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黑干部不配拥有爱情》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港黑干部不配拥有爱情》作者:南极海豹 文案: 那天晚上,从学园都市跑出来的我一夜买醉,啪的一下把全身家当拍在了我身边的黑发少年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吻了他。 他的唇角弯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鸢色的眸底沁着流光。在他身边两位先生震惊的目光下,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喊出了我的名字。 二十岁那年,他出现在了我的家里,单手搭着沙发靠背,指尖夹着两张结婚证书。他的眉眼弯弯,笑容危险又迷人。 从此我失去了异能特务科铁饭碗的工作,开启了在港口黑X党的堕落之旅。 x 本丸的刀剑们等待了十六年,注视着他们的主公长大,却始终无法找到与名为九条千里的他们的主公的联系方式。 付丧神们本满足于此,直到目睹了他们的主公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强吻了那个垂下眼眸的黑发少年。 本丸驰名双标压切长腿部一叉子捅到了马屁股上还当场碎成了两半,某迷路老人一不小心揪下了怀中小老虎的毛,白发青年面色僵硬地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本丸里爆发出的惨叫声震得歌仙吓得手一抖折断了毛笔。 “刀!!我刀呢!!!” “出阵!!快出阵!!” “不可以——绝不可以——这门亲事爸爸我绝不同意!!!” 避雷:男主某黑泥,有单箭头,原著时间线后移,别问我时间线为什么不对,它就是往后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句话简介:青花鱼风评被害 内容标签: 综漫 家教 少年漫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九条千里 ┃ 配角:┃ 其它: 第1章 ——“是吗。原来小千里担心的是这个啊。” 记忆里的那人有着一双好看的鸢色眸子,湿漉漉的黑发搭在额前,唇角带着几分戏谑般恶劣的笑意。 ——“没关系。我是不会抛下小千里一个人赴死的哦。” 九条千里一共交过三个男朋友。 第一个性格暴躁又恶劣,皮肤苍白,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态度,凶起来的时候却眯一眯眼睛就能吓坏小孩子。 第二个性格沉稳又温柔,是意大利的一个家族的首领。 至于第三个,九条千里只记得他是个聪明过头的人。他似乎十分享受把她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又有些说不出的孩子气。 九条千里和她的三任前男友的分手并不甚愉快。 红发少女总是很羡慕那些拥有酷炫作战能力的同伴。 被送进学园都市的那一年,她的能力被评判出。 她的能力区别于学园都市一往的能力,是个完完全全的,没有什么屁用的——废物。 因为[绝对真诚]的存在,九条千里无法做到撒谎。 虽然因为有着出色的头脑和计算能力挂着lv.3的头衔,她连个Lv.0也不如。 所以九条千里在分手时,总是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不,不仅仅是在分手的时候,因为这样的能力,九条千里甚至没有什么朋友。 总有些场合,人们是不愿意听到真话的。 比如“这件裙子显得你很黑”“可是藤本君已经有女朋友了啊”之类的。 在她的第二任男友,用微愣的目光注视了她一会儿,接着留下一句“如果这是九条桑的意愿的话”就离去了之后,九条千里一度觉得她是不应该被人喜爱的,也是不应该喜爱上任何人的。 她的喜爱会伤害到别人。就像她的前男友二号——那个棕发青年在听到了她的分手发言后,甚至还温和地弯起了唇角,像以往一样,温柔地摸了摸快要哭出来的她的脑袋,说着“请不要自责,九条桑”这样的话。 他实在是比她要温柔许多。 在九条千里不久以后明白,她所谓的“分手发言”来源不过是个误会而向他道歉的时候,那家伙在电话那头也不过是轻笑了一声,像用对待孩子一般的语气说道,“嗯,我知道。” 还不如像她的前男友一号一样,气得掀起了气流把她半间公寓炸了,用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红眸瞪着她,捏紧了拳头离去。 至少那样,九条千里觉得自己可能还不会那么难过。 九条千里这样逐渐自闭的情况,是在遇见她的前男友三号开始改变的。 和大多数人不同,被九条千里安上了“前男友三号”的头衔的黑发少年并不讨厌九条千里的能力。与此相反,在他发现九条千里拥有这样的能力的时候,他鸢色的双眸中一开始流露出了小小的讶异,而随后,他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着“果然很有趣啊,小千里”这样的话。 那时初见黑发少年的九条千里,觉得这个少年可能是还没经受过社会的鞭打,不知道她的话能直到一种什么样的可怕程度。 可即便九条千里说着“你这个人真奇怪啊”“不,即使是绑了绷带也不会让你看上去很炫酷的,你还没有度过中二期吗”这样的话,他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他似乎十分享受九条千里的“无法欺骗”。 直至现在,九条千里已经忘了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了——他们的交往似乎顺其自然,谁也没有向谁告白,在长时间的相处以后,便默认了彼此男女朋友身份的事实。 他们的约会就像是普通情侣那样——虽然没有黏糊糊到上街一定得牵着手的程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九条千里觉得“前男友三号”是最适合她的人选没错了。他能够轻而易举地便逗得她大笑,耍赖的时候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可爱的无辜,湿漉漉得无法让人拒绝。 如果他没有喜爱自杀的毛病的话。 九条千里对此感到恐惧。 毕竟在那个时候,在清澈的河水里打捞她的男朋友——对于九条千里来说,已经是比晨间体操更为熟练的事了。 虽说她的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总是运气很好得死不掉,但九条千里还是惧怕着有一天接到警视厅“你的男朋友自杀死了”的通知。 可即便是这样,那时候的九条千里也没有打算和她的前男友三号分手的念头。 【“咦,原来小千里有这么喜欢我吗?”】记忆里的那个人露出了一副故作惊讶的模样,闪烁的眸光里明显是存了逗弄她的心思。 十五岁的红发少女就像往常一样非常真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大概是对这样的能力依旧习以为常了,九条千里对于自己的回答并不觉得害羞。她的神色平淡,就好像是在慢慢地阐述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突兀的告白却使得她面前的少年微微一顿。 他的眼睛里难得没有了逗弄的心思,连唇角的弧度也减小了几分。 他露出了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好笑表情,用一只手状似无奈地捂住了脸,肩膀一动一动地抽动着,似乎是在忍耐着笑意。 就在九条千里气得打算跳脚的时候,她的耳边却传来少年的声音。 那是一条承诺。 ——“没关系。我是不会抛下小千里一个人赴死的哦。” 骗子。 十六岁的生日前,九条千里没有等来她亲爱的男朋友的礼物,倒是等到了一通分手电话。 电话里的少年的声音与平时无异,就连那恶劣的笑意也与平时一般。 【“并没有弄错哦。”】他这么说道,【“我们果然还是不合适,千里。”】 而就仅仅在分手后的一个星期,她听说了她的男朋友死亡的消息。 通知她消息的是个名叫“森鸥外”的医生,似乎是因为她的前男友三号将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填成了她的号码。 九条千里消沉了一段时间,而后更加坚定“自己果然不能喜欢上别人啊”这样的想法。 直到她十六岁这年,在她缅怀着她逝去的前男友三号的时候,她的好友一脸奇怪地皱着眉问道——“你在说什么啊千里?我昨天还看见那家伙在酒吧里的啊……叫什么来着?啊,好像是叫Lupin。” 九条千里人生第一次做到了徒手碎玻璃杯。 骗子。 那家伙一定是预料到了她根本不会有勇气去看他所谓的“遗体”的,才会用这种借口来骗她。 编出这样的理由,只是为了让她死心,好分手吗? 她就这么让人讨厌吗? 越想越难过的九条千里抱着不知道空了第几个的酒瓶子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打嗝,差点就成为学园都市史上第一个因打嗝喘不过气而憋死的学生。 那一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九条千里干出了她十六年的人生里,最后悔的一件事。 她带上了她的所有积蓄,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难得地用口红勾勒了一遍姣好的唇形。 她坐了二十分钟的电车,从东京到了横滨,去到了那个名叫Lupin的酒吧。她的前男友三号正背对着她坐着,醉人的暖黄色灯光模糊了他的身形轮廓。 九条千里记得自己啪地一下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拍在了他的面前,一边哭一边大喊着“我才不是没有人要”之类的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吻了他。 浮着冰球的酒杯杯壁外滚落的小水珠折射出恼人的光,黑发少年松开了慵懒地支着下巴的手。 他的唇角弯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鸢色的眸底沁着流光。 在他身边两位先生震惊的目光下,太宰治抬手揉了揉红发少女的脑袋,语气里透着逗弄般的愉悦。 【“好久不见,小千里。”】 第2章 太宰治被强吻了。 这个认知使得太宰治身边坐着的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一口酒没咽下去,差点就呛得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喂……骗人的吧。” “冷静点,织田作。” “不,我很冷静……倒是安吾你。”红棕发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向自己的同伴,“手抖得酒都要洒出来了啊。” 坂口安吾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眼镜:…… 九条千里对于太宰治身边的两个同伴的对话毫不知情,毕竟除了朦胧的酒意使得她面前的太宰治变成了三个头以外,她的耳边还有着不停地在她身边打转着发出了超高音贝尖叫的穿着黄色羽织的鬼魂。 “不不不,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呜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炼狱啊”“给我去死啊混蛋——!!我都还没有亲过小千里啊啊啊!” 红发少女因着耳边的声音而皱了皱眉头,她松开了太宰治,下意识地就瘪了瘪嘴,抬手捂住了耳朵。 黑发少年的眸光微沉。他头顶上的吊灯闪了闪,只将他的半张脸照亮。太宰治的另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晦暗又难测,唯有那双鸢色的眸底凝着冷光。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唇角也带着笑意,“又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了吗,小千里?” 九条千里轻轻柔柔地嗯了一声。 “我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啊啊啊可恶的家伙!!”腰间别着一把日轮刀的金发少年气愤地大叫,他脸上的表情凶狠得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与太宰治一决胜负,可惜他的手甚至连酒杯都能穿过。 我妻善逸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五年了。 以只有九条千里才能看见的鬼魂的姿态。 在这期间,他看着长相可爱的红发少女和棕发青年分了手,和这个恶劣的黑发家伙走在了一起。 这个名叫太宰治的恶劣家伙,甚至还打算用他的能力消除掉他的存在。 【“哈!蠢货!怎么样!居然妄想把我从小千里身边赶走,哼!”】 在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我妻善逸发现太宰治[人间失格]的能力,对自己并没有一点用处的时候,金发少年迅速地抹掉眼泪,从九条千里的身后蹦了出来,绕在太宰治身边做鬼脸。 那时候的太宰治略微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以后,就微笑着对着面前的自家女朋友问道,【“善逸君是在对我做鬼脸吧?”】 我妻善逸身形一顿。 太宰治:【“欸~善逸君说了什么呢~?”】 我妻善逸对着九条千里摇头的速度几乎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九条千里为难地闭上了嘴巴。 而显然,她的意志在她的能力面前并不起作用。 红发少女一边抱歉地看着灵魂从嘴巴里跑出来的我妻善逸,一边毫无感情地对着重复了我妻善逸的话。 虽然非常明白,太宰治是危害不到从鬼杀队队员沦落到孤苦伶仃的鬼魂的自己的,但我妻善逸在接收到太宰治那危险的眼神的时候,仍有一瞬间吓得哭了出来。 甚至还打了个嗝。 不,不对,现在不是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 我妻善逸一边着急地看着红发少女彻底丧失了意识,昏迷在了太宰治的怀里,一边做着试图将少女抢夺回来的徒劳无功的工作。 “喂,太宰。”惊讶到现在的织田作之助率先在坂口安吾之前开了口,他看了一眼太宰治怀里的红发少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面色一时之间有些复杂,“这家伙还没有成年吧。”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是的哟。” 织田作:…… 太宰治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所以我暂时还不会对小千里下手的。” 织田作:……不,你根本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吧。 黑发少年低头看了一眼呼吸浅浅的少女,完全没有任何身为前男友的自觉,对着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露出了一副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的愉悦神情,“怎么样,小千里果然很可爱吧。” 坂口安吾:…… 织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现在已经彻底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一边在心中想着太宰这家伙果然很可怕,居然能藏这么久,一边看着太宰治怀中露出半张脸的少女,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家伙有点眼熟。” 太宰治没有任何掩藏的心思,他弯起了眉眼,回答了坂口安吾的问题,“啊,说起来,安吾的确是见过小千里的呢。” [您的好友织田作之助向您投来了谴责又疑惑的目光] 坂口安吾头顶三个问号,开始在他资料量巨大的脑子里搜索[九条千里]这个名字的存在。不过不管坂口安吾怎么想,他都不记得自己接触过一个名叫[九条千里]的红发少女。 更准确地说,坂口安吾其实只是对九条千里的脸有些眼熟而已。 “毕竟那次会议上,彭格列十代目随身携带的那张照片上就是小千里嘛。”太宰治一语惊人。 织田作之助受到了暴击。 坂口安吾陷入了死机状态。 坂口安吾的手一抖,面不改色地推了推自己下滑的眼镜,“她是……?” “嘛。是那位年轻的教父的前女友呢。” 太宰治的笑容明媚得背后就像是长出了转圈圈的小花朵,织田作之助却是猝不及防地,的的确确地因着他的话,被咽下去的一口酒呛得好半天没喘过气来。 后者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织田作平稳了呼吸,“你这家伙和这孩子在一起该不会是……” “如果说是最初的话——是的哟。”十六岁的少年半扶着脸颊,他微微低下头,像对待心爱的玩具一般拨弄着少女额前的碎发。 “小千里是个诚实的孩子,所以啊。”太宰治笑吟吟道,“要获得关于那位教父的情报,实在是轻而易举啊。” 第3章 坂口安吾觉得似乎是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他假装镇定地看了一眼笑容纯良又灿烂的太宰治,又看了一眼就差把“夭寿了”三个大字写在脸上的织田作。 龙头战争结束以后,港口黑手党内部调整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因为在龙头战争中所做出的突出贡献,被提拔为干部候选人。 这本该是作为太宰治的“好友”的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今天晚上的话题才对。 结果…… 坂口安吾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做出不得了的事情之后反倒是睡得很安稳的九条千里。 戴着眼镜的男人假作沉稳地抿了一口杯中微微摇晃的液体,语气里带着点难言的沧桑:“你撬了彭格列十代目的墙角吗,太宰?” 这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虽然势力范围基本在意大利的彭格列并不在身为二五仔的坂口安吾的调查范围之内……不过,只要单凭“彭格列十代目”这几个字,就足够让黑手党中的任何一个人震惊了。 据说那位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在十四岁的时候便被彭格列指环所选中,十五岁正式继承了那个古老又强大家族,十六岁的时候在那位曾经是世界第一杀手的家庭教师的帮助下,将意大利黑手党中的黑暗连根拔起。 而如今,二十多岁的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已经能够微笑着安然地面对着用枪指着自己的人,优雅又从容地坐在黑手党会议的最上席了。 虽然坂口安吾只见过那位棕发青年一面,但仅仅是一面,也足够让他意识到他的可怕了。 尤其是在他刚刚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张照片,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的时候。 沢田纲吉戴着黑色手套的纤长手指便伸到了他的面前。棕发青年的额前燃着明亮的橙红色火炎,唇角的弧度里藏着温和又亲切的笑意,而语气里却带着让人下意识便服从的威慑力。 【“抱歉,能将这个还给我吗?”】 【“啊……当然。”】 那时候的坂口安吾将照片还给了面前的沢田纲吉,对方在礼貌地向自己表达了感谢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在了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即便只有一瞬间,坂口安吾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矗立于黑手党食物链顶端的彭格列十代目,只有在看向那张照片的时候,那双灿然的眼睛里才会流露出真正的笑意。 他没有听说过彭格列十代目有妻子或者未婚妻——坂口安吾当即便猜出了,照片上的人一定是沢田纲吉藏起来的恋人。 既然沢田纲吉不想让别人知道,坂口安吾当然是识趣得不会和任何人说。 虽然外界的传言都说,这位年轻的教父拥有天空般包容的心,温和善良得不像个黑手党——但坂口安吾才没那么傻。 男人在想要保护心爱的女人的时候,可是会不择手段的。 更何况是黑手党。 结果……结果! 结果太宰治居然撬了人家的墙角啊!! “嘛。”太宰治扬唇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安吾。” 黑发少年腾出一只手,慵懒地支起了下巴,“我认识小千里的时候,小千里可正是沉浸在和那位分手的悲伤之中呢。” 换言之,就是…… 坂口安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织田作之助的语气拉得老长,“乘虚而入啊……” 太宰治依旧笑得毫无自觉,身后甚至闪起了小星星:“是哟。不过彭格列十代果然很棘手啊,即使那位雨守藏得挺好,我还是在小千里家附近发现他了哦。” 坂口安吾:……你清醒一点啊太宰,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不过当然,坂口安吾是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他正在努力维持着他沉着又冷静的形象。于是他轻咳了一声,一扫去刚才的震惊与沧桑,“你打算怎么做,太宰?” 坂口安吾指的当然不是太宰治要如何把彭格列雨守踹回意大利。他指的是“醉鬼”九条千里该怎么办。 家里有着一堆小孩子的织田作之助不自觉地就向太宰治投去了“大人般”的目光。 “都说了我暂时不会对小千里下手的,织田作。”太宰治的口吻里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的抱怨,不过脸上倒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他在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或许还得加上一个已经开始自暴自弃的我妻善逸的目光的注视下,轻车熟路地从少女的小手提包里拿出了手机,输入了密码,然后拨打了第一个联系人。 电话那头嘟嘟地想了三声,才传出轻快又疑惑的女声。 太宰治微微垂下了眼眸。 那长长的睫毛将昏暗的光线割裂开来,在他的眼睑下方洒下一小片细细碎碎的光斑。 【“啊,真是吓了我一跳呢。”】沉沉的夜幕里,黑发少年那双鸢色的双眸里映出棕发青年的模样,【“身为彭格列十代目的沢田君居然在这里等着我。”】 太宰治的语气夸张,眼睛却是危险地眯起,【“让我猜猜,是因为……”】 【“是。”】沢田纲吉转过身来看他,他的语气诚恳,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不同于白天与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会面时的模样,这时候的沢田纲吉,没有披着那件彭格列一世的披风,额上也没有跳跃着明亮的死气之炎。他的眼睛不再是那漂亮的橙红色,反而显露出了温和的浅棕色。 十六岁的太宰治轻而易举地就猜出了沢田纲吉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了千里,太宰君。”】太宰治心中模拟的声音和现实里沢田纲吉的声音同时响起,【“所以……”】 【“是是~”】 在那场名为“龙头战争”的灾厄降临之前,太宰治的脑子里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而在这“一切”里,他甚至预料到了沢田纲吉的到来。 藏身于黑暗里的少年弯起了唇角,【“看来沢田君是误会了什么啊——小千里对于我啊……”】 【“是个难得的有趣存在呢。”】 脑中的记忆在消散,太宰治看向怀中的少女的眼神晦暗不明。 但那样的眼神也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 下一秒,太宰治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像往常一样的不正经般的雀跃。 少女手机的吊坠晃了晃,太宰治的声音在弥漫着醉人的酒香的空气里响起,“摩西摩西~啊,是桃井桑吗……” 第4章 学园都市,面积约占东京的三分之一,人口将近二百三十万,其中包括数十所大学和数百所小学、初中。由于其超越外界的科技水平与“超能力开发”的技术,每年都吸引着数十万人蜂拥而至。 而即使是这样,这座学园都市里的能力者也不过只有四成罢了。以等级划分优劣,从而进一步划分各个高校的优劣,在这样的环境下,以常盘台、长点上机、雾丘最为出名。 学园都市的成功使得日本境内不少高校迁入,例如海常与桐皇,也不乏像洛山这样的名校。 即使超能力开发率远不及常盘台与长点上机,洛山内学生的计算能力依旧位于前列。 比如赤司征十郎。又比如九条千里。 “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小千里。” 九条千里是被桃井五月叫醒的,伴随着后者满脸的谴责,红发少女把生平第一次醉酒后疼得要裂开的脑壳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然而即便是休息日,后者也完全没有要放过她的念头。 “先不说你居然深更半夜跑到那种地方,我去接你的时候路上碰到那个一方通行的时候都快要吓哭出来了。” 听到前男友一号的一方通行的名字的被窝里的不明物体稍稍一顿,九条千里微微松开了盖在脸上的枕头,露出了两只眼睛。 红发少女十不解风情地嘟囔道,“明明都长了两岁了,他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暴躁啊。” 桃井五月多过了九条千里蒙在脸上的枕头,声音里还带着点惊悸,“……那可是那个一方。” 言下之意。 那能不暴躁吗。 说道九条千里和一方通行的交往,那得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九条千里追到一方通行花了很长的时间。 那时候的九条千里还没有度过《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中二阶段,在一睹一方通行的战斗方式后对后者一见钟情。 “混账东西,真是烦死人了。” “就算是蝼蚁,一只只踩死也是很麻烦的啊。” 少年的白发柔顺,猩红的瞳仁在周遭闪烁的灯光下沁着几分不明意味的幽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穿着单薄的衬衫,露出了弧度优美的锁骨。明明是站在这样血腥又残酷的场景中央,却体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淡漠与美感。 栗色头发的小女孩抱着一只小青蛙的玩偶,单手抓住他的松松垮垮的衬衫下摆,好奇地探出半个头来,然后又很快地被少年把脑袋按了回去。 “走了。” 他牵起那个小女孩的手这样说道。 这个时候的一方通行,比起九条千里要大上几岁,身后跟着一个叫“御坂御坂”的小姑娘。虽然大家都说现在的一方通行能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但九条千里眼中的一方通行仍然是那个站在TOP1位置上闪闪发光的存在。 九条千里就是在这个时候踏上了倒追早恋之旅的。 不过由于御坂御坂十分喜爱她,一方通行对于这种麻烦的家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桃井五月那个时候戏称他们看上去像一家三口。 九条千里一听到这样的形容脸就红了一片。 “为什么小千里会喜欢一方那种家伙啊?……不,我、我不是对一方有意见哦,只是我听人说一方以前是个很可怕的存在啊。” 桃井五月曾这样对她说过。 一方通行的确是个很可怕的存在。 在穿着中学部制服的小姑娘拎着从超市买的食材去到对方公寓的门口时就发现了这点。 血一样的红油漆滴落,[去死][作恶多端的家伙][你会遭报应的]这样刺眼的字眼就这么在泛着青苔的墙上涂抹。 一方通行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啧了一声重新懒洋洋地缩回了暖炉里。 御坂御坂围着九条千里送她的那条粉红色的小围巾,迈着小脚丫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下子扑进了站在玄关处的红发少女的怀里,声音甜腻又可爱,“欢迎回来!千里!御坂御坂如是说道。” “最近路上很危险哦,御坂御坂要提醒千里注意安全。”御坂御坂从九条千里的怀里抬起了脑袋,她头上的呆毛晃了晃,一双大眼睛澄澈又干净。 九条千里十分自然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一边将鞋子脱下,一边走进了房间,“欸,御坂御坂在担心我吗?” 御坂御坂点了点头,“是,因为千里今天比平常来得晚了一点,所以御坂御坂很担心千里。一方通行也很担心千里,要是千里再不来的话,一方通行就会和御坂御坂一起出门找千里。” 窝在暖炉里的白发少年露出了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明明是你这家伙闹着要出去找她的吧。” 御坂御坂哼哼了几声,骄傲地叉起了腰,抱着呱太,扬着脸蛋说道,“御坂御坂是为了给一方通行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一方通行眯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啧了一声没有说话。 御坂御坂说罢就轮着小拳头往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少年身上锤,“这样下去千里是会被人抢走的,一方通行要有紧迫感。御坂御坂苦口婆心地说道。” 一方通行懒得反驳,也没有还手。 一方通行好像对什么都毫不在意。御坂御坂除外。 在九条千里与前者相处不久后,就发现了这一点。 可是她好像完全也不嫉妒这个名为御坂御坂的小孩子。 ……大概是因为女性天生的母性天分吧。 九条千里觉得现在这个相处模式就很好。 即使一方通行不回应她的喜欢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 但有些一方通行不在意的东西,九条千里不能够不在意。 在天色将晚时与一方通行和御坂御坂告别后,学园都市难得的一个漂着细雪的午夜里,小姑娘提着抹布和水桶偷偷摸摸地溜到了一方通行公寓的边上。 九条千里对干干净净的墙面,也就是她的杰作非常满意。 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的小姑娘低下头,对着冻红了的双手呵了口气。她那头耀眼的红发上沾染了不少的雪白色,落在少女长长睫毛上的雪花无声地化开,融化的冰水渗进了她的眼睛里。 九条千里正想抬手揉揉眼睛,抬起的手却因身后响起的声音而悬在半空中。 “你这家伙偷偷摸摸地就在做这种事情吗。” 白发少年就这样环臂站在她的身后,他只在简易的居家服外披了一件敞开的蓝色棉衣,半倚在电线杆上,面色淡然,语气平静。 九条千里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一方通行立直了身体,他嗤笑了一声,红眸在月夜中显得格外明亮,“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同情的模样,你这家伙真是搞不懂啊。” “你,只是想拯救别人而已吧。” 白发少年抬手戴上了耳机,向公寓的方向走去。一方通行背对着身后发愣的红发少女挥了挥手。 “而我只不过恰好是那个你眼里的可怜虫而已。” “一方君需要同情吗?” 一方通行成功地因为身后九条千里的声音而停住了脚步,他倒是的确没有料到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九条千里会开口反驳他。 “一方君是听过我的能力的吧。我是绝对不会撒谎的。” 一方通行转过身去。 空荡荡的箱子,闪烁不明的坏掉的路灯,搭在铁桶上沾着红色颜料的毛巾,抿着唇角的少女。 一方通行里印象里那个和御坂御坂有几分相似的,碰到一点声响就会像小动物一样缩进洞里的小姑娘,此时却好像一副完全不惧怕他的模样,握着拳头直直地看向他。 她的手被冻红了。 有点碍眼。 “只要一方君问我[喜不喜欢你],就可以得到答案了吧。” “但是,一方君是不会问我这个问题的。” 少女的唇角动了动,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毕竟一方君打从一开始就拒绝我的存在。” 一方通行不需要恋人,他完全搞不懂这种复杂的感情,也觉得没有必要去搞懂。 被御坂御坂所拯救了的少年只需要御坂御坂的存在就可以了,其他的,多余的,可能会被他弄丢的东西,他一概不去尝试,也不想尝试。 “我也并没有拯救一方君这种不自量力的打算。唔,虽然一开始我的的确确是因为一方君打架的时候看起来又炫酷又强大才喜欢一方君的……” 九条千里毫无保留的诚实的话语让一方通行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和御坂御坂相处的时候,一方君却好像比打架的时候看起来还要闪闪发光。” 生平第一次被用“闪闪发光”形容的一方通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嘲笑九条千里好,还是露出生气的模样把她吓回家好。 “所以,请不要再说我不是真的喜欢一方君的这种话了。” 小姑娘皱起了眉头,抿着的唇不染自朱,一双澄澈的蓝眼睛望向他。 头顶上的窗被慢慢推开,似乎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的御坂御坂穿着睡衣,揉着眼睛露出了小半个脑袋。 小孩子头上的呆毛动了动,望向楼下小巷里面对面站着的少年和少女。 “之前没有好好说过。” “我喜欢一方君。” “这样说的话,一方君听懂了吗。” 第5章 在御坂御坂的“千里终于告白了吗!御坂御坂惊喜地说道”的声音里,一方通行略微一抬手,将被御坂御坂打开的窗户啪嗒一声合上。抱着呱太的御坂御坂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气急败坏地挥舞着小拳头表示抗议。 即使隔着一层玻璃,一方通行还是能够听到御坂御坂的“一方通行实在是太差劲了”的声音。 白发少年啧了一声,抬手钻了钻耳朵。 “碍眼。” “欸?” “你的头发果然很碍眼。” 一方通行这样盯着少女的红发这样说道。 “才不会呢!千里的头发是太阳的颜色!一方通行太差劲了!御坂御坂抗议道。”栗色头发的小姑娘坚持不懈地隔着窗户说道。 空气中除去一方通行的关门声以外,只剩下僵住的少女的呼吸声。 九条千里一直以为这就是一方通行对于自己的告白的回应,她大概是这辈子都等不到一方通行认真的回应了。 踢着路上的石子回家的少女这样想道。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 这辈子还是等得到的。 虽然过程坎坷了一点。 一方通行的仇家很多,他们大多是以前被一方通行揍得半死不活的人,也有因一方通行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记恨在心的人。虽然现在的一方通行比起以前要弱了不少,但他的仇家里仍没有一个人敢光明正大地找他麻烦。 而近日里和一方通行走得很近的九条千里自然就成了目标。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和人打架。 毫无疑问地被打得很惨。 她是被路过的风纪委员救下的。 红发少女一瘸一拐地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她裸露的小腿上浮着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袖口的衣服被撕裂,扎成高马尾的长发散乱,白皙的脸颊上沾染了灰尘,她看上去十分狼狈,低着头看向滚落到肮脏的下水沟里的购物袋里掉出来的饭团,抿着唇默不作声。 “真的没有关系吗,同学?”好心的风纪委员揪起地上躺着的几个人的领子,倒也没去追逃跑的几个施暴者,只是皱着眉头看向她,“等我的搭档到了后可以让她送你去医院的。” 九条千里摇了摇头,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垃圾,丢进了垃圾桶了,“我自己就可以了。十分感谢您,前辈。” 九条千里的公寓离这里不远,只是她走得比平常慢了些,花的时间也比平时要长。 此时已是入春,天气渐渐转暖。她换了件衣服,黑色的过膝袜包裹住少女细长的小腿,又在衬衫外笼了件宽松的运动衫,才跑去楼下的小卖部凑合着买了点食物,匆匆向一方通行的公寓跑去。 在门打开的一瞬,御坂御坂就从电视机前蹦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像往常一样扑进了她的怀里。 “千里为什么僵住了,御坂御坂疑惑地问道。”小孩子扬起了那张天真灿烂的脸,歪了歪脑袋以表示自己的疑惑与不解。 一方通行稍稍侧过了头看她。 九条千里有些心虚地别过了脸,闭着嘴没说话。 她再一次厌恶自己什么用也没有却使得她无法说谎的能力。 还不等御坂御坂疑惑地问出下一个问题,坐在榻榻米上倚着沙发的一方通行倒是难得主动开了口。 并且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 “吵死了,小鬼。”他抬手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朦胧的倦意。 御坂御坂瞬间就转移了火力。 九条千里没在这里待上多久,她估计了一下自己现在这种乌龟爬的速度回到家要花多少时间,在炽热的火烧红了天边翻滚的云时向御坂御坂和一方通行告了别。 “御坂御坂看书上说绅士都是要送女士回家的,一方通行不去送一送千里吗?”当门被关上后,把小半张脸埋进呱太玩偶里的御坂御坂睁着眼睛向白发少年问道。 白发少年把懒散的作风发挥到了极致,直接用[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的表情回答了御坂御坂。 “一方通行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御坂御坂忿忿不平地说道。” “……” “等千里到家天都要黑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是会有危险的,御坂御坂这样担心地说道。” 一方通行啧了一声,他垂了垂眼,一只手撑着背后倚靠的沙发站了起来,向玄关处走去。 “一方通行要去干什么?御坂御坂这样提问道。” 白发少年戴上了耳机,“你太吵了,出去散步。” “御坂御坂已经看穿了一方通行是要去护送千里回家了。” “……啰嗦。” 一方通行并没有直接去找九条千里。 他稍稍抄了个近道——总之是除他之外没有人能走的路。 然后就毫不意外地等到了一群老鼠。 “老、老大,那家伙真的会从这里过吗?”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老子可是跟踪了那臭丫头一个月,这里是那臭丫头从一方通行那里回来的必经之路。妈的,要不是上午有那个风纪委员插手,老子现在就把那臭丫头废了。” “但、但是……假设,我只是假设,这件事情被一方通行知道了,我们真的不会被报复吗?” “那个臭丫头才不会和一方通行说呢,老子不过是稍稍拿她住在神奈川的父母威胁了一下而已,就吓得不得了。瞧你这点胆量,你忘了以前被一方通行扁得多惨了吗,不想报仇吗?” 一方通行抬手捂住脖颈后方,左右晃了晃脑袋,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果然蛆虫就是喜欢躲在肮脏的地方啊。” 横挡在少年面前的墙炸裂开来,飞溅的石块毫不留情地击在方才窃窃私语的一群人身上。一方通行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头漠然地看向摔倒在地的几个男人。 少年的赤眸晦暗,声音沙哑,“滚吧,我今天不想杀人。” “一方君?” 少女熟悉的嗓音使得一方通行顿了顿,他转过身去,被霞光笼罩着的少女就这样直直地映在了他的眼底。 她的手上提着不远处的超市的便利袋,运动外套搭在手上,原本系的严严实实的薄薄的一件衬衫袖口散开。 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一方通行的九条千里顿住了几秒,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迅速又自然地将散着袖口的一只手藏到了身后。 少年的赤色的瞳孔缩小了一下,他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便捉住了九条千里的手腕。映在条白皙手臂上的紫色淤青和擦开的几道血红色痕迹实在是刺眼。白发少年的神色大变,猩红色的眼眸中溢出一阵极具压迫力的愤怒。 地面从少年站立之处开始崩坏,还没逃向多远的男人们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周遭的空气形成了不正常的气流,高耸的电线杆倒下,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正准备抬起头来逃跑的几人面前。 本就对一方通行带有深深的恐惧的几人中,胆小的已经吓晕过去了几个,唯有剩下的领头人咬紧了牙关,爬起身来,破罐子破摔地握着拳头向一方通行冲来。 “给我搞清楚啊,人渣。” 一方通行稍稍歪了歪头,躲过了男人的攻击,他抬起脚,踹在男人肚子上。被一方通行挡在身后的九条千里听见了□□撞上地面的沉闷声响。 男人干呕了一声,颤颤巍巍地爬起,弓着脊背,一副痛苦的模样。 还不等他抬起头,就被一方通行的拐杖击中了脑袋。 “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啊。” 破碎的牙齿和从鼻子里溢出的鲜血沾染上了破碎的路面,一方通行蹲下了身,抬手攥着后者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面对着自己。 白发少年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眸底的情绪冰冷又刺骨。 “不好意思啊,你的前方,可是一方通行。” “给我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丑陋地回到原点吧!” 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和脑袋撞击地面的声响里,空气归于沉寂。 一方通行借着拐杖站起了身,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看向身后呆住了的少女。 “喂。” 九条千里回过了神,她紧张得像个被老师点中名字的小学生,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 “你喜欢我吧,小鬼。” “是、是?” “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已,觉得难受就哭出来,一个人解决不了地话就给我好好的向人求助。” 走到她面前的白发少年低下头来看她。 他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故而表情变得更加可怖狰狞了。 “既然喜欢我的话,依赖我这种简单的事情做得到吧?” * “不过昨天千里你醉醺醺回来的时候被不少人看到了,虽然拜托了赤司君处理流言,但还是好好地去向老师道歉比较好吧。” 红发小姑娘僵在的原地。 桃井五月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毕竟进出学园都市还是需要老师的许可啊,所以向老师报备了这件事情。” 九条千里再一次钻进了被子里。 丢人,太丢人了。 不仅在老师和面前丢人,一想到自己居然强吻了太宰治,那个宁可用假死来换得不和她联系的太宰治,缩在被子里的九条千里就忍不住委屈地哭出来。 “阿大那家伙还等着我给他带午饭,我先走了哦小千里,你记得要起来好好地吃饭哦。” 桃井五月的脚步声消失在房间里。 过了半晌,九条千里擦干了眼泪,伸手摸了摸床头振动的手机。 她还没来得及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就一边试图停止讨人厌的抽噎一边按下了通话键。 “喂,九……” 电话那头的男声在听见她的声音的时候便戛然而止。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阵,就像是声音主人那精美名贵的红酒杯里沉下去的冰球一样。 又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悦和疑惑的声音。 “谁又惹你哭了?” 第6章 中原中也本来是听说九条千里昨天来了横滨才打电话问问的。 毕竟他听说后者跟讨厌的青花鱼打了照面,虽然不知道她和讨厌的青花鱼有什么关系,唯一在场的两个人之一织田作之助他又不认识,坂口安吾那家伙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总之是没好事。 这不他一打电话就听见了对方抽抽噎噎的声音。 中原中也觉得99.9%和讨厌的青花鱼有什么关系。 毕竟后者一向不正经,尤其是对长得好看的女性。 九条千里大概没碰到过太宰治这样的人,一定是越想越委屈,气哭了。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推理没毛病,逻辑严谨,毫无纰漏。 “没有。只是因为自己做了很丢人的事情而已。”九条千里回答的声音闷闷的,中原中也猜想她大概是为了止住抽噎而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中原中也想不通为什么做了丢人的事情要哭,不过女孩子大概就是不一样吧。他遇到丢人的事情,一般都是把害得他丢人的家伙灭口……不是,教训一顿罢了。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姑娘才好,他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一点经验,接触到的女人除了红叶大姐以外就是任务里遇见的那些为了钱连命都不要的倒贴上来的女人。 于是赭发少年在电话那头耐心地等着九条千里彻底停止了抽噎。 然后他就听见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同样是男人籍的中原中也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怎么会有人会因为不喜欢一个人而用装死来和对方分手的啊。”电话那头的女声继续抱怨道。 这同样不在中原中也的知识范围内。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了。 “直接和我说分手的话,不管什么理由也好,明明我都不会继续纠缠他的啊。” “我在他的印象里原来有这么糟糕吗。臭猪蹄子,明明我又没做错什么,难过的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啊。” 中原中也打算站起身向红叶大姐求助去算了。 “啊,抱歉,中原君,我说的大猪蹄子里并不包括你。”九条千里后知后觉地解释道,为了表示诚意,她还用格外认真的,宣誓一般的口吻说道,“中原君是个好人。” 中原中也:“……九条。” 九条千里:“?” 赭发少年烦恼地捏了捏鼻根,“不要乱给别人发好人卡。” 九条千里完全不明白,她思索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呀,我明白了,对于黑手党来说发好人卡的话是不是相当于瞧不起人?抱歉中原君,我没有要瞧不起你的意思,你对我来说真的是个好人……不,不是好人,是坏人……不,也不对……” 中原中也知道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已经捋不清了。 他叹了口气。 九条千里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这很是个问题。 他觉得这家伙还是永远待在封闭的学园都市里好,外界不适合她,横滨更不适合她。 可偏偏这家伙永远能找到方法溜出来——这大概和她的黑客技术有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只不过是在东京出任务的时候恰好救下了被人堵在小巷子里的九条千里而已,换做别人他也会救,不过九条千里这头红发特别显眼而已,性格也特别执着。 在被他甩掉以后,这家伙居然黑进了日本各个地区的监控,一路顺藤摸瓜,从东京摸到了横滨,从横滨摸到了港口黑手党。 在知道他是港口黑手党也就算了,这种胆小的家伙是不会来港口黑手党的总部找他的。 你以为这就算了吗。 中原中也的电脑在次日被黑了。 屏幕上是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话语—— [你好呀,中原君,我是前几天被你救下来的九条,你肯定不记得我的名字了,但是我有一头碍眼的红头发哦。你肯定记得我的头发的。] ——哪有家伙会形容自己的头发碍眼的啊。 [没想到你是黑手党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黑手党没有偏见的,只、只是那个,黑手党的话我就不方便来拜访你了,为、为了感谢你……你看你们黑手党需要捐款吗?] ——虽然那个时候因为情报出错他看上去的确有点狼狈,但是……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一眼他昨天刚买的五百万的领带夹。 ——他们港口黑手党听起来很穷吗? [中、中原君你怎么不说话?] ——你倒是让我看看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啊? [哦,对哦,我忘记设计回复程序了——中原君你等等!我很快的!只需要……我好了!中原君你可以在右下角的框框回消息给我哦!]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自己芭比粉还附带了彩虹小马驹装饰的电脑屏幕,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真是要被气笑了。 这种蠢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不,能做到入侵港口黑手党的网络的家伙应该不能说是蠢货——这种天然的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不需要捐款。] 中原中也这样子回道。 黑了他电脑的女孩子沉默了一阵,才继续兴高采烈地回道,[那、那我给你寄好吃的!是学园都市里的特产哦!要排两天的队才能排到呢!] 中原中也觉得再这样下去要没完没了了。 于是他应允了对方的提议。 结果几天后,寄来的不仅是学园都市的特产,还有一副荧光红的碍眼锦旗,大到可以铺满他办公室的整面墙,上面写满了的[致无私的英雄、见义勇为的中原君……]小学生作文一样的话语,足以看出女孩子的诚意。 太宰治当场笑倒在了地上,之后足足笑了他一年零八个月。 甚至连首领也会时不时地套上这个梗——中也果然是个好人啊。 中原中也气得差点没当场心肌梗塞昏过去。 港口黑手党的技术员们也是。 毕竟九条千里黑一次他们的系统,他们就得被揍一次,顺便年终奖也没了。 这也就是中原中也让九条千里别乱发好人卡的原因。 他就怕这家伙给他再寄一副锦旗。 这样太宰治大概能笑他一辈子了。还能复制个几百份给他的手下一个一个发过去,让他们在他回来的时候整齐地抖开列成两排。 “是很过分。”中原中也对于小姑娘的吐槽只有这样简洁又直接的四个字。 得到了回应的九条千里顿时有了精神,即使中原中也看不见,她也点了点头,忿忿不平地说道,“就是,亏我还辛辛苦苦地每天去河里捞他起来防止他淹死,真是好心当成……” “等、等等。”中原中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你说的这个过分的人叫什么名字?” 九条千里不明白中原中也的这句问话有什么用意,但是还是诚实地回答道,“太宰治。” 中原中也沉默的时间有些过长。 长到九条千里几乎以为他不在了。 结果中原中也在半分钟的沉默过后,还是贴心地说了句“我有点事情”才挂了电话。 九条千里恍然大悟,“哦哦,中原君你要去处理黑手党的事了吗,那不打扰了。” “……算是吧。”九条千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中原中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反正都是讨人厌的东西。” “被重力碾死的话也无所谓吧。” 第7章 我妻善逸最近十分消沉。 毕竟他发现他的未来结婚对象(虽然是一厢情愿的)最近身边讨厌的家伙越来越多了。 之前有一个一抬眼就能把他吓得吐出来的一方通行,后来又有了个笑眯眯的心机怪太宰治。 从九条千里遇见一方通行起,我妻善逸就一直在一方通行身边转圈圈,一边转一边企图用剑把对方劈成八百八十八块。 可惜对方连他的存在都感受不到。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虽然我的确也很喜欢善逸君的存在……但是真的不用去神社超度吗?听说附近有一个特别有名的五元神哦,如果好好拜托他的话,善逸君应该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的吧。”九条千里将摇晃变色的试管放回试管架上,在本子上记录好了数据以后,才向身边无精打采地在桌子上化成一坨的我妻善逸提问道。 她已经认识了灵魂体的我妻善逸五年了,虽然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但后来在发现对方和柔柔软软的小兔子有着惊人的相似度后,就也放下了戒心。 不过对方说的那个世界实在很奇怪,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选择相信这个可怜兮兮的少年的话好,还是判断这个少年的脑子坏掉了好。 穿着金黄色羽织的少年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不不不!炭治郎一定也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的!我们约好一起回去的!而且五元神的什么一听就很廉价,千里你一定又是被骗了吧,嗯,被骗了。” 才不是因为至少要和千里结婚了才回去哦。 我妻善逸在看到九条千里的第一眼,就连他们未来要生几个小孩都想好了。一定要是像千里这样的可爱的小女孩。 他可以给她们穿漂漂亮亮的和服,早上起来抱着蹭一蹭,晚上再蹭一蹭。 呜呜呜想想就很美好啊。 如果是男孩的话,听说男孩子小时候都很粘母亲…… 啊,果然还是扔掉算了吧。 我妻善逸无情又双标地这样想道。 “抱歉。”九条千里十分诚恳,“我果然还是只能看到善逸君一只鬼。” “所以——!”我妻善逸的背后出现了波涛汹涌的海浪,他凑到了少女的面前,连眼神都亮了起来,“这果然是命中注定啊命中注定——!是神安排的命运的邂逅!请务必和我结……” “你怎么又在对着空气说话了啊千里。”实验台对面的少女抬起了乱糟糟的脑袋,“什么鬼不鬼的,我们可是辅助科,相信这种封建的东西可是会被嘲笑的哦。不,可能和压力太大了也有关系,千里你还是去找医生问问吧。” 九条千里眨了眨眼睛,“不,善逸君是真的存在的。” 对面的少女一边点燃了酒精灯,一边敷衍地回答道:“是是,那他对你说什么了?” 九条千里:“啊,大概是什么命中注定,结婚之类的吧?善逸君真的很幽默呢。” 对面的少女被口水呛得半天没缓过神来,还差点打翻了面前的酒精灯,在手忙脚乱地制止了实验室事故的发生之后,她眼神复杂地抬起头,透过陈列的试剂瓶看向九条千里,语气里饱含同情:“要是真有鬼也不会说出这种恶心又变态的话吧……果然,和一方谈过恋爱的人,精神都会出现问题啊。” 九条千里:? 我妻善逸由于打击过大原地裂成了两半。 事实上,九条千里并不是能看到我妻善逸一只鬼而已。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应该是见过别的别人看不见的存在的。 不过她那时候实在太小了,除了摇晃的婴儿挂饰和父母的两张脸以外,只记得那人蓝色的狩衣了。 “小姑娘。” ——是谁呢? “喂喂,千里,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九条千里是被对面的少女的声音从记忆里扯回来的,她的眼神茫然,对方一看便得到了答案。 姑且算得上是九条千里搭档的少女叹了口气,“我说啊——差不多也快到暑假了,实习报名要开始了哦,千里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九条千里回答得流畅,“不过收到了W通讯研究所的邀请,所以打算下午去看看。” “欸?等等,只是W通讯所吗?” 作为入学率低得可怜的洛山高校的学生来说,本来就是个个优秀,更不要说各个科的佼佼者了。 九条千里从实习季一开始就收到了不少邮件,不过大多都是她不感兴趣的制药厂和病毒研究所之类的邀请。 她没有什么野心,进入洛山也只是因为奖学金丰富而已。 比起体面又让人羡慕的工作,果然还是兴趣最重要吧。 爸爸妈妈只是说让她活得开心就行。要是实在活不下去……九条千里觉得便利店打工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不过这都是前话了。 要是九条千里知道去面试的路上会难得的遇到抢劫事件的话,她还是宁可从现在开始在便利店打工。 “我劝你还是放了我自首比较好。”小姑娘十分真挚地这么对着用刀抵着自己脖子的蒙面人说道,“风纪委员到达这里的时间平均只需要一分十八秒,而且——你看到那个人了吗,那是lv.5的[超电磁炮]哦,掷出硬币初速度可以达到3倍音速哦,被击中的话肋骨可是会断掉的。” 黑衣男当然没有因为小姑娘这样贴心地话语就改变决定,他甚至更用力了一点,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闭嘴。” 我妻善逸急得快哭了。 他不骂太宰治了,也不骂一方通行了,谁都好,先把千里救出来再说。 “喂。”御坂美琴手中的游戏币攥紧,她对于这样的场面颇有些头疼,早知道就把黑子那家伙一起带出来逛街了,“拿学生做人质也太卑鄙了吧。” 黑衣男嗤笑了一声,“呵,你以为我会和这些被你打晕的家伙一样蠢吗?” 他指的是被御坂美琴打得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的同伴。 “不想要这臭丫头死掉的话,就把那边的钱袋给我装到车上去,然后走到——”黑衣男抵着九条千里的刀动了动,少女的脖颈上一下子就划开了道口子,他向九条千里问道,“[超电磁炮]的射程是多远?” ……糟糕。 九条千里开始觉得自己的能力可能是神明十分不友好地玩笑了。 她闭紧了嘴巴,什么也不肯说。 御坂美琴觉得要糟。九条千里的这个动作明显是激怒了黑衣人。 已经顾不得会不会伤害到这个小姑娘了。 御坂美琴抬起手,正打算使用能力的一瞬,她的眼前却晃过金黄色的头穗。 九条千里身后的那人几乎就是同时这么倒了下去。 “吓到了吗?” 月亮。 他的眼睛里有月亮。 九条千里对上面前男人的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因惊愕而微微发愣。 三日月宗近将刀收回刀鞘,他微微垂下头,发丝旁的金色头穗微微晃动。他的目光温和,嗓音清澈,开口之时,便连带着周围稀碎的蝉鸣声也一块儿隐去了。 “终于又见面了。” “小姑娘。” 第8章 九条千里的精神世界里藏着一座本丸。只不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加州清光是第一个到达这座本丸的,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和守安定。接着鹤丸国永和压切长谷部的到来,使得这座本丸逐渐热闹了起来。 刀剑们是看着小姑娘长大的。 从小姑娘还是一个小豆丁开始,那个时候的刀剑们便看着自己刚学会走路的小主公努力地拿着心爱的毛绒小熊去讨好刚上幼稚园的邻家朋友。他们看着和自己小主公一般大的孩子将那只玩具熊摔在了地上,还捉来了绿油油的毛毛虫放在小姑娘的婴儿床护栏上。 天性顽劣的人类实在是很讨厌。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的小主公也依旧长成了一个好孩子。 刀剑们觉得,虽然他们无法与小主公进行交流,但日子还有很长,总有一天,小主公会发现他们的存在的。 而且他们作为最初降生四把刀,怎么看他们比起后来的几把刀接触到小主公的几率会大一些。 但事实证明,几率并不是这么算的。 欧皇就是欧皇。 三日月宗近从这个本丸降生的最初,便跑到了小主公的身边。 压切长谷部一边咬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手绢,看着拿着拨浪鼓逗弄婴儿床里咯咯地笑着的小姑娘的三日月宗近。 不过还好,即使是三日月,也就是欧了一次而已。 随着某个天然的老人哈哈哈地笑着回到了本丸开始,本丸的大家从群情激愤重新回到了平静的状态。 他们看着小姑娘从刚学会走路,到努力考上洛山,也见证了小姑娘坠入爱河和分手时的模样。 自然也是看见了那个名为太宰治的人类是如何诱拐他们的主公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黑发少年十分无辜地向少女拉出了自己空空的口袋示意自己的贫穷,鸢色的眼睛里沾染了可怜兮兮的小动物般的神色。 “虽然我和小千里还是第一次见面。”那个少年笑吟吟道,“但善良的小千里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不,就让他饿死吧。 本丸的刀剑们面无表情又这样冷酷无情地同时在内心吐槽道。 有些事情永远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致能够猜测出太宰治身份和接近九条千里目的的刀剑们虽然担心,但终究还是无法与小姑娘说上话,所以只能默默地诅咒太宰治掉河里淹死算了。 在那之后的不久,刀剑们还是看到了最担心的事情发生。 “自杀成功”的太宰治和九条千里分了手。 当然,这些成精了的刀剑们自然是不觉得太宰治会这样轻易就死去的,完完全全就是诈死。 大和守安定顶着那张清秀的娃娃脸,在群情激愤的一众刀之间十分认真地说出了他的打算。 “剁了吧。” “不过太宰君看上去一点也不怕死的样子,是个受伤了也依旧笑得很开心的变态。”大和守安定停下了扫地的动作,他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秀的脸认真说道,“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太宰君,那个部位受了伤的话也笑不出来的吧。” 鹤丸国永对此表示非常赞同,而即使是痛恨太宰治的压切长谷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在此之后,商量有朝一日能与外界接触后,要怎么干掉太宰治和辱骂太宰治就成了这座本丸的日常。 其中以压切长谷部最为代表性,他远征的时候骂太宰治,马当番的时候骂太宰治,出阵的时候更把时间溯行军当成太宰治砍。 “你们这群家伙一个个坐在这的倒是想想办法啊——!主公可是经历了莫大的悲痛,身为刀剑的我却居然不能陪在主公身边,实在是莫大的……” “饭糊了长谷部。” “三日月殿那一次究竟是怎么见到主公的,可恶,幼年的主公也好,现在的主公也好,我也想……” “……着火了!着火了啊长谷部!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烛台切光忠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变成焦炭的米饭拯救出来,一边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 “主公她迟早都会……” “不、不好了!”就在烛台切打算说些什么把压切长谷部从碎碎念中扯出来的时候,木门唰得一下便被拉开,气喘吁吁的乱藤四郎脸上的惊恐还未完全褪去,“主公她出事了。” 现在连烛台切也没有管那筒没救了的米饭的心思了。 本丸的天空可以直接连结到外界的情况,这也大概就是除了远征的几把刀以外,本丸里的所有刀剑都一脸严肃地会聚在庭院里的原因。 就连一向唇角挂着慈善的笑意的三日月,眉眼里都凝着不安。 压切长谷部在看到那不要脸的家伙用刀划伤了九条千里的时候就按捺不住了,他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可又无奈他离不开这座本丸。 “真是卑鄙的家伙。”加州清光握着刀鞘的手紧了紧,他的眉心蹙起,声音也低了几度。 五虎退屈着膝盖,把半张脸埋进了怀中的小老虎蓬松的皮毛里,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感受到了他不安的情绪,小虎崽们都聚集到了一起,缩成小小的毛团,使劲往他身上靠。 “大将她……”药研抿了抿唇,眼睛里倒映出红发少女试图紧闭嘴巴的模样。 “可恶。”压切长谷部从后槽牙中挤出这两个字来,他的表情不甘又带着自我谴责,“要是这个时候我能在主公身边就好了。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主公听见我们的声音。” 这座本丸和压切长谷部记忆里待过的所有本丸都不同。虽然时不时仍然会有新的刀剑降临,也会有讨厌的时间溯行军出现。 但是他们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被切断了。 包括时之政府,也包括名为九条千里的,他们的主公。 除去主公降生之初,三日月宗近意外地和主公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以外,不管是最开始的几把刀剑,还是后来的刀剑,都没有再能和主公进行联系。 这对于压切长谷部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三日月殿……咦,三日月殿呢?”秋藤四郎本想问问三日月宗近对此有没有头绪,左右回顾之间却发现三日月宗近已经不见了踪影。 结果他一抬头,就在本丸连接外界的天空上,看到了亮瞎眼的一幕。 他们心心念念的主公站在三日月的面前,就像是为了确认对方存在的真实性一般,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触碰了面前笑容温和的男人的面颊。 “是存在的呀。”少女的声音里毫不掩饰欣喜与愉悦,她在面前男人微愣的眼神里笑起来,“神明。” 九条千里觉得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耳边先是传来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嘈杂声,然后便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的一句尖叫—— “长谷部!!振作一点啊长谷部!!!” 第9章 “抱、万分抱歉!”回过神来的九条千里倏地一下缩回了手,她掩在红色发丝后的耳垂变得通红,脖颈与脸颊也沾染上了点粉红色。 受了惊的少女就像只兔子一样向后退了几步,眨着清澈又干净的眼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只是……那个……感觉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你。” 三日月宗近看着他的主公就像他记忆里的那样,自顾自地将思考过程悉数小声说了出来:“果然是错觉吧,看起来一点变化也没有,按人类衰老的速度……啊,但是神明是不可能存在的吧,老师说过……不,可是善逸君的存在的确是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我妻善逸:为什么这家伙就是神明而我是鬼魂啊!!偏心!小千里又偏心! 九条千里经过复杂的心理斗争后,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你就是大家说的五元神吗?太好了,善逸君,可以拜托五元神帮你找炭治郎哦!” 三日月宗近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他爽朗地笑了几声,垂眸看向面前的少女,“哈哈哈,还记得我吗,小姑娘?” 九条千里:“……还?” 三日月似是想说些什么的,不过被突然冒出头来的御坂美琴打断了。 后者毫不留情地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黑衣人了一脚,在把对方电到昏迷以后,揪着对方的后领直起了身子。 “还不赖嘛,洛山的。”御坂美琴单手叉着腰,目光在瞟到九条千里制服前的标志时微微一顿,她十分友好地向九条千里递出了口袋里的手帕,随后好奇地抬头看向三日月宗近,“真是出其不意的能力啊。” 九条千里下意识地从面前的少女手中接过手帕,她停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御坂美琴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正打算诚实地解释的时候,却看见面前的少女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脖子。 御坂美琴的笑容爽朗又真诚,“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吧,这里。” 九条千里在这样的笑容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超电磁炮]真是个好人啊! 就像中也先生一样! 御坂美琴被面前的不知名少女突然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吓了一跳,连脊背都绷得笔直。 不过还没等她对此手忙脚乱地做出反应,这样尴尬的境地就被从天而降用熟悉又甜腻的嗓音喊着“姐姐大人——”的白井黑子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御坂美琴揍飞后者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都说了不要在公开场合做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举动啊!!” “呀~姐姐大人今天穿的是桃子图案的内裤呢,比起……” “我今天穿的才不是桃子……不,不对,你这家伙给我闭嘴!!” 视野被电光映亮了的九条千里沉默地注视了地上抽搐的白井黑子一会儿,默默地往后挪了两步。 ——看上去被电了好像很痛的样子。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御坂美琴按捺住额角上暴起的青筋,一只手提着昏迷的黑衣人,一只手揪着顽强不屈地还想掀她裙子的白井黑子。 顺便再给后者来了个心动,不,心痛的感觉。 九条千里:“等、等我洗干净了手帕会送还给您的,十分感谢,御坂前辈!” 御坂美琴:“不,那个就算了……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大的,敬语就……” 白井黑子:“彩虹的!这次一定对了!怎么样,就让我来见证姐姐大人的……” 白井黑子高昂又激烈的发言在蓝色的电光中戛然而止。 御坂美琴的背影都散发着慑人的气魄。 自认为已经开始熟悉这个奇怪的世界的超能力的我妻善逸十分熟练地跑到了红发少女的背后,嘴里还不断地重复着“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啊,脑髓都要吐出来了啊,为什么被电了这么多下还活着啊,怪物,都是怪物吗”。 而就在下一秒,我妻善逸遭遇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为可怕的事情。 “哈哈哈,虽然我知道你并无恶意,但是这样粘着小姑娘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呢,我妻。”三日月抬手搭住了面前往九条千里身上缩的我妻善逸的肩膀。 我妻善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一顿,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三日月宗近那张亲切的脸。 “为为为为为什么你这家伙碰得到我啊——!” 九条千里被我妻善逸提高了几个分贝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一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戒备地看着三日月宗近的我妻善逸。 后者一副快要被吓哭了的模样,握着剑的手也止不住颤抖。 相对于吓得半死的我妻善逸,三日月只是绕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注视着那把在眼光下折着光的日轮刀,十分老成地感叹道,“是把好刀呢,没有名字吗?” 我妻善逸突然就有了自己的日轮刀要被抢走了的危机感。 生活真是太苦了,他不能吃好吃的也不能穿小千里给他买的新衣服还不够惨吗,作为一个别人看不到也摸不到的灵体……虽然进温泉女汤的确方便了点,啊,仔细想想真的是天堂呢。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表情逐渐变态起来的我妻善逸一下子就恢复了紧迫感,他对着面前的男人摆好了回击的姿态,“我我我我警告你哦——!就算你救了小千里,要是想抢走我的日轮刀的话,也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大概。” 我妻善逸十分的没有把握。 他甚至开始觉得肚子疼。 九条千里:“那个、善逸君,我觉得……” 我妻善逸:“放心吧小千里!这是男人的对决!请在一边看着就好!我一定会把胜利带到你的身边的!” ——没想到前几天看的电影的台词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不,反正小千里一定会阻止他的,快点阻止…… “这样吗?” 虽然九条千里十分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形,不过五月说过男人都有奇怪的自尊心,所以…… “请加油,善逸君。” 我妻善逸的表情开始与世界名画《呐喊》媲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生于大正年代的我妻善逸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向面前男人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连指着他的指尖都在颤抖,“那……那把刀,不是村子里的那群老头子经常提到的名刀三日月宗近吗?” 诞生于平安时代的名刀,即使是一贯对历史没什么兴趣的我妻善逸也略有耳闻。 我妻善逸突然觉得要是他想和自己换一把刀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哈,毕竟我诞生于十一世纪末。”穿着狩衣的男人笑起来,“也就是个老头子罢了。” ……什么意思? 他刚才说的不是他手上拿着的那把刀吗? “我妻已经彻底被吓傻了呢。” “真可怜啊——不过三日月真是干得漂亮,这家伙总是缠着主公真是令人不爽啊。” “可恶——!为什么这次被选中的又不是我啊!” “这个话题已经过了,放弃吧长谷部。” 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就在九条千里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脑子里的哪个结构发生了变异的时候,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径直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上次没能好好地做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因锻造时所形成的刃纹较多,故名三日月,请多指教。” 他用那双温柔又干净的眼睛望向她。 “本丸的大家,一直都在期待着你的到来。” 第10章 “大家?”红发的小姑娘显然是没能理解三日月宗近说的话,“我以前也见过大家吗?” 九条千里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她歪了歪脑袋,就在她打算努力地从脑子里搜刮出类似的记忆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被三日月隔开的我妻善逸可怜兮兮的目光。 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于是九条千里十分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善逸君是个好鬼,你吓到他了。” 我妻善逸顿时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飞扑向红发少女,只不过他并不像能够接触到三日月宗近那样接触到她,而是又一次地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诶~主公比起我们更在意我妻啊。”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穿着内番服的白发少年将双手随意地枕于脑后,拉长了尾音,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抱怨,“真不公平啊~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呢。” “不。”三日月宗近并未因九条千里刚才的话而生气,反而宽容地笑了几声,“但是大家一直在注视着小姑娘你哦。” 明明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九条千里的视野里,却仿佛出现了飘落的樱花。 “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不是吗?” 在翠绿草地上盛开的万叶樱,醒竹伴着水流落下,在池塘边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幻……觉? 九条千里耳边的声音稍稍停歇了一阵,随后爆发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等、等等!刚才的话主公莫非都能听见?那岂不是……” “真、真是不风雅……” “诶~主人听得见吗?我是今剑,是义经公的守护刀哦!以后请和我一起玩!” “真是失礼!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我是压切长谷部,只要是主公的命令,无论什么我都为您完成。” “真狡猾啊长谷部!明明刚才我妻吃瘪的时候最开心的就是你啊!” “……不准说!!” ——不,不对。 ——不是幻觉啊。 这种神奇的存在似乎超越了九条千里的认知,使得她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她有些兴奋地向面前的三日月询问道:“我可以见到大家吗?” 金色的流苏随着这位付丧神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三日月宗近的语气如同往常一般的优雅从容。 “这是你的决定。” * 对于本丸的刀剑来说,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压切长谷部恨不得让歌仙兼定把今天这个日期用大大的毛笔字写下来,挂在本丸里放鞭炮庆祝。 虽然上次鹤丸那家伙买了一堆没用的铲子,他们暂时已经买不起鞭炮了。 但——是!他心心念念的主公终于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即使开头并不是很好,但压切长谷部相信,只要经过不懈努力,一定能将主公脑子里对他奇怪的初印象抹去的! “看来不久以后就能见到主公了呢!对吧,一期哥?” 一期一振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轻轻地应了声“嗯”。 “真令人期待啊,今后的本丸。”大和守安定坐在庭院的台阶上,看向天空时的神色温和,“如果三日月能将主公带来这里的话……” 一旁的加州清光抿了抿唇没说话,环臂靠在柱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主公要是来到这里的话,一定会被吓一跳吧。” “啊,说的也是呢,说不定主公还会抱着一堆器材来测量这个本丸的坐标。” “哈!那迎接主公的任务就交给我了,惊喜这种……” “不,住手鹤丸,你会吓到主公的。” “不过。”大和守安定向后撑着身子,若有所思道,“要是主公来到这里的话,我妻君也会跟着来吧?” 本丸内继刚才发现九条千里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后陷入了第二次短暂的沉默。 我妻善逸是在小姑娘十一岁生日的夜晚到来的。那个时候整个本丸的刀剑也像现在这样待在这里,注视着那个在摇曳的烛火前闭上眼睛认真地对着蛋糕许愿的小姑娘。 他们的主公又长大了一岁。 仿佛在玩养成的刀剑们对此感到欣慰又欣喜。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天上掉下了个我妻善逸。后者穿着鹅黄色的羽织,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满脸是血。 九条千里在原地愣了两秒钟,随后吓得蜡烛也不吹了,红着眼眶跑去了床边拿手机准备打报警电话。 期间还因为太过惊慌失措而绊了一跤,额头磕红了一片,听着就很疼。 当时不少刀剑都眯着眼睛,散发出了可怕的气场。 “那、那个……” 我妻善逸的手穿过了蛋糕,在这漆黑的房间里、烛火的映照下,他那张完全被血覆盖了的脸看上去尤为恐怖。 这种超自然的现象使得九条千里睁大了眼睛,在刀剑们的注视下缓缓放下了手机。 “……鬼?”她这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而我妻善逸在听见这个字之后,脸色突然一僵,接着整个人都顿住了。他看上去比九条千里更惊慌失措,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在四周看来看去,“鬼?哪里有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会死的,绝对会死的,我的肉又瘦又干又不好吃,呕,我要吐了,我要吐出来了,脑髓都要吐出来了……” 金发少年抱着头缩成一团,碎碎念的流畅程度简直让刀震惊。 不过也亏了我妻善逸的碎碎念,十一岁的九条千里最后一点恐惧也烟消云散了。 她一点一点地向抱着脑袋的我妻善逸挪了过去,披散的红发在脸颊两侧微微晃动。 凭借着微弱的烛光,双手撑着地的少女犹豫地抬起了一只手,似乎想揉一揉面前这个少年的头发。 然而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妻善逸抬起了头,他金色的、还带着水汽的瞳孔里,倒映出面前抿着唇角的少女的脸。 她就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样,认认真真地注视着面前从天而降的我妻善逸,“你受伤了吗?是很痛吗?已经没事了哦,你不要害怕,鬼先生。” 我妻善逸停顿了两秒钟。 “天使!!!是天使啊啊啊!”我妻善逸的激动吓了面前的小姑娘一跳,要不是他触碰不到她,我妻善逸估计现在就已经双手握着小姑娘的手,或者哐哐地用脑袋撞桌子了。 就这样过了十几秒,金发少年终于平静了情绪。他长舒了一口气,表情开始变得认真了起来。 就在刀剑们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的时候,我妻善逸十分诚恳地对着九条千里说道——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 “不要随随便便就真剑必杀啊长谷部!!” 犯罪。 绝对是犯罪。 这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诱拐小姑娘啊!! 本丸里的刀剑们紧张得不行,生怕完全没有任何常识因为交不到朋友而直接做出了不得的事的他们的小主公点一下头。 “不行哦。”在刀剑们舒出的一口气里,小姑娘回答得十分诚恳,“我和鬼先生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这样是没有结果的,而且我果然还是喜欢强硬又帅气的男孩子啊。” 我妻善逸因打击过大而灵魂出窍了。 至于本丸里的刀剑。 “……应该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吧。” “嘛,等主公对那些不风雅的小说丧失了兴趣,就会恢复正常了。” 然并卵。 在九条千里对这种小说丧失兴趣之前,她遇到了一方通行。 于是一方通行光荣地取代了我妻善逸,成为本丸敌人NO.1。至于后者这个头衔,一度随着小姑娘的恋爱和分手而浮动。 而现在九条千里十六岁,单身。 我妻善逸再次一跃击败了太宰治,成为本丸的重点关注对象。 “要是我妻也来到这里的话。”笑面青江说出了此时此刻本丸的所有刀剑们的心声。 “去吧鹤丸。” “给主公制造惊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第11章 “这样好吗,太宰。”织田作之助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他有些烦恼地看向身边稳稳地蹲在栏杆上打游戏的友人,最后目光又移向背太宰整齐地站着的一排下属围着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人。 这男人几分钟之前,还天真地在学园都市外等着里面的同伙将钱财运出来——他大概也想不到几分钟后的自己会是这幅惨状吧。 “既然是同伙的话,应该交给学园都市里的人处理才对吧。”织田作之助这样说道。 游戏里活脱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太宰治眨着无辜又清澈的眸子,终于抬起头看向织田作。 他的语气里还带着点疑惑:“你在说什么啊,织田作?” 黑发少年轻巧地跳下栏杆,目光落在狼狈地连牙齿都被打掉了的男人身上,语气轻快,唇边还带着点自得的笑意,“我这可是见义勇为哦,这家伙畏首畏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家伙。” 不,你几分钟前还十分亲切又友善地抬手和这家伙“哟”地一声打了招呼。 而且,说到不是什么好家伙。 ——你不是黑手党吗。 织田作之助垂眼看他,不过一会儿便自暴自弃般地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也不是很过火。 除了太宰这家伙完全忘记了他们今天的任务是什么之外,也没什么坏处。 “而且呀。”太宰治一本正经地说道,“要算起来,这都是一方君的错嘛。” 黑发少年摸了摸下巴,“要是知道前女友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当做人质还受了伤的话,那些警备员又要头疼一段时间了吧。” 他露出了一副[想想就很有趣]的表情。 太宰治最近心情其实还不错。 直到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被中原中也揍了一顿,那只讨厌的蛞蝓一边追着他打还一边骂他缺德。即使是太宰治也过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缘由,并记起了自己的女朋友……不,前女友送过中原中也锦旗的事。 秉着废物利用的选择,太宰治顺便还嘲笑了中原中也一顿。 然后他被揍得更惨了。 以至于本来卖惨装饰用的绷带真的派上了用场。 不过要不是有这么一出,他的确还不知道小矮子和小千里在那之后依旧保持着交流。 有的时候,笨拙的孩子还真是受人欢迎啊。 “真是的。”看到了黑发少年表情细微变化的织田作向后靠在了栏杆上,他的语气里带着颇为无奈地叹息,“既然这么在意这个孩子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干假死来分手的这种事啊。” 太宰治笑吟吟地轻巧带过,“因为很好奇小千里知道我死掉之后的反应嘛。” 太宰治与九条千里分手的原因很简单,一如他当初接近这个小姑娘的理由一样。 港口黑手党与彭格列的对峙已经结束了,太宰治的任务也就自然画上了句号。作为彭格列十代目曾经的交往对象的九条千里自然也就失去了价值。 不过那位教父倒也的确像是传闻里说的那样从容不迫——他一副似乎完全不担心彭格列会因为此而受到创伤的模样,倒是派了信任的守护者来保护九条千里。 真不像个被甩了的黑手党啊。 沢田纲吉曾经把九条千里保护得滴水不漏,太宰治觉得这大概和黑手党界的传闻里,沢田纲吉因意外逝去的国中时代的暗恋对象有关。 虽然那位教父从未承认过这一点。 太宰治一直在猜测,沢田纲吉究竟到什么地步才会沉不住气呢。 不过在龙头战争发生以前,在沢田纲吉亲自找上他之前,太宰治就已经做出了决断。 ——这是行不通的。 在那个红发少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蹲在湿漉漉的他面前,毫不掩饰地说不希望他死掉的时候,太宰治就知道这是行不通的。 太宰治第一次感受到了事情不受控制的烦恼。 得斩断才行。 九条千里是特别的。 一个完全不会说谎的,纯白的存在。 要是知道他对她撒了这么久的谎—— 太宰治将游戏里关上,随手丢到部下的手里。他的唇边带着一如既往捉摸不透的笑意,鸢色的眸子却像是镶嵌于精美雕像的宝石,凝着粹然又晦暗的光。 ——一定会很生气吧,那孩子。 不过他对织田作的说法倒也没有说谎。 他的确也很好奇,九条千里在得知了他的死讯过后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太宰治早有预料。 那样弱小的孩子,惧怕着死亡的孩子——是没有勇气亲自去看一看他所谓的“遗体”的。 “还真是恶劣啊,你这家伙。”织田作沉默地看了太宰治几秒,才移开了视线。 太宰治并未否定织田作的话,脸上的笑意倒是愈发深刻了些。 即使是在单方面和九条千里分手以后,太宰治依旧关注着后者。 他一向不喜欢事情超过掌控的感觉,这大概也就是太宰治在听到属下汇报的情况后,就理所当然地把行动路线从铲除东京截了港口黑手党的货物的麻烦组织转移到了里学园都市不远的这座公园里。 “这可不能让小千里知道。”黑发少年上前几步,在那个神色凄惨的家伙面前站定。 太宰治缓缓地蹲下了身,眼睛里对于这个男人毫无同情之色。 更准确地说,太宰治本来就没有什么同情心,他看向这人的目光,和看向一只脚就能踩死的蚂蚁没什么区别。 “大概是受了那些麻烦的宣传片的影响,小千里也和那群讨厌的风纪委员一样有着麻烦又令人苦恼的正义感呢。”太宰治这样绕有所思地说道,眉间蹙起,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要是被小千里知道的话,一定会被更加讨厌的吧。” 织田作之助敏锐地感受到太宰治的语气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正想问些什么,却看见面前的黑发少年轻笑了一声。太宰治缓缓地侧过头,衔着笑意看向不远处的一颗大树。 “你说是吧,喜欢偷听的五月小姐?” 第12章 桃井五月觉得自己的确是有够背的,她的确不是刻意来偷听太宰治说话的,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场合而已。 她是学园都市里的学生,换做平时,应该是不会跑到学园都市外的这个公园里的。只不过桐皇与学园都市外的一所高校交流甚密,作为桐皇一年级生的代表,桃井五月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女孩子的心思细密,桃井五月特地绕道去了甜品店买了抹茶味的小蛋糕,本想着带回去可以安慰一下上次见面时还很消沉的九条千里。 这也就造成了穿着制服的桃井五月拎着小巧精致的甜品盒,僵在原地的画面。 ——千里的前男友……除了一方通行外……居然还有穷凶极恶的黑手党吗。 这个认知使得桃井五月后背一凉。 ——会被干掉的。 “嘛,只要五月小姐不告诉小千里的话,我是不会做什么的哦。”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 ——不,肯定会被干掉的。 “即使现在报警也是没有用的哦。” “如果我想杀掉五月小姐的话,在那些警察来之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嘛。” 声音……从后面…… 红色的瞳孔瞬间缩小,粉色的发丝从少女裸露的脖颈上划过。 桃井五月一回头,便对上了太宰治的眼睛。黑发少年的身躯遮挡住了阳光,洒下的阴影笼罩住了面前的少女。 挂着可爱装饰的手机从桃井五月的手里滑落,太宰治的声音使得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啊,不过五月小姐要是死掉的话,小千里一定会很伤心的。”少年愉悦地弯着唇角,双手插在口袋里,语调轻快,“所以啊——请务必保守秘密哦,五月小姐。” 少年的手指抵住下唇,鸢色的眸中闪着疏离又尖锐的光。太宰治认真起来的时候,有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即便是笑着,那笑容也仿佛是掺了毒药的糖浆,带着彻人心骨的薄凉。 “不要做出这么害怕的表情嘛,我们是见过的,不是吗?”桃井五月记忆里那个总喜欢和九条千里耍赖和撒娇的太宰治和面前的太宰治完全对不上号。 ——完完全全被骗了啊。 “要早去早回哦。”面前的少年瞥了一眼少女手中的蛋糕,悠悠转过身,语调自然又亲切,抬着未缠着绷带的手,一边向他的同伴走去,一边向身后的桃井五月晃了晃,“要是太晚回去的话,父母也会担心的吧。” 桃井五月的瞳孔因恐惧而睁大。 待到太宰治和一众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的几分钟后,桃井五月才回过神来。 少女的手指冰凉,背后的衬衫也被冷汗浸湿了一片。她弯下了腰,抬手揪住胸口的制服,急促地喘着气。 “我说啊……”织田作之助侧过脸看向似乎心情愉悦还哼着歌的太宰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要是被那孩子知道的话更会被讨厌的吧。” “诶~织田作是在建议我灭口吗?真是难得啊~”太宰治做出了一副夸张的表情,装出来的惊愕使得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孩子气。 “……不。” “没关系的哟。”黑发少年的喉结滚动,低低的一声轻笑伴随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起,在额前被风轻轻拂起的碎发下,少年的一双眼睛看不清明暗。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所以呀,对于五月酱来说……” “小千里才没有那么重要呢。” * “最近的天气真热啊……”坐在走廊上的少年露出了小半截胳臂,红色的双眸微微阖上,拖长的尾音像极了一声没精神的叹息。 “要打起精神来啊加州先生!说不定主公什么时候就来了呢!”秋田藤四郎停下了手中擦拭地板的动作,睁着大眼睛这样为身边的加州清光打气道。 “话是这样说……” 加州清光抬头看了一眼负责打扫院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的虎彻两兄弟,耳边又响起了几个小时之前压切长谷部颇有志气的话语—— 【为了完美地迎接主公的到来!本丸是时候开始进行一年一度的大扫除了!】 “哈哈哈,这样的天气适合喝茶呢。”绑着黄色头巾的三日月坐在不远处,身边还坐着同样捧着茶杯一脸恬静安然的莺丸。 “……不,你们现在不是应该在马当番吗?” “我们已经好好努力过了哟。”身为天下五剑之一的三日月如是说道。 加州清光一下子觉得更没干劲了,他向后撑着身子,仰着脸看向绑在檐边随风微微晃动的风铃,思绪飘回了三日月刚回到本丸的时候。 虽然本丸的刀剑们对三日月宗近将主公带回来抱有百分之两百的期待,但不管藤四郎兄弟们在回到本丸的三日月宗近身边搜寻了几圈,甚至连石头底下都找寻过了,也没找到九条千里的身影。 本丸的气氛一下子就从满值跌到了谷底,一期一振连弟弟们的头都摸不过来。 这大概也是压切长谷部提前了大扫除的原因之一吧。 “这个时候要是物吉在就好了啊。”加州清光若有所思地说道。 藤四郎兄弟们抬起了好奇的小脑袋。 “嘛……毕竟听说物吉能带来好运,所以要是物吉在的话,主公也一定会早点和我们见面的吧。”加州清光撑着地板的手稍稍用力,便直起了身子。 藤四郎们背后突然整齐划一地亮起了小星星,甚至连路过的和泉守都停下了脚步。 “物吉指的是穿着白色制服和龟甲头发一个颜色的那家伙吗?” 加州清光眨了眨眼睛:“诶?” 和泉守兼定放下了手中的一只水桶,手指指向站在柿子树下和歌仙并肩站着的少年。 加州清光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物吉贞宗。 并且被吓得不清。 “物吉先生是早上来的,那时候加州先生应该正在练剑呢,没有听说也很正常。”秋田藤四郎这样贴心地解释道,随后澄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小孩子的天真与期待,“那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能和主公见面了吗?” “啊……这也就是个猜测而……” “一哥哥!!加州先生说我们很快就能和主公见面啦!” “唔,主公的怀抱是怎样的呢?” “哈哈哈,要是主公能像□□一样温柔又善解人意地给我带好多零食就好啦!” 加州清光看着一溜烟跑向一期一振,并在后者周围围了个圈跃跃欲试的小萝卜头们,表情一僵,企图抬起手挽留一下,“不,我是说……” “砰——” 本丸日常的吵闹声在一声巨响和扬起的烟尘里戛然而止。 “咳、咳咳……”离得稍微近一些的大和守安定抬手捂住了口鼻,眯着眼睛凭借模糊的视线稍稍看清了状况,“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陷阱里?” 鹤丸国永一听到陷阱两个字就眼睛发亮,他丢下了手中的扫帚,一溜烟跑向灾难发生地,想看看这回又是哪个家伙一不小心中了他的恶作剧。 他这次挖得可深了,保证即使掉进去的是太郎太刀也一时半会儿爬不出来。 压切长谷部的额角蹦出了数不清的十字路口,他一边向那个大坑走去,一边咬牙切齿地吼道:“说了多少遍了鹤丸!!不要在庭院里做这种恶作……” 压切长谷部的声音在看清坑底的少女时戛然而止。 狼狈的少女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眼神清澈地看向他,白皙的脖颈上还留着一道结着血痂的浅浅的伤口。 压切长谷部一把就揪住了准备溜走的鹤丸国永的后领。 “……现在说是给我自己挖的防空洞是不是来不及了?” “给我好好地向主公道歉啊你这家伙——!!!” 第13章 九条千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座本丸的。三日月宗近微笑地对她说出“这是你的决定”就消失了。明明在那之后她冥思苦想几个小时都没有任何结果。 可就在从通讯所面试回到宿舍的路上,接到桃井五月出了些事情会晚一点再来找她的电话后,红发少女本打算继续回实验室把她设计的辅助工具模型组装好,可眼前事物却突然变幻。九条千里只感觉身体一轻,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立于这个庭院之中了。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句话,只不过是抬脚向前走了一步而已。 就有了现在这个状况。 裙摆上还沾了些泥土的九条千里茫然又陌生地看向围在她身边颜色各异的小脑袋,向来都是被人避着走的九条千里一下子显得有些茫然失措与不自在。 “哈哈哈,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呢。”捧着茶杯的三日月大笑起来,微垂的眼眸望向人群数不断增加的庭院中央。 “我是秋田藤四郎!终于能见到主公了,好激动啊。” “我是平野藤四郎!无论何方,我都会陪伴您左右的。” …… “诶?等、等等,都是藤四郎吗?” “是!大家都是粟田口的兄弟哦!” 九条千里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危机。 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热情待遇的红发小姑娘突然觉得不受欢迎也挺好的。 ……因为她一时之间实在不能将这么多名字一一记住还与他们的脸对应起来。 “我是源氏的爱刀,名叫髭切,这位是我的弟弟……诶多,哭哭丸?” “不是哭哭丸!是膝丸啊膝丸!!不,我并没有在哭……抱歉,兄长总是记不住我的名字,但请不要误会,我们兄弟的感情是很好的。” 刚把目光从露出了“原来如此”这样的表情的兄长脸上移开的膝丸,下一秒就看到了自家主公看向兄长亲人般的眼神。 膝丸:? 加州十分贴心地解释道:“主公大概一时之间也记不住这么多名字吧。” 在一旁教训眼神漂移的鹤丸国永的压切长谷部的耳朵动了动,一下子就有了主公记不住自己名字即将失宠的危机感。 鹤丸什么时候都可以教训,主公就不一样了。 于是压切长谷部轻咳了两声,收起了对付鹤丸凶神恶煞般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压切……” “长谷部?”小姑娘抢答道。 只不过在她抢答完,不光是压切长谷部,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九条千里为自己不切实际的举动而感到微微的脸红,她颇为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尴尬地笑了几声,“抱、抱歉,那个……我记得你的声音。” 小姑娘连耳朵都红了。 而压切长谷部就不一样了。 压切长谷部熟了。 前者以一种安详的表情头顶冒烟地向后倒在了像妈妈桑一样担心的烛台切怀里。 “药研!!药研在哪!!长谷部冒烟了!” 明明庭院里是这样嘈杂又热闹的模样,和三日月一并坐着的莺丸却仍然保持着安静又雅致的模样。茶水中央立着的茶梗浮浮沉沉,这位千年老刀悠悠然抬起眸来,声音似是感叹。 “是个好日子啊……” * 我妻善逸是和九条千里一起来到这座本丸的,只不过他掉到了树上,而九条千里降落在了地上。 金发少年短暂地失去意识了一段时间,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刚想从树上探出个脑袋,就听见从树下传来的声音。 大和守安定:“我还以为我妻君也会一起来呢。” “什么啊,你很期待那家伙和主公一起来吗?”加州清光懒洋洋的抬眼看向自己的伙伴,双手枕在脑后。 “因为我妻君来的话,一定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的吧。”大和守安定竖起手指说道,“龟甲和村正还搞了个比赛,看看谁能先把我妻君吓哭好让他以后不要再对主公说出结婚那样失礼的话呢。和泉守和山伏也很想和我妻君一较高下。” “啊……不过我妻君发现主公不见了的话一定会失落地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种蘑菇吧。” “与其担心那家伙……”加州清光将一只手搭在了大和守安定的肩膀上,“不如好好地打扮一下吧,不变得可爱的话,可是会被主公忽视的哦。” 我妻善逸没有了心情听树下的两人后来说了些什么,总之在捕捉到自己似乎掉进了敌窝的信息后,金发少年就像树懒一样紧紧地抱住了树干。 我妻善逸: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是!! 待到树下的声音越来越远,穿着金色羽织的少年踌躇满志地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能将小千里从敌窝里救出来的!! 那么,首先第一步就是——绝对不能让这群敌人认出来自己! 好不容易从树上爬下来的我妻善逸开始像毛毛虫一样在灌木丛里不停地移动,他的那颗金色脑袋时不时便顶着几片叶子探了出来,又缩了回去。 只不过灌木丛也就只有几块而已,没了遮掩物的我妻善逸盯着晾衣杆上飞扬的白色床单后犹豫了一会儿,刚下定决心抬手扯了一张下来披在头上的时候,就听见了背后略显疑惑的声音。 “这不是山姥切吗?你怎么在这里?不去看看主公吗?”歌仙兼定挽着袖子,额前的发丝别起,露出好看的碧眸。 我妻善逸一僵。 我妻善逸脑袋里自动浮现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眼里冒着红光把自己手脚绑在杆子上烤火的画面。 我妻善逸选择了脚底抹油先跑再说。 歌仙兼定在原地眨了眨眼,过了几秒钟才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已经害羞到这种程度了吗,这孩子……” “孩子?” 歌仙兼定转过身,非常自然地回答道,“不,我指的是山姥切……” 山姥切国广一如既往地裹着他的“小被单”,额前的金色发丝柔顺,澄澈的眸里沁着疑惑。 他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看着面前的歌仙兼定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后退了几步。 歌仙兼定:“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等、等等,那刚才的是……” 面容俊美的紫发青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迅速地将被单下的金色发丝与我妻善逸对上了号。 山姥切只感到自己的肩膀一沉,他抬起眸,对上两只手搭住自己肩膀的面色严峻的歌仙兼定。 歌仙:“山姥切,战争打响了。” 山姥切:……? 第14章 说战争打响了实在是有些夸张。 在歌仙兼定拿着根长长的晾衣杆到处找cosplay山姥切的我妻善逸闹得半个本丸都知道了以后,我妻善逸不过一刻钟就被罚畑当番的鹤丸绊了一跤,卑微地滚了两圈,恰好滚到了摸着下巴的笑面青江脚下。 在被吓出鼻涕的金发少年的“你们不要过来啊——!!”的尖叫声里,我妻善逸被刀们包围了。 而另外一边,药研藤四郎正一边跪坐着给九条千里上药,一边为明显僵住了的少女解释什么是“审神者”和“本丸”,他们这些刀剑存在的意义又是为何。 “所以大家果然是神明吗?”在理解了药研所说的话后,小姑娘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些信息整理了一遍,倏地露出惊喜的表情,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好看的眸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钦慕。 从一直默默注视着的审神者那里收到这样的表情的药研手一顿,向来沉稳理性的少年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连脖子都红了一片。 “哈哈哈,小姑娘看上去很开心啊。”三日月的身边围着五虎退的小老虎们,他靠在房间的一角,眉眼微弯,眼底漾着温和的碎光。 九条千里答得诚实:“当然呀,从小的时候超能力觉醒开始,妈妈就说我一定是被神明诅咒了的孩子,我想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被神明讨厌的。” “所以。”小姑娘笑起来,笑容明媚,连五官也一并变得生动起来,“知道自己是被神明注视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很开心的吧。” 听到这句话的压切长谷部都快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们主公呢。 一想到这里,压切长谷部的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那个笑容顽劣,总以戏耍他们主公为乐的黑发少年。 压切长谷部总有种预感,这个名为太宰治的少年绝不会这样简简单单就放过他们的主公。 他和一方通行与沢田纲吉都不一样。 压切长谷部甚至看不出太宰治是否真的对他们的主公动过心。 不过既然现在主公与那家伙分手了,他们又能与主公相接触了…… 压切长谷部澎湃的海水击打着岩石,穿着简单内番服的男人周围散发出一种不得了的气势。 ——绝对不让那家伙再踏进主公周围一百米,不,一千米以内!! “就算这么想也没有用。”轻而易举就看穿了长谷部心思的加州清光将微愣的目光从红发少女的脸上移开,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只要主公还喜欢那个人的话,像上次黑色星期二的事情也还会发生的。” 压切长谷部背后一僵。 压切长谷部像只斗败了的小鸡仔一样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黑色星期二,专指九条千里喝醉酒的那一天。 本丸的付丧神们亲眼见证了他们的主公强吻了那个名为太宰治的黑发少年,然后又听见了太宰治笑吟吟地抱着他们失去意识的主公说出了丧尽天良的垃圾话。 这大概也就是五虎退的一只小老虎背上的毛可怜兮兮地没了一撮的原因——被笑不出来的三日月揪的。 这座本丸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鸡飞狗跳过。 “刀!!我刀呢!!” “出阵!!快出阵!!” 然而就在这群付丧神们整齐划一地雄赳赳气昂昂地换上了出阵服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 他们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出不了这座本丸。 “所以果然还是剁了吧。” “……为什么安定你总是能自然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 大和守安定无辜地眨了眨眼,完全没有体会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啊,不过前几分钟歌仙说已经抓到了我妻君。” “咦,我妻君也来了吗?” “嗯,鹤丸他们好像现在正在对我妻君实施特训呢。” “特训?” “啊,就是……咦,主、主公?”稍微发了会呆的大和守安定一抬起头就对上了蹲在他面前的红发小姑娘的眼睛,他无措地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加州清光,后者叹了口气,无奈地捏了捏鼻根。 大和守安定犹豫了一会儿,“那个啊……” * 我妻善逸觉得这座本丸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魔鬼,太魔鬼了。 简直比他那个世界里的上弦们还可怕。 我妻善逸中途被吓晕了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就被提溜到了这个不知道位于哪里的小黑屋。 小黑屋里除了桌子上点燃的一支蜡烛外,唯有从拉门缝隙处透进来的微光。 白发的青年穿着出阵服,烛光映照着他微阖的浅金色的瞳仁和笼在白袍下纤长手指。他的手中拿着本属于我妻善逸的那把日轮刀,扶着脸饶有兴致地蹲在后者的面前。 然后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妻善逸面前就出现了魔鬼的微笑。 “刚才不是明明很强吗,拿出刚才的气势来啊我妻。” “不不不,所以都说了把你袍子割坏了的不是我了呜呜呜,我很弱的,我超弱的……” 我妻善逸表现得真诚又可怜。 然而鹤丸国永一个字都不相信。 毕竟他刚才才和面前的这家伙过了招,因为出其不意,他甚至还难得被吓了一跳。 不过鹤丸国永和我妻善逸间并未分出胜负。在鹤丸一剑切断了我妻善逸的袖子的时候,从少年袖子里哗啦啦掉出来的照片使得一人一刀同时陷入了沉默。 然后我妻善逸选择了装死,再醒来的时候又变成了这幅嘤嘤嘤的模样。 照片上全是九条千里的照片。睡着的、奔跑的、认认真真地组装设备时候的…… 我妻善逸对此的解释是“不要小看了鬼啊!这可是我花了带过来的全身家当才从另外一只鬼那里换来的高科技设备的成果!!……不,我什么都没说,我并不认识另外一只鬼。” “我要烧掉了哦。”白发青年手指捻着一张照片,靠在摇曳的烛火旁,冷酷又无情地威胁道。 金发少年眼球都快要瞪出来了。 “我做!我做!我做特训就是了!!” “表情再可怕一点。” “语气也是。” “啊这张也不错,既然你不想做的话也烧掉了哦。” “不——!!!住手!魔鬼!!你是魔鬼啊!!” 守在门口的笑面青江听着不停地从房间里传来的我妻善逸的惨叫,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鹤丸在这方面还真是别具天赋啊。” 不过还没等他夸奖完鹤丸,他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自己的同僚们。 和跟在他们身后的他的主公。 笑面青江大概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九条千里:“我妻君就是在这里面吗?” 笑面青江和眼神漂移的长谷部、加州和大和守三人组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后,完全没有一点犹豫地拉开了大门。 反正里面的也不是他。 应该会蛮有趣的。 整个黑暗的屋子随着木门的拉开瞬间变得亮堂了起来。 只不过,九条千里记忆里那个熟悉的金发少年脸上却是一副可怕又阴郁的表情,眼球微凸,瞳仁周围伴着小小的血丝。 我妻善逸像个真正的鬼魂一样,幽幽地从桌子的另一端冒出了头来,语气阴森。 “太宰不是个好东西。” 加州清光虽然在心中暗自赞叹鹤丸特训成果的高效性,表面上却是不忍直视地别过了脸。他看向自家僵住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主公。 “嘛……就是这种特训了……” 第15章 九条千里并没有在本丸里待太久,毕竟她还与桃井五月约了时间在咖啡厅见面。 虽然她到现在还是没有头绪自己是怎样到这座本丸里来的。 但是按照石切丸的说法似乎是她的到来将这座本丸与外界相隔的结界彻底打破了。 “欸?就像一期哥讲的故事里的公主一样吗?”乱藤四郎睁着大眼睛颇有些兴奋地说道,“等到公主几岁之后诅咒就会破解之类的。” “你记错了啦,明明就是被王子亲吻后才会解除诅咒。” “有吗?可我明明记得……” 小短刀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一期一振看着自家弟弟们凑成一团的可爱又认真的模样,唇角浅浅的弧度里不禁沾染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应该是结界的力量随着大将的成长一点一点在削弱吧。”没有参与讨论的药研推了推眼镜,“在某一个点达到临界的时候发生了破裂,就可以凭借大将的意志自由行动了。不过……既然这样的话,也许时之政府在不久之后就会联系上我们了。” 九条千里觉得这十分不可思议。 不过这座本丸的存在本就不可思议。 这不应该是她的能力。按照刚才药研的说法,这世界上应该有许许多多的人的精神世界里都拥有这样的本丸才对,可不管是学园都市内还是学园都市外,都没有过这样奇怪的个性的案例。更何况她的个性早在三岁的时候就被研究所断定了。 “大将无需多想。”少年轻笑着,紫色的眸中化开温和的暖意,他张了张唇,睫毛微颤,“您只需要知道,您对于我们而言是特殊的。” 特殊的…… “啊!药研!太狡猾了!” “?” “居然抢先对主公表白!”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大将……” 特殊的吗。 空中飘落的樱花打着转儿,划过衣角,跌落地面阒然无声。隐在暗处的青苔默不作声,池边的竹筒却伴着水流声倏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会聚在一起的付丧神们吵吵闹闹地打成一片,我妻善逸和鹤丸国永展开了短暂的追逐战,最终以前者委委屈屈地躲在了红发少女身后而告终。 我妻善逸从九条千里身后悄咪咪地探出了个脑袋,在狐假虎威地对着鹤丸国永做了个极为擅长的鬼脸后,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披着被单沉默不语的山姥切国广身上。 在接收到陌生目光的山姥切微微一愣,随后警惕又严肃地裹紧了与他生死与共的温暖的小被单。 金发少年气急败坏:“我才没有觊觎你的被单啊啊啊!” 然而山姥切并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甚至还后退了一步,轻轻地哼了一声。 明明是梦里才会有的画面,却不是梦。 庭院中少女的身影逐渐淡去,在九条千里与我妻善逸彻底离开这座本丸之际,付丧神们的议论声停了下来。 粟田口的短刀们眉眼弯弯地踮起脚向她挥了挥手,压切长谷部微微垂下头,他右手置于胸口,表情虔诚又恭敬,“期待下次与您见面。” “……鹤丸你不要再在歌仙的洗衣盆里倒泡泡了!!哟西,刚才大扫除没完成的都快继续!至于打扫主公寝间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快乐地变成Q版的双眼冒着小星星的白发青年手一顿,唇角不悦地下撇,在歌仙的尖叫声中回过头埋怨道。 “翻脸还真是快啊长谷部,主公她说不定还能听见的哦。” “……少、少啰嗦!” * “欸?小千里你遇到抢劫的事了吗?” 香气浓郁的咖啡厅内,坐在红发少女对面的桃井五月惊得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尴尬地笑了几声,讪讪地坐了回去。 “啊,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抢劫,只是被当成人质了而已。”九条千里回答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害怕的情绪。 【“请务必保守秘密哦,五月小姐。”】 蝉鸣声中黑发少年竖起了手指。 桃井五月抿了抿唇,双手握住面前盛着冰淇淋的玻璃杯。 “那、那个啊……小千里,上、上次那件事以后……”少女的指尖泛白,桃井五月倏地抬起了头,声调比平时要高上几分,“你和太宰君现在还有联系吗?” 意外地从友人那里听到了太宰治的名字的九条千里有一瞬间的发愣,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诚实地摇了摇头。 对面的樱发少女突然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桃井五月以一副严肃又认真的表情看向她,“没有联系就好,以假死的理由来分手的男人实在是太差劲了!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哦小千里!” 九条千里:“是、是?” 桃井五月:“而且太宰君一点也不会照顾人,作为男朋友简直比阿大还要差劲!要是小千里你要谈恋爱的话,我可以介绍新的对象,总、总之!千万不要对太宰君心软哦!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 “啊,说起来赤司现在还是单身呢,小千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还有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救了你的好心人也不错,不过你说他只有一米六……啊,作为男朋友的话,一米六果然还是太矮了吧。” 九条千里没有和桃井五月说中原中也是黑手党的事情。她顿了顿,忍不住为她的救命恩人辩解道:“但是中原君的气势看起来有一米八哦。”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又认真,连唇角都绷得紧紧的。 这样的画面要是被中原中也看到,后者一定会眼角一抽叹口气说着“不,并不需要你帮我辩解这种事情”之类的话。 “我知道了!”桃井五月并没有听进前者的辩解,她灵光一闪,信誓旦旦地说道,“紫原其实也不错,虽然小孩子气了一点,但作为男友来说还是很有安全感的哦。” 九条千里努力地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紫原是谁。 然后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我和紫原君合不来的。” 桃井五月:? “上次开放日的时候见过一面,因为比他先一步买走了零食,所以他说要捏爆我。” 学园都市每年都有开放日,这是难得这座封闭的都市对外界的学生和家长开放的时候。两年前的开放日,帝光篮球部与学园都市外的学校进行友谊赛。那时候的桃井五月还是被称为“奇迹的世代”的帝光篮球部众人的经理,自然也邀请了自己的好友九条千里前来观看。 然后九条千里就在体育馆前的小卖部碰到了看起来有两米的紫原敦。 桃井五月:“……听起来的确是敦君会干的事啊。是沢田君陪着你一起来的那次吗?” 九条千里点了点头。 那时候的沢田纲吉稍稍有些迟到。他似乎来得很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连一向熨帖整齐的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散开了几颗。 那双温柔的棕褐色眸子望向她,男人先是绅士地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看起来沉甸甸的购物袋,才真诚地道歉道,“抱歉,出了点事情。” 九条千里一直都觉得沢田纲吉是个神奇的男人。 即便他不向自己道歉,九条千里也绝不会向他生气。 沢田纲吉的身上有着奇怪的魅力,唇角总是挂着浅浅的笑,看不出是疏离还是亲切,却总令人不经意地陷进他的温柔里。 ——像什么呢……? 被少女的目光盯了许久的沢田纲吉垂下眸问道:“怎么了吗,千里桑?” 当时的九条千里一顿,像是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一样迅速地摇了摇脑袋,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棕发青年眨了眨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弯起了眉眼,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这个。”男人摊开的掌心出现在她的面前,沢田纲吉的手中躺着一枚可爱的发卡,那是某个最近流行的品牌发行的款式,小姑娘一看眼睛就亮了起来,“上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了,千里桑的话一定会很合适。” 少女的指尖触碰到男人温热的掌心,她握着这枚发卡眨了眨眼睛,扬起脸看向沢田纲吉,“原来纲君记住了吗?” 九条千里很早以前就看上了这个发卡,只不过她的生活费有限,从来不会去买这种没有必要的价格昂贵的东西。 在与沢田纲吉交往的时候,九条千里经常在LINE上与对方分享琐事,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讲话,毕竟沢田纲吉实在很忙。关于这个发卡,不过也只是众多琐事里的一环而已,她甚至都没有表现出对它的喜欢,只不过是将与桃井逛街玩耍的时候的照片发给了对方而已。 换做是一方通行,大概是绝对注意不到这种东西的。 “原来纲君都把我发的图片看完了吗?”小姑娘的脸上流露出微微的讶异,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根,“抱歉,明明纲君都已经很忙了,我还一直都在麻烦纲君。” 棕发青年停住了脚步,“不,并没有麻烦。” 沢田纲吉用那双暖棕色的眸子看向她,“千里桑是特别的。如果要说抱歉的话应该是我才对,没能做到主动了解千里桑的生活,作为男朋友果然还是太逊了吧。” 沢田纲吉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抹去对方的愧疚感,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像极了天空。 “沢田君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啊。”桃井五月扶着脸道,她吸了一口冰淇淋底下的拿铁,“说起来小千里你为什么和沢田君分手啊?” 九条千里微微一顿。 她的睫毛轻颤,眸底浓郁的情绪流淌。 “是误会啦。” “欸?可是是误会的话,解开了就好了吧,没有和好的打算吗?” “不……就算没有那个误会。”红发少女抿唇道,“大概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啊,我喜欢纲君是因为纲君是纲君。” “但是。” “纲君喜欢我,好像是因为我喜欢他才喜欢我的。” ——像极了一望无际的、包容一切…… ——却好像永远无法触及到的天空。 第16章 “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和你这种小矮子搭档啊。” “……这种事情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要不是你这家伙任务时间带着部下去学园都市门口打架现在也不会变成这种局面啊垃圾太宰!” 黑色的外套披风被风吹起,赭发少年抬手按着自己的礼帽,一双蓝眸盈着锐利的光,气急败坏地向身侧的同僚吼道。 中原中也甚至觉得用“同僚”这个词都算便宜了太宰治,如果可以的话他完全一点都不想和这种懒散又恶劣的家伙搭上边。 太宰治今天早上的任务本来是去位于东京东侧的一个废弃仓库截获一起X品交易的,港口黑手党已经追踪这个组织叫Mandrin的情报很久了,按照消息在这场交易中另外一个截了港口黑手党货物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另外一个组织也会出现。 太宰治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就行。 结果这家伙居然带着部下往相反方向走。 得知消息的森鸥外一边逗弄着小爱丽丝,一边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中也来协助吧。” “辛苦你了,中也。”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中原中也甚至拍下了一瓶“沉默之船”,打算独自庆祝。 结果全被太宰治毁了。 他大晚上的居然跑来东京,废九牛二虎之力潜进学园都市,路上踢翻不知道多少个警备机器人,和这讨厌的青花鱼一起待在酒吧里。 不值得,人间不值得。 “诶~可是就算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嘛,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呢。”隐在酒吧昏暗角落里的黑发少年一副无辜的模样,他的目光在穿梭的人群中越过,最后落在远处暧昧灯光下的一个纹身的壮汉上。 太宰治倚着墙,一只未被绷带缠着的手插进了口袋里,“虽然任务失败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但是蛞蝓你再这么大声的话我们就要被发现了哦。”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眉头蹙起,连唇角抿着的弧度也透出了深深的不悦。 “而且我现在可是病人哦,小矮子还真是没有同情心啊。” 太宰治指的是他那只吊着绷带的、被中原中也打断了的手。 赭发少年轻哼一声,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少有的“你活该”的情绪。 在得知九条千里的前男友是太宰治以及前前男友是沢田纲吉和前前前男友是一方通行后,中原中也很快就想通了很多事情。 在成为干部候选人之前,中原中也也是被森鸥外所器重的特殊的存在,关于与彭格列对峙的那段时间的事情自然也是略知一二。 他说太宰那家伙怎么这么清楚彭格列十代目的动向。 虽然他的手也不干净,但这并不代表中原中也赞成太宰治获取情报的这种方式。 他不清楚那位彭格列十代目与九条千里分手后的关系究竟是怎样。与彭格列首领分手的女人居然活到了现在——这种事本来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 而九条千里居然还泄露了前者的情报…… 太宰治打趣道:“中也居然在担心小千里啊,明明小千里送你锦旗的时候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太宰治一副置身事外、完全没有一点对不住自己前女友的模样使得中原中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赭发少年收回了放在太宰治身上的视线,同样向目标人物看去。 中原中也:“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劣得让人讨厌啊。” 太宰治:“多谢夸奖?” “但是,小千里是不会有事的哦。”太宰治眸底的鸢色化开,浅笑中带着刺骨的寒凉,“那位彭格列十代目可不是傻子。” 太宰治调查过沢田纲吉,在此之前也在黑手党的集会上见过对方几次。 “唔,虽然那位彭格列十代目国中的时候的确连一只吉娃娃也怕。” 中原中也瞥了太宰治一眼:“哈?你在说什么傻话。”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回答中原中也的这句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能够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成长为优秀的首领,一个月内压下意大利内黑手党的反对声而拔除所有黑色交易,直到现在稳坐于所有黑手党之上,并被尊称为教父——那位沢田君可是比你看到的要心狠手辣许多哦。” 中原中也一怔。 “要是沢田君不想让一个人活着的话,那日本境内这个人的存在就已经被抹除了嘛。” “小千里之所以到现在平安无事,就代表着沢田君明明对我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却完全没有行动呢。不,更准确地说,是无所谓吧——即使自己的行踪被人知道也对最终的结果没有任何影响。真是自大得让人讨厌啊。” 在谈到难得有趣又棘手的敌人的时候,太宰治索性连脸上虚伪的笑意都省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小千里和那位的逝去的一个故人很像,所以,沢田君是怎么样都不会伤害小千里的呢。” “啊~真想知道要是让沢田君在保护小千里和保护彭格列里选一个的话,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呢。” 中原中也皱起了眉头,声音略有些低沉:“喂,你这家伙……” “不要这么严肃嘛,中也。”太宰治笑起来,眸底倒映出远处站起身来往酒吧后门走的任务目标,“只是个玩笑而已,我可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更何况,我可不想被那个[矢量操纵]找上门来哦。” 黑发少年抬脚越过人群向后门走去,中原中也自然紧随其后。 吱呀一声打开又合上的生锈了的铁门隔绝可酒吧内喧哗的声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的垃圾桶旁酒瓶滚动,惊走了啃食着**臭肉的几只老鼠。 在携枪的两波人微滞的目光注视下,太宰治笑眯眯地抬起手来亲切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哟。” 相比起太宰治,巷子里的两波人就显得惊慌许多了。带头的黑衣人收回了即将递出的手提箱,连着他的部下一起后退了几步,举枪对着太宰治和与他交易的“伙伴”,“吉原你这家伙,不是说在学园都市里交易最安全吗!等等,这家伙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吧……可恶,你居然敢出卖我们。” “哈?你他妈举着枪对着谁呢!我们上次还截了港口黑手党的货,这些家伙恨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我们合作?!” 太宰治完全没有被两波人举着枪对着脑袋的自觉,甚至还鼓了鼓掌,“是是,看来你们都很有自知之明嘛,趁着大家都还没有被麻烦的警备员发现,不如和我们一起回港口黑手党吧。” 回答太宰治的是起此彼伏的枪声。 虽然脱膛而出的子弹并没有像他们期待的那样射穿太宰治的头颅。 中原中也烦躁地“嘁”了一声,戴着手套的手从口袋中伸出。少年的手微微抬起,五指纤长又优美,唇角扯开肆意又嚣张的笑,“害得我失去了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你们这些家伙,做好被重力碾碎的觉悟了吗?” 停滞了的子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拐了弯,从举着枪的男人们身后射出,浓郁的鲜血的气息一时之间充斥了整条小巷。 幸存的男人们很快就认出了“港黑的重力使”。带头的男人索性扔下了手中的手提箱,一把将自己的手下往中原中也那里推去。 赭发少年踹开对方的动作干净利落,只是两波人带头的两个男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中原中也不悦地抿了抿唇角,扶了扶帽檐率先迈开了脚步,“兵分两路?” 太宰治一边小孩子气地拉长了语调抱怨道“真麻烦啊~”,一边向中原中也的反方向追去。 中原中也脚部稍一用力,身影便跃上了半空之中。穿梭在屋顶上的赭发少年很快地便追上了逃窜的一人,他一脚踩住想抬起头来的男人的脑袋,而对方就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一样,整个人陷进了水泥地里。 赭发少年收回了脚,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上灰尘的皮靴,连眉梢都带上了嫌弃。 而就在这时,少年的脚尖一转,中原中也转过身去,一脚踹进了身后的水泥墙里,霎时间破碎的石子飞溅。 “真是烦死人了,居然还妄想偷袭……” 中原中也的话哽在了喉口,在他抬起的脚旁,立着一道人影。 这人不是别人,恰好中原中也认识。 中原中也收回了脚,开始庆幸自己刚才只是想暂且先威胁一下对方,而不是直接一脚踢飞。 他有些头痛地按住了太阳穴,对上面前少女惊愕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晚了会在这里啊……” “九条。” 第17章 在咖啡厅里的时候,九条千里和桃井五月聊了不少事情。大概是发现了好友表情的不对劲,桃井五月打住了关于沢田纲吉的探讨,匆忙转移了话题,她从埋怨自家竹马青峰的花式偷懒到一谈论明恋对象黑子哲也就幸福地捧住了微红的脸颊。 “啊,抱歉,好像一直都在自说自话。”喋喋不休的樱发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小千里最近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九条千里想了想,“唔,为警备员设计的设备已经到了组装阶段了,其他的……” 在庭院的长廊里打闹嬉戏着挥手向她告别的付丧神们在她脑中浮现。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有了很多朋友。” “欸?”桃井五月惊讶地变成了豆豆眼,“洛山的吗?” 九条千里摇了摇头,“不是哦。但是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我也给大家介绍了五月,大家都很期待能和五月见面呢。” 红发少女说道这里就幸福地弯起唇角来,她的眉眼弯弯,清澈的眸底潋滟出星星点点的碎光。 桃井五月一时之间有些发愣。她搭在腿上的一只手紧了紧,匆匆地垂下了眼,没有对上九条千里的目光。 “千、千里讨厌被骗吧?”桃井五月揪紧了裙摆,她倏地抬起眸,“但是……” 桃井五月纠结地咬住了下唇,她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问些什么,却被对面的红发少女少有地打断了。 “不尝尝这个蛋糕吗?”九条千里眨了眨眼睛,对上桃井微微讶异的目光。她自然地翘起唇角来,抬手轻轻覆在友人握着玻璃杯的手上,“想太多的话是会掉头发的哦,五月。” 桃井五月和九条千里是在时针快指向十的时候分别的,前者再三确认了九条千里需不需要和自己一起回去后才叮嘱了几句匆匆地赶在门禁前回了桐皇宿舍,而九条千里选择了去到了最近的网吧。 “小千里的朋友明明就有事情要和小千里说吧。”陪伴在九条千里身边的我妻善逸这样说道,他皱了皱眉头,难得一副正经的模样。 “因为五月一副很为难地样子嘛。五月不想说的话,也没必要问呀。”坐在电脑前的少女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她沉默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窗口,迅速地拔掉了U盘,清除了浏览痕迹关了机,环视了一圈摄像头,“而且,我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走出网吧的九条千里显然是错过了回到公寓的末班车的时间,于是她稍稍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走路回去,反正她对于这一带也十分熟悉,也知道寻找最近的警备机器人的捷径。 然后走路走了二十分钟的少女就神奇地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出现在了学园都市里。 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的九条千里耳边还隐隐约约地响着爆炸的嗡鸣声,稍稍侧过头的小姑娘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耳边破开一个大坑的水泥墙。 九条千里十分不争气地吓得打了个嗝,还一时之间停不下来。 这也就造成了她一边打着嗝一边回答中原中也问题的尴尬局面:“因……嗝……因为这是回家的……嗝……路……?” 中原中也:…… 发觉大概是自己把面前的小姑娘吓到打嗝的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问道:“要喝水吗?” 九条千里:“中……嗝……中原先生有水吗?” 当然没有。 中原中也完全不是个养生的人,比起保温杯里泡枸杞,他还是更乐于看着酒杯里浮浮沉沉的冰球。 不过即使是酒,也没有人会随身携带。 看了一眼周围关门的店,中原中也心虚地移开了对着小姑娘期待的目光的眼睛。 “或、嗝……或者中原先生您再吓我一下也可以。” 触及到知识盲区的中原中也:……? “打、嗝……打嗝又叫呃逆,应、嗝……应激反应可以刺激迷走神经,进而抑制呃逆反应。”人形自走百科全书九条千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所、嗝……所以,是有科学依据的哦。” 并没有吓人经验的中原中也陷入了沉默。 他又不是太宰治,一般是不会浪费时间干这种没有营养的事的。 赭发少年沉吟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去,在刚才被他踹进地里的男人身边蹲下,用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攥住对方的头发,轻而易举地将被他埋在地里的敌人的脸揪了出来。 满脸是血的男人面容扭曲,而一旁看向九条千里的中原中也表情认真又严肃:“……吓到了吗?” 九条千里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 中原中也拎着对方的脑袋又往地上撞了一下。 九条千里:……嗝 于是中原中也重新将不知名的敌人的脑袋埋回了地里,他嫌弃地啧了一声,脱下右手的皮质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 中原中也此时的内心活动十分丰富。 他果然是搞不懂女性这种奇怪的生物。 ——为什么因为丢脸就会哭出来的家伙却完全不怕这种血腥的场面啊??! ——正常的家伙现在应该已经吓哭了吧…… 想到这里的中原中也忍不住抬起眼看向努力憋气来止住打嗝的小姑娘。 ——不,好像也不对。 彭格列十代目就算了,九条千里看上去至今为止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那也就代表着彭格列十代目并没让这家伙见识过黑手党残酷的世界。 至于那个[矢量操纵]…… 能力相克的中原中也自然是了解过一方通行的信息,也目睹过对方战斗的姿态。 中原中也好像突然就知道九条千里为什么对这种血腥的场面一点也不怕了。 “那、嗝……那我先不打扰中原先生做任务了。”止住打嗝无望的少女决定先回家为妙,她立直了身体,向面前的赭发少年礼貌地鞠躬道别。 “不,我送你回去。” 中原中也单手揪住地上那人的后领,毫不费力地将对方揪了起来,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九条千里还没来得及拒绝。 她的耳朵就遭受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折磨。 中原中也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停留在九条千里的耳边,蛛网般的裂缝在墙上蔓延开来,静谧的空气里时不时响起碎石落地的声音。 黑色外套下的马甲勾勒出少年的身材,他耳边的赭发垂落。静静流淌的月光下,可以看见少年上下滚动的喉结。 中原中也的那双蓝眸澄澈,除去蒙着的一层严肃认真以外,看不出什么杂质。 “这样呢?” 发现自己不打嗝了的红发少女眼睛亮了起来。 中原中也收回了手,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然后颇为郑重地对着面前一看就是打算发好人卡的九条千里说道,“不,你不要再给我送锦旗了,也不要黑掉港口黑手党的电脑,有什么事就发短信。” 九条千里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走吧。”中原中也侧了侧身,给面前的少女让出了一条路,似乎并没有放弃要亲自送她回去的打算。 而下一秒,中原中也的动作就顿在了原地。 巷口的那道人影孑然而立,太宰治的影子被街头的灯光拉得老长。 黑发少年眯起了眼睛,笑吟吟地对着巷子里的两人挥了挥手道:“哟。” “这可真是不凑巧啊~小千里。” 第18章 中原中也本以为见到太宰治的九条千里反应会很大,毕竟她在电话里一副被太宰治伤透了心的样子。 可红发少女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只是非常平静地打招呼道:“晚上好,太宰君。今天的您看上去也离正常人类更远了一步,恭喜您。” 突然被用了敬称的太宰治唇角的笑容一滞。 发觉自己似乎进入了小情侣的修罗场的中原中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同时坚定了不谈恋爱这种麻烦的事的决心。 中原中也本想和太宰治打声招呼表示自己先走了,但转念又想道太宰这青花鱼似乎和自己说九条千里并不知晓他的黑手党身份,按理来说他应该装作不认识太宰这家伙。 从客观角度来说,九条千里只是太宰治的任务对象而已,太宰治充当的不过是类似于“卧底”身份,他站在港口黑手党的立场上来说,是不应该泄露太宰治的身份的。 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的中原中也刚陷入短暂的沉默,就看见自己身侧的红发少女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候选人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他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就听见九条千里歉意的声音。 “非常抱歉,中原先生,半个小时以前我入侵了港口黑手党的资料库。” 中原中也一顿。随后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作为横滨最大的地下组织,港口黑手党的资料库竟然被当做别人的后花园一样轻而易举地入侵了……入侵者还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柔弱得一只手就能解决的女高中生。 小姑娘抬起了头,眼神真挚地看向赭发少年,“不过中原先生你放心,我并没有乱看不该看的东西,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而已……啊,对了,我退出来的时候发现警报系统有几个漏洞,就顺手补上了。” “现在不管是谁入侵进去都会自动启动警报的,请您放心。” 九条千里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明明说着不得了的东西,语气却轻松得仿佛只是出门买了包薯片。 中原中也决定回去就把技术部的家伙们叫到面前一个个训话。 不同于心情复杂的中原中也,太宰治一下子就抓到了九条千里话里的关键点。 黑发少年走近了两步,身影彻底从灯光下离开,隐入黑暗里。 他的表情变了,声音却仍带着与平日里无异的不正经,“是吗。那小千里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 九条千里:“是。” 太宰治两手插回了口袋里:“诶~是从哪里开始怀疑的呢?” 九条千里:“要说怀疑的话,很久以前就有了。不过太宰君身上本来就有很多秘密,身为恋人是不应该不相信对方的。” 少女的那双眸子直直地看向他:“太宰君的掌心有细细的老茧,手臂肌肉也比其他地方要发达,这是长期使用枪械的人承受开枪时的巨大后座力留下的。” “虽然光凭这点也无法断定,毕竟警察也经常使用这些……但是,以太宰君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做这种工作的。” “再加上前几天与中原先生通话的时候,中原先生在听到太宰君的名字后明显变得咬牙切齿的语气,我想太宰君应该和中原先生关系很近才对。” “而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真正确定是在刚刚看见太宰君名字后面的[干部候选人]字眼的时候。” 九条千里说不清在心中的疑问落地的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感受。 她为此感到羞耻又羞愧。 “本来今天结束之后我也想再找太宰君谈一谈。”九条千里犹豫了一下,握紧了拳头。 “我也就算了。” 她的声音比起平日要高上几分,就好像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说出来一样。 太宰治没有说话,他单单是沉默地站在那里,身上便涌出极为具有压迫力的气势。 那双鸢色的双眸里映出九条千里那张熟悉的脸,太宰治听见少女用他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道。 “我也就算了,请离我的朋友远一点。” “即使五月什么都没有说,但我也猜得到。她大概是撞见了太宰君执行任务时的模样,而被太宰君用什么威胁封了口。”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看到九条千里这样生气的样子。 太宰治印象里的九条千里生过不少次气,有时候是因为与她约会的时候他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人群里跑去打游戏,有时候是忘了回她的讯息一弧就是一两天,有时候是嬉皮笑脸地赖在沙发上甚至不愿意爬起来拿个遥控器——但这只不过都是哄哄就好的程度。 身为恋人的九条千里十分善解人意,她对于大多数事情的态度不过是只需要有个解释而已。 而太宰治最擅长的就是解释。 ——即使那是撒谎。 可是现在,太宰治凝眸看她。 少女的指尖泛白,唇角紧抿,眼底凝着的光黯淡下去,像极了一月结着碎冰的湖泊。 要是再气一气她。 就会哭出来的吧。 太宰治如此恶劣地想道,也如此恶劣地做了。 黑发少年用戏谑般的口吻问道,“说到底,这都是小千里的错吧。” 九条千里一顿。 “要是小千里当时不喜欢上我的话,我就不会对五月酱做出这种事情了哦。” 太宰治满意地弯起了眉眼,“而且,小千里说不定到现在为止还喜欢着我……不是吗?” 九条千里睁大了眼睛,她的拳头攥得发麻,支撑住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中原中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张了张嘴,正想打断太宰治这恶劣的举动,就听见九条千里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是。” 她的表情看上去愤怒又屈辱,却又一副竭力忍耐的模样。 太宰治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可就在下一秒,九条千里的身影却使得他僵在了原地。 “关于我也许从来就不认识太宰君这一点——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才对,这的确是我的错。” 遮掩着月亮的云散开,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彻彻底底地笼着少女,将她面前的黑暗隔开。 明明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太宰治却觉得有一把剪刀将她与他的世界剪断了。 “但是,既然我从来就不认识太宰君,忘掉太宰君也就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所以。” “也请太宰君不要再用[小千里]这个名字称呼我了。” 第19章 空气变得沉默又压抑,连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呼吸声也变得格外喧嚣吵闹。 缠着绷带的少年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覆在脸上。打破寂静的先是一声轻笑,随后太宰治便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微弓着腰大笑起来。 他睁着的一只眼从指缝间露出,神色好似疯狂又绝望。眸底的情绪像是被投入湖中寻不到踪迹的碎石,除了漾开了一层涟漪外,再寻不到其他。 太宰治就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过了半分钟,才逐渐平稳下情绪。他松开了手,连带着那只吊在肩膀绷带上的手也垂下。 少年的唇角带着他一贯虚伪的笑意,弯着眉眼,似是完全不在意红发少女方才说的话。他心情愉悦地看向面前的九条千里,“果然小千里很有趣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尾音上挑,语气甜腻,就像是在炫耀着自己刚发现的宝物一般。 九条千里脊背崩得笔直:“是。毕竟喜欢上太宰君结果哭哭啼啼地被踹开这种事只要经历一次就够了。” “唔,但是小千里应该要学会再聪明一点哦。”太宰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缠着的绷带的那只手缩回了口袋里,“小千里要是作为敌人的话可是个危险的存在,所以,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 漆黑的枪口隐隐泛着硝烟,少年用那只缠着白色绷带的手抬起,空气里随一声“砰”的声响后,便是弹壳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中原中也抬起的腿收起,一脚将子弹踢进墙壁里的赭发少年面色阴沉,他侧过脸去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宰治,声音像是从后槽牙中挤出来的一般:“喂,太宰,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啊。” “欸~中也心软了啊~” “这可不是什么心软不心软的问题……”中原中也压低了眉头。 关于九条千里的存在,中原中也早在第一次他的电脑系统被入侵的时候就报告给了森鸥外。不过当时出乎他预料的是,森鸥外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也不因此而生气,只是托着下巴弯起了那双酒红色的眼眸,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就结束了。 那时的中原中也没有想通为什么。 现在的中原中也想通了。 和自己不同,派遣太宰治接近九条千里的森鸥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十分重视这个小姑娘。 现在的港口黑手党与彭格列正处于和平阶段,在经历了龙头战争以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森鸥外大概是不愿在此时被彭格列找麻烦,虽然彭格列的总部位于意大利,但那个同中原中也一样一个人可以捣毁一个组织据点的云之守护者似乎长期驻扎于日本。 中原中也想,森鸥外要么便是与沢田纲吉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么便是凭着这一点打算以后在与沢田纲吉谈判时作为筹码。 太宰治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中原中也不明白他想要干些什么。 “唔,明明差点就要被杀掉了,小千里看上去一点也不怕呢。”没有再在意中原中也的话,太宰治翘起了唇角,目光越过赭发少年,最后停留在不远处的红发小姑娘脸上。 九条千里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多少惊讶,她抿着唇,被月光映着的眸底倒映出太宰治缠着绷带渗血的那只手,神色看上去有些复杂。 太宰治:“什么啊,这个时候的小千里是不应该露出这种自责的表情的哦。” “因为不管怎么说,曾经作为女朋友的我果然很失败吧。”九条千里顿了顿,“太宰君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笑容也是装出来的吗。” 太宰治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微弱的光线被割裂开来,在他的眸下落下浅浅的光斑。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试着再次激怒九条千里。 “太宰君的内心要是也像这样笑着就好了。” “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缠着太宰君的打算……所以。” 太宰治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礼貌地向他欠了欠身,表示告别。 “所以,你也不必再努力推开我了。” “太宰君。” * 太宰治并未向九条千里开出第二枪。 黑发少年只是像突然丧失了所有乐趣一般,唇角下撇,像某个暖洋洋的午后突然对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的孩子一般,丢掉了手中的那把黑色的枪, 九条千里的确是出乎了他的预料。身为港口黑手党干部候选人的太宰治已经很久没有过失算的感觉了。 不,倒也不是他失算。只是太宰治理所当然地认为,九条千里应当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模样才对。 睡着的时候呼吸浅浅,因他的某个玩笑而气得红了眼睛却努力不哭出来,结果在某一个瞬间却抱着他哭得更惨了。 在太宰治的印象里,九条千里像只用一只手指就能戳倒的软软糯糯的小兔子。 大概是这样的印象太过理所当然,太宰治忘了最基本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九条千里最后是自己回去的。毕竟他们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即使是偏僻的一带,警备员们也很快地组织好人手赶了过来。 听到动静的中原中也有些头疼地对着身后的红发少女说了声“抱歉”,便揪着太宰治的领子迅速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回到港口黑手党后,中原中也例行去到首领办公室向森鸥外汇报,而太宰治便百无聊赖地躺在了柔软的沙发里,用某些不正经的杂志盖住了脸,像是陷入了浅眠。 ——如果不是织田作直接掀掉了盖在他脸上的杂志的话。 黑发少年眨了眨并未阖上的眼睛,唇角的弧度与往常无异,他愉悦地在昏暗的灯光下抬起了手,“呀,这么快就听说了吗,织田作。” 被唤作织田作的男人垂首沉默地盯着自己似是笑着的好友许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想要做什么,太宰?”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什么也不做哦。小千里比想象中的要聪明呢——真是惨败啊惨败。”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相信太宰治的这一句话的打算。 他认识对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未见过太宰治计算失误的情况。 不,不是惨败,他根本就是想输。 从太宰治一开始抛下了任务去堵学园都市前的那个公园开始,织田作就感到了奇怪。虽说后来的确证明他们拿到的是假情报,就算去了任务地点也是白忙一场,但是…… 但是,太宰治根本也没有要为了九条千里而特地跑到那个公园的理由才对。 “九条千里”这个名字,对于太宰治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了。 尤其是在太宰治欺骗后者自杀成功以后。 所以,如果没有理由,如果不是九条千里在某些意外的地方对于太宰治仍有利用价值的话,太宰治就是根本不需要理由。 “你会后悔的,太宰。” 织田作之助在心中捋清这一切的时候,沉默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声音像是叹息,一下子便消逝在了空气里,却足以让睁着眼的少年听见。 太宰治微微阖上了眼睛,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未因织田作说的话而发生丝毫的变化。 少年那双鸢色的眸里,似是溢出了盈盈的笑意,又似是空无一物,像是有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的一潭死水。 “不对哟,织田作。”少年坐起身来,他弓着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住了下巴,“这样刚刚好。我是不会后悔的哟。” 太宰治笑起来,眉间因透进帘子的光而明亮。 他翘起的唇角动了动,恍惚之间看见了那个蹲在他面前用手捂住眼睛哭着说“你不要死”的小姑娘。 “反正啊,我是不会幸福的。” 第20章 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有点不对劲。 可他偏偏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那天他们离开后,也就是在向森鸥外汇报了任务情况并将抓来的人交给红叶审问之后,中原中也在回到办公室的路上被坂口安吾截了胡。 对方推了推眼镜,简单地陈述了他知道了港口黑手党资料库被入侵的事情,听说中原中也认识对方,便来询问了。 不知为何,中原中也总觉得坂口安吾听说了九条千里的名字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在意,简单寒暄了几句回到办公室后,中原中也编辑了条讯息询问九条千里是否有安全到家。 小姑娘不到一分钟便给他回了消息,肯定的回答后还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看起来还挺正常。 当时的中原中也啧了一声,皱起眉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不,他到底为什么要管这种笨蛋别扭情侣的事情,太宰那家伙怎样都好,死掉都和他没关系。 哦,不对,已经不是情侣了,毕竟对象已经被太宰那家伙作没了,还向对方开了一枪,怎么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会儿,中原中也按亮了屏幕,目光却在触及上面的讯息时微微一滞。 “呀~这不是中也小矮子吗~?”港口黑手党本部长长的走廊上,恰好经过分叉口的黑发少年停下了脚步,他唇角勾起,语气带着一如既往让中原中也想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恶劣。 中原中也脸上的躁郁之色更盛了,他忍耐着从后槽牙中挤出一句“闭嘴”,打算无视这个烦人的家伙,回去处理堆积的文件。 “真无情啊,这次我可是有正事的哦。”太宰治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在空中晃得猎猎作响,神色里流露出故作的委屈,直到披着黑色风衣的赭发少年像预料之中那样停下脚步,他才弯起眉眼继续说道,“关于Mandrin的情报,红叶已经从昨晚那个人嘴里撬出来了哦。” 中原中也微微蹙眉,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一只手从对方那里接过文件,蓝眸扫过上面的字眼,神色中流露出微微的讶异。 ——有些快了。 港口黑手党追踪了Mandrin这么久的情报,才在昨天捉住了他们露出来的马脚。按理来说,参与交易的人应当都是受过训练的家伙,在受到审讯时倘若不是想方设法地自杀,就是块需要啃好几天的硬骨头。 太宰治:“不是假消息哦。” 中原中也抬眸看他。 黑发少年露出了孩子般自得的神色,“嘛,昨晚太无聊了,所以就去审讯室帮了个忙。不过多亏了中也把他脑子砸坏了,过程意外得迅速呢。” 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在变相地骂他。 可是他没有证据。 港口黑手党有专门的拷问组,一般是由干部之一尾崎红叶负责。中原中也跟在前者手下学习的时候,对于那些拷问的方法也略有见识,不过他在这一方面并不擅长,森鸥外也没有让他接管的打算。 但太宰治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那些由尾崎红叶撬不开的口,统统是交由太宰治经手的。 虽然中原中也很讨厌太宰治这个人,但与后者搭档过一段时间的赭发少年并没有怀疑对方的打算。 中原中也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那接下来只要把这上面的家伙一网打尽就行了吧。” “不,没有那么简单哦。”太宰治倚在墙上,他微微垂下头,抬起手重新将有些散开的绷带绑上,“虽然不过是个小组织,直接让黑蜥蜴正面突破也可以……但是,要是让狡猾的狐狸溜掉,以后一不小心可是会被反咬一口的哦。” 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太宰治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凭借着搭档的经验,中原中也一眼便看出来了太宰治已经想出了行动的方案。只是他不明白这家伙来找他商量的原因。 这本来就是和他无关的任务,昨晚那次只能算是额外行动。既然不需要正面突破,那么有了黑蜥蜴后,他的参与也就没有什么过多的意义。 中原中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种不跑就来不及的那种。 太宰治:“听现在还关在拷问室里的吉原君说前段时间Mandrin的首领雇佣了一队建筑师改造了本部。” 中原中也:“哦。” 太宰治:“说不定是建了什么逃跑的密道,看来是要先派卧底进去摸摸清呢。” 中原中也:“卧底的话立原最近还干的不错。” 黑发前面眨了眨眼睛,装作思考了好几秒,才摆出一副欠揍的无辜神色摆摆手道:“不行不行的啦,吉原君才刚被抓住,这个时候派立原去卧底肯定会被发现的。” 中原中也没了耐心,他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想怎样?”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两天后Mandrin会举办一个聚会,虽然表面上是招揽其他组织合作,但实际上就是X品和性的狂欢,所以估计有很多女孩子会去吧。” 中原中也皱起了眉:“红叶姐最近在培养一个叫泉镜花的孩子。” 太宰治:“我已经见过她了,那孩子冰冰冷冷的表情可藏不住杀气。” 中原中也打算太宰治再和他废话一句就把他的脑袋按进墙里。 大概也是感受到了面前赭发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太宰治抬手拍了拍一脸莫名其妙的中原中也的肩膀,“Mandrin的首领喜欢可爱又娇小,吊人胃口的傲娇属性女孩子哦。” 中原中也将不解的视线从太宰治搭住自己肩膀的手移开,他拧起了眉头,“……你这家伙为什么要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太宰治笑而不语,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在对上太宰治恶心又甜腻的目光一会儿后,中原中也仿佛就明白了太宰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喂……你这家伙该不会是?” “是的哟。” 中原中也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中原中也选择了前者。 伴随着少年愤怒的一声“你开什么玩笑啊混蛋!”的怒吼,港口黑手党的走廊迎来了第十八次修葺。 那顶黑色的礼帽虽然还稳稳当当地戴在中原中也的头顶上,年轻的干部候选人却因着羞愤而面色通红,甚至连喘息的频率都变了。 堪堪避过了中原中也的攻击的太宰治笑了笑,“已经向首领请示过了哦,相信身为干部候选人的中也为了港口黑手党是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做出小小的牺牲的。” 中原中也一顿。 ……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不知为何非常简单地就被太宰治说服了的赭发少年站直了身体,他稍稍深吸了一口气,将呼吸频率很快地调整了回来。 至于那张审讯报告,因为刚才过度愤怒的中原中也,现在已经被皱得不成样子了。 太宰治似是心情愉悦地摆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中也。” 黑发少年说完这句话,两只手便插进了口袋里。转过身准备离去。 而就在这时,中原中也想起了手机上那条简短的讯息。 他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才松开了紧抿的唇角。 虽然没有什么必要,但说不定会牵扯到这次的任务…… 这样想着的中原中也叫住了太宰治。 “喂,太宰。” 太宰治停下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眨了眨眼睛等待中原中也的下一句话。 赭发少年看上去一副纠结的模样,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十分钟前的情报,那个男人……” “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已经来到日本了。” 第21章 沢田纲吉这次来日本的事情并没有过多隐瞒,事实上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没有任何一家黑手党或是雇佣兵会傻到去暗杀彭格列十代目,特别是听说了他“死而复生”和占尽了风头的密鲁菲奥雷的首领在与彭格列的最终战役里死亡的事情后。 彭格列使用火箭筒将十年前的自己召集到这个世界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算知道的家伙也识相地守口如瓶。 这样就使得外界对于彭格列十代目的猜测愈演愈烈。 老一辈的黑手党们称沢田纲吉是个可怕的男人,也许一开始毁掉彭格列指环直到在与白兰的会面中遭到暗杀而死亡的消息便是假的,白兰·杰索千算万算也没算得过他。 沢田纲吉每次听到这样的传闻都只是无奈地失笑,倒是旁边曾经是世界第一杀手的Reborn冷哼了一声。 “是,我已经看到了草壁前辈了……嗯,总部那边就拜托你和Reborn了。不,不用担心我啦,狱寺君。”穿着名贵西装的棕发青年轻笑了一声,温柔的眉宇间流露出稍许的无奈,他向远处冲自己挥手的草壁点了点头,脚步不紧不慢,显露出从容的优雅。 年轻的黑手党教父挂断了电话,他微扬的唇角恢复到了原本的弧度,简单地与前来接他的草壁哲矢寒暄了几句,便坐进了车里。 “我以为这次来的会是岚守,没想到您亲自到这里来了。”坐在驾驶座上的草壁哲矢嘴里叼着一根草,他一边平稳地开着车,一边稍稍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向身后坐着的沢田纲吉。 彭格列的守护者除去岚守和雷守外,常年都不在意大利的总部。雾之守护者六道骸行踪诡秘,雨之守护者奔波于世界各地执行棘手的暗杀任务,而晴之守护者结了婚,便在日本定居了下来,只有在交接重要的文件时,才会亲自动身前往意大利的彭格列总部。 但是同样待在日本的云之守护者就不一样了。即便是首领,沢田纲吉在云雀恭弥面前依旧没有一点排面。平时的任务汇报统统都是由草壁整理好后与狱寺对接的,视频会议参加时长记录是一分钟五十八秒,甚至连交接的重要的文件,也是磨着牙恨恨地说着“云雀那家伙”的任劳任怨的岚之守护者亲自来到日本拿的。 然而这次居然换成了沢田纲吉。 ……话说首领不在总部坐镇真的没事吗。 沢田纲吉在快速地回复了震动的手机上的讯息后,按灭了屏幕,声音温和地反问道,“云雀前辈还是老样子吗?” 草壁哲矢:“是。不过自从白兰的事情过后,偷偷动作的人就少了很多。” 飞机头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想了半天的措辞才憋出一句,“……委员长最近有点无聊。” 沢田纲吉的脸上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无奈神色。 车内的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和成为首领后的沢田纲吉并没有什么正面交流的草壁哲矢在脑中苦苦思考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个话题,“您这次来要去学园都市看那位小姐吗?” 草壁哲矢一开口就后悔了。 哪有会问首领感情生活的部下手下的部下啊。 但沢田纲吉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他甚至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毫不避讳。 棕发青年微微侧过头,看向车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色。午后的阳光正好,戴着小黄帽的孩童从街上跑过,手牵手的情侣打闹嬉笑着从商业街中走出,玻璃制的车窗阻挡了飞速而过的风,却抵御不了温柔的光。它无声无息地笼住了棕发青年的身形轮廓,在他暖棕色的眸底潋滟开来。 “是。”年轻的教父翘起唇角这样回答道,“刚才和千里桑发了消息,说有新的朋友要介绍给我。” 沢田纲吉很温柔。 沢田纲吉对谁都很温柔。 但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年轻的男人只有在提到那位他只在资料上见过的九条小姐时,眼睛里的笑意才会显得不那么虚无缥缈。 ……要是那件事没有发生就好了啊。 那样的话,说不定等千里小姐18岁的时候,彭格列就将迎来一场盛大的婚礼了。 “就在这里停下吧,草壁。”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和轻轻的关门声,沢田纲吉在简单地与草壁哲矢说明“请帮我告诉云雀前辈,晚一点我会去拜访他的”之后就与之告别了。 学园都市与外界的通道伴有层层警戒系统,但这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就像云雀的风纪财团一样,彭格列在各个方面都有涉猎,其中也包括投资学园都市不少研究所的实验。 于是沢田纲吉便这么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停留在偏远的围墙处、一棵树后露出的影子上。 棕发青年穿过人群走了过去,一低头便看见了鬼鬼祟祟地缩成一团,用大大的黑色渔夫帽遮住大半张脸,手上还拿着个不知名装置的小姑娘。 “千里桑?” 突然被喊道名字的九条千里吓了一跳,她就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从地上蹦了起来,摆出了毫无杀伤力的战斗姿态。 当少女那双蔚蓝色的眸底倒映出熟悉的棕发青年的脸时,小姑娘才从戒备的脸色煞白的状态一下子转变成了面颊通红的羞愧状态。 她有些尴尬地扬起了唇角,将手上的装置塞进了包里,“纲……纲君?” 沢田纲吉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九条千里手上那个装置是干什么用的。 她大概以为自己进出学园都市是用的和她一样的手段,得先干扰了监控和警备系统,再跑起来甩掉一堆警备机器人。 啊,说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千里桑的时候,后者就是以这种狼狈的姿态与他相见的。 沢田纲吉笑了笑,并没有戳破少女的那点小心思。 “千里桑不是说要给我介绍朋友吗?” 男人的突然转移话题使得九条千里有一瞬间的发愣,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来,沢田纲吉猜想她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连一双眼睛都变得闪闪发亮。 “是!不过得到偏僻一点的地方才行。”九条千里说完这句话后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于是匆忙解释道,“只是在这里突然出现的话,不止纲君,大家也会吓一跳啦。” 她指的大家是路过的行人。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是像善逸君一样的存在吗?” 惨兮兮蹲在一边画圈圈的我妻善逸一听这个便来气,他怎么会和那群凶残又爱压迫人,不对,压迫鬼的家伙是一类! 千里还不知道。 自从那些成精了的刀们能够在本丸与现世间来去自如了后,每次夜深人静我妻善逸想干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的时候,身后就会倏地出现杀气具现化的长谷部,他甚至都还来不及尖叫,就被扯进了本丸里,被迫玩小鸡捉麻雀的游戏。 那群刀们在压迫他完后还自顾自地说着“说起来要是把善逸君卖给隔壁本丸做苦力能赚不少钱吧”“说的也是呢,博多现在没来,我们只能靠把善逸君卖掉赚钱了,等把善逸君卖掉,就能给主公买礼物了”之类的话。 ——你们给我好好地想正经办法赚钱啊混蛋!!! 当然,这句咆哮我妻善逸只敢在心里吼。 自顾自地在心里碎碎念的我妻善逸也就错过了一部分九条千里与沢田纲吉的一段对话,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有着一头鲜艳红发的少女已经和棕发青年肩并肩地走着,笑意盈盈地一个一个介绍着本丸里的那几振刀了。 “髭切总是记不住膝丸的名字,虽然听说去有些奇怪,但是能感觉到他们兄弟之间的友爱哦。啊,不过我上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髭切已经有进步了,他对膝丸的称呼从哭哭丸进化到了膝盖丸,虽然膝丸还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小姑娘这样滔滔不绝地讲着,喜悦跃上了眉梢。 沢田纲吉也乐于听她讲述自己的事,只不过这次他稍稍顿住了脚步。即使没有超直感,身经百战的男人也一下子发现了不对劲。 “千里桑。” “嗯?” “千里桑怕高吗?” 似乎没有想到沢田纲吉会问这个问题,九条千里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对方的话,“怕倒是不怕……” 沢田纲吉的手上倏地燃起了橙红色的火炎,纤长的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刻印着奇怪徽章的手套。就在九条千里惊讶于立在他肩膀上“嗷”地一声叫了的小狮子突然跳到了自己的背后还变成了披风的神奇事情的时候,温温热热的气息却洒在了她的耳边。 “失礼了,千里桑。” 伴随着破空而来的子弹呼啸的声音,九条千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立于蔚蓝的苍穹之中。 怀抱着她的棕发青年语气温和,眸底却铺洒开一片带着可怕威慑力的橙红。 这是九条千里第一次见到沢田纲吉这种模样。 纲君……是能力者吗? “是,一直没有告诉你很抱歉。”就像是猜测到了九条千里心中所想,沢田纲吉低下头说这么对她说道。 “之前也有想过要和千里桑坦白,但果然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男人温和的眉眼里掺杂着歉意。 “我是能力者。” “以及,和太宰君一样,是黑手党。” 第22章 “……欸?不,等等,欸——?!”从自己认为最不可能是黑手党的沢田纲吉口中听到对方是黑手党的消息的九条千里一开始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并未回过神来,而当思绪回笼,红发少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僵硬了一会儿,才收起了脸上失礼的表情,“所以纲君这次来找我是专门为了说这件事的吗?” 沢田纲吉额前柔软的棕色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微微凌乱,在火炎映照下的那双橙红色的瞳孔动了动,目光最后最一处锁定,听到了少女疑惑的声音的青年温和地回答道,“是。” “是吗……”在不知名建筑物楼顶天台落下时,红发少女抬手按住了快要被风吹走的帽子,露出释然的笑容来,“那就没关系了,我并不会因为纲君是黑手党就讨厌纲君。” “比起这个,纲君不用去追那个人吗?” 九条千里对于子弹的反应出乎预料的平静,事实上她觉得继[爱撒娇的前男友是黑手党还威胁了自己的朋友]和[看上去平易近人偶尔也会表现出废柴一面的前前男友也是黑手党]后,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再让她震惊的事了。 “嗯,毕竟是在学园都市里,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去处理了。”沢田纲吉微笑了一下,他的指尖点过屏幕,他似是向谁发送了什么讯息。 沢田纲吉要追上对方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事实上他十分清楚对方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首领遭到了袭击,彭格列的人自然很快便会插手调查这件事,相比之下,还是暂时陪伴在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小姑娘身边比较安全。 “千里桑不生气吗?”沢田纲吉抬起眸来来,火炎熄灭之间,包裹住少女娇小身形的彭格列一世的黑色披风便随着火炎一同回到了匣子里。 “生气呀。”小姑娘回答的速度很快,毕竟没有撒谎的打算,也就省去了因为能力而别扭的挣扎,“但是,如果是因为职业就直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这种行为太差劲了。上次我和纲君说的中原君虽然也是黑手党,但是中原君出乎预料地像个普通高中生哦,也很容易害羞,偶尔看见他扶老奶奶过马路被发现的时候,中原君还会假装很生气地说不许告诉别人。” 从能力[绝对真诚]觉醒的一开始,九条千里并不是很明白人为什么要说谎。可是当她逐渐长大,逐渐被疏离的时候,九条千里便明白了也许谎言是必须要存在的东西。 她越长大,就看得越透彻,甚至比年长的家伙还要透彻许多。 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想明白沢田纲吉为什么要对她隐瞒这件事的原因。 “但是,如果是作为曾经的恋人的角度的话,果然还是很生气啊。”九条千里虽然是这么说的,明媚的眉眼里却并未沾染上愤怒的色彩,她的口吻轻快,使得整句话听起来像是调节气氛的玩笑话。 “不过,纲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 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尘埃混杂着温暖的阳光,棕发青年的唇角漾着一如既往的清浅笑意,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眼里难得地沾染上了羞愧与尴尬的神色,显露出了太宰治所说的那个“被吉娃娃吓哭的废柴少年”的影子。 “只是想通了很多东西。” 事实上,在与白兰杰索一役后,“死而复生”的沢田纲吉前段时间一直在意大利忙于整顿彭格列散开的内部。 直到成为首领后的青年仍像国中时期那样被他的老师Reborn骂了个狗血淋头。 【“太丢了人,蠢纲。”】 【“黑手党可没有把心爱的女人让给别人的习惯。”】 沢田纲吉在不久之前毁掉了彭格列指环,这也就导致彭格列彻底失去了与密鲁菲奥雷对抗的优势。之后的一个月,笹川了平重伤,山本的父亲不幸去世。那时候正值沢田纲吉与九条千里交往的时期,沢田纲吉从未在后者面前表现出不安与忧虑,即便是忙得焦头烂额,彭格列十代目也会在工作结束后认认真真地看完九条千里给自己发来的讯息。 可沢田纲吉从来都没有让九条千里知道自己即将死去的事情。 他甚至连最信任的守护者们都没有告诉。 在战争彻底爆发之前,棕发青年就单方面切断了与九条千里的联系。沢田纲吉将自己“远在日本的女友”藏得严严实实,即便是白兰杰索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Reborn对于他的行为不屑一顾,毕竟这种只需要好好地撒个谎说有重要的工作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就能解决的事情,却硬生生地被他搞砸了。 【“虽然这么说对于十年前的我有点过分……但是,如果这么做,要是十年前的我失败了的话,千里桑一定会更伤心的吧。”】 说到底,沢田纲吉希望自己被分手。 如果彭格列真的输给了白兰杰索,他不能醒过来,九条千里还是离他远远的好。 ——九条千里可能会因为他的疏忽而死去。 一想到这里,沢田纲吉便无法忍受。 而即便是成功地击退了白兰,彭格列的未来的敌人也会有许多个像白兰一样的存在。 所以,当西西里的硝烟散去,回到日本的彭格列十代目面对着红着眼睛质问自己的恋人,选择了沉默。 被分手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在那之后,他的守护者做了多余的事情。小姑娘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以为他的消失是因为“病重得快死了”,而对于自己充满了愧疚。 那明明就不是她的错。 【“差不多也该从京子的意外中恢复过来了,蠢纲。”】穿着西装的小婴儿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绿色的蜥蜴缓缓地爬到了他的手上,最后变成了一把枪,【“我可不会教出这样软弱的徒弟。”】 【“还有,比起学园都市,彭格列可要安全得多。”】 一沓照片被Reborn丢在了沢田纲吉的面前,从桌子上轻巧地跳到地上的西装小婴儿压低了帽檐,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弟子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离开了首领办公室。 照片的像素说不上清晰,却能完整地看见站在昏暗小巷里的红发少女,与举着枪对着她的黑发少年。 太宰治。 【“是你认定的人的话,你的守护者可是会拼上性命来做出承诺的。”】 伴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Reborn的声音也被阻断。 “是吗?”完全不能理解沢田纲吉的[想通了]是什么意思的九条千里奇怪地拧起了眉头,不过她并未对此深究竟,只是露出笑容来,“纲君想通了那就太好了。” “不过果然很神奇啊。”九条千里的话使得沢田纲吉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小姑娘弯起眉眼道,“刚才使用能力的纲君和我之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那才有黑手党的样子嘛。” 棕发青年轻笑了一声,“那要多亏了Reborn的教导。” 九条千里:“Reborn是纲君的老师吗?” 沢田纲吉:“是。Reborn教我的时候,我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柴。” “?” “体育完全不行,走路也会平地摔。” “因为数学总是考个位数,所以总是让妈妈担心。” 九条千里有一瞬间对不上号,她沉默了一会儿,确认沢田纲吉的确是在说自己的时候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等、等等,纲君吗?” 棕发青年暖棕色的眸底流露出温柔的怀念之色。 红发少女对此有些不可置信:“那时候的纲君就决定要成为黑手党了吗?” “不,与其说是决定……”沢田纲吉回忆起四十厘米高的小婴儿用枪指着自己脑袋的画面,“如果不成为黑手党的话,大概会被杀掉的吧?” 九条千里微愣过后露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纲君是被强迫的吗?太过分了,纲君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报仇哦,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我可以帮你把压榨纲君的上司电脑里不可描述的东西都调出来,男人不都喜欢用电脑看些奇怪的东西吗,善逸君路过书店的时候就很喜欢停下来看。” 我妻善逸后背一凉。 我妻善逸仿佛听见了来自本丸深处的呼唤。 我妻善逸开始思考是不是把自己卖给刀们口中隔壁本丸里那个觊觎他脸蛋想给他扎小辫子的审神者,那群付丧神就会放过他。 沢田纲吉一顿,他苦笑了一声,回过神来说道,“……不,彭格列首领的电脑里并没有那种东西。” “咦,纲君已经看过了吗?” “……嗯,毕竟是我的电脑。” 小姑娘彻底僵住了。 “咦,咦咦咦,纲……纲君是首领的话,那刚才的是敌对家族的袭击吗?不,不对,偷袭首领的话应该不止一个人才对。”九条千里在这方面十分聪明,她一下子就从脑子里得到了答案,“所以……是针对我的吗?” 没有想到九条千里会得出这个结论的沢田纲吉有些措手不及,那双直直地望向他的蓝眸清澈,沢田纲吉不知怎地就撒不了谎。 于是他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千里桑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或者是被卷进什么莫名的事件?” 红发少女认认真真地思考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后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地一声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了沢田纲吉的面前。 “虽然看上去像诈骗短信……” 沢田纲吉抬手接过少女的手机,和桃井五月一模一样的挂件垂下,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知号码的简讯。 [洛山高校二年级生,九条千里小姐,非常荣幸地通知您,您已进入我司最终面试名单。关于最终考核题目,我司希望您能参与到两天后解救人质的行动中,感谢您的协助,请保持通讯畅通,将有专职人员联系您。] 落款的名字,九条千里并不太熟悉,但沢田纲吉倒是见了千百遍。 [——异能特务科] 第23章 九条千里认为异能特务科的短信的诈骗短信也不是没有道理。异能特务科属于政府部门,拥有着管辖全日本异能者的权力。不过在这座负责开发超能力、拥有一定自治权的学园都市,其存在感并不是那么强烈。 她的确是为了实习而参加过一些面试,但是其中绝对不包括异能特务科——更何况她连异能特务科在哪里都不知道。 九条千里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很快地就从自己受到了袭击上转移开了。 因为无法将沢田纲吉带进她的本丸里,小姑娘的灵力不足,只能暂且召唤出了几把刀剑。 而被召唤出的、本来对于沢田纲吉还抱有“主公会被抢走”的小小敌意的付丧神们,在简单的交谈后,便很快与笑容温和的棕发青年亲近了起来。 特别是小短刀们,五颜六色的小脑袋在桌子边围成一圈,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睡觉的纳兹,随着小狮子时不时地在垫子上蹭蹭脑袋,小短刀们发出了“诶~”的惊呼声。 “纲君果然很擅长和小孩子相处啊。”九条千里这样感叹道。 沢田纲吉失笑:“是,蓝波来到我家的时候应该比他们小了不少,那个时候家里总是很热闹。” 远在意大利,明明已经成为雷之守护者却因为前一天打游戏打得太晚到现在还没起床的蓝波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九条千里:“唔,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退酱他们也算不上小孩子了。” 脑袋上顶着一只小老虎的五虎退红了脸颊,听见了主公喊自己名字的小小少年弯起了唇角,可爱的笑容里带着点点的羞涩,“是,我已经九百多岁了。” 一提到年龄,本丸内最小的三百岁的孩子和泉守就收到了众付丧神的注视。 和泉守:…… “啊!对啦!”银白色长发的孩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今剑将注意力从小狮子转移到了沢田纲吉的身上,“刚才的事情我们在本丸里都看见啦,感谢您保护了主公大人,沢田先生。” 今剑这么一提,毛利也皱起了眉头,他握紧了小拳头,愤愤不平地发誓道,“要是那家伙下次再来,就让他体会一下小孩子的杀术!” 若说刚才看到九条千里凭空召唤出了这一群孩子有些惊讶的话,沢田纲吉现在已经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沢田纲吉不擅刀剑,不过在成为首领之前,也被斯巴达家庭教师Reborn以[反正几分钟就能记住吧][记不住就给我去三途川旅行吧]的理由按着头了解了不少。他认出了一旁抱剑坐在角落里陷入自闭的山姥切怀里的那把刀,对于叽叽喳喳的小短刀们腰间别着的剑也颇为眼熟。 同时拥有两种能力的人理论上并非不存在,只是根据沢田纲吉了解到的,似乎学园都市内并没有。 不过按红发少女刚才对他所说的,她应当是没有将这个能力展现给别人看过的才对——这应该不是异能特务科找上她的原因。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的棕发青年决定待会去拜访云雀前辈的时候,顺便拜托草壁好好调查一下。 不过,既然千里拥有了这种能力…… 面对着小短刀们的棕发青年垂下眼尾,浅笑衬得他眉目柔和,“不,并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不过,接下来千里桑就拜托你们了。” 九条千里眨了眨眼睛:“纲君要走了吗?” 沢田纲吉露出了苦笑来,“是,云雀前辈那边还有些事情有点棘手。” 九条千里觉得沢田纲吉指得应该是黑手党的事情,便没有多问。于是小姑娘眼中的一片蔚蓝化开,她弯起唇角道,“那等纲君忙完了,我再请纲君吃饭。”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喉结滚动之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笑,窗外的霞光就如同他的目光一样温柔。他的一声“嗯”应得不轻不响,却似是坚定的承诺。 只不过,在沢田纲吉临走之际,他低头向九条千里说道,“虽然异能特务科的确是相对安全的组织了,但关于那个最终面试,我果然还是有不好的预感。” “欸?纲君觉得那个是真的吗?”九条千里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唔,就算是真的,我也没有加入异能特务科的打算。” 但沢田纲吉的眼神却显露出了稍稍的担忧,这使得九条千里佯装生气地抱怨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纲君,不会轻易地就被骗走的。” 棕发青年垂眸安静地听她说完。男人扯动了唇角的弧度,“不,我并没有觉得千里桑是小孩子,只是……” 沢田纲吉的眉眼微弯,温柔的霞光模糊了他的身形,落入他微阖的目中。彭格列十代目就像是回忆起了遥远又温暖的过去,声音似是怀念,又似是叹息。 “但是,千里桑大概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千里桑,实在很容易心软。” * 横滨最近不太太平。先从一起儿童失踪案开始,横滨的警方并未锁定于异能者,不过之后大批的孩童在白日里无故消失,警部这才向异能特务科上了报。异能特务科开始侦查整件事没多久,就凭借在港口黑手党当二五仔的坂口安吾密报里的情报将目标锁定于Mandrin。 港口黑手党将在二日后行动,异能特务科对此提出了合作的请求。虽说是合作,但其实也不过是分头行动而已。港口黑手党想要抓捕的是Mandrin的首领安达正雄,他们则负责在混乱中保护和撤离人质。 不过这也就导致了,他们需要在短短的两天内得知那群孩子具体被安置的地点。Mandrin的系统比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稍有不慎便会触发警报。 而就在这时,坂口安吾在信中推荐了九条千里。 “可是这个情况使用异能特务科以外的人是不是不够保险?” 负责解读坂口安吾用密码写的信的大坂美惠推了推眼镜:“安吾前辈说那孩子的能力导致她不能够撒谎,这点我们无需担心。” “……不,可是那孩子现在在学园都市里吧?按照条例,异能特务科不能直接将学园都市里的学生带出来。” 一贯给人眼镜蒙上布塞到车上的作风到这是行不通了。 大坂美惠:“这就是公关部的事了,通知学园都市的理事会。” “可、可是,万一那孩子不够合作……坂口前辈有给出建议吗?” 大坂美惠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安吾前辈做事一向很全面。” 听到大坂美惠这么说,众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纷纷沉下心,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结果异能特务科的首席情报官,板着那张严肃得就像是升学考考场上目光灼灼的数学老师的脸的大坂美惠一把将信纸拍到了桌子上,颇有气势地回答道—— “卖惨。” 众人:“原来如此,不愧是坂口前辈,只要卖……咦,等等,我们已经沦落到只能卖惨的地步了吗?!” 异能特务科要求别人配合自然是有千百种方法,不过相比起黑手党直截了当的武力征服,异能特务科更擅长抓住普通人的弱点并以此为威胁。 大坂美惠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信里坂口安吾明确指出不要对九条千里做出这样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奇怪的大坂美惠趁着部下去学园都市寻找九条千里的功夫,采取特殊的手法取得了与坂口安吾的联系,简单地询问了诸如[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要是采取了那样的手法会有什么后果][让一个孩子参与到这件事是否有失妥当]之类的问题。 两天后,行动的当天,当大坂美惠见到了那个将红发高高束起的小姑娘的时候,正巧收到了坂口安吾的回信。 不知怎的,当大坂美惠拆开信封的时候,她的眼前就仿佛浮现出了安吾前辈写这封信的时候的神色—— 坐在宽敞的档案室里的坂口安吾垂下眼尾,神色严肃,提笔工工整整地写道。 [会被炸掉吧。] [……大概。] 大坂美惠:? 第24章 Mandrin的总部隐秘,位于横滨郊外的一栋登记在海外商人名下的四层住宅,四周监控密布,低层成员假扮成路人,结伴嘻嘻哈哈地交谈着,目光却是在锁定可疑目标后,借着拨发的假动作按住耳麦说了些什么。 隐蔽的小巷路口,牵着绑在蒙眼少女脖颈上的绳索的男人向路过的Mandrin成员打了个招呼,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些下流又粗俗的话,在分别之后,男人又狠狠地在瑟瑟发抖的少女背后踹了一脚。 “臭□□,拖拖拉拉地做什么,等到了总部,还不是……” 男人的话并未说完就哽在喉口,抵着他脑袋的物体冰凉,常年用枪的地下世界的成员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时什么东西。 “这么对待可爱的小姐可不行哦~”少年的声音带着调笑的成分,鸢色的眸底却浸着凌厉的杀意。太宰治弯起唇角来,单手握着枪抵着男人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气定神闲,姿态优雅。 虽然被用枪指着脑袋,男人稍稍的惊讶过后便恢复了冷静,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用粗犷又难听的嗓音说道,“哼,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周围可都是监控,你要是敢对我出……” 鲜血犹如大片的玫瑰在地上绽开,装了□□的枪口冒着淡淡的白烟。太宰治的神色冷漠,垂眼看向瞪大眼睛倒地不起的男人的目光里不带任何情绪。 倘若男人此时还有意识,他便能看到那些本应对着这个角落的监控覆着红光,都以奇怪的角度朝向了别的地方。 看到男人死去的中原中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只是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将披在肩上的黑色外套取下,披在仿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害怕地蹲在地上抱住脑袋的女孩子身上。 这么一取,便将港口黑手党干部候选人,此时已小有名气的“港黑的重力使”的扮相暴露的彻彻底底。 中原中也发誓,等这次的任务结束,要是太宰治刚拿这件事说事,他就把太宰治送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太宰治抬手,将飞溅到脸上的血迹抹去,默不作声地蹲下,从已经了无生息的男人胸侧的口袋里抽出邀请函,又用小刀刮去了男人大拇指薄薄的一层,保留了完整的指纹。黑发少年这才显露出孩子气的嫌恶来,他用手帕擦干净了血迹,贴在了拇指上。 太宰治:“为什么小矮子只用站着就好了,我却要干这么麻烦的事啊~” 中原中也忍住抽搐的额角,他扯了扯自己身上凉飕飕的裙子,咬牙切齿地说道:“难道不是你这该死的家伙的主意吗,我让给你。”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露出了纯洁无辜的笑容来,身后还绽开了一朵朵旋转的小花花,“不,这可是为了港口黑手党哦。” 中原中也气结。 被太宰治杀掉的人名叫南井龙一,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本打算借着向Mandrin首领安达正雄献“玩物”的机会,巴结上Mandrin。 只可惜,好巧不巧地,他变成了被太宰治选中的对象。 凭借着邀请函和指纹,借了别人名字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轻而易举地就混了进去。一楼举办宴会的地方奢华壮丽,比一般的建筑一楼要高了不少。水晶制的吊灯垂下,光线暧昧又昏暗,周围不设圆桌,除了互相交谈的人群,只有托着酒的侍者靠在挂着精美油画的红墙上。 “喂,你就是南井吧。”就在太宰治眯着眼睛环视着四周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声响。 此时应当是“南井龙一”的太宰治转过身,握着绑在中原中也身上的绳子的手微动,使得后者沉下了心思。 “是。”[南井龙一]露出了谄媚又畏缩的神色,他的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他一把扯过了手上的绳子,将蒙着眼的中原中也推到了面前,“这是给那位大人的礼物。” 男人上上下下地将面前的赭发“少女”打量了一遍,“货色不错,年纪大了点,胸也小了点。” 中原中也差点没忍住把人按在地上打。 不行。就算是为了港口黑手党,他回去也要把这个仇报复在太宰治身上。 男人冲旁边的侍者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从[南井龙一]手上牵过绳子,再斜眼看着太宰道,“跟我来,老大在顶楼等着你,想要加入Mandrin可没有那么容易。” [南井龙一]感激涕零地答应了,跟在男人的身后坐上了电梯。 楼层的数字缓慢地变化着,和太宰治对话的男人抬起眼瞧他,眼神里充满了蔑视与不屑,“东西都注射进去了吗?” [南井龙一]笑了笑,回答得顺畅:“当然。” 虽然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港口黑手党两天前收到了异能特务科的请求,对方称Mandrin在贩卖X品的同时,疑似诱拐儿童来进行X交易。地下世界的黑暗太宰治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些被当成物品来交易的孩子,为了避免逃跑,身上往往会注射微型芯片,来时刻掌握着他们的动向。 而在Mandrin总部外,一辆面包车内,异能特务科的人正在努力破译网络,来获取这些孩子的定位。 这其中的人,就包括九条千里。 和沢田纲吉预料得一模一样,九条千里容易心软。虽说在自称异能特务科的家伙找上门的时候,当时正在洛山实验室里的九条千里扛起正组装完毕的激光炮就对准了了对方……不过在对方好好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还将那些失踪的孩子的照片摊在她面前,生动形象地讲了一遍他们的家人这几天有多生不如死后,红发小姑娘便犹犹豫豫地放下了本为警备员设计的激光炮。 不过考虑到安全性问题,在蒙上眼睛跟着来人离开之前,小姑娘还顺走了实验室里的几个设备。 “果然,大多信号都在一楼啊……”九条千里的指尖在键盘上不断跳跃着,她的眉头轻轻皱起,一头红发扎成干净又清爽的马尾。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两种不同颜色的光点。蓝色的是敌人系统内孩子所在位置的信号点,红色的是异能特务科潜入的人员。在模拟形成的3D模型上,所有的红点和大多蓝点都暂时停留在一层,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蓝点在顶层闪烁。 大坂美惠按着耳麦的手垂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到九条千里的身边询问道,“九条小姐,港口黑手党和我们的人预计五分钟后行动,你能在那个时候黑掉电力系统吗?” 红发少女弯起了眉眼,她干劲十足地点了点头,开始寻找溜进系统的漏洞。 九条千里在这方面是个天才,虽然因为完全没有一点缺点的赤司征十郎的存在,她在洛山内总是被戏称为“万年老二”。 “九条?” “是,我已经准备好了。” 得到了完美答复的大坂美惠压低了声音对着通讯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随着默念的倒计时,本就昏暗的大厅内,光线彻底暗了下去。 远处Mandrin的建筑物内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附近巡逻的人一顿,随后呼喊着同伴拿着枪迅速往总部赶去。九条千里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屏幕上像蓝点靠近却又几次停下的红点,也觉得情况大致不妙。 “不,顶楼的那几个孩子不用管,趁着混乱尽快撤出来……大多数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大坂美惠的声音很轻,但九条千里仍将断断续续听到的词语连在了一起。 “我们要放弃他们了吗,大坂小姐?” 在九条千里看来,短时间内从一楼到达顶楼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可以入侵电梯系统,电力系统再恢复至少需要五分钟。 而就在她这么提议道的时候,大坂美惠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了她,“这样太冒险了,九条。” 潜入宴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异能特务科所在里面的成员寥寥无几,而且大部分是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 不过或许可以让港口黑手党那边注意一下。 经手过许多营救任务的大坂美惠迅速地做出了决断,她转身看向自己的部下,“港口黑手党那边有动静了吗?” 带着耳机的青年紧张地转过头,“是!没、没有,黑蜥蜴的百人长广津所带领的部队似乎包围了外层,但并没有入侵的打算。” 大坂美惠皱起了眉头,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举动的意义所在。 九条千里无法再在这样沉重的空气里忍耐下去了,她站起了身,“系统已经入侵进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即使不是我也能轻易做到。” 大坂美惠一看见她的动作便知道了她要做些什么,穿着干练的西装的女人挡在了门口,想起了坂口安吾信里对她说的奇怪的话,轻皱眉头:“不要干蠢事,九条,你没有战斗能……” 大坂美惠的话没能说完,她瞪大了眼睛,缓缓地侧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被溶解了的车身。九条千里垂下了手,她的手腕上戴着闪着红光的不明装置,小姑娘一边趁此机会跳下了车,跑走之际还不忘礼貌地回头感激地笑道,“关于这一点,请不用担心我啦。” 大坂美惠惊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红发少女的身影闯入那栋明显陷入了混战的建筑内。她手上的那个不明装置似乎并没有冷却期,除去攻击的用途外,在子弹即将近身时,转而展开淡蓝色的盾牌。 九条千里踉跄了一步,却并没有退缩,脸上除了微微的紧张以外,并没有过多的恐惧。 大坂美惠突然就能理解坂口安吾向她推荐九条千里,并希望她能将九条千里留在异能特务科的原因了。 能研发出这种武器……可真不愧是学园都市里的天才啊。 而此时另一边。 虽然说从外面看着打斗似乎很激烈,但是当九条千里通过伏击真正到达一层的宴会大厅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尸横遍野”的情况了。 不过按数目看,似乎大多数Mandrin的成员都涌向顶层了。 想到这里的九条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向亮着的电梯跑去。 “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大将?”在九条千里的精神世界里,药研如此担忧地问道。 “是。”在决定闯进来之前就破解了电梯密码的九条千里成功地打开了电梯门,“要是药研在这里出现的话,被发现我同时有两种异能可就要被送去研究啦。” 本丸里的声音沉默了一阵,跪坐在廊上的少年低下头,声音清冷又沉稳,“请务必小心,大将。” 而就药研声音落下的一刻,九条千里按下楼层的同时,瞥见了黑暗里站起来的一道人影。在他有所动作之前,九条千里就用腕部的装置对他发起了攻击。 那道人影身形微晃,轻巧地避开了攻击,拧着眉头转过身来,却因一道强光而微微眯起了眼睛。而等到视野恢复,穿着洋装一拳一个的暴力洋娃娃中原中也就看见了举着不知道哪来的武器对着自己的九条千里。 红发少女的表情看上去由于过度震惊而呆住了,至于中原中也则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在电梯门彻底合上的一刻,回过神来的九条千里放下了武器,表情认真又严肃,稍稍提高的声调里充满了坚定。 她向中原中也鞠了一躬,“抱歉!请中原君不必担心!中原君的癖好我不会说出去的!” 中原中也额角一痛,看着合上的电梯门,突然很想点根烟抽。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混蛋!! 第25章 Mandrin总部顶层。 夜色渐沉,随着方才电力系统的中断,安达正雄所在房间的外侧凌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握着枪的黑衣人恭敬地敲响了雕花的沉重木门,“首领,请问您还好吗?”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门外的黑衣人门对视一眼,手中的枪齐齐对准木门,其中一人闪身正准备踹开门的时候,门内悠悠地响起安达正雄的声音。 被唤作首领的男人哼了一声,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况十分不满,“我没事。去好好调查一下哪些是老鼠干的好事。” 门外的人一顿,留下一拨人守在门口后,大部分人小跑着离开了。 遮蔽月光的云散开,镶在天边的明月洒下的光辉又柔又细,摆在半开的窗前的瓶中花朵微黄,玫红与黑色的玫瑰相间排列,在幽幽的月光下显得妖冶又美丽。 坐在窗前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脸部肌肉线条分明。他舒出一口气,吐出呛人的眼圈,抬眸间,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老鼠,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了吗。”男人艳丽的红色瞳仁里,倒映出太宰治的模样。后者举着枪对准了他的脑袋,眸底的情绪凝成冰冷的光,唇角的弧度疏离又惬意,好似一幅稳操胜券的模样。 太宰治抿唇轻笑了一声,眼里的情绪便悉数推翻。黑发少年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弄之意,眉头轻挑,“即使是老鼠,对付安达君这种浮游生物也绰绰有余了哦。” 在少年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安达正雄的身上爆发出凛冽的杀气,他的背后出现了红色的藤蔓,编织成网,西面八方地向太宰治袭来。 ——Mandrin的首领是异能力者。 可惜对于太宰治一点用处也没有。 黑发少年站在房间的中央一动也不动,他对于安达正雄的攻击置若罔闻,甚至唇角的弧度还加深了几分。 安达正雄因此而恼怒,他不由地加快了藤蔓的速度,打算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四肢折断,绞死在这个房间里再拖出去喂狗。 可惜事情往往不如他所愿的那般。 在藤蔓触及到太宰治的一瞬,便湮没成红色的光点。它们在空气中漂浮着,像是夜里被惊扰着四散开来的萤火虫,转瞬即逝地在夜幕中湮灭。 安达正雄的神色一滞,他的眼睛里终于显露出认真的神色。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低沉的嗓音确认般地说道,“[人间失格]……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吗?” 被喊道名字的太宰治顿时露出了孩子般欣喜的笑容:“呀,看来我已经出名了呢。” 自大的男人开始思考脱身的策略,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眸光微凝道:“太宰君有加入Mandrin的打算吗?” 黑发少年歪了歪脑袋,似乎在等待着对面的人的下一句话。 “太宰君不过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候选而已吧,加入Mandrin的话,不论是名利还是女人,我都可以比港口黑手党给你的更多。”安达正雄这样沉声道,“虽然横滨境内的确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但只要出了境,可就是我们的逍遥之地了。” “是吗。”太宰治一副认认真真地在考虑的模样,可惜不过两秒,便弯起唇角道,“真遗憾。” “我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呢。” 对于太宰治来说,加入哪个组织都无所谓,又或者说,其实干什么对他而言都无所谓。笑得灿烂的黑发少年站得比一般人要高,也就比一般人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而他看得越多,就越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恶心透顶,于是便对一切事物对于他而言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安达正雄的眉头轻轻皱起,他毫无预兆地再一次发动了异能。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袭击太宰治,而是由能力编织成细密的网,来阻挡太宰治射出的子弹。他跑向半掩着的窗,直接用能力击破了玻璃,准备跳下去来逃脱。 “自大的浮游生物的脑子果然很简单啊~” 在安达正雄跃出窗户的那一秒,太宰治嗤笑般的声音便飘散在空气里。从半空中急剧坠落的男人瞪大了眼睛,密密麻麻的港口黑手党成员正在他即将降落的地点等他。他急忙使用能力,想要借助藤蔓的力量跃向远方。 看到这一幕的为首的广津柳浪微微点了点头,人群中黑红色的“异形”便一口将男人拦腰咬住。芥川龙之介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双手插在口袋里,似是除此之外便懒得动作。 这样大的动静,原本守在安达正雄门口的黑手党们自然是闯了进来。太宰治对此早有预料,他闪身在门的一侧,趁着不明所以的黑衣人震惊于自家首领办公室还未消散的异能的间隙,太宰手中的枪射出的子弹便已准确地射穿了他们的身体。 黑发少年的枪法干净利落,几乎是一击便使得对方丧了命。 只是一人除外。太宰治有意地避开了关键部位,那人在地上扭动着身体,抬起手企图抓起刚才掉落的枪。 看到这样的情形,太宰治便愉悦地弯起了眉眼。他一脚将吊在地上的枪踢飞,皮鞋毫不犹豫地踩住了对方的手背。伴随着男人的惨叫声,黑发少年弯下腰来,“喂,你就是那家伙的儿子吧?” 太宰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甜腻,其中却掺杂着使人不寒而栗的凉意。 黑发少年明明是笑着的,而被他踩中手的男人却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少年的影子便覆盖了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身形。在男人有所决意之前,太宰治便松开了踩住男人手的脚,转而一脚踹中了男人的脸部。 沾着血迹的牙齿和藏在牙缝里的药丸一同落在了地上,在混杂着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里,太宰治缓缓地蹲下了身。 他用手托住了脸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恶劣笑容,“既然是那家伙的儿子,就一定知道他在海外藏匿X品的地点吧~?” 倒在地上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欸~看来是法国呢。”黑发少年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托着脸的手指动了动,在脸颊上轻点。昏暗的光线下,他掩在额前黑发下眼中情绪晦暗不明,“是你的法国女朋友家里吧?” 神志逐渐被失血带来的麻痹感占据的男人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巨大的恐惧与愤怒,他张了张唇,正想说些什么,少年却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 太宰眼中的情绪缓缓地沉下来,再也未泛起一丝波澜。 黑发少年扣动了扳机。 “都把答案写在脸上了呢,真无趣啊~” “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就这样无趣又悲惨地死去吧。” “安达君。” …… 砰——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伴随着枪口冒出的小小火星,子弹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了地上那个已经了无生息的男人的头颅。黑发少年的眼睛里如同古井无波,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坐在窗台上,屈着一条腿。 ——当九条千里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猝不及防的一幕。 红发少女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目光落在那具只有当子弹穿透时才会动一动的“尸体”上。 太宰治对于九条千里的到来似乎并没有显露出多少的意外,却是在小姑娘踏进这个肮脏房间的下一刻,停止了开枪的动作。 他对着那个拥有着和耀眼的太阳一般颜色的头发的少女挥了挥手,慵懒地抬起了轻阖的双眸,唇角的弧度浅浅,眼睛里却不带一丝光彩。 “原来是小千里啊。” 他嗤地轻笑了一声,身影融进背后的黑暗里。 倾泻而下的月光轻轻地拥住了少年的身形,他看上去并不真切,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在视野里。 九条千里突然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些什么。 在少女惊恐的一声尖叫里,风吹起了少年柔顺的黑发。 ——太宰治就这样自杀性地跳了下去。 第26章 九条千里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时候,是在一个拉面馆。 那时的小姑娘刚与沢田纲吉分了手,在拉面碗升起的腾腾热气前红了眼睛。 太宰治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有些旧了的黑色的风衣,一头柔软的黑发乱糟糟的,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可怜。 只有那双眼睛,是闪闪发亮的。 九条千里抬起头的时候,正巧对方也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她。他的眼神明澈,透过温柔又肆虐的雾气,便可以看见他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而就在下一秒,这样好看的少年却拉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他的眉眼垂下,看上去像个被抛弃了的可怜兮兮的小动物,用那小孩子耍赖般的语气说道:“虽然我和小千里还是第一次见面。但小千里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名字的红发少女一下子顿在了原地,她露出了一副努力思索的表情,似乎企图从脑子里找出符合面前少年的名字。 结果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毕竟是能够接近一方君的人嘛。小千里在学园都市里可是很出名的哦~知道小千里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嘛。” 似乎完全没有耍无赖的自觉,黑发少年就这样动作自然又流畅地在九条千里面前坐下。 他用手撑着下巴,稍稍歪了歪脑袋,额前的碎发便散开来,露出少年掩在长长睫毛下的瞳仁。 “而且,我已经注视小千里很久了哦。” …… 九条千里对太宰治的第一印象便是,自己大概是遇到了变/态。 厚脸皮又孩子气。 ……却意外地并不让人讨厌。 大概是因为太宰治实在长得很好看的缘故。 相处久了还会发现对方是个粘人精,就像……像什么呢? 放学走回公寓的路上,红发少女偶尔瞥见追逐着拿着玩具骨头的孩子奔跑的大狗。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正巧望见那只金色的大狗扑在了小主人的身上,愉快地摇着尾巴,染红的霞光洒下,人与犬间嬉笑打闹成一团。 九条千里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得出了结论——太宰治像条粘人的大狗。 虽然在她这么对黑发少年说的时候,对方在微微地发愣过后,露出了嫌弃又委屈的表情。 太宰治这样嘟囔着抱怨道:“我才不像狗那种讨厌的生物呢。” 少年无精打采得就像是枯萎掉的叶子,连头顶微微翘起的一撮都耷拉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究竟为什么讨厌“狗”这种生物…… 但每当这个时候,九条千里便会忍不住抬手揉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紧接着,那双鸢色的眼睛便会倏地亮起来。 少年勾起唇角笑的时候,身后仿佛biubiubiu地冒出了粉红色的小泡泡。 ——完完全全就像只大狗嘛。 小姑娘弯起眉眼,这样想道。 九条千里没有专门养过宠物,不过倒是从太宰治身上见识到了比宠物更厉害的撒娇本领。 黑发少年总是神神秘秘地突然出现,像捉迷藏一样地从各个奇怪的地方冒出。 在那时候的九条千里的认知里,名叫太宰治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在上学,脑袋却意外的聪明。即使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百无聊赖的模样,在懒洋洋地趴在她身边的桌子上看她计算的时候,也会倏地冒出悠悠的一句“这里错掉了哦,小千里”。 一向只有脑子稍微转得比别人快这个优点的九条千里甚至有些羡慕他了。 除此之外。关于太宰治的许多事情,九条千里都是从对方的抱怨里得知的。 虽然太宰治与她一般大,却已经早早地找到了工作。公司待遇似乎还不错,据说好歹也算得上个高层,只是上司似乎是个喜欢打扮洋娃娃的提前进入中年危机的男人,同事也颇为奇怪。 黑发少年似乎对于他的工作没有什么热情,翘班来找九条千里玩时,只要一提到“上班”两个字,翘起的唇角就会耷下,露出索然无味的神色来。 在他那群奇怪的同事里,太宰治提到的最多的是“蛞蝓”,虽然九条千里也有问过对方真名,但太宰治一副反正对方真名叫什么都无所谓也懒的记住的态度,拉长了语调说道,“才不告诉小千里呢,要是小千里喜欢上蛞蝓的话我可是会很烦恼的——反正蛞蝓就是讨厌的蛞蝓啦。” 久而久之的,连九条千里都开始称呼起“蛞蝓先生”起来。 蛞蝓先生似乎个子很矮,脾气也很差,总是爱发火,生气的时候表情扭曲又吓人。 蛞蝓先生脑子似乎不太好,工作的时候爱开小差,喝完酒就会胡言乱语,有一次还从十楼摔了下去,不过命大连个擦伤都没有。 蛞蝓先生非常抠门,帽子完全没换过,曾因为太宰欠了他一顿饭的钱从横滨一路追杀他到东京,并扬言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听完这些的九条千里眨了眨眼睛,感叹般地说道:“蛞蝓先生真是个神奇的人啊——” 黑发少年愤愤不平地举起手抗议道:“什么嘛,小千里不应该先安慰我才对吗!” 九条千里:“欸,可是欠钱不还的确是太宰君的错嘛。” 太宰治像个漏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在沙发上化成一滩不明物体。 不过事实上,太宰治也没消沉多久,在他懒洋洋地抬起眸,恰好看见窗外悬空的明月时,便弯起了唇角对着身侧的少女说道,“呀,今天的月亮是圆的呢。” 九条千里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她知晓地理常识,也在晨间台听见了主播对今晚月色的播报,于是她抬起头赏月的同时,顺口便对着太宰治问道:“太宰君很喜欢圆月吗?” “不,完全不喜欢。” 黑发少年回答得过□□速果断,这使得九条千里忍不住侧过头看他。 太宰治的神色与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唇边的笑意并不真切。 少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像是教导孩子的老师那样,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月亮变圆的话,就意味着它马上就要缺损了嘛。” 盈满则亏。 九条千里没过多久就发现,名为太宰治的少年总是能以玩笑的态度说出非常有道理的话。 只是大多都是消极的道理。 红发少女拧着眉头注视着身侧的少年,在想通了什么后,便再也不羡慕太宰的那颗聪明的脑子了。 就像历史上许许多多的伟人那样,太宰治实在是太聪明了。而正因为这样的聪明,这个世界的色彩就被他的聪明一一抹去,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仿佛在他的心上挖开了一道口子,再没有东西可以填补。 “唔,喜欢的东西吗?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哦……嘛,虽然之前也有花费过心思的存在,不过在小千里问的时候,突然又觉得没有那么有趣了呢。” “人类就是这样矛盾又讨厌的存在呀。” ——他孤独又寂寞。 “小千里是与众不同的!……欸,为什么吗?因为小千里不会撒谎呀,在这个谎言编制成真实的恶心世界里,小千里当然是与众不同的。而且而且,没有人会不喜欢长得可爱的女孩子嘛。” ——因此想要死去。 九条千里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在她亲眼目睹着太宰治纵身跃入河中。 那不是一条很深的河,只需要黑发少年直起身子,就能轻而易举地探出脑袋。 可惜太宰治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法。 九条千里对此感到无措又恐惧。 即使太宰治每次运气都很好地死不掉,不是上吊时绳子断了,就是还没从桥上跳下去就被好心的老大爷一把抓下来进行十分钟思想教育。 在成为对方的女朋友后,九条千里当然也有试着劝阻过执着于“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的男朋友。 她就像念经一样执着不休地念叨着:“可是死掉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哦。” 黑发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露出纯洁的笑容来,“可是活着也什么都没有呀。” 明明他是在笑着的,注视着对方的红发少女却觉得心脏好像是被火焰灼烧着的纸团。它一点一点地泛出焦黑,蜷缩在一起,揉成一团酸涩。 那是九条千里第一次在太宰治面前哭。 而后者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这件事情。太宰治轻轻地眨了眨眼,在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才显露出苦恼又无措的神色。 半晌过后,九条千里只感到脑袋一沉。她将脑袋缓缓地从膝盖间抬起。盛满了雾气的眼睛对上少年弯起的眉眼。 太宰治就像九条千里揉他脑袋时那样,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唇瓣开合间,语气温柔,“哟西哟西,没事了哟,小千里。” ——是了。 ——太宰治根本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哭。 “太宰君事实上是一个软弱又温柔的人。”九条千里第一次与自己的好友桃井五月提到对方时,是这样介绍的。 樱发少女将勺子中的蛋糕送入嘴中,认真地听完九条千里的描述过后,才发表了想法:“可是,能够鼓起勇气自杀这么多次,某种意义上并不能说得上是软弱吧。”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在从高高的楼上向下望的时候,身体便会僵住,心脏会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他们的呼吸会变得急促,后背冒汗,手脚也变得冰凉。 ——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大多数人会因为恐惧而选择后退。 可是太宰治似乎不一样。 他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倘若不是因为天性便与恐惧绝缘,就是这样的恐惧已经到达了绝望的地步了。 这样想着的小姑娘戳烂了面前的小蛋糕,这使得桃井五月露出了心疼又惋惜的神色。 完全没有心情品尝美食的红发少女声音轻轻的,带着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埋怨,“太宰君说他什么也没有。” 桃井五月没听清九条千里的话,她抬手将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朋友,“诶?小千里刚才说了什么?” 闻言的九条千里抬起头来,并没有直接回答桃井五月的问题,只是打气般地说道:“得想办法让太宰君振作起来才行!” 得想办法让太宰治振作起来才行。 可惜九条千里完全想不到对于太宰治有用的方法。 她什么都试过了,连网上的论坛都被她翻得能够倒背如流。 “果然。”并肩走着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穿着宽松的休闲服的太宰治拿着冒泡的汽水,侧过脸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九条千里,“小千里最近很奇怪呢。”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汽水罐外侧很快便形成了密密的小水珠,它们顺着铁皮滚落,最后消失在少年白皙的指尖上。 游乐场里的人生嘈杂,九条千里却是能清晰地听清太宰刻意拉长的撒娇语调。 孩子气的少年露出了“名侦探柯南”一样的神色,摸着下巴,似乎在他那颗聪明的脑子里推理什么。 被指奇怪的九条千里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今天刻意化了淡妆的脸,少女樱粉色的唇瓣微张,一副紧张的神色:“诶,很奇怪吗?” 太宰治笑得弯起了眉眼,“不,不是指这一点哦……” 黑发少年的话没能说完,他的余光像是瞄到了什么,神色冷淡下来。还没等九条千里疑惑地问出怎么了,少年便一把握住红发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汽水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冒着泡的香甜味道倾洒在地面。 “站住——!” 穿着黑色西装的一群人似乎是在追逐着谁,只不过密集的人群有些碍事,于是男人们便毫不留情地推开了面前聚集的人。 不知是谁用刺耳的嗓音喊了一声“有枪啊!”,原本不明所以的人群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炸开来,尖叫着挤成混乱的一团。 穿着西装的男人们对此感到不耐烦,其中一人正准备鸣枪示意的时候,目光却意外地瞥到了太宰治。 男人下意识地便开口说道,“太……” 只是他连太宰的名字都没喊出口,就被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角笑眯眯的少年震慑住了。 太宰治的下巴搭在小姑娘的头顶上,看上去慵懒又惬意,望向港口黑手党的部下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凉意。 就好像是他们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不,在太宰治的眼里,他看他们与看死物的眼神别无二致。 于是男人便讪讪地住了口,和身边的同伴低声说了什么,选择了暂时撤退。 太宰治是在等到周围的嘈杂声安静下来时,才松开怀中的少女的。 他一松开,脸上的表情就完全变了。少年明澈的瞳孔里流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薄唇也轻轻抿起,他用委屈又带着玩笑的声音说道:“居然会碰到这种可怕的事,外面的真是太可怕了,下次果然还是待在家里和小千里一起打游戏好玩。” 九条千里愣了愣,她似乎刚从突如其来的拥抱中回过神来。在思绪恢复清明的一瞬,小姑娘便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尴尬地笑了笑:“啊……大概是因为我总是会碰上麻烦的事情吧。” 九条千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幸运E的存在。 她总是能碰到许许多多危险的事件,不过每一次都能恰好脱身。 听到九条千里这么说的太宰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歪了歪脑袋,“啊,这就是小千里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的原因吗?” 九条千里一顿,诚实地回答道:“……大概算是原因之一吧?” 接着像是找到了有趣的事情的太宰治缠着九条千里将一方通行的事说了一遍。 黑发少年听完后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诶~小千里喜欢打架厉害的男人吗?” 从太宰治的神色看来,他似乎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快速去学打架了。 可是太宰不是异能者,看上去平日里也不太运动,这样下去一定会受伤的。 于是红发少女踮起脚尖,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倒映在太宰鸢色双眸里的九条千里绽开笑容来:“太宰君做太宰君就可以了,我是因为这样才喜欢太宰君的。” 大抵与异能有关,九条千里在倾诉喜欢的时候语气自然,也没有羞涩与脸红。 黑发少年轻轻眨了眨眼,“唔,就算我什么也不会,小千里也会喜欢我吗?” “是。” “一事无成,完全没有优点也无所谓吗?” 九条千里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太宰君在说什么啊。太宰君完全看不到自己的优点吗?” 太宰治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睫毛忽闪忽闪,以可怜兮兮的姿态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九条千里轻而易举地就被他逗笑了,“嗯。就算太宰君被喜欢洋娃娃的上司开除了,我也会努力挣钱养太宰君的。”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黑发少年咧开唇角笑了起来,他看上去就像一只抱着蜂蜜罐子心满意足的小熊,“不,我有很多钱哦,可以养小千里哒。” 说这话的太宰治十分有底气地挺起了胸膛。 然后被九条千里毫不留情地拆穿:“真的不是蛞蝓先生的钱吗?” 被戳中了心思的太宰治心虚地别过了脸去:“……” 和太宰治在一起的日子很有趣,十六岁的少年就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花样一样,每天都能用不同的方式来逗她笑。 他向她诉说琐事,九条千里也会时常与他分享学校里的见闻。 关于我妻善逸的存在,九条千里是在交往的一个月后,经过慎重考虑告诉对方的。 听说了自己女朋友能看见超自然的存在的太宰治理所当然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长长的“欸~”了一声,才摸着下巴思索道:“原来小千里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吗?” 本来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快要睡着了的我妻善逸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才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混蛋——!” 不同于九条千里的“太宰君也许会觉得她疯了”的担心,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少年似乎很快地就接受了这件事。他甚至还担心地皱起了眉,一副苦恼的模样,“唔,也不知道大蒜对善逸君与没有用呢。” 我妻善逸:“……为什么你这么自来熟地就直接称呼名字了啊?!!” 太宰治:“不过听小千里的语气,似乎和善逸君成为好朋友了呢。既然这样,那善逸君大概是个好鬼吧。” 我妻善逸觉得太宰治终于说了句人话。 只不过下一秒,黑发少年就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嘛,相信作为好鬼的善逸君一定不会趁着自己是鬼的优势偷看小千里洗澡的吧。” 我妻·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迫于小千里能看到自己而被迫放弃·善逸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穿着金色羽织的少年的眸中倒映出太宰治愈发灿烂的笑脸。 太宰治:“呀~不过要是善逸君干出这种事的话,一定会立刻变成恶鬼而被除魔师净化的。啊!听说那样下场的鬼可凄惨了,皮肤会被一点一点地烧光,然后内脏绞痛得无法忍受而在地上打滚哦。” 我妻善逸当场裂成了两半。 并且觉得笑眯眯地说出这样可怕的话的太宰治简直就是魔鬼。 …… 不过大概也多亏了我妻善逸的原因,九条千里和太宰治相处时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了。 黑发少年的抱怨对象逐渐从“讨厌的蛞蝓”到了“善逸君”。就像是为了宣誓自己的主权一样,基本能够推断出我妻善逸的行程的太宰治,会在我妻善逸绕在红发少女身边的时候,刻意一把抱住正在看晚间节目的少女。 母胎单身到现在的我妻善逸刹住了扑向少女的举动,抱着脑袋蹲在角落里一边痛哭一边碎碎念“凭什么这样的家伙都会有人喜欢啊气死我了不公平啊不行越想越气我要气吐了……” 九条千里曾一度以为,太宰治放弃了自杀。 结果少年自杀得隐秘,只不过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自己的恋人可能在某一个清晨,她还未醒来前便死去”——这样的对未来的认知使得九条千里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她翻阅过心理学的书籍,也明白在消极悲观的人面前,不应该表现出消极悲观的情绪。 她只是无法忍耐下去了。 在那个雾气还未消散的清晨里,蹲在浑身湿漉漉的少年面前的九条千里眼眶红了一圈,她用咬住下唇,像是极力忍耐着,不让蒙在眸前的那层浅浅雾气凝成泪珠。 太宰治本是没有让九条千里发现自己跳河的打算的。 只不过找到了他抛在河边的外套口袋里手机的路人干了件蠢事。 看到自己女朋友这副模样的太宰治有些苦恼地皱起眉来,因为沾了水的缘故,他额前的发丝还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滴着水,他用手托着下巴,似乎一时之间并不明白九条千里为什么要哭,也找不到安慰的话语。 于是少年便像平常那样恶劣地弯起唇角来,闪烁的眸光里带着点调笑的心思,“欸,这已经是小千里第二次因为我哭啦,小千里原来有这么喜欢我吗?” “是。”注视着他的少女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样的回答即使是太宰治也不禁有些发愣,“我非常非常喜欢太宰君。” 关于九条千里为什么喜欢太宰治。也许太宰治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就如同她对桃井五月说的那样,太宰是一个聪明过头的,软弱又温柔的人。 不管九条千里说出多令人厌烦的话,他都能巧妙地用玩笑转移开来,甚至在听说她的能力时,还眯着眼睛露出了惊叹的神色,说着“小千里果然很有趣啊”之类的话。 可这些都不是九条千里喜欢上他的原因。 太宰治大概不记得了。 他曾摸着睁大了眼睛的红发少女的脑袋,垂下眼眸,用那仿佛镶了细碎星光的眼睛注视着她—— “没关系了哟,小千里。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 “所以,小千里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啦。” 正是因为是说出这种话的太宰治,当九条千里发现他其实不过只是个头脑过于精明,而被所有同龄人抛下,独自一人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挣扎的孩子时,才会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她无法感同身受,却觉得弯着唇角笑、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少年一定很痛苦。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太宰治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但九条千里打从一开始,就清醒地认识道,光凭借她,是无法走进太宰治的内心的。 无法感同身受,就无法理解。 只是她大概不撞了南墙不会死心罢了。 蹲在湿漉漉的少年面前的九条千里这么想着,一颗心便仿佛沉了下去,浸在了冷水里,浑身冰凉。 而听到了少女突如其来的这般坚定的告白的太宰治,足足花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他翘起的唇角卸下,露出了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神色,用一只手捂着脸捧腹大笑起来。 就在九条千里打算因此而生气的时候,太宰治却抢在此之前说了话。 他松开了捂着脸的手,朝阳温柔的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 “没关系的哟。” 那个时候的太宰治,眼眸清澈,表情生动又明亮。就好似温暖的四月,春日刚刚复苏,河边的柳枝温温柔柔地刮过水面,除了风中花淡淡的清香,什么也没有留下。 九条千里一直记得太宰治的那句话。 ——“没关系的哟,我是不会抛下小千里一个人赴死的。” 在那以后,九条千里真的没有再发现太宰治自杀,也没有好心人用太宰的手机再给她打电话。 可是即使是这样,九条千里却觉得太宰仿佛比以前更加懦弱了。 他有意无意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她若上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 虽然在九条千里这么对着太宰治提起的时候,对方一副惊讶的模样,委屈地撇下了唇角说道:“不,我可没有做这种事情哦。” 九条千里不明白,为何太宰治能与她抱怨一些无关的琐事,却无法将真正的烦恼拿出来分享。 直到收到名为“森鸥外”的医生拨打的那通“摩西摩西,啊,是九条小姐吗?……不,只是逝者的家属希望我们联系一下您……是,很抱歉地告诉您,虽然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抢救,他已经死掉了。”的电话的时候,突然之间失去所有力气,连电话都忘了挂断的九条千里才明白—— 她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恋人。 在做出那样的承诺后,那些隐在暗处的,涌动的悲伤啊,统统被少年藏在了心灵深处柜子的最下层。那里装满了厌世与糟糕的情绪,她却统统没有发现。 啊,仔细想想,名为太宰治的少年,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地说过喜欢她。他大多时间只是觉得她有趣,在初次见面时玩笑般地提了一次“要和我一起殉情吗,小千里?”而遭到拒绝后,便再也没有提过。 ——无论怎样都好。 那时的九条千里想道。 ——明明活下去就会有希望的。 ——明明太宰君是那样一个聪明的人啊。 ——怎么能连这种事情都不明白呢。 坐在角落里抱住膝盖的小姑娘就这样哭了出来。她身边的我妻善逸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内容,自然也不明白九条千里因着什么而伤心。 金发少年一副手足无措的仓皇模样,因为无法触碰任何东西,我妻善逸最后索性也同九条千里一般抱住膝盖坐了下来。 他挨着九条千里很近,虽然知道对方无法触碰到自己,却也存了希望对方能感受到温暖的心思。 在太宰治死去的一个星期里,九条千里彻底沉浸在了实验室里。 企图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同时,十六岁的小姑娘也想通了很多东西。 可这些想通的东西,在得知太宰治并没有死后,统统被无情地推翻。 太宰治用“死亡”这件事来和她开了一次玩笑。 玩笑的目的是为了彻底甩掉她。 得出这个结论的九条千里沉默了一阵,于是越来越觉得相信太宰的那句“不会抛下小千里一个人死去”的承诺的自己像个笑话。 她撒不了谎,太宰治却十分擅长撒谎。 呀,从源头上来说,他们便是走不到一起的。 ——看吧,我早就说过了吧。 九条千里内心的小人这么对着她说道。 ——完完全全就是被讨厌了嘛,千里。 不过即使是发生这种事,九条千里对于太宰治的态度也不过是生气而已。说是生气,这种情绪实在有些微妙。 因为不可否认的是,九条千里还喜欢着太宰治。 那时候的小姑娘并没有要刻意抹除这种喜欢的打算,她打算顺其自然,反正大家总说时间能够将记忆的棱角磨平,变成河底不起眼的卵石。 真正让九条千里下定决心与太宰治决裂的,是从桃井五月奇怪态度里推断出来的结论。 太宰治是不是黑手党都无所谓,只是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而受到了伤害这件事她无法忍受。 所以在那片夜幕下,红发少女对着太宰治说出了那样刻意又绝情的话。 只是,当九条千里注意到太宰治握着枪的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时,一些话便哽在了喉口,咽不下去也说不出。 太宰治归根结底还是个胆小鬼。 拿“死亡”来开玩笑的人,他是死是活本应都与她无所谓了。 但是…… 少年向后倒下,从高空坠落时,飞扬的黑发下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和仿佛溢出来的绝望,却使得九条千里忍不住攥住了他的手。 下坠的身体倏地在空中停住,连周边的风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坠落在他的脸颊上,太宰治微阖的眼睛抬起,直直地便对上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极力忍耐着不哭出来的,紧紧地握住了他手腕的少女。 她扎得高高的红发有些散开了,几绺垂下,在少女的脸颊两侧微晃,最后沾在了她失了血色的唇瓣上。 太宰治就这样恶劣地弯起了眉眼,“呀,我以为小千里巴不得我死掉才好呢。” “开什么玩笑啊。” 她用那样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吼道。 “这样自怨自艾地死去,可就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啊——!” 这样的,与当时说着“我非常非常喜欢太宰君”时一模一样的神色,使得黑发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 “我就算了,太宰君这么聪明的话,明明可以想明白的啊——” “绝对会有的,能够理解太宰君在想什么的,能看到太宰君看到的东西的人,绝对会有的!” “所以……” 在太宰治的手腕一点一点地从九条千里的手中滑落的时候,那双一点点亮起来的鸢色双眸里倒映出九条千里哭出来的表情。 少女的声音微弱,语气就像是乞求一般。 “所以,请不要这样死去啊……” 第27章 满是鲜血与硝烟气味的房间里,隐在天花板隔层里的男人眨了眨眼睛,透过移开木板的缝隙看向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少女,思考着现在是不是应该现身了。 山本武昨天在结束了暗杀任务后,便接到了沢田纲吉的电话。电话那头的青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气息有些不稳,背景音里隐约还能听见沉重的树木拦腰折断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的声响。 “哈哈哈,又被云雀缠上了吗,阿纲。”剑士单手收剑的动作利落,鲜红色的血液被甩开,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名叫小次郎的雨燕拍打着翅膀落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大抵是猜测出了电话那头是怎样一副场景,山本武忍不住笑出声来,“嗯,九条就交给我吧,正好也要去日本一趟看看老爸。” 雨水冲刷着地上漫开的血迹和了无生息的尸体,山本武背负着剑从其间走过,笑容爽朗又干净,完全不似方才以一当百的凌厉模样。 在挂断电话的前一刻,雨之守护者还听见了电话那头云雀的一声“哇哦,敢在战斗中分心,咬杀”和沢田纲吉带着苦笑的“不,今天就到这里吧,云雀前辈”。 十年前的山本武曾在未来战中短暂地受过Reborn的指点,这份记忆随着未来战的结束,自然也就到了已经成为彭格列两大剑豪之一的山本武脑中。在沢田纲吉众多的守护者里,他大概是最接近Reborn那样的杀手的存在了。 因此,对于山本武来说,趁着混乱潜进区区一个Mandrin的组织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在强尼二提供的装备下,他甚至可以通过这栋屋子里的监控看到九条千里一路从门口跑来。 只是,出乎山本武预料的是,在他监测着小姑娘的安全的时候,藏身之地下便传来了对峙的声音。 太宰治对着安达正雄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山本武的耳朵里,包括那样对着尸体不断开枪的凌虐式的手段。 太宰治不过只有十六岁而已。 即便山本武与对方没有直接接触,他下意识地便断定了或许和阿纲说的一样—— 【太宰君要是作为敌人的话,大概会是个不亚于白兰的麻烦存在吧。】 想到这里的山本武阖眸之间笑了笑,扯松了胸前的领带。他轻巧地从藏身之地跃到了地上,在小姑娘还没回过头之际,便已经伸出手,揪着眨了眨眼睛似乎还在迷茫之中的太宰治的领子,将对方轻而易举地提了上来。 楼下的一众港口黑手党:……? 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的九条千里:……? 率先回过神来,坐在窗沿上的黑发少年扬起了唇角,神色间方才因九条千里的话而产生的惊愕悉数褪去,太宰治看上起慵懒又自如地抬手,像是称呼许久不见的友人那般地对着彭格列雨之守护者说道:“呀,好久不见了,山本君~” 太宰治的话使得微怔的红发少女回过神来,九条千里揉了揉眼睛,企图挽救一下自己狼狈的形象,“山、山本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还没等山本武回答,九条千里刚把这句话问出口就得到了答案。 山本武是沢田纲吉的朋友,在她与后者交往时便见过对方,而在她与沢田纲吉分手后,也总是能在路上碰到提着寿司的山本武。 不过既然知道了纲君是黑手党,大概山本武也是来这里处理黑手党的一些事情的。 小姑娘顿了顿,没有去看向身边的太宰治,而是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于是她做出了匆匆忙忙告别的姿态,“啊,抱歉,虽然很想和山本先生叙叙旧,但……” “如果是那些孩子的话,已经没关系了。”山本武对着身边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笑了笑,“我的部下已经去解决了。” 山本武对于Mandrin的交易非常不齿,在潜入这个组织发现了这样的秘密后,彭格列雨守便借着耳麦吩咐自己的部下协助异能特务科撤退的同时,来到顶楼解救那些孩子了。 恢复了一贯神色的太宰治托着下巴笑吟吟地挑事道:“欸~山本君这么做的话彭格列没有关系吗~?” “要是阿纲在这里也会这样做的。”似乎是完全不在意太宰治的刁难,男人的唇角弯起,牵动了下巴那道浅浅的刀疤,“比起这个,懒得走路而从楼上跳下去可是会让别人担心的不好习惯哦。” 太宰治的神色一僵,他的余光瞥见明显愣住的小姑娘。九条千里自然是听懂了山本武的话,她向窗外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半个脑袋,刚才因为紧张而没发现,现在这么一看…… 站在楼下黑压压的一片港口黑手党成员最前方的中原中也一顿,神色尴尬又古怪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九条千里的脸蛋“噌”地一下就红了,她像乌龟一样迅速地缩回了脑袋,十分尴尬又难为情地抬手捂住了脸。 ——她究竟干了什么蠢事啊?! 虽然本来就被讨厌了,但预感到自己即将被更加讨厌的太宰治现在越看笑眯眯的山本武越不顺眼。 太宰治:“我记得山本君作为彭格列的雨之守护者,现在应该在意大利执行暗杀任务才对。” 山本武:“哈哈哈,正好想回日本一趟看望下老爸,所以就顺路到这里来了呢。” 太宰治:“山本君的家是在并盛吧。” 山本武眼睛也不眨地又重复了一遍:“顺路哟。” 太宰治:“……” 毕竟是国中时代经历了好久和狱寺的“哈哈哈大家又在玩黑手党游戏吗?”“都说了不是游戏啊棒球白痴!”的男人,虽说这几年沉稳了不少,但对于太宰治这种程度的问话,山本武回应起来仍旧得心应手。 虽然太宰治也十分擅长耍无赖,不过山本武的耍无赖与前者不同,他的笑意就像邻居家一起玩的学长,看上去爽朗又真诚,语气轻而易举地便能令人信服。 要不是曾在黑手党聚会上见识过对方也是以这样的神色轻而易举地就接下瓦里安的那位剑帝的一剑,太宰治说不定就信了。 “还不走吗,太宰君?”山本武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看上去似是要对九条千里说些什么,神色间一副[太宰治十分多余]的模样,“你的部下和同伴可还在下面等你哦。” 黑发少年眉眼弯弯:“呀,山本君一副巴不得我快点走的模样呢。” 山本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哈哈哈,没想到被太宰君看出来了啊。” 跟在九条千里身边的我妻善逸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虽然太宰治吃瘪的表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但常年被太宰治恐吓加威胁的我妻善逸顿时就有了一股“农民翻身做主人”的喜悦感。要不是他还是一副幽灵的姿态,他就要一边弹着三味线一边高歌一曲来嘲讽对方了。 虽然的的确确有一瞬间是愣住了,但太宰治很快地便整顿了神色道:“毕竟是山本君,完全没有掩饰的打算呢。” 黑发少年做出了一副受伤了的姿态。 山本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沉默了两秒,才露出故作的恍然大悟的神色:“嘛,毕竟刚才太宰君和我讲话的语气听上去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朋友之间就不应该撒谎的嘛。” 说完这句话后,山本武还十分适合时宜地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谁和你是好朋友。 要是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中原中也,可能就已经被山本武气到跳脚了。 可是坐在这里的是太宰治。 黑发少年搭着脸颊的手指点了点,牵起唇角,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山本武抢先打断。 负剑的青年摸了摸下巴,垂下的眉眼里尽是认真之色。 太宰治本以为他想说些什么正经的话,结果山本武一开口就是:“啊,不过既然都是好朋友了,叫太宰君也太生疏了。” 太宰治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山本武抬起头,露出了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不如就叫阿治吧。” 连唯一的曾经的女朋友都没有这么叫过自己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地陷入了沉默。 不过幸好,在这么说出口后,山本武也觉得不妥,“果然,还是称呼太宰君比较顺口,毕竟说不定以后彭格列和港口黑手党还会站在对立面上呢。” 听出山本武话里有话的太宰治的眸光冷了下来。 “算了,本来是想等太宰君走了再说的。不过既然太宰君还没有走的打算……九条。”开始把太宰治当空气人的山本武转过身,看向似乎还没有从尴尬中恢复过来捂着冒烟的脸蛋蹲在角落里碎碎念的九条千里。 被喊到名字的小姑娘一顿,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望向他,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嘛,就如同太宰君刚才说的,似乎身为港口黑手党成员的太宰君能掌握到彭格列的大家的动态呢。”山本武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强尼二和斯帕纳最近处理的事情有点多,彭格列的技术部门最近有些人手不足。” 顶着背后太宰治阴沉的视线,山本武向九条千里发出了正式邀请—— “听阿纲说九条似乎在找假期的实习。” “所以,要来彭格列试试吗?” 第28章 “咦?不,等等……”棕发青年温和的眉眼间显露出几分惊愕之色,年轻的黑手党教父难得地显露出了兔子般的神色,用那双澄澈的双眸扫过站在自己面前的雨之守护者,目光最后在后者身后的红发小姑娘身上落定。 山本武微微侧了侧身子,使得身后娇小的九条千里的身形全部暴露在了视野里。他将肩上背着的日本剑卸下,握在手中,对着沢田纲吉露出了笑容:“嘛,虽然是自作主张邀请了九条,不过最后果然还是要看看阿纲的意思。” 大抵是因为沢田纲吉有些愣住了的缘故,九条千里开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让纲君为难了吗?” “不,与其说是为难……” 倒不如说有点意外的开心。 不过山本为什么会邀请千里桑? 想到这里的沢田纲吉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家守护者,结果对方爽朗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端倪,只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乐呵呵地表示自己先走了。 刚从云雀恭弥手下脱身的棕发青年发丝有些微乱,却不显狼狈,倒是愈显亲和了。沢田纲吉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脖间喉结微动,垂下望向面前少女的眼神里略显担忧,“彭格列的总部可是在意大利……千里桑可能整个假期都会见不到朋友,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嗯,关于这一点,五月说会经常给我打电话的,纲君就不要皱着眉头啦。”小姑娘咧开嘴笑了起来,她似乎对于这件事十分热衷的模样,连眼睛都蒙上了一层光彩,“山本君让我看了强尼二先生设计的系统模式,所以我想认识一下能够设计出这样模式的强尼二先生。” 大致明白了九条千里为什么想到彭格列实习的沢田纲吉稍稍顿了顿。男人眸底深处的小小疑惑褪去,沢田纲吉勾起了唇角,声音里隐着笑意,“是吗,强尼二的确是很厉害的人,大概会和千里桑很有共同话题的。” 听到沢田纲吉这么说的九条千里弯起了眉眼,她的蓝眸间闪着微光,似是注意到了沢田纲吉的异样,便迟疑地开口问道,“纲君是和人打架了吗?” 沢田纲吉唇角的笑容一滞,他瞥了一眼自己松开的袖口和略微皱起的西装外套像是挫败般地舒出一口气,“倒也不算是打架……只是那次事件结束后云雀前辈有些无聊,所以稍稍比试了一下。” 这一比试就是两天。 彭格列最强守护者云雀恭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行走的战斗机器,打赢了不行,打输了也不行,稍稍走神一下,对方便会眯起那双好看的凤眼,唇角勾起像是逮到猎物的猎人一般的笑,紫色的火炎带着巨大的震慑力如山般袭来。 虽说沢田纲吉已经不像十年前那样再惧怕“并盛凶兽”的名字了,但云雀恭弥仍旧像十年前那样完全听不进他的话。毕竟云雀恭弥就是云雀恭弥,简简单单地用一句“没有人可以用规则束缚我”来光明正大逃课和留级的男人。 所以,即使身为首领的沢田纲吉苦笑着“今天就到这里了吧云雀前辈”也没有什么用。倒是不知道从哪里飞回来的云豆拍打着翅膀喊着“云雀!云雀!”而落在了黑发男人的发顶之中缩成一团的时候,握着浮萍拐的云雀恭弥却倏地停下了攻击的姿态,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穿着宽大的黑色浴衣自顾自地回到了寝间休息。 彭格列十代目甚至比不上一只连脖子都没有的黄色小鸟。 这句话说出去,年轻的教父大概又是要被自己的那位家庭教师冷哼一声嘲讽个没完了。 “……听上去云雀先生像是个很危险的人啊。”看到沢田纲吉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时,九条千里很快地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棕发青年含笑地轻轻“嗯”了一声,“但是,云雀前辈有的时候也意外地温柔,总之,是个十分了不起又值得尊敬的存在。” 不论是几岁,沢田纲吉在谈论起自己的同伴时,被垂下的纤密眼睫遮掩的那抹暖棕色里,总是会无声无息地晕开满目柔光。 “欸~听起来纲君和云雀先生是好朋友呢。”九条千里注视了面前唇角含笑的棕发青年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带着些一闪而过的落寞,眨眼之际便已被平日那般澄澈的笑意所取代。 少女弯起了唇角来,清脆又明丽的声音在燥热的风中消散。 “真期待啊,和纲君的朋友们见面。” * “喂,我说,把你拉上来的那个是彭格列雨守吧。” 从首领办公室出来以后,中原中也皱起眉看向身侧用绷带裹着半张脸的太宰治,蓝宝石般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彭格列雨守怎么会在那里?” “唔。”太宰治摆出了一副故作的思考模样,“大概是那位彭格列十代目派他来保护小千里的吧。” 中原中也一哽,觉得太宰治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只不过,从太宰治的语气看…… 赭发少年停下了脚步,“你早就知道九条会参与到这件事里?” 好歹是做了很长时间的搭档,虽然中原中也每次都猜不准太宰治会用什么方法整自己,但在某些方面却与太宰治出乎意料地默契。 “只是猜测而已哟,不过恰好被我猜对了呢。”双手枕着后脑勺的少年仍旧是那副懒洋洋又不正经的腔调,阖眸之间眼底一闪而过的凌厉无人捕捉,“没想到连港口黑手党里也溜进老鼠了,这可要多亏了小千里。” 中原中也完全没有听懂太宰治在说些什么,也不明白太宰治早就知道九条千里会参与到这次的行动里与港口黑手党里有“老鼠”之间有什么关系。 “嘛,反正以蛞蝓的智商听不懂也很正常,毕竟蛞蝓是没有脑子的生物呢。”黑发少年停下了脚步,他与中原中也隔着一段距离,回过头扯开后者熟悉又头疼的笑意,恶劣地刻意拉长了语调,引得赭发少年额角抽动,露出了龇牙咧嘴的凶恶神色。 走廊拐角处本想将文件递交给中原中也的卑微小A一看见自己长官的神色,就脚步一顿,踮着脚尖动作十分流畅地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圈,往反方向走去,决定还是待会再来中原中也得好。 太宰大人是打不死的小强,他可不是。 中原中也的声音约莫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身上红光泛起,颇有要动手的意思,“给我适可而止啊你这讨厌的青花鱼!” 大概是被威胁惯了,太宰治对于愤怒的中原中也毫不在意,倒是收回了目光,双手枕在后脑勺后,重新迈开了脚步,“反正不久之后小矮子就知道了,告诉你的话可是会打草惊蛇的哦。” 中原中也抿着唇没说话,眸光阴沉地望见远去的黑发少年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脑子里倏地就响起方才在Mandrin总部外,广津他们说的话。 在九条千里攥住坠落的太宰治的手腕时,中原中也清楚地看到了她那副哭出来的狼狈模样,也第一次见到了太宰治露出了那样错愕的神色。红发少女的声音不大,但黑手党向来听觉敏锐,深知太宰治秉性的中原中也在听到了那样震撼的发言后,心情不由地复杂了起来。 “太宰大人也到了交女朋友的年纪了啊。”广津柳浪的两只手背在身后,语气里带着些感叹。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是前女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上次那个黑进我电脑的九条。” 中原中也刚说出口,一众港口黑手党便震惊了,尤其是芥川龙之介,他似乎把“前女友”理解成了“被太宰治认可的人”,瞪大了眼睛看了九条千里许久也没看出什么厉害之处,于是在大受打击过后便露出了一副愤怒的神色,大有要冲上去和九条千里来个五百回合的打算——可惜被中原中也制止住了。 广津柳浪抬手咳嗽了一声,以掩饰住刚才的失态,“……看太宰大人和九条小姐这个样子,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复合了吧。” 中原中也:“不,这家伙前不久被彻底讨厌了。” 即使碍于地位差距大家都很有眼色劲地没有问出口,但备受瞩目的中原中也一下子便从自己身上的无数道视线读出了他们想问些什么,“太宰那家伙威胁了九条的好朋友。” 广津柳浪:“……即使是这样,相信太宰大人……” 中原中也:“顺便还向九条开了一枪。” 广津柳浪:“……” 中原中也:“分手的时候似乎是骗九条自己死掉了。” 广津柳浪抬眼看向吊在半空的黑发少年,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 虽然脑子很聪明。 但是完全不会追女孩子啊。 这么想着的广津柳浪刚发出了一声叹息,便看见了突然从窗口冒出头将太宰治扯了上去的彭格列雨守。他顿时大惊失色,率领着一半的部下就前去解救太宰治。 结果还没上到顶层,就在楼梯口碰到了慢悠悠地走下来的太宰治。 对方看见他便眨了眨眼睛,没事人一样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广津柳浪往太宰治的背后看了看,完全连红发少女的一点影子也没看见,猜测对方现在大概正与彭格列雨守在一起,脑子里顿时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不只是他,那些跟在广津柳浪身后的小A小B小C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关于“太宰大人被彭格列横刀夺爱了”的消息便在港口黑手党内不胫而走了,这样的流言恰好被路过的中原中也听见,虽是警告了他们不许妄议长官,但即便是中原中也,越想好像也越有道理,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虽然觉得太宰治活该,也不由地开始同情起了对方。 虽然中原中也觉得九条千里不适合黑手党,但对方若是以后要加入彭格列,他还是更希望九条千里能加入港口黑手党。 即便抛开太宰治这一层关系,中原中也也觉得九条千里的能力对于港口黑手党而言会派上大用场。 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的中原中也嘴唇动了动,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住了太宰治。 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中原中也表达出了别扭的关心,“你和九条……怎么样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不到一秒钟便露出了欠揍的惊讶神态,“小矮子原来这么关心我吗?”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忍耐住自己把对方按在地里的冲动,“谁理你啊,我只是怕九条她……” “小千里的话,要去彭格列实习了哦。” 太宰治的话成功使得中原中也的话哽在了喉口,赭发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太宰治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你没有意见?” 太宰治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毕竟我和小千里已经没有关系了嘛。唔,不过那位彭格列的雨守还蛮讨厌的。” 太宰治的神色轻松,转过身去,慢悠悠地迈步离开,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彭格列的雨守,山本武,不管是哪个方面都让他感到讨厌。 【“所以,要来彭格列试试吗?”】 在山本武这样毫不避讳地发出邀请的时候,名为九条千里的红发少女露出了明显惊讶与不安的神色。 似乎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山本武笑了笑继续道,“如果是担心安全的话,没关系,九条是阿纲重要的人,大家会拼上性命来保护你的。” 这样容易使人误会的发言使得九条千里彻底陷入了惊慌之中,她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模样。 太宰治眸底的笑意寡淡,他看着山本武哈哈哈地笑了几声,对着九条千里说道,“毕竟九条阿纲重要的朋友嘛,对于我们而言自然也是重要的存在,保护重要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这样说着,便转过头,目光直直地刺进太宰治的眸底,“你说是吧,太宰君?” 太宰治感到背后凉风拂过,他一贯弯起的唇角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太宰治知道九条千里在看他,却是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呵地一声笑了出来。 【“绝对会有的,能够理解太宰君在想什么的,能看到太宰君看到的东西的人,绝对会有的!”】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犹在耳畔,太宰治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和九条千里交往时的情景。 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有时候也会在远远的地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伴随着洛山制服飞扬的裙摆,红发少女几步便跑到了他的身后,太宰治闻声而转过身,却并未踏出一步,只是站在原地向小姑娘张开了双手。女孩子的怀抱带着淡淡的香味,笑容明丽如四月骄阳,炽热却又不令人讨厌。 太宰治知道九条千里在看他,所以他抬眸浅笑之间只是直直地对向山本武的目光。 少年唇角的笑容完美得掩盖了情绪,语气里透露出漫不经心的慵懒味道。 “没有哦。重要的东西,那种东西并不存在哟。” 就像那时的太宰治并未向九条千里迈出脚步一样。 即便是知道只要踏出一步,那个孩子兴许就会握住他的手。 太宰治却选择了退缩。 第29章 意大利,西西里,彭格列总部。 “是,我明白了,请交给我吧,十代目。”落地窗前的银发青年挂断了手里的电话,他的眉眼微垂,语气恭敬又沉稳。狱寺隼人的视线并未在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他抬起手,拾起摆放整齐的一沓公文旁的钢笔,在桌角的日历上做了个记号。 沉重的木门被扣响了两声,狱寺隼人抬起眼,便看见自己的部下从门后探出一个头来,来人的西装领口别着岚守部门的标志,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岚……岚守大人,到开会时间了,Reborn先生和大空部门的代理部长在会议室等您。” 岚守部门的……姑且称他为打酱油的小A,话音刚落,便感到身后一股力量将他向前推了推,他吓了一跳,一个趔趄,抱着文件就差点在皱着眉头的狱寺隼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而罪魁祸首正无辜地站在门口,摸了摸后脑勺,对着猛地一回头想看看是谁迫害自己却突然说不出话的小A咧开了笑容,“哈哈哈,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吗?” 小A:……哪敢哪敢。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作为被狱寺隼人一手培养的岚守部门的人员,小A还是十分迅速地整理好了神色,恭敬地向面前西装穿得松松垮垮和狱寺隼人形成鲜明对比的山本武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雨守大人,岚守大人,Reborn先生请你们尽快到会议室。” 这么说完后,打酱油的小A就脚底抹油快步走掉了。 狱寺隼人拿上了桌上的文件,他越过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古老的英文书籍的书架,径直向会议室走去,“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回来了?” 山本武颇有默契地并排跟上,声音爽朗地回答道,“嘛,被老爸赶走了。而且听说狱寺你们要开什么作战会议,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就和阿纲打了声招呼先回来了。” 要换做十年前,狱寺隼人已经因为山本武这样不正经的态度而气得龇牙咧嘴,骂对方“棒球笨蛋”了。不过现在的狱寺隼人已经是合格的彭格列十代目的左右手了,他时时刻刻保持着应有的风度与仪态,瞥了一眼身侧笑眯眯的伙伴后便没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 ——这次的作战会议是Reborn先生召集的,他只是被要求参加而已,Reborn并没有提前告诉他是关于什么的。 饶是狱寺隼人那颗聪明的脑袋也想不明白“作战”指的是什么。 事实上彭格列最近还挺清闲的。 这就导致了挂着“彭格列雷守”名号、好不容易开始像个绅士的十五岁的蓝波,甚至因为太无聊开始向烦人的“小奶牛蓝波大人”再次退化。在几次被咬牙切齿的狱寺隼人教训了一顿,风度翩翩的牛角少年一改绅士的姿态,捂着脑袋一边跑一边可怜兮兮地喊着“要忍耐”。 不过他到最后也没忍耐下来,哭着钻进了十年后火箭炮,留下烟雾里只裹着一身浴袍的来自未来的彭格列雷守与狱寺隼人面面相觑。 白兰杰索从这个世界消失以后,密鲁菲奥雷不攻自破,有了加百罗涅的支持,彭格列便很快地再次崛起。瓦里安的那群人秉着“瓦里安高品质”“垃圾就得回到垃圾该待的地方”的信仰,自顾自地把意大利的那群曾倒戈向密鲁菲奥雷的家族一个个移为了平地,连剩下的漏网之鱼也被乐呵呵的山本武解决了。 ——难道是有新的敌人了?不愧是Reborn先生,他竟然没有发现,简直是身为十代目左右手的失职! 会议室里的人难得聚得整整齐齐,除了一向缺席的云雀恭弥和陪着妻子的笹川了平外,连六道骸也难得地到场了。 ——果然,事态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就在狱寺隼人一脸严肃地在内心做着检讨拉开椅子坐下来的时候,坐在Reborn身侧战战兢兢的工具人大空部门代表说的话,却差点让狱寺隼人仪态尽失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嘛,就像刚刚所说的,这就是这次会议的目的。”穿着西装的小婴儿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既然九条要来彭格列技术部实习,应该也会在论坛上看到这些东西。” 会议室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狱寺隼人看着投影上黑手党公共论坛里的【震惊!彭格列雨守疑似横刀夺爱港口黑手党干部候选人!】的盖得高高的楼,又看了一眼十分无辜地“哈哈哈,看来是被误会了啊”的山本武。 银发青年心情复杂地在桌子前的小屏幕上点开了这个帖子。 [人间不值得](港口黑手党):是真的!我作证!当时就在现场,我们长官从楼上下来后就一副吃了瘪的不爽的模样!我们长官从来不吃瘪!一定是彭格列雨守用了不可告人的手段夺走了我们长官的心上人才…… [我家BOSS今天没摔跤](加百罗涅):彭格列雨守不是那样的人吧?再说了,是黑手党喜欢的东西就要光明正大地抢过来,连个女人也守不住你家长官身为黑手党也太菜了。 [腿长一米六](托马西):加百罗涅是彭格列的同盟当然会这么说,要我说一家独大的彭格列就没一个好东西。 [楼上不要脸](基里奥内罗):也不知道楼上哪来的脸,挑衅彭格列结果被别人暗杀部队追着砍恼羞成怒了吧,我要是女的我也选彭格列雨守……算了还是选彭格列BOSS吧……算了我都可以。 [取名字太难了](加百罗涅):楼上别想了,彭格列十代目每次出席聚会都没带舞伴只带了岚守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狱寺隼人滑动屏幕的手一顿。 “就如你们看到的,彭格列重建后,在外界似乎出现了很多谣言。公关部已经在开始工作了。”Reborn抬了抬帽檐,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读不出什么情绪。 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狱寺隼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成拳头,“十分抱歉,这是我的失职!” 彭格列公关部隶属于岚守部门门下,归于狱寺隼人管辖。但是在此之前,常年忙碌的岚守甚至都不知道“黑手党论坛”的存在,只是会偶尔瞄几眼彭格列内部的论坛。 “不,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彭格列的守护者横刀夺爱港口黑手党成员的消息到底看上去不太好。”白瓷杯发出了轻响,狱寺隼人抬起眼,正巧对上Reborn看向自己的目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狱寺。” 感到自己担负起了重任的银发青年神色微动,碧眸间流露出感激又坚定的情绪,“是!请放心交给我吧Reborn先生!我必定会让彭格列在外界占据舆论高地!”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不过狱寺很少玩这些东西吧?” 狱寺隼人拧起眉头看向身侧的山本。 用手撑着脸的蓝波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是是,狱寺太菜了,连我都骂不过。” 狱寺隼人:…… 六道骸被库洛姆劝阻了没有嘲笑他,但狱寺隼人已经能从对方扬起的下巴和眯起来的眼睛里看到轻蔑之意了。 ——可恶。 年轻的彭格列岚守握紧了拳头,并决定连夜注册论坛账号,直接把这论坛背后的管理者踢了披上马甲,势必要把港口黑手党那批匿名的家伙说得心服口服。 而比起过于清闲略显沙雕的彭格列总部,港口黑手党的总部气氛就阴沉许多。 今天傍晚的时候,太宰治带领着一队人马打断了各部门的会议,笑眯眯地从其中揪出了两个来自不明组织的卧底。 之所以说是不明组织,是因为在太宰治还未动手之前,被揭穿的二人甚至连狡辩都懒得狡辩,出乎意料地直接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自尽了。 ——港口黑手党内有卧底。 听说了这件事的森鸥外将处理事务全权交给了太宰治。 这样的消息一放出,港口黑手党内便人人自危,要是被当做卧底而落进太宰治手里,那可是比死还难受。 “真可惜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发现的呢。”吧台的角落里,撑着下巴的黑发少年抬手将浮浮沉沉的冰球按进了酒里,语气里尽是可惜之意。 坂口安吾抬眸看了一眼仿佛受了打击无精打采的太宰治,语气沉稳道:“这种低级的失误可不像你的作风,太宰。” 太宰治哼哼了几声,肩上披着的黑色风衣因着他的小动作而微微晃了晃。少年长长的睫毛垂下,指尖划开杯壁上的一层薄薄水汽,唇角的笑意在暧/昧的光线下并不明朗。 “唔,那不如就交给安吾吧。” “噗……咳、咳咳……” 似乎是没有料到太宰治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的坂口安吾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差点喷了出来。冰凉的液体在喉口打转,大概是因为有些呛到了的关系,连鼻子也泛起酸涩的不适感。 “反正安吾经常做之类的任务,对于卧底这种事情肯定很拿手吧。”黑发少年弯着眉眼看他,语气轻松又自在,与坂口安吾记忆里的并没有太大差别。 可即便是这样,坂口安吾仍是感到了后背一凉,他抬眸对上友人笑眯眯的目光,企图从那双鸢色的眸子里寻找到什么痕迹。 ——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此时担任着三重间谍身份的坂口安吾小小地吸了口气,在心跳变得凌乱之前便调整好了呼吸。他对着太宰摆出了[你根本就是想偷懒吧]的神色,语气略带无奈:“好歹也是首领亲自交给你的任务。” “诶~”黑发少年闻言便像蔫掉了的小白菜那样垂下了脑袋,他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没个正经,搭下的唇角写满了委屈。 “我可是很忙的啊。”他这样控诉道。 坂口安吾神色镇定:“游戏的话什么时候都能打。” 太宰治看上去还有话说。 “研究怎么样自杀成功率比较高这种事情也是。” 太宰治刚刚抬起的脑袋又无精打采地回归到了吧台上。 坂口安吾听见了太宰治的嘟囔声:“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今夜的酒吧客人出乎意料的多,悠长的爵士乐里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风铃声。远处的酒保用帕子擦拭着杯壁,与新来的客人说着什么,偶尔发出几声笑。 趴在吧台上的少年终于支起了身,他抬起缠着绷带的那只手,将肩上略有些下滑趋势的风衣扯回。就像他说出口的那些话语一样,太宰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得可怕。 “获得答案的方法可不止撬开嘴一种。不过是不成器的野犬而已,弄得满身泥泞也没留下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既然他们想要自行了断的话,我也没有插手的必要。” 坂口安吾握着酒杯的手稍稍用了几分力,他的指尖泛白,眸底倒映出黑发少年倏地弯起的唇角。 “你说对吧?” “安吾。” * 太宰治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可怕男人。 直到黑发少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坂口安吾仍感到心有余悸。胸腔里失去节奏的心跳使得男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坂口安吾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撑着桌子站起身,将两张一千円的纸币压在了酒杯下,提着公文包走出了这间酒吧。 男人的公文包里有许多东西,却是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在这些东西的最上方,是一把上了膛的枪。 坂口安吾十分清楚,自己是卧底的事情大概是暴露了。 但太宰治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对他下手。 ——是因为没有掌握到证据吗? 不,不对,即使没有掌握到证据,太宰治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才对。 ——那家伙……想要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的坂口安吾回到了暂时的住处,他拉下了窗帘,抽出了书架上的两本书,打开了后面的暗格。保险箱随着密码的输入发出了滴的一声轻响,轻蹙着眉的男人拿出来其中许久未用的手机。 通讯录上只有一个联系人,坂口安吾背靠着角落的墙壁,他的发丝垂下,黑暗的房间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电话响了三声便被接起,沉闷的空气里,坂口安吾的声音略显沙哑。 “喂,是我……” …… “是吗,名单都在这里了吗?”森鸥外翻动着面前的资料,他单手托着下巴,用低沉又优雅的嗓音说着慢悠悠的话,“辛苦你了,太宰君。” 虽说面对的是首领,和门口规规矩矩地背着手站着的两个人不同,少年的黑色风衣正拖在地上,太宰治似乎被方才不小心从敞开的窗户飞进办公室角落的圆滚滚的小鸟吸引了注意力,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戳了戳它蓬松的羽毛,在看到对方biaji一下地倒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后,不由地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了可爱纯良的表情,甚至连背后都冒出了闪烁的小星星。 太宰治这幅不正经的模样一直持续到森鸥外刚才开了口。 蹲在地上的黑发少年扭过脸看向办公桌前的男人,语气里带着些抱怨的成分,“欸~没有奖励之类的吗?” 森鸥外翘起了唇角,那双酒红色的双眸艳丽,“太宰君想要什么?” “唔。”黑发少年点了点下巴,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翘着唇角拉长了语调愉悦道,“放假怎么样?” 森鸥外回答得面不改色:“太宰君不是大多时间都在放假吗。” 对于森鸥外笑眯眯的质问,太宰治一下就撑着膝盖站起了身,他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神色,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最近可是有比中也小矮子还认真工作的哦,连凌晨三点都还在看文件呢。” 森鸥外配合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使得太宰治不由地挺起了胸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前天交给太宰君的标红的文件看了吗?” 太宰治:…… 黑发少年努力地从脑袋里翻出前天的记忆。可惜除了他部下抱着脑袋一副崩溃的[你刚刚又消失到哪里去了啊太宰大人]的表情外,太宰治对什么都没有印象了。 太宰治打算萌混过关。 可惜熟知太宰治秉性的森鸥外早就猜到了前者的动作,他抢在黑发少年开口之前,从桌角文件的最下方抽出一份复印件,递给了一脸[真可惜]的太宰治。 “除了Mandrin外,那家曾经阻截了港口黑手党货物的组织也找到了。” 森鸥外指的是那天在学园都市内与Mandrin交易时被太宰和中也截胡后匆忙逃跑的组织,虽然领头人被太宰治给捉了回来,但拷问组那边的进度稍微慢了些。 太宰治的目光从资料上略过。 不过是个比起Mandrin还要没本事的组织而已,这并不值得森鸥外亲自将这件事交给他。 知晓这一点的太宰治直接将资料翻到了最后一页。少年的目光一滞,脸上因不能继续摸鱼生活而变得哀哀戚戚的表情收敛了起来,唇边的那抹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与恶意。 “什么嘛,做出了那种事,到头来也不过是给人打杂的嘛。”太宰治合上了资料,语气轻巧地说道,“不过是雇了几个厉害的看门狗而已,这种事情交给小矮子处理就可以了吧。” “说的也是呢。”森鸥外微微一笑,“不过中也昨天已经动身去处理西方分部的事情了哦。” 太宰治:“那红叶大姐……” 森鸥外:“红叶最近带着看好的孩子在执行暗杀任务呢,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言外之意就是[就你最闲]。 可即使是听懂了森鸥外的意思,太宰治仍旧不死心地挣着了一下:“A先生也可以。” 太宰治一提出A的名字就知道完全没有可能性。他撇下了唇角,面对着笑吟吟的森鸥外,总算是接下了任务。 森鸥外轻轻阖了阖眼睛,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拾起滚落在桌上的笔,在重新开始批阅公文前,他的目光落在了似乎已经有了打算的太宰治脸上,“太宰君的话,十天之内做得到吧。” “嗯?”黑发少年稍稍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森鸥外的话语。空旷的房间里响起鸟类拍打着翅膀的声音,太宰治倏地弯起眉眼来,“不用这么麻烦哦,既然背后的组织是这个的话,让他们狗咬狗不是更方便吗?” 森鸥外似乎是起了兴致,“太宰君想怎么做?” “Acclelertor。” 少年的侧脸轮廓优美,映着远山遮掩下弥散开的橙红色天光,那双好看的鸢眸中波澜隐去。明明是同一个人,与酒吧昏暗光线下那冷漠刺骨的神色不同,太宰治的脸上此时流露出孩子般轻巧的笑意。 “一方君的话,一天就能解决了吧。” 第30章 “这边这边!”小孩子活泼的声音在吵闹的空气中响起,穿着黑色短袖的白发少年脚步一顿,一方通行就这样在人群中静静地伫立了几秒,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缝隙里看到了踮起脚努力地向他挥手的御坂御坂。 他摸了摸脖子,有些不耐烦地“嘁”了一声。步子却是往御坂御坂那边走去。 “这个!”御坂御坂高高地举起手里的零食,她将一角印着小小呱太图案的包装盒子放在脑袋上,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面前垂眸睨着她的一方通行,“电视上说是新品!御坂御坂真诚地向一方通行拜托道。” 一方通行没有说话,深知对方性格的御坂御坂知道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于是便在原地快乐地转了个圈,蓝色的裙摆微微扬起,完全闲不住的小姑娘提着小短腿就打算往下一个目的地跑去。 结果还没跑几步就被一方通行揪着后领提了回来,后者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显然是不想再把时间花在找御坂御坂身上。 “回去了。” 少年的声音平淡,带着些许的倦意。 相比之下,御坂御坂倒是精神得很,她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脸颊微红,像只生气的河豚,围在一方通行身后叽叽喳喳地控诉着。 一方通行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然而并没有像御坂御坂期待的那样,在鼓起腮帮子的御坂御坂的注视下,戴着黑色颈环的白发少年眯起了那双红眼睛,稍稍抬起了手。 …… “一方通行这样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御坂御坂一边假装很痛的样子企图博取一方通行的同情心一边控诉道。”捂着额头的御坂御坂跟在一方通行的身边,扬起脸用幽怨的眼神看向对方,“等碰见了小千里,御坂御坂一定要和小千里控诉一方通行的暴行!” 听到了九条千里名字的一方通行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他单手拎着购物袋,另一只手叉在口袋里,在亮起的红灯前停下了脚步。 “不过前几天小千里似乎被一个叫[异能特务科]的组织借走了,前天才从学园都市外回来。御坂御坂若有所思地陈述道。”御坂御坂脑袋上的呆毛晃了晃,她借助其他御坂妹妹的眼睛看到了一些东西,就在红灯变为绿灯的那一刻,突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一方通行下意识地就缩回了迈出的脚步,皱着眉头看向她,顺便瞄了一眼周围是否有来找茬的可疑人物。 “大事不妙啦!”一方通行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御坂御坂紧张的神色,就在他下意识地以为御坂御坂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时候,御坂御坂却用稚嫩的嗓音说道,“小千里和一个棕发男人走在一起!好像长得又高气质又好,一方通行获胜的几率下降到24.31%啦!御坂御坂紧张地说道。” 一方通行:…… 与身后远处繁华的地下街入口截然不同,黑夜里的道路空旷,白发少年迈开了脚步,手中的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响。 “哼哼,不过只要有御坂御坂在,其他人都不是对手。毕竟小千里最喜欢御坂御坂了!”仿佛是在说着了不起的事,御坂御坂骄傲地叉起了腰,“马上就要到御坂御坂的生日了,小千里答应了御坂御坂会带着礼物来看御坂御坂。御坂御坂这样得意地说道。” “哈?”御坂御坂的话成功地使得一方通行皱起了眉头,他先是露出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不过过了一会儿便想通了御坂御坂是什么意思,白发少年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猩红色的眸子流露出躁意,“你这家伙又私下……” 一方通行的话还没说话,就看见身边的御坂御坂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张开了双臂,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的一方通行只能自暴自弃般地叹了口气,他揉乱了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拄着拐杖慢慢地向前走。 御坂御坂是被创造出的“御坂妹妹”们的司令塔——在九条千里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揉了揉那颗晃来晃去的栗色脑袋,御坂御坂便眨了眨眼睛,嘿嘿地笑了一声,扑进了她的怀里。 当时躺在沙发上枕着手浅眠的一方通行稍稍抬起了眼看向她们,随后便小小地哼了一声,侧身朝向沙发靠背处准备继续睡觉。 “生日?小千里要过生日了吗?御坂御坂疑惑又激动地问道。”御坂御坂的声音总是充满了朝气与生命力,即便一方通行阖着眼背对着她,也能想象出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那御坂御坂会和一方通行一起给小千里送礼物的!” 已经习惯了御坂御坂自说自话的一方通行假寐着没有动作。 他听见九条千里轻笑了一声,温和的语气里带着春风般的笑意,“好。那下次等御坂御坂生日,我也会给御坂御坂带礼物的。” “唔,御坂御坂没有生日。御坂御坂遗憾地说道。” 御坂御坂没有诞生起初的记忆,在她从秘密安置的培养器中逃出来之后,身体便好像停止了生长,一直保持着十岁的小孩子模样。 罩着宽大的白色衬衫的小孩子露出了一副努力思索的表情,“嗯……决定了!那今天就是御坂御坂的生日!御坂御坂想吃冰淇淋!御坂御坂向小千里拜托道。” 跪坐着的红发少女被御坂御坂逗笑了,她就像一方通行想象的那样,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御坂御坂的请求。 得到了满意答案得到御坂御坂带着脸上可爱的红晕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穿着毛绒绒的粉色拖鞋哒哒哒地向一方通行跑过去。 在御坂御坂的设想里,一方通行应该是已经睡着了的,所以她打算蹦到一方通行的身上叫对方起床。 结果小姑娘刚刚起飞,就被坐起来的一方通行抬手抵住了额头,御坂御坂即便努力是挥舞着小胳膊也打不到对方。 “一方通行竟然偷听!实在是太差劲了!御坂御坂假装愤怒地说道。” 白发少年一只手抵着御坂御坂的额头,一只手揉乱了头发。他屈起一条腿,目光扫过朝他稍稍挥了挥手打招呼的九条千里的时候微微一滞,最后便落在了嘟起嘴的御坂御坂脸上。 一方通行的声音里带着没睡醒时的沙哑,可以听出小小的不耐烦,还带着点鼻音,“……吵死了。” 少年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手刚打了个哈欠,便听见九条千里说道,“一方君不再睡一会儿吗?” 一方通行:“……不。” 他侧过脸看她,九条千里的脸上正露出[真遗憾]的表情。 于是白发少年眯起了眼睛,“你那是什么表情?” 九条千里表情自然,回答迅速,“是,因为一方君睡着的时候意外地惹人怜爱。”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什么问题的九条千里这么一说完,一方通行的脸上就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表情有些崩坏,连语气里带着一言难尽的味道:“你……到底是怎样看我的啊。” 不明白一方通行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的九条千里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一方君很强。” ……这点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一方君似乎身体不太好,也不喜欢运动。” 一方通行:…… “虽然皮肤苍白似乎是因为一方君能力的结果,但只吃肉挑食的话是会营养不良的。” 一方通行沉默地打开了冰箱。 “每天摄入太多的□□也是。” 一方通行抬起的准备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咖啡的手顿在了半空。 空气里传出了“噗嗤”的一声笑。一方通行关上冰箱的门,斜眼看向身后半张脸埋在玩偶里肩膀抖啊抖的御坂御坂。 “一方通行不用在意御坂御坂。御坂御坂正在无情地嘲笑一方通行。” 白发少年的额角抽动,倘若他手上拿着那罐被他放弃的咖啡的话,罐子大概已经被他捏爆了。 ……这小鬼。 “一方通行!一方通行!不听淑女的话是不绅士的表现哦!御坂御坂对着发呆的一方通行这样说道。” 一方通行飘走的思绪因着御坂御坂锤到身上轻飘飘的拳头而回到了现实,他蹙着眉看向御坂御坂,露出了刚才她的话完全没有听进去的神色。 “御坂10032号和御坂御坂说前面有家评分很高的蛋糕店,我们待会去预约吧!御坂御坂假装生气其实非常兴奋地拜托道。” 一方通行对于这件事没有什么意见:“随便你。” 于是御坂御坂便卸下了脸上佯装生气的神色,像平常那样笑了起来,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只是这次她没蹦多远,额头就撞到了“一堵墙”上。 小姑娘因着力道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御坂御坂捂着脑袋,抬起头看向刚才被她撞到的叼着烟的男人。御坂御坂正想道歉,眼神却瞄到了男人袖子里的枪。 御坂御坂小小地后退了几步,然后飞快地躲到了一方通行的身后。 不明白御坂御坂为什么受到了惊吓的一方通行转过头看着拉着自己衣服的御坂御坂。 “老大,他好像就是BOSS让我们找的照片上的人。”被御坂御坂撞到的男人瞄了一眼身后同伴递来的照片,他停顿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冒着火光的烟掉落在了地上,烟头被男人用皮鞋捻灭,西装穿得松松垮垮的男人对着一方通行举起了枪,“喂,小子,[深海之心]在哪里?” 一方通行眯起了眼:“哈?” “那可是BOSS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的东西,竟然敢在我们之前偷走,劝你还是乖乖交出来为妙,这样我还可以留你旁边那个小孩子一命。”男人在看向从一方通行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御坂御坂的时候眼神有些恶心又微妙,使得一方通行不爽地将御坂御坂探出的脑袋又按了回去。 少年脖子上的电极闪着微光,“从一开始就叽叽喳喳地自说自话,烦死了。” 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的一方通行声音沙哑地回道,他的语气毫不客气,也没有被用枪指着脑袋的自觉。 “嘁,不过是个小鬼。”刚才被喊作老大的男人将枪上了膛,他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算了,只要留着条命交给BOSS就行了,开枪。” 男人的话这么一说完,不知不觉已经围住了一方通行的西装男们手中的枪便接二连三地冒出了火光。 枪响过的空气里混杂着甘油与硝烟的味道,在寂静的夜里,接着响起子弹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面上的声响。 一方通行连姿势都没有变,周围却仿佛立着一堵无形的墙,将子弹纷纷阻挡住了。 自从能力被削弱后,就不断地有人找上门来的一方通行叹了口气,他的神色稍显无奈,除了阻止住那些子弹后,似乎并没有想要主动交手的打算。 白发少年迈开了脚步,打算从震惊的男人们身侧走过。而就在他带着御坂御坂与领头的男人擦肩而过的同时,刚刚回过神来的男人却攥紧了拳头,大喊着“你这家伙——”向他挥来。 周围的空气急速流动了起来,气流汇成一股巨大的风,使得男人的身体砰地一下撞到了道路旁的护栏上。 一方通行懒得看他,只是对着御坂御坂说道,“你说的那家店往哪边走?” 御坂御坂瞬间兴致勃勃地抬手指了个方向。 “要加草莓的那种!御坂御坂兴奋地说道。” “……” “好像芒果的也不错,听说买两个有优惠。御坂御坂这样充满了期待地提议道。” “……你这家伙不要得寸进尺。” 小孩子的笑声在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一方通行听着御坂御坂兴致勃勃地说些没有营养的话题,脚步不由地放慢了些。 只是他们刚从天桥下走过,一方通行的眸光便一滞,他压低了眉头,一把将不明所以的御坂御坂扯过,脚下的水泥地因着他的能力而崩坏,在少年向后一跃的同时,挡在他面前的石块阻挡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攻击。 空气里传来了嘲讽般的笑意,“真没用啊,毒蛇。还好BOSS也觉得你没用,让我在背后跟着你。” 刚才被一方通行甩到了电线杆上的男人挣扎着抬起了头,他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W……” “这可是学园都市,抓人前好歹也要好好地调查一番嘛。”站在天桥之上的男人轻巧地落地,笑容带着几分诡谲,“这可是那个Accelerator,可不是你用子弹就能对付的。” ——超能力者。 一方通行在男人落地的一瞬便判断出了这一点。 “那么,虽然没用的毒蛇已经问了一遍,但我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一遍吧……”被唤作W的男人捏了捏拳头,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要是交出[深海之心]的话,我暂且还可以饶你一命哦。” 一方通行啧了一声,显然是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就像是料到了一方通行这样的举动,W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真可惜,好歹我也和你一样是从特力研里出来的人,要不是不得已,我可不想对你出手呢。” 听到[特力研]名字的一方通行瞳孔微缩。 “唔,不过话说回来,在你受伤之前,我也许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也说不定。”W的目光落在了一方通行脖子上的电极。 穿着单薄的短袖的少年抬起手,将御坂御坂拦在了身后。 “一方通……”御坂御坂的话没能说完,脑子里连通着御坂网络的小姑娘觉得思绪突然混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方通行脖子上的电极的光已经暗了下去。 在御坂御坂瞪大的眼睛里,W向仿佛身体失去了力气的一方通行走来,“还没告诉你我的能力吧……” 他在一方通行面前停下了脚步,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地上的少年。 “[干扰电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可是你的克星。” 第31章 “一期哥一期哥!” 时值大暑,本丸中绿意愈浓,炽热的阳光下,晾衣场上挂满了各色的床单,挽着袖子的歌仙稍稍侧过头,便看见檐廊上一道粉色的影子闪了过去。秋田藤四郎穿着白色的小短袖,抱着棕色的牛皮袋,笑容洋溢地跑到了里屋里。 正坐在风扇前和弟弟们聊着天的一期一振刚抬起眼,便看到了秋田放在面前的牛皮袋和晃来晃去的粉色小脑袋。 “是主公今天的礼物!” 因为天气炎热而有些无精打采地躺在地上的小短刀们顿时起了精神,毛利率先将脑袋凑了过去,“啊!是可丽饼!” 自从九条千里能自由来去本丸以后,小姑娘便常常带着好吃的回到本丸。有时候是草莓大福,有时候是杯子蛋糕。在跟着长谷部在本丸里逛了一圈后,第二次来到本丸的小姑娘便十分贴心地带了冰柜回来,这样大家就不用总是去万屋买冰淇淋吃了。 虽然每次看到九条千里这么做的时候,压切长谷部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再顺便对一把年纪还热衷于捣乱围上来围得水泄不通的付丧神们吼道,“你们这些家伙!!不准对主公这么无礼!!”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除去似乎想钻到冰柜里去的鹤丸,连三日月都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说着“甚好甚好”。 还不如躲在拉门后面一脸变态神色的龟甲呢。 “没关系啦,长谷部。”注意力从被大家手忙脚乱地提出来的鹤丸身上转移开的九条千里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她的蓝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澄澈又闪耀,“是用实验室里剩下的材料造的,并没有花多少钱。” 九条千里从第一次来本丸就发现了。虽然本丸里付丧神们聚集,但似乎与“现代化”这三个字无缘。 常年在学园都市里待着的红发少女到底还是没忍住,肩负起了本丸现代化改革的任务。 “但是,这实在是……”压切长谷部的话消失在自家审神者突然变得雄心勃勃的表情里,于是他叹了口气,正打算制止一边吵吵闹闹的家伙的时候,却听见门口出传来了吧唧吧唧的轻轻的脚步声。 金色的小狐狸驮着一个小包裹,慢悠悠地从廊上走进了房间里。吵闹的房间一瞬间就变得安静了起来,狐之助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正打算自我介绍,就因为一众付丧神中与众不同的那双突然亮起来的眼睛而顿住了。 狐之助眨巴眨巴眼睛,确认了这似乎是它即将负责的本丸的审神者。 “毛茸茸。” 被抱起来的狐之助歪了歪脑袋,结果却使得抱着它的少女表情更明亮了。 沉浸在毛茸茸的喜悦里的九条千里还不忘与自己的好朋友付丧神们分享,小姑娘将狐之助抱在怀里,转身将尾巴甩啊甩的小狐狸展示在了沉默的一众付丧神面前。 趴在冰柜上露出一个脑袋的鹤丸戳了戳挡在面前的长谷部。 “喂,长谷部。不用告诉主公那是时政派来的公职人员吗……” * “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啦。”被一众刀们围着的狐之助卸下了自己的小包裹,看上去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九条千里明明是登记在册的审神者,但是从她出生起,似乎就因为不明的力量导致时政与她失联了。总之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有专门的的人正在调查这个问题。” “不过和外界的隔阂已经打破了,那演练场也可以正常开放啦。”狐之助转过头看向压切长谷部,“带上审神者一起参加的话,获胜可以领取额外的资源哦。” 压切·钱包空空·长谷部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是压切长谷部显然是不想带着九条千里一起进入演练场的。审神者本就可以选择在入口处等待而让自己的刀剑们进入,而且他们的主公并不是战斗的类型,要是遇到了其他身经百战的审神者…… 压切长谷部并不喜欢“万一”这个概念。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的是,他的主公听他讲完进入演练场的一百零一种危险情况后,不仅不害怕,反而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连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和为了报仇而成功挖坑使得压切长谷部掉进去的鹤丸有的一拼。 “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小姑娘这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压切长谷部:“不,我并没有担心您添乱,只是演练场很危险,万一……” 九条千里:“但是,狐之助不是说由审神者一起进入演练场的话,获胜领取的资源可以翻倍吗?而且,我也想实验一下新研制的装备。” 一时想不出反驳话语的压切长谷部陷入了沉默,他低下头正认认真真地回忆着那本从万屋里斥巨资买来的《长谷部历代相传——身为长谷部应该如何劝阻主公的一千零一种方法》,结果一抬眸就对上了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的面前的红发小姑娘的眼睛。 压切长谷部顿时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退到了墙角,甚至抬起手轻咳一声企图掩饰自己冒烟的脑袋。 “拜托了。”九条千里双手合十,期待的情绪跃上了微扬的眉梢,“而且,要是长谷部在的话,一定不会出事的吧。” …… “真可耻啊,长谷部。”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草的鹤丸侧过头,看向单手掩面的压切长谷部的眼神里充满了故作的谴责。 压切长谷部已经把后悔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了,他甚至听到了来自演练场入口处其他家长谷部的窃窃私语。 诸如“那个长谷部一看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主公的事”“身为长谷部竟然如此没用”之类的话。 压切长谷部很想对着同为长谷部的他们吼一句“有本事你们面对着主公亮闪闪的眼神不动摇啊!!不动摇就不是长谷部!”的话,但想了想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失礼,还是算了。 他立直了身子,一只手捉住一边笑着说“甚好甚好”一边差点被别的审神者手上的点心诱拐了的三日月,一只手提起了被其他审神者慈爱的目光盯着而过于自闭、企图用小被单把自己闷死的蹲在地上Q版化的山姥切。 “主公还没来吗?”鹤丸这样提问道。 压切长谷部很快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啊,毕竟主公是第一次进演练场,狐之助正告诉她禁止项。” 出乎意料得受欢迎的髭切在微笑着与其他进入演练场的审神者们微笑地打了个招呼后,转过头对自家弟弟温和地弯起了眉眼道,“哈哈哈,待会可不要走丢了哦,膝丸。” …… “樱吹雪!那家膝丸樱吹雪了啊!” “什么樱吹雪!这是樱暴雪!那家膝丸居然樱暴雪了啊!” 压切长谷部沉默地将落在自己头顶上的樱花捋下,偏过头看向一脸感动得快哭出来的表情喊着“阿尼甲!”的膝丸,突然觉得自己为了保证主公的安全而特地凑了这一队刀是不是什么错误的决定。 相比起忙碌的长谷部和自得其乐的几把刀,被勒令了不许捉弄别人的鹤丸就显得有些无聊了。 不过无聊也只是暂时的,当他看着姗姗来迟的自家审神者带来的奇怪装备时,眼睛稍稍亮起了光。 “这只是折叠状态而已,鹤丸想看吗?”红发小姑娘看向兴奋地凑近的白发青年,十分贴心地询问道。 鹤丸国永点了点头。 在髭切若有所思的惊呼声下,九条千里成功地将她携带的武器由折叠态变成了组装态。 ——那是一面盾牌。 “狐之助说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演练,但要是带有攻击性的设备就太作弊啦。”九条千里这样说道,“虽然不是委托,但黄泉川前辈总说不能用武器对付学生,所以就私下研究了一下怎么增强防御力。” 鹤丸国永倒不是没见过盾牌,只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盾牌。白发青年胸前的金链发出轻响,鹤丸国永弯下了腰,若有所思地看向盾牌中央的红宝石一样的东西,“这个是……?” “是可以吸收冲击力并储存的装置,在达到峰值后理论上可以释放出去。” 鹤丸国永直起了身子。虽然他对于这种新奇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不过…… 他看向走向登记处兴致勃勃的自家审神者,对着身旁的三日月若有所思地说道,“主公一副待会要打头阵的样子呢。” 哪有让主公打头阵的道理。 虽然鹤丸把这件事情推给了三日月,但大概是迫害长谷部习惯了的原因,三日月把这个任务推给石化了的压切长谷部的动作自然又轻巧。 三日月:“哈哈哈,相信长谷部一定可以解决的吧。” 长谷部:“……不,你们不是已经见识过我妥协的样子了吗。” 三日月:“但是你是近侍吧。” 长谷部:“……” 穿着蓝色狩衣的长相俊美的付丧神拍了拍长谷部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 压切长谷部移开了捂着脸的手,一垂下眼便对上自家主公直直地看向他的目光。 ——说、说不出口…… ——算了,等待会进入演练场,要是主公真的冲到了最前面,他再挡到主公面前。 长谷部这么盘算着,抬脚就准备跟着九条千里一起进入演练场。 而就在演练场的门开启之前,他却听见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等等——!”还穿白色短袖的乱藤四郎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他挡在了疑惑地皱起眉的红发少女面前,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大、大事不妙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微楞的九条千里的神色严肃又藏着小小的担忧。 “请立即回到现世,主公。” …… 九条千里一回到公寓,便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来人像是花了很大力气的,每一次敲击都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对于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头绪的九条千里就这样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她穿着蓝色的波点连衣裙,身上罩着的那件白色衬衫变得脏兮兮又皱巴巴。 御坂御坂一见到愣住的九条千里就哭了出来,她用手揉着眼睛,丝毫没有在意脸上划开的浅浅伤痕。 在红发少女微缩的瞳孔里,御坂御坂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小、小千里,救救一方通行……御坂御坂这样请求道。” 第32章 四周的墙壁阴暗潮湿,从墙壁上挂下来的锁链上沾着血迹,唯一的窗户被用钢板钉上,严严实实地看不见一点阳光。 当一方通行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W……W大人,这个小孩也要带回去吗?”】 【“哈?你们这些家伙还真的是一点也不调查,就敢跑到这座都市里来啊。这可是那个Last Order。”】在一方通行模糊不清的视野里,那个名叫W的男人看向部下的眼神和垃圾无异,他的声音沙哑,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我可不想被那个人盯上。”】 男人看向学园都市中央的那栋楼,轻哼了一声,沉稳的脚步声随着浑身是血的白发少年的意识一起消失在夜幕里。 嘁。麻烦死了。 白发少年扶着墙缓缓站起来,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镣铐,唇角下撇。 一方通行脖颈上的电极亮着绿色的灯,他不知道那些家伙用了怎样的手段,但大概和那个[干扰电波]脱不了干系,总之,光凭他自己似乎无法切换电极的模式了。 这也就意味着本来一只手就可以把整栋楼拎起来砸个稀巴烂解决事情的一方通行无法使用能力。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满脸烦躁的少年斜眼看向角落里的“审讯室同伴”,后者眨了眨眼,抬起同样戴着镣铐的手,颇为乐观地扬起唇角“哟”地一声打了个招呼。 “我以为我要在这里孤独终老了,没想到会有Accelerator来陪我啊~”少年看上去和一方通行一般大,黑色的发丝微卷,那双带着笑意的鸢色双眸里完全没有可能会被杀掉的自觉。 少年的半张脸绑着绷带,但此时已被发黑的血迹染了大半,衬得他看上去狼狈又可怜,“不过既然有一方君在的话,一定会救我出去的吧~?” 一方通行对于这个陌生人认识自己并不奇怪,毕竟他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臭名远扬。不过他也根本没有要救这家伙的念头,这家伙的语气听上去过于熟稔与甜腻,像是算计了很久的样子。 “真无情啊一方君。”对方摆出了可怜兮兮的神色说道。 “……真是麻烦死了。谁管你啊。”一方通行这样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我要自己行动,碍事的家伙就到一边去。” “欸~”黑发少年发出了一声含糊的鼻音,“但是,一方君现在不能使用能力吧。而且……” 他看向一方通行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灰白条纹的衬衫,除了能瞥见少年苍白的皮肤以外,一方通行腰侧染血的绷带也非常显眼。 那是枪伤,处理得非常随意,总之就是保证他短时间内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就行了。至于伤口会不会化脓发炎,可不在没有同情心的黑手党考虑的范围内。 “要是一方君伤口裂开的话会死掉也说不定哦。”黑发少年状似真诚地这样说道,至于有几分真心,那就谁也说不准了,“说出来一方君可能不信,我可是一方君的狂热粉丝,所以一方君要是死掉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哈?”一方通行神色复杂地看了黑发少年一眼,他当然是不会信这种鬼话的。一方通行自认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党,要是连他这种人都有粉丝的话,这个世界可能就没救了。 黑发少年:“我是说真的哦,为了表示我的真诚,我可以告诉一方君我的名字。” 一方通行:“……这种怎样都无所谓的事随便你,我可不感兴趣。” 黑发少年:“唔,不过交换了名字的话就是朋友了吧。啊,放心吧一方君,作为朋友的我们一定能同心协力很快从这里逃出去的。” 不知道名字的黑发少年比了个大拇指,笑容兴高采烈的,似乎毫不怀疑这句话的可能性。 至于一方通行,他似乎是被“朋友”这个词逗乐了,他咧开接着血痂的嘴角来,笑容肆意又充满了嘲讽的味道,连眼白里的血丝都变得更加明显了,“你这家伙愚蠢也给我适可而止。” 黑发少年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一方通行笑声里的嘲讽意味,他缓缓站起了身,眸底暗光闪过,唇边的弧度却是越拉越大了,“我叫中原中也,虽然没有异能力,但是能帮上一方君的忙哦。” 一方通行的眉头皱起,他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中原中也]这个名字,不过暂时想不起来了。 自说自话的[中原中也]并没有取得一方通行太大的注意力。拥有着可怖的红色双眸的少年已经懒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多亏了腹部伤口传来的痛感,他对于目前的情况有着清醒的认识,也知道要趁着没人速战速决。 虽说是加入了暗部组织Group,那些人现在大概也已经发现他失踪的事实了。但一方通行完全没有一点那些家伙会来救自己的期待。不,要是被那些家伙救了也太恶心了。 可就在他把目光从自说自话的[中原中也]身上移开的时候,安静的空气里却传来清脆的响指声,紧接着便是金属落地的声响。 [中原中也]手上的镣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少年面上的笑容纯真又无邪,拇指与食指间捏着一根细细的铁丝。 他歪了歪脑袋,向眯起眼睛的一方通行笑道,“怎么样,我都说了可以帮忙的哦,一方君。” …… 砰—— 审讯室外,子弹准确地穿过了监控摄像。用完了子弹的枪被白发少年随意地扔到了地上,他从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的男人身边重新捡起一把,动作自然又流畅。 跟在一方通行身后的黑发少年从拐角处的墙壁探出了个脑袋,他的手指搭在墙上,眼神扫过水泥上子弹留下的淡淡凹痕和焦黑的痕迹。[中原中也]弯起了眉眼,先是发出了声感叹,才凑热闹般地鼓了鼓掌,“呀~真不愧是一方君啊,在使用枪械方面也是天才呢。” 明明是夸赞的话,但一方通行不知怎的就觉得对方非常多余和欠揍。 他背对着[中原中也],稍稍侧过脸去看向后方在“尸体”间小心翼翼地穿梭不让鞋子沾到血迹的黑发少年,阴沉的红眸里略过了几分不耐烦,“你这家伙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唔……”少年沉吟了一会儿,随后理直气壮地扬起脸说道,“反正都要逃出去,跟着一方君可是最安全的走法嘛。” 他这幅自认聪明的姿态使得一方通行眉间又流露出了嘲讽般的神色。 “逃走?”一方通行这样说道,他略微扬起了下巴,握着枪的那只手明显是用了力,使得指关节都泛起了白色。 他转过身,看向背后的[中原中也]。地下设施的走廊里没有什么光,黑发少年却能清楚地看到一方通行脸上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浑身是血的一方通行的笑声沙哑得有些刺耳,连带着神色也变得可怖扭曲起来,他的眼睛睁大,红眸里带着澎湃的杀意,“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打算就这样逃走。” 通道深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方通行在行动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藏的打算,估计对方通过监控已经发现了他们逃出来的行迹。 [中原中也]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中原中也]那双好看的鸢色眸子里倒映出一方通行的背影,停止了笑声的少年表情依旧癫狂。像是完全没有感到撕裂的伤口带来的痛苦,他握着枪,脚尖一点,就这么向着十几个黑漆漆的枪口这么冲了过去。 子弹出膛的声音和少年带着杀意的吼声同时响起,一方通行红色的虹膜里映出穿着西装的男人惊愕的脸,他对准着那人的脑袋举起了枪。 “那么——拆废品时间到了!!混蛋们——!” 三分钟。 [中原中也]在心中默数道。 黑发少年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使得他有些嫌弃地撇下唇角,皱起眉头来。 截止到目前,一切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中原中也]蹲下了身,他从口袋里抽出了手帕,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帕,拾起了地上某个丧失了声息的男人手上的枪。他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在低头时微微垂下,遮挡住了悬在通道上闪烁的灯泡散发出的唯一光源。少年弯着唇角,鸢色的眼睛里却连一点光彩也没有,它深不见底,仿佛只要看一眼便能被卷入无穷无尽的漩涡。 “嘛。即使一方君是这么说的。”[中原中也]撑着膝盖慢悠悠地站起了身,他看上去一点紧迫感也没有,在用手帕擦拭完枪上的血迹后,便用纤长的手指握住了冰冷的枪体,他弯着眼睛看向前方把枪当拐杖使的一方通行,语气轻快地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着一方君去回收废品吧。” 一方通行的脚步一顿。 他转过脸来,脸颊上比起刚才又多了不少的伤痕。 一方通行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压低了眉头道,“你这家伙是笨蛋吗?” “怎么会呢,我可是为了保证一方君不□□掉而辛苦到现在的哦。”截止到目前什么都没干的黑发少年这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一方通行差点就被他的不要脸给折服了。 他正想开口嘲讽对方一番,却看见黑发少年往拐角处的墙后挪了挪,[中原中也]无辜地眨着眼睛道,“要来了哦,一方君。 一方通行的疑惑在听到不紧不慢的沉稳的脚步声便打消了,他啧了一声,眯着眼看向逐渐在黑暗中显现的男人。 ——把他捉到这里的W。 来人一看见一方通行便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脚踢开横档在面前的部下的尸体,“看上去可真狼狈呢,Accelerator。本来还想着你什么时候醒来我能亲自审问你呢,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啊?”一方通行抬起了下巴,沾染了干涸血迹的白发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他嗤笑了一声,眸色阴沉,“这句话该我说才对,这么急着来送死吗,垃圾。” 代号W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发出了一声鼻音,他把一只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大啊,Accelerator,我马上就让你重新变成废物。” 在男人话音落下的一瞬,他看向一方通行的视线便被横空飞来的一块钢板阻挡了。男人啧了一声,打算闪身躲开的时候,瞳孔却因突然压低了身体俯身冲到他面前的一方通行而猛地缩小。 ——什么时候…… 男人的思绪被迫打断,他捂着子弹穿透的腹部跳远了些,与立在通道中央的一方通行拉开了距离。 “那种麻烦的能力,真是要感谢你告诉我啊。”枪口在地上拖过,发出刺耳的声响。白发少年此时的表情尤为可怖,他一点一点地向对方走去,唇角的笑容猖狂。 W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落下的那块钢板上。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金属可以减弱磁场变化,进而干扰电波传递。 W对自己的能力十分了解,所以整个地下通道都是由沥青和水泥构建的,根本没有这种大块的金属存在。 不在通道里……那就是审讯室吗。 嘁,那些蠢货。 失血带来的脱离感使得W有些烦躁,他死死地瞪着一点一点向他走来的一方通行,呵地笑了一声。 不过是中枪而已,以为这样他就用不了能力了吗。混蛋,他算是彻底被惹怒了啊,赌上Lv.4的名号,就算是死,把Accelerator一起拉下地狱的话也不亏。 这样想的男人猖狂地大笑起来,他忍住了腹部传来的剧痛,一点一点地直起了身子,对着一方通行伸出了手。 “这可不行哦~” 身后传来的少年拉长的语调使得W一顿,他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中原中也]恰好笑眯眯地抬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有着一头柔软的黑色卷发的少年歪了歪脑袋,“我可是特地绕了远路过来的呢,要是让你得逞的话也太丢人了啊~” ——这个人…… W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确是记得毒蛇那个蠢货说过路上抓了个不长眼睛的无能力者,因为太麻烦了就和Accelerator一起丢在审讯室里了。反正是无能力者,W当时也没有太过在意。 但是…… 这哪里是无能力者,分明就是那个港口黑手党的人。异能力[人间失格],前不久他还偶尔见过一面。 “别开玩笑了……”男人的牙齿打着颤,连脸颊两侧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了,在黑发少年含笑的鸢色双眸里,男人恐惧的神色尤为明显,“那些家伙付我钱的时候可没说港口黑手党也会参与进来啊,太宰……” [中原中也]唇角的弧度扩大,他毫无同情之色,就用这样玩笑般的神色看着男人的头颅被子弹穿透。 随着W的死去,一方通行脖子上的电极亮起了红光。 虽然完全没有听见[中原中也]和W刚刚在窃窃私语什么,但一方通行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太简单了。为什么刚刚不出手。 “嘛,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索性放弃了挣扎了吧。”黑发少年摊了摊手,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中原中也]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异能力会暴露。毕竟他不是学园都市里的人,能将能力无效化的这种异能力在学园都市内,除了那个叫上条当麻的家伙外就没有其他特例了。 “那么。”黑发少年的目光从一方通行脖子上的电极扫过,“既然一方君恢复了能力,接下来就简单多了吧。” [中原中也]在执行任务前有好好地搜集情报。除了W以外,其他超能力者并不是一方通行的对手,虽然电极有着一定的使用时间限制,但是处理剩下的一群小喽啰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中原中也]对于自己的计划实在很满意。 如果不是烦人的一群苍蝇突然冒出来的话。 “这里是负一层,W□□掉了……”穿着防弹衣和头盔的装备齐全的一群人出现在不远处,带头的人躲在盾牌后,抬手按住了耳麦,“是,Accelerator和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一起。” 黑发少年上扬的唇角突然僵住了一瞬,他垂下眼,冷漠的目光扫过瞪大了眼睛死去的W,他的发丝散开,露出右耳的耳麦。 “太宰治。” 沙哑又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黑发少年僵硬地扭过脖子,恰好看见一方通行眼中的疑惑散去。 “啊,我记起来了。”在一方通行扩大的笑容里,化名为[中原中也]的黑发少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太宰治:……啊咧,好像失策了。 第33章 不光是[太宰治],连[中原中也]这个名字,一方通行都记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的了。 ——九条千里。 不过那时候九条千里与一方通行已经分手了,关于“中原中也”的名字,一方通行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找九条千里玩,回来还十分欠揍地炫耀“这是千里给我抓的玩偶哦,一方通行没有,御坂御坂这样得意地说道”的御坂御坂那里听到的。 ……那家伙说了什么来着? 那个时候的一方通行戴着耳机正躺在沙发上小憩,完全没有听御坂御坂认真说话的心思,只隐约听到一句“小千里说中原中也是个好人,一方通行再不努力小千里可就要被抢走了。御坂御坂十分有危机意识地提醒道。” 然而枕着手的白发少年只是啧了一声,索性背过了身去,闭着眼不听御坂御坂叽叽喳喳的抗议。 这也就是一方通行对于[中原中也]这个名字不熟的原因。可[太宰治]这个名字可就不一样了,那个栗色头发的小鬼从某一天开始就频繁地提到太宰治这个名字。 比如“太过分了,那个叫太宰治的家伙竟然一个人霸占着小千里,御坂御坂忿忿不平地说道”“哼哼,今天御坂御坂制备了完美的计划,就不信那个名叫太宰治的家伙能绕过二十个御坂妹妹们。御坂御坂虽然滥用了权限但是十分得意。”“可恶,又失败了,御坂10032号居然被那家伙用上条当麻的礼物收买了。御坂御坂无精打采地躺在地上滚来滚去企图引起一方通行的注意力。” 可惜一方通行当时完全没有理会躺在地上抱着兔子玩偶滚来滚去的御坂御坂的打算,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御坂御坂,大致已经习惯了这样头疼的画面后,便一只手懒懒散散地搭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单手拉开了咖啡的拉环。 不过真正让一方通行对于[太宰治]这个名字上了点心的,是半夜里正在睡觉的御坂御坂突然惊醒的一声“小千里!” 在九条千里抹去监控录像前,那附近似乎有御坂妹妹躲在暗处,恰好看见了太宰治对着九条千里举起枪的一幕。不过御坂妹妹通过计算判定没有出手的必要,索性就待在了原地,一边将这边的情况通过御坂网络告诉了最后之作,一边目睹了全程。 ——真是麻烦死了。 那个时候满脸倦意地从被褥中坐起的一方通行揉乱了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 ——明明那么弱的家伙,完完全全就是个麻烦集合体。 虽然内心是这样想的,不过从一方通行打开电极的动作看来,他似乎是有插手这件事的打算了。 不过在他打算动身之前,御坂御坂的表情就平静了下来,罩着宽大衬衫的栗发小姑娘小小地舒出了一口气,说着“已经没事了啊,小千里真不愧是小千里,御坂御坂也想说那么酷的语气说话。御坂御坂这样憧憬地说道。” 一方通行重新躺回了床上,他侧过了身,抬手动作粗鲁地拉起了滑下的被褥。 “不过。太宰治太过分了,居然对着小千里开枪,不可饶恕。御坂御坂难以按捺气愤之情地说道。” ——那家伙…… 黑夜里的那双红眸睁开,眸底翻涌而过的郁色一如此时通道里的模样。 被意外打断了计划的太宰治像小学生一样抬起了手,企图发言道,“我可以解释的,一方君。” 一方通行抬手捂住后颈,扭了扭脖子,关节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宰治:“毕竟第一次看到偶像难免会紧张,为了防止出丑,当然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啦。” 一方通行脚底下的地面已经有了裂开的趋势,他抬起了下巴,眼睛眯起,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味道,“你这垃圾在耍我吗?” 黑发少年弯起眉眼:“嘛,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 太宰治的声音湮没在掀起的气流声里。急速的气流撕裂了周围的墙壁,卷起了滚落在地上的砾石。那些属于太宰治身后敌人的,刚刚出膛的子弹,连使命的第一步都还没达成,便悲哀地改变了轨迹,击打在盾牌和墙壁上,变成再平凡不过的金属弹壳了。 而就是这样强烈的,甚至使得那些武装齐全的人都嵌进了墙里的气流,在接触到太宰治的一瞬间便像和煦的微风一般化解开来。 太宰治的表情十分无辜:“哎,这可就是一方君的不对了。一言不发地就攻击可是不好的习惯哦,电视上的家伙不都是要先大喊一声招式名再动手的吗?” ——能力无效化。 一方通行现在想通了刚才W为什么一点反抗都没有,就乖乖地下地狱去了。 这讨厌的能力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黑发少年将手插回了脏兮兮的风衣口袋里,他侧过脸,弯着唇角看向身后四仰八叉地躺着的一众人,拍了拍手夸赞道,“呀,真不愧是一方君啊。不过,既然被一方君发现了,那我就只能执行Plan B了。” 他露出了一副可惜的神色,用慵懒又无奈的口吻抱怨道,“真麻烦啊,早知道就把黑蜥蜴他们也带进来了,我可不想一个人去楼上完成那头疼的任务。” 太宰治这样轻巧地说着,眸底映出对面一方通行的脸,“露出可怕的表情了啊,一方君。不要这么生气嘛,我只是恰好和你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而已哦。” 黑发少年的眼中暗流浮动,他扯开唇角笑了起来,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姿态,“啊!难道!一方君是为了小千里的事情要报仇吗?” “呀~可真是感动啊。明明一方君为了保守那个秘密,即使是小千里要和你分手也无所谓。” 砰——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在看到指尖上的血迹后,似乎心情愉悦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被我猜对了呢。” 黑发少年已向后跃了几步,拉开了与一方通行的距离。至于他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破坏力不亚于中原中也的大坑。一方通行站在中央,他缓缓地直起了身,视线森冷,染血的手搭在了一旁的墙壁上,似乎有打算索性将整栋大楼都破坏,将太宰治活埋在这里的意思。 正中太宰治的下怀。 毕竟要是一方通行把整栋楼都毁掉的话,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于是太宰治继续激怒一方通行道,“说起来,小千里可真笨啊。明明凭借小千里的手段,入侵那个藏着秘密机构的设施也是易如反掌……啊,忘记了,那个机构已经被一方君以一己之力毁得连渣都不剩了呢,那些秘密自然也就和那些可怜的研究员一起被活埋在了地底下了。” “果然笨拙的孩子更容易招人喜欢吧。虽然一开始是因为要获得彭格列的情报才接近小千里的,不过就连我也差点忍不住要喜欢上那个孩子了~不过小千里要喜欢上一个人也太容易了,不管是像我这样的人渣还是一方君这样的恶党。” 太宰治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语气轻巧,眸中光彩乍现,就像是在谈论一个有趣的、轻而易举地就获得胜利的游戏一样。 他的身形单薄,脊背却是挺得笔直,即使风衣的一角被割裂开来,浑身狼狈又可怜,少年的那双暗光浮动的鸢色眸子却显露出摄人心魄的美丽。 一方通行突然想起九条千里诚实地对他所说的,一开始喜欢上他的原因。 白发少年抬手捂住脸,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值得捧腹大笑的笑话一样,颤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他的那双闪着杀意的红眸从指缝间漏出,夸张地咧开的唇角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味道,“喂,你这垃圾可别搞错了啊。” “那家伙可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充其量不过是追寻闪闪发光的东西的一头热的蠢货罢了。” “弱小又可怜,真是悲惨到连我都忍不住要同情地抱住她了。” 一方通行松开了捂着脸的那只手,墙壁由少年接触的地方开始一点点的崩坏。随着失去了规则、疯狂乱窜的气流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神色癫狂的少年身上突然爆发出的气势使得太宰治都下意识地认真了起来。 一方通行抬起了下巴,他额前染血的白色发丝随着这样的动作略微散开,那双暴露在光线下的红色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垃圾般的眼神。 “但是。即使是这样。” 地面开始急剧地颤抖,整栋楼都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太宰治成功地挑起了一方通行的怒意,这位立于学园都市顶点的Lv.5,时隔许久难得地认真了起来。 在墙壁塌陷的一瞬,太宰治听见了一方通行的吼声—— “但即使是这样。三翻四次地把这样的家伙踩到脚底下的你。” “给我好好地下地狱去吧——!!!” 第34章 都说人死之前最容易看到走马灯,所有值得欢愉的、留下遗憾的事情,都会在彻人心骨的深海里,化成柔软的水草,温柔地束缚住溺水之人的手脚,将人拖入见不到光的深渊。 可不管太宰治多少次接近死亡,他都什么也没看到。 他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就像跃出池塘的鱼,当朦胧的视线再次聚焦的时候,浑身是血的少年再一次回到了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里。 太宰治总是运气烂到透顶——至少是在成功死去这一方面。 那件颇为昂贵的黑色风衣此时已经到了破破烂烂到不能看的地步。坐起身来的黑发少年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身上细碎的砾石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在粘稠的血液一点一点染红了缠着半张脸的绷带、顺着少年的脸颊坠到地面上的时候,太宰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真可惜呀。 似乎完全不在意身上大大小小的,甚至不及时处理可能失血过多而死的伤口,在一片废墟中站起来的太宰治反而露出了孩子气的抱怨的表情,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简单地计算了一下还有几分钟,芥川便会带着后续部队过来接他。 在一片倒塌的建筑物与被埋在地下的断肢残骸中立着的人实在是很明显,太宰治并没有遮掩的打算,一方通行自然也是。 所以黑发少年稍稍一掀眼皮,便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方通行。 经历了这样大的动作,腹部的伤口不裂开是不可能的。白发少年似乎是将重心托付在了身后的残壁上,大失血使得他原本就比一般人要苍白的皮肤显得更加透明了。 可即使是这样,他看上去也比狼狈的太宰治看上去要好太多。 毕竟反射对于一方通行来说是最简单的计算公式,在能够使用能力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建筑物崩塌想要伤到一方通行几乎是不可能的。 倚靠着残壁的白发少年一见到太宰治便掀起了唇角,太宰治一下便从对方凶恶得能吓哭小孩的眼神中接收到了他想把自己像蚂蚁一样碾死的念头。 “这可和我的计划不一样。”太宰治似乎没有想要躲避的念头,事实上如果一方通行用能力把这里的断壁残垣掀起来砸到他头上,他也没有力气躲避了,“一方君可真是坚强啊,明明在我的设想里,一方君现在已经晕过去变成睡美人了。” 然而对于少年恶心的口吻,一方通行并不打算理会。他动了动手指,打算直接把烦人的太宰治送到地狱去。 “欸,这可真是无情啊~”发现了一方通行意图的太宰治声音里带了几分抱怨,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被惨无人道抛弃的怨妇,“明明之前在里面的时候,一方君还是愿意和我做朋友的嘛。啊!难道是因为中也小矮子的名字比较好听吗?” 白发少年的脸上流露出毫不遮掩的烦躁之色,他啧了一声,红眸里倒映出太宰治缓缓放下的唇角。 太宰治的神色变了。 他背着光,唇角浅浅的弧度不易察觉,露在绷带外的那只鸢色眼睛深沉如光线无法抵达的深海,隐着危险的暗流,无声无息地将蚕食着鲸鱼尸骨的游鱼吞没。 “虽然和一方君聊天也很愉快,不过快要到时间了呢。”霞光透过翻滚的云层而来,太宰治笑着说道,“听说一方君加入Group以后,电极的使用时间就从十五分钟延长到三十分钟了呢。唔,不过考虑到说不定有什么可以延长使用时间的可能,所以——” “在一方君被迫睡着的时候,我也在努力地工作哦。” 黑发少年额前的碎发因气流而微微掀起,他站在原地,那块与他的眼睛不过只有二三厘米的巨石随着风的消散而轰然坠地。 太宰治就这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垂下了眉眼,睨着面朝下倒在地上,似乎已经丧失了意识的一方通行。撕去了浮于外表的那层伪装,太宰治的神色看上去冷漠得可怕。 一方通行在计算方面是个天才。 可惜太宰治算计人的功夫也是一流。 就这样过了半分钟,掩在太宰治眸底的那抹可怕情绪才被重新关进了盒子里。他抬手揉乱了头发,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抬脚向一方通行走去。 太宰治在白发少年的身侧蹲下,他屈着膝盖,一只手臂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住下巴,像是打量一个玩具一样打量着看不见神色的一方通行。 少年的指尖戳了戳对方几乎没什么温度的身体,在确定对方的确没了反应过后,才拉长了语调,状似惋惜地感叹道,“真可惜啊~要是以前的一方君的话,我现在大概已经□□掉了吧~” 就像是被玩伴抛下的小孩子,太宰治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才想通似了地弯起了眉眼,“嘛,不过大概是要被追杀了吧。” 将学园都市的学生拐出学园都市这件事,太宰治并不担心会遭到学园都市的报复。毕竟真正动手的并不是他,他不过是放出了[深海之心]被一方通行劫走的消息而已。虽然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候选,但太宰治目前的人设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半路撞见了可怕的黑手党而被抓到这里报复的普通人。 横滨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学园都市的手可伸不到这么远。 唯一令太宰治感到稍微头疼的是。 黑发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方通行腹部完全被鲜血浸透了的绷带,在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出血量后,即便是太宰治也不由地觉得一方通行真是个可怕的人物。 被不计后果的疯狗咬上可是很麻烦的。 一方通行说不定会强行从学园都市里跑出来找他算账也说不定。 呀,要不还是永绝后患算了。 太宰治撑着下巴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脸颊,他的目光扫过散落在地上的枪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反正嫁祸给这些家伙也很容易吧。 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太宰治在枪械方面意外地擅长,大概是常年执着于自杀的缘故,也知道人体的哪个部位受伤后会立即死去。 不过距离太近了。 太宰治这样苦恼地撇下了唇。 要是在这种距离开枪的话,血大概会溅得他一身……虽然他本来浑身上下就都是血了。 【“请离我的朋友远一点。”】 太宰治握住枪的手一顿。 少年沾着灰尘的眼睫垂下,很好地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啊,果然还是算了吧。 杀掉一方君的话,事情好像会变得更麻烦了。 太宰治这么想着,就打算无趣地扔掉手中的枪。 只是在他这样有所动作之前,沉寂的空气里却爆发出了一声枪响。 太宰治连躲都没有躲,抬眼看向眼前墙壁上,离自己所在位置约莫有三厘米的焦黑痕迹。 是手/枪的声音,距离太远了,瞄准得也不够准确,一看就是外行。 太宰治饶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露出了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他撑着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可就在缓缓转过身看向来人之时,那只暴露在霞光下、本应毫无波澜的眸子便倏地缩小。 倒映在那抹鸢色里的是少女那头熟悉的红发。 她用双手握着枪,身后探出了御坂御坂的栗色脑袋。 九条千里实在是不适合用枪。 太宰治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破绽。 完全没有被用枪指着的自觉,太宰治连手中的枪都忘了丢弃。 说起来,小千里的头发似乎比之前要长了点呢。 说出来太宰治自己都不可置信,在被对方用枪指着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东西。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牵扯开唇角笑着说道:“这可真是意外。小千里要杀了我吗?” 九条千里是杀不了他的。 虽然她似乎懂一些理论知识,但从握枪的姿势开始就错了。这样的姿势,对于手臂没有什么力气的九条千里来说,是承受不了后座力的,即便瞄准了对象,也会因为维持不了稳定而偏离既定轨道。 太宰治温凉的目光落在了她有些微微发抖的手上。 九条千里抿了抿唇,她的目光严肃又认真,即使她没有回答太宰治这毫无意义的开场白的打算,太宰治还是轻易地就洞悉了她的心思。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面对敌人的时候可不能流露出害怕的情绪哦。”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从御坂御坂身上扫过。栗色头发的小姑娘一顿,下意识地攥紧了九条千里的衣摆。 九条千里这才开了口。 “从一方君的身边离开。太宰君。” 九条千里的声音和太宰治记忆里的一样,最后一个音节稍轻,如同春日扑打着翅膀清晨跃上枝头的雏鸟。 太宰治注意到一向很执着于理解的九条千里连请字都省去了。 虽说已经放弃了杀掉一方通行的念头,但太宰治并不想要如同九条千里说的那样做。 这个念头来得荒谬,没有任何理由。 红发少女握着枪的手紧了紧,她轻轻咬住了下唇,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可不过一会儿,九条千里眼中的碎光便被悉数抹去了,她阖了阖眸子,声音好像藏了一声叹息。 “我不会再心软了,太宰君。” 太宰治知道九条千里说的是真话。 她只能说真话。 可即使是知道他的小姑娘说的是真话,太宰治也没有丝毫地让开的打算。 如果能就这样死去好像也不错。 太宰治这样想道。 所以他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九条千里一点一点地扣下扳机。 风吹起了少年柔软的黑发,他的侧脸苍白,混杂着干涸的血迹。那双清冽冰冷的,因着能洞悉世界上所有污秽而永远死寂如潭水的眸子,此时却泛起了一点涟漪。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发生变化的。 少女手腕上制造屏障的装置暗了下去,就普通玻璃碎开的声音一样,九条千里松开了握着枪的手。 黑色的罗生门穿透了她的腹部,在太宰治不由地睁大的眼睛里,他记忆中的小姑娘咳嗽了一声,鲜红的血液在地上绽开,倒在了这样肮脏又冰冷的地面上。 在这个被鲜血染红的黄昏里,太宰治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那就像是翩跹而至的黑色蝴蝶,它缓缓地开合着翅膀,落在他心脏上时轻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破土而出的,用绝望生生浇灌的开的妖冶的花——那是只有太宰治自己才知道的感觉。 浪潮将他彻彻底底的淹没,连血管内流淌的血液也变得冰凉。他的眸子刚亮起便又暗了下去,如同消失在溺水之人眼里的海面上的最后一缕浮光。 在御坂御坂的哭声里,太宰治抬起了手。 可他什么也没抓住。 他什么也不能抓住。 第35章 太宰治对于部下一向很严厉。这种严厉不同他人相似,大多时候,身为长官的太宰治懒得理会追在他屁股后面的那群人。 就同太宰治十五岁的时候在总部的走廊里称呼中原中也的那样,所谓的部下对于太宰治来说不过是条狗而已。既然是狗,就必须得有用又忠心。 然而,不要说狗了,就算是广津柳浪也没猜透过太宰治的心思。 只是这次。 穿着考究的灰发男人背着手,看向刑讯室里领罚的芥川龙之介的目光不由地带了点怜悯。 只是这次,他从未看过太宰大人那样的表情。 倒也称不上愤怒,只是不管是搭着扳机的指尖还是被风扬起的发梢,太宰治睨着芥川的视线森冷,仿佛从头到脚都浸着冰冷的杀意。 那是广津柳浪第一次看到太宰治亲自动手。 ——太宰治有一瞬间是真的想要杀掉芥川龙之介的。 “学园都市里有一位医生叫冥土追魂。”广津柳浪到底还是没忍住,他微微垂下了首,语气恭敬道,“据学园都市的人说,彭格列将九条小姐带回后,已经送往了那位医生那里,您无需过多担忧。” 虽说广津柳浪也未亲眼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医生,不过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连被切断的手腕完全不留痕迹的接回的传言,相信也是医术精湛。 太宰治并未立刻回答广津柳浪的话。他缓慢地眨了眨眼,阴暗的刑讯室里,看不清少年眼底的情绪。 ——彭格列。 烧红的晚霞和彭格列独有的那道橙红色的火炎交织在一起,兴许是沢田纲吉的超直感的缘故,在发现九条千里又一次从学园都市里溜出来后,沢田纲吉便放下了手边的事务。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晚来了一步。 ——彭格列啊。 想到这里的太宰治掀唇轻笑了一声,动作散漫地从正对着芥川龙之介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位彭格列十代目的忍耐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太宰治直到现在,阖上眼还能看见沢田纲吉那双带着无法抗拒的威慑力的眼睛。 向来温和的黑手党教父终于在太宰治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太宰君。”】 唔。是谁的错呢? 太宰治把这归结于芥川龙之介,归结于一方通行。 太宰治很久以前就知道,九条千里和自己不适合待在一起。 她一定会受伤的。 瞧啊,他多聪明,从老早以前就预见了这样的结局。 太宰治这样自嘲般地笑着对自己说道。 像他这样的人,不适合谈恋爱,更不要说结婚了。性格捉摸不定,成天说着丧气话。看得比别人多,也比别人要更敏感。胆小鬼,绝不会轻易与别人交心,如果有必要的话连跟在自己身后摇头甩尾的忠心的狗都能随意抛弃。 与其说太宰治很容易看穿别人的心思,倒不如说这是他时刻都在揣摩着对方的缘故。 九条千里和他仿佛就站在两个极端。 两条平行线是怎么也交不到一起的。 可即便是太宰治对这有着清醒的认识,也凭着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将总是对着他笑得明媚的少女的笑抹去——太宰治仍旧没有从情感的牢笼里逃出去。 冷静下来之后,太宰治觉得自己的行为可怜又可笑。 不管是桃井五月还是一方通行,只要太宰治想,他都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之所以恶言相向,只不过是想要逼着那个被他推开的小姑娘向他伸出手而已。 讨厌也好生气也好,只要是她就无所谓。 九条千里对于太宰治来说,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要。 可她明明无法与他感同身受,也像普通人一样猜不穿他的心思。 ——可真笨呀。 和九条千里交往时,太宰治便这样撑着下巴,看向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少女,心里暗暗地想道。 ——怎么能连他别有用心都看不出来呢。 既然连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的话,怎么能够说喜欢他呢。 要是被知道了他接近她的目的的话,她一定会委屈得哭出来,彻彻底底地抛弃他的吧。 那些什么“我非常非常喜欢太宰君”的漂亮话,不过都是深海里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泡沫罢了。 九条千里只是不希望他死掉。 即使他不是太宰治也一样。 存了这样的念头的太宰治起先总是有逗弄她的心思,他喜欢看一向温和的少女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像极了受惊的兔子,可爱至极。 九条千里阻止他自杀总是有很多的理由,警惕得甚至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在他不过是看了一眼桥下湍流的溪水的时候,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她会先笑眯眯地转移他的注意力,说着“青峰君好像又惹了五月生气”“今天放学回来的路上超市牛肉打五折”之类的无厘头的话。 “现在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不是会很冷吗?” 在他们交往时度过的第一个冬季也是最后一个冬季,九条千里这么对着他说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半张脸埋在毛绒绒的围巾里,一头红发在白茫茫的冬天中格外显眼。 “明天吧,明天的太阳一定会变得更加暖和的。到那个时候,太宰君再去跳河也不迟。” 那时的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九条千里哪里是想要让他明天去跳河,她只是抱着“要是明天的太阳暖和一点,说不定太宰君就不会想要跳河了”的期待而已。 再到后来,太宰治就真的没有再去跳河。 至少再也不当着她的面跳。 因为九条千里对着他哭了出来。她一定一定是压抑了很久了——当时浑身湿漉漉的太宰治想道。 她可真是执着呀。 那时候的太宰治忍不住笑出了声。即便知道人类所做的誓言大多都是没用的大话,他还是忍不住地想道—— 说不定,说不定在这样的世界上,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九条千里也会一直一直地等着他的。 这个念头就像空气,即便是少年抬手挥散了,不过一会儿,便又无声无息地拥住了他,从他的口鼻中钻入,混进他平静流淌的血液里,最后在他的心脏扎了根。 不管太宰治作死了多少次,都能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既然喜欢他的话,就一定不会放弃他的吧。 可是直到今天,被太宰治熨帖整齐的名为恐惧的情绪,才第一次被毫不留情地从柜子的最角落翻了出来。 太宰治清楚地知道,这种程度的伤是不会让九条千里死去的。 他只是看到了更远的,九条千里死亡的未来。 恐惧是从“在意”这种情绪里滋生出来的。 无论太宰治怎么想反驳,都反驳不了这一点。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太宰君。”】 啊,大概是他的错吧。 其实答案很早以前就有了。不管是沢田纲吉的问题还是九条千里本身。明明人的记忆这么有限,太宰治却还清晰地记得九条千里用玩笑般的口吻对自己说的话—— “那刚好。五月说我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忘掉过分的事情,在某些方面出乎意料地迟钝。偶尔会非常讨人厌,会说出非常伤人的话,像我这种撒不了谎的人,太宰君也不需要看穿我,我会把连我自己都讨厌的那一面暴露在你面前的。” 九条千里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跳跃着鲜明的情感,就仿佛下一秒便能将藏在阴影里的胆小鬼轻而易举地拉到阳光下。 啊,要是他记得不那么清楚就好了。 他亲手折断了他的玫瑰,将她留在了无风黑夜的水边,漫漫长夜里,除他以外,自有游人弯腰拾起。 这可不行。 站起身的少年将手插回了口袋里,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睑抬起,露出那双美丽得慑人心魄的鸢色双眸。 明明他脸上染血的绷带没换,那身破破烂烂的黑色风衣也没换,广津柳浪却觉得太宰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在思考了几秒没有得到答案后,广津柳浪聪明地放弃了寻找答案的念头。 太宰大人不是他能够看穿的。 “广津。” “是?” 广津柳浪抬起恭敬地垂下的头,看向身侧的太宰治,眼神里带着稍许的不解。 “中也什么时候回来?” 太宰治的问题使得广津柳浪下意识地就有些发愣。他不明白太宰治的脑回路是怎样从九条千里拐到中原中也的,不过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尽职地回答道,“西方分部镇压的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中原大人估计后天就回抵达横滨。” 广津柳浪刚回答完这个问题,脑子中就闪过了刚刚自己的疑惑的答案。 难道是太宰大人伤了心想找中原大人一起喝酒?说起来太宰大人和中原大人曾经是搭档,虽然总是动不动就打架斗殴,但似乎也比旁人要亲近……不,也不对,中原大人喝了酒会变得很可怕……不,好像也不对,毕竟太宰大人的能力能够压制中原大人,估计并不在意这一点。 广津柳浪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并且十分贴心地给出了港口黑手党两条街外有个新开的酒吧还不错的建议。 然而太宰治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过了几秒后,皱起眉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恶的表情,“我才不要和蛞蝓一起喝酒呢。” “那您是……?” “毕竟只有我一个人跑去学园都市的话,大概会被一方君和彭格列干掉吧。”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太宰治的语气轻巧,只有那表情里稍稍带了点一本正经的认真,“蛞蝓在这方面很有用处的呢。” “啊,对了,广津。” “如果我向首领请假去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一定会同意的吧?” 广津柳浪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比如?” 脸上结着浅痂的黑发少年勾起了唇角,他的神色无辜,朝着广津柳浪笑道,“唔,比如从讨厌的彭格列手里把小千里抢回来之类的?” 第36章 结束了西方镇压任务回到横滨的中原中也一下飞机就听说了太宰治的光荣事迹,包括对方企图把自己当做追女孩子的工具人的事。 年轻的干部候选啧了一声,抬手按住了帽子,表情有几分古怪。 即便是知道太宰治脸皮厚,但中原中也现在才觉得太宰治真是个强者,不管是物理层面还是精神层面。 ——完全就没有可能性吧。 ——要是他是九条,谁说都不好使,他现在就给太宰打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 “欸,真无情啊,中也,明明只是举手之劳嘛。” 堆积着文件的办公桌前,中原中也因着太宰治拖长的、无赖般的语气再次达成了徒手断钢笔的成就。赭发少年垂下眼,蓝眸里映出署名栏钢笔划开的长长的一条,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这家伙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干吗?” 作为从头忙到晚的黑手党社畜中原中也始终不明白,明明同为干部候选,太宰治为什么总是一副闲得没事情干的模样。 比如现在,披着风衣的黑发少年懒洋洋地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悠闲又自得的模样。 听到了中原中也的声音的太宰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鼻音,脖子搭在沙发扶手上,仰着脸看向玻璃窗前的中原中也,“嘛,我可是受了重伤哦重伤,现在是合理的养伤时间哦。” 由于重力的缘故,少年额前的碎发落下,露出光洁的额头。 于是中原中也稍一抬眼,便对上了太宰治那只露在绷带外,看不出一点杂质的鸢色眸子。 出于对可信度的考量,中原中也腾出了他宝贵的时间将太宰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可惜对方就算没事浑身上下也中二地缠着绷带,完全看不出来受不受伤有什么区别。而且直到现在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中原中也不禁怀疑起广津和他说的“太宰大人断了三根肋骨”是真的还是串通好来骗他的。 毕竟太宰治利用他的同情心来耍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首领可是也同意了哦。”少年的语气轻巧,鸢色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弯起的唇角带着些俏皮的味道,“毕竟要是小千里加入彭格列的话,港口黑手党的大家都会很头痛的哦。”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 虽然这话的确很有道理…… “即使九条加入港口黑手党也会离你这家伙远远的吧。”中原中也说的话冷酷又无情,使得太宰治身后愉悦地转圈圈的粉色小花瞬间委屈地凋零了。 中原中也稍稍叹了口气,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瞥向太宰治道,“话说回来,你这家伙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截止到中原中也出任务之前,太宰治还是一副“毕竟小千里逗弄起来很有趣”的样子,甚至还说着“都是因为小千里喜欢上我的错嘛”这种糟糕的话。 真的是不过三四日天都变了。 太宰治歪了歪脑袋:“危机感?” 中原中也:……难道你这家伙以前就没有危机感吗?!! 虽然内心是这样吐槽的,但努力保持着仪态的中原中也并没有这么对着太宰治吼出声。 感觉自己被耍了的中原中也的额角抽动了一下,咬着牙说出了真相,“认清现实吧,太宰,你已经出局了。” “还有,九条不是暑假就要去彭格列实习了吗?” 中原中也一说话,就感到了太宰治投向自己的视线。 躺在沙发上仰着头看他的少年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目光里尽是谴责,就差在脸上写[你是魔鬼吗][你不应该同情我吗][太过分了简直没有同情心]这几句话了。 中原中也到底还是没忍住,“不要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目光看我啊混蛋!!!明明都是你自己的错吧!……你那句嘁是什么意思!你又在心里给我编排什么了垃圾太宰!” 被戳穿了心思的太宰治收起了故作的可怜表情,“唔,那就在暑假到来之前把小千里追回来?” 中原中也:“你哪里来的盲目的自信,听说这件事以后,彭格列十代目会在这里一直留到暑假和九条一起回彭格列总部。” 太宰治撇下了唇角,“那就让暑假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中原中也:“……你的脑子已经坏掉了吗?” 黑发少年像只破掉的皮球泄了气。 中原中也将处理好的文件放到了一边,“而且,就算没有彭格列,做出这种事情九条也不会原谅你吧。”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中原中也指的是什么。缠着绷带的少年一下子就从沙发上坐起了身,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唔,果然要从五月酱那里下手吗?” 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可能又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按照他的经验来看,等太宰治的计划一实施,99.9%会更被讨厌。 不过就在中原中也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的时候,无精打采的黑发少年顿时振作了起来,虽然太宰治还没说话,但中原中也已经从对方恶心的闪闪发光的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 中原中也:“不,我不会陪你潜进学园都市的。” 中原中也回答得迅速又无情,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学园都市内,第十五学区。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销毁了手上自己穿着裙子的照片,看向戴着副小葵花墨镜喝着沙冰的太宰治的眼神里装满了想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一路闪电带火花的杀意。 “你把我拉进来就是为了买这种东西吗?” 太宰治:“当然不是。中也可是我的保镖,请好好工作哦。” 中原中也开始计算把一栋楼砸到太宰治身上这家伙有多少几率会当场死亡。 ……不过在学园都市里引起骚乱大概会变得很麻烦。 想到这里的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放弃了这个念头,斜眼看向身侧的黑发少年,“所以,现在你要去看望九条吗?” “是哟。”太宰治拉低了滑稽的小葵花墨镜,它架在鼻梁上,露出了少年映着情报上九条千里所在医院标志的双眸,“不过,现在的小千里见到我的话大概会更生气吧……唔,果然还是偷偷潜进去好了。”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太宰治那副明明是拿来伪装却显眼得不得了的小葵花墨镜,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打击这家伙莫名其妙的自信。 不过太宰治还真的没有被发现。 大概是因为这家伙身上缠着绷带还面色苍白一副很虚弱的模样,和医院里拿着输液瓶缓缓移动的病人混得十分融洽。 另外的原因就是—— “但是,我们这么私自跑出来,主公真的不会生气吗?” 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穿着奇怪的衣服的家伙聚集在了一起,其中穿着高高的红色木屐,银色的长发扎成马尾的男孩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哈哈哈,这可就要看我妻能拖多久了。”穿着蓝色狩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笑声亲切又爽朗,头上的金色发穗晃了晃。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一把拉回了拐角,不明所以的中原中也一回头便看见太宰治神神秘秘地竖起了一根手指表示噤声。 “不,到时候我会自行向主公请罪。”压切长谷部握紧了手中的刀鞘,沉稳的声音里充斥着隐隐的愤怒,“那家伙竟然害得主公受伤,实在是不可饶恕。” 压切长谷部从演练场返回本丸的时候,就在天空上看见了罗生门穿透红发少女腹部的一幕。 因为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快,付丧神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心心念念的主公已经倒在了地上,因为痛苦蜷缩起了手指。 压切长谷部当即决定就算切腹自尽也要把太宰治砍成太宰块。 “不过太宰君现在应该是在学园都市以外。”大和守安定低垂下眼,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如何悄无声息地干掉太宰治的方案,“果然还是得等到太宰君出现在学园都市内的时候吧。只要到时候一击必杀,切断太宰君的颈动脉就行了。” 加州清光已经习惯了大和守安定总是突然冒出来的可怕发言了,不过倒没有把大和守安定一击必杀的话当真。 毕竟真要杀掉太宰治……大概会给主公惹麻烦的吧。 虽然他的确也很想把他脑袋削下来就是了。 这么想着的加州清光瞥了一眼自己好友手上的稻草人,“说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大和守安定眨了眨眼,抬起手,将写着太宰治三个字的稻草人展现在了加州清光的面前,“啊,这个啊。” “刚才楼下有人说买了这个的话,在上面写上讨厌的人的名字对方就会一直倒霉哦。” 大和守安定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捏住稻草人的脑袋——然后无情地拔了下来,“像这样。” 中原中也额角一跳,从这群不认识的人的对话里,大致已经猜测出他们的主公似乎就是九条千里。 不过主公这个称呼……难道九条是巫女吗? 这么想着的中原中也忍不住回头看向话题的中心太宰治,碍于对方戴着小葵花墨镜,中原中也并看不出他眼底的神色,不过他倒是清楚地感到太宰治的的确确是僵住了。 ……原来这家伙是这么容易被威胁的吗?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疑惑地想道,不过就在他刚产生这个疑惑的时候,就听见太宰治以一种委屈的语气说道,“欸~我以为小千里身边的苍蝇只有三只的,什么时候又多了啊。” …… 你现在是想这种东西的时候吗?!! 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要是真的被一刀砍了脖子也是活该。 不过要是太宰治死了,他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文件大概就得归自己了。 中原中也抿着唇沉默了几秒,决定要是他们待会被发现了还是勉为其难地救一下太宰治算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是一直等到付丧神们消失了才从拐角出走出来的。 单手插在口袋里的黑发少年看了看屏幕上部下发给自己的九条千里的房间号,最后站在了门牌为3312的病房外。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单人病房内的全貌。红发少女坐在床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笑容明媚又温和,蓝色的眼睛像极了无风无云的澄澈天空。 除了她笑着的对象,沢田纲吉有点碍眼外,一切都很美好。 太宰治如此双标又理所当然地想道。 而觉得沢田纲吉碍眼这个想法,在看到棕发青年的下一个动作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男人的手指纤长又骨节分明,衬衫上的袖扣一看就很名贵。 沢田纲吉摊开的手掌置于表情疑惑的红发少女面前,太宰治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见了露出侧脸的彭格列十代目唇角浅浅的弧度。 和煦的阳光落进,男人手掌中央之物闪着耀眼的光泽。 ——那是一枚戒指。 第37章 九条千里是在昏迷的第二天醒来的,她动了动手指,睁眼之际,刺目的天光便与被风卷起的白色窗纱一起倒映在了她的眼睛里。墨菲管中的液体缓缓滴落,取下输液架上一只空了的吊瓶的护士小姐一看见病床上醒来的红发少女,便亲切地扬起了唇角。 她调快了些输液的速度,在床位的板子上记录了些什么,“您比预想中恢复得要快呢,九条小姐。待会您的男朋友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男朋友? “就是抱着您到这里的那位呀,好像是姓沢田……难道不是您的男朋友吗?”见到九条千里疑惑的模样的护士小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连笑容里也多了几分尴尬,“抱歉,因为那位先生抱着您来的时候表情十分可怕……唔,也不是可怕……大概就是很有威慑力的感觉吧?” 九条千里想了想,将上次在学园都市内为了抱着她躲避子弹而使用了能力的沢田纲吉的表情代入了护士小姐的描述里。 “不过不是情侣的话,九条小姐对于沢田先生来说大概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 护士小姐笑起来。 “毕竟那个时候,医生告诉沢田先生九条小姐已经脱离危险的时候,沢田先生的神色不由地让我也觉得,九条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 …… “就是这样,护士小姐和我说了很多纲君的事情。” 坐在病床边椅子上的男人眉目温柔,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沢田纲吉看着面前的少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唇瓣张了张,用掺杂着羡慕的语气说道,“纲君还真是受欢迎啊。”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小小地叹了口气,抬眸之间露出了兔子般的神色,“请不要再嘲笑我了,千里桑。” 九条千里被沢田纲吉这样的神色逗得轻笑了一声,她合上了手中的杂志,“不过,纲君这样留在这里没关系吗?纲君不是应该前天就要回去了吗?” 前不久得知沢田纲吉是名为彭格列的黑手党的首领之后,九条千里便知道了为什么以前交往的时候,沢田纲吉总是很忙的原因了。 她的眉宇间充满了疑惑,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要是耽误了纲君就不好了]几个大字了。 沢田纲吉早就料到了九条千里会说这样的话,“是。不用担心这一点。” 男人的笑容带着神奇的抚慰人心的力量,语气里却带着点玩笑的味道,“正是因为是首领,所以可以给自己放假。” 虽然沢田纲吉是这么说的,但是昨天联系了Reborn后,那位斯巴达教师非常无情地用至今都令他头疼的语气威胁道“要是连这样都追不到九条就给我抱着必死的觉悟吧,蠢纲”。 至于狱寺君……那位沢田纲吉颇为信任的左右手昨日在电话里说着“请务必放心十代目,您与九条小姐的事我已经在论坛里占领了舆论高地,并彻夜注册了后援会……可恶,山本那个白痴怎么连这都骂不过”之类——总之是沢田纲吉完全听不懂的话。 沢田纲吉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少女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棕发青年的脸,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一如既往地诚实揭穿道,“不,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又失礼……但是纲君是因为我吧?” 沢田纲吉目光微滞,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罢了。他有些哑然失笑,“千里桑还是和以前一样毫不留情啊。” 男人垂下的眼抬起,唇角的笑容淡去。 沢田纲吉似乎没有再隐瞒九条千里的打算,“在看到千里桑受伤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了。” “千里桑会受伤这个可能,我一想到便无法忍受。” 沢田纲吉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是窗外阳光的缘故,还是能力使用的前兆。在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睛里,泛起了几分震慑人心的橙红。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九条千里犹豫了一会儿,她的唇瓣张开又合上,最后才轻皱眉头试探着问道,“纲君是……” “是。” 正午时分,炽烈的太阳将厚厚的云层化开,澄净的天空中除了略过几道鸟雀的身影,便再也看不到其他。 眼中的那抹橙红淡去,沢田纲吉唇边的浅笑衬得他眉目柔和。男人的声音明明和平常听起来的别无二致,此时却显露出异常的坚定。 “我想要追求千里桑。” “和以前不同,这次以彭格列十代目的名义。” 九条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沢田纲吉和笼着他身形的光融为了一体。毕竟他看上去就像光一样。 “所以,我不会再对千里桑有秘密了。” 在九条千里不知所措的沉默里,沢田纲吉似乎洞悉了面前少女的想法,他轻笑了一声,喉结滚动,“千里桑大概在心里想着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吧?” 全、全中。 九条千里看向沢田纲吉的眼神里又沾染上了点惊愕的味道。 “不,我并不会读心术哦,只是因为千里桑太好懂了。”沢田纲吉这样用轻快的口吻说道,他用那双犯规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少女,眉宇间带着对过去的怀念,“说起来可能有些过分,和九条桑第一次见面后,我就偷偷拜托了狱寺君帮我查千里桑的名字。” 第一次见面? 九条千里想起了自己从学园都市跑出来时不小心摔进灌木丛的狼狈模样。 九条千里腾地一下就红了脸。 沢田纲吉的话总是有着令人下意识地便信服的魅力,九条千里对于沢田纲吉的说辞毫不怀疑。 “第二次见到千里桑的时候,千里桑正和桃井桑一起逛街,穿的是红色的裙子,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第三次见到千里桑的时候,千里桑正在帮小孩子找走丢的小狗。穿着白色的制服,扑进沙堆的时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明明是灰头土脸的样子,眼睛却十分明亮。” “第四次见到千里桑的时候,千里桑一边走路一边背着升入高中的面试的自我介绍,说着小学的时候想要做一名芭蕾舞演员,不过果然还是没有天分,帮警备员研发武器的话也算半个警备员了吧之类的话。” 这些事情,在九条千里的脑子里并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她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至于穿的什么,是什么时候,就根本想不起来了。 但沢田纲吉似乎十分清楚。 九条千里觉得,这世界上的人大概从闪闪发光的沢田纲吉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也会一同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但是,纲君说的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纲君吧?”九条千里这样疑惑地问道。 “是。毕竟只是那种程度的话,我并不想将千里桑扯进我的世界里。” 彭格列十代目的身边站的不应该是个普通人。 他不应该将普通人扯进黑手党的世界里。 所以,即使那个时候的沢田纲吉对于九条千里稍微有些好感,他也仍旧是躲得远远地注视着她而已。 “但是,果然我还是抱有私心。” 真正让沢田纲吉下定决心的,是九条千里在咖啡厅里和桃井五月分别之后。 九条千里总是笑着的,她既耐心又温柔,即便是友人拉着她抱怨一晚上的时候。 只有当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垂眼之际才会露出落寞的神色。 坐在角落里的少女啪地一声拍了拍脸蛋,暗下去的眼眸再次明亮了起来,沢田纲吉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不过大致猜测得出那是打气的话。 可是即便是这样,双颊有些发红的少女却是在下一秒哭了出来。 说出来有些可笑。 在成为彭格列十代目后,沢田纲吉还是第一次那样手足无措。 那是九条千里记忆里,她与沢田纲吉第二次的见面。 棕发青年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向她伸出了握着手帕的手。 “又见面了,小姐。” 那时向九条千里走去的沢田纲吉是下定了决心的。 只不过是送条手帕而已,即便是那个Reborn,身为意大利绅士在女性面前也应该这么做。 只是沢田纲吉的决心在少女用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羞怯地舒展开眉眼微笑着问他的联系方式,好下次一起把两条手帕还给他时,随着棕发青年递出的手机一起烟消云散了。 说到底,沢田纲吉抱有侥幸的心态。 “所以,我也并不像千里桑眼里看到的我一样。”棕发青年浅笑间起了玩笑的心思,“我是个非常自私的男人,恨不得将千里桑藏起来。” 少女眼里的局促与无措散去,九条千里被沢田纲吉故作的认真神色逗笑了。 “千里桑什么时候回答我都可以,”沢田纲吉看向九条千里身上缠着的绷带,“不过,千里桑还是好好养伤吧。” 他没等到九条千里给出答复,便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指环递到了九条千里的年前。 九条千里被沢田纲吉转移话题的速度打得措手不及。 她看向沢田纲吉手中的指环,回忆起似乎和上次沢田纲吉手中燃起火炎的那枚有些相似。 少女的指尖触及冰凉的金属,九条千里的眼神在听到沢田纲吉说的“虽然体系不太一样,不过九条桑理论上也能借助它燃起火炎”后倏地亮了起来。 沢田纲吉看穿了九条千里的念头,他弯起眉眼笑道,“嗯,千里桑拿去研究也可以。” 沢田纲吉就是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他并未回头,余光却不着痕迹地瞥向门口。他的身子动了动,巧妙地挡住了门口咬牙切齿的少年的视线。 “抱歉,我先失陪一会。” 年轻的黑手党教父垂下了眼,长睫掩住眸底涌动的情绪,唇角的笑容却是温和地看不出一丝破绽。 “啊,对了,听说最近学园都市里害虫泛滥。” “请务必小心。千里桑。” 第38章 中原中也在沢田纲吉转身之前压低了眉头,将似乎完全没有避让的打算的太宰治扯进了隔壁无人的换药室里。 沢田纲吉大概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不过似乎并没有要来找他们的打算。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后,中原中也就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手中揪着的太宰治的后领。 中原中也毫不怀疑一旦太宰治和沢田纲吉碰面迟早有一方会被激怒的可能性。 看穿了中原中也在想些什么的太宰治撇了撇嘴,直起了身子,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我才没那么笨呢,被激怒这种事只有没有脑子的蛞蝓才会做得出来。” 中原中也觉得果然只有太宰治飞出太阳系这个世界才能变得清净一点。 赭发少年没有接受太宰治的挑衅,他双手环臂靠在墙边,抬眼之际开口道,“既然九条没事的话,就可以回去了吧。” “不。”太宰治回答得干脆利落,“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哦。” 然而这样的话在中原中也这里并没有可信度。赭发少年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蹦出了因为彭格列送了九条戒指,秉着不能输的观念太宰治也要去搞一个戒指来送九条的可怕想法。 不,那也就是彭格列他们奇怪的战斗方式中用的指环而已,这么幼稚的行为……哦,太宰治好像的确做得出来。 中原中也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九条大概会面无表情地扔进马桶里再冲个十七八遍的吧。 中原中也不知怎的完全没有同情太宰治的打算。 ……这个画面还挺爽的。 继太宰治拿九条送给他的锦旗嘲笑他一个月以后,中原中也觉得要是真有这种事情,他可以嘲笑太宰治一年。 至于太宰治会不会又有什么新点子整他,那都是后话了。 “啊,蛞蝓露出恶心的表情了。” “……你说谁恶心啊垃圾太宰 !!” 太宰治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露出毫不在意的模样,笑吟吟道,“欸,我可是认真的,的确是很重要的事嘛。” 中原中也狐疑地瞥了太宰治一眼。 “在彭格列刚来十代目的时候,似乎也有一群人偷偷溜了进来呢。” 黑发少年的两指间夹着一张照片,他在空中晃了晃,眼底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照片似乎是从监控上截下来的,由于距离过远的缘故,上面的人像有些模糊不清。照片上穿着黑衣的男人趴在高楼天台的顶层,似乎通过□□上的瞄准镜在观察着什么。 中原中也很清楚这不是森鸥外派给太宰治的任务。毕竟后者休假的后遗症都压在了中原中也的头上。 那么,能让太宰治上心的只有…… “和九条有关?” “嘛,毕竟看上去是想要杀掉小千里呢。”太宰治停顿了一下,垂眸看向手中的照片笑着说道,“彭格列也太没用了,竟然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 中原中也一顿,眉间方才隐着的愤怒悉数褪去。赭发少年这才认真起来。 “九条能得罪什么人?确定不是你这家伙的缘故吗?” 太宰治将照片收回了口袋里,顺势两只手也插进口袋。少年的眼里充满了无辜,语气好似别有深意,“与其怀疑我,还不如怀疑一方君呢。我可是有好好地把小千里身边的苍蝇赶走的哦。” 太宰治的目光从窗外看去,棕发青年恰好走出医院的大门。他轻巧地眨了眨眼,朝露一样清澈的眸底涌动出暗流,“不过,我已经有头绪了哦。” 中原中也疑惑地拧起眉头。 “说起来,刚才那几位奇怪的说要把我杀掉给小千里报仇的先生,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在小千里身边见过呢。” 中原中也:“即使是恋人之间有秘密也很正常吧。” 在中原中也说完这句话后,太宰治就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了同情又可怜的表情。 “真不愧是毫无恋爱经验的纯情处|男啊。”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暴起,他磨着后槽牙,本想想以前一样吼回去,但对方的的确确说的是事实。 除了黑手党聚会上贴过来的女人外,最多加上一个红叶大姐,中原中也的确和异性这种生物无缘。 女性这种事对于中原中也来说无所谓,反正他也才十六岁,大多时间都在任劳任怨地做任务和出差。 但是女性缘意外的很好的太宰治总是笑眯眯的说着“中也十五岁的时候也说自己还能长高呢,结果过了一年还是老样子嘛。这样下去是要孤独终老了哦。”之类的话来刺激他。 “总之。”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道,“恋爱中的小千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唔,虽然小千里好像平时也藏不住秘密。” “要是小千里有五月小姐以外的朋友的话,一定会和我说的哟。” 中原中也:“……你还真有自信啊。” “如果那些人是和善逸君一样的存在的话。”太宰治眼中的笑意淡下来,他背对着窗,微卷的发梢被风吹得凌乱,“那就是小千里拥有第二种能力啦。” 中原中也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没跟上太宰治的思路,“有两种能力的确是稀奇的事,但即使是这样……” “由学园都市开发出的[超能力]和我们的异能可不是一种存在哦。虽然也有互通的地方……”太宰治说道,“但是,学园都市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叫[特力研]的组织,不过可惜的是在一方君十岁左右的时候就被一方君砸掉了呢。” “学生只能使用一种能力,不可能同时发现两种以上能力的结论,数据就是从这里获得的。” “所以,按照理论,由学园都市开发出来的小千里,是不会拥有两种能力的。” 挂在西装口袋上的墨镜随着少年立直了身子的动作晃了晃,浮动的暗光无声地在那双鸢色的双眸里漾开,“那么。” “到底是谁说了谎呢?” * 太宰治并没有想着一天就搜集到特力研的情报。事实上他选择了更有效率的解决办法。 比如先把那个在学园都市里躲着彭格列的情报人员了许久,至今也不敢露面的狙击手找出来。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 站在破破烂烂的铁丝网前的中原中也停下了脚步,视线略过铁网上用红色油漆写着的“禁止入内”四个大字,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了那栋堪称废墟的研究所上。 “……真的有人能在这里待三天不出来吗?” 先不说其他。 首先吃的都是个问题吧。 “这里可是有渊源的。既然其他地方彭格列都找过了,那么就只剩下这个可能了。”太宰治一边轻巧地说着,一边弯下腰,从拦截的铁网上的破洞堪堪穿过。踩碎了地上一块干涸的土块的太宰治低下头,看着自己染上了泥土的皮鞋前端,唇角露出了孩子气的不悦,“真是的,捉迷藏可是有代价的哦。” 他这话当然不是对着中原中也说的,是对着藏身在这栋建筑物内之人说的。 虽然后者完全没有可能听见就是了。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暗暗动用了能力,脚尖一点,轻巧地越过高高的铁网。 进入这栋和废墟无异的研究所的入口并不好找,在耗费了五分钟徒劳无功后,比起比起打草惊蛇的危害…… 中原中也徒脚踹开了一个。 岩石倒塌之间带起呛人的烟尘,这使得中原中也稍微咳嗽了一声。 早就有所准备屏住呼吸的太宰治倒是轻巧地穿过了入口,在不远处对着中原中原露出了[你好慢啊]的欠揍神色。 按捺住心中怒火的赭发少年压低了眉头,一边跟上太宰治的脚步,一边试图冷静的分析到,“听到了这种动静,就算那家伙藏在这里也跑了吧。” “就算彭格列十代目在身边,也执着于把小千里杀掉的人,可是很有身为狙击手完成任务的骄傲的。” 眼前的黑发少年稍稍顿住了脚步,侧过脸看向中原中也,笑容恶劣地说道,“小心不要□□掉哦。”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赭发少年阴沉着脸色从太宰治身边走过,而罪魁祸首太宰治则站在原地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插在口袋里的一只手动了动,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黑发少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径直向眼前深处的黑暗里走去。 …… 啪嗒、啪嗒。 缠着黑色头巾的高大男人在空旷的走廊上停下了脚步,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脚尖前的照片,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缓缓地蹲下身来拾起。 男人戴着粗糙的麻布手套,阴沉的目光在照片上的笑容灿烂的少女扫过,最后落在从身后拥住少女的,下巴搭在那毛绒绒的头顶上的黑发少年上滞住。 他将枪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电话,似乎正想拨通谁的电话。 可惜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一声枪响伴随着枪口的白烟很快在空气中消散,男人手中的照片掉落。他捂着被子弹穿透的手臂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面对着笑意盈盈的黑发少年。 太宰治抬起脚走了两步,黑色的风衣衣摆因着少年带起的风而微微扬起。少年的领带扎得松松垮垮,黑色的西装却熨帖得体,轻松衬托出他完美的腰线。 太宰治就这样弯腰,用冰凉的指尖拾起地上的照片。 明明是这样的生死相搏的场景,太宰治略带抱怨的语气却像是在约会地点等待着迟到的恋人的无精打采的少年。 “不行哦,这可是我的东西呢。” 少年的指腹擦过照片上的一抹黑色痕迹。他抬起眸来,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 “你看,都脏掉了哦。” 第39章 “赤司君告诉我你住院了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披散着一头柔顺的樱发的少女站在病床边上,桃井五月看向病床上好友熟悉的那张脸,稍稍松了一口气后又露出了一副佯装生气的表情,“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去那种地方啊?好像听说一方通行也住了院……啊!难道是因为一方君吗?” 不等九条千里回答,桃井五月就自顾自地推断道,“也不对,要是一方君在的话小千里也不会受伤吧。” 说到这里的桃井五月突然一哽,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不会和太宰君有关吧?” 桃井五月一看九条千里的表情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 穿着桐皇制服的十六岁的少女露出了无措又担忧的神色。太宰治上次的威胁让桃井五月睡不安稳了许久,直到最近才好一些。 她不敢将太宰治是黑手党的事情告诉九条千里,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全,一方面是相信,既然他这么不想要千里直到他的身份,应该至少是不会伤害千里的。 桃井五月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握住了自己好友的手,神色十分认真地说道,“报……报警吧,小千里。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总会有办法的。” “我、我也会想办法的。啊,对了,拜托赤司君的话……” 九条千里被桃井五月激动的语气吓了一跳,在对上好友那双充满了担忧的瑰色眼睛时,才意识到桃井五月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事情。 “不是太宰君干的。”她这样安抚着桃井五月解释道。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是了。 那个攻击从背后袭来,快到九条千里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她只记得剧烈的疼痛感一点一点的将她的理智撕碎,九条千里那个时候希望自己快点昏过去。 其他的。其他的她还记得什么呢? 她记得御坂御坂似乎在哭,还有…… 太宰治脸上,她从未见过的恐惧的表情。 ……是错觉吧。 桃井五月狐疑地盯着自己面色苍白的好友一会儿,即便知道对方不能撒谎,但她看上去并没有相信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桃井才松开了握住九条千里的手。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用教育青峰时那样老成的口吻道:“总之!下次小千里要是受伤了的话!绝对要第一个告诉我!” 一天前,联系不上九条千里的桃井五月,想着打电话问问赤司最近千里最近有没有去学校。结果赤司告诉她九条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中,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上学了。 桃井五月吓得直接把咖喱便当扣在了旁边在天台上睡觉的青峰脸上。 好端端地睡着觉差点被烫死不说,还差点被鼻子里的土豆块搞窒息的青峰大辉暴跳如雷。 不过青峰大辉还没来得及坐起来,揪着桃井五月吼“你这家伙想干什么”,桃井五月就跑没影了。 青峰觉得对于自己的青梅来说,自己可能真的就是小白菜地里黄。 九条千里眨了眨眼睛,桃井五月那张绷得紧紧的脸使得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我记住啦。”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桃井五月呼出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少女的手指灵巧,她一边用小刀削着苹果皮,一边兴致勃勃地和九条千里分享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末了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瑰色的眼眸抬起,兴致勃勃的充满了光彩。 “对啦!我听外面的护士说,最近都是沢田君在照顾小千里?”桃井五月燃起了八卦之魂,甚至连动作都变得激动了起来。樱发少女的手肘撞了下旁边的桌角,空气中响起金属清脆的叮咚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桃井五月尴尬地笑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拾起…… “戒指?” 不明所以的桃井五月一时间没怀疑到沢田纲吉的身上。毕竟戒指对于女孩子来说是普通的装饰物,不要说她了,连黄濑都有不少。 只不过桃井五月觉得古铜色的戒指应该不是九条千里喜欢的类型,“小千里现在喜欢这种类型的戒指了吗?” “那是纲君送的。” …… …… “欸?!!等、等等……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吗?!”桃井五月惊讶地连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都差点扔进了垃圾桶,她手慌脚乱了一阵,惊讶地瞪大了眸子。 “不不不。”刚才话说到一半的九条千里顿时飞快地摇头,她从桃井五月的手里接过戒指,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戒指中央,“是拿来战斗用的,纲君说下次会教我怎么用……不过我还是想拿回实验室研究一下。” 九条千里对于明明戒指上燃烧了火炎却不导热的金属非常好奇。 “是这样啊。”桃井五月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男生送女生戒指的话,果然还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虽然已经分手了很久了,不过沢田君说不定还喜欢……等等。” 桃井五月眼尖地捕捉到了九条千里稍稍移开的目光。 对于恋爱颇有一套的桃井五月哽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凑近了自己的好友说道,“沢田君向你告白了吗?” 完全不需要开口,桃井五月就得到了答案。 比起九条千里的前男友太宰治,其实桃井五月与沢田纲吉见面的次数不多。不过就算只见一面,也足够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了。 有钱又成熟,长相帅气还贴心的男人,这谁不喜欢呢? 不过就桃井五月来说,她还是对黑子哲也更感兴趣。 “小千里怎么想的呢?”桃井五月问道。 九条千里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事实上她现在并没有谈恋爱的念头。 看到九条千里犹豫的样子,桃井五月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她抿着唇试探着问道,“难道又是担心太宰那家伙?” “不行不行,小千里得离那家伙远一点。”桃井语气肯定地说道,“小千里和太宰君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好事情。太宰君他根本就不是好……不,小千里再和太宰君一起的话,会一起掉下去的。” “掉下去?” “总、总之。太宰君和小千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啦。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千里再继续和太宰君在一起的话,也会被太宰君一起拉进讨厌的世界的。” 桃井五月差点将太宰治的事情说出口,她结结巴巴地止住,神色里带着些紧张。 “是吗?”九条千里皱起的眉头松开,她缩在被子里的一只手悄悄攥紧又松开,声音轻轻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我明白了。” 太宰治像个爱冒险的孩子。 在九条千里的印象里,他总喜欢行走在悬崖的边缘,披着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少年。 看上去危险却迷人。 九条千里和太宰治交往的时候,满脑子的都是—— 不可以的,不可以让他掉下去。 真可笑呀。他一定也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吧。 “小千里?小千里!”桃井五月的手在九条千里面前晃了晃,“在发呆吗?还是不舒服?” 九条千里摇了摇头,“不,只是想到了点事情。” 桃井五月这才打消了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的念头,她看着九条千里将戒指重新放回了柜子上,“是想好怎么回答沢田君的事了吗?” 九条千里想了一会儿,“纲君是个好人。” 出现了!经典的拒绝台词! “所以我会考虑的。” ……咦? 桃井五月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哦,对,考虑到九条千里不会说谎的事实,她口中的好人就是好人,沢田纲吉是好人这点听上去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过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啦。”红发少女尴尬地将垂到脸边的几绺发丝捋到耳后。 桃井五月弯起眉眼,将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面前的少女,“这也很正常嘛,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不过小千里不是暑假要和沢田君一起去意大利吗?慢慢来也不着急。” 最好把太宰治忘得一干二净。 桃井五月就不信太宰治还能追到意大利去。 就在桃井五月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后背一凉,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太宰治注视她的那双望不见底的、如深渊一般的眼睛。 明明是很好看的鸢色,却仿佛像是掺了毒药的蜂蜜。 桃井五月放不下心,她抿着唇迟疑了一下,狠下心,第一次利用了好友的能力。 那双瑰色的眼睛直直地和九条千里的目光撞上,桃井五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没有底气,“你还喜欢太宰君吗?” 你可千万不能喜欢他。 喜欢他就没有救啦。 就像罂粟,鲜艳得美丽,却藏着令人上瘾的毒性。 空气沉寂得令人难受,在桃井五月快要溢出来的担忧里,九条千里轻笑了一声。 “不要摆出这样的神色啦,五月。” 喜欢这种东西并不是无穷无尽的。爱意是会被消磨的。 就像每一块沉默在河底的石头,明明一开始都有着独特的形状,却还是在冰冷与触碰不到的阳光里被打磨成了相同的形状。 平庸又无奇。 “我已经不会喜欢太宰君了。” 阳光下的空气里,跳跃着白色的微粒。它们从窗缝间随风溜走,越过喧闹又繁华的学园都市,伴着电车的轰鸣,穿进冷冰冰的大楼,最后停在充斥着铁锈味的阴暗的审讯室里。 拿着录音器的部下半跪在太宰治面前,他看上去充满了恐惧,身后是已经不成人形地被太宰治与中原中也捉回来的狙击手。 男人的声音颤抖,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咬着牙抬起头来,对着太宰治的那双看不出光彩的眸子说道,“九、九条小姐是这么说的……” “太宰大人。” 第40章 在男人的话落下后,空气便沉寂了一瞬。 单手把玩着录音器的少年撑着脸,他看上去慵懒地像只黑猫,优雅又从容,只有那双鸢色的眼睛深处闪烁着凌厉的光。 太宰治呵地轻笑了一声,他饶有所思地抬眸看向面前自己的部下,语气轻飘飘地说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我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您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才怪。 ——芥川大人现在还在医务室躺着呢。 虽然明面上不敢反驳太宰治的话,但男人此时在内心忍不住吐槽道。 “你可以走了。”中原中也在太宰治开口之前,对着半跪在地上的男人说道。 男人顿时脚底抹油跑走了。 太宰治瞟了一眼中原中也,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抱怨:“你还真是好心啊,中也。真不愧是被送锦旗夸奖的港口黑手党的良心呢。” 中原中也一哽,他没有发怒,却是在想到了什么后,稍稍挑起眉,蓝眼睛即便是在漂着肮脏的灰尘的空气里也格外清澈:“……怎么,你开始嫉妒我了?” 被戳中了心思的太宰治顿觉无趣地收回了放在中原中也身上的目光,他转而继续看向被他钉在墙上,脖颈还被锁链绕着的那位狙击手。 他似乎是从出手开始便被培养的杀手,港口黑手党在资料库里没找到他存在的痕迹。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太宰治对于他叫什么并没有兴趣,姑且恶劣地叫他不怕死君。 不怕死君已经接受了两个小时的拷问了,连尾崎红叶都为此感到震惊。 毕竟拷问的人是太宰治。 杀人诛心,没有人能在太宰治手下撑过两个小时。 连中原中也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不怕死君还真是执着啊。”少年的手动了动,他站起身,感叹般地鼓起了掌,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味道,“再这么和不怕死君耗下去,小千里可就要被讨厌的彭格列抢走了。”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气音,咳出了一口血沫,“像你这种垃圾被那位小姐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对任务对象用敬称——不怕死君还真是虚伪啊。” 太宰治笑着说道,“明明巴不得小千里快点死去啊。” 男人满是血污的手指动了动,他的手臂青色的血管明显,铁钉以一种巧妙的角度避开了动脉,直直地穿透了男人的腕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能够时时刻刻地让对方感受到痛苦的煎熬。 就算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他这辈子大概也用不了枪了。 “死对于那位小姐可是解脱。”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一望望不到底,像是黑夜中的深渊,“要是被那群人抓到的话,可要比我现在还惨得多。” “所以,不怕死君早点告诉我那群人是谁不就好了吗?” 男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刚才的几句话似乎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他的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面色发青,看上去和死人无异。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太宰治站在发锈的铁栏面前,他靠得很近,语气冷漠得可怕,“虽然不怕死君一直都没有开口,但是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暗示我呢——[光凭我是救不了小千里的,只有死亡才是那孩子的解脱]这点。” “一方君当着小千里的面将整个基地的研究者都活埋在了地底下。这种多余的事一定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吧。唔,让我想想,是想隐瞒什么呢?” “毕竟一方君也是从[特力研]里出来的垃圾呢,既然小千里当时也在旁边,发现秘密的却只有一方君——肯定是与小千里同时拥有两种能力有关吧。” “听说学园都市的理事会偶尔也会干些肮脏的勾当。” 太宰治满意地弯起了唇角,像极了猜对了谜题等待奖励的孩童,“被我说中了吧,不怕死君?” 男人缓缓地抬起眼睑,他的眼角有些被血痂黏住了,却不妨碍他的目光直直地与太宰治相汇。 他沉默了一会儿,贴了贴干裂的嘴唇,才用发涩的声音道,“你知道同时拥有两种能力的家伙会在学园都市里掀起多大的波澜吗?” “那个孩子一出现在学园都市就引起了开发能力者的关注,[同一个人不可能拥有两种能力]这种结论是特力研把无数个孩子当垃圾一样丢弃,堆在看不见的门后才得出来的。” “——全能能力者的可能性。如果研究出那孩子的脑波和普通能力者究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话,说不定人工就能创造出全能能力者。” “当然。要研究这个的话,死掉的孩子会比当年[特力研]里丢掉的尸体还多不少倍。” 男人握紧了拳头,手腕结了痂的伤口再一次裂开,“虽然那孩子的另一种能力并不依赖于计算,博士推断是身体无法支撑的缘故,所以才在进入学园都市检测以前没有显露出来。博士在那孩子身上动了些手脚,制造了假的数据呈递给了理事会,才证明[同时拥有两种能力者]的事情是谣言。” “但是,两年前,博士遭遇了不测。他电脑上的情报被窃取了。” “我从那时起就在暗中观察那位小姐。直到前不久,我看到那位小姐使用了第二种能力。” 他对着太宰治扯开了唇角,像是自嘲般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这话连一边皱着眉头的中原中也都听懂了,太宰治其实在男人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便将线索串在了一起。 “我说你。要是喜欢那位小姐的话,不如拉着她一起早点死掉吧。” “你不是想死很久了吗,[人间失格]。” 太宰治的瞳孔一颤,他睁大了眼睛,却又轻轻地阖上。 “不行哟。” 少年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鼻音,像极了把脸埋在恋人脖颈间眷恋的话语。 “小千里可不能死掉哦。” 太宰治不是没有过想将九条千里一把拉进自己看不见一点光的世界里。 纯黑的、充满了绝望的世界。 太宰治对于空白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的九条千里会变成什么样充满了好奇。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 小千里一定不会再对着他笑了。那双蓝色的眼睛也不会再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了。 九条千里的头发是太阳的颜色,明明和太宰治的世界格格不入,太宰治却很喜欢用下巴轻轻蹭过少女的发顶。 “而且,你的情报也太落后了。不怕死君。”太宰治打开了铁栏边的门,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我可是答应过小千里的——不会抛下小千里一个人赴死的哦。” “所以。” “我可不想就这么死去呢。” * 九条千里在医院待了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御坂御坂期间有来探望过她,但九条千里没能见到一方通行。 明明他的伤势不比她要轻,但听御坂御坂说,似乎在一方通行醒来的第一天,就完全不顾护士小姐的劝阻,拄着拐杖回家了。 御坂御坂说他要找人去算账。九条千里估计那个人就是太宰治。 可以自行行走之后,九条千里在事情发生过后第一次回到了本丸。 虽然本丸看上去有点不对劲就是了。 药研说长谷部最近得了风寒,不希望传染给九条千里,所以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连加州和大和守也中了招,今剑和岩融去照顾他们了。 九条千里不解:“神明也会生病的吗?” 药研绷直了背,解释地一本正经:“……大概吧。山姥切最近也有点感染了,所以格外地怕冷。” 被叫到名字的山姥切国广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结果还没开口说话就被身后的歌仙一被子蒙住了脑袋。 挽着袖子的歌仙兼定一边给山姥切缠了两圈,一边哈哈哈地笑着说道,“这样就不冷了吧,对吧,山姥切。呀,好像还在发抖啊,果然还是先去好好休息吧。” 至于大夏天的是冷得发抖还是气得发抖都是后话了。 ……看上去倒是真的很严重啊。 九条千里担忧地皱起眉头,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在一屋子刀的注视下,似乎有了向门口走去的打算,“果然还是去看望一下长谷部他们吧。啊,问问狐之助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呢。” …… “不不不,大可不必。” “长谷部他们挺得住,身体可好了,身为付丧神怎么能连小小的感冒都挨不过去呢。” “对对对,要是主公不小心被传染了的话,长谷部说不定会切腹谢罪的。” “啊啊啊,对了对了,主公,我们来玩跳棋吧跳棋,是上次我们和一期哥一起从万屋买回来的。” 看着突然仓皇地从地上齐刷刷地站起来的一众付丧神,被围在中央的九条千里停住了脚步。 她低下头盯了药研一会儿,药研藤四郎非常不争气地移开了眼睛。 她又转过头盯了蜂须贺一会儿,蜂须贺虎彻开始十分奇妙地转过头千年难得一遇地对着长曾弥搭话。 九条千里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果然……你们在瞒着我什么吗?” …… “不,到这里就可以了,大和守和加州正在里面休息呢。要是主公想和他们说话的话,就在外面说就行。”小短刀们似乎非常执着于九条千里可能会被传染这件事,他们的理由听上去也十分充分,关于她伤才刚好抵抗力还没有恢复之类的。 本丸的太阳还未落山,透过纸门,倒是的确看得见里面的两道人影。 只不过…… “加州长高了吗?” 九条千里看着那道与旁边的影子拉开一截的笔直身影。 看上去怎么也有一米七几,甚至接近了一米八。 “……”药研藤四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坏,他小小地吸了口气,推了推眼镜佯装镇定,“毕竟加州还是长高的年纪呢。” 所谓睁眼说瞎话。 在今天的本丸可谓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啊,是主公来了吗?”突然拔高到了一米七七的加州清光开了口,他的语气平稳,末了咳嗽了两声,“抱歉以这种姿态见到您。” 不知道是不是九条千里的错觉。她仿佛听见了从屋内传来的小声的“搞什么啊加州才不是这么说话的”“你闭嘴,现在说话会被听见的”的声音。 但是九条千里看了看身边的药研和一期,两位付丧神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大和守也还好吗?”九条千里犹豫了一下,这么开口问道。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就在九条千里以为大和守安定不会开口说话了的时候,空气里传来了一声心虚的“完全没问题”。 声音被捏得尖细,甚至还有些刺耳。 “喂,大和守才不是这么说话的吧”“加州都模仿不好的家伙没资格说我……等、等等!说好了的不许拔刀呢!” 九条千里眨了眨眼睛。 她身后的一众付丧神们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说起来……善逸君好像自从她醒来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九条千里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开口说道。 “说起来好几天没见到善逸君了呢……我还想考虑一下和善逸君结婚的事。” 空气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随后被纸门隔绝的房间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和守安定的影子在纸门上无限放大,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的“大和守安定”似乎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托着身后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的加州清光就冲了出来。 少年头上的假发孤零零地掉落在了房间中央,身上新选组的羽织被戴着假发的鹤丸国永扯掉了一半。 我妻善逸以一种饿虎扑食的姿态扑向了一脸[果然如此]的九条千里,跃到半空中时还不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他都是被威胁的呜呜呜。 九条千里下意识地就避开了。 她轻轻地垂下眼睑,看向地上被一路拖出来的衣衫凌乱的鹤丸国永。 后者头上还顶着加州的黑色短发,浅金色的瞳仁难得地显露出了心虚。 这把爱恶作剧的太刀发挥了他一如既往迫害长谷部的天性,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都是长谷部的决定。” “真的,比歌仙洗的被单还真。” 第41章 在[本丸的付丧神们“离家出走”找太宰治报仇被发现]这件事后又过了三天,九条千里请的假也差不多到期了。少女的腹部还缠着绷带,但除了稍稍的牵扯感,就算不用止痛药也感受不到痛觉了。 在公寓里整理书本的九条千里算了算,距离暑假还有一个多星期,也该是时候准备行李了。 “唔,小千里要出门买东西吗?”正窝在沙发上睡午觉的我妻善逸似乎被玄关处少女穿鞋的动静吵醒了,金发少年抬手揉了揉眼睛,金色的瞳仁里满是倦意。 九条千里轻轻地应了一声,将手边的购物袋卷起,放进书包里,“善逸君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我妻善逸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自从发现在本丸里可以吃好吃的和触碰事物以后,我妻善逸就天天往本丸跑了。毕竟他在现实是像个幽灵一样的存在。 但——是! 动漫和电影还是可以看的! 我妻善逸对于这两样东西非常执着,并且在适应了现世的生活后越来越像个标准宅男。 在记下我妻善逸说的电影碟的名字后,九条千里简单地和前者告了个别,将公寓的门反锁好后才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说起来……要是去意大利见到纲君的同伴的话,应该带礼物吧? 就这样站在了礼品店面前的九条千里看上去愁眉苦脸。 山本君的话……大概会喜欢小动物?九条千里想起了偶尔在山本武身边转来转去的那只秋田和,手指搭上了在空中晃来晃去的秋田犬挂件。 唔,不过送这个会不会有点寒酸。 “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小姐?”就在九条千里这样纠结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活泼的女声。 女生的褐发扎成单马尾,额前的刘海有一缕用夹子夹到了耳后,她的胸前别着三浦的铭牌。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九条千里却意外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亲切感。 “是要送给朋友的东西吗?” 九条千里点头:“是送给朋友的朋友的。” 在九条千里这么说完后,名为三浦的女生突然变得斗志满满了起来,她扎紧了身上的制服,对着九条千里竖起了大拇指,“就交给小春我吧!” “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九条千里努力回忆了一下沢田纲吉对她说的话,“一个是似乎是意大利人,弹钢琴弹得很好,性格稳重,似乎和他的猫非常合不来。” “另外一个……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大,有点孩子气,哭得时候会一边说着要忍耐一边扔炸弹。” 三浦:“哈伊,炸弹?” “是。纲君说他能从头发里搜刮出不少东西。” 三浦。不,三浦春愣在了原地。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试探着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是狱寺和蓝波吗?” 这回惊讶的变成了九条千里,她点了点头,在发愣了几秒后回过神来,“你们认识吗?” 三浦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她哈哈地干笑了几声,垂下的眼尾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岂止是认识。 * 三浦春几乎是在沢田纲吉一行人从国中毕业是就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那个时候的沢田纲吉已经要回到意大利正式接手彭格列了。 虽然这件事情三浦春并不知情,她以为沢田纲吉只是要去意大利读高中,然后再念大学。三浦春的梦想是东大,于是她便和京子一起留在了并盛,在送她记忆里的那个像兔子一样的棕发少年上飞机时,还兴致勃勃地踮起脚挥了挥手。 三浦春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沢田纲吉,也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沢田纲吉不喜欢自己。但三浦春毕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她本就生得开朗,和即便是自己情敌的笹川京子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所以,即便是自己的好友红着脸告诉自己纲君向她告白了以后,三浦春也只是笑着握住了京子的手,在开玩笑般地表达了自己的不甘心后,弯起了眼尾说着“真是太好了”之类的话。 可是在那之后不久。笹川京子就死于一场意外。 三浦春刚接到短信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场恶作剧,直到从东大校门走出来之后,看到了穿着西装的狱寺隼人。 三浦春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但是她没能问出口。 回到并盛的狱寺隼人看起来比国中时代沉稳了不少,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也不再骂她蠢女人,与山本相处时也没有被气得跳脚。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呢? 三浦春吸了吸鼻子。没将那句“怎么会有枪油”的味道问出口。 从小就是优等生的三浦春自己已经得到答案了。 她远远地站在京子的灵堂门口,第一次看到每天都大喊着“极限”的笹川了平哭,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爱慕的、成长为男人的少年,露出那样绝望的神色。 沢田纲吉的眼睛里没有光彩。甚至连愤怒也没有。 三浦春握着门沿的指尖动了动,她想着京子的死亡,除了京子的家人以外,最痛苦的应该就是沢田纲吉了才对。 她应当去安慰他。 但是三浦春最后也没迈开脚步。 猜出了真相的三浦春像个胆小鬼——尤其是在那不久之后,狱寺在打给她的电话里让她带着父母赶紧离开并盛。 再之后的事情,三浦春便都是从黑川花那里听说的了。 她在东大毕业后,进入了学园都市,一边研学一边打工。 再也没点开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阿纲先生”的联系人。 “狱寺的话,应该小姐您送什么都喜欢。蓝波最喜欢前面拐角处那家的变色糖……”三浦春这样滔滔不绝地讲着。 九条千里在手机备忘录里飞快地记下,在打完最后一个句号后,红发少女小小地舒了一口气,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而就在九条千里准备离开的时候,三浦春叫住了她。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九条千里刚才与她简单交谈时的话萦绕在她的耳畔,三浦春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九条千里问道,“九条小姐是要去意大利吗?新、新的家族成员?” “家族?”九条千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想了想,觉得三浦春可能说的是彭格列的意思,“如果去实习的话也算的话。” ——实、实习……黑手党的实习,等等,可那是黑手党啊! 二十四岁的三浦春有点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这位小姐一看就不是战斗人员。 ——不,不对…… 三浦春突然睁大了眼睛,就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东西,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疑惑的九条千里看了一遍。 红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 “哈伊?!你是阿纲先生的交往对象吗?” 九条千里被突然凑上前的对方吓了一跳,她摇了摇头,诚实地解释道,“不,那是之前的事了。” “不不不,那不重要,如果阿纲先生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的话……”九条千里面前的三浦春就像是释然般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垂下眼来,眸光变得温和又温柔,“太好了。看来阿纲先生已经从那件事走出来了。” 京子死的时候,她没敢走上前与那个棕发少年说话——这件事已经成了三浦春的心魔。 她只是听黑川花说,沢田纲吉似乎消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还被Reborn狠狠地打了一顿。 还说什么要成为阿纲先生的妻子呢,结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三浦春不止一次在心里这么唾弃自己。 “那件事情?” 即使三浦春说的很小声,但九条千里还是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 “啊,不是什么重……”三浦春想要推脱的话卡在了喉口,她的动作就像是僵住了一样,整个人仿佛陷入了自己对着的那双属于九条千里的蓝眸之中。 ——说、说不了谎。 ——这是这位小姐的能力吗? “自、自从京子死掉以后,阿纲先生消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如果阿纲有新的恋人的话,大概就代表着已经从京子死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吧。”在理智做出决定之前,声音就已经从三浦春的唇边溜出了。 【我总觉得我喜欢纲君,是因为纲君是纲君。】 【可纲君喜欢我,好像是因为我喜欢他才喜欢我的。】 九条千里绷了绷,有些艰难地继续开口问道,“京子是个怎样的人呢?” “怎样的……是个非常天真烂漫的女孩子,笑容很可爱,有些天然,连陌生人都非常容易相信。喜欢吃甜点,尤其是蛋糕,小时候好像想当芭蕾舞演员,但是,之后又想成为警察。对于云霄飞车意外地感兴趣……” 三浦春一直为了解好友而骄傲。 但现在她开始巴不得自己对于好友一无所知了。 尤其是在对方听到“成为芭蕾舞演员”变了脸色之后。 好不容易说完一长串的三浦春终于停下了嘴,她抬起了手,准备抢救一下。 可就在她的手触及九条千里的一瞬,整个学园都市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不知道源自哪里的冲击波击碎了商店的玻璃,反应迅速的九条千里一瞬间便将面前的三浦春扑倒在了地上。 “发、发生什……” 剩下的几个音节,三浦春没能说出口。在她黑色的瞳仁里,燃起了一片火光。 学园都市的那栋理事楼,时隔几年,再一次亮起了屏障。 “太宰君?” 三浦春听见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略带疑惑的声音。 九条千里在一片狼藉中站起了身。她向前走了一步,鞋子踩碎了玻璃。 三浦春想要抬手拉住九条千里的手,可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少女柔软的发梢。 九条千里向火光中跑去。 第42章 “虽然不知道你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念头,总之还是抛掉地好。” 在走出审讯室的那一刻,中原中也停下脚步,对着前面的太宰治说道。 “理事会的成员要是被莫名杀掉的话,可是会引起暴动的。” “你在说什么啊?”太宰治回头看向中原中也的神色困惑,“我可没有那样的打算。” 中原中也没从太宰治脸上找出端倪。 “……算了,随便你。” 赭发少年啧了一声,从太宰治身边走过。 太宰治对此不以为意。 他本就没有对理事会动手的那样傻的打算,太宰治在借刀杀人这方面格外有天赋。 比如现在。 太宰治勾唇,眯起眼睛微笑地看着燃烧的建筑,和浮在半空的使用魔法者。 人心真是最好利用的一种东西。 只需要找出最脆弱的地方,用小刀砸开封印的枷锁,让那最深处的黑暗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 他们会自取灭亡。 夹杂着碎石的火星从少年脸颊侧飞过,少年柔顺的黑发被爆炸带起的风吹地凌乱。他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所有尚存的摄像头,走进了理事楼旁的一栋居民楼里。 既然有人转移目光的话,那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惊恐的人群从身侧涌出,他们尖叫着,像讨厌的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太宰治也许是天生便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他倚靠在楼梯的扶手边,嘴里哼着奇怪的歌,似乎与外周的喧嚣隔绝了开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位前方之风事件后,代替死去的理事上任的小林隆一跑了下来。 他的打扮普通,属于丢进人群中便找不出来的那种。 ——只不过是刻意而为的。 前研究员,不怕死君口中的那位死去的博士的弟子。 虽然相貌和体态都变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怕死的吗?!” 小林隆一对着太宰治吼的话符合极了他精心设计的大学教授的身份,男人身后背着的包看上去沉甸甸的,被太宰治凉凉地抬眸扫了一眼后又缩回了脖子,一边往楼梯下跑,一边在嘴里嘟囔着“现在的教育方法真有问题”之类的话。 这种刻意的行为在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后尤为好笑。 “因为担心黑客而不好好地数据化资料可是很麻烦的哦,小林君。”太宰治的语气轻飘飘的,他与面前的男人间不过一拳之隔,看上去好像是在说着悄悄话——如果忽略掉他抵着男人后背的枪的话。 小林隆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没敢转过头,只是稍稍侧了侧脸,索性也不装了,“你从哪里知道的我?” “秘密哦。” 小林隆一的眼神暗了暗。 既然能一举登上学园都市的理事的职位,小林隆一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少年?” “是谁派你来的,上井那个叛徒吗?算了,不管那家伙给你开了什么条件,我给你的都能更丰厚,那家伙可是快要破产了,我什么都能给你。” 太宰治嗤笑了一声:“你们的说辞还真的是千篇一律啊。” “既然什么都能给我的话,就麻烦你在这里死去吧。” 太宰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过于轻巧。死亡在他嘴里仿佛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小林隆一顿了一下,他继续威胁道,“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走出这里吗?我的部下可都在楼下等着。” “欸,谁也不信任的小林君原来会告诉部下自己家的位置吗?”太宰治露出了一副无辜的姿态,他用孩子气的口吻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小林隆一的话。 “不过,我并不打算亲手杀掉小林君哦。毕竟那样会很麻烦的。” “来玩个游戏吧,小林君。” * 从容地从楼上走下来的太宰治拍掉了手上的灰尘,他按亮了手机屏幕,悄悄记下了现在的时间。 失去了首领的狼群已经没有了威胁力。 差不多已经达成了大半目的的太宰治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那么,剩下的就是…… “果然是太宰君吧。” 熟悉的声音让少年止住了下楼的脚步,他掀起眼睑,笑容僵在了唇角。 能让太宰治露出这样的神色的,至始至终只有九条千里。 她站在离他十米处,发丝微乱,小小地喘着气。 “这是你干的吗,太宰君?” 在少女说出这声质问之前,太宰治便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他的眸底潋滟出几分不真切的笑意,“小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啊。生气了。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从对面的少女变化的表情中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小千里生气的时候果然也很可爱。 太宰治这样想着,鸢色中残留的那抹清冷的杀意便完完全全褪去。 “完全不懂。” 他听见对面的少女这样说道。 她大概是愤怒到了极致,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太宰君究竟想做些什么,我完全看不懂,也猜不透。” 太宰治的眼睫半垂,唇角浅浅的弧度并未因九条千里的这句话而改变。 “我呀,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逃窜的人群,惊恐的尖叫,不知道是谁的哭泣。 沾着鲜红血液的玻璃映照着被火焰烧红的天空,站在大楼里的少年,眼尾的弧度清冷,空气被捏成细细碎碎的金光,映在他身上时却不显光亮,反而弥散出一种致郁到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气息。 天才和疯子永远只有一线之隔。 这太过分了。 九条千里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不可置信。 “果然,这在小千里眼里是不可原谅的过分的事吧。”太宰治做出了沉思的表情,在少年抬手之际,九条千里注意到他的右手虎口出有一道勒出来的红痕。 “但是。这是为了避免我做出更不可救药的事情必须的哦。” 少年的声音轻快,九条千里有些分不清他唇角的笑究竟藏了几分讥诮。 人类之间不是总流传着一句话吗。 死亡是证实一个人重要性的最好方式。 太宰治并不想要再次见到那个被血染红的黄昏,也不想要再见到会捧着他的脸笑的少女倒在那样肮脏的地上。 她应该是纯白的颜色,又或许是像太阳那样炽热的颜色。 他的小姑娘可能会受尽折磨死在手术台上。 这种可能性。太宰治光想想就痛苦万分。 他会做什么事呢? 拥有[人间失格]的太宰治是中原中也的安全装置。可是如果是太宰治失控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啦。 他聪明又狡猾,像极了拥有美丽皮毛的狐狸。 上一秒弯着眼睛讨要食物,下一秒便能咬断好心人的脖颈。 不明白太宰治在说些什么的九条千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是太宰治并没有要告诉她的打算。 太宰治在这方面倒是和一方通行默契地选择了同一条道路。 小千里太心软啦。 就算是知道了真相,九条千里会避开通往终点的最方便的这条途径。 黑发少年这样理所当然地想道。 至于会死多少人呢。 太宰治懒得算这些,他是从阴沟里出来的,所谓的生命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无趣的数字而已。 可九条千里不一样。 她十六岁,在这座学园都市里长大。要善良,不要与人为恶,小心地控制自己的能力,不要去伤害别人,只要耐心地停下来看看,就会发现意想不到的值得开心的地方的——这是九条妈妈在送懵懂无知的少女来到这座陌生都市时说的话。 “不要再往前走了。太宰君。” 九条千里这样对着太宰治说道。她的蓝眸微动,水光之下藏着迷茫。 太宰治站在原地,他倒真的没有动,却是扬唇轻笑道,“我听见了哟。小千里说不会再喜欢我的事。” “……是。” 飘散在空气里的声音显得苦涩,九条千里的表情却异常坚定。 太宰治做了什么呢。 他威胁了她的朋友,用枪指着一方君,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使得整个学园都市陷入了恐慌之中。 九条千里不是傻子。 在智商方面说她是天才也不为过。 太宰治就像是毒药。 早晚她会和五月说的那样被他一起拉进看不见底的深渊。 “但是。不会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小千里会站在这里呢。” “啊,是见义勇为吗,英雄主义之类的,想要将我这个罪魁祸首绳之于法。可是就凭小千里,是打不过我的哟。” 太宰治这样苦恼地说道,他抬眸望向远处的少女,好似循循善诱般地开口问道。 “呐,小千里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呢? 九条千里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在见到太宰治的第一眼身体便自己行动了。 她好像已经习惯捕捉太宰治的影子了。 “那么,下一步。小千里是要放弃我了吗?” 映在睁大的蓝色眼眸里的少年笑得灿烂,九条千里却觉得他好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太宰治似乎非常执着于这个问题,他卸下笑容,站在一层的四级台阶上,用平和的嗓音又问了一遍。 “小千里是要放弃我了吗?” 九条千里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有什么气息将她层层包裹住了,她的浑身冰凉,仿佛坠入了海底。鲸鱼在她身边游过,从海底升起破裂开,却听不见一点声响。 “不行哦。” 少年垂下眉眼来,那只在光下显得透亮的眸子泛起几分可怜巴巴的委屈。 “我只有小千里啦。” “这个世界糟糕透啦,要是成为能被所有人都轻而易举看穿的人,那不就变成了看不见的符号了吗。所以,人类就应该变得不普通一点才行,只有这样才会被记住呀。” 太宰治笑起来。 那是即便是九条千里也没有见过的笑容。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连眉目也变得柔和下来。 “但是。如果是小千里就没有关系,因为不管我变得有多普通,小千里都能找到我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千里一直注视我的时候,看到的是我呀。” 纯粹的,充满了爱意的目光。 就像是躺在草丛里,被阳光拥抱了一样。 “我喜欢小千里。” “只有这一点是没有撒谎的哟。” 少年甜腻的尾音消失在巨大的爆炸声里。在太宰治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的那一瞬,站在台阶上的少年也彻底被火光吞没了。 因爆炸的冲击波而摔倒在地的九条千里爬起来。 她的耳边还残留着尖锐的响声,在一片混沌中,红发少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不要再往前走了。太宰君。】 她究竟…… 干了什么蠢事啊。 第43章 红色是碍眼的颜色。 即便坍塌的建筑物隔绝了空气,明明灭灭的火苗依旧窜起。 是玩笑吧?是啊,太宰治最喜欢开玩笑了。 ……拜托了。 就让它成为一个玩笑吧。 脚下的砾石被踩碎,空荡荡的灭火器像无用之物般被丢弃在一边。 九条千里是第一次像这样狼狈。她一次次仪态全失地搬开石块,使指尖颤抖的恐惧在一次次的失望后笼成了一团,它在空气里飘荡着,随着灵魂一起沉寂。 【呐,小千里要放弃我了吗?】 明明太宰治不久前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 风将他额前的碎发扬起,少年的那双鸢色双眸在细碎的金光中美得惊人。 不,不对。 少女手中的动作停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九条千里那双沁着恐惧的眼睛睁大。 那哪里是笑呀。 太宰治那么聪明,他离出口只有四步的距离,他明明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 只是她让他停下了。 因为那是九条千里说的话,所以能轻而易举地预见的结果一瞬间就变得无所谓了起来。 ——小千里无法撒谎的吧。 ——所以,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不管是什么我都想听。 【救救我。】 她怎么能没有发现。 她怎么可以没有发现。 九条千里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灰色的石块因落下的水滴而加深了颜色。 巨大的颓败感充斥了九条千里的内心,把头埋进双臂里的少女第一次有了想将所有东西一扫而尽的愤怒。 没有。 九条千里到现在也没有想要放弃太宰治。 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她比起普通人更容易得到的结论了。人类区别于动物,是因为他们有着高等的智慧,理智将支配情感,当判定一件东西有危险性的时候,无论它多么闪闪发光,多么迷人又美丽,人类都会选择后退。 羞于启齿的事,便不再说出口。既然是错的东西,那就让它永远埋在心底吧。 用火烧掉,用土埋掉,怎样都好。 这样人类才不会说你是个疯子,才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 但九条千里不一样。 她没有逃避的手段,她想要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是直直地暴露在阳光下的。 即使知道太宰治十恶不赦,她也仍旧十恶不赦的、不可救药的想要接近他。 瞧啊,多么自私又可笑。 她就是这样自私又可笑的人呀。 “为什么会注意到小千里?唔,因为小千里和大家不同嘛。” 在九条千里和太宰治交往的时候,那个慵懒地支着下巴的少年笑着说道。 “大家都是戴着面具活在现实世界的人呀,明明看上去像滑稽又丑陋的小丑,却还得意忘形地跳着舞呢。” “但是,小千里就像活在童话故事里一样。” 那时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倏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太宰治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样的惊奇,一下子就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啊!就像是受了诅咒的公主呢。”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哪有公主会像她一样自私又可笑的啊。 暴露在阳光下的人,往往是最阴暗的人。 当时的九条千里被突然凑近的少年吓了一跳,她红了整张脸,移开了和太宰治对上的视线。 “唔,不过小千里是公主的话,那我就当把公主从高塔上救下来的骑士吧。” “长发公主?那个是王子啦。” “诶~”少年耷拉下脑袋,遗憾地拖长了声音,“可是王子不会做卑鄙的事啊。” “……骑士也不会哦。” 太宰治发出了一声鼻音,他苦恼地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皱起的眉间是满满的嫌弃,“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伟大的把公主抓走的恶龙吧。” “一辈子也不要让恶毒的仙女把公主的诅咒解除。” 九条千里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哪有用恶毒形容仙女却用伟大形容恶龙的嘛。” 太宰治抬眸向她笑道。 “我可是为了公主好哦。” “因为啊,要是解除了诅咒的话,公主就没有理由再掩饰自己的面貌了嘛。” 因为她不能撒谎,所以世人说她应当是最纯澈的存在。 因为她不能撒谎,所以只要没有人询问她的秘密,只要她不开口,她便能永远当那最纯澈的存在。 伪君子,胆小鬼。 她比太宰治还要恶毒。 揪着自己头发的九条千里这样想道。 她不是不喜欢太宰治了,只是不会再喜欢他而已。 这种无力感充斥了她的整颗心脏,痛苦得她想要将它连着血管一起从胸腔里扯出来。 “不行哟,就算是小孩子我也会吃醋的。” 强行从她与握着气球的孩童间冒出头来,鼓着腮帮子的太宰治。 “诶,为什么要讨厌自己嘛。小千里这样就很好啊,因为别人的话改变自己的人才是差劲透了呢。” 坐在餐桌对面,嘴里含着还未咽下去的面包含糊不清的说着话的太宰治。 “躲起来偷偷哭可是不好的习惯哦,啊!难道是我惹小千里哭了吗?可是每次见到小千里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要逗弄小千里啊,毕竟小千里太可爱了嘛。” “嘛,哭起来的时候也很可爱……诶——用这么戒备的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会受伤的哦!即使是我也会受伤的哦!” “要不我对着小千里一起哭?嗯——不行,果然哭不出来,大失败。” 总是假装受伤,可怜兮兮地垂下眉眼,说一些不正经的话来逗得她破涕为笑的太宰治。 “都是我讨厌的那个一米六小矮子同事的错啦。要不是因为他太笨,我才不会迟到呢。” 九条千里与太宰治确认交往的那个夏日,九条千里与太宰治约好了一起去夏日祭看烟花。 明明是个俗套得不得了的节日,九条千里却仍是紧张得一个晚上没睡好觉。 柜子里的浴衣换了又换,挽好的发髻怎么看都不对劲。 桃井五月嘲笑她是陷入了恋爱的白痴家伙,末了又一脸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着“约会要加油哦”之类的话。 九条千里记得那天自己穿了浅杏色的和服,拎着樱花点缀的小包,在鸟居的台阶下等着说要给她惊喜的太宰治。 结果惊喜倒没有,太宰治迟到的时间比想象得还要久。 黑发少年并未换上浴衣,他身上仍旧是裁剪得体的西装,平日里披着的风衣倒是不见了。 他气鼓鼓地埋怨着[可恶的一米六同事],九条千里没注意他具体埋怨了什么,却是注意到他的耳侧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受伤了吗,太宰君?” 红发少女皱起眉头这样担心地问道。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顺着少女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指尖触碰到熟悉的温热,太宰治沉吟了一会儿,扬唇撒娇般地说道,“是哟。很痛的哦。” 映在那双鸢色眸子里的九条千里顿时神色紧张了起来。 太宰治却是因此哈哈大笑。 事实上完全没有感觉的少年凑近了些,“小千里不问问我是怎么弄的吗?” 九条千里的回答就像是太宰治预想中的那样。 “如果太宰君想要告诉我的话自然会告诉我的吧。” 她点了点头,打趣般地继续说道,“反正理由不过是那几种,打架的话太宰君可是会吃亏的。” 太宰治露出了受伤的神色,“原来我在小千里心里这么弱的吗?” “是哟。”少女回答得毫不留情,让太宰治感觉仿佛心中了一箭。 他动作夸张地捂住胸口,正想说些什么,却因为面前笑得温柔的少女的话止住了。 九条千里她说,“因为太宰君太弱了,所以要好好保护自己才行。” 九条千里她笑得时候啊,太宰治的时间就仿佛静止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目光细细描绘着她澄澈的眼睛,她高挺的鼻梁,她微微弯起的唇。 是什么味道的呢?红叶大姐也总是涂口红,可好像和小千里的不一样。 太宰治陷入了纠结的思考之中。 面前的少女应当还是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什么的,太宰治的思绪却早已不在这里了。 想不明白呀。 他苦恼地皱起了眉。 太宰治便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亲吻了身为自己恋人的九条千里。 呀,是苹果啊。 得到了答案的太宰治满意地弯起眉眼来,他垂眸对上少女瞪大的眼眸,轻轻吸了吸鼻子,便闻见了九条千里发间洗发水的味道。 红发少女受了惊,在太宰治直起身子的时候,九条千里后退了几步,捂着脸背过身去,蹲在电线杆旁边,像是躲进洞里的兔子,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对着他。 太宰治不明所以地抓了抓头发,“小千里生气了吗?” “……没有。” 少女的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带着些颤抖。 太宰治看着九条千里便以这样的姿态待了一会儿,才停止了他听不清的碎碎念。 倏地撑着膝盖站起来的少女回头时也很迅速,这次倒是太宰治被她吓了一跳。 “明年……” 她的眼睛带着些水雾,却明亮得像是星星坠入了凡间。 九条千里便是这样红着脸对他笑起来。 “明年这个时候,再来一起看烟花吧。” 什么啊。 原来是想要说这个啊。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好哟。” 少年抬起手,他的指尖穿过面前少女的发丝,捻住那片落在她头上的小小花瓣。 太宰治垂下眼眸,他的目光幽远,分不清是温柔还是薄凉。 “毕竟是小千里嘛。” 让人呼吸停滞,让人目眩神迷,让人战栗不止。 ——如果真的有深海的话。 一片废墟里捂住耳朵的少女哽咽着想道。 ——她情愿与他一起沉溺。 第44章 太宰治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从空旷的街道走过,穿过飞速驶过的电车,停在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路口前。 黑色的风衣被风掀起,太宰治远远地在放下的护栏另一端看见了九条千里。 她的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侧着头与桃井五月说笑。少女手中捧着的咖啡氤氲着雾气,浓厚又香甜的气息仿佛用指尖便能触到。 太宰治轻轻地垂下眼,他抬起手,看着落在掌心凋零的落叶,脆弱得一碰即碎,像极了他的梦境。 港口黑手党年轻的干部候选,于遭受了袭击重伤后的第七天醒来——至少这是港口黑手党对外的口径。 “不不不,算我求您了太宰大人。要是您的伤口再裂开□□掉的可是我啊!!” 彻彻底底被缠成了绷带人的黑发少年只露出了一只眼睛,明明七天前被那个彭格列送过来的时候差点连呼吸都没有了,伤势重得连首领都皱起了眉——可刚刚才从恢复中恢复过来的太宰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走来走去。 不,哪里是像个没事人。 跟在太宰治身后的一群黑衣人部下看着渗血的绷带都快哭出来了。 “啊,这不是太宰嘛。”刚刚结束拷问任务,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尾崎红叶自然是听到了走廊上的动静。她停下了脚步,打招呼的语气自然又熟稔,“已经没事了吗?” 太宰治笑着回答道:“是哟。” 尾崎红叶瞥了一眼太宰治身后一团乱的已经快要开始切腹谢罪的部下,眼尾描着的嫣色在笑意中加深了几分,“不好好养伤的话,那孩子可是会心疼的。”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眸中的迷茫很快散去,如雨后初霁的天空,太宰治的眼睛亮了起来,“欸,小千里会心疼我吗?” 尾崎红叶笑而不语。反正太宰治的这句话在她听来根本就不带一点疑问的语气。 即便是尾崎红叶,在七天前见到被从天而降的彭格列十代目带到港口黑手党的浑身是血的太宰治时,也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尾崎红叶的印象里,太宰治还是第一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虽然后者总是嚷嚷着自杀,却怎么也不应该选择这样毫无美感又痛苦的死法的。 那么就只能与九条千里有关了。 ——还真是肆意又狂妄的赌徒啊。 尾崎红叶垂睫看向太宰治时,在心中这样感叹般地想道。 ——可太宰治也不过就是十六岁的孩子而已。 “光这样可是无法追到那孩子的哦。”尾崎红叶开口道,“就算逼迫那孩子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不再做点什么的话,愧疚可就要变成讨厌了……啊啦,看上去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吗,太宰?” 太宰治点点头,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却依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听说五月小姐非常喜欢一个叫黑子哲也的家伙。” 尾崎红叶:“把别人绑了可不行,五月小姐大概会更记恨你的吧。” 太宰治打算把黑子哲也绑了搞点电脑配件打包送到桃井五月门口的计划落了空。他遗憾地垂下了唇角,目光看向窗外,小小地嘁了一声。 ——……太宰大人刚才嘁了吧。 ——骗人的吧,太宰大人真的打算用这种方法追女孩子吗? ——啊,明明太宰大人这么聪明,在这方面却意外地不开窍呢……有、有点反差萌? ——……你找死吗?被太宰大人听到会被杀掉的吧。 太宰治:“那一方君……” 尾崎红叶:“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见面就会被打死了吧。” 太宰治不甘心地继续说道,“那彭格列……” 尾崎红叶:“为彭格列做事可是算背叛组织了。” 女人顿了顿,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而且那位彭格列首领可没有可以给你下手的地方。” 太宰治这才意识到他似乎陷入了僵局。 “不做出实际行动是打动不了女性的。”尾崎红叶这样说道,“只要告诉那孩子你的想法就好了吧。” 挽着发髻的红发女人垂眸,对着面前微怔的少年语气温和地道。 “毕竟,你为那孩子做的事,彭格列已经全都告诉她了。” “那位首领……” “可真是温柔的人啊。” * 可以触碰到的恐惧与孤独。 当接到三浦春电话的沢田纲吉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他的女孩呀,就这样兀自陷入了火与烟的苍茫世界里。她捂着耳朵,似乎想要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目光茫然又痛苦。 棕发青年站在她的身后,弯腰拾起落在地上被烧了一半的白纸,他的面色微变,却又飞快地在一瞬间恢复了平静。 “千里桑。” 年轻的黑手党教父就这样在她的身边蹲下,沢田纲吉握住了九条千里的手腕,他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捂着耳朵的手扯下。 “我在这里,千里桑。” 像天空一般的温柔,拥有抚慰人心的魔力。 沢田纲吉轻而易举地便将九条千里从她的小世界里扯了出来。 他的棕色眸子里映出少女那双睁大的蓝眼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男人即便是在这时也依旧冷静得可怕。 沢田纲吉在九条千里之前便开了口。 “太宰君在这下面吗?” …… “你把狱寺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九条吗?”蓝色的荧幕浮在半空中,穿着西装的小婴儿冷哼了一声,抬手拉低了帽檐。 “毕竟千里桑应该知道这些嘛。”桌前的棕发青年无奈地笑道,“而且,我答应过千里桑不会再对她撒谎。” Reborn对于沢田纲吉的话不屑一顾。不过他本来也就差不多能猜测到自己的蠢徒弟会做出这种事了,毕竟是曾大言不惭地说要将错误的彭格列亲手毁掉的人,即便是年纪长了几岁,也还是一样的天真。 “不过。”已经成为彭格列首领的沢田纲吉难得失态地在自家老师面前露出了苦恼的神色,“输给太宰君这一点,果然我还是不甘心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太宰君就这样死在那里算了。” 沢田纲吉的侧脸上映着黄昏时刻的天光,他用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扑打着翅膀落在电线上的麻雀。 他轻笑了一声,眼尾微微垂下,“果然很自私吧。” “但是,我无法看到千里桑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时候的九条千里像极了亲眼目睹京子死去的他自己。 正是因为切身体会过这种痛苦,沢田纲吉无法对太宰治视而不见。 Reborn觉得沢田纲吉的这个决定实在太过可笑。 可如果沢田纲吉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沢田纲吉也就不是沢田纲吉了。 杀手先生哼了一声,列恩慢慢地从他的帽子后面爬出来,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并望着棕发青年。 Reborn在这个时候显得冷血又无情,“既然九条那里不行了的话,隔壁罗马诺的小姐正好等着见你。” 饶是沢田纲吉也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即便是被用枪指着脑袋也从容不迫的男人露出了兔子般慌乱的神色,“不,这种事情就……” Reborn:“除了库洛姆外完全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老会对此很不满。” 不,事实上并不是长老会。 Reborn一想到成天没事干就跟在他耳边嗡嗡嗡地说着“奈奈最近嘴里都是阿纲”“臭小子早点嫁出去不就没事了嘛”的沢田家光就烦。 “反正罗曼诺家小姐二十岁生日也邀请了彭格列去。” 可是去参加宴会和你嘴巴里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沢田纲吉甚至想要向十年前第一次见到Reborn时那样抓乱头发大声吐槽道。 而且彭格列哪里需要联姻这种东西。 哦,联姻。 沢田纲吉突然就想到了隔壁瓦里安完全没有想要谈恋爱迹象的Xanxus。 决定了。 反正Xanxus也代表着彭格列,他和Xanxus谁去都是一样的。 还能为九代目排忧解难。 沢田纲吉在心中无情地打着小算盘。 “七天以后,我和千里桑会一起来意大利。”当着自家家庭教师的面坑害完了隔壁瓦里安后的沢田纲吉小小地吸了口气,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声音沉稳地说道。 Reborn对此稍稍挑了挑眉。 沢田纲吉笑着说道,“千里桑最近一直在和强尼二联络。” 九条千里和强尼二的联系方式沢田纲吉一个字也看不懂,他看着电脑上的那群代码就头疼。 不过嫉妒强尼二这种事情怎么也是说不出口的吧。 Reborn喝了一口咖啡,“嘛,不过既然你这没用的家伙输给了那个太宰治,九条大概以后也不会加入彭格列了。” 杀手先生的眼里闪过一道光,“不过让九条重新将彭格列的防御墙巩固一遍倒也不是不可以。” ……果然是Reborn的风格。 沢田纲吉在心中一边叹气一边想道。 不过如果千里桑和她一起回彭格列的话。 沢田纲吉突然想到了一种令他头疼不已的可能性。 ……太宰君。大概也会偷偷跟去吧。 啊嚏。 偷偷摸摸翻进公寓楼的太宰治刚一落地,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他不满地揉了揉鼻子,用手中的铁丝熟练地撬开了一间公寓的门。 门牌号2317。 【九条】 第45章 “这可真是凑巧。” 在黑发少年刚刚踏进玄关的时候,太宰治便感到冰凉的刀刃贴住了脖颈。穿着新选组蓝色羽织的少年扎着马尾,他双手握着刀,出现在了太宰治的身后。 “既然偷偷跑进别人家里,应该已经做好被当做小偷砍死的觉悟了吧。”长相温柔又可爱的大和守安定这样无情地说道,“别担心,我会精准漂亮地刺进去的哦。”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他的余光瞥见旁边玻璃倒映出的身后少年的脸蛋。 大和守安定额前的刘海用可爱的樱花发卡别起,从他眼里的认真情绪可以分辨出他刚刚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太宰治记起这似乎是那天在医院见过的少年。 ——小千里的能力? 太宰治:“我并不是小偷哦,神出鬼没君明明应该认识我吧。” 大和守安定:“是,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太宰治:“撒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哦。” 大和守安定:“那样的话小偷先生的鼻子应该已经可以拿来当武器了才对。” 太宰治:……啊,逃不掉了啊。 大和守安定与太宰治之间爆发了战争。 所以,当九条千里从超市里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被削成好几段的自己的桌子和椅子时,后退了几步走出了家门,在再三确认自己似乎并没有走错后,便皱着眉头打算报警。 九条千里就是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从里屋传来的鸡飞狗跳的动静。 “哦啦哦啦哦啦!” “哦哦杀了你哦小猫咪!” “给我人头落地地去死吧!” 在手中的塑料袋落到地上的那一刻,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九条千里足足花了半分钟才确认大和守安定的确是大和守安定,而不是像躲在她身后的我妻善逸说的那样被妖怪附身了。 杀红了眼的打刀劈砍的动作停滞在了半空中,与九条千里对视了几秒的大和守安定收刀的动作流畅又自然。他恢复了平日里可爱的笑颜,澄澈的眼睛里倒映出周围的一片狼藉。 “抱歉,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的付丧神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太宰治躲藏的速度和技巧令人震惊,他边躲还边说垃圾话企图转移大和守不安定的注意力,顺手采用了扔板凳攻击。 因为太宰治的关系,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像极了互啄的小学生。 “不,不是安定的错。”九条千里这样开口说道。 至于是谁的错。 红发少女的目光落在了从床底下探出一个头的太宰治身上。 大和守安定决定暂时性撤退,顺便回本丸锯木头重新做椅子。 少年临走前在太宰治身上淡淡扫过的目光就像是说“下次见面一定把你手脚削下来做桌子”。即便是太宰治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太宰君。” 九条千里的声音使得太宰治的注意力重新聚集,他从床底下慢慢地爬了出来,一头黑发凌乱,连得体的西装都起了褶子。 “正常人应该在门口等才对。” ——啊。 ——在生气。 盘腿坐在地上的太宰治从九条千里的语气里很快分辨出了对方的情绪。 “但是,要是在门口等的话,小千里大概就不会让我进来了。” 九条千里想了想。她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九条千里并不想要见到太宰治。 与那时在废墟里哭泣的九条千里不同,在从中原中也那得知了太宰治没有生命危险后,九条千里的心便沉静了下来。 她不否认喜欢太宰治这一点,她在这方面蠢得无可救药。 只是喜欢和原谅是两码事。 【这大概就是太宰君挑起学园都市内的祸端的原因吧。】 九条千里不明白自己看到沢田纲吉推给自己的文件是什么样的心情。 太疯狂了。 不管是文件上写的事,还是太宰治做的事。 统统都是错的。 从梦里惊醒的九条千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揪着胸口的睡衣,在一片沉寂的夜色里,突然明白过来。 当好人坏人对于太宰治来说都无所谓,他也并非分不清好坏,只是当发现当坏人时更为省事方便时,便兴致勃勃地选择了这条路。 不同于垂睫掩住眸光的九条千里,并不明白尾崎红叶对自己说的话的太宰治苦恼地皱起了眉。 “唔,要是五月小姐原谅我的话,小千里会原谅我吗?” “不会。” “欸——那一方君呢?” “不会。” 那不就又变成死胡同了嘛。被曾经的自己关进圈子里的太宰治失望地垂下眉眼。 “那小千里怎样才会原谅我嘛。” 九条千里抬起眼看他。 他背对着光,裹着绷带的半张脸藏于阴影之中,下颌流畅的线条却依旧清晰可见。 “因为太宰君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太宰治想了想,似乎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九条千里说的这句话。 他歪了歪脑袋,眸底带着些迷茫,“如果小千里说的是小林君的事情的话,再来一遍我也会这么做哦。” 太宰治表情像极了无辜的孩童,说出的话却仍旧残忍至极。 “既然有捷径的话,大家为什么不走呢?” 就像当初站在建筑物前与太宰治对峙的九条千里不理解他一样,太宰治也无法理解正常人的思维。 人类避开捷径的原因只有一条——他们不愿意成为情感上的罪人。 “正义可不是公平的,要是小林君不这样死在那里的话,说不定会狡猾地再换一个身份呢。” “但是,如果指的是一方君和五月小姐的事情的话……” 一方通行和桃井五月,对于太宰治来说,充其量来说不过是记得住名字的符号罢了。 他们活着他不会感到欣喜,死了他也不会为他们落泪。 既然这样的话,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我不会那样做了哟。” “毕竟那样做的话,小千里会生气嘛。” 这样的无所谓,在添上了“九条千里”的符号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小千里说不定会哭丧着脸难过,所以果然还是换一种方法吧。 虽然这漫长又麻烦,完全不像他处理废物的一贯手段。 太宰治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异常的真诚,九条千里没从他的眼睛里找到撒谎的痕迹,却是在沉默中被他气得笑出了声来。 “果然是太宰君会说的话啊。” 糟糕透顶却又理所当然。 她怎么就喜欢上太宰治这种人了呢。 半张脸埋在臂间的少女这样自暴自弃地想道。 “欸,小千里怎么又哭了呀?” 太宰治不解地皱起了眉。 “因为我喜欢太宰君。” “喜欢我是很难过的事吗?” 九条千里抬手按住了一只眼睛。 瞧啊,太宰治便是这样一个完全没有自觉的人。没有同情心,不喜与人交际,非常难相处,有一千零一种坏脾气,狭隘自私,充满瑕疵。 可就是这样的太宰治。 却偏偏是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那一个。 九条千里觉得痛苦快要将她撕成两半。她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站在门外笑,一个靠在门板上捂住耳朵。 她没有资格说太宰治是个怪人。 她自己便像极了精神分裂者。 九条千里从三岁能力觉醒之初便被人讨厌。不管她怎样努力,即便是将心爱的玩具送给对方,那样厌恶的眼神也丝毫不会改变。 ——拜托了。 ——不要再问她问题了。 不管当时幼稚园里的九条千里怎样祈祷,九条千里都是老师们最喜欢提问的那一个。 告密者。 活该被讨厌。 【大家要像千里学习哦,千里就从来不会撒谎,大家要做诚实的小孩子呢。】 在整齐划一的,拉长了语调的孩子们的一声“好”里,那时的九条千里又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她恶心得快要吐出来。 【大概是被神明诅咒了吧,千里。】 藏在门外阴影里的少女听见母亲这样对着父亲说道。 九条千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不行哦,千里,怎么能和别人吵架呢。要好好地和朋友相处才行。】 【要与人为善,成为永远清澈的存在。】 【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呀。】 九条千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像个怪胎,像个神经病,像个疯子。 她得变得温柔,变得善解人意,变得活泼开朗。 想要将那些对着她露出虚伪微笑的人统统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她得将龌龊的,见不得光的心思藏起来才行。 没有人听得见她歇斯底里的叫声。 没有人来救她。 她一面笑得开朗,一面痛苦得巴不得马上死去。 九条千里执着于不让太宰治死去。也许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死去。 她比太宰治还要胆小,至少太宰治能用轻巧的口吻,痛痛快快地将死亡这个节日说出口。 只有太宰治。 只有太宰治,笑着对她说出了[因为啊,要是解除了诅咒的话,公主就没有理由再掩饰自己的面貌了嘛。]这种话。 原来。 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可以听见她的声音的呀。 明明那时的太宰治说出了这样恶劣的话,九条千里却露出了高兴得快要哭出来的神色, 太宰治对于九条千里来说,是溺水时抓到的一根稻草。 这是只有九条千里才知道的事情。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啊。 “唔,看上去真的很难过啊。”太宰治小声地说道。 他看上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脸痛苦地割舍出心爱的玩具的表情,“那小千里在决定原谅我之前,还是不要喜欢我好了。” “反正学习感情这种东西也不是很难吧。” 九条千里抬起眼看他。 “五月小姐就算了,得想个一方君既看见我不会暴跳如雷又能和一方君交朋友的方法。” 太宰治蹲在她的面前,撑着脸,眉间透着苦恼,唇角的笑却浪漫又清澈。 “没办法嘛,小千里是我第一个认真想要交往的女孩子哦,所以,我大概会做得很差劲吧。” “红叶大姐今天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呢。” “明明那是我用来看中也的眼神啊。” 太宰治眯起眼来,他的睫毛轻颤,像极了九条千里初见他时的狡黠模样。 九条千里松开了抵着眼睛的那只手。 “所以,在我搞懂之前,小千里还是不要喜欢我好了。” 我从淤泥里走来,却贪婪地想要握住从叶间罅隙漏进的阳光。 太宰治顿了顿,他微微歪了歪脑袋,笑容明媚又纯澈。 “果然。” “小千里还是笑起来好看啊。” 你之于我,是海平面上的初阳,是湖面跳跃的金色浮光。 我给予你光辉灿烂的自由,愿你不再囿于黑暗,不再囿于可笑的“欢喜”。 做个自私自利的孩子,不用再徒劳地期待所有人都喜欢你。 因为不论怎样,我都会爱你。 将我的心与忠诚,一起献给你。 第46章 彭格列番外 “喂,沢田纲吉,这是你养的小鬼吧。” 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下踹开,单手拎着剑的银发男人微蹙着眉,二代剑帝的手里拎着小短腿在空中晃啊晃的红发孩童,磨着牙满脸的不耐烦。 “下次再跑到我这里就送她去喂鲨鱼。” 完全没有给沢田纲吉解释的任何机会,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斯库瓦罗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棕发青年的目光从摇摇欲坠的木门上缓缓移到了满脸心虚的红发孩童脸上,他稍稍叹了口气,手中的钢笔放下,唇角扯开无奈的笑。 “不是去找狱寺学钢琴了吗,纱希?” 一头柔软的红发扎成两个小辫子的沢田纱希哼了哼,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我才不要找臭章鱼头呢,臭章鱼头哪里有我的斯库瓦罗美人好看。” 是了,彭格列的小公主,沢田纱希,今年四岁,教父是狱寺隼人,梦想是和斯贝尔比·斯库瓦罗结婚。 完——全不可能。 沢田纲吉一见到自己的女儿就头痛。沢田纱希从小生得好看,继承了母亲的火红色头发,眼睛却是同沢田纲吉一般的暖棕色,笑起来的时候唇角边有两个小梨涡,和隔壁Xanxus意外地合得来。只不过,大概是被宠坏了的缘故,沢田纱希的性格与温柔的父亲母亲完全不同。甚至还因为在Reborn的咖啡里加苦瓜,被后者差点一枪送去三途川旅游。 “爱是要大胆去争取的哦——虽然妈妈结婚了,但是上次和纱希一起坐车的时候,司机先生还是送了妈妈玫瑰花呢!所以,在这个浪漫的国度里,年龄才不是问题!” 四岁的沢田纱希说得头头是道,她叉起腰,露出了[你这个大人是怎么回事]的表情。 沢田纲吉非常敷衍地嗯了一声,索性也不看文件了,抬眸对着自家女儿问道,“所以你又做了什么惹斯库瓦罗生气了呢?” 这可多了。 沢田纱希两只手都数不清。 四岁的沢田纱希理不直气也壮,“反、反正笨蛋爸爸追妈妈的时候,肯定也惹过妈妈生气吧。我听蓝波叔叔说了!笨蛋爸爸追妈妈的时候,差点就因为撒谎而和妈妈分手了呢。” 要是传出去,伟大的彭格列十代目,被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哽地说不出话来,沢田纲吉大概要沦为黑手党之间的笑柄了。 可沢田纲吉并不否认这一点。几年前,因为未来战的事情,他差一点与九条千里分了手。 事情就是从那里开始改变的。 该怎么说呢……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 毕竟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就被他取代了呀。 * 沢田纲吉这辈子喜欢过两个女生。 一个是笹川京子,一个是九条千里。 沢田纲吉现在回忆起国中时代的自己,还是忍不住发笑。 少年的喜欢总是伴随着令人羞愧不已的出糗。不管是当初的裸奔告白,还是拔光了前辈的头发,那时的沢田纲吉对于笹川京子的喜欢,在梦中都可见一斑。 那时候的笹川京子,对于沢田纲吉来说,是不可触碰的月光,她优秀又可爱,性格开朗,脸上永远带着抚慰人心的笑。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笹川京子。 可是当沢田纲吉慢慢变得优秀,缓缓地收拢浮着月光的掌心时,这样的月光却像空气一般,从他的指缝间溜走了。 ——笹川京子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 她是突然在战场上出现的,眼中带着些不可置信与迷茫,那声“纲君?”还没有说出口,血色便在沢田纲吉的眼中绽开。 笹川京子的葬礼上。笹川了平的三拳沢田纲吉没有逃开,他自己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好,他还是什么彭格列首领啊。 沢田纲吉在那之后颓废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少年在此期间成长为了真正的男人。 他不再对敌人手下留情,虽然说话时的语气仍旧温和,却连六道骸都一眼看出他哪里变了。 沢田纲吉一开始记住九条千里,的确是因为笹川京子的影子。 他不否认这一点。 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少女满身狼狈,一双湛蓝的眼睛却闪闪发亮。 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就这样在身后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蹲了下来。 接过手帕的少女脸上出现了小小的茫然,不过很快便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淡淡的,温柔的,像是一月的太阳,四月的春风,纯澈得看不出一点杂质。 就好像是从泥泞中开出的纯白的花,没有烦恼,无忧无虑,毫不费力地就成为了世间最美丽的存在。 “chisato……千里?”穿着名贵得体的西装的棕发男人在暖阳前微微垂下了眼睛,他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笑容温和地站起了身。 九条千里和笹川京子某些地方极其相似,在有些地方又截然相反。 笹川京子性格执着,明明看上去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却意外地坚韧与勇敢。即便是有些疑惑,也是直接与沢田纲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 而九条千里,她实在是聪明得让人心疼。 沢田纲吉越接近她,便越能感受到这一点。 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即便是知道面前之人在撒谎,也能够用拙劣的谎言自己欺骗自己。 九条千里也许是比起笹川京子更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至少Reborn是这样说的。 唔……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当那个有着同太阳一般耀眼的红发的少女,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在沢田纲吉的惊愕之中说出“下次,不要把我认成别人啦”的时候,沢田纲吉便意识到,似乎是哪里出错了。 他还真是失败啊,作为恋人方面。 连现在喜欢的是九条千里这一点,都没能完整地传达给自己的恋人。 “简直是两个蠢货。”站在碧洋琪肩膀上的Reborn不屑地对此评价道。 毕竟沢田纲吉并没有纠正九条千里的错误。已经看出了输赢的男人觉得这已经没有必要了,他拿得起也放得下,与其狼狈的收场,不如远远地注视着她便好。 在那之后,沢田纲吉身边就真的彻彻底底没有了亲近的女性的存在。沢田家光一挥手摊开一打女性的照片,急得团团转,而坐在长桌最上端的棕发青年却依旧笑得淡然。 毕竟没有喜欢的感觉嘛。不管是眉眼还是性格,都不像她。 【“纲君太温柔的话是会吃亏的哦。”】 浓郁的咖啡的香味之中,当初那个坐在他对面支着下巴的红发少女眉目认真。 【“偶尔也对我生生气吧,明明纲君应该有很大的压力吧,每次都是一副忙碌的急匆匆的模样,却从来都不会把糟糕的情绪暴露出来呢。”】 【“这样的话,我作为女朋友的话很失败的哦。”】 暴露情绪……吗? 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黑手党首领的位置的沢田纲吉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了。 小的时候最喜欢打的游戏和漫画也都很久没有见到了。 说起来,沢田纲吉好像成了自己小时候最不想成为的一类人,他没活成自己憧憬的样子,倒是活成了别人眼里憧憬的样子。 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 他想要看到她笑,也想要看到她哭,关于她的喜怒哀乐,沢田纲吉统统想要藏进匣子里,再加个十七八道锁,绝对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明明是包容一切的大空,沢田纲吉却对九条千里有着夸张的占有欲。 这并不奇怪,毕竟只要喜欢上一个人之后,这种占有欲便变得顺其自然了起来。 九条千里像是温柔又生机勃勃的叶。 当他在炽热的空气里,藏身于叶的阴影中时,便觉得自己也变得温柔又生机勃勃了起来。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九条千里在二十岁的时候与太宰治结了婚,性格恶劣的太宰治即使在二十四岁的时候也时常挑衅自己曾经的情敌沢田纲吉,却轻而易举地就被后者“再做讨人厌的事的话又要扫四年大街了哦,太宰君”给怼了回去。 九条千里在二十五岁那年有了身孕,那个时候的太宰治已经不是港口黑手的成员了,他加入了一个叫武装侦探社的组织,顺利洗白,沢田纲吉想了想,这比起黑手党倒更适合九条千里生活。 在九条千里怀孕的时候,即使是看上去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了男人了,太宰治也依旧干着孩子气的举动。 他在武装侦探社上贴了“沢田纲吉与中原中也与狗”不得入内几个大字,理直气壮地说着“万一以后我的玩具……不,千里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和纲吉君与中也一样笨就不好了”。 身为太宰治可怜的搭档的国木田独步在一旁吐槽着“不,中原君就算了,你上次下棋还输给沢田君了吧。” 中原中也:……??为什么我算了? 听说了这件事的中原中也当即从港口黑手党来到武装侦探社,准备和太宰治一战高下。 不过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了。 毕竟事情传进九条千里的耳朵里的时候,太宰治便不情不愿地表示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事情了。 当然,中原中也的手机因为看不可描述的网站中了毒导致他的任务计划统统要改变——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那都是后话了。 在本丸的那群付丧神的教导下,太宰治的儿子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地对着面前的应当是父亲的生物说出了“垃圾”两个字。 一把年纪的付丧神们当即感动得落下了泪来,当着兀自陷入了悲伤之中的太宰治的面开始夸自己的小主公多么的聪明可爱乖巧懂事,一看就没有遗传太宰治的基因。 在听说了这件事后,沢田纲吉轻笑了一声,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至少比起黑手党,能够活在阳光下的九条千里,笑起来也一定更加美丽动人。 只是,当沢田纲吉再次睁开合着的眼时,面前站着的却是红着眼问他去了哪里的少女。 彭格列十代目久违地陷入了茫然之中,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又在旁边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年轻几岁时的面貌。 在再三确认了这的确不是六道骸的幻术之后,沢田纲吉才意识到这个事实。 ——他回到了正与九条千里分手时的自己身上。 * “笨蛋老爸怎么又开始发呆了啊?”扎着辫子的红发小姑娘扑腾着短腿,半个身子爬上了他的桌子,她抬手在沢田纲吉面前晃了晃,小嘴嘟起,“还好笨蛋老爸脸长得好看,不然总是发呆的性格,才不会被妈妈看上呢。”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倒也不生气,垂下的眉眼温柔,“欸,我被纱希讨厌了吗?” 年轻的教父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他本就生得好看,带着吸引人心的气场。 沢田纱希一顿,警惕地后退了几步,“我才不会上爸爸的当呢,山本叔叔上次就是用这样的眼神骗我给他扎小揪揪的,害得我亲爱的银发美人都误会了啦。” 不,斯库瓦罗巴不得你离他远一点。 虽然是自家女儿,沢田纲吉依旧在心中这样无情地想道。 “果然在这里。” 方才被斯库瓦罗猛地关上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探出头的红发女人蹙起的眉,在看见正往办公桌下爬的沢田纱希时便缓缓松开。 “不可以打扰爸爸工作的哦,纱希。” 九条千里,不,沢田千里这样说道。 沢田纲吉从落地窗前站起了身,不做痕迹地用桌边的文件夹掩住了还未签名的一打文件,“不,工作已经结束了。” “欸,是吗……啊,那我们要出发回日本了吗?” “是。蓝波他们应该已经在下面等我们了。” 红发女人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 “我们要去哪里啊,妈妈?”这句话倒是吸引了沢田纱希的注意力,向来闲不住的小姑娘突然止住了想要逃跑的动作,扬着小脸问道。 “去看京子阿姨。” “京子阿姨是谁?” “是爸爸和狱寺叔叔大家的好朋友。” “欸——”纱希更加疑惑了,“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京子阿姨啊。” 红发女人笑了一声,“因为京子阿姨已经变成星星啦。” 倒映在沢田纲吉眸底的女人笑得温柔,她的眉目舒展开好看的弧度,随意扎着的红发搭在肩上,长长的睫毛上跃着阳光。 重生的沢田纲吉走了一条和曾经的自己完全不同的道路。 他将自己黑手党的身份和盘托出,关于他假死的打算,关于彭格列的危机。 还有关于他曾经的恋人,笹川京子。 不过说起来……沢田纲吉已经有点忘了笹川京子是长什么样子的了。 沢田纲吉与九条千里说了许多关于笹川京子的事,她听得认真,第一次表现出了孩子气的妒忌。 “听上去笹川小姐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啊。” ——活着的人永远无法超越死去的人的地位。 沢田纲吉没有再给九条千里在这方面纠结的机会。 “我要吃醋了哦,纲君。” “嗯。” “欸?纲君不生气的吗?现在纲君应该说我无理取闹才对。” “没有哦。我很高兴。” 下巴搭在怀中少女头顶上的沢田纲吉连眉梢里都带着喜悦。 “因为,千里桑吃醋的话,就说明千里桑喜欢我吧。” “所以,我很高兴。” “等等!可是回日本的话,我不就没有机会见到银发美人了!”扣上安全带的沢田纱希突然明白了这个惨无人道的事实,她做出了一副极度惊恐的神色,“要是我不在的时候银发美人被抢走了怎么办!” “哈哈哈,纱希还是很喜欢斯库瓦罗啊。”山本武爽朗地笑出了声。 “你们不会有未来的,放弃吧。”蓝波用懒洋洋的语气无情地戳穿道。 “蓝、蓝波,沢田小姐要哭出来了啦。”一旁的库洛姆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应该先制止谁。 “喂,蠢牛,看你干的好事。”把瓜放出来逗小姑娘玩的狱寺隼人瞥了一眼紧张地坐直了身体的蓝波。 “什么嘛,明明是纱希的品味有问题嘛。”长大以后完全丧失了团宠地位(虽然以前就没有)的蓝波小声嘟囔道。 在老师Reborn的教导下已经发展出了优越的运动天赋的沢田纱希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打算赌上xanxus的牛排和蓝波决一死战。 飞机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窗外的天空湛蓝,漂着无忧无虑的云。 沢田纲吉微微侧过脸,看向脑袋搭在自己肩上小憩的红发少女,她看上去十分疲惫,强尼二说她最近几天一直在致力于开发新的武器。 少女的脸颊微红,呼吸浅浅,几绺红发从耳后溜到了额前。 沢田纲吉轻轻阂上了眸子,周围的吵闹声似乎与他无关。 算了。 即使是幻术也无所谓。 假如有神明存在的话,拜托了。 请不要让这样的梦醒来吧。 第47章 一方番外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身形瘦削的白发少年止住了脚步,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睑,红眸里映出芳川桔梗微笑的脸。女人罩着一件蓝色外套,目光越过一方通行,停在了少年背后。 “最后之作是……捡了个孩子吗?” “……哈?”完全听不懂芳川桔梗在说什么的一方通行蹙起了眉,他微微侧过脸,向身后看去。 少年的那双红眸浮现了少有的震惊的神色,在一方通行睁大的眼睛里,映出从宽大的衣服中探出个脑袋、乖乖坐在冒着粉红泡泡的御坂御坂面前的红发小姑娘。 一方通行:…… 和恋人正式交往的第二天,对方变成了三岁的小孩子的模样该怎么办。 挺急的,给不出答案就给他好好地下跪道歉吧。 * “有什么关系嘛,明明这样的小千里更可爱了!御坂御坂一边沉浸在当姐姐的喜悦之中一边说道。” 栗色头发的小姑娘头上的呆毛一晃一晃,脸颊两侧带着兴奋的红晕。 和御坂御坂截然不同,本就因能力而皮肤呈现不健康的苍白的一方通行,此时眼睑下方带着淡淡的青色。他身上那件灰白条纹的长袖似乎是被谁扯得皱巴巴的,耳机上的一只耳套也不见了踪影。 少年的头发凌乱,一切都要归功于趴在他脑袋上的那个罪魁祸首。 三岁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被自己当猫爬架玩的一方通行浑身散发出的不爽,她被御坂御坂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会变色的仙女棒逗乐了,松开了扒拉着身下少年的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松手,便失去了平衡,从好不容易爬上的小山下摔了下来。 而就在小姑娘的脑袋着地的前一瞬,她的衣服后领被少年轻而易举地捉住。 一方通行就像是提着小鸡仔一样地把扎着小揪揪的小姑娘提到了面前。 芳川那家伙说的大概是被什么能力者波及了,过几天就会恢复的说法别开玩笑了。 他才没有功夫陪这种臭小…… 都说小孩子的目光最为纯澈。 三岁的九条千里,那双本就澄澈得耀眼的蓝眼睛更为璀璨夺目了。小姑娘细细软软的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开,露出浅淡的眉毛,她皱了皱鼻子,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拎着自己的面色不善的白发少年,似乎并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悬在了半空中。 浮着温暖的金的阳光中搅动着尘埃,在沉默的空气里,似乎用小脑瓜想通了什么的小姑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一方!” “蹦高高!” 一方通行:…… 啊,麻烦死了,要是扔出去的话,这家伙又会像上次那样吧唧地在地上化成一滩不明物体,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他的吧。 一方通行沉默地将小姑娘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肩膀上,面无表情地陪着她玩摔下来,被提住,爬上去的小游戏。 单手拉开咖啡罐的少年抬眸之间对上了御坂御坂震惊地嘴巴仿佛能塞下两个鸡蛋的表情。 “一方通行变性了!御坂御坂一定要记录下这一刻给以后的小千里看!” 御坂御坂这么说着,便摆出了小飞机一样的姿势跑去房间找照相机了。 空了的易拉罐被准确地投进了垃圾桶里,它转了两圈,清脆的声响在空气里化为平静。 一方通行叹了口气,一只手抬起,自暴自弃般地捂住了一只眼。 ……真是的。他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干这种蠢事啊。 * 一方通行本来走到哪里就都容易成为焦点。 更别提现在背后还总是挂着一个长相精致,探头探脑的小姑娘了。 “喂,那是那个Accelerator吧,他最近的爱好是养孩子吗?” “可、可能这就是那是什么强者的标志?你看那个《恶○奶爸》的主角不就头上总是顶着个小婴儿嘛。” “是这样吗……不过说起来,这个小姑娘头上的辫子绑得也太差了吧。” “……该不会。” “骗、骗人的吧,是Accelerator绑的吗?” 吵死了。 满脸躁意的一方通行稍稍顿住了脚步,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扫过顿时吓得抱在一起的两个路人。 “快走啦快走啦!再不走要迟到了哦!御坂御坂心里非常焦急但是装作沉稳又好心地提醒一方通行道。” 已经与一方通行拉开了十米距离的御坂御坂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人停住脚步的动作,她在人群中踮起脚挥了挥手。 “……嘁。” 在一方通行重新迈开脚步的那一刻,路边打酱油的两人顿时常常地舒了一口气,顺便还不忘给自己刚才不得了的推理下了定论。 “是Accelerator绑的吧。” “是,绝对是Accelerator绑的。” 说起来,这已经是九条千里变小的第三天了。 一方通行决定明天她要是再不变回去,就把她从窗户扔出去。 虽然他昨天也是这么想的。 不能让三岁的小孩子自己回家的一方通行收留了九条千里两个晚上,过了暖洋洋的午后就困得打哈欠的小姑娘在晚上格外的有精神。 她的蓝眼睛像猫儿般明亮,盛着月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翩跹的小蝴蝶。 本该缩在床尾睡觉的小姑娘,每到静谧的空气里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时,便会倏地睁开大眼睛,像泥鳅一样在被子里滑啊滑,挪啊挪,最后从枕着手睡觉的少年边探出头来。 小动物会下意识地寻求温暖的地方。于是三岁的九条千里便哼唧哼唧地攥紧了一方通行的怀里,她柔软的红发蹭过少年的脖颈,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便呼呼呼地沉沉睡去。 在月色中睁开的红眸在看见缩在自己怀里的那个熟悉的红色脑袋时,那分下意识浮出的戾气便被迅速地抹去了。 从来没有与任何人,不,生物这样亲密的一方通行现在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说把她扔出去吧,她不过就是个什么也不会还总是撒娇哭唧唧的小鬼。 你说她是小鬼吧,一方通行又非常清楚,九条千里刚过了十六岁生日 啧。 算了。 就是个小鬼而已。 这么想着的一方通行重新闭上了眼睛。 “啊,没有了。”站在空了的货架前的御坂御坂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她无精打采地耷拉下了脑袋,“御坂御坂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 御坂御坂今天拉着一方通行出来是为了抢限量版的pocky,因为是她最近特别喜欢的动画片的角色代言的,还送限量版呱太,所以御坂御坂从起床开始便特别兴奋。 完全不能理解御坂御坂为什么这么失落的一方通行露出了[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吧]的无所谓的神色。 然后遭到了御坂御坂正义的拳头攻击。 虽然轻飘飘的不痛不痒。 果然,养小鬼真是麻烦啊。 等等,说到小鬼。 一方通行突然觉得自己后背上的重量似乎不见了。 哦……是真的不见了。 少年眉宇间的倦意悉数卸去,他的眉峰微微拧起,红眸扫过四周拥挤的人群。 一方通行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心情不悦的时候,便会散发出极具压迫力的气场。 这种气场使得御坂御坂都感到了不对劲,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扬起小脑袋看向一方通行。可惜由于身高的关系,她只能看见一方通行的下颌线条,而分辨不清少年的神色。 咦,好像少了点什么? 御坂御坂比出了福尔摩斯的姿势,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啊!小千里不见了!御坂御坂恍然大悟地说道。” 也就是在御坂御坂说完的下一秒,穿着蓝色的小雏菊连衣裙的红发小姑娘提着小短腿扑腾扑腾地跑了过来。 一方通行的目光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 三岁的小孩子实在是很矮小,尤其是在这样拥挤的人群里。 悄悄地用了能力,让风把差一点踩到小姑娘的人送到不知道哪里去的一方通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是站在原地,任由带着奶香的小团子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婴儿肥的脸上带着点可爱的粉红,三岁的九条千里抱住了少年的大腿,高高地扬起了手。 是御坂御坂想要的pocky。 御坂御坂头顶上那根无精打采的呆毛瞬间就愉悦地晃动了起来。 她从九条千里手中接过Pocky,连背后都转起了粉红色的小花,“小千里从哪里找到的?御坂御坂惊喜地问道。” 即便是只有三岁,九条千里想要说话的时候,已经能够说得很流利了,只是声音嫩嫩的,带着与生俱来的可爱。 “那边的大哥哥给我的!” 小姑娘兴奋地挥舞着手比划道。 “大哥哥说要是跟着他回家的话还有更多哦。” 九条千里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极了一只摇着尾巴等待夸奖的小狗,她用这样bulingbuling的眼神看向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并没有想要夸奖她的打算。 Bulingbuling—— …… 动作僵硬地抬手搭在了小姑娘脑袋上的一方通行喉结微动,他垂下眼看她,声音带着些沙哑,“……在哪里?” “?” “给你这个东西的垃圾在哪里?” 垃圾,哪有垃圾? 九条千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过从小就十分聪明的小姑娘很快就自己将一方通行的话翻译了一遍。 她转过身,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停在了似乎想从收银台那边溜走的男人身上。 男人僵住的动作和小姑娘可爱的嗓音同时响起。 “在那边哦。” 少年的手掌包裹住后颈,一方通行好久没活动的关节发出了咯哒的清脆声响。 御坂御坂非常上道的牵住了小姑娘的手,对着一方通行比了个“完全OK”的手势。 扎着小辫子的团子疑惑地看向御坂御坂,“一方要去哪里呀?” “一方通行太久没运动了,大概是去散步吧。御坂御坂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欸——可是为什么一方要把大哥哥像提小鸡一样提出门口?” “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哦,御坂御坂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三岁的九条千里似懂非懂,乖巧地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就在一方通行与陌生男人出门玩老鹰捉小鸡的下一秒,超市门口发出了一声“砰”的巨响,连带着整个学园都市的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老鹰捉小鸡是这么玩的吗?” 御坂御坂拍了拍比自己还矮的小姑娘的脑袋,“是赢了的人在放烟花哦。御坂御坂语重心长地说道。” 倒也不算撒谎。 御坂御坂觉得一方通行可能的确把那个男人当烟花送上天了。 御坂御坂对此毫无同情心。 活该。 谁让他们都觊觎她的小千里。 看着身边表情变化迅速的御坂御坂,九条千里的脑袋上多了好几个问号。 不过她觉得御坂御坂应该说的是真的,毕竟不过一分钟,身上连灰尘都没沾上的一方通行就站在了门口看她。 他微微垂下了眼睛,看起来心情似乎好了几分。 “走了。” 少年这么一开口,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三岁的九条千里看起来实在无忧无虑。 至于十六岁的九条千里。 恢复了记忆的红发少女捂住了通红的脸,蹲在角落里的神色茫然,眼里透着无措。 好丢人。 死了算了。 不、不过…… 少女纤细的手指搭上自己的脑袋。 ……好像感觉还不错。 似乎开启了奇怪的爱好的九条千里捂着脸颊转过了头,她的眼里潋滟着水光,映出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的白发少年。 “那、那个,一方君……” “?” 一方通行侧过脸,却被突然从角落挪到自己面前的九条千里稍稍吓了一跳。 十六岁的少女就用这样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 说起来这个眼神好像有点眼熟…… 脑子里闪过了什么的一方通行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不会做那种蠢事的。” 一方通行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目光移向别侧。 九条千里失落地“欸”了一声。 扮作名侦探柯南的御坂御坂缩回了偷窥的脑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了摇头。 算了,就当没看到笨蛋一方通行耳根都红了吧。 第48章 正文完结章 太宰治在十八岁那年,成为了港口黑手党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 虽然与太宰治的关系差到了极点,但中原中也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戴着礼帽的赭发少年随口对着身侧的太宰治问道,“今天又要跑去学园都市了吗?” 太宰治看上去似乎心情愉悦。听见了中原中也声音的少年停下了嘴里哼着的不知名的小调,弯着眉眼回答道,“是哟。”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太宰治最近似乎在为学园都市做事。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与那栋理事楼里从不露面的理事长取得了联系,做事神出鬼没。 中原中也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毕竟太宰治行事实在是有些任性,他就想孩子般随心所欲,全凭心情与喜好,一开始把自己害得差点死掉也是,现在动不动就跑到了学园都市里也是。 直到中原中也后来发现,森鸥外似乎知道太宰治所做的事情,不过并不因此而恼怒,反而弯起了唇角,将一张ID卡推到了太宰治面前。 “是亚雷斯塔寄来的哦。” 森鸥外对于太宰治总往学园都市里跑并没有什么意见。就像太宰治就“最后之作”与亚雷斯塔达成了些协议,港口黑手党也因此从学园都市里获得了不少好处。 这座都市可比进行某些货物交易赚钱得多。 至于担不担心太宰治背叛。 森鸥外可没傻到觉得太宰治与那个亚雷斯塔相处得来。太宰治之所以为亚雷斯塔做事,无非是……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太宰君。” 远远地就看清了来人的桃井五月顿时就觉得手里的沙冰不香了,她像护小鸡仔一样挡在了九条千里面前,“今天竟然没有被一方揍吗?” “诶,真无情啊五月酱。”少年眼尾的弧度里带了几分委屈,“今天来的路上没有碰到一方君嘛。” 桃井五月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对太宰治的不要脸免疫了。 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她的好友坐在她的面前,面色凝重地向她道了歉。一开始桃井五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听完了九条千里的叙述后,桃井五月一时之间有一些说不出话。 九条千里对于她毫无保留,似乎做好了被讨厌的准备。 桃井五月突然就明白了这几天自己为什么总是奇妙地偶遇黑子哲也了。 是太宰治为了讨好她吧。 太宰治就算道歉的时候说的话也十分欠揍。 在桃井五月问他,如果她那个时候真的告诉了九条千里他的身份的话,他是不是会真的伤害她的家人的时候,黑发少年露出了一副[你真笨啊]的表情。 【“那种多余又麻烦的事我才懒得做啦,毕竟在五月酱身上不会有那种可能嘛。”】 【“而且,就算五月酱不说,小千里那时候也已经发现了哦,还让我离五月酱远一点。”】 那时候,听到太宰治的话的桃井五月有些发愣。 在她的身上……没有这种可能吗? 垂下眼睫的樱发少女缩在口袋里的手悄悄握紧。 九条千里的确是她要好的朋友不错,但尽管是这样,桃井五月仍旧会选择站在家人这一边。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想赌。 人的心总是端不平的,说她自私也好,桃井五月厌恶自己的决定,可再让她做一遍抉择,结果也不会改变。 “太宰君对我做的事情……小千里不用放在心上啦。”沉默了半晌的桃井五月小小地叹了口气,“毕竟太宰君大概也只是说说而已,重要的事明明应该是……” 她抬起眸来,看向对面的九条千里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太宰君向你开枪这件事,小千里不在意了吗……” 说是不在意了吗。 九条千里从一开始就没在意。 她打从一开始,就从太宰治故意用受伤的手握枪的举动,看穿了他的念头。 这当然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但似乎放在太宰治身上的时候,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像是蹲在暗处,浑身都脏兮兮的野猫,它贪恋着面前之人手中的食物,却又在对方伸出手时,用锋利的爪子划破了她的皮。 十六岁的太宰治,浑身都是刺。 他给自己画了个圈,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了避免受伤,太宰治从一开始便掐断了所有幸福的可能。 【“我呀,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哟。”】 他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 他是太宰治。 毕竟因为缠着一方通行不放而被前者打了十七八遍还坚强地活着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一方通行对于太宰治这种打不死的小强,已经从一开始的一见面就“你下地狱去吧”退化到了“……你烦不烦”。 “不过今天五月酱的语气比起昨天似乎更亲切了。”黑发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啊!五月酱原谅我了吗?” 桃井五月:“……三米距离,你别过来。” 太宰治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至于是不是真的遗憾,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就像之前说的。太宰治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对他而言,其实当好人坏人都无所谓。 不过似乎再干在中也洗澡的时候偷偷把他衣服偷走这种事九条千里会生气,太宰治觉得他暂时还是积点德好了。 于是就出现了一群穿着西服的壮汉立在道路两侧,中央一个长得精致的少年慢悠悠地捡垃圾的一幕。 太宰治美名其曰为了地球做贡献,中原中也觉得他可能是上次伤没好,脑子的后遗症出来了。 “真麻烦啊,索性我也加入安吾的组织好了。” 坐在太宰治身边喝酒的坂口安吾一口酒还没下去,就差点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坂口安吾两年前就知道了的自己暴露的事情,不过现在知道了自己大概已经被太宰治扒了个底朝天。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阵:“不,你这种懒散的家伙一进去就会被开除的吧。” 他用纸巾擦去了吧台上撒出来的酒,抬眸看了一眼太宰治,“怎么,九条还没答应原谅你?” 太宰治趴在吧台上无精打采,只有屁股稍微挪了挪。 然后以一副[我不认识这种丢人的把酒喷出来的家伙哦]的模样挺直了背。 坂口安吾:…… 太宰治是无法取得九条千里的原谅的。 毕竟她一开始就没有生他的气。 九条千里生得是她自己的气。 所以不管太宰治做什么都没有用,她要自己度过她自己那一关。 喜欢他似乎是件很痛苦的事啊。 嘛。毕竟要人类承认自己的自私,本来就是与人性矛盾的嘛。 少年唇角的笑意看不真切,他抬起手,懒洋洋地将酒杯中浮起的冰球按下。 可就算清醒地明白这一点,太宰治也没有停下他的举动。 她不是想要理由嘛。她想要,他就给。 太宰治二十岁那年,与种田见了面。 九条千里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听着可怜巴巴地趴在她面前的太宰治说他要暂时消失三个月的话。 三个月后再见面时,看上去又瘦削了几分的少年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太宰治什么也没说,九条千里倒是看到了电视上循环播放的[异能特务科破获十年连环杀人案]的新闻。 似乎所有的媒体都对此大加赞扬。 [正义] 九条千里看着这两个字,又看了看那双眨了眨的鸢色眼睛,突然就觉得有些讽刺。 太宰治没有同理心,当然也不是他们口中正义的侦探。 就像做了一千件好事的人,也有可能是躲藏的连环杀人犯一样。 “是吗。原来小千里不喜欢这种事吗?那我下次换一个。” 太宰治似乎已经从角色扮演里找到了乐趣。 “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太宰君。” 少女的声音像是轻轻的叹息。 “毕竟要是真诚地道歉,那也不是太宰君了。” 同太宰治猜测的一模一样,比起太宰治,九条千里更讨厌的是她自己。 就是因为有太宰治的存在,她再一次清清楚楚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 恶心透顶。 “我有好好努力了哦。” 不知道九条千里在想什么的太宰治抗议道。 这种事情她当然知道。 太宰治大概一开始就猜透了她的心思,却假装成什么也不明白的傻子,做了这么久徒劳的努力,甚至装作是个关心全球气候问题的好人。 太宰治无法为她改变。 这大概已经是太宰治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温柔了。 比起四年前看上去要成熟了不少的九条千里看上去有些自暴自弃。 “算了。” 大学在读期间,九条千里为港口黑手党服务了两年。虽然说是服务,实际上只是找太宰时偶尔去港口黑手党的技术部门逛一圈而已。 三四十岁的一排秃顶程序员们不知怎地就重新回忆起了当年被神出鬼没的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不过他们的噩梦没几年就结束了。太宰治二十二岁那年,从港口黑手党叛逃了,森鸥外没想着追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事情,不过倒是一直保留着太宰的位置。 中原中也为太宰治这个祸害消失开了一瓶酒庆祝。 然后当晚他的爱车就被太宰治当烟花炸了。 “为什么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啊。” 穿着棕色风衣的少年笑容纯净又无辜,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反而毫无遮蔽地将自己暴露在了阳光下。 他在少女的脖颈间蹭了蹭,语气里带着些愉悦。 “我可是已经计划了好久了哦。” “……为什么?” “因为在哪里都无所谓嘛,不过我想小千里大概更希望我待在这种地方吧。” 太宰治说得轻巧,他沐浴在阳光下,轮廓被光线所模糊。 一直待在港口黑手党的话,太宰治便要不停地杀人。他倒是不在意血腥,甚至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一直在淤泥里抽不出身。 既然不在意,也就不怕承认自己的卑鄙。 “如果是和小千里在一起的话,我想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哦。” 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尘埃在正午的阳光中跳跃,这份炽热无声地搅拌着,落进那双沁着水雾的蓝眸里。 太宰治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织田作似乎最近开始写起了小说……” “啊啊,忘了给小千里介绍了,这是乱步先生,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哦。” “那边抱在一起的两个是谷崎君和他的妹妹,别看谷崎君这样,要是直美酱出事的话,谷崎君会露出很可怕的表情的呢。” “与谢野小姐似乎不在呢……啊!那边那个眼睛仔是我的新搭档国木田,总是一本正经地不爱开玩笑,明明只有二十几岁却已经和四十岁的老头一样无趣了……” 国木田独步掰断了手里的铅笔,“明明就是因为你这家伙任务时间总是跑得没影了吧——!!太宰!” 太宰治:“你看,国木田君又认真了嘛。” 国木田独步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九条千里说了声抱歉,便揪着太宰的后领把他拖出了武装侦探社的门。 虽然看不见门外发生了什么,从噼里啪啦的声音却足以判断混乱的程度。 奇怪。 眼泪就这样自己下来了。 “什么啊……” 九条千里捂住眼睛,她一边无声地哭泣着,却又弯着唇角笑了起来。 太宰治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令人琢磨不透心思,性格恶劣,眼睛里透着孩子般的狡黠。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于敌人没有同理心,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顶。 只是从某个时候开始,时钟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直站在自己画的圈子里的太宰治走了出来,他对着哭泣的少女卸下了最后一层坚硬的壳。 在这样光明的世界里,他和织田作在酒吧里喝着酒,谈论对方金色又璀璨的梦。 他遇到了社长,遇到了国木田,遇到了即使是他也要称呼一声先生的江户川乱步…… 太宰治变成了太宰治。 到现在,囿于原地的,没有改变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啊!小千里又哭了!都是国木田君的错!” “哈?!!” “毕竟小千里肯定是因为心疼被国木田君虐待的我才哭的嘛。” “……不要给我得寸进尺了啊你这家伙!!” 周围的喧闹声似乎在某个瞬间散去,朦胧的视线里,拥有着那双美丽的鸢色双眸的少年向她递出了手帕。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哦,小千里。它糟糕得要命。” “但是,总有一天。” 远处山峦间的雾气散去,霎时间,碧空如洗。 电车驶过时发出的轰鸣,穿着制服的少女奔跑时露出的脚踝,还有沾着青草根的白鞋。 “你会爱上它的哟。” 第49章 我的本丸(番外) “远征部队回来啦!” 刚过九月,本丸里却已呈现出一片秋景。金黄的叶在鸟儿扑腾着翅膀的声音里,打着转儿划过蔚蓝的空,无声无息地落进池塘里,激起一道浅浅的涟漪。 “主公主公!” 归来的远征部队中,坐在岩融肩头的今剑远远地便望见了坐在檐廊上和三日月交谈的九条千里,他轻巧地落地,奔跑时,高高的木屐便发出清脆的声响。个子矮矮的银发少年扑进回眸的少女怀里,兴致勃勃地分享回来时路上有趣的见闻。 “现在的时间溯行军也变狡猾了,我们去追的时候才发现上了当。”今剑这样回忆道,他眨了眨眼睛,笑起来,“不过,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偷袭的溯行军已经全被鹤丸解决啦。” 鹤丸。 九条千里稍稍抬起眼,向远处被一众刀包围的远征部队。九条千里历史学的不是很好,在认真地查阅过资料以前,她一直便认为鹤丸国永便是她所看见的鹤丸国永的模样。 知道上次进入演练场的时候,穿着出阵服的白发青年持刀迅速打乱了对方的阵型。鹤丸国永攻击的时候凌厉又果敢,浅金的瞳仁在阳光下泛出几分陌生与清冷。雪白的外袍飞舞之间,打落对方手中武器青年立在了原地,他眨了眨眼睛,唇角这才恢复了平日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笑。 “喔,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毕竟是平安时代的名刀,即使平日里总是跳脱的性格,骨子里也浸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九条千里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认认真真地记下每一把刀的历史的。 本丸里嬉笑打闹的每一位付丧神,都拥有着难以言说的悲伤的过去。 “那今天的晚餐就吃拉面吧。”拎着远征部队带回来的食材的烛台切想起他上次搞得移动拉面摊似乎还没派上过用场,“刚好可以在庭院里。” 小短刀们兴奋地爆发了一阵欢呼,连双手托着茶杯的三日月都哈哈哈地笑了几声。 躺在房间里睡觉的我妻善逸因此而惊醒,他小小地呼出了一口气,正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一转头却又僵在了原地。 “为……”金发少年的声音在面前之人竖起手指之时戛然而止,我妻善逸惊恐的眼眸里,太宰治笑得无辜。 “我是被这家伙莫名其妙地扯进来的哦。”太宰治笑吟吟地说道。 这家伙?哪家伙? 疑惑的我妻善逸这才发现太宰治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个动来动去的个子矮矮的奇怪生物。 奇怪生物顶着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的脸探出了脑袋。 我妻善逸选手停止了思考。 我妻善逸选手裂成了两半。 不不不,他的安全屋被可怕的太宰治侵略了也就算了,居然连恶魔现在都能分裂成两个了吗?! 咦,等等……既然太宰治在这里的话。 我妻善逸突然想到了个可以转移本丸里的付丧神们对他的仇恨度从而自己一个人霸占小千里的绝妙主意。 我妻善逸在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他,我妻善逸,前鬼杀队剑士,雷之呼吸的继承者,今天就要农民翻身做主人。 “夭寿啦——!!!太宰治出现啦——!!” 黑发少年身上的阳光在下一秒便被阴影悉数遮去,他眨了眨眼,回过头看向门外立着的一排付丧神。 曾经想要把太宰治的脚削下来当桌子的腿的大和守安定温柔地打了个招呼。 “哟,居然在这种地方见面了呀,太宰君。” 魔鬼的低语。 太宰治觉得自己大概是陷入了人生危机。 * 太宰治被付丧神们拖去了训练场。被捂住嘴能力又毫无用处的太宰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加州清光对着九条千里胡说八道。 “太宰君似乎想要学习剑术。” 演员,这群成精了的刀都是演员。 太宰治看着加州清光那张诚恳的脸,在心中忿忿不平地想道。 而且…… 太宰治的眼珠子动了动,看向躲在九条千里背后,一副害怕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的孩童。 他的黑发卷曲,白皙的脸颊带着些婴儿肥,鸢色的眼眸之中,水雾之下透着惊慌与茫然。而就是这样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怜爱的神色,在只有太宰治看得到时,微微翘起的唇角里却沾上了志得意满的挑衅。 太宰治僵了一下,看着这臭小孩呜咽了一声,在好奇的围着的一群小短刀的注视下,把小脑袋埋进了目光茫然的红发少女的怀里。孩童那柔软的发丝像小动物一样轻轻蹭过少女的胸前,他瘪了瘪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不愧是他。 笑不出来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这样想道。 不过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妨碍太宰治想要把他绑在火箭上升入大气层最后永远不要回来了的念头。 没错,太宰治就是太宰治,在某些方面,即便是对待自己,也非常的无情。 只是很可惜,太宰治现在并没有让自己的0.1版本升天的机会。 毕竟他去被迫学习剑术了。 “你是?”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感到非常惊奇的九条千里低下头,看向自己怀里那个拥有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相貌的孩童。 黑发孩童眨了眨眼睛,他长长的睫毛因沾上了湿润的水汽而变得根根分明了起来,维持着[突然到了奇怪的地方所以担惊受怕]人设的太宰治0.1连声音都是软软糯糯的,“我是太宰治哟。” 小孩子的声音本就带着与生俱来的可爱,更不要说长得和天使一般精致的小孩子了。 曾沉迷于毛绒绒的狐之助的九条千里一下子就受到了暴击。 说到底,九条千里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孩子,对于可爱的事物毫无抵抗力。 但一把年纪的付丧神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有的都活了上千年,对于这点把戏看得透彻,这种程度的可爱对于他们更是毫无吸引力。 换做是缩小版的九条千里他们还能考虑一下。 毕竟上次九条千里在彭格列一不小心中了故障的十年后火箭筒缩小成了六岁,紧张兮兮地扯住了山姥切的小被单,声音甜甜地喊“大哥哥”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的山姥切顿时失了智的给小姑娘披上了他的同款小被单。 蒙在小被单里的红发小姑娘歪着脑袋不解的表情十分可爱。 “你给我清醒点啊山姥切!!你的人设里可没有和小主公穿父女装的癖好啊!!!” 十分不服气的付丧神们在山姥切背后这么喊道。 山姥切国广牵着小姑娘的手,目光平静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同僚。 “先让长谷部把手里缩小版的出阵服放下再说。” 压切长谷部顿时收到了众刀的瞩目。 至于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变出和他身上那件一模一样的缩小版的出阵服的。 别问,问就是爱的力量。 绝对不是他早就为这一天准备了好久。 综上所述,精明的付丧神们是不会被太宰治迷惑的。 “哇,这可真是大惊吓,不愧是太宰君啊。”还未换下出阵服的鹤丸国永用一只手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太宰治从九条千里怀里拎了起来,他像只小鸡仔一样在空中晃了晃,扬起脑袋的时候,对上鹤丸国永笑吟吟的脸,“暂时把太宰君借我一下吧,主公。” 借你个头。 太宰治0.1准备继续装可怜。 结果还没等他做出表情,就听见背后的白发青年用怀念又遗憾的语气慢慢地说道,“毕竟本丸里已经很少有人能理解惊喜的艺术了,我相信我和小太宰君一定很合得来。” 太宰治0.1扭过脑袋,看向一席白袍而立的白发青年。 他的眼尾微微垂下,白色的睫毛遮掩住金色瞳仁中的光。鹤丸国永站在飘落的樱花里,像是只孤身而立的鹤,显出清冷又孤独的美感。 九条千里没能挺住。 毕竟连太宰治都忍不住感叹道。 ——这卑鄙的大人怎么比他还能装。 太宰治0.1收获了和太宰治1.0同样的下场。 九条千里眨了眨眼睛,目送着看上去心情愉悦的鹤丸远去,决定待会见到狐之助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说起来,马上就要到大将二十岁的生日了吧。” 少女的思绪被打断。她转过头看向身侧的药研藤四郎,黑发的少年轻笑着,有几片樱花落在他的肩上,透明的镜片后,那双清醒的紫色双眸中化开清水般的温柔。 药研藤四郎在这个本丸来得不早也不晚,他来的时候,九条千里刚到上国中的年纪。 他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檐廊上,通过连接外界的天空,看着一个人到学校报到的小姑娘露出紧张又无措的神色。 像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和别人交朋友。 已经过去七年了呀。 想到这里的药研藤四郎内心泛出几分感叹。 付丧神的生命漫长又无趣,即便是这样,人类似乎也总是羡慕着神明的不生不灭。 可是,那明明是十分痛苦又孤独的事情。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大将。” 空气中响起竹子敲击池塘的清脆声响,带着青草气息的风在一瞬间掀起,在不知道谁的一声惊呼里,万叶樱的花瓣漫天飞舞。 九条千里静静地看着自己身侧的少年,他的皮肤白皙,透着好看的红的唇瓣动了动,唇角翘起的弧度透着仿佛触碰不到的眷恋与孤寂。 人类与神明呀,即便是后者坐在面前,也遥远得仿佛隔着一面屏障呢。 像时刻会醒来的梦一样。 “我,是不能一直陪着药研的吧。” 少女轻笑起来,蓝色的瞳仁里,映出药研藤四郎带着些疑惑的好看眉眼。 “如果我死掉的话,药研还会记得我吗?” 药研藤四郎张了张唇,声音还未发出,就被面前的九条千里抢先一步打断。 “不管记不记得,果然,好像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要是不记得的话,药研藤四郎便再也不是药研藤四郎。 可要是记得,在受到召唤而来时,那句“哟,大将。我是药研藤四郎。我和兄弟们都请多关照啦”的话得有多绝望。 “想不出答案呀。” 九条千里的声音里带着些故作的苦恼与丧气,这样难得的孩子气的举动使得药研藤四郎笑了起来。 “听说人类是会转世的哦。”红发少女说这话的时候还点了点头,语气和交代出阵任务时的长谷部一般正经。 药研藤四郎扯开了唇角,“迷信可不像大将。” “这怎么能算迷信啦,是信仰哦信仰。” 太阳行将落山,远处天空与地的分界线浮现几分摄人心魄的金。 “不过,就算不能转世也不要紧。” “只要希望在的话……” 空气里弥漫开拉面的香气,穿着军装的一期一振向她微笑着挥了挥手,小短刀的一声“主公”拉得老长,使人不自觉地便绽开了笑意。 九条千里从廊上站了起来。 “思念总会找到出路的。” “总有一天啊,我的灵魂会在本丸里与大家重新相遇。” 药研藤四郎的双眸被夕阳的柔光映得明亮,他看向对自己伸出手的少女,有几分发愣。 烛台切惊慌失措地喊着“那是我给主公做的丸子,你竟然一下子就吃完了吗三日月!”,和泉守拖着看上去走不动路的太宰治从训练场远远地走来,莺丸似乎在与小狐丸分享选茶的经验。 “到时候,药研一定要找到我哦。” 橙黄色的光在整个本丸中铺洒开来,铺天盖地的樱吹雪似乎惊动了远处玩闹的付丧神。 药研藤四郎握住九条千里的手,缓缓地站起了身。他轻笑着,语气里带着化不开的,浸满了温柔的无奈。 “真是败给你了。” “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