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雨又逢春》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途雨又逢春 by蹊彦 文案 阙云飞X甘霖 【伪】我爱的霸道总裁爱上我 “他的眼睛重像星辰升起 照耀我,如十年前一样” 阙总视角: 这个小学弟蛮有潜力值得培养——等等我怎么觉得他暗恋我? 第1章 甘霖陪着阙云飞去送机。 阙云飞自己进了航站楼,甘霖坐在车里望着他进门,忍不住掏出一根烟,闻了闻又放回兜里。 其实用“陪”这个字是甘霖一厢情愿了,阙云飞特助一早到公司犯了急性盲肠炎还在医院没出来,刚出完外勤回到公司的甘霖就被抓了壮丁,充当阙云飞的司机送他去机场。 阙云飞穿面无表情地从电梯出来,他穿一件墨蓝色大衣,大步流星地上了车。 甘霖赶紧发动车子,犹豫着问,“阙总,回公司吗?” 阙云飞“嗯”了一声,总算想起这位临时被他征用的销售员,又半眯着眼睛瞧他一眼,“甘霖……大学刚毕业?学什么的?” 甘霖称是,倒车出去,“W大学英语系的。” 阙云飞面色一怔,马上又恢复平静,“那我们还是校友。”又问道,“W大的高材生怎么干起销售来了?” 甘霖又忙着摇头,“我不是高材生……” 阙云飞笑了笑,也不再搭理他,自己靠着背靠休息去了。 甘霖偷偷瞄身边的男人,阙云飞这几年老了。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阙云飞的时候,男生快速骑着摩托过来又猛地停在他跟前,摘掉头盔以后露出一张剃了板寸以后更显棱角分明的脸,阙云飞盯着甘霖看了一会,向身后大喊一声,“我们这什么时候开始招未成年了啊?” “别乱喊,霖霖是一个学弟的弟弟,才读初中,说来这跟着他哥一起回家。”一个男生匆匆跑出来接他,又大喊回去,“阙云飞你赶紧滚吧,待会迟到了江宇又得削你!” “你他妈就是嫉妒我有老婆!”阙云飞大笑,带上头盔风驰电掣地跑远了。 阙云飞风驰电掣地给甘霖带来了初恋,又毫不留情地带走了。 他第二次见阙云飞时已经是在自己考上W大以后的开学典礼上了。 阙云飞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来发言,他比起第一次见来很不一样了,他穿着简单的衬衣西裤,还算风趣地讲了些往事,外加勉励学弟学妹们刻苦学习。 甘霖所在的外院有的女生们已经窸窸窣窣地聊起了关于这位帅气学长的八卦,比如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家里有个做明星的未婚妻,比如哪个新传院的辅导员还是学姐的时候曾经倒追过他,还比如据说外院有个学姐曾经和他虐恋几年未得善终…… 甘霖眼观鼻鼻观心,状似对绯闻轶事毫不关心,却没想到他有一天能撞见阙云飞的男友。 那位曾经和阙云飞虐恋几年未得善终的学姐——在几年的谣传开始之前其实是位极具风度的学长。 江宇是外院江院长的儿子。一位中德混血儿,身材高挑,金发黑瞳,迷倒万千男男女女,同样也迷倒了阙云飞。 甘霖接了辅导员的备审资料送到院长家,江宇来给他开了门,招呼了他两句又回到电脑前和恋人继续视频。 “是爸爸的学生,我不认识。”江宇言笑晏晏,“阙云飞,你这醋劲儿也太大了。” 甘霖以为自己该死心了,谁知道毕业那一年他还是把自己的简历投向了阙氏的飞星集团。 他又以为自己专业不对口投了简历也只是圆自己一个执念,结果第二个礼拜便接到了人事面试的通知,一步一步地进了试用期,最后留在飞星成为了一名正式员工。 阙云飞每天会来公司,但只有中高层级别有机会面见他汇报工作。像甘霖这种小角色最多能在每日工作中偶遇一两次他,但甘霖居然也觉得满足了。 毕竟是见不得光的暗恋。 甘霖有时都觉得奇怪,他记忆里第一次和阙云飞见面时那个机车少年的模样都快记不真切了,他甚至无法想象现在冷脸少语的男人曾经竟然那么神采飞扬过,但阙云飞每天偶遇带给他的心动居然还能一直在。 阙云飞的眉心有一道浅浅的沟壑。 甘霖趁着红灯又多看了男人两眼。他记不得阙云飞以前有没有这道沟了,但这道眉心的浅痕让这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男人更多添一分性感——比二十出头时老了,也更迷人了。 绿灯亮,后面的喇叭声响起,甘霖迅速起步。 阙云飞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外院门口的银杏树还在吗?” “在,地铁改道了,没动那片树林。”甘霖回答,“阙总去过外院?” “去过几次。” 甘霖看了看阙云飞的神色,大著胆子又问,“那阙总知道外院有条流浪狗叫杏子吗?” 阙云飞这回脸上带了些笑意,“记得,我大学时候每次去外院还专门带些骨头喂它——它该很老了吧?” “它今年夏天走了。”甘霖犹豫了一会说,“就埋在银杏树下。” 阙云飞的笑意又浅了,“唔”了一声,“也是,它已经很大年龄了。” 甘霖后悔起自己提这个话题了,他小心翼翼地说,“它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你怎么知道?” “他在我怀里走的。”甘霖解释,见阙云飞终于正眼看他,不由紧张起来,“我答辩那天到的很早,杏子咬着我的裤腿不松嘴,我只好陪他玩一会……后来大家都来了的时候,它就慢慢走了……” 阙云飞收回目光,“那它很喜欢你。” 甘霖说,“我也很喜欢它。” 是真的很喜欢它。 甘霖曾经很怕小动物,也很怕黑,但是杏子他自己值班停电时陪他待了一个晚上,他就很喜欢杏子了。他也抱着杏子和它聊过很多心里话。 杏子在他怀里走了。 导致甘霖成了外院史上第一个答辩时候老师还没有问问题就大哭出声的毕业生——名留后届。 车到了公司,甘霖要到车库去停车,把阙云飞送到大门口,“阙总再见。” 阙云飞微微颔首,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今天多谢你,小学弟。” 甘霖被阙云飞的一句“小学弟”轰得晕头转向,等回到工位部门经理过来喊他,“小甘,拿着过路费发票去财务,阙总刚才交代了要给你报销路费的。” 甘霖摆手,“不用不用,我反正……” “别。”经理一把把他拉走,“万一阙总下回想起问起来,要怪我们的。” 甘霖只好去了,财务的圆脸小姑娘见他来拿出个信封,“阙总给你的,怕你碍着他的面子不好意思收,特地交代让我给你。” 甘霖还在发愣,圆脸小姑娘已经把信封塞进他手里,“拿着吧,阙总心情不好,你可别退回去找不痛快了。” 甘霖便收下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向小姑娘虚心求教,“阙总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这我们哪知道。”小姑娘摇摇头,“这半年阙总心情都不太好。” 甘霖也不便多问,道了谢离开。 他再次正式见到阙云飞已经是公司的年会上,甘霖是新入职的销售中业绩最高的,还给评了个“优秀员工”奖。 除了证书和奖金之外还奖励了一枚镀金的星星胸针,别在他新买的西服外套上。 经理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小甘话不多,但是工作很拼嘛!再继续干几年我等着你坐我的位置啊。” 甘霖赶紧推脱几句,又敬了经理酒,才抽空去自助区夹些甜点裹腹。 才吃了两块,身后就有人拍他,“服务生,麻烦您拿几杯香槟给一号窗那边送过去。” 甘霖一脸懵地回头,拍他那人已经不见人影,想来是当他是服务生嘱咐完便有事走了。 一号窗紧挨一号桌,从窗口望下去便是飞星生态园的湖区,那一片聚集的都是高层,听经理说有时候还有兄弟公司的老总们来聊天,甘霖不敢耽误事,拿着盘子装了几杯香槟尽量平稳地往一号区走。 他把香槟送过去,看见阙云飞正和几个年龄大一些的男人在聊事,他干脆装作服务生低头服务。 “怎么是你来?”阙云飞却不如他所愿,几乎是马上把他认了出来。 阙云飞身边的几人便也随着他的目光盯着甘霖,甘霖手心冒汗,张口欲解释,跟在阙云飞后面的男人先站出来一拍脑袋,“都是我的错!一定是我把咱们员工当服务生了……” 又忙着给他道歉。甘霖连忙摇头,“没关系,都是为咱们公司服务……” 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哈哈一笑,“云飞,你这小员工反应很快啊。” 阙云飞也笑了笑,“胸口别着胸针呢,毕竟是我们的年度优秀员工。” 甘霖赶紧道谢,见那几人没有再关注他,立马扭头溜走。 甘霖家在本市,开车上下班,与刚毕业那些住在职工宿舍的同事们不太熟,反倒是和几个同路的老员工熟一些,他回去以后就待在老员工那一块听他们聊天。 老员工聊的多是一些公司的琐事,周边人的家庭和工作,再就是阙云飞这个黄金单身汉的婚恋情况。 “听说阙总是gay啊?” “是啊,前几年年会还带着那男朋友来过的。他男朋友比阙总还好看,头发金灿灿的,皮肤也白。” “我还是喜欢阙总那款,安全感强。” “不过应该是前男友了吧?不是说今年老板的心情不好就是因为分手的事?” “分了就分了呗,反正到最后又是要和好的。” “也是,连闯进会议室这种事阙总都能替他圆过去,长得好就是有特权啊。” “所以说找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管男的女的都爱作。” “人家有资本作啦……不过这次应该是真分手了吧?我听说人都出国读书了?” “我靠人家分个手都能出国读书,我被甩了还得为了全勤奖来公司打卡上班。” “人和人不能比啊,但是这回真的分彻底了?” “如果出国读书了应该是分彻底了吧,”那人一指甘霖,“小甘那次送阙总去机场就是给那个人送机的吧?” 猝不及防成为事中人,甘霖眼看自己被卷进去,笑着开口,“我就是去给阙总当个司机,阙总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我连你们说的另一个人背影都没看见……你们问我我也说不出啊。” 几人理解地点点头,“也是,这么多年我们也就在年会上远远见过一次,阙总不是个把私事带进公司的人。” 一顿应酬下来甘霖疲惫不堪,甘路开始说晚上要来接他他怕麻烦哥哥就没答应,现在还得拖着死鱼一样的步伐在街上叫车。 正等着车,酒会上那个把他认作服务生的男人笑着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你等车?要不我捎你一程?当做把你认错的赔礼……” 甘霖实在累极,也不和他客套便上了车,聊起天来甘霖这才知道这人就是阙云飞的特助。 甘霖后知后觉地发问,“您不用去送阙总回去?” “阙总家里派人来接他了,”助理爽朗一笑,“就给我提前一晚上放了假。” 助理和他有说有笑地送他回了家,临下车道别时还特地降下窗户,“新年快乐,明年也好好干,两年连续业绩第一就提销售骨干了!” 甘霖心里感激,诚恳地点点头,“谢谢您!新年快乐!” 甘霖回到家,把自己那张优秀员工的证书好好放在柜子里,家里总担心他这份工作又累又苦专业又不对口,这一年里没少劝他跳槽,这回也算做出了小成绩,甘霖着实松了口气。 过完年回到工作中甘霖接触到的第一个大订单是从法国买家手里拿下的,法国买家还附赠了他另一份订单。 “……B6型号元件已经和生产部对接好后天就能出货,”甘霖把手里的本子另翻一页,“弗兰克先生附加的订单是A5型号,五十件。但是——” 门开了,阙云飞带着助理开门进来,自然地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继续。” “你继续说,”经理冲着被推门打断话语的甘霖点点头,“A5比较复杂,国内也就两三家能做,你要说的但是是有附加条件?” “弗兰克的要求是A5型号的误差要在千分五,我记得我们厂的误差最小也只能控制在百分一,”甘霖不自然地盯着手里的笔记本,“昨天我又找二厂的厂长核实了一下,他说勉强能达到千分九,距离弗兰克要求的千分五还有差距。” “我当时给弗兰克的答复是我们飞星已经是国内A5元件的最优选,但是我需要与生产部确认是否能完成他需要的精确度,答应这周内给他答复。”甘霖放下笔记本,“我确实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我想请经理指导我一下,看是否要拒绝弗兰克的第二份订单?” 经理先望了望阙云飞,才清清嗓子,“弗兰克这个客户你能开发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你还是保守……” 阙云飞做了个手势打断他,“甘霖,说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甘霖一愣,随即整理好思路,“我是趋向于婉拒的,因为弗兰克选择中国生产选择飞星的原因就是能够大批次快速地生产他们所需要的元件,他的主订单B6已经全部完成出关手续。而A5型号我们目前的技术达不到,如果通过后期二磨会浪费太多时间和工力,如果二次加工完还达不到要求,不仅浪费我们的资源,也浪费弗兰克的时间。” “他选择我们本身就是对我们的B6非常满意,如果婉拒A5这个单子,他最多是觉得遗憾,但是如果接了这个单子而不能很好的完成,我担心会影响弗兰克对飞星的印象,也影响后期合作。” 阙云飞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了两笔,听完后又转向经理,“老杜,该你说了。” “我觉得小甘还是太保守了,”杜经理挠挠头,“这个单子我们不能光考虑没完成的后果,也要想想完成带来的收益——弗兰克可是法国国家通信的大头,如果啃下这个单子,后续继续发展基本上能成为我们部门的另一大主收益流。” “千分五这个误差确实听得大了点,但是我前几个礼拜和厂长们聊天的时候他们都说公司正在筹备换生产线。既然要换,我们就可以专门搞一条生产线来做A5,国内的不够我们可以去买国外的,有了这条生产线飞星以后还可以接更高精确度的单子。”杜经理总结,“总之只要把这个单啃下来,后续收益肯定能补回前期投资。” 阙云飞依旧是一边听一边记,这回听完露出一点笑意,“老杜你这里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啊。” “阙总过奖,”杜经理咧嘴一笑,“那是阙总高瞻远瞩。” “别夸我了。”阙云飞起身,“就按老杜你说的方案走,我让二厂全力配合你们这个单子,换生产线的事二厂提高优先级,具体的你们自己沟通。有经费问题直接向我报告。” 杜经理高兴地应声,“一定一定,谢谢阙总支持。” 甘霖座位在门边,眼明手快地去给阙云飞拉开门。 阙云飞路过门口看了他一眼,大步不停地走了。 甘霖心里沈甸甸的,他勉强调整好心情把剩下的会开完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工位,杜经理特地留他下来,“小甘今天表现的不错。阙总有个习惯就是随机到各部门的周会去听听,有需要他决断的就会上定了后面再补材料。去年来市场部的时候你正好出差去了,谁想到今年头一个来的就是我们这,正好听到你这个大单子,还给我们开了大绿灯……” 甘霖盯着经理喜气洋洋的脸,随声附和了几句,又听杜经理说,“这件事还是由你全程跟进,但是你每个环节都得和我汇报。阙总也看重你,你可得继续努力。” 甘霖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被那一句“阙总看重你”给打击了,他难得流露出一丝不安,“经理尽夸我了,我们这种小角色……” 杜经理似没看出来他的情绪,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了。 ? 第2章 甘霖闷得慌,躲到吸烟间去抽了两口,把脑子换清楚了才推开门准备继续工作。一开门却正好见阙云飞的助理端着空咖啡杯经过,他主动和助理打了个招呼,“韩哥。” 韩助理冲他一笑,又有些吃惊地问,“小甘你抽烟啊?” “没,就心烦的时候抽两口。”甘霖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走了啊。” “你为上午开会那事觉得烦呐?” 甘霖尴尬地摸摸鼻子,说实在的,做销售的哪有没受过挫折的,他入职这一年被泼过的冷水也不少,只是今天这盆冷水是阙云飞泼的,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格外低落而已。 “阙总就是那种风格,会议上一句废话都不肯多说的,”韩助理重新把咖啡泡好,转过头来安慰他,“阙总肯听你把你的理由说完,已经证明他是欣赏你的了。” 甘霖笑着道谢,心里依旧是低落的,如果阙云飞本来欣赏他,他自以为是的发言反而真是把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欣赏要败光了。 他不愿意多想,和韩助理分别后便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给弗兰克回邮件去了。 飞星的厂区就在办公楼后面的地方。二厂的厂长是五个厂里唯一的女性,甘霖听说过她,中专毕业进厂做女工的她硬是凭借后天的努力和钻研做到二厂厂长的位置。 女人和他握手,麻利地打开几个文件给他看,“你这个单子阙总很重视,办公室特地给批了文件下来,现在是我们对接到的几个国外生产线卖家的具体参数……” 项目跟进的还算顺利,几个部门加了两周周班下来只差几个签字就可以投入初生产了,弗兰克那边催的紧,甘霖有些性急,中饭时也端着餐盘坐在杜经理对面谈工作。 谈到一半突然听到一片喧哗,甘霖抬起头,见阙云飞从食堂门口走进来,正好和他对上眼神。 甘霖心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扒了两口饭。 过了一会阙云飞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弗兰克那个单子有进展吗?” “我让甘霖跟着的,”杜经理看向他,“小甘你来说吧。” 甘霖急急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大致把项目的情况讲了讲,说完又紧张地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饭。 阙云飞点点头,“不错,忙完这件事给你放两天假。” 甘霖一顿,讷讷地说了句“谢谢阙总。” “你别紧张,”杜经理笑笑,“阙总是看你这段时间加班太多给你一点休息时间,”他又转头打趣道,“阙总可能不知道,上次您来旁听开会以后,小甘低落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甘霖没想到杜经理这么观察仔细,更没想到他会当着阙云飞的面说出来,一时间好不容易练厚了的脸皮都发起烧来。 阙云飞挑眉,“我怎么了?” 甘霖硬着头皮,“没有的事,就是觉得自己格局太小了,和经理还有阙总比还有很多学习的空间……” “你上次的表现没问题。”阙云飞懒得听他的奉承话,开口打断他,“年轻销售员经常想一口吃个大单,但在后续执行时往往根本无法达到客户的某些要求。你作为刚入职一年的新人能够不贪功已经很不错了。我们需要激情型的销售员,同样需要稳健型的销售员。” 阙云飞没等甘霖反应,又说,“我听韩英说你抽烟,做销售压力大是常态,抽烟不是唯一的解压途径。” 甘霖其实不常抽烟,偶尔心情有起伏时才抽一会定定心,但他还是被说的面色发红,诚恳地点头,“谢谢阙总,我一定回去戒烟。” 阙云飞得了他的答复便又去和杜经理聊其他的工作去了,甘霖在一旁仔细听着,不由得感叹阙云飞两三句话就能直指要处的能力。 回到办公室时旁边的同事凑过来问,“阙总和你们聊了什么啊?全食堂的人都盯着你们那桌。” “就工作啊,”甘霖笑笑,“我主要就是在听,阙总和经理他们俩聊得多。” “那你也厉害,阙总到食堂也都是找中层一起坐,你这才来公司一年都能和大老板共进午餐了。” “我就是借经理的光,”甘霖摇摇头,“我实话和你们说,我腿肚子都在抖。” 众人笑开,这才放过他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工作。 二厂的生产线正式投入生产,第一批产品刚下了机子就投到弗兰克那里去测试,通过了才紧接着生产后续的订单。 弗兰克主动约他第二天面签合同的电话打来,甘霖总算舒了口气。 甘霖第二天换了正装,早早去公司备好资料便下车库去开车,电梯口正碰到阙云飞带着人从里头出来。 甘霖胆子大了些,扬起一个笑容,“阙总早。” “早。”阙云飞上下打量他一眼,“要去签约了?” 甘霖点点头,“我原来是打算签完合同再跟您汇报。” 阙云飞仍盯着他,快把甘霖看毛了才开口,“我记得你次次都是这身西装?” 甘霖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的黑西装,又抬头看到阙云飞。男人高他小半头,宽肩窄腰,一身银灰色的三件套穿在身上让人挪不开眼睛。 “看来我们还得给员工补贴点置装费。”阙云飞嘴角含笑,“要不然怎么有员工能看衣服看傻了呢。” 甘霖这才反应过来收回目光,正巧自己等的电梯到了,他匆忙和阙云飞道别便逃进电梯里。 太丢脸了。甘霖看着电梯镜子里那个面红耳赤的自己,揉搓了两下脸才让自己重新回到工作状态。 好在他和弗兰克的签约很顺利,双方宾主尽欢地用过午饭才分别。 送走弗兰克甘霖便赶回公司写报表和材料汇报工作,刚进公司便听见女生们的欢呼声,他随口一问,才知道公司刚发了一道通知,说是本月内公司的职工可凭借身份卡到指定的服装店购买或订做一件正装。 甘霖被阙云飞的执行力给惊到,他还以为这只是阙云飞的一句玩笑话,谁知道仅半天时间就给落到了实处。 他和杜经理汇报完工作,又依言整理好资料去交给阙云飞。 阙云飞的办公室在室内楼梯上去,透明的落地窗对着办公层。 办公室里正在开小会,韩助理在侧台边收他的材料边聊了两句,末了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甘你上次说你是住在W大附近的?” 见甘霖不明所以地点头,韩助理接着说,“我有个事可能需要麻烦你……我记得W大旁边有个粥铺,你要是方便的话明早上能帮忙带一份粥来吗?” 甘霖自然答应下来,又有些好奇,“韩哥也喜欢那里的粥?” “哪是我啊……”韩助理摇头,“给阙总的。好像是这两天他家里做饭的阿姨有事回去了,一时间找不到对他胃口的餐食,这两天他都没怎么吃饭,今天中午刚说想念以前的粥铺了……你知道我家和W大是两个方向早上肯定赶不及,只能试试麻烦你了。” “没问题。”甘霖一口应下,又凑近压低了声音问,“阙总挑食?” 韩助理眨眨眼,点了头。 甘霖才想起那天阙云飞端着餐盘来和他们吃饭,一份白饭旁边没打几个菜——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他觉得阙云飞连挑食的小毛病都可爱起来,彷佛见到了那年骑着机车离开的少年的衣角。 只是甘霖万万没想到他大学毕业以后粥铺因为某个美食博主的微博晋升网红店,买个早餐都要排上几十分钟的队。 幸好飞星并不要求市营部按点打卡上下班,甘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公司,把饭盒放在韩助理的接待台上。 阙云飞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甘霖放下饭盒抬起头眼神与他撞个正着。 两人对视了一会,阙云飞挑眉,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甘霖手一抖——我不是我没有别瞎想! “我司尊重员工的任何性向,”阙云飞慢慢勾起嘴角,“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也勉强允许办公室恋情。” 甘霖陡然求生欲爆棚,“我不是给韩哥送的!” 然而阙云飞已经迈开长腿下了台阶,闻言点点头,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韩英后来从甘霖口中听到这件乌龙差点笑喷了嘴里的水。 “你说这事吧,我不解释也不行,解释又显得欲盖弥彰……”甘霖还在头疼,见韩英笑得不行,实在没忍住怼了他一手肘,“韩哥,这事也牵扯到你吧……你怎么光笑不着急啊?” 韩英这才收敛一些,努力正色道,“我女儿都会喊爸爸了。” “啊?”甘霖愣住。 “老板什么都知道,”韩英忍着笑拍了拍甘霖的肩膀,“估计是逗你玩呢。” 甘霖彻底傻眼,回忆了半晌自己的窘态才颓唐地伏在桌上,“我也没看出来阙总是这么爱开玩笑的人啊。” 阙总确实不是这么爱开玩笑的人。韩英想了想,大概是甘霖看上去比较好逗吧。 但他不能说,韩英又拍了拍甘霖的肩膀,出去了。 甘霖气血上涌,愤恨地抱着报表去二厂催单。 走到办公楼门口,“哗”的一声暴雨倾盆,把甘霖迈出的半只脚打了回去。 把甘霖上涌的气血也打掉了,他心平气和地骂了句脏话,准备回去拿伞。 又和阙云飞撞个正着。 阙云飞手拎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去哪?” “……”甘霖恨不得把刚才自己说的脏话吞进肚里,他强装冷静地开口,“二厂。” 阙云飞撑开伞,“走吧。” 这是在为自己撑伞?甘霖来不及多想,走到阙云飞的伞底和他一起。 阙云飞身上有一股沉沉的木质香,在四月的雨天里若有若无的飘着。 甘霖瞟向阙云飞举着伞的手,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冷白色的皮肤上有微微鼓起的青筋,只是无名指根处有道伤痕平白破坏了美感。 甘霖问,“阙总去二厂有事?” 阙云飞点头,也问他,“你是为了弗兰克的单子?” “是,”甘霖点头,“弗兰克那边在催我。” “签订合同时候没有说明时间吗?” “说明了,”甘霖解释,“但是弗兰克那边每天都在催希望我们能快点……” “不用理他。”阙云飞略微沙哑的声音透过雨声传进他的耳朵,“新客户的首单经常会判断他在我们客户中的优先级,如果你在他的判断过程中次次妥协,他就容易在后续的尾项里想办法占到好处。” 甘霖知道阙云飞是在教他,赶紧认真记下,又尴尬地开口,“那这么说……我现在就不用去二厂催他们了。” 阙云飞脚步不停,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再把你送回去?” 甘霖噤声。 阙云飞走到室内后收了伞,“你要是现在不忙着回去就跟着我,看看更新后的二厂。” 不忙是假的。但是甘霖更不愿意放弃这种简直是天降的与阙云飞相处的机会,他连忙摇头,“我时间很多……” 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在老板耳朵里听起来像是自己不努力工作,甘霖想找补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一时间绝望地认识到自己一见阙云飞就容易犯蠢的事实。 阙云飞倒也没多想,带着甘霖就跟着二厂厂长参观了更新换代后的新工厂和几条重点生产线,其中就包括为了弗兰克一单新换的A5新型生产线。 工厂里机器轰鸣,温度也比室外要高几度,甘霖走了几条线就忍不住解开领口的扣子散热,再看阙云飞居然还是板正的蓝色西装,额头上连丝汗都没出。 厂长给他们解说完工厂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工人们纷纷停了机器回更衣室换下工服,甘霖也跟着阙云飞回到办公楼。 雨已经停了,在夕阳的远处出现了一道彩虹。 甘霖急着拿手机拍照,脚下被松动的砖块绊了一下,被阙云飞一手给拉了回来。 隔着一层衬衣他都被阙云飞手心的温度给烫到,他惊异地望向阙云飞,才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色,连眼角都是一片嫣红。 甘霖也不拿手机拍照了,大著胆子又摸了摸阙云飞的手心,“阙总,您发烧了!” 阙云飞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彷佛在听下属做汇报。 回到办公楼里大家都正忙着下班,阙云飞回了办公室半晌没出来,甘霖比他着急,想想翻出自己的退烧药冲了一杯顶着几个加班同事的眼光送了上去。 韩英听到敲门声来开门,甘霖捧着杯子不知道能不能进,里面便传来阙云飞的声音,“进来。” 甘霖进去才看到阙云飞躺在沙发上半眯着休息,西服外套也搭在身上。 甘霖转向韩英,“这是退烧药……” “我正准备去买。”韩英点点头,自己先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过了会才递给阙云飞,“老板,不管你晚上是去应酬还是去医院,至少得喝药吧?” 阙云飞半坐起来,闻着药味皱起眉头,盯着杯子看了一会才一饮而尽,“药我喝了,医院不去。” “39℃,您就算去了饭局也不能干什么了吧?” 阙云飞语气不悦,“你一个助理怎么这么多事?” “我是阙夫人指派给您的特助,”韩英脾气倒好,态度温和但立场坚定,“您的健康也得管。” 甘霖听着他俩吵架,下意识想开溜,然而韩英迎他进来时顺手就把门关上了,他不想闹出动静,只好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从那两人的对话里听到“海关”一类的词汇,他才微弱地插嘴,“阙总晚上的应酬是和海关的人?” 阙云飞:“你还没走?” “……” 阙云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海关办公室新提了个中层专员上来,年轻,前途无量,还是是W大的校友,我就约了他一起吃个晚饭。” 飞星每年的出口额占了全公司利润的三成,因此和海关的关系必须维系好,而且比起海关的高层,阙云飞更重视和中层搞好关系,能够直接有效地反映在出口文件审核的效率上。 甘霖自然明白阙云飞的意图,只是眼下阙云飞高烧不退,实在不适合再去赴一场饭局。 “要不然改期呢?” “哪这么容易,”韩英也苦笑着摇头,“这位专员新上任,工作应酬都忙,而且还过于洁身自好了些,能接下我们飞星的邀请都是出乎我们意料的事了。” 甘霖心头一动,试探着问,“就约他一个人?” “就一个。阙总以校友身份约的,不好加上旁人。”韩英点头。 阙云飞突然张口,“甘霖,这位专员叫甘路……我们市姓甘的人不多,你认识他吗?” 甘霖心里感叹了一下阙云飞的敏锐度,他眨眨眼,“我哥。” ? 第3章 阙云飞最后还是取消了饭局去了医院,却不是韩英的劝说起了作用,是因为阙云飞强撑着起身时倒在了沙发上。 甘霖帮着韩英把阙云飞抱上车又送进专属病房,直到挂上点滴几个小时后阙云飞才醒过来。 抬眼就见到韩英坐在桌子旁指导甘霖削苹果。 韩英见他醒了,赶紧给他倒了杯水,“老板,我已经和甘先生那边通了电话,取消晚餐了。” 阙云飞闭了闭眼,“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改天有机会再约吧。”说完又看向甘霖,“怎么让他也跟来了?” “他看你晕倒都吓哭了——” “我没有!” 韩英不理会甘霖的反驳,“我也不能赶人家走吧。” 甘霖脸上发热,他磨磨蹭蹭走到阙云飞病床前,“阙总,我哥说来医院接我回去,也想顺便看望您一下……” 阙云飞倒并不吃惊,点头道,“好。” 甘霖便去给甘路回电话。 韩英还有些奇怪,“怎么他还主动要来看望?” “我现在明白了,”阙云飞说,“甘路不是因为我是校友接下邀请,是因为甘霖。” 甘路提着一个果篮来到病房,他和甘霖差不多个头,相貌也有些相似,只是更稳重些。 “本来韩先生和我取消了晚餐,但是小霖又打了电话来说明了一下情况,”甘路带了些歉意,“打扰阙总休息。” “不会。”阙云飞笑道,“我还要谢谢你来。” 甘霖靠在门边和韩英看他俩说话,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甘路看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上嘴,不情不愿地站直了。 “时间不早了,”阙云飞笑笑,“甘先生带甘霖回去休息吧。” “我不困——” “好。”甘路笑着站起身来,“那下次有时间我再约学长。” 甘霖不想走,但甘路没给他反抗的机会,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就把人搂走了。 坐在车上,甘霖边玩手机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现在对他印象怎么样啊?” “还不错。”甘路点头,“就是和我印象里的阙云飞不一样。” 甘霖又装作不知道甘路见过他的样子,“你以前也认识?” “我比他小三届,我进社团时候他已经大四卸任了。”甘路点点头,“后来在社团里或者活动上见过一两次面,但他不记得我很正常。” 甘路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正在副驾上玩手机的弟弟,“你是怎么认识阙云飞的?” 甘霖想也不想:“他是我们大老板我能不认识他吗?” “不对。”甘路说,“你毕业那一年不少公司都给你发了面试通知你都没去,也不肯来考海关,偏偏去了飞星,而且飞星那一年只有办公室和销售两个职位招应届生,但你完全没有考虑过专业不对口的问题。” 甘霖心里一抖,手机传来游戏失败的提示音。 “以你在家里提到阙云飞的次数和神态,你肯定提前认识他。”甘路瞥了他一眼,“但是阙云飞起码比你早八年进W大,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甘霖这回相信甘路能年纪轻轻爬上管理层是没靠他们当官的老爸帮忙了。 “你读中学的时候来W大找过我几次,你下课的时候我基本下了课都在社团……”甘路回忆了一会,盯着甘霖脸上的表情,“你是那时候就见过他了?” “……”甘霖心服口服,“你上班到底是在海关还是公安?” “别打岔。”甘路说,“面对你哥,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坦白从宽。” 甘霖遵从建议,把暗恋的情节换成崇拜学长的戏码,老实招供。 销售的嘴骗人的鬼。 甘路听得将信将疑,奈何甘霖已经困得眼皮都上下打架,他只能放甘霖睡过去。 甘霖的车留在公司,甘路第二天一早便想着早点走把甘霖送到公司去,谁想到打开他的卧室,人已经不见了。 不在家里的甘霖此时正在粥铺排队,买好早餐又匆匆打的去医院。他昨晚回到家才从韩英处问到阙云飞也把韩英赶回家去,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住院,早上再让韩英来接他。 想想都很惨。 甘霖敲响病房的门,阙云飞正含着牙刷来给他开门,见门外是他,意外地挑了下眉,还是让他进来了。 阙云飞洗漱完才走到桌前,看了看甘霖买来的早餐,“你这是把韩英的活都干了?” 甘霖心虚地避过他的眼神,“我……顺路。” “你自己吃了吗?”阙云飞坐下,见甘霖摇摇头,“你买的不少,一起吃吧。” 甘霖空着肚子跑了一早晨,确实也饿了,当即也不扭捏,坐在阙云飞的对面,夹起包子吃。 阳光撒进来,正照在甘霖的眼睛上,他眯了眯眼,才发现阙云飞这个专属病房除了像个家一样一应具全,连窗户外的视野都是一片茂密的城市森林。 从小并不拮据的甘霖从心底发出感慨,“有钱真好。” 阙云飞把嘴里的粥咽下,好笑地开口,“有钱不也是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街边早餐?” “当一份街边早餐要排半个小时队的时候它就不能称之为街边早餐了。”甘霖说完便后悔,这话也显得自己过分谄媚了。 “半个小时?”阙云飞一顿,“你早上几点起的?” “没,”甘霖否认,“我就是顺嘴一说……” “以后不要因为我去买了。”阙云飞的脸在粥的热气中有些模糊,声音却清晰,“也别理韩英拜托给你的私事。” 甘霖有些委屈,“我不觉得麻烦……” “我觉得。”阙云飞的脸穿过雾气,甘霖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些淡漠的神情,“你的时间很宝贵。” 甘霖知道自己不应该和阙云飞闹别扭,但他突如其来的委屈让他不能再开口说话了,他怕一说话他就要暴露他的哭腔。 他明明对着客户时一张脸都厚似铜墙铁壁能刀枪不入,对着阙云飞就只剩下一层脆壳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甘霖待不下去,干脆收拾东西带着垃圾告辞。下楼的途中正好碰到上来接人的韩英,他勉强打了个招呼,没等韩英叫住他就快步出门了。 韩英一头雾水地到了病房,见阙云飞难得地不在办公,只站在窗前看风景。 阙云飞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韩英犹豫着开口,“我在楼底下碰见小甘了……” 阙云飞略一点头,指着韩英手里提着的食品袋,“来送饭的。所以记得回去把你的工资分一天给他。” “……” 甘霖回到公司,正好生产部的李姐来有事,见他回来便拉住他随口道,“小甘,你那单货第一批已经发出去了,第二批下周二差不多能发。” 甘霖一愣,“什么时候发的?没找我签字啊?” “就昨天下班那个点,”李姐跟着愣了,“当时你工位上坐着个人,说是你跑外勤去了,他给代签的。” 甘霖皱起眉头,“谁?” “这我也没仔细看啊……”李姐说,“你们市营部今年进了不少新人,但是大门都得刷卡才能进的,我想着都是你们同事,光记得是个男的……” 甘霖心里一紧,“李姐,能麻烦您把他签发的单子给我看一眼吗?” 李姐点头,“这是备份,”又拿出手机,“这是他签的原件,我还照了张照片。” 甘霖急急地打开邮件对比李姐给的两份签发单。 他倒吸一口凉气,“地址错了。” 李姐这回也急了,“真的?” “地址法语写的,”甘霖说,“看着不同,我再去找法翻让她给看一眼。” 甘霖拿起资料往后头的工位走,“李姐,您帮我联系一下生产部出货的同事,看能不能把货截停。” 李姐急匆匆去打电话,甘霖从法翻那得到地址,离准确的地点名只差了一个音节,却差了一站港口。 好在飞星有专门的物流系统,在甘霖联系到货物时还没出港给截了下来。 甘霖松了口气,抓起车钥匙就往集货地赶去重新更换正确地址。 正撞上进门的阙云飞。 阙云飞被他撞的一个趔趄,他稳住身子,又扶稳甘霖,“急着去哪?” “出了点状况……”甘霖停下来,“等我回来和您汇报。” 阙云飞微微皱眉,“韩英,你开车送他。” 甘霖想拒绝,韩英已经先他一步进了电梯,“走吧。” 甘霖截停那批货后和物流的人重新检查了货物又比对了地址,亲眼看着货箱上了货轮才回到车上。 韩英递给他一杯咖啡,“搞定了?” “搞定了。”甘霖手伸手接过,身子几乎是瘫倒在椅背上,“还麻烦韩哥受阙总要求陪我跑一趟。” “着急的时候开车容易出事。”韩英和他解释,“老板是为你好。” 韩英又说,“早上我在医院见到你,老板说你给他送早餐了……你早上和老板闹矛盾了?还是因为昨天甘先生的事?” “我哥对阙总印象很好。”甘霖摇头,捧着咖啡喝了两口,“是我给阙总添了不少麻烦。” 韩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阙总很欣赏你的,”韩英断言,“今天的事虽然我只知道个大概,但是责任不全在你,老板不会怪你的。” 甘霖沉闷地应了一声,“谢谢韩哥。” 甘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这一年虽然和多数同事相处得都不错,但是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老员工们手里已经有很多固定的客户能够保证业绩,甘霖不会干扰到他们。但是对于一同入职的新同事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们面对相同的潜在客户群,他多挖走一个,其他人就少一个机会。 他能理解有人针对他的心情,却不会原谅这种会毁了他工作的行为。但他并不打算深究是谁在办公室冒充签的字,一来那人既然敢在他的单子上做手脚,就证明他并不在乎被发现后开除,或者后台够硬根本不会被开除;另一方面就算他查出来了人,他也不会离开飞星,而他大概率还需要和这人做同事,查出来以他的脾气肯定更无法正常相处。 直到他踏进公司以后看到与他同期进入公司的一个同事小李搬着箱子走出公司,其他的同事则用或羡慕或看热闹的眼光看着他。 杜经理招手叫他过去,周围的人才自行散开,“阙总刚才把小李给开除了,又说等你回来让你去办公室。怎么回事?” 甘霖把事情如实说了,杜经理“啧”了一声,“麻烦就麻烦在小李是刘副总招进来的……还指望着等我走了顶我的班。” 甘霖低着头不说话,杜经理安慰他,“好在这个事是阙总直接处理了,既没有让我难办,又把你划进了他的阵营,刘副总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甘霖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只是点头,杜经理接了座机电话,应声了几句,拍拍他的肩膀,“阙总叫你上去了,你好好答话。” 甘霖道谢,他面对经理的时候还不见慌乱,只是阙云飞越过杜方直接处理小李的行动让他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韩英替他开了办公室的门,阙云飞正在埋头写东西,见他来便朝旁边沙发一指,“先坐,等我一会。” 甘霖还以为阙云飞要晾着他,乖乖坐下做好等上几十分钟的准备,结果阙云飞真只写完手下的字就停笔,甘霖又赶紧站起来。 “这件事情生产部的人都和我说了,监控也调出来给我看了。”阙云飞说,“刚才你们杜经理给你嘱咐的话我大概也猜的到,小李和公司其他领导的关系如何,都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甘霖讷讷点头,听阙云飞接着说,“我叫你来就是和你说一句话:做销售的,做事要尖,做人要圆。” 甘霖记下,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阙总。” “这话我还没说完,”阙云飞用笔头点了点桌面,“但是做人再圆,不能影响你做事。” “这事错也在我,”阙云飞说,“我不会再犯,希望你也没有下一次了。” 他心头一凛,阙云飞是在教他、回护他,都是因为阙云飞觉得是他昨天的高烧给了那人可乘之机,阙云飞更是在敲打他,给他下通牒——不能再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工作。 “你们的杜经理是个做销售拔尖的人,”阙云飞说,“年轻人多学学不是坏事,他会愿意教你。” 甘霖点头,又小声说,“杜经理很忙……” “再忙你总有能碰到他的时候,”阙云飞截断他,“你不要怕他,他当年是我一手提上来的,不会对你藏私。” 甘霖听出阙云飞的话外之意,壮起胆子,“阙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杜经理说您这事就是把我划进了您的阵营了……”甘霖见阙云飞面无表情,一咬牙问出了口,“我能问问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 “年轻,能干,有潜力。”阙云飞坦荡地笑了笑,“你的学弟身份算是加了一点感情分。” “那您就不怕把我教会了之后我走了吗?” “你会来飞星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了。”阙云飞说,“当初面试官没问过你这个问题?” 当然问过。他靠半真半假地编造了对做一名销售的梦想和对飞星的憧憬之情过关。但他不愿意对阙云飞说这样过于明显的假话。 “因为你。”甘霖深吸一口气,终于看到阙云飞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甘霖心里微涩,又补了一句,“当时我们大学入学时您作为优秀校友回来讲话……我当时很崇拜您。” 这回轮到阙云飞无话,半晌他慢慢笑起来,“那现在见到真人,当初的偶像形象破灭了?” 甘霖摇头,“更好了。” 原本能偶然见到阙云飞已经是他每天奔向公司的动力,现在阙云飞亲自教他,又亲手把他划进自己的圈子。 不知不觉间他毫无曙光的暗恋被判了死缓,而他竟然由着这甜蜜的折磨奢望更多。 他后来翻到W大早年间的论坛,从那些旁人的八卦里拼凑出阙云飞与江宇分手的过程。江宇天性烂漫又热爱自由,向往所有的美和热切,这也是阙云飞当初能抱得美人归的原因。只是当年阙云飞骨子里还有理智冷漠和对恋人的控制欲,两人互相吸引又互相折磨。 江宇一点一点地将当年那个乖戾不羁的男生磨成了一个别人眼中成熟稳重的男人。阙云飞却舍不得把江宇磨去一点棱角。 “江宇太多人爱了,被爱的人才会爱人。你看两人在一起时再刻骨铭心分开没几天江宇又能爱上下一场浪漫。” “阙云飞就比较惨,江宇爱他的时候让他戒烟就戒烟,让他戒酒就戒酒,说闻不惯机油味两人抗争了几次最后阙云飞真的就不玩车了。” 江宇何其忍心。 甘霖对江宇几乎是怀了恨意。 他以为那是他和少年阙云飞的第一次见面,谁想到是尘封前的惊鸿一瞥。 就算阙云飞就是有利用他的心思,甘霖想,他也愿意成为阙云飞手里的一把最锋利的刀,毫不犹豫地扎向自己。 但甘霖什么都不能说。 仅有的几个字里吐露他饱含的心声,他希望阙云飞能懂,又怕他会懂。 ? 第4章 自从法国那边给出验货合格的消息并将第一阶段的尾款打过来后,甘霖总算逐渐回归到不用加班的正常作息。 只是相应的,他和阙云飞的交集也变少了,有时候连着几天见不到人也是经常。其实最开始时这种情况实在也常见,阙云飞总是太忙,只是他自己一下落差太大不习惯罢了。 甘霖在六月份接到了W大的校庆通知,院里的同学也互相在群里约好了晚餐。 甘霖在茶水间里抓到韩英,“韩哥,你们晚上有安排吗?” 韩英抱手看他:“是问我还是问阙总?” 甘霖挺大言不惭地说,“阙总。” “他反正让我下班就可以回家了,”韩英说,“其他的我不能说,你自己去问。” 甘霖笑着答应,想方设法在下班前偶遇了一次阙云飞,“阙总,这两天W大校庆……您去吗?” 阙云飞“嗯”了一声,“有事?” “我今天没开车,”甘霖说,“阙总要是方便的话带我一程吧?” 阙云飞脚下微顿,“行。” 下了班甘霖跟着阙云飞一起去车库里,阙云飞路过甘霖的车,挑了挑眉。 “发动不起来了,”甘霖尽力让自己面不改色,“我联系了4s店的人明天来修。” “你可以请韩英帮忙看一下。” “韩哥还会修车啊?” 阙云飞点头,“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当特助?” 甘霖抿着嘴乐,跟着阙云飞走到车旁,犹豫了一下,“我坐后面?” “随你。”阙云飞说,“我不讲究那些说法。” 于是甘霖摸到后座车把手的手又收了回来,坐到副驾去了。 阙云飞看着他坐上来美滋滋地系安全带,忍不住问他,“坐副驾有什么好开心的?” “坐阙总的副驾才开心。” 阙云飞轻笑一声,摇摇头没有接话。 甘霖嘟囔,“我不是拍马屁。” 甘霖其实预设了很多话题在车上聊,但是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聊起了工作。 我想追的人和我聊天只是想培养一名优秀员工——甘霖内心飘过弹幕。 只是和阙云飞谈工作实在能学到太多,甘霖就差拿出手机一句一句把话录音下来重温了。 W大主校区依山傍水,但没有对外开放的停车场。阙云飞便把车停在江边的停车位上,和甘霖步行进校。 外院的楼是最靠近门口的,甘霖走过银杏林便眼睛亮了起来,“阙总你看,今年这里还种了栀子花!” 阙云飞便随他走过去,“离了公司不用叫我阙总了。” “那我可以叫什么?”甘霖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飞哥?” 阙云飞一顿,本来想好的“学长”两个字咽了回去,又见男生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不行的话……” “可以。”阙云飞笑笑,“你不用怕我。” “我不怕你,”甘霖说,“我只是怕你觉得我麻烦。” “不会。” 阙云飞说完,抬头却遇见一个熟人,他主动向他打了个招呼,“江院长。” 江院长面相是慈眉善目,江宇身上半点看不出他的影子。 “云飞,好久不见。”江院长和阙云飞打完招呼,又看向甘霖,“这是……我倒是眼熟,一下子想不起名字了。” “我叫甘霖,去年毕业的。”甘霖赶紧自我介绍,“我还在学校时候给院长您送过几次材料。” “哦,”江院长又问,“你和云飞一起来的,你们认识呐?” 甘霖点头笑道,“我给飞哥打工呢!” 江院长也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问道,“甘霖,是去年答辩时候导师还没提问就哭出来的那个孩子?” 甘霖:直播黑历史被翻现场。 江院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望向阙云飞,“有时间再来家里坐坐啊。” “谢谢院长好意,但还是不了。”阙云飞却出言拒绝,“江院,我和江宇已经结束了。” 江院长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叹了口气,连说了几句“也好”才嘱咐他们玩得尽兴,又同他们道别离去。 甘霖直觉这气氛急转直下,一时间也不敢说话。 阙云飞目送江院长走远,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甘霖,心情竟是好了一些,“答辩紧张得哭了?” 甘霖捂脸,“别问了!” W大为了这次校庆可谓下了功夫,不仅新种了绿植、翻修了很多教学楼,还专门设置了凭以前学生证领取纪念品大礼包的站点,大礼包里有W大学校的拼图、纪念版邮票、钢笔印章以及一件卫衣。 甘霖望着手里拿着纪念袋走出来的人都快挪不开腿,阙云飞见了说,“想要就去领,我在这等你。” 甘霖摇头,“我没带学生证。” 话虽如此,他仍是伸长了脖子向那边看。 阙云飞看得好笑,拉着他掉头往排队的人群走,甘霖跟着他,“阙……飞哥,你带了学生证?” “没带。”阙云飞带着他排上队,“刷脸。” 甘霖惊呆,名人效应还能这么用。 结果没想到甘霖的刷脸也非常顺利。他刚掏出身份证准备和学妹解释他的身份,学妹看了身份证一眼,“甘霖学长?” 甘霖刚点头,学妹痛快地登记了名字就把纪念品袋给他了。 甘霖一脸懵,学妹笑起来,“去年外院的答辩我是主持人,对学长印象比较深刻。” “……” 黑历史一天被cue两遍。甘霖自觉丢脸之余下意识去看旁边等他的阙云飞,男人满眼笑意也在看他。甘霖彷佛看到那个骑着机车的少年与男人重合,但似乎又多了些不同,甘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几乎看呆了。 阙云飞拉了他一把,“走吧,后面的人还在排队等。” 甘霖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和他向外走。 阙云飞看了看时间,停下脚步,“我和我朋友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您去忙,不用管我了。”甘霖赶紧说,“今天谢谢阙总。” 他说着一顿,又迎着阙云飞的笑意,自己也笑起来,“谢谢飞哥。” 两人分别后甘霖也前往和同学约好的地方,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蹭上和阙云飞一起回学校真是他人生中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他参加的聚餐算是学生会系统的大聚餐,除了本届的同学还有上几届毕业的学长学姐,有个年纪大了的学姐听到他进了飞星便凑过来问起阙云飞的情况——“听说阙云飞和江宇彻底分手啦?” 低几届的众人震惊,纷纷一起八卦,“哪个江宇?”“那个江宇”“卧槽阙云飞和江宇院长儿子是情侣?” 甘霖只好又把自己曾经面对同事询问的那一套搬出来应对,幸好周围人也把关注度全都放在那位似乎知道旧情的学姐身上,纷纷聚过去探听故事。 学姐不愿多说,只是叹了口气,“江宇那个人就是那个性子,只是也太平白浪费别人的真心。 甘霖低头不语,连旁观者都这么说他们两人,可见阙云飞该对江宇多好。 参加完聚餐已经快到晚上九点,甘霖以第二天还有工作为由没有继续参加晚场的活动,他绕路去到江边,看见阙云飞的车仍然停在原处。 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着,想等阙云飞回来。 夏夜里仍然是凉的,甘霖等了好久都有些后悔起来,他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人,万一阙云飞坐别人的车走了,他难不成真正等到天亮。 可是他等的人是阙云飞。 他都等了阙云飞八年了,再等上一小会也不算什么事——即使等到天亮也是他的甜蜜。 阙云飞在深夜里姗姗来迟,甘霖拍了拍坐麻的大腿,走上前佯装偶遇。 阙云飞已是一脸倦色,见他仍含了丝笑意,“这么巧?是要我再送你回去?” “我家就住在附近,”甘霖摇摇头,“您喝酒了吗?要不然我帮您开回去?” “刚叫了代驾,还没到。”阙云飞随意地靠着江边的栏杆,“你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陪您等吧。”甘霖不走,说完又觉得越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可以吗?” 阙云飞无奈地笑起来,“你还真是崇拜我啊?” 甘霖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跟着趴到栏杆上,侧头看他,“对啊,你是我偶像。” 他看见阙云飞黑色的碎发在夜风吹得纷飞,他脸上是疲惫的神色,浅色的瞳孔里却倒映着漫天的星光。 甘霖曾经总试图从现在的阙云飞上寻找过去的影子,而后挫败地发现当年那个棱角毕露的少年真的已经只存在于过往。 但现在的阙云飞依旧迷人,他成熟稳重,自成一派疏朗风度,还藏着深情炽热的曾经。 曾经的阙云飞是甘霖梦中的标杆,他为了同阙云飞考上同一所大学能凭借坚韧的努力弥补并不聪慧的天赋考上W大,为了能入职飞星可以抗拒父兄安排的工作进入完全陌生的行业从零开始。 曾经的阙云飞是他的青春。 可当阙云飞真真切切地站在他身前,甘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木质香与红酒混合的气息。 阙云飞是他的偶像,他的梦想,他的爱恋。 他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几分钟以后阙云飞的代驾赶来,甘霖竟觉得这几分钟像一场梦般静谧弥长。 甘霖扒着窗户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要有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阙云飞笑容扩大了一些,“甘霖,你很啰嗦啊。” 代驾是个染着红头发的小年轻,“哟”了一声,“小男朋友这么不放心要不要跟着走?” 甘霖觉得晚上喝的雪碧像酒一样上头了,他庆幸江边的街灯不亮,才能不让他现在绯红的脸色公之于世。 “是我弟弟,“阙云飞替他解了围,拍了拍他放在车窗的手,“我走了,你回去的路上也注意安全。” 甘霖看着阙云飞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才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让江风吹了些许才降下热度。 他一边复盘自己和阙云飞的对话一边走回家,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阙云飞去了条短信,“我到家了,今天谢谢飞哥。您路上也注意安全!” 他等的快睡着了才听见阙云飞回了他消息,“到了。睡吧。” 甘霖快要飘起来,乐颠颠地又回了个“晚安”,知道阙云飞肯定不会再回他消息,才从沙发上爬起来洗漱去了。 第二天甘霖去公司,韩英到的比他早,正坐在他的工位上等他,见他来才悠悠站起身,“走吧,修车去。” 甘霖瞬间心虚,“我自己叫人来修吧,不用麻烦韩哥了。” 韩英笑眯眯搂住他,二话不说往外走。 甘霖眼看韩英挽起袖子掀开引擎盖,主动认怂,“韩哥,我车没问题。” 韩英这才收了手,倚在车头看他。 甘霖心中一悬,几乎要低头认错。 “你对老板的心思我看得出来,”韩英看着他,“我其实挺欣赏你的,但是我不会帮你。” “我明白。”甘霖抿紧嘴唇,准确说来韩英都不算是阙云飞的人,他其实是直接对阙夫人负责的,甚至可以说他的态度就代表了阙夫人的态度。他也能理解韩英的表态,更何况这种表态已经是他想象中最好的一种——不支持不干涉。 毕竟耳闻过阙云飞和江宇那一段恋情的人都能看到阙云飞在其中的投入和得到,作为阙云飞的家人或朋友,他们当然对阙云飞的下一个有企图者提高警惕。 “我希望你不要怪我,”韩英接着说,“实在是……” “我知道。”甘霖露出一丝苦笑,“其实我预想到最坏的结果是要把我开除。” “这一切都是我的私人猜测,和工作公司都无关,”韩英微微摇头,“不光我,老板也很欣赏你,但是阙总家庭和我都不希望他再经历不愉快的经历。” 甘霖了然,诚恳道,“谢谢韩哥。” 韩英坦然接受了他的谢意,转身便走,甘霖追了上去,“韩哥,我能问问阙总……他知道吗?” “我猜他不知道,”韩英说,“他大概只把你当成很有潜力的后辈,如果知道的话不会放任你在他身边做这些小手脚的。” 韩英又说,“你既然也是W大外院的,大概也探听过老板以前的事,他坚持了八年,现在真的太累了。” 甘霖心里泛起苦涩,昨晚的一切还在他心底冒着愉快的气泡,今天却才明了原来阙云飞对他的所有默许都是出于对后辈的宽容。 而这份宽容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阙云飞已经习惯了对江宇如此。 ? 第5章 甘路要结婚了。 甘霖还没咽下去的夜宵哽在喉咙,“你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 甘路其人相当自律,面对甘霖的香气扑鼻的烧烤无动于衷地捧着温水,“上个月。” 甘霖目瞪口呆,“爸妈知道吗?” “比你早一点知道。”甘路冷静地看了他一眼,“他们比你平静多了。” 他们两人的父母生甘路时就是晚年得子,后来生甘霖的时候更是吃尽苦头,导致夫妻俩退休以后给兄弟俩留了处房产和每月打钱的卡,就撒手不管孩子自己周游世界去了。 “我和你说这个的目的就是,”甘路慢条斯理道,“这房子咱俩住的时候水电物业费都是我俩平摊的,我结婚以后你就独居了,记得每个月多存点钱。” 真是亲哥。 甘路雷厉风行,当周的周末就请了搬家公司来把自己的东西搬出去,甘霖闷闷不乐地在旁边帮忙,甘霖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你还没见过你嫂子吧?” “不要。” “真不去?”甘路看着他,“我可是在小区里偶遇过你们阙总。” 甘霖怀疑地瞧他,“你住哪个楼盘能碰到阙云飞?” “华庭。” 华庭城苑号称城区西边兴起的新CBD的后花园,在商贸区内蓄起大片人工湖和城市森林,更有堪比新加坡中心的空中花园,只售卖大平层户型和独栋别墅,只接受全款买卖且不可二手转卖——简单来说,富人区。 甘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哥,“你是不是贪污受贿了?” 甘路翻了个白眼,倒是坦诚,“你嫂子有钱。” 甘霖最后屈服于能见阙云飞的诱惑,怀着仇富的心态上了甘路的新车。 甘霖见到了甘路的准妻子,第二次震惊,“我天!哥你找了个明星啊?” 女明星漂亮温柔,虽然比他哥大个三四岁但保养得仍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听甘路说小霖在飞星工作吗?” 甘霖点头,女人又说,“那真是很巧,我和飞星的阙总还算相识。” 甘霖沉默一会,“冒昧问一句,您是和阙总有过婚约的那位吗?” “那都是网上瞎传的,”女明星捂着嘴笑起来,冲他眨了眨眼睛,“阙总不喜欢女人。” “……” 女明星的家庭比较传统,于是甘路和她不得不放弃旅行结婚的打算,找了个周末举行婚礼。 甘家二老正在北极蹲点等极光,长途致电甘霖让他包个大红包顺便作为甘路的家人好好表达一下对新加入家人的欢迎之情。 结果到了那天完全用不上甘霖,那些看着兄弟俩长大的老领导们纷纷前来,一边谴责他们爸妈不上心一边给他哥撑场子 甘霖翻出上次订做的西装穿上,到甘路婚礼上在门口迎宾,突然看到阙云飞穿一身正式的西装走进来。 甘霖瞪大眼睛,阙云飞在他桌前签了到,“我替阙云星来的。” 甘霖这才明白过来。 阙氏集团主要产业分三块,房地产、制造业以及娱乐业。 阙云飞阙云星成年后分别从父亲手下接过飞星制造和飞星娱乐,而最大头的房地产仍然被牢牢握在老阙总手中。 而他哥娶到的这位女明星陆嫣便是飞星娱乐旗下的当家花旦,据说还是五大股东之一,于情于理阙云星都应该出现一下以示尊重,只是阙云星被东南亚的大风暴困在国外,只好由阙云飞来代他出席。 阙云飞虽然与娱乐圈交集甚少,但有无数娱乐圈的人想要与他产生交集,一时间场内的人都隐隐有向他靠拢的趋势。 甘霖远远地瞧着阙云飞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众人,连一丝不耐烦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默默叹了口气,突然很想知道阙云飞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生气。 陆嫣的父母对于阙云飞的前来很是高兴,本来就喜气洋洋的脸上更是多一层得意,聊着聊着还特地带着阙云飞绕回甘霖身前,“小霖啊,我听嫣嫣说你在飞星工作吧?这是你们阙总,和你嫂子也熟……你们年轻人有时候干个几年都见不到高层的,我特意请阙总来见见你,也好多指点指点。” 甘霖哭笑不得,但心里也知道是陆嫣父母的一片好心,只好装作诚惶诚恐地样子和阙云飞问好敬酒。 阙云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在他准备喝尽杯中酒的时候拦了一下,“留着肚子给你哥哥挡酒吧。” 陆嫣家里不在本市,因此来的亲朋好友皆是来撑腰的意思,大有喝不垮甘路不罢休的架势。当然甘霖作为新郎弟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点跑销售练出来的酒量压根顶不起轮番轰炸,敬了几桌下来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 旧俗糟粕害人。 甘霖晕晕乎乎地想,又被一帮人拽到主桌开始新一轮敬酒。 敬到阙云飞时他只觉得自己舌头都是麻的,他直愣愣地看着阙云飞换了一下两人的杯子,不知所以地就着阙云飞喝过的杯沿贴了上去。 直到一口温水下肚他才清醒一些,原来阙云飞调换杯子是为了帮他。 他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个“谢“字,又被推到下一位。 连番折腾了几轮,甘霖终于撑不住了,随便打了个招呼要去厕所吐一会。 我太惨了。 甘霖心想,我哥娶媳妇我得给他喝酒,我哥住上了富人区我还自己多出水电费,到明天他甜甜蜜蜜度蜜月去了我还得上班。 他被自己的鼻涕眼泪呕吐物糊了一脸,想站起来洗把脸脚下发软跌坐了几次。 突然一只手托住他的胳膊帮他站了起来,甘霖就着水龙头冲完脸抬头才从镜子里看见来的人是阙云飞。 阙云飞西装革履,大夏天的仍不怕热似的把纽扣系到顶端,还架了副不近人情的眼镜。 更衬托出他自己面色蜡黄狼狈不堪的惨淡。 他低声道谢,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哑了。 “我明天给你批天假?” 甘霖想了想,他吐完一趟之后脑子也清醒不少,“我不能影响我的全勤。” 阙云飞失笑,面色也柔和下来,“健康第一。” 甘霖点头,“谢谢阙总。” 阙云飞挑眉,“这么客套?” 甘霖喝大了的脑子灵光一现,“谢谢飞哥。” 阙云飞见青年的眼圈都泛起红色,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定定着看着他,竟由着酒意露出一丝妩媚。 阙云飞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眼神,“我走了。” 甘霖便送他离开,又回到酒席上开始新一轮折磨。 大概阙云飞真是他的定海神针,能让他意志坚定地把喝得头昏脑胀的自己丢回家里,瘫在床上停尸到天明时仍想起阙云飞隐藏在无声下的温和。 周一到了公司只要见到他正脸的同事纷纷忍不住慰问他,大抵不过“家里是不是出事了?”“脸色怎么这么差”的问话,连杜方都被惊动了,特地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看了他一眼,“呀,小帅哥变成颓废非主流了?” 甘霖:“……” 每周例会开到尾声,韩英推门进来,“杜哥,你们部门那个日翻呢?” “小李是来实习的,上个月就回学校去了。”杜方说,“我们这出口对象都是欧美,招个日翻也没事给他做啊。” 韩英理解地点点头,“那尽快招一个吧,最好这两天就招进来。” 甘霖下了会找到韩英,“韩哥,你们急着要日翻吗?” “这两天刚定了个去日本的行程,”韩英说,“本来说是日方来我们这边的,结果那边出了点岔子只能我们过去了,时间就比较紧张。” “你有认识的做日翻的同学吗?”韩英问他,“看看最近有没有空,能做长期的最好,以后肯定要和日本那边有单子。” “我行吗?” 韩英看他,“我记得你是学英语的?” “我第二外语选的日语,”甘霖解释,“大学时候就过了N1,而且我本身就是飞星的,肯定比新招的日翻方便……” “行了,”韩英打断他,“我去问问老板的意思。” 甘霖放下心来,站在门口等韩英的消息。 “回去和你们经理报备一声,”韩英笑着出来,“周四走,不过你的周末要泡汤。” 甘霖眼睛一亮,开心地应了一声就往杜方那去了。 甘路知道他要出差的消息后略显嫌弃地自海岛发来语音,“你是去出差,别像第一次去旅游似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甘霖被怼了也不生气,依旧乐颠颠地蹲在衣柜前挑衣服。 下了飞机日本方派了个小姑娘来接他们,小姑娘叫亚子,中日混血,也是这几天他们的翻译。 亚子先带着他们到了下榻的酒店,日本方为了这次合作表现出很大的诚意,给他们安排的酒店都是传统的日式庭院,装潢古典雅致,內里却是西式宽阔的房间。 “这一处院子都是你们的。”亚子笑着介绍,“各位可以自己选择房间,今天天色不早了,各位早些休息,明天中野先生带大家参观公司。” 甘霖住的西苑正对一处温泉眼,远处是萋萋花草和碎石阶苔,颇有些中国苏杭名园的意境。甘霖安顿下来也睡不着,换了身衣服还在庭院里散步。 结果刚出门就看见阙云飞穿着一身运动装在跑步,甘霖眨眨眼,“阙总也出来夜跑?” “也?” 甘霖面不改色,“我也准备跑步的。” “说谎也不打个草稿。”阙云飞指了指他的脚,“真想跟我跑步就去换双鞋。” 甘霖看着自己的拖鞋面色一红,匆匆跑进房间里换鞋又跑出来,阙云飞已经慢悠悠地跑远,他加快几步跟上去,“怎么没看到韩哥?我还以为他会喜欢运动。” “在健身房,”阙云飞说,“我嫌闷,出来跑步透透气。” 甘霖点头,环视周边的环境开始没话找话说,“我上次到日本旅游还是住的青旅,现在才知道原来一间旅社也能修的这么好看……” “甘霖。” “啊?” “你以前不常锻炼吧?” 甘霖一哂,“是。” “少说话,调整呼吸。”阙云飞稍微慢下脚步,“不然容易岔气。” 甘霖听话,不敢说话了,静静地跟在阙云飞旁边跑步。 两人在院子里跑了两圈,甘霖渐渐有点跟不住了,见阙云飞仍只出了些微汗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自己停了下来,“对不起,我得歇会……” “这有什么说对不起的,”阙云飞失笑,“累了就回屋休息吧。” 甘霖不情不愿地回到屋前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坐下,远远地看阙云飞跑步,他心里算了算步速,原来阙云飞刚才的速度只是为了照顾他。 他决心回去把大学时候放弃的晨跑习惯重新提回日程。 阙云飞快跑完时才发现他还没回屋,慢慢停住脚步,“怎么还在外面?” 甘霖才发现自己竟然看着阙云飞跑步看了这么久,他慢吞吞爬下石头,“我忘记时间了。” 阙云飞伸手扶了他一把,甘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乱跳起来,“谢谢阙总。” 阙云飞“嗯”了一声,“回去睡吧,明天还有工作。” 甘霖点头,“那……阙总晚安。” 阙云飞笑了笑,“晚安。” 甘霖回到屋里,想起自己原本打算散会步就回屋再多温习专业术语的日语说法,结果遇到阙云飞自己竟然全忘了,看着他发呆都耽误了这么久时间。 甘霖飞快地洗漱完趴在床上打开平板里的日语笔记,他可不敢忘记他能主动请缨成功的原因就是他自诩专业的翻译,明天他一定不能出差错。 然而后续的工作比他想象中简单,亚子的翻译能力不错,甘霖只用注意亚子的翻译是否故意有语气倾向,以及在涉及到飞星利益问题的时候能够直接向日方老总反应阙云飞的意见。 后几天留在公司食堂吃中餐时甘霖和亚子一桌,他发现亚子是个虎牙尖尖的可爱女生,两人也聊得来。 “其实我最开始见你们阙总的时候很害怕,”亚子用日语说,“他长得很好看,但是总显得很冷——他旁边那位先生虽然没他好看,但是看上去温和得多。” “那是他的助理,”甘霖笑着说,“人家都有女儿了。” 亚子惋惜地叹了口气,坦率道,“那真可惜。” 甘霖好笑道,“你怎么不说说我?” “你有什么好说的,”亚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沙拉,“你也很好看,不过你喜欢的是你们阙总啦。” 甘霖手一抖,筷子掉到地上。 甘霖窘迫地捡起筷子又去边上新拿了一双,回到座位上还在心悸,“谁和你说的?” “我看出来的啊,”亚子一笑,露出一对梨涡,“我们走了一上午,你除了翻译的时候都是在看他。” 甘霖嘴硬,“我那是工作。” “哦——”亚子拖长了声音,“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何况你们的大老板真的很有气质。除了有一点点凶。” “他脾气很好。”甘霖忍不住为阙云飞辩解一句,迎上了亚子的眼神,也许是因为非母语交流给他带来了保密的安全感,他放弃抵抗般地叹了口气,“我喜欢他也没用,他不喜欢我。” “但他不讨厌你啊,”亚子看起来比他乐观,“一般他们这种高层的人都会对外界的注视很敏感,像我的上司还会反感别人一直看着他,但是你们老板明明知道你在看他,也没有回避你的眼神。” “那能说明什么啊?” “说明你要再努力一些,”亚子说,“他们那种人有过太多莺莺燕燕,不努力不行的啊!” 甘霖笑起来,他心里嘲笑自己刚才居然这么妄图和小姑娘讨论追到阙云飞的可能性。直到亚子的那句话让他清醒过来,阙云飞不是一般人认知中的那种身居高位者,他面色清冷性情却足够体贴,看似有猎艳万千的外表和财力却难得深情。 回自己的车上阙云飞不经意地问了他一句,“中午和亚子聊得不愉快?看你去拿筷子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啊……”甘霖挠挠头,决定战火东引,“她想追韩哥,我吓了一跳。” 韩英正开着车,头也不回,“已婚,妻管严。” 甘霖被他逗笑,赶紧说自己替他解释清楚了,又瞧了瞧阙云飞的脸色,“阙总中午在另一桌还看到我了?” 阙云飞点头,“怕你和美丽的日本女孩发生些什么故事,不肯回飞星上班了。” “那不能。”甘霖笑眯眯地说,“生是飞星的人死是飞星的鬼。” 阙云飞也绷不住笑起来,在他头上轻轻一拍,“你这张嘴啊……” ? 第6章 回国后七月份的天气终于热了起来,甘霖也迎来了在飞星的第一次团建。 去年公司团建时候他还在实习期,光看员工们都兴致勃勃地期待团建,还想着怎么和网上说的“上班族最深恶痛绝的工作就是团建”不太一样。 后来才知道飞星的团建与那些国企公司不同,自阙云飞接手公司以来飞星的团建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吃喝玩乐”。 团建的常规做法是包下一座带户外庭院的连栋别墅群,户内KTV吧台桌球厅健身房电影院桌游室等一系列娱乐设施设施齐全,户外依山傍水可上山踏青可露天游泳可户外烧烤。 而连栋别墅群就在飞星地产旗下,只用于出租,专门承包此类团队游乐。 用老员工的话说,“别人当老子的都是给儿子资助,只有老阙总天天想着挣儿子的钱。” 房间的分配除了男女员工分栋,其他都由抓阄决定,选定后无特殊情况不能换房,不管是阙云飞还是几位副总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甘霖抓到一间在A栋的阁楼,虽然房间狭小,但胜在是单间,又有天窗可以看夜景。 再去看几个领导,几个副总运气也还算不错,只有阙云飞手黑,一把抓到一楼靠门的房间。 甘霖找着机会碰到阙云飞,他小声问阙云飞,“阙总,我和你换房子吧?” 阙云飞反问他,“怎么?” 甘霖挠挠头,“楼顶太安静了,我喜欢热闹。” 一楼只有两间卧房,除此以外就是厨房、客厅、吧台和上楼的台阶,想想都知道有多热闹。 “另一位抽到一楼的也是你们市营部的同事,怎么不去和他换?” 甘霖睁眼说瞎话,“不熟。” 阙云飞失笑,甘霖这摆明了就是一副“我就是在说谎但是你也没法拆穿我”的模样,他也跟着逗他,“那我和你也不熟。” 甘霖瞬间瞪圆了眼睛,“!” 阙云飞拍了拍他的头,“行了,我知道你是想把好的房间换给我——” “不是房间好不好的问题,”甘霖说,“大家要在这待两个晚上,你回去又马上要飞欧洲倒时差,睡不好怎么行?” 阙云飞微顿,问他,“韩英和你说的?” “你的行程是例会上说的,睡觉的事情是我在日本的时候听到韩哥问你了……”甘霖越说声音越小,他怕阙云飞觉得他打听太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阙云飞的睡眠一直不好,他又不习惯依赖安眠药,环境黑暗安静时还好,但凡半途有些什么微弱的噪音都能把他吵醒。他们在日本时候住的庭院式的居所,其余条件什么都好,只是到了夜里蝉鸣声起,饶是隔音再好的玻璃都不能全部挡住,阙云飞便总是睡不好觉。 阙云飞见甘霖的样子不似作假,他没想到他曾经和韩英随口一提这事能被甘霖记住,终归是心底一暖,见眼前人仍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放缓些语气,“我没有怪你。房间不换,但是你的心意我领了。” 甘霖还想再说什么,阙云飞却拍了拍他的头,比起拍来却更像是在揉他的头发,温热的指尖蹭过他的耳朵,甘霖陡然觉得自己的耳朵发起烧来。 他被阙云飞的动作止住了下一句话,呆呆地被阙云飞留在原地。 甘霖后知后觉地发现说了半天阙云飞还是拒绝了他,气鼓鼓地到户外和一帮人折腾晚上要用的烧烤架去了。 要不怎么说吃是人类沟通的阶梯,这次团建除了出发时聚的最齐的时刻就是晚餐的烧烤。 免不了要玩起年年嫌弃年年玩不腻的真心话大冒险,在兴致勃勃地围观了他人各种或被整蛊或被追问的热闹之后,甘霖也被抓到了,捉到他的同事是个不太熟的女生,也不好意思真下狠手整蛊他,干脆问了个中规中矩的问题,“在场的人里最喜欢谁?”” 甘霖想了想,“阙云飞。” 在场人沉默一秒,爆发出响亮的夹杂着口哨声的笑骂,“高阶马屁!”“去年我怎么想不到这么回答!”“你们市营部嘴都这么能耐吗?”“借着游戏拍领导马屁要罚酒啊!” 好不容易说一次真话却没人信。 甘霖无奈地举起杯子喝了三杯。他坐下时看了坐在人群边缘的阙云飞一眼,那人噙着笑看向他,冲他遥遥地也举起杯。 过分坦荡了,甘霖想,阙云飞肯定也不信。 按照甘霖以往的想法,他以为团建自由活动时会有很多员工为了多和领导交流而总找机会和他们一起活动,结果身在其中才发现飞星的员工们都非常有原则——天天996好不容易出来度两天假谁要和你们这帮领导在一起谨言慎行! 于是高层们白天纷纷自觉相约后山去打高尔夫,把别墅留给基层员工们让他们能玩得无拘无束。 阙云飞不爱打高尔夫,这倒是老员工们公认的,偶尔为了应酬作陪也是做个样子。 “阙总每年就算在这玩也都是会找时间工作,往常韩特助一般跟着,今年他没来,”同事随手指指会议室,“就在这里。” 会议室大门紧闭,斜对着一处靠窗的沙发,甘霖看了看时间,想想韩英不在,干脆拿了本书靠在沙发上看,想等着到了饭点万一阙云飞还不出来就去叫他吃饭。 结果没想到他是被阙云飞叫醒的。 甘霖懵懵懂懂地醒来,“几点了啊?” “快两点了,”阙云飞弯腰把他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怎么不回房间睡?” 甘霖还有些发懵,使劲拍拍自己的脸才清醒过来,“啊!你还没吃饭吧?” 阙云飞点头,“忙过了没看时间……你是在等我吃饭?” “本来准备到点提醒你吃饭的,没想到给睡过去了。”甘霖有点懊恼,“也不知道底下还留没留吃的——没留的话我们下点面吃?你吃吗?” 阙云飞很随和,“我不挑食。” 甘霖撇嘴,要不是韩英说过他挑食自己就信了。 其他人不仅没给他们留饭,连厨房都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正值中午,大多数人都在各自的屋里休息,或者在楼上的房间玩,一楼居然只剩下他们两个没吃饭的人,看起来显得更加空荡整洁。 甘霖感叹了一声,“这是哪个仙女姐姐抽到了今天洗碗这么能干……” 阙云飞打开冰箱一边找东西一边接话,“怎么?平时女朋友在家不做家务?” 甘霖正在切西红柿,“我没女朋友。” “嗯?” 甘霖停下手看他,“真没有,谁说我有女朋友了?” 阙云飞挑起眉,“你哥。” 甘霖灵光乍现,他就说那天他哥从医院接他回家时在车上明明追问不休怎么会隔天就跟忘了这件事似的,原来甘路早就从阙云飞这里把他最担心的一种可能给断了。 不管甘霖对阙云飞到底是崇拜还是喜欢,只要他是个有女朋友的直男,阙云飞对他的任何像是追求的行动连心都不会动。 甘路这一个举动来得足够自然又悄无声息,如果不是他努力和阙云飞已经到达这种可以闲聊的关系,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某一天再次失去阙云飞。 甘霖平静地拿过一颗洋葱,手起刀落劈成了两半。 动作之利落干脆让阙云飞都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甘霖切着洋葱,眼眶蓄起一点雾气,“从来没有。” 甘霖没等阙云飞说话,把西红柿洋葱和肉末倒进锅里,“你能吃胡椒粉吗?” “我说过我不挑食。” 甘霖把远在公司的韩英拉出来祭天,“但是韩哥说你挑食。” “好吧,”阙云飞无奈地笑起来,“我可以吃胡椒。” 他和阙云飞端着两盘意面对坐在餐桌前吃这顿迟到了很久的中餐。 “甘路是什么时候说我有女朋友的?” “我出院之后又和甘路约过一次,”阙云飞回忆道,“后来提到你在飞星,说什么的时候你哥哥就随口提了一句你女朋友的事。” “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和甘路有什么误会?”阙云飞看他的神色有些阴沈,劝他说,“你哥哥对你很关心,有误会说开就好。” 甘霖含糊着说了一句,“没有误会。” 甘路做事向来周全严谨,尤其是和工作相关的事他更是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打上两三遍草稿。他对着阙云飞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对于甘路来说,每一句话都有其存在的作用。 甘霖突然没了胃口,随便几口吃光面,站起身来,“阙总您慢慢吃,我先上楼补个觉。” 阙云飞察觉到他的异样,也有些担心地站起来,“不舒服?你脸色很差。” 甘霖问他,“阙总会不会觉得,我之前的很多行为……都是在讨好上级?” “你之前说过把我当偶像的事,虽然我很惊讶,但是也理解,所以谈不上觉得你在讨好我。”阙云飞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个,但也平和地回答他,“硬是要说的话,比起讨好更像是在要关注。” 阙云飞比他想象中对于情感一事要敏锐得多。甘霖闭了闭眼,涩然张口,“我是在要关注,因为我不仅崇拜你,更多的是喜欢。” 他不出意外地在男人脸上见到惊愕的神色,甘霖咬着唇不肯低下头,又坚决地说,“不是崇拜者的喜欢,是爱慕者的追求。” 他的坚决只坚持到这句话结束。 甘霖不敢再看一眼阙云飞的神情,落荒而逃。 ? 第7章 自团建结束后阙云飞就一直在出差,甘霖又在弗兰克的牵线下拿到法国的另一单生意,几乎每天昼夜颠倒跟着法方在谈合同。 认真算起来甘霖已经几个礼拜都没有见到过阙云飞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那么冒失地挑明对阙云飞的暗恋,甚至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团建那天傍晚阙云飞敲开了他阁楼的门,把一份晚饭递给他,“你不用觉得丢脸,年轻人把复杂的感情当成喜欢是正常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甘霖默默地接过晚饭,看着阙云飞转身下楼,那一句自鉴真心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阙云飞始终把他当个后辈在看,讨好他是在求关注,告白也只是被崇拜羡慕的情绪冲和成了小孩自以为的喜欢。 甘霖都知道。 但他没想到阙云飞嘴上说着“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就开始无止境地出差。 飞完欧洲飞美洲,虽然中层都说公司今年有个大的并购项目,可总不至于连着**个礼拜都在国外,好不容易回国一次也直接上顶楼大会议室开会,连办公层都不来一趟。 也就端茶倒水的前台姐姐还能得空花痴一下阙总新换的细边半框眼镜。 新客户比弗兰克更有财力,也比弗兰克更难搞定,都说法国人爱浪漫爱自由结果他这位新客户最爱的是工作,每天下了工作时间还要和他谈条约,一问那位的秘书才知道这位大老板是法德混血。 去他妈的德国人。【没有地域歧视的意思 甘霖手里拿着法方的报价单叹了口气,去找杜方定夺。 杜方看着定价也是直皱眉,这一单做下来利润薄到可以忽略不计,实在不是飞星做生意的风格。 不过法方那边态度倒是很好,“欢迎你们来我们这参观,如果参观完我们的生产规模觉得能够有后续合作可以再决定签不签合同。” “那就去看看吧。”杜方替他下了决定,“正好阙总他们今晚回国后天又飞巴黎,你到时可以请示一下他。” 甘霖有些犹豫,“我一个人去?” “我有个行程走不开,不然我就和你去了。不过现在和你联系的一直也是他们的基层,如果真到了那有高层出面你请阙总帮忙就行了,”杜方说,“他们会到法国一家财阀那停留一周左右,你这里的公司在里昂,相距不远。” 甘霖心里仍有些打鼓,但还是点头应了。 他到里昂去预计只待一两天,背了个包再拿个电脑包就是全部行李。甘霖抱着包坐在候机厅直打瞌睡,实在是前一天晚上还有熬夜和客户对合同条款睡得太晚,又正巧遇上航班晚点出发时间未定。 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一只手拍了拍他,睁开眼看见韩英站在他跟前。 韩英说,“走吧,老板要我带你去贵宾候机室里面睡。” 甘霖还有些发懵,“阙总?” “对,”韩英帮他提起电脑包,“看你在这睡得不踏实,让你进去好好睡一觉。” 甘霖赶紧跟着站起来,想了想又问,“韩哥,公司给我们订机票有什么规定吗?” “高层头等舱中层商务舱你们经济舱。”韩英看着他,“你是想问上次去日本你为什么是头等舱?” 韩哥真人精。 甘霖心说什么都瞒不过他,诚恳地等解答。 韩英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傻了,你跟着去日本那次老板走自己私账给你升的舱。” 甘霖讷讷,还想说什么脚下却已经跟着韩英迈进了休息室。 阙云飞正斜靠着沙发在打电话,见他来向自己身边一指,递给他一个抱枕又接着说话去了。 韩英带他进来就算完成任务,自己找了杯子去泡咖啡,留甘霖正襟危坐在阙云飞身边。 阙云飞挂了电话看向他,“刚进来看你抱着背包在那睡不安生,就让韩英带你进来了。” “谢谢阙总……” “你出差的事杜方和我说了,”阙云飞说,“我们的的飞机也晚点了,估计比你还晚,你睡觉吧,到了时间我喊你。” 阙云飞的话几乎是掐着点说的,说完手机又来了电话。 甘霖抱着阙云飞给他的抱枕倚在沙发上发呆,阙云飞那通电话说的是德语,他以前选修课听过一点,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在阙云飞低沉的声音中终于沉沉睡去。 他竟然在候机室的沙发上做了个梦。 梦见他坐在阙云飞的机车后座上,怀抱着男人的腰同他坠下悬崖。 甘霖被惊坐起身,正对上男人墨色的眼睛,“你做梦了。” 甘霖梦中坠落的心悸还在,一时失语,只能木头似的点点头。 “噩梦?” 甘霖下意识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坠下深渊是噩梦,但能和阙云飞一起怎么想都又是个美梦。 阙云飞从壁柜上拿出瓶水给他,“你刚才喊了我名字。” 甘霖差点被呛到,努力咽下嘴里的水,“我、我梦见了你。” 阙云飞带了些无奈的笑,“我很可怕?” “不是。”甘霖实话实说,“我梦见你带着我骑机车,掉下山崖。” 阙云飞沉默了一会,甘霖想想在坐飞机前说这种梦着实不吉利,赶紧补充说,“不会出事的!我们又不是一班飞机。” “我知道。”阙云飞说,“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认识我的?” 甘霖一顿,才反应过来自己阙云飞早在他考上大学之前就因为江宇不再碰机车了。 他登时在阙云飞探究的目光中手足无措起来,甘霖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措辞解释他八年前的一见钟情或是见色起意,也觉得说出这种话来阙云飞更会觉得他幼稚无比。 还是阙云飞先移开目光,“不愿意说就不说了,准备一下吧,你的航班快到了。” 阙云飞近些日子来消瘦了很多,偏过头时便露出利落的下颌线,连带着微凹的眼睛都显得淡薄。阙云飞语气平淡如水,甘霖却听出话里的推拒来,他生怕再让男人把他推开太远,也顾不及别的,伸手堪堪牵住他的袖子,“飞哥,我不是故意瞒你……” “我没有别的目的……你信我一次……” 连尾音都在发抖。 阙云飞实在也见过甘霖和顾客交涉的模样,有时候巧舌如簧把看上去不怒自威的客户哄得心花怒放,有时候说到刻薄处又能笑意盈盈地把人怼的说不出话来——只有在他跟前,青年才总是容易就露出这样没有底气的模样。 只是甘霖这副模样也是不知真假,明明总是想办法往他身边凑,真凑过来又显得怕他。让阙云飞不得不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过分严肃。 长得像只大白兔的小狐狸。阙云飞给甘霖下了个定义。 但眼前的青年正湿润着眼睛瞧他,浅褐色的瞳仁里都是他的身影。 阙云飞明明是想躲开甘霖远一些,给之前莽莽撞撞向他告白的青年一些时间空间冷静下来。但眼下他还是心软了,“我知道你没有坏心……先去赶飞机吧。” 甘霖眼睛里猛地迸出光来,外面广播已经在通知他们登机了,甘霖背着包站起来,胆大包天地把牵住袖口的手再向前一寸停在阙云飞的腕间,“飞哥,我以后肯定给你一个解释。” 青年说完便拿起机票快步跑走,留下阙云飞哭笑不得。 谁一定要听你的解释了。 韩英递了杯茶给阙云飞,微微皱起眉头,“老板,甘霖他……” 阙云飞摇摇头,“不说他了。我有分寸。” 阙云飞在某一瞬间找到自己总是对甘霖心软的原因,他在甘霖的眼中彷佛看到了以前面对江宇时的自己。他曾经有多痛苦,他就有多不希望甘霖和他一样。 他觉得他和甘霖在某种程度上是矛盾的,如果要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就必定会伤害甘霖。如果对甘霖总是不忍心,他就不得不露出伤口给他人伤害的机会。 阙云飞头疼地闭上眼睛,不去想他。 甘霖转机落地里昂,时差还没倒过来马不停蹄地就去到法方公司交涉,逛了半天回到宾馆瘫着后甘霖才觉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烦,在网上谈不定的事到了实地也谈不定。 法方带他看了两天工厂,意图也很明确,不答应压低价格我们就耗着。 “你们的原零件到达不了我们要的最终标准,拿到你们的原零件后还得人力二次加工。”法方员工指着玻璃窗内生产线上的员工,“而我们的劳动力太昂贵了,你知道我们找你们谈生意最看重的就是廉价劳动力。” 甘霖把情况和杜方电话汇报了,按照杜方的建议又给韩英发了邮件托他请示阙云飞,想着阙云飞日理万机大约也不会马上回他邮件,一头倒在床上继续倒时差去了。 半夜醒来时候看到阙云飞直接给他回的邮件,“晾着他们。” 甘霖不明所以,硬着头皮继续请示。 阙云飞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你在法国多待两天,但是不要理他们,等我忙完了去和他们大老板谈。” “好。”甘霖点头,“但是您出面了我回国不就行了吗?” “他们现在就是吃准你不想放手这么大单子和后续可能的合作所以一直僵持着压价,你只要反过来晾着他们,他们才会着急觉得你无所谓。”阙云飞说,“但是如果你不打招呼自己回国就是驳人家的面子。” 甘霖在电话这头点头如捣蒜,想了想又问,“那我这两天该做些什么?” “当旅游吧。” 甘霖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犹豫着问阙云飞,“我能去找您吗?” “我不是想别的,我就去打个下手给韩哥帮个忙,保证不添乱。“甘霖努力给自己加筹码,“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做个饭啊!” 阙云飞迟迟没说话,甘霖咬咬唇,装作满不在乎地开口,“您要是想拒绝我不用犹豫说辞直说就行,我也知道我有点得寸进尺,但是我们做销售的就是不要脸反正我还是会找机会和您见面的……” 电话那头传来阙云飞的轻笑声,“那你来巴黎吧,我让韩英发地点给你。” 第8章 甘霖上一次去巴黎还是和甘路放寒假时去找他俩的爸妈一起过年,才零零碎碎地看过一些景点。 他按照韩英给的地址到了巴黎,住址定位在埃菲尔铁塔向南两公里。 韩英来接他,颇为嫌弃地看了看他身上的西装,“你怎么又是这一身?” “我原本只打算在这边待两天的,”甘霖没觉得如何,坦然解释,“我就带了这两套西服。” 浪漫的巴洛克风情,金灰色的色泽以及繁复的花饰。甘霖心里暗自咋舌酒店的奢华,到了阙云飞住的套间更是装潢显贵,富丽堂皇,站在窗前能直接看到克贝尔街和凯旋门。 阙云飞进房后见到的就是青年贴近窗户向外探望的模样。 阙云飞不禁失笑,“这么喜欢这里?” 甘霖赶紧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太豪华了,我没见过。” “我还觉得太繁琐,”阙云飞环视一周,“住房而已,太大也无用。” “你来正好同韩英做伴,”阙云飞接着说,“明天韩英要去为他夫人做个购物狂,你陪他吧。” 甘霖有些发懵,“我以为我是来工作的……” “原本是,”阙云飞笑了笑,“但是计划变了,你就安心当旅游。过了这两天我再去约你那位布朗先生。” 甘霖一头雾水地去找韩英,韩英听说他被派来帮着一起给他夫人做代购总算看他顺眼了不少,“老阙总给他们兄弟俩弄到了两张名媛酒会的入场券,不得不去,所以这两天等不到你来就加班加点把工作收尾了。” “名媛酒会?” “上流社会社交名利场,”韩英状似不在意地说,“毕竟两位少爷都三十多岁了还单身,老爷子着急也是正常。” 甘霖心里一沈,面上只笑着问,“阙总弟弟也来了?” 韩英点点头,“也亏得星少爷来了,不然老板也不能给我放假让我来替我老婆逛街的。” 甘霖好奇,韩英只摇摇头笑,“星少爷那个排场,你有机会见到就知道了。” 他陪着韩英逛完街,自己也买了些方便送人的小礼物,才和韩英去接阙云飞。 只见大门口先出来一队黑衣黑裤的人马列队站好,才跟着身穿墨格西装的男人。 韩英指指他,“星少爷。” 阙云星长了张过于冷清的脸,怎么看都不是这种铺张显份的人。 阙云星看到他们毫不见外地甩掉他的随行们,直接钻进车里占了副驾驶,彷佛才注意到甘霖,他扬起一个恶劣的笑,“韩英,你也搞男人了?” “……” 为他关门的韩英赶紧向他解释,“这是我们的员工,飞少爷让他——” 阙云星截过话头,“哦,阙云飞找情人的审美断崖式暴跌啊。” “……” 阙云飞带着女伴从后面出来,把女伴送进车里,落座后排,“阙云星,你怎么也来了?” “星少爷……” “我说阙云飞,你找情人的审美真是断崖式暴跌,之前那个虽然干过差点划烂你手的这种操蛋事但不管怎么说人家长得好——” 阙云飞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要跟着我就闭嘴。” 又转头看着韩英,“开车吧。” “这就生气了?”阙云星扒着椅背回过头,“你是为那王八蛋生气?” 阙云飞没理他,阙云星没完没了,“那你是因为我说甘霖啊?” 甘霖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星少爷,原来您认识我?” “我一眼看出来你是甘路的弟弟,”阙云星斜瞥他,“和你哥哥一样让人讨厌。” 甘霖抽了抽嘴角,敢情这位少爷是怀着怒气故意把自己说成阙云飞的情人想贬低他的,甘霖再想想他哥和阙云星仅存的交集,试探地问,“您喜欢我嫂子?” 阙云星几乎暴起,“没有!” “……” 阙云飞看了阙云飞一眼,“坐好了。” 阙云星只好强压下自己的暴躁,嘴里仍在嘟囔,于是甘霖不由得感叹阙云星着实是白瞎了他那张天外谪仙人的脸。 阙云星还想说些什么,阙云飞直接在窗口处按下按钮,在两厢之间便缓缓升起一层不透明的玻璃,彻底把阙云星和他的聒噪隔绝在另一端了。 阙云飞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甘霖说:“阙云星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甘霖赶紧把眼光从那扇玻璃上收回,“没有没有,星少爷非常……特别。” 阙云飞也知道他是在客套,不再言语。 隔开了阙云星之后空间变得狭小而静谧,明明车后厢两人分坐宽阔座椅的两端,甘霖还是觉得离阙云飞很近。 阙云飞的眉头微皱,手紧握成拳放在身边,看上去很是难受,甘霖想想,还是轻声问,“阙总,您难受?” “头疼。”阙云飞疼得太阳穴直抽,声音却仍是平静,“老毛病,过会就好。“ “我可以帮您按摩穴位……”甘霖想了想又补充,“手。” 阙云飞没说话,甘霖大著胆子把男人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按着记忆里的穴位给他按摩。 约莫是真起了作用,过了一会阙云飞眉头渐渐松开,垂眼看着青年低头的侧脸,“你怎么会这个?” “小时候生病多,头痛脑热的总去医院太麻烦。我哥就学了给我按。” 甘霖答得快,阙云飞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一丝堪堪忍住的哭腔,他以为甘霖是因着这句话想起家人了,“你……想你哥哥了?” 甘霖慌忙摇摇头,竟甩下一滴眼泪来。 眼泪顺着阙云飞的手背从无名指缝滑落,在锈色的伤疤留下星点水痕。 “那你怎么……”阙云飞话说到一半,青年的眼泪又簌簌地往下落,甘霖滚烫的指尖蹭着他的伤疤,“是不是很疼?” 阙云飞哑然。 他见过太多人哭,江宇更是哭中的佼佼者,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恨不得跪下把所有错揽到自己身上。 但这些人哭都是为了他们自己,有的要财,有的要权,有的要他一丝怜惜,还有的要在爱中来自于对方的臣服感。 只有甘霖是个傻子,要为他一道过去的疤痕流这么多眼泪。 “我不是故意要哭的,”甘霖窘迫地捂着自己的眼睛,抽抽噎噎,“我本来都忍住了,你一问我……” 阙云飞显些被他难得的稚气逗笑,一边递了纸巾给他擦脸,一边用了哄人的语气,“都怪我。” 那时候他和江宇常常吵架,左右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琐碎,江宇被他惯坏了,他自己脾气也差,两个人吵得上头了江宇摘下戒指便扔,还要去摘他的。 只是当初买戒指时江宇嫌弃阙云飞订的钻戒太扎眼不肯戴,硬是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对木戒指,型号偏小硬卡进阙云飞的无名指。到了要摘这天戒指几乎牢不可破地嵌进了他的皮肉里。 江宇下了狠劲去抠它,终于在他无名指根处用指甲留下一道浅且长的伤疤。 他彼时被分手的事闹得无心管这道疤,用水冲掉血迹作罢,谁想到后来这处伤慢慢恶化,最后竟在他手上留下消不掉的痕迹。 他们最后一次复合后江宇不知道为什么爱极了这处伤疤,大有把它当做疤痕集邮的热爱,甚至喜欢摘掉阙云飞用来遮盖伤疤的戒指也要抚摸它。 阙云飞却厌恶它,直到他们彻底分手后他才看开,也不去用戒指掩饰它了。 他偶尔会觉得这条伤疤是江宇倔强地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但他终究在时间中逐渐忘记这条伤疤的疼痛和意义。 甘霖此时的哭倒比当初的疼更让他手足无措。 “别哭了,”阙云飞说,“早就不疼了。” 甘霖不仅还没止住哭,还打了个嗝。 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打开车窗跳出去。 阙云飞彻底忍不住笑了,他抬起手碰了碰青年哭得湿漉漉的眼角,“说好给我按摩的呢?我头还疼着呢。” 甘霖赶紧两下蹭干眼泪,却也不敢去触阙云飞的手,“我手上都是眼泪……” 阙云飞靠在软垫上,露出些纡尊降贵的意思,“我不嫌弃你。” 说还头疼是假的,累了是真的。阙云飞把手给了他,闭眼小憩。 甘霖看着他呼吸渐渐平静,小心地弯**在他手的疤痕上一吻。 阙云星被隔绝了一路,下了车心情竟然还好,也不嘲讽甘霖,晃晃悠悠地跟着阙云飞回套房。 临了撂下一句,“明天我要吃麻婆豆腐,自己做的。” 甘霖惊奇地望向韩英,“韩哥,特助还得会做饭?” 韩英说,“会做饭有利于追阙总,你做吗?” “?” 甘霖极度怀疑韩英是为了诓骗自己给他打下手才会对他要追阙云飞一事秉持这种前后矛盾的态度。 甘霖已经做好第二天去找市场的准备,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接到邮件请他回里昂签合同,法方同意给他们让了一个百分点。 “本来想单独给布朗先生打个电话说的,结果昨天正好碰到他的小女儿,”阙云飞说,“还让你白跑巴黎来一趟。” 说到底他跑到巴黎来最大的贡献只是给韩英的购物做个伴,但是与阙云飞相关的事,如何也说不上是白费。 在巴黎他隐约见到所谓上流社会的一隅,这与他本应是两个世界,但与阙云星比起来阙云飞简直过分低调,竟让他更生出渴望摘星的执念。 甘霖带着薄薄的合同从法国飞回,飞机自云霄之上掠过,他彷佛做了一场梦。 ? 第9章 飞星的所有非生产部门员工迎来一项公司决定——下工厂。 文件写的有条有理有根有据,无非是为了促进各部门更好的合作,增进各部门之间对彼此的了解与沟通。 “光让我们下工厂体验当蓝领,怎么不让我们体验当总裁呢。” 甘霖简直想给这位踊跃发言的同事起立鼓掌。 杜方端着茶杯晃到他们跟前,“阙总也要下工厂,看你们谁运气好分到和他一天,亲自给他提意见呗。” “这么坑人的提议真是阙总想出来的啊?” “行业趋势,别的企业搞了说效果不错我们几个高层就都要搞,阙总也不能一票否决啊,”杜方说,“再说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天天坐办公室,下工厂出身汗有利于身体健康。” 众人唉声叹气地散了,甘霖凑到杜方身边,“杜经理,您知道下工厂的时间表谁来排的吗?” “办公室。”杜方斜睨他一眼,“你准备给阙总去提意见啊?” “那不能。”甘霖得到答案,飞快开溜。 下工厂就下吧,反正也就折腾半天做做体力活,总归也不能让他们速成铣工上流水线。 坐办公室的小姑娘留个虎牙,甜甜地问甘霖,“有什么事呀?” 甘霖十分上道地贡上奶茶和零食礼包,成功和阙云飞分到在二厂的同一个下午。 小姑娘咬着吸管含糊道,“你怎么愿意和阙总一天啊?” “为什么不愿意?”甘霖好奇,“阙总人很好啊。” “人好是好,但是和阙总一起就不能偷懒,”小姑娘笑眯眯地说,“反正你们市营部的还有人专门来求我别把他和阙总分一起呢。” 甘霖也笑了,“我得抱紧阙总大腿嘛。” 就他这么一个在心里怒骂公司**决策的人,甘霖想,居然还得为了和阙云飞分到一天下工厂而不能偷懒。 结果还没等轮到他下厂,甘霖就迎来了一位实习生。 男生姓姜名彬,一米八的傻白甜在读大学生。 一问专业学中文的,甘霖心说这比他专业还不对口。 甘霖再次凑到杜方跟前,“经理,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招大二的实习生了?” “常副总的侄子。”杜方说,“为了挣实践学分来的,因为我们部门不用打卡上下班才给塞进来。你当身边摆了个大型物件就行了。” “那我带他也不合适啊,”甘霖有点不乐意,“我也刚进公司一年……” “就是看你年轻才安排给你的,常副总说小姜正在大学迷茫期,让他学学你身上的朝气。”杜方笑了,“你别有负担,小姜挺好一孩子,踏实肯干,眼里有活。” “经理您认识他?” “打小看着长大的嘛,”杜方说,“常副总和阙总家都熟,以前经常带他来公司年会玩,后来有一年没来玩阙总还问了呢。” 这是出身于大佬层的实习生啊。甘霖觉得负担更重了。 虽说市营部不用打卡上下班,但姜彬还是每每都在八点半之前到了办公室,扫地换水擦桌子,让已经做好了陪太子读书准备的甘霖受宠若惊。 姜彬跟着他去开例会,开到一半阙云飞来了,眼神刚扫到他们那一块姜彬便从会议桌前蹦起来开心地冲他挥手,“云飞哥!” 速度之快让甘霖都没来得及出手制止他。 阙云飞笑了一下,“你来了啊?” 一米八的大高个像个五岁的小朋友般开心地点头。 然后喜滋滋地坐下继续写会议记录了。 下会以后阙云飞还特地留下来和姜彬说了两句话,没带甘霖。 等姜彬回来甘霖实在忍不住问他阙云飞和他说了什么。 “云飞哥说你特别能干,让我跟你多学习,”姜彬挠挠头,“他还批评我开会时候太毛燥了,让我跟你跑业务的时候少说话。” 说实在的多一个实习生当帮手也是好的,姜彬没有那些少爷病,平时帮忙复印个东西或者去财务报个账之类的跑腿活都乐颠颠地抢着去做,他有时加个班姜彬也任劳任怨地跟着一起帮忙,倒是把甘霖弄得不好意思了,正好逢著有天姜彬早上说了晚上爸妈不在家得点外卖,快下班前甘霖就问了一句,“姜彬,我请你吃个晚饭吧?” “不用不用。” 甘霖以为他在客气,笑着说,“我正好没地儿吃晚饭,不麻烦。” 姜彬挠头,“云飞哥让我去他家吃。” “……” “霖哥你一起来呗,”姜彬大咧咧道,回头冲刚走出门的阙云飞大喊一声,“云飞哥,去你家能叫上甘霖哥吗?” 甘霖一瞬间只庆幸自己加了会班公司里没什么同事了,不然被听见还以为自己通过姜彬攀附领导关系。 虽然他确实是想攀附领导。 阙云飞停在他们跟前,甘霖才发现男人看起来竟然比姜彬还高上几份,他脸上发热,硬着头皮解释,“我本来是想请姜彬出去吃个饭……” 姜彬帮腔,“霖哥刚还说他也没地儿吃晚饭。” 甘霖再想追阙云飞也知道分寸,更不想惹他烦心,当即赶紧摇头,“没事没事,我可以改天再请姜彬吃饭。” “走吧。”阙云飞冲姜彬道,“收拾好了?” “快了!”姜彬手忙脚乱地收东西,甘霖知趣地想从旁边走开,刚走两步就被阙云飞拍了肩膀,“你往哪去?” “啊?”甘霖摸摸鼻子,“去哪都行……吧?” 阙云飞有点被他逗笑,“那一起走吧。” “!” 甘霖决定把下次请姜彬吃饭的预算再提高一倍。 到了华庭甘霖才发现甘路真的没骗他,阙云飞的房子就在甘路家的对面,顶层。 极简的北欧风,大理石质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汤菜和碗筷。 姜彬熟门熟路地坐下,“还是顾姨做的?” 阙云飞点头,“是。说了你要来,顾姨还特地给你做了甜点。” 姜彬露出点矛盾的表情,“我还想减肥来着……” 说是减肥,真动起筷子姜彬一点儿也没客气,大快朵颐边吃边聊大有解放天性的意思。 真是做销售的人才。 但也亏得姜彬爱说,才没有出现甘霖开始担心的相顾无言的尴尬局面,他自己也忍不住搭话和姜彬聊起大学生活。 说完又觉得自己话有点多,转头看阙云飞,男人正带着笑意看他两人聊天。 甘霖觉得自己耳尖又开始烧了。 吃完饭姜彬又拉着甘霖打游戏,甘霖下意识又去看阙云飞,阙云飞笑着点头,“你和他玩吧,他回回到我家来要打游戏,我又不爱玩这个。” 甘霖抱着游戏机和姜彬坐在阙云飞客厅的大屏前还有些恍惚——在阙云飞家打游戏这件事他想都没想过。 阙云飞放着他俩在客厅玩,自己回屋里看书去了。甘霖原本准备从姜彬嘴里套点话出来,谁想到被姜彬带着竟然认真地打起了游戏。 还是姜彬喊渴才让他俩放下游戏机。 姜彬跑去洗苹果吃,甘霖又洗了两个切好装在盘里准备拿去给阙云飞,还没等他完全切好,姜彬已经边啃着苹果边“咚咚”两步跑去敲开阙云飞的门,“哥,霖哥切了苹果快出来吃!” “……” 甘霖莫名生出一种老父亲带崽的感觉。 “你俩游戏玩完了?” “玩完了。”姜彬可开心,“我赢了好多局。” 甘霖面不改色地洗手,心里非常波澜起伏甚至想回家练一练打游戏。 阙云飞走进厨房递给他纸巾擦手,“姜彬说赢了你好多盘,你是不是让着他了?” 甘霖便随着他开玩笑,“常副总的侄子,必须得让。” 阙云飞笑了,“打游戏也看后台关系啊?” “那当然啊,我要是有后台我就不让他了,”甘霖头脑一热,冲着阙云飞问,“我有没有幸请阙总做我的后台呀?” 阙云飞一愣,随后又无奈地笑开,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姜彬从外面挤进来,长手一伸又抓了块苹果,“云飞哥,我们等会吃完苹果就走了啊。” 又转向甘霖,“霖哥,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下。” 甘霖自然应下,只是之前的话题再也延续不了了。 姜彬大概真是玩开心了,在车上主动和甘霖聊了很多事,靠在椅背上感慨,“云飞哥搬家到这边之后我都只去玩过一次,这次才是第二次去。” 甘霖随口应他,“是之前读书太忙了吗?” “也不全是,”姜彬想了想,“我小叔说云飞哥得陪他的恋人,我去太打扰了。” “不过我觉得过段时间我又不能去玩了。”姜彬说,“听说阙伯伯准备给他相亲了。” 姜彬望着窗外,“你说云飞哥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也逃不过相亲?” 他又哪里能知道呢。 甘霖把姜彬送到家,打了个电话和阙云飞汇报,阙云飞“嗯”了一声,“你自己回家也注意安全。” “我会的。”甘霖想了想,姜彬说的话还在他心里蹦哒,他问,“您要相亲了吗?” 阙云飞沉默一会,“父亲给我约了几个朋友。” “哦,”甘霖也沉默半晌,“那我排个队行吗?” “您不要急着拒绝我,”甘霖说,“我就排在最后,如果前面的都不合适……”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我什么都会,也什么都能做,你试试我也不亏嘛。” ? 第10章 飞星的二厂有八十多条生产线,全都在更新后完成了全自动化的生产,只有每条生产线都有一个尾巴是人工作业区,就是把生产出来的元件人工查验,把有不能通过机器检测出的残次品挑出来。 原本甘霖做好打算要抢到和阙云飞一条生产线的,结果还在想要把姜彬托付给谁的事,小孩已经乐呵呵地和他打招呼,“霖哥,云飞哥,哦阙总说让我下厂就和他一组。” 姜彬自己觉得在公司还喊阙云飞哥哥显得太阶级特权,这两天自己在习惯着改口。 甘霖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想阙云飞是不是又在躲着他。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为什么每次他进一步,阙云飞就要往后退一步。 甘霖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后各自回办公楼收拾东西,他无视韩英的眼光,径自跑到阙云飞办公室,“我可不可以约阙总吃个晚饭?” 阙云飞叹了口气,“有事和我说?” 甘霖想起那天晚上阙云飞在电话那端也是叹气,“甘霖,”他说,“你没必要委屈自己。” 怎么总是在叹气。 甘霖把心一横,“您是不是又在躲我?” “没有。” “上次团建之后,还有这次打完电话……”甘霖嘟囔,“您总有正当理由离我远远的。” 阙云飞无奈地笑起来,“我以为我在电话里同你说的很清楚了。” “很清楚。”甘霖说,“但我不委屈。” 你躲着我才让我比较委屈。 但是也说不上委屈,阙云飞不爱他还总是受他纠缠,怎么看都是阙云飞在受委屈。 “其实我一直在想,”阙云飞慢慢说,“飞星在邻省收购了一家公司,缺一个经理,你可以去。” “你的资历不太够,可以先从副经理做起,让杜方派个老资历过去帮你,”阙云飞说,“也算是出去多开眼界,你很聪明,不应该拘于这里。” 不应该拘于我。 甘霖听出他的未竟之意,嘴里说气话,“您要把我调走,还不如辞退我。” “离职也不是不可以,”阙云飞竟然认真考虑起这个可行性,“你大学本身的专业也不是营销,也许换个岗位你会做得更好。” 句句都是为他着想,句句都不是他想听的。 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去怪阙云飞,人是他要追的,电话是他打的,这场谈话是他挑起的,连辞职的话都是他先说的。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阙云飞又说,“及时止损。” 古希腊神话里西西弗斯触犯了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由于巨石太重,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西西弗斯在推巨石的过程中找到价值。甘霖想,而他甚至要被剥夺推巨石的时候权利。 他又有点想哭。 但这太丢脸了,他要是一哭说不定还有人会以为他和阙云飞有什么不愉快。 甘霖只好抿紧嘴唇,用沉默来抗拒阙云飞的提议。 “晚饭就不约了,”阙云飞打破沉默,“你要是不愿意去别的地方我也不会逼你。” 甘霖的沉默是金维持不下去了,他一张口带了些哭腔,“可是拒绝我……也总得有个原因吧。” “我说出原因然后你一条一条反驳吗?“阙云飞说,“感情的事不是像辩论赛能够判定,它有时是没有对错和原因的。” 阙云飞又沉默了一会,难得把自省的话也摊开在甘霖面前,“我谈过一段很失败的恋爱,我们都有错,但总结下来还是因为我不太会爱人。但是我已经年逾三十,也不想再去学着爱人了。” “甘霖,你谈过恋爱吗?” 甘霖摇头。 阙云飞便笑了,“你的初恋应该是阳光灿烂的、充满朝气和生命力的。而不是像我这样,不想再为了谁做任何退步和改变的顽固分子。” “你不能规定我要爱上什么样的人。”甘霖闭了闭眼睛,要和阙云飞摊牌——“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吗?” “我第一次见你,你骑着机车风驰电掣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说我的初恋应该是怎么怎么样的,可是你那个时候就是你刚才说的那样热烈又灿烂。” “我那时候十四岁,你就是我的初恋。” “我好不容易考上你的大学,在开学典礼上见到了你,后来又在江院家里见到了你的男朋友。” “毕业那一年我决定让自己结束这一次荒谬的看不到光明的暗恋,给飞星投简历比起内容来更是一个结束的形式。” “我从没想过我能真的接触到你,更没想过一年后的我会是这个样子。” “如果早知道现在你会用这个理由拒绝我,我当初就应该死不要脸地拉住你缠住你,把你从江宇手里抢过来。” 阙云飞惊异地看着他,面色有些松动。 甘霖嗓子发哑,眼泪也快忍不住了,“我和江宇不一样,你可以不改变不让步,也可以不爱我。” “让我爱你好不好?” “甘霖,”阙云飞的声音也有些涩意,“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说的没头没尾,甘霖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九年。”甘霖轻声说,“今年是第九年。” “你怎么会……” “你那么爱他,我以为你和江宇在一起是幸福的。那时我只能藏好自己做一个旁观者,既找不到机会出现在你面前,更没有勇气拿自己去和江宇比。”甘霖苦笑,“直到知道你和江宇分手我才敢有妄想。我这人真的很自私,又恨他和你分手让你难受,又谢谢他和你分手才让我有机会和你说上第一句话。” “阙云飞。” 甘霖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叫男人的全名,“我不管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我都会死皮赖脸跟在你身边。反正你除了工作时候都是心软又脾气好,跟在你身边吃亏的也不是我。” “你要是一直不肯接受我也没关系,但是哪天万一你回心转意了那就是我撞大运。” “我也不想排队等你试别人了,”甘霖说,“我就是要插队。我要真是运气不好见证你爱上别人我也认了,反正你不爱上别人就别想逃脱我爱你。” 甘霖说完长舒一口气。 他对自己十分满意,虽然眼热鼻酸,但是他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连一滴泪都没有流出来。 算是绷住了体面。 他甚至还有余力能劝说阙云飞,“你大可以自私一些,我可以改变,可以退让,什么都可以。” 阙云飞的表情由讶异变成无奈,“你不怕我不爱你?” “我不怕。”甘霖咬着唇,“但是你怕。” “你怕维系不好一段感情,怕不会爱人,怕辜负别人,”甘霖说,“你就不能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吗?你享受一下被我爱不行吗?试一试又不亏!” 甘霖破罐子破摔,难得有一次在阙云飞面前豪气万丈铿锵有力地讲了这么长串话。 阙云飞一乐,“听你这么说像是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甘霖顿时有点泄气,“我……” 他毕竟比阙云飞小了八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现在还能强撑着站在这里和他气势如虹地说话已经是第一鼓气在续命。可是男人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听他慷慨陈词,到最后还能平静地说句玩笑,甘霖突然觉得他自认为的理直气壮在阙云飞看来似乎会像是无理取闹。 阙云飞沉默一会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慢慢站起身来走近他,用指腹去蹭甘霖的眼角,“怎么又哭了?” 甘霖别扭地躲开一些,自己发狠似地抹了把眼睛,“这是我要追你的宣言!” 阙云飞哑然失笑,“别追了。” “你不能——”甘霖听到他说这个又要反驳。 “我是说,”阙云飞敲了敲他的额头,“按照你说的,试试吧。” 阙云飞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因着上一场恋情患上PTSD,或者单纯是太累了还没有缓过劲来积蓄力量去爱下一个人。 但是甘霖的豪言壮志竟让他燃起一点希冀来。他和江宇纠缠的八年时光里竟然有个人一直在爱着他,怎么想都至少能够,也至少该换得他一份怜惜。 谁都想成为在爱里被爱的角色,哪怕只有口头上的爱也弥足珍贵。 甘霖的话像是悬在他漆黑夜幕里的篝火,他忍不住诱惑,哪怕成为自私的单方面被爱者。 甘霖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抓住阙云飞的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阙云飞在青年波光盈盈的眼中看到自己,也让他想起曾经小心翼翼地自己,阙云飞点头说,“是。” 甘霖得寸进尺地凑上去,“那可以亲一个吗?” “公司有摄像头,”阙云飞推开他一些,“但是你可以约我吃晚饭。” 甘霖惊喜地点头,临了又问,“那吃晚饭的时候可以亲一个吗?”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像是耍流氓的认知。 阙云飞终于撑不住笑了,拍拍他的头,“不准吃蒜。” ? 第11章 说是甘霖请阙云飞吃饭,最后还是阙云飞挑的地方。 阙云飞的车让韩英开回去了,他坐在甘霖的副驾驶上订了地方,“不过我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我什么都能吃。”甘霖痛快地回答,“再说,我是为了去吃饭的吗?我是去谈恋爱的。” 阙云飞露出些笑意,“早知道这样不如在公司加班,也是在谈恋爱。” “那不行。”甘霖说,“公司有摄像头。” 男人彻底破功,撑着头笑开。 甘霖如今和阙云飞确定下关系,好多话都能说了,于是阙云飞一路听着甘霖一件一件地聊起曾经的事,才知道甘霖曾经那么热切地关注过他。 甘霖觉得自己说多,趁着堵车去看阙云飞的神情——“你会不会有点觉得我像个变态?” 阙云飞忍不住去捏他的脸,“看在你好看的份上。” 甘霖才放下心来,后知后觉地又想起阙云飞这句话也是在夸他,慢腾腾地红了耳尖。 吃饭的时候甘霖从包间里溜出去结账,前台的小哥问了房间号笑眯眯地摇头,“这间包间只记账不结账。” “啊?”甘霖想了想,“那我能看看价格吗?” 小哥拿出本装裱精致的硬壳本,“你可以看菜单。” 甘霖接过后大致翻了两页,幸亏是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才不至于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有点怏怏地往回走,快进门时才调好笑容进去,还没等他说话,阙云飞先笑着开口,“去结账了?” 甘霖心道什么都瞒不过阙云飞,只好承认。 “你不用觉得负担。” “负担倒是没有,”甘霖说,“就是感觉自己傍了个大款。” 甘霖送阙云飞回家,快到目的地才拐弯抹角地问他为什么突然就答应自己了。 “我明天要出差,”阙云飞说,“可能得有一两周左右才能回来。” 甘霖没太懂这和答应他的追求有什么关系,眼巴巴地等着下文。 “韩英说你太年轻了没个定性,谁也不敢确定你能追我多久。”阙云飞笑笑,“我一想也有点担心,万一出完差回来你就想通了我后悔了可就太惨了。” “我才不会这样。”甘霖嘟囔,“韩哥错怪我了。” 他都不抱希望地等了九年了,几个礼拜有什么等不及的。 甘霖又有点明悟,阙云飞大概也是被他这九年默默无声的坚持打动,才愿意再次张开自己去相信甘霖这次能和他维持到以后。 他把车停在华庭的坪前,和阙云飞走一段短短的步道。 阙云飞约莫是在今天里难得感受到甘霖的安静,主动开口,“要去我家坐坐吗?” 甘霖摇摇头,“你明天早上出差,早点休息吧。”顿了顿又说,“我怕我上去了就不想走了。” 表情十分之认真。 阙云飞一笑,与他分别。 结果第二天一早阙云飞刚起来就发现甘霖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在他楼下,送他去机场。 他收拾好东西下楼,甘霖小跑去帮他接行李,又被捏了脸,“你来做什么?” 甘霖理由充足:“昨天晚上忘记要亲你了。” 阙云飞哭笑不得。 甘霖准备的齐全,连符合他口味的早餐都装好一份在车里温着,阙云飞也不知道他到底起的多早准备这些东西。 “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阙云飞说,“连韩英我都没让他来,我自己叫个车去机场很方便。” “可是我来送你你不开心吗?” 怎么可能。阙云飞无奈,“我很开心。” “那不就行了。”甘霖笑眯眯的,“我开心你也开心,干嘛不让我来。” “太早了……” “我一想到是去见你就不会觉得早,”甘霖说,“其实我昨晚上能睡着都不容易了。” 阙云飞自知说不过他,干脆安生吃早餐。 甘霖碰上个红灯,停下车看他,“飞哥,能给我喝口你的咖啡吗?” 阙云飞把杯子伸到他嘴边,“你没吃早饭?” “吃了啊。”甘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舔着嘴唇笑意吟吟地看他,“就是想和你间接接吻嘛。” 阙云飞收回杯子,伸手把他的头摆正,“好好开车。” 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手里拿着的那个杯子也终究没有换开方向。 到了机场还是忍不住要和甘霖说两句工作的事,他这次是因为私事出差,身边一个人都没带,把韩英留在公司替他处理事情,和甘霖仍是叮嘱他有事多找杜方和韩英商量。 甘霖见阙云飞虽然在笑,脸上仍浮着隐不住的愁容,有点担心他,“很严重的事吗?” “是家事,和我父亲有关,”阙云飞也不避讳他,“具体的等我回来再说吧。” 甘霖点点头,右手牵着他衣袖一角,脸颊飞红,凑过去对准男人的嘴唇亲了一下。 随后迅速站直的身体颇有点理直气壮英勇无畏的意思——“你答应过我的。” 阙云飞失笑,远远地见有人来也不再有别的动作,只伸出大拇指来蹭了蹭青年柔软的嘴唇,“等我回来收拾你。” 甘霖还想说什么,身后已经传来一个声音,“韩英呢?你带他走?” 甘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和阙云星问好。 阙云星盯着他瞧了一会,“哟,真成我哥小情人了?” 甘霖也不知道阙云星这双毒辣的眼睛是怎么练的,想想不能输气势,正视回去,“是男朋友。” 阙云星没想到他还能顶话,揶揄道,“那我还得叫你嫂子?” 甘霖看向阙云飞,“我能应吗?” 阙云飞有点头痛地打断他俩的幼稚嘴炮,扯过阙云星,“要去见老爷子了给我好好说话。” 甘霖也准备回去上班了,看他们兄弟二人都是什么跟班都没带,连阙云星的行李都是一切从简,知趣地和阙云飞道别后走了。 他的车上还残留着阙云飞身上须后水的味道,沉沉的木质香或者一丝凛冽的薄荷。 甘霖叹了口气,谈恋爱的第一天阙云飞就要去外地,而他们分开后还不到十分钟,自己竟然比以前要更想他了。 他的心情没由来的有些低落,想着公司一大堆工作才勉强打起精神开车离开。 信息提示音响起,阙云飞在嘈杂的人群中给他发了两条语音,还夹杂着阙云星大声说“你们真酸”的噪音。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等我回来。” 甘霖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变好了,甚至可以再去拉两个客户。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阙云飞皮肤上的干燥温热彷佛还停留在他唇上。 甘霖有点后知后觉的后悔。 这种程度的亲吻也叫亲吗?他应该留的更久一会,至少也要把阙云飞的感觉记住。 ? 第12章 “你说老阙急招我俩回去到底什么事?”阙云星手里转着自己的尾戒,语气颇为焦躁,“总不能是交代后事吧。” 阙祖越做房地产起家,和阙太早婚晚育,折腾到四十岁才有了阙云飞,四十二岁又有了阙云星。自从他们兄弟两人都成年接手公司后阙祖越几乎就退居二线,为飞星的房地产公司请了职业经理人,让阙太在国内看着,自己整日整日的待在加拿大养病。 阙云飞说:“我的消息是老阙前几个月找到了个私生子,意图认回阙家,他今年正好大学毕业。” 阙云星瞪大眼睛,“老阙不会想把房地产那块给他吧?” “这还不是最差的可能,”阙云飞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同时把我们俩召回去,还趁着母亲在澳洲回不来的时候,说不定还是要收回我们的公司。” “靠!”阙云星小声骂道,“老头子疯了?” “这只是最坏的一种可能。”阙云飞说,“何况你不是转移的都差不多了吗?” 阙云星一声冷哼,“你动作怕是比我还快吧?” 阙云飞但笑不语。 阙祖越晚年求子到了病态的地步,有了两个儿子还不够,阙太生阙云星伤了身子不能再生,阙祖越就到外面找年轻的小姑娘生,只是他毕竟本身就难以让人怀孕,又到了这么大年纪,一直都没听说过有消息,阙太财权在握,两个儿子和她关系也不错,便放任老头子折腾。 直到阙云飞和阙云星分别接手了阙祖越的影视公司和制造企业并越做越大,隐隐有超过本业,阙太才找了机会与两个儿子长谈,提醒他们尽快更新换代。阙云飞却想得更多,他直接另设法人,让飞星制造成为空壳企业,真正的财政链都放去了他自己的一家不出名的飞云制造。他稍微透了口风给阙云星,阙二少心领神会,没多久就设立了星云工作室,飞星娱乐渐渐也只剩下一个牌子。 因此就算阙祖越一心要扶植私生子,他们二人也基本上没有损失。 但他们也真没想到阙祖越当真会这么直接地让他们兄弟二人把企业“还”给阙杰。 但阙云飞见到阙杰时候就理解了他爸的做法,他和阙云星肖母居多,身上几乎看不到阙祖越的印记,就这事他在前二十年听他爸抱怨了不止数十次,而阙杰和阙祖越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连神态都有三分像。 “见了鬼。”阙云星嘟囔一声。 阙杰却极会做人,话里话外都是能被认回阙家已经很感动,更不能抢夺哥哥们十年心血的意思。 把阙祖越哄得服服帖帖。 阙云飞和阙云星害怕答应得痛快会让阙祖越起疑,便按在飞机上说好的和阙祖越僵持不下。阙祖越自身也心虚,只好先留他们住下,说往后再议。 又难得地关心了下大儿子的感情事,阙云飞垂下眼睛,“以前那个分了。” 阙云飞在国内就调查过阙杰的背景,他的生母当时还是个学生妹,为了钱和老阙搞在一起,拿到钱以后就投奔在美国的亲戚去了,等办签证做公证几个月辗转到美国肚子已经大了,美国打胎又贵,她只能生了下来。现在工作是在华人餐馆里刷盘子,但住着亲戚的小阁楼日子也算过得还行,阙杰就在美国读社区大学,边打零工边随便读读书。 但是也查不出来住在半个贫民窟的阙杰是怎么和阙祖越搭上线的。 直到阙杰带着答案自找上门,“云飞哥,”阙杰说,“江宇托我约你见一面。” 在美国读书的江宇第一眼见到阙杰就觉得似曾相识,江宇跟在阙云飞身边多年,阙云飞更是为他向家里出柜,连阙祖越都对江宇知道一二,他便找了路子帮当时穷困潦倒的阙杰搭上阙祖越的线,谁想到一做亲子鉴定竟然真的是阙祖越的儿子。而江宇的目的只是见他一面。 阙云星听了由来直皱眉头,“江宇想干什么?他不能自己联系你吗?” 阙云飞却知道这是江宇的习惯,永远不肯自己低头,即便是真的很想挽回,也要绕一个大圈,牵扯进旁人来说和才显得不失面子。 江宇还觉得他们的分手是像以往一样稀松平常的,阙云飞还是最多冷静半年又会来找他主动和好的。只是阙云飞这次隔了太久竟一点动静都无,听国内的朋友们说校庆时候他甚至带了个学弟一起回学校,他不得不着急起来,阙云飞是他看过所有生命绚烂之后的平淡,是追求过自由烂漫后停泊的港湾——他不能就这么真的放手。 他只想用阙杰先讨好阙祖越,再借阙杰联系到阙云飞让他们能重修旧好。 “我没有想要拿两位少爷心血的意思,”阙杰言辞颇为诚恳,“只是受人之托不得不请云飞哥去一趟。” 阙云飞懒得理他,也压根不打算去见江宇,谁知道阙云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电话打到甘霖那里把事情和盘托出,还贱不唧唧地告诉了阙云飞自己做的好事。 但是甘霖晚上与他视频的时候丝毫不显,只是聊一些日常的琐事和公司发生的趣事,只有泛红的眼圈和有点明显的鼻音显示出这人该是自己躲着哭过一场。 阙云飞自诩未做亏心事,但还是坦诚地向他说了江宇的事。 “我知道,”甘霖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事,一瞬间有点慌乱,犹豫着问,“你会去见他吗?” “不去。” “哦。”甘霖一愣,又问,“那你回来以后还是我男朋友吗?” 阙云飞哭笑不得,“你打算和我分手了?” 甘霖赶紧摇头,“我就是……有点害怕。”他抿了抿唇,“以后别说分手了。” 阙云飞说:“你先前追求我的胆量去哪了?” “那不一样,”甘霖说,“你不接受我我觉得是正常的,可是你要是接受我再推开我,我会受不了的——至少也要给我一个缓冲期。” “别瞎想,”阙云飞说,“我和江宇已经彻底断了。” 甘霖慢慢抿出一个笑来,“你是在和我解释吗?” “是。” “那我相信你。”甘霖的笑意真实了不少,“等你回来。” 这就哄好了?阙云飞无奈,甘霖在他面前好像总是容易难过又容易开心。 阙祖越还是为阙杰搞了个认祖仪式,阙云星也不明白在加拿大搞个这么中式的仪式是犯的什么病。 仪式之后依旧是一场晚宴,阙云飞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头痛起来。 江宇绝对是个美人,他比阙云飞还要大上一岁,现下却穿着一身与年纪不相符的鹅黄色西装,微卷的金发搭在肩头,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又散发着任人采撷的熟韵。 他穿越人群径直走向阙云飞,毫不避讳地递过一杯香槟,在众人歆羡的眼光中莞尔一笑,“一杯香槟的面子还是要给我的吧?” 阙云飞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扬扬杯子冲他示意:“有事找我?” “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江宇眼波盈盈,“人太多了。” “不好意思,”阙云飞说,“我接个电话。” 电话是甘霖打来的,听到这头的喧闹声以为他在忙,便说等他忙完了再说。 “说吧,”阙云飞几步走到露台,“我不忙。” “我就是和你报备一下,弗兰克来中国了,我得请他吃个晚饭,不知道要吃到几点,所以晚上约好的视频……” “我知道了。”阙云飞笑了笑,“少喝点酒,注意安全。” 再回头时他发现江宇站在离他不远的身后,露出一点泪意,“我现在认错是不是晚了?” 太晚了。 阙云飞有点意外江宇有一天居然会这么坦率地认错,但确实太晚了。 他很难说对甘霖已经有了爱情,但在与甘霖的相处中他足够舒服和愉悦,这才是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 他仍然欣赏江宇泪眼朦胧的美,但那是属于艺术品的美,而艺术品注定是属于大众的,不是属于他的。 阙云飞被这一段插曲折腾的烦,干脆买了回国的机票走了。 倒是把阙祖越整了个措手不及,他的大儿子近些年逐渐成熟稳重,差点让他忘了曾经阙云飞也是桀骜不驯的脾气。 一时间阙祖越也想起两兄弟的不容易,对还留在加拿大的阙云星也重燃父爱,绝口不提要把飞星娱乐和飞星制造并到阙杰名下的事了。 阙云飞降落在机场时正是周末的凌晨,他下了飞机惊讶地发现甘霖居然等在关外。 他的飞机晚点了几个小时,青年蹲在柱子旁边熬得双眼通红。 见他出来慌慌忙忙站起来,又因为蹲久了腿一麻栽到阙云飞怀里。 阙云飞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降落了 第13章 “回家吗?”甘霖勉强站好,问他。 阙云飞摸了摸他的头发,传来洗发露的香味,他勾起笑容,“你可以不回家?” 甘霖从男人的笑里懂了他的意思,瞬间脸涨得通红。 (玩具车见微博) 阙云飞抱着他去浴室清洗,在浴室的冷光下才看见青年的指节上有牙印,约莫是忍痛时候自己咬的,还有白皙的腰肢上尽是青紫的指印,是他欢|爱时候留下的暴力罪证。 阙云飞有些后悔,他本想着对甘霖温柔一些,却没控制住自己把人伤了。 他把甘霖抱回床上涂上药盖好被子,自己去阳台抽了根烟。 他开始想和甘霖好好走下去了,就像当初他和江宇开始交往时候的想法一模一样。 阙云飞回过头看卧室里的甘霖,青年睡得不安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阙云飞摁灭烟头,让风把自己身上的烟味吹散了些才回到床上。 阙云飞再醒来时甘霖还没醒,他起身洗漱,又叫了个早餐,端着温水回到房间里时甘霖才悠悠转醒。 甘霖迷迷蒙蒙地看着他,要坐起身来时才被身上的酸痛给提醒,记起来前一晚上的激烈。 阙云飞心知自己做的太过,赶紧递过温水喂他喝,又替他揉腰,温声道歉,“昨天是我不好,弄疼你了。” 甘霖向后躲了一躲,被阙云飞拦住,“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甘霖脸色发红,哑着嗓子说,“我想穿衣服。” 阙云飞总算给他找了条新的内裤来,又把自己以前的一套睡衣找给他穿。甘霖全程避着他的目光换衣服,换好了才敢直视阙云飞,“我真的没生你气……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阙云飞舒了口气,说实在的他太怕、也太厌烦床上床下翻脸的戏码,为爱认错的次数他做的太多,后来他才觉得身上做|爱是你情我愿的事,为什么下位者总要摆出受害者的姿态让他去哄,如果不是这次他真的把甘霖的腰给掐的青紫一片,他甚至不会觉得自己犯过什么错。 “飞哥,”甘霖小心翼翼地叫他,“我昨天是不是不够好?” 阙云飞回过神来,“怎么?” “我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阙云飞揽过甘霖,在他眉心亲了亲,“我很开心。” “那我让你舒服了吗?” 阙云飞的心里瞬间软成一片,他竟不知道甘霖会先想有没有让自己满意,他把亲吻移向青年的唇角,“霖霖。” 甘霖有些紧张地瞧他,“嗯?” “你很好。”阙云飞顺了顺他的头发,“对自己有点自信。” 他们剩下一天的周末时光几乎全都用来吃饭和睡觉了,甘霖要休息,阙云飞要倒时差。 两人睡够了便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聊天,阙云飞才想起来问甘霖怎么知道他提前回国。 “韩哥告诉我的,”甘霖说,“他好像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也正常,”阙云飞说,“韩英虽然是我母亲指派来的,但跟了我很多年,很多事情确实瞒不住他的。” “那阙夫人会不会也……” “我母亲会喜欢你的。”阙云飞打断他的担心,“我的性向她早就明了,不会过多干预。” 甘霖放下心来,转念又想起阙云飞也是为了江宇才会像家里出柜,不由得把男人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既然已经被我抓在手里,我一定不会再让他离开我。 第14章 甘霖终于想起来该和甘路开诚布公地谈谈。 甘路最近工作很忙,忙得只能抽出午休时间陪他喝杯咖啡。 “我和阙云飞在一起了。” 甘霖怀疑甘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因为自己哥哥只是冷静地喝了口咖啡,“我会扣下你们公司的货的。” “别啊……”甘霖撇嘴,“我读大学时候你不是还一直催我谈恋爱吗?” “我没催你和一个比自己大八岁的男性谈恋爱。”甘路翻了个白眼,“我托人查过他,曾经和前男友关系非常好,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分手的。他家的情况也比较复杂,虽然阙祖越看似建起了个商业帝国但其实内部并不稳定……”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甘霖说,“但是你和陆嫣结婚的时候也只是通知了我一声。” 甘路苦笑,无法反驳只好作罢。 甘路回单位上班,临走前还是叮嘱甘霖一句和阙云飞同居时要保护好自己。 ……甘路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虽然上次和阙云飞滚了床单,但是到了上班日好像又没什么不同,阙云飞的日常就是忙忙忙,连一起去吃餐晚饭也需要提前预约以小时为单位的时间,只是能在甘霖微信骚扰他的时候多出一些耐心回他一两句语音。 这种日子一直维持了几个礼拜才渐渐缓下来,难得有天他在公司加班阙云飞给他发微信,“有没有空和我去吃个晚饭?” 甘霖飞快地保存数据关掉电脑,“车库见!” 阙云飞带他去了一家餐厅,餐厅隐在郊外的小桥流水之间,山野趣致十足,每一个小小的包间也都是用泛黄的竹节搭建的,夏末秋初时坐在里面只觉得清凉。 甘霖总觉得阙云飞有什么事要和他说,但是一顿饭吃到尾声也不见他说,直到最后要分别,阙云飞才递了个盒子给他,“我下周又要出差……你的生日赶不回来了,只能提前把礼物给你。” 甘霖突然觉得他和阙云飞的相处模式挺奇怪的,别人谈恋爱都是约会牵手互送礼物亲吻同居然后水到渠成,到了他们俩这里刚确定了关系就分开一段时间,回国后一见面就滚床单,然后才开始找时间约会恋爱。 “对不起,”阙云飞说,“我忙完这一段时间一定停下来陪你。” 阙云飞真是不会谈恋爱。 明明是他的给予说起来倒像是对自己的补偿。 难得轮到甘霖叹了口气,“你是因为不能和我过生日才送我的礼物吗?” 阙云飞一愣,“当然不是。” “那你应该说因为生日所以送礼物给我,虽然出差赶不回来但是很爱我。”甘霖教他,“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好吧。”阙云飞笑起来,很没有诚意地照他的话复述了一遍,又说,“你只是想听我说爱你。” 靠。阙云飞是会什么读心术吗。 “不过既然你都送我生日礼物了,”甘霖说,“作为回报,你要不要和我同居?” 阙云飞觉得甘霖其实也挺不会说话的,明明眼睛紧张得一直在眨,嘴里说起来倒像是大方地给他占天大的便宜。 他总觉得甘霖还小,即使和他上过床看起来也是个不经事的男生,如果他对甘霖提出同居倒像是只在意和他的性|事了。 阙云飞没想过这事会由甘霖提出来,他亲了亲青年的额头,“我这周末有空,来和你一起搬家。” 说是搬家其实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走,提了个装衣物的箱子和一些工作必须的东西就走了。 甘霖想的挺简单,缺什么再回来拿也方便。 他缠着阙云飞一起去超市,买成双成对的拖鞋、毛巾和一系列的情侣用品。阙云飞在旁边推车,偶尔提醒他还需要买的东西,甘霖觉得自己终于有恋爱的实感了。 他第三次踏进阙云飞的家里。 第一次来做客不方便细看,第二次直奔卧室没时间看,直到这次真的要住下了他才把这间大平层户型的房子逛了个遍。 甘霖觉得自己有点犯了嫉妒心,他小心翼翼地在找有没有江宇留下的痕迹,其实又害怕真的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阙云飞看他满眼都是新奇地在家里转来转去,然后不断徘徊在他的卧室门口,不由得好笑道:“想和我睡一起?” 甘霖点头。 阙云飞笑意更深,“你知道这是对我的暗示吗?” 甘霖慢腾腾地凑过去抱住男人的腰,“我现在是明示了。” …… 等阙云飞把浑身疲软的甘霖放在被子里安顿好时已经是午后,阿姨给他们做过饭就是走了,留下一桌子已经放凉了的饭菜。 阙云飞去热了饭菜端到床前来,突然起了玩心地不让他伸手够到。 甘霖陪他幼稚了几次,装出委屈的样子,“我真的饿了。” 阙云飞才把饭放在他跟前,看着男生狼吞虎咽的模样装作板着脸,“后悔招惹我了吧?” 甘霖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好不容易堪堪咽下去才说道,“才不后悔。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你又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的。” 阙云飞刚想说话,甘霖的手机铃声不适时的响起,甘霖接完电话后一脸哭相,把吃完的碗筷递给阙云飞,“得麻烦你把这个收走,再帮我把电脑拿来。” “什么事这么急?” “客户要看个样品数据,”甘霖把电脑搭在膝盖上开机,“我发个对比列表给他。” 阙云飞去拿他的电脑,“我来找,你睡会。” “不行,”甘霖抓住他的手,“万一你发错了怎么办。” “我有这么不靠谱吗?”阙云飞无奈,见他坚持的样子只好收回手,“今天你太累了,快点发完睡个午觉。” 甘霖笑嘻嘻地答应了,又腾出手来扯扯他的衣角,“充个电呗?” “嗯?” 甘霖拉低阙云飞的身体,在男人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又舔了舔嘴唇,“现在就没那么累了。” 阙云飞见他转头已经噼里啪啦敲起键盘,也不再打扰甘霖,自己到客厅去处理工作。 等他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回到卧房,甘霖已经把电脑关上放在一旁,自己歪在床头睡着了。 阙云飞轻手轻脚地拿开电脑,想给他换个舒服的姿势,没料想把人惊醒了。甘霖迷迷糊糊地抱住他的胳膊,“飞哥……” 阙云飞应声,拉过毛巾被盖住他裸|露的小腿,“时间还早,再睡会。” 甘霖“唔”了一声,不肯放手,“你也睡……” 甘霖的额发软耷耷地搭在额头上,眼睛困得睁不开,嘴巴嘟着在叫他,声音又粘又细,阙云飞恍惚以为自己睡了个未成年。 甘霖没等到他动弹,以为他是不习惯同床,努力睁开眼睛想要下去,被阙云飞一把按住,“别折腾了。” 男人脱鞋上床,把甘霖搂进怀里,“睡吧。” 第15章 江院长病危了。 年初体检查出喉癌初期,硬捱到冬天终于没能得到好转,这才让同事朋友和学生们知道消息,外院的同学们便约着去看看老院长。 甘霖想了想还是没跟自己同学去,等阙云飞出差回来才和他一起去医院看望江院长。 江宇已经回国,在附医住院部门口等他们。 他消瘦了不少,原先耀眼的金发像也跟着暗淡了,还没正式入冬,江宇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线衣在身上,风吹过来整个人清透得像是要被吹走似的。 但江宇仍然是个美人,黯淡无光也是美的。 阙云飞挑了晚上来,江宇便在夜晚清冷的廊灯下抱住了他,“谢谢你还肯来。” 阙云飞在他背上拍了两下,“有什么好谢的,别客气了。” 阙云飞说完退开半步,冲着等在后面的甘霖伸出手,“霖霖,过来。” 甘霖还不太适应这种情敌相见的氛围,那两人拥抱的瞬间他突然如坠冰窟,彷佛和阙云飞的恋爱只是梦一场,他又要回到眼睁睁看着江宇和阙云飞视频那天的无措和苦涩。 阙云飞等他一会没有反应,干脆走到他身边搂着他往前走,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江宇颇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冲他伸出手,“甘霖,久仰大名。” 甘霖也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一下,“我对您才是久仰大名。” 江宇微微敛了笑容,转身带他们上楼。 江院长半靠着病床坐着,精神还不错,只是头发竟花白了,他架着副无框眼镜,正随手翻着一本小说,见到阙云飞他们进来才放下书本,露出笑容,“云飞都抽出空来看我,是知道我快不行了?” “江院,”阙云飞两步走上前去,面露不忍,“您安心治疗,有什么需要您就让江宇告诉我就行。” 老人摆摆手,“我能有什么需要。”他又看向甘霖,“哦,这个小朋友也跟着来了?” 甘霖赶紧上前,“本来说前两天和我们同级一起来看您,实在有事耽误,只能麻烦飞哥带我过来看望您。” “没什么好看的,我知道你们的心意,”老人和善一笑,“我想和云飞单独聊聊。” 甘霖知趣地跟着江宇退出病房,他面对江宇实在有些自卑,还有些愤怒,混合成一份说不出的别扭。 江宇买了两罐咖啡,抛了一罐给他,“你想和我聊聊吗?” 想。但是甘霖默不作声地拉开咖啡喝了一口,才慢吞吞地说,“你要在医院聊阙云飞吗?” “我没那么多规矩。”江宇笑了笑,“只有阙云飞才注重场合,你果然和他是一路人。” 甘霖听出一些嘲讽,干脆不说话了。 江宇却不管他的沉默,自顾地说起来,无非是阙云飞曾经多爱他,他们又曾经如何好。 甘霖看了他一眼,觉得美人美得庸俗了。 但说不受影响也是假的,他的嫉妒像是充了气的气球,那些在无望的暗恋时光里的苦涩又被江宇轻而易举地翻出来,他又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面对阙云飞的单薄。 “你既然爱他,”甘霖忍不住出声,“为什么伤害他。” “你应该感谢我伤害他,”江宇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不然你以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呢?” 阙云飞把紧闭的房门打开,彷佛没看到他和江宇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平静地说江院让他们进去。 老人握着阙云飞的手,言辞恳切,“云飞,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小宇做了很多错事,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再给小宇一个机会,和好吧。” 阙云飞不露声色地抽回手,“江院,您照顾好身体是第一位的,其余的事等您身体好了再操心。” “我这身体好不了啦,”老人摇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宇,他的性子你也知道,除了和你能定下心来过日子,旁的都是没头没尾……” “爸,”江宇出声打断他,“我和云飞会和好的。”又看向阙云飞,“他又不是个小气的人。” “江宇说得对。”阙云飞点头,“不管怎么样我和江宇还是朋友,我会替他把关。” 江院长咳嗽几声,目光失望地看向阙云飞,最终闭上眼睛,说自己累了。 甘霖全程只当了个背景板,他们的言行却都看进眼里,他跟着阙云飞回到家,才抱着阙云飞的腰撒娇要个安慰。 阙云飞好笑地看着甘霖像个小孩一样幼稚,拍了拍他的头,“江院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贸然提出来。” “我知道。”甘霖闷声,“我就是怕你答应他。” “我知道这是江院最后的心愿了,可是我就是不愿意你和江宇再有任何联系,”甘霖心里还虚着,嘴上倒是霸道,“我不该这么说江院……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让你包容江宇,都是成年人了凭什么让你包容他,他还说江宇做了很多错事,做错事不用弥补的吗?为什么要你去原谅——” 他越说越气,直到阙云飞低下头封住他的嘴巴。 “不需要为我抱不平,我也犯过错。”阙云飞留连地亲了亲他的唇边,及时在甘霖要反驳前再次堵住他的嘴,“更何况,没有那些事,我怎么遇见你。” 这倒是和江宇一个逻辑了。 甘霖听得忿忿,却没法反驳。 阙云飞退开一些看着他,“你不会觉得我很不近人情?” “为什么?” “江院这个境况下求我,我还拂他的面子。”阙云飞略一犹豫,“你不会觉得……” “江院对你有恩?” “算不上有恩。”阙云飞说,“只是在我刚和江宇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对我们有任何不满,他非常……尊重江宇和我。” “你不答应他也是尊重他,”甘霖说,“江院长也不希望你们是骗他的。” 阙云飞低低叹了一声,终究心情是有些低落。 “飞哥,”甘霖凑上去小心翼翼地,“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在医院里答应江院长。” 阙云飞摇摇头,他向来不爱拖泥带水,该断了的事就要断的干脆利落,更何况他现在同甘霖在谈恋爱,他如何都是要顾及到甘霖的感受的。 “那我也不会让你后悔的。”甘霖说。 阙云飞捏了捏甘霖的耳垂,见到他的脸上慢慢泛起红晕才抱住人亲了亲,手还沿着衣服下摆揉搓着青年的腰肉,“之前不是说明天例会要用的报表还没做吗?去做吧。” 一句话把甘霖满脑子的黄色思想给打没了。 万恶的工作。 甘霖怒气满值地敲着键盘,转眼看到阙云飞去阳台点了支香烟,夹在手里一口没抽。 第16章 阙云飞最近常和江宇见面。 这是阙云飞提早和甘霖提过的, 江院的身体越来越差,眼见要熬不过冬,一些后事都要提前准备。 江宇在国内其实朋友不算少,但能陪他操持这些琐碎事务的不多,他找上阙云飞帮忙也勉强算是无奈之举。 甘霖醋意横生,只是阙云飞和江宇端的是大大方方的坦荡样子,倒叫他的吃醋显得小气了。 甘路曾在办事时候见过阙云飞和江宇,当即打电话叫甘霖和他分手,顺便给他下了个重磅炸弹——“爸妈要回国了,说如果可以的话想见见阙云飞。” “你要是趁早分手,就不用担心见爸妈了。” 甘霖哭笑不得,他实在才和阙云飞谈了半年恋爱,这边他哥让他分手,那边父母要见阙云飞。 但他也得想怎么和阙云飞提这件事。 在床|上总归是不太适合的……吧。 阙云飞察觉到他的分心,低头咬着甘霖的乳珠身下用力,青年呜呜咽咽地喘着,总算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阙云飞帮他清洗后回到被子里,才轻抚着甘霖的后背问道,“最近很忙?” “还好。”甘霖想了想,无端生出一点汇报工作的感觉来,“几个案子都只要跟进就行了,虽然在开发新客户但是也没有特别着急。” 阙云飞颔首,轻声说,“我最近常见你发呆,看手机也和人聊的很多……” 甘霖一愣,搂着阙云飞的手用了点劲让两个人贴的更近,他用鼻尖蹭着男人的下巴,“那是我哥,快过年了,我爸妈要回来了,我们总得做点准备。” “飞哥,”甘霖又有点得意地问他,“你是不是吃醋了?” 阙云飞比他想得坦诚,摁住甘霖躁动不安撩拨他的小腿,“非常吃醋。” “该吃醋的是我才对吧,”甘霖感觉到阙云飞压制他小腿的手慢慢向上,脸色绯红,“你和江宇一起……都被我哥看到了。” 阙云飞沉默一会,亲了亲他的发顶,“对不起。” “你不用说这个,每一次你和他一起都提前和我说过了,”甘霖说,“我就是,忍不住有点害怕。” “那我也该说对不起,”阙云飞坚持,“没让你觉得我喜欢你。” 甘霖好久没说话,慢慢阙云飞才听到一点压抑的哭声。 “怎么了?” 甘霖摇摇头,他觉得因为一句“喜欢”就哭这种事也过于丢人。 江院长最终没有熬到过年,在一个夜晚平静地逝世。 甘霖和阙云飞去参加葬礼。 如果之前的江宇是消瘦,葬礼上的江宇已然是形销骨立。他脸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通红的眼圈显示出他的悲痛来。 甘霖真心实意地向他说了句“节哀”。 但江宇并未看他,眼睛空洞地望了望阙云飞,只字不发。 葬礼上很多外院的同学都来了,有些与阙云飞相熟的江宇同届也前来跟他打招呼,甚至还想替江宇同他说和的好事者。 阙云飞礼貌婉拒了,再回头见甘霖远远地站在一边看他。 他们一起回家,甘霖觉得闷,想提前下车走一走,阙云飞便干脆开车到大学城旁的沿江路停下,两人沿着江散步。 冬季里不嫌冷在江边散步的学生还挺多,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些零星的小玩偶。 甘霖有点后悔出来散步的提议了,他有点冷。吹着江风他又想起阙云飞最近有点咳嗽一直没好,当即要掉头往回走。 阙云飞不明就里,“不是说散步?才走一会就要回去?” “太凉了,”甘霖说,“你这两天有点咳嗽,别被风吹感冒了。” 阙云飞笑起来,伸出手递给甘霖,“那你替我捂会?” 他们在一起后阙云飞才发现看起来不爱运动显得清瘦的甘霖是个天生热烘烘的小太阳,而真正平时健身的阙云飞才是体质偏弱,年轻时候又玩得太过,到了天气转凉时常有些小病痛。 甘霖牵过阙云飞的手,把十指相扣的手缩进阙云飞的袖子里。 他觉得冬天挺好,大学城挺好,夜晚也好。他可以和阙云飞牵着手散步,没有人会特意去看是不是两个男人牵手,更没有人认识他们。 “我要是和你一样大就好了,”甘霖说,“那我就可以和你在学校里谈恋爱,可以沿着这条路走四年。” 阙云飞把他的手牵得更紧一些,没有说话。 “你说如果我大学一开始就追你,你会答应我吗?” “霖霖,”阙云飞有些无奈,“按照你说的,你喜欢上我是因为上大学前的偶然一面,更是因为我才努力考大学。那么如果你和我一样年纪,你可能都不会遇见我。” 甘霖瘪了瘪嘴,“你太不浪漫了。” “我是说事实,”阙云飞说,“你喜欢我只是因为那一个瞬间,如果是别的社员经过,你也会喜欢上他。” “那按照你说的,”甘霖不甘示弱,“你接受我只是因为我先喜欢你九年,如果有别人像我一样喜欢你接近你,你也会接受他。” 阙云飞无奈。 “我错了。”阙云飞认输。 他们慢慢走到更远的地方,路过一对吵架的小情侣,无非是些翻老底掰扯前男女友的闹别扭,充满着幼稚又炽热的青春气。 “你和江宇……” 阙云飞好笑,“你连这个也要向大学生学习吗?” “他今天看你的眼神,分明还想与你和好的。” 阙云飞摇摇头,“他现在太脆弱了,只是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 “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甘霖问出口又有些后悔。阙云飞就算完全放下了他,对江宇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感情,就算爱情断的干干净净,总还是有些故人情分在。 “我觉得不应该骗你,”阙云飞嗓音低沉,“我还是希望他尽快走出伤心,但这不是因为喜欢,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如果你真的对江宇很介意的话,”阙云飞叹了口气,“有时间我把过去都讲给你听。” 甘霖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疲惫,他心里也难受。 “对不起,”甘霖停下脚步,牵住的手不放,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正面抱住阙云飞,“我应该相信你。” “是我太患得患失,”甘霖自我剖析,“我一定改。” 阙云飞盯着甘霖在江风中随风飘动的几根翘起来的头发,无奈地勾起嘴角,接受了甘霖这个带有讨好意味的甜蜜的吻。 第17章 年关将至,甘霖最终也没有把父母想和阙云飞见面的事情和男人坦白,他始终觉得太快,像是要用家长来束缚住阙云飞的爱。 他开车送阙云飞去场,半路上毫不意外地又见到了阙云星。 阙云星总算不再幼稚地呛他,至多只是停车时候恶劣地别了一下他的车位,然后趴在他的车窗上睨着他打,“你是准备和我哥回去见家长?” 甘霖不知道怎么接话,干脆缄口不言。倒是阙云飞有些不耐地截住阙云星的话头,让他先上去候室等。 甘霖还有些纳闷阙云飞怎么没跟上去,就见阙云飞长一伸越过他关上了车窗。凑过去吻住了他。 阙云飞的吻通常是温柔缱绻的,这次却带了些狠意,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甘霖被放开时已经是泪眼朦胧,面色飞起红晕,他仗着车窗上贴了不能从外窥探的单面膜,伸搂住阙云飞的脖子,安抚地仰头亲了亲男人的喉结,“怎么这么突然……” 阙云飞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在他发红的眼皮上又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吓到你了?” 甘霖摇摇头,“还要亲。” 阙云飞撑不住笑了,由着甘霖的心思又沈溺到亲吻里。 其实阙云飞也不知道怎么的,往年回到阙祖越身边过年时他虽然也心情不豫,但总不至于心烦意乱。再加上没和江宇分时江宇总因为两人不能一起过年同他吵架,吵到后来阙云飞都有些出国逃离争吵的错觉。 他有点贪恋起年轻人的包容和爱恋。 甘霖的身体越来越软,几乎被阙云飞全部抱在怀里。甘霖闻着男人身上的松木味,可怜巴巴地蹭着他的臂膀,“我们私奔吧。” 阙云飞失笑,觉得甘霖又露出一点符合他年纪的可爱来。 “跟我私奔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爸爸妈妈了。” 甘霖瘪了瘪嘴,“你这话听起来像拐卖儿童。” 他们腻腻歪歪地拖到阙云星不耐烦地打来电话催阙云飞登。 阙云飞最后亲了亲他,没有让被折腾地衣衫不整的甘霖送他下车,自己走了。 甘霖一家终于在年假里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甘父甘母憋了几天,等大年过了陆嫣有日程得提前回去上班,就开始从甘路和陆嫣两口子的日常起居绕了一个大圈,终于状似不经意地聊起甘霖和阙云飞。 甘霖没打算能瞒过自己父母,老老实实把事情都说了。 “你现在住在他家?” “是。” 甘母皱起眉头,“吃他的住他的,你这是被他养着啊?” 甘霖愣住,没想到他妈第一个发难的点竟然在这来了。 说他现在被阙云飞养着也未尝不对,他住在阙云飞家里,在家吃饭时阿姨都给做好,偶尔想自己动了厨房里食材也齐备,就是两人起兴要去逛个超市或者商场,阙云飞也是不肯让他花钱。 甘霖想想自己的工资卡,和阙云飞同居以后几乎只进不出。 甘母只点了他一句,其余的倒没多说,仍是和甘路一样叮嘱他注意安全和卫生,然后让一直沉默的甘父说两句。 “我能说什么,”甘父从挑鱼刺的大业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小儿子,“我说不同意,你能听我的立马给我分吗?” 甘霖一哂,诚实地摇头。 “那不就是了,”甘父又埋下头,“你不分就不要和我说话了。” 这事算坦白完全了。 比甘霖预想的扫地出门要好,但这冷处理的架势也让他尴尬万分。 尤其是大过年时其乐融融,父母对着大儿子聊起他的家庭和颜悦色,当他像个空气。 甘路给他发微信,让他沈住气,爸妈也就自己生一段时间的闷气,想通就好了。 甘霖得到些慰借,自己哥哥虽然嘴巴狠,但到底是站在他这边的。 甘霖又想起阙云飞,当年二十岁的阙云飞为了江宇向家里出柜的时候,得有多难过。 他靠着沙发背慢吞吞地睡过去,连新年祝福都忘记给阙云飞发了。 等他醒来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上有阙云飞的一个问他有没有时间视频的消息,还有阙云星的一张图片——阙家大宅里灯火通明,只有一处阴影里阙云飞半躺在比他家豪华几倍的金缒丝欧式沙发上,江宇半跪在他跟前,俯**亲他。 贼心不死的江宇,甘霖想,还有阴魂不散的阙云星。 他就着最后一点电,买了一张飞往加拿大的票。 甘霖降落在埃德蒙顿场时接到了阙云飞的电话,阙云飞长舒了一口气,“你总算接电话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我打给甘路他只知道你不在家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都买了回国的票了!” “退了吧。”甘霖犹豫一会,“不过你有空的话,可以来场接一下我。” 阙云飞来的比他想象的快,冬风萧瑟的埃德蒙顿冷空气他竟然只穿一件衬衣,甘霖都替他冷。 甘霖扑上去抱住风尘仆仆的男人,“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们回到车上,还没等阙云飞问甘霖就拿出来阙云星发给他的“罪证”给阙云飞看,“我再不来,你就又要被他追走了。” “对不起,是我没察觉。”阙云飞很快的道歉,“我已经把他赶走了,也警告阙杰不要再把他带到我身边了。” 甘霖“哦”了一声,他没见阙云飞的时候心里都是紧张,见到了却升起一点委屈,但明明阙云飞也是受害者,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兀自趴在车窗看风景去了。 阙云飞把车开到一处并不起眼的红顶小墅前,带甘霖下车。 “这是我在这边的私人住处,”阙云飞替甘霖拿下简单的行李,“我还没和母亲讲你要来……” “我知道,”甘霖看出阙云飞难得的拘束,在路人匆忙的街道上亲了他一下,“就当金屋藏娇的乐呗。” 阙云飞失笑,不再做声。 只是到带着甘霖进了屋,才一改门外温柔持重的样子,把人压在门板上近乎横冲直撞地亲吻,逼得身下人溢出一点眼泪和难耐的呻|吟才放过他。 现在甘霖那一点维持了一趟路程的委屈也没了。 阙云飞只见甘霖被自己咬的艳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地说他们一周多没有见面,说他好想他,说我们做吧。 两人一路胡闹进浴室,阙云飞才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尴尬,“你来的太突然,我这里没准备。” 他有点担心甘霖觉得扫兴,在水流下环住他,“我待会去买,我会快点回来……” 谁知道甘霖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又仰起头亲他,“因为我不在所以私生活这么禁欲?” 阙云飞领悟过来甘霖的雀跃从何而来,他有点好笑甘霖竟然会因此而喜悦。 甘霖的吻从嘴唇延绵到下巴和喉结,又一路向下,他亲到男人的腹肌,然后仰起头看着阙云飞隐在水雾仍然棱角分明的面容和温情的眼眸,“飞哥,你待会对我温柔一点。” 阙云飞呼吸一紧,被含进温软潮热的口腔,甘霖只含下了半端,但滚烫的小舌怯懦又大胆地舔舐着他,爱意和快|感便瞬间包围了他。 浴室的玻璃门被细密的水流和雾气掩得朦朦胧胧,肌肤白皙的青年跪在黑色的防滑垫上,殷红的嘴唇被撑开,费力地吞吐。 阙云飞的指插在甘霖的发间,脑子里还绷着一丝方才甘霖让他温柔一点的记忆。 他快到时拍拍甘霖的脸颊让他躲开,甘霖用鼻子“嗯”了声做答复,却是唇舌用力引得阙云飞尽数泄进了自己嘴里。 他免不住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又当着阙云飞的面咽了下去,舔了舔嘴唇。 阙云飞也不知道甘霖从哪学来这些撩人的动作,他勉力定住心神,用了点力拉他起来抱在自己怀里,与他肌肤相亲,“霖霖……你不用……” 甘霖有点气急败坏地打断他,“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个。” 阙云飞哑口,他干脆握住青年的脆弱,让他也说不出话来。 甘霖果然被折腾得只能说阙云飞逼他说的那些荤话,他迷迷糊糊地想男人居然也会在性|事上这么恶劣。 甘霖这一天算是筋疲力尽,被阙云飞抱回床上。 阙云飞的理智回笼,他又有些后悔自己把甘霖欺负狠了——小孩瞒着家里自己跑到他这来,又累又担心地投奔自己,最后被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阙云飞低低叹了口气,替甘霖拉好被子,准备到客厅去坐一会。 谁知道甘霖睡眼迷蒙还勾住他的小指,让他不得不低下|身听他闭着眼还在小声念着什么。 “我不委屈……”甘霖嘟囔一句,“只要是你我都不委屈。” 阙云飞不想走了,他翻身上床,隔着被子抱住甘霖,清醒又透彻地发现了自己的爱意。 第18章 甘霖在阙云飞的房子里住到春假结束,才和他坐同一班飞飞回国。 其实算起来他们在那间房子里也只住了四天,白天看电影或者看小说,一起在厨房做饭或者在院子里堆雪人,到了晚上就陷进似无止境的性|事,在余韵和魇足闻着男人令人心安的气息沉沉睡去,让甘霖无端生出一股岁月长的感触来。 他在埃德蒙顿这几天除了阙云飞之外没见到一个熟人,他隐隐觉得是阙云飞故意把其他人隔绝在他们范围之外的,他不明了男人的用意,但阙云飞说过已经不再让江宇靠近,甘霖更愿意去相信他。 他和阙云飞的恋情到底是在和父母无声地僵持稳定了下来。 陆嫣在春天查出来怀孕,于是甘霖的父母为了互相有个照看也不再出去旅游,留在家里时不时做些补品送过去。 甘路偶尔也会打电话给甘霖让他来家里,说是父母送的太多他和陆嫣两个人吃不下,慢慢到了夏天也留不住新鲜食物。 甘霖后来也提了东西去看陆嫣,顺便从他们家里拿了几次父母给的补品回来,阙云飞随口问了缘由,又看了看饭盒里的吃食,叹了口气,“哪是你哥和陆嫣吃不下才给你的,这应该是阿姨怕你忙吃不好专门按着你的口味给你做的——你和家里闹别扭了?” 甘霖鼻子一酸,眼泪突然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阙云飞这才有些慌了,把人揽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等甘霖的哭声慢慢止住了才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甘霖犹豫着,还是把和父母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和他讲了。 阙云飞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是我前段时间太忙疏忽了,你先回去和家里认个错,等你们和好了我亲自上门拜访叔叔阿姨。” “我和你谈恋爱又没有错。” “是没错,”阙云飞说,“但是你不该和家里冷战。” 甘霖不说话了,又听阙云飞道:“说到底其实是我的错,你别和家人置气,他们是怕你吃亏。” “你又有什么错?” “我把你爸爸妈妈家里养了二十多年的小王子给拐走了,”阙云飞握着他的在指上落下一吻,“总得给你父母一个承诺吧。” 阙云飞的语气温软,几乎是在低声下气地哄他了。 甘霖有些懊恼,“我也不想……我现在总处理不好和他们……我又不可能放弃你。” 阙云飞被他最后一句话里的表决心给取悦了,他笑着摸了摸甘霖的头发,“不好意思自己找台阶下的话,我陪你一起去认个错?” “你别火上浇油了!”甘霖否决,言毕又忍不住破涕为笑,“你故意逗我呢?” 阙云飞用指戳了戳甘霖唇边的梨涡,“总算笑了。” 甘霖同他笑了一会,又吸了吸鼻子,抱着男人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谢谢你。” 男人“嗯”了一声,“我们之间还说谢谢?” “我爱你。”甘霖把收紧一些,接着说,“你不用回应我,也不用爱我,你只要愿意被我爱,就是给我最好的未来了。” 阙云飞险些被他气笑,他轻轻几下打在青年的屁股上,“我几时不爱你了?” 甘霖脸色发红,摁住阙云飞在他**上接着胡乱揉捏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阙云飞此时却拒绝善解人意,大从**滑到**,隔着柔软的布料摩挲,“要我去爱谁?” 甘霖对阙云飞敏感得不行,几**体就软在他怀里,讨好地叫了几声“飞哥”也变了味,还让阙云飞变本加厉地折腾他。 甘霖被摸的迷迷蒙蒙突然回过味来,为什么别人谈恋爱都是被吃醋的人心虚道歉,到了他这每次都是自己吃醋,吃完醋还要被阙云飞睡。 他扒着阙云飞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讲自己的理论,刚讲完就被阙云飞低头封住了嘴巴,半晌男人才松开他,把长腿顶在他的两膝间,冲他微微一笑,“那你说做不做?” 美色当前,甘霖很没有骨气地忘了自己方才的愤愤不平,双搂住阙云飞的脖子,“那你温柔一点行不行啊?” 阙云飞笑起来,“我哪次不温柔?” 哪次都不温柔。 甘霖被男人撞得沉沉浮浮,嘴里还被他逼到难耐呻|吟时候突然想起阙云飞事前并不走心的承诺,亏他还觉得阙云飞是沉稳的,床|事上就是个暴君,每次都要把他做到哭得精疲力竭才算完。 就这么短暂的走神还是被阙云飞抓住了,男人不满地掐着他的腰狠弄了两下,甘霖终于没心思想别的,一心跟着男人胡闹去了。 还没等甘霖找到会与父母说和,天气就渐热起来,甘霖父母住的老房子的空调坏了。 甘路给他通风报信,让他有点眼色赶紧趁回家认个错。 当母亲的明显已经软化,甘霖初一迈进家里,甘母就眼眶一红,边拉着他的看来看去边念叨着“瘦了”。 甘霖哭笑不得地安慰母亲,他的体质就是不容易胖的,但也实在说不上瘦,用同事的话说比起刚入职时哈滋润了不少。 甘父仍是一张冷脸,看不出情绪。 甘霖把里提着的茶叶递给他,“他买给你的。” 其实阙云飞教他说的是不要提自己,就说是甘霖买给父亲的,然而甘霖看着茶叶的价格一阵肉疼,决心要替阙云飞在父亲面前卖个好。 甘父掀起眼皮:“哪个他?” 甘霖敢怒不敢言,只好转向母亲,呈上阙云飞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刺绣,只想先把妈妈给哄妥帖了。 甘母接了绣样,把他拉进厨房,“你爸那个硬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都挺开明的,就是怕你吃亏,你倒好,刚回来就替外人说好话,他肯定更气了。” 甘霖懵懵懂懂着没太弄清楚逻辑,只好委屈道:“那我也不能说阙云飞的坏话吧。” 女人叹了口气,岔开话题,“他对你好吗?” 甘霖听得浑身犯别扭,“我又不是卖身给他了,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他看着自己妈妈满脸不满,只好又改口,“再说了,我看上去像过得不好吗。” 这倒是实话。 甘霖和阙云飞谈恋爱以来简直肉眼可见地神采飞扬了起来,连公司偷看他的小姑娘都多了几个。 甘母也看在眼里,只好又叹了口气,“去和你爸多说说话吧,他面上不理你,心里可担心你。” 甘霖点头,抱了抱妈妈的肩膀,“那你不生气了?” “我从来都没有生气,”女人握着他的臂,“你是我儿子,我希望你幸福,更希望你在一段感情里能平等的得到幸福。” 甘霖又抱了妈妈一会,才磨磨蹭蹭跟到父亲身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打开电视看了,他爸瞪了他一眼,走了。 于是甘霖又跟上去,大有他爸不松口就黏着他到底的架势。 谁知道甘父比他还要倔,他在家待了整整一天硬是不给他一个正眼,更别说和他说上两句话。 甘霖慢慢被他爸晾得也生出些委屈,他爸妈当初生他们受了苦,甘路是大儿子还稍微管过,生完甘霖没几年后基本除了给生活费就没怎么管过事,不然也不至于让读着初的甘霖先跑去大学找甘路再一起回家。 当时不管孩子,现在好不容易靠自己得偿所愿了又要来指责。 甘霖心里憋着委屈,也不多留,匆匆和母亲告别就出了门。 一出门却发现阙云飞把车停在楼下等在单元外,甘霖上了车,勉强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你说晚饭后回,我正好有时间就来接你,”阙云飞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和父母谈的不好?” “我妈那边没问题了,”甘霖皱起眉头,“我爸那儿就是个死胡同。” “需要我去——” “不要。”甘霖打断他,“你不知道我爸那个性子,他要刁难人能把人恶心死。” “不至于,”阙云飞失笑,“哪有你这么形容父亲的。” “我说不要就不要。”甘霖低头玩着男人的指,“你别去找气受。” 阙云飞还想说什么,甘霖干脆亲上去堵住他的嘴。 “我不想看你受委屈,”甘霖说,“为我受委屈也不行。” 第19章 甘霖因为弗兰克的和他带来的几个客户业绩累积在外贸组前列,这一年的人事调动里就被杜经理推荐提拔成了组长。 同部门的同事都看到他和杜方的关系好,而杜方又是阙云飞旗下的,再加上甘霖确实业绩出众人也扎实,同事也都愿意与他交好,当下便起哄让他请客。 甘霖自然答应,只是边给阙云飞发消息心里边免不了想着好不容易有一个他和阙云飞都闲着的周五晚上又要泡汤了。 阙云飞没有回他消息,只是到了下班点路过市营部,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热闹?” 杜方把甘霖推到身前,“这不是小甘升组长了嘛,我们一起去聚个餐。” 阙云飞笑了笑,“我正好没地方吃晚饭,甘组长方不方便带上我?” 甘霖的眼睛瞬间睁大,耳朵慢腾腾地红起来,幸好嘴里还记得说着“谢谢阙总赏光”之类的场面话。 吃饭的地方定在火锅店,加上他俩十来个人正好坐满一张大圆桌。 阙云飞把还在让位置的甘霖按在主位上,自己自然地坐在他旁边。众人也没有觉得不妥,本身今天的饭局是因甘霖而起,而阙云飞又是大领导,自然是要坐次位的。 吃火锅有个好处,就是即便领导在场一吃起来也来不及拘束。 何况阙云飞在下班时间也不是个令人拘束的领导,大家举杯灌完甘霖的酒,一并热热闹闹地吃起来。 没人注意到桌子底下甘霖的膝盖和阙云飞相挨,大腿在似有似无的触碰中慢慢蹭到了一起。 甘霖喝得有点多,胆子也大了起来,直绷着脚尖去勾男人的小腿。 阙云飞用膝盖撞了他一下,过了一会甘霖看见自己的手机亮了,是阙云飞的消息——“回去收拾你。” 他还没来得及回信息,一个离得近同事便叫他的名字和他说起话来,“小甘这么年轻有为,有女朋友没啊?” “啊?”甘霖骤然被问,还有点发懵,阙云飞……应该不算女朋友吧。 同事见他摇头,彻底放下心来,“没有就好了,我有个亲戚家的妹妹,今年二十五了,哪哪都好,就是没谈过恋爱,你要是没有女朋友,我给你俩牵个线,你就看在哥的面子上见见他?” 甘霖一愣,实在没想到是打算给他介绍女朋友的。 他下意识往阙云飞那看了一眼,男人正端着杯子喝茶,抬起眼平平地看了他一眼。 “他那个妹妹我见过,确实漂亮,”另一个同事也搭腔,“就是人稍微木讷了点,但是肯定能做你的贤内助。” 甘霖张口欲辩,“我不……” “哥也不是逼你去和我妹子谈恋爱,”同事给他敬酒,“就是见一面,合适最好,不合适就当新认识了个人呗。” “好不容易你们市营部给我培养了个销售人才,转眼就要把人介绍去谈恋爱,”阙云飞玩笑着开口,“万一小甘谈恋爱去没心思给公司干活了怎么办?” “阙总,您这就双标了啊,”给甘霖介绍对象的同事是老资历,在阙云飞手下也干过几年,因此也敢随着他开玩笑,“前年您见我妹子的时候不还说要挑个公司里的青年才俊给他,怎么今年我挑上小甘就不行了?” 杜方看出阙云飞的意思,笑哈哈地打圆场,“甘霖才二十四吧,比你妹子还小一岁呢。” “我家不在乎这个,只要男人踏实能干,小个几岁无所谓。” 周围的同事大概是都见过这个女生,一齐地起哄起来,甘霖咬咬唇,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倒不是别的,哥,我是没有女朋友,但是我不是单身。” “那是成家了?上次收家庭调查表的时候我看你填的未婚啊……”同事也是一愣,但看甘霖认真的样子不像推脱,突然懂了甘霖话里的意思,压低声音问他,“那……哦……你是有男朋友了?” 甘霖点头。 场面上刚刚因为起哄而热热闹闹的氛围一下冷了下来,甘霖神色尴尬,一时僵住。 阙云飞扫了人群一眼,“都吃饱了?” 几个同事突然一凛,想起端坐在上席的这位也是有过男朋友的人。 彷佛暂停的场面摁了开始,又恢复了的说笑声里同事说了几句遗憾,又心里过意不去和他道歉,向他解释同事们没有恶意,只是初知道他有男朋友的事觉得惊讶罢了——总算是把这事翻篇。 散场时甘霖把众多同事一一送上车,才走到阴影里阙云飞早停在那等着的车里。 他酒喝的有点多,晕晕乎乎地在车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候已经是被阙云飞放进浴缸里洗澡了。 阙云飞滴酒未沾,身上的皮肤在夏末的夜晚里泛着凉意。 甘霖忍不住用脸去蹭他的手心,顺带伸了舌头舔了一下。 “别闹了,”阙云飞无奈地收回手,“赶紧洗完澡上床睡觉。” 甘霖迷迷蒙蒙地瞪着他,“你不是说……回家要收拾我吗?” 阙云飞讶异,“你还记得呢?” “你说的我都记得。”甘霖撇嘴,“我又没喝醉。” 阙云飞失笑,就这样子了还没喝醉。 大概是甘霖还真觉得自己没醉,泡在浴缸里也不老实,翻过去跪起来要去解他的腰带。 青年的下半身泡在水里,裸|露的上身白皙的皮肤和殷红的乳|头颜色鲜艳,还残留着前次欢爱没有完全消尽的痕迹。 阙云飞喉头一紧,就着甘霖替他解衣服的手飞快地脱了衣服,抱着他迈进浴缸里。 甘霖本来是要醉未醉的程度,和阙云飞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场之后酒意反而醒了不少。 他试着动了一**子,酸软的感觉陡然袭来让他不得不想起男人在他身上侵略的狠意。 阙云飞正从外面端了温水进来,甘霖就着他的手喝了水,才毫无气势地戳他的胸口,“你是醋王吗?这种事也要吃醋来折腾我。” 阙云飞闷声低笑,摸了摸他的耳垂,“对不起。” 确实做得狠了,但也是喝完酒之后的甘霖太乖了。 甘霖会错了意,以为阙云飞是因为饭桌上没有替他澄清而道歉,他靠着阙云飞的胸膛玩着他的手指,“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俩的事本来就很容易给你带来麻烦。” “不是这个原因。”阙云飞揽住他,“你今天升职,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我们俩的关系,会看轻你。” 阙云飞说得隐晦,甘霖却懂了。 阙云飞是怕他被人说爬床换升职。他是一心护着自己的,这个认知让甘霖心里那一点点郁结在心的闷酒烟消云散。 “我会找个机会公开的。”阙云飞握着他的手,“等一等我行吗?” “都听你的。”甘霖仰起头索吻,直到男人的气息全部包住他。 他们终于相拥着躺在床上,甘霖摸了摸阙云飞新长出来没来得及剃的胡茬,“其实公不公开都没关系,能和你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你不要为我做太多。” 阙云飞许是快睡着了,含糊地应了声,把人搂在怀里。 甘霖默默叹了口气,他好像每天都能找到都要更多爱阙云飞一些的点。 他大约是要在阙云飞这里栽一辈子了。 第20章 甘霖最近有点焦虑。 这头自己还没把在他和阙云飞的事上过分顽固的父亲搞定,那头就接到阙太的电话,说周末请他们吃个饭。 都说豪门的当家太太难相处,甘霖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个借口躲了这顿饭局。 但是办公室恋情的弊端就在此暴露——阙云飞作为他的男友兼领导,让他找不出生活和工作上的借口。 甘霖从周一接到这个消息就开始焦虑,除了不耽误工作其他什么事都耽误,连和阙云飞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他都会突然开始紧张。 阙云飞对他的过激反应哭笑不得,“我母亲又不是洪水猛兽,她为人很随意宽和的。” “那是不同的,”甘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的布边,“你是她儿子……” “你是她儿媳。”阙云飞自然地接话。 甘霖哽住,把怀里抱着的抱枕丢了过去,“我在说正事!” “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阙云飞说,“以前江宇……” 阙云飞一顿,自知失言,“对不起。” 江宇这个名字在甘霖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个禁区,虽然甘霖面上不显,但阙云飞稍加观察便发现彷佛只要提到他甘霖就会惴惴不安只恐阙云飞对他旧情未尽,直到他们一年多感情日笃,甘霖才渐渐有了安全感。 “阿姨很喜欢江宇?” “不算喜欢,”阙云飞见甘霖神色如常,才坦然道,“她尊重我的选择。” 甘霖“哦”了一声,突然问,“我会不会比他表现的差太多给你丢脸?” “你是去见我的母亲,不是去见你的上司,”阙云飞安抚他,“这从来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甘霖又问,“你以前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江宇好像没怎么紧张,”阙云飞回想了一下,又笑了笑,“现在想也可能是他那时候就不怎么在乎这些事。” 甘霖听出阙云飞话里的未竟之意,从自己窝着的沙发一角爬到阙云飞身边,腻腻乎乎地抱住他,“所以你看,还是我比较在乎你。” 见到阙云飞的母亲后甘霖总算懂了阙云飞和阙云星两兄弟的好样貌从哪继承来的,阙太看上去只有五十出头,穿着低调,但保养极好,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 阙太话不多,引出一些话题来就静静地听甘霖说话,时不时微笑着肯定他,甘霖虽然仍有些紧张,但面对这样的氛围总比他担心的要好得多。 直到一顿饭到尾声,阙太才问起甘霖家里父母的态度,甘霖有些尴尬地如实相告。 “还是让云飞同你父母见一面,这也是阙家的礼数。”阙太温言道,“我看出你是个好孩子,想和云飞定下来,但是如果你的父母一直很抗拒,你夹在中间也很难做的。” 甘霖只好应下。 阙太满意地点头,临走又说,“等云飞见过你父母,我们两家争取今年在国内见一面,算是把事情定了。” 甘霖仍是点头,心里无端生出一种谈婚论嫁的错觉来。 他等目送阙太离开后又突然回过味来,戳了戳正在开车的阙云飞的腰,“和我爸见面的事,是你和阿姨提的吧?” “是,”阙云飞扬起些笑意,“你这么快就猜到了?” “就是觉得伯母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甘霖撇撇嘴,“明明我们开始吃饭的时候伯母还说儿子辈的事她也不插手了,后面又突然要做主定我们俩的事……” “你父亲的事总拖着不是个办法,你这大半年回家的时间也少了,”阙云飞说,“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和自己父亲闹僵。” 其实甘霖对阙祖越的事知之甚少,阙云飞不怎么和他聊起这些事,甘霖也不过问,只知道他父亲认回了个私生子,还因此和他们俩兄弟有了些矛盾。直到刚才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来刚才的谈话中一次都没有谈起阙云飞的父亲,约两家见面时也特地强调了在国内,大概阙太是彻底站在了两个儿子这边。 甘霖只好硬着头皮重新回到和父亲的拉锯战中。 大概是甘路和陆嫣的孩子的预产期渐渐近了,甘霖父母家里多了很多婴儿用的物品,甘霖特地挑了甘路他们回家的时候一起回来,连带着要做爷爷的甘父总算对他的态度软化了些许。 甘霖看在眼里,趁着他爸离开和甘路说,“我大侄子来的真是时候。” 甘路凉凉道,“要是你自己有个孩子,爸估计早态度转变了。” 甘霖故意歪曲他哥的意思,“那没辙,我又不能生孩子。” 甘路白他一眼,“你再说大点声爸能把你赶出去。” 陆嫣在一旁听他俩打趣,也笑道,“你哥说是这么说,其实每次帮你往家里送东西都替你在爸爸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了。” 甘霖一愣,“帮我往家里送东西?” 陆嫣看出甘霖的疑惑,和甘路对视了一眼,“你不知道?” 甘霖摇摇头,“怎么回事?” “我和阙云飞有几次工作上的来往,有时候他会约我去吃个饭,每次都带些营养品来,有的是给你嫂子的,有的是给爸妈的,”甘路解释,“说是你面子薄,想给家里送东西但是因为和爸爸闹僵了不愿意自己送。” 他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这是阙云飞瞒着你做的?” 甘霖想起自己几个月前曾经幼稚地说不让阙云飞为他受委屈,结果阙云飞还是不声不响地为他做了很多事。 “我还以为是你长大懂事了,”甘路敲了敲他的头,“搞半天是阙云飞在替你做事啊。” 甘霖语塞,余光却看到他爸从卧室里正侧出半个身子来听他们讲话。 他爸难得送他们下楼,到了楼下甘霖又看到了阙云飞的车,他爸跟着他的眼神往那看,等甘路夫妻相携离开,才又瞟了一眼甘霖,“他来接你?” “对,”甘霖说,“我走了。” “你让阙云飞下来,”他爸叹了口气,“我和他单独聊聊。” 甘霖只好自己坐到在车里看着阙云飞和他爸站在单元楼前干聊,离得距离有点远,阙云飞又背对着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百无聊赖地在车里乱翻,突然看到阙云飞的手机落在车里,亮起一条消息——“您的戒指订做好了。” 甘霖:…… 他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过了一会阙云飞把他爸送上楼,才回到车里,迎上甘霖担心的眼神笑了笑,“叔叔对我挺好,问了我几句话就没说别的了。” 甘霖狐疑,“真的假的?” “他就是想听我一个承诺,”阙云飞捏了捏他的脸,“别把你爸爸想得太可怕。” 甘霖想起甘霖和他说的话,也伸手去捏他的下巴,“那你也别总是……把什么事都自己默默做了,我都不知道你为我做过什么。” 阙云飞顿了顿,在甘霖的手指上亲了一下,“好。” 阙云飞的母亲约了他们年末在家里见面,阙太赶西方的潮流,圣诞节还在家里装饰了圣诞树。 甘霖偷偷地拉着阙云飞躲在圣诞树下,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阙云飞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了?” “书上说在西方的圣诞传统习俗中,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将会幸福终生。”甘霖说,“书上还说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绝亲吻。” 阙云飞失笑,握住他的手,和他亲吻。 然后在他的无名指上套上了指环。 【Fin.】 作者有话说: 算是一个大团圆。其实《途雨又逢春》这个名字的灵感来源于“久旱逢甘霖”这句话,也只打算写个暗恋成真的小短文,但是写着写着写到了6w。对我来说真的是比较多的字数了233333顺便给真?小短文《一共晨辉》打个广告。以及后面应该还有坑……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希望大家喜欢啦 第21章 番外?一些琐事 元宵节的时候陆嫣的预产期到了。 甘霖和阙云飞陪着甘路在产房外熬了一晚上,直到传来母子平安的消息才放下心来。 陆嫣生了个小女孩,取名叫甘甜。 小姑娘遗传了陆嫣和甘路长相上的所有优点,到了上幼儿园以后经常被一堆小男孩小女孩众星捧月地围着,是脾气甜软温温柔柔的小公主,回家以后面对大人的逗弄也礼貌地笑着叫人,不爱搭理时就装作害羞躲到陆嫣身后不肯出来。 只有碰到甘霖和阙云飞,准确地说是碰到阙云飞到他家做客时甘甜才会像个两三岁的皮孩子一样欢呼着冲到门口,跳到阙云飞身上抱着阙云飞的脖子撒娇,“云飞叔叔,我好想你呀!” 甘霖接过阙云飞手里给小丫头买的礼物,也逗她,“那你不想小叔叔吗?” “因为小叔叔经常来呀,”甘甜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卖萌,“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云飞叔叔了!” 甘霖前一段时间陪客户吃饭的时候喝多了酒得了胃病,病好之后阙云飞就和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不准甘霖再跑销售,并问他想不想再回学校继续读研。 甘霖原先在学校时成绩就不错,后来勤勤恳恳跑业务也大半是为了阙云飞,再加上他和阙云飞在一起后常觉得阙云飞懂得东西远比他多,而他自己的知识很少长进,如今阙云飞提出来让他继续读书,他也心动了。 于是甘霖便辞了职在家里复习,阙云飞公务出差时他就常去甘路家里蹭饭,蹭着蹭着习惯了到他考上研了也常去他家里。 有时候甘路和陆嫣工作忙,也会把甘甜送到甘霖那里去待两天。 阙云飞也喜欢这个小姑娘,为了甘甜还在家里专门辟了个粉色的儿童房出来,就为了让甘甜来家里住的开开心心。 让甘霖看的都有点吃醋。 甘甜才不管这些,照样一到他家就眨着大眼睛找云飞叔叔在不在,不在的话就失望地叹口气,在的话就欢呼着冲过去抱住阙云飞的大腿。 不过阙云飞很忙,有时候去陆嫣家里做客又有很多事要和甘路沟通。只有甘霖和陆嫣在客厅逗甘甜玩。 甘甜把她的相册找出来翻给甘霖看,翻到一张演白雪公主的表演照。 旁边七个胖墩墩的小男孩睁着星星眼望着穿着公主服的甘甜,旁边还有一个穿着骑士服装带着王冠的小正太扮演王子,一脸严肃的样子。“甜甜,这个王子好帅啊。” 甘甜说,“一般吧。” 甘霖问她,“你不喜欢这个王子吗?” “不喜欢。” “这么冷漠。”甘霖戳着小姑娘的脸,“那你在幼儿园里有没有喜欢的小男孩呀?” 这回甘甜连想都没想就摇头。 “甜甜这么高冷啊?”甘霖失笑,“我看这些小男孩都挺可爱的啊。” “他们幼稚。” “原来甜甜喜欢成熟的啊,”甘霖快笑死了,“那你喜欢谁啊?” 甘甜想了想,“我喜欢云飞叔叔。” “……” “云飞叔叔长得也好看,”甘甜继续说,“还对我特别好,王姐姐说以后要嫁就嫁这样长得好看又对我好的男人,所以我以后要嫁给云飞叔叔。” ……甘霖懵逼,求助地望向陆嫣。 “没事没事,”陆嫣满不在乎地剥着橙子,“甜甜喜欢阙总说明甜甜眼光高,女孩子眼光高将来不容易被骗。” 正好甘路和阙云飞从书房里走出来,甘路笑着问,“谁要骗咱们家甜甜啊?” 陆嫣笑着把甘甜和甘霖刚才的对话说了,又促狭地向甘霖挤了挤眼,“把甘霖急坏了。” 甘路微沈脸色,把自家丫头抱在怀里坐下,“但是云飞叔叔不能娶你啊。” “为什么啊?”甘甜不满,“云飞叔叔说过他没有女朋友的。” 阙云飞看了眼在一旁眼巴巴盯着他的甘霖,好笑地蹲在甘甜身前解释,“但是我有你小叔叔了。” 甘甜仍然不懂,“可是小叔叔也不是你女朋友啊。” 甘路还想接着解释,结果手机又响起,只好把甘甜送到陆嫣怀里出去接电话,甘甜得不到答案,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甘霖和阙云飞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和两三岁的小姑娘解释。 “甜甜,”陆嫣看够了热闹终于开口解救他俩,“妈妈和爸爸加上你是一家三口对不对?” “对。” “那妈妈和爸爸中间能加上别的叔叔或者阿姨一起吃饭睡觉吗?” 甘甜想了想,“不能。” “对了,”陆嫣亲了甘甜一口,“你的小叔叔和云飞叔叔就和妈妈爸爸的关系一样,中间不能再有别的人了。” “所以小叔叔和云飞叔叔和爸爸妈妈一样,也是结了婚的?” “对啊。”陆嫣说,“你看他们手指上是不是都有一样的戒指?这个就证明他们结婚了。” “那好吧……”甘甜看着两人伸过来手上的戒指终于点了点头,又望着她妈妈,“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小叔叔叫云飞叔叔‘老公’啊?” 刚刚以为从窘境里解脱的甘霖再次陷入懵逼。 陆嫣忍笑,向甘霖丢去一个“这回我可没办法了”的表情,并火上浇油,“让你小叔叔现在叫一个,你就信了吧?” …… 甘霖觉得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 他平时都是管阙云飞叫“哥”的,只有做|爱的时候才为了情|趣喊几声“老公”。 现下自家小侄女的眼睛透透亮亮地盯着自己,他哪里喊得出口。 但是他必须要打消甘甜小朋友嫁给阙云飞的想法。 甘霖下了决心,眼睛只敢看着阙云飞衬衣上的纽扣,喊了一声“老公”。 阙云飞看得好笑,把从脖子红到耳尖的青年搂到身旁揉了揉头发,又捏了捏甘甜的脸,“再问下去你小叔叔要害羞了。” 甘甜被证实了她再也不能嫁给阙云飞的“噩耗”,一晚上都闷闷不乐。 最后是阙云飞和甘霖答应下周末带她去游乐场玩,小姑娘才稍微开心了一点。 吃完晚饭,甘路又把甘霖叫进书房里,意思是既然阙云飞也喜欢孩子,他们不如去领养或者过继一个,从哪边都行,也算是给两个人的感情加一层保障。 “毕竟阙云飞的自身条件和经济情况摆在那里,就算阙云飞对你情深义重,但是保不住有别有用心的人。何况你现在不在他身边工作了,有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甘路说,“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你得提前做好打算。” 他家里历来是长兄如父,他可以和爸妈闹,但是他哥的话甘霖不得不认真听。 他也知道甘路这话是为他打算,但是代孕这事他从来没想过。不说别的,光偶尔来家里短住的甘甜就能让他觉得分了阙云飞的心,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甘霖觉得阙云飞更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了。 不过他自己都觉得这些想法幼稚,于是只老老实实地和甘路说自己会考虑。 * 夜里他们在床上做|爱,阙云飞发觉往常做过几次就撒娇喊累的甘霖异常地听话,平时不肯用的姿势不肯说的话也含羞带怯地都应了,连抱着去清洗也要像个章鱼一样黏在他身上不肯被放下。 阙云飞只好抱着他一起坐在浴缸里,让温热的水流从青年泛着粉红色的背脊上流过,他亲了亲甘霖的眼皮,“今天怎么了?甘甜的醋你也吃啊?” 其实甘甜的事只是个引子,只是这个引子提醒了他阙云飞到底有多受欢迎。 但是甘霖不会说,他抬头去回亲男人冒了些胡茬的下巴,哑着嗓子撒娇,“我不管,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