说的详细一点，就不可能这么无聊。”
    蔚宁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再次开始念经：“那倒不是，精神体已经脱离了生物的范畴，不需要吃东西。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主神改革过的，没改革前快穿系统规矩森严，除了自己的系统谁都接触不到，大家平时就是通过聊天频道聊天，然后就做任务。系统空间也不像现在这样可以扩张装修，二十平米的地方，放一块显示屏，一张床就是了。”
    明落痛苦抱头。
    蔚宁接着念：“后来任务者和系统的自杀率实在是太高，主神也坐不住了，就放开了空间，开辟了一些娱乐措施。宠物是在小世界的动物临死前将其精神力捕捉、凝聚起来的一种精神体，普通系统就能做，也不贵，一只猫大概加上人工费也就两千精神力，还要看年龄，长相之类的，因为凝聚精神力后会定格在死前的时候，所以每个阶段的宠物价格也不一样。嗯……精神力对我们而言你们人类的货币，但也可以作为一种手段，比较费。一个人身上可能会有十万到一百万的精神力，数量按他的人品，性格，成就来定……”
    明落抓住机会转移话题：“慢着，你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你死前这么年轻？你以前干什么的？”
    蔚宁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委托者什么年纪请求的逆袭，绑定后就会定格在什么年纪。我是病死前被系统找到的直接绑定的任务者，死前多少岁我也忘了。”
    明落痛苦的抱头，她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大活人竟然无聊成这样。
    蔚宁浑然不觉，接着说：“改革后什么都需要精神力。我的系统空间一百平，每年十万精神力算作房租，家具多一成人工费……”
    明落忍无可忍：“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朋友！你走吧！我会想你的！”
    蔚宁不是没感觉到明落的不耐，但她毕竟没有说书的天赋，平铺直叙就显得很无聊。此刻明落一出声，两个人都如释重负，表情轻松，一起强行达成共识。
    正当蔚宁站起身想要告别时，明落的房门却突然被敲响，管家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季家的小少爷想见您，现在在楼下等着。”
    明落一顿，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大魔王的千层套路］
    魔王白辞和死敌龙傲天打过一场后，在休养途中意外离魂，睁眼就见死了近十年的上古妖兽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
    白辞：“……”
    她这才发现回到了十年前，却不是回到自己身上，而是附身在龙傲天早逝的大师兄身上，与他共用一个身体
    大师兄齐云舟是龙傲天的真·引路人，一切价值只为龙傲天服务，最终功成身退，交出本属于他的一切资源
    为了能少看几眼龙傲天那副满心只为她好的嘴脸，白辞顺手替齐云舟剁了妖兽，断了龙傲天踩师兄上位的可能，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身体
    她自认两清，将一切抛之脑后，直到回归后被齐云舟堵住反复暗示，才不得不捡起仅存的良心，开始反思——
    她当初，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
    齐云舟有一个一直埋在心底的“前辈”
    他将前辈视作仙人，仙人洒脱，来去皆是悄无声息，齐云舟甚至来不及道别
    他将这个念想根植于心底，并始终期盼着，有一天，他能再见到指引他前行的那位前辈，就如对方所言，只为自己，放纵一次
    第18章 番外（一）
    蔚宁看着她的脸色, 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她怕她前脚走了后脚明落就跟季殊打起来了。
    季殊与之前蔚宁在学校见到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显然也发过一场高热，脸色微微苍白。
    他容颜冰冷精致, 冷淡眼神扫过一旁乖巧吃瓜的蔚宁, 直入主题：“让她出去，我有话问你。”
    季殊与明落不同，他身为男主，无意间换过两次女主，因此梦到的剧情也是两个。
    只是比起目前他连见都没见过的宁雪，季殊犹豫片刻还是来找了一直喜欢他的明落。
    明落不耐烦地抬眼打量他，冷冷嗤笑道：“你配吗？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让她出去？两个选择，要么你在这说, 要么你滚出去。”
    季殊抿唇, 心里游移不定。他梦里的明落温柔大方, 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他印象中的明落确实是这个调调, 高傲放纵，连喜欢他都是一副他高攀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所以那到底是梦, 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蔚宁不禁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季殊梦里的是两个完全冲突的剧情，目前来说他知道的线索最少, 也最懵逼。
    明落一会是谋害他孩子的凶手，恶毒无脑的女配，而宁雪是他柔弱天真的爱人；一会宁雪又成了虚荣阴毒的小人，明落又成了他温柔善良的爱人……
    光是想想，蔚宁就觉得大脑要抽筋了。
    当然，这里还是要佩服何欣, 她身为读者，嗑cp的那一方，搞不好还看过宁雪和季殊的文字版不可描述，即使这样也能亲自下场拆了自己的正主cp，不得不说也是真爱无敌。
    蔚宁在一旁神游，明落这里已经气极反笑。她猛地站起身逼近他，眼神如刀：“对，你梦的是都是真的，那又怎样？”
    “想为你的孩子报仇，再杀我一次，还是提前解决隐患，处理了宁雪？季殊，你搞明白自己爱谁了吗？”
    季殊一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明落感觉到自己逻辑有点乱，按了按眉心，试图冷静下来，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
    她捏着一个小茶杯，神色阴冷，手腕上都蹦出了青筋，有那么一瞬间蔚宁甚至以为她要转手将杯子砸到季殊头上，甚至连她自己也是那么认为的。
    然而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杯子随手扔到一边。小巧精致的玻璃杯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明落顿了顿，自回归以来第一次露出疲态，淡淡道：“算了。说到底，你也没错，不过是维护自己爱的人。你回去吧，我这边是没可能了，她回不来了，宁雪可以的话，你凑活着用吧。”
    她语气里的侮辱轻蔑实在再明显不过，季殊看着她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尽量平静道：“我记得她曾告诉我，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我想见她一面。”
    明落终于忍无可忍，一挥手将手边桌子上的物件统统扫了下去。
    这就是她最厌恶何欣和季殊的地方。
    “明落”曾经觉醒过几次，那也是原著中几个所谓高甜片段之一。
    季殊察觉到自己对何欣的不同，又因为父亲的滥情下意识排斥感情，两个人纠结到了夏令营，爬山时掉队受伤，何欣被砸到了头。
    明落就在这个时候上线，虽然只有短暂的十几秒，还是让季殊下定了决心和何欣在一起。
    可以说，原著中的明落，简直将工具人三个字诠释的明明白白。
    他们两个抱在一起担忧何欣会离开，会消失不见，可曾有想过那本来就是明落的身体，她就是将何欣赶出去又怎样？
    季殊被掉落满地的杯子摆件弄的怔了一下，有不幸破开的杯子碎片砸在他的腿上，爆开星星点点的刺痛感。
    蔚宁看够了戏，神色淡淡地拍了拍手，将两个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差不多就得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一场梦，该忘的都忘了吧。”
    明落也冷静下来，看着一地狼籍，冷笑一声：“快滚，你跟宁雪相爱也好相杀也罢，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再让我听到我的名字跟你挂在一起，我听到一次，打你一次，滚！”
    季殊没有在意两个人的态度，他神思恍惚，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窟，不知是冷还是痛，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他勉强维持着风度，低声道：“那我走了。”
    蔚宁并不是很真诚的同情了他一秒。除开穿越了将近两周的何欣，剩下的这些人是真的无辜也倒霉，这种梦不同于平时睡梦中光怪陆离的破碎片段，它不会渐渐消失，只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清晰。
    但莫名其妙多了两世的记忆，意志不坚定点都要精神错乱了。
    蔚宁看着明落脸色阴晴不定，伸出手催动灵力烘干了她潮湿的长发，道：“那我走了。”
    明落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才道：“再见。我跟爸爸商量好了，不回去了，直接转学，以后也不会跟他们有联系。你……保重吧。”
    蔚宁笑了笑，点头应下。
    她回到系统空间，将手头资料整理过后上交，才算是彻底完成任务。
    蔚宁伸了个懒腰，正要去趴床上睡一会，突然想到什么，回到客厅重新打开显示屏，再次连通任务世界。
    ……
    何欣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她是突然穿越过去的，又没有走到最终剧情和明落身体彻底融合，因此她自己的身体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她是一两天后才被人发现昏迷的，房东当即通知了她的父亲。
    何父虽然对这个女儿没有感情，但何欣在街坊邻居前名声极好，他向来好面子，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漠视女儿，便咬咬牙拼拼凑凑拿出了自己打牌抽烟的钱，将她送去了医院。
    医生查不出具体原因，何欣的各项体征都很正常，甚至比何父都健康，但她又怎么也醒不过来，就只好这么不尴不尬地吊着。
    何欣醒来的时候，病房空无一人。她不受父亲待见，又没有明落的好家世，自然不可能住什么高档的病房。
    隔壁床厚重的的隔帘拉着，隐约能看到一个影子。何欣没吭声，四处打量着病房。
    这是一间很典型的双人病房，隔壁应该睡着一个胖老人，呼噜声震天响。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各种复杂难言的气味混杂出独特的属于医院的味道，何欣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在明家的时候，明家的沙发都比医院的病床软，更别提明落的公主床。何欣早已习惯了高床软枕，哪里还适应的了粗布麻衣，她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只觉得其中散发的异味让人作呕。
    她皱着眉头挣扎起来，艰难地拍了一下床头的电话，那边的小护士欣喜地应着声，挂了电话。
    身旁老人的呼噜声停了一下，嘴里嘟囔着什么，翻了个身，没多久就再次响起，甚至比之前更大。
    何欣顿了顿，眉头皱的更紧，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她下意识就想找管家给她切点水果上来，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明家的大小姐了。
    病房外很快传来脚步声，另一边病床的老人哼唧一声，呼噜声短暂的停住。何欣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陈旧开裂的天花板，闭上了眼。
    出院后的生活和以前差不了多少，不过是又多了何父在她耳边叨叨着要她还钱。何欣看着他，心里想起明峰，愈发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堪入目。
    若是明峰……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一点委屈，更别提是追着女儿要看病的钱了。
    “欣欣，你最近发财啦？”何欣身边的女生戳了一下她的肩膀，满脸神秘地凑近她问：“这么贵的东西，我的天呐，你这不止是剁手吧？今儿也不是双十一啊？”
    何欣的顿了顿，收起纷乱的思绪，蹙眉看了一眼手上的标签。
    两千多的东西……于过去的她而言，不过是个小玩意，那是何欣就连发饰都是上万的。
    但现在的她，别说两千，就是几百都拿不出来。
    一旁的女生依旧在叽叽喳喳，何欣觉得她从未发现自己的朋友是如此市侩庸俗，烦躁地将东西扔回去，淡淡道：“看看罢了。”
    女生撇了撇嘴，察觉到她兴致不高，便道：“心情还不好呢？你突然昏迷两周，压根就没来得及复习，一时失手也是难免，想开点嘛，下次再把第一抢回来。”
    何欣忍无可忍：“够了！”
    她过去上课从没认真过，即使不复习也稳坐第一，是出了名的天才学霸，即使是生了病，也不是她成绩下滑几百名的理由。
    女生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了，愣了许久，半响说不出话来。
    ……
    蔚宁看了一眼仿佛被吓到的小姑娘，又看着满脸不耐烦的何欣，顿了顿，伸出手关了屏幕。
    从奢入简难，何欣已经习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再回到以前的样子，想必一时也适应不了。
    但若是始终调整不好状态，那何欣大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眼高手低，她必然要受不少挫折。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蔚宁就将这个任务彻底抛到脑后去。
    她转身回到沙发上趴下，闭上眼试图放松。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一声消息提示。
    蔚宁恹恹地抬起眼，随手一挥，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就出现在眼前，此时空荡荡的聊天界面上，一条标红的消息格外显眼。
    【容欢】：在吗大宝贝儿~新鲜出炉的小奶猫，有兴趣吗！
    底下附赠一个时空坐标。
    蔚宁眼神动了动，总算提起了点兴趣。
    第19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一）
    蔚宁根据目标传送过去的时候, 容欢正斜倚在沙发上，嘴里咬着吸管，一手撸着猫, 身子前倾, 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大屏幕。
    蔚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是一个普通任务者正在做直播。她没什么兴趣，淡淡收回目光，走上前坐在容欢身边，伸出手将猫抱在自己怀里。
    容欢终于舍得递给她一个眼神，脸上满是刻意夸张的惊喜：“诶哟我的大宝贝儿！可算把您老人家请来了！”
    蔚宁没什么表情，低下头默默揉着小猫柔软的皮毛，淡淡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累得慌。而且我来也就是陪你看直播吐槽, 有什么意思。”
    容欢眼神闪了闪, 面上却丝毫不显, 目光不怀好意的上下扫视着她, 语气暧昧：“总是累？是不是肾透支了？”
    蔚宁习惯性提起手中的东西就想抽她，小橘猫骤然被举到空中，一脸茫然的动了动, 她这才冷笑一声道：“我是不是不知道，反正你肯定没少透支。”
    容欢也是顶级任务者, 与她同样隶属于花韵手下，个人风格强烈，具体表现在……花心风流上。
    任务者出任务通常有两种形态，附身输出和本体辅助。大部分人还是喜欢附身输出，一是能直面任务更加清晰方便，二是本体下场, 必然会受到天道双倍的压制，实力大减，一旦遇到什么危险很容易受到重创。
    但容欢几乎每一次任务都是本体辅助，主要原因还是快穿系统规定，不得用委托者的身体做超出任务外的事，而她又偏偏喜欢美人。
    这人宁愿任务效率低一些，也要本体下场采几朵花……可谓是丧心病狂。
    容欢不以为意，笑吟吟掐了一把蔚宁的脸：“别那么古板嘛，你情我愿的，我又不强迫谁，也不会对老实人下手，大家开开心心各取所需不挺好的嘛。”
    蔚宁翻了个白眼，挥开她的手换了个话题：“我不养猫，这种奶猫的精神体只能撑十几年，刚养出感情就得散了，没必要，看看就行。”
    动物灵智低，无法吸收人类的精神力，到了时间该散的还得散。
    容欢有些惆怅，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她身上，手在蔚宁后背不断乱拍，略有些伤感地说：“那也是十几年的陪伴啊，散了就再换一个，何必那么较真。”
    蔚宁不想聊这个，目光乱扫，最终落在面前的显示屏上：“这是……阿韵收的新人？”
    容欢点点头，神色恹恹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阿韵说让我带带她。她上个任务出了事故，还是我下场给拉回来的，只是新人也没什么积蓄，一受罚连系统空间都险些维持不住，我不可能帮她一辈子，就建议她开了直播。”
    她说着突然来了兴致，坐起身说：“我记得当初花花是找你带我来着，诺，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指导的。这孩子自己逆袭的时候评级还不错，给别人逆袭太僵硬了，那是人男朋友，摸个头跟上刑场一样。如果这货不是压根不在意女朋友的渣男，她就要露馅了！唉我简直怒其不争。”
    “那行。”蔚宁偏头又看了一眼，伸出手拿下容欢头上带的挂式耳麦。
    屏幕里的任务者看着面前轻揉自己发顶的男人脸色僵硬扭曲，耳麦里传出她疯狂的吐槽声，几乎语无伦次：“欢欢姐这可咋整！他又要摸我的头！你快拉住我我好想拧断他的手！！！”
    蔚宁面色平静，凑近耳麦说：“从今天起别洗头，让他好好揩揩油。”
    容欢：“……”
    她脸色一僵，看到屏幕上突然暴增的问号弹幕，手忙脚乱地关了屏幕。她把耳麦往茶几上一拍，吓得正伸出爪子蹑手蹑脚往沙发顶上爬的小猫一屁股坐了回去，“我是她的暂时负责人，她直播的主播是我，你说的话会以弹幕形式大写加粗发出去！所有人都能看到！我完美无缺的形象啊！！！宁宁你变了，变得猥琐了！”
    蔚宁面无表情，“我相信你的甜心们不会在意的。”
    容欢小声嘟囔道：“ 那能一样嘛……”
    蔚宁彻底没了兴趣，站起身淡淡道：“我还有下一个任务，下次再聊。”
    “你好冷淡啊……”容欢换了个姿势，斜倚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突然说：“宁宁，你有空还是出去玩玩呗？别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眼前还有一整——片森林等你开发~”
    “你以前还会跟我开玩笑扯皮的，最近真是越来越冷淡了，”她道：“爱情使人自闭，也使人开朗，你现在越来越自闭，搞不好哪天就在沉默中变态了，看开点，去找个第二春呗。哪天我跟你徒儿给你介绍一个？你放心，实力绝对够强，不会有分别可能。”
    “不会说话就闭嘴，第一春都没有还二？”蔚宁在传送阵上输入坐标，回过头暴躁道：“你可别骚扰岑寂了，他都快被你烦的在小世界扎根了！我对你的森林没有兴趣，非要我跟它扯上什么关系的话，我想我愿意当一个伐木工。”
    容欢愣了愣，看着她的身影在传送阵消失，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起来。
    ……
    蔚宁本来打算回来后再趴下睡一会，被容欢这么一闹，哪里还有心思，直接联系了花韵开启下一个。
    花韵那里很快应下，将资料传了过来，并告知她委托者十分钟后就会过来。
    蔚宁舒了口气，向后瘫在了沙发上。
    容欢的三观性格实际与她截然不同，只是蔚宁到底是活得太久了，从内而外都犹如一潭死水，这样活泼的性格倒也不会让她太过不适。
    ……就是太烦了，老是想拉红线，跟居委会大妈似的。
    这次的任务很快传了过来。蔚宁翻着看了一下，又是剧本世界。
    她已经懒得再去思考为什么晋升任务这么简单，仿佛对她来说思考都是一种消耗。
    蔚宁简单翻了一下，大致了解了剧情。
    委托者顾清舟，是一本霸总小说中的女配。
    女主是她的同胞妹妹，七八岁时失踪被一对夫妻收养，十八岁时因为失恋酒吧买醉，与男主，也就是顾清舟的未婚夫慕景琛稀里糊涂发生关系，生下一子顾天佑。
    蔚宁：“……”
    在酒吧与人发生关系，不应该第一时间查查有没有染上什么病么？不愧是男女主，就是自信。
    她合上书，揉了揉被剧情冲击到刺痛的眼，静静等待顾清舟的到来。
    蔚宁这次需要对付的主要是顾天佑。
    这位所谓的天才少年，年仅七岁手段就极为恶劣，恶性商业竞争、雇凶轮/奸杀人、倒卖军/火等等，别说是她，就是他们自己世界的天道也容不下这个孩子了。
    这个世界的天道倒是明事理。剧情毕竟不是由天道而定，就好像上一个任务的天道，即使掌握了部分自主权，还是只能顺着原来的设定走校园恋爱，初始设定没有那么容易更改。
    顾清舟很快就随着传送阵的暖白光芒出现在客厅里。她神情阴郁地坐在沙发上，周身笼罩着浓浓的怨气。
    看到蔚宁，她勾起一个狠戾的笑：“她说你能帮我。”
    蔚宁看着她满身的煞气眉心微蹙，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对。首先我要跟你初步介绍一下：阿韵说你没有兴趣当任务者，那我们就跳过这个流程，你……”
    “我要慕景琛，”顾清舟打断她的话：“我要他一辈子绑在我身边，谁也别想好过！”
    蔚宁沉默片刻，说：“你犯下的罪孽虽然没有顾天佑深重，但也不轻。不出意外，你需要支付五成精神力，换算下来就是二十年寿命以及孱弱的身体，你想好了？以你自身的条件，抽取五成也还有四十年可活，你剩下的四十年，就要这么跟慕景琛耗？”
    顾清舟毫不在意，咬牙切齿道：“不逆袭，我连三十岁都活不到。”
    蔚宁叹息一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蹲下身与顾清舟平视，温声道：“我只是需要了解一些事情，也方便更好的为你做事。”
    “别的不用，”顾清舟目光森冷，嗤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我只要这对狗男女永无宁日，要顾天佑那个小杂种一辈子也比不上我的孩子，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蔚宁叹息一声，伸出手将她放在膝盖上的两手拢住，目光温和中带着安抚，她道：“你将慕景琛锁在身边，然后呢？你的余生就这么过吗？”
    顾清舟冷笑一声，只垂下眼当做没听到的样子。
    蔚宁也不在意，接着说：“人活一辈子，不止是活一个名声脸面，也是一个轻松自在。你要顾天佑永远比不上你的孩子，但对于你的孩子而言，他不过是徒有一个婚生子的名号。父母互相怨怼，恨不得对方死无葬身之地，他又能好过多少？”
    顾清舟终于动了动，抬眼看向她。
    蔚宁接着温声说：“比起离婚、单亲，父母之间的争吵、暴力，才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我想这你应该深有体会。本该是孩子最亲近的两个人不断争锋相对，一次又一次提醒他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顾清舟似乎有些动容，她别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吭一声。
    蔚宁叹了口气，眼里微微多了些说不明的苦涩，“我曾经做过一个任务。委托者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又听从父母安排嫁给了重男轻女的丈夫，将悲哀沿袭了下去，婚后又得了一个女儿。只是她没能撑到被同化，或者说……接受现实的时候，就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带着孩子死了。”
    顾清舟眼神动了动，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蔚宁笑了笑，轻声说：“我接了这个任务，只是很可惜，任务失败。我过去后不知从何下手，就设计将她的丈夫送进了监狱，毁了他的前程，她的婆婆中风无人照顾硬生生饿死在床上……还有她的娘家，都得到了我认为应有的下场。我以为我做的很完美，完美的替她逆袭，复了仇，可她却并不满意。”
    顾清舟终于嗓音沙哑地开口：“这有什么不好的？”
    “是啊，有什么不好的，”蔚宁笑着叹息一声，说：“可说到底，我没有从根本上改善她的生活。我为她复了仇，却没有带她走出深渊。我疏于照顾女儿，那孩子已经开始疏远母亲，再加上她亲眼见证父亲和外祖一家的悲剧，性格已经开始扭曲；我没有去努力工作，结婚生子加上我几年复仇，她已经完全跟社会脱节，她前夫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财产甚至都不够她养女儿到小学；我始终在那一方天地挣扎，并成功扫清障碍，可她的以后如何，还是难说。”
    “你的要求我都答应，”蔚宁尽量放柔声音，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将一生都投入于复仇中去。在复仇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困住了自己。我可以将慕景琛送进精神病院、监狱等等地方，如你所愿，你得不到，也不会有别人得到。但将他捆在身边一辈子，我希望你慎重。当然，这也只是建议，如何选择还要看你。”
    “……那至少，”顾清舟哑声说：“我也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蔚宁舒了口气，笑着点点头。
    第20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
    蔚宁也不想对人家的事指指点点, 按理说她只需要完成任务，具体要求是什么并不重要，双方都有错, 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两个人怎么相处关她屁事。
    但毕竟……孩子无辜。
    她叹了口气，起身往传送阵旁走。正在她输入信息准备传送时，顾清舟突然问道：“那后来她怎么样了？你们怎么处理的？”
    蔚宁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顾清舟说的‘她’是谁：“是我的一个朋友，岑寂接手完成的。按照规定，任务者逆袭失败，需要由失败的任务者支付双倍酬劳请同事来，但因为我确实帮她报了仇，只是委托者判定失败, 因此我只需要支付岑寂的那部分。”
    她努力回想当时的细节, 说：“岑寂不喜欢附身别人, 因此用的本体, 在那个世界的身份是一个律师。去的时候委托者刚生产，因为是个女儿，一群人乱成一团。他本就高傲, 更不屑于与那样糟糕的一家子纠缠，直接带走了委托者。具体细节我记不太清了, 最终结果实际与我逆袭的差不太多，唯一的不同是委托者在岑寂那里学了谋生手段，加上前夫一家的财产，生活算是平静。”
    顾清舟抿了抿唇，深色复杂：“她带着孩子，都那样了还……”
    蔚宁暂且放下手头的事, 转过头认真道：“不是离婚带子生活就一定没了指望，她所有的绝望都来自于恶心的夫家和娘家，脱离了他们，她有活泼优秀的女儿，有光明的前途和未来，身边的人都温柔和善，未来还很美好，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她顿了顿，说：“只要你想好好活着，什么时候都不晚。”
    顾清舟目光隐晦地打量着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轻轻笑了笑。
    蔚宁被她手上戒指反射的光线晃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要开启法阵。
    在周身再次升起熟悉的光时，蔚宁第一感觉却不是和往常一般的晕眩，而是剧痛。
    尖锐的刺痛伴着光线刺入大脑，蔚宁猝不及防，连震惊的想法都没来得及有，就被扯入了一处白茫茫的空地。
    蔚宁勉强站稳，迅速扫视过眼前的一切，目光阴沉，当下召出长鞭，抬手就想直接撕裂空间。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一切似乎全都变了。
    不同于方才的空洞茫然，此时周围的白更像是一片无暇的雪原……蔚宁蹙了蹙眉，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
    这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还不得她细想，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此时蔚宁的不远处坐着一个少年。他盘腿坐着，丝毫不在意黑发上落满了雪。蔚宁看不清他的脸，却下意识觉得他似曾相识。
    少年的面前铺着一张图，此刻他正比照着那张图雕着手中的一块椭圆形古玉。蔚宁抬眼看了看，是她生前世界的汉字，一个“宁”字并着无数延展铺设开来的花纹，使得平整的字迹似乎都染上了神秘大气的气息。
    蔚宁嘴角抽了抽，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鞭柄。
    细长的柄身上花纹古朴繁复，线条流畅，触手温润柔和……照着那张图比划一下，中间那一小块花纹似乎确实是“宁”字。
    只是眼前少年大概是不熟悉汉字，或者雕刻不熟练之类的，将线条刻的歪歪扭扭，看久了倒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但这并不能掩盖它鞭柄上独特的花纹其实是走了形的“宁”字的事实。
    蔚宁捂住胸口，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只是，他到底是谁？
    即使不记得这随身长鞭的来历，蔚宁也能感觉到“它”对自己的重要性，这上面被她附加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法阵，投入的精神力几乎可以再买十几个更强的武器，她以前从未细想过，也懒得深究。
    但不深究不代表不在意。
    蔚宁忍不住上面一步，想看清眼前少年的脸。
    可她越是靠近，对方的脸就越是模糊。蔚宁自认不是急躁的人，活了这么多的岁月，已经很难有什么能让她放在心上了，但此刻她还是感到了久违的暴躁烦闷。
    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神色微微泛冷，干脆放弃探究，抬手就想直接撕裂空间出去。
    然而还不等她有别的动作，抬起来的手臂就被一只手握住。蔚宁怔了怔，倒是没有再冲动，抬头顺着手臂的方向看过去。
    二十来岁的青年容颜冰冷精致，一身银白色风衣随风微动，几乎与雪原融为一体。他微低下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将眼里神色遮住大半，蔚宁抬头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出来。
    “唔，”她看到眼前的人，神色略微放松了些，但依旧没什么好气：“徒儿，你这是想欺师灭祖？”
    ——来人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岑寂。
    岑寂当初还是新人的时候极为冰冷孤僻，花韵又是冷漠强势的性格，两个人凑一块去周围空气都能被他们尬成冰，工作效率低到让人不忍直视。
    花韵权衡利弊，最终决定让当时性格还比较外向的蔚宁带一带他。
    因为岑寂不爱说话，蔚宁没事就套路他，某次成功诓岑寂叫了声师傅，也算是有过一段师徒情分。
    岑寂顿了顿，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他松开手，语气冷淡，“你情绪不稳。”
    蔚宁能听出他平淡语气下的关怀，但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好好的做我的任务，突然被扯到这个地方，能忍到现在还都是看在我那鞭子的份上。”
    岑寂不置可否。他偏过头看了一眼一旁已经开始模糊消散的少年，淡淡道：“做你的任务去吧，这里有我。”
    蔚宁这才看清他额头上若隐若现的紫金色标记，嘴角抽了抽：“害没忙完呢？做天道也怪累的，就是怎么还把我扯了进来……”
    岑寂抬手一点，黑色的漩涡顺着他的指尖越卷越大，卷出了一条能容一人进入的隧道。他一言不发，连她看都不看一眼，态度已经很明显。
    蔚宁真是觉得自己的关心分给他一点都是浪费，呸了一声转头就走。
    这次显然没再出什么岔子。蔚宁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一手支着头，显然委托者刚刚是睡着了。
    蔚宁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四处打量着眼前装扮精致的办公室，大概确定了顾清舟定下的剧情方位。
    女主顾念在七岁失踪后，被养父林鹤收养。
    顾念原名顾清雅，因为高烧失忆只记得一个姓，林鹤怜惜小女孩命运多舛，便保留了姓氏给她起名“念”。
    她十八岁那年失恋，跑去酒吧买醉时遇到了外出谈生意的男主慕景琛，两人一夜春/宵。
    顾念个性“洒脱”，见慕景琛长相并不输渣男前任，以为是店里的牛郎，虽然懊恼自己稀里糊涂被占了便宜，但依旧贴心地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零花钱……
    五十几块，还带五毛硬币的那种。
    蔚宁陷入沉默。五十几块这也太少了，好在慕景琛不是真的牛郎，不然人家辛辛苦苦工作了一晚上，回头只拿了几十块钱，不得举报她吃霸王餐？
    顾念很快就查出怀孕，那时林鹤的公司岌岌可危，她不想让养父为自己担心，又厌烦尖酸刻薄的养母，找了个借口出国留学去了。
    如今已是七年后，林鹤向外寻求发展机会，却阴差阳错的被慕景琛设了个套，彻底宣告破产。顾念急忙带着儿子回国，家里情况危急，林鹤唯一的儿子病重，她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得一边照顾儿子一边在夜店打工。
    ……夜店。
    蔚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货出国留学是留了个寂寞么？出国一趟，回来只剩下酒吧卖唱的份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顾念还要在酒吧被星探发掘出来，从而认识影帝男配沐长风，开启男配长达几年的工具人生活。合情合理，一点也不强行。
    现在顾念已经和沐长风相识，同时慕景琛也看到了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顾天佑，双线虐恋即将展开，蔚宁觉得自己也应该参与进去搅和一下，让这场拧巴的三角恋来的更猛烈些。
    第21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三）
    蔚宁一推开门, 委托者的助理就凑了上来：“顾总，有什么吩咐吗？”
    “备车，”蔚宁淡淡抬头看了一眼, “去约沐长风。”
    助理愣了一下, 忍不住确认道：“沐先生吗？可您下午刚约了和慕总……”
    蔚宁打断她的话，“他不会来，去找沐长风。”
    这会慕景琛正在忙着偷偷和顾天佑做亲子鉴定，哪有空搭理一个不喜欢的未婚妻。
    就是没有顾天佑，顾清舟的邀约，他十次有九次都不会去。
    还不如去找沐长风。
    原著沐长风是个温和宽厚的性格，与顾家姐妹是青梅竹马。
    他与顾念是两小无猜，和顾清舟是兄妹情深，后期也因为在意这段兄妹情分, 几次对她心软, 处处手下留情, 试图将顾清舟引回正道。
    只是身为女主的爱慕者, 怎么能对除了女主意外的女性心软？因此他毫无悬念的成为了男配，这也是顾念移情慕景琛的重要原因之一。
    蔚宁也没想这个时候去为难谁，顾念就是顾天佑那小崽子的逆鳞, 谁敢乱碰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她虽然不怕, 但并不代表想被疯狗追着咬。
    她是去将顾念认回顾家的。
    毕竟顾念就是顾清雅，这件事本就是事实，费尽心机去掩盖也挺无聊的，没什么意义。
    将她认回去，对顾清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慕景琛的情路一定不会很顺就对了。
    顾念的身份一旦得到承认, 两个人就是未来的姐夫与小姨子的关系，顾清舟在公司经营多年，其地位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能撼动的，没有财，没有权，道德上也占尽了劣势，她就不信这次顾念还能自我催眠。
    蔚宁绝不会再让他们以“顾清舟人品不好，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婚约不作数”为由尽情的恶心人。
    沐长风早早就接到了顾清舟助理的通知，见到蔚宁过来也没有多意外，合上方才还在认真研究的剧本，笑道：“就不起来迎接顾总大驾了。最近忙吗？”
    蔚宁淡淡应了一声：“不忙。”
    毕竟顾清舟还要腾出空给男女主找麻烦助攻，怎么可能太忙。
    她道：“我找你有事。”
    沐长风怔了怔，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你说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蔚宁直截了当：“我找到顾清雅的下落了。”
    沐长风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修长的手指扣在手中的剧本上越收越紧，沉声道：“你确定吗？”
    他再迟钝，也能感到顾清舟姐妹不太合。顾清雅失踪这么多年，顾清舟毫无寻找的意图，他劝过几次，最终干脆动用自己的势力找，依旧一无所获。
    “她在哪！”沐长风猛地站起来，一贯的优雅从容似乎都在此刻崩裂：“清舟，她……”
    他看出蔚宁脸上冷漠的情绪，还想再劝几句，又想到顾清舟幼时在家里的处境，叹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温声道：“你工作忙的话，方便将资料给我吗？”
    蔚宁点点头：“我会让助理发你电脑里的。”
    沐长风闭了闭眼。情感上他恨不得现在就拿了资料出去找人，但理智告诉他冷静，在一切还不明朗的时候，贸然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只会对人家造成困扰。
    真是太久了……
    从顾清舟姐妹被绑架，一重伤一失踪起，他就一直在盼望有这么一天。
    沐长风在次日清晨接到了顾清舟助理传来的资料。
    他看着上面面容熟悉的女孩，眉头紧锁，抬手叫来了助理：“我们现在去云致酒吧。”
    助理一脸茫然的被招过去，闻言惊慌失措，表情都差点绷不住：“去哪？？哥你为啥要去酒吧？被那群捕风捉影的媒体逮到又得胡说八道，你——”
    沐长风温和，但并不软弱，他决定了的事，不管后果如何都会坚持下去。他摆摆手道：“我会处理。”
    沐长风上次见顾念的时候，她正被一个醉酒的老男人纠缠。
    他虽算不上嫉恶如仇，但也不会任由一个无辜的女孩被人欺凌，便上前为她解了围。
    走前沐长风看着连声道谢的顾念，莫名觉得她眼熟，鬼使神差的向她要了联系方式。
    ……真的是顾清雅吗？
    沐长风看着眼前花绿的灯牌，那背后重重光影闪烁跳动，与宁静的黑夜形成鲜明对比。那背后好像是另一个世界，藏着他所渴望的、畏惧的东西。
    他渴望再见到儿时的青梅，又惧怕资料是假，希望再一次落空。
    沐长风望着闪烁着的光影，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近乡情怯。
    ……
    蔚宁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电话那头的沐长风压抑不住的兴奋，“她真的是清雅！我查过了，顾叔叔救你出去前清雅就偷偷跑了，因为高烧跑不远，被外出散心的林鹤救走了！她失去了记忆，一直寄人篱下，清舟，这么多年我们跟她只隔了一个城市的距离！”说到这里，他声音里已隐隐有些哽咽。
    蔚宁静静听着，思绪却已飘远。
    顾清舟姐妹俩是双胞胎，因为是异卵双生，两人的长相并不如何相似，只在身形轮廓上能隐约看出几分血缘。
    顾夫人生产时极为凶险，顾清舟抢足了养分，连累的顾清雅生下来就气息微弱，几乎丧命。
    顾父爱重妻子，又心疼奄奄一息的小女儿，对大女儿难免就有些迁怒。
    ——人常说稚子无辜，但事实却是婴儿是最容易被迁怒的，各种理由都可能有。
    厌恶孩子生母的父亲、生产时难产伤了身身体的母亲……孩子无辜，但并不妨碍大人们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迁怒他们。
    顾清舟就生在这样的家庭。父亲对她还算尽心，但到底少了几分亲昵；母亲心疼小女儿，请再多保姆都不放心，一天到头围着顾清雅转。
    父母的缺失导致了顾清舟的性格越来越古怪要强，什么都要跟妹妹抢，这也引起了父母的反感。
    父母越是反感，顾清舟越是要抢，就这样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倒不是书中的内容，而是蔚宁根据顾清舟的记忆自己判断出来的，书中只说过顾清舟出生前抢妹妹的养分，出生后抢妹妹的东西，长大后还要抢妹妹的财产和男人，可谓是究极带恶人。
    但凡事有因必有果，双生子基因不会差太多，能养得两个孩子一个冷漠要强，一个柔弱单纯，蔚宁还是建议父母先反省自己，再把天生刻薄的锅扣孩子头上。
    姐妹俩七岁时遭遇绑架，绑匪将几个孩子带入深林，顾父亲自去救，但一次只能带走一个。
    这个时候顾清雅昏迷，而顾清舟不信任父亲，坚信他带走妹妹就不会再回来，就使了手段，让顾父以为她才是体弱多病的妹妹，顾父把孩子带出去后才认出这是大女儿清舟，只是等他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没了一个女儿，总不能再没了另一个，除了对大女儿冷漠疏远，也没别的发泄渠道。
    这口气一直呕在胸口，顾父没多久就去世了。顾夫人早年生产就落了病根，很快也跟着去了。
    不过顾清雅却是没死，她醒来后跟同样被绑的慕景琛合作，偷偷跑了。中途她为了保护慕景琛，独自一人去吸引匪徒注意，成功逃脱后昏倒在山林里，被旅游散心的林鹤捡去。
    ……为了让慕景琛压过沐长风青梅竹马的情分，并且使劈腿未婚妻这件事合情合理，也真是拼了。
    沐长风那边说的兴奋，又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清舟……怎么不说话，还好吗？”
    他对乖巧柔弱的清雅更有好感，但并不代表不在意这个冷漠要强的妹妹，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磨灭的。
    蔚宁轻轻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挺好的，我自己妹妹回来了，我当然开心。”
    沐长风闻言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一个外人，也没什么资格劝你放下……短时间内，我不会将清雅带到你的面前。”
    顾清雅失踪十几年，他付出无数心血都没有任何消息，顾清舟却能在找到顾清雅后第一时间告诉他，沐长风便下意识以为她只是嘴上冷漠，心里还是关心妹妹的，只是依旧介怀过去。
    蔚宁向后一靠，懒得纠正这位傻白甜的误会：“你怎么会是外人。就是最近和慕景琛闹了矛盾心情不好，你别担心。”
    沐长风闻言眉头紧锁，脸色隐隐透着不悦。他与慕景琛不是很熟，毕竟青梅竹马关系非比寻常，长大后还是要避讳一些。
    但他们同为男人，沐长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慕景琛对顾清舟的冷漠不屑，身为兄长他不可能喜欢这样的妹夫，可顾清舟心意已决。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好……你有分寸就好。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手。但是舟舟，我希望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要先爱自己。”
    蔚宁斜倚着沙发，偏头看向窗外。
    这具身体很快弥漫出一股悲伤压抑的情绪。
    蔚宁按了按胸腔，清晰地感觉到顾清舟在难过。
    他们两人的下场都不是很好。沐长风为了保护顾念最终惨死，顾清舟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被顾天佑暗中嘱咐下属折磨至死。
    想来她最终得了那么个下场，也总归是有些后悔的。
    蔚宁垂下眼，轻声道：“你也是。”
    第22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四）
    虽说沐长风承诺过短时间内不让她们见面, 但蔚宁也不能一直不见任务对象，很快就提出了见顾念一面的要求。
    蔚宁说这话的时候沐长风正惬意轻松地靠在椅背上翻着剧本，闻言脸色微变, 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沐长风是知道顾天佑的存在的。
    他不是迂腐的人, 只当是顾念受了欺负，心疼的同时还有忧虑。
    顾清舟的性格他很清楚，她自幼就冷漠要强，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很容易走极端。她花了几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将顾家完全掌握在手中，将公司看的很重，这个时候她绝对容不下一个可能会影响公司声誉的妹妹，尤其是这个妹妹她还不是很喜欢。
    如何调节这两姐妹的关系是沐长风一直头疼的问题。
    他斟酌着字句, 小心翼翼地说：“清雅她……流落在外, 受了不少苦。她年纪还小, 一时受了蒙骗……现在带着一个七岁的孩子。”
    蔚宁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受了蒙骗, 有些好奇沐长风知道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分嫌恶：“七岁的孩子, 她十八岁就生孩子了？”
    沐长风叹了口气，温声道：“我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没有多问。听去调查的人说，清雅十八岁时，本都选好了学校，突然去求养父说想要出国留学。孩子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他犹豫片刻，说：“据说，是喝醉了受了欺负。这不是她的错, 舟舟，你……”
    蔚宁哦了一声，反问道：“那你知道她为什么喝醉吗？”
    沐长风掌控的信息应该不全面，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多提，蹙眉道：“不管为什么，清雅始终是吃亏的一方，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孤身在外，没多久养父破产，弟弟又病危，她一个年轻女孩子抗下所有重担也不容易。舟舟，我知道你不喜欢清雅，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甩过来的剧本拍的一懵。
    蔚宁将从他手中抽出来的剧本甩到一边，面无表情道：“你逼逼这么多，只说对了一点。”
    “我确实不喜欢她，”蔚宁迎着沐长风欲言又止的神情，冷然道：“她喝醉是因为前男友劈腿。十八岁的女孩，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孤身一人去酒吧买醉，毫无防备的在外面喝到失去意识，甚至没有想过告诉家长自己的去向，或者和朋友提前说过，就这么在外面过了一夜，和一个陌生男人。”
    她嗤笑道：“心里实在难受，想买醉，又不想告诉别人，完全可以把酒买回家锁上门喝，至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酒吧鱼龙混杂，她一个学生，谁给她的胆子？与人稀里糊涂发生关系，不知道避孕，也不知道去医院查一下有没有染上性病的可能，有了孩子还敢生下来，丝毫不顾孩子的未来，也不去想与她一夜情的男方有没有妻儿，蠢的跟猪一样，自私愚蠢又自以为是，我凭什么喜欢她？”
    沐长风被这庞大的信息量惊了一下，又是茫然又是不敢置信。
    他沉默良久，好容易消化了这些话里的意思，语气艰涩道：“她那时……还小，而且即使她思虑不周喝醉了，也不是被人欺负的理由。一个男人，怎么说也该有最基本的道德观，连一个明显是学生的姑娘都下得去手，他也不配身为男人。”
    沐长风揪住男方的错，好像终于找回了几分底气，神色逐渐阴沉：“让我知道害了清雅的人是谁，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蔚宁知道不能太急，垂下眼不再和他争辩。
    至少，沐长风还是信任委托者的，没有怀疑她说的事情真假。
    原剧情中，沐长风是爱上顾念以后才发现的对方身份，那个时候他对顾念情根深种，即使知道了顾天佑是慕景琛的孩子，也只会将怒火全部转移到他头上。
    妹妹的未婚夫是曾经伤害过他爱人的人渣，仅凭这点就足以让沐长风与慕景琛不共戴天。
    但可惜，顾念与他不是一条心，也许有过心动，不然后来也不会有移情这一说，只是更多的大概还是感激。
    但沐长风始终认为顾念是被迫的，到死都没有想过，他天真柔弱的清雅也没有他想的那样无辜。
    趁着沐长风现在对顾念还只是年少时懵懂的心动以及初遇的好感，蔚宁见缝插针，不遗余力地破坏顾念在他心里的形象：“她那时十八岁了，不是几岁小孩，高中时的尖子生，总不能脑子都学坏了，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我会将她认回来，是因为我们始终有一层血缘在，但这不妨碍我厌恶她，望你清楚。”
    他神色复杂，沉默许久才语气艰涩地开口：“我会给清雅再安排一个新的住处……不在顾家，你放心。”
    蔚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还真是感天动地好工具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蔚宁和沐长风还是让顾念来了一次顾家。
    沐长风是想着血浓于水，说不定看过顾念，顾清舟就不会再带着偏见看她；蔚宁是觉得既然要做任务，就好歹要见一下任务对象。
    霸总世界在常驻剧本世界的任务者中可谓是出了名的鬼畜，除了容欢喜欢在里面淘男人，基本没人喜欢做，毕竟大多数时候霸总世界都没什么正常人。
    蔚宁斟酌再三，直接放弃了慕景琛决定先来观察顾念。
    女主再狗，也不会比狗男人膈应人。
    不过大概是怕她看到顾天佑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沐长风这次只带来了顾念。
    蔚宁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清丽秀美的姑娘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沐长风坐在一旁小声安慰她，乍一看上去，两人倒也和谐。
    ……如果他们是真心互相喜欢的话，其实也算般配。蔚宁面无表情地想，可惜顾念嘴上骂着慕景琛，身体和心里还是很诚实的。
    两人听到脚步声，一同抬眼看过去。
    顾念满脸通红，捏着衣角不安的站起来，眼里尽是紧张和期待：“顾……顾姐姐。”
    蔚宁走下楼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顾念见她脸上没有半分温情，心里已经凉了大半。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但对真正的亲人始终还抱着几分期待，她想过多年不见可能会有些生疏，却没想到顾清舟会是这样的态度。
    沐长风颇为头疼，忙出来打圆场道：“舟舟性子有些慢热，不急，你们慢慢相处。”
    顾念恍然，抿唇羞涩的笑了笑：“谢谢沐哥。”
    蔚宁始终冷眼看着，不拆他的台也不附和什么。沐长风见状松了口气，问：“一会吃点什么？我记得清雅爱吃甜的。”
    顾念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最近甜品吃多了，牙有点疼……”
    沐长风愣了一下，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没点节制。那我就不乱出主意了，想吃什么你自己点吧。”
    顾念小幅度点点头，羞涩又不安：“那我一会去看看。”
    蔚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表演结束，这才开口道：“多加一份，待会景琛要来。”
    沐长风闻言眉心微蹙，他实在不想幕景琛过来捣乱，顾念柔弱单纯，对亲人充满期待，而蔚宁虽然不喜欢她，却也没说别的，但幕景琛不同，他一来，恐怕现在所有和谐的气氛都要被打破。
    蔚宁看出他的踌躇，淡定开口说：“怎么说也是清雅的未来姐夫，迟早会见到的。”
    ……还是顾念孩子的父亲。
    幕景琛已经在和顾天佑德斗智斗勇中查过了DNA，确定了顾天佑就是自己的儿子，并且认定了顾念偷偷生下孩子，心怀不轨。
    蔚宁笑了笑，突然有些期待接下来两个人相遇时的表情。
    第23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沐长风也不好再表示反感，只是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若是幕景琛再敢当着别人的面给顾清舟难堪, 不管顾清舟什么态度, 他都绝不会再退让。
    顾念却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鼓足勇气开口问道：“今天未来姐夫要来吗？”
    蔚宁点点头，声音依旧冷淡：“幕景琛，你应该听过。”
    顾念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下意识点点头，抿唇笑了笑：“姐姐和姐夫一定很恩爱。”
    沐长风闻言一脸一言难尽，忍不住开口道：“好了不说他了，你想吃什么去厨房跟他们说一声，在一楼那边, 去吧, 不用客气, 这里本就是你家。”
    顾念点点头, 小心看向蔚宁，见对方没什么表示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厨房走去。
    沐长风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回过头说：“舟舟, 感觉她怎么样？”
    蔚宁毫不客气：“畏首畏尾，小家子气。不是说林鹤破产前家底不薄, 也很娇惯她么，怎么这副德行。”
    沐长风：“……”
    他满脸无奈：“清雅是在乎你，才会小心照顾你的感受。她怕你不喜欢她，来之前问了很多你的喜好。”
    蔚宁：“哦。”
    现在说的这么姐妹情深，以后能做到再说吧。
    沐长风也没想给她添堵，点到为止, 很快又过去带着顾念熟悉环境。
    沐家与顾家是世交，在顾父死后没少帮衬顾清舟，对于沐长风来说，顾家与自己家没什么区别。
    他上头还有个哥哥，自小就被父母兄长宠着护着，连要进娱乐圈的决定都没有受到太大阻拦。
    这也导致了他虽然性格温雅，人却始终带着一股傻白甜的感觉，以为付出真心就会有回报，却不知道有些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比如顾清舟和顾清雅。
    蔚宁顿了顿，不再多想。
    虽说蔚宁提前几天通知过幕景琛，但他依旧没有按时赴约。
    厨房的菜挨着摆上桌子，满满地摆了一桌，三个人围着桌子，相顾无言。
    沐长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不住抬头看向蔚宁，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相信如果不是家教所致外加顾念还在，他能当场爆粗。
    蔚宁早就预料到这个场景，淡定的拿了筷子催促道：“看我干什么，吃啊。”
    她捡了自己喜欢的菜，将面前的碟子堆的如同一座小山。蔚宁常年做武打任务，条件艰苦时连树根都吃过，因此只要委托者有这个条件，蔚宁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
    顾念虽然迟钝，但对人的情绪还是敏感的，感受到沐长风满身的怒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夫……是不来了吗？”
    沐长风眉心一跳。幕景琛对顾清舟的态度一直是她心里的刺，向来由不得别人说一句。怕顾念被迁怒，他也顾不上对幕景琛的厌恶了，忙道：“应该是路上堵车之类的，耽搁了，再等等吧。”
    蔚宁并不在意，淡定的点点头说：“吃吧，别等他了，往好的方向想，他搞不好是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顾念：“？？？”
    沐长风：“！！！”
    两个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蔚宁握着刀叉，将牛肉切成小块放进嘴里，安静的咽下去后才道：“快吃吧，你们盯着我我吃不下去。”
    沐长风心累的按了按眉心，只当自己听错了，笑道：“也好。清雅吃水果吗，我叫人给你切一点过来。”
    顾念也回过神，讷讷点头：“谢谢。”
    蔚宁不受任何影响，淡定的吃了半桌菜。
    顾念和沐长风都没什么胃口，勉强跟着她吃了几口才放下筷子。
    沐长风正想招呼厨师将菜收走，就见幕景琛终于姗姗来迟，踏着一地月光走来。
    幕景琛穿着一身名贵西装，面容棱角分明，精致俊美。
    他缓步走来，周身气质清冷矜贵，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在看到一桌子残羹剩饭时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厌恶。
    他没有太过遮掩，外人基本都能看出来。
    沐长风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第一次没有注意到顾念的异样，沉声质问道：“听清舟说，她与你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五点，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你迟到了四个小时，请问你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顾念坐在沐长风身边，被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一半身形，幕景琛看不清她的脸，蔚宁却能看到顾念羞愤与震惊交织，几乎惨白到好像下一秒就会昏厥的脸。
    幕景琛冷笑一声：“我很忙，没有时间儿女情长。我还想问你，顾家家宴，你以什么身份参加，又以什么身份指责的我？顾清舟，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以我兄长的身份，”蔚宁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平淡：“你这做法，也不是为客之道。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平时跟人谈生意，也是迟到违约，又恶人先告状的吗？”
    她一脸故作的感慨：“那慕家的公司能撑到现在属实不容易，你还是很厉害的，佩服。”
    幕景琛一时怔住。顾清舟过去对他可从来不会是这个态度。
    他这次能来，实际完全是因为顾清雅，甚至当初主动追求顾清舟与她订婚，也是因为欠了顾清雅一命。
    他并不喜欢顾清舟，那女人太过冷漠功利，但那时顾家岌岌可危，沐家能帮到的不多，但他也不可能看着顾清雅的家族毁于一旦，这才决定替童年时为他引走盗匪的小姑娘照顾她的姐姐。
    只是顾清雅既然回来了，两个人的婚约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想到这里，幕景琛也懒得深思顾清舟态度转变的原因，直接道：“我这次来，只想跟你谈解除……”
    他说着，突然瞥见沐长风身旁坐着的姑娘，硬生生拐了个弯：“我来看看清雅。”
    他下意识不想让顾清雅听到自己与顾清舟有婚约，哪怕他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到过。
    沐长风彻底爆发，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幕景琛，你还记得谁是你未婚妻吗！？”
    顾念吓得身子一颤，蔚宁看着她，觉得力度差不多了，便道：“哥你坐下，别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顾清雅，怕的话就上楼休息，三楼左转第一个房间是你的。”
    顾念再也呆不下去，脸色惨白的点点头，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脖子里，急匆匆上了楼。
    幕景琛眉心微跳，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念的背影，沐长风在顾清舟的劝说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炸了上来：“幕景琛！你看什么！？”
    思绪被打断，幕景琛不满的皱起眉头，冷冷道：“吵什么，那么喜欢顾清舟干脆给你好了。”
    这话实在是太过侮辱人，沐长风震怒之下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蔚宁啊了一声，抬手拍了拍沐长风的背：“都说了，别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
    她在沐长风迷茫的眼神下上前几步，在离幕景琛半米远的地方站定。
    幕景琛看着她蹙眉，但顾清舟目前也没有太招惹他，因此他还算耐心：“我当初和你订婚就是因为顾清雅，现在她已经回来了，我们的婚约就没有必要……”
    幕景琛和顾家姐妹一起被绑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蔚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报恩么？你是做鸭的？”
    幕景琛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反问：“什么！？”
    他对七年前被一个女人给了几十块嫖资的事始终耿耿于怀，闻言脸色难看：“顾清舟你——”
    蔚宁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委托者顾清舟的力气不是很大，她几乎用了自己打丧尸的力气，幕景琛被打的有些站不稳，脸颊几乎当即就高高地肿了起来。
    沐长风觉得自己本该很愤怒，却在看到幕景琛凄惨茫然的表情时突然笑了出声。
    实在没忍住。
    蔚宁侧头看了他一眼，一时有些失神。
    已经是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气质眉眼都在向成熟发展，举手投足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文优雅，很少有这样笑到失态的时候。
    他一手掩唇，一手扶着椅背，眼尾微微发红，依稀显出几分青涩来，仿佛是少年模样。
    蔚宁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似乎……有些眼熟？
    第24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六）
    那边幕景琛暴跳如雷, 这边的蔚宁已经开始神游天外。
    她可以肯定自己是没有见过沐长风的，但眼下这模糊的熟悉感又确实存在，真实又虚幻。
    沐长风笑过后, 迅速绕到蔚宁身前, 生怕幕景琛狗急跳墙。
    蔚宁神色微沉，隐约想起些什么。
    不是沐长风，应该是再年少一些，意气风发无所畏惧，却又稚嫩青涩，干净无忧的小少年。
    沐长风个性温和，凡事习惯算无遗策，事事周全，因此面对许多事就总显得优柔寡断, 也仅再失态大笑时有几分相似。
    蔚宁搜遍了记忆, 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争吵声, 吵的人心烦。
    她不耐地蹙眉，抬手想召唤长鞭，却在下一秒回过神, 脸色愈发阴沉，三两步上前扯开沐长风, 又是一个巴掌。
    幕景琛彻底懵了。
    蔚宁转了转手腕，上个世界顾虑太多，干什么都不痛快，正好有个不长眼的人肉沙包送过来，不揍白不揍。
    幕景琛飞快反应过来，也顾不得什么“不打女人”的原则了, 抬手就想反击，又被一脚踹中下／体，疼的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蔚宁居高临下地踩着他，淡淡道：“你反应太慢了。”
    幕景琛艰难骂出声：“放肆！”
    蔚宁蹲下身攥住他的头发，又收回手嫌弃的在幕景琛身上抹了抹，不知道是摩丝用的多了还是几年没洗头，油的打滑。
    她反手攥住幕景琛的衣领，飞快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正巧顾氏的娱乐产业较为薄弱，缺几手八卦资料，你说，慕氏总裁混迹夜店，现已有七岁私生子算不算一个大新闻？”
    她笑意阴冷：“男人嘛，多几个花边新闻不算什么。就是你这不近女色大众情人的名号怕是要换人来坐了。”
    幕景琛一怔，连挣扎都忘了。
    他倒是不在意什么虚名，没了也好，少几只烦人的苍蝇整天往他身上扑，他在意的是，顾清舟为什么会知道？
    幕景琛神色阴沉不定，冷冷打量着她。
    他对顾清舟没太多印象，只记得她是顾家的正统继承人。从小到大，比起光芒四射的小公主顾清雅，顾清舟的存在感弱的可怜。
    顾清舟早早没了父母，面对公司一众老狐狸显然是无力招架，沐家倒是想帮，但也不能太过插手别家公司内务，幕景琛思及顾清雅的恩情，便与她订婚，给予顾家几年庇护。
    这几年中他倒是有些了解，顾清舟生性冷漠，手段强硬，唯利是图。与她合作还好，做妻子却是绝不可能。
    因此，现下别的事他倒是不在意，这婚迟早要退，也迟早要撕破脸。他在意的是，顾清舟已经知道了顾天佑的存在，她会用什么手段？
    幕景琛瞬息间闪过无数念头，随后打定主意：看在顾清雅的面子上，若是顾清舟识相答应解除婚约，他可以将刚才她的无礼当做退婚的补偿；但如果她坚持要闹，甚至把主意打到顾天佑身上去，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他希望顾清雅能像幼时一样，做一个被人宠爱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这才没想过将顾家送给她掌管，纯洁干净的女孩不该被这些俗物污染。
    但顾清舟若是不识好歹，他也不介意麻烦点替顾清雅找个听话的继承人，顾清雅的依靠不缺她一个。
    蔚宁看着他的表情，根据接收到的剧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顾天佑到底是怎么来的我懒得纠结，你出于什么目的和我订婚我也不想追究，但订婚五年，落得这么个结局，你总要给我个交代。”
    她轻轻笑了笑：“我无所谓，你从没喜欢过我，我又何曾看得上你？退婚就退婚，做出这么恶心的姿态干什么？可你都做到这份上了，我不给自己要点好处，想想怪亏的。”
    幕景琛怔了怔，蔚宁摆明了态度，他反而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愿意退婚？”
    蔚宁嗯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为了清雅能主动追求我和我订婚，想必是喜欢她的。但顾清雅是我妹妹，人尽皆知，你就是把顾家抢去给谁都没用。和姐姐退婚又和妹妹订婚，你猜你的爷爷会不会认？”
    她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尤其你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我跟顾清雅再不熟，那也是我妹妹，绝不可能让她做一个七岁孩子的后妈给顾家丢人。何况，你朝令夕改，信誉成谜，连清雅的利益都不能保障，就别惦记了，好好带着你的小情人和儿子过日子去吧。”
    幕景琛眉头微蹙，听她张口闭口的利益简直倒尽了胃口，直接打断道：“我很快就会回去宣布退婚，你想要什么补偿尽快送过来，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蔚宁从善如流，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站到脸色难看的沐长风身边去。
    幕景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被一脚踹翻到了地上，目光阴沉森寒。
    蔚宁道：“你说到做到，我会在你爷爷和公众面前为你说话。”
    幕景琛森然道：“你在威胁我。”
    蔚宁按住差点窜出去就想抽他的沐长风，淡淡道：“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这么多年，我跟你的感情虽然不好，但身份却是被承认过的，贸然退婚，你不怕你那些扶不起来的烂泥兄弟，难道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去咬顾天佑么？”
    毕竟现在退婚不比原著中，那时顾清舟死不退让，已经将自己闹的声名狼藉，命都没了，谁还会去在意一个死人？
    她放柔声音，循循善诱：“你乖乖听我的话，该给的东西都给我，我也能安心放手。”
    幕景琛一顿，正想出言讥讽几句，抬头就看到了顾清舟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
    那双眼黑沉冷漠，微光落在她的眼里，很快就消失不见，只余一片漠然。幕景琛大脑突然刺痛了一下，神思恍惚，不自觉地跟着她的话走：“……好。”
    蔚宁慢悠悠收起外放的精神力，不再理他，拉起沐长风往别处去了。
    沐长风不好在她说话的时候突然插嘴打断她，但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疑问，刚出幕景琛的视线内，就忍不住问：“清舟，你……你什么意思？”
    他表情嫌恶：“幕景琛已经有了个儿子？那他还敢追求你！还惦记清雅……妈的！”
    蔚宁笑了笑，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脑袋：“不气不气。我也是刚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放手。”
    沐长风按了按眉心，拉开她的手，颇为头疼：“你别闹了。幕景琛的霸道蛮横人尽皆知，你这次威胁他，会不会……”
    蔚宁摇摇头，道：“不碍事。我打了他几巴掌还威胁他，他当然会记恨我，但他对顾清雅还有几分感情，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更何况，他很快就没有时间追究我了。”
    幕景琛和顾天佑在这个世界可谓是无视法律的存在，对恶性商业竞争，买／凶／杀／人等等行径可谓是得心应手，没有把握蔚宁自然不会光顾着自己爽。
    现在是前期，顾念对顾家感情很深，她记不起姐姐年幼时的冷漠疏远，将对父母亲人的所有期待都寄托到了顾清舟身上，幕景琛从刚才顾念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不会轻易将对付外人的手段拿过来用。
    幕景琛这人，蔚宁做过分析，他性格极端，表达任何感情的方式都极为激烈，感情浓烈时甚至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但通常情况下，表达爱意激烈的人表达恨意也会极为激烈，就像他多次折磨外人致死，却能容忍顾念与沐长风暧昧，对他横眉冷对甚至动手一样，顾清舟目前还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他潜意识里会包容喜欢的人的一切亲密关系，蔚宁抽他几巴掌，只要不过激不越线他不会再计较，所以不抽白不抽。
    不过今天他只看到了背影，目前还不知道顾念和顾清雅是同一个人，此时对顾念有好感也有怀疑厌恶，对顾天佑也是愧疚又茫然的状态，态度自然不会很好。
    他现在不像剧情后期时那样，另一个炮灰女配偷偷通过医院精子库怀上他的孩子，哪怕是假的，为了顾念的心情他也会赶尽杀绝。
    这时的幕景琛还是有家族认同感的，绝不会放任慕家血脉在外流落。
    但……他并不知道顾天佑心智过人，对所谓的亲生父亲没有任何好感，只有警惕和观望，只有对顾念好的人才会被他承认。
    幕景琛心中的白月光是顾清雅，他目前还不知道顾念和顾清雅是同一人，认定了顾念偷偷怀上自己的孩子心怀不轨，又出于莫名的情愫逼迫她留在自己身边，两个人关系还在僵持。
    没有顾清舟挡枪，顾天佑迟早会发现。什么包养协议、争夺抚养权，言语侮辱甚至强迫与顾念发生关系，这都是顾天佑的雷区，触之即死，到那时可就不是一句误会就能搪塞过去的。
    这对父子俩，好好撕去吧。
    第25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七）
    沐长风对商业并不感兴趣, 也不太了解，听蔚宁说没事，也就不再纠结, 叹了口气, 又想起方才幕景琛的嘴脸，咬牙切齿道：“幕景琛欺人太甚！”
    在一对姐妹中挑挑拣拣，他把顾清雅置于何地？姐妹俩以后怎么相处？
    蔚宁倒是觉得无所谓，她也没打算和顾清雅好好相处，温声安抚道：“横竖以后我们跟他都不会再有联系了，别为了人渣动气。渣男自有天收。”
    顾天佑手段狠辣，背后势力惊人，而幕景琛经营多年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对父子真要撕起来那可真是一出好戏。
    沐·傻白甜·长风并不清楚其中含义, 叹了口气, 试图温声安慰她：“别难过, 幕景琛不是良人, 你会有更好的。嗯……你们女生不是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的是么？”
    蔚宁呆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这都哪跟哪啊,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沐长风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羞涩道：“之前要给清雅选剧本，看到了这句话，觉得怪稀奇的，就记住了一些。你们女孩平时是这么想的吗？”
    蔚宁又没喜欢过什么人, 接触的委托者又大多都是被人渣了的，哪里知道别人怎么想的，随口敷衍道：“大概吧，我倒是听人说遇到人渣分手即丧偶，你就当我丧偶吧。”
    沐长风：“……”
    ……
    他们这边轻松和谐，顾念就不太好受了。
    她回忆着餐桌上惊鸿一瞥的男人面容，手抖的几乎握不住手机。她一边惊惶落泪，一边在手机里翻阅。
    很快，她就找到了当初她与幕景琛签订的包养条约。
    这东西不可能放在家里，林鹤夫妻和顾天佑有空都会整理一下房间，如果翻到了她就完了，但幕景琛明确表示过让她收好，实在没法，她就只能先拍下来再把合同放到别处。
    顾念双手颤抖，飞快浏览过一页页合同照片，最终定格在了负责人签名上。
    ……她颓然跪坐在地上。
    顾念大脑一片空白，片刻后突然扔了手机趴在一旁干呕起来。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她回想起刚签合同时那屈辱混乱的一夜，泪水不断往出涌，这些天所有的压力和委屈全部爆发，顾念抽噎一声，几乎要当场晕过去。
    她生下了自己姐夫的孩子……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顾念就忍不住发抖。
    她手下是柔软的地毯，细密的绒毛挠在手心有种陌生的痒感，又格外令人清醒。眼前温馨淡雅的房间一遍遍地提醒她，她的姐姐为她回家做足了准备，而她却毫无廉耻的抢了自己的姐夫。
    顾念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哭到红肿的双眼，艰难地爬起来将手机握在手里，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幕景琛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又挂了，顾念试图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顾念哽咽一声，擦了擦不断涌出来的泪，给幕景琛的助理打了过去。
    女助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傲慢冰冷，带着鄙夷：“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会转告慕总的，真是的，倒贴的这么难看，慕总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名门闺秀，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
    顾念表情难堪，却也只是咬了咬唇，垂下眼乖乖挂了电话。
    她呆坐许久，才打算起身回床上躺一会。还没等她站起来，房门外就传来了沐长风温煦的声音：“清雅，现在方便吗？”
    顾念迷茫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清雅’是自己，赶忙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吸了吸鼻子，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沐哥什么事啊？”
    沐长风失笑道：“来之前不跟你说过了吗，我给你选了几个剧本，但我说的不算，还得看看你自己的选择。”
    顾念眨了眨眼，才想起这回事。之前不过是生计所迫，星探说成了大明星可以赚很多钱，可以还清债务，供养弟弟林鸿在医院的花销，但后来沐长风替她还了林鹤的欠的钱，还将林鸿转到了著名医院的高级病房，她就慢慢的忘了。
    她连忙上前去拉开门，不好意思的笑：“不好意思啊哥，最近都忙忘了。”
    沐长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谢什么，跟我还见外。”
    顾念不好意思的向后几步，将他请进卧室：“你决定就好了，我一个新人，能有这样的资源就很好了。”
    沐长风点点头，坐下来温声与她盘算：“明天我叫人给你带过来，你自己挑。我们先说点别的，舟舟的意思是，最近太忙了，等过一段时间就给你开一场宴会，将你的身份彻底认下来。”
    顾念愣了一下，忙道：“不、不用这么隆重！能回家就好啦。”
    沐长风轻轻笑了笑，目光温和：“这有什么隆重不隆重的，不过抛开这些，她也希望给你和你的家人一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顾念轻轻点头。林鸿胆子小，比顾天佑都大不了几岁，现在他正是病中，让他知道了姐姐找到了家人，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还有一件事，”沐长风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犹豫：“清舟不喜欢佑佑，我是想着，如果在承认你的身份前让他们试着相处一下，会不会……”
    顾念怔住，咬了咬唇不再说话。
    她带顾天佑回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几乎都是鄙夷厌恶的，尤其是她的养母，整日在医院指桑骂槐，也就在最近得知她的身份后才开始好转。
    养母不再侮辱她，林鹤和林鸿无条件支持她，沐长风也没有因为顾天佑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周围环境安逸到她几乎以为顾天佑可以被接受，直到方才几次打击，她才清醒过来。
    原来未婚先孕，始终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顾念自嘲的笑了笑，垂下眼落寞道：“不了，佑佑还那么小，我不舍得他受委屈。要是……要是姐姐不能接受佑佑，我恐怕也不能回到顾家来。对不起……”
    沐长风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发，认真道：“错的不是你，是伤害你的那个畜生，你能独自一人将佑佑带到这么大已经很厉害了，不要怕，沐哥和清舟姐姐会保护你的，清舟就是嘴硬心软。”
    顾念忍不住苦笑，微垂下眼遮去眼里的苦涩。
    也许顾清舟确实是嘴硬心软，迟早会接受顾天佑，也会保护他们母子，但……当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被妹妹抢了去，还会毫无芥蒂的接受他们吗？
    顾念不敢再想，只是苦涩的笑：“我会和姐姐好好相处的，沐哥放心。”
    第26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八）
    被沐长风以为忙的要死的蔚宁, 在次日清晨算准了顾天佑的行踪后慢悠悠地来到大街上晃悠。
    她给自己身上套了隐身咒，旁若无人的在人群中穿梭，越过守在正门的几个保安, 站在一个办公室门前。
    蔚宁侧耳听了听, 对里面的情况大约有了判断，便从容地穿了进去。
    顾天佑正坐在中央的转椅上，满脸阴郁烦躁地对着面前的男人斥道：“让你做个什么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他面前的男人诺诺应是，不住去擦额头上的冷汗。顾天佑见状语气也缓和了些，道：“我不是怪你，你是我一手选出来的，能力如何我很清楚，但我们今后绝不止如此, 你是要在幕前应对大众的, 连幕景琛都对付不了, 还怎么往更高处走？”
    他坐在椅子上, 宽大的转椅几乎将他的小身子整个包起来，稚嫩的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严肃冰冷，而他面前精英模样的中年男人却是满脸无奈惶恐, 显出一种莫名荒谬的倒错感来。
    蔚宁通过顾清舟的记忆认出这个中年男人是顾天佑掌管的公司的幕前总裁胡明，他原本是一家儿童玩具公司的小老板, 后期即将破产时被顾天佑拉了回来，此后一直听命于顾天佑，也算是忠心耿耿。
    她微微挑眉，大大方方站在一边听墙角。
    要说起来，文字描述和现实接触确实有很大区别。她看到的剧情描述是顾天佑与幕景琛几乎一模一样，说是“缩小版的幕景琛”。
    但成年人和幼童的五官差别很大, 要真的是完全一样，那……那其实还是有点恐怖的。
    好在顾天佑到底是没给她来一手现实版孤儿怨，他生的精致漂亮，穿着小西服，微微向后靠着，自带一种闲散优雅的气质。
    确实与幕景琛相似，但他脸上尤带几分婴儿肥，却被冰冷神情压下去八分稚嫩感。
    蔚宁终于听到他叫胡明出去，微微挑眉，一挥手窗外就卷进一阵狂风。
    顾天佑本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按着眉心，被这一阵风刮的猝不及防，抬眼就看到桌上摆着的纸质文件胡乱飞舞，他怔了怔，下意识直起身子。
    他看着遍地狼藉，面色难看的靠了回去，“来人！”
    办公室的门很快被再次打开，顾天佑道：“捡起来。”
    进来的秘书乖顺地垂着眼不去看他，闻言二话不说蹲在地上挨个捡起整理，蔚宁就趁他低头的空档往他身后扔了一沓纸。
    秘书站起身，脚一动就踩到了一些，偏头去看的时候表情显然有些迷惑，似乎是在回想自己有没有检查过身后。
    然而顾天佑积威甚重，公司里挺多知情人都很怕他，秘书也没敢吭声，又默默捡了起来叠在上面。
    顾天佑挥手让他出去，又随意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只是一眼，他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上面赫然是他母亲顾念的脸。
    顾天佑沉下脸色，身后将那一沓厚厚的文件拿过来大致翻了一遍。他记忆力惊人，自小就过目不忘，因此他可以肯定，这东西绝对不是胡明查出来的。
    他忍不住瞥向已经关上的门，眼里满是冷意，似乎是在怀疑刚才进门的秘书。蔚宁见他想着想着就开始跑偏，叹了口气，上前一指按在他的额头上。
    顾天佑一个激灵，大脑像是被刺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他甩了甩头，略带迷茫的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越看脸色越阴冷。
    上面是幕景琛与顾念的几张照片，那照片中的两人虽是在接吻，表情却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顾念，几乎是满脸的绝望凄凉。
    他又忍不住翻了翻，看到了……略显模糊的包养协议。
    顾天佑脸色一沉，狠狠将手中的东西砸在桌子上：“放肆！”
    怪不得幕景琛最近总是有事没事找他麻烦，怪不得顾念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排开幕景琛，他一直以为是母亲那个找上门来的亲人有问题。
    毕竟十几年过去，顾念的亲人也没见找上门来。
    他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独独没想到是幕景琛！
    这人可是有一个多年的未婚妻的！
    顾天佑咬牙切齿的盯着照片看了半响，随后拿起一旁的电话，手指带着火气，几乎将按键戳碎。他很快拨通胡明的电话，冷然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蔚宁见目的达到，伸了个懒腰，也不再多留，转身出了办公室。
    她回到顾家时，沐长风正在客厅坐着看剧本。
    他抬头看了一眼蔚宁，笑道：“你躲哪去了，我刚送清雅回家，怎么找也找不见你。她走的时候心情都不好。”
    蔚宁寻思着顾念心情不好恐怕未必是因为她，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解释道：“昨晚临时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沐长风也没有过多在意：“算了，你们姐妹以后相处的时间久着呢。最近事多，我先走了。”
    蔚宁道：“给顾清雅挑好剧本了么？我跟你一起去。”
    似乎是在这里，沐长风手底下的一个小明星因为他对顾念的厚待生起了嫉妒心，没多久爆了沐长风的许多隐私，虽然称不上黑历史，但也让他头疼了一阵。
    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点在于，她就是被顾天佑买凶轮／奸致死的那位女配。
    虽说这女配也不清白，但同为女性，蔚宁还是觉得轮／奸这种死法过于恶心惨烈。能拉一把是一把，实在不行就趁顾天佑下手前把她送监狱里去。
    沐长风倒是没什么意见，与她并排走在一起，笑着问道：“你不是向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么？”
    蔚宁没什么表情：“突然感兴趣。”
    沐长风说：“你这回答可有点牵强。”
    他只当是蔚宁关心妹妹前程，被幕景琛恶心坏了的心情突然变得美好，一路上都十分愉悦。
    蔚宁也懒得计较他是什么想法，在心里默默回忆这位女配的人生轨迹。
    委托者顾清舟不是很能看得上娱乐圈的一些明星，并不会主动去关注，如果不是涉及到沐长风，她可能压根都记不住对方的名字。
    这位恶毒女配叫萧清雅，她闹起来的时候顾念的身份还没有曝光，只以为顾念所有的好运都是沐长风给的，嫉恨之下便没了理智。
    沐长风自己成立了工作室，他向来爱才，觉得萧清雅很有潜力，一手将她提拔起来，谁曾想被信任的后辈阴了一手，猝不及防之下甚至无力回击，还是顾清舟出手将她封杀。
    ……然后萧清雅把被封杀的仇全安在了沐长风身上。
    她手伸不到沐长风身上，头脑一热就骗顾念出去，试图找小混混玷污顾念。
    顾念生来柔弱无力，险些被他们得逞，还是幕景琛及时发现不对将她救下，两人的感情也从这里突破。
    怎么说呢，蔚宁觉得实在是一言难尽。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性到底有什么执念，从顾念的一夜情，到之后的包养协议、强／奸、轮／奸……反正有什么突破转折都用这手，实在是无聊。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烦躁疲惫，随着沐长风进了公司。
    沐长风的经纪人就在门口等着，看到蔚宁时怔了怔，客套地打了声招呼：“顾总。”
    蔚宁回以微笑，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经纪人一旁站着的姑娘。
    萧清雅的容貌很有辨识度，她的五官秀美，气质清纯可人，长发及腰披散下来，显得柔和典雅。
    沐长风的工作室成立不久，他又不是很想借用家中势力，旗下的艺人目前不是很多，萧清雅算是除沐长风外最有名气的，和经纪人一同来迎接他也是正常。
    蔚宁露出微笑：“这位是？”
    沐长风偏头看过来，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似乎是不太理解她的反常。
    萧清雅从经纪人的态度中就意识到了蔚宁的身份不同寻常，上前一步，大大方方道：“我是沐哥手下的人，萧清雅。顾总好。”
    第27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九）
    简单打过招呼, 蔚宁跟着他们往里走。
    简单的一个照面确实看不出什么，但就方才萧清雅的表现来看，她的心理素质显然比顾念强得多, 野心应该不小, 但至少是个聪明人。
    打发了经纪人出去拿剧本，蔚宁抿了口茶，感受到不远处的气息，微一挑眉刻意道：“萧清雅？怎么，替身？就光名字像也太草率了吧。”
    沐长风正喝着茶，闻言呛了一下，茶水都险些喷出来。
    清晰的感到那一抹气息一顿，随后缓缓停住，蔚宁满意的笑了笑, 垂下眼乖乖喝自己的茶, 不再刺激他。
    沐长风缓过气后, 神色确实逐渐严肃了起来：“清舟！”
    蔚宁意料之中, 抬头应了一声。
    “什么替身不替身的，”沐长风哭笑不得，正色道：“喜欢一个人不该这样轻率,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做这种事，既是对当事人的侮辱，也是对心中爱人的不尊重。连自己的感情，也显得廉价的让人恶心。“
    他沉吟片刻，又说：“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太合适。小萧的名字是艺名, 不方便改，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横竖刚证实清雅身份的时候，她说过不会再改名字，那以后我们还是叫她念念吧。”
    蔚宁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茶，说：“要叫你自己叫，我要么叫她顾清雅，要么叫她顾念。”
    沐长风也不再坚持，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这茶怎么样？我哥上周给我送来的，你要的话我给你拿一点，别总是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蔚宁只当没听见。委托者的爱好她哪来的权利和能力干预。
    两人闲聊了几句家常，蔚宁很快就听到门外的气息迅速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伴着凌乱的脚步声，经纪人推门而入。
    沐长风抬头看过去，缓声道：“别急，走慢点。东西准备好了吗？”
    他这个经纪人有些急性子，风风火火的，勉强喘了口气道：“成。不过后半年的行程我都安排好了，这个时候加进来一个新人可能要重新安排。而且顾小姐和清雅的人设似乎有些重合……”
    沐长风温声打断他：“先缓缓气，坐下来我们慢慢商量。”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蔚宁。
    沐长风笑道：“清舟不是外人，坐吧。”
    蔚宁却是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道：“我出去倒杯咖啡，马上回来。”
    沐长风：“……都说了让你少喝。”
    蔚宁没理他，敷衍地应了一声就出了门。她在宽敞的走廊里不动声色的观望，终于在一处会客室看到了萧清雅。
    她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目光扫过萧清雅略显不自在的脸，微笑道：“你好啊，能请你帮我个忙吗？我刚出来想倒杯咖啡，只是对这里不熟，咖啡没找到，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了，你能带我去沐长风的办公室么？”
    萧清雅正在“无视她”和“至少打个招呼”中纠结徘徊，闻言下意识应了一声，站起身道：“啊……好，你跟我来。”
    蔚宁笑着道谢，与她并肩而行，看似闲聊一般地道：“多谢萧小姐了，他的工作室成立后我都没来看过，反而闹出这事，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萧清雅道。她沉默片刻，又说：“你还是叫我清雅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蔚宁等的就是这句话，神色当即有些为难，不好意思道：“这就有点不巧了，我有个熟人也叫清雅，一时有些不习惯。我尽量。”
    萧清雅眼神沉了沉，很快笑道：“这有什么。”
    两个人互相试探，目光不经意间对在一起，转瞬又移开。
    蔚宁微微释放了些精神力，试图感受萧清雅此时此刻的情绪。
    她没有嫉妒、不甘和对所谓“真正的清雅”的厌恶，仅仅只是反感这个说法。
    蔚宁大概做出判断。萧清雅应该不是喜欢沐长风或幕景琛，排除这个可能，基本就是私仇。
    什么私仇能让她上来就自毁前程爆沐长风的料？
    她不知道顾清舟的存在，却肯定知道沐家，除非真的怨恨到了极致，不然不会这样剑走偏锋。
    据沐长风的说法和顾清舟的记忆，萧清雅是穷苦出身，非常珍惜自己现在的地位，她是聪明人，如果只是嫉妒，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
    除非……萧清雅感受到了威胁，能让她所拥有的一切付诸流水的威胁。
    蔚宁垂下眼，努力回忆沐长风到底有什么地方触到了萧清雅的利益。
    两人很快走到办公室前，萧清雅指了指门，道：“就是这了，我不方便进去，顾总请便。”
    蔚宁点点头，上前随意敲了敲门。
    得到应允之后，她也刻意没有关门，自然而然的走进去，并开口转移两人的注意力：“你这公司修的跟迷宫一样，半天没找到路，不喝了。”
    沐长风也不介意，笑道：“就是要装修成迷宫，你找不到路才没法整天惦记着咖啡，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作呢。”
    蔚宁坐到他身边摊了摊手：“怎么就作了，谁还没点爱好了。来，说说你给顾念的安排。”
    她清晰的感到门口的一道气息刻意放轻了呼吸，十分配合的抬起头盯着沐长风的眼睛。
    沐长风被她盯的哭笑不得，“难得见你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还在纠结呢，念念和……清雅的类型有些撞，可不把她放在我身边，她那性子太软没什么主见，报喜不报忧的，我又不放心。”
    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相似的名字，苦笑着按了按眉心。
    而他的经纪人却将这份别扭当做了对两人处理的为难，便开口道：“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纠结。我是想着不如把最近那个电视剧给顾小姐，至于小萧，以前老李那不是还压了个电影么，这个给她就行了。”
    蔚宁眉心一跳。
    她不太清楚这两个东西的区别，不过也明显感觉到了萧清雅突然停滞的呼吸，和离去时沉重的脚步。
    她简直想出去把人拉回来：沐长风是个老好人，又不是幕景琛那种损人利己的东西，这种要求他怎么可能答应！偷听好歹也听完啊！
    沐长风沉吟许久，似乎真的在考虑。
    他沉默的太久，就连蔚宁也忍不住动摇，抬眼看着他。
    沐长风却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只是说：“按剧本的话，我相对而言更偏向电影，清雅知名度够了，演技实力也更好一些，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好作品的时候。但是……”
    他按了按眉心，疲惫道：“那本来是我们答应过给清雅的，突然换人可能不太好。这个先放下，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去问问她。”
    蔚宁向后靠了靠，被这复杂的关系绕的心烦。
    她大致有了方向，接下来估计就是要几头盯了：幕景琛和顾念的感情进度、幕景琛和顾天佑的争斗、沐长风对顾念的感情以及萧清雅到底什么时候出手之类的。
    她突然开始怀念以前的任务，虽然总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但好歹没这么复杂，不至于这么折腾，还特／么要关心委托者的兄长喜欢谁，会不会被伤了心。
    真的是光想想，她就想直接一鞭子把全人抽死拉倒。
    第28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
    蔚宁从沐长风这里得来了消息, 也不再多待，没多久就找了个理由离开。
    她先回了一趟顾家，将自己的行踪暴露于众人前, 随后反锁了门, 拉上窗帘，便套上隐身咒直奔林家。
    顾念如今还住在林家。
    沐长风为林鹤赎回了抵押的别墅，没了债务烦恼，顾念也没有原剧情中那样憔悴苍白，只是她始终眉心微蹙，眼里仿佛总是含着一汪清泪，欲落未落，惹人怜惜。
    蔚宁有时候觉得这些男主男配都挺强的，看着女主这苦瓜脸她简直倒尽了胃口, 谁欠你的了整天板着张死人脸给别人看？
    就顾念这德行, 他俩也能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实在是敬业。
    顾念看过林鸿后就回了家, 她的养母留在医院照顾林鸿，林鹤则处理公司的后续事务，顾天佑照常去上学, 此时顾家除了她并没有人。
    她一边出着神，一边慢吞吞拖着地, 蔚宁侧着身子给她让了个道，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微微挑眉，转身找了个视野好的高处坐下来，随手摸了摸兜，只恨自己没有随身带瓜子的习惯。
    她找地方的空档, 幕景琛已经将顾念扯到了沙发前。
    顾念被他的力度扯的生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奋力挣扎起来。
    幕景琛没料到她还敢反抗，混乱中被打到了脸，表情愈发冰冷阴沉。屈膝将她压倒在沙发上，顺势附身下去，一口咬住她的锁骨。
    蔚宁看的愣住，手上刚从系统商城买来的虚拟瓜子顿时就不香了。
    胸腔中突然涌起一阵阵的恶心烦闷，蔚宁了然的揉了揉，心知顾清舟虽然知道幕景琛早就跟顾念勾搭在一起了，但并没有见过现场版avi，乍一看到会恶心也是正常。
    顾念拼命将他往外推，实在无法，就一口咬住他的脖颈，几乎用了死力气。
    幕景琛身子一僵，捂着脖子稍微后退了些，怒极反笑：“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念垂着眼沉默不语，幕景琛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既然都签了包养协议，就别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趁着我还没失去耐心，你最好乖一点。”
    顾念一咬牙，眼里强忍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你明明有未婚妻，为什么要招惹我！你、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幕景琛微微一怔，反倒是笑了。他的手指在顾念身上打转，带着些意味深长的暧昧气息，“这才被包养几天，就开始吃醋了？”
    顾念在他专注的目光注视下，心里猛地一跳，恼羞成怒，抬手就想打：“你无耻！”
    幕景琛将她的手握住，轻缓的放在嘴边吻了吻。
    顾念还没什么动静，蔚宁一个激灵就先顶不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从楼梯边缘上跳下来，越过两人就想出去。
    顾念就想跟幕景琛断绝来往，甚至可以容忍他探视顾天佑，而幕景琛本来是想跟她说自己已经退婚了，要和她好好商量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明明是说句人话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玩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简直是闲的没事干了。
    而且顾念的道德观和标准也是歪的。不知道幕景琛的未婚妻是她亲姐姐时，她是心酸怀疑，质疑自己是不是幕景琛的唯一，甚至作到和沐长风拍吻戏，导致幕景琛大发雷霆，连沐长风都差点被牵连。
    她在意幕景琛时，哪怕顾清舟死不解除婚约，甚至多次找她麻烦，她也只会纠结对方会有几个女人；她在意亲人又对幕景琛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时，就会排斥对方的亲近。
    说白了，就是不分是非，只顾自己。
    这倒是能和她的生长环境对上。小孩还没有自己的判断力时，最好别玩什么不讲道理的团宠。习惯了好的、喜欢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很容易养出唯吾独尊的性格，顾念表面性格看上去再软也改变不了。
    蔚宁刚出了大门，迎面就撞上了脸色阴沉的顾天佑和无奈的擦着冷汗的胡明，脚步顿了顿，突然又生出了兴趣。
    顾天佑大概是知道了什么，脸色始终阴沉，却在进门前微微收敛了些，拖长了语调刻意道：“妈咪——”
    蔚宁一个激灵，痛苦的捂住脸。
    这段时间她主要和沐长风相处，跟主角团这几个接触的不多，虽然知道没几个正常的，但每每听到他们不说人话还是让她十分难顶。
    她甚至觉得丧尸的叫声都比这好听。
    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跟顾天佑进了门，抬眼看过去，方才还黏着的两个人此时已经分开。
    顾念尴尬的不断整理凌乱的衣襟，脸颊晕红，幕景琛则一脸冷漠的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顾天佑。
    两人目光对上，都从中看到了窥探与警惕。
    顾天佑拖着甜腻的语调，语气轻快地问道：“妈咪，这个叔叔是谁呀？”
    顾念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到儿子语气中的挑衅，勉强敷衍道：“一个……认识的人，你先上楼，妈咪跟叔叔有话说。”
    幕景琛眯了眯眼，手指不动声色地挠了挠顾念的手心。
    顾念一个激灵，触电般缩回手，慌乱之下开始胡言乱语：“就是、就是你小姨家的朋友，来做客的、来、来跟我聊聊一些私事，你先上楼，待会妈咪给你炒虾仁……”
    幕景琛低低地笑。这么不禁撩？
    明明是个不检点的女人，身体反应却看着极为青涩，也不知道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
    他神游的思绪突然被顾天佑轻飘飘的一句话拉回来：“……妈咪不要跟别的男人走太近哦，沐叔叔会吃醋的。”
    蔚宁在一旁默默为工具人沐长风点蜡。
    顾念一时失笑。小孩子什么也不懂，见她身边终于有了个异性，有事没事就想把他们凑一起。
    她不去看身边幕景琛骤然黑沉下来的脸色，放轻声音，温声道：“知道啦。”
    顾天佑身后努力让自己变得透明的胡明终于顶不住幕景琛的强大气场，颤颤巍巍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道：“那……那顾女士，我把佑佑送到家了，就先走了。”
    顾念方才一直心烦意乱，都没有注意到他，此刻才反应过来，一脸歉疚：“真是麻烦胡老师了，这、我的家还有点事，就不送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胡明飞速打断她的话：“那再见啊。”
    “我送你出去，”顾天佑回过头，笑眯眯道：“叔叔也一起走吗？”
    幕景琛挑眉，“走吧，刚好聊完。”
    见他还知道配合顾念圆场，顾天佑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依旧没什么好态度，轻哼一声转身拉住胡明的手就走。
    胡明被自家老板抓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牵着他往外走，蔚宁和幕景琛也顺势跟了上去。
    刚跨出大门，顾天佑就撕去了乖巧的伪装，表情阴冷，语调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久仰大名，慕总。”
    还不到他腰高的小孩摆出阴冷到几乎怨毒的表情，实在有些怪异。饶是幕景琛见多识广，也不禁失神片刻。
    他的目光落到远处一脸习以为常的胡明身上，顿了顿，说：“我认得他。”
    最近胡明总是有事没事给他添堵，虽然这个人的势力不值一提，但时不时跳出来的苍蝇也很是惹人心烦。只是他隐约察觉到这其中有顾天佑的影子，便没有急着出手，却没想到胡明竟然是听命于顾天佑的。
    这倒也罢了，但他最在意的还是……他们明明没有见过面，顾天佑为什么会针对他？
    幕景琛眉头紧皱，心中一片烦闷，道：“好好的，指使他针对我做什么？……顾念就是这么教你的？”
    父子二人没太相处过，能让顾天佑这么反感自己的父亲的，他也只能想到顾念。
    这话彻底触到了顾天佑的逆鳞。
    他冷笑一声，抬头打量着他，眼神不屑：“你母亲没教过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吗？”
    幕景琛一怔。
    顾天佑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地说：“巧了，你没有，我有。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父亲。她十月怀胎生下我，呕心沥血受尽歧视，尽力不让我受到一丝委屈，在我眼里，她已经尽到了母亲的责任，我有没有父亲都一样。”
    他满眼嫌弃的瞥了幕景琛一眼，“母亲与父亲是不一样的。父亲只需要提供一夜的时间，母亲则需要十月怀胎，忍受心理、生理上的不适，生产更是会对女性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孕时可能孕吐，生时可能难产，产后也有可能抑郁，幕景琛，你了解过吗？你知道我妈妈受了什么苦吗？她才十八岁，生产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我身体不好，她还需要打几份工养活我，即使生病也要硬撑着爬起来照顾我，我们被人欺压、辱骂、看不起的时候，你在哪？”
    幕景琛面儿子满含怨气的诘问，一时哑然，苦涩道：“我……我不知道你们……”
    顾天佑淡淡道：“既然前面七年都不知道，那就一直不知道下去吧，几年不见踪影，突然跳出来那叫诈尸。不要真把自己当回事，精／子是个男人就能提供，但不是谁都可以拼死忍痛生下一个孩子的。不过既然我们有缘遇到，慕总，开个价吧。”
    幕景琛的情绪一直被他牵着走，闻言忍不住问道：“什么？”
    顾天佑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开价，买断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从此之后，你不许来找我母亲，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见幕景琛一脸震惊，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你需要签一个协议。当然，这跟你那无聊又漏洞百出的包养协议不同，我给了钱，属于公平交易，相信法律是会保护它的。”
    第29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一）
    顾天佑与男女主不同, 他会在没有失去所有耐心前给对方足够的机会，在这之前都不会将事做得太绝。
    但当他说要断绝关系的时候，那基本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他对父亲的耐心早在成长的这七年中彻底消失, 原剧情中他并不知道什么包养协议, 第一次见两人同时出现时也正是幕景琛知道顾念身份、追妻火葬场的时候，那时幕景琛卑微讨好，小心翼翼，哪里敢像现在一样猖狂？
    抛开顾天佑过于激进的手段来看，他对母亲是真的好，丝毫不在意自己，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让顾念舒心，他在原剧情中为顾念报仇亲手杀了被下属凌／辱过后奄奄一息的顾清舟，因为第一次亲手杀人甚至险些患上精神分裂……不过那就是他和他官配的故事了。
    反正从蔚宁的角度看, 顾念这个母亲挺不合格的。
    确定了顾天佑和幕景琛即将撕起来, 蔚宁也不在这两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转身回了顾家。
    主角团这边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要处理萧清雅了。
    萧清雅爆出的消息似是而非，半真半假，但对沐长风影响极大。
    顾清舟的死法极其惨烈, 她的记忆，除非是印象深刻的事, 不然都显得模糊，蔚宁东拼西凑，才勉强回忆起了萧清雅做过的事。
    萧清雅偷偷拍下了沐长风的一些商业机密卖给了他的对家，又趁他接顾念母子外出吃饭的时候拍了三人的照片，被媒体宣传他未婚生子或隐婚。
    多个商业合作受到打击，连沐家也被牵连, 顾念和顾天佑又被偏激粉丝追堵谩骂，他倒是反应迅速，很快和萧清雅终止合作，却在澄清上犯了难。
    那时顾念好歹也是个小明星，否认了，她恐怕会受到群嘲，但若是承认，顾念母子二人也会受到不小的舆论压力。
    ——于是幕景琛跳了出来。
    在顾清舟还死活不接受退婚的时候，他单方面宣布顾天佑是他的儿子……
    反正网友就这么强行降智，被迫双标——幕景琛说顾天佑是他的儿子，可没有说顾念是他的妻子，他那时还有未婚妻，哪怕两人正在闹退婚，感情差到人尽皆知，那也是有名分的。
    但网友甚至连顾念的粉丝都这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并羡慕的感慨这就是神仙爱情，尤其顾天佑和父亲长的一模一样，儿子帅气聪明，爱人俊美多金出身豪门，简直就是童话一般。
    沐长风和顾清舟就这么被默契的无视，即使有人提出质疑也会被打成杠精黑子。
    ……还神仙爱情，阴间的神仙吧。
    蔚宁咬着奶茶吸管，叹了口气。
    一旁坐着的沐长风放下手中的剧本，转过头温声问她：“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蔚宁面无表情的将嘴里的奶茶咽下去，说：“这天可真热，一到夏天就有不少虫子冒出来，烦得要死。”
    沐长风自然不可能理解她话里的深意，笑着安抚道：“让阿姨多费点心，把房子打扫干净，多喷点驱虫剂，天热嘛，无法避免。”
    蔚宁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偏头看了他一眼：“这种场合还拿着剧本，你也是真敬业。”
    萧清雅正有一部剧杀青，庆功宴上这部剧的导演请了不少朋友，沐长风怕她一个小姑娘被人刁难，喝多了不好回家，经纪人又忙着安排其他艺人，实在腾不出手，他就亲自过来了。
    蔚宁便借口说来的人里刚好有商业伙伴，顺便过来看一眼。
    “反正人还没到齐，也还没上菜，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沐长风笑道：“真不知道有什么熟人能宝贝到你亲自过来。”
    蔚宁扫视四周，寻找萧清雅的影子，闻言随口道：“你啊。”
    沐长风怔了怔，蔚宁也在下一刻意识到不妥，面不改色道：“沐家是你哥掌权，再加上萧清雅只是你旗下的艺人，碰上不长眼的还真不一定顾忌你，受了欺负你都来不及护。待会我带着她，你低调，我可不低调。”
    ……顾清舟总是对娱乐圈抱有偏见，认定了其中关系混乱肮脏。沐长风暗暗叹了口气，却也感动于妹妹对自己的这份用心，虽然并不在意，却也认真回复道：“那谢谢你了。不过有我在，也不会真让你一个女孩出头，有事就叫我。”
    蔚宁点点头，余光瞥见萧清雅和本剧女二并肩走进门，微微挑眉，身子向后靠在座椅上。
    萧清雅显然也看到了她和沐长风，有一瞬间的怔忪。
    沐长风回来她意料之中，平时公司的女艺人都不会独自参加这种宴会，不是经纪人就是沐长风陪着，但顾清舟能来就实在是稀奇。
    她已经查过了顾清舟的身份，出身顶级豪门，自己掌权不说，还是慕家掌权人的未婚妻，去沐长风的公司都是屈尊降贵，更别提出现在这种场合。
    然而只是瞬间，她就将异样收了起来，温声与一旁的女演员说了几句，便朝着沐长风的方向走过来，大大方方打招呼：“沐哥。……顾总。”
    蔚宁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沐长风倒是多叮嘱了几句：“……待会少喝点酒。”
    萧清雅笑着应下，转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蔚宁看了他一眼：“你像个老妈子。”
    沐长风愣了一下，伸手去拿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一下子哭笑不得：“又胡说。”
    人陆陆续续到齐，服务员过来添了茶，正要上菜时，沐长风的手机响了。
    他蹙眉，歉意地对看过来的一些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导演也没有多在意，大方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沐长风接电话的时间格外的长。厢房里人声嘈杂，蔚宁再灵光的五感也伸不到外面去，不禁烦躁的抿了口茶。
    很快，沐长风大步流星进了厢房，不顾一旁导演的调侃，走近蔚宁身边，俯下身低声道：“清舟，我有事要先走了。”
    蔚宁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她装作不经意道：“谁啊，这么急，必须现在走？”
    沐长风头疼的很，按了按眉心，低声说：“林鸿出事了。念念说他下午突然呼吸不畅，没多久就失去意识了，正在抢救。我必须过去一趟。”
    他一边套衣服一边跟主位上的导演致歉，回头看了蔚宁一眼，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说：“念念毕竟是你妹妹……如果可以的话，你待会也过来吧，我会让经纪人来一趟，你等他来了再走吧。”
    蔚宁眉头紧锁，敷衍地应了一声。
    这之后没多久萧清雅就反水了，是因为这件事吗？
    ……也不至于吧，虽说沐长风和经纪人轮流出面各种宴会保护女艺人是常态，但一两次突发状况还是可以理解的，沐长风也是很负责的老板了，总不能真要他干助理的活随叫随到吧？
    蔚宁又结合起前段时间要换角色的问题，还是觉得即使真的换了，也没有必要闹成这样，电视剧是好资源，电影也不差，萧清雅是聪明人，因为这和宽厚大方的老板闹翻，也实在没必要。
    她抬头看了一眼温声和身旁女演员聊天的萧清雅，若有所思。
    第30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二）
    顾清舟身份高, 这一场宴会下来蔚宁身边的人就没断过。
    她忍着烦躁勉强打发了围上来的几个人，伸手想去拿茶杯，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坐着都萧清雅不见了踪影。
    蔚宁有些错愕。刚刚那几个人凑上来前还在呢, 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她心下顿时有些不妙。这次宴会来的人除了几个主演和副导演, 剩下的都是导演的朋友，多数都是一些商人，喜好到处包养女明星的不是没有，不过是碍于她在场，谁也没敢放肆。
    沐长风热爱表演，又因为沐家和顾清舟的扶持一路上顺风顺水，他压根没受过苦，也没见过任何阴暗面。
    圈子里知道他正直见不得污秽，也没人敢把什么包养男女明星、劈腿出轨、小三上位之类的破事拿他面前说, 即使有些事瞒不住, 他也天真的认为仅是人品不好的个例, 保护旗下女艺人也不过是担心她们被灌酒, 酒量不好闹出什么笑话。
    ……但顾清舟是见过的。
    虽然有可能是她草木皆兵，毕竟即使没有幕景琛，顾家也是不可撼动的豪门, 但蔚宁还是不能确定，万一有蠢货觉得沐长风不会为萧清雅出头, 或者能压沐家一头，那还是比较完蛋的，毕竟沐家虽然富贵，和顾家还是有区别的。
    她表情泛冷，推了下一波上来敬酒的人，客气道：“不好意思, 去趟洗手间。”
    还准备凑上来的几个人讪讪坐了回去，蔚宁礼貌地冲他们点头示意，随即推开门出去。
    这是一所高档酒店，白天夜里人都不少，蔚宁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力将精神力铺到最大，依旧一无所获。
    ……人太多了，吵的慌。
    她眉头紧锁，在几所洗手间都探查过后，转头去了酒店房间所在的走廊。
    ——在走廊的尽头，略显偏僻的房间里，蔚宁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看了一眼门牌号，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监控摄像，抬手礼貌性敲了敲门，便想要一脚踹开。
    还不等她抬起腿，房门就从内打开了，似乎是有人一直守在门口。和萧清雅一同前来，容颜精致的女演员抬眸看到是她，脸色一白。
    她表情惊骇，尽力让自己变得镇定，磕磕巴巴道：“顾……顾总……”
    蔚宁冷淡道：“我找萧清雅。”
    蔚宁五感灵敏，早在门开的那一刻就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是萧清雅的声音，她似乎被堵了嘴，只能听到几声从指缝里溢出来的气音。
    这尼玛……
    蔚宁忍不住摸了摸腰间。如果不是这个天道还算上道，从来没有干预过她做任务，再加上基础设定即使是天道也不方便改，不然她今天非得把这货抽一顿不可。
    怎么就那么喜欢这种戏码呢，妈的！
    蔚宁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不过是顺便通知她一声，随后抬脚就想往里走。
    女演员脸色一青，赶忙凑上来想拦她：“等等，顾总，我男朋友在里面没换衣服……”
    蔚宁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将她推到一边。
    女演员与萧清雅的大气淡雅不同，她生的楚楚可怜，体力似乎也不太好，当即一个趔趄撞在了墙上。
    酒店房间的玄关处极为狭窄，她避无可避，额头被撞出了清晰的红印子，几乎带了些血丝。
    蔚宁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脚将她踢开，淡淡道，“别急着送死，之后算账的机会有很多。”
    女演员闻言面如死灰，张了张嘴，捂着脑袋无声的颤抖，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蔚宁快步走进卧室，一眼看过去，宽敞的大床上只有萧清雅抱着腿瑟瑟发抖，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看到她进来时才勉强挤出一个笑：“顾……顾总。”
    蔚宁心里有数，但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萧清雅茫然的摇摇头，又点点头，将脸埋进腿中，肩膀有些颤抖，声音却是坚定的：“没事，我刚喝多了撒酒疯，梁……诺诺怕我得罪人，送我来休息的。”
    蔚宁面无表情地拆穿：“她刚说里头是她没换衣服的男朋友。”
    萧清雅顿了顿，不在说话。
    蔚宁叹了口气，表情微微缓和了些，上前几步拉开萧清雅环在腿上的手。
    她发现的及时，萧清雅刚离开蔚宁就察觉到了，再加上对方也有拼命抵抗，身上的伤不少，青青紫紫的，看上去极其骇人。
    萧清雅几乎无地自容，眼神乱飘，像是愤恨又像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蔚宁沉吟片刻，转身径直走进卫生间，不过片刻后就拖着一个男人出来了。
    她一手握着男人的腿，对上萧清雅惊恐的眼神，以为对方是害怕，便耐心解释道：“这种高档西服都不是很耐撕，他又不配合我，我就只能拉着腿把他拖出来。”
    萧清雅：“……”
    蔚宁又道：“我刚刚数过了，不算其他部位我看不到的，总共七道掐痕和一些撞出来的瘀伤，总共十九道，就加上我可能看不到的吧，乘个三，你来还是我来？”
    萧清雅不明所以，连方才的羞愤绝望都似乎抛之脑后，茫然地问：“什么？”
    蔚宁见她不懂，有些苦恼。
    她也没接触过几个正常的现代女性，并不知道怎么哄人，也就只能效仿平时做任务的世界里，那些姑娘受了欺负几倍还回去的手段。
    她干脆蹲下身亲自做示范，拽起被拖的昏昏沉沉意识模糊的男人，道：“就是他怎么伤的你，你就乘三倍怎么还回去。能下得了手就你上，下不了手就我来。”
    反正闹了这么一出，她都势必要花一些功夫消掉这个男人的记忆，不然也是白白给顾清舟树敌。
    萧清雅终于听懂了。
    她看了看蔚宁淡漠的表情，又看着躺在地上艰难挣扎、犹如一条即将断气的鱼一般无力的男人，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眼里璀璨的光一瞬间让人无法忽视。
    她握了握拳，咬紧牙关恶狠狠道：“我自己来！”
    第31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三）
    萧清雅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一场梦。
    前一秒她还仿佛深处地狱, 被信任的朋友出卖，又被位高权重的男人威胁。
    反抗，也不过是为对方的暴行增添一些趣味, 却会失去前程, 甚至可能遭到无数黑粉反扑辱骂，连被封杀后想回归平静生活也不可能有；不反抗……甚至替他隐瞒，却又耻辱怨恨。
    然而下一刻，她蹲在地上，手臂颤抖又坚定地握着刀，在男人身上留下血痕。
    她的脸上带着异样的兴奋，眼底却是深深的悲哀与绝望。蔚宁顿了顿，算着差不多了，便上前动作轻柔地拉开她的手。
    萧清雅茫然的抬头看她一眼, 蔚宁便道：“你先出去, 我处理后面的事。”
    她木然地点点头, 越过玄关处时茫然的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女演员, 对方额头上还染着已经凝结的血迹，一双眼里盈满了泪水，似乎在哀求。
    她面无表情别过脸, 不知是哭是笑。
    这个人……刚刚还用着温柔虚伪的语调，对她说, “王总出手大方，抓住这次机会，你就不用跟着沐长风那么辛苦了，这可是我争取了好几次才为你行的方便……”
    她眼底掠过一丝嘲讽，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被男人一巴掌打伤的脸, 有些麻，也有些痛。
    萧清雅在门外靠了许久，久到好像天都要亮了的时候，蔚宁终于推门出来。
    她脸上有一丝疲惫，表情却依旧淡然，开口道：“梁诺已经被王征包养了有半年了。这人床上似乎有些特殊爱好，只是他靠家里妻子上位，不敢用那些恶心的手段，平时得不到满足，就开始四处折腾别人。”
    蔚宁皱了下眉，冷冷道：“他妻子不过是看上了他那张脸，又觉得王征比其他情人识趣懂事，懒得离婚，两人也没多深的感情，接下来的事你不要再管，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她还顺便改了两个人的记忆，在王征两人的记忆中，萧清雅刚进房门就被“顾清舟”救走了，横竖王征只是想用萧清雅添个彩头，没了也无所谓，照常折腾了一番……被酒劲上来的梁诺反杀。
    真真假假，真相是什么都无所谓。
    蔚宁抬手自然而然拉过萧清雅的手，也稍微将后面她用刀划王征的记忆改了一下。一个普通人，还是不要记得自己手上曾经沾染过血腥的好。
    萧清雅并没有察觉到蔚宁的小动作。
    她本就神思恍惚，这样篡改也不过是让她的大脑更加混沌。她抬头迷茫的看着长长的走廊，笑容苦涩。
    她轻声说：“我……我刚刚就觉得不对劲了的，我跟经纪人发了短信，他也回了很快就到，为什么……”
    蔚宁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是这个，蹙眉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如果她没记错，林鸿重病这块，顾天佑第一次出手试探沐长风对顾念的感情，他想看沐长风对母亲的感情能不能超越金钱利益，因此一直没有出手。原剧情这里顾念没有别的渠道，还背着一身的债，只能求助沐长风。
    沐长风手头没有太多钱，便找自己的经纪人要存在他那里的移动资金，这两个人这会都在医院呢。
    萧清雅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道：“我跟他说，我好像喝多了，现在很不舒服，有点怕，想让他来接我。”
    她好像现在才想起来似的，在兜里四处摸索，摸出一个屏幕布满裂纹的手机。
    萧清雅按开屏幕，喃喃道：“对啊，他明明说了自己就在楼下很快就来，怎么……”
    她的声音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僵住，蔚宁凑过去看了一眼，一时也有些无语。
    沐长风的经纪人确实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脾气也爆。
    上一条信息还是：【我在楼下，很快就到，喝点牛奶有一定解酒作用，别失态】
    下一条就成了：【你人呢！你自己下来，我急着有事，快点】
    最后一条内容更是扎心：【顾念家里出了点事，我先走了，你打电话叫助理，别吐了耍酒疯又让我给你收拾残局】
    蔚宁：“……”
    其实这话还好，相处几天她也能感觉到这位经纪人只是脾气急，人还是不错的，而且他旗下艺人也有过喝多了耍酒疯上头条的经历，估计也是好心提醒。但……这个时候萧清雅正是敏感的时候，他又好死不死的提了顾念……
    萧清雅脸色茫然，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是我任性了吗……”
    蔚宁咳了一声，道：“你没说清楚，他估计也没想到你遇到了这事……回去跟他说说吧。”
    她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难过，又强打精神道：“今天真是谢谢顾总了。”
    蔚宁道：“举手之劳。”
    萧清雅偏头看了她一眼，缓缓笑了起来。
    她眼神仍有些失焦，说的话也没什么章法，乱七八糟的：“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比不上顾念？”
    蔚宁愣了一下，洗耳恭听：“你跟她比什么？”
    萧清雅深吸一口气。大概是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也可能是蔚宁刚救了她暂时使她卸下心防，此刻萧清雅抛开了一贯大气优雅的形象，猛地向后半靠在墙上，神色颓废沉郁：“我跟她一样是被父母抛弃的赔钱货，她有显赫的养父宠着，我只能在各处靠别人的施舍生活；她一／夜／情未婚生子还有沐哥捧着护着，我连工作安排和别人传绯闻都要被粉丝侮辱谩骂；她落魄了也是千金，有的是人前赴后继的讨好，我再风光也不过是正经人家看不起的戏子，是这样吗？”
    蔚宁：“……”
    我现在说顾念是你眼前大佬的亲妹妹，你会不会当场黑化？
    她本想告辞，见萧清雅来了这么一出，只好又耐心地安抚道：“你和别人比什么，顾念现在可没有你的人气。”
    人不要总盯着别人手里的东西，忽略自己已有的一切，不知道萧清雅哪来的势力，调查的还挺全，但顾念其人，人生轨迹恐怕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蔚宁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倒是平静，但她自认如果是自己喝多了被人占便宜，少说也要从对方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可能霸道总裁就喜欢这种表面羞涩实际开放，完全不在意一／夜／情的女孩吧。
    萧清雅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回过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问：“梁诺以后会怎么样？”
    蔚宁挑眉，答：“我用她的手机通知了王征的妻子。他俩一时半会醒不来，如果王征妻子愿意花费一点时间翻翻自己丈夫的手机，想必会有惊喜。”
    萧清雅怔了怔，短促的笑了一声，表情嘲讽：“那可真是惊喜。”
    蔚宁不置可否，道：“我还有些事，先送你回家，你打电话叫你助理吧。“
    萧清雅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冷静一下。”
    她顿了顿，表情却突然复杂起来，忍不住又说：“诺诺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在同一个公司一起出道，刚开始我跟沐哥走的时候她还担心我的发展……”
    “人都会变，”蔚宁想了想，道：“我一直以来接触过不少人，形形色色什么都有，私以为不少人都有一个毛病——见不得别人好。许多人不管是交友还是结婚，都希望与对方门当户对、势均力敌，除却三观是否相合的问题以外，就是两人差距不大，不至于哪天因为你买了个高档包，而她连拉链都买不起而闹翻。”
    见萧清雅苦笑不语，蔚宁又道：“你们是同一个起跑线，都见过彼此落魄的样子，而如今你正当红，跟的老板也是沐长风那样年轻有为洁身自好的豪门公子，她却不但籍籍无名，还要忍受一个变态的折磨……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女二还是你给她推荐的，还是嫉妒吧。”
    她淡淡道：“有嫉妒心很正常，但因为嫉妒就去糟践无辜的人，不管落的什么下场都是罪有应得。”
    “你明白了吗，”蔚宁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自顾自结束话题，“走吧，我的车在楼下，待会我跟你们导演打声招呼，现在就直接跟我走。”
    第32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四）
    蔚宁和萧清雅这一折腾就过去了大半夜。
    此时天色微亮, 自东方地平线处划开一条清晰的灰白光带，蔚宁下了车，看了一眼前来接她的经纪人, 微微挑眉：“顾念和沐长风呢？”
    经纪人按了按眉心, 苦笑道：“折腾了一晚上，顾小姐带孩子休息去了，沐哥在楼上看着林家那对夫妻俩。”
    蔚宁不置可否，越过他往楼上走。
    林鸿此刻刚脱离危险转去了，蔚宁上去的时候入眼看到的几个人皆是形容憔悴，脸色灰白。
    沐长风疲惫的按了按眉心，温声安抚着小声抽泣的林母。
    她脸色未变，缓步上前，垂眸淡淡道：“哥。”
    沐长风抬头看了她一眼, 勉强笑了笑：“清舟。”
    林家夫妻俩大概是听过她的, 都眼神惊愕地抬头, 嘴唇翕动, 不知道想说什么。
    原本顾念的身份是后期曝光的，那时林母已经触及到林鹤和幕景琛的底线，被强行离了婚流落街头, 连林鸿也不再认这个母亲。如果不是顾念求情，她的下场大概与顾清舟不会有什么区别。
    蔚宁别开眼, 淡淡道：“缺钱就跟我说。”
    沐长风叹了口气，也没有跟她客气：“行。”
    他转过头温声对林家夫妻道：“叔叔阿姨先去休息吧，我与清舟在这守着就行，”他犹豫片刻，说：“清舟是念念的姐姐。”
    林鹤神思恍惚，茫茫然地点点头, 他是见过顾清舟的，从未想过自己一时心软捡来的女儿会有这样大的来头，又是欣慰又是惶恐，生怕因为自己给女儿的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蔚宁转头看了他一眼。林鹤只是善良老实，倒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因此她的态度也相对温和些：“去歇着吧。”
    林母因为一直针对顾念，见到蔚宁心虚的很，生怕呆的久了蔚宁会找她算账，一句话也没敢说便搀着林鹤急急离开。
    沐长风看着她坐下，笑道：“怎么来这么晚，喝酒了么？”
    蔚宁斜他一眼：“我要是来得早，你手下那小明星就完蛋了。”
    沐长风怔住，高度紧张了一夜的大脑有些生锈：“什、什么意思？”
    蔚宁扯开话题，淡淡道：“被王征和梁诺坑了一把，回头你自己问。”
    沐长风眉头紧锁，他自然知道王征的名声，也知道梁诺，说起来，当时如果不是梁诺的实力确实跟不上，他是打算将这两个人一起签了的。
    他有些坐不住，偏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一脸错愕的经纪人：“你没去接清雅吗？”
    经纪人也很懵，怔怔道：“我、我不知道地方，想让她自己下来，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等到人，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急着找我，我就先走了……”
    沐长风脸色难看，一时也不知道去怪谁，他的经纪人赶忙道：“你别急，先在这里守着病人，我去处理。”
    他转身离开时犹豫片刻，又转过头低声道：“多谢顾总。”
    有些底线不能破，沐长风的工作室才刚发展起来，旗下艺人就被这样欺辱，不光是公司的艺人对自家老板的信任受损，也会让人觉得沐长风软弱可欺。
    蔚宁不置可否。
    她与沐长风沉默相对，呆坐良久后才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蔚宁和沐长风抬头看过去，见顾念一手擦着汗，一手扶在膝盖上微微喘着气，她看到蔚宁，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姐……姐姐……？”
    蔚宁不冷不热地点点头，没有应声。
    顾念已经可以将她的这份冷漠当做不善表达，压抑着喜悦，双眼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坐在她身边。
    林鸿已经脱离危险，她的精神也放松了些，似乎想要说什么，看着蔚宁欲言又止片刻，才鼓足勇气说：“姐，我、我跟你说个事。”
    她抬头期期艾艾地看向沐长风，见对方无奈的点了点头，才小声道：“我、我想跟沐哥订婚。”
    蔚宁稳住顾清舟的冷淡人设，正想不冷不热的应一句“哦”，头点到一半突然忍不住瞪大眼睛。
    什么玩意？？？
    订婚！！？？
    原剧情里确实有他们订婚的情节，但那是因为沐长风已经爱上顾念，下定决心忘掉“顾清雅”并守护她一辈子，再加上顾念和幕景琛闹矛盾，心如死灰之下便应了。
    现在是因为什么？
    蔚宁蹙眉问道：“怎么这么急？”
    顾念咬了咬唇，没有收到她预想之中的反应，一时有些无措。
    被幕景琛步步紧逼，眼看着顾天佑和林鹤都要有所察觉了，顾念思量许久，还是决定要尽快订婚。
    如果订婚了，想必……幕景琛就不会再来找她了。
    这是她期望的结果，可不知为什么，真的想到这个可能，顾念心里还是一阵烦闷。
    沐长风见气氛僵住，无奈的凑上前打圆场道：“我是想着订婚了也能更好的照顾念念，而且做了一家人，哪天念念有什么需要还能找我哥帮忙。”
    蔚宁：“……”
    你自己当工具人也就算了，还想要拉全家下水？
    顾念抿唇不好意思的笑。
    蔚宁一瞬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上去两个人你情我愿，她若是不愿意看上去反而像是棒打鸳鸯坏人。
    但问题是，顾念这个婚约除了促进她跟幕景琛的感情，再顺便用责任绑住沐长风使他任劳任怨，并无别的用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糟蹋老实人呢？沐长风可从来没有对不起过顾念，被骗婚也就罢了，还要丢命，未婚妻压根就不喜欢他，对他的心还不坚定，随时都会被拐跑。
    蔚宁眉头紧锁，还想再隐晦地劝几句，就突然听耳边顾清舟淡淡的的声音传来：“不用管，让他订吧，不亲眼看到顾念的真面目，他是不会死心的。”
    沐长风对顾念的滤镜太厚了，不管是幼时他所看到的那个懵懂娇贵的小公主顾清雅，还是现在重视家人善良单纯的女孩顾念，都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他即使是死前经历过顾念退婚，也从未后悔过。唯有让他真正见识到顾念对幕景琛的所谓深情，他才会死心。
    蔚宁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淡淡道：“那行吧。不过顾念带着孩子，沐阿姨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接受，订婚前先公布她身份，应该会好一点。”
    顾念猛地睁大眼睛，被家人承认的喜悦瞬间盈满胸腔，她忍不住回头去拉沐长风的手，并没有看清蔚宁越发冷淡的表情。
    第33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五）
    见两人没再注意她, 蔚宁这才凝眉在心里低声问道：“谁给你开的权限？”
    顾清舟道：“你朋友，她说我们沟通一下可能会好一点。”
    花韵？
    蔚宁眉头紧锁。这可不像花韵的作风，她对手下人一直都是放养, 最多在任务者死后收回系统空间, 插手任务这事根本没有可能。
    大脑中瞬息之间闪过无数念头，蔚宁不动声色道：“行，那我跟你汇报一下具体进度。”
    蔚宁目光落到正在小声聊着天的沐长风和顾念两人身上，淡淡道：“顾天佑已经和幕景琛彻底撕破脸，据我所知，顾天佑已经借胡明搭上了幕景琛的一个堂弟，相信不久后就会有动作。我刚刚探查过顾念的情绪波动，她应该对幕景琛有点感觉，沐长风这退婚是注定的了, 但我会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顾清舟不置可否, “你看着办。”
    蔚宁应了一声, 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飘向沐长风, 眉心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顾念的身份很快昭告天下。
    这本也没什么可质疑的，顾家当初丢了一个小女儿的事人尽皆知, 这女孩与剩下的现任掌权者顾清舟又是双生，虽然容貌上相似不多, 但有心观察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两人的血缘关系。
    但顾念到底是签过约的演员，这事依旧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力，再加上订婚的消息曝光，娱乐新闻头条连着几天都印着她与沐长风的恋情，可谓是轰动一时。
    蔚宁冷眼看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现在有多轰动、多惹人羡慕, 真相曝光时就有多难堪，多让人唾弃。
    冲破道德约束的“情不自禁”，怎么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
    顾念与沐长风的订婚宴在三月后举行。
    蔚宁带着司机和助理，绕过正门前围着的一圈娱乐记者，走了后门。
    顾天佑穿着小西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休息室门口。他看到蔚宁，眯了眯眼，小腿一蹬便跳下来，甜腻腻道：“小姨。”
    蔚宁这几个月与他也有些接触，敬业地表演着一个生性冷淡但关心家人的姨母形象——但实际蔚宁关心的是顾天佑与幕景琛的世纪大战，以及沐长风这绿帽子什么时候能套脑袋上去。
    不过没关系，顾天佑信了就行。
    再聪明的小孩也只是小孩，他倒真被蔚宁迷惑了些，态度极为友好：“妈咪在化妆呐！我们一起进去吗？”
    蔚宁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弯下腰理了理顾天佑的领口，温声道：“不急，我们进去太吵了分散会清雅的注意力，反而影响化妆师工作。”
    她不想看到顾念那张好像被人抢了几百万的脸。
    顾天佑显然也只是客套，她话音刚落就一屁股坐了回去，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板凳：“那我们坐一起！”
    顾天佑始终对蔚宁还有些怀疑。
    他与幕景琛几乎一模一样，旁人因为孩子年纪小，又不熟悉低调神秘的幕景琛，一时看不出来很正常，但作为幕景琛五年的未婚妻，这份了解她总该有。
    但……顾天佑的目光在蔚宁平和的脸上打了个转，她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忍辱负重，伺机而动？
    蔚宁对他的试探不以为然。顾清舟对顾念有压也压不住的怨气，她可没有，这里的每一个人于她而言都没什么不同，都是她完成任务的道具罢了。
    蔚宁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避开一些微小的语言陷阱，终于在她不耐烦之前等到了顾念。
    顾念身披雪白婚纱，笑容温和，只是眼底始终带了些惆怅。
    这是她想象中最好的归宿，亲人与养父母一家和谐相处，顾天佑有父亲疼爱，她……她也能安定下来，不再漂泊。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她在蔚宁和林鹤的守护下，与沐长风交换过戒指。
    订婚礼与正式婚礼差别不大，最终还有个亲吻环节，蔚宁看着台下躲在角落目光阴沉的幕景琛，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顾念还是有些不习惯与异性接触，眼尾微红，不经意间扫过了台下，当她看到男人熟悉身影时，手臂当即一抖，捧花都险些摔到地上。
    她心下突然一片慌乱，下意识低了低头，沐长风的吻落在了她脸颊上。
    台下一片哄笑，只当她是羞涩。
    唯有蔚宁和顾天佑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蔚宁倒是无所谓，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顾天佑精致的小脸却是瞬间垮了下来。
    他自然不可能觉得是顾念的错，在心里将幕景琛千刀万剐了无数遍，从自己的位子上跳了下来，不顾林鸿的阻拦，迈着小短腿跨上台。
    他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脸上带着儿童特有的天真娇憨，扬声说着祝福的话，挑衅的眼神却是落在了幕景琛身上。
    顾天佑对沐家实际不是很满意，除了沐长风对顾念始终温柔贴心外，他的父母和兄长一直都是淡淡的，显然不满意顾念带着个孩子，又碍于沐长风的态度和顾念的身份不好直说。
    但不管满不满意，都比幕景琛强。订婚之日，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
    方才那一下不过是个小插曲，除了心知内情的几个当事人外，谁也没放在心上，顾天佑上去插科打诨一番，气氛很快达到了顶峰。
    顾念暗暗松了口气，笑盈盈地对上沐长风的眼，脸颊微红。
    待一些主要环节都过去后，新人就可以不必守在台上。
    顾念背后有顾清舟撑着，谁也不敢刁难她，凑合着敬了几杯酒便作罢。
    折腾了一天，人群渐渐散去，顾念略显疲惫的按了按肩膀，温声对着凑上前要扶她的沐长风道：“不用紧张啦，就是有点累，你先去带佑佑下楼，帮我跟叔叔阿姨还有大哥问个好，别让他们等着。我换个衣服就过来。”
    沐长风点点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辛苦你了，快去吧。”
    不管顾念心底怎么想的，被沐长风这么温柔的哄了几句，心情倒是不错。她提着裙子踩着小碎步往更衣室去，沐长风便找了个侍者叮嘱他照顾好顾念，两人温声说过话，这才转身离开。
    顾念越过长长的走廊，拉开更衣室的大门，她拿出更换的衣服放在一边，伸出手正要解开扣子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莫名的失重感冲上心头，使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随后，顾念后背一疼，猛地砸在墙上，熟悉的呼吸声伴着热气喷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激起一片颤栗。
    幕景琛低哑阴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今天开心么？我亲爱的……小野猫。”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写到这句小野猫的时候，我尬的头皮发麻，直接退了出去，写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4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六）
    顾念呼吸一窒, 随即奋力挣扎起来。
    幕景琛眉头都没动一下，神色自若地将她的两只手握住按在头顶，露骨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顾念身上游走。他嘲讽的笑了笑, 空出一只手在她泛粉的皮肤上轻抚：“这么敏感？看来我们的大明星不行啊。”
    他凑近顾念耳边, 嗓音低哑：“你沐哥哥不能满足你吗？“
    幕景琛刻意模糊称呼，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沐”还是“慕”。顾念只觉得莫大的耻辱，眼眶通红又不敢大声招来别人，只得咬牙切齿道：“你也配提他！”
    幕景琛眸色一暗，气息骤然变得危险起来。他笑容冰冷，屈起腿将顾念死死抵在墙上，垂下眸慢条斯理地解了领带，不紧不慢的拉过顾念两条手臂牢牢绑住，随后将手探进她的裙底, 偏头咬住顾念白皙的脖颈。
    “配不配, 可要对比过后才知道。”
    顾念一愣, 表情惊恐：“你要干什么？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
    幕景琛偏头去吻她的唇, 顾念死守不放，两人都从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痛感迅速蔓延,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幕景琛稍稍后退了些，故作感慨道：“看你这闹腾的劲儿, 沐长风晚上就这么差？”
    “不过想想也对，”他眼底一片恶劣的笑意，显得阴森森的：“沐大明星看起来文文弱弱，可不像能满足你的样子。”
    顾念哽咽了一下，哑声道：“不要用你那龌龊的思想去揣测他。”
    幕景琛冷笑一声，“这些天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才能给你机会爬上别人的床！”
    这段时间他刚和顾清舟宣布了退婚，公司一时震动，几个顽固的老东西都不知死活的跳了出来，他又要应付家里暴怒的爷爷和一群幸灾乐祸的废物兄弟，甚至要应对顾天佑明里暗里的挑衅攻击。三方势力同时施压，幕景琛实在是无瑕分／身，对顾念的看管也就松了一些。
    而且因为顾清雅的回归，他一直希望能见见儿时喜欢的那个小姑娘，但顾清舟护的太严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顾清雅和沐长风的订婚礼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不知廉耻偷偷怀上他孩子的女人竟然就是顾清雅，一时心情复杂，尤其是方才她与沐长风暧昧和谐的样子简直令他不能忍受，虽然最终亲吻的那一环顾念自己识相的躲过去了，但即使是脸颊，也让早就视顾念为私有物的幕景琛怒火中烧。
    本能支配了意识，令他来不及细想自己对顾念的感情，一路跟了过来。
    感受到略带薄茧的大手一路顺着腿部缓慢又坚定地向上抚摸，顾念惊恐的睁大眼，想起刚才幕景琛嘴里那些恶毒侮辱的言语，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眼里只来得及落下几滴温热的泪，却被眼前的男人尽数吻去。
    ……
    蔚宁早在沐长风单独一人出来后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找了个借口上楼，放开精神力细致地搜索，终于找到了顾念所去的那间更衣室。
    更衣室的不远处守着沐长风嘱咐过的侍者，他神色焦虑，不安地原地打着转，看到蔚宁时眼前一亮：“顾女士！”
    蔚宁点点头，问：“里面的人怎么还不出来。”
    侍者擦了擦额头的汗，尴尬道：“我刚刚去问过一次，里面的女士说让我先走……告诉沐先生她晚点回去，可是……可是我听她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都是成年人了，顾念的声音再怎么压抑，他也听得出来其中带着几分微妙的……陷入情／欲中的沙哑妩媚。
    这个认知让他简直恨不得把头埋地板里面去。虽说酒店中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急的，在更衣室就……
    而且……他刚刚一直在这守着，没有看到沐长风再过来，更衣室也不可能有别的后门，也就是说里面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人，绝不可能是沐长风。
    能来这参加场订婚宴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的祖宗，酒店的工作人员即使是最边缘的扫地阿姨都清楚的认得这次婚宴的主角，更何况顾念还穿着婚纱，订婚当天就出轨这件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尤其是被出轨的沐长风可不是无名小辈，又是最年轻的影帝，又是著名财团的公子，这种事一旦被爆出来，简直就是惊天丑闻。
    侍者怀着即将被灭口的壮烈的心情，指了指更衣室：“我怕是顾小姐有什么不适，又不方便过多查看，您看……”
    蔚宁点点头，也不为难他：“你先走吧，可能是喝多了，我带她下去就行。”
    侍者如释重负，尴尬的笑了几声，也不想管对方有没有意识到真相，强压住扭头就跑的冲动，躬身一礼道：“解酒药、牛奶一类的物品都在楼下，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随后火烧屁股一般扭头就走。
    蔚宁确实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距离她在楼下碰到沐长风，到她们闲扯几句自己就找了借口上来，算算时间也最多就半个多小时，霸总和小白花几个月没见，见面怎么也得互骂几句联络联络感情。
    她真的没意识到幕景琛的本性。
    蔚宁想了想，觉得既然有这个条件，还是征求一下委托者的意见比较好，便低声跟顾清舟商量道：“那狗东西八成又想强迫顾念，待会我把她救下来是直接揪出幕景琛，还是装不知道？”
    顾清舟淡淡道：“你管她做什么，人家夫妻俩的事你少插手。”
    “那倒不是……”蔚宁说，“主要是吧，如果是自愿的，他俩就是在大街上睡我也懒得管，但强／奸这事，我觉得能管还是管管吧，顾念再白莲也没有施暴的那一方恶心。”
    等到后期，顾念甚至都能与幕景琛在光天化日之下苟合，那时车上甚至有司机，即使有隔板挡着，某些震动也是盖不住的，并且那时他们还在等红灯，可以说他们是跟在大街上、众人眼皮子底下上床没什么区别。
    到了那个时候，幕景琛就是对顾念做什么蔚宁都不会再管。
    顾清舟不再吭声，蔚宁也不介意，抬手敲了敲门：“清雅，还没好嘛。”
    更衣室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闷哼，蔚宁略显疑惑的抬眸看了一眼，正想放开精神力探查一下房间里的情况时，就听脑海里顾清舟突然开口：“等等。”
    蔚宁：“怎么？”
    顾清舟咳了一声，嗓音依旧冷淡，却似乎能听出几分僵硬：“……你给幕景琛一个穿上衣服的时间，我相信你不会想看到他的裸体的。”
    蔚宁：“……”
    蔚宁：“……这才……半个小时，幕景琛，这么快的吗？”
    顾清舟：“这……我怎么知道快不快。但你的屏幕貌似是上帝视角，能看到另一边，不说了，我眼睛疼。”
    两个人相对无言，都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中。
    蔚宁默默在心里问顾清舟：“你以前经常看到他们这样吗？”
    那顾清舟能撑到剧情后半段才出手，承受能力也挺强的。
    顾清舟嗤笑一声，嗓音嘲讽：“这对狗男女，哪里不能让他们放荡。”
    蔚宁按了按眉心，苦笑一声：“这都什么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我跟蔚宁一起裂开了……
    第35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七）
    蔚宁等了片刻, 才听到顾念沙哑的声音：“姐，不好意思啊，我衣服有点问题, 很快就好。”
    蔚宁敷衍地应了一声, 突然想到了什么，难得提起兴致对顾清舟道：“话说回来，幕景琛是全／裸吗？其实我觉得光解了裤子也可以的，顾念还穿着裙子，不仅方便，还有种特殊的情调。”
    顾清舟噎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什么东西！？你……你……你不知羞耻！”
    蔚宁眨眨眼，确实没想到顾清舟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对这事冷淡甚至有些反感，但并不代表不了解, 只是看顾清舟的样子貌似还带了些羞涩。
    ……哦, 原来顾清舟说顾念伤风败俗, 有辱顾家名声, 不是找借口收拾顾念，她是真的觉得这样做不要脸。
    蔚宁咳了一声，不再迫害她, 转移话题半开玩笑道：“就是可惜了，我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也能完事, 不然提前安个摄像头什么的，什么时候对幕景琛动手了，还能再多告他一桩强／奸。”
    顾清舟嗤笑道：“什么强迫，你可别把顾念说的那么纯洁无辜，这里是酒店，公共场所, 沐长风走前还找人照顾她，就算她不知道服务生就在门口不远处守着，也该在看到女更衣室竟然有男人的时候叫人求助。”
    她声音带着明显的鄙夷，冷冷道：“她有无数次机会求助，即使被人撞见了不好看，那也是受害者，有我顾家在一天，就没有人敢碎嘴。沐长风更是不用说，他连顾天佑都能视如己出，更别提一场没成功的骚扰，又蠢又下作的东西，顾森要是知道他的心头肉是这么个蠢货，怕是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蔚宁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顾森是谁。
    姐妹俩的父亲，那位看起来公平公正实则偏心到没脑子的顾氏前任总裁。
    他因为顾清舟营养过剩导致妻子难产、小女儿体弱而迁怒她，平时只管将她养大，后来又舍不得迷迷糊糊的小女儿被逼着学习，干脆一心教育大女儿，指望能靠家族庇护小公主一辈子。
    这可实在是猪脑子。女儿在父亲眼里是无价之宝，在外人眼里可未必，顾清舟没了亲情爱情好歹手里有实权，顾念这种菟丝花一旦失去感情怕是整个人都要枯萎了。
    将自己一生的希望交托给外人，指望外人负责，是最愚蠢的做法。
    就比如现在。顾念遮遮掩掩地捏着衣领，垂着头小心翼翼地从打开门挪了出来，蔚宁不经意间瞥见顾念靠近耳后的地方有一道红痕。
    蔚宁问：“怎么折腾了这么久？”
    顾念咬了咬唇，目光躲闪：“衣服出了点问题……没事啦姐姐，我们快回吧，别让叔叔阿姨等久了。”
    蔚宁冷淡道：“你已经让他们等了半个小时了。”
    顾念一噎，眼底蓄起淡淡的一层水雾。身上难堪的黏腻与酸痛反复提醒她自己刚才经历了何等荒唐的一件事。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不安的捏了捏衣角，“那、那沐哥……”
    蔚宁在她扭扭捏捏的空档就已经转身，声音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与其在这唧唧歪歪，不如快点跟上。”
    顾念诺诺应是，刚跨出一步就被自大腿根部蔓延的酸痛感刺的两腿打颤。她看了眼蔚宁似乎毫无察觉的背影，咬了咬牙无视身体上的不适，小跑着跟了上去。
    穿过走廊来到楼梯拐角处时，顾念不经意向后看了一眼。更衣室的门虚掩着，灯光昏暗，衣襟凌乱的男人半靠在门旁吸烟，大敞着的衣领露出小半个赤／裸的胸膛，隔了老远都似乎能看到方才被她挠出的红痕与咬出的牙印。
    她不敢再看，默默收回视线。
    两人下楼时，只在楼下见到了沐长风。
    好在沐长风没真的丧心病狂到让自己父母大哥跟着等顾念，他静静坐在楼下的靠椅上，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大约是被脚步声惊动，他抬眸看了一眼，缓缓笑了起来：“清舟，念念。”
    顾念不敢面对他，躲躲闪闪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强笑道：“沐哥，让你久等了。”
    沐长风看出她的闪躲，笑容也有些勉强，低声道：“跟我还客气什么。”
    蔚宁冷眼看着他们尬聊，见差不多了才开口打破僵局：“行了不早了，都回吧。”
    顾念身上还一身痕迹，某些东西甚至都没来得及清理，哪里敢跟沐长风回沐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我回林家吧……我……我想陪陪爸爸。”
    她压根就不会伪装，沐长风目光沉沉地看了她许久，才偏过头叹了口气，道：“那我送你……”
    蔚宁道：“先送她回林家，小孩明天还要上课。”
    顾念递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蔚宁只当没看到，率先走了出去。
    沐长风犹豫片刻，还是想伸出手去揽住顾念的肩与她同行。
    顾念心里有鬼，下意识躲了一下，就见沐长风的手臂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垂了下去，他笑道：“快走吧，夜里风大。”
    顾念张了张嘴，有些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说，只能沉默地点点头，走在他身后。
    蔚宁坐在后座面无表情的看着沐长风和顾念相对无言，微一挑眉，沐长风这是发现什么了？
    沐长风将顾念送到林家别墅时，蔚宁在后座装作睡沉了，只当所有的事都与自己无关。
    顾念也不好意思非让蔚宁送她上楼，便道：“沐哥，你先在这照顾姐姐吧，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待车里也不安全。”
    沐长风顿了顿，有些无奈的看了蔚宁一眼，附身过去想给顾念解开安全带，敏感的注意到顾念似乎有些不适的将裸露的手臂挪到一边，他目光闪了闪，叹了口气，小心避开她的手解了安全带。
    顾念也有些愧疚，只是她现在真的不能习惯其他男人的触碰，默默垂下了眸。
    沐长风下车为顾念拉开车门，护着她出去后，一直目送顾念进门，直到看到别墅窗前的明亮灯光下，一个黑色人影冲他挥了挥手后才又转身回了车。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顾念报平安的短信，叹了口气，这才略带无奈地道：“行了清舟，别装睡了，车里暖气足，你衣服又单薄，待会下车回家要感冒。”
    蔚宁睁开眼，目光清明无一丝倦怠，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目光扫过一旁高大的别墅，“今儿对顾念怎么这个态度？心情不好？”
    沐长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
    顾念挥开扬着虚假笑脸假意关心她的林母，对林鹤父子招呼了一声，又去看了一眼小房间里熟睡的顾天佑，这才拖着一身的疲惫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她换下身上的衣服，目光茫然的看着上面污浊的痕迹，深色的衣服上几乎凝结的白／浊液体极为明显。
    顾念闭了闭眼，起身慢吞吞挪进了房间。淅淅沥沥的水声充斥着整间浴室，因此她也并没有听到自己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发出的响声。
    她闭着眼，脸上湿润一片，不知是泪还是热气蒸腾出的汗，又或者是喷头浇出来的自来水。
    顾念像是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奋力洗刷着身上暧昧的痕迹，直到软白的皮肤几乎渗出血丝后才停手。
    她麻木的套上睡衣，推开浴室的门，又在门口拿了一个备用的垃圾袋，看了一眼门锁，眉心微蹙。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好像锁了门吧？
    但顾念不管是心还是皮肤都火辣辣的疼，根本无暇他顾。她发狠一般将方才换下的衣服用力塞进袋子，只等明天有空再将它扔进垃圾桶，再也不看。
    顾念抬头看了一眼月色，精疲力尽地爬上了床，无视身上针扎般的刺痛，在泪水盈满眼眶的一瞬间想，她已经订婚了。
    ……她已经订婚了，未来会是沐长风的妻子。
    所以……这样的事，绝对不会也不能再有下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顾念：下次一定
    第36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八）
    车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蔚宁打着哈欠，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色，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说, 你要是心情不好还是换我来开吧？我可不想跟你一块交代在这。”
    沐长风怔了怔, 有些茫然的看了她一眼，车速缓了下来。
    后面突然传来几声刺耳的喇叭声，大约是跟在后面的司机注意到缓下来的速度在提醒他。沐长风猛然回神，下意识踩了一脚油门，蔚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吓了一跳，险些被安全带勒着。
    她揉了揉胸口，拔高声音道：“你还是停吧，我可不想以车祸去世的形式上社会版头条。”
    沐长风有些愧疚，一打方向盘向路边靠近, 温声道：“对不起, 今天确实有些累了, 马上跟你换。”
    蔚宁眉头紧锁, 下车跟他换了位置，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沐长风恍惚的神情，叹了口气问：“怎么了, 等太久了爸妈骂你了？”
    沐长风怔了怔，苦笑道：“也不是吧……”
    他想了想, 说：“横竖你也不是外人，也没什么可忌讳的。我母亲今晚特地找我单独说话，说她不是介意佑佑，而是看出了……”
    沐长风一时卡住，蔚宁又看了他一眼，追问道：“怎么, 看出顾天佑亲爹是谁了？”
    沐长风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她说……念念可能并不喜欢我。”
    同为女人，沐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顾念的心思不在自己儿子身上，她可以不介意顾天佑，沐长风一不涉及产业继承，二又老实死心眼，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干涉儿子感情。
    但身为母亲，她不能忍受儿媳仅仅是因为想找一个避风港，或者为孩子找便宜爹之类的理由嫁给沐长风，母亲眼里的孩子总是最优秀的，她本就不满意顾念，这样看下来更是膈应。
    蔚宁挑眉，并不意外：“那你怎么想的？”
    沐长风见她并没有别的表示，想来也是清楚顾念的想法，不由得笑容苦涩，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我……我也是能看出来一点的。”
    他缓缓说：“但……我想试试。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并不容易，两情相悦更是幸运，我不够幸运，但我可以努力，念念没有过去的记忆，在她眼里我们认识的不久，她又受过伤害，不会轻易交付真心也是正常。”
    最后，他笑道：“反正／念念还没有喜欢的人，我还有很长时间。”
    蔚宁又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有些同情。
    这位大兄弟怕是不知道，顾念喜欢强取豪夺那一款的……
    蔚宁本以为接下来的重点会是幕景琛，便全心投入在慕家上，就在她暗戳戳帮着慕家一些有野心的少爷夺权时，万万没想到反而是顾念闹出了幺蛾子。
    顾念怀孕了。
    知道这事蔚宁简直：“……”
    第一次怀顾天佑的时候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第二次都订婚了，二十多岁的人了，发生了关系还特么不知道避孕，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顾念倒是还没有发现，只是蔚宁照常放开精神力扫描四周的时候感觉到她身体的异常。孩子大约三周左右，算算时间应该就是订婚夜那天的。
    蔚宁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自闭之余还有烦躁。
    这次应该是原剧情中顾念生下的那对龙凤胎，但问题是那时候沐长风已经死了，他为了救顾念被顾天佑的仇家射中几枪，甚至死无全尸，顾念伤心欲绝昏倒后才发现怀孕，然而那时她已经心如死灰，开始闹起了绝食，不吃不喝整日流泪。
    幕景琛和顾天佑为了顾念能有活下去的欲／望，许诺生下来……叫长风。
    反正蔚宁觉得不管是那对龙凤胎中后来叫慕长枫的小男孩还是失去儿子的沐家，心里都挺日狗的。
    她用力锤了锤胸口，才将涌上来的暴躁压下去。
    她迅速调整计划，改向假意支持幕景琛。
    慕家几个夺权的少爷并不知道蔚宁背后的身份，但也能感到对方撤去资助后幕景琛这边的势力明显更加强大，一时都有些慌张，纷纷寻求出路。
    顾天佑扶持的是一个有名的纨绔废物，他的目的是毁了慕家，但蔚宁目前并没有打算赶尽杀绝，毕竟其他人无辜，而且看得到摸不着，曾经拥有才是最折磨人的。
    因此她也没有真的往幕景琛身上投入太多，见这些少爷危机感直线上升后就收了手。
    幕景琛刚喘口气就迎来了更加激烈的反扑，惊愕之余险些被彻底压下去，好在他根基稳固，自己又有本事，几个兄弟又大都是废物庸才，到底是稳住了。
    蔚宁意料之中，也没有多失望。至少这次幕景琛还是伤到了点元气的，慢慢来，迟早把这个霸总给他废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幕景琛和另一集团千金订婚的消息。
    蔚宁：“……”
    惊！昔日霸总竟沦落到出卖肉／体保住地位的地步，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
    订婚的那位安氏千金虽然比不上顾清舟，但也是大集团的独生女，与沐家不差多少，助力也是有的。
    意识到幕景琛大概只是想找一个好控制的帮手，一旦彻底控制住局面后就一脚踹了，蔚宁真的有一种一巴掌扇烂他那张熊脸的冲动。
    不过蔚宁很快就没有功夫管幕景琛如何了。
    她察觉到顾念去了药店偷偷摸摸买了验孕棒，难得有心情地一挑眉，对顾清舟道：“你猜她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顾清舟沉默片刻，才冷冷回道：“不管会不会，顾念和沐长风的婚约必须在她那些破事曝光之前处理了。”
    蔚宁道：“那是当然。沐长风可是影帝，顾念不要脸他还要脸呢。行了你别操心了，交给我吧。”
    蔚宁便开始暗中观察顾念的选择，并且着手处理退婚后续的舆论事宜。
    顾清舟跟幕景琛退婚倒是顺顺当当，那是因为蔚宁把所有要麻烦的事都推给慕家了，幕景琛虽然是著名的钻石王老五，但毕竟不涉及娱乐圈，再加上他和未婚妻冷淡是众所周知的事，退婚反而给大家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但沐长风不同。他是青年影帝，盯着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哪怕顾忌他的背景不敢乱说，也耐不住黑粉人身攻击，谁的错就该谁担着。
    ……
    顾念扔掉验孕棒，靠在马桶上心乱如麻。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算算时间，这孩子也该有……一个多月了。除了幕景琛，她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可为什么是现在？她已经和沐长风订了婚，这孩子不该来的。
    顾念咬了咬唇，闭了闭眼，转过身按下冲水键，洗过手就要出去。
    还不等她放松下来，沙发上坐着的熟悉人影就让她彻底紧绷了起来。
    她本就做贼心虚，这下差点没吓的跪坐在地上，一时忍不住后退几步。
    顾念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的发疼，颤声道：“姐……姐姐……”
    蔚宁听到动静回过头，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站稳点，你月份还小，一时不注意，哪怕是摔一下都可能流产。”
    顾念愣了一下，微微瞪大眼，刺骨的寒意顷刻间爬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霸总文里是没有避孕t和避孕／药这种东西的
    第37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十九）
    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顾念冷汗直流，一时哑然。
    蔚宁盯着她的眼睛，淡淡问：“沐哥的孩子？”
    顾念下意识想点头说是, 又突然反应过来, 脸色惨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蔚宁没有再咄咄逼人，话锋一转淡淡道：“坐，别流产了赖我头上。”
    顾念脸色尴尬，慢吞吞挪到蔚宁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低声喃喃着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不会的……”
    蔚宁想了想，说：“你知道父亲在我们几岁的时候死的吗？”
    顾念愣了一下，见她没再坚持刚才的问题，不由得放松了些：“沐哥说……是在, 在我失踪一两年后……我们应该九岁多。”
    “差不多, ”蔚宁点头, “难为你还在意这个。”
    顾念脸色讪讪。说来也是, 从认亲以来，她大概是因为幕景琛和顾清舟的婚约昏了头，一直没有问过父母, 只有沐长风偶尔跟她提过几次。
    蔚宁接着说：“你一出山林就被林鹤捡去，几乎没受什么苦, 林夫人对你刻薄，但自己丈夫和儿子都护着你，她又能说什么？”
    顾念不明所以，但还是忍不住感慨道：“爸爸和小鸿都对我很好……”
    “哦，”蔚宁说，“那你知道我在顾家什么处境吗？”
    顾清舟这二十多年来所受的所有不公的, 总要有个了结。
    她不在意顾念的脸色，嗤笑道：“你大概记不清，没关系，我记得。顾清舟与你顾清雅是一对双生子，她在胎里吸收足了营养，胎儿过大导致难产，你跟在后面出生险些窒息，顾夫人生了一夜，最终无奈采取了剖腹产。顾森心疼你生下来就奄奄一息体弱多病，又心疼妻子生产遭罪失去生育能力，将所有怒火撒在了顾清舟身上。你也是做母亲的，你认为这件事怪顾清舟吗？”
    顾念神色怔怔，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并没有意识到蔚宁的话里对“自己”的称呼。
    她复又问了一句：“怪顾清舟吗？难产伤身，要怪一个尚在娘胎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吗？”
    顾念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反驳道：“当然不！”
    她生顾天佑的时候也是去了半条命，身边没人护着，又是早产又是劳累过度还有轻微的营养不良，但佑佑是她的儿子，母亲怎么会忍心责怪自己无辜的孩子？
    蔚宁不置可否，淡淡笑了笑，“可顾森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总裁，却毫不犹豫的将过错推给了顾清舟。他没有想过是不是产妇孕期时不注重锻炼、营养过剩或者检查不当，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将责任推给大女儿，他从小就偏宠你，总是说着身为姐姐要让着妹妹，可顾清舟也不过比你早十几分钟出生，她又是哪门子的大人，凭什么让着跟自己同岁的妹妹？”
    “顾森选择顾清舟为继承人，也不过是舍不得你早起贪黑还要受一帮子老狐狸的气，有他在，还有他给你的股份和财产，你仅凭分红就能做一辈子小公主，”蔚宁加重语气，道：“如果不是顾夫人因为难产失去了生育能力，我想他更愿意再生一个得他心意的孩子继承顾家。”
    顾念惊愕抬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知道不应该，但还是为顾森这份慈父心肠而感动。她失神片刻，才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偏的心？”蔚宁飞快接话：“顾森因为没救出你郁郁而终，顾清舟年幼丧父，没多久又丧母，如果不是沐家帮衬再加上幕景琛的爷爷和顾森有交情，一个带着万贯家财的十几岁小孩早就被吃了。”
    实际是顾森去救人的时候顾清雅就和幕景琛跑了，顾清舟见他开口就问顾清雅，这才当机立断，撒谎说“大姐不见了，跟另一个小孩跑了”，诱导顾森以为眼前的人是顾清雅，他虽然对顾清舟冷淡，但也尽到了责任，不可能因为小女儿不见了就扔大女儿在狼窝不管。
    可是说到底，能让一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信任父亲，顾森又能好到哪去？
    蔚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念惶恐的脸，似笑非笑道：“顾清舟被同龄小孩嘲讽‘克父克母’，‘有娘生没娘教’的时候，你在和林鹤撒娇逛游乐园；顾清舟拼命学习生怕被所谓的叔叔伯伯抢走家产赶出顾家的时候，你在和同学逛街买衣服；顾清舟为拿回家产伏低做小、受尽白眼的时候，你因为所谓的男朋友劈腿跑去酒吧买醉，丝毫不懂得爱惜自己。顾念，你有什么资格委屈？”
    顾念脸色霎时惨白。她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哽咽着不住摇头，哑声说：“不，不是……我……那是一条生命，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杀了他……”
    “你给我闭嘴！”蔚宁忍无可忍，厉声道：“你要真舍不得一个生命被无辜杀死，当初就该在事后及时吃避孕药！你告诉我，这个孩子你敢留吗？你把他留下来，你和沐长风还能在一起吗？或者我应该换一个说法，这个孩子，又是你跟谁弄出来的！”
    顾念豁然抬头。
    蔚宁忍不住原地走了几步，缓了缓满腔的怒气，道：“要么打胎，要么和沐长风退婚。”
    顾念忍了许久的泪还是落了下来。她语不成调，几乎哽咽到抽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美人到底是美人，落泪也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蔚宁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吃个瓜，她微微垂眼，似笑非笑道：“你还想把这个绿帽子扣给沐长风？”
    顾念知道沐长风与她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自己这个妹妹估计还不如沐长风一半重要，但还是忍不住难受。她抽噎着想去拉蔚宁的手，落了个空，哭的就更厉害：“姐、姐……我不知道怎么办，求你帮帮我，我……我不想打掉孩子，可是……怎么办啊……”
    蔚宁：“……”
    蔚宁缓缓问：“你不想打掉孩子，潜台词是，你想把这锅扣给沐长风？”
    顾念不住摇头，“怎么可能……不是！！姐，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就一次，只有那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蔚宁：“……！！！”
    什么叫只有一次？只有一次也特么是出轨！
    蔚宁自认见过无数奇葩，但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明天你约沐长风出来，跟他退婚，别让我说第二次。”
    顾念还想再求，却在蔚宁冷淡的眼神之下怯怯地缩了回去。
    蔚宁淡淡道：“我劝你看清自己的身份。沐长风对我而言才是更亲的亲人，在你不闹腾的时候我愿意给顾森这个面子，但你要不识好歹，执意伤害我的亲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顾念眼神黯淡，恍恍惚惚道：“可、可是……沐哥怎么办……他会不会很难过……”
    蔚宁：“……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敢做还会怕他伤心吗？”顿了顿，又道：“你约他出来，打开通话，我全程跟着你。”
    顾念知道蔚宁这是不信任自己，也清楚她与沐长风除了退婚外再无别的可能，忍不住苦笑一声，低声说：“好。”
    蔚宁点点头，转身就要推开门出去。
    顾念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拔高声音，道：“姐——”
    她哽咽了一下，接着说：“我是……我是真的把你当最重要的亲人看的，也是真的想……真的想过和沐哥一辈子在一起的……”
    蔚宁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这具属于顾清舟的身体突然涌上来无数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好像要将她的心脏冲破。
    半响，她才收拾好情绪，抬腿往外走：“哦。”
    房门“啪”的一声合上，将两个本该最亲近的姐妹彻底隔绝开来。
    顾念看着紧闭的房门，颓然跪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第38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
    在沐长风不知道第多少次抬手揉眼睛时, 蔚宁终于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他：“别揉了，要瞎了。”
    沐长风好脾气的笑笑，放平被她戳歪的剧本, 说：“眼睛有点酸, 左眼皮老是跳。”
    蔚宁偏头看他，难得开了个玩笑：“那大概是你有好事要来了。”
    绿帽子终于要摘了，可不是好事么。
    沐长风失笑道：“可别跟我来这一套，就是没休息好。”
    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情再看了，按了按眉心轻声问：“你不工作吗？最近怎么老是见到你？”
    蔚宁嗤笑一声，随手拿起手边的纸揉成一团扔他身上：“你这么说话会挨打的懂么？最近不忙。”
    这个时候顾清舟已经快要知道顾念身份了，她还要每天孜孜不倦的找麻烦助攻，怎么可能有太多工作。
    沐长风想想也是, 笑道：“那待会你可得自己回去了, 今天念念约我, 不方便带你去。走早点吧, 晚上不安全。”
    蔚宁目光一沉，随即笑了起来。
    她漫不经心道：“我就知道你不靠谱，早叫了司机来了, 现在就走。”
    沐长风顿了顿，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么急切, 但也没有多想：“我送你下楼吧，注意安全。”
    蔚宁摆了摆手，“用不着，约你的会去吧。”
    沐长风也没有再坚持，“那我跟你一起下楼，也顺便就过去找念念了。”
    蔚宁垂下眼, 遮住其中复杂情绪，似笑非笑道：“可别，见女朋友哪能是顺便，你要翻山越岭，跨过无数艰难险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专、程去见她一面。”
    她刻意给“专程”加了重音，沐长风果然被她逗笑：“嗯，是我的失误，我现在下楼，专程去见念念。”
    蔚宁坐上车，便收了方才的戏谑神色，眼底一片冰冷，嘱咐司机道：“跟上沐长风。”
    那司机是顾清舟的死忠，闻言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一踩油门就跟了上去。
    蔚宁便靠在座椅上，在心中低声对顾清舟道：“待会我放你出来，花韵给你开了权限，我们可以短暂性／交换，你跟沐长风聊聊吧。”
    她再怎么模仿也模仿不来那十几年的兄妹感情，之前日常相处还好，毕竟时间也不会太长，但真到了沐长风伤心的时候，她的表现怕是能瞬间露馅。
    顾清舟沉默许久，才略带疑惑地问：“花韵？”
    蔚宁正观察着窗外景色判断还有多久能到，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顾清舟沉默片刻，才道：“没事，待会交给我。”
    蔚宁点点头，没有多想。片刻后，车身缓缓停下，蔚宁看了一眼面前安静冷清的餐厅，顿了顿打开车门。
    在他跨出门的那一刻，顾清舟突然问：“就快……结束了吧？”
    她不知道是觉得累了还是近乡情怯，声音飘忽，不像以前一样冷淡：“你……好好跟沐长风说说，别给顾清雅吊着他的机会。”
    蔚宁了然，点点头说：“行。”
    小白花的传统艺能：欲言又止，哭哭啼啼，似是而非。
    到时候沐长风会不会怀疑顾清舟倒还是小事，依旧看不清顾念真面目还当她是被逼无奈的那就恶心了。
    蔚宁垂下眼，掏出手机拨通顾念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通，她边走边压低声音道：“我跟着沐长风过来了。”
    也许是因为哭的太久，顾念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抽了抽鼻子，轻声说：“好……好的。”
    蔚宁看着沐长风进门，停了片刻后才跟了上去。
    顾念同时定了两个包厢，她根据对方的提示进了两人隔壁的那间，随意点了几样菜，又让人上了几瓶酒，默默开了，戴着耳机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
    蔚宁嗑着服务员送上来的瓜子，听顾念躲躲闪闪地说：“沐、沐哥……我，我有事想跟你说……”
    听着声音，沐长风应该是在任劳任怨的为她剥着小龙虾，他声音带笑，温声问：“怎么啦？”
    蔚宁嘬了一口饮料，叹了口气。这语气，跟对着她也就是顾清舟完全不同，沐长风对妹妹和爱人分的很清，对两个人的两种语气都带着亲昵，但面对爱人明显更加轻柔，丝毫不加掩饰的雀跃欢喜，听着就像陷入爱情的小少年一般。
    也不知他能不能挨过这当头一棒。
    顾念哑然许久，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直到蔚宁察觉到不对，催了一声，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脱口而出：“我们——分手……吧。“
    她话音一点一点低了下去，不受控制的抽泣了起来。
    沐长风似乎是没听清，勉强笑着问了一句：“什么？”
    顾念哭的大脑缺氧，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姐姐、姐姐她……不是，我，是我……”
    蔚宁：“……”
    淦。
    她加重语气道：“顾念，说重点。”
    顾念打了个寒颤，勉强清醒了些，“我，我……我发现，我可能还是把你当哥哥……”
    有些事开了个头，好像也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她加快语速，断断续续地说：“我之前，之前是有一个喜欢的人的……但是我们不可能了，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喜欢上你，可是，可我还是……对不起……”
    沐长风终于听懂了。
    或者说，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似乎有些尴尬，拿起杯子才想起自己手上还带着沾了油的塑料手套，尴尬的随手将杯子放下，又因为用力过猛倒了一桌子的茶水。
    沐长风从小就是从容而温和的，不管是顾清舟，还是失去记忆与他接触不久的顾念都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顾念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抽泣声，哭声崩溃而破碎，低声哀求道：“沐哥，沐哥你别这样……”
    沐长风声音有些飘忽，轻轻道：“啊……是……是这样吗？他……我认识吗？”
    蔚宁眉心微蹙，她跟顾清舟定了十分钟后交换，因为需要缓冲期，这会她已经不能根据精神力判断墙那边人的状态了。她站起身，直接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顾念实际现在都没分清自己对幕景琛的感情，被他问的有些慌乱，“是……是我高中时候的男朋友，他……他没有……没有劈腿，是我误会了……”
    蔚宁按住耳机，沉声道：“别说这个，你前男友什么德行沐长风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了。说实话，说你怀孕了。”
    顾念微微瞪大眼，“不，不能……”
    这太过了……
    蔚宁不耐烦道：“你敢做不敢当么？除非你能让这个孩子凭空消失，不然沐长风迟早要知道。”
    顾念实在被逼的无法，自暴自弃一般垂下眼，抬手捂住眼睛：“沐哥，我，我怀孕了……”
    这次的打击属实大了些，蔚宁的听力因为交换缓冲不如过去灵敏都听到了一声巨响，似乎是椅子被人带倒在了地上，伴着沐长风不安而茫然的声音，看上去脆弱又滑稽。
    顾念几乎将脑袋埋进肚子里，匆匆道了歉，提起包就要往出走。
    沐长风没有再拦。
    顾念推开包厢门，看了一眼靠在边上的蔚宁，眼眶通红，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
    蔚宁没有急着去追。她偏过头顺着大敞的房门往里看了一眼，精致华丽的厢房里此刻一片狼藉，桌上、地上倒了一大片。
    沐长风背对着她，身影僵直，周身散发着茫然悲戚的情绪。
    蔚宁顿了顿，转身放轻脚步声追了出去。
    顾念正蹲坐在地上大哭。
    她见蔚宁出来，无助的环抱着膝盖，喃喃道：“太过了，太过火了……我不该说那么狠的，姐……”
    蔚宁淡淡道：“你不说清楚，是想等和他结婚后再后悔，还是想等哪天被爆出来，让他成为笑柄？那个时候，他就不会难过了么？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他迟早会知道的。”
    顾念咬了咬唇，抬眼往后看了看，“沐哥没跟出来……么？”
    蔚宁道：“不劳你费心，等你走了我会通知沐大哥来接他。”
    沐长风的哥哥，顾念也见过的，和他一样温和宽厚的性格，只是久居高位，莫名显得威严。顾念有些怕沐家的人，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苦笑道：“我……我还是想和他做朋友的，不会害他，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蔚宁看了她一眼，“那你怎么不跟何晨做朋友。”
    顾念一愣。何晨是她劈腿的那个前男友。
    蔚宁淡淡道：“何晨劈腿，你毫不犹豫离开了他，跟他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同样的，你劈腿，你和沐长风也该如此。”
    顾念咬了咬唇。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在往她心窝子上戳，刀刀见血，毫不留情，却又……都是事实。
    她还想辩解，却在蔚宁冷淡的眼神下缩了回去。
    蔚宁道：“你那时还喜欢何晨，所以伤心欲绝，死也不想跟他有任何联系。沐长风也很喜欢你，所以在他放下你之前，不要在他面前瞎晃悠，更不要提什么做朋友之类的蠢话。因为你不喜欢他，所以才能坦荡，但他不能，保持距离对你们都好。”
    原剧情中沐长风为了救顾念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最后丢了性命都没能走进她的心，及时止损总比稀里糊涂一无所有强。
    “哦对了，”蔚宁正要起身离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道：“离何晨远点，他家里企业转移到这了，他也跟着家长过来了，你安分点，别再闹出什么丑事。”
    顾念脸色一白，低声应了。
    这个何晨倒不是单纯的一次性的背景板，他还是可回收利用的，顾念会喜欢他，就是因为模模糊糊想起来幼时和她一起逃命的的幕景琛，但因为太过模糊，她分不清到底是“晨”还是“琛”，稀里糊涂跟对方谈了一年。
    后来何晨再见到她已经成小明星，还和大影帝沐长风谈着恋爱，心里不甘就想偷摸搞事情。他本就是因为恋爱期顾念不给他碰才劈腿的，本质好色，想着明星都好面子，就想偷偷威胁她占点便宜。
    原剧情中顾念的身份被彻底曝光，基本都是他的功劳。
    蔚宁最后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越过她，淡淡道：“回去吧，我的司机就在旁边，让他送你，我跟沐大哥一起带着沐长风。”
    顾念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踉跄着站起来，睁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搜寻着顾家司机的踪影。还不等她找到符合条件的车和人，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幕景琛站在不远处，静静盯着她，面色如常，眼里却冰冷一片。
    第39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一）
    顾念与他眼神刚一对上, 就慌忙转身，余光瞥见正往她这里走的顾家司机，想也不想逃命似的拎起包离开。
    幕景琛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 面沉如水。
    他是陪着现在的未婚妻安琪来约会的。对于这些女人有事没事就要定个餐厅约会的习惯, 幕景琛实在是烦不胜烦，甚至觉得这个安大小姐还不如顾清舟听话懂事。
    但也没别的办法了。顾清舟功利刻薄，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况且顾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到时候想退婚可能就不如第一次容易了，他不想再被另一个女人缠上。
    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沐长风。
    是和沐长风吵架了么？怎么哭成这样？幕景琛眉头紧锁，顾念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倔强不屈的模样，从没哭的这么伤心过, 和沐长风闹矛盾就这么让她难过么？
    想着想着, 幕景琛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倒是喜欢沐长风,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正出着神, 幕景琛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双温软的手抱住，随后便是扑面而来的淡雅香气，他不悦的蹙眉, 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亲密接触。
    安琪笑容甜美，好像没有看到他难看的神色一般：“在看什么？”
    幕景琛垂下眼, 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回吧。”
    安琪不置可否，又往顾念那边看了一眼，笑吟吟道：“哦，我知道她，顾家刚认回来的千金, 也算是你前任……小姨子吧。”
    幕景琛不悦的目光扫过她，她便笑的更加愉悦：“可别看我，我没吃醋，顾清舟我也见过，人挺好的，就是性子冷了点，跟你不搭。”
    “快回吧，天黑了。”幕景琛避开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安琪怀里抽出来，淡淡道：“我送你回家。”
    他在心里嗤笑，顾清舟那样的女人她也能觉得挺好？真是瞎了。
    安琪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双手自然地负在背后，偏了偏头，笑吟吟道：“那你快去开车，我在这等你。”
    待幕景琛冷着脸离开后，安琪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了下来。
    她撇了撇嘴，两只手用力按了按笑的发麻的脸颊，小声嘟囔着：“淦，什么傻逼，真当自己有金镶的雕，谁都特么追着舔一样。”
    安琪是备受宠爱的独生女，即使是联姻，她的父母也不可能让女儿随便就嫁了，哪怕慕家再显赫也比不过唯一的女儿幸福。
    幕景琛当初是如何维护顾家，怎么帮顾清舟夺权的，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这样的情分都说断就断，更别提一个合作不多的姻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记得他们家微不足道的恩情？因此，先不提安家舍不舍得卖了唯一的女儿换取富贵，就是舍得，这好处也未必能到他们手里。
    所以幕景琛以为他能利用了别人就一脚踢开，却不知道被他利用的人也在等着榨干他的价值后将他甩开，谁是螳螂，谁是黄雀，都要看最后的结果。
    安琪用力擦了擦抱过幕景琛胳膊的手，一脸嫌弃的将废纸巾塞进垃圾箱，随即扬起甜美的笑，将心里的鄙夷厌恶全都收了起来，重新将双手负在背后，笑吟吟地看着不远处一辆车缓缓向她驶来。
    ……
    蔚宁在离开顾念视线的时候就与顾清舟交接了身体使用权。
    顾清舟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强烈的窒息晕眩感险些将她压倒，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她挥开上前询问表示关心的服务员，站直身子，确定脸上苍白神色不再那么明显后才径直向着沐长风所在的包厢走去。
    厢房内看上去已经干净了很多，大概是有人来打扰过。顾清舟定定看着沐长风的背影，沉吟片刻，转去隔壁包厢拿了开好的酒出来。
    她拿着酒瓶，在沐长风身边坐下，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
    沐长风像是被惊醒一般，身体抖了抖，偏头看到顾清舟，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确定道：“……清舟？”
    顾清舟叹了口气。看上去是有点被刺激傻了。
    她什么也不问，晃了晃手头的酒杯，“喝点？”
    沐长风呆呆地将杯子接过来……捧在手心里继续发呆。
    顾清舟也不急，小口小口抿着酒，陪他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舟喝的头都有些晕的时候，沐长风才轻声道：“……你怎么在这？”
    他按了按眉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猛地站起身，目光似乎在搜索什么，但说出的话却显得混乱不堪：“喝点水吗？你吃东西了吗……你……我送你回家……”
    顾清舟低声打断他的话：“行了，刚刚我一直在。”
    沐长风一怔，随即沉默了下来，表情有些落寞，垂下眼睫怔怔道：“哦……”
    他苦涩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一直放在心里的青梅竹马，他从初见时就想保护一辈子的小姑娘，其实……从没喜欢过他。
    顾清舟眉心微蹙，有些不悦的打断他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那孩子多大吗？一般情况下，一个月左右就能测出来，你绿帽子都扣脑袋上了，还做错了？是不是要你一边喜当爹一边给她收拾烂摊子才算做对？”
    沐长风一言不发。
    顾清舟有些气闷，接着又说：“你知道顾天佑的父亲是谁吗？”
    沐长风怔了怔，摇了摇头。他一直很好奇，又不敢说，怕触及顾念的伤心事。
    顾清舟道：“幕景琛。”
    沐长风表情惊愕，几乎要脱口而出“不可能”，但又想起顾天佑的长相……他一直以为他对顾天佑那所谓的熟悉感，来自于顾家的血脉。
    一瞬间，沐长风甚至不知道是该厌恶还是愤怒，他大脑混乱，无意识地喃喃道：“顾念……那可是她的姐夫啊……”
    顾清舟淡定补上一击：“现在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幕景琛的。你俩订婚当天，我上去找她的时候，看到幕景琛衣衫不整的从更衣室里出来了。”
    沐长风彻底沉默了下去，他眼里的光就像是被一盆水猛然浇灭的火苗，零星微光甚至都来不及闪烁一下，就在霎那间归于沉寂。
    顾清舟叹了口气，低头抿了口酒。她其实并不喜欢酒味，但多年应酬，倒也成了习惯。
    她缓缓说：“哥，其实我之前一直不太喜欢你这个样子，天真幼稚，自以为是。你总是把人往好的一面想，总觉得谁都是有苦衷的，但人总会变，听沐叔叔说，顾森在刚查出孩子是一对双生女儿的时候，并没有失望，他很开心，甚至纠结了几个月，熬了好几个通宵给我和顾清雅起了名字。”
    顾清舟垂下眼，将空了的酒杯在手里转了一圈，嗤笑道：“他那时，大概是没有任何偏心的想法的，可你能想到他后来会是那个样子么？”
    她似笑非笑，用手肘戳了戳沐长风的腰：“我跟你说，你每次提起顾森和顾清雅的时候，我都特想捶死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可说起来，她前世那段几乎绝望到癫狂的日子里，却是这份天真给了她最后的希望。
    又哪能说得清对错呢。
    第40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二）
    顾清舟又抿了一口酒, 默默拿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她实际不是很会安慰人，现在也只能靠一个陪伴指望沐长风自己撑过去。
    沐长风从小生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与她不同, 他不缺爱, 不会因为被背叛了就撕心裂肺走极端。
    也许是喝了酒，大脑思维有些发散，顾清舟想起沐长风的父亲，就突然想到了顾森。
    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甚至贯穿终生的，哪怕她再厌恶顾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骨子里的那份冷漠偏执真是与他如出一辙，喜欢与憎恶都鲜明极端，比如对沐长风，又比如对顾念。
    她知道顾森在意顾家, 在意喜欢的亲人, 因此总是无意间将这个模式传承下去, 容不得顾念破坏顾家名声, 也容不得顾念伤害沐长风。
    她想着，突然嗤笑出声。顾森要是知道他的宝贝闺女被自己这个败家货色这么糟蹋，恐怕要生生气活。
    不过就算顾森真的被气活, 她也能再努力一把将他重新气死。顾清舟垂眸看着黑下去的屏幕，看到了倒影中自己冷漠疯狂的眼。
    随后, 蔚宁与沐长风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凝神静气，你现在状态不对。”
    “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顾清舟淡定无视蔚宁的声音，微笑道：“刚给沐大哥发短信接人呢，我的司机刚把顾念送走，一时半会回不来，总不能让两个醉鬼开车回家吧？我可不想明天跟你和顾家一起上社会版头条……还有你们八卦新闻的头条, 啧，要不是最近没空，有一个算一个的，全给封杀了算了。”
    沐长风大概是缓过了神，按了按眉心赶忙温声笑道：“你真是喝多了，好好的掺合娱乐圈的事做什么？那边有沙发，去趴着歇会吧，省得待会吐了难受。”
    顾清舟翻了个白眼：“有事没事盯着别人私生活拍的狗仔我见一个收拾一个，不睡，我要吐也吐你身上！”
    沐长风：“……”
    蔚宁：“……”
    她确信顾清舟是喝多了。
    沐长风喝的不多，但他酒量一般，此时也是迷迷糊糊，傻愣愣的发着呆。
    顾清舟就更不必说，要不是两个人都是安静的性格，恐怕这两只醉鬼下一秒就能翻了天。
    接到短信前来接人的沐大哥：“……”
    头疼。
    沐大哥刚把顾清舟送到顾家，蔚宁就果断结束交换，将她重新送回了系统空间。
    因为宿醉，蔚宁这次重新占据委托者身体实在是废了好大的劲，晕的她险些吐出来，好在是忍住了。
    她摇摇晕眩的大脑，将沐大哥送走后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随后给自己套上隐身术，迅速出了顾家。
    该有的铺垫都做了，也是时候收网了。
    ……
    顾念自那以后就一直躲着沐长风和蔚宁，两人也迅速解除婚约。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向护短的顾天佑在母亲和沐长风解除婚约后，除了试探几次蔚宁，又截了沐长风工作室的几个合作后再没别的动静，但对幕景琛的打压却是骤然加大，不要命似的。
    蔚宁推测这孩子八成是知道了顾念和幕景琛有染，虽然依旧对沐长风出了手，但他想来也没那个脸认为沐长风不笑着接下这顶绿帽子就是该死，因此也没有太过火。
    有顾天佑这个不要命的加入，蔚宁很快就决定动手，联合之前选中的慕家公子以及安琪正要暗搓搓出手时，突然被一则消息打断。
    ——顾念流产了。
    蔚宁：“……？”
    听到这个消息蔚宁简直脑仁疼。
    顾天佑本就是个定时炸／弹，这孩子攻击性极强，个性冷漠偏执，知道顾念流产还不得疯狂乱咬？
    她总觉得顾家这性格都是一脉相承，除了顾念优柔寡断之外，剩下的几个都是有在意的人就恨不得把对方捧到天上去，尤其是顾天佑还混了霸总幕景琛的血，更是恐怖，也不知道剧情后期才会出现的军／火、部队、杀手之类的会不会在这里提前出现。
    她脑仁疼，对面动手的安琪比她脑仁还疼，委屈道：“舟舟姐，你信我啊，我就是跟幕景琛提了一句顾念怀孕了，本来是想刺激他一下，让他做点别的免得耽误我们动手，天知道他会直接把顾念押去堕胎啊……”
    安琪想到当时的场景，嘴角不禁抽了抽：“我靠，你是不知道这脑残有多傻逼，妈的，老娘刚跟他说了一句顾念怀孕了，还没说别的呢，他当场就翻脸走人了，操，他未婚妻我还在那坐着呢，整天约个会摆着张死人脸也就罢了，竟然为了别的女人当众给未婚妻难看，妈的有病！走了一半还特么返回来问我孩子是不是沐长风的，神经病啊，我怎么知道孩子是谁的！？”
    说着，安琪依旧觉得不解气，又骂了几句，骂道：“真他妈绝了，这什么绝世大傻逼，要不是为了安家，我他妈为什么要受这委屈？是我们家又出人又出钱的，特么的看他那副死人样我还以为我家欠了他几百亿呢，有那钱我还不如包养几个小奶狗，哪个不比他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怎么忍他五年的？”
    她的理想就是和顾清舟一样继承公司，做呼风唤雨的公司掌权人，收起本性忍着幕景琛已经很委屈了，哪怕是刻意算计，幕景琛闹了这一出也差点把她气死。
    蔚宁皱着眉安静地听她发泄完，这才精准抓住重点，问：“他问你孩子是不是沐长风的？”
    安琪缓了口气，闻言想也不想没好气的道：“对，简直了，沐长风为了顾念那白莲受了多久群嘲，订婚有疯狗黑粉说他接盘侠，退婚还特么有脑瘫黑子说他不负责任，花心风流，有病吗，这他妈生活是有多不如意，才能整天就光盯着人家看！？”
    这些富家子弟或多或少都有联系，沐长风在圈子里风评极好，基本大多数少女青春期怀春时想象中的白马王子都是他的模样，就跟白月光似的，容不下外人一点玷污，更别提被顾念那样糟蹋。因此蔚宁找上门的时候她连证据都懒得看，直接就答应了合作。
    蔚宁眉心微蹙，沉吟片刻，突然道：“我觉得吧，幕景琛押顾念去堕胎，八成认定了孩子是沐长风的……要这样坚定，查都不查一下就直接拉去堕掉，很可能顾念还亲口承认了……”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她再了解不过，小白花面对霸总，总要嘴硬一番，最好能放点狠话伤他的心，虽然最后基本是两人都伤，但大多数还是能促进感情的。
    可惜顾念这回的倔强没用对时候。
    幕景琛本来就因为公司的事心烦意乱，顾天佑时不时的挑衅攻击更是让他头疼不已，顾念当时跟沐长风提分手，为了他哭的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也亲眼见过。
    因此，这一激，不仅没能让幕景琛吃醋愤怒霸王硬上弓，反而让他回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只剩下愤怒了。
    安琪：“……”
    安琪：“所以这俩傻子吵架，还要把这绿帽子给沐长风扣死了！？”
    蔚宁沉吟道：“未经证实，也不能确定，但我觉得有很大可能，幕景琛心里还是喜欢顾念的，他知道了孩子月份，基本就能确定是他们在订婚夜里搞出来的，除非顾念亲口否认并刺激他，不然幕景琛不至于做这么狠……毕竟顾念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安琪说：“日。”
    第41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三）
    话虽这么说, 未经证实前，猜测也只是猜测。
    虽然蔚宁和顾念私底下关系差，但该有的面子情分还要顾着些, 她再不情愿, 还是在下班后决定收拾一下东西去医院瞅瞅。
    车身刚缓缓向前几步，还不等蔚宁再踩油门，就见一道黑色人影猛地闪出来，拦在她车前。
    蔚宁：“……”
    这不愧是父女，拦车的手法都一样一样的。
    蔚宁眉头紧锁，拉开车门下车，垂眸看着他斥道：“疯了吗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拦车！？”
    林鹤头发花白，面容憔悴, 颤颤巍巍跪在地上, 老泪纵横：“顾小姐, 求您救救念念吧——”
    蔚宁：“……”
    尼玛。
    林鹤为了什么来, 她心里有数，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正要去医院，有什么话起来说。”
    林鹤像是没听到似的, 坚持不起：“您答应了？”
    蔚宁微微眯起眼，神色微冷：“你要知道, 还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我。”
    霸总和未婚妻“门当户对”这句话可不是说说，顾家毫不逊色于慕家，即使是幕景琛也没有明面上逼着顾清舟做什么事，哪怕是前期为了拿回权利受了些委屈，那也不过是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
    最后如果不是沐长风死了，顾清舟受了刺激, 外带顾天佑已经笼络了顾家一众老人将顾家夺去给顾念，顾清舟还真就未必会输。
    林鹤身子一颤，但还是坚持跪着：“念念被幕景琛雇一群人抓去了，堕掉孩子不说，还不让我见她，我斗不过慕家，慕先生至少曾经是您的未婚夫……”
    蔚宁神色逐渐不耐烦起来，“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去看看，现在马上离开我的视线。”
    林鹤不说，她也是打算去的。
    顾念被关在慕家名下一所私立医院里，给她手术堕胎的应该是原剧情里那个御用神医男配，升级版工具人，顾念每次搞出什么事弄的一身伤，都是他出面救回来的。
    众所周知，霸总文里的男性，除了女主的直系亲属，一般都是喜欢她的，这个男配也不例外。
    不过也许是因为顾念还没来得及跟他发展什么，此时这位神医季扬还没有像原剧情一样成长成温润如玉的优良备胎，他看着蔚宁时的表情极为散漫，微抬下巴，漫不经心地笑道：“顾小姐是来找阿琛的，还是来看病的？”
    蔚宁：“呵呵。”
    你狂，你接着狂，再怎么狂也是个工具人。
    季扬被她笑的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道：“顾小姐已经和阿琛退婚了，现在他也有新的未婚妻了，我看你们还是别见……”
    蔚宁飞速打断他：“把顾清雅给我带出来。”
    季扬表情一僵，有些茫然又有些震惊。
    蔚宁便接着道：“顾清雅和谁谈恋爱我都没意见，唯独幕景琛不行。稍微有些体面的人家都不会让姐姐的前未婚夫退婚后跟妹妹在一起，你当是挑白菜呢，想要谁就要谁？我跟顾清雅有矛盾，但并不代表我会让她再委身一个三手货色给顾家丢人，幕景琛如果还要脸，就趁早把顾清雅给我送回来，别等我闹大。”
    季扬忍不住坐直了些，试图安抚道：“清舟，我觉得这事……”
    蔚宁懒得听他废话，刚刚她已经通过精神力扫描到了顾念的位置，随口又怼了他几句，转身就走。
    “我先下楼回车里，限你一小时内让幕景琛自己来跟我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季扬瞪大眼睛，想拦又不敢拦。他面色发苦，恨不得把幕景琛揪过来锤一顿。
    大晚上他被人从美人床上拽起来，还以为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过来一看竟然是要他押着一个小美人做流产手术。
    季扬一直以为是幕景琛再次不慎中招，又跟七年前一样被人下了药睡了个女人，虽然觉得小美人长相有些眼熟，但并没有多想。
    然而方才顾清舟一通兴师问罪，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幕景琛这王八犊子，睡的是自个儿的前小姨子，妈蛋，顾清舟那女人跟灭绝师太似的，会不会明天就把他活埋了？
    季扬想着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蔚宁出门就把他忘到了脑后。
    她先绕了几圈路，找了个视觉死角套上隐身术，随后才径直向顾念的病房走去。
    蔚宁远远就看到几个黑衣保镖守在病房口，再戴个墨镜就有内味了。她一脸淡定，从容的从几个人身边穿过。
    顾念所住的病房是宽敞的高级病房，她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面色灰白地靠在床上，眼神空洞茫然，仿佛已经死去。
    幕景琛坐在一边沉默，他手里端着一小碗粥，试图递到她嘴边，却被顾念偏头躲开，落了个空。
    两人僵持着，只有幕景琛兜里不断震动的手机证明这不是静止画面。
    他无视一边传来的震动声，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皱着眉头有些不悦，但还是尽量耐心道：“吃药。”
    也不知道这话触动了顾念什么神经，她当即歇斯底里起来，狠狠一挥手将药碗推开，瓷碗落在地上，伴着汤药碎了一地。
    顾念含着泪，一字一句怒骂道：“你就是个畜生！”
    她的脸色狰狞扭曲，似乎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幕景琛突然就想起不久前他找顾念兴师问罪时的场面。
    那时顾念也是同样的扭曲狰狞，一边将他往外推，一边口不择言道：“我就是怀了沐长风的孩子又怎样！他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你又是谁，你配管我吗？你给我滚，滚——”
    季扬后来为他做了亲子鉴定，那个流掉的孩子，确实是他的。幕景琛顿了顿，也有些颓然：“是你自己说的，这孩子是沐长风的……”
    顾念冷笑：“他是谁的孩子重要么？我倒宁愿是沐长风的孩子，如果是，我跟他也不会走到退婚这一步。”
    幕景琛微微眯起眼，神色骤然冰冷下来。他伸手掐住顾念的下巴，突然凑上前，几乎压在她身上，平白显出几分暧昧。
    他咬牙切齿道：“你可别忘了你是谁的女人，以前的事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要是再敢提沐长风，就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顾念不甘示弱，冷冷回视过去：“你敢动他一下，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坐一边嗑瓜子的蔚宁：“……”
    你俩不提沐长风是不会说话么？
    提一遍就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季扬的电话仍在催命般的响，幕景琛大概也是知道在这样下去两个人无法沟通，干脆站起身，脸色难看地盯着顾念缓缓道：“你好好休息，我会补偿你的。”
    顾念不吭声，他就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病房接起电话。
    蔚宁拍了拍腿上的瓜子皮，细小的碎屑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精神力粉末。
    她站起身，明白接下来就该是自己跟幕景琛拉扯了，便大概理了理衣襟，转身抄近道回了楼下等待幕景琛的电话打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尾啦【捂脸】
    最近事忙，一章只能写这么多，姐妹萌忍忍恶心，后面就要开始虐渣啦！
    第42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四）
    蔚宁坐在驾驶座上, 好整以暇地听着幕景琛在电话另一头瞎逼逼，“顾念刚流产，需要静养, 等她好了你再接她回去吧。”
    她微笑着打断对方的话：“你做了什么, 大家都清楚，没必要扯着块沾了屎的遮羞布，遮不住不说，还显得你很恶心。”
    幕景琛一顿，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顾清舟，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的底线。”
    蔚宁漫不经心道：“有种你来啊。”
    幕景琛神色阴冷，没有说话。
    蔚宁向后靠了靠。现在她还真不怕幕景琛乱咬，顾天佑时刻在等着抓他的把柄，安琪和慕家那个公子也已经准备好, 幕景琛的爷爷也逐渐衰弱再不理事, 这个时候跟顾家撞无疑是找死。
    幕景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语气复杂, 略带几分僵硬道：“那你自己来吧……别带孩子，顾……顾天佑年纪还小，免得被吓到。”
    蔚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横竖她跟顾天佑也不熟。
    她这回上去已经不需要再套上隐身术，幕景琛几个保镖恭恭敬敬将她请到跟刚才不一样的病房口, 蔚宁抬眼看了一下，这也真挺能折腾的，又换了个病房，也不知道在防着谁。
    顾念脸色比刚才还要白的多，不知是不是转移病房的缘故。她面色灰败，眼神空洞, 看到蔚宁推门进来也没有一丝反应。
    蔚宁站在门口，身边局促不安的黑衣保镖小声道：“她……她绝食，您看能不能劝一下……”
    蔚宁没有接话，缓步走到病床前，道：“顾清雅。”
    顾念动了动眼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抬头看了一眼，泪水顺着她的动作迅速落了下来。
    蔚宁顺手拿起一边的汤药递给她，很快又被轻轻推开：“我不想喝。”
    蔚宁眉心微蹙，道：“先养好身体吧。”
    顾念哽咽道：“你不用装了，没有必要，现在，又有谁还会真心在意我，关心我？”
    蔚宁：“……”
    蔚宁：“林鹤不是人吗？”
    顾念一怔。
    她便接着道：“我刚刚来的路上，林鹤过来拦我的车，亲自下跪求我救你，你这么糟蹋自己，你让他怎么想？”
    顾念呼吸一窒，不可置信的抬眼打量她，“姐，爸爸已经五十多了！”
    蔚宁：“？”
    so……？
    她情绪激动，猛地直起身子，吊针被她拽的摇摇晃晃。顾念拔高声音，语气尖锐：“你怎么能让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下跪！”
    蔚宁：“……”
    关我屁事。
    “他自己要跪的，我又没逼他，”蔚宁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每次跟顾念沟通都非常费劲：“我本来就是要过来带你回去的，他又不听我说话，我还能怎样？”
    顾念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一丝红晕，她闭了闭眼，语气崩溃道：“出去，都出去，让我死吧，我不想看到你们，出去——！”
    蔚宁：“……”
    神经病。
    懒得再多呆一秒，蔚宁毫不犹豫转身推开表情为难的保镖，一出门就看到幕景琛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蔚宁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等她身体好一些，我会亲自让人来接，林家人要来看她你也别拦着，你没这个资格。”
    顿了顿，她又道：“顺便，强行限制人身自由，以及押着别人堕胎的行为是犯法的，慕先生悠着点。”
    言尽于此，蔚宁再也懒得跟这种弱智多说一句话，顶着季扬钦佩的眼神和幕景琛满是杀意的目光转身就走。
    安琪早早就在楼下守着，见她下来后摘下墨镜，往上看了一眼，兴冲冲问道：“舟舟姐，怎么样，可以开始动手了吗？”
    蔚宁点头，一边拉开车门一边道：“可以了，还要迅速。我大概感觉了一下，幕景琛现在已经心软了，顾念和他和好只是时间问题，不能让他腾出手。”
    安琪原本听到可以动手还在兴奋，闻言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反问：“不是，她不是很重视那个孩子吗？都被幕景琛害死了还能和好？”
    “那倒不是，”蔚宁道：“我感觉顾念更在意的应该是幕景琛，她伤心欲绝怕也只是幕景琛不信她的清白，不然换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发现自己和一个陌生人一夜情之后不说崩溃，也该有些后悔，也就是看幕景琛长得帅还有钱，换一个猥琐油腻抠脚大叔，你看她愿不愿意把孩子生下来。”
    安琪：“……呕。”
    她当即没了兴致。还以为能看到这两人相爱相杀一辈子呢，结果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恹恹道：“这俩人还真是绝配。”
    蔚宁安抚性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去通知慕华，动手吧。”
    ……
    幕景琛很快就发现公司不太对劲。
    近来慕家一直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但实际并不难处理，幕景琛唯吾独尊惯了，一向不把这些臭鱼烂虾放在眼里。
    但这次似乎格外不同。
    幕景琛向来将公司掌握的死死的，慕家的其他公子不是被他打发去偏远地区的分公司压着，就是乖乖躺在家里吃分红，这次却第一次被人登堂入室，还得到了许多人支持。
    ——他三叔家的堂弟，慕华。
    即便如此，幕景琛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慕华也就是比之前的废物强一点，直到现在，他最头疼的还是顾念的态度。
    他放林鹤通行后，顾念的态度明显软化了很多，但依旧是空洞沉默，生无可恋的模样。
    实在是让人头疼。
    幕景琛在哄顾念的同时，又约了顾天佑出来想跟他谈谈。
    之前看在儿子受了那么多苦的份上，他可以跟顾天佑你来我往闹着玩，但如今慕家几个不安分的都跳出来了，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儿子玩过家家了。
    ……因此，等蔚宁收到消息的时候，顾天佑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
    幕景琛身上中了一枪，好在顾天佑人小个子矮，射出的几枪只有一枚子弹打中了对方，并且据说那个部位还挺敏感的。
    蔚宁：“……”
    这人是不是缺心眼，人家的母亲刚被他弄流产，他默许林鹤看望顾念，就代表了哪怕林家人不说顾天佑也有渠道知道真相，这个时候不跟他拼命就怪了，还和解？
    论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危害性。
    她看了看手上举报幕景琛恶性商业竞争，漏税等行为的罪证，沉默片刻，果断拿出顾天佑倒卖军／火、黑客入侵等等行为的资料，将两份证据合并在一起全部交给了安琪。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GIF
    讲道理，写到动手反击那我本来卡了，突然灵稽一动，于是霸总就被自己的儿子绝育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hhhhhhh
    开始虐渣渣们啦！做了什么事，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嘿嘿嘿即将收尾，提前撒个花
    第43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五）
    安琪恍恍惚惚地捏着厚厚的一沓打印纸, 也被顾天佑这带孝子行为惊呆了。
    蔚宁还算平静。她早在顾念流产的时候就有预感，顾天佑迟早会跟幕景琛走到这一步，只是她没想到会是顾天佑自己动手。
    想想也是, 顾天佑的两副面孔塑造的过于成功, 除了幕景琛和胡明，所有人都默认他是个乖巧怯懦的小孩，懂事听话胆子又小，林鹤哪里舍得拿顾念的事让他担惊受怕？
    只能通过胡明调查的那些模模糊糊的资料知道顾念的消息，顾天佑就差急疯了，这个时候幕景琛还敢找他谈和解，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顾天佑的事出来，也算是举国震惊。
    先不说幕景琛是何等显赫的身价，弑父案本就受人关注, 更别提是七岁小孩持枪伤人,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荒诞的笑话一般。
    但却是事实。
    自然没有人信七岁的孩子可以拿到抢, 警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有人挑唆, 从顾清舟、林鹤到安琪，慕家的几个少爷都翻了个底朝天，越翻心情越复杂。
    他们翻了个遍, 也只翻到了慕家三公子慕华近来在暗中和慕家几个股东联系，甚至连安琪也有参与, 但也仅此而已，很正常的商业竞争，连恶性商业竞争都称不上，还没有幕景琛平时做的事过火。
    至于蔚宁，她全程明里暗里都没怎么插手，只是帮着指挥一下, 或者套上隐身术去给幕景琛挖个坑，要查也只能查到“顾清舟和安琪关系不错”这个信息。
    于是警方不得不返回去，查最不可能的那一条——
    顾天佑在倒／卖军火，暗地里做黑市交易！
    这消息爆炸到连沐长风这种不怎么关注新闻的人都听说了。
    在沐长风心里，顾天佑一直是个人小鬼大，乖巧懂事的小孩，万万没想到他暗地里在做这样的勾当，一整天精神都在恍惚。
    蔚宁跟萧清雅打过招呼，缓步走到沐长风桌前，看他正在表情茫然的发呆，便伸出手敲了敲桌子：“回魂啦！想什么呢？”
    沐长风怔了怔，下意识按了按眉心，抬头看了她一眼：“清舟。”
    蔚宁道：“你跟顾念有过婚约，也算是顾天佑的准继父，八成要被狗仔追着问，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替你挡挡。”
    沐长风垂下眼，苦笑一声：“上次退婚的事才过去多久……佑佑他真的……？”
    他好不容易接受顾念从未喜欢过他的事实，又被这样的消息撞的头晕眼花。
    蔚宁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窗外，道：“这我不清楚，但警方确实是这么说的。”
    沐长风再天真，也不会认为警方调查有误，毕竟这么大的事，就算扣锅也不可能扣给一个七岁小孩。
    他有些疲惫，闭了闭眼。
    近来沐长风一直在有意避开顾念的消息，他知道了顾念流产，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只会越来越难以自拔，但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再也坐不住。
    沐长风抿了抿唇，小声道：“清舟，我想去看看念念。”
    蔚宁意料之中：“我陪你去。”
    只有亲眼见过，沐长风才能彻底死心。
    蔚宁早就安排好，轻车熟路的避开外面围着的狗仔，带着沐长风迅速离开。
    幕景琛被安排在季扬的医院，与顾念相隔不远。
    他们要去找顾念，就不可避免的要避开各种八卦记者，一路上跟逃亡似的，终于到了医院楼下。
    慕家安排的保镖将医院围的密不透风，蔚宁出示身份后才被放了进去。
    因为幕景琛态度的软化，顾念与他的关系也算是缓和了一些，她倒也不像之前一样被关的死死的，蔚宁拉着沐长风进门的时候，顾念正带着几个保镖在散步。
    她眼眶通红，神情恍惚，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不过话说回来，蔚宁印象中从她与沐长风退婚后，顾念就一直是这个表情，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愁什么。
    她看到蔚宁和沐长风，下意识一缩，又无意识地露出怯怯的笑容，低声嘱咐身后的保镖离开，又转过头声音沙哑道：“沐哥……”
    沐长风看着她，表情复杂，沉默良久，才道：“保重身体。”
    她眨了眨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保重的……”
    顾念苦笑道：“我养了佑佑七年，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吗？佑佑身体不好，平时安静胆小，又善良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绝不是会出手伤人的孩子，他平时看到杀鱼都会害怕到大哭，怎么杀人，更别说是用枪……”
    沐长风张了张嘴，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与顾天佑相处不多，但也偶尔能感到这个孩子超乎同龄人的聪明与敏锐，不管是日常中对他若有若无的试探和打量，还是面对他父母时的讨巧卖乖、订婚礼时的解围圆场，都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
    至少，顾天佑绝称不上安静胆小。
    但要让他说，一个七岁的孩子有能力掌控一家跨国公司，使用黑客技术入侵竞争对手甚至是官方的信息系统，还可以跟黑帮你来我往拉扯谈判，这也实在太过荒诞。
    因此，沐长风只能沉默。
    顾念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一瞬间的刺痛。她垂下眼，有些疲惫又有些失望的模样：“算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再见。”
    蔚宁扯了扯面露愧色的沐长风，试图让他清醒一点，“我们信有什么用，那么多人见顾天佑在大庭广众之下掏枪，监控录像都在呢，你想说其他人包括警方都是瞎子么？”
    顾念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刚要转身离开的脚又转了回来，“可佑佑还是个孩子！他跟阿琛有些误会，父子间闹点小矛盾不是很正常吗！？连阿琛都原谅他了，你们凭什么咄咄逼人！？”
    蔚宁一下子被这句“阿琛”震懵了。
    她向来冷淡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沐长风知道的事不是很多，比她冷静一点，神色复杂的看着顾念，低声问道：“……你承认了，这孩子是你和幕景琛的？”
    顾念表情一滞，一时哑然。她对顾清舟已经不剩太多姐妹情，但对始终关心爱护他的沐长风还是在意的，见他表情隐隐透着失望，心头刺痛，忍不住跨一步上前试图去拉他的手。
    沐长风下意识避开，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目光打量着她，低声道：“念念……清雅，你还记得幕景琛曾经是顾清舟的未婚夫么？”
    顾念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边的蔚宁也缓过了神，眉心微蹙：“你跟他和好了？不是前几天还苦大仇深的么？”
    顾念顿了顿，略带不安的垂下眼，轻声道：“阿琛受伤了，还是佑佑动的手，我得照顾他。”
    蔚宁脑筋打结：“你不是不信顾天佑会动手么？”
    顾念咬了咬唇，不安道：“可、可阿琛受伤了，他那么骄傲的人，伤的那么重，我、我总不能不管……”
    蔚宁：“……”
    糟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顾清舟冷冷嗤笑一声，前几天过来吃瓜看戏的容欢却丝毫没有形象包袱，在她的脑海里笑的花枝乱颤、群魔乱舞，蔚宁捂着胸口，有些怀疑人生。
    结合原剧情中顾念勇于牺牲的行为逻辑来看，她大概是想着幕景琛伤的太重，想替儿子请求对方的原谅，再加上心里也心疼他受苦，知道幕景琛伤的地方怕也没什么女孩子愿意跟他，认定了安琪会背信弃义，这才无视了他的未婚妻，忍辱负重，任劳任怨与他和好，试图以一己之力化解父子仇恨。
    这，顾念怎么不问问，为了她愿意牺牲一切，放弃所有精明算计只求她能逃离幕景琛的顾天佑愿不愿意。
    或者怎么也应该问问，安琪愿不愿意对未婚夫不离不弃，会不会解除婚约。
    就这样自我攻略、自我感动，为自己的无耻行径找借口，可真是……
    这就是爱情吗？
    一瞬间，蔚宁甚至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感情观产生了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顾念应该就是那种猪队友，队友付出一切炸了敌人半管血，她叭叭跑上去祈求原谅并且把队友所有的心血堆上去给敌人补血补蓝，回头跟奄奄一息的队友说：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和谐相处不好吗！
    突然心疼天才儿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4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六）
    三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这也在蔚宁意料之中, 不出什么事的时候，沐长风只会被顾念的坚韧善良吸引，她也确实有一部分这种品质。
    可一旦出什么事, 只要是个正常人, 就会发现对方的三观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善良依旧善良，只是过了头，显得……脑子不太正常。
    沐长风依旧是失魂落魄，却比退婚时好了许多，大概是以为被未婚夫和妹妹双重背叛的顾清舟会更难过，他始终小心收起自己的情绪，不露一丝异样。
    然而蔚宁却不太习惯被别人这样小心翼翼照顾情绪，匆匆与沐长风道了别, 上了安琪的车。
    安琪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目光始终追着沐长风的背影, 突然饶有兴致道：“舟舟姐, 风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诶，你要不趁机收了他呗？我感觉你俩挺配。”
    蔚宁腿还没跨进车，闻言面无表情地就要退出去, 安琪赶忙去拦，笑吟吟道：“行了行了, 跟你开个玩笑。”
    蔚宁没有说话。先不说她没有资格替委托者决定，就是顾清舟和沐长风有没有别的感情都不一定。
    再者说即使有，他们也不适合在一起。
    顾念和沐长风订过婚，顾清舟和幕景琛订过婚，顾念最终又和幕景琛有孩子并在一起，这关系得乱成什么样。
    没必要把彼此搞的这么尴尬。
    蔚宁闭了闭眼, 淡淡道：“你还说我，我刚进去，顾念直接无视了你，要跟幕景琛在一起。请问身为幕景琛的未婚妻，你怎么看？”
    安琪扯了扯嘴角，目光紧紧盯着面前阴魂不散的狗仔，语气发凉：“我想抽死这俩不要脸的东西。”
    蔚宁看了眼窗外，没有说话。
    幕景琛养伤的这段时间，慕家已经彻底改天换地。
    在安琪和蔚宁的暗中支持下，慕华得到了权柄，但慕家也彻底四分五裂，几方乱斗，幕景琛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在伤重期间将家族重新聚合在一起。
    这就够了。
    蔚宁大概总结了下，便开始上传资料，她折腾的这几天顾清舟都没怎么吭声，只有在她上传成功的时候问了一句：“这样就结束了吗？”
    顾清舟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戾气深重，可还是不太满意这样的结局。
    “要收尾了，结束不结束看你，我是想先脱离你的身体，暂时跟在你身边的，看你怎么想。”蔚宁顿了顿，轻笑一声：“不过我觉得比起脏了你的手，你会更喜欢看他们自食恶果。”
    顾清舟不吭声，她便接着说：“你要知道，当一个人拥有权势金钱的时候，他的一些恶劣行径都不会显得那么明显，因为手握权柄，有的是人前赴后继的讨好，被别人小心翼翼地奉承，很少会有人敢不长眼的去惹怒他。”
    “但是，”蔚宁话锋一转，声音里略微带了些笑意：“幕景琛已经失去这样的权利了。”
    “你跟他相处的最多，你应该清楚，幕景琛站在高处太久了，是宁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的典型，他之前站在顶峰，不可能低头去看，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有，也不需要屈尊降贵。可现在他已经是一个空壳，还成了废人，摔到了底端，虽说以他的能力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但如今大家都在一个层面，不会有人争先恐后去捧他，他还不愿意低头，只会越来越落魄，最终暴露所有的缺陷。”
    随后，蔚宁温声道：“以我对他的观察，他不可能低头。顾念对他不离不弃，他一开始会感动，会心疼，但他很快就会疑神疑鬼，迁怒发泄，因为之前顾念对他一直很抗拒，他会怀疑顾念是不是看不起他，是不是同情他，有没有后悔……人的劣根性，会在此刻无限放大，更别提幕景琛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嗯……我觉得，他是有一定暴力倾向的，这两个人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精彩，不如我陪你一起看看戏？”
    顾清舟这才道：“算了，你脱离后跟着我吧，有些事我想亲口问问。”
    蔚宁应了一声，随后提交了申请。
    顾清舟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警方申请探监顾天佑。
    对于这个将她折磨致死的元凶，她不可能原谅，但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憎恨。
    也许是过的太久了，久到死前的痛苦屈辱都变得模糊，也许是因为顾清舟明白，顾天佑想要的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再有了。
    因为顾天佑不满十八岁，甚至小的恐怖，因此他扒出所有恶劣事迹后就被扣在了少管所，没说什么时候放，也没说判什么刑。
    但大多数关注这件事的人都清楚，虽然不能枪／毙一个七岁的孩子，但像顾天佑这样恐怖的天才，如果能在十八岁前改邪归正，想必还是有机会被国家收为己用的，但如果不能，他成年之时就是审判落下之日。
    因此，顾天佑的看管非常严，顾清舟要见他还真废了不小的力。
    顾天佑与她被一块玻璃隔开，四个警察站在一边守的密不透风。
    顾天佑垂着眼，软白的小手握着话筒，低声道：“小姨。”
    看着还真是一副改邪归正的乖巧模样。
    顾清舟看了一眼，不置可否。顾天佑性格偏激，凭这样就想让他妥协几乎不可能，只要被他逮住机会，跟这事有关的所有人都会迎来更加激烈的打击报复。
    顾清舟微笑道：“佑佑，别来无恙。”
    顾天佑抬眼看着她，顿了顿，又垂下眼，小声说：“妈咪怎么样了。”
    顾清舟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漠然，似笑非笑道：“跟幕景琛在一起了，两人感情不错。”
    顾天佑一怔，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从容淡定：“她为什么会和那个贱——”
    背后的人重重咳了一声，顾天佑咬了咬唇，满脸不甘地换了个语气：“小姨，慕叔不是你的未婚夫吗？你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
    顾清舟好心提醒，“我们早退婚了。”
    顾天佑却好像没听到，神经质地喃喃道：“谁都可以，为什么是幕景琛，为什么，他是个疯子，他不会对妈咪好，他该死……”
    顾清舟心情莫名的好，笑吟吟低声道：“顾念总要嫁人，她是你妈妈，你要支持她。”
    顾天佑猛地一拍桌子，被背后的几个警察死死制住，他表情狰狞：“为什么是和幕景琛——她那么缺男人吗！她真那么缺，你给她找，你给她找啊！谁都可以，你去找别人，找沐长风，对，沐长风不是喜欢她吗——”
    对话就此终止。
    顾清舟本来还有很多话想问他，但见了他后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她表情感慨地对一边套着隐身术的蔚宁道：“顾天佑当初跟幕景琛可是父慈子孝。说来好笑，沐长风掏心掏肺对他们母子，最后只得来顾天佑一个‘过于博爱，中央空调，不配顾念’的评价，幕景琛只是给他们一点温情，就引的顾念母子摇尾乞怜，果然狗还是认主的。可惜现在狗疯了，连主人也咬。”
    顾清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淡漠：“就是不知道这条疯狗未来会不会咬伤别人。”
    蔚宁道：“你放心，我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只要他想害人，都会受到惩罚——应该是电击，我之前没试过这个咒的能力。”
    套上隐身术的蔚宁只有顾清舟看得到。顾清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淡淡道：“那就好，多谢。我们走吧。”
    第45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七）
    出了警局大门, 阳光瞬间倾泻而下，顾清舟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不自觉地微微眯起。
    随后她感到头顶一凉, 虽然依旧明亮如初, 但已经不再有任何灼热感。
    蔚宁刚施过咒，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低下头目光就与顾清舟撞在一起，忍不住愣了一下：“？”
    顾清舟似笑非笑，瞟了蔚宁一眼：“你还挺会。”
    蔚宁：“……？“
    顾清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一边快步下楼梯一边随口道：“你刚去干什么了？”
    刚才陪她来探监的时候，蔚宁出去过一趟。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蔚宁道：“我跟顾天佑打过几次交道，总觉得他不是会冲动到大庭广众之下就动手的人, 就顺便在他被没收的东西里找了找……找到了顾念订婚礼那天／衣服的照片, 上面有被幕景琛……嗯, 就是那个之后的痕迹。”
    母亲疑似被凌／辱, 成了压断他理智那根线的巨石之一。
    想必顾念也没有想到，她一时不慎，被儿子发现了那套染上脏污的衣服, 成了毁掉顾天佑半生的关键一环。
    顾清舟沉默片刻，嗤笑道：“自作孽, 不可活。”
    此后顾清舟就没再过问有关顾念的事。
    她似乎比蔚宁还要笃定幕景琛和顾念不会有好下场，开始慢悠悠处理蔚宁在时堆积下来的工作。
    来来去去也没多少事，毕竟原剧情中这个时候顾清舟是最闲的，那时顾念身份已经曝光，她还要孜孜不倦地去找麻烦。
    顾清舟是闲不下的性子，蔚宁见她实在闲的没事干, 便提议她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旅游什么的。
    顾清舟自小被管的严格，闲下来也坐的板板正正的，蔚宁瘫在沙发上，看着都替她腰疼。
    她翻着书，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去，以前整天出差也不是没去过，人多，又吵又挤还热，烦死人。”
    蔚宁没在小世界旅游过，不知道景区有这么多人，尴尬的咳了一声，道：“那你找处人少风景好的山，不是景区也没关系，我陪你上去，也算散散心。”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听人说过这样会让人心情好一些。”
    顾清舟终于舍得抬头看她一眼：“谁跟你说的，听起来像是小屁孩从网上学来的土味撩妹。”
    蔚宁：“……”
    “有吗，”她不确定道，“我觉得还好吧……”
    任务者的记忆都是又杂又乱，蔚宁只能隐约记起那确实是个少年，但对方明显是小世界的人，蔚宁不可能在任务中有任何感情纠葛。
    撩也不可能。她会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非是原本就喜欢委托者的人，不然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她，更不可能产生感情。
    顾清舟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得她失了魂一样发呆，无奈的妥协道：“行了行了，我待会就让助理找地方。”
    蔚宁被她打断思路，自己都忘了想到了哪，随口应了一声，就又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顾清舟的助理效率向来高，很快就选了多个地点，她随手选了一个，磨磨蹭蹭跟蔚宁出了门。
    她们出门的那天，连阳光都不如往常热烈。蔚宁面不改色地加固隐身术，正要往顾清舟头顶套避阳咒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蔚宁下意识抽出长鞭，想也不想劈头盖脸抽了过去，临了才看清对方的面容，硬生生拐了个弯，落在了一边。
    顾念刚跪下，身子还不稳，就感到手边突然一道疾风掠过，划的手背有些疼。
    她几乎没怎么酝酿眼眶就红了，哽咽道：“姐——”
    顾清舟：“……”
    蔚宁：“……”
    顾清舟不动声色偏头看蔚宁一眼，见她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才回过头冷淡道：“你想干什么？”
    顾念低着头，声音嘶哑，道：“姐，慕家那群人欺人太甚，阿琛还病着，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想夺他的权，安琪又不理我，你帮帮他好不好？”
    顾清舟： →_→
    她连无语的心情都懒得再有，直截了当道：“出去。”
    顾念摇摇头，哽咽道：“姐，佑佑已经……我不能再没有阿琛，只要你出来说句话，他们就都不敢放肆，姐，求你了，阿琛也曾经是你的未婚夫啊！”
    顾清舟直接被气笑了。
    她正要招呼保安将顾念赶出去，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垂下眼盯着她问：“谁告诉你我能帮幕景琛的？”
    顾念懵懵懂懂，下意识答：“你……顾家不是不比慕家差吗，你说句话，让他们不敢乱来就行了，阿琛说他病好了就可以自己夺回来的……”
    顾清舟笑了一声，眼底情绪冰冷一片，却道：“可以。但我已经和幕景琛退婚了，我没有立场去管。顾森死前给你留了不少股份，我给你钱帮你，你把股份转让给我。”
    顾森始终留了一丝希望，死前留下遗嘱，如果顾清雅能回来，就把自己手头的股份全部给她。
    但如果真的给了顾念，顾清舟的地位就会被直接动摇，当初顾天佑也是在听了幕景琛谈到这件事时，带着顾念找当年顾森委托的律师，靠这个将她拉下马的。
    幕景琛心机深沉，顾念自己又蠢笨如猪，她绝不能再留下隐患。
    顾念并不懂股份的重要性，但又不想把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轻易送人，一时有些犹豫。
    顾清舟冷道：“不想要？那就滚。”
    顾念一惊，哪里还顾得上思考，赶忙道：“可以！可以的！”
    蔚宁自始至终没有插一句话，直到顾念扔下笔，咬着牙道了一句“记得把钱给我”就离开后，她才慢悠悠道：“你还按市场价给她，有什么必要，她又不懂。”
    顾清舟嗤笑一声，眼底情绪晦暗不明：“她不懂，幕景琛可懂。顾念对顾家没什么概念，绝不可能知道我有能力帮他，张口闭口阿琛，还能是被谁撺掇的。”
    她眸光沉了沉，手指按在办公桌上，一边见证的律师早就将合同拿了出去，她却好像还能感到那张纸的温度。
    “做事要干净利落，斩断每一个可能威胁到我的东西，这是顾森教我的道理。”顾清舟慢悠悠道：“用他教我的处世之道，对付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顾森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没有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掐死我。”
    蔚宁沉默片刻，安抚性的在她背上拍了拍。
    却被顾清舟不耐烦的挥开。
    她皱眉道：“行了，腻腻歪歪的。今天先不去了，没心情。”
    蔚宁无声的笑笑，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第46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八）
    蔚宁没有再提外出散心的事。
    她也知道, 光有钱却没有权是远远不够的，幕景琛绝不会满足于这些，很快他们就会发生矛盾, 到了那时也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虽然早有准备, 但当再次听到顾念的消息时，蔚宁还是和顾清舟一起愣在了原地。
    蔚宁套着隐身咒，旁人是看不到的，问也没用。她皱着眉，戳了戳满脸惊愕的顾清舟。
    顾清舟反应过来，眉头拧的死紧：“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助理战战兢兢道：“二小姐，二小姐跟慕先生吵架，昨晚深夜外出喝酒，被、被二小姐的前男友何先生……现在何先生要求顾家给他五千万, 不然就、就把拍的照片发到网上去……”
    顾清舟深吸一口气, 一只手下意识摸了摸身边。
    她想砸东西。
    蔚宁也是满脸的一言难尽。
    真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顾念两周前就在和幕景琛吵架, 吵完了就是一个抽烟冷静, 一个哭哭啼啼独自去酒吧买醉。
    基本次次都是幕景琛放下不下，亲自或者派人去接烂醉如泥的顾念回家。
    本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幕景琛对顾念的热情还没有消散, 他俩开开心心死了都要爱也影响不到谁，但……
    昨夜, 两人再次吵架，比较不巧的是慕华正好在那时候发难，幕景琛烦躁的要死，赌气将她扔一边不理，想着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回不了家。
    但问题是，顾念又双叒叕喝的烂醉如泥, 连神智都不清楚了，又被早就盯上她的何晨碰上，再次重演七年前的事情——一夜情。
    只是，这次一夜情不再是霸总幕景琛，而是一个工具人炮灰。
    现在，何晨以顾念的名声要挟，希望从顾清舟这里抠钱。
    顾清舟气急反笑。
    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道：“蔚宁，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好好会会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蔚宁十分配合，当即取消了身上的隐身咒，温声对顾清舟的助理道：“你先下去吧，我们会处理。”
    助理一脸懵逼的抬头，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蔚宁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有人跟他解释，蔚宁缓步跟着顾清舟上了车。
    顾念翻车的地方就在她曾经工作过的酒吧。
    这酒吧也是神奇，蔚宁不太去娱乐场所，不知道酒吧应该是什么样的，但不管是七年前的那家还是这次顾念翻车的这家都带有大床房，跟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样。
    连安保都是一样的稀烂。顾清舟连恐吓带威胁，甚至不需要出示证件就得到了顾念所在房间的房卡。
    蔚宁走在前面，率先刷开了门。
    入目便是一副糜烂不堪的场景，空气里散发着一种怪异的气息，混着阵阵酒臭，蔚宁皱了皱眉，回头看了顾清舟一眼：“不然你先出去，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
    “不用，没那么脆弱。”顾清舟冷眼扫过去，见顾念到现在还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眼里闪过一次讽刺：“还不下来，丢人现眼。”
    顾念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泪水乱七八糟地糊了一脸，她抖着声音道：“我……我没穿衣服……”
    蔚宁：“……”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从顾清舟被何晨威胁，到她们过来，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了，顾念看上去也不像刚醒的样子，怎么现在还没套上衣服？
    蔚宁有看了看她脖颈下若隐若现的红痕，觉得她跟顾清舟大概都不是很想看到她身上有多少痕迹，便道：“清舟，我们先出去，让她把衣服穿上。何晨应该出去吃早餐了，我去把他揪过来。”
    不等顾清舟回答，蔚宁就拉着她的手臂往外走：“有事叫我，随叫随到。”
    顾清舟黑着脸，勉强应了一声。
    蔚宁在酒吧正厅抓住了正在喝酒的何晨，早晨人不多没有几个人，何晨不认识她，对她没有太多防备，不过瞬间就被掐住了脖颈。
    蔚宁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脖子上的皮肤，在何晨反应过来之前另一只手持着匕首搭上他的肩。
    蔚宁轻轻笑了笑：“可别动，我脾气不好，你动一下，我就划烂你的脸。”
    何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蔚宁顺手在他脖子上划了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就拽着他起身。
    “老实点，没人会救你，再不安分我就捏死你。”
    蔚宁选的角度较为巧妙，旁人看到只会以为她在搭着何晨的肩玩暧昧，只有凑近才能发现不对。
    她忍着恶心拉着何晨走到没人的地方，触了电一般挪到一边，从腰间摸出长鞭，不顾何晨的挣扎勒住他的脖子接着往顾念所在的房间走。
    顾清舟等候多时，斜斜倚靠在门外。
    蔚宁往门里看了一眼：“衣服换上了没？”
    顾清舟表情显得有些嫌恶，摇了摇头，“还在哭，跟叫魂似的。”
    蔚宁哦了一声，抬脚踹到何晨小腿上，将他压跪在地上，才道：“报警，敲诈勒索和迷／奸。”
    顾清舟点头：“我已经让助理把他发的勒索短信整理好了，刚刚也报过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到。”
    蔚宁应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同时伴着一声凄惨的悲鸣，顾念终于舍得裹上衣服，衣衫不整地窜了出来。
    何晨色厉内荏，虽然畏惧蔚宁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意与血腥气，但还是拔高声音嚎叫道：“你们不能报警！我拍了顾念的裸／照！”
    顾念似乎站都站不稳，靠在门上啜泣道：“姐，给他吧，我求你了，阿琛……阿琛知道了会生气的……”
    何止是生气，以幕景琛霸道的性格，活撕了他俩都有可能。
    顾清舟不耐烦地皱眉，回手给了她一巴掌。
    “行了，闭嘴。”她厌恶道：“何晨家里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总资产都没有五千万，既然扒上顾家，我不信他们会轻易放手。你的把柄在他们手里，不报警就是没完没了，你要被他威胁一辈子吗？”
    何晨面露惊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蔚宁再次压住。
    大概是觉得有些麻烦，蔚宁抬手捏了下他的肩背，拖着失去意识的何晨扔到一边。
    顾清舟冷笑一声，接着说：“而且，你配让我付出代价吗？”
    顾念怔住，泪珠滚滚而下：“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们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我求你了，你就看在爸爸的份上救我一次吧，如果……如果那样的照片流传出去……”
    她惊恐的按住胸口，声音发颤：“我这辈子就毁了！”
    顾清舟不为所动：“能毁掉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是真的怕，就不会一个人出来喝酒，简直有病，七年前就吃过一次亏，还不长记性，你跟幕景琛勾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
    顾念脸色一白，突然有些凄凉地笑了笑：“你果然是恨我的……如果，如果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我一定会把阿琛让给你，但是……”
    顾清舟打断她的话：“你让给我我也不会要，我只想跟你划清界限。很快我就会公开宣布顾家与你无关，但我会给你五百万，算是买断你说的血缘，从此以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考虑，是你被我赶出顾家，名声和利益一起失去，还是你拿了钱，乖乖听话。顺便告诉你，不管你选哪个，我都会报警，我不可能用顾家去养一条喂不饱的狗。”
    顾念咬了咬唇，表情犹豫。
    蔚宁见场面僵持，便温声道：“我刚刚看到幕景琛了，我们两个都不想看到他，你最好快点做选择，不然连五百万都没有。”
    实际蔚宁压根就没看到他，只是通过精神力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在靠近，但唬住顾念也足够了。
    顾念绝望的闭上眼，语气凄凉：“你们非要逼死我吗……”
    顾清舟冷冷盯着她，一言不发。
    蔚宁提醒道：“他进酒吧了。”
    顾念想到幕景琛阴沉的脸色和近来越来越暴躁的性格，一个激灵，终于妥协：“好！但是……”
    顾清舟懒得理她。
    她转身要走时突然想到什么，道：“你乖乖听话，这钱才会给你。顺便给你最后一句忠告，离开幕景琛，你还有一个人平静生活的机会，这五百万也够你挥霍一生，你要是执迷不悟，就等着死吧。”
    顾念恼怒于她的无情，闭上眼，充耳不闻。
    顾清舟嗤笑一声，懒得再多说，与蔚宁并肩从另一侧楼梯离开。
    只剩顾念跪坐在地上，身边是昏迷不醒的何晨，四周一片寂静。
    她默默坐着落泪，片刻后才终于冷静下来，晃晃悠悠站起身想穿好衣服离开。
    顾念回到房间，看了看还沾着淫／靡液体的床铺，心里莫名反胃，僵立片刻，放弃了坐在床上穿衣服的想法，转身脱下身上酒店的睡衣，伸手去捡扔在地上的内衣。
    随后，一道冰冷危险的气息将她整个裹住，顾念心里一惊，还没有回头就不禁发起抖来。
    一股大力骤然砸在她的背上，顾念惨叫一声，撑不住身体跪趴下去，以一种难言的姿势伏在地上。
    手臂火辣辣的疼，顾念下意识挣扎着想起身，就感到背上一重，贴上一片温热的胸膛。
    幕景琛的身体因为愤怒和焦虑发着热，语调却是玄冰般的阴寒：“……他碰过你了？”
    顾念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什么话说不出来，只能任由他带着火气的手一寸一寸地从胸口向下抚摸。
    他用了极大的力，顾念被他捏的生疼，却不敢反抗，忍不住颤抖起来。
    随后，她感到身上一凉，最后一件屏障也被扯下，刺骨的寒意伴着恐惧绝望等等情绪一瞬间窜上心头。
    顾念想挣扎，抬眼就看到落地窗上映出自己的姿势，她被人压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可言。
    她闭上眼，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氛围本该很凄惨，我却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霸总吃醋质问女主总是：他碰过你了？
    每每看到这个我都会想，女主是碰碰车吗整天碰碰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捂脸】本来之前我很喜欢玩碰碰车，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就再也不敢直视了……
    顾念真的是猪队友top1，本来她要是赶紧套上衣服就溜还不一定碰的上霸总……非要纠结，让我想起了某些影视剧里的角色，本来有人舍命殿后你就啥也别说赶紧溜，一菜鸡留下来只会拖后腿，诶，她不，非要来半集回忆杀半集含泪告别强行抒情，等她抒完情，鲨手也来了……
    【这章锁的我真的很憔悴（捂脸）相信我我真的很清水啊，啥都没有啊！没有人比我更懂清水x】
    第47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二十九）
    幕景琛扯下她的衣服后, 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从顾天佑给他弄出来的伤口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方才无意间牵动了一下，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钻心蚀骨。
    他表情阴郁, 站起身将她拽了起来，偏头找到浴室的位置，便毫不怜惜地拖着她走进去。
    何晨也实在是个人才，浴室里都有隐约的痕迹，幕景琛的脸色更加难看，将她狠狠推到墙上，不顾她的挣扎，伸手拉过花洒，将她压紧, 声音低沉道：“他碰你哪了？”
    顾念咬着唇不敢回答, 幕景琛就自顾自打开水冲在她身上, 他手下力道重, 刚打开的花洒水流又冰凉透骨，顾念又疼又冷，连喘气都困难, 又不敢反抗，只得低声哀求道：“你轻点, 疼……”
    幕景琛冷笑一声，瞳孔泛着冷光，他慢条斯理道：“给我洗干净。”
    顾念身子一顿，缓缓闭上眼，不知是屈辱还是悔恨，却是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幕景琛看着她, 眸色暗沉，大概是不满足于顾念的沉默，他突然停了手，起身从一边洗漱台上拿了几个牙刷。
    顾念懵懵的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不要——！”
    幕景琛充耳不闻，冷冷笑了笑，将她再次按倒在浴缸里，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芒，伸手往她身／下探去。
    顾念浑身颤抖，拼了命一般挣扎起来，她翻身想要出去，却被压着胸口死死按住，痛感迅速蔓延，分不清是来自哪里。
    根本无力逃脱。
    ……
    蔚宁闲得无聊，就跟顾清舟打赌：“你觉得顾念能撑多久。”
    顾清舟正在远程指导自己的律师对付何晨，闻言懒洋洋道：“说不准，她生命力挺顽强，而且不长记性，幕景琛一句软话就能哄好。”
    蔚宁想了想，又道：“那你觉得顾念在你身上没指望之后会去坑谁？”
    顾清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一声，拖长了语调道：“沐长风呗，她最爱找不可能帮她的那类人帮忙，估计是喜欢多受点侮辱。之前我还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林鸿病重，她放着关心爱护他的沐长风不求，跑去求幕景琛，又是受辱又是陪／睡的，真是贱得慌。”
    蔚宁觉得也是，点点头颇为赞同：“可不是，我一直不太懂这些人的脑回路。我有个朋友比较喜欢这类任务，照她的话说这些女主都或多或少沾点脑瘫，她以前做过一个代／孕女主的任务，那女生明明有个百依百顺家境富裕的学长，她偏不找，去找那个有未婚妻的代孕对／象。男方还跟她争她带走的那双胞胎之一呢，她愣是凑过去，签了个主仆协议。”
    顾清舟偏头看她一眼：“代孕？那也有病，代孕来的孩子在血缘上压根就跟她没什么关系，抱走人家孩子不是人贩子么。”
    蔚宁笑道：“这你可就孤陋寡闻了，为了让男主对女主念念不忘，他们怎么可能真用常规方式代孕，要么瞎扯一个理由，要么理由都懒得扯，都是肯定要发生关系的。反正这种霸总不管多花心风流或者冷酷无情，第一次基本都是女方的。”
    顾清舟嗤笑：“脑子有病。”
    蔚宁也不在意，笑道：“我也觉得。换了是我，一般情况下都会找熟人借钱的。容欢跟我吐槽过，明明那个时候她跟那个学长关系很好，她也知道学长有钱，非要自己偷偷摸摸的卖身，可不是欠么。而且都是卖身，为什么不找熟人卖，尤其是她对学长还有好感。”
    她笑了笑，略带几分促狭道：“难不成现在卖身都讲究杀生不杀熟？”
    顾清舟被她的形容逗笑，敲了敲桌子，道：“这么说起来，你们平时生活还挺丰富，这都什么人啊。容欢不是喜欢干净的男人么，跟人发生过关系的她也要？”
    蔚宁正要接话，突然一顿，疑惑道：“你跟容欢很熟？”
    顾清舟并不在意，懒洋洋地回：“认识啊，我见你之前就是她来陪我聊天的。她跟我说过，那种容易沦陷深情专一的男人她都嫌麻烦，惹了不好抽身，这种干干净净的渣男才最有意思。”
    蔚宁：“……”
    哦，确实是容欢的语气。
    她难得放松的聊一次天，虽然仍有疑惑，但也懒得抓住不放，便道：“容欢做任务也不全是截胡男人去了，任务者每年都有指标，她总不可能回回都挑到喜欢的任务。而且她这人想法奇奇怪怪的，你别跟她学。”
    顾清舟挑眉，似笑非笑：“我觉得挺好，天之骄子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蔚宁一个母胎单身狗实在不喜欢聊这些，有些烦闷的按了按眉心，转移话题道：“何晨家里没胆子应顾家的诉，已经放弃他了，以后你也不用在这人身上多费心思。倒是沐长风，我听人说顾念最近在想办法见他。”
    沐长风从分手之后就删掉了顾念的一切联系方式，顾念联系不到他，只能到处找人。
    顾清舟也不再纠结于这些，随意的笑了笑：“放心，沐哥虽然脾气好，可他要是真想断，绝对比我坚定。你要是想看戏，我可以带你去。”
    蔚宁点点头，道：“我去看看，判断任务进展，我也该走了。”
    顾清舟顿了顿，抬头看向她，沉默良久才道：“好。”
    沐长风果然在工作途中被顾念堵住。
    他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奈，垂下眸温和道：“顾小姐，我还有工作，请你让一让。”
    顾念听见他疏离的称呼，眼一眨泪就落了下来，哽咽道：“沐哥，你不用这么生疏，也不用这么防备，我只是想来找你说说话。”
    沐长风顿了顿，温和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想不太合适。既然分手了，你又有了幕景琛，还是要少来往比较好。”
    顾念怔了怔，神色突然恍惚起来，喃喃道：“你果然还是怨我的……”
    沐长风有些无奈。他要是怨她，当初各方媒体揣测他们退婚原因的时候就不会沉默，沐家不止一次想要澄清事实，如果他还怨，就不会拦着兄长，只要真相透露，顾念势必身败名裂。
    但是，没有必要。
    当初是他过于草率，仅凭几个月的感情和幼时顾清雅几句童言无忌的话语，就认定了他们可以度过一生，是他先草率对待婚姻，怨不得别人。
    心口处掠过一丝钝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顾念默默流着泪，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加重语气道：“沐哥，我们结婚吧。”
    前些天幕景琛一直在跟她冷战，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两个人都身心俱疲，慕家一群趁人之危的无耻小人就在这个时候，夺了幕景琛剩余不多的大半权利。
    幕景琛和慕华已经在明面上撕破脸，前几天慕华还试图抓她去威胁幕景琛，她与顾清舟不和，顾清舟不可能帮她，顾念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找沐长风。
    沐长风还在感伤，闻言差点以为自己的大脑或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话。
    顾念见他不说话，坚定道：“阿琛最近跟他堂弟闹矛盾，正是关键时候，我留下只会拖后腿……我想求你帮帮我……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我们可以假结婚！我只是想……帮帮你，如果不是我轻率的退婚，你的事业也不会……你放心，等你有了喜欢的女孩，我也可以退出的！”
    她希望沐长风帮她，也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帮沐长风解围，网上一些谩骂过于难听，她不希望沐长风的前途受到影响。
    沐长风表情震惊。
    他近来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青年影帝，势必招惹不少人红眼，多少人等着打压他，之前公开表示自己要订婚已经极为草率，脱了不少女友粉，甚至险些失去几个合作，后来退婚更是雪上加霜，被扣紧了渣男的帽子。
    虽然麻烦，但这都是演员的必经之路，沐长风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麻烦顾清舟和沐家兄长，他觉得自己就能处理好。
    假结婚……有什么必要么？
    顾念这样愚蠢的想法，竟然给沐长风一种从未认识过她的感受。
    他茫然的打量着顾念，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样：“……顾念……清雅？在你心里，婚姻就这么不重要么？”
    沐长风有些难过，于他而言，婚姻是很神圣的事，绝不能是随便说说。
    他在顾念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就想着订婚，也许是错了吧，但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为什么要这么时时刻刻提醒他，在顾念眼里，他的婚姻、他的终身大事、他所珍视的感情，不过是可以被随便利用的小事，套上一个“假”字也可以毫无负担。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僵硬的笑：“抱歉，不需要。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顾念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她刚才那番话已经用尽了全部勇气，这样被拒绝，她也不敢再提，只能讷讷道：“这样吗……”
    沐长风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再看到顾念，越过她就想走，却突然看到站在旁边树下死角处的幕景琛。
    幕景琛面沉如水，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正冷冷地盯着顾念。
    沐长风叹了口气，实在不想加入这两人的争吵中，转身又换了个方向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卸掉了女神滤镜，即使是傻白甜也能很清晰地闻出茶香辣！
    沐·傻白甜·长风：难过，我在她心里就是可以随便利用的么
    顾·自我感动·念：我们先假结婚，又帮了阿琛解围，又帮了沐哥洗清负面新闻，双赢！……啊拒绝了，那没事了jpg
    第48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三十）
    蔚宁跟顾清舟赶去吃瓜的时候, 已经去晚了。
    沐长风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蔚宁套上隐身咒, 跟着顾清舟一同走上前。
    顾清舟敲了敲桌子令沐长风回神, 道：“回魂啦，为了那么个人你值得么。”
    沐长风抬头，无奈笑笑：“你知道了？”
    顾清舟嗤笑：“慕华把幕景琛打压下去的时候我就知道顾念会来找你，不管说的多好听，八成都还是想要你出钱出力再把你一脚踹开。”
    沐长风摇摇头，虽然对顾念很失望，但他也没有背后议论前未婚妻的习惯，便转移话题道：“最近工作忙吗？”
    顾清舟两手撑在桌子上，笑吟吟道：“不忙啊, 我的属下们都快闲出鸟了, 就等大明星一声令下, 好为您冲锋陷阵呢。”
    沐长风忍俊不禁, 推了推她的手臂：“边去，又胡闹。”
    顾清舟从善如流，向后退了退, 饶有兴致道：“哥，顾念又来找你了？她让你干什么了？”
    沐长风沉默片刻, 苦笑道：“我没答应，你别紧张。这事就算了，以后也不会见面了。”
    顾清舟嗤笑一声，道：“那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你要是被顾念骗财骗色弄死了, 我可不会给你收尸。我不仅不收，我还要在你坟头放欢乐颂庆祝。”
    沐长风：“……”
    他无奈笑道：“行，再给你开罐酒放个烟花。”
    顾清舟点点头，满意道：“这还差不多。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的，最近闲的要死，整天也就是听几个老头子碎碎念，烦得很，就想哪天找个地儿躲躲清静去。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如果你实在撑不住，就给我助理打电话，随时待命。”
    她顿了顿，还想再说什么，却好像在一瞬间忘记。沉默良久，顾清舟突然就想起没有蔚宁时发生的事。
    她那时正与顾天佑斗的火热，几乎杀红了眼，谁也顾不上。
    某天顾天佑一方势力突然放松，她立刻加大力度，想要趁机将其扼杀，还不等她开始部署，就听沐家大哥打来电话，那向来低沉温和的嗓音几近嘶哑，一句一抖，带着哭腔对她说：“舟舟，你来看看吧，长风他……没了——”
    噩梦一样的一天。
    她浑浑噩噩地跟着助理去了火葬场，看到一具还未被处理过的、狰狞扭曲的尸体。
    歹徒用的枪威力极大，沐长风的头颅几乎炸开，身上也或多或少带着弹孔，四肢被打断，几乎无法连着身体。
    顾天佑在葬礼上叉着腰指责她“不顾沐长风心情，只顾争强好斗”，同时拿出了顾森的遗嘱，顺理成章的夺走了顾家。
    她立在原地，接受四面八方扫过来的或质疑或冷漠的眼神，百口莫辩。
    可明明……明明是顾念愚蠢，听信谣言，独自跑去荒郊野岭，才被人抓住机会挟持。
    为什么要怪她呢？
    可没有意义了，唯一一个把她当做亲人的哥哥已经死了，再怎么争论孰是孰非，人也回不来了。
    顾清舟时常会想，她在那一生，得到了什么呢？
    父母都最爱妹妹，未婚夫是为了妹妹才与她订婚，连最疼爱她的哥哥也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妹妹。
    都这么爱妹妹，为什么要生下她呢？
    ……也不对，还是有人爱过她的。
    沐长风在年幼时，曾背着她走过一段很长的路，沿途泥水淤积，脏污遍地。
    少年用单薄瘦弱的脊背将她护在身后，小心避开一切污浊，并说：“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好，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如果别人不能理解你，那你就自己理解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爱自己。”
    可她最后，还是让唯一疼爱她的哥哥失望了。
    是她不懂珍惜，怨不得别人。
    顾清舟垂着眼，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轻声道：“不要自己硬撑着，沐大哥一直都很关心你，你还有家人，除了你受伤会让他们难过，再没有什么可以为难他们。”
    沐长风有些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难过起来了，但还是温声道：“好好好，我知道啦，等我真的撑不住了，就找你们帮忙。”
    ……你们。
    顾清舟突然舒了口气。
    所以，她也是在沐长风家人范围内的。
    她已经有足够好的家人，顾森那样的货色，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眯起眼，促狭道：“别跟我客气，那帮子皮猴等着你使唤。”
    沐长风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得罪的你。”
    顾清舟回道：“上司整天饱受老狐狸们摧残，做下属的反而悠游自在，做梦。我先走了，待会还要回去整理东西。”
    沐长风点点头，笑吟吟挥了挥手：“不送，累了。”
    顾清舟：“呸。”
    蔚宁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怎么样？”
    顾清舟道：“沐长风已经彻底对顾念寒心了，我们可以走了，没有人能帮她了。”
    蔚宁应了一声，道：“行。”
    事已至此，这个世界就彻底收尾了。
    蔚宁在后来还刻意打听过顾念和幕景琛的后续。
    无论顾念如何解释，幕景琛都认定了她后悔了和沐长风退婚，想要另攀高枝。
    顾念有苦说不出，整日伏低做小，软磨硬泡，总算将幕景琛的态度磨软化一些。
    然而，时间宝贵，慕华怎么可能给幕景琛腻腻歪歪的时间，两人关系刚刚缓和，慕华就夺去了幕景琛手里最后一点权柄。
    幕景琛彻底成了丧家之犬。
    巨大的挫败感让幕景琛再次变得喜怒无常，他开始怀疑顾念不忠，哪怕顾念整天不是去林家就是在他的别墅里，两个人也常因为这些整日争吵。
    顾念已经没了儿子，不想再失去丈夫，次次隐忍让步。
    她的沉默让幕景琛愈发放肆，在顾清舟把公司事务交接好准备外出旅游时，顾念进医院了。
    两人之前感情突破都是通过发生关系，但幕景琛已经……他心里不甘，就叫人买了道具回来。
    但幕景琛向来心高气傲，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在这个过程中越想越气，又想起顾天佑，想起之前的何晨……一气之下，手下失了分寸。
    蔚宁：“……”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等顾清舟和蔚宁上飞机时，顾念已经出院一次又住进去了。
    幕景琛心怀愧疚，倒是对顾念温柔体贴了许久，但林鹤心中不满，非要将顾念带回林家。
    幕景琛因为破产被赶出慕家，心里敏感多疑，哪怕顾念拒绝了，他也始终念念不忘。
    林鹤以前见到他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哪敢放肆？
    是不是因为他暂时破产，谁都敢在他头上撒野？
    那顾念呢，是不是也嫌弃他身体残缺，想要借林鹤转告他自己离开的想法？
    怀着这样的疑虑，幕景琛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对顾念动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姐妹萌要记住，遇到这种变态，报警是对变态最基本的尊重！！！
    第49章 恶毒女配吃瓜记（完）
    蔚宁想到女主三百六十种坑死男配的操作, 犹豫许久，才对顾清舟道：“你先去吧，我回去看看, 我怕沐长风一时心软又被坑了。”
    顾清舟靠在椅子上, 闭着眼懒洋洋道：“不用，他说要断，就一定会断。顾念要假结婚的操作太过了，已经磨光了顾清雅留下的最后情分，而且沐长风的家教也不允许他对着别人夫妻的事指指点点。”
    慕景琛在不久前和顾念领证结婚了。
    当然，跟他有订婚关系的安琪毫无意外的被无视了，反正订婚不过是个形式，也没什么法律文件能够保护，总之, 做霸总的未婚妻, 能被无视而不是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其实还算个好结局。
    蔚宁想了想, 说：“你想不想看我给你实况转播顾念过的有多惨？”
    顾清舟其实已经对顾念的生活不感兴趣，对方是死是活，是富贵是落魄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见蔚宁难得的促狭，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现在想了。”
    蔚宁就应了一声, 化作一道流光，在中途下了飞机。
    即使沐长风刻意避开了有关顾念的事情，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找上了门。
    林鹤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为了女儿颤颤巍巍的给他下跪，实在是让人很难处理，沐长风却又不想再和顾念接触, 既然已经分手了，就没有再多接触的道理。
    他扶起跪在地上的林鹤，沉吟片刻，温声道：“我建议您报警。”
    蔚宁眉头一挑，想解开隐身咒装作顾清舟某个下属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见林鹤只流泪却不回答，沐长风仍有耐心地安抚他：“家暴进医院这种事，我印象中是能立案的。慕先生既然已经动过手，我个人建议顾小姐与他离婚，会打无缘无故妻子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底线，能及时止损最好。”
    林鹤闭了闭眼，心口刺痛：“念念她命苦，又心软。佑佑都进去快半年了，不知道都受了什么罪……她怎么舍得把丈夫也送进去？”
    他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沐长风清俊的侧脸。
    温和有礼的青年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良好的家教几乎刻在骨子里，从内而外散发着从容矜贵的气质，此时正半垂着眼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扶着他手臂皮肤相贴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像是能驱散一切寒冷似的。
    沐长风是个善良懂礼且坚定的人，与骨子里就充满了傲慢不逊的慕景琛完全不同。
    顾念当初羞怯又不安的握着他的手说要嫁给慕景琛时，林鹤几乎暴怒。
    他不是个传统刻板的人，不然也不会将顾念视如己出，对顾天佑疼爱有加，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无视一切道德。林鹤重视家人，不敢相信顾念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是很在意顾清舟的么？
    但是，任他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顾念心意已决，最后干脆偷偷拿了户口本出去，她的户口还没来得及迁到顾家，林鹤却已经把她当成了顾家千金，完全没有想到这出。
    那时他就隐约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不该秉持着女儿富养的原则，将顾念娇宠的毫无心机，甚至到现在……毫无羞耻感。
    他应该在顾念没有一句交代就夜不归宿的时候训斥她，在顾念因为一夜情怀孕的时候勒令她堕胎，在她要退婚时劝诫一番。
    如果顾念当初嫁的是沐长风……林鹤反手握住沐长风的手臂，不由得苦笑。
    哪来的什么如果。
    林鹤叹了口气，本就苍老的面容似乎又在瞬间衰老了许多，他低声道：“多谢你了……是我们家念念对不起你。”
    沐长风垂眸不语，片刻后才温声道：“我送您回去吧？”
    林鹤摆了摆手，道：“不了，我开了车过来，不打扰你了。”
    沐长风闻言也没有再坚持，道：“您的车在哪，我送你过去。”
    林鹤便抬起枯瘦的手臂指了一个方向。
    蔚宁微一挑眉，对沐长风才算是彻底放下心，她确实不如顾清舟了解他。
    她跟着两人来到车前，懒洋洋靠在一边，看林鹤挥手送沐长风离开，又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手机。
    他缓慢的找到顾念的电话，拨了过去。
    蔚宁五感灵敏，很快就听到了手机那头传来了顾念沙哑的声音：“爸。”
    林鹤本来坚定下来的心又忍不住软了一下，放轻了语气问：“吃东西了没？脸上还疼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那边就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顾念哽咽道：“还好……爸，你不用担心。”
    林鹤心情复杂，沉默良久，才鼓足勇气道：”念念，你要报警吗？”
    顾念一怔，随即拔高声音说：“爸！你说什么呢！这是我们的家事，哪能让外人看笑话？！”
    林鹤实在忍不住，声音也大了许多：“可他打你！念念，爸爸是男人，很清楚男人的想法，慕景琛现在对你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你现在不下这个决心，以后就再难脱身了！”
    顾念低声哀求道：“阿琛只是醉了！他喝多了，他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再有了，他平时对我很好的——爸，你放我一条生路吧，你报警了，以后我怎么面对他？”
    林鹤一怔，突然像是被人丢进了冰天雪地，连骨缝里都透着冷意。
    ——放我一条生路吧。
    原来，在顾念的心里，一直是他咄咄逼人么？
    林鹤突然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苦涩道：“算了……算了，以后我都不会再管了。”
    顾念还想解释：“爸，我不是——”
    林鹤挂断了电话。
    蔚宁非常愉悦的看着顾念又作没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并且全部转播给了顾清舟。
    得到一句简短的评价：“她真是贱得慌。”
    蔚宁非常赞同。
    话虽如此，脑残拎不清和家暴比起来显然还是家暴更恶心些，沐长风虽然不想跟顾念扯上关系，但还是找了律师试图拉她一把。
    但他的好意并没有一点用处。
    沐长风早就下定决心与她了断，因此律师并没有说明自己受谁所托，但刚听他说明来意后，顾念的情绪就突然激动起来。
    她认定了律师不怀好意，想利用她伤害慕景琛，甚至认为他是慕华雇佣来的，一边大骂着无耻一边将他往出推，连手上的吊针划破了手背都顾不上。
    律师被她这疯狂的举动吓懵了。
    他满怀歉意地向沐长风道歉时，蔚宁就套着隐身术站在一边听着。
    这可实在是太惨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沐长风静静听着，许久没有回答。
    他在那一刻突然就记不清幼时天真无忧的顾清雅、和初遇时倔强温柔的顾念是什么模样了。
    他缓缓说：“算了，辛苦你了，他们夫妻之间如何，向来是冷暖自知，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蔚宁再没兴趣看下去，转身又回了顾清舟身边。
    顾清舟的助理选的是一座四面环山的偏远城镇，人们居住在水边，最常见的交通方式就是船。
    蔚宁回去的时候，顾清舟正坐在船上摇摇晃晃地晒太阳钓鱼。
    蔚宁稳稳落在船上，看了看一旁的鱼桶，问：“钓了多久了，怎么就一条？”
    顾清舟摘掉墨镜，不耐烦地一掀眼皮，懒洋洋道：“又不是比赛，你管我钓几条鱼。”
    蔚宁不过是随口问一句，闻言也没有在意，点点头道：“也对。”
    随后，她又道：“清舟，我该走了。”
    顾清舟顿了顿，蹙眉道：“怎么这么快？”
    蔚宁笑了起来：“沐长风已经彻底放下顾念，连林鹤都心灰意冷，现在十个慕景琛加起来都斗不过你，而顾天佑不出意外会在十八岁时丧命——也没什么可留的了。”
    沉默良久，顾清舟才道：“要当任务者，还真是得拿得起放得下。行吧，慢走不送。”
    蔚宁笑了笑，偏头看向别处。
    此时正值旅游淡季，又是黄昏，湖面上的船只稀稀落落，少的可怜。清静平和的小镇，连落日余晖都显得温柔。
    她轻轻道：“在走之前，我想最后跟你聊聊。”
    顿了顿，又道：“诺，往那边看。”
    顾清舟抬眼往蔚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太阳被水面截了大半，散发出的光线柔和明亮，几艘载着游客的船慢悠悠地漂着，在橘红光线下显出几分悠闲自在来。
    蔚宁看她望过去，慢吞吞收回了手，说：“我刚看了一眼，船上还有几个外国人，金发碧眼的，跟你外貌完全不同，应该是吧——话说你们这有外国吗？”
    顾清舟嗤笑一声，懒洋洋道：“当然有。”
    蔚宁不太会组织语言，忍不住挠了挠脸颊，斟酌着字句说：“记得有一段时间，我非常不讨人喜欢——容欢说过的，那时我简直就像个疯子，逮谁咬谁。虽然我严重怀疑她是故意夸大逗我玩，但我确实有一段时间精神不稳。”
    她实在记不太清了，每回想一次太阳穴就突突的跳，烦躁又难受。如果不是想到顾清舟很小就被父亲绑上了一个个难解的心结，她其实是懒得回忆的。
    顾清舟被她跳跃的思维弄的有点懵。
    蔚宁便接着温声道：“那时我见过的东西太少，总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愤世嫉俗，偏听偏信。我时常会愤怒有些事的不公正，总觉得凡事都非黑即白，恨不得洗掉一切不同的颜色将其统一，我以为那样可以解决问题，却没想到是制造问题。”
    她还想再说，突然一顿。
    落日彻底隐没于天边，暖光渐渐消散，好像有什么在眼前一晃而过，亮的刺眼。
    同时她的脑海里炸开了一道白光，转瞬而逝，蔚宁却依旧好像听到有人说：“……你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神族霸道□□，却也不是没有良善之辈，我族低调顺从，但也有过族人屠杀无辜的事情，没有那么绝对的对错，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保持一个平衡。”
    “……阿宁，别怨了。”
    顾清舟见她脸色突然白了起来，忍不住坐直身子，皱眉道：“你怎么了？”
    蔚宁按了按胸口，若无其事道：“没事。”
    她想了想，突然有点忘了自己想说的话，随口道：“在想怎么跟你说来着。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说法，就是建议你有时候可以多出去走走，别把自己拘泥于一方天地中。”
    蔚宁拍了拍顾清舟的肩，这次却没有再被不耐烦的挥开，她笑了笑，温声道：“看得多了，对一些事的想法也会有所不同，不要总是听别人说，看别人做，你要自己感受。”
    思路突然被打断，蔚宁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就换了个通俗易懂的，道：“以后遇到脑残，不要下场跟她撕，烧没了垃圾自己也会沾一身味，你就看着他们自己作死就好。”
    随后，蔚宁道：“说了这么多，也该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她抬手揉了揉顾清舟的发顶，按着年纪，蔚宁算是她祖先级别的，看许多委托者都带着长辈滤镜，这也就是个缺爱的孩子。
    顾清舟没有说话，默默盯着她，蔚宁没再纠结，后退了一步，打开了传送阵。
    …………
    回到系统空间后，蔚宁一屁股瘫在沙发上。
    她躺着发了会呆，才想着打开屏幕看看后续。
    蔚宁走后没多久，顾清舟就回去了。
    她在公司门口又遇到了来拦人的顾念。顾清舟对她仁至义尽，也懒得多说，直接找保安把她拖了出去。
    林鹤不再给顾念资助零花钱，只说如果她愿意离开慕景琛回家，永远都是他们家的千金。但顾念拒绝了。
    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抛下慕景琛，真就坐实了贪慕虚荣的名号，顾念不希望听人指指点点，何况她还喜欢对方。
    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很快慕景琛又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对顾念动了手。
    顾念情绪激动，打了电话要林鹤来接，慕景琛见她铁了心要离开自己的样子，当即下跪痛哭流涕，再三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于是林鹤满怀希望地去，又满心愤怒的离开。
    随后就是仿佛无尽的循环：慕家、顾家和安家以及慕景琛过去得罪的无数企业都在有意无意的打压他，慕景琛被压的死死的，无法东山再起，连手头最后一笔资金也耗费殆尽，被迫卖掉了别墅买了个小公寓。
    说是小，也是相对而言，近两百平的复式，却也不好整理，顾念舍不得找保姆，自己一个人任劳任怨承包家务，又要去接戏补贴家用。
    她曾是沐长风的未婚妻，哪怕沐长风没有表示，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针对她，后来实在过分了，顾念又不想麻烦为了工作焦头烂额的慕景琛，就一通电话打给了还没有来得及拉黑她的沐长风助理，好歹是摆平了这件事。
    但顾念却没想到，这样也能戳伤慕景琛的自尊心。
    他还是慕家掌权人的时候，什么事都能摆平，别说顾念只是沐长风的前未婚妻，就是前妻，只要跟了他就没有人敢欺负。再者说，自己的妻子受了委屈，为什么不找他，而是找前未婚夫处理？
    于是，两人再次争吵，再次因为手滑……进了医院。
    蔚宁：“……”
    差不多行了吧，你俩累不累啊。
    慕景琛情绪暴躁，急功近利，正好落到了慕华手里。
    慕华找人给他设了个陷阱，骗走了他手头最后一千多万的资金，甚至还负了债。
    慕景琛无法，只能先卖掉手头的房子还上赌债，但他没有经验，又过于急躁，活生生被压了一半的价，到手只有几百万。
    等还了债，他也就只剩一两百万，这对曾经挥金如土的慕景琛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他租了个一百来平的房子，随后……染上了赌瘾。
    慕景琛过于自信，想着既然要投资，资金总得够。他希望先赚够一千万再做投资，可赌博这种事，说白了就是比谁能骗，想靠这个赚钱发家几乎没可能，慕景琛再次输光了所有的钱，连房租都付不起，无奈只能靠顾念跑龙套赚的钱租了个几十平的出租房。
    慕景琛不喜欢这样狭小的空间，他曾经住的房子，厕所都比现在住的地方大，顾念听他念叨的心烦，忍不住怼他说：“你以为你还是慕家那个有钱的总裁吗？差不多得了，就这房子的房租都花了我一半工资，演员工资不定，谁知道是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曾经娇弱无忧的小公主，也终于要为了柴米油盐发愁。
    慕景琛被她这句话激怒，忍不住再次动手推了她一把，可顾念也不再是过去那个逆来顺受的出气筒，她在片场又要挨骂受辱，又要跑腿打杂，脾气大不如前不说，连力气都比过去大，跳起来就与慕景琛撕扯。
    慕景琛措手不及被她推倒，也怒了，两人就这么互相撕扯，最终被邻居发现，双双进了医院。
    没有林鹤来缴住院费，顾念的工资实在不够花，两人只得在住了几天后，互相扶持着一瘸一拐的回家，竟也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两人都一身伤病，连饭钱也凑不出，想必一时半会是没有力气再打了。
    顾念不是没想过回林家做她娇宠无忧的小公主，可之前她坚决不回家，林鸿哭闹了几次要姐姐，最终也慢慢冷下来，与她不再亲昵。
    养母不用忌惮顾家，林鹤又在之前沐长风的扶持下东山再起，虽不如往日辉煌，但也富贵无忧，她压根懒得再供一个祖宗，将顾念堵在门口冷嘲热讽了一番，林鹤在公司忙，毫不知情。
    顾念自尊心强，又死活不肯开口说句人话服软，认定了养母的态度是林鹤授意，心灰意冷之下，再没有回去。
    她没有退路了。
    她只能和慕景琛这样下去，绝望又麻木。
    …………
    蔚宁面无表情的关了屏幕。
    落得这个结局，也在她意料之中。钱权可以掩盖一些人很多缺点，也可以避免爱情被生活琐事磨光。
    一个人如果连一日三餐都要愁，吃饱了上顿没下顿，哪还有心情死了都要爱？
    慕景琛就是这样，被钱权捧到了高处，迷失了自我。其实身为男主，又是大公司总裁，怎么可能会是庸才？
    他过于急功近利，也过于高傲自大，因此才会屡屡中计，最终一无所有。
    明明他哪怕被夺去了公司，手头也有几千万的流动资金，买一个房子稳定下来，再慢慢寻求出路，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惜，他太心急了。
    蔚宁垂下眼，正要关闭屏幕时，聊天面板突然跳出一则消息。她顺手点开，满屏的感叹号密密麻麻地铺开，瞬间充斥了她的大脑。
    蔚宁仔细看了一下内容，略一挑眉，容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就这么完啦！给自己撒朵小发发！
    下章是主线剧情，不会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大家根据情况再看啊
    也可以稍微等等直接跳章哒，不会影响下一个世界的阅读体验，笔芯
    第50章 卫珩
    内容很混乱, 看得出来容欢当时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蔚宁大概总结了一下，就是容欢之前带的那个小新人喜欢上了任务世界的一个人类, 但对方因为种种原因死了, 小新人背着容欢偷偷使了手段，为爱人报了仇，最后自尽了。
    她用了委托者的身体自尽，自己倒是没事，委托者就很麻爪子。
    蔚宁眉头紧锁，这可不是个小事。
    她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开传送阵去了容欢的系统空间。
    容欢正在系统空间里气的团团转，脚边碎了一地的花瓶瓷杯, 蔚宁顿了顿, 道：“行了, 冷静, 与其在这无能狂怒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
    容欢下意识抬头看过来，一愣：“你怎么来了？”
    蔚宁：“不是你给我发消息的么？”
    容欢：“……”
    她看了一眼系统面板，脸色难看：“淦, 这几天我老是想给你发消息，把花韵的置顶换成你了, 发错了——！”
    蔚宁疑惑道：“给我发什么消息？”
    容欢顿了顿，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清醒了些，没好气道：“没事。你等下，我给花韵重发。”
    蔚宁没什么意见，在满地碎片里找了个还算空荡的沙发，问：“大概是什么情况？”
    容欢按了按眉心, 沉吟片刻，想着她也不是什么外人，就道：“这个任务比较古早，虽然恶心了点，但也不难，就是攻略渣男，你也知道，不是谁都有魄力离开爱了十几年的爱人的。委托者是任务目标的高中同学，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高中一毕业就结婚我也是特么服了，两人虽然甜蜜了许久，但委托者怀孕没多久渣男就出轨劈腿，还搞出了私生子，渣男倒也是喜欢她的，没想过离婚，可惜委托者那时怀孕，被小三一挑衅，难产死了。”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委托者就是要丈夫回心转意，她跟父母断了联系，又没有正经工作，除了渣男没有人可以依靠。本来挺简单的任务，渣男对委托者也有感情，只是看不起她平庸普通的样子，改造委托者形象，离婚找工作带孩子，已经引起了渣男回心转意，妈的卫臻倒好，直接带着孩子嫁给别人了，气的我胃疼，等我发现的时候她跟二婚丈夫都有孩子了！妈的，她脑子进水了吗，委托者要的是回心转意，不是第二春！她听不懂回心转意的意思吗！？”
    蔚宁忍不住笑了笑，问道：“那后来怎么了，委托者什么反应？”
    容欢缓了口气，道：“说真的，如果委托者不是想要维护家庭的话，她这操作还是挺爽的。卫臻躲了渣男几年，我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做好这个任务，可谁知道出去工作的那段时间，刚好有人对她嘘寒问暖，那男的也是个好人，不在意她有孩子，磨了卫臻一两年终于磨的心软了。渣男是官二代，谁能想到她的二婚丈夫的家世也是不输于渣男的，在某次聚会见到了，那真特么直接就是修罗场，卫臻被渣男绑走，她丈夫为了救她被渣男安排车祸害死了。”
    她说着就来气，忍不住锤了锤胸口：“卫臻看出渣男还喜欢她，把两个孩子送走后，在渣男面前自杀了，渣男疯了，我也疯了，妈的！！！”
    蔚宁及时按住她，问：“所以委托者什么反应？”
    容欢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说：“委托者觉得，还好……如果是她，遇到了这么好的人，也会想离开渣男的，但问题是，委托者想好好活着，可她的身体已经死了，这能怎么办？”
    随后又咬牙切齿道：“卫臻、卫珩！我他妈这辈子是跟姓卫的杠上了吗！？”
    卫珩……蔚宁当即愣住，不久前在顾清舟面前有过的晕眩感再次爬上心脏，直冲大脑。
    容欢意识到自己失态，冷静了下，说：“花韵怎么还没回我消息……算了，我自己去找她，你也赶紧回去吧，帮我把垃圾扔了，我他妈的真是服了……”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怒气冲冲的上了传送阵。
    容欢倒也是信任蔚宁，知道蔚宁不会在她家里乱翻，走的干干脆脆，连传送阵都没关。
    蔚宁叹了口气，走过去按掉传送阵开关，又回头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打算先从地下整理。
    她随手将垃圾处理了，又想整理一下桌面，刚拿起几张被容欢扔了一桌面的文件，随手一叠，拉开抽屉就想阳里面放，随后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伴着一声脆响，有东西“叮当”一声砸到地上，声音极为清晰，蔚宁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她的脚下，一枚精致的戒指晃悠悠转了一个圈，随即倒下不再动弹。
    蔚宁觉得眼熟，随手将文件往桌上一放，蹲下身就想捡起来。
    她站起身，被遮住的灯光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打在戒指上，有亮光一晃而过，蔚宁愣了片刻，终于想起来这东西哪里眼熟了。
    ——蔚宁刚接下顾清舟的任务时，顾清舟手上就戴的这东西。
    当时顾清舟转了几下戒指，反射的光晃到了蔚宁的眼。但当时她也没在意，只当是委托者自己的小习惯，甚至连后来遇到岑寂，她也只当是意外，毕竟卷进同事世界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蔚宁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扣上抽屉，大致打扫了下房间，转身回了自己的系统空间。
    任务者做的任务都会留有记录，蔚宁从没查过自己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
    但此刻她却突然有些怀疑。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虚弱的？
    她的记忆一直都是这样混乱么？
    蔚宁打开档案，开始精准搜索。
    ——妖皇，卫珩。
    蔚宁看着屏幕，眉头皱的更紧。
    任务档案一般会记录她与花韵两种不同视角的报告，但有关这个任务的记录少的可怜，花韵的批语更是只有几个字：【产生感情偏向，任务失败】
    蔚宁顿了顿，手指不经意间点了点。
    感情偏向很好理解，字面意思，就是说在做任务期间，因为私人感情而做出了不符合任务的举动。
    就像容欢手底下那个叫卫臻的任务者，她本该乖乖扮演好委托者，从而吸引委托者的丈夫，但期间她产生了感情偏向，因此她不仅失败，还败的极为惨烈。
    蔚宁又翻了翻自己的报告，目光却在开头便顿住了。
    ——没有委托者。这是一个没有委托者的任务。
    她又仔细看了看，大概了然。
    这个世界人、神、妖三族并立，神妖两族对立，因为混战过于激烈导致天道失衡，花韵当时手底下可用的人不多，就找了她亲自下场维持平衡。
    中间描述模糊又混乱，蔚宁只能大概判断出她搞砸了。
    这是她第一次本体下场，却不知为何，蔚宁没有任何印象。
    蔚宁沉默良久，向花韵发去了开启下一个任务的要求。
    容欢的意图是什么，岑寂有没有参与，她都不太想知道，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千年的朋友总不至于突然要害她。
    花韵大概还在忙那个新人的事，几个小时后才回了一句：“委托者十分钟后到。”
    并附赠一份委托者的信息。
    蔚宁翻了一下，这次的委托者是个男孩，十七八岁，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男主。
    第51章 我不是他（一）
    蔚宁反复确认, 才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委托者确实是一个世界的男主。
    男主有什么可逆袭的？甜宠校园世界，除了爹是堕落校霸男主标配的渣爹外, 都挺完美。
    花韵大概是忙乱了, 并没有把剧情信息给她，蔚宁也只能等委托者顾渊过来后再说。
    顾渊看上去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眉宇始终笼着一层阴郁，蔚宁见怪不怪，单刀直入道：“资料显示你是因为女主生了心魔，能告诉我原因吗？”
    顾渊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却是一言不发，随后抬手将另一份资料递给她。
    蔚宁怔了怔，下意识接过去, 低下头默默翻阅。
    剧情很简单, 简单的蔚宁再一次怀疑花韵是不是在逗她玩。
    顾渊的父母虽是家族联姻, 却是从高中到大学的深厚感情, 婚后不久就生了顾渊。
    只是好景不长，顾夫人产后身体一直不好，在顾渊七岁时去世。
    顾夫人家境不如顾家, 顾渊的外公向来唯利是图，生怕大女儿死了, 顾渊父亲顾峰再娶后会与自家生分，巴巴上赶着把小女儿也送上了大女婿的床，顾渊的父亲想着儿子总得有人照顾，外人总比不过自家人，于是欣然接受。
    他们这边皆大欢喜，已经懂了点事的顾渊可真是恶心坏了。
    顾夫人妹妹可谓是风中摇曳的一朵散发着绿茶清香的白莲花。她向姐夫提议, 顾渊年纪还小怕是不懂母亲去世的含义，她与姐姐七成相似，不如直接谎称她就是顾渊的母亲，也好让孩子心里好受。
    这种脑残的提议正常人能答应么？
    顾！峰！同！意！了！
    蔚宁：“……”
    为什么大多数霸总总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顾渊再小，也不至于分不清小姨和母亲。他看着满脸慈爱嘴里说着为你好的父亲，一瞬间寒了心。
    顾渊从此堕落。
    他从人人夸赞的贵族小绅士变成了凶狠叛逆的狼崽子，逃课、打架、喝酒，将以往的形象彻底推翻。
    ——这种情况在遇到女主姜泠后才彻底改变。
    那是个娇软清澈，犹如月下仙子一般的姑娘。
    从初见开始，姜泠就一直跟着顾渊。
    她是姜家唯一的小公主，生来就众星捧月，却不顾他的冷脸，又是给他拎包又是为他出头，明明是个害羞内向的姑娘，却容不得别人说顾渊一点不好，小姑娘用单薄的身子将她护在身后时，像炸毛的小猫，凶狠又可爱。
    顾渊对她情根深种，为她学习上进，为她与顾家和平共处，为她收起自己一切锋芒，做一个乖顺忠诚的大型犬。
    他以为这就是全部，每当拥姜泠入怀时，他都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但是，他们同床共枕不久后，顾渊就发现了异常。
    姜泠睡眠不好，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只有在顾渊怀里才能缓解。
    两人已经结婚，顾渊自然要工作，虽然顾渊为了她每次都早早回家，但偶尔也会有加班到无法顾及的时候，某次顾渊深夜回到家，看到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的姜泠。
    他想将妻子抱回卧室，却在隐约中听到了两个字。
    “……殿下。”
    顾渊起初并没有在意，只当她是看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电视剧。
    但隔了一段时间，姜泠怀孕，孕妇情绪不稳，时常会从梦中哭醒，顾渊频繁听到“殿下”二字，终于重视了起来。
    顾渊开始不着痕迹地从姜泠口中套话，两人的心机手腕压根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姜泠又对他毫无防备，很快顾渊就知道了真相。
    ——血淋淋的真相。
    姜泠是从不知道哪里的一个朝代穿越而来的，她是齐朝一个普通宫女，却与太子相爱。
    齐朝朝堂腐败，皇帝平庸，唯有太子清风霁月，人品贵重，不屑于小人为伍，立志肃清朝廷，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于是，太子顾渊受小人暗害，在外征战时万箭穿心而死，终年不过二十一岁。
    被娇养在东宫的姜泠在顾渊遗体还未送到京城时，就一条白绫随他而去了。
    顾渊备受打击。
    他隐约想起初见时，娇柔的小姑娘泪眼婆娑，跌跌撞撞扑进他的怀里，也撞进了他的心里。
    但其实，都是假的吗？
    顾渊很清楚他不是那个太子。
    太子顾渊清风霁月，温文尔雅，是齐朝上下都公认的君子，就是连他的竞争对手也说不出他的不好，可顾家的小少爷顾渊又哪里与这一条沾边？
    他知道自己不该多想，也不能多想，可嫉妒与怀疑犹如藤蔓，狠狠将他的心脏整个缠绕住。
    因为家庭原因，他的性格比不得被父母宠爱的那个太子，人品更不用说，一个温和有礼，一个逃课打架。
    姜泠爱的，怕是收敛了所有锋芒，与齐朝太子相似的顾渊吧？
    ——顾渊因此生出了心魔。
    …………
    蔚宁看完详细剧情，陷入了沉默。
    啊这，爱情也太复杂了吧？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吃自己的醋把自己搞出心魔的。
    至于么？
    顾渊貌似是齐朝太子的转世，那说起来其实没什么，横竖都是一个人，不过没有记忆罢了。
    “不一样的。”
    顾渊突然开口。
    他也许是看出了蔚宁在想什么，神情冰冷，眼里却带了几分苦涩：“我那时风评不好，除了几个朋友，谁见了都躲，被骂的多了，反而都习惯了。可我们还没在一起时，泠泠就会为我出头，她会否认老师说我顽劣不堪的话，亲自作证说我不过是养精蓄锐，还拉我一起学习，要让老师向我道歉……”
    顾渊垂下眼，苦笑一声：“可我哪里需要养精蓄锐，我都没想过报复顾峰，她说的人，从头到尾都是齐朝的那个太子……不是我。”
    蔚宁沉默片刻，才低声问道：“那你想要怎么逆袭。”
    顾渊不再答话。
    蔚宁也不着急，低下头随意地翻着资料。
    不知过了多久，蔚宁感觉自己都快把资料背下了，顾渊才缓缓开口：“你不要跟她在一起……先不在一起，我想看看她到底爱谁。”
    蔚宁：“？”
    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就这样？”
    顾渊点头。
    为情所困的小男孩啊……蔚宁看了一眼，他生出心魔的时候是二十四岁，现在却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结合委托者心愿，时间估计是要定在他们初见时。
    她也不再废话，站起身道：“可以，我直接给你开权限吧，你这个愿望灵活性太强，还是需要商量。”
    顾渊没什么意见，或者说从刚才开始他就没什么表情，垂着眼一言不发，对她的话不否认也不赞同。
    蔚宁干脆当他默认，开启了联系权限后就自己找到了两人的初遇时间，随后上了传送阵。
    ……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蔚宁不动声色睁开眼。
    她正斜斜倚靠在墙上，闭着眼养神。
    夏季的天干燥闷热，蔚宁睁开眼，就看到两个少年一左一右靠在她身边，嘬着冰棍满脸不耐烦。
    右边的少年见他睁开眼，忙道：“顾少，人还没来。”
    蔚宁：“？”
    这什么中二称呼。
    不过她也算是明白了现在的情况。顾渊在三天前约了外校的学生打架，他们现在到了十几分钟，对方却没来。
    蔚宁左边的少年是主角团之一姜安南，女主姜泠的表哥，算是个比较得力的助攻。他嗤笑一声，将吃完的冰棍随手一扔，懒洋洋道：“行了不等了，那群傻逼估计是怂了，走吧，待会我还要接我妹去。”
    蔚宁顺其自然，模仿顾渊淡淡的语气道：“一起。”
    蔚宁左边的少年白洵见他们起身，也扔掉了吃了一半的冰棍，伸了个懒腰：“操他妈的，我还当是多牛逼的对手，谁知道是一群五打三都不敢的废物。”
    姜安南嗤笑：“让你别把他们当回事，随手就打了，非要再约个时间，可特么矫情。”
    白洵撇了撇嘴，正想怼回去，看到蔚宁不耐烦的脸色又是一顿，转移话题道：“以前又不是没约过，也就这伙傻逼不敢。不扯这些了，先去接你妹——话说你妹咋样，好看不？”
    姜安南瞥了他一眼，“你可别打她注意，我家那几个老头子拿她当宝，我们兄弟几个对她说句重话都要挨顿打，你凑上去是想死吗？”
    白洵：“略略略那是你欠打。”
    姜安南被他气笑，停下脚步一脚踹了过去。
    两人就这样在蔚宁身后打打闹闹地过了马路。
    不管他们说什么，蔚宁都保持着高冷的表情，不发一言。
    顾渊和姜泠的初遇就在今天。
    原来的姜泠是姜家唯一的女儿，姜家阳盛阴衰，传了几代也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孩，又自小体弱多病，姜家人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
    姜泠病弱，年幼时几次几乎夭折，姜家长辈便将她送去了医学发达的国外，真正的姜家千金害羞内向，有什么问题也不敢说，导致身体越来越差，只有在宫女姜泠穿越过来后才好转，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才回国。
    姜泠就在今天回国，姜安南几年没见她，千金姜泠又不爱搭理人，兄妹俩实际感情没那么深，他本来是想先忙自己的事，等妹妹回家再见也无所谓，但既然约架的人没来，那顺便去机场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蔚宁看了他一眼，比他更清楚姜泠现在在哪。
    在机场时，姜爷爷见少了一个接机的孙子，就问姜安南跑去哪了，姜安南的父母便答：“估计又跟顾家那顾渊鬼混去了，这孩子整天不让人省心……”
    他们没避讳别人，姜泠听到了，她对顾渊有关的一切都无法抵抗，当即偷偷甩开姜家人自己找姜安南去了。
    蔚宁真的觉得一言难尽。
    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就要承担人家女孩的责任，姜泠乖巧内向又体弱多病，突然失踪怕不是要把姜家人的心脏吓飞。
    姜泠一个人跑出来，撞上了和顾渊约架的那伙人，这也是对方迟到的原因，弱智炮灰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小姑娘，真是脑子有病。
    蔚宁跟着他们慢悠悠的走，很快就听到一阵骚乱。
    姜安南懒得理会，蔚宁更不必说，只有白洵好奇心强，几步窜过去扒开人群看了一眼，茫然道：“我去，顾少，那群傻逼没过来原来是被一小妞撂倒了……”
    蔚宁抬眼看过去，没有出声。
    姜安南倒是被勾起了兴趣，也跟着凑了过去，笑嘻嘻道：“呦呵，让我看看是什么妞这么辣——我操！”
    他跟姜泠几年没见，但并不代表认不出来，看着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以及被几个青年拉住的小混混，姜安南整个人都傻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自家爷爷和大伯暴怒的表情，当即一个激灵，身体快过意识，飞速挤开人群，两三步走到姜泠身前，手忙脚乱的想扶她起来。
    姜泠不认得他，下意识缩了一下，抖的更加厉害。
    姜安南更加无错，结结巴巴道：“泠、泠泠，我是二哥啊，你别怕，二哥给你出头……”
    姜泠茫然抬头看向他的脸，却突然眼睛一亮，刚才还欲落不落的泪珠顿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小声呢喃了一句，随后撑起身子就要站起来。
    蔚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刻意注意过，姜泠刚才的嘴型是“殿下”。
    其实本身就很多疑点，比如姜泠认不出自己的哥哥却敢扑进陌生人怀里，比如姜泠害羞内向连父母也不太亲近，却一次又一次为了顾渊和同学吵架甚至顶撞老师，再比如……
    不过是因为爱，所以下意识忽略一切疑点。
    姜安南下意识想扶，却被重重挥开，姜泠跌跌撞撞，艰难地穿过人群，扑进了蔚宁怀里。
    她颤抖着声音，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小声说：“……殿下。”
    她所爱的人，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
    第52章 我不是他（二）
    蔚宁之前还觉得顾渊其实可以选择重生, 自己去探索答案，交的精神力都能少一些，但当姜泠扑进来的那一刻, 她懂了。
    顾渊的身体一瞬间如触了电一般, 心脏骤然缩紧，随后狂跳起来，大脑晕眩空白，四肢发软，似乎都能听到血液快速流淌的声音。
    蔚宁：“……”
    这也太夸张了吧，确定是心动而不是被吓得？
    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姜泠却也跟着进了一步，蔚宁眼睁睁的看着姜安南的脸色由绿转青再转黑，活像个调色盘。
    蔚宁：“……”
    唉。
    蔚宁伸出手按住姜泠的双肩, 微微用力将她压在原地, 随之后退几步, 将姜泠从自己怀里撕了出来。
    姜泠眼里闪过茫然, 怔怔地抬头看她。
    蔚宁淡声道：“你认错人了。你哥哥，在那。”
    姜泠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殿下”咽了回去，下意识回过头看了姜安南一眼。
    姜安南沉着脸上前几步拽住姜泠的手臂, 尽量放轻语气道：“先回家。”
    蔚宁强按住这具身体盯着姜泠看的冲动，微微垂下眼, 扯着一脸茫然的白洵换了个方向走。
    姜安南拽着姜泠，犹豫片刻，出声叫住他：“你去哪？”
    蔚宁顿了顿，抬手指了指那几个混混：“顺手替你收拾了，你带你妹回家，要不要跟你家长说随你。”
    姜安南抿了抿唇, 点头道：“那行，改天再约。”
    蔚宁没再回头，松开握住白洵的手，两三步走到为首的小混混面前，将他从路人手中扯出来，反手拧住他的手臂，趁他吃痛弯腰时顺势一脚踹在他小腿处，动作流畅暴力，不说别人，就是白洵也惊了一下。
    蔚宁加重手中力度，黄毛小混混疼的表情扭曲，她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姜泠。
    那娇弱的小姑娘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眼神晶亮，好像眼前不是暴力现场，而是什么稀世珍宝横空出世。
    蔚宁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对顾渊打架这事的看法，见状心里一沉，简直头疼。
    顾渊对姜泠几乎是一见钟情，虽然没有那么快表明心意，但也有意无意地改了自己的许多陋习，这也导致了姜泠压根就没见过他打人。
    蔚宁本以为怎么说也有个过度，姜泠应该先是因为顾渊那张脸对他有所关注，毕竟顾渊身上冰冷沉郁的气息可没有半点温润如玉的样子，但看这个样子她竟然已经认定了顾渊就是齐朝太子。
    ……这可咋整。
    蔚宁心里闪过无数念头，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也懒得继续跟这几个混混纠缠，顺势将人一推抬脚踩上去，道：“报警。”
    白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摸手机。
    这本就是一件小事，除了暴怒的姜家人把几个混混收拾了一顿后，似乎也没有多大影响。
    但从那之后，蔚宁身后就多了条小尾巴。
    第不知道多少次收到姜泠注目礼的时候，蔚宁心情复杂，低声在心里道：“这，可能你不能接受，但按我这么久的经验来说……她对你，甚至对齐朝太子，估计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说着蔚宁忍不住抓了抓头发，总觉得这种话对深爱姜泠的顾渊来说简直就是暴击，但是工作需要，她也实在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我仔细查看过你们的背景，也分析过每个人的性格。姜泠的前世不太顺，她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婢女，伺候的千金小姐嫉妒她相貌过人，没少虐待侮辱她，这也养成了她内向胆小的性格。随后在姜泠十四五岁左右的时候家乡水患受灾，太子奉旨赈灾，那户人家贪污被抄家，也是太子救了她，对姜泠来说，太子是救命恩人，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古代又是男尊女卑，君王大过天，有仰慕有喜欢很正常，但恐怕要说了解，深爱什么的，她可能想，但没有那个机会……”
    她斟酌着字句，小心说：“我不久前才做过一个任务，还是挺有参考价值的。做父亲的虽然被乖巧的假女儿蒙蔽一时，但发现一点不对就能立刻确定女儿被替换。如果深爱，不会认不出，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格，你和齐朝太子完全是两个人，太子从小受到的是完整的皇家教育，心怀天下，君子如玉，她可能一时认不出来，但长期相处不可能看不出不同……”
    顾渊嗤笑一声：“行了，你的意思我懂。我哪比得上人家皎皎君子，人家心胸宽广，为了黎民百姓牺牲一切，可真是大义凌然。我呢，顶撞长辈，冷漠无情，就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啧，那又怎样，再贤明高尚，还是护不住爱人，废物。”
    蔚宁停顿片刻，才接着说：“我个人觉得，感情还是要平等。姜泠是宫女，对方是太子，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姜泠在仰望，而太子再爱她，也是受正统儒家教育的，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一国储君能和一个侍妾商量政事吗？姜泠根本没有机会走进太子的世界，她的深爱也只是表层，毕竟一辈子也只接触过太子一个男人。两个人的爱情，只是太子在单方面宠爱，将她牢牢保护在东宫，没有人可以打扰，恕我直言，我想到了被豢养的宠物。”
    顾渊顿了顿，声音冷了些：“他不过是比我更早认识姜泠。”
    蔚宁垂下眼，不置可否。如果不是太子滤镜，姜泠八成不会喜欢顾渊这个性格的，还救赎，还暖心，恐怕看到他跑的比谁都快。
    她叹了口气，道：“姜泠在他死后自尽，悲痛欲绝是肯定的，但想来更多也是看不到希望。太子为了她多次拒绝册立太子妃，朝臣们怕是恨不得活剐了她，太子又不让她接触任何朝廷女眷，姜泠能依靠的只有他的宠爱，没了他，不自尽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顾渊不悦道：“那人不想娶太子妃，关姜泠什么事？”
    “如果可以，他应该会娶姜泠。但身份有限制吧，”蔚宁转了转手中的笔：“不过太子没想过他们的未来也是肯定的，就算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奸臣算计死，也该知道古代女人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名分，一个侍妾和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肯定是有区别的，一个有孩子的侍妾更不用说，在太子死后可能比没有孩子的太子妃还金贵，但八成也是沦为权利斗争的工具，除非孩子安稳活到成年并且自己争气，中间的麻烦事多了去了，我们谁也猜不到他当时怎么想的，没必要再纠结。算了，不说这个了，关于姜泠，你打算怎么办？”
    顾渊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蔚宁倒也耐心，静静地等着。
    良久，他才道：“我想见见那个齐朝太子。”
    蔚宁：“……？”
    甲方不愧是甲方，真是没事也要给她找点事。
    蔚宁头痛欲裂，不知为何，心头再次爬上无法抑制的疲惫感。她叹了口气，道：“行吧，给我点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拿出键盘跪下】对8起，昨天跟麻麻出去玩，回来后来不及更新，今天又卡文了……
    以后就不会再断更啦，一更时间大概在中午十二点，晚上十二点二更，搞个对称叭233333
    第53章 我不是他（三）
    让顾渊和齐朝太子见面这事, 应该是行的，但还是很难的。
    毕竟齐朝太子已经去世多年，精神力散尽, 虽然大多数都分给了顾渊, 但要让他重新凝聚意识，需要的工序很多，还要保证顾渊受到的影响最小。
    光是想想，蔚宁就有一种把顾渊的脑袋按进桌子里的冲动。
    不过眼下齐朝太子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找上门的姜泠该有个什么态度。
    蔚宁余光瞥见小心翼翼往他的方向挪的姜泠，低声问：“话说，我对她该是什么态度？”
    顾渊抿了抿唇，微微叹口气，道：“……用我对其他女生的态度就行。”
    蔚宁了然, 原剧情的顾渊凶, 但也只是傲娇加不自信, 对姜泠还是好的, 换了别的女生……姜泠那个性格怕是要吓哭。
    她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有了数，也就不在无视跟在身后的姜泠, 回过头拧眉不耐烦道：“跟着我干什么，你哥在三楼九班, 离我远点。”
    姜泠被她突然停下来的脚步吓得一愣，闻言又是脸色惨白，眼眶瞬间红了：“我、我不是……”
    “不是就离我远点，”蔚宁暗叹一声造孽，转身又要离开：“别跟着我，烦。”
    她加快脚步, 走出好远才放出精神力扫了一下，感受到不远处的人影头皮就是一麻。
    顾渊对其他女生态度其实更恶劣，但蔚宁清楚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姜泠，做的太过只会引起委托者不满，因此态度没有太恶劣，但这样的态度显然不足以让姜泠退缩。
    顾渊语气复杂：“你没必要这么凶，不理她就行了……”
    这还凶！
    蔚宁气结，果断回敬道：“你对其他女生可比这凶多了，你心疼姜泠怎么不心疼心疼其他女孩？人家也是父母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喜欢你也只是眼瞎又不是大错，就活该被凶？”
    顾渊顿了顿，幽幽道：“喜欢我是眼瞎么……”
    蔚宁一噎，咳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喜欢也基本都是青春期感情萌动，被拒绝会伤心，但不会在意太久，但要是被拒绝了还得挨一顿喷，要么人家对这个念念不忘最终影响生活，要么就是因爱生恨一直记恨你，都是造孽。”
    顾渊沉默片刻，迟疑道：“……会很难过么？可我平时就是那个态度，她们表白的时候应该能想到结果。”
    蔚宁：“……设身处地想想，你对姜泠表白，她不仅不理你还让你滚，你什么想法？拒绝就行了，骂人家干啥。”
    顾渊沉默片刻才说：“我不喜欢被人拦着，她们太烦了。”
    蔚宁没再接话，喜欢谁是顾渊的自由，他觉得烦也确实没办法。
    “我这段时间先帮你稳住姜泠，然后要离开一趟去给你安排和齐太子见面，你可给我稳住了，别我辛辛苦苦做了半天的工作转眼就给我毁了，”蔚宁嘱咐道：“看到姜泠能躲就躲，实在不行就别出来了。”
    顾渊不悦道：“我为什么要躲她？又不是做贼心虚。”
    蔚宁工作紧迫，烦躁的一笔，闻言又暴躁道：“你可别扯了，姜泠扑进我怀里的时候你这身体就跟触电一样，跟做贼有什么区别，跳蚤都没你那心脏能跳！”
    顾渊：“……”
    蔚宁脚步没停，径直去了三楼姜安南的教室。
    众所周知，校园恋爱是不用上课的，老师也都是摆设。
    蔚宁光在门口站着没多久，姜安南就懒洋洋推开门出来了。
    他短发略显凌乱，脑门也有道清晰的红印，显然是刚睡醒。
    姜安南半睁着眼，茫然道：“你干啥啊，今天不是不约么？”
    蔚宁也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道：“管管你妹，最近她老跟着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想跟她闹的太难看，你尽快处理。”
    姜安南脸色一变，瞬间清醒了。
    他虽然不觉得顾渊是良配，但妹妹被这么嫌弃还是让他有点不爽，皱起眉懒懒的敷衍道：“你当我妹看得上你，她那是为了我，想跟我朋友打好关系，懂？滚滚滚，我回去睡了。”
    蔚宁笑笑没接话，姜安南心里愈加不爽，转身进了教室，把门摔得震天响。
    姜泠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这才几天时间，姜安南就从一个钢铁直男成了究极妹控，原剧情里顾渊在他身上吃的醋最多，也被他刁难的最多。
    但他俩兄弟情义还是比较铁的，蔚宁也没在意，转身慢悠悠下了楼。她走到楼梯口，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害，说实话，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顾渊懒洋洋接话道：“说。”
    “你们整天趴桌子上睡觉，脖子疼么？”蔚宁顿了顿，又问：“而且你们不是在学校有专属的私人宿舍么？既然都是不上课，为什么不直接回宿舍？”
    顾渊：“……”
    他道：“不疼，关你屁事，我乐意，我开心。”
    蔚宁对他的钢铁颈椎表示佩服，并没有再说。
    不知道姜安南说了什么，姜泠倒真的收敛许多，没有再时刻跟着她。
    蔚宁本以为差不多了，想暂时脱离顾渊先去找找凝聚太子意识的方法，然而还不等她和顾渊商量妥当，学校就来了人。
    不用看，蔚宁也知道是谁。这个时候顾渊对姜泠态度已经软化，虽然没有明确表白，但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形影不离，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没有助攻。
    顾渊的父亲顾峰和继母袁清在校门口堵住了蔚宁。
    蔚宁看了一眼身边围着的一群保镖，太阳穴青筋直跳。说真的，多年锻炼下来的本能让她看到围着自己来者不善的人就想抽鞭子，但她好歹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冷着脸不耐烦道：“想干嘛？”
    顾峰被她的态度气的呼吸一窒，被袁清扯了扯袖子后才压下怒气道：“你最近是不是又跟人约架了？”
    蔚宁不耐烦地抬眼看他：“关你什么事，都过去一周多了，要装关心也装的像点吧？”
    姜家不管姜安南打架，是因为他是男孩，再加上姜家家风正，也不喜欢这种行为，只要姜安南不被打个半死，长辈们都不会插手。
    但姜泠不同，虽然只是受了惊吓以及蹭破点皮，但那几个小混混还是被收拾的很惨，这会应该还在狱中蹲着。
    姜家动手的动静不小，稍微用点心打听就知道是什么事，要真关心也不会现在才关心。
    顾峰一顿，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对父亲该有的态度吗！跟我回去！”
    他本意不是来找茬，只是想找儿子回家过生日，但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本来想找个话题，这下就是没火也被气出了真火。
    蔚宁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给他一耳光。
    她也没废话，转身就想走。
    袁清见场面僵持，忙不迭上前几步，温声道：“小渊，你爸爸他不是这个意思，后天就是你生日，我们……”
    “行了，”蔚宁冷声打断她的话：“跟你们一块过生日，我怕我妈被恶心的活过来，快滚，不想看到你们。”
    顾渊的母亲是顾峰心中的一根刺，他对妻子的感情是真，但和袁清朝夕相处十来年的感情也并不掺假。
    顾峰心里一直是希望儿子能和袁清和平相处的，但顾渊忤逆不孝的态度也让他震怒，怒火上头就忍不住抬起手作势要打。
    蔚宁第一时间就想反击，又想起顾渊的人设，无奈只能冷眼看着，面带嘲讽。
    但那只手还没能来得及落下，就见一个单薄娇弱的身影挡在蔚宁身前。
    蔚宁：“……”
    她知道姜泠在围观，但这出来的也太早了，按理说姜泠应该在她被打了之后出来维护顾渊，而不是在顾峰盛怒的时候冲出来。
    顾峰急急刹车，手挥了个空，显得万分狼狈。
    他讪讪放下手，看着眼前这个气红了脸的小姑娘。
    姜泠张开手臂护在蔚宁身前，恶狠狠道：“不许你打他！”
    第54章 我不是他（四）
    顾峰也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更何况是姜家的掌上明珠。他讪讪道：“我没有想打他……”
    姜泠不为所动，气呼呼道：“你分明就是想打他！你什么都不知道！殿……顾家哥哥是为了给我出气才打人的，你凭什么欺负他！”
    众目睽睽之下, 顾峰被一个小辈说的极为难看, 脸色几经变换，冷的吓人。
    蔚宁却是看着姜泠护在身前的背影，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属于顾渊的不甘痛楚。
    顾渊的前十七年都活的浑浑噩噩、一片黑暗，旁人提起他都不能理解，他的母亲嫁进顾家是高攀，她去世了，总不能让顾峰那样身价的男人守着亡妻不娶。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理喻，娶了亲近的小姨，总比娶一个外人强, 顾峰甚至为了他去做了结扎, 有什么不满意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 连顾渊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很快, 他又在心里否认。如果是他，深爱的妻子去世，绝不会因为照顾孩子这样可笑的理由再娶, 自己又不是死了，外人哪能比得上亲生父母？
    尤其是, 顾峰娶的是袁清，是母亲的妹妹，这是来自丈夫和亲人的双重背叛。
    他始终在自己的世界固守一方，冷眼看着所有人的指责不屑，越陷越深，几乎要埋进黑暗里。
    直到姜泠出现, 娇弱的女孩毫不犹豫地将他护在身后，站在他一边，如同一束耀眼的光，驱走一切黑暗，也为他带来暖意。
    但其实……这束光不属于他。
    没有人真心爱他，连姜泠也是因为和前世太子的感情先入为主。
    蔚宁吸了吸鼻子，强忍着顾渊即将落下的泪，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她闭了闭眼，将眼里的湿气眨掉，这才淡淡道：“姜泠，回去。”
    姜泠怔了怔，虽然有些委屈，但对太子的盲从还是让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被匆匆赶来的姜安南扯走。
    蔚宁见她一步三回头的被姜安南带走，才回过头冷冷扫视眼前的这对夫妻：“ 你们想做什么，搞什么鬼，我都没有兴趣。既然说了让我自生自灭，就说到做到。请回吧。”
    闻言她也不管面前的两个人是什么脸色，转身挤开围观人群就走。
    走出老远，顾渊略带沙哑的声音才轻轻响起：“袁清是在我妈妈去世后才嫁给他的……很多人都觉得，我不应该闹，只有姜泠说，我没有错，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支持我。”
    蔚宁没接话。
    这种任务是最危险的，委托者对任务对象仍有深厚的感情，随时有可能倒戈，这种事不是没有，她心里也挺平静的，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就不做了。
    她换了个话题，道：“他俩闹这一通也好，一会我让白洵给你请个假，你待家里，我先回一趟总部。”
    顾渊不置可否。
    蔚宁也不在意，她这次与前面几次不同，那时是任务结束，这会是暂时中断，因此她和顾渊的联系还存在，对方有什么异样第一时间就能感到。
    即使是这样，蔚宁还是不放心，嘱咐顾渊道：“谁来都不要开门，当没听见，我很快回来。”
    顾渊不耐烦的抬头看她一眼，“行了，赶紧走吧，你养儿子呢。”
    蔚宁笑了笑，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也没在意，很快就展开传送阵离开。
    她跟花韵打过招呼，在系统空间等她的却是岑寂。
    岑寂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见她回来也只是眉头微挑，淡淡道：“花韵让我来配合你。”
    蔚宁看着桌子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材料，怔了怔：“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我才申请了几天吧？”
    片刻后，她又愉悦道：“不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效率就是高。”
    岑寂：“……”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露出几分无奈：“你总是爱给自己脸上贴金。”
    蔚宁相信如果不是太过毁形象，岑寂可能更想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她笑了笑，正想再说些什么，阵阵疲惫感突然涌上心头，冲的她心脏一缩。
    蔚宁顿了顿，抬手紧按住太阳穴。
    岑寂见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
    蔚宁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道：“卫臻的事怎么样了？就是容欢手下那个小新人。”
    岑寂沉默片刻，答道：“我们与委托者协商，让她带着大半记忆投胎去了一户富贵人家，父母双全，兄弟和善，总强过和没有爱的丈夫纠缠一生。卫臻怎么处置我不知道，花韵和审判者还在协商。”
    这也是意料之中，任务者实在是精贵，应变能力、智商情商以及心理素质，人都有感情，长期的工作和频繁的离别很可能击垮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因此元澈对每个犯错的任务者的处理都很慎重。
    蔚宁叹了口气，不在多想，既然需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她也不打算多留，便道：“那我先走了，改天请你。”
    岑寂摇了摇头，没有说应不应，只是道：“早点回来，做完这个任务，你……”
    说话说一半实在是魔鬼，蔚宁被他卡的心痒痒，忍不住凑上前想追问一下，还不等她跨出一步，心底就突然传来异样的刺痛感。
    这不是属于自己的情绪，是顾渊的！
    蔚宁脸色一变，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匆匆整理好桌上的材料塞进怀里，道：“我委托者那应该出了什么问题，不说了，任务结束后见。”
    岑寂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第55章 我不是他（五）
    顾渊最初是真的遵守蔚宁教诲, 乖乖待在家里的。
    他觉得自己除了对姜泠这么听话外，从没这么认真的去执行一个人说的事，非常认真且满意的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看来姜泠也不是不可替代, 他漫不经心的玩着游戏, 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能忘了她？
    然后他就听到了姜泠在门外敲门。
    ……真香。
    顾渊冷着脸把姜泠迎进门，强按住心头的悸动，淡声道：“你来干什么。”
    姜泠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我听哥哥说……你请假啦，有点担心，想来看看你。”
    顾渊沉默片刻，才冷淡道：“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了。”
    姜泠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红, 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笑着, 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
    顾渊眉头紧锁,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随后, 姜泠手中就出现了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
    姜泠眼神亮晶晶的，笑起来犹如一轮弯月，其中承载着万千星光。她看着顾渊, 好像眼前的少年就是她的全部。
    顾渊听到姜泠软绵绵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给你糖，甜甜的, 吃了就会开心起来啦。”
    顾渊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几乎喷薄而出的酸涩暖意，低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时候，蔚宁的叮嘱，他的执念，都被统统抛到脑后。顾渊紧紧盯着姜泠的脸, 不错过对方的一丝表情。
    姜泠怔了怔，脸颊泛起红晕，不好意思的捂住脸颊，小幅度点了点头。
    顾渊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发沉，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他低声道：“你喜欢我什么呢？我逃课打架，不敬长辈，冷漠孤僻……”
    这些都是他前世小心翼翼掩盖的事实，如今却被血淋淋的撕开，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一片轻松。
    姜泠瞪大眼睛，忙道：“才不是！”
    她想起前世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嘴角扬起甜蜜的笑，掰着手指一一细数道：“是那些人先欺负你的！殿……哥哥你温柔善良，待人友善，学识渊博……不要因为别人的看法就否认自己，在我眼里，你是最优秀的！”
    顾渊目光沉沉，突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些话，姜泠之前从来没有说过。
    她只是用行动证明，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他这边，绝不怀疑，绝不放弃。
    她说的是谁呢？
    顾渊垂下眼，苦笑一声，淡声道：“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姜泠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彻底僵在脸上，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眶瞬间红了。
    迎着她几乎心碎的目光，顾渊表情僵硬，甚至忍不住突然想要妥协。
    场面逐渐冷淡下来，顾渊不知所措，又有些想哭。
    直到蔚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我回来了，你怎么让姜泠进来了？我是套个隐身术还是直接回到你身体里？”
    顾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忙道：“你回来！”
    他突然想到什么，咬了咬牙，又道：“你……你从大门进来，装……就装我女朋友……”
    蔚宁：“……”
    她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深吸一口气道：“别胡闹，这种事不是能闹着玩的。”
    这还真是男主标配，一重生智商情商也都跟着回去了，前世都二十多的人了，怎么还玩这套。
    蔚宁温声安抚道：“你现在冲动之下想和姜泠划清界限，以后后悔了可不是一个火葬场就能挽回的，做事前先好好想想后果。我直接隐身进来吧。”
    顾渊抿了抿唇，放弃跟蔚宁沟通，狠下心对姜泠道：“你出去，这里是我家。”
    姜泠对他的话几乎盲从，含着泪盯着他好半响，才小声道：“你不要……不要不开心，我走就是了。”
    顾渊看着她失魂落魄地推开门消失在视线内，忍不住向前一步，又猛地顿住，左脚绊右脚险些栽到地上。
    蔚宁将他拽住，杜绝了他脸朝下摔破相的可能：“干什么呢，难过你跟她说清楚啊。”
    顾渊抿了抿唇，拉着她的手臂借力站起来，坐到一边去，垂眼落寞道：“没有必要，她又不喜欢我。”
    蔚宁：“……”
    年轻人的爱情啊。
    顾渊抬头看她，轻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他？”
    蔚宁点点头，拿出岑寂给她的材料，道：“按着流程，应该是……嗯？”
    她愣了一下，皱着眉又看了一遍，喃喃道：“这是重塑精神体的材料。”
    顾渊听不懂，蹙眉反问道：“什么东西？”
    蔚宁没理他，手指在桌上轻敲。
    岑寂个性谨慎认真，绝不可能拿错，花韵就更不可能了，重塑精神体的资料是系统专有的，那是凝聚任务者的东西，一般情况下除非是有申请开宠物店之类理由的任务者，不然不会外传。
    ……就算是想搞她，成本也太大了，就是要开店的任务者，想得到这东西也得受不少限制。
    她沉默片刻，决定先处理眼前事，便道：“顾渊，我有一个想法，可能会比你直接问那位太子直观一些。”
    顾渊一挑眉，似笑非笑：“你说。”
    第56章 我不是他（六）
    蔚宁道：“我拿的这个是凝聚精神力的, 就是把你的精神力中属于原太子的那部分抽出来凝聚成型，比之前的那个流程简单一点，我算过了, 凝聚后他能在你们世界中待三个月, 三个月后就会消失重新化为精神力回到你的身体，你想知道姜泠喜欢你还是喜欢太子，听人的一面之词还不如看姜泠怎么选，是选容貌一致但气质性格不同的你，还是选长相陌生但确实是她正牌恋人的太子。”
    顾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行！”
    他已经不再相信姜泠喜欢他，但也没有大度到奉献自己成全别人，他付出了精神力逆袭，凭什么要便宜情敌？
    蔚宁按了按眉心，无奈道：“现在姜泠一心认为你才是太子, 会不会再喜欢上那位真正的太子还是个问题, 你又何必纠结。早点得出答案, 是狠下心再不联系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姜泠也随你选。你倒是一心想着问太子, 但他说的话你信不信，这还是个问题，不如亲眼去看, 总强过自欺欺人。”
    顾渊咬牙盯了她许久，才点头不情愿道：“好吧。”
    蔚宁总算顺毛将他安抚下来, 叹了口气，又任劳任怨地开始凝聚太子顾渊。
    齐太子当初是万箭穿心而亡，精神力破损严重，蔚宁忙上忙下折腾了一周才结束。
    当初她以为这事没那么好办，给顾渊请了一周的假，却没想到岑寂效率那么高, 反而便宜了顾渊。她忙的这一周里，顾渊就一直缩在卧室打游戏。
    最后一个流程时，顾渊难得乖巧地搬了板凳坐过来看着，蔚宁深吸一口气，开了阵法。
    法阵繁复古朴的花纹层层环绕，浅色光晕自外层向内蔓延，最终汇聚在中心，骤然明亮起来。两人都清楚的看到，在那层光圈里，逐渐凝聚出一个人形。
    顾渊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无意识地将手里的瓜子放到一边。
    亮光渐渐散去，露出站在正中的青年。
    青年二十来岁的模样，身着一袭青色长袍，眉眼与顾渊几乎有七八成相似，却显得气质温和，大气从容，看着人时似乎总带着几分悲悯。
    他对眼下的处境有些迷茫，迅速打量过四周，看到顾渊时微微一怔，但还是温声问道：“请问两位……”
    蔚宁冲他点点头，道：“请稍等。”
    确定齐太子已经稳定后，她才开了剧情介绍，将原剧情尽数传送给他。
    齐太子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从迷茫变得震惊，复杂，一贯温和强大的表皮被层层剥落，露出他脆弱不安的内里。
    他忍不住喃喃道：“我明明为她安排好了后路……”
    顾渊本在冷漠观察看戏，闻言冷笑一声，猛地站起来踢翻了一旁的凳子：“你放屁！”
    他指着齐太子的手都在颤抖，声音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上几分哽咽：“你安排了什么后路？她能有什么后路？你隔绝了她与外界的来往，让她眼里只能看到你一个，你死了，她怎么可能独活？如果是我，我就是拼上最后一口气，爬也要爬回去！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会和你一起走，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齐太子沉默半响，才抿出一个苦涩的笑：“对不起。”
    他这话就像一根根细针，扎破了顾渊强撑出来的怒气，也刺进了顾渊脆弱的骨肉里，疼的人眼眶发红。
    两人沉默对峙，谁都没有说话。
    眼看着这样下去两人就要崩了，蔚宁不得不凑上前道：“太子殿下，我们有事……”
    她的话却突然被顾渊打断：“慢着。”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跟他说。”
    蔚宁：“……”
    总觉得他俩会打起来。
    她沉默片刻，还是妥协：“那好，我进房间等你们。”
    知道自己感官灵敏，不想偷听都难，蔚宁干脆封闭了知觉，在客房找了张躺椅趴下。
    也许是做了几次任务都没怎么歇过，蔚宁近来总是会很疲惫，她迷迷糊糊间好像梦到了什么，勉强凝聚意识去思考时，也只记起花韵那张冷漠的脸。
    ……她可真惨，做梦都能梦到自己上司。
    还不等她有别的什么想法，蔚宁就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她睁开眼，解开封闭，下意识问道：“你们说完了？”
    顾渊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应了一声，道：“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蔚宁看了一眼客厅，太子正坐在椅子上偏头沉思。
    确定了对方不会听到，她才反问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配合另一个自己试探姜泠的感情，这可不像是端方正直的太子殿下干得出来的。
    顾渊皱了皱眉，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说我讨厌他的存在，但姜泠喜欢，所以允许他换个身份陪姜泠三个月，满足姜泠的心愿，然后他就滚蛋再也别回来了。”
    蔚宁：“……”
    她又抬眼看了看太子。对方未必信了这套说辞，但想来还是舍不得姜泠。
    爱情啊，害。
    蔚宁收回目光，道：“我们那有一种咒符，专门用来给任务者本体下场做任务的，我也会一点。在他与别人接触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自动补齐他的身份背景甚至是性格爱好，他在那时是真实存在的，等他离开后，就会被遗忘，所有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不会有什么影响。”
    顾渊这次沉默的格外长。
    片刻后，他突然冷笑一声：“活该。”
    蔚宁没有接话。
    顾渊显然也没有跟她多说的意思，转身出了房间去和齐太子搭话。
    蔚宁又在床上坐了一会，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这才下床越过房门走出去。
    她的听力在这个过程中缓慢增长，走到门口时，蔚宁已经能听到大概内容了。
    顾渊开了罐酒，半靠在沙发上，低声问道：“泠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第57章 我不是他（七）
    两个人大概也就只有在谈到姜泠是气氛不会过于紧张。太子抬起头, 眼底盈满温柔笑意，轻声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有十四岁, 胆子很小, 常常缩在角落里，说话的声音都在抖。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被我撞见过几次，实在不忍心，就带到身边照顾……”
    顾渊听的心梗，赶忙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也真是够废的，她都被人欺负了才知道把她带到身边。”
    太子顿了一下, 想来也是被顾渊的理直气壮震住了, 他愣了好半响, 才轻声道：“是我的疏忽。”
    顾渊阶段性胜利, 心里反而更堵了，总觉得自己这样像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又拉不下脸再问, 便烦躁的站起身，猛地一踹椅子, 气呼呼转身回房间，将门摔的震天响。
    蔚宁看着齐太子，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不好意思，他心情不好。”
    齐太子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蔚宁与他静默相对片刻，才开口再次打破沉默：“太子殿下, 有件事希望你能配合。”
    齐太子抬头略显茫然的看她一眼，但还是温和的笑了笑，道：“你说。”
    蔚宁道：“虽然我能让别人自然而然的接受你，但你的长相和顾渊相似度太高，可能不太方便，介意我用障眼法为你改造一下么？”
    其实也可以干脆不改容貌，让齐太子假冒顾渊哥哥，但一是蔚宁不喜欢兄弟争一女的操作，二也是这样无法直观看出姜泠喜欢的到底是谁，因此还是换个长相比较好。
    而且，让顾渊接受齐太子当哥哥根本不可能，哪怕只是三个月，他也能把房顶掀了，得不偿失。
    齐太子是聪明人，他心里清楚这场交易中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因此并没有任何异议，始终温和地笑道：“自然可以，您请便。”
    蔚宁又道：“你身份特殊，而且也不习惯现代社会的一些东西，所以我可能会时常跟着你，能接受吗？”
    齐太子终于抬头认真打量了她一番，顿了顿，才道：“那就麻烦你了。”
    蔚宁安抚过这边，心情舒畅地又穿过顾渊的房门，打算再来安抚这边。
    顾渊本来趴在床上发呆，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偏头一看，看到蔚宁后顿时悚然道：“我靠，你怎么进来的！？”
    蔚宁没有回答，脚步一顿就坐到他床旁的椅子上，温声道：“我已经和齐太子达成协议，你也见过他了，现在是不是该回系统空间，让我来好好做任务了？”
    顾渊眉头一皱，当即就是一个战术后仰，抬头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嘛？”
    蔚宁：“……？”
    为什么一副即将被逼良为娼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当然是你先回系统空间，我回到你的身体里做任务。”
    顾渊久久没有回话。
    他沉默许久，才道：“我不想回去。”
    蔚宁怔了怔，眉心微蹙，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你在系统空间里可以看的更直观更清楚，我需要跟着齐太子，顾不到你，万一出什么意外呢？”
    顾渊咬了咬牙，耳根都被憋的发红，狠狠瞪她一眼，语气不善道：“你用我的身体整天追着他跑，还不许我有意见？我能出什么意外，死不了！”
    蔚宁：“……”
    反正这种情况是委托者诉求，也不会压制她的能力，蔚宁斟酌再三，还是随他去了。
    姜泠在不久前偷偷跑出来找顾渊后就被姜家人关了起来。
    姜家长辈本来就不太看得上顾渊那样的纨绔子弟，现在顾渊还敢把他们的掌上明珠赶出家门，心里自然更加的反感，在姜泠闹了几次要去找顾渊后，姜泠的父亲心一狠将她软禁在了房间里。
    齐太子现在的身份是姜泠大哥姜安和的助理之一，蔚宁大概教过他手机等现代物品的使用方式后，就跟他一起去了姜家。
    姜安和简直要被自己突然任性起来的妹妹气死，他头疼的坐在沙发上按着眉心，语气无奈道：“还是不愿意吃东西吗？”
    齐太子怔了怔，被蔚宁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迅速调整好状态，温声道：“小姐不肯开门。”
    姜安和性子强硬，唯独对这个妹妹硬不起来，闻言略带落寞的叹了口气，“她以前那么乖，怎么……”
    意识到自己失态，姜安和顿了顿，不再说话。
    齐太子也没有说话，他本不是话多的性子，又深知姜泠的异样是因为什么，此刻也只能沉默。
    姜安和本来想再上楼试试，中途接了个电话，大概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他脸上神色为难，但还是很快下了决定：“你们先跟我回公司处理点事。”
    齐太子顿了顿，看了一眼姜安和推门出去叫司机的另一个助理，犹豫片刻，下定决心正要起身时却被蔚宁按住。
    蔚宁目不斜视，温声道：“殿下不用跟着去，只要你不主动跟他说话或者被别人提到，外人是注意不到你的。”
    齐太子抿了抿唇，抬头看过去，姜安和果然像忘了他似的，带着几个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蔚宁道：“你去看看姜泠吧。”
    齐太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眼神带着茫然忐忑。他深吸口气，尽量平静下来，随后缓步上了楼梯。
    他一步步走上陌生的楼梯，穿过陌生的走廊，来到紧闭的房门前。
    房内的人似乎听到动静，叹了口气，声音略显嘶哑，“我不是想着为难你们，只是想安静一下，你先走吧。”
    那一瞬，蔚宁清楚的看到，齐太子的身体犹如被电击中，猛地僵直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即将开启！！！嘿嘿嘿
    第58章 我不是他（八）
    齐太子调整呼吸, 尽量压抑住颤抖的声音，温声道：“打扰小姐，先生刚刚有工作出去了, 不知道小姐介意和我聊聊么。”
    “……不……算了, 你进来吧。”姜泠不知为什么改了主意，随着几声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房门随之打开。
    她穿着宽大的睡衣，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唯有在看到齐太子时恍惚了一瞬，眼里闪过惊诧。
    那一瞬间姜泠还以为是顾渊站在门外，随后她就知道不是，眼前的青年二十来岁的模样, 笑意温和, 气质从容, 但相貌却是陌生的。
    她有些失望, 勉强笑了笑，向后退了退，道：“……进来吧。”
    齐太子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 只觉得心头像是有细细密密的针在不断的扎，他顿了顿, 还是没有说出平日里早已习惯的亲昵关怀：“我不方便进小姐的房间，这样站着就可以了。”
    蔚宁不知为何，莫名就觉得有被闪到。
    姜泠沉默片刻，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
    这人除了气质像一些，浑身上下又有哪里和顾渊相似？
    这些天的禁闭，姜泠除了焦虑不安, 还有无法抑制的难过。
    顾渊那么好的一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被逼到这样自甘堕落。
    她心里又急又心疼，再不想忤逆得来不易的家人，也不得不大闹一场，以此来向家人证明自己的态度。
    可惜，姜家人的态度却是莫名的坚定。什么都能答应，见顾渊却不行。
    姜泠抿着唇，本想随意敷衍几句，却突然灵光一闪，看了看他，小心翼翼道：“哪好意思让你一直站着，下楼喝点茶吧。”
    齐太子可以说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目的，不由得失笑，但还是极其配合，温声道：“请。”
    他记得姜泠的爱好，习惯，甚至是清楚姜泠怎样的小动作代表什么样的心情想法，但姜泠呢，她也记得自己的一切吗？
    后来的她，到底是从未认清现实，始终将顾渊当做齐太子去爱，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却浑浑噩噩，宁愿自欺欺人？
    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齐太子觉得自己都有些难受。
    ……自己和顾渊骨子里是一样的。他想，一样的占有欲，一样的霸道偏执。
    姜泠心不在焉，随意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和茶具，慢吞吞摆在桌子上。
    两人沉默相对，各怀心思。
    齐太子率先打破沉默，他站起来，细长的手指按住茶壶，神色自若地为自己和姜泠添上，随后轻轻将茶杯往姜泠面前推了推。
    他这套是姜泠之前服侍他时常用的动作，分毫不差，可惜姜泠满心的怎么逃出姜家，压根没怎么注意，或者说了看到了也没多想，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就迫不及待地问：“请问……我家人，都不在家吗？”
    齐太子有一瞬的迷茫，随后反应过来，点头道：“姜先生回公司了，我随先生来之前没有见过除管家之外的人。”
    姜泠眼神一亮，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你了。”
    两人相处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尴尬，想必齐太子也没有想到他与姜泠隔了一个生死后反而变成了这样。
    齐太子抿了抿唇，看着姜泠不自在的脸色，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姜泠忙不迭点头，蔚宁眉头一挑，站起身跟上。
    齐太子并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径直走到刚才姜安和带他去的别墅外的一处阳台。
    他的手搭在栏杆上，目光放空，蔚宁自他身后走上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处阳台视野不错，正好能居高临下的看到正门及两个侧门，齐太子的目光落在右边的侧门处，那里有一个娇小单薄的身影，正艰难地推着一个平时园丁打理花园用的小梯子。
    那梯子并不高，又不太稳，姜泠摇摇晃晃地爬上去，也仅仅只能扒上墙壁，她身材娇小，半个身子都在墙内，只得抱住墙壁滑稽地往上蹭。
    齐太子的眉头紧锁，苦笑一声：“她过去胆子很小，却没想到能为……能做到这地步。”
    蔚宁不置可否：“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殿下要下去看看吗？”
    齐太子下意识想摇头，却见姜泠似乎是没抓稳，身子晃了一下，险些从梯子上摔下去。
    这下他彻底看不下去了，蹭的一下绷直身体，转眼就消失在了蔚宁视野内。
    蔚宁往楼下看去，就见齐太子在瞬间没了往日的温和优雅，脚步急躁凌乱，几乎如一阵风一般卷了过去，转眼就到了梯子下。
    顾渊和齐太子都是真心爱姜泠的，哪怕方式不同，作风不同，那份心意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齐太子小心翼翼地护在梯子下，温声道：“泠……小姐，快下来，您要是想出去，我可以带您出去。”
    姜泠犹豫片刻，缓缓回过头看他：“真的吗？”
    其实她完全可以怀疑对方是想将自己骗下来再扭送回房间，但不知为何，看着下面人温润如玉的脸庞，她突然就有那么一丝动摇。
    齐太子上前一步，轻声道：“当然，这墙太高，对面没有东西可以接住你，你贸然跳下去只会受伤。先生只是希望你呆在家里，但并不是想看到你受伤。”
    他这话不知哪里打动了姜泠，姜泠沉默下来，怔怔看了他许久。
    眼前的青年笑意温和，眉眼虽然精致却没什么记忆点，比不得顾渊锋芒毕露的清俊容貌，却莫名令人心安。
    姜泠脑海里想着顾渊冷淡精致的脸，低头看着他，心头却莫名一跳。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姜·书桓·泠：我不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对两个男人动心的女人吧？（x）
    第59章 我不是他（九）
    姜泠本要扶着梯子下来, 却本刚才突然慌乱起来的心跳震的一抖，一手抓了个空，直挺挺地就要往下掉。
    齐太子守护她几乎已成本能, 下意识伸手去接, 女孩单薄的身体扑在他身上，却因下坠的冲力将他撞了个趔趄。
    梯子晃晃悠悠向前倾斜了些，又被什么击中，猛地向后砸去，溅起一地灰尘。
    蔚宁收起手中的鞭子，看着他们，脸色不太好看：“太子殿下，你们在干什么？再情不自禁也请注意一下影响，如果不是我刚好跟了下来, 你们两个待会就要一起压在这梯子下面了。”
    蔚宁套着隐身术, 齐太子不好当着姜泠的面跟她沟通, 只得递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姜泠被吓懵了, 颤颤巍巍抱着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双臂越收越紧。
    她在一瞬间想起了“顾渊”, 前世的殿下也是这样抱着自己，温柔又珍重。眼前的这个人温柔到极致, 举手投足皆是熟悉的贵族风雅，连揽住她腰背的动作都是相似的。
    姜泠神思恍惚，眼前闪过无数与爱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啜泣起来。
    姜泠的声音很低，气息呼出来扑在齐太子耳后，将他的皮肤激的微红。
    她说：“……殿下,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两人同时闭上眼，心脏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刺痛。
    蔚宁嘴角抽了抽，也没有再煞风景的上前打断，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良久，齐太子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微微颤抖着嗓音问：“小姐，有没有受伤？”
    姜泠如梦初醒。
    她身子一震，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推开他，后退几步，眼里的迷茫在看清齐太子的脸后逐渐消退，显出几分尴尬的疏离来。
    她道：“……谢谢……谢谢你，我回房了，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哥哥。”
    齐太子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当然不会，抱歉，是我唐突了。”
    姜泠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她再想出去，也知道刚才闹的动静太大了，哪怕齐太子放她走也没用，估计她还没走远就被抓了，既然这样，还是先回房间再做打算，别连累人家了。
    齐太子看着她慢吞吞往楼上走，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
    蔚宁走上前与他并肩，看了看姜泠渐渐远去的背影，道：“殿下这段时间就在这里陪着姜泠，我先去看看顾渊，很快回来。”
    “等一下，”齐太子收回视线，看着她的目光极为复杂：“你要我这三个月一直陪着泠泠吗？”
    蔚宁蹙眉，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一来一往间就察觉到了不对。蔚宁只有些后悔自己不够谨慎，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你陪陪她，至少也没有坏处，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齐太子摇了摇头，温和的语气里是难得的坚定，“不了，长痛不如短痛，请您带我离开。”
    蔚宁沉默片刻，道：“抱歉，我还有事，很快回来。”
    一次失误导致翻车，她也有点头疼，脚下没停，转身又回了顾渊家。
    顾渊一个人住在母亲生前留给他的房子里，是个面积不小的别墅，有三层楼，却只有一个人住着，每次进顾渊的别墅时，蔚宁都会感到一丝难言的孤独冷清。
    她从窗户进到客厅，天色明明亮着，屋子里却阴沉沉的，透出一股荒凉的死寂。
    蔚宁眉头紧锁，心里已经感到了不对劲，迅速打量四周，确定了顾渊的位置，上了二楼顾渊的房间，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地的水和药片。
    蔚宁眉头一皱，抬头看过去，顾渊正缩成一团瘫在床上，一只手臂晃晃悠悠掉在床外。
    他的身体在颤抖，半个身子埋进被窝，睡衣胡乱套在身上，露出一小片绯红的皮肤。
    蔚宁顿了顿，越过地上的水走到床边，伸出手拍了拍顾渊的脊背：“发烧了？”
    顾渊迷迷糊糊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泪痕的脸，他的眼神只有一瞬间的清明，随即很快变得混沌，模模糊糊道：“妈妈……？”
    随后，他又奋力坐起来，似乎想要扑到她身上：“泠泠……！”
    蔚宁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伸出手按住他的额头，将他按倒在床上，道：“清醒点，我是蔚宁。”
    顾渊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停下了往前扑的动作，愣愣看着她，眼里毫无预兆的就流下两行清泪。
    他像是迷失方向找不到家的孩子，又像是即将死在沙漠里，终于见到一片绿洲的旅人，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含着如泡沫般一触即碎的希望。
    他试图伸手去抓，看到蔚宁头疼无奈的表情又怯怯缩回手，脆弱苍白的模样早就没了最初桀骜张扬的气质。
    蔚宁看着顾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乖乖女姜泠竟然敢偷偷翻墙出姜家了，估计又是那个神助攻姜安南干的好事。
    如果不是她和齐太子的干扰，姜泠可能会受点伤，但也能顺利到顾家，姜安南知道顾渊房子的密码，病中的人最是脆弱，要发展感情线还不是水到渠成？
    但是一个人烧成这样已经很危险，如果姜泠路上遇到一点意外来晚了，那顾渊就危险了，姜安南是脑子有坑吗？？？
    用身体健康来换感情线的进展，蔚宁真是无法接受。
    她看了眼床上脸颊通红的感情戏工具人顾渊，叹了口气，摸出鞭子一甩，将地上细碎的玻璃渣扫到角落。
    地上的药肯定是不能吃了，倒霉的是顾渊对自己的身体压根就不上心，家里的药过期了大半，剩下没过期的都不是针对发烧的。蔚宁无法，只得先拿了毛巾给他物理降温，随后才拿了钱出门打算再买点药。
    也不知道有钱人都是怎么想的，别墅建在半山腰，蔚宁又不能在满是摄像头的现代社会瞬移，出去等了半天才等到一辆车，等拿着药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她怕自己动作慢了顾渊就成了史上第一个发烧烧傻的男主，又想着横竖顾渊家里一年半载都不会来人，也就没了平时的警惕，迅速输入大门密码往顾渊房间走。
    蔚宁刚上楼梯就看到顾渊的房门禁闭着，有些疑惑，她走的时候明明没关门来着。
    想着可能是顾渊爬下来关的，蔚宁拍了拍莫名不安的胸口，抬手就要敲门。
    她的手刚触上门板，就见房门从里打开，露出少女清秀的脸。
    姜泠本是想要给顾渊换掉额头上的毛巾，一开门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站在门口，顿时愣在原地。
    蔚宁：“……”
    哦豁。
    姜泠愣了半天，才慌乱地想要挤出一个微笑，眼眶却在渐渐发红，泪水顷刻间盈满了眼眶。
    蔚宁眼睁睁看着她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心碎绝望，一时不知是气的还是太过无语，心口都有些绞痛。
    蔚宁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修罗场的主角之一，简直哭笑不得，正要辩解时，却见姜泠摆出一副黯然心碎的神情，轻声道：“你是来找顾渊的吧？你……你别误会，我是替我哥哥来看望他的，只是刚到他家，我、我先走了……”
    蔚宁：“……”
    淦。
    第60章 我不是他（十）
    蔚宁蹙眉道：“没事不要瞎想, 我来送个药就走。”
    她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那种“捉奸在床”的愤怒感。
    姜泠怔了怔，这才抛下刚才激荡的情绪, 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二十来岁的模样, 容颜是略带清冷的精致，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多余的情绪，清晰地透着满满的不耐烦。
    姜安南和她说过，顾渊身边没有什么别的异性，更不会有一个大他至少三四岁的女孩，想来真的是她一时误会。姜泠有些尴尬，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她有些尴尬，又有些愧疚，前世的太子那样干净善良的一个人, 如果有了爱人不可能不告诉别人, 自己不应该草率误会他。
    蔚宁冷着脸将手里买的一大袋药往她面前提了提, 道：“我放下药就走。有点重, 能提动吗？”
    姜泠快速上前试着拎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蔚宁意料之中，越过她走进门将袋子放在桌子上, 迅速瞥了一眼顾渊。
    确定他的情况稳定之后，蔚宁也没再久留, 懒得理会姜泠怯懦不安的挽留，出门就又回了姜家。
    她在姜家别墅找了一圈，才在小花园处看到了靠着围墙发呆的齐太子。
    蔚宁叹了口气，走过去跟他一起靠在围墙上。
    齐太子偏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便收回目光：“泠泠在他那？”
    蔚宁敷衍地应了一声，默默垂着头不再看他。
    任务到这里就陷入了僵局。
    齐太子已经意识到他们的目的, 此后想必也不会再配合；顾渊本就是硬撑着一口气和姜泠杠，意志也不甚坚定。
    一旦有可能危害到姜泠，这两人绝对一个比一个反水快。
    想到这里，蔚宁头疼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感情的事果真不是外人能插手的，一不小心就弄个里外不是人。
    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蔚宁也不打算浪费时间，随意敷衍了几句转向又离开姜家，算准时间在半路上截住了姜泠。
    姜泠一眼就认出了蔚宁，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衣角，下意识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
    她生在深宫中十余年，虽然一直被齐太子娇养着，连皇帝皇后都插不进手，但也难免局限了她的眼界，姜泠活了二十多岁，心理承受力怕还不如小孩。
    蔚宁没有废话，单刀直入道：“你确定顾渊就是太子吗？”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当头劈下，姜泠脸色骤变，身子一震，后退几步险些摔在地上。
    蔚宁看了看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垂眸淡淡道：“换个地方聊。”
    她就近找了一家还算清静的咖啡厅，与姜泠一同坐在偏僻的角落里。
    姜泠脸色惨白，慌乱不安的捏着手里的杯子，眼神乱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看着蔚宁动作熟练地点了单，像是对现代社会极为熟悉，一时间眼里的疑惑更甚，茫然的握紧杯子，鼓足勇气轻声问道：“……你也是……那里的人？”
    蔚宁向后靠了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像你现在附身的身体跟过去的你容貌相同一样，你又怎么能确定顾渊就是太子殿下？”
    姜泠脸色一白，这才想起自己“姜家千金”的身份，表情惶恐地睁大眼睛抬头看去。
    蔚宁叹了口气，道：“我跟真正的姜家千金没有关系，现在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姜家千金自小体弱，精神力够不够是一说，她胆子太小，估计没有勇气逆袭。不在委托范围内的事蔚宁不会插手。
    姜泠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咖啡，目光渐渐染上了怀念，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一定就是殿下。”
    蔚宁顿了顿，若有所思。
    她这直觉倒也没错，顾渊确实是姜太子的转世，两人从精神力本质上来说是同一人，但思想可未必。
    蔚宁的指尖不自觉地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你就没有觉得顾渊和太子的不同之处吗？”
    姜泠眼里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蔚宁为什么会这么问。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道：“殿下脾气似乎差了些……但想想也是，这里的人毫无尊卑之分，殿下金尊玉贵，哪受得了这种委屈？”
    蔚宁一噎：“……”
    那你可真是太不了解你家殿下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蔚宁大概了解齐太子这个人。
    他并不是那么在意身份尊卑的人，不然不会执意要和姜泠在一起，更不会推拒太子妃，毕竟那时男人的观念都是三妻四妾，有宠妾并不影响他有正妃。
    一直仰视着他，只能看到表层，也难怪一直都没有认出顾渊。
    蔚宁抿了口咖啡，一时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随后很快下了决定，当即半真半假道：“建议你认真观察一下早上那个你大哥的助理，他跟顾渊身上都有齐太子的气息。”
    姜泠豁然抬头，脸上满是震惊迷茫，蔚宁却没有再和她解释的想法，站起身推开凳子就走。
    蔚宁出了咖啡厅，纠结片刻决定转道去找齐太子。不管是用哄的还是骗的，都要把他留在姜家，免得节外生枝。
    姜家离这不远，蔚宁刚到别墅大口就碰到了神色匆匆的齐太子跟在管家身后往出走。
    看到她，齐太子顿住脚步，只有管家像没看到似的越过蔚宁接着赶路。
    蔚宁一挑眉，道：“怎么了。”
    齐太子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有人打来电话，说泠泠喝咖啡没有付钱，要我们带钱去赎人。”
    蔚宁：“……”
    等等，她刚才走的时候付钱了没？
    第61章 我不是他（十一）
    靠近别墅区的咖啡厅价格都不低, 姜泠急着偷偷溜出门，没有带可以抵押的东西，好在她记得顾渊的电话, 打给了顾渊。
    顾渊还病着, 转手又打给了姜安南，由他通知的管家。
    罪魁祸首蔚宁不禁有些心虚。
    好在齐太子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又往姜家走。
    蔚宁紧跟其上，轻声问道：“你答应待在姜家了？”
    齐太子笑了笑，“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蔚宁没有接话。心知肚明的事，挑明就没什么意思了。
    姜泠被管家接了回来，蔚宁也没再回顾家，看上去一切都风平浪静。
    但齐太子清晰地感觉到, 姜泠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过去那姑娘对自己不过是礼貌疏离, 跟对待管家之类的人毫无区别, 但近来姜泠的态度极为奇怪。
    她自以为会掩饰, 可她被娇养在深宫十几年，需要勾心斗角的地方非常有限，齐太子浸淫官场多年, 哪里就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姜泠在试探，试探他的身份。
    这样的认知让齐太子瞬间头痛起来。
    察觉到蔚宁和顾渊想要借他试探姜泠的心意后, 他就不太想再见到姜泠了。
    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他也清楚，本来就死了，多活一天都是偷来的，没必要再过多留恋。
    姜泠若认定顾渊就是他也就罢了，只要她坚持, 顾渊是绝对抵抗不了的。
    他和顾渊本质都是一样的，永远都拒绝不了姜泠。
    但如果……姜泠发现了齐太子的身份，那么不管顾渊愿不愿意，他们之间都没有别的可能了。
    齐太子希望他们能在一起，他也相信顾渊能够照顾好姜泠，做的比他好。
    再活一次，总要学会取舍。
    虽说齐太子有心躲，但他能躲的地方也就那么点，更何况是蔚宁将他复活，对他的行踪自然了如指掌，没多久他就被姜泠和蔚宁同时抓获。
    蔚宁套着隐身术，姜泠看不到她，只红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地叉腰盯着他：“这位先生！”
    齐太子要跨出门的腿一僵，表情第一次显得有些慌乱：“小姐？”
    他缓了缓气息，尽量平稳道：“公司有事，先生命我来拿几份文件，还请小姐见谅。”
    姜泠盯着他，咬了咬唇，气势开口便泄了三分：“我有事找你。”
    齐太子表情僵了僵，抿了抿唇摇头道：“抱歉，公司有急事。”
    他顶着姜泠失望心碎的眼神，咬牙不语，艰难地越过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蔚宁见状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她快步越过齐太子走到他前面，确认附近没有摄像头后才解了隐身术。齐太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带了几分嘲讽：“何必多此一举，你用不用隐身我都看的见你。”
    蔚宁能理解他的火气，没有纠结这个话题：“有件事我好像忘了跟你说，三个月后你会彻底消失，姜泠以后不会记得这段经历。”
    齐太子一时怔住：“……”
    蔚宁顿了顿，似有所感，眉头微微一挑，拖长了语调似笑非笑道：“还请太子殿下慎重考虑。”
    齐太子第一次失礼地冷笑出声，他烦躁道：“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转身就想走，刚跨出第一步就被撞了个趔趄，两个人同时晃了晃身子，险些栽倒在地。
    姜泠却是顾不得这些，扶着一旁的树勉强站稳，眼里满是震惊：“你们——”
    齐太子呼吸几乎停滞。
    他慌乱又不安地吐出几个音，破碎而模糊。
    蔚宁倒是冷静，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她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太子殿下初来异世，难免有些不习惯。你们要聊一聊吗？”
    “不必，”齐太子快速反应过来，抬手对着蔚宁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蔚宁略一挑眉，也没太意外，撑起身子跟了过去。
    见差不多都快走出姜家了齐太子还没有停下的打算，蔚宁无奈出声道：“姜泠看上去很伤心。”
    齐太子终于停下脚步，按耐着不满的情绪，冷声道：“你知道她在附近，为什么不提醒我。”
    蔚宁顿了顿，觉得这话题有些好笑：“殿下在朝堂上与群臣勾心斗角倒是游刃有余，怎么在这里就这么糊涂，我的雇主又不是你，我有什么必要对你尽心尽力？”
    齐太子抿了抿唇，神色复杂：“他喜欢泠泠，为什么要这么做？”
    蔚宁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把自己爱人一个劲往别人怀里推，你看着开心？”
    齐太子沉默片刻，闭了闭眼，叹息道：“泠泠跟他在一起会很幸福，而我已经死了。”
    他不能给姜泠一个合理的名分，不能给她一个孩子，连稳定的生活都没有，又何苦再耽误她？
    蔚宁细细琢磨了下这句话里的含义，莫名觉得好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我有个问题，你感动的时候，想没想过顾渊的心情？”
    齐太子怔了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沟通的时候很少正面提到顾渊的名字，对于这个“情敌”他心情也实在复杂，便一直有意回避。
    蔚宁见他不语，接着道：“殿下真不愧是出身封建王朝，思想都带着一股上位者的自私固执。你不想见到姜泠，是因为你清楚如果姜泠知道了她一直殷切讨好的人不是你，绝对不会再在顾渊身上下功夫，这样又怎么得到幸福？即使我告诉了你，三个月之后你会消失，姜泠不会记得这段经历，你也依旧不愿意，是因为你担心顾渊会对姜泠心生芥蒂，怕他不再全心全意宠爱姜泠，这可真是太让人感动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你问过顾渊吗？你觉得他愿意被人这样‘施舍’爱情吗？”
    齐太子脸色难看，咬紧牙关久久不语。
    蔚宁笑了笑，缓缓道：“何况，殿下在深宫中长大，隔墙有耳这件事应该比我清楚的多，姜泠都对你有所怀疑了，废了那么大功夫才堵住你，你直接就走，也不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你怎么知道她会乖乖听话，而不是追上你问个明白？你们对彼此还真是不太了解，至少我觉得姜泠会追上来，就像现在一样——”
    她侧过身子示意他看身后被停在院子里的车遮住身体的姜泠，温声道：“别生气，我可没义务提醒你。”
    作者有话要说：　　蔚宁发动秘技：虾仁猪心！
    齐太子慌了hhhhhhhh放弃思考JPG
    （顶锅盖）姐妹萌抱歉回来晚了，我会在几天内尽快完结，笔芯
    第62章 我不是他（十二）
    齐太子一生二十多年, 即使是棋差一着被人算计致死也没有这样挫败，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
    如蔚宁而言，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实在是太少, 他曾以为了解过对方的爱好、性情、习惯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深知, 却没想到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至少他从没想过，胆小怯懦的姜泠会在他表达过不悦后依旧敢跟上来。
    蔚宁看着僵住的两个人，也有些无趣，语气淡了下来，道：“你们自己商量吧。”
    姜泠红着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崩溃：“这位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吗？”
    “问他呗。”蔚宁指了指齐太子, 道：“我还有事, 待会见。”
    语毕, 也不管对面的两个人是什么表情, 转身化作一道光离开。
    顾渊的房子一如既往的冷清，却似乎多了些说不明的气息，蔚宁看了看多出来的家具, 甚至能看清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她犹豫片刻，踏上楼梯去了阳台。
    顾渊正坐在阳台上摆着的一个吊椅上。
    吊椅风格清新淡雅, 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风格，后期顾渊和姜泠相爱后，姜泠来顾家总觉得过于冷清，便和顾渊商量过后装饰了一下。
    顾渊在这段时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将房间改造成了他们相爱时的模样。
    蔚宁站在门口默默看着, 屋子里一片寂静。
    终于，顾渊偏头看着她。
    他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将满眼清冷淡漠压下去小部分，却平白显得苍凉。
    他看到蔚宁，目光闪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了然，随后，顾渊拖长了语调懒洋洋地问道：“他们在一起了？”
    蔚宁认出这是他们定情时的装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还在纠结，谁也下不了那个决心。”
    顾渊站起身，吊椅剧烈地晃了晃，被人用腿抵住。他低头看着，莫名笑了笑：“带我去看看呗。”
    他缓缓说：“我想看看，我到底是有多不好，才能活了十几年没有一个人……在意我。”
    蔚宁想说你还有姜安南和白洵，但莫名觉得这话说出口顾渊可能会更绝望，理智地将它咽了回去，道：“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姜泠不会是最后一个，你还有很长的时间。”
    顾渊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有回复。
    蔚宁带着他在姜泠房门口停下。
    他们也知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好聊太多，就回了房间。两人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姜泠哭的身体发抖，小脸憋的通红，一抽一抽的哽咽。
    蔚宁站在顾渊身旁，敏锐地感到，他……也想哭。
    齐太子注意到动静，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在顾渊身上停顿了几秒，抿了抿唇，又收了回去。
    他缓缓道：“就这样吧……泠泠，人不可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你总能走出来的。”
    姜泠声音嘶哑地反问：“那我要是……走不出来呢？”
    齐太子闭了闭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却是苦笑了起来：“殿下好狠的心。”
    姜泠站了起来，挪开椅子缓步走到蔚宁面前，行了一个齐朝除跪拜外最大的礼，她正色道：“可否请姑娘帮我一个忙？”
    蔚宁挑了挑眉，看向顾渊，得到同意后方才点头道：“你说。”
    姜泠道：“姑娘可有办法在三个月后替我消除有关前世的记忆？”
    她神色冷清，一改往日的怯懦娇软，脸上显出难得的肃穆表情。
    蔚宁有些意外，确认道：“你什么意思？”
    姜泠垂下眼，苦笑道：“姜泠曾经发过誓，此生非殿下不嫁，不能嫁他，我留这记忆有何用？过去的姜泠已经无路可走，我的记忆中除了殿下已经容不下别人，倒不如抹去了，我也不再是我，也许会有别的路可走。”
    这刀补的太狠，蔚宁下意识看了顾渊一眼，生怕他当场呕血。
    顾渊倒是面色如常，冷静的让人发慌。
    蔚宁叹了口气，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知道现在是你占据别人的身体，你本来就只是靠多活一世压下对方的精神力，连这点优势也抹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你们二人融合在一起，你就真的不是你了，确定吗？”
    齐太子突然插话道：“不行。”
    顾渊嗤笑道：“不行什么不行，你有资格插话吗？”
    两人一来一往，姜泠也终于注意到这个从一开始就站在蔚宁身旁的少年。
    她有些愧疚，又有些惆怅。还好……还好顾渊没有真的爱上她，不然闹到这个地步，对他也是巨大的伤害。
    姜泠对他也同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低声道：“这些日子……是我鲁莽了，给您的生活带来不便，还请您见谅。”
    顾渊看着姜泠，很想告诉她晚了，一切都晚了，该付出的感情已经全身心投入，又哪里是随便就能收回的呢……但他还是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姜泠硬撑着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勉强笑了笑，含着泪的双眼看向坐在一旁神色僵硬的齐太子。
    她轻声道：“殿下……您不用担心我的以后了，没有你的未来，我也没什么可期待的了。我……我之前一直没求过你任何事，是怕您觉得我任性，但这次，请您让我任性最后一次……这三个月，我来陪您度过，好吗？”
    齐太子喉咙干涩，哽的发疼，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胡乱点点头。
    他看着姜泠脸上缓缓绽开的笑容，突然就想到刚将她调进自己宫中没多久时，小姑娘一口一个“奴婢”听的人心里发堵，他花了好大功夫才让姜泠敢改口在他面前自称“我”，可惜后来成婚后，她的自称便全部成了“妾”。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认真了解过姜泠吧？
    不然怎么会想不到……这样深爱他的姑娘，会在他逝去后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蔚宁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已经谈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顾渊像被触发什么机关似的，她话音未落就转身窜了出去。蔚宁理解他心里难过，没有多说什么。
    姜泠慌忙擦了擦脸上的泪，道：“殿下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送送这位姑娘。”
    蔚宁没有推拒，跟着她出了门，随后才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她眼里含泪，却是笑道：“也许会和殿下一起去看看别的东西吧，前世一直被圈外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时常会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如今也终于有机会了……希望吧，但愿我们在走完这段路后，都不会后悔。”
    蔚宁点点头，说：“祝你好运，三个月后我会来找你。”
    姜泠笑着挥了挥手，表示感谢。
    话已至此，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蔚宁对此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有些头疼顾渊，他所在意的一切，终于在今天丝毫不剩。
    她想了想顾渊可能会有的神情，叹了口气。
    蔚宁离开姜家，找到了一脸茫然空洞地在路边散步的顾渊。
    还不等她说什么，就看到了顾渊紧握着的双拳，手腕因过度用力而绷出明显的青筋，指缝竟已被鲜血染红，蔚宁下意识拉过一只手查看，将手掰开后看到了满眼形状如弯月般的伤口。
    蔚宁顿了顿，本都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爱情还真是让人遭罪。
    第63章 我不是他（十三）
    顾渊眼神动了动, 有些自嘲的扯起一边唇角，“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蔚宁往他身上套了一个治愈术，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默默拿出纸巾为他擦拭血迹。
    顾渊回过神来, 将纸巾接过去。他目光呆滞地胡乱擦了几下，突然问：“我是不是不该追究？”
    明明他已经足够圆满，有妻有子，为什么要在意姜泠爱的是谁？反正除非齐太子复生，否则姜泠绝不会看别人一眼，他想要的一生一世已经可以实现，为什么非要斤斤计较？
    他没有明说，蔚宁却是很快懂了，温声道：“也不能这么说, 每个人对感情都有自己的看法, 有人不介意, 有人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没什么该不该的，有缘无分罢了。”
    蔚宁见他实在恍惚, 叹了口气又道：“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消除你的记忆, 那时姜泠没了前世记忆，你也没有这些不好的想法，等于你们两个都转世了，有姜安南的关系在，说不定能再续前缘。”
    顾渊沉默良久，才道：“她忘了那些东西, 会成什么样子？”
    蔚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一生的经历、见闻影响人的思想、三观、性格，以此造就一个人，没了那些记忆，应该就是……死了吧，真正的姜家千金姜泠的思想会再次占据上风。”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既然这样，那刚刚的建议岂不是在诱导顾渊自杀？
    蔚宁不吭声了，顾渊却是恍惚中喃喃道：“也没什么不好，我现在这个样子……”
    蔚宁哑然片刻，忙道：“也不至于，姜泠是外来侵入者，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你却是原包装的，本就不能一概而论。”
    何况抹除记忆后，原来的顾渊没有得到救赎，最多就是恢复浑浑噩噩的模样混日子，等真千金回来，别说对他心动，恐怕姜安南都得亲自将妹妹锁家里防止两人接触。
    至少这个顾渊，始终心怀希望。
    她温声道：“你现在也才多大？还不到十八岁，以后的路还很长，别急着下定论。爱情是重要，但也不是生活的全部，你把它当做你的目标，以它为目的地，依然可以在这过程中找到自己热爱的东西。”
    顾渊挑眉，眼底的丧气微微淡了些，表情却更像是找到了破坏对象的猫，顽劣而狡猾：“说的那么好听，推荐一个呗？你喜欢什么。”
    蔚宁一愣，当下就有些发懵。
    要说喜欢……做任务？好像没有，人的愿望千种万种，或痛苦或酸涩，但到底都是奔着希望去的，本质相同，没什么变化。
    可那不是她的希望，那是她的责任。
    蔚宁抿了抿唇，第一次答不上话来。
    顾渊嗤笑：“行了，看你那表情我就够了，活了一辈子连个目标都没有，还有空管别人。”
    蔚宁沉默片刻，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就像有的人喜欢安逸悠闲，有的人喜欢大权在握，想法不同罢了。”
    就像顾渊从头到尾所求的，不过是有一个人真心爱着他。
    但真要蔚宁说自己喜欢什么，也确实强人所难，很多事都没必要非要一清二楚。
    顾渊眼神突然淡了下来，嗤笑一声道：“有时候觉得，人要真活成你这样，也真是挺没意思的，跟块木头一样。”
    蔚宁终于知道为什么许多任务者都说花韵偏心她了，至少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能怼的委托者。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理解任务者守则中那句“不能殴打委托者”的含义。
    顾渊兴致来的快，走的也快，恹恹地抿了抿唇，低声道：“姜泠去哪，我也去哪……去看看，一直没见过别的地方。”
    他少年时期就与姜泠相爱，还没毕业就同居结婚，此后一直专心待在两个人的小天地里，说起来也和前世的姜泠差不多，一样的被禁锢在同一个地方。
    蔚宁下意识问：“也好，但你不是要上学……”
    顾渊冷笑：“这世上谁有资格管我？”
    蔚宁想起他那神奇的父亲，陷入沉默。
    姜泠显然只是四处走走，顾渊也便跟着她走。
    景区人潮拥挤，姜家虽然不放心小公主一个人旅游，但也拗不过突然任性起来的姜泠，早早在她去某个地方的前一天就清了场，因此顾渊只能被蔚宁套上隐身术带进去。
    景区寸土寸金，每天都是金钱，蔚宁算了算这趟下来的花费，只能说有钱真好。
    姜泠终于见到了前世她几乎不可能看到的一切。
    她看到日升月落，柔软的枝条舒展抽芽；看到灰白色的天幕沉沉压下，转眼便是连天飞雪；她看到山脉延绵不绝，江流奔腾分汇，各种颜色由山脚漫至山头，交织绘出别样的艳丽。
    她终于见到了除暗沉灰白以外的色彩。
    与此同时，蔚宁跟在她身后，看她每跨出一步，脑海中记忆的色彩就浅淡一分。
    姜泠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在最后到达的顶峰，默默回首看了一眼。
    齐太子与她一同回首。两人背后的红日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下沉，直到灰暗的颜色吞噬了最后一丝橘红色的光线。
    这一天即将离去。
    三个月的期限……也到此为止。
    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山顶上便只剩少女一人。
    清丽柔和的姑娘茫然地睁着眼，眼里神采清澈懵懂，恍若初见。
    蔚宁道：“她走了。”
    顾渊点头：“我知道。”
    片刻后又道：“你的任务完成了，你也可以走了。”
    蔚宁笑了笑，温声道：“不急，我还需要为姜小姐稳定情况，她现在的记忆很混乱。”
    顾渊嗤笑：“多管闲事，我付出代价是让你来婆婆妈妈的么？”
    蔚宁怔愣片刻，轻声道：“这次任务我没做好，可以少收报酬……我本以为你会选择忘了她。”
    只有一个人的深情，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也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顾渊难得的没有冷嘲热讽，他看着阳光消失的地方，喃喃道：“我还是要记得的。”
    他说：“如果连我都忘了，那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姜泠这个人了。”
    这世上会有千金大小姐姜泠，却再也不会有一个温柔善良，纤弱单薄却果决勇敢的小宫女姜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啦，提前撒花
    后面的就是女主自己的剧情了，不感兴趣的话可以跳过鸭，笔芯
    第64章 完结章·算计
    蔚宁回到系统空间, 在空荡的房间内静坐片刻，才慢吞吞发了消息给花韵，起身去了容欢的系统空间。
    她有很多问题要问, 如今想想, 也只能问问容欢。
    别的小动作她都可以装作不知情，唯独任务这点容不得半点手脚，这关系到她能否成功晋升系统，退居二线休养生息。
    容欢大概是发现了自己房子里的戒指被动过，此刻并不在系统空间，蔚宁发消息也不回，打定了主意装死的样子。
    这一副不怕开水烫的德行直接给蔚宁气笑了。
    她倒也没多生气，就是觉得有些无语，容欢是没资格插手她的任务的, 尤其是晋升任务, 所以最终关键还是在花韵身上, 能见到容欢证实一些猜测最好, 见不到也影响不了什么。
    哪知道容欢人都没敢出现，做贼心虚四个字恨不得刻脑门上。
    还不等她有什么表示，下一刻蔚宁脑海中便响起花韵淡淡的声音, 随后传送阵轻轻闪了闪，蔚宁抬头看过去, 元澈竟然也跟过来了。
    元澈在，蔚宁不好直接就开口质问，便起身道：“元先生，阿韵。”
    她双眼死死盯着花韵，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表情，清晰地看到了那张冷淡的眼里微妙的不自在。
    花韵开门见山, 问道：“你想起来了？”
    蔚宁顿了顿，点了下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有些模糊，记不太清，但大概能推断出一些。”
    她温声道：“阿韵，到现在为止，我做的任务都算数吗？”
    花韵沉默不语，元澈叹了口气笑道：“也是考核，但不是晋升系统的考核。不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你做的很好。”
    蔚宁不置可否。
    这次顾渊的任务让她想起了很多。
    同样的左右为难，同样的感情拉扯，以及同样的……对错难分。
    蔚宁道：“岑寂呢？他都在小世界里待了几十年了，你们这么做跟他商量过吗？”
    元澈一顿，缓缓笑开来：“我记得你们不久前才见过。”
    蔚宁打断他说：“那是卫珩。”
    岑寂好歹被她带过一阵子，一时的区别可能难以区分，但……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
    卫珩……
    蔚宁深吸一口气，忽略大脑和心口同时传来的刺痛，道：“我有错，你们该罚就罚，没必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之前忽略的细节在此刻一并串联起来，蔚宁突然就想起在雪原见过的那个少年。
    有那么一瞬，心口是清晰涌上过热意的。
    她当初遇到的那个岑寂，根本不是本人。所以对方不敢看她，不敢露出多余的表情，见她要撕裂空间就急冲冲窜了出来。
    蔚宁回想起模糊到打码的记忆里，卫珩腼腆少言的样子，觉得容欢属实是有点为难人。
    岑寂和容欢是真的不合拍，不是傲娇或欢喜冤家，岑寂真的很厌烦容欢这一类的人。
    岑寂能听从花韵调遣，能与蔚宁作为朋友相交，却不会和容欢有合作。
    她、花韵和岑寂都是果断直接的性子，讲究速战速决，而容欢手段却迂回曲折，酷爱看戏，最喜欢将人玩弄于手心的感觉，在岑寂眼里就是不务正业，无聊透顶。
    这件事怕又是容欢的恶趣味作祟，想来是她在花韵那里截住了顾清舟，与对方交流过后留下了空间戒指，借由顾清舟将她拉去卫珩藏身的空间。
    她之前请岑寂来照顾卫珩，容欢不敢招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岑寂，就只能从她入手。
    蔚宁想了想如果卫珩没有拦住她会是个什么场景，想着想着拳头就硬了。
    元澈温声道：“该罚的已经罚了，反复强行抹除你的记忆会伤到你的元气，需要静养，这就是惩罚。你的任务做的很好，可见你不会因为感情影响工作，我也信任你的能力。如果你能完全通过考核，我会放卫珩和你在一起。”
    “但你要晋升系统，还差了点，”花韵接话道：“本来最后一个世界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既然你提前想起来了，那就按规矩来。之前卫珩的世界还在，我用那个世界模拟出过去，如果你没有沉溺于虚幻，就可以直接晋升。”
    蔚宁顿了顿，没有即刻应下。
    元澈看出她的怀疑，笑道：“别多想，任务者珍贵，我哪敢随意算计。这也算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若你选择清醒，哪怕现实不那么美好，但到底结局也算圆满；若你沉溺于虚幻，那么我们也可以允许你在梦境中度过一生，圆了你的梦再回归，也不迟。”
    蔚宁反问道：“如果我最终选择在梦境中，卫珩怎么办？”
    元澈沉吟片刻，道：“他会和你一起，在那个梦中度过一生，然后自然是各归其位。”
    蔚宁沉默了一瞬，道：“我想试试……凭我自己，能不能彻底改变。”
    元澈叹了口气，温声道：“哪能事事如意。偏见是根植于血脉中的……可能就像人会惧怕蛇虫猛兽一样？祖上积下的仇怨，没那么容易消除。妖族天性狡猾嗜血，即使淡化了这份天性，也很难得到真正的平等。这份和平本就来之不易，又何苦奢求其他。”
    蔚宁淡声道：“戴着镣铐，穿着囚服，将人踩在脚下又虚伪地递过去几分善意，这样虚假的和平还不如不要。”
    他看着蔚宁良久，才道：“你总是这样的反应，一直都没有变过。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对神族的愤懑、对妖族的不满，甚至是对卫珩的爱，还是单纯的厌倦了这种生活。”
    蔚宁抬眼看着他，似笑非笑：“你猜。”
    元澈一时无言。
    花韵见场面僵持，这才不耐烦道：“好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开始，少在这废话。”
    蔚宁无声的笑了笑，偏头看了看这间空荡的客厅。片刻后起身，走向花韵指定的传送阵。
    第65章 完结章·幻境
    蔚宁将鞭子收起来, 身边适时地递过来一块手帕，她接过去，一言不发地擦掉脸颊上的血迹。
    卫珩将她空着的另一只手拉过去展开, 看了一眼她被磨的发红的手心, 道：“你这个鞭子不好，改天我给你做一个好的。”
    蔚宁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有这闲工夫？”
    卫珩抿唇笑了笑，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我倒是不想管，可你再这样下去就要伤到自己了。”
    二十来岁的卫珩，仍带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长着一张稚嫩无害的脸，依旧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面容白皙精致，短发乖顺地贴在脸颊一侧，齐整的发丝却不受控制地在脑袋顶部翘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如果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 看着他失去双亲又被扣上弑父弑母的罪名, 一路三观崩塌到现在, 她还真就信了这小子的邪。
    “命都快没了还管伤不伤, ”蔚宁觉得可笑，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道：“不用。”
    卫珩也没纠结这个话题, 他偏过头看着四周残破的景象，语气渐渐低落下来：“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呢。”
    夕阳艳红如血, 两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相对无言。
    此刻，四周正散发着战乱后独有的味道。鲜血混杂着破碎的泥土石块在地上染出一片近乎漆黑的血色，入眼皆是断壁残垣，其中铺满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有衣衫破碎浑身鲜血的中年男人抱着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从他身旁一拐一拐跑过，卫珩犹豫片刻, 还是没有拦住他。
    ——那孩子明显已经断气了，子弹穿过胸口，手臂已经断了一节。
    蔚宁偏头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的意图，道：“相信我，你要是敢拦住人家说‘已经死了，没救了’，绝对会死的很难看，上帝都救不了你。”
    卫珩笑笑，眼眸微微眯起，道：“我知道啦。我是妖族，为什么要指望神族救我。”
    他对自己妖族的身份接受的倒挺快。
    蔚宁脑海中仿佛骤然空了一瞬，她面无表情偏过头，眉头紧锁。
    ……
    妖族的反叛军几乎打进了神族的地盘。
    自古以来，人、神、妖三族并立，人族独立于两族之外，被神妖两族默契地保护起来，不受影响。
    虽说两族没什么利益冲突，但大抵是万物相生相克的缘由，神妖两族一直不太对付。
    神族清冷淡漠，天生便有移山填海的强大神力，后代却极为稀少；而妖族暴戾好战，繁衍能力极强，可实力却参差不齐，真正强大的非常有限。两族你来我往多年，谁也没占到谁便宜，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和平。
    爆发点就在卫珩身上。
    卫珩出身妖族，父母不详，混乱中被带去人间，由一对在人界隐居的神族夫妻收养。
    养父母在神族身居高位，连带着卫珩都水涨船高，两族开战时都能带着神族将士位于前列。
    但他毕竟有妖族血统，交手没几下就被认了出来……于是，也算是家破人亡。
    卫珩是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这一点不容置疑。
    他的养父母已经被神族以私通外敌的罪名斩杀，弟弟被囚禁起来算作人质，卫珩投鼠忌器，下不去狠手，妖族在他的带领下本是所向披靡，但因为弟弟卫珂，始终迈不出最后一步。
    妖族中已经有人开始不满。
    蔚宁眉头紧锁，随手将战报往桌子上一砸，冷笑道：“也真不知道你这妖皇的位子在战后能不能坐稳。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卫珩倒是看的开。他手里握着一块条状古玉，一笔一笔地在上面刻画着图案。
    他漫不经心道：“能当一天是一天呗，妖族都信奉实力，只要我没残废了，他们看我再不爽也没有过河拆桥的胆子。你就别急啦，这本来也就是我不对，能加入这场战争的人，都是豁出身家性命的，我拖一天，他们的危险就多一天。”
    卫珩的思绪极为发散，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我听军师说，等我们打过天门，就可以商议和解啦，到时候我带上小珂还有你，祭拜过父亲母亲后就一起去人间散心去。”
    他说着说着竟然有点馋：“母亲之前老跟我说火锅好吃，还有烧烤、炸鸡，据说有个地方的火锅很好吃……我还没尝过呢。”
    蔚宁：“……”
    她沉默片刻，竟然也馋了。
    蔚宁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后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才安逸几天你就飘了！？还想吃火锅，我看你是干粮营养膏还没啃够！”
    卫珩哦了一声，默默低下头接着刻他的古玉。
    片刻后，他又抬头问道：“阿宁，你那个法阵怎么往上刻啊，我都废了好几块古玉了，妖皇仓库都快被我翻遍了。”
    蔚宁沉默片刻，起身道：“我给你比划一下流程……法阵线条的连接顺序是固定的，错一点都不行，你记一下……”
    正比划着，帐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随着一声下跪带来的闷响，士兵拖长了语调道：“报陛下——左将军俘虏神族将领三名，士兵十余人。”
    卫珩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后淡淡道：“知道了，我很快过去。”
    俘虏来的敌军，是要按例处决的，由军队中身份最高者监督执行。
    卫珩闷闷道：“阿宁，我不想去看。”
    蔚宁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卫珩又道：“本来，他们才是我的同胞。”
    可神族不会认他了。
    而妖族生性残暴散漫，如果没有人领导，只会死更多的人。
    蔚宁道：“我知道。但一时的妥协不代表你败了，也可以是厚积薄发。”
    卫珩声望有余，实权不足，他可以调兵遣将统领妖族，却没有权利插手军中规矩。
    蔚宁又道：“我陪你去，别难过。”
    蔚宁很少看这些东西，她觉得没什么意义，大多数情况都是不去的。
    但不知为何，这次却是不同的。
    从一开始蔚宁就有预感，如果这次不去，卫珩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被俘虏的三个将领腰背挺直，但表情都僵硬着，显得极其不自然。
    卫珩只匆匆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低声道：“速战速决吧。”
    行刑者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目光掠过卫珩平淡的脸，语气故作阴阳怪气道：“陛下有命，臣自然是万死以赴——只是，我军即将获得胜利，神族已经不成气候，臣觉得，这几个犯人还是该由陛下处决。”
    他的手缓缓向一旁移去，握住桌上摆着的枪，以一种谦卑而自然的姿势将其双手奉上。
    卫珩的脸色极为难看，然而多双眼睛盯着，有些事不想做也得做。
    他闭了闭眼，心一狠正要伸手去接时，一道细长的黑影猛地闪过，伴着破空声，将行刑官手中的枪抽飞出老远。
    行刑者面色微微一沉，就见蔚宁三两步下了简易搭起的观刑台，飞快凑近中央跪着的三名将领，半蹲下去，手在他们脸上摸索着，很快撕下几张几近透明的面具。
    卫珩脸色大变，猛地转头看向身边一脸微妙的行刑官。
    ——三个人，分别是卫珩的弟弟卫珂，和他的两个发小。
    第66章 完结章·万千可能
    行刑官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蔚宁道：“我以为妖族人的视力都很好。”
    行刑官轻笑一声, 眼底却冷凝一片：“阁下说笑了。”
    蔚宁说：“我不跟不怀好意的人开玩笑。”
    卫珩默默听着，终于插话道：“我记得，之前就有规定, 除神族将士外的人不得斩杀, 阿宁，把他们放了。”
    蔚宁点头，将鞭子收起来，精神力凝结成散发着微光的长剑，斩断绑着卫珂三人的绳索，最后向上看了一眼，一手拽起一个，最后一个干脆用鞭子绑住腰，转身带着三人消失不见。
    卫珩面带微笑, 看着蔚宁带着人消失, 右手抬起, 被打飞出去的枪转眼又飞了回来。
    他垂下眼认真拨弄着枪身, 侧脸白净，面庞精致，看上去就像个懵懂温和的学生。
    行刑官拿不准他的意思, 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道：“陛下……”
    他刚一开口, 卫珩就抬起手臂，头也不抬，枪口却死死的对准他。
    突如其来的杀气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了一震。
    卫珩缓缓起身，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漠，手下动作都带着几分散漫, 却毫不手软，开枪射中行刑官心脏后又转手对准了其他人。
    周围的人终于反应过来，面露惊惶，开始四散逃开，却无一例外，或小腿、或手臂，都或多或少中了一枪。
    卫珩叹了口气，一道蓝色光晕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呈半球状，将一群人圈在其中。
    妖族阶级固化，他们也只敢背地里搞些小手段，卫珩若真要追责，这群人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卫珩看了眼嘴唇颤抖的行刑官，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妖族生命力顽强，有心脏和大脑两个死穴，相当于两条命。
    卫珩道：“去你一条命，你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神族扎根千年，你真当他们那么好灭族？就算是，天道也容不得。天道容不得我们将他们尽数消灭，一家独大后遭殃的就该是人族了——闭上你的嘴，我不想听。”
    他笑了笑，梨涡显得清晰且刺眼。卫珩道：“别跟我说什么不会，贪婪是永无止境的。若是不服，你们可以来打我呀……反正也打不过。”
    成功将自己的下属气的面色铁青，卫珩心情极好，哼着小曲回了营帐。
    他命守着门的将士退下，掀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
    蔚宁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笑道：“怎么，回自己的营帐还偷偷摸摸的？”
    卫珩见除她外没有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叹息道：“我怕你把他们带过来了。小珂脾气不好，要是还没原谅我，在你面前骂我，那我多没面子。”
    他话说的轻松，但语气里的失落任谁都听得出来。蔚宁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卫珩眨眨眼，笑道：“我们快赢了，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蔚宁顿了顿，点了点头。
    她知道卫珩没太大的野心，被那对善良的夫妻养的温吞平和，他不喜欢勾心斗角，更不喜欢血腥杀戮。
    但活着就会如此，只要活着，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被推着不断向前。与其被推向无法预知的未来，不如自己选择去路。
    她道：“不管在哪，我都会陪你着你。”
    卫珩顿了顿，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诶。”
    蔚宁挑眉：“哪里不一样。”
    卫珩笑道：“嗯……更温和了吧，你以前好凶。”
    蔚宁：“……”
    欠锤。
    两族和平协议签订的极其顺利，是连蔚宁都没有想到的顺利，她神经绷了几个月，骤然放松下来就有一种空茫的感觉。
    两族重新划定地盘界限，休整军队，论功行赏……稳定下来，卫珩的妖皇位也该封了。
    这皇位真是给的人不痛快，收的人更不痛快。
    妖族底层民众还好，崇尚强者，一些贵族实在是不喜欢卫珩曾在神族养过的身份，但卫珩和蔚宁加起来就足以拔断他们所有的爪牙，因此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登基大典就这么在包括当事人在内的人都不期待的情况下如期举行。
    然而谁也没料到，养在神族，性子温吞安静的卫珩竟然一声不吭就搞了个大事——
    他带着极有可能是皇后的蔚宁，跑了。
    “……”
    这一操作真的是骚到了所有人。
    蔚宁看着卫珩拎着铲子，也不用灵力，只用蛮力一层一层挖着土。
    蔚宁道：“你干啥呢。”
    卫珩抹了把汗，说：“这是我爸妈结婚时酿的酒，说要等我和小珂长大了有心上人了再挖出来用……少说也有千年，尝尝？”
    蔚宁盘腿坐在他身边，被挖出的酒坛灰扑扑的，显得极为笨重。
    被珍藏千年的酒香味略淡，入口清冽，不过片刻就有一团火自心底熊熊燃烧，仿佛——
    仿佛他死时的模样。
    蔚宁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卫珩却已醉了。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哪里尝过烈酒？只一口，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他茫然地睁着眼，靠在蔚宁身上，迎着微风，抱着酒坛喝了一天一夜。
    他小口小口抿着，表情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想落泪。蔚宁撑着他的身子，静默不语的守了他一夜。
    喝过一场，吐过一场，也许在心里哭过一场后，卫珩再次满血复活，带着她悄悄避开妖族四处巡逻找人的将士，去巫族听古老而又神秘的曲调，去精灵族偷饮小精灵们初春时攒下的花蜜清酿。
    巫族部落是蔚宁印象中的古老神秘，曲调悠扬，又热情奔放，然而卫珩似乎并不能欣赏，在树杈上睡的四仰八叉，蔚宁一个不注意就一头栽了下去；
    小精灵们精致灵动，花蜜甜腻，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点缀在四周，卫珩手痒乱戳，导致两人还没碰到酒窖就被守护蜜蜂追着到处蛰。
    卫珩带着她去人族，用在兜里扒拉出好几块宝石换的纸币吃了火锅，被蔚宁吐槽说冤大头，几块宝石换几千块，好好的红油清汤鸳鸯锅被他们吃成了渐变色，只剩下辣。
    非常糟糕的约会体验，却又难得的让人身心舒畅。
    蔚宁很久没有如此放松了，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卫珩咧着嘴跟一只流浪猫较劲。
    卫珩说：“我觉得它看不起我。”
    蔚宁回道：“自信点，把觉得去了。”
    卫珩：“……QAQ。”
    黑猫斜眼看着他，由于过于漆黑的皮毛，它的白眼显得极为明显。卫珩一怔，那猫也不理他，昂首挺胸地小跳几步消失不见。
    蔚宁轻嗤一声，但还是非常好心地转移话题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卫珩说：“终点站啦，神族和妖族的交界处有片雪原，我带你去那里。”
    他比划了两下，说：“那雪原也是天地灵气的交汇处，据说近年诞生了一只精灵，雪精灵，是个小姑娘。那几个老古董对外宣称是我女儿……别的不说，我倒还真想要个小女儿，当年我跟小珂一直想要个妹妹，可父亲不要，说伤身。”
    蔚宁点点头，神族的生育一直以来就是个问题。
    卫珩笑吟吟道：“你喜欢小姑娘吗？我要是有了女儿，就可以学着给她扎各种小辫子，我昨天才买了一本合集，以后可以照着那个打扮。”
    蔚宁想了想他糟糕的手艺，和自己当年险些被蹂/躏成鸡窝的头发，沉默片刻，委婉道：“我觉得小孩子和成年人的审美是不同的，还是让她自己选好了。”
    卫珩笑了笑，也没多在意，背着手向前几步，眼前不远处就是一条灰白的雪线，雪原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他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我当时，是死在这里吗？”
    空气在瞬间凝固。
    蔚宁看了看他，又偏头看向那片雪原，轻声道：“那时两族矛盾已无法调和，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强行终止战争。”
    卫珩偏头笑着说：“那我可真伟大。”
    “对不起……”他顿了顿，又道：“那个时候，小珂是不是已经死了？死在我手里？”
    蔚宁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卫珩没再问别的什么。
    他释然地舒了口气，好像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事情都已经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卫珩转过头看她，眼里含了些了然的温和笑意：“你们会过的很好吗？”
    蔚宁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似乎带了些欣慰，亦或是悲伤：“会的。”
    卫珩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蔚宁看着他，没有说话。
    卫珩低声道：“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会有同样的我住在不同的世界？如果我没有在小珂成年生日那天带他去看神族的阅兵式，就不会被发现身份；如果我没有太强的好奇心，没有跟妖族往来，爸妈就不会死；如果你没有突发奇想陪我去看行刑，也许小珂已经死在我手上……这么多如果，只是不同世界无关紧要的选择罢了，因为一念之差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有了不同的结果，也许每个相平行的世界，我们都在做着完全不同的选择。”
    他最后说：“……我想，也到了该离别的时候了。”
    “阿宁……再见。”
    所以总有一个世界里，他们是圆满的。
    没有任何遗憾。
    蔚宁闭了闭眼，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卫珩在阳光下含笑的脸。
    再睁开眼时，空荡的系统空间内，她的面前坐着的少年也同样含笑看着她。
    少年眉眼间虽带着略显苍凉的寂然尘霜，笑容却始终温和如初，一如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