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想死的那天就去死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等我想死的那天就去死了 作者: 卖菜 文案： 等我想死的那天就去死了，不用担心。 - 他说祝你早日爱上我。 不过是祝我早日下地狱。 …… 我还要等多久呢？ Tag：虐恋 第一人称 狗血 第1章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太宰治 * “你怎么还不去死。” 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他说的话。 是很平常的，很多人对我说过的话。 * 可我不怎么想死。 至少现在还不怎么想死。 * 无论是与我相熟的人还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们总爱说我恶毒，用好笑的话来说就是——世人觉得你是罪人，你便是罪人。 我不明白。 这个“世人”，是一个人，还是十个人？ “世人”是这么笼统概括看我不顺眼的人的总称吗？ 嗳，真可恶。 * 不过最可恶的还是他。 分明给我写情书的时候，署名就是“云舒的谢集”。 谢集谢集，真是个大垃圾。 * 我是云舒。 谢集听我这么同他讲的时候，咧嘴笑了笑，然后推了我一把。 后背是李斯握住的刀，一刀穿过我的小腹。 我低头看了一眼从身体里穿出来的刀尖，沾了血，很脏。 “我当然知道你是云舒，你这个恶毒的家伙。” “我死都不会忘记你的。” 哈？ 被刀子贯穿的是我欸，按照事物的相对性来说，我才是受害者吧？ 怎么你比我还委屈呢？ 我龇牙咧嘴的朝他做了个鬼脸，笑道：“这么爱我呀，死了也不会忘记我。” 嗳，刀子被他握着拧了一圈，我有点疼。 他可真是个傻子，握刀应该握刀柄嘛，怎么握着刀尖呢，手都划出血了。 我回头瞪李斯一眼，没好气道：“你没看见他要用刀吗？紧抓着干什么啊，刀柄的位置给他啊。” 刚说完，李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瞪着他，然后看见他手一抖，把刀抽了出来。 干.你娘，痛得老子差点哭出来。 * “你还没死？” 哎，谢集这人真过分。 我这才刚醒呢，上来就问我死没死，真是不吉利。 我瞪他一眼，懒得回话，将被子往上提了下，遮住了眼睛。 谢集真是个固执的人，见我不肯看他，他又来扯我被子，扯完了又吼一句：“姓云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死？” 姓云的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只好告诉他真相。 “对不起，前段时间去庙里求签，大师说我一生喜乐平安，能活到八十岁呢。” 嗳，谢集这脸真好看，气成那个鬼样子还漂亮得很。 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 谢集气得打了我一顿，桌上的水杯全数被他拿来砸我头，这傻.吊，那都是老子收集的限量款，一个十来万呢，换个东西砸是会怎么样，真是过分。 脑袋又被开了瓢，伸手摸摸脸上的血，我偷偷拿被子擦了擦，还好，只是痛而已。 他转身又摔了门出去了，我头有些晕，重新躺回床上，拿被子捂住脸，觉得脸上有一丢丢凉，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 话说当初啊，分明是谢集他追的我。 还写了封情书，文笔不咋的，我就记得一句“祝你早日爱上我”。 这真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了。 祝你早日爱上我。 祝你早日下地狱。 真有意思，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把情书撕了，丢他脸上。 然后宇宙无敌巨酷炫的告诉他，“做梦去吧你，我这辈子爱上狗都不会爱上你。” 欸，可惜可惜。 梦是反的。 * 我最近看了部电影，有个台词是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啧，为什么要抱歉。 我活成了烂泥那都是我活出来的，我抱歉个屁，我这辈子就对不起我自己而已。 谢集那个傻.逼又来了，又来问我什么时候死。 我他.妈不想死，我为什么要死。 * 今天去上班，本来就不熟的同事一个个看我如瘟疫，咂咂嘴，“世人”对我真是感到厌恶啊。 他们都不怎么认识我，就能讨厌得如十年一日般熟练。 咋的，都见过我杀人放火嫖.娼了？ 中间我去茶水间泡咖啡，谢集也跟了过来。 难得的没问我死没死，只是盯着我看，被他看久了我就想亲他。 真是个神经.病，我亲他他就打我，不给亲就不要看我咯。 “你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他气的眼睛都红起来了。 我拍拍被他踹在裤腿上的灰，认真回答道：“还真不知道。” “……” “哈。”我看着他笑。 他抿抿唇，又道：“谢茗的葬礼在后天，你必须来。” 嗳，原来是这个事啊。 我眯起眼睛凑近他一些，轻声问道：“可以和我做.爱吗？” * 切。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提在手里的药都被人不小心撞翻在地。 我瞪那个冒失的家伙一眼，瘸着腿蹲下去捡药。 谢集那个神经.病哦，我不就是礼貌的问了两句吗，居然把我拖到楼梯上推了下去。 搞这么麻烦，直接从窗口丢下去不是更好咯。 讲文明讲礼貌的谢集真是傻乎乎。 * 想到今天是谢茗的葬礼，脑子一阵阵的痛。 从衣柜里翻出谢集当年给我买的西服，穿了之后觉得有些大。 咦？才几年嘛。 居然人比黄花瘦吗？ 有意思。 大笑。 * 如果有人问我谢茗是谁？ 我一定睁大着眼睛原地溜达两圈斟酌着介绍——谢集他亲妹妹啊，谢集对他最最最最好了！ 然后我就捂着脸蹲下去——*，还是我女朋友。 对啊。 谢茗是我女朋友。 惊讶吗？ 我都很惊讶。 * 我喜欢谢集，结果他妹妹是我女朋友。 按照狗血缸里的道路，你们一定会觉得我是为了接近谢集所以追求了谢茗，然后谢茗发现了真相，一气之下跳了楼。 这么一想。 我真是个恶毒的人，啊。 * 罢罢罢。 随便了。 反正怎么说我都被“世人”厌恶着。 谢集来了，我随手在桌上抓了一把糖走了出去。 “你好呀，谢集。” “要是待会儿在我妹妹的葬礼上你还笑嘻嘻的……”他皱紧了眉头看我，嘴里冷冰冰的说道。 我连忙打断他的话，点头应道：“好好好，你可别欺负我了，我都比黄花瘦了。” 神经病。 谢集看了我好几眼，没忍住骂了一句，转身就摔门走了。 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我突然觉得特别好笑。 实在憋不住，扶着门发出难听的笑声。 我想，这声音应该很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失足鸟，等着人说，都快死了，你还挣扎什么。 你快些死吧。 第2章 * 谢茗比他哥好看太多了。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真的。 谢集这个人虽说是我的心头宝，可他妹妹那张脸可比他好看太多了，一模一样的脸也比他好看！ 烟瘾又犯了。 谢茗那遗照还是我陪他们出去旅行的时候拍的。 摸摸兜，只有糖。 我看了一眼周围，李斯正站在谢集一边，面露悲痛，看起来伤心极了。 我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想问问他有没有带烟，还没等开口就被谢集抽了一巴掌。 抽得劲头太大了，我寻思着嗓子难受，就被他一巴掌抽跌了出去。 “嘶…”低呼一声，我下意识伸手擦擦被抽出血的嘴巴，疼得嗓子都不难受了，一抬眼，眼里盛满了汪汪的水。 “你有什么毛病？你在谢茗的葬礼上还这么无动于衷？！”谢集冷着一张脸，开口道。 我疼得太阳穴直抽，咬咬牙，眨巴着眼，将眼里的东西放任自流，呲牙咧嘴的笑道:“拜托——你妹妹跳楼是你害的耶？为什么你能心安理得的怪在我头上？” “难道不是你……先来爱我的吗？” “为什么等我爱上你了，你却让谢茗来代替你？我爱你，就得爱谢茗吗？她为什么死？因为你跟我在一起，因为你跟我**，因为你……” 诶诶。 他又抽了我一巴掌，把我思绪都抽散了。 我刚说到哪儿来着？ 真疼啊。 * 天知道这破医院怎么跟老子这么有缘。 “我破相了，医生。” 我英俊美貌，不是，用错词了，我尚可见人的脸，如今不可见人了。 “……”医生瞧着眼熟，还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总觉得他在笑话我。 “能治么？不能治我就去对面整形医院。” 医生又抿抿嘴，从口袋上拿起他的笔，在纸上画了几个字，反正我是没看懂，刚准备问就听他道:“云舒，你还是这么有意思。” “？”认识的吗？ 医生将写好的单子递过来，笑道:“不认识才对，我是你学弟……那时候常常看你主持会议，又不敢同你说话。” “我学设计的，跟你这医生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 “……我大二出国换专业了。” “好吧，学弟，我破相了。” * “……” “没有破相啦。” “上次我见你拿着药往外跑，准备同你打招呼的，结果撞到你你也没有理我……” “真的没有破相，我现在就给你擦药。” 这个学弟话真的好多诶。 还好老子没有破相。 “学长？” “干嘛？” “…还好没破相。” “破相了我也好看！” “是。” 医生又笑了。 这是什么傻学弟。 我想想，摸出兜里所有的糖放他手里。 “给，这是认识我的奖励。” 第3章 * 医生说他叫周晚星。 糖吃太多了，牙疼。 拿着药回家的路上天还下了雨，不是很大，堪堪落在脸上，弄湿一片。 * 晚上给自己煮了面，加了蛋和火腿，吸溜两口就听见手机响。 【谢集:你在家？】 砸吧下嘴，我又吸溜一口面。 【谢集:小茗给你留了东西。】 今天的蛋煎得不错，外焦里嫩。 【谢集:快点回我！】 “……咦？”我惊讶的看着新消息，有些疑惑。 谢集这个语气倒是真像极了那会儿稀罕着我的模样。 忍不住像那时一般回他。 【云舒:(^^)你来我家啊～】 * (^^)。 * 干哦！ * 谢茗留给我的是一张照片。 瞅着像是我高二那会儿拍的，看着还挺嫩，模样生得好瞧，穿一身蓝白校服，撑在栏杆上也不知道对着哪个鬼在傻笑。 …… 照片背后有一排清秀的字，我举着照片抬高了些，将那几个字看得深入骨髓。 “云舒，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 云舒，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 难了。 太难了。 * 谢集委实待我太差，谢茗。 他叫我爱上他，却又让你来代替他。 他叫我爱上他，叫我为他付出一切，叫我心底只有他。 最后告诉我，你同他长得一模一样，我爱他，就可以爱你。 谁叫你喜欢我，而我喜欢他。 谢茗，你哥就是个骗子。 他不该骗我，也不该骗你。我们都被他骗了，他什么都拥着，现在你死了，我还活着。 他就千方百计的叫我去死。 我不想死。 死了才叫一无所有。 对不起，谢茗… 我不想死。 * 周晚星又一次上门服务。 * 不不不。 医生出诊而已啦。 * 今夜谢集找了人来教训我，最后只能让周晚星来垃圾堆寻我。 寻上老半天，拉我起来，给我擦脸，然后笑眯眯的问:“尚能饭否？” “否！” * 当然否啦，我这臭熏熏脏兮兮的模样，我饭个西瓜皮！ 周晚星笑笑又皱起眉，“他怎么就是不放过你？” “他榆木脑袋！”我道。 周晚星苦着脸，“他……究竟要如何？” 我不屑，“你能指望榆木脑袋如何？” 走出垃圾堆，甩甩头发上的脏东西。 “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就说这个学弟话太多，问得人都没话说，我回头瞪他一眼，鼻头一酸，突然掉下泪来。 “熬着呗——” 第4章 熬着吧。 反正人迟早会死。 话说，我有点想死了。挠挠头，听周晚星跟我念叨明天参加医会的事，他说当年我看你主持会议，穿着灰白格子polo衫，外加一件深黑小西装，手里握着遥控，白皙又修长，还有眼睛…… 我偏头看他，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骂道:“写名人传记第一步？” 他立马抱着脑袋委屈道:“……名人传记第一步才不是写外貌。” “行了别吹了，哥的俊俏不是你这个平民能描述的。”我瞥了一眼路边的小摊，想起早前谢茗还带我来过几次，她说他哥其实很爱吃这路边的东西，就是不太干净，他哥哥胃不好，后来就不太吃了。 我买了俩饼，吧唧一口咬下去，周晚星趁机夺走我的另一饼。 也吧唧一口咬下去。 我怒瞪他，“你吃我饼饼！” 他笑得一口白牙，“云舒你真好看。” 我骂他道:“我知道我好看，你赔我的饼。” 他顿时撇撇嘴，“小气鬼。” 他看起来委屈极了，两手拿着饼，微微低着头，耷拉着耳朵。 靠啊。 我忍不住心里冒泡泡，只好软了声音道:“行行行，你吃吧。” 他便不委屈了，抬起头来朝我笑，他那眼睛同他的名字一般，晚星漫布，亮晶晶。 * 谢集今天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同他打趣道，“别又把我带你妹妹墓碑前忏悔诶。” 他抬脚便踹了过来，我寻思着，这人拿我当沙包啊。 “我带你去买两身衣服，你看看你穿的什么东西，畜牲穿得都比你像人。”他将我踹到一边，又冷冰冰的说道。 我摸摸被他踹到的小腿，觉得疼进了骨缝里，前两天我才让周晚星替我看的腿，不会又坏了吧。 “买衣服啊。”我一边应道，一边笑着直起腰，将一旁的外套拿过来穿好了。 谢集看着我，一脸厌恶，“像你这种人，怎么还不去死？你自己看看你活得像人吗？” 他骂别人不难听，骂我向来难听。 我也没办法，只好赔笑道:“你干嘛这样说，前半句和后半句都冲突了，前面说像我这种人，后面又说我不像人，我到底是什么哈哈哈。” 他愣了两秒，抬手就想抽我，被我躲了过去。 他不知道，我现在经常头晕得厉害，如果又挨这一下，今天是和他出去不成了。 他难得来陪我一趟。 和他出门去，坐上他的车，想他早前都是骑自行车载我，想得深了，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腰，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那眼神好像我在猥亵他，忍不住又想笑了，这人太过分了，我不过是有点念想，他一把给我打翻了去。 他想杀了我。 哈哈。 他又想杀了我。 第5章 我最近又在做梦。 梦里有当年的谢集，我说谢集我手好疼噢，他立马急慌慌的跑过来，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会手疼？是不是昨儿打球撞到骨头了？” 他问着，伸手摸了摸我的手，我一恍神，便觉得有东西从眼睛里滚了出去。 他笑起来，抱着我的手，轻轻吹了吹，“呼噜呼噜毛，痛痛飞，云舒不痛了！” 我舒服得想蜷起来，睁眼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梦里的谢集看不见我这泪，我侧过脸去看身边的谢集，他看见了，抬手便是一巴掌。 这下倒轮到我笑了。 “你还有脸哭？”他问道。 我实在倦得很，一点嬉皮笑脸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好摇摇头，把外套拉高一点，将半张脸遮起来，再蜷进座位里。 脸痛得厉害，我想回到梦里，伸手摸摸脸，闭上眼又有湿热的眼泪流下来，我想回到梦里。 开车去商场的路上我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又蜷了好久，不知道他究竟要带我去哪个商场。 等到了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谢集这个人当真是想逼死我。 “进去啊。”他在我身后猛地推了我一把，嘲讽道:“自己家商场不认识了？还是说云总裁觉得自己配不上这里？” 我连忙点头哈腰称是。 他还不满意，继续道:“你哥哥特地给我打了电话，说上次在学校门口看见你，他差点以为你是路边的乞丐。” 我闻言咧了咧嘴，“这不临门一脚还靠您接济有方吗？” 他抬腿踹了我一脚，“他说我待你差了，让我带你来商场捯饬一下自己，不要钱。” 我被他踹得软下腿，伸手扶着车门，觉得喉咙里有一丝铁锈味，“后半句要是我哥说的，我立马从顶楼跳下去。” 话音落地，谢集原本嘲讽怡然的神色变得阴沉，我知道他想要打我，我往后退了一些，他看了看四周，这才作罢。 “你现在就该从顶楼跳下去。”他伸手猛地将我往前一拉，恶狠狠道。 我望着他后脑勺，有两个旋，我小时候听我妈说，两个旋的人脾气坏得很，性格还犟。 我觉得我妈说得对极了。 我想把他后脑勺上的旋打成一个。 对我温柔一点是会怎么样？ 你个臭西瓜皮。 第6章 他在前面走得很快，我四处张望着，以前这些东西属于自己的时候没怎么上心，如今一看倒觉得蛮有意思。 还好云家已经归了大哥，不然迟早被我败光。 我当初一掷千金为谢集的公司开路，如今他高高在上，我倒像他嘴里那般，成了乞丐。 被他包养的乞丐，呵呵。 倒也行啦，左右还是能吃能喝的。 “去试试那件。”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我抬头看他，他伸手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牵了进去。 是他常买的店，他拿了件白色毛衣递给我。 才刚刚秋分，他就急忙给我买毛衣，真是的，嘴上说要我快点去死，倒是给我规划了冬天穿什么。 我默默无言，将毛衣拿进试衣间，灯光打得很暗，我低头摸摸肋骨，觉得有些硌手。 我这两年愈发的瘦，早年我还有腹肌，现在比白斩鸡还白斩鸡，也多亏了谢集，这两年我住院宛如吃饭，恨不得一日三顿，最后死在医院。 毛衣太过柔软，我将头埋进去，呼噜呼噜，险些又哭出来。 * 换好衣服出去给他看，他扫了一眼点点头，又给我拿了两套西服。 我这两年很少买衣服了，一时落得如此大礼，只好讨好似的对他笑。 低头看了眼手里衣服的标价，琢磨着我屋里那些谢集拿来砸我的杯子差不多一个可以买个三四件。 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周晚星那里借来的书上，有篇文章说“爱一个人就要满足他的喜好，找一个能够满足自己喜好的人才能算作爱情。” 文章里的女主人喜好收集杯子，她的前夫每日只会抱怨她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的杯子，她的老公却会在屋子里留出一面精心装扮的镂空墙面，只为给她放喜好的杯子。 是不是爱情我倒是分不清，只觉得心底有一股子酸气，慢慢往喉咙里钻。 我这么多宝贝杯子，倒是全部被他用来砸我，剩下几个被我偷偷藏起来了。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跑进试衣间来，他抬手扯我的头发，让我与他对视，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哪有人偷偷闯进来还欺负人的啊。 我顺着他抬头，小声道:“没想什么啊，你松手好不好，我头疼得厉害。” 他冷着脸用力的拧我屁股，这才松开两只手，“试衣服也不锁门，我在外面就看着你拿着衣服发呆。” 他干巴巴的语气听在我耳中有点委屈的意味。 我眨眨眼，心里骂自己少自作多情了，谢集恨不得弄死你啊。 他就这么看着我试衣服，我半句声不敢作，老老实实穿衣服，穿完被他牵着手拉出去。 “好了，这几款都不错，一款买四五件吧。”他说着，把新外套扒下来丢给导购，然后拉着我出门。 我被他牵着手，心里晕乎乎，低声逼逼，“你没付钱啊。” 他回头看我一眼，“都说了你哥付钱。” 我咂咂嘴，“……你怎么这样啊，真要他付钱他会找人暗杀我！” 谢集听了我的话，我总觉得他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扭曲，我寻思着今天他怎么变温柔了些，放平时早抽得我像猪头。 思路清晰了，我不由恍然大悟，“哦也对，反正你想我早点去世。” 他撇撇嘴，嘴里呼噜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我幻听了，居然听到他小声道:“冬天衣服都买了好多，别去世这么早。” “……” 我忍不住伸手摸他的头，被他拿脚踹了。 “……” “谢集，你是不是……” “再说我现在就让你去世。” 第7章 周晚星约我出去喝茶，问他是什么茶，他说庐山云雾。 喝了一口，果然云里雾里。 他听我这么形容便笑起来，笑得像鹅叫，我说没跟你开玩笑，我头好痛，云里雾里一样。 他不笑了，茶也不喝了，开始正襟危坐，“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琢磨着喝了一口茶，“两个月前吧，有一回你在医院把我的药撞翻那天。” 他皱起眉，“那天你不是买的跌打药？” “嗯，不过那天回家之后头就很疼。”我低声道，忍不住笑起来，“不会那天从楼上摔下来脑袋里有瘀血吧。” 周晚星伸手过来摸我的头，小声问道:“明天去我那里做个检查吧，云舒。” 我连忙点头，我委实不想死。 他又问道:“谢学长……为什么这么对你？” 我哑火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荒谬的现实，我端着茶一口喝干，心里想着我糟蹋你的茶你赶紧揍我一顿然后别再跟我来往了吧。 谁知道周晚星只是伸手给我添了茶水。 “云舒，你病了，你要让我知道你的病因。”他轻声叹气。 添过的茶水淡了许多，我抿抿唇，露出笑容，“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当初是他追得我。” 周晚星只看着我。 我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每天被人拥簇着，觉得自己合该被人如此捧在手心。他追我时我烦得很，怎么会有男的这么讨人厌，还写情书，土死了。” “我喜欢叶芝的诗，他就买来书每天给我念，那时候为了逃避做课间操，我躲去仓库小隔间，他也跟去，屋外是广播的声音，我缩在角落里，听他在我耳边念“你那从未看厌我的眼睛，躲在低垂忧郁的眼睑中，因为爱已衰微。”” “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却忍不住要吻他，或许只是为那一句诗心动。” “我是不是太好追了？”我笑着看了一眼周晚星。 他怔怔的看着我。 我又道:“大家都说我不喜欢他，是他死缠烂打。他在情书里写“祝你早日爱上我。”，我不明白是我太容易心动还是他真的去庙里诅咒我了……我越来越喜欢他。” 垂眼看着漂浮在茶水上的茶叶，轻笑道:“没想到后来他同我说，我妹妹喜欢你，你能不能和她在一起。” 周晚星动了动，我抬头朝他笑，“我问他，那我是什么呢，谢茗喜欢我，你呢？” “他说，我和谢茗一模一样的脸，你既然喜欢我就能喜欢她。” 周晚星伸手给我擦擦脸，被我一巴掌拍开了，我继续道:“后来大家都不要我喜欢他了，只叫我喜欢谢茗，我这才知道……原来谢集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他妹妹却爱上了我，哈哈哈。” “……我真是，书上写的也没这么狗血罢。” “再到后来，谢集逼着我和谢茗交往，好啊，逼得好，逼得他妹妹一朝得知真相，从十七楼跳下来了。” 我端着茶，想要再喝一口，却怎么也倒不进嘴里。 “死了，谢茗死了。谢集便要我去死……凭什么呢，他妹妹是他害死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是因为我不爱谢茗才害死谢茗的，真是精神病，我爱他，我当然不爱谢茗。” “……” 云里雾里的茶也喝不进嘴里。 我又想起谢茗写在照片上的那行字。 云舒，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 夜里周晚星背着我回家，我说我想吃路边的烧饼，他说这饼不干净，上次吃完回家肚子痛了好久。 我又忍不住笑，笑到后来被周晚星打断了。 他说，冬天到的时候，我请你吃火锅吧。 他还说，你穿上你最爱的衣服。 我没敢告诉他，我偷偷在他背上哭花了脸。 我实在伤心得厉害。 第8章 刚从医院检查回来，说后天出结果。 周晚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束鸢尾花，我扫了一眼，示意他放进茶几上的花瓶里。 感觉倦得厉害，伸手从茶几上摸了一包烟过来，“你看我这病像什么？” 烟被点上，我吸了一口，忍不住眯起眼。 他不赞同的瞪着我，随后才慢吞吞道:“兴许只是偏头痛。” 烟雾缭绕于眼前，我抖抖烟灰，轻笑道:“借你吉言。” * 我大哥其实不是我亲生大哥，谢集与他狼狈为奸把我拉下台我是很理解的。 谢集发消息说他晚上要来，我便洗过澡靠着沙发等他，我不晓得他又起了什么心思来折腾我，但是能怎么办呢——我还靠他养我呢。哈哈哈。 果然等到凌晨三点他才过来，我生生睁眼到三点，一双眼熬得通红，给他开门他倒是说了句“你哭什么”。 我哭个屁，我快熬成神仙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闻着他身上那味儿像是掉进了酒缸里。只好拿热毛巾来给他擦擦了，他倒好，拽着我就要揍我。 他举着手，我便抱着头缩到了一边。 快揍吧快揍吧，揍完我好给你弄上床睡觉。 结果等了良久也没挨他拳头，我抱着头抬头看他，见他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看我。 “云舒。”他轻声喊道，还带着闷闷的鼻音。 我不敢动弹，轻举妄动的下场往往是万丈深渊。 他又道:“我妹妹喜欢你。” 我眨眨眼，朝他笑了，“我知道。” 抱着头笑兴许太傻了，他也笑起来，笑着道:“我以前一点也不喜欢你，现在觉得你也很有意思。”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我，如果去掉前面的半句就好了。我恨得牙痒痒。 “谁稀得你喜欢。”我趁着他醉酒恶声恶气道，说完立马拿毛巾揉他的脸，“你不喜欢我我不晓得过得有多好，还可以随便出去泡小男孩，谁稀罕你这老男人。” 我恶狠狠的出了一口气，看着他被我揉红的脸蛋，忍不住抱着他轻轻咬了一口，“谢集，我病了。” 他动了动手，回抱住了我。 “我有些害怕。”我说着，忍不住又亲他一口，“我妈妈有遗传性的阿尔茨海默病……我最近老是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了，还总是被你打到头，上次从楼梯上摔下去也是摔到头……” “不过没关系啦。” 谢集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到时候严重了我就会如你所愿的。” “去死或者……可能完全成了疯子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吧，你个臭东西，我迟早会忘记你的，你肯定会开心对吧。” 我语无伦次的说着，还是忍不住抱紧他，他挣扎着了脱开了些，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声道:“不要。” “嗯？”我摸摸他的脸。 他伸手拉住我的手，晕乎乎的语气道:“不要忘记我。” * 谢集抱着我，小声问我，“你哭什么呀。” 我抱着他，“我不想死。” 他笑起来，“谁要你去死呀，你这么好看，我肯定很喜欢你。” 第9章 周晚星给我分享了一首歌，是首纯音乐，听起来有些浪漫，温温柔柔的旋律。 我忍不住在地铁上掉眼泪。 倒不是歌有多令人伤心，只是温温柔柔的，让我想起我妈也这么哼过歌给我听。 我妈当年是高中老师，成天忙着带学生，我也只有晚上能见到她，我说臭妈妈，一点也不喜欢舒舒。 臭妈妈就抱着舒舒，轻声笑道:“舒舒乖，妈妈最爱舒舒啦。” 我妈在我八岁的时候生了病，她开始忘事，经常做饭难吃，忘记自己浇过花，甚至不记得我，我说臭妈妈，舒舒爱你。 她说，你看到我的舒舒了吗？ 后来她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放学回家，阿姨跟我说，舒舒啊，你妈妈从楼上摔下来了啊！ 我有时候会想，或许是她不想继续忘记一切了。 我想，周晚星真不是人，没事分享歌给我做什么， 摸了把眼泪，走出地铁站，我现在要去我大哥家，也是我家。 我大哥叫云竹，我爸给取的，他娶那新老婆的名字里带了个竹，我寻思着我爸还挺用情至深的。 不过我爸和云竹他妈前几年就死了，车祸死的，没多久我就继承了我爸的遗产。 再没多久，云竹一脚把我踢出了云家大门。 他说，你这个只会跟男人乱搞的败家子。 推开大门走进屋，他正窝在沙上看电视，神色有些倦怠，我走到他身前挡住他的视线，他便抬起头，一双眼红得像哭过。 我大惊失色，一路保持好的面无表情瞬间露出破绽。 “舒舒，抱抱我。”他突然伸出手来。 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我真怕他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刀，像谢集那样捅进我的身体。 他还保持着动作，沮丧道:“抱一下我吧，我快熬不下去了。” “……”他的样子委实可怜，我咬咬牙还是心软了，只好走过去抱住他。 他猛地抱紧我，将头埋进我衣服里，闷声道:“爱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痛。” 我愣了几秒，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我爱他，他却一点也不在乎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居然要我做他爱人的替身。” 我软下神色，伸手摸摸他的头。 原来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也会和我一样倒霉。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幸灾乐祸，我在心里默默想着，可不能被这个人知道，他这个记仇性子，必定灭我。 “哪家的千金敢这么对我哥哥呀。”我松开他的手，蹲在他身前，给他拿了一叠纸巾。 他拿着纸巾抖抖嘴唇，好像有些为难，半晌眼泪滑到我手心他才哑声道:“RJ的宋景霖。” 我怔了怔，有些不可思议。 云竹又道:“……对不起，之前不该骂你爱上男人。” 这话委实奇怪得很，我听了忍不住笑起来，“你他妈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云竹闻言立马凶神恶煞的瞪我，乐得我抱着他腿笑，生怕一不小心摔一跤。 “你笑个屁啊，你哥我这么伤心！” “行了吧，你真是头猪，宋景霖你也敢喜欢。” “他怎么了！他比你那什么谢集好多了！” “滚吧你，宋景霖出了名的一天仨对象。” “……” 我看他一眼，见他偃旗息鼓的窝在沙发里，他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在我脑子里转了两圈，我摇摇头，叹气道:“你要真喜欢就去追，你用心，学学我，死皮赖脸，任凭打骂。” 云竹立马踹我一脚，“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贱啊！” 我撇撇嘴，“那你活该没对象。” 他立即咬牙切齿。 我拍他一下，说道:“我找你有事。” 他皱着眉头看我，“干什么？别想让我给你那白眼狼男人投资。” 我撅嘴，“鬼才理他。” 他冷笑，“我看你就是鬼。” “啧，他不你弟夫吗？……另外。我这次是想你给我点钱。” “干嘛用？”云竹看我。 我耸肩，“我妈不有那什么遗传性的阿尔兹海默症嘛。” 云竹猛地坐起来，我朝他嘿嘿笑道:“不好意思，我也得了。” 第10章 我今儿又去上班了，穿着新买的衣服。 周晚星一早便发信息过来，问我中午要不要同他吃饭？我回了一句，没说吃饭的事，只说我穿了新衣服。 他几乎是立刻就回了:0-0那不是很好吗？ 我也立刻回他:可冬天还没到。 * 到了谢集办公室，那漂亮的秘书小姐皱着眉看我，干巴巴道:“谢总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嗐，我能有什么事啊？我看看那谢总从我家出来了没有，我急着回家吃药呢。 这不怕他还在，正好遇上我回家一顿死揍吗？ 我朝她眨眨眼，讪笑道:“他有说他在哪儿吗？” 秘书小姐紧蹙着眉，“…抱歉…无可奉告。” “噢，好的，谢谢你。” 我笑着朝她道谢，知道这些人不会喜欢我纠缠他们老板，只好心惦惦的往外跑。 药不吃算了，吃了也没用，早一天晚一天都得疯，总比回家又挨打来得强。 我一路低头往外跑，口袋里揣着的糖被我跑出来几颗——是橘子味的瑞士糖。 以前谢集常常买给我吃的，说是低血糖就要多补充糖分。 我如今低血糖只能自己给自己买糖补，想想还挺惨，大概过不了两年，我还得自己给自己买棺材——也不对，那玩意儿该叫骨灰盒？ 我得记下来，写好预算让我哥出钱。 刚走出公司大楼，阳光扑了上来，照得我头晕目眩，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天堂，还看见了谢集对我笑。 我摇摇头，意欲把自己从天堂甩出来，果不其然，再抬头看就是谢集那张黑脸，倒不是说他黑，是他瞧我那脸色，啧啧，锅底不过如此吧？ 他稍一动手，我立即谄媚的朝他笑道:“谢总早上好啊！” 他那手就又收了回去，脸色更差了，仿佛将我看成路边的臭水沟，避之不及的往后退了一些。 我心里高兴，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他醉酒时讲的话——“不要忘记我。” 心里又不高兴了。 什么狗屁男人，厌我又欺我，还要我不忘记你？ 做梦去吧。 那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非得让我疯了，这辈子也记不起你。 哈哈。 周晚星也挺傻的，他难道就不知道现在的检查报告是可以在医院的网站里查到的吗？ 还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看了都可爱。 我打算下午买点吃的去医院犒劳他，顺便问问有没有办法让我慢点忘记。 谢集挑眉看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也不爱搭理他了。 他好似犹豫万分，终于开口道:“你早上为什么没等我就跑了？” 我闻言愣了下，万分惶恐道:“这不赶着上班吗？我一个月工资本来就不够吃饭，再扣就没有啦！” “……跟着我难道还会扣你工资吗？”他看起来像是很无语，不过还好没动手揍我。 我只好摇摇头，小声道:“……会是不会，可是被你打了我去医院也要花钱啊。” “……”他语塞一般瞪了我一眼，“谁没事会打你！” 我忍不住咧嘴笑道:“我穿新衣服好看吗？” 谢集突然顿住了，我此刻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我问的很突兀，他那凶巴巴的脑子估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把我贬得一无是处，好在看我今天出来迎接他了，这才忍住没骂我。 我想说没话说就算了，结果还没开口，他反而结结巴巴道:“挺，挺好的。” “还是我眼光好。”他嘀咕一句，“你看看你平时穿什么冬衣？跟个捡破烂的似的。” “是是是。”我连声附和，心中索然无味，可能是知道自己迟早会忘记他，心里平静，还有点想笑。 我猜这也是谢茗的报复，是我毁了她，可我也想报复谢集。 是他毁了我。 第12章 今天下雨了。 刚刚在街边买了一块土豆馅饼，周晚星昨晚说今晚要来吃火锅，我只好大清早去菜市场买食材。 这土豆馅饼还没我摊的好吃。 想当初我给谢集做…… 嗐，不想了。 雨伞是我从谢集家顺出来的，黑色伞面上有一只猫，隐约记得是谢茗画的……好像是，她那时候学画画来着。 雨滴溜过伞面，轱辘下地。 谢集昨晚说:“你最近还挺安分，如果以后还和现在一样，我可以考虑喜欢一下你。” 我咬一口饼，心中呸道:“犟脾气，承认喜欢我很难吗？想对我好还找理由。” 雨势小一些，我赶忙发消息让周晚星来早些，锅上的墨鱼汤熬了有一会儿了。 临出门前熬的汤，待会儿一部分作锅底，我寻思着调味的材料，口袋里的钥匙被我拎得叮当响，然后插孔开门，啪叽一声—— 谢集一张，怎么说，我也形容不来的脸，正对着我。 他看起来很愤怒，脸色惨白还带着铁青，我说的形容不来指的就是这个，他在我家，青白着一张脸，气势还有些凶猛。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以往所有他痛揍我的画面都跳进脑海里，手里提着的东西登时也成了我的妨碍——如何我也提不起劲抱头。 心中惶恐，还想露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可惜我刚吃了土豆饼，看到谢集有些倒胃口。 只能扭曲着表情，又退了一步。 等了良久也没见他出拳痛揍我，我只好正了正脸色，小声咳嗽两声——不敢大声，要是他拿这个理由作祟痛揍我，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还是不出话，只皱着眉看我，我心里戚戚然，不想搭理他，可委实怕他打我，心底叹了口气，面上装作无辜相道:“嗨？” 他伸手就朝我头顶挥了过来，吓得我连忙闭眼，这次连抓着袋子的力气也吓没了，土豆番茄蘑菇落了一地。 “……”我仿佛听见谢集咬牙切齿的声音。 可他的手只是轻轻摸了一把我的头发。 “你怕我干什么？”他低沉着声音问道，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还有些不知所措。 我半睁开眼，看他一眼，连忙解释道:“唉，我哪里怕你，我是突然头晕。” “你看我，手上突然没劲，菜都弄地上了。”我继续道，弯下腰去捡东西。 他不帮我，只站着居高临下的看我。 “你就是怕我。”他笃定道。 我也听得不耐烦起来，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心里的冲动劲让我想把脑海里竭尽所能冒出来的恶毒话说给他听。 结果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准备开口，他一双眼红得像兔子，恶狠狠道:“你怕我干什么？！” 屏气凝神的观摩了两秒他的眼睛，发现他眼神还真挺无辜，一口气岔错了道，我忍不住直笑。 这王八蛋还真有本事问我为什么怕他？ 偏偏这王八蛋还一脸的不快乐，兴许我笑得太开心，笑得心也痛了。 也懒得同他计较了。 罢了罢了，都顺着他的意吧。 “我当然怕你啊，怕你不喜欢我嘛。”我收拾好购物袋，伸手抓住他衣角，一脸挚诚地笑道。 “你看我，买了这么多菜呢，就知道你要来。”我说着，拉他进了家门。 他将门带上，跟着我走。 我说今天做火锅吃，他没说什么。 我走进厨房，他也跟着进去。 我收拾食材，他突然小声道:“我不喜欢吃火锅。” 我连忙应道:“嗯嗯。” 食材切好摆好，锅底调好，我给周晚星发了消息催他快些到。 谢集脸色不愉的看着我又道:“我不喜欢吃火锅。” 我抬头朝他笑。 我当然知道他不喜欢吃。 可是我喜欢吃。 第13章 周晚星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捧鲜花，三支康乃馨与两支矢车菊，奇奇怪怪的搭配，倒有些可爱。 谢集嫌弃的看了一眼，一副“你实在品味太差”的模样朝我皱起眉，我不搭理他，招呼周晚星坐在餐桌前，然后将花**一旁的玻璃瓶中。 周晚星礼貌的喊了谢集一声“谢学长”，谢集坐到他旁边，点点头，拿出他以往欺骗我时惯常温文尔雅的模样，问道:“你是舒舒的学弟？” 我倒水的动作下意识顿住了，忍不住抬眼看他——他俩没察觉，只寒暄着，可我听见谢集嘴里不离舒舒二字，竟禁不住鼻酸。 他除了醉酒与嘲讽我，这些年像是忘记了这个称呼似的，绝口不提。 想他以前还爱着我的时候啊……总是舒舒个不停，不让他喊还控诉我精神虐待他。 真是……究竟谁虐待谁。 吃了每日该吃的药，我端着水杯去给他俩拿果汁。谢集见了我又开始不顺眼，起身瞪我一眼，将我手里的几瓶罐装果汁拿了放桌上，而后拉着我坐下来。 我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将果汁摆成一排问道:“晚星，你要喝什么口味的我给你拿。” 周晚星乖巧的笑着道:“葡萄的吧，谢谢云学长。” 我点头，刚准备给他递过去就被谢集抢了过去，我错愕的抬头看他，他却不看我，将手里的果汁送到周晚星面前，温柔道:“没想到学弟也爱喝葡萄味的，我也挺爱。” 周晚星客气的又跟他道了谢，我自顾自拿了芒果味，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爱个屁爱，我喝葡萄汁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鬼在那里瞪眼睛。 懒得搭理他，下了些食材，将芒果汁打开喝了一大口，心里稍微舒畅，给自己夹了提前下锅的牛肉丸放碗里。 “还是读书那会儿好，我常和李洁他们去吃火锅……晚星你应该认识他们吧？就宣传部那几个。”我尝了一口筋道的牛肉丸，心里开心得想要吐泡泡，忍不住就开了话匣子。 周晚星的脸在白茫茫的热气里显得格外柔和，他笑着，也回忆道:“是啊，你每次开完会就招呼人去吃火锅，常远那会儿老问我，‘会长什么毛病啊，顿顿火锅？’” “啧，火锅多好吃啊。”我夹了块年糕放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也就……那段日子，可以吃。” 火锅的扑腾声在暖色灯光下躁动，我吃着年糕，脑子里混混沌沌，好像快乐，又好像伤心，怎么也分辨不清。 偏偏谢集插嘴道:“…大学的时候，我怎么没和你吃过？” 兀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可怎么也开不了口。 “高中的时候你和……茗茗一起吃饭好像吃过这个，为什么没和我吃过？”谢集看着我的眼睛，他探究的眼神里带了些迷茫，我实在想不通，这他妈有什么迷茫？有什么好探究？ 我他妈喜欢你啊，你不喜欢吃我还能塞着你吃？ “……”我情不自禁的朝他笑了一下，没什么别的意思，觉得自己好笑而已。 不怪他对我不好，全凭我自作多情。 就算告诉了他又能怎样？ 千言万语，他也不喜欢我。 百般真心，那也都是假的。 第14章 晚些时候我拿电脑出来办公，周晚星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我身旁，笑眯眯的面容被白色热气遮掩的堪比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取笑他像个姑娘，一旁坐着打电话的谢集也插一嘴，“你自己都像个姑娘。” 谁要理他，打电话还管不住插闲话的嘴。 我埋头工作，他见我不理他，抬脚捻了一下我大腿，语气淡然道：“怎么吃了火锅也不高兴？” “……”这不是因为有你在吗？我默默在心底画个圈圈，调整了下情绪，朝他露出笑脸来，“高兴！怎么不高兴？这不忙工作吗？” “国庆长假在家没看你忙工作，十一月末忙什么？”谢集把脚放我叠在沙发的双脚上，端着我刚刚给他放在茶几上的热茶吹了吹。 我觑了一眼，不知怎么也有点想喝，眼巴巴看了他的茶一眼，心不在焉道：“……财务的小张不是放假了吗？我顶上呗，这事这么多，做不完啊谢总。” 谢总貌似恍然大悟，一时之间我居然在他眼里看出什么懊恼的神色，不过，兴许是我太馋那茶看走了眼。 “你做我助理，顶岗怎么轮得到你？”他动了动身子，我倒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要打我，看他脸色不善我连忙抱住他放在我怀里的脚，“……是我没用！我干助理的活你从来也不满意，人力就让我去了财务打杂。” 他面色阴沉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啥啊你，你连我病了也不知道呢。我盯着他那气鼓鼓的样，心里愁得直叹气，他怎么还不走。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现在不是知道了？你这个茶还喝不喝？”我脑子嗡嗡直响，嘴巴一快胡乱说了些话。 谢集原本阴沉的神色微微愣了愣，他端着茶的手晃动了一下。 我望着他，结果一旁的周晚星将温度适中的茶递给了我，“云学长，就别去抢谢学长的茶了。”他语调温润平淡，卷着些安抚的情绪，我偏头去看他，看着他温雅的笑容，接过他手里的茶。 我低头看着白瓷杯里的茶叶，被水波泛起波澜，婉转的饶了一圈水面，轻柔似鹅毛。 “…啧。”谢集突然发出不耐的声音，我连忙捧着茶杯喝了一大口，顾不上品品我新买的茶味，咕叽喝了一大半。 谢集起身坐在我的右边，一把将我手里的杯子抢走放到茶几的另一边，还没等我缓过神，他又将我的电脑关上丢到了一边，最后瞪眼看我，“看什么看？我上你家做客你有没有礼貌？” “……”我还想问你呢？你有没有礼貌啊？天理何在啊？ 我乖巧地朝他笑：“我错了。” “……明天回我办公室，别去财务了。”谢集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我的视线被他的手臂阴影挡住了大半，还来不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就摁着我脑袋亲了一口。 “……” “听见没？” “……” 我迟迟不答，只看着他，结果被他掐着脸凶道：“你这个白痴听见没？！” 我偷看一眼周晚星，那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只望着茶几上的那杯被我喝了大半的茶水发呆。 “听见了听见了！欸…疼！” “疼个屁！” “……” 谢集今晚怪得很，总惹得我心跳怦然，这不公平，他以前想我死，我心痛，他现在稍微对我好了一些，我还心痛，这是什么新型的病种吗？ 呿，什么歪风邪理的病，讲不讲科学道理？ 我抢在谢集又一次对我实行无理取闹政策以前亲了他一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得这个怪病？ 第15章 今天的阳光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崭露头角，把阳台上我养的花花草草照了个遍。 茶几上新买的日历被我画了个圈，那圈里显示今天冬至，我寻思着这么舒服的太阳，居然是全年最短的一天，真是可惜。 果然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吗？ 不过能够拥有也该知足了。 周晚星这几天总往我家跑，带着鲜花零食药物等的礼物，一坐就是一下午，还常常劝导我，隔壁市有个新区疗养院设施非常好，环境也非常好，价格也还行，贵点他帮我出。 倒也挺好。 我手里拿了本空白本子，脑袋和本子一样空白，一支笔在本子上胡乱画些线条，又想起谢集上午来说的话。 “身体不舒服就在家好好休息，别成天在外面浪。”一句话的事，非得往我家跑，态度还差得很——大概是听他的新助理说我昨天视察商场突然晕倒的事才突发奇想关心我。 我不敢当他的面嘲笑他，但是我知道怎么敷衍他。 我身体不舒服，从很早之前就不舒服，他向来不在乎，现在当然也没必要在乎。 一直摆不正位置的是他，可笑他宁愿装作不知情。 我已经让了他这么久，已经很累了，想必他也不稀罕我后半辈子让他多少，毕竟前半辈子让这么多也没见他念着我半分好，实在心灰意冷。 空白的本子上被我画了一盆草，黑色墨水笔画出的花盆，花盆里长满了草。 我懒得画花了，懒得再让草去衬托花，懒得再让草去等待花。 一直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不曾拥有。 今天的阳光真好。 “学长，我给你带了新鲜的勿忘我！”周晚星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来，我从阳台栏杆处看他，他正抬着头看我，一张笑脸衬着今天的阳光实在太灿烂。 那明亮淡雅的蓝色小花被他拥在怀中，显得活泼可爱。 “给我带漫画书没有！”我扯着嗓子朝他嚎。 他笑着道:“没有！” 我站起身趴在栏杆上瞪他，“那你说个屁！” “……唉，学长好过分噢。”他大声嘟囔道。 我忍不住笑出声，朝他招手，“快上来，给你泡茶。” 自从他常来做客，我就买了许多名贵的茶叶备在家里，谢集有次瞧见了特不屑的嘲讽道:“买个菜穷酸得跟什么似的，养别的男人倒是舍得花钱。” 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是知道的，而且我胆小又怯懦，索性点头，结果点头也惹得他不高兴，抬脚就踹翻了茶几。他踹吧，反正是他买的。 周晚星待我极好，我自多年前就未感受到半分人世间的温暖，给他买名贵茶叶算得了什么？如果不是我还在等你爱我，他让我现在去死我也愿意。 没什么想不想死的意愿了，反正不死也没意义，只是我还在等你，听起来也挺可笑，我明知道，明知道……我为何还要等？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没有好下场不是吗？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如果喜欢我了，我已经不在了，你怎么办呢？ 你脾气这么坏，还不会哄人，我要是死了，谁来让你喜欢呢？ …哈。 周晚星进屋的时候我泡好的茶已经端上茶几，那茶几缺了个角，我拿胶带包了好几层。 周晚星轻车熟路的将花放进花瓶，笑吟吟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礼物塞到我手里，“学长，这可是我专程去庙里求的手链。” 我低头望着被塞进手里的玉石手链，听着耳边周晚星吹茶香的声音，心口突然疼了一下，那手链上的每颗玉石都被打磨得非常光滑，纹理清晰，云纹好似绸带，缕缕相缠。 我抬头朝他笑，“求什么的？” 他抿了一口茶，满足的放松下来，温声道:“自然是求你一生平安喜乐。” ——云舒，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我怔在原地，又记起谢茗给我留的那句话，我还能记多久呢？又能平安喜乐多久？ 谢集，谢集，你又要我等多久？ 我又能等你多久呢？ 第16章 我今天带了一束花去了谢茗的墓地，还有一张照片。那照片背后留着谢茗给我的话，字迹有些模糊了。 谢茗的墓地在墓园最清净的位置，旁边还长着一棵百年老树，我将手中的花束放到她墓前，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又将那张照片放在了花下面。 “……好久不见。” “你哥一直不让我来见你，总说我是故意害你，在你面前嬉皮笑脸的，这人简直无理取闹……你别把他的话当真，我才没有嬉皮笑脸，我就是太难受了…我太难受了、难受…” “我以前还去庙里算过命，算命的大师说我能活到七老八十呢……没想到你哥一直想我死。”我盘着腿坐在地上，看着微风轻轻吹起花瓣，“你哥真的很爱你啊谢茗，虽然给你说这个不是很好，可是除了你，谁又和谢集最亲近……” “他为了你虐待了我好几年，让我给你偿命，哈哈哈。”我回想着，胸口的痛楚实在难以忍受，停顿了好一会儿，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看吧，我都和你说了我不是好人，我不仅不想死还要来你这里告他黑状，嘿嘿。” “你怎么能喜欢我这种废物呢。” “……你哥怎么能这么、这么对我…呢。” 我又停顿了好一会儿。 “算了，不倒苦水了，说点高兴的事吧。” “我前阵子考那什么老师，过了啊，以后也是教育事业的奠基人了，虽然教的是小学生哈哈哈……嗯，我想和你哥分开一段时间。” “小学在另外一个城市，是个很偏僻的小县城，听说连火车都没有，一天只有一趟班车，我想，那里的天肯定很美。” “谢茗，”我站起身，看着墓碑上女孩的照片，豁然开朗了许多，我朝她露出这么多年来终于能发自内心的笑容，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这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是真的很想。 下午回市区，骑自行车路过公司的时候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去看看谢集。 他这几天没来找我麻烦，也没搭理我，给他发的消息也不回，兴许又清醒过来了？觉得对我这种人半分好都不值得，所以又要做回高高在上的谢总了。 罢罢罢，由着他性子去吧，反正我也要走了。 他秘书远远见了我就折个方向小碎步往他办公室跑，仿佛我像洪水猛兽，她连忙去向心中的骑士报告。 妈的，好好笑，我肯定是不正常了。 我要进谢集办公室的时候也没人拦着，倒是让我有些惊讶，毕竟上周谢集已经把我扫地出门了——他向来如此，不开心不满意就会朝我发脾气，打骂不过家常便饭，只不过我现在乐于敷衍他比巴巴的对他好要多。 至于上次为什么将我扫地出门仅仅是因为我没给他买新茶叶罢了。 说实话，我不买是因为没钱，不过有钱也不会买，我还得留着给晚星买呢。 谢集正翻着文件，他的秘书在旁小声说着什么，我进门之后刻意被沙发角拌了一下，果不其然，他终于抬头看我了。 这个人太过恶劣，我便也学着他那姿态装腔作势。 我朝他展眉一笑，“下午好啊～” 秘书小姐像是受了多大惊吓似的，瞪圆了眼睛看我，我不爱理她，只看着谢集，那人虽然没有瞪着我，可脸色也不好，只沉着脸低气压漫布四周。 我心中觉得没劲，可这是道别，总要攒够两分钟的时长吧？不然太不像话。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能不能让秘书小姐暂时回避一下呢？”我嬉皮笑脸的凑过去一些道。 听我这么说，他不爱搭理我也只好让人出去，等人出去后他立马起身抓着我衣领子往沙发丢，害我后脑勺撞在木头扶手上，磕出好大一个包。 我较忙抱着头，有些慌乱的大喊道:“等等！别打我！” 他愣了一下，好像有些意外，“磕疼了？” 废话，你磕试试。我腹诽，捂着脑袋往一旁挪了挪，他这个人真是，我都这样惨了他还能若无其事的要我死得快一点。 “别抱着头，看不见脸了。”他突然伸手过来，我怕他真揍我，连忙放下手，闭紧了眼睛也不敢缩起来。 空气一时静了许多，他办公室楼层高，除了风声一般也不会太大的声音。我听着他在我耳边的呼吸声微微冷静下来，他好像长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来得及想，他突然伸手捂住了我刚刚磕出来的大包，轻轻揉着。 “……”我半眯着眼打量他的神情，看起来还是阴沉沉的。 想想还是闭紧眼睛。 “够了，别装了，揉也揉了，赶紧把裤子脱了。”结果某人的声音如雷贯耳似的——是的，是字面意思。 “会说了了不起啊。”我小气嘟囔，一边弯着身子脱裤子一边在沙发底下的抽屉里摸润滑剂和套子。 “嗯。”看我动作得快，他居然还笑着答应了一声，笑个屁。 我要不是看在后天就要走的份上，我才不跟他打这分手炮呢，虽然早八百年我俩就分手了。 不过，偶尔吃吃回头草也还行吧。 毕竟，我也不太想等了，管他疯了还是死了，我先跑了再说吧。 要是他哪天后悔了想要我回来，我就发疯给他看，哈哈哈。 要是那时候我死了… 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7章 我走的那天，天气晴好，没人来送我，也没人知道我要离开。 周晚星发来的短信还停留在我的未读消息中，我想，他大概又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来与我分享。可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一走了之。 走的时候只带了手机和钱包，钱包里装着我的证件，我并没有遮遮掩掩，很顺利的到了我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星泉县——也正因为，我深刻的了解谢集，他不可能来找我。 到了学校，接应的老师先带我去了教师宿舍，这个县城算不上特别落后，只是经济不够好，生活条件刚达到及格线而已。可是环境要比我生活着的大城市好得多，这里的花草迎风摇曳，柔软繁盛。 带我的老师姓李，我便喊他李老师，他告诉我这个宿舍是很早之前的旧楼了，学校规建的新宿舍要等到后面才能建成，除了学校大门往另一条街过去有家大超市，可以去买些生活用品。 我连声应好，李老师这时突然皱起眉看我道:“你行李被偷了？” 我摇头，“出门急，忘了带。”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还有人能忘带行李的，不过介于我俩刚认识，他只点点头，又道:“我就住你隔壁302，有事来找我。” “嗯。”一般说到这我就可以送客了。 他也转过身子准备走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诶我差点给忘了，你明天报道才能拿到教师一卡通，晚上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不然晚上你还得去外面吃。” “……”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心道这世界除了谢集和他的狗腿子不是好人，我遇见的人好像都还不错，我点点头，给他道谢，他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走了出去。 宿舍不是很大，但是也够一个人住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杂物箱，再配个卫浴，还不要租金，挺划来，至少对于我来说，挺安稳的。 我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阳光微微垂着树叶，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 想着要去给自己买些衣服，添些生活用品，便揣着手机往李老师说的超市去了。 超市规模不大，还是个没听过名字的超市，不过开在经济不发达的小县城里还能有两层楼的，倒也还行。 我去二楼男装区买了一套西装，两身家居服，一件连体睡衣，还是哆啦A梦的。西装是五百块钱的便宜货，两身家居服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三百，睡衣更是三十块钱的东西。 可我买得高兴，推着购物车又去买生活用品，零食也买了不少，等提着一堆东西往宿舍走的时候，手机响了两声。 我手里有四个袋子，还有些大物件等超市给我送来，我站在原地想要摸手机，可它只响了两声，我又作罢，管他娘的是谁，哥不接了。 宿舍的东西整理好没多久，李老师就来邀我吃饭去了，我随手拿了些吃的给他，他顿了顿，跟烫手似的，“唉，不好。” 他看起来也才刚毕业不久，应该比我还小些，不好意思起来头都不敢抬，我只觉得好玩，毕竟同事之间给零食算不上什么，我塞他口袋里，小声道:“刚买的，不烫手，以后多多关照哈。” 他瞧我表情也知道我是在打趣他，也不推脱，只拍了拍我肩膀，“吃饭去了，待会儿学生下课我们挤不进去的。” 说着他推了推眼镜，带我去食堂。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我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是我那可爱的小学弟，一边拿勺子扒饭一边接电话道:“星星啊，下班了咩？” 周晚星大概是在喝水，我听见他咳呛的声音，然后是委屈巴巴的控诉，“你怎么回事，又来捉弄我？” 我吃着碗里的胡萝卜，笑吟吟道:“想你了呗，星星今天忙不忙啊？” “学长……莫要作怪。”他无奈的声音听起来拿我毫无办法，我抬头看了眼李老师，他低着头只顾着吃饭。 “好了，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不再折腾，轻声问了句。 周晚星那边突然静了下来，我寻思着这家伙怎么别别扭扭的，还没来得及说两句，他开口道:“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能留下来吗？” 晚上得知信用卡受限的我如遭雷劈，我向来知道谢集这人恶劣，无理取闹，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我却不知道他居然知道我的信用卡密码。 李老师在我屋里捧着杯子喝茶，我捧着手机欲哭无泪，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前任此时刷爆了你的卡，你会有什么感觉？” 李老师抿了一口茶，白色热气染上了他的镜片，我只看见他有些茫然的歪了下头，试探道:“……前任怎么知道我的密码？” “假如他猜出来了呢？” “……那挺惨的。” “……” 早知道我就不把他生日当密码了，他这个王八蛋一试一个准，这么有钱居然还刷我的卡，刷就算了，还跑去买了一辆车… 神经病啊！ 第18章 信用卡虽然不是我的主要支出来源，可这卡是当初我哥送的，额度挺高，谢集这王八蛋直接刷了一辆将近三百万的车。 愁。下个月我哥收到银行账单会杀了我的。 好沮丧噢。谢集怎么这么讨厌。 半夜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好给我哥发了一条长长的致歉小作文，听说他最近和小宋总打得火热，希望他能少遭点罪，收了小宋总的心。 给我哥发完消息，我打开谢集的聊天界面，给他发了一串感叹号，然后强迫自己断了网睡觉，只能如此，我对他向来没辙。 第二天一早我也不敢开网，还有点想关机，结果刚准备按下关机键周晚星就给我打电话来了。我道了声早，周晚星那边倒是急冲冲的道:“你药带够了吗？” 我凝神数了数藏在抽屉最深处的药，一二三、四五六盒……嗯，于是答道：“够半年的了。” “什么时候回来？”周晚星又问道，真是奇怪，这人一天时间问了三遍，我只好叹了口气强调道：“不回去了，你听到了吗？” 那头静了静，恍惚间又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我皱起眉想问他在干什么，却听他哽咽道：“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生的是什么病？你一个人在那里生活，我很担心，万一…” “……”我有些害怕他说这种话，他一向乐观安静，从来不会对我说什么丧气话，就算是病了，他也能说我这只是好好吃药就没问题的小毛病，我咽了一口卡在喉咙里的血腥味，突然笑道：“晚星，怎么哭了呢？” 他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在这边愁得直叹气，怎么办呢？连我一向自信的小学弟都不开心了。 等我回过神要劝慰他两句，他已经挂了电话。想想我挺不是人，我明知道这家伙喜欢我……啧，这家伙怎么会喜欢我？ 我可是谢集与‘世人’眼中罪无可赦的垃圾，怎么敢去企及温柔的阳光呢？ * 上午去教务处报道，领了教师卡和课本，从教务处出来，遇见正赶着去上课的李老师，他约我一起吃午饭。想着下午有两节语文课要上，我答应了，琢磨着中午找他讨教两招。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妈究竟是爱我还是不爱我，不然怎么会有人愿意丢下唯一的亲人去寻死呢？后来明白她是太爱我了。 她太爱我了，舍不得我看她一日日的忘记我，一日日的将我从记忆中凌迟。 我终究是没能见到我的学生，想想我这学校还挺倒霉，刚招上一个新老师，下午还没上课呢，一头从二楼楼梯梯上栽了下去，滚得像个西瓜，砸了一地的红。 我深刻怀疑那给我算命的大师是好心安慰我而已，怎么会有人这么倒霉？ 哪怕躲开了谢集，我还是逃不了摔破头的命运。 第19章 李训前来医院看我，捧着一杯茶坐在我病床边，我脑袋上包了一圈绷带，瞧他面色冷静，忍不住问道：“李老师你上午没课？” 他抬眼瞥我，先喝了口茶才开口道：“云老师，有哪里不舒服？” 我当然哪里都不舒服！ 我道：“还行，昨天上楼突然头晕。” 他点点头，又道：“学校里来了一位赞助商。” 咦？我刚露出疑惑的神色，李训前也没卖关子，直言道:“说是你哥，谢氏集团的董事长。” 虽然不是很明白为啥要介绍这么多，但是还是明晃晃的把我昨儿刚摔的脑瓜子震裂了。头痛欲裂，妈的。可我不便多言，只能打发李训前走，没顾得上客气，好在他并不计较，像是有点同情我似的，给我掖了掖被子，小声道:“云老师，你哥对你并不好，像是仇人。” 他说完便走了，我脑子里都是砸烂的一团乌七八糟的思绪，思考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说这话，索性也不在意了，反正谢集对我本来就是对仇人，不难想象他这次赞助学校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上午配合医生做了几项常规检查，中午听医院广播放在茶水间买饭，要的病人家属速来，数量有限，我挂着水，肚子饿得直叫。想着等水挂完了再去楼下食堂买点，毕竟我这没家属，也没人来照顾我。 自力更生嘛。 我眼巴巴的望着药水，还有一大半，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只顾着叹气没空看，等那脚步声的主人走到我跟前，我才瞥了一眼，当即吓得魂飞天际。 “……”我呆愣的看着他。 谢集冷眼看我，跟看地面的垃圾似的。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我刚准备开口又被他抢先，他语气干巴巴道:“你还跑吗？” 什么狗屁话？我腿长我身上，我爱跑立马可以下楼跑十圈。 可是他是谢集，我只好笑着道:“我哪有地儿跑啊谢总。” 谢总蹙着眉，好像不太满意，只不耐道:“你给我收收那一副下贱样，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离开我你根本什么都做不好，就算走个楼梯都会摔，真是个废物，偏偏还这么蠢。” 可不是么？离了你我也会摔。 我实在听得太多内心麻木，给他面子对他笑笑，“您说得太对了！” 可我是病了才摔跤，在你身边是被你推下去。 他还是不太满意，但是没继续骂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给我倒了一杯水，“喝水。” 我无奈，只能手撑着床微微起身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口，头疼得厉害，稀碎的思绪搅在一起，我也想把谢集打发走，可他沉着脸，我怕他忍不住揍我。 我只能随口问道:“吃午饭了吗？听李老师说你还给学校捐款了，谢谢哈。” 他抬头瞪着我，“我昨晚半夜赶过来在你手术室外面守了一夜，早上就去学校给你办辞职手续，刚刚才到医院，你说我吃了吗？” “……” 我果然是神经都被他骂得麻木了，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痛苦，大概也是意料之中。除了他说他在手术室守了我一夜我不太相信，其他我是相信的，不过也不太相信他是替我辞职。 果不其然，我拿过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上午十点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校方的解雇通知。 我就算拿屁股想也知道是他拿赞助逼校方辞退我。懒得计较了，他能来这里都是我的荣幸，我哪敢让他费一点心去生气啊？是吧？ 他见我良久发着愣不说话，终于不爽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道:“你他妈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我他妈有选择吗？ 我他妈才不想回去每天玩挨揍游戏！ “……” 人活着真是太累了，明明那么用心去活了，人生不精彩也不至于逼着我去死吧？你瞧瞧这些人，你瞧瞧谢集，他是多么的痛恨我，厌弃我，要我去死，要我不得好死。 太累了，我就算能活到八十岁也不愿意了。 我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明朗的天空，阳光灿烂明媚，窗外的大树枝繁叶茂，我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凉。 我都快疯了，他怎么还这么对我呢？ 他终于起身要揍我了，抓着我手臂的力气仿佛要捏碎，我闭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愿意看他的表情，那太不让能让人做一个好梦了。 他质问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为了你跑到这种破地方来了！” “…我饿了。” 他不理我，凶神恶煞的吼我，“你他妈到底回不回去？！” 我气不过睁开眼吼回去，“**妈！我饿了！饿死了回哪儿去！” 空气一时之间滞怠了许多，谢集愣在原地，手上的力气松了许多，我猛地将手抽回来，心里打鼓，一脸心虚的瞪着他。 他突然抬手，我吓得赶紧闭眼，结果他只是摸了摸我的眼角，好像还笑了，我听见他无奈的抽气声，像是他笑起来的声音。 “没想到你饿了脾气还挺大，你先休息吧，我打电话让酒店送。” “……” 我眯起眼偷偷看他，见他低着头找号码，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 我真是靓仔无语。 第20章 谢集在医院陪了我两天，不是昼夜不歇的陪，只是每天意思意思来待一下午。听他总裁办的秘书小姐说，谢总这几天是最忙的时候，你能不能少整幺蛾子。 因为是专程打电话来和我说的，所以语气不是很好。我已经习惯了，大家都知道谢集不喜欢我甚至厌弃我，自然不会有人拿好态度对我。我应承下来，心里琢磨着谢集接下来除了把我带回去，还会做别的选择么。 就例如说，杀了我。 谢集第三天的时候没有来，我连夜拔了针往外跑，这种行为不太好，但是我时间不够，就让谢集来收拾烂摊子吧。 我在医院旁边的一家服装店买了一身衣服，然后打了一辆的士，司机是个年轻人，看起来面色和善，我朝他笑笑，问道:“师傅，去Q市吗？” 那年轻人茫然了一下，像是受了多大惊吓，“这要……挺久的啊。” 我“嗯”了一声，微微低着头看自己的鞋，低声道:“我刚从医院出来，得了不太好的病，家在Q市，想早点回家。费用我会出的，我按你打表的五倍给你。” 那人愣了几秒，见我脑袋上还包着纱布，他有些同情的点点头，终于让我上了车。 我美滋滋的坐在车后座，拿出手机看到我哥给我回的一串代表愤怒的表情，我给我哥打了一通电话去。 果不其然被他骂成王八蛋，他说为什么你出去上班还要花老子钱！ “唉，哥你这话说的，我这才上班几天啊……而且前两天还不幸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哪儿不用钱啊。”我故作委屈道。 我哥在那头顿了两秒，问道:“没事吧？” 我笑道:“还行，没啥后遗症，就是我发现我那个病，加重了。”我不愿瞒着他，他毕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以后如果我又疯又傻还不会自寻死路，能为我保持人世间唯一体面的人，也只有他。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忘记了什么吗？” 我好笑，“……忘记了的我也记不起来了呀，哥哥。” 他早年是不喜欢我喊他哥哥的，他觉得我太窝囊太没用。 我如今依旧窝囊没用，可他对我喊他哥哥不置可否，甚至听起来还有些开心。 他语气不善骂道:“知道了！就你话多！一天到晚跟个bb机似的！” “恼羞成怒，啧啧。”我砸吧着嘴道。 他凶神恶煞，“限你三日之内给我回Q市，老子要好好看看你这个**。” 我嘟嘟囔囔道:“你最近性生活不太好？怎么这么暴躁。” 结果小声嘟囔也被他听清楚了，立刻骂骂咧咧，言辞激烈，百来回合，诸多均不赘述。 我心里被他的“哥言哥语”搅弄得很快乐，从这个县城回Q市大概需要六个小时，挂了我哥的电话我开始上网预约金坛寺的通行号。这个寺庙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几十年来香火繁盛，我妈小时候带我去那求过平安符，我成年后也去过一次，那时候我刚和谢集在一起不久。 预约了明天下午的时间段，这次回Q市我主要是想再见当年给我算命的大师一面，没啥想问的，主要就是想再见一面。 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去了。 我不敢睡过去，头还是很痛，脑子里混混沌沌，闭上眼全是花花绿绿的光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晃眼。 呆了一会儿，我又打开手机给谢集发消息。 云舒:大狗熊爬爬爬.gif 原以为那人没功夫搭理自己，结果那人的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果然很快就回复了。 谢集:你在做什么？ 我想了想，低头打字:在想你。 谢集:…你头还痛吗？ 我摸摸绷带，继续打字:痛死了哭哭嘞谢集哥哥快来安慰我QAQ 他许久没回，看起来被我恶心到了，我想起来他那张锅底脸就笑得直颤，靠啊，笑得头好痛。 手机突然振动两声，原本按下去的屏幕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你又跑去哪儿了？ 还配了一张我那空荡荡的病床照。 我两眼一黑，谁能告诉我这神经病半夜跑医院去干什么啊！不会是因为我他妈说想他吧！ 哭哭嘞，他好吓人。 第21章 让司机小哥送我去酒店，付完钱，看着的士远去，我转身走进酒店。这酒店是谢集的，我有一张免消费的卡，也是他给的，只不过一次没用过。 总觉得不能欠着他些什么，但其实一直也欠着，嗐，想这么多干嘛，反正都得忘。 将思绪抛在脑后，我在房间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仔细洗漱了一番，去楼上餐厅用午饭。 我昨儿没回谢集的消息，估计他这会儿应该快来了，拿手机给他拨了过去。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那人一如既往的沉默着，等我开口，我自然要给他面子，立刻笑嘻嘻的道了声“早上好”。 他“嗯”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倒也平和，“中午就吃这么点？” 我看着面前的三明治和牛奶，端着牛奶喝了一大口，“我这是早餐。” “那我，请你吃午餐。”手机里的声音杂着些许电流声，听起来微顿又低沉。 我听得直恍神，有种自己打错电话的错觉，怎么凭空听出某人的声音带着温柔的成分？ “嗯……？”我迷糊的应了一声。 他轻声道:“吃完就下来，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真是稀奇古怪，他好像真挺温柔的？我迷惑的啃着手里的三明治，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听他说了句，“你发脾气还挺可爱。” ？？？谁 谁发脾气可爱？？？ 我吓得觉得自己是精神失常，连忙将电话挂了，囫囵两口吃完擦了嘴就去搭电梯。 我有些迫切的想要见他，尽管八个小时前我还想着怎么躲开他，我只是有一点好奇，就一点点，但是足以让我见他。 我生来便是个坦诚的人，他倒像是反着来的，别别扭扭，一句喜欢要通过无数首的诗来告诉我，唯一一次坦诚是为了骗我。 他祝我早日爱上他。 不过都是往事了，他如今只是希望我早日下地狱。大概。 午饭时间的大厅人很少，我出了电梯远远就瞧见谢集坐在沙发上抽烟，眉眼泛着几缕白烟，他微垂着眼，盯着桌子上的水杯看。整个人显得安静又颓然，我很少看他颓然，就连安静那也是不和我在一块儿的时候。 实在是别扭。 人家说女孩子在男孩子面前别扭是因为喜欢而不敢说，那谢集在我面前别扭呢？也是喜欢吗？ 鬼才信，我默默无言朝他走过去。 刚靠近桌子，他就抬起眼来看我，见我皱着眉，他随手把点着的烟放进盛了水的烟灰缸中。 “哪儿吃午饭？”我站在原地，没凑过去。 他微微挑眉，嘴角翘起，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还吃得下吗？” “谢总请我我当然吃得下。” 他闻言眨了下眼，一双眼看起来水润润的，突然笑道:“行，走吧，我带你去。”说完他起身走到我身前，他个儿高，站我面前俯视着打量我的脑袋，刚想开口让他别看了，就见他凑近过来吹了吹我脑袋上的绷带。 我:“……” 莫非他真的……被我骂一顿骂出毛病了？ 嗯？这他妈得是吃了啥有害物质导致的吧？ 他好吓人哦！ 我不敢乱讲话，被他牵着手带了出去，一直到坐进他车，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直到他发动车子开始往目的地去，他抿了抿唇，开口了。 “虽然知道你回来的目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自己告诉我。” “……”知道还问干什么？ “你这人平日里蠢得不行，只有一点小聪明，也唯有这一点小聪明最不可爱。”他平视前方，嘴里说着自以为给了我多大殊荣似的的垃圾话。 我心中顿时踏实起来，啧啧，果然还是谢集，脑子也没出问题。这么一想，我立马喜滋滋的答道:“回来看我哥呗～” 他偏头瞥了我一眼，“看你哥用得着半夜回来？” “这不为了躲着你嘛。”我笑眯眯的看着他道。 他听罢眯着眼看我，非常像我很多年前在学校见过的一只狸花猫，傲慢冷漠，怎么也不像好惹的模样。 看了我好一会儿，我一直笑着看他，他不看前方的路我也不管，大不了一起死，反正这条路上都没车，也不怕害着别人。 良久他才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质问我道:“喜欢我是你自己决定的，所有的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你现在这副模样又装给谁看？” 语气听起来还挺真诚，估计他真的是打心底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也不和他置气，只将心里想的坦白告诉他。 “首先你得明白，我的喜欢是由我这个人发生的行为，我的选择确实都是我个人决定的，但是这些都是在你欺骗我的前提下，你让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了，你却让我去和谢茗在一起。我觉得任何人，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伤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还是迷茫的神色，将车停在了路边。 我无奈至极，觉得鼻子有点酸，只能胡乱的告诉他，“不只有我，还有谢茗，喜欢是不能给予的，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你就把我的喜欢让给谢茗，这对我和她都不公平，我们都会伤心。” 他皱起眉，“我并没有欺骗你，我只是在帮我妹妹追求你。” 兴许人的心有时候也不太听大脑的使唤，你让它别疼，它倒是疼得你想挖了它去。 “是，你没有欺骗我，是我这唯一的小聪明不够用而已。”我笑着回答。 他才满意了，点点头，又发动车子，“我现在想清楚了，你这么喜欢我，也挺好的。” “嗯。”我点点头。 他开心的笑起来，“那你回来吧。” “嗯。” “我那天还去找了周晚星，他说你很讨厌我所以走了，谁信啊，我看他就是看上你了。”他继续说道。 我还是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突然又偏过头来看我，低声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没发现你发脾气也这么可爱，现在对你好，你继续喜欢我吧。” “……”我失笑，一时哑口无言，之前的对话害我元气大伤，我实在想不通我是造了什么孽，他又开始玩起这种把戏？ “周晚星说喜欢你的时候我才发现你也是有人爱的。”他小声道，我心钝钝的痛楚分外煎熬，只能隐约听见他道:“……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好痛。” 我猛地睁大眼睛看他。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了，只耳根子红了大片。 我望着他愣神，心脏跳得愈发得快，恍惚间像是被人打翻了心底的棋盘，四处散开，乒乒乓乓。怦然心动。 真是自作多情的典范，可偏偏让我想起泰戈尔的一首诗—— 若是你给我一朵残花，我也要把它戴在心上。 若是那花上有刺呢？ 我就忍着。 —— 只要他给了，那我就忍着。 只要他喜欢我。 第22章 谢集中午带我去吃了火锅，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愿意给我一颗糖，那真是甜得我泪流满面，恨不得以头抢地，向全世界大声说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我。 脑中的理智小人与情绪小人又开始斗殴，我在一旁观战，时不时踹情绪小人一脚让他清醒一点，部分动作又被空闲中谢集望过来的眼神打得七零八落。 祸水，真他妈是蓝颜祸水。 我气愤的把理智小人踹飞，捧着碗去接谢集给我夹的丸子，心里美得就差冒出彩色泡泡。 大概实在太喜形于色，谢集支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道：“你笑得好开心。” 火锅店的灯光微暖淡黄，映在谢集微微下垂的睫毛，像是渡了一层光，显得他被白气笼罩的隐约面容格外温柔。不知是我的理智小人被我踹飞的缘故否，我看着他这模样，一颗心跳得快要化了，黏黏糊糊软成一团，我想，如果有人将万年冰山压在我心上，此刻也会和我的心一般化成了温暖的水。 我爱他，我是如此的爱他。 我甚至只是因为他给了我一颗糖，就觉得快乐非常，溢于言表，喜不自胜。 我实在下贱，可我实在爱他。 “我一直都笑得挺开心啊。”我喝了一口饮料，他嫌弃的看了一眼，不赞同道：“科学研究证明这玩意儿喝多了阳痿。” “……”我一口可乐呛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幽怨的看他一眼，还是咽进去了，“阳痿咋了？你还怕我硬不起来？” 他连忙摆手，笑道：“当然不会，就算会……”他眼神往下瞥，顿了顿道：“还有我硬得起来，反正你也会舒服。” “…………………………………………………………”在火锅店耍什么流氓啊臭流氓！ 我懒得在和他在公公场合开火车，埋头吃起来，他瞧我不理他也不恼，他不爱吃火锅，就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就是那欠的东风，大家都爱他不爱，凡事插一脚，不痛快的是他，让人不痛快的也是他。 他只看着我，我埋头吃，看不见他在干什么，只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流转在我周围，我什么都不顾，一顿火锅吃得酣畅淋漓。 等我吃完了抬起头来，他刚好将手里的手机收进口袋，然后拿纸巾给我擦了擦嘴角，低声道：“我去结账，你去车里等我吧。” 我听他的话往外走，路过玻璃窗时停了下来，朝他的背影看，和半年前将我推下楼转身的背影差不多，高大挺拔，只是冬天到了，他穿了一身灰色的修身保暖风衣，身长肩宽，衬得格外倜傥。 我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快步走开了，我心中本该是快乐的，可总觉得少点什么，惆怅压抑，不知道究竟还要什么，真是贪心不足。 下午他陪我去了一趟金坛寺，我拿着预约的号进去了，他想跟进来结果被旁边的僧人挡住了，我心里好笑，摆摆手说自己一会儿就出来，她在外面等我就好。他沉默了几秒才点点头，往一旁的大树底下坐着去了。 我寻思着车离得也不远，非得往一棵树底下坐，这人又生什么气。不过瞧着脸色也不难看，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我一路走走停停，看见新鲜玩意儿还要拍照发给他看，他每一条都已读不回，被我烦透了才回一句：什么时候出来？ 我站在金坛寺前的一棵大银杏树底下，满地都是金黄色的银杏叶，一部分零落尘泥碾作尘，又被更多的落叶遮得层层叠叠，格外漂亮。我举着手机以这棵树为背景拍了一张照发给他，权当让他闭嘴，果不其然，他已读不回，大抵是被我发的自拍丑到不想说话。 我找了位小师父问上次为我看相的寻落师父如今在何处，小师父愣了两秒，突然问道：“施主……找我师父算过？” “嗯。”他这反应奇怪得很，我忍不住补了一句，“不过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施主此次前来是为何事？”那小师父朝我微微欠身。 我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将心里的迷惑说出来，只轻声笑笑。 “不便说的话，想必施主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沉默着，不知心中有的是什么答案，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银杏树，叹了口气，“十年前，寻落师父说我只要能看清感情，就可豁然开朗，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如今我病了，我想了想，可能也是这感情实在看不清，所以想来问问，该怎么办。” 小师父听了我的话，一副欲言又止，犹豫着说道：“……其实我师父不会看相，师叔们也从来不让他出来骗人，后来我跟着师父才发现他确实不会，只是偶尔会梦见一些事，第二天遇见梦里的人他就会说些胡话，施主大可不必在意。” “……” 小师父大概见我脸色属实难看，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凑近我一些，小声道：“但是，我师父的梦都是真的，他如果说你能活八十岁，那就一定可以。” “……不是有前提么？”我皱着眉问道。 小师父伸手摊在我面前，“我来瞧瞧吧。” 我只好把手放在他手中，他瞧了一会儿又看我的脸，突然轻笑道：“会否极泰来。” 安慰我？我狐疑的瞥他一眼。 他只好微微低下头朝我鞠了一躬，“是真的，施主施福多于受福，后半世应当无忧无虞。” 我无奈，只能点点头，被人骗了一次还当真，我又不是真白痴，就我那个病，能有多无忧无虞？ 跟小师父道别，我在一旁的祈福殿买了块玉佩，随口揣进兜里，这才溜达出门。 来之前心里信心满满，回去的时候郁郁寡欢，还真是物极必反，刚跨出门槛一步，谢集就走到了我身边，我将玉佩扯出来放他手里，他亦步亦趋的跟着我走。 “怎么？”他问道，帮我打开车门。 我坐进去，有气无力的瘫在座位上，“……我真是个白痴。” 他发动车子，笑了笑，“嗯。” 我瞪他一眼，又瘫回去，小声嘟囔道：“…我好想……活到八十岁啊。” 他这次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抬手挡住晃眼的眼光，小声道：“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我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反正我说得很小声，想让他听见又不想，我怕他这次是真喜欢我会难过，又怕他是骗我压根不在乎。 我昏昏沉沉的坐了一路车，睡意卷着无奈涌上来，我恍惚间感觉有人亲了我一口，和我一样小声道：“……我也会爱你，会记得你，会和你一起活一起死。” 他说得特别小声，像是怕我听见，可是我还是听见啦！ 可惜我困得睁不开眼，头疼得像破抽风机嗡嗡的，只能在心底小声祈求是真的，不是梦。 …是梦的话，就让我死在这梦中吧。 我多么的希望他能爱我，即便是在梦里。 第23章 我最近一阵阵的迷糊，总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儿。 周晚星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就约我出去吃火锅，我在谢集的抽屉里抽了三张纸币，跟着周晚星去大吃特吃了一顿，最后口袋里装着三百块钱让周晚星送我去了云竹家。 真是的，说了我请客，他却早早的背着我把账结了。 一路上他都很少说话，只有我说些学校的事，他听完也没什么表情，直到我喊他才转头看我一眼。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看了。 为什么他哭起来都没有声音？ 我不敢问，也不敢看，更不敢再说。等到了云竹家，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他突然伸手拽住我的胳膊，哽咽道:“…还走吗？” 他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又别扭，我回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心底咕叽咕叽的冒小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家伙对我好。 “不走。”我伸出另一只手给他轻轻擦了一把脸，惹得他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小声辩解道:“是刚刚火锅太呛了……” “嗯。”我应了一声，百般愧疚涌上心头，周晚星是这样好的人，他执意为我，我却无以为报，除了做他的脑残学长，什么都做不了。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明天你来医院吗？”那语气里带了些试探与小心翼翼，他一双眼在冬阳里显得明亮有神。 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露出一抹笑来，伸手抱住他，小声叹了口气道:“…下辈子，我来爱你，好吗？” 他在我的怀抱里僵了半秒，如果不是我抱得太紧甚至察觉不出，他这样好，就连此刻都怕我愧疚于他。 他许久也不开口，微微低着头靠在我肩上，蹭蹭我的脸，突然笑了，“谢集，就是你这辈子了吗？” “大概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谢集对我的存在，是灿烂明媚照抚世界的太阳，还是一场肆虐山林的大火，不过我知道，如果他是太阳，我就是旁边那朵七零八落胡搅蛮缠的云朵，他要是大火，我就是那引火烧身的木头。 “下辈子，你会给吗？”周晚星红着一双眼看我，向来温润开朗的面容此刻卷了大半委屈，就连嘴唇也微微发颤。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很轻很轻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这才松开怀抱，笑道:“会。” 我想明天在医院大概看不见我的小学弟了，他是这样好的人。 中午和我哥还有……大概率能称作‘哥夫’的男人？一起吃了午饭，我哥喜欢吃凉片牛肉，宋景霖中午给他做了一大盘，我坐在一旁看他俩腻歪，忍不住把牛肉吃了一半。 果不其然他俩腻歪完，我哥第一件事就是揍我，嗐，哪有这种哥哥的，牛肉有弟弟重要吗？ 云竹咬牙切齿的把牛肉端走，宋景霖看他背影觉得好笑，回过头来招呼我，“别和你哥计较，他太幼稚。” 我点点头，我当然不会和我哥计较，我从小到大除了了解谢集，最了解的就是我哥，他就算晚上说句要吃饭我都能猜出来他想吃什么菜。 不过以后大概记不得了。 我哥回来之后骂骂咧咧，宋景霖一直给他夹菜，我还挺欣慰，半年前我哥为情所困的模样我还记着呢，不成想还真把花心男收服了。等我哥骂骂咧咧完，我觉得是个机会，就开口道:“那什么，墓地我看好了。” 我哥一口饭还没咽进去，被我的话呛出来，这次他倒是没骂骂咧咧，就是看着我，皱着眉问道:“你要死了？” “反正活不长。”我抬头和他对视，我今天反正是来坏他心情的。 他听完把筷子往一旁丢过去，声音拔高道:“放屁！你是医生啊？能耐得你，不就是老年痴呆，那隔壁大爷二十多年了不是还活着吗？！” 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是，但是。 我觉得鼻酸，吸吸鼻子，哽咽道:“哥哥，我不想变成白痴，连你都不认识……还会，还会，还不如死了。”我实在说不出口这病的症状，我还这么年轻，我连三十岁都没有。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突然往后靠了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后面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哥的样子，我想，我要好好记住我哥，他叫云竹，虽然总是揍我，可他爱我，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爱我。 “你说，你妈怎么什么好都不给你？”他突然笑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爹不疼娘不爱的，还得这种病，你这人……你这人…”他咬牙切齿的想要咽下了后面的话，还是被我听见了。 “怎么就没人疼呢…”他的尾音泛着哭腔，听起来好像心疼坏了。 我望着他，又看看一旁皱着眉的宋景霖，轻声地道:“哥哥，我有人疼的，我的朋友对我很好，我的家人对我也很好，等我以后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你就让我死吧，好吗？” 我哥闻言没说话，他红着眼眶瞪我，我知道他脾气不好，此时想骂我，但是我这是托付遗愿，我才不给他机会破坏气氛。 “还有，哥哥得给我找一块我最喜欢的地方做墓地，我可不想和一群不认识的鬼在一起做鬼。” 我话音刚落，就听我哥凶神恶煞的骂道:“你他妈不是喜欢谢集吗？我把谢集的家拿来给你做墓地，顺便把他陪葬，你看成吗？云总？” 我撇撇嘴，心道就算我这么想你也不能这么做呀，他给我陪葬，下辈子不还是和他缠在一起吗？我去哪儿找我的小学弟呀。 “唉，哥哥别生气。”我委屈的垂下眼，小声道:“我还想要那个。” 我哥瞪我，“哪个？” “就你办公室那个限量款的雪山杯，烧给我呗。” * 嗐，这年头，能不能做好兄弟了？ 我哥这个脾气，不就是让他给我搞个丧葬一条龙吗？还不能提要求了！ …不过，我还是，超喜欢，我哥！ 超喜欢。 第24章 谢集晚上回家的时候问我，你还记得当年我追你那会儿，你常吃的那个水果糖吗？ 我呼呼啦啦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本子翻开给他看，里面都是我夹存的糖果纸，五颜六色泛着光。 他看着那些糖果纸，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还没来得及想他要干什么，就被他猛地抱进怀里。 我有些疑惑，糖果纸怎么了？ 他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发，低声道:“生病不要紧。”见我不动，他微微低下头蹭着我的嘴角，轻声道:“舒舒，生病不要紧。” 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从我的耳边涌入心中，我有些摸不透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好像从来没人对我说这种话，我也想不到谢集居然会说这种话。 生病不要紧。谢集告诉我，生病不要紧。 我鼻子酸得要发芽了，手脚听不住使唤似的发抖，真是的，真是的，我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哭了出来，像破了堤的水流，汹涌而出。 怎么……就，这么痛。 谢集抱着我，不停的亲吻我的眼角，将我的眼泪亲的乱七八糟，我听不出来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感觉脑子钝重得不行，只能听到他一直在说，“不要紧的，我爱你，我爱你。” 后来的某一天，谢集讲起今天，他说，你哭得让我觉得天都塌了，舒舒，你吓坏我了。 * 我哥来谢集家看我的时候，我正在沙发上躺着，哭太狠，脸水肿得像发面馒头，谢集一边笑一边去给我哥开门。 我瞪他，但是眼睛实在眯得太小，他笑得都要捂着肚子了，他好讨厌噢！害得我哥进门第一时间也是笑我！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噢！ 夜宵是他煮的，白滚滚的酒酿圆子，一口咬下去醇香四溢，我高兴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望着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爱来得太直接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大概率，我猜，他应该也喜欢我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知道我病了之后还有同情混杂在一起，不过他爱我肯定也不长，等我疯了他就能换对象了，这个我不担心，至于我，那自然就快活一天是一天。 他看我发起呆，拿瓷勺轻轻碰了一下我的碗沿，见我回过神来看他，他笑道:“吃醉了？” 我咂咂嘴，又吃了一口，嘴里塞的鼓鼓囊囊道:“这点酒糟怎么可能醉，还有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吃你自己的。” 我哥在一旁啧了两声，听起来很嫌弃。 “哥，是你告诉他的吧。”我说道。 我哥立马瞪眼看着我，“你还敢说？不告诉他他下次再打你你继续脑袋着地？”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谢集，我不知道我哥这么不给人面子。 好在谢集只是怔了一下，没有变脸，反而看了我一眼，语气平静道:“是我不对。” 我哥冷哼一声，“你当然不对，我反正管不到我弟这个傻逼，也不稀罕管，他爱你那是他的事，他死了那也是他的事，我就是…心疼我的钱而已。” 谢集看他，突然冒出一句:“不会死。” 我喝一口酒酿圆子的汤，“会变痴呆。” 谢集沉默了，他的脸色绷得很不好看，微微垂着眼，一副站在未知道路不知所措又想剥开荆棘的模样。 我不再理他，和我哥说起小宋总的事，我哥说:“他后来跟我说自己是鬼迷心窍收不住心才和别人在一起……” 我啧啧出声，“那一年得鬼迷心窍多少次啊？” 我哥抬腿踹了我一脚，“闭上你的乌鸦嘴，我跟你说，你这人就是这嘴贱得慌！” 我笑得不行，脑袋里的痛楚少了些许，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年前我怎么敢想和我哥还有谢集同桌吃饭，谢集说爱我，我哥说他心疼我。 谢集突然伸手摸摸我的额头，脸色还是不太好，凑过来亲了我一口。兴许真是我多年不喝酒，这酒酿喝得我有些醉意，整张脸烧着了似的红，还从耳根子一路红到脖子。 我迷迷蒙蒙的借着暖色的灯光看我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还是不太想死。 “舒舒。” 我听见谢集在喊我，偏头去看他，他好像给我拿了一杯水。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他捏捏我的鼻子，笑道:“痴呆也是我的舒舒，好吗？” 第25章 我近来总是想起过去的事，但是总也记不清楚，我问谢集你还记得当初给我读的诗吗？谢集放下手里的文件，将我抱进怀里，轻声道:“你是说那首蜉蝣吗？” 我还没来得及想，他便温柔地开口道:“你那从未看厌我的眼睛，躲在低垂忧郁的眼睑中，因为爱已衰微。” 阳台的落地窗照进来大片阳光，他抱着我，手轻轻揽着我的心口，我落在身上的阳光，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是这首，真好啊……你还记得。” 谢集揽着我的动作顿了顿，我最近脑子里混混沌沌，不太能觉察他在想什么，我只有呆愣在他怀里，几秒后，他很轻很轻地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脸，叹了口气道:“其实……等我发现喜欢你之后，就什么都想得起来了，我爱你却不自知，一味故步自封画地为牢。” “我以前觉得讨厌你，就不能有一点喜欢你，喜欢你是错误的，我只能讨厌你。”他顿了顿，将脸埋进我的脖子里，闷声道:“我才是真正的笨蛋，你走了我才知道着急……” 我伸手抱住他的脊背，抚摸着，心里迷迷糊糊的开心，可能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开心，所以迷迷糊糊也觉得开心。 “不急，不急。”我小声安抚他，“我记得你就不会不爱你的……我之前是太伤心了，你一直在赶我，明明喜欢我却不愿意对我好，我太伤心了…” 他不再开口，只在我耳边柔软地亲吻我，我感受着这份温柔，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路过某个站台时听到的一句诗—— 我爱得太久太久，变得不再受欢迎，像一支老歌。 我也不再开口，我想，他如果真的爱我，那么忘了他就是我对他最大的报复了。 我实在，爱得太久太久了。 如果他不爱我，那我就去死。 如果他爱我，那我就忘了他，让他看着我慢慢等死。 落在地毯上的阳光顺着我的脚爬上了些许，带着暖意，身后的男人小心翼翼的亲着我的额角，这让我想起他一年前对我的暴行，我混混沌沌的想要躲开一些，但是心里总爱着他，愿意被他的唇角磕上。 我想，等我想死的那天就去死吧，那样他也能解脱了。 我就偷偷报复他一下下，不算太坏吧？ 我觉得我不算坏呢，我只是要他记住我久一点，而已。 作者有话说： 舒舒的内容大概就写到这里，最后很突兀，但是小家伙也是有小心机的。 他不会信任谢集的爱，他不觉得自己得个病谢集就会来爱他，但是他知道谢集一定有一点点的喜欢他，他想要借这一点点的喜欢去报复谢集，但是又不会对谢集造成太大的伤害，他只是一只想要在死去之前轻轻挠一下谢集掌心的笨猫而已。 第26章 谢集的日记 － 1月3日 我最近在想一件事。 他最近状态不好，成天抱着被子睡觉，我想和他说话总是说不上，因为他也不爱理我。 我问他，你还记得当年给我买的戒指放哪儿去了吗？ 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不大高兴的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他今天还记不记得我，只能凑上前去亲亲他。亲了两口他抬手一巴掌朝我劈了过来，眼神冷漠的看着我道：“谢集让你来的？” 有一瞬间我觉得被人锤了一下心口，闷然钝重的痛楚让我忍不住眨眼，这使我想起来过去他也常常做这个动作。 我稳了稳那痛楚，朝他笑笑，“……舒舒又不记得我了，我是谢集啊。” 他听完皱起眉，狐疑地看着我，半晌才从床上下去，光着脚站在地毯上，语气不爽道：“谢集？谢集会亲我？” 他这阵子病得厉害也只是不认得我，我说我是谢集他也会相信。 我顿时感觉手脚发软，有些着急的下了床去抱他，“因为…因为他爱你了，所以会亲你。”我抱着他回床上坐好，他还是不耐烦的看着我，“胡说八道！我还没死呢，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这次感觉有人换了把锤子在捣我的心，我以前说的许多话都是气话，偏偏他都记在心里。我该怎么办。 1月4日 昨晚他闹到半夜才睡，我抱着他一觉睡到早晨八点才醒，见他眼睫颤了颤，我有些忐忑的将他抱得紧了些。 他迷迷糊糊的睁眼看我，我有些害怕他问我是谁，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睁大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道：“你怎么了呀，眼睛好红。” 那一瞬间我觉得心底酸涩的苦味全部涌上了喉间，一时哽得说不出话来。 中午是他做的饭，吃饭的时候他问我说，你昨天是不是问了我什么问题啊？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我又将那个问题问了一遍，他拿着筷子挑饭，闻言顿了一下，我心下不安，可他只是笑笑，“戒指啊，当时被你丢到高架桥底下去了……我想去捡但是怕死，就没去。” 那后来呢，我问他。 他看我一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才道：“我去捡了，然后第二天去找你的时候我从楼梯上跌下来，弄脏了戒指，等我醒过来戒指上的血迹有一部分擦不干净，我扔了。” 最近可能我的心也出了一点毛病，痛起来的时候像是被人万箭穿心，又被人拽着箭一支支的抽出来，反复贯穿着。痛得半边身子都僵麻了。 他见我不说话，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刚放进我碗里他又很快的夹了回去，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结结巴巴道:“我，我忘了你不喜欢别人给你夹菜，对不起哈，对不起。”他赔笑，将那块肉塞进嘴里，有些急迫的咽了下去。 我看着他这样怕我，忍不住蜷缩了些，明明心都要痛烂了，可是还是会泛出无比折腾人的感觉，好痛，好痛。 我不敢再看他了，也不敢听他说话了。 都是我害得他。 1月9日 今天陪他去医院拿药，他不认识周晚星了，只是偷偷问我说，这个人好眼熟啊，你认不认识呀？ 我看见周晚星写病历的手狠狠颤了一下，他将头垂得更低了，那病历上的墨片刻被晕开了许多。 我同云舒道，认识，是我们的学弟。 云舒哇了一声，有些开心的凑过去看周晚星，和他打招呼，我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学弟啊，咦？你怎么了？ 我出去交费，让云舒在周晚星办公室等一会儿，他很乖巧的点点头，然后趴在周晚星的桌子上，小声问道，学弟呀，你认识他吗？他说他是谢集，我总觉得是假的，谢集怎么会对我好呢？ 我依靠在门外的墙壁上，听着他好奇的问声，悲从中来，连心中的痛也觉不出来，只是轻轻的握了握脖子上的玉佩。 他常常说，你对我好一点吧，好一点就可以了，我会很开心的。 对他好一点，我对他好一点了。 就是太晚了，太晚了，我对他好他也不认识我了。 他不认识我了。 第27章 1月12日 我买了一对戒指，带着细细碎钻的男款，他喜欢小猫，我让朋友在里面刻了一只小猫咪。 他很喜欢，又转过头来问我有没有小猫咪，我笑着亲了他一口，告诉他，我没有，我只有你。 他睁大眼睛看我，愣了一下，突然噘嘴道，你胡说！我才不是小猫咪！ 我好笑，把戒指摘下来给他看，他低着头摸了摸，小声嘟囔道:“你画了一朵云。” 我点头，伸出手让他帮我戴上，他乖巧地做了，很快就忘了戒指的事，问我要桌上的饼干。 我拢拢手，将戒指里的那朵云攥紧，给他拿了饼干。 没过一会儿他说头疼，抱着脑袋钻进我怀里，低声啜泣，“谢集去哪里啦……呜……怎么老是你在这里…” 我这些日子已经被他折腾狠了，此时此刻除了心上的刺痛，一时也感觉不出什么。 我一手揽着他，一手给他揉太阳穴，他闭着眼睛小声哼唧，哥哥说要给我买新玩具。 我给他将药都拿出来，倒了一杯热水凉着，他头疼好一些又开始扑进我怀里要抱。 我便抱着他，听着他好奇地问道:“谢集是不是去上学了？我生病了他才不带我去的？” 我抱着他，将下巴放在他肩上，轻声答道:“嗯，你生病了，他要出去好好学习，以后赚钱养你。” 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看起来就幸福得不行。 1月20日 云竹今天来看他，他正蹲在鱼缸旁拿网兜捞鱼，见了云竹很激动地跑了过去，喊着哥哥来了，笑得很开心。 我将网兜收起来，去阳台给他拿外套。 回来的时候他递给我一杯温水，然后将自己这段日子收集的玩具一一拿出来给云竹看，我捧着水杯抿了一口，觉得干哑的嗓子顿时柔暖了许多。 云竹逗他，说你今天不去上课老师会扣学分的噢。 他僵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云竹还笑他，听说你们学校管理制度非常严格，旷课等于重修。 他听完几乎是立刻转头来看我，嘴巴一瘪，就要哭。 我无奈地看了云竹一眼，抱怨道:“总是欺负他做什么，他哭起来很伤眼睛的。”说完朝云舒伸出手，他立马冲过来抱住我，小声嘟囔道:“哥哥欺负我。” 我给他擦擦眼睛里打转的泪，亲了亲，安慰道:“他是坏人，下次不给他开门好不好？” 他抱着我哼唧了两声，还是小声地说道:“哥哥爱我。” 我揉揉他的头发，在我手心软成一团，我轻叹一口气。 偶尔我也会气馁，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怎么所有人都记得，唯独不记得我。 他记得谢集，却不记得我。 真是… 算了。 我还是忍不住低头亲亲他的脸，结果被他伸手抓了一把头发，看着他深色的眼瞳，我疑惑的挑了下眉，他瞧见也不说话，只撇撇嘴。 磨磨蹭蹭，磨磨唧唧，这才说出一句，“你比哥哥还爱我。” 我有一瞬间觉得鼻子很酸，看着他明晃晃望着我的眼睛，我轻声笑了一下。 他歪着头，突然伸手擦了一下我的脸，不大高兴地问道:“你哭什么呀。” ……我好爱他。 他知道，我好爱他。 第28章 2月29日 他的病症稍微好了些，知道我是谢集，一大早就哼哧哼哧地爬到我身上撒野。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他热忱的眼神，被他亲一亲眼角，眼泪便涌了出来。 他好像吓坏了，瞪大着眼睛看我，很快又手足无措的从我身上下去，小心翼翼地拿纸巾给我。 我情绪控制不住，接过他的纸巾坐起身来捂住了脸，他不敢说话，只缩在一旁偷偷看我，我怕他又会头疼，抹了两把脸就将他抱进怀里。 我想他。 他双手攀着我的肩膀，脸蹭蹭我的脖子，突然小声道:“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我那心又被他捅了个对穿，痛得笑起来，捏捏他的脸，打趣道:“世上哪有你这种人，你是生来就为了爱我吗？怎么半点委屈舍不得我受？” 他以前那般爱我，那般对我好，从来也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哪怕是刚刚清醒一点，记起我一点，就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他拍拍我的后背，轻声安抚着说道:“我以前可不爱你，是你死缠烂打地追我。”他说完笑了两声，带了一点怯懦，大抵是怕我不满。 我抱紧他，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他这两天总缠着我给他泡牛奶浴，泡了两回，身上到处都是淡淡的奶香味。嗅在鼻尖，我突然静下心来。 我知道他在忌讳什么，又渴望什么。 他不愿将爱舍弃，更不愿让我拿去送人。 想想以往我同他说的那句“你爱我就可以爱她”，我真是全宇宙最蠢的混蛋。 爱怎么能被人控制？ 而我，又怎么能让他将对我的爱送给别人？ 又怎么能以那种理由去害他，逼他去死？ 他突然动了动，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别想那么多，时间不够，陪我约会吧。”他笑着说道，从手心滑下的眼泪被他轻轻吻去。 “这么久不认识你，我好想你的。”他抱怨了一句，将吻贴近我的唇。 我握下他的手捏在手里，忍不住亲了他好几口，胡乱说着，我想你我也想你我好想你云舒云舒…… 我好想你。 好想你不要忘记我。 第29章 六月份的天空云卷云舒，屋里的穿堂风都泛着淡淡的绿叶香， 谢集一大早就去了公司，临走前偷偷摸摸地在床边亲我，还给我留了一张小纸条在床头柜上，我都知道，但是没有回应他，直到听见关门声我才睁开眼，拿过那张小纸条来看。 “宝贝，我今天有点忙，会让阿姨过来陪你，你记得乖乖吃饭，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早点回来的，回去的时候会给你带礼物，亲亲3 谢集” 拉开抽屉，将纸条丢进去。 我穿着拖鞋下楼，浴室里的牙具他都替我放好了，就连牙膏也帮我挤好了，我面无表情地拿起牙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刷牙。 这是我病发的第七个月，也是我和他真正在一起的第七个月。 餐桌上也有他准备好的早餐和牛奶，放在保温盒里，我坐下的时候还是烫的。 玄关处的鞋子有些杂乱无章，一只甚至翻了过去，我端着牛奶走过去将鞋子摆好，又打开大门，靠着大门喝牛奶。 他总怕我不够营养，不够健康，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院前大片的小洋菊开得格外灿烂，轻风扬过，一个个探着花瓣钻进院里，是三月份刚开春他握着我的手撒的花种。 他那时候抱着我，笑眯眯地道:“等谢集回来了，你就告诉他，你种了他最喜欢的花，他就会开心啦。” 我瞪他，反驳了一句:“谢集才不喜欢小洋菊，他和他妹妹一样，最爱鸢尾花。” 他愣住，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将头埋进我怀里，像是哭了似的道:“你啊，他喜欢你，你种什么他都最喜欢，不可以吗？” 将牛奶杯洗干净放回置物架上，保姆阿姨也买了菜回来，进门见了我就惊讶道:“哎呀！云先生是不是饿肚子了？我这就给你热一热谢先生做的早餐！”她说着就要去餐桌拿，被我笑眯眯的拉住了衣袖，“阿姨，我吃过啦。” 她顿了顿，有些紧张地望着我，“没吃凉的吧？” 我摇摇头，“在盒子里，是热的，他去公司没多久。” “哦哦，好，那云先生先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屋子就要做午饭了。” 我点点头，径直上了楼，原本是想在卧室里翻几本小说来打发时间，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想必是前日谢集替我收拾东西拿走了。 我只好去他书房门口碰碰运气。 他在家时不会带我去书房，怕工作起来照顾不到我，一般是陪我在屋外。不在家就上锁，倒不是为了防我，他为了照顾我重要的文件一般都带回家看，上了锁总要安全些。 我伸手握上门把手，轻轻扭动，门便开了。 我按下灯的开关，将整个书房照亮，和前几日看到的状况差不多，到处都是书和文件，前几日稍微工整些，兴许是因为带着我？今日看起来像是被人气鼓鼓的砸了一遍。 我捡起几本掉在地上的书，又将他搭在椅子背的外套拿起挂在侧面墙的衣钩上。 书桌上的文件堆得又多又厚，我不感兴趣，随意理了理放在一旁后便在他的办公椅上坐了下来——他有时忙累了也会叫我进来替他理理文件，我不爱理他，理文件也是随意放放，他倒是每次都很开心，把位置让给我坐，自己蹲在一旁将半个身子趴我腿上。 文件底下放着一本褐色牛皮本，摊开的，一面写了东西，另一面画了一朵云。 我将本子拿到手里，有些恍惚——这是他的日记，写得像小学生似的。 我扫了一眼门外，微微俯身，将本子翻到第一页。 —— 11月4日 我将他从家里赶出去了没一天他就找到新房子了，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房子租给他，也不怕招晦气。 偷偷跑到他新房子外面看了两眼，不怎么样，有点想让他回家住。 真是的，他怎么又惹我生气，真是讨厌的人。 11月12日 今天在公司楼下碰见云竹，他问我看见云舒没有，我好几天没找那个家伙怎么会知道，问了小刘，小刘说云助理住院了，还是因为摔了一跤住院。 怎么会有这种人？他摔跤都能进医院，他果然是白痴吧。 下午偷偷去医院看他，护士正给他挂水，他在睡觉，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我问了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要观察两天。 他以前被我欺负得底子就不好了，虽然好久没欺负他了，还是有点担心…… 真是的，他真的好烦。 怎么走路也会摔？！ 11月30日 下午本来想去找朋友吃饭，结果路过他家的时候还是让司机把我放下来了。 等了他两个小时才见到他，我挺生气的，但是也挺开心，谁知道他见了我就一脸的惊恐… 他气死我算了！ 还敢敷衍我，买得不是我爱吃的菜就算了，还叫别的男人来吃！ ……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他爱吃火锅，听那个学弟和他聊天，他看起来很爱吃火锅。 以后也带他多吃吃好了。 12月2日 把他开除了，一天到晚和财务部的那个李什么勾搭，还浪到我眼前了，真是给他脸了。 好不容易有点想叫他回家，他还敢出去找人，叫个屁，别回来了，讨厌的家伙。 12月3日 妈的，开会的时候把属下的名字叫成了他的名字。 12月5日 偷偷跑去看他。 12月6日 下午开会很烦，又想他。 12月8日 今天下班去看了茗茗，去的时候有些晚了，那里已经有了一束新鲜的鸢尾花。 这里通常来的人只有我和他，不过他不太喜欢茗茗，我将带来的一捧花轻轻放在那束花旁，慢慢蹲下身去。 我不太知道要和我这个妹妹说什么，与其说是来看她，不如是想来跟她道歉。 说些我还是喜欢他这种话。 他这么喜欢我，等得及我来喜欢他的。 后来我还发现那花底下压着一张照片，是我妹妹留给他的东西——那张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开心，我记得这是他在对我笑。 我把照片放进了钱包里，才不是喜欢他。 就是想他而已。 12月9日 ……他居然跑到一个小县城去教书。 不知道怎么想的，害我今天去他家白跑一趟，手机也打不通，真麻烦，我只能把他曾经放在我这里的信用卡拿去消费了。 我看他有没有钱还款，知不知道回来。 12月11日 他真的是笨蛋吧？ 为什么上楼梯也摔跤？ 12月12日 等了一晚上他才从手术室出来，幸好医生说问题不大好好修养就行。 我陪了他一天，他一直睡着，我觉得他怎么好像越来越瘦？ 我要把他接回家。 12月14日 今天去他学校把事情都办了，听说他醒了我连忙赶过去。 进病房的时候看他对着点滴瓶发呆，我走近了他又是一副戒备的模样，我有点不高兴，不过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懒得和他计较。 他反而不依不饶的惹我生气，气死我算了，怎么会有他这么烦人的人？ 后来他还朝我发脾气，脾气真大，还挺可爱。 原来他饿肚子就会发脾气。 12月15日 他又跑了，唉。 12月16日 我又追过来了，陪他吃了顿火锅。 他在车上说的话我都明白，我其实不太愿意说这个，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不想跟他低头，太傻了……我喜欢他不就行了。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以前做的事… 如果他让我死我大概也愿意，我确实对他不起。 下午陪他去了金坛寺，看着他进去时一脸骄傲的小模样我还有点高兴，听他说以前有个算命的大师说他能活到八十岁。 真好。我以前说的话都是胡扯，他肯定能活到八十岁。 他废话好多，看到什么都要给我发，还挺可爱的，我喜欢看他废话。 他还给我发了一张自拍，我没回他他还不高兴，骂我是王八，真是的，我图都存了回不回复重要吗？ 而且我是王八你就是王八老婆。 ps:突然想起来他给我的那个玉佩，晚上还能发光，质量好差，最多二十块钱。 12月20日 他生病了，我好害怕。 抱着他他一直哭，我也想哭，我好害怕他忘记我。 12月21日 …他今天吃了药喊头疼，我好想哭。 下午没去公司，在家里陪他，他迷迷糊糊地喊我名字，还问我是谁，我给云竹打电话，他安慰我说全世界的人他都能忘光，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这样就好。 12月25日 圣诞节。 我给他买了圣诞礼物，想给个惊喜，回家之后他问我谢集怎么还不回家。 痛死了。 12月28日 给他买了一个漂亮的日记本，想让他记下我。 他根本不记得我。 6月20日 他有四十六天没记起过我了。 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 他说他心痛，日日夜夜痛，反反复复痛，痛起来像被刀砍，被剑刺，被针扎。 我合上日记本，后面几日实在看不下去，心口痛得好似有人拿石块划我的心，痛，痛极了。 我想，原来他也是这么爱我的。 他也是这么爱我的。 第30章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他到家的时候身上湿淋淋，整个人像落汤鸡。 家里的车库在地底，按理说他从公司车库到回家应该一直在车里，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阿姨连忙给他拿毛巾，嘴里还惊讶地喊着先生是不是遇到事了。 他站在门口摇摇头，身上还在滴水，接过毛巾之后给阿姨道了声谢谢，这才擦起头发来。 我起身走过去，离他近一些，他揉着头发，见状有些惊喜地看着我，“舒舒？” 我心里涩然，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替他擦起头发来，他很乖，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我将毛巾还给阿姨，拉着他去了浴室。 先将暖灯打开，再替他放水。等我做完这些回头看他，他还在浴室门口站着，一副呆愣不知所措的模样，我心下叹气，只能将他拉进来，关上门替他脱衣服。 他依旧看着我，神色说不出的恍惚。 “怎么淋成这样？”我脱下他的西装外套，低声问道。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从我手里把外套拿了过去，伸手在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来递给我。 “你昨天不是吵着要我给你买lilac新出的盲盒吗？”他笑起来，有些无奈，自己动手将外套丢进一旁的脏衣篓，又开始脱衬衣和裤子。 我低头看着手里被雨水淋湿了大半的包装盒，看着上面手写“Love is courage”突然鼻酸，我将盒子拆开，里面是lilac新出的勇气杯——大概半个手掌大小，双层里面有富士山的影像，晶莹剔透，在暖色灯光下显得格外绚烂瑰丽。 lilac的盲盒杯有八款，不知道这个人抽了几个，还手写了那么俗气的一句话。 我鼻酸得厉害，拿着杯子的手也稳不住，只好将杯子放回盒子中，再小心翼翼的放在洗漱台上。 他已经脱好衣服坐进浴缸，眼睛更是被雾气吹得湿漉漉，微微抬头看我的时候像在讨好。 我走近些，蹲了下来。 他道:“你记起我了。” 我抬头看着他，没有回答他，只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很软，很烫。 他这个人从高中开始，只要开心就会红耳垂，雷打不动。 我压下心底的痛感，点了点头，“记起来了。” 他听完傻笑了两声，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的，他突然就滚出一串眼泪来。 他还在笑。 我只觉得心底更疼了，抬手给他擦了擦脸，“以后，不会忘记了，我努力治疗，好好吃药，好吗？” 他抓住我的手在脸上轻轻摩挲，嘴唇抖得厉害，依稀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谢集。” 他用力眨下眼角旁的眼泪，应了一声。 我凑近亲他一口，小声道:“谢谢你给我的勇气。” * 我先他一步出来，阿姨正在厨房切菜，我让阿姨先回家，晚饭打算自己做。 要做的不多，三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 我做得挺开心。 他换了一身睡衣下楼，我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他很主动的替我解了围裙，又盛了饭。 在准备给我喂饭的时候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被我瞪了回去。 “平日里占占便宜就行啊。”我撇嘴。 他连忙点头，“习惯了习惯了。” 我给他夹菜，他又红着眼睛看我，仿佛我从来没给他夹过菜似的，一张脸委屈得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熊仔。 我无奈打趣道:“…待会儿要不要我主动服侍你啊，谢集哥哥？” 他愣了一下，噎着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挑起眉头，“谢集哥哥？” 他:“硬了。” 我:“……” 硬了就硬了！说出来干嘛！ 半晌，他又弱弱问了一句，“……你说真的？” 我气急败坏地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是啊！你非要把我气中风是不是？” 他瞬间白起脸色，一双眼又愈发红起来，“胡说八道！” 我话出口也知道不对，瞧他脸色差成这样更是有些无措，我虽然知道他忌讳这件事，但是没想到只是开玩笑他也会怕成这样。 他看着我，又说了一句，“胡说八道！” “…嗯，我错了，是我胡说。”我瞧他手抖得厉害，只好起身走过去抱住他，亲亲他的脸，小声道:“是我不对，别难过好吗？” 他索性整个人都在发抖，吓了我一大跳，我想要去打电话，反而被他的拥抱住，他将头埋进我胸前，极小声地哭了出来。 含糊不清的话传进我的心中，我僵在原地，痛得也发起颤。 “我给你建了一个很大的储藏室，专门用来放你的杯子……呜…以前摔坏的我也买回家了，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买回家好不好……” “我也可以陪你吃火锅……我有报做菜补习班，你喜欢吃好吃的我就做给你吃……” “我错了我错了……我害你生病……” 我重新拥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拥抱他。 我爱他。他也爱我。 我拥抱着他，他同样拥抱着我。 我大概，也许，一定不会再忘记他。 毕竟他是如此的爱我。 又是如此的害怕我忘记他。 我亲吻他，抚摸他，感受着他的痛楚。 “舒舒。”他突然吸着鼻子喊了我一声。 我“嗯？”了一声，低头看他，撞进他抬头望我的眼睛里。 “如果能回到十六岁，”他站起身，看着我，哽咽道:“我一定会告诉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喜乐与平安。” 我不知道他说起真心实意的情话是这种勾人的模样，心中除了感动还有好笑，只能装作严肃的神情凑近咬了他耳垂一口。 然后温柔地告诉他，“你的爱是我爱着你的勇气，同样，这份爱也会让我永不忘却你。” 所以，给我爱吧，我会永远记得这份爱，永不忘却这份爱，更会永远爱你，我的爱人。 —End— 12月24日 老婆说今天要吃苹果，我下班之后去买了两箱苹果带回家，结果被他打了一顿。 老婆真是越来越凶了。 还好晚上让我做回来了。 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用下面吃苹果。 —全文没了— —— 插播一条云舒之前没听清楚的一句话。 “你买的玉佩质量太差了呜呜呜……它都不发光了！” —真的没了，我写完了，我没了，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