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陛下崩人设》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给陛下崩人设》作者:脆皮玉米 文案 昭明帝登基之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皇子,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事儿没少干。 然而在他登基之后,史官是这么写的。 “昭明帝,天启帝第九子,母端慧皇后。性聪敏、幼好学,通音律、善骑射,诸子百家、均有涉猎……” 谢菡看了,有些无语。 这要是陛下,当年在学堂里给她递纸条害她被夫子罚站的人是谁! 隔了一月,市面上出现了一本畅销话本,《扒一扒陛下那些年做过的事儿》 朝堂之上,百官表示写这话本的人涉嫌抹黑陛下,必须严惩。 对此,昭明帝轻淡得表示,“哦,那是朕未来皇后写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菡,赵臻 ┃ 配角:预收《全京城都怕国公夫人》 一句话简介:你毁我姻缘,我崩你人设 立意: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第一章 又是一年春,皇城新柳,烟飞轻絮。 对于每五日一休沐的大乾官员来说,最爱的便是在此时节郊外踏青,游春赏景了。 城外十里翠微山脚下,已经聚了些年轻的男女,扎了帐篷,设了桌案,将带来的瓜果美酒摆上。 远处几只纸鸢随风摆动,间或传来孩童的嘻戏笑闹之声,更为这次聚会增添了几分温情愉悦。 这次聚会,乃是大家为了庆祝同窗刘俊卿调回帝都,加官进职而设。 作为宴会的主人公,刘俊卿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他身材修长,穿了一袭轻便的浅蓝色长衫,微风拂过,袍袖翻飞,带出一种俊雅风流来,惹得在场不少女子忘却自己已婚的身份,频频望来。 刘俊卿却对这些目光恍若未觉,听着同窗之间的恭维,目光不住得往远方望去。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有人心里却不对味了。 “看刘太史这望眼欲穿的样子,想必是在等谢菡吧?”说这话的乃是平阳侯世子夫人,张蓉。 刘俊卿即将往太史局走马上任,成为一名从五品的太史令。是以,张蓉干脆顺应他的官职,称呼一句刘太史。 “不错。”刘俊卿微微颔首,回应张蓉。外放五年,他对这次和谢菡的会面,格外期待。 张蓉轻笑一声,带着酸意道:“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来。人家现在心气可高了,自从当上女官,便越发瞧不上咱们这些昔日同窗了。但凡是同窗聚会,十次里,能有一次约出她来便算不错了。” 这话听起来,倒全成了谢菡的不是。 有知晓内情的人忍不住道:“这也怪不得谢菡吧。不是谁都和张蓉你一般,整日里除了喝茶绣花便再无事情可做,三天两头的就要弄一次聚会。人谢菡司教部的事情可忙着呢,哪里来的闲工夫陪你们耗。” 张蓉被噎了一下。 她自从明远学院结课之后,便嫁了如今的丈夫,平阳侯世子杜少宇。自己虽整日无事可做,可架不住夫君争气,二十七的年纪,却已是正四品的少詹事,深得太子殿下器重。这将来的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想当初读书的时候,她是极不显眼的那一个,每每被同窗压下一头,心气就格外不顺。如今正是她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便想在曾经的同窗身上找寻优越感。可偏偏,她每次组织聚会,最想踩的谢菡总是借故不来。 想到此,张蓉越发不忿,“不过一个六品的小官,哪有那么多的事情可忙?我夫君正四品的少詹士,也没见他如谢菡一般,忙得连参加同窗之间聚会的时间都没有。” “既然杜世子不忙,那怎的你每次组织宴会,不见他陪同在侧?莫非,你夫妻二人感情生了变故?” 闻言,周围传来一阵讥笑。若是那平阳侯世子真和张蓉时间一致,频频参加聚会,恐怕这仕途早就到头了。 “一派胡言,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好着呢。”张蓉抬高声音反驳,正想夸赞一下夫君对自己的用心,一辆马车进入了大家视线,上面宣平侯府的徽记彰显来人的身份。 “谢菡来了。”有人欣喜得喊了出来。 刘俊卿当即往前走了几步,摆出一副迎接的架势。 其他人也跟着缓缓向前,将张蓉给扔在原地。 张蓉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极不舒坦。 马车缓缓停下,在众人翘首以待下,只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 一双嫩如削葱的玉手率先映入大家眼帘,紧接着,便见到一张姣好脱俗的面容。 大家一时间有些惊艳。 作为女子,谢菡无疑是美丽的。 今日她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裙衫,在春日融融下,更映衬得脸上的肌肤白皙似玉吹弹可破。 倒是有些贴合她的名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谢菡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对大家道:“我来迟了,大家久等。” 刘俊卿含笑道:“不迟,时间正好。” 同窗附和,“不晚不晚,我们知道你公事繁忙,都理解的。只要你人来了,怎么都不算晚。” 谢菡汗颜,她这次来迟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公事。 前些时候她一直忙于公务,攒下了许多新出的话本还没来的及看。昨个儿好不容易休沐,就一头扎到话本子里,一时忘了时间,直至四更的时候才去入睡。 因为熬夜看话本导致起不来床,这理由太过羞耻,谢菡倒不好意思拿出来跟大家说了。 “多谢大家体谅了。” 一番寒暄过后,刘俊卿道:“行了,大家都别站着了,坐下来叙旧吧。” 当即领着谢菡往原先大家围坐的桌案前走去,将自己位置旁边清理出来,示意谢菡坐下。 刘俊卿本来便是今日宴会的主人,他的位置,自然是醒目的中心,谢菡在他旁边落座,自然也显眼不少。 同窗们都围在她两侧,与她交谈着。 如此热络的景象,倒是让张蓉更不对劲了。 她看着谢菡身上的衣衫,有些不怀好意道:“谢菡,难得休沐,你怎穿了一件绿色的衣衫?难不成,平日这个颜色的官服还没有穿够?” 大乾官员品级可通过官服颜色来进行区分,三品以上着紫,四五品服绯,六七品则为绿。 而谢菡,便是司教部一名正六品的给事。 “说来也是纳闷,读书的时候,你不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吗?当时学院所设功课你门门皆优,可如今都从政好几年了,怎么就不见做出什么政绩来呢?这些年来,咱们同窗哪个没有加过官?谢菡,你可得抓紧啊。” 说这话的时候,张蓉心里是有几分隐秘的快意的。 从政几年,却不见任何升迁,当年学院里最耀眼的那颗明珠,如今也泯然众人了。 谢菡苦涩一笑,“是我给咱们同窗拖后腿了。” 她又何尝不想加官进职?只是官场上的阻力,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在旁人看来平步青云的事儿,对她而言便是困难重重。 从政几年的辛酸,也只有自己能体会得到了。 察觉到谢菡的低落,刘俊卿温和得在她身旁道:“不必在意旁的,以你之能,加官进职是迟早的事儿。” “是啊,谢菡,你不但能加官进职,还能做丞相呢。”张蓉带着讥讽之意道。 说起这个,同窗一致想起当初谢菡曾经许下的豪言壮志:他日必登丞相之位,好不负这一身才华。 谢菡惭愧道:“当时年少轻狂说的大话,当不得真。” 说起这个,谢菡着实觉得冤得很。这话是原主许下的,又不是她。 是的,谢菡是个穿越女。她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才十二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 本来听闻自己穿越的这个身份是宣平侯府的三小姐,谢菡心里还很高兴呢,以为自己将要开启的是悠闲自在的贵女生活。 可当了解完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谢菡就有些欲哭无泪。 在这里,女性的自由比她知悉的古代要更大一些,女子不但可以入学读书,还可以与男子一般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而原主,不但想入朝为官,更想成为大乾有史以来第一位女丞相。 这么霸气侧漏的目标,谢菡哪里敢想?她就是一普通的小市民,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 不过原主说这话也是有底气的,自从原主入学以来,课业便十分优异,凡是所学功课,必定门门皆优。 为了不崩原主的学霸人设,被世人当作异类送上火刑台,谢菡只好伪装起自己来,重启苦逼的读书生涯。 “谢菡,你不要不承认嘛,想做丞相又不是多么丢人的事儿。那可是百官之首啊,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对那个位置梦寐以求。”张蓉道,“我这个昔日的老同窗,可是等着看你穿上紫色官服那天呢。就是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 谢菡有些不想搭理她。 每次碰面都是如此,张蓉不说几句风凉话刺她一下是绝不肯罢休得。久而久之,但凡有张蓉参加的聚会,谢菡便会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脱不来。 今日要不是借刘俊卿升迁的名头,谢菡也是不想来的。 “行了张蓉你可闭嘴吧,”一个身穿粉衣的姑娘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听到这番不客气的话,张蓉也忍不住带了火气,“我和谢菡说话,你插什么嘴?” 粉衣姑娘翻了个白眼,“那也得你说的话人家愿意听才行,也就是谢菡涵养好,到现在都没发火。若你跟我这么说话,我不拿棍子打你都算客气的。”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同窗纷纷劝解。 “大家都消消火。结课五年,咱们同窗好不容易聚了这么多人,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是啊,下次要想再聚这么多人,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当年咱们一块读书的同窗应该都在这了吧?” “好像还缺一个,九皇子就还没……”这人说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停住了话头。 要说跟九皇子牵扯最深的人,当属谢菡无疑了。可是五年前不知何故,谢菡突然变了对九皇子的态度,让人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和九皇子有关的一切。 更甚至,为了躲避九皇子,谢菡还想离开都城,请求上峰将自己调往地方任职。 最后还是九皇子以离开都城,远走边关为代价,让谢菡留了下来。 如今乍然提起九皇子,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所有人仿佛忘了自己先前在做什么一样,下意识去看谢菡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请大家多多支持,喜欢的还请收藏一下吧,谢谢大家。 推荐一下作者的预收文《全京城都怕国公夫人》 文案:谢三公子成婚的那天,全京城的闺秀都哭了。 哪个不要脸的抢走了她们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郎君,一定要给她好看! 新娘林依依擦了擦她八十厘米的雁翅刀:你们说啥? 众人连忙摇头:没说啥。 差点忘了,这位曾经是个杀手。 多年后,整个京城依然想不通,定国公是怎么和一个杀手走到一起的。 林依依:“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当初他为了追我,竟然出重金买我杀他。这要是得手了怎么办,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 第二章 时隔多年,再度提起赵臻,谢菡的情绪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波动起伏了。 意识到大家都在顾忌她的情绪,谢菡很快回过神来,微笑道:“都看着我做甚?今日春光正好,大家正当及时行乐,莫辜负这良辰美景。” 大家忙反应过来,道:“对对对,相聚不易,是该好好玩乐一番。” “看孩童们放的这纸鸢挺有意思的,不若我们也买几只放来玩玩吧。” “这个提议甚好。” 当下,连忙有人遣了自己身边侍从前去购买纸鸢。 因这时节,前来郊外放纸鸢的游人许多,因此这边会有小贩专程带了纸鸢售卖。 没多久,侍从们便带着纸鸢回来了。 “大家都选一下吧。” 同窗们便开始挑选着自己心仪的样式,其中有两只正巧做成蝴蝶的样式,看起来似乎是一对。 刘俊卿瞧了,目光微动,上前取了那两只纸鸢,将其中一只递到谢菡面前,对她道:“给。” 鸳鸯蝴蝶蕴含着什么意思,不用说也明白。 “可以啊,刘太史。”有人起哄,向刘俊卿眨眼。 “谢菡,快接啊。” 谢菡适时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从刘俊卿手上接过纸鸢。 “呵。”张蓉轻蔑一笑,看到这一幕,她也就放心了。 原本以为谢菡拖到现在没嫁,是想挑个多么厉害的人呢,谁知竟会选刘俊卿。 刘俊卿虽年纪轻轻便成为从五品的京官,可毕竟没什么家底,朝中也无人助力,这日后的前途,谁说得准呢。 总之,是比不上她夫君的。 若是谢菡真和刘俊卿成了,那么这一辈子,她就永远都不可能比自己更风光了。 思罢,张蓉心中畅快,再不计较先前的争执,随意挑选了一只纸鸢,到别处去放了开来。 形状各异的纸鸢在春风的助力下颤颤巍巍升上了天空,大家一时间拽着自己手里的线,想着怎么把纸鸢给放得又高又稳。没了那些烦杂之事的叨扰,一时间,场面甚是温馨和睦。 刘俊卿望着不远处的谢菡,她周围没什么人在,或许是同窗们都瞧出他对谢菡的意思,纷纷识趣得让出了空间。 伊人独立春风之中,笑如春花灿烂,刘俊卿只觉一颗心在胸腔内怦怦得跳动,忍不住想要靠近。 刘俊卿也顺从着本心去做了,他迈动着步子,往谢菡那边走去。 “谢菡,我有话想跟你说。”刚一开口,属于刘俊卿的那只纸鸢线便断了,整个直勾勾得从天下栽下来。 刘俊卿:“……” 满腔情意还没开口呢,这东风,真是叫人懊恼。 谢菡忍不住一笑,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往耳后一别,看向落在远处草地上的纸鸢,道:“要不,你先去捡回来?” 刘俊卿无奈叹了一口气,认命去捡那只纸鸢。 差那么几步路的时候,从远处驾马而来的一人恰好经过,马蹄准确无误得踩踏到那只纸鸢上。 “咔嚓。” 刘俊卿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那纸鸢骨架断裂的声音,目中流露出心疼的意味。 马上是个穿黑衣的年轻男子,几乎是一瞬,便意识到自己踩坏了东西,再看刘俊卿的表情,便知道他是东西的主人了,当即高声道:“对不住了,兄弟。” 刘俊卿黑着一张脸,上前捡起那只纸鸢,察看了一下。 两根骨架断得十分彻底,要不是还有宣纸连接,恐怕早就分成两处了。 确定是再无可能使用了,刘俊卿有些没好气得道:“兄台赶路,不会注意脚下吗?” 那人带着歉意道:“一时心急,有所疏忽,还请兄弟见谅。你这纸鸢多少银钱,要不我赔给你吧。”说着,手往自己怀里摸去,寻找盛放银钱的钱袋。 “你能赔得起吗?” 刘俊卿郁结,这是银钱的问题吗?他在意的,是这其中蕴含的意义啊。好不容易有了和谢菡成双成对的东西,结果还不到一刻钟呢,就被践踏的破败不堪。 那人的动作一顿,不就是一只纸鸢吗,看着也没几文钱,至于这么疼惜吗,跟损失了千百两一样。 同窗们意识到刘俊卿这边的动静,将自己手中的线交给侍从,往这边聚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谢菡也被人拉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只蝴蝶样式的纸鸢。 刘俊卿的纸鸢掉落后没多久,谢菡的也飞不起来了。 当看到谢菡的面容时,那马背上的男子神色顿时变了,连忙下得马来,走到谢菡面前对她抱拳行礼。 “谢三小姐。” 谢菡打量了对方一会,迟疑道,“赵扬?” “五年未见,不曾想谢三小姐还记得在下。” 赵扬看了谢菡手中的纸鸢样式,又往天上飘飞的几只看过去,这会突然明白刘俊卿方才那痛惜的表情了。 啧啧啧,怪不得呢。感情是想做一对双飞蝴蝶。 还好这一幕没叫主子碰见,要不然该见血了。 众人只觉得赵扬这个名字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张蓉打量着赵扬,见他衣着料子普通,不似贵家公子,放心得捏着声音道:“谢菡,这又是哪位旧相识啊。五年不见,一见面就认出你来,看来,是将你放在心里的人呢。” 赵扬连忙解释:“这位夫人莫要败坏谢三小姐声誉,在下对谢三小姐只是敬重。” 他之所以一面就认出谢三小姐来,只是因为在主子那见到的画像。 谢三小姐的画像,在主子那齐全着呢,这五年来的,年年都有,谢三小姐但凡有一点变化,都会有画像送到主子那去。 尽管五年未见,他还是一下子就能认出这三小姐来。 至于心里惦念谢三小姐这回事,他可不敢。 “只是敬重啊。”张蓉阴阳怪气道,脸上的表情表明了不信。“对了,这位赵公子,既然你五年都未曾回到帝都了,此次突然回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呢?” 谢菡心中微沉,赵扬是那个人的下属,这次回来,应该是和他相关吧。 果不其然,赵扬往谢菡那看了看,抬高声音道:“边关大捷,梁国国主递上降书,表示归降之意。九皇子特命属下回京,向陛下面呈此事。” 此话说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人也露出明悟的表情,怪不得听赵扬这个名字耳熟,原来他是九皇子的下属啊。 不过这边关大捷,梁国归降,是不是也意味着,九皇子他就要回来了? 众人忍不住去看谢菡的反应。 谢菡的脸上却平静得很,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心里却有了几丝郁结。原本以为听到赵臻的事儿,自己能够做过心如止水了,没想到,她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谢菡捏了捏手心,一副稳重的样子道:“既然你有边关军情要面奏陛下,我们这便不好留你了,还是赶路要紧。” “就这?”赵扬有些失望,主子立了那么大的功,谢三小姐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个下属也不好说道主子的事儿,只好暂且按下不表。 他也确实着急赶路,“既然如此,那在下先去请见陛下。” 他经过刘俊卿身边,看到他怀里那种破败不堪的纸鸢,故意为难道:“那这损坏的纸鸢……” 这个时候,刘俊卿哪里还敢追究,忙道:“算了,不过一只小小的纸鸢,不算什么的。还是见陛下要紧。” “多谢。”赵扬拍了拍刘俊卿的肩膀,刘俊卿没想到他劲儿那么大,面色顿时白了。 “兄弟,身体有点弱啊。”赵扬带着轻视道,随即上马,飞驰而去。 这会众人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了。 九皇子或许回京的消息太过劲爆,他们这会迫不及待得想要回去跟家里为官长辈分享这则消息,好分析下接下来皇城的风向。 毕竟,那是陛下最宠爱的一个皇子。就算是在边关五年,那也磨灭不去他在陛下心里的地位。 “俊卿,我答应了幼子今个儿要早些回去陪他,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你看……” “还有我家里那位,嘱咐我一定要早些回去,否则定会怀疑我去喝花酒了呢。” 大家都有了想走的心思,再留下来也是索然无味。 刘俊卿道:“今个儿都聚得差不多了,要不就散了吧。” 就等这句话了。 得了准信后,一个个都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往自己马车上走去。 谢菡也顺势要走,刘俊卿下意识唤住她,“谢菡,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谢菡转头,看清他眼底的情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然而这会自己心里有些乱,已经没有心思来听了。 道:“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等改日再说吧。” 刘俊卿只好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一辆辆马车飞驰着往皇城奔去,留下一路尘土。 原本热闹的翠微山脚下,只剩下了刘俊卿一个人,以及他怀里那只那也无法修补好的纸鸢。 谢菡一回府,便看到正厅坐着的美艳妇人。 谢世子夫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是在她脸上丝毫都看不出岁月的无情。她正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得喝着,美得如一幅画。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谢菡心想,正想趁母上大人不注意偷偷溜回自己院子。 “砰!”谢世子夫人将手中的茶放下,逼得谢菡脚步一顿。 “回来了?”谢世子夫人冷道。 谢菡面无表情,心中默数着自家这位母上大人何时变脸。 没几个数呢,谢世子夫人便撑不住了,脸上露出笑来,一副好奇八卦的样子道:“怎么样,你感觉和你那位同窗能不能成?我听婷婷说,你那个同窗是自读书的时候便对你十分有好感,如今人小伙调回帝都任职,可见能力是不错的,有前途。这门亲事,我挺满意的。” 又来。 谢菡无奈抚额,“母亲,你这是多盼着把我给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放男主出来遛遛。 第三章 谢世子夫人美目一瞪,“你说我能不着急吗?菡菡,你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可不是十二岁。你看看你那些同龄人,哪个还没有成婚?还有的孩子都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你呢,连夫君的影子都瞧不着。如今正好你那个同窗还没有成婚,这可不是天赐的良缘吗?” 谢菡被说的心烦,又不是她不想成婚。这不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吗? 本来今日想试着和刘俊卿相处的,谁知,竟又听闻了那人的消息。 这会心里乱七八糟的,又听闻母上大人催婚的话,谢菡不由得有些抵触。 “行了,您就别说了,我再考虑考虑。” “那你可得好好考虑一下,你现在这个同窗,真的挺不错的。”谢世子夫人生怕谢菡错过一段良缘,苦口婆心得劝说,“如今皇城里适龄的儿郎差不多都已经成婚,剩下的可不多了。今个儿你二婶还过来阴阳怪气得告诉我,让你眼光不要太高,当心再挑下去,只能给人做继室了。” 这话说的,当时谢世子夫人就发火了。她的女儿样样不差,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了? “二婶的话,你只管当耳旁风便是。”谢菡道,二婶这个人,就是攀比心太盛。 早些年间的时候,因为她和堂妹两个人还小,只能攀比功课。而堂妹的学业修得又不如她好,二婶便自觉落下母亲一成。 如今两个人大了,能攀比的方向便多了。三年前,堂妹嫁了兵部侍郎家的大公子,二婶十分满意这个女婿,便觉扬眉吐气,倒在一旁看起了她未婚的笑话。 谢世子夫人叹了一口气,“要是只你二婶这么说,倒也无所谓。可菡菡,现在皇城不知有多少人在讲究你未婚这件事呢,看着你平白被她们耻笑奚落,我这做母亲的,心里能好受得了吗?” 大乾女子十五岁及笄,在此之后便可以嫁人。大多都会在十六至十八岁出嫁,就算有的因为课业而多耽搁两年,也会在自己二十岁之前嫁出去的。 像谢菡这种二十二岁未嫁的,真的不多了。 “终身大事,我会考虑的。可是母亲,我也不想为了成婚,而随便选一个人将就。”谢菡道。 不管在哪个朝代,催婚的话都挺让人心里烦躁的,谢菡不想再谈论下去,“今个儿出门有些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谢世子夫人看到谢菡脸上的倦色,终没再说什么,“去吧。” 谢菡所居的院落名为如梦居,是她刚穿越过来时给改了的。那时她总感觉自己的穿越就像是一场梦,醒了……她也就能回去了。 结果这一梦,就是十年。 她一回如梦居,整个院子顿时热闹起来。 侍女们高兴得迎接她,“三小姐回来了。” “嗯。”谢菡回了房,将侍女打发出去,找出昨日未看完的话本,自己一个人看了起来。 在谢菡所有的爱好里,看话本这一项绝对能排在前头。但凡有了烦心事儿,她看一会话本也就忘却了。 不过还好她念在明日是上衙日,没有看得太晚,到了亥时便去洗浴一番就寝。 这一晚,谢菡睡得极不安稳。 她又梦到了五年前的情景。梦中的她仿若游萍,随波浮荡。 而让她浮荡的根由便是紧紧压着她身上的男子,男子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发了狠的攻占闼伐,两个人的鬓发都已经散乱,随着身体的起伏交织交缠在一起,浓得仿佛化不开的墨。 渐渐得,谢菡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痛苦还是欢愉。 梦境的最后,是男子年轻俊美的脸,染上情|欲的桃花眼里带着一种势在必得。 疯狂而又邪魅。 谢菡一惊,连忙醒了过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窗外已经有了晨起的曙光,谢菡不打算再睡,去净室洗浴一番,换上官服。 用过下面送上来的早膳后,谢菡便出了门。 到衙的时候,时辰还早,谢菡将自己案头散乱的公文规整了一番,又浇了廊下的花卉。 做完这些,便看到一身绯色官服的司教丞荀或提着鸟笼晃晃悠悠得走了过来。 荀或本来吹着口哨逗鸟,经过谢菡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来,停下对她道:“谢菡啊,有个事儿交代你一下。一会你去礼部取一下参加进士科举考试举子的名单,并联系一下皇城各大书院,将考场给安排出来。” “这几天,你只做好这一桩事就好,旁的便不用你管了。” 说完,便吹着口哨走了。 谢菡领了任务,当即往礼部衙门赶去。 等回来的时候,与她同一处办公的同僚都来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聚在刘月珍的桌案前谈笑着。 “谢菡,你回来了。刚才你不在,错过了一场比试,真是太可惜了。”同僚贾轻云道。 谢菡挑眉,“什么比试?” “是这样的,九皇子……现在该称晋王了。晋王殿下边关立下大功,陛下欣喜之下封其为王,并且令太史局整理一下晋王的事迹,录入史册。如今太史局人手不够,便请我们司教部出个人前去协助一下。刚才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名额比试,最终还是月珍胜出了。” 刘月珍温笑道:“也是谢菡不在,我才能胜出。论笔力,我可比不过她。对了谢菡,你不介意我胜之不武吧?” “怎会?”谢菡皮笑肉不笑,原来把她支使出去竟是为了这个,不过这次他们可算错了,给赵臻编史这件事她还真不感兴趣。 “就知道你一向大度,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刘月珍道,“虽然这次是我去太史局帮忙,可是我对晋王殿下知之甚少。谢菡,你曾经与殿下乃是同窗,可否给我讲讲他读书时候的事儿?” “太史局刘俊卿刘太史同是殿下同窗,你若是有不知晓的,可以去问一下他。” 刘月珍一滞,她本来是想借着这次修史的机会表现自己的,若是能带着第一手的资料去太史局那边更好。这要是处处都靠太史局那边,还显得她有什么能耐? “刘太史那边,自然是少不了讨教的。不过多问个人,了解的信息会更全面一点。你说是不是,谢菡?” 其他同僚也来了兴致,“谢菡,你就讲讲嘛。” 谢菡心里有些烦躁,她本来就不想听到和赵臻有关的一切,结果这些同僚还偏偏让她来讲。 当下带了些不耐道:“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晋王殿下幼时顽劣众所周知,在宫中读书的时候,便常常以捉弄太傅为乐,不知气走了多少位大儒。明远学堂的顾山长,便是受不了殿下的顽劣,辞去太傅一职,出宫创办了明远学堂。” 其他同僚:“……” 这莫不是晋王殿下的黑吧? 刘月珍差点崩不住脸上的笑容,“谢菡,陛下为晋王殿下修史,为的是将殿下英明睿智,聪慧果敢一面录入史册,以供后世景仰。这些……怎么能用上呢?” 特别是气得太傅辞官办学一事,有违尊师重道之举,怎可写入史册? “反正我知道的九皇子殿下就是这样。”谢菡道,让她吹赵臻的彩虹屁,她是做不出来。 “你先看着用吧,我手头上还有活呢,再多的实在帮不了你。” 给科考举子安排考场一事,实在繁琐。谢菡得明确各大学院用于授课的课室能有多少,能容纳多少人同时考试,这次科举需要占用几所学院的课室,除此之外,还得综合考量举子们的情况,结合就读书院、居住所在地等等,给其安排出最为便利的考试所在。 如今通讯又不似现代时那般方便,有什么事儿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便可协调。 大多数时候,谢菡都得亲自去书院协调场地。 等将考场安排下来,将结果交给礼部那边,已经一旬过去了。 谢菡坐在自己的桌案前,给自己捶了捶肩膀,正松一口气的时候,荀或笑眯眯得走了进来。 “诸位,明日晋王殿下班师还朝,陛下龙心大悦,特允各部明日休沐一日,前去观仰晋王殿下风姿。” 闻言,传来周围同僚们的欢呼之声。 翌日一大早,街上便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脸上一副喜气,格外期待大军的出现。 谢菡被人不情不愿得拉了过来,听着周围年轻的少女对赵臻的推崇敬慕,觉得没甚意思起来。 “来了来了。” 听着渐入耳畔的甲胄摩擦声,大家渐渐安静下来。 谢菡抬首,率先映入视线的便是一张漫天的黑色旗帜,上面以金线锈了只吊睛猛虎。风吹旗响,烈烈招展。 庄重肃穆的黑甲军士分成两列,严明有纪,拱卫着中间的主帅。 谢菡往那男子身上望去,阳光下,那铠甲好似闪着粼粼的光,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似乎是有所察觉,赵臻转过头来,目光准确无误得穿过人群,落在谢菡的身上。 容颜俊美,撩煞人心。 “啊啊啊!” 身旁传来年轻女子的惊呼尖叫之声。 “晋王殿下往这边看过来了,我觉得他是在我。怎么办,我的妆容不够精致,早知道他会看我,我一定好好打扮一下。” “得了吧,殿下怎么看得是你?他一定是在看我。” 谢菡抽了抽嘴角,对不住了几位姐妹,实不相瞒,她觉得赵臻看得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这是作者的存稿箱。 五年前的事儿,有狗血,有误会,不过两人确实相交甚深……言尽于此,再多怕锁 感谢在2020-05-17 00:32:05~2020-05-18 20:1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luey080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章 谢菡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下意识将手给举至额前遮挡。 这时身前洒下一片阴影。 谢菡抬眼去看,是刘俊卿。 他正站在面前,修长的身影将投射过来的阳光给挡住,同时也隔绝了赵臻望过来的目光。 赵臻手一勒缰绳,生生将马给逼停。 他身子稍稍前倾,盯着刘俊卿的背影,好看的桃花眼里流露出杀气。 他这番动作,身后的大军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殿下。”赵扬小声提醒道,“陛下还在宫中等着殿下觐见。” 若不是场合不对……赵臻哼了一声,重新驭马往前行去。 待他走过之后,谢菡听到周围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晋王殿下方才的目光真是骇人,好像要杀人一样。” “可不是,我看了心里都发麻。” 刘俊卿也松了一口气,刚才刺在他后背的目光,不用回头他都感觉到其中的锐利。 没想到时隔五年,晋王殿下待谢菡仍旧是不同的。 当初读书的时候,晋王殿下对谢菡便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独占欲,当时但凡与谢菡走得过近的男性同窗,几乎都被晋王殿下暗中敲打过。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事仿佛便如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 刘俊卿突然有些后悔,翠微山放纸鸢那日,没有趁机跟谢菡把话挑明,让她明了自己的心意。 “谢菡,真的是你啊。”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 谢菡顺着声音望去,刘月珍正站在刘俊卿身旁两步的位置,笑着道:“还是刘太史眼睛厉害,远远得就认出你来。我跟你同僚三载,都险些没认出来。” “我和刘大人毕竟是同窗,他要是认不出我来,那就不够意思了。”谢菡道,“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处?” 刘俊卿解释道:“我等受命前来,记载晋王殿下还朝盛景。” 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完全撇开和刘月珍的私人关系。 刘月珍也不在意,笑道:“正是如此,我和刘太史此次前来,纯粹是为了公务。这给晋王殿下修史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们这些执笔者,必须得事无巨细,记载得越全面越细致才好。就拿殿下还朝来说,今日你们只是来观仰此等盛景,而我们不但要看,看了之后还得写出锦绣文章来。” 谢菡有些想吐槽,写什么锦绣文章,修史一事,如实记载就好。用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堆砌出来的文章,那还叫历史吗? 谢菡有些敷衍得道:“是吗,那可真是辛苦。” 周围突然躁动起来。 谢菡不由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此时赵臻的黑甲军士已经过去,跟在后面的,则是此次前来的梁国使团。 而让人群兴奋的,便是前面那位驾马的红衣女子,她的美明艳而又张扬。 这也是谢菡的一位老熟人了,梁国永嘉公主。 刘俊卿状似无意道:“听说永嘉公主此次随使团前来,为的是和亲之事。陛下诸位皇子之中,只有晋王殿下尚未婚配,所以,永嘉公主很有可能便是未来的晋王妃了。” 谢菡一顿,道:“梁国和亲,也未必是与晋王殿下。” 就赵臻那个性子,恐怕不会乐意自己的婚姻成为政治的筹码。 再说了,梁国作为降国,根本没有资本对大乾的男儿挑挑拣拣。就算是以宗室子弟联姻,他们也没法挑错。 “你对晋王殿下……”刘俊卿欲言又止,他怕谢菡也对赵臻有意,毕竟与之相较,自己全无优势。 谢菡忙道:“我和晋王殿下没有任何关系,殿下若是能觅得良缘,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闻言,刘俊卿暗自松了一口气。 刘月珍却在暗中观察刘俊卿和谢菡两人。 和这位刘太史相处几天,她发觉对方根本不是多舌之人,尤其是还没有定论的事儿,压根都不会往外说。 而如今,永嘉公主和晋王殿下两个人的事儿只是听说而已,刘太史这会却迫不及待得告诉谢菡,十有八九是看上谢菡了。 思及此,刘月珍笑道:“刘太史,你与谢菡同窗相聚,想必有些旧要叙。一会陛下接见梁国使团的时候,你便不用去了,那情景我自己一人记载便可。” 刘俊卿沉吟,显然能够和谢菡独处的机会十分令他心动。 谢菡一想到和刘俊卿的独处,下意识便想推却。“我可不敢耽搁刘太史的公务,要聚的话,改日也成。正好我现在也累了,先回府休息。” 说完,也不给刘俊卿挽留的机会,慌张得转头就走,那架势看起来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看着谢菡的背影,刘月珍似笑非笑道:“看来刘太史还需努力啊。” 多事!刘俊卿烦躁得看了刘月珍一眼,一甩袍袖转身便走。 刘月珍也不在意,好笑的跟在后面。两人随即上了马车,抄小路赶往宫中。 谢菡上了自家的马车,才想起还将好友陈婷婷丢在人群之中,连忙令人去寻。 “不必找了,我在这呢。”陈婷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上了马车,坐在谢菡身边,好整以暇得看着她。 “刚才多么好的机会啊,看得出来,刘俊卿他对你有意,为什么推却?” 谢菡垂眸,道:“我还是无法勉强。” 虽然刘俊卿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但谢菡一想到跟他挑明关系,将来在一块生活,生儿育女,她就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对刘俊卿,我只能拿他当作普通同窗看待。” 陈婷婷点头,“也罢,眼下晋王还朝,刘俊卿那边就此作罢也未尝不可。” 还好谢菡和刘俊卿没有挑明关系,不至于让人诟病。 “永嘉公主和亲的事儿,你也别放在心上,人选肯定不会是晋王殿下的,你还有机会。” “和晋王没有关系。”谢菡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晋王。” 若非五年前和赵臻那迷乱的一夜,这会她说不定早就姻缘美满,儿女双全了。 陈婷婷神色凝重,看向谢菡,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忘不掉他。” 崇政殿。 天启帝坐在龙椅上,目光透过冠冕下垂的旒珠频频往外面望去。 “陈寿。” 身侧伺候着的内监总管陈寿躬身上前。 天启帝往他那边侧了侧身子,小声道:“不是说小九已经入城了吗?怎的还不见前来。” 陈寿不禁好笑,平日里威严庄重的帝王,在提起晋王殿下后,便只剩下一个父亲的慈爱了。这会等待的模样,可算得上是望眼欲穿。 “陛下莫急。今日城中观仰殿下还朝的百姓甚多,殿下入城后不能纵马疾驰,是以速度要慢了些。不过估摸着,这会也该到了。” 正说着呢,有内监过来禀报晋王殿下到了。 天启帝面露喜色,“快传。” “宣晋王殿下觐见。” 天启帝轻咳了一声,端正身姿。 朝堂上众位朝臣也不由往殿外看去。 有力的步伐声伴随着甲胄的摩擦声传了过来,不多时,赵臻便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阔步而入,一众朝臣自发往两边避让,在中间给赵臻留出条约一丈长的通道。 赵臻在距离天启帝龙椅前面的台阶还有十步的位置停下,跪地叩拜,“儿臣拜见父皇。” 天启帝连忙站起身来,抬手,激动道:“我儿快快请起。” 看着赵臻比自己记忆中强健不少的身体,天启帝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现。 若非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天启帝要保持帝王的威严,他都想走下龙椅亲自去扶赵臻起来。 殿中蜀王、赵王、周王、魏王几位看了,心里酸溜溜的,颇不是滋味。 论起地位来,只有小九在父皇心里是宝,他们其他几个儿子都是草,是捡来的。 太子赵稷则满是欣慰,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温情得看着赵臻。 赵臻起身之后,拱手向天启帝禀报,“儿臣幸不辱命,边关五年,终败梁国,护我山河安稳,保我疆土无失。” 看着倒是比从前稳重多了,天启帝暗自评价道。以前的小九,哪里有性子来说这么文雅的词汇。 “你此番立下大功,朕自当论功行赏。此次戍边将士,一律官升一级,赏银一年俸禄。” “多谢父皇。”赵臻暗自松了一口气,能得他爹犒赏麾下将士,也不枉自己劳心费力背下孙先生写的这拗口的词来了。 “对了父皇,此次梁国派出使团随儿臣前来,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宣。”天启帝道。 接下来,便是梁国使团觐见。 天启帝正想赶紧散了朝会,好好与赵臻叙一下父子天伦之乐,已经没有耐心来应付使团。 待使团拜见过后,天启帝便道:“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请先至驿馆歇息。三日之后,朕在宫中设宴为使臣接风洗尘。” “陛下,”永嘉公主扬声道。 “公主还有何事?” “这几日,永嘉想在皇城逛逛,然而已不熟悉皇城风貌。眼下永嘉熟悉的人中只有晋王殿下,不知可否请晋王殿下作陪,带领永嘉感悟一下此番大乾皇城的风貌。” “没空。”赵臻想也不想便拒了,永嘉公主不熟悉皇城,难不成他就熟悉了吗? 他都五年不曾回来了,对方又不是不知道。 这永嘉公主八成是脑子有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8 20:10:32~2020-05-21 19: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1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小九,不得无礼。”天启帝不疼不痒得斥责赵臻。 对姑娘怎么能这么粗鲁呢,这样下去怎么能找得到媳妇儿。 天启帝不由得为赵臻的终身大事发起愁来。 儿子既然不解风情,他这个做父亲自然要多多费心了。 “公主所请,朕替晋王应下了。” 永嘉公主面露喜色,“多谢陛下,惟愿陛下万寿无疆。” 天启帝笑道:“承蒙公主美意。公主想必是乏了,请先至驿馆歇息。” 梁国使团这才向天启帝告退。 待使团退出之后,天启帝也迫不及待得令众位朝臣告退。 赵臻欲随着几位兄长一块退下去。 天启帝出声,“小九留下。” 赵臻无所谓的耸了下肩,在一旁百无聊赖得等待起来。 待众人都退完之后,他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天启帝,不客气得道:“高永嘉那边是你答应下来的,陪她逛皇城的活,我可不管。” 天启帝:“……” 这还是他亲生儿子吗? 不过这会天启帝久未见爱子,心里正稀罕着呢,就算被对方呛了也不生气,反而打起了苦情牌。 “小九,朕毕竟是你父亲。方才在大殿上承诺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朕这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存?这在朝臣面前失信也就算了,可关键还当着那么多梁国使臣的面,你忍心,让朕这言而无信的名声都传出国门吗?” “谁让你替我做决定的。”赵臻小声嘀咕道,不过看着天启帝殷切的目光,到底是心软了。“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的话,我可就不管了。” 天启帝笑得一脸满足,“就知道小九会心疼父皇。” 赵臻被肉麻得抖了一下,“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儿臣先回府歇息了,这甲胄穿在身上也怪沉的。” 赵臻十五岁那年就有了自己的府邸,那还是他为了方便在明远学堂读书,深觉每日出入宫中有所不便,这才央求天启帝给自己划分了府邸,搬出宫去住了。 不过那时候是叫九皇子府,现在应该改叫晋王府了。 天启帝听儿子抱怨甲胄沉,忙心疼道:“好,你先回府休息。不过别忘了晚膳来凤仪宫用,你母后听闻你要回来,打算亲自下厨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赵臻道:“知道了。” 默了默,他又叮嘱,“也别让母后太过操劳,下厨这活计,交给膳房便是。” “朕会将小九的关心转达给你母后的。”天启帝笑着道,目中属于父亲的慈爱都快盛不住,要溢出来了。 赵臻有些受不住天启帝如此直白的目光,道:“那我先回了。” 天启帝看着赵臻的背影,欣慰道:“大了,知道会心疼人了。” 陈寿在一旁帮腔,“可不是,其实晋王殿下一直关心着您和娘娘呢。” 赵臻一路打马回到王府,洗浴一番换上常服后,便招来管家交代事项。 “晚膳我不在府里用,告诉厨房那边不用费心了。还有,这次我带回来的东西,你帮我挑几样适合父皇和母后的,一会我带进宫去。” 管家徐全是个四十岁的内监,赵臻降生后便在他身边伺候了,做事稳妥细致,颇为得用。是以赵臻建府后便将他带了出来,放在了管家的位置上。 徐全已经在心里过了一下,道:“殿下此次带回来的几支老参都已经有百年年份,品相甚好,可拿来献给娘娘,助益娘娘滋补。陛下喜爱字画,正巧府中得了云风先生的游春图……” “那就这么定了。”赵臻道,“对了,我还带回来的那箱宝石,你打听一下最近皇城都盛行什么样式的饰品,给我做成适合年轻女子的。” 交代完之后,赵臻问出自己迫切关心的话题来。“这些年来,菡菡那边,没什么意外吧?” 徐全道:“谢三小姐除了在婚事上有些不顺外,一切安好。” “那我就放心了。”赵臻道。要是谢菡成婚了,心气不顺的人就该便成他了。 看到赵臻放松的模样,围观了全程的赵扬决定将那日看到谢菡与刘俊卿同放蝴蝶双飞纸鸢的事儿给放在心里。 翌日,是休沐之前的最后一个上衙日。 用谢菡熟悉的话来说,就是周五。这也是她最为期盼的一天,因为在此之后,她可以有两天的休沐时间。 最近她手头上的活干得差不多了,应该不存在休沐日加班的情况。 想到此,谢菡心情甚美的到了司教部。 同僚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几乎人手一份皇城日报,聚在一块热切讨论着。 谢菡也随手取了一份,快速浏览起上面的内容来。 最醒目的位置处说的便是赵臻还朝的事儿,语言极尽优美华丽,大篇大篇的溢美之词堆叠,阅览完之后,谢菡才提炼出这篇文章所表述的意思。 晋王还朝,梁国使团随同,陛下三日后设宴,为使臣接风洗尘。 就这么点内容,竟然占了一页的篇幅,谢菡摇着头,看向末尾处的供稿人刘月珍,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后面的便是报道的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科举考试举子考场已经确定,即日起可至礼部领取自己的准考信息,等等。 “谢菡,你看到消息了吧。”贾轻云道,“陛下后日在宫中为梁国使臣设宴,朝中凡是五品以上官员均可参加。只可惜,我们不过是六品的给事,注定无法前去瞧瞧这样盛大的场面了。” “还是月珍比较幸运,因为要给晋王殿下修史,这样的场合,肯定少不了她。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月珍经过修史一事,肯定能再升一级了。三年之内,就能升至教丞,真是羡慕啊。” 提起升官一事,谢菡不禁有些郁闷。 司教部大体是分四级的。正三品司教令,也是整个司教部的老大,掌管司教部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务。副职是四品的司教郎,负责协助司教令做好工作,对司教令负责。同时,司教部内又划分不同部门,每个部门由五品的司教丞掌管,再之后,则是数目最为众多的给事。 谢菡至司教部五载,也费心费力做了不少事儿,可至今仍是一个给事。 “好好做事,总会有升到教丞的一天的。”谢菡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话是这么说,可有时候升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贾轻云幽幽叹了一口气,“话说谢菡你来司教部也已经有五年了吧?” 言下之意便是,看吧,五年都未曾升职,这不就是一个例子嘛。 “行了轻云你就别酸了,”有同僚道,“谢菡虽然和我们一样都是给事,可是人家照样有入宫参宴的资格。这次公侯府里的女眷,根本就不用在意官职的。” “我把这个给忘记了,”贾轻云道,“不过谢菡,既然你出身宣平侯府,按说不应该升官受阻才是,你别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正巧这时,司教丞荀或走了进来,听到这话脸一板,斥责自己的这些下属,“上衙时间,聊什么天,还嫌手头上事情不够多吗?还不快忙自己的去。” 大家纷纷噤声,忙回到自己桌案前,埋首忙碌起来。 结束完一天的公务之后,谢菡觉得有些疲累,无精打采的回到府中。 谢世子夫人已经在等着她了,“刚才婷婷捎过话来,说是趁着明日你休沐,约你去祥云楼逛逛,挑选几样适合宫宴的首饰,我替你应下了。” “我不想去。”谢菡累道,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去看话本呢。 “不去怎么能行,你都多久没有添置首饰了,谢菡你是个姑娘家,姑娘家要懂得打扮自己。虽然我把你生得天生丽质吧,不过你要是灰头土脸的去参加宫宴,那多上不得多台面。”谢世子夫人有些嫌弃道。 谢菡道:“我说的是我不想参加宫宴。”宫宴上肯定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她不想因为未婚再成为别人的笑料了。 况且,这次的宫宴上铁定会有赵臻。 那场面,想想她就觉得头疼。 反正她官职不够五品,就算是不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不行,这宫宴你必须去。”谢世子夫人道,“你又不是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为什么要躲?还有你的姻缘之事,越是要参加宴会,才越有可能认识到合心意的人不是。总是闭门不出,从哪里给我找来如意佳婿?” 翌日,天刚亮,谢世子夫人就来如梦居敲谢菡的房门了。 谢菡不情不愿的起身去开门。 谢世子夫人赶紧令侍女伺候谢菡洗漱,给她选好衣裙,梳好头发。 倒腾一番后,谢世子夫人看了谢菡的模样,满意道:“完美。” 随即推搡着谢菡往外走去。 待到了宣平侯府的大门,谢世子夫人将谢菡往前一推,将她给推了出去。 紧接着,赶紧吩咐家丁将门给紧紧关上。 “哐当”一声,冷酷而又无情。 门外,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恭敬得对她道:“三小姐,请上车。” 谢菡看着紧闭的大门:“……” 这是她亲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私设比较多,男女主对手戏写起来会比较慢。大家不要着急,该写到的总会写到的。 有些设定,作者在作话解释一下,在文里就不细说了。 比如司教部,顾名思义就是掌管教育的部门,所以文里会有很多的学院(学校)。 太史局这个部门,作者设定的不止是记录史事,还有报道时事,皇城日报是太史局这个部门出的。毕竟史事,时事,时事过一段时间也会变成史事嘛。 还有科举考试,考生们的考试环境会比我们知道的古代好很多,因为我们有学院啊,不会在贡院举行了。 感觉好像有点啰嗦,其实这些不用解释,大家看了也能明白,嘻嘻。 第六章 谢菡当即叩门,“母亲,您开下门啊,我还没有用早膳。” 饭都没有吃就被赶出家门,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谢世子夫人的话从门内无情得传了出来,“车上有早点,饿不着你。今个儿府中闭门一天,不到申时是不会开的。” 谢菡还听到谢世子夫人在门内敲打那些家丁,“看好大门,要是被我知道你们谁放三小姐进来了,这个月的月钱便没有了。” 谢菡:“……” 她从未见过如此狠心绝情的母亲。 被赶鸭子上架的谢菡只好上了马车,赶到祥云楼那边去。 去的时候还早,陈婷婷还没有到。 谢菡令车夫将车给赶到不那么碍事的地方,自己无聊得坐在车内,等得有些昏昏欲睡。 距离午时还有两刻钟的时候,陈婷婷才珊珊来迟。 她看到下了马车的谢菡,又瞧了瞧宣平侯府马车所占的位置,吃惊道:“你来这么早?” 祥云楼每日客似云来,火爆得紧,若非早来,根本占不到停车的位置。如今谢菡不但占到了,而且位置还比较靠前,可以想象她到的多早了。 “我都已经等了一个半时辰了。”谢菡幽怨得道。 陈婷婷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和我约了,用得找这么早出门吗?” 陈婷婷和谢菡成为朋友,必定是在某些方面有共同之处的。比如休沐日的时候都不喜欢早起,她们更喜欢多在床上赖一会,享受下没有公务的早晨。 谢菡道:“还不是我母亲,一大早便把我给赶出门了。” 谢菡说了下自己早晨那点可怜的遭遇。 陈婷婷听得一乐,上前抱住谢菡的肩膀,道:“真是可怜了我们的谢三小姐,一会可得多挑几件首饰,补偿补偿自己。” 两个小姐妹挽着手进了祥云阁。 陈婷婷带着谢菡率先往头饰的区域走去,看着摆在外面的珠钗玉簪,拉着谢菡赞叹道:“不过是五日没来,祥云阁便上了许多新鲜的式样,看着都好漂亮,好想都搬回家。谢菡,你快瞧瞧自己有什么喜欢的。” 在首饰方面,谢菡的神经一直都比较粗。对于她来说,珠钗之类的,戴着好看就行了,对于是否是皇城盛行的式样,是否和她人撞了,她倒没有在意过。 是以她也根本不懂陈婷婷看到这不同新鲜式样的首饰时的欣喜心情。 见好友挑得眼花缭乱,谢菡也给不了任何意见。道:“婷婷,你在这边慢慢挑,我去看看旁的。” “好,那你别走远了,一会我去找你。” 谢菡随意走着,目光在摆出的饰品间略过,看到好看的,会停顿上那么一会。 到了耳坠区的时候,谢菡目光被一对坠子给吸引住了。 那是极为漂亮的浅蓝色,像是晴朗时的天空,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坠子又是做成水滴形状的,远远看去,似乎是有水波流动。 谢菡走上前,将那对坠子取在手里,越看越是喜爱。 “谢三小姐若是喜欢,不妨买下。”祥云阁的侍女道。 谢菡问道:“那这坠子价值几何?” 侍女笑道:“不高,二百四十两银子。” 谢菡有些犹豫。二百四十两银子对宣平侯府的三小姐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司教部的六品给事来说,算得上是耗资巨大。 她眼下的俸禄不过一个月四十两银,这一对坠子,就要花去她半年的俸禄。 自从任职以来,谢菡一直都是花费自己的俸禄,很少动用到府里的银钱。 想想还是有些心疼的。 谢菡正欲将坠子放回去,还没等离手呢,便被人从手中抢去。 张蓉打量着那对坠子,道:“这耳坠,我买了。” 祥云阁的侍女有些犹豫,“可是平阳侯世子夫人,这是谢三小姐先看上的。” 两边都是权贵,她都惹不起。 “我看谢三小姐这犹豫的样子,想必觉得这价钱过于高了。这样,我出二百五十两,这对坠子卖给我如何?”张蓉倨傲道。 二百五……那侍女亦有些心动,她的月银是和客人所花费的银钱挂钩的。在祥云阁买首饰的客人,很少有主动往上加钱的。张蓉这边多出十两银子,那她这个月就能多得一百文。 “谢三小姐……”侍女犹豫着试探谢菡的态度。 谢菡有些可惜得从那坠子上移开目光,道:“算了,东西让给平阳侯世子夫人吧。” 侍女笑道:“多谢谢三小姐,那世子夫人,这对坠子是您的了。” “不让,凭什么让?”陈婷婷气冲冲得走了过来,“不过几百两银子,当谁买不起。” “谢菡都已经让了,陈婷婷你还在这争什么?”张蓉带着些高傲道,能够从谢菡手里抢来东西,她格外有成就感。 “现在我们都不打算让了。我出二百八十两,这对坠子,今个儿说什么也得买下了。”说着,将银票财大气粗得拍在柜台上。 张蓉气得胸前起伏。 平阳侯府里虽然有银钱供她挥霍,但是她若是花费太过离谱,还是会被婆母说道的。 毕竟她自己本身并没有任何俸禄。 张蓉声音忍不住尖了几分,“是我先讲好价格的,陈婷婷你这是明抢!” “可是是我先付银钱的。” “都在这吵什么吵,还让不让其他客人好好买东西了?”一道烦躁的女声传来。 紧接着,二楼雅间的门打开,率先出来一个红衣女子,不耐烦得看着下面这一幕。 看到那耳坠的时候,眼前忍不住一亮,“好别致的坠子,我想要那个,晋王殿下你买给我吧?” 赵臻? 谢菡心中一跳。 在这红衣女子露面的时候,谢菡已经认出她来了,梁国公主高永嘉。 联想到和亲的那个传言,谢菡毫不怀疑陪高永嘉前来的人是赵臻。 “高永嘉你什么时候品位那么低了,要和下面那些人争抢东西。”赵臻毫不客气的声音传来,“祥云阁的贵客雅间是做什么用的?” 赵臻亦有些烦躁,要不是父皇那边自做主张,他怎么会做陪高永嘉逛街这么无聊的事儿? 这女人出来逛就逛吧,还不老老实实呆在雅间里,非得搞得大家都知道是他赵臻陪着来逛的。 总而言之,这女人就是个事儿精。 赵臻从雅间中出来,走到二楼凭栏处,往下一望,整个人当即定住。 当和赵臻视线对上的时候,谢菡只感觉满脸的羞臊。 时隔多年,两人再度遇上。他是贵客,陪着佳人居高临下。 而她却是和人争抢二百两银子东西的“下面那些人”,品位低下,毫不入流。 自尊心已经不容谢菡再待下去了。 “东西我不要了。” 连忙拉着陈婷婷跑出去。 “谢菡,你给我站住!”赵臻当即一喝,想要去追。 高永嘉却拉住他的袖子,“你做什么去?不是说好今日要陪我逛街的吗?”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谢菡人已经走出祥云阁的大门了。 “别碍事。”赵臻烦躁得将高永嘉一推,手撑着栏杆用力一跃,整个人从二楼飞跃而下。 紧接着,他便慌张得跑了出去。 门外,还残留着马车经过时扬起的尘土。 而谢菡早就不见了踪影。 “唉!”赵臻烦躁得捶了一下门前的柱子。 他走回祥云阁,张蓉正让侍女给她包东西,赵臻便满面阴寒得走到面前。 “东西,本王要了。” 那骇人的架势,让张蓉一个哆嗦,连忙将耳坠让了出去。 她已经不敢再和赵臻待在同一个空间了,连忙撤出了祥云阁。 赵臻心气还没顺了,继续对着祥云阁的侍女道:“刚才谢三小姐都看了哪些东西?” 侍女愣过过后,将谢菡目光停留过的地方指给赵臻看。 赵臻道:“全都给本王包起来吧。” “全部?”侍女有些不可置信。 赵臻确认道:“对,是全部。” 侍女本来还为损失了张蓉谢菡几位主顾而心痛呢,结果晋王这边就给她找补回来了。 当下精神十足得给包东西了。 高永嘉已经从二楼下来,脸上扬起了笑容,“晋王殿下,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的吗?” 赵臻淡淡得瞥了她一眼,道:“你想太多了。” 高永嘉脸上的笑僵住,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赵臻已经自动将她忽略过去,给自己方才买下的东西结账。 “晋王殿下,今日您购买的这些东西已经超过一万两,只要再加十两,就可得到本店赠送的玉镯一只。” 赵臻想了想,道:“好,那本王要一只。对了,这个玉镯的单子,一定要给本王开好,要单独开。” 侍女有些不明所以,晋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一万两的东西都不那么在意了,怎么还偏偏着重要个十两的单子。 不过赵臻既然这么说了,侍女照做便是。 待侍女将东西都包好的时候,赵臻特意挑了先前争执的那对耳坠,将盒子小心翼翼放入袖中,然后对祥云阁的侍女道:“东西都送往宣平侯府便是,至于这镯子,就送给永嘉公主吧。” 反正一个赠品,菡菡也不稀罕。 他对着一旁的高永嘉道:“永嘉公主,这皇城呢,本王陪你逛了,礼物呢,也给你买了。当日大殿上父皇答应你的事儿,本王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不要再搞告状这套小孩子的把戏了。” “回驿馆的路公主应当熟悉,本王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 说着,便大步流星得迈出了祥云阁。 高永嘉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侍女见玉镯送到高永嘉面前,“永嘉公主,您看……” 高永嘉只觉得那玉镯的颜色极为刺目,狠心一拂,“谁稀罕!” 她堂堂梁国公主,竟然只用十两的赠品给打发了? 镯子落地,顿时碎成了几段。 高永嘉看也不看,扬长而去。 赵臻在皇城中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谢菡的踪影。 无奈之下,只好怀揣着祥云阁的单子进宫去了。 天启帝正在批阅奏折,得知赵臻过来,连忙将案头的折子给堆到一边,让内监去将茶点给摆上来。 “小九今日怎么想起来看父皇了?”天启帝笑着道。 刚想招呼着赵臻用点心,赵臻直接走上前,将单子往天启帝桌案前一拍。 天启帝挑眉,“这是何意?” “报销。”赵臻言简意赅。 天启帝看了看单子上的数额,这……才十两银子? 十两就要报销,小九的日子是过得多么穷啊。 他看着赵臻,怜爱着道:“小九,是不是俸禄不够用的?你还缺多少,父皇从私库里给你补贴一些?” 赵臻没想到天启帝已经脑补到这种程度了,“我不缺钱。这银子是给高永嘉花的,朝廷应该给我报销。” “既然你不缺钱,花个十两银子又怎么了?”天启帝道,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抠门的儿子。 赵臻理所当然道:“我为什么要给不相干的女人花钱?别说是十两银子,就是一文钱,我都心疼得不行。” 天启帝只觉脑壳疼,将单子往赵臻身上一扔,道:“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朕眼前晃悠了,朕看得眼疼。” 大乾皇子这么抠门,也不怕人笑话。 “那你给我报不报啊?”赵臻不死心的追问。 “去找户部。”天启帝吼了一句。 “多谢父皇,那儿臣告退。”得到满意答复后,赵臻笑嘻嘻得走了。 天启帝想再批奏折,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发愁得将笔一搁,向身边的陈寿倾吐道:“看来小九对永嘉是毫无意思,这两国联姻……” 陈寿道:“晋王殿下既然不愿,又何必勉强他,大不了从宗室子弟中挑选几个出来便是。” 天启帝叹道:“宗室子弟中,适龄的有为青年大多已经成婚,剩下的那些,可都是歪瓜裂枣。你觉得高永嘉能看上吗?” 那高永嘉一开始看上的可是小九,眼光这么高的女子,还能指望她降低标准? 这皇城之中,恐怕合适的都没有几个。 “你说,除了小九,朕该从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呢?” 第七章 日薄西山。 谢菡算计着都这个点儿了,谢世子夫人总不会把她关在门外了,这才赶回府里。 刚进门,就看到她爹谢世子和兄长谢琮两个在比武对招。 不过那架势看起来极为敷衍,你来我往的,比太极还慢,跟划水一样。 谢菡目中露出嫌弃之色,如果忽略两个人这么沙雕的姿势,她哥谢琮也算得上是谢家宝树,风光霁月了。 只可惜,内里是个憨憨。 两个人比划的过程中,眼睛不时得往门口处瞟。 谢菡一出现,两个人立马停了下来,赶紧走到她面前,一左一右得将她给围住,目光灼灼得盯着她。 谢菡被看得有些发毛,底气不足的问,“这是怎么了?” 她最近应该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吧。 谢琮感叹了一句,“妹啊,你是不是把祥云楼给抢了?” 谢世子则在一旁语重心长道:“菡菡啊,姑娘家虽然喜欢漂亮的首饰不假,可是做人得讲究一个本分,违法乱纪的事儿不能干。” 谢菡听得一头雾水,道:“你们都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真不明白?”谢琮认真打量着谢菡,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好,你跟我来。” 谢琮领着谢菡到了花厅,谢世子夫人正坐在主位上喝茶。 花厅正中央,则放了张圆桌,上面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首饰盒子,每个盒子上都雕刻着祥云纹饰,明显是出自祥云楼。 “好大的手笔啊,”谢菡感叹道,“这些东西加起来,应该不下一万两银子吧。母亲,这是您买的吗?” 谢世子夫人冷淡得瞥了谢菡一眼,道:“你觉得这像是我的做派吗?” 谢菡被看得心中发紧,连忙摇头。 谢琮赶紧小声对谢菡道:“这是祥云楼送过来的,说是你在他们那买的。” “我买的?”谢菡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祥云楼疯了吧,我哪里能支付得起这么多的银子。” 她连个两百四十两的坠子都舍不得买。 谢琮不住点头,深表赞同。就是因为知道谢菡身上没有那么多银钱,所以在祥云楼一开始送东西到家里的时候,他们就表示怀疑,还担心谢菡行差踏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谢菡这才明了刚才为什么谢世子和谢琮特意在门口等她了,“我说为什么我回来时你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感情是怀疑我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儿。谢琮,你还有没有良心,连自己亲妹妹的品性如何都信不过,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谢琮连忙告饶道:“姑奶奶,我知道错了。要不我把这个月的俸禄都给你,你消消气如何。” 谢菡道:“不够,最起码我要三个月的俸禄。” 谢琮忙不迭道:“好好好,给你便是。” 谢琮如今是四品的羽林卫中郎将,每个月的俸禄可有九十两,三个月的俸禄,足够让她买下自己喜欢的坠子。 成功从谢琮那敲了一笔的谢菡心满意足。 谢世子夫人看着兄妹两个闹完,这才严肃得道:“菡菡,这些东西想也知道不会是你买的。可是祥云楼一口咬定是你的东西,至于其他的,不管我们怎么问都问不来。你在祥云楼,可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人?” 谢菡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她打开那些首饰盒子,里面的饰品都是她今天瞧过的,珠钗,玉镯,戒指,耳坠都有,唯独少了那对浅蓝色的水滴形坠子。 谢菡想她应该知道是谁买的了。 能够一口气买下这些东西,并且不让祥云楼透漏身份分毫的人,恐怕也只有赵臻了。 只可惜,这些东西她根本就不想收。 “母亲,这东西,我得拿去祥云楼退掉。”谢菡思忖道。 如果从宣平侯府送十几盒首饰去晋王府的话,那未免太过显眼了。谢菡不欲让人知道她和赵臻的瓜葛,还是换成银票,明日宫宴上找机会还给赵臻比较合适。 如此一来,明日的宫宴她还必须出席不可了。 想到此,谢菡不禁有些烦躁。 “妹啊,这些东西到底是谁送给你的?”谢琮好奇得问道。 “你就别好奇了,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和他有关系了。” 都给高永嘉买下那水滴耳坠了,还给她送东西,这算什么意思。 谢菡让人搬了东西到祥云楼,说明来意。 祥云楼的侍女查了查单子,很遗憾得告诉她,“谢三小姐,您这些东西只能退九千九百七十两。” “为何?”谢菡挑眉,“你们这单子上不是写着超过一万两了吗?” “是这样的,今日晋王在我们这里总花费超过一万两,然后又添了十两得到赠品镯子一只。如果您现在要退的话,那只镯子便不能算作赠品,需要您再补给我们祥云楼一百两才行。除去晋王殿下拿走的那对蓝色耳坠价钱,再扣除需要您补给我们赠品镯子的价钱,是能退九千九百七十两没错。” “既然不能算赠品的话,那将镯子一并退回就是了。”谢菡道,反正她又没动过那只镯子,那就不存在补价的问题了。 侍女笑着摇摇头,道:“不行呢,谢三小姐。那只镯子,晋王已经送给永嘉公主,现在已经被永嘉公主打碎了。” 谢菡算了算,九千九百七十两,她得拿多少张银票啊,那厚度摞起来,也相当可观了。 而且还银票给赵臻的时候,总不能让他一张一张数着看数目错没错吧。 谢菡不欲找那个麻烦,干脆道:“这样,我再添三十两,你直接给我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便是了。” “好的呢,谢三小姐。” 当拿着兑换出来的一万两银票时,谢菡心疼得却是自己损失的三十两。 混蛋赵臻,害她破财! 果然沾染上他就没好事。 是夜,谢菡将那张银票压在枕头底下,带着对赵臻的无限怨念入眠。 月照长空,皎皎流光透过窗洒进室内,留下一地清辉。 赵臻躺在床上,回想起白日里谢菡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了。 沙漏的声音在屋中清晰可闻,让他越发的烦躁。 半晌,赵臻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盒子,干脆起身换了件衣服,一个人悄悄的来至王府大门。 想着天色已晚,赵臻不欲叫醒正在睡觉的门房,纵身一跃,直接从院墙处翻了出去。 值守的赵扬赵帆两兄弟瞧了,面面相觑。 “王爷这般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做什么?” 在自己家还兴不走正门翻墙这一套。 “跟上去瞧瞧便是。” 长夜寂寂,大街上空无一人。 赵臻干脆运起轻功,一路飞檐走壁,最终身影消失在宣平侯府之中。 跟在后面的赵扬赵帆两个瞧了,一脸的诡异之色。 “王爷到底是放不下谢三小姐。”赵扬感叹道,就算是夜半三更也要前来相见,可见这相思已经是忍得够辛苦了。 赵帆托着腮,带着兴味道:“我倒是不知道咱们王爷有私闯民宅的爱好,这回可算是长见识了。” 谢菡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梦到了五年前的情景,她整个人如枝头海棠一般,无力得承受狂风侵袭,一下又一下,打得花枝乱颤,嫩蕊含芳。 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粘腻腻的,有些不太舒服。 恍惚间,她好像感觉到一阵清风拂过,带走了身体上些许的燥热。 鼻尖传来的是好闻的松针香气。 谢菡还在心中纳闷,这梦境,怎的连香气都能具体梦到了?以往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紧接着,便感觉那香气渐渐靠近,似乎与自己不过咫尺之遥,好像要与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如果是梦境的话,绝不会这般真实。 谢菡察觉到异样,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赵臻放大在自己眼前的俊脸。 谢菡才想要尖叫,想起这是在自己的闺房,如果被人发现赵臻在自己房间的话,那她的名节可就彻底没有了。 谢菡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将快要溢出喉咙的声音给堵住。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赵臻的声音便响在耳畔。 “菡菡,其实你要喊的话也没事。被人发现的话,我迎娶你进门就是,晋王妃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 哪个想嫁给他了?谢菡怒目,她瞪着赵臻,道:“谁准许你进我闺房的?出去!” 赵臻仿若未闻,他隔着被子,伸手一捞,将谢菡给捞在怀里,随后自己在谢菡的床上坐下,将谢菡给放在大腿上,近乎贪婪的打量着怀里的人。 谢菡冷不防坐在了赵臻腿上,这般亲密的姿势,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忍不住想要挣扎。 奈何手脚都被困在被子里,整个人就像是蚕蛹一样,一蹭一蹭的,却挣脱不了分毫。 赵臻的声音忍不住粗重了几分。“菡菡,你再这样下去,我不能保证能控制住自己。” 察觉到赵臻的变化,谢菡生怕他再兽性大发,连忙停止住动作,安静下来。 “真乖。”赵臻满意道。 他伸手,将谢菡被汗水浸湿的鬓发给撩到耳后,低低得道:“你刚才做梦了,可是梦到了五年前的情景?” “我也是。菡菡,这五年来,你几乎夜夜都入我的梦中,让我想念得发狂。可是就在刚刚,我却突然发现,梦毕竟是梦。再如何,它也不及你方才万分之一的娇媚与鲜活。” “够了!”谢菡怒声道。 第八章 谢菡有些无力,为什么她想忘却的事儿,偏偏不断有人在她面前提起? “过去的事儿,我不想再提了。赵臻,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放!”赵臻脸色黑了,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 他收紧了手臂上的力道,紧紧抱住谢菡,向她靠拢过来,和她额头相抵,带着种痴狂的偏执。“抱住了就是我的,这辈子都不放。” 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只要一呼吸,便是那种松针香气,谢菡感觉自己周围被罗织了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给裹得透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让她想逃离的压迫。 “我求你了,好不好?” 赵臻一顿,谢菡从来没有用这么可怜的态度对他说过话。 特别是一个求字,从来没有。 他喟叹一声,道:“菡菡,比起你求我,我更愿意听你骂我去死。” 谢菡呼吸一窒,死这个字,她是万不敢再说出口的。赵臻这个人,偏执起来的疯狂让人觉得可怕。 谢菡虽然是个现代人,不会因为丢失了清白而寻死觅活,可是当鱼水之欢过后,她也没有办法云淡风轻得一笔带过。 特别是听到赵臻表示如果他再遇到这种情况,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时,谢菡更是被愤怒冲昏了理智,冲他吼了许多难听的话。 具体说了什么,谢菡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有一句大意是他怎么还不去死。 当时赵臻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回复她,如果这是她希望的,那就如她所愿。 再之后,便是赵臻离开皇城,远走边关。 战场之上,局势诡谲,谁都不敢保证能够全身而退,谢菡根本就不敢听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她怕有一天,听到赵臻遇到不测…… 她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这样的话,她一辈子良心都会难安。 当时的一句气话,已经折磨了谢菡五年,这会她根本就不敢再说“死”这个字。 “我没叫你去死,你不准自作主张,听到没有。” “好好好,都听你的。”赵臻心底泛起一丝甜蜜,“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谢菡有些无奈。 她要的是跟赵臻撇清关系,可是看赵臻的意思,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 她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煞神? 谢菡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赵臻抱着她,感叹道:“菡菡,在边关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见你,这说明我们两个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这是天意。” 谢菡喊他去死,他去了。 如果他死在战场上,那便是他的宿命。为国捐躯,这怪不到谁身上去。 几次九死一生之际,赵臻也想过就这么算了也好。 可是每当他被人从死亡深渊拉出来后,他心底里的执念便更多一分。 他这条命,老天都不收。 看来,是上苍要让他和谢菡在一起的。 谢菡已经懒得和赵臻争辩什么了,反正她说了赵臻也不会听的。 “天意不天意的,以后再说吧。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能回去吗?我想睡了。” “一起。”赵臻将谢菡给放到床上,弯腰去脱自己脚上的靴子。 “你做什么?”谢菡惊恐道。 接下来赵臻的动作便已经替他做了回答。 他躺在谢菡身边,将她整个人连带被子给抱住,闭上了眼睛,道:“睡吧。” 谢菡道:“我才不要和你一块睡呢,你快走。” 赵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谢菡:“……” 有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身侧,谢菡本以为会睡不着呢。 不知什么时候,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翌日,她是被谢世子夫人的拍门声吵醒的。 “菡菡,该起来了。太阳都多高了,你还在睡。再不起来收拾,宫宴就该迟到了。” 谢菡心中一慌,连忙去摸旁边。 那儿空空如也,赵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谢菡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下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去给谢世子夫人开门。 谢世子夫人已经絮叨开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早睡早起,养成一个好习惯。昨晚又是看话本到很晚吧,还不赶紧收拾……咦,你这坠子挺别致的,是昨天在祥云楼买的吧?” “哪有,昨天我在祥云楼可什么都没……”正想说什么都没买呢,她就察觉到自己耳垂处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连忙去妆台前照了镜子。 铜镜中映出她秀美的面庞,两只水滴形的蓝色坠子挂在耳垂,随着她摆动,里面隐隐有水波流动。 赵臻! 谢菡咬了咬牙,就想取下那坠子。 谢世子夫人忙道:“就戴着吧,这个挺好看的,正好跟给你准备的衣服相配。” 谢世子夫人给谢菡准备的是一套水蓝色的罗裙,她连忙唤侍女给谢菡换上,看看上身效果。 谢菡身上的颜色都是比较素净的,如菡萏一般,清而不妖,干净秀美。 装扮完后,谢世子夫人满意得点头。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该进宫了。你祖母,二婶他们生怕误了时辰,已经先行赶过去了。” 谢菡摸了摸自己的耳坠,道:“母亲先去车上等我,我还有点事儿,一会就来。” 谢世子夫人道:“那你可得快点。” 待谢世子夫人走了之后,谢菡无奈叹了一口气。 刚才谢世子夫人说这耳坠是在昨个儿在祥云楼买的时候,谢菡根本就无从辩驳。 她总不能说其实是赵臻昨个儿夜里偷偷给她戴上的吧? 既然这东西已经在谢世子夫人那里过了明路,谢菡少不得要留下了。 这样一来的话,她就得将坠子的钱还给赵臻。 谢菡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一万两银票来,又从自己的私房钱中数了二百四十两,放在一起,用个不那么显眼的荷包装了。 昨个儿才从她哥那里敲来三个月的俸禄,这还没等捂热乎呢,就要离她而去了。 跟赵臻沾上的代价太大了,她的钱袋应付不来。 谢菡赶到府门口的时候,她爹娘和兄长都已经等着了。 她跟谢世子夫人上了马车,谢世子和谢琮则驾马走在前面,护卫着她们。 进了宫,谢世子和谢琮便要去拜见天启帝。 谢菡则跟着谢世子夫人前往凤仪宫见过章皇后。 谢菡到的时候,凤仪宫已经十分热闹了。 章皇后已经年过五十,风华虽然不再,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雍容端庄,十分符合一国之母的典范。 在她的左侧是当朝的太子妃杜如玥,一脸的恭谨谦和。 右侧则是梁国公主高永嘉。 在谢菡一进来的时候,高永嘉就看到谢菡耳朵上的坠子,想起自己昨日在祥云楼受到的羞辱来,一双眼睛里嫉恨得要冒出火来。 她不错眼得盯着谢菡,看她仪态大方的章皇后行了礼,看她受了章皇后夸奖之后得体的应对,丝毫挑不出错儿来,一时间妒意更浓,竟忽视了周围。 “永嘉公主?”章皇后带着疑问的声音传进耳朵。 高永嘉连忙回过神来,见大家都在看她,连忙调整表情,“一时间走了神,竟在娘娘面前失仪,还望娘娘恕罪。” 章皇后笑道:“不妨事。本宫为你介绍一下,这是宣平侯府的三小姐。” 太子妃杜如玥在一旁提醒道:“母后,永嘉公主同谢三小姐是认识的。” “哦?”章皇后来了兴致,示意杜如玥继续讲下去。 杜如玥笑道:“这应该是七年前的事儿了吧。当年永嘉公主随使团来访,正巧碰上各大学院联合组织的诗文竞答。永嘉公主来了兴致前去参赛,结果与谢三小姐碰上。” “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有点儿印象。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怎么样了,儿臣倒真有点记不太清了。正好两位当事人在这里,母后不妨亲自问问她们?” 章皇后目光率先看向离自己较近的高永嘉。 高永嘉有些心气不顺,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一开始的甜美。“是永嘉技不如人,比不上谢三小姐才思敏捷,满腹诗书。” 殿中一片寂静。 关于梁国国主欲以永嘉公主和亲的说法,大家都隐隐听说过,说不定她便是日后的晋王妃呢。 这皇后未来的儿媳妇被宣平侯府的三小姐给比下去了,这让她们说什么是好? 高永嘉暗恨谢菡,七年前抢她诗赛的魁首,七年后抢她心仪的赵臻,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谢世子夫人忙道:“当时不过是小女侥幸赢了而已,纯属运气。”初~雪~独~家~整~理 章皇后笑道:“夫人不必妄自菲薄。听闻令爱如今还是司教部的给事,虽然咱们大乾并不限制女子参加科考,可是能当女官者,可是少之又少。令爱能够走上官场,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如今满殿的女眷中,很少是官身的。 大乾的贵女都养尊处优惯了,很少有能耐得下性子忍受十年寒窗的苦读的。 官身的谢菡在这一众女眷中倒显得有些特殊了。 如今听章皇后夸赞谢菡,一个个心里都不对味了。 “是啊,谢三小姐的本事我等可是望尘莫及。不过这读书虽好,可是女子读书,到底是耗费韶华的一件事。如今谢三小姐二十二岁都未能嫁得出去,可见这姻缘一事上,着实算不得顺遂。” “若是人人都如谢三小姐一般,因为读书而蹉跎姻缘,那我大乾不知有多少府邸该为子息之事发愁了。女子的职责,还是顾好内宅,相夫教子为要。” “不错,咱们女子读书,能够识字明礼也就罢了。如今公侯府邸之中,大多不愁吃穿,又何必非得执着仕途一道,去抢那寒门举子得之不易的机会呢。” 谢菡听得心中憋火。 “众位夫人此言差矣!谁说女子不愁吃穿,走上仕途便是去争抢寒门举子的机会?我大乾科举向来公正无私,能够金榜题名者,皆是凭的自己真才实学,与贫富无关,与老幼无关,与男女更是无关。若那寒门举子果真满腹经纶,纵使与再多人相较也会脱颖而出。若是其平庸无能,就算将他放在官位上,也终究是碌碌无为,于国于民无用。 再者,女子读书的意义,不是仅仅为了识字明礼这么简单,更是给自己一种安身立命的保证,靠山山倒,靠人人走,只有靠自己,才最为心安理得。不至于担心夫君何时贪恋了别的颜色而将自己休弃,也不至于发愁家族没落之后该如何维持生计。女子存在世上,若是仅仅将自己局限于内宅,仰仗男子的鼻息,那不过是将自己视为诞育子嗣的工具,以色侍人的……” “谢菡!”眼看着众位夫人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谢世子夫人连忙厉声喝止住她。“你以为你读了些书便洞悉天下所有的道理了?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在座的哪位夫人不比你有见识,女子如何存在世上,用得着你来教导?还不快向皇后和众位夫人道歉。” 说完,谢世子夫人放低姿态,对着章皇后,道:“小女年轻气盛,言出无状,冲撞了娘娘和众位夫人,臣妇先在这里向娘娘赔个不是,还望娘娘宽宥。” 章皇后摇摇头,笑道:“令爱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不过到底是年轻了些。这些年来,我大乾朝堂之上君臣相得,和乐融融,也少不了众位夫人打点内宅的辛苦。谢菡,你是该向她们赔个不是。” 谢菡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 这不是她的错。 当然,也不能说章皇后错了。章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要维持着命妇女眷之间的和谐,要她服个软,这无可厚非。 要说错的话,是她所处的这个时代吧。 大乾虽然对女子来说相对宽容了,但是相较于她曾经所经历过的来说,还是达不到的。 她刚才是说的有些过急了。 谢菡深呼吸了一口气,咽下自己的委屈。“是我一时激进,口不择言,方才如果说了什么冒犯到大家,还请大家不要往心里去。” 有章皇后在,一众夫人大度的笑笑,纷纷表示无碍。 高永嘉心里不由得意起来,本来以为谢菡会是自己成为晋王妃的一个劲敌,谁知她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如今章皇后要求谢菡向众位夫人赔不是,肯定也是看不上谢菡的。 可这会的高永嘉自然不会知道章皇后心中对谢菡的评价有多么高。 此女的见识远远超过殿中众位女眷。有锋芒,有棱角,但是又会审时度势,顾全大局。 将来不可限量。 第九章 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 章皇后给谢菡母女赐了座,顺势将话题给引至别处。 谢世子夫人拉了谢菡的手,安抚着她,道:“方才也不是真心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这孩子也太鲁莽了,那些话怎么能当着她们的面说出来呢?” 这殿中的夫人贵女因为家中能给提供优渥的生活,便不想再费那个心力读书立命。她们所认同的观念便是顾好内宅,相夫教子,如今谢菡跳出来将她们认可的生活方式一通驳斥,这些夫人心里能好受了才怪。 就算是有理,谢菡孤身一人,也难抵挡住这殿中的七嘴八舌。 谢世子夫人只好赶在那些夫人发作之前先给训斥谢菡一通了。 谢菡呼了一口气,“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是我养气的功夫还不够,听了那些话没能控制住自己。” 她和那些夫人观念上就有本质的不同,让她待在这殿中听着一群人攀比夫君,儿子,妆容……她真的是坐立难安。 谢世子夫人看出谢菡的为难,道:“若是不适应这里的话,你先出去透透气,等开宴的时候我叫人喊你。” 谢菡笑道:“多谢母亲。” 她悄悄地起身,并不想惊动任何出去。 奈何却总有人盯着她不放。 “谢菡,你做什么去?”高永嘉喊道。 其他人也顺势看了过来。 谢菡一顿,没好气道:“如厕!怎么,永嘉公主也要一起吗?” 高永嘉捂住鼻子,有些嫌弃道:“谢菡你怎么这么粗鄙,这种不文雅的事儿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谢菡都想翻白眼了,“是你先问我的。” 高永嘉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待谢菡走出去后,有人在谢世子夫人面前语重心长得道:“还是没有成亲的缘故,看事情都太简单了。要是谢菡她成了家,有了夫君和儿子,就不会说出那些刻薄的话来了。” “都这个年纪了,也别让她心气太高了,差不多将自己给嫁出去得了。” 谢世子夫人讪笑着应付,心中有些后悔非得让谢菡来参加这个宫宴了。她本来想着让谢菡多出来认识认识人的,可是那些女眷说的话也着实有些难听,有时候她都会生一肚子闷气。让谢菡能够维持仪态,全程含笑听着,也着实为难她了。 谢菡出了凤仪宫,才如释重负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会是在宫中,出行都有宫婢跟随。为了圆自己方才扯下的谎,谢菡只好装模作样得去了一趟恭房。 待出来后,她则刻意放慢了速度,想着在路上多耽搁一会时间,好过回到凤仪宫中听贵妇们自以为是的说教。 她慢慢悠悠得走着,结果刚转过一个弯,就听见太子妃杜如玥和鲁国公夫人在说着话。 谢菡本想回避,奈何那话顺着风飘进她耳中,让她听了个措手不及。 在听到二人说什么后,谢菡僵立在那,一时间挪不动道了。 鲁国公夫人道:“你将碧月给带回东宫吧,晚上就安排她去伺候太子殿下。” “母亲!”杜如玥声音凄婉,明显是不想接受这个安排,“再给我段时间,太医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受孕了。” 鲁国公夫人冷着声音道:“阿玥,此事不能再拖了。你和太子殿下已经成婚八年,在子嗣的问题上,我们已经给了你太多的时间了。眼看这太子将过而立之年,东宫尚未有皇孙降生,这让满朝文武如何放心得下?听你父亲说,已经有言官考虑上谏,请求太子再纳新人了。与其让别的女人诞下太子子嗣,为何不选碧月?这是我和你父亲精心挑选的人,我们总不会害你的。” 杜如玥泪珠不由掉了下来。 鲁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道:“阿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夫君推给别人呢?但凡你身子争气一些,我又怎会如此逼你?” “母亲别再说了,”杜如玥道,说到底还是她生不了孩子的缘故,“我将碧月带回去便是了。” 不情愿得安排自己身边宫婢领着一个窈窕的少女回东宫。 鲁国公夫人这才满意了,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等日后你便会明白我和你父亲的苦心了。宴会快开始了,把你的眼泪擦一擦,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鲁国公夫人离开,留下杜如玥呆立在那。 看杜如玥没有要走的意思,谢菡叹了一口气,和身边宫婢悄悄离开。 回凤仪宫的路被杜如玥堵了,谢菡只好去御花园里待会,等着时间过去。 她坐在凉亭中,托着腮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内容,脸上不由现出忧愁来。 说到底杜如玥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温良恭俭,小心谨慎得坐着太子妃这个位置,从未犯错。 就因为生不出孩子,必须要把自己的丈夫推到别的女人床上。 这就是大多数命妇认可的道理。一个女子一生的价值,便在于夫君、子嗣…… 谢菡不由觉得有些可悲。 如果换成是她,她宁愿和离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她要的感情很纯粹,容不下第三人插足。 “你们都退下去吧。”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谢菡回过神来,就看到赵臻加快了步伐往这边走来。 跟着她的那个宫婢已经退下了。 赵臻走进凉亭中,一把将谢菡给抱了个满怀。 “菡菡,没想到在这碰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 谢菡推开赵臻,见赵臻还要凑过来,连忙用手臂格挡在两人身体中间。 “停!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赵臻看了看四周,很是无辜道:“哪有大庭广众?菡菡,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谢菡:“……” 赵臻继续道:“往这边来的路我都让人给守好了,知道你面皮薄,不会有人看见的。” 谢菡面色涨红,纯粹是被赵臻气的。 这是她面皮薄的问题吗? 她根本就不想跟赵臻抱啊。 “就算不是大庭广众那也不行,光天化日之下,你少跟我没脸没皮。”谢菡再度重申,“晋王殿下,麻烦您给记住了,我们两个,没关系!” “原来光天化日也不行啊,那我懂了,”赵臻倾过身来,冲谢菡眨了一下眼,用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道,“晚上等我。” 谢菡:“……”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懒得跟你说。”谢菡无奈了,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转身就要离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来,又转身怒气冲冲得走过来。 赵臻原本黯然的脸一下又放出光彩来,“菡菡,你回来是不是舍不得我?” 谢菡从自己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往他身上一扔,“这个还你。” 做完这些后,头也不回得离开。 赵臻打开那只荷包,看到里面的银票,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脸色刷白。 他将那只荷包给放进怀里,无精打采得往宴会赶去。 大家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帝后现身。 赵臻找了自己的位置,先行落座,看到桌上已经摆了美酒,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狠狠灌了下去。 似乎是嫌不过瘾,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九!”太子赵稷按住他的手,温润的面庞上满是对胞弟的关心,“怎么了,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皇兄,我没事的。”赵臻不欲多言,“就是突然想喝酒了。” 赵稷默了默,往谢菡那边看去,见她正与陈婷婷谈笑,目光丝毫都未分到这边来过。 再看向赵臻这副蔫了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 “就算想喝酒,也不是你这么个喝法,酒多伤身。” “皇兄放心吧,我身子骨好着呢。” 正说着,内监总管陈寿已经入了殿,高声向众人传达天启帝和章皇后已经到了的消息。 众人连忙端正了神色,回到自己位置上站定,整理好自己的仪容。 待天启帝和章皇后相携进来,在上位站定时,众人一致行礼。 天启帝笑着令众人平身。 众人落座,乐响,舞起,宴会正式开始。 赵臻满心烦闷,一个劲儿得喝酒,周围的一切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陛下,娘娘,今日盛宴,永嘉特意准备一支舞助兴,还请陛下和娘娘准许永嘉献上。” 天启帝自然准许。 正起舞着的舞姬纷纷停下动作,安静得退下,给高永嘉空出位置来。 高永嘉走至大殿中央,随着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她纤腰一扭,舞动起来。 她虽然在跳着舞,可是眼神却不住往赵臻身上投去,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高永嘉这支舞是为谁准备的。 赵臻满心烦躁,高永嘉那热辣刺骨的眼神让他觉得极不舒坦,让他觉得这女人好像想将他扒光一样。 干脆什么也没说,径直出了大殿。 天启帝瞧了,也只是无奈叹了一口气。 赵臻离了宴会的大殿,走至御花园假山处,靠在阴影里的一块山石上,闭目假寐起来。 不知何时,耳畔传来几道轻佻的男声。 “今日宴席之中,要说最为吸引人的女子,还是非谢菡莫属。” “只可惜,你看得上人家,人家却看不上你。都二十二岁了还未成婚,她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实不相瞒,五年前,我差点就能娶到谢菡了,嘿嘿。”一个男子带着酒嗝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是他同伴不以为然的声音。 “你?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刘二少的德性,谢菡能看上你才怪!” “她是看不上我,可若是她失身于我呢?”刘二少道。 赵臻暗暗攥紧了拳头。 第十章 赵臻本能觉得刘世杰指的是五年前那次意外。 要不是因为那次,他跟谢菡突破了男女大防,这会两个人的关系说不定还没有这么僵。 “谢菡会失身给你?”其他几个明显不相信,“你就瞎吹吧,除非这其中有猫腻。” 否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你们还真说对了。”刘世杰嘿嘿笑道,“也是我运气好,那天我去品香楼用吃饭,正好碰见谢菡被人扶着去了四楼的客房休息。当时看她的样子,脚步虚浮,人事不知,我便一时兴起,偷偷跟了上去。待屋子里只剩下她之后,我就偷偷潜了进去,你们猜我闻到了什么?满满一屋子欢情散的味道。” “那后来呢?”其他几个都是皇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是流连烟花之所的老手。一听到风月之事,顿时来了兴致。 “后来啊,”刘世杰遗憾道,“我当时被尿给憋得去了一趟茅房,等再回来的时候,谢菡已经不见了。要是没有这一出,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想想真是可惜,那欢情散的药效可是霸道的很,不少春楼里的妈妈常用它来驯服手底下不听话的姑娘,不管是多么烈性的女子,只要中了它,都得乖乖拜服在男子的身下。 “就谢菡当时那个屋里的剂量,已经非云雨之欢不能消解了。” “这么说,谢菡眼下已经并非清白之身了。” “十有八|九。”刘世杰笃定道,“就是不知道便宜了谁去。早知道人会不见,我当时就算忍着三急也该把人给办了。” 赵臻咬了咬后槽牙,竟然敢打谢菡的主意,该死! 只见他身形一动,从山石上跃下,几步便到了刘世杰面前,还没等刘世杰反应过来是谁,那拳头已经挥到了他的脸上。 “砰”一声,刘世杰吃痛,下意识用手捂住脸,才待发火,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赵臻,被他周身寒气骇住,自己的气势首先便软了下去。 “晋王殿下,不知在下何处得罪……” 话还未说完,赵臻又是一脚上去,直接踢在刘世杰的腹部,将他给踢飞了出去。 刘世杰摇摇晃晃得站起来,已经快稳不住身形了。 这个时候,赵臻紧跟着上去,揪起他的衣领,毫不费力得将他给提起来,扔进了不远处的湖里。 岸上几个纨绔子弟已经被赵臻这一番动作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经风一吹,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刘世杰这会从水中浮了上来,折腾着想游上来。 赵臻见状,阴寒着一张脸,跳下湖去。 没几下便到了刘世杰身边,从他身后锁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水里按去。 这架势,就好像是地府里的无常,勾魂索命来了。 岸上的几个纨绔子弟抖了抖身子,眼睁睁看着刘世杰扑腾的动作越来越小。 他们这会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屁滚尿流得往宴会大殿跑去。 席间酒已过三巡,大家俱都神态放松,欣赏这舞姬曼妙的身姿。 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突然,传来了几声惊呼。 “不好了,晋王他杀人了!” 第11章 晋王殿下杀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宴席上的众人停下动作,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天启帝很快反应过来,他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怒道:“一派胡言!朕看你们几个是酒喝多了,竟敢诋毁晋王!” 那几人被天启帝这一通怒气吓得顿时不敢说话了。 天启帝随即吩咐起来:“陈寿,先带他们几个下去,等酒醒之后,再将事情的本末说个明白。太子,还不速去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寿会意,当即让几个内侍架着那些纨绔子弟退了下去。 而赵稷也紧跟着带人去寻赵臻。 等待的过程似乎格外漫长,天启帝眉宇间是掩藏不住的焦虑与担忧。 下首的几个皇子看了,心里忍不住吃起味来了。 七皇子赵弼偷偷往三皇子赵佐那里凑去,小声问道:“三哥,你真信那几个人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的吗?” 诬陷晋王杀人,这可是大罪。若非那几个人真正见到了,敢这么大声嚷嚷出来? 赵佐压低声音斥道:“你不要命了,竟然敢质疑父皇的话?” 就算小九真杀了人,父皇说没杀,那就是没杀。 赵弼撇了撇嘴,“这事也就是发生在小九身上,父皇会先给捂住。如果是换了我们几个,恐怕会直接在这大殿上给辩个清楚明白吧。” 谁说不是呢,赵佐心里吃味。不过他面上不显,反而告诫赵弼,“小九毕竟是中宫嫡子,和我们不同。这样的话莫再说了,省得传到父皇耳中,又得吃一顿挂落。” 天启帝的偏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拿名字来说吧,中宫的两位皇子出生,取的就是赵稷,赵臻这样蕴含期许的名字。 而轮到其他的皇子了,取的名就成了赵佐,赵匡,赵辅,赵弼,一看就知道天启帝是什么意思,朝臣知道他们于大位无望,根本就不会往他们这边站。 不多时,赵稷带着赵臻和刘世杰回来。 赵臻除了身上的衣服都湿透,旁的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至于刘世杰明显要惨的多,他此刻已经晕了过去,是被人用担架抬过来的。 不过也就是看着惨,性命应该是没危险的。否则赵稷根本不可能让他出现在大家面前。 天启帝做出判断之后,问道:“人怎么样?” 赵稷回答:“太医已经诊过,刘二公子只是呛了太多水晕过去了,人没事。” 天启帝唤过一个内侍,吩咐:“去问问陈寿那边,那几个酒到底醒好了没有?” 很快,陈寿便带着那几个纨绔过来了。 天启帝怒道:“人不是好好的,如何便成了晋王杀人,说吧,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启帝之所以不问赵臻,是因为熟知赵臻的性子,生怕他在大殿上回答出刘万杰该打或者该死之类的话。 却不料这会赵臻却抢着答道:“儿臣醉酒,一时和刘二公子在水里玩闹起来,许是这几位在岸上看着惊险了些,所以才来向父皇报信。本来便没什么大事,都是儿臣醉酒的错。” 竟然抢着认错了?天启帝心中诧异,对小九来说,打人了就是打人了,错也是对方的错,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这会竟然肯说出粉饰太平的话来,难不成边关五年,真的是让他改了性子? 既然这是赵臻期望的,天启帝也无意拆台,道:“你说说你,醉酒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往后可不许再犯了。” “是,儿臣下次注意。”赵臻配合道。 “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先去把这身衣服给换掉,省得着凉。”天启帝关切道。 眼下虽然是春日,但是湖里的水还是有几分凉意。 “多谢父皇。”赵臻起身,往外面走去。 才走几步,整个人便直挺挺得往后栽了过去。 他身旁的赵稷见状,伸手去扶住他,赵臻顺势栽倒在赵稷怀里。 “小九!”任凭赵稷怎么呼喊,赵臻都没有反应。 天启帝见状,顾不得帝王尊严,赶紧赶到赵臻面前,用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只觉一片滚烫。 老父亲的心顿时疼起来,数落着一旁的赵稷,“你说说你,明知道小九落水了,还不让他换了衣服再过来。穿着这么一身湿衣,就算小九身子骨再强壮也舒服不了啊。” 数落完后,也根本不等赵稷表态,便接着吩咐。 “陈寿,速度准备,朕先送晋王去重华宫,一会请太医去给晋王看诊。” 陈寿躬身应是,“那陛下,这几个诬陷晋王杀人的纨绔子该如何处置?” 刚才他带人下去敲打了一番,已经确保他们不会再说出对晋王不利的话来。没想到晋王自己脾气很好的认了错,刚才的准备便用不上了。 天启帝哪里还有功夫管那几个纨绔子弟,道:“太子,此事交给你来办。” 赵稷领了令之后,天启帝和章皇后便匆匆带着赵臻离开。 赵稷看着还停留在宴会上的人,温声道:“孤看今日也差不多了,这宴会就此散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向赵臻施礼,“臣等告退。” 谢菡随着父母兄长走出大殿,一家人准备一块出宫。 一个小内侍从后面追了上来,“谢给事,请停一下。” 谢菡顿住步子,等着那内侍上来。 那内侍道:“谢给事,太子殿下请您至东宫一趟。” “太子殿下怎么会找你?”谢世子夫人拉着谢菡偷偷问道。 谢菡摇头,“不知。” 她平日与太子并无交集,实在摸不清太子的用意。 “母亲,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谢世子夫人道:“我先去马车上等你吧,想来太子殿下就算有事,也交代不了太长时间。” 毕竟男女有别,要是谢菡进东宫太长时间的话,又该引起别人猜忌了。 谢菡随着那小内侍进了东宫,直接至了赵稷的书房。 赵稷已经在等着了。 谢菡直接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传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谢给事不必拘谨,”赵稷道,“此番孤传召谢给事过来,是想问谢给事是否相信,晋王所说今日之事只是醉酒与人玩闹之故?”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是助攻 第12章 谢菡垂了眸,道:“若晋王殿下所说为真,太子殿下也不会有此一问了。” 今日这事,八成是和她脱不了干系。 在明远学堂读书的时候便是如此,赵臻每每打架,缘由大多和她相关。 甚至男同窗借给她一本书,赵臻都要去敲打人家一番。 为此,没少给谢菡带来困扰。 “谢给事是个聪明人。”赵稷赞许道,“平安,你来给谢给事讲讲事情的原委吧。” “是。”侯在一旁的内监对赵稷行了一礼,随即站直身子,道,“据那几个纨绔子交代,晋王出手伤人之前,刘世杰正讲五年前偶遇谢给事身中欢情散,非云雨之欢不可消解,谢给事的清白恐怕已经不在……” “太子殿下!”谢菡颇为委屈制止,已经不想再听。 她心中既惊骇又羞臊,本以为这事极为隐秘,不料突然一下子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女子尚未成婚,便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这在大乾是要被人耻笑的。 “谢给事不必惊慌,”赵稷安抚道,“今日晋王以醉酒为由揽下所有过错,维护谢给事清誉之心,孤又岂会不知?今日所有知晓内情之人,孤保证,他们不会再往外透漏一字。” “多谢太子殿下。”谢菡道,内心却有一种烦躁。怎么她越想捂住的事情,却越发得往外暴露出来。 “不必谢孤,孤这么做都是为了晋王。”赵稷道,“替谢给事解了药性的那个人,是晋王吧?” 谢菡惊愕抬头,目中还带着慌张之意。 赵稷的耳朵已经微微泛红了,这毕竟是他弟弟的风流韵事,面前站着的女子,是他弟弟认定的妻室。 这些话,他说起来可能不太合适。 可赵臻若是在谢菡那进展顺利的话,又何至于一个劲儿在席上喝闷酒? 少不得他这个兄长助推一把了。 “谢给事不妨看看这些。”赵稷将面前堆叠的折子往谢菡那边推去。 谢菡以为是和她五年前中欢情散的事儿相关,想看看究竟暴露了几分,结果打开一本之后,看清上面的内容,神色顿时变了。 接着又打开另外一本。 全是她这些年的政绩以及上级荐她晋升的折子。 没想到全压在赵稷这里了。 “五年前,晋王提起想戍守边关的时候,孤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令人去查了原委。当得知和谢给事相关的时候,说实话,孤心里对谢给事是含怨的。” 谢菡惊了,“所以下官多年来不得晋升,也是出自太子殿下的授意?” 怪不得她的官路比旁人要艰难一些。 赵稷承认道:“不错,孤就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在边关受苦,孤自然是看不得谢给事身处皇城,加官进职,春风得意。” 谢菡深呼吸了一口气,谁让人家是储君呢,想拿捏一个六品的给事还不容易。 她忍! 谢菡问道:“既然太子殿下打压了下官五年,为何今日又把这些拿出来给下官看呢?” 赵稷勾唇,温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晋王他平安回到皇城,孤这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对了,前些日子谢给事提议科举考试内容不应仅局限于经义策论,而当把人文、律法、算数、常识等内容囊括进来,综合取士,孤亦深以为然。此届科考在即,孤已经命礼部按谢给事谏言命题,打算发给此届科考举子来做,若是此举能为朝廷选得贤才良臣,谢给事功不可没,加官进职指日可待。” 谢菡却放松不下来,太子虽然透露出她加官有望,不过这一切还有一个隐含的前提,那便是赵臻。 她在官场上被打压是因为赵臻,如今撤销了打压,也是因为赵臻。 谢菡有种无力感。 不过提起公事来,她还是多了几分郑重。 “太子肯采纳下官建议,下官不胜欣喜。然则科举改制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此届举子应试之前,皆以准备经义策论为要,贸然换题,恐引发动荡。” 凡是考试都得有个大纲,这一科的举子都是照原先大纲准备的。这临考前告诉他们换了题,那还不得炸锅。 所以,这次的科举,考察内容不能偏离往届太多。 “不若朝廷先行下发公告,给广大学子们一年准备之期。待来年选官,再把算数、律法之类的内容加入进去,如此更为稳妥一些。” 赵稷道:“看来谢给事准备得甚为充分,这具体如何施行下去,不妨说来听听。” 谢菡清了清嗓子,认真回道:“回禀殿下,司教部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学子的全面发展,经义、算数、农学、医经、天文等这些学科,其实学院里都有教授。只不过如今升学或选官仅看经义、策论之道,是以诸多学子学习课程时会有所侧重,甚至弃了其他学科。” 在谢菡看来,并非写得出锦绣文章,吃得透儒家经义,就是衡量一个人迈向更高学府甚至是走上政途的唯一标准。 学院开设各科课程,本意是为朝廷培养各方面的人才,促进各行业的蓬勃发展。这些课程,自然有他们的独到之处、闪光之处,不应该被一众学子弃若敝履。 如果朝廷下了告示,将其他学科的内容也加入到科举考试当中,那朝廷选拔|出来的人才也会更加优秀全面。 赵稷听着,心中赞叹谢菡的见解独到之处,拉着她细细说起具体施行中应该注意的事项。 不知不觉,书房中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谢菡一看天色,惊觉她在赵稷书房中已经待了不少时辰。 赵稷道:“今日天色已晚,谢给事先回吧。今日所言之事,还请谢给事回去拟个章程出来,孤会同有司商讨。” “是。”谢菡拱手告退。 出了赵稷的书房,谢菡没走几步路,就碰到迎面而来的杜如玥。 “太子妃娘娘。”谢菡向杜如玥问安。 “谢三小姐?”杜如玥诧异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本宫听闻太子殿下一直在与臣工议事,担忧殿下乏累,特意来为太子送上羹汤。莫非,先前一直在太子书房的人便是谢三小姐?” “是。” 谢菡应完话,感觉杜如玥立马冷了下来,看着她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敌意。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家的男人都比较护短。 第13章 杜如玥的眼神冷了几分,问道:“不知道谢三小姐和太子殿下所议何事?” 谢菡暗暗叫苦,大乾虽然不限制女子参政,可各个衙门都有严格的保密条令,机要政务不得随意对人说道。 而她和赵稷商定的科举改制,此时就不宜透漏。 “回禀娘娘,事涉机密,此时不得泄露。” 这话说完,谢菡感觉杜如玥的敌意更加深了。 “是本宫逾越了。”杜如玥嘲讽一笑,“谢三小姐逗留东宫许久,想必宣平侯世子夫人在宫门口等急了。本宫就不耽搁谢三小姐时间了。” “多谢娘娘。”谢菡道谢,忙不迭离开东宫。 杜如玥贴身宫婢不忿道:“娘娘问她话那是看得起她,一个小小的给事,手上能有什么机密之事。就算有,怎么不见司教部那么多品级高的大人来禀?依奴婢看,她八成是在书房中魅惑太子殿下,行龌龊之事,这才说不出口。” 杜如玥看着谢菡的背影,幽幽对自己身旁的宫人道:“以谢三小姐的才貌,太子殿下动心恐怕也是正常吧。” 论身份模样,谢菡样样不差。她若是入了东宫,最起码得是良娣。 若是再由谢菡诞下太子长子,那东宫还如何还有自己这个太子妃的位置? 杜如玥顿时察觉到了危机。 春红安慰道:“娘娘不必忧心,不过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凭她也配入东宫。” 既然太子早晚要有别的女人,杜如玥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本宫决定了,今晚就让碧月为太子侍寝。” 谢菡出了宫门,就看到谢琮站在马车旁等着她。 “你可算是出来了。”谢琮松了一口气,“见你久不出来,我便让父亲母亲先回去了。太子殿下找你说什么了,怎么竟待了一个半时辰?” 谢菡道:“自然是公务,难不成还能有什么私情?” “厉害啊,能得太子殿下亲自过问你的公务了。”谢琮拍了拍谢菡的肩膀,大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怎么样,今年是不是有希望升教丞了?” 谢菡眸中的光暗了。“谁知道呢,等年底述职的时候再看吧。” 对旁人来说,若是做成她手头上这件事,加官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惜太子是个弟控。 今日太子先是道出她和赵臻的纠葛,然后又说起她的政途,这言下之意不就是:想升官,就对我弟弟好点。 可一想到赵臻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儿,谢菡就满心烦躁。 “我有种预感,”谢琮神秘兮兮得凑到谢菡身边,“你今年加官绝对没问题的,不信我们就等着瞧。” “呵。”谢菡轻笑一声,升官的门路她不是没有,端看她愿不愿意做了。 回府之后,谢菡就按照赵稷要求,连夜将自己的一些想法拟进折子里。 待完工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谢菡也不打算再睡,洗漱了一番,换上官服出门。 她先到谢琮的院子里,敲了他的房门。 谢琮打着呵欠出来,“你今个儿怎么起这么早?” 往常谢菡可是全家最晚起的那个。 谢菡心道:我压根就没睡。她将自己拟好的折子交给谢琮,“我一会要去上衙,这封折子麻烦你帮我递到东宫。” 谢琮在羽林卫任职,正好顺路帮她将折子给带过去。 交代好这件事后,谢菡便去司教部上值了。 距离午时还有两刻的时候,赵稷身边的平安过来传话,说是太子想见谢菡。 同时帮谢菡跟她上面的教丞荀或请上半日假。 “可以啊,谢菡,”贾轻云酸溜溜道,“看来你昨日入宫,造化不小嘛。” 谢菡道:“别乱想。太子传唤,不过是为了公务。” 心中却泛起了嘀咕,折子里的内容昨日已经给太子讲解得差不多了,就算有什么疑惑的话,也不至于耗费上半日的功夫吧。 “眼下这个时辰传唤,我猜太子十有八|九会在东宫留膳了。” 谢菡没理会同僚之间的猜测,收拾了东西随平安前往东宫。 仍旧是昨日那个书房,赵稷已经在等着了,手中正翻看着谢菡托人呈上的折子。 谢菡给赵稷行过礼后,便小心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传唤下官前来,可是对折子有存疑之处?” “无,”赵稷道,“谢给事这折子,言简意赅,清晰明了,孤甚是喜欢。若是其他官员都像谢给事一般,呈上来的奏折中删去那些冗杂无用的东西,孤每日不知要省下多少心力。” “太子殿下过誉了。”谢菡嘴角不由笑了起来,就算没有实质性的奖励,只是这么一声夸赞,也足够让她高兴了。 不过赵稷召她前来,只是为了夸奖她这么几句的话,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吧? 她从司教部来东宫一趟也挺累的。 “对了,一会谢给事出宫的时候,麻烦将这包蜜饯带给晋王吧。”赵稷推了推放在桌案上的油纸包。 平安见状,连忙去拿了过来,交到谢菡手中。 谢菡愣愣得接了,当感受到那包东西的份量时,一时间有些懵。 对上谢菡不解的视线,赵稷用袖子掩住唇,轻咳了声,解释道:“晋王落水得了风寒,听他府里的人来报,晋王嫌弃汤药太苦,怎么都不肯服用。若是有这包蜜饯的话,想必能缓解汤药的苦涩。谢给事出宫顺路的话,就把这东西给送到晋王府上吧。” 谢菡:“……” 她想说她不顺路能行吗? 感情太子是把她当作跑腿的了。 东宫那么多内侍,随便派一个人去都行啊。 紧接着,赵稷这边就下了逐客令。 “孤这边还有政务,就不多留谢给事了。东西谢给事务必要亲自送到晋王府,毕竟是给晋王入口的东西,出不得差池。” 谢菡对这个倒是认同,入口的东西确实得交给信得过的人来办。 尤其是赵臻的吃食,更要注意一些。 毕竟那家伙四处树敌,要是一个不查,被人下毒毒死了怎么办。 她不知道怎么被送出赵稷书房的。 一出去,那书房门便紧紧关了起来,仿佛生怕她反悔不送了一样。 谢菡看着太子紧关的书房门,无奈叹了一口气,抱紧了手中的油纸包,迈步往宫外走去。 待她离开后,杜如玥和其侍女从暗中走出,二人神色越发不忿了。 春红怒道:“昨日和太子殿下待了一下午便也罢了,今日又来,太子殿下还送她东西了。这女人真是好不知耻!” “昨夜太子殿下拒绝碧月侍寝,莫非真的想把这女人给纳入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31 21:00:52~2020-06-01 22:3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hy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谢菡刚离了东宫,赵稷就唤出自己的影卫赵风,让他去给赵臻报信。 赵风的脚程比谢菡快许多。他到的时候,赵臻正无比神气的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倒进房里养着的君子兰中。 “王爷……”一旁的赵扬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是该心疼赵臻还是心疼那盆无辜的君子兰。 还是管家徐全在一旁心疼道:“我的殿下哎,这可是太医专程为您开的药,您只有喝了药,这身子好的才能快一些。” “本王身体好着呢,喝什么药,阿嚏……”赵臻吸了吸鼻子,待缓过劲来,继续理直气壮道,“在边关的时候,本王烧得比这还厉害,愣是没喝药挺了过来。一个大男人,一点小风寒就喝药,娇气!” 话说完,赵臻便注意到过来的赵风,问道:“赵风,你怎么过来了?可是皇兄有什么话让你捎给我吗?” 赵风恭敬向赵臻施了一礼,道明来意,“太子殿下得知王爷不爱喝药,特意命人给王爷带了蜜饯过来。想必一会就到了,还请王爷注意查收。” 赵臻揉了揉自己不通的鼻子,咕囔着:“搞什么鬼,皇兄让你传话,却派旁人捎带东西,你们东宫的人手是太多了吗?” 正吐槽着,门房那边来报。 “谢三小姐过府,说是受太子之命,来给殿下送蜜饯。” “谁?”赵臻动作停了下来,不可置信问道。 门房重复道:“谢三小姐。” 赵臻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反应过来后,赶紧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请菡菡过来啊。本王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待门房走后,赵臻想到谢菡一会要过来,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忙拉住一旁的赵扬,紧张问道:“怎么样,本王这一身英不英俊,会不会迷倒菡菡?” 赵扬点头附和:“英俊!” 赵臻又忍不住嫌弃起来,“嗐,本王问你做什么,连媳妇都没有的人,能有什么好主意。” 赵扬:“……” 他这是无端被人身攻击了吧? 他翻了个白眼,静静看着自家王爷的表演。 赵臻走到自己衣柜前,挑了一件月白色的锦服。 一边慌张得换衣服,一边又忍不住埋怨起来,“皇兄也真是的,既然是让菡菡来给本王送蜜饯,怎的不早知会本王一声,害本王仓促之间,都没什么准备。” 徐全见赵臻重视的样子,趁机道:“王爷,谢三小姐送过来的蜜饯,乃是为了缓解药性的苦涩,现在关键的一点,得要有药啊。” 赵臻正扣着腰间的玉带,脑子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对对对,本王的药呢?” “王爷的药,不是刚被您给倒了吗?”赵扬耿直回道。 今天的王爷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赵臻想起来,狠狠瞪了赵扬一眼,“赵扬!本王倒药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些,办事这么不尽心,这个月的月银没了。” 赵扬嘴动了动,才想说话。 赵臻立马又道:“别傻站在这里了,还不赶紧去吩咐厨房再重新给本王熬一碗药!” 赵扬:“……” 他很是委屈得离开,去给赵臻找药去了。 不多时,赵臻便换好了衣服。 他本来便是风流俊美的一种长相,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得比女子还要好看。一袭月白锦服很好得显示出他的身形,宽肩窄腰,颀长挺拔,这么一看,还真是翩翩公子玉树临风。 赵臻照着镜子摆了几个姿势,很是满意的点了头。 眼看谢菡快要过来了,赵风无意与她碰上,拱手对赵臻道:“王爷,既然话已经带到,那属下便回东宫给太子殿下复命去了。” “咦,你怎么还没走?”赵臻这才注意到一直被自己忽视的赵风,赶紧道,“走吧走吧,注意隐蔽身形,千万不要让菡菡发现了。” 赵风应是,随即麻利得消失。 谢菡本想将东西给送到晋王府门房处就走了,结果门房的人怎么都不敢收那东西,直言:“既然是太子殿下托谢三小姐交给我们王爷的东西,那自然当是谢三小姐亲自交到我们王爷手里才是。否则,这中间出了差池,只能是我们这些底下人的不是了。” 谢菡只好拿着东西,跟着府中门房,一直走到赵臻所在的房间。 “菡菡,你来了!”一见谢菡,赵臻的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周身满是欣喜之色。 谢菡将手中的油纸包直接放在屋中的圆桌上,道:“太子殿下让我送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了,这便回去了。” “这就要走了啊,”赵臻有些失落,道,“也好,我现在生着病,你离我远一些,也省得过了病气给你。” 说完,他忍不住偷偷去瞧谢菡的反应。 谢菡默了片刻,她怎么从赵臻这话里听出了可怜巴巴的感觉。 就好像她现在是个渣女一样,因为嫌弃他生病,一点都不想跟他多待。 见谢菡并未有什么表示,赵臻继续指着桌上道:“还有,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蜜饯儿。这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你拿回去吧,我这里用不着。” 谢菡解释道:“这是太子殿下特意给你准备的,为了缓解药的苦涩。” “那就更用不着了。”赵臻道,“我用不着喝药的……阿嚏……我的身子骨比旁人都强……阿嚏……就算生病了,不用喝药也能好……阿嚏!” 谢菡忍不住想翻白眼。 如果没有这几个喷嚏,她说不定还会相信赵臻的鬼话。 毕竟赵臻是为了维护她而染上风寒,本着人道主义的关怀,谢菡道:“你还是把药喝了吧,这样好的快一点。” 徐全也在一旁劝道:“是啊王爷,您一直说不用喝药就能好,可是从昨日到现在您的症状没有丝毫减轻。您还是听谢三小姐的,喝了药吧。” “药来喽。”赵扬端着药进来。 赵臻立马来劲儿了,道:“你们不用劝我,我是不会喝药的。除非……菡菡你亲手喂我。” 徐全和赵扬两个立马看向谢菡。 赵扬这回反应得快了,他连忙将药给递到谢菡手里,“那谢三小姐,我们王爷的药就交给你了。” 第15章 赵臻已经坐在桌旁,一副等待被喂的架势。 谢菡并不是很想。 她端着手里的药,就好像烫手山芋一样。 赵臻等了一会,失落道:“算了,菡菡你不用为难,我不喝了。” “不喝药可怎么行,”徐全眼睛里全是急色,连忙去恳求谢菡,“谢三小姐,就请你帮帮忙,喂我们王爷喝一次药吧。” 谢菡叹了一口气,无奈用勺子盛了一勺药汁,送到赵臻唇边。 赵臻满是欣喜得含了。 下一秒,他的脸立马皱了起来。 忙不迭去拆桌上的蜜饯,捡起一颗,含进嘴里。 直到感受那甜味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接下来,便是重复同样的过程。 谢菡喂一勺药,赵臻就得含一颗蜜饯。 脸上是各种难受扭曲,纯粹是被药苦的。 谢菡:“……” 她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娇气的喝药。 三岁的小孩子都比他强。 谢菡嫌弃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没想到被一碗药给难倒了。” 徐全感叹道:“我家王爷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不爱喝药。以前谢三小姐没有见过王爷生病的时候,自然不知晓要哄王爷喝药,我们要费多少心力。” 以后有了谢三小姐,想必王爷在喝药上会乖顺的多。 “徐全!”赵臻瞪向他,努力得想维护自己的形象,“我哪里是怕喝药。不过是……不过是我不喝药就能好,就省得浪费那些药材了。菡菡,徐全他都老了,糊涂了,他的话你可不能信。” 徐全无奈笑道:“是是是,老奴老了。转眼间,王爷都长大成人了,老奴现在就盼着王爷能够早日娶上王妃,生个小主子让府上热闹热闹呢。” 赵臻看了下身前的谢菡,耳朵忍不住红了,“又不是本王不想娶,你这话得跟你未来的王妃娘娘说去。” 说完之后,还忍不住去看谢菡的反应。 谢菡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直接将一勺药汁给塞进赵臻嘴里。 本来满怀期待的人立马蔫了,赵臻连忙捏着自己的喉咙,去寻桌上的蜜饯。 见他宛如受刑一般的喝药过程,谢菡叹了一口气,将碗给递到赵臻面前,道:“你还不如端着碗一口闷了。” “不!”赵臻拒绝接过,一个劲儿摇头。 谢菡试图跟他讲道理,“一口闷了,难受一会也就过去了。这样一点点的喝,你得喝到什么时候。” 耗时间不说,还给自己找罪受。 “反正你不喂我,我就不喝。”他双手抱胸,紧紧环住。 只要他抱得紧,菡菡就没法强迫他接药! 谢菡无语,干脆将碗里的勺子拿了出来,一手捏着他的嘴,直接将那药汁给灌了进去。 “咕咚、咕咚……”赵臻被迫着喝了好几口。 直到碗见了底,谢菡这才放开他。 赵臻立马捂住自己的嘴,一个劲儿的反呕。 “别吐!”谢菡狠道,“你敢吐一个试试。” 赵臻艰难得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连忙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谢菡累得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得响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颇有些尴尬。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徐全,让厨房那边上菜吧。” 谢菡和赵臻的声音同时响起。 徐全看了看两人,一拍额头,懊悔道:“都这个点了,老奴竟然忘了让人上菜。谢三小姐也别走了,就留在府中吃算了。” 说罢,不顾谢菡的制止,出门去催厨房那边。 很快,桌子上便摆满了菜肴。 辣子鸡、糖醋鱼、麻婆豆腐、凉拌蒜蓉茄子…… 全是她爱吃的。 赵臻面前只有一碗白粥,桌上这些菜,都不适合他吃。 徐全将筷子递给谢菡,小心道:“谢三小姐快尝尝,府上这厨子的手艺是否和您的口味?” 谢菡还是有些为难,迟迟下不去口。 赵臻叹了一口气,“你若是为难,我不打扰你便是。” 他起身往外走去,在走出门的时候停了一下,认真道:“菡菡,在我府上,你不用顾忌什么的,好好用饭便是。身子是自己的,可别亏待了。” 谢菡心口一滞,竟觉得他的背影都带着些黯然。 屋子里的人都撤下去了。 谢菡守着一着的菜肴,终于抵抗不住腹中的饥饿,用了起来。 还没吃完饭,谢菡的困意就上来了。 她本该是这个点午休的,又兼昨夜彻夜未眠,此刻谢菡感觉自己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头一点一点的,好似随时都能睡过去。 赵臻顶着大太阳坐在斜对面的屋顶上,托着下巴观察谢菡的一举一动。 看了半晌,他朝着下面招了招手。 黑衣劲装的赵扬纵身一跃,来到赵臻面前,“王爷有何吩咐?” “去点一支安神香,让菡菡好生睡一会。还有,一会去司教部,替菡菡告假半日。” 赵扬道:“刚才赵风走的时候,和属下说过这事,太子殿下已经替谢三小姐告过假了。” “哦,那倒省事了。”赵臻轻声道。 谢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谢菡意识到下午下衙的时辰已经到了,惊得从床上坐起。 赵臻搬了小榻,搭在床的外侧,此刻他在上面睡得正香。房间残留的昏黄的光,让他的脸都柔和了起来。 在谢菡这个位置,她似乎都能看到赵臻那如蝉翼一般的睫毛,根根分明,长得有些撩动人的心弦。 他安静下来的样子,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看了这么一会,谢菡收回神思,觉得自己必须要回去了。 起身,去寻自己的鞋子。 刚一动作,赵臻便醒了过来。 “菡菡,你醒了?”他揉了揉眼,欣喜问道。 “嗯。”谢菡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在你府上睡着了。” 还好,司教部那边早就告了假,不至于被当作旷工。 赵臻连忙摇头,“不用见外的,在我府上,你就当自己家一样。” 谢菡动了动唇,“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赵臻赶紧道。 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一辆马车正好过来,停下。 刘俊卿和刘月珍先后从车上下来。 待看清从府内出来的谢菡时,刘俊卿的脸上现出错愕之色。 “谢菡?你和晋王……你们不是……”没关系吗? 一向稳重的刘太史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求收藏了,喜欢的亲还请收一下吧。 第16章 谢菡头都大了。 她可不想跟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赵臻府上,连忙转移话题,“俊卿,月珍,你们两个怎么在这?” 俊卿!赵臻冷呵一声,叫得还真是亲热。 刘俊卿指了自己怀中的文稿,道:“先前给晋王殿下修史,眼下已经整理出部分文稿,特意拿来给王爷瞧瞧。” “既然如此,公事要紧,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谢菡忙登上自家的马车,吩咐车夫赶路。 赵臻给赵扬使了个眼色,“好生护卫着菡菡,务必看她安全回府才是。” 赵扬连忙跟了上去。 目送着谢菡的马车走远,赵臻也没管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径直往府里去了。 刘俊卿和刘月珍呆立当场。 过了半晌,徐全才从府里出来。 “既然是公务上的事情,刘太史,我们王爷请您进去。” 刘俊卿微微颔首,抬步。 刘月珍也待跟上,徐全的手臂拦在她面前,笑道:“刘给事,我们王爷说了,仅刘太史一人进去便可。” “可是这部分的文稿,是我和刘太史共同整理。”刘月珍有些不甘心道。 徐全仍旧笑道,“我们王爷说了,不喜乱七八糟的人入府。这汇报文稿之事,一个人就够了。” 刘俊卿温声道:“既然如此,刘给事你便先回去吧。” 刘月珍不甘心跺了跺脚,含着一股怒气离开。 刘俊卿被徐全领着进了府里,一直去到赵臻的寝房。 在门口处,徐全便示意刘俊卿在此地等待。 此时门大开着,刘俊卿往内望去,正好看到赵臻坐在床上,仔细得从枕头上拿起了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赵臻似乎是找完了,来到门口处,借着光线将手中的东西细细整理一番。 刘俊卿这才注意到赵臻手里拿的原来是几缕发丝。 只见赵臻从怀里摸出个荷包来,仔细得将发丝放进荷包里。 刘俊卿心里已经浮上不好的预感了,他状似无意道:“没想到,晋王殿下还喜欢将自己掉落的头发收集起来。” 赵臻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自己的头发有什么值得收集的。 他每次醒来几乎都会在枕上发现几根头发,真要每次一根根收集起来,还不得累死。 “这是菡菡的头发。”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谢菡在这张床上睡过。 刘俊卿心口一痛,良久才露出个苦涩的笑来。 他早该知道的,赵臻不会对谢菡放手。 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回来呢?如果赵臻还在边关的话,那他和谢菡的事儿,应该早就成了吧。 赵臻双手抱胸,整个人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欣赏着刘俊卿的反应。 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迂腐的书呆子。 赵臻没什么耐心应付他了,“不是要给本王看文稿吗?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刘俊卿连忙回过神来,将自己怀里的文稿给递了上去。 赵臻随意得翻开看了,没看几行,眉头就皱了起来。 待看了两三页之后,便看不下去了,将东西往刘俊卿面前一扔。 刘俊卿慌忙去接,“不知殿下对何处不满意?” 赵臻道:“哪儿哪儿都不满意,全部重写便是了。” 刘俊卿压制着怒气道:“殿下或许对下官存有私怨,还请殿下不要将这份情绪带到公务上来。这份文稿,是下官和一众同僚耗费数个日夜编写而成,请殿下不要轻易将大家努力的心血否了。” 全部重写一遍,不就相当于先前的功夫都白费了吗。 “你是说本王公报私仇?”赵臻嗤笑一声,“刘俊卿,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刘俊卿轻呼了一口气,“那殿下告诉下官,这份文稿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太史局该往何处去改,才会如了殿下的意。” 赵臻嘲讽道:“连这个都问本王,真让本王怀疑刘太史是怎么进入太史局的。” “徐全,送客。” 说罢自己转身回了房。 刘俊卿想追上去,徐全已经拦在他的面前,笑眯眯道:“刘太史,请吧。” 刘俊卿是一腔怒火,多少人不知为了能在史册中多那么几笔而捧着他。 赵臻若不是晋王,他才没有那个闲工夫来此受气! 送完刘俊卿,徐全去向赵臻复命。 “王爷,依老奴看,刘太史走的时候,似乎是含着怒气的。他毕竟在太史局任职,若是得罪太过……” “他还有脸生气!”赵臻不客气道,“也不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什么本王天生神力,六岁时随父皇围猎,遇一吊睛猛虎,然而本王临危不惧,面色如常,徒手制服了猛虎。” 顿了顿,赵臻嘲讽道,“本王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情发生?六岁时,本王刚学骑射,连弓都拉不满。” 就这瞎编的东西还敢拿到他面前来看! 还说他公报私仇,多大脸! 徐全道:“王爷既是不满这些,为何不与刘太史直说,弄得刘太史认定您是挟私报复。” “不说!”赵臻中气十足道,“他一个太史官,连这些都搞不明白,还有什么资格继续任职。” “正好趁这个机会,就此罢免了他!” 省得他再来和自己争抢菡菡。 徐全:“……” 若是没有最后一句,他还真当自家王爷没什么私心呢。 翌日,又到了喝药的时辰。 赵臻看着赵扬端过来黑乎乎的药汁,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苦涩的味道。 他有些嫌弃得移开脸。 徐全本以为又得苦口婆心得劝一番了。 结果便听赵臻在那自语道:“昨日皇兄送过来的蜜饯好像没有了。” 徐全点头,可不是没有了。喝一丁点药就得吃一颗蜜饯,这哪禁得起这个吃法? “这没有蜜饯,本王怎么能喝得下药呢?” 徐全笑道:“厨房那边应该备有蜜饯,老奴这就去取。” 赵臻瞪了他一眼,“府上的和皇兄送来的不是一个味儿。” “罢了,赵扬你往东宫跑一趟,就说昨个儿的蜜饯用完了。” 赵稷听到赵扬的传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温声道:“孤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殿下,蜜饯一会就到。” 待赵扬走后,赵稷是彻底崩不住了,笑着对身边的人道:“这哪里是跟孤要蜜饯,这分明是要送蜜饯的人呢。” 平安在一旁请示,“那奴婢让人请谢给事来一趟东宫?” 赵稷揉了揉眉心,道:“也不必过多叨扰谢给事公务,你带着蜜饯前去司教部,待她下衙后,让她直接送往晋王府上便是了。” “是。” 平安将准备好的蜜饯用油纸包包了,带着往司教部而去。 谢菡收到东西的时候,又是一阵无语。 “公公,您都已经出宫来了,有这个功夫,都能直接送到晋王府了。” 为什么偏偏要麻烦她这一遭。 平安笑道:“奴婢只是执行太子殿下的命令,太子未曾让奴婢前往晋王府,奴婢可不敢。” 不由分说,将东西塞给谢菡。 谢菡只好不情愿得往赵臻府上跑一趟。 一连几日,每次都是临近午时的时候,赵臻就让人去给赵稷送信。 看到赵扬又来了,赵稷不等他说什么,便道:“孤知晓了,你先回去吧。” 赵扬:“……”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对太子行了一礼,赵扬原路回府。 紧接着,赵稷便对平安使了个眼色。 都无需再说什么,平安会意得拿着包好的蜜饯退下,赶往司教部。 这一连几日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打探的杜如玥。 太子又给那小贱人送东西。 她正烦躁着呢,就听见鲁国公夫人紧急求见。 杜如玥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正午了,往常母亲从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求见的。 她点点头,允了。 鲁国公夫人一进门,急得质问杜如玥:“这都几日了,碧月怎么还未给太子侍寝?莫非是你没给太子安排?” 杜如玥有些委屈,道:“女儿已经给安排了,是殿下他不收。” 鲁国公夫人深深得看着杜如玥,无奈叹了一口气,道:“阿玥,现在不是你使小性子的时候。今个儿你父亲回来,说早朝上已经有大臣上了折子,建议为太子择纳新人。” 杜如玥心头一慌,手指无意识得搅着手中的帕子,“那太子殿下怎么说?” “太子在朝上已经拒了。” 杜如玥才想松一口气,鲁国公夫人的话又让她紧了起来。 “你爹说,太子虽然拒了,不过看他眉目之间,似乎有松动的意思。只要朝臣们再谏一次,应该就会松口了。” 可太子马上就到而立之年,东宫仍未有喜讯传出,那些朝臣们能不再劝吗? 储君膝下无子,这江山又何以为继? 鲁国公夫人继续道:“朝臣们建议太子纳娶新人,为的是子嗣传承,所选女子的容貌品行必定不会差了。若是那女子再诞下太子长子,届时,你太子妃位置必定不稳。此时若有碧月笼住太子的话,为太子选秀一事,或许可以暂缓。” 杜如玥手里的帕子搅得更紧了,鲁国公夫人的话虽然有些刺人,但毕竟也是事实。 “可是我已荐过碧月多次,太子执意不收。” “男人嘛,哪有真正的坐怀不乱,端看你用不用心安排了。” 鲁国公夫人靠近杜如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瓷瓶。 杜如玥一震,握住手中瓷瓶,有些惊慌道:“母亲,您要我给太子殿下下……”下药? 这可是大罪! “嘘,不过是助兴而已,损不了殿下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喜欢的还请收藏一下吧。 今晚还有一更,补昨天的更新。 第17章 翌日,赵稷告病,缺席了当日的早朝。 他这一病,顿时惊动了整个朝野。 无数人纷纷关注东宫的动向,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赵臻是最早打探出消息的那一批人。 “太子妃娘娘昨夜给太子殿下送人时,添了一点助兴的药物。太子殿下不愿收用,偷偷泡了大半夜的冷水澡。” “好一个太子妃!”赵臻恨声道。 他平生最恨,便是这种龌龊肮脏的助兴药物。当年若非谢菡身中此药,两人关系也不至于闹到如今僵局。 今日,又有人将这等阴私之物用在他兄长身上,赵臻简直不能再忍。 他眼下没法对杜如玥如何,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鲁国公府吗? “赵扬!赵帆!” 随着他的点名,赵扬赵帆两个很快出现在他面前,二人敛正神色,静待吩咐。 “去点一百虎豹骑,随本王前来。” 他的眸间全是戾气,将徐全倒吓得不行。“哎呦,我的殿下,您这又是要做什么。” “出气!”赵臻恨声道。 徐全抚了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想去劝赵臻,赵帆笑眯眯得拦下他,道:“徐伯放心吧,我们殿下行事有分寸的,死不了人。” 鲁国公府既然有胆子敢算计殿下的兄长,就得做好承受他们殿下怒火的准备。 不多时,一百黑甲军士已经在晋王府门外待命了。 赵臻纵身一跃,上了马,紧接着便一打马鞭,率先驶了出去。身后,那些军士们紧紧跟随。 长街之上,黑甲军士纵马如风,寒气凛冽,过路之人一见便心生畏惧,远远躲了开来。 两刻钟的功夫,赵臻便已经到了鲁国公府门前。 朱红的大门正紧紧闭着,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倒是威风不已。 赵臻冷笑一声,下令,“叫门!” 赵扬连忙去拍门,不多时,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个脑袋来,小心谨慎得问:“你们是……” 还没等说完,赵臻便一脚踹了过去,他身后几个军士见状,连忙上前,将门往里面推去。 门后面的侍卫还想抵挡,可是根本抵挡不住,有几个都被赵臻的人给踹倒在地,为了避免开门时挤到自己,这些人很识趣得往旁边挪了位置。 很快,鲁国公府的大门便被破开,四敞大开,后面的侍卫也都倒在地上,吆喝着喊疼。 赵臻和他身后的黑甲军士长驱直入。 赵臻一路走,一边指着周围的东西,恨声道:“给本王砸!” 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院中的花木都倒了一地,有些名贵的品种甚至被连根拔起,带起的泥土都溅脏了青石铺就的地面。 很快,赵臻便到了鲁国公府待客的厅堂,他径直坐在主位上,手下不停的指点,瓷器,书画,桌椅……不拘什么,但凡是被指过的,立马便会有黑甲军士上前砸毁。 这番动静,很快鲁国公府的众人就知晓。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凑做一堆,一块往这边赶来。 鲁国公夫人看见自家被砸得不成样子的厅堂,两眼一昏,差点晕了过去。 还是身后儿媳扶住了她,才让她缓过劲儿来。 鲁国公夫人捂着自己发疼的心口,色厉内荏道:“晋王殿下不管不顾在一等公府上打砸,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难道,你就不怕御史参奏于你?” “呵!”赵臻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少拿御史来压本王,说到底,是本王五年未回皇城,倒是让大家忘了本王曾经的作派!” 这话音落下,鲁国公夫人后面的几个小辈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母亲,要不咱们算了吧。” 这位可是曾经的皇城第一纨绔,因参奏不成反而被气得致仕的御史不知凡几。 “算了?”鲁国公夫人忍不住抬高声音,明显不满。 那小辈小声开口,“晋王殿下砸过的府邸,也不止我们一家,这没什么……” 鲁国公夫人却道:“我们鲁国公府又岂是一般的府邸,这毕竟是太子妃的母家,晋王这般行事,可有把太子放在眼里?” “既然鲁国公夫人提起了我皇兄,那本王更要砸个痛快了。”赵臻咬牙,这老虔婆竟然还有脸提他皇兄。“别以为本王不知晓昨日夫人送了什么东西去东宫,今日我皇兄告病,鲁国公府难辞其咎!” 也好叫鲁国公府众人知晓,他今日到底为何动手。 鲁国公夫人心底一惊,莫非是昨日那药…… 可是她明明选了最为温和的一种,不会损了太子身体,怎么太子还会因此告病? 眼下情况未明,鲁国公夫人到底心虚,已经没了方才的底气。 赵臻却冷笑一声,继续给自己手下下令,“这位鲁国公夫人的院落是在何处,给本王砸了去!” “得令。”赵扬领着一众黑甲军士飞速去寻鲁国公夫人的居处,速度之快,行动之狠,府里的护卫根本阻拦不住。 鲁国公夫人的身体已经摇摇晃晃,若非有儿媳撑着,她恐怕就站不住了。 赵扬打砸完后,有婢女哭哭啼啼的过来跟鲁国公夫人报信。 “夫人,您最爱的翡翠屏风、红珊瑚树、青花缠枝莲纹瓶……全都被砸了。” 鲁国公夫人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府里的几位年轻主子已经没了主意,瑟瑟发抖得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赵臻嫌弃得看了他们一眼,觉得没意思起来。这才下了令,“撤。” 赵臻阔步往府外走去。 可算把这个煞神给送走了,鲁国公府众人才想松一口气,就见赵臻住了脚,告诫道:“若是再不安分的话,日后可不止是砸几个院落这么简单了。” 鲁国公府众人连忙点头。 赵臻这一行人来去如风,在鲁国公府总共待了才不过一个时辰。 他上午打砸了鲁国公府,下午这事便已经在皇城传遍了。 司教部中,贾轻云和一众同僚讨论起这事儿来,“这太子妃的母家,说砸就给砸了,放眼整个皇城,恐怕也就只有晋王殿下才能做得出这事儿。” “早先便听闻晋王殿下是皇城里的第一纨绔,如今看来,果然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往后可得小心一些,千万莫得罪了这尊煞神。” 谢菡听着,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第18章 谢菡本能觉得,赵臻不是无缘无故去打砸鲁国公府的。 保不准是鲁国公府做了什么事儿,触犯到了赵臻的逆鳞。 至于是与不是,端看这次鲁国公府敢不敢追究便是了。 不过这后续的事情,谢菡眼下可没有那个功夫来关心了。 因为科举考试的时间就要来了,就在这个休沐日。 考试虽然是由礼部主持,但是占用到了各大学院的场地,为了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每个考场至少得有两名监考人员。 这些人手,礼部是拿不出来的,得需要各大学院授课的夫子们协助。 谢菡作为司教部一员,领了前去明远学堂巡考的任务。 考试期间,学院全程封闭,任何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是以谢菡根本探听不到外界的消息。 等她重新结束了两天的巡考后,才听得关于这一事件的最新进展。 鲁国公府这两天闭门谢客,恨不得夹起尾巴来做人,丝毫不敢去追究赵臻的打砸之过。 这一点,谢菡倒是料到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关于这事还有后续。 太子妃以自身无子为由,请章皇后为太子择纳新人,以延续东宫香火。 章皇后那边已经准了,如今已经有内侍官开始统计皇城未嫁贵女的信息,登记造册,以备采选了。 谢菡一阵惊愕,鲁国公府不是往东宫塞了个叫碧月的,怎么太子妃会主动请求为太子择纳新人? 不过这到底是东宫的事儿,和她并没有什么干系,谢菡很快将之放到一旁,开始干起手头上的活来。 结束一天的公务,谢菡刚回到府里,她爹身边的小厮便请她去书房一趟。 谢菡一进去,就看到谢世子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张虎皮。 这间屋子里有一大半都是摆了兵器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几乎样样俱全,而书架和桌案只占了小小的一个角落。 虽然叫做书房,但更像是谢世子的练武房。 其实不单谢世子的书房这样,谢琮的也差不多如此。 宣平侯府以武起家,谢世子和谢琮他们俩或许是遗传了祖上,耐不下性子来读书,走得都是从武这一路子。 谢菡之所以没有从武,还多亏了原主那个要做丞相的梦想。 “爹,你找我。”谢菡走到谢世子面前停下。 谢世子搓了搓手,眉目间还带着隐含的兴奋。“是这样的菡菡,今个儿采选官来了咱们府上。说是咱们府上必须出一位姑娘,参加这次的选秀。这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 谢菡有些怀疑看错了她爹的表情,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高兴的? 如今宣平侯府上适龄的姑娘都已经出嫁,只剩了谢菡一个。这不就相当于点名要她参加吗? 谢菡探究得看着谢世子,“你莫不是听错了吧?怎么会选我呢?” “没听错,”谢世子道,“我特意问过采选官,是上面有人特意关照,必须要将你加进这次名单中。宫中的旨意,想必不日就会下来。” 这特意关照过的人选,差不多就是板上钉钉了。 “怎么就会选我呢?我司教部的活还有一大堆,怎么看都不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谁都知道,东宫选人就是为了延续子嗣,这要是选了官身的女子,那她的仕途就到头了。 皇室不会容许怀了太子子嗣的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奔波劳累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谢世子中气十足的反驳,“我的女儿聪明又能干,放眼整个皇城,有哪个女儿家能比得上。皇家选你,那是他们有眼光。” 提起这个,他还颇为自豪。 谢菡这才确定她没有看错,她爹就是十分支持她参选。 谢菡却委屈得快要哭了,“爹,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这处境都这么难了,你怎么还能高兴得起来。” 太子都已经有太子妃了,她要是被选了进去,顶多是个良娣。 这位份听起来再好听,那也是个侧室! 哪有在外当人家正头娘子来得舒坦。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成了皇家媳妇,看还有谁敢再笑你大龄未婚的事儿。”谢世子越想越觉得这是一门良缘,等成婚之后,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将会通通闭嘴。 他的女儿,那是不嫁则已,要嫁就要嫁最好的。 “皇家媳妇,说的好听。”谢菡有些嫌弃道,她可没兴趣当人家的侧室,“你这样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正好谢琮下衙回来,听到谢菡的控诉,忙不迭跑了进来,“发生了什么事儿?爹,你要把菡菡给卖了?” 谢世子气得瞪他,“胡说什么!我这是看菡菡即将觅得良缘,为她高兴。” “爹说的良缘,就是断我仕途,给太子做小。” 谢琮满是不赞同道,“这怎么能是一门良缘呢,爹你莫不是糊涂了吧。” 谢世子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说让菡菡进东宫了?” 谢菡道:“还说没有呢,今个儿采选官要了我的名单去,您不是高兴得很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谢世子可算是明白了谢菡为什么生气,“难道你没听说,这次选秀,并不只是为东宫选人吗?” 谢菡安静下来了,这个她还真没听说过。 谢世子继续道:“你难道没觉得这次择选的贵女范围远超东宫选人所要求的吗?皇后娘娘是想趁着这次机会,一并为晋王定下正妃。这官身的女子不适合入东宫,可不就是为晋王选的吗?” 谢菡惊了。 谢琮倒是在一旁笑了起来,“晋王殿下智勇双全,谋断过人,配妹妹再合适不过了。” 谢菡:“……” 怎么她爹和她哥都挺喜欢赵臻那家伙的。 “等等,你又没怎么接触过晋王,怎知他智不智,勇不勇的?” “这还用说嘛,晋王殿下在边关的几场仗可是漂亮的很,简直可以写成兵法了。”谢琮推崇道,“要不是现在无仗可打,我都有点想投入晋王麾下,上阵杀敌呢。” 谢世子也跟着夸赵臻,“短短五年,便平定边关战乱,引得梁国归降。晋王殿下少年热血,忠义当先,将你嫁给这样的儿郎,为父放心得下。” 谢菡:“……” 赵臻到底什么时候把她爹和她哥贿赂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谢菡有些头疼。 她想退出这次的择选。 可她爹和她哥完全站到赵臻那边去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几天,参加择选的人员名单渐渐流传出来。 卫国公府的六小姐章明萱赫然在列。 章明萱今年十六岁,乃章皇后同胞兄长章君山的嫡幼女,自幼千娇万宠着长大。如果只是单纯为太子挑侧妃的话,卫国公府怎么肯委屈章明萱参选。 谢菡更加可以断定,章皇后是想趁这次机会为赵臻定下正妃了。 除了章明萱外,平阳侯府、成毅伯府俱都送了自家的姑娘参选。 看这名单,到最后她也未必能够选上。 谢菡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不由出了神。 荀或迈步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正在发呆的谢菡。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 正在忙碌的一众同僚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拱手向荀或问好,“荀教丞。” 谢菡也回过神来了,跟着一众同僚站起身来。 荀或走到谢菡的桌案面前,脸上挂着笑,“谢菡啊,把你手头上的活先交给轻云去做吧,从明天起,你就不用过来了。” 谢菡眉头轻蹙,下意识问道:“为何?” 荀或笑着解释,“过几日安阳长公主会在芳华园设宴,邀请一众在选名单的贵女参加。这几日,你就在家好好准备一下。” 其实在这之前,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了。因着名单中的女子数目众多,章皇后顾及不过来,便先委托安阳长公主将这些未嫁的少女过一遍眼。 这次的芳华宴,也就相当于初选了。 谢菡忙道:“荀教丞,这公务上的事儿,我能忙得过来,不用麻烦别人的。” 一个芳华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她正想怎么推了呢。 荀或摇头,“这哪儿成?芳华宴一事非同小可,这要是让你因为公务而误了参选,我这罪过岂不是大了吗?” 贾轻云眼睛转了转,走出自己的工位,贴心得道:“谢菡,你就听荀教丞的吧。好歹你也是我们司教部出来的人,又是名单中为数不多的女官,初选若是太过难看,岂不是又要给人笑柄。” 有些科举落败的贵女不愿承认是自己读书成绩不行,便一直标榜自己不是考不上,是不愿入朝与庶民争夺机会。这谢菡要是技艺上在比不过她们,还不得被那些人可着劲儿的往下压。 到时候,几乎都可以想象会有什么样的说辞了——女官又怎么样?还不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连一门拿的出手的才艺都没有。 荀或道:“不错,谢菡,你可千万不能给咱们司教部丢人啊。” 也不待谢菡辩解,他便将事情给定住,然后离开。 贾轻云脸上的笑更加深了,“谢菡,我们来交接一下吧。” 谢菡无奈叹了口气,只好将自己手上正在办的几件事交给贾轻云。 都是些比较琐碎的小事,比如会务上的事儿,司教部会不定期将皇城各大学院的负责人叫到一起,听取他们近段时间的教学汇报。谢菡这里就需要统计一下前来参会的人员名单,提前联系场地排好座次。 再比如,学子转学的事儿,程序都走得差不多了,谢菡这里只需要审核一下他们所提交上来的材料,批准后盖上公章便可。 贾轻云有些犯难,这些活不是特别难的事,就是比较耗时间。 她接手谢菡的公务,本意可不是为了打杂。 她状似无意问道:“谢菡,前段时间太子殿下不是唤你去过东宫,究竟是什么事儿啊?” 谢菡道:“那个你先不用管,等我回来再做便是。” “那事儿难不成还是个机密?连司教部自己的人都不能知道?”贾轻云有些不快,谢菡对外面的人保密也就罢了,可她们是同僚,有什么事儿需要瞒着偷偷干的。 谢菡叹了口气,“那事儿比较敏感,须得小心施为。一不小心,怕是会酿成祸乱。反正那个芳华宴也费不了多少的功夫,等我回来再办便是。” 贾轻云不着痕迹得撇了撇嘴,越是敏感的事儿,办好了里面的功劳越大。谢菡这是防着她抢功呢。 思及此,贾轻云脸上扬起了笑,“我不过问了便是。我看你手头上的活也不少,我先熟悉熟悉。今天你也不用忙了,回去安心准备芳华宴吧。” “今日我已经在衙上了,能做一点便是一点吧。”谢菡还想坐下来继续办公。 贾轻云便已经拉住她,“离下衙也没一个时辰了,这些活也不差你这么点时间,就回去吧。” 她推搡着谢菡往外走去。 谢菡见拗不过她,只好收拾了东西,“那好吧,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贾轻云笑道:“这就是了。” 目送着谢菡离开司教部的大门,贾轻云松了一口气,回到谢菡的桌案前,将谢菡移交的材料挪至一旁,翻动着之前谢菡处理的公文。 她就不信了,谢菡能办成的事儿,她为什么办不成? 谢菡一下子变得清闲起来。 这突然有了大把的时间,她也不着急准备什么才艺,干脆让婢女去买了笑笑生新出的话本来看。 笑笑生是林家书局最近力捧的一个话本先生,笔下的故事幽默风趣,谢菡很是喜欢,一看看一天都不会觉得无聊。 赵帆观察了多日,见谢菡除了在屋子里看话本,实在是没有别的举动,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们王爷来。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呐。 实在是惨! 晚间,直到谢菡屋子里的灯熄了,赵帆才啧了啧舌,悄无声息得离开宣平侯府,去给赵臻报信去了。 “王爷,看谢三小姐的样子,对芳华宴并不上心。” 赵臻手中正翻着一本话本,他翻动的速度很快,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 翻看了几页之后,赵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那话本一扔,嘲讽道:“什么嘛,侯府小姐竟然会配给一个穷书生?依本王看,这笑笑生定然也是起子不得志的读书人,整天幻想着娶个高门贵女,也好一步登天!” 菡菡怎么会喜欢这样的故事! 越想,赵臻心气越是不顺,道:“去,把那笑笑生给本王找来!” 赵帆看了看天色,“现在?” 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赵臻不着痕迹得踩了两脚那话本,道:“对,就是现在。” 赵帆打了个哈欠,苦哈哈得出去寻人了。 其实那笑笑生并不难寻,只消去那林家书局,问清笑笑生是谁,现住何方便是了。 就是扰人清梦这一点,有点造孽。 不过造孽者晋王殿下丝毫没有这等觉悟就是了。 五更天的时候,笑笑生已经站在赵臻面前了。 赵臻嫌弃得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衫,五官清秀端正,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笑意,丝毫没有半夜被“抓”来晋王府的慌乱。 看这架势,不像是生活中失意不顺的读书人。 林笑生拱手,温声问道:“不知晋王传唤在下,所为何事?” 赵臻抿了抿嘴,道:“这话本,是你写的?” 林笑生一眼就看到那话本上显目的脚印,脸上的笑僵了下,随即忙道:“正是,王爷可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吗?” 赵臻道:“从一开始就不满意,一个侯府的小姐,就是嫁入皇室都使得,为何偏偏许给了一个穷书生?” 林笑生从善如流道:“这话本嘛,就是图一个乐子。王爷若是喜欢侯府小姐和宫中皇子的故事,那在下再写一本便是了。不知王爷想要这故事如何发展,只要王爷肯讲,在下保管让王爷满意。” 赵臻眼睛不由亮了下,菡菡最近喜欢看这笑笑生的话本,要是她也喜欢上侯府小姐和宫中皇子的故事…… 赵臻当即一拍桌子,道:“行,那就按本王说的来写。” 林笑生松了一口气,忙笑道:“王爷,麻烦借下府中的纸笔。在下也好将王爷说的故事给记下来,省得回去忘了。” 这毫不见外的态度,仿佛赵臻是他的兄弟一样。 赵臻眼下也挺欣赏林笑生的性子,“你随本王来。” 他干脆将林笑生带到自己的书房,让林笑生去那桌案前坐了。 “这桌案上的东西,你随意取用便是。” 林笑生也不客气,自己展开一张空白的宣纸,然后磨起墨来。 墨好了之后,林笑生取了笔架上的一支狼毫,蘸上墨水,然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王爷,在下好了。” 赵臻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道:“这个故事呢,男主人公姓赵,是当朝的九皇子,生母正宫皇后,上面还有一个被封为太子的兄长。” 林笑生意识到什么,然而什么都没说,赶紧记了下来。 “女主人公呢,姓谢,是一个侯府小姐,在家里排行第三。十二岁那年,皇子出宫,正好碰上了谢家小姐……” 书房里,一人款款讲述,一人奋笔疾书。 不知不觉,天光已大亮。 “本王说的,你都记下来没有?” 林笑生忙道:“王爷放心,都记着呢。在下保证,这将是一部跌宕起伏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本王不要跌宕起伏,本王要的是结局!”赵臻重申,“这结局务必美满。侯府小姐认清了自己的情意,只有宫中皇子才是她的良配,于是欢欢喜喜得嫁了皇子,两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是是是,保证一切按照王爷的要求来。”林笑生承诺。 赵臻这才满意了,“写得好了,本王有赏。” “能为王爷写话本,是在下的荣幸,这赏赐什么的,就太见外了。”林笑生笑着道,就今天晋王提供的这瓜,足够精彩到让他不要任何赏赐。 就是白写也乐意。 赵臻古怪得看了他一眼,“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好好写你的话本吧。” 林笑生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将其折了起来,放到袖子里,随即向赵臻告退。 等出了赵臻书房门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稿纸,眼睛里满是兴味:还说不要跌宕起伏呢。这故事的发展可由不得男主人公,也得看女主人公乐不乐意才行啊。 不过看这故事目前的发展程度,男主人公的情路,有的磨了。 林笑生唇角一扬,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晋王府。 书房里,待林笑生一走,赵臻就忙不迭唤道:“赵扬,上茶!” 说了那么长时间,渴死他了。 一连喝了两碗茶,赵臻才缓过劲儿来。 他不由赞道:“林笑生这小子算是对了本王的脾气,很久本王都没和人聊天这么痛快了。” 赵帆腹诽:那是因为您不愿承认在谢三小姐那里受挫的事实,林笑生的话本,可不就满足了王爷所有的想象吗? 这边又听赵臻感叹道:“只可惜,脑子这么活泛的一个人,竟然是个话本先生。” 竟然还对那林笑生惺惺相惜上了,赵帆不由抽了抽嘴角,道,“王爷大可不必惜才,据属下探查得知,林笑生乃是潮州的解元,前不久的科考,也参加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其才气,金榜题名是跑不了的。” “嗯?”赵臻有些懵圈,他本以为,自己只是随手找到一个合脾性的说书先生,谁知竟然还是一州的解元。 解元啊!一州才出这么一个,就这样的成绩,入朝为官不是迟早的事儿嘛。 “他那脑子是怎么长的?都写着话本了,竟然还误不了课业!” 这是来自学渣的呐喊。 转眼间,便到了芳林宴这一天。 一大早,便有贵女前来等候,想着给平阳长公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谢菡到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少女们换上精心挑选的华服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一张张精心修饰过的面容看着比百花还要娇媚,远远望去,甚是养眼。 谢菡一出现,原本还在说笑的少女目光一下子变了,谈论的话题也一下子围绕到谢菡身上。 “她还有脸来?也不看看都多大年纪了。” “她还真以为自己在名单上就能嫁进皇室了?寻常男子都不愿意娶她了,太子和晋王殿下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收啊,昨天好不容易涨了几个收藏,结果睡了一觉,发现又掉回去了。我的-c-x-团队心啊,拔凉拔凉的。 第20章 谢菡有些想呵呵,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要不就嫁了赵臻吧。 虽然不是她喜欢的人,但是晋王妃这个身份,足够打脸一些自以为是的贵女了。 只要她嫁了,往后这皇城就不会有那么多闲言碎语了。 可是一想到和赵臻婚后的生活,却本能得浮现出不甘心来。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 “谢给事好歹也是司教部的六品女官,你们呢,除了依靠父兄,还能有什么?” 原本嘲讽谢菡的那些人脸上顿时露出恼意,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待看到来人的时候,不由得噤了声。 那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身量高挑,气质清冷。她过来后,目光准确落在原本嘲讽谢菡的几人身上,眼底的不屑毫不掩饰,显然瞧不上这样的作派。 谢菡正好认得这名少女,正是章皇后的侄女,章明萱。 “刚才不说得起劲吗?现在怎么不说了?一副嫉妒的嘴脸,真是丑陋得紧。” 杜若华心中屈辱,不由反驳道:“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二十二岁都未婚嫁,说出去都丢死人了。” 章明萱轻飘飘得看了杜若华一眼,“哦,原来是平阳侯府的。这皇城中关于谢给事的流言,你们府里没少说道吧。” 这个杜若华却没得反驳,毕竟她嫂子三天两头的办同窗会,说着说着就会提起谢菡。 谢菡也可算明白杜若华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了。她那个同窗张蓉,就是嫁了平阳侯世子杜少宇。眼下这个杜若华,应该就是杜少宇的胞妹了。 成天跟张蓉这样的嫂子相处,又怎么不受些影响呢。 打压下杜若华后,章明萱便懒得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她走到谢菡面前,道:“你性子也太软了吧,她们这般说你,你就只会听着吗?” 话语里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谢菡察觉到章明萱对自己的好感,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道:“难不成狗咬了你,你还要咬回来不成?” 主要是参选的这些贵女年纪差不多都在十六至十八岁,谢菡一个二十二岁的混进来,难免有些不合群。 刚才杜若华是有了同伴,人多势众,所以才敢说些闲话。谢菡要是争辩的话,孤身一人又怎能辩得过这些七嘴八舌? 既然知道是白费口舌,她干脆就选择了息事宁人。 “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竟然把杜若华比作是狗,章明萱忍不住笑了,她不由揽上谢菡的手臂,道:“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了。” 在场的贵女脸色顿时变了,看谢菡也不再轻视,而是带着几分打量。 章明萱可是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的表妹,若非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怎么可能和谢菡走得这么亲近? 怪不得谢菡能够加进名单来呢。 这边章明萱已经和谢菡套起近乎来:“我早就想认识你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谢给事,你比我大几岁,往后我能叫你菡姐姐吗?” 谢菡也很乐意结交章明萱这么一个朋友,笑道:“自然可以。” 有章明萱在身旁,谢菡也再没听到恶意的声音。 “菡姐姐,听闻你在明远书院读书的时候,但凡所授课业,门门皆优,往后我课业上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你讨教吗?” 谢菡:“当然可以啊。”好久没见到这些好学的贵女了,谢菡也有些高兴。 章明萱便拉着谢菡讨论起自己最近遇到的困惑,小姑娘遇到的问题大多集中在算数这门课程。 比如甲乙两城相距六百里,甲城的张家商队和乙城的王家商队约定在在甲乙两城中间的丁城碰面,两商队同时出发,张家商队每天行六十里,王家商队每天行五十里,问张家商队到了丁城后需要等多久才能和王家商队碰面。 恰好这样的问题对谢菡来说并不算难,不过算数这门课程,少不了演算,眼下没有纸笔,谢菡干脆直接寻了个石块,蹲下来在地上画着给章明萱讲解。 章明萱也蹲了下来,同样拿起石块,跟着谢菡的思路在地上演算。 在场的贵女们:“……” 算数这么有魅力的吗?连贵女的仪态都不要了。 谢菡也没给章明萱讲多少,便有婢女来请了。 “长公主请各位贵女入席。” 由婢女引领着,大家这才到了宴席所在的地方。 宴席设在桃林。 芳林院的桃林经过精心设计,拿来待客别有一番意境。 贵女们的坐席便设在桃树下,每株桃树下一桌,大家可以寻了自己亲密的伙伴一起。 中间则是一块极大的空地,已经搭了台子,想来可供贵女们展示才艺。 大家自己寻了位置落座。 安阳长公主坐在上位,看着在场众位贵女坐好后,微笑着道:“本宫年纪大了,就喜欢图个热闹。看着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在跟前,这心里就止不住的欢喜。听闻各位贵女俱都才艺过人,眼下干巴巴坐着未免无趣,大家不妨展示一番,凑个乐子。” 各位贵女心里明白,这是安阳长公主在考验大家了。 想嫁进皇室,身上没点过人之处怎么能行呢? 当下便有人蠢蠢欲动。 “长公主,臣女近日新习得一支舞曲,若是长公主不嫌弃的话,臣女愿意献上,给长公主消解乏闷。” 安阳长公主点头,“可。” 有这么一个开头,不少人也想着赶紧展示一下自己。 安阳长公主看了几个,就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她身旁的嬷嬷见了,出来道:“才艺也不拘歌舞一道,书画诗作均可,芳林园中也都设了画室、弈室,大家若有需要,可由婢女引领前去。” 众位贵女心知歌舞曲乐之类的才艺,能在安阳长公主面前露面,是最合适不过的。 可是安阳长公主上了年纪,听闻她是喜静之人,又怕弄得太过吵闹了,碍着了安阳长公主的眼。 当下便有些纠结。 章明萱站了起来,她拉着谢菡道:“歌舞一类我最不擅长了,菡姐姐,不若你陪我对弈去吧。” 谢菡心道:这个好。对弈嘛,自然用不着在长公主面前露脸。在场的众位贵女肯定不会选择这么无聊的才艺,到时候她只消输给章明萱,就可以退出此次参选了。 而且这个输法儿,也输的比较体面。毕竟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的。 打定主意后,谢菡笑容满面的站起身来,跟随章明萱去了弈室。 坐下来之后,章明萱有些不好意思得对谢菡道:“菡姐姐,我的棋艺有点烂,你可多多包涵啊。” “没事,我棋艺同样不精。”谢菡笑眯眯道,想赢不一定,想输那还不容易吗? 只是下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想象的过于美好了。 章明萱的棋艺……烂的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每每她给章明萱喂棋的时候,这小丫头总会神来一笔,自己将后路给断了。 她下错了位置就下错了吧,偏偏还嚷嚷出来。 “哎呀,菡姐姐,我又下错位置了。刚才没看清楚,你只要在这儿再落一子,我就输定了呢。” 章明萱指了指棋盘那个位置。 谢菡:“……” 她怀疑章明萱是故意的。 她怎么可能让章明萱输呢。 这是不可能的。 谢菡艰难得笑了下,“这儿你都给指出来了,我要是再落子,岂不是胜之不武。不,我决不能这么做!” 她果断将棋子下在了另一个位置。 这个轮到章明萱讶异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都算计着怎么让别人赢得快一点。 结果一不留神,棋盘上已经没有能落子的地儿了。 谢菡:“……” 章明萱:“……” 这还怎么玩下去。 最后是婢女来清点了一下棋盘上两人剩余棋子的数量,多者为胜。 谢菡和章明萱两个人紧张的看着那婢女。 待最后一枚棋子数完之后,两人同时紧张得问:“怎样?” 婢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着道:“平局。”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章明萱道:“平局怎么能行,必须分出胜负来。” 谢菡赞同:“对,我们再来一局。” 婢女有些为难道:“二位小姐,眼下时辰已经不早,旁的贵女才艺都已经展示完了,就等我们这边的结果了。” 这下棋本来就耗费时间,谢菡和章明萱两个人又都不肯赢,在互相谦让之下,导致一盘棋竟然下了一个时辰。 眼看重来一局是不可能了,谢菡和章明萱只好叹着气去安阳长公主那边。 一众贵女都已经在等着了。 见她们二人出现,纷纷期待起结果来。 安阳长公主问道:“章六小姐和谢三小姐的对弈结果如何?” “回长公主,是平局。” 安阳长公主愣了一瞬,随即笑道:“好,两位小姐棋艺高超,果然不负我大乾贵女的名声。” 谢菡不由捂脸,要是有安阳长公主看到她们那盘棋的下法,就不会说出棋艺高超这样的话来了。 在场众位贵女却不由有些懊悔,早知道对弈也能受夸奖的话,她们也选这一项了。 安阳长公主揉了揉肩膀,已经有些疲惫了,“各位贵女的才艺都展示完了,本宫也乏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今日宴会的情况,本宫明日会禀明皇后娘娘,请大家回去静待结果吧。” 众人只好散去。 谢菡心里却是不安,初选的结果还没出来,她和章明萱对弈不分胜负,要么就是她和章明萱一同入选,要么,就是一同被刷。 可是章皇后会刷了自己的亲侄女吗? 谢菡觉得,自己已经预料到结果了。 不就是一盘棋吗,为什么就输不了呢? 她太难了。 谢菡这里煎熬着,章明萱那边同样不好受。 待她一出芳林园,就被赵扬给接到了晋王府上。 芳林宴上的情形,早就有人禀报给赵臻了。一见到章明萱,赵臻就是一顿数落,“平局!章明萱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一盘棋都输不了,好不容易找你帮一次忙,你还偏给我搞砸了。” 章明萱翻了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分明是你自己没有搞定菡姐姐,我都把必赢的点给指出来了,菡姐姐愣是不往那里下。” 由此可见,菡姐姐根本就不想当那个晋王妃。 “哼,没用的男人。”章明萱鄙夷道。她本来以为初选走一遍形式就算了,谁知道还要再来一遍复选。 真是够了。 赵臻想挽袖子,“你信不信我收拾你?” 章明萱丝毫不惧,“你敢!信不信我明天就以才艺不精为由,退出这次参选!” 她都才艺不精了,平局的谢菡自然没有理由继续选下去。 赵臻:“……算了,我不跟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为了菡菡,他忍! “你搞清楚,我是在帮你的忙。”章明萱嫌弃道,“要不是复选能够和菡姐姐天天碰面,你以为我会想参加?” 翌日,初选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名单中的贵女已经筛去了一大片,留下来的,只有不到十人。 而章明萱和谢菡双双在列。 听闻这一结果,不少落选的贵女们又是一阵扼腕叹息。 早知道都去选对弈了! 第21章 初选通过后,马上就是复选。 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到时候会有内侍官来接初选通过人的去宫里参选,考察各位贵女的脾性、品德、才学等等,耗时差不多一个月。 司教部那边知道情形后,痛快得又给谢菡多加了一个月的假期。 谢菡很是头疼。 她托着腮,看着窗外,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动作。 谢琮迈着步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谢菡这宛如石雕一般的动作。 他偷偷得走到谢菡身后,双手捂住谢菡的眼睛,刻意压低了声音:“猜猜我是谁?” “你幼不幼稚。”谢菡淡声道。 谢琮抱怨道:“你就不会配合一下吗?” 谢菡有些嫌弃:“三岁的小孩都不玩这样的游戏了。” 她转过身来,看向谢琮,问道:“来我这有什么事儿吗?” 谢琮从怀里取出一封烫金的请帖来,放到桌子上,推到谢菡的面前。 “你司教部同僚托我给你的帖子,明日邀你在天香阁一聚,庆祝你这次通过初选。”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谢菡烦心得看了一下那个帖子,不过还是拿了起来,看着上面的时间地点。 毕竟这次复选过后她还要在司教部混的,不好扫了同僚的面子。 翌日,谢菡按照帖子上的时间前去天香阁赴约。 她到的时候,同僚们差不多都到了。 一看到谢菡露面,荀或赶紧迎了上来,热络道:“谢菡啊,你可算来了。来来来,快上座。” 说着便把谢菡往主位上领。 谢菡有些为难道:“这不合适吧?” 荀或笑道,“这次宴会本就是为你而设,你就合该坐这。” “谢菡,你就听荀教丞的吧,”贾轻云热络得挽着谢菡的胳膊,将她带到主位上,让她坐下。 紧跟着荀或坐在了她的左边,贾轻云则坐在她的右边。 荀或提起桌上的酒壶,就要给谢菡倒酒,谢菡连忙站了起来。 “使不得,荀教丞,我自己来就好。”谢菡要去拿那酒壶。 荀或往自己这边一收,“你就安安稳稳坐着就好,这倒酒的活,怎么能让你来呢。” 倒完酒后,荀或举着杯子,对谢菡道:“谢菡啊,你这次通过了初选,可算是给我们司教部争了光。我敬你一杯。” 谢菡讪笑道:“纯粹是运气而已。” 而且还是狗屎运。 谁能想到章明萱会不想赢棋呢。 荀或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要不然,怎么没见其他人入选?就为了这个,咱们必须得喝一杯。” 他和谢菡碰了碰杯子,先行干了。 谢菡望着杯中的酒,稍微抿了一口。 荀或深深看着谢菡的酒杯,继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认真道:“谢菡,这些年作为你的上级,我荀或有做的不当的地方,让你受了许多的委屈。这杯酒,就算是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大人大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荀教丞,你可千万别这……”样,最后一个字还说完,谢菡就眼睁睁看着荀或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谢菡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狠了很心也喝了下去。 她自个儿心里知道,今天荀或服软,是觉得她这次复选没问题了,能够嫁进皇室,这才和她打好关系。 可是谢菡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她以后还得在荀或手底下混呢,可不能真的摆起晋王妃的谱。 谢菡杯中的酒一空,荀或又给她添上了。 几杯酒下肚之后,荀或也放松起来,对谢菡道:“说到底,你也是司教部出来的人,往后你要是入了东宫,可别忘了在太子面前替我们多多美言啊。” 谢菡疑惑道:“荀教丞,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可能入东宫呢?” “谢菡,咱们都是自己人,也不用藏着掖着了。”荀或喝得有些大了,凑近谢菡神秘兮兮得道,“我都看到了,前段时间,太子的贴身内侍天天来给你送东西,之后午休的时候你就不见了人影,想必,是去东宫陪太子殿下了吧?” 谢菡:“……” 这误会好像有些大了。 “我那几天是回宣平侯府午休了,真没去东宫。”谢菡解释。 “你就别瞒了,”荀或明显不信,“你来司教部五年了,一直以来觉得中午在路上耗费时间,都是在衙门里午休的,偏偏那几天不见人影,说是回宣平侯府,谁信呢。” 谢菡有苦难言,她又不能说自己其实是去了晋王府。 她只能小心道:“荀教丞,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复选落败也是有可能的。” 荀或拍了拍谢菡的肩膀,“我看好你。自从东宫不给你送东西后,便有了这次的选秀,这其中什么意思,我晓得的。” 谢菡抚额,荀或这话,就差没有明着说这次的选秀是为她一个人开的了。 唉,烦! 谢菡干脆喝起酒来。 “我来迟了,还请大家见谅。”随着一道利落的声音,刘月珍迈步走了进来。 在她后面,刘俊卿紧跟着进来。 “这位是?”荀或问道。 刘月珍笑道:“对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太史局的刘太史,也是谢菡的同窗,听闻咱们司教部为谢菡设了宴,便跟着我过来了。大家不介意吧?” 大家连忙摇头,纷纷道:“不介意不介意。” 刘俊卿向大家拱手,道:“冒昧前来,多有叨扰。” “刘太史太客气了,既然你是谢菡的同窗,又怎么会有叨扰一说。” 刘月珍看了看坐席,笑着道:“刘太史和我们也不熟悉,不若,你就坐在谢菡旁边吧。轻云,咱们两个挨着。” 贾轻云连忙利落得让出了座位。 “多谢。”刘俊卿温声道,随即撩了撩衣袍,在谢菡旁边坐下了。 他坐下后,目光就落在谢菡身上,带着几分灼热。 谢菡觉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拿起酒杯来,小口抿着,以缓解尴尬。 喝着喝着,她就觉得头有些昏沉了,心知这是要醉了,谢菡连忙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要不今日就先到这。” “那好,就散了吧。”荀或发话道。 谢菡起身,往外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小心!”身旁的刘俊卿连忙扶住了她。 谢菡拂了刘俊卿的手,拍了拍头,想站稳,然而身子却晃晃悠悠的。 “谢菡有些喝多了,刘太史,要不你送她回去吧。” “好。”刘俊卿心头一热,答应了下来。 第22章 上车后,谢菡感觉到刘俊卿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专注中带着那么几分灼热。 头不由得又疼了起来,她揉了揉额角,干脆倚在车厢壁上,闭眼假寐,也好省去两人相对的尴尬。 马车慢慢悠悠的前行,穿过人群熙攘的街道,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洒在谢菡的身上,她周身仿佛散发着淡淡得金色的光泽。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谢菡一时有些放松,倒将刘俊卿给忽略过去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脸颊突然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谢菡心里一突。 那是刘俊卿的指腹,此刻正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带着眷恋的缱绻。 谢菡眉头微蹙,装作被蚊虫扰了好梦的样子,随手在脸前挥了挥,将身子转向另一边,继续做出一副小憩的样子。 刘俊卿僵了片刻,目光沉沉得望着谢菡,半晌发出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没睡着。” 谢菡的呼吸不由加重几分,她抱紧了下自己,仍旧选择装睡来逃避问题。 刘俊卿仍旧看着她,良久,似乎下定了决心,话语里也带了几分坚定。“谢菡,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今天再不说,我怕往后就没机会说了。” 谢菡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睁开了眼,才想转身,刘俊卿的手就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苦涩,“你不用回应,只需听着就好了。” “这些天我常常在想,如果咱们同窗相聚那天,我就跟你表白心意的话,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会更进一步?当你答应和我一同放蝴蝶双飞纸鸢的时候,我的心高兴得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毕竟在那之前,我从来不敢想,你会接受我的示好,我们会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偏偏那一天,晋王还朝的消息传来。” 思及此,刘俊卿不由露出一个苦笑。“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我和你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当我听到永嘉公主来朝,很有可能和晋王殿下联姻时,心底里还是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你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是晋王另娶他人的话,那我未尝没有机会。如今看来,那只不过妄想而已,我也该是时候死心了。” “今日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你也不必刻意躲避着我。往后,我们仍旧是同窗,是朋友,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谢菡松了一口气,她本人就极不擅长处理感情上的事儿。刘俊卿能自己看开,那是再好不过。 她也不再装睡了,坐起身子来,看着刘俊卿道:“刘俊卿,你很好,我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一个同窗,往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子的。” 不会再有了,刘俊卿艰难得勾了一个笑,“谢菡,我能抱你一下吗?毕竟我曾经那么的喜欢过你。” 谢菡点了点头,给刘俊卿一个友情的拥抱。 刘俊卿的喉咙却感受到了涩痛,心里也涌出不甘心来。 放手非他所愿,可是他却不得不为。 谁让对方是深受圣宠的晋王殿下呢。 他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小官,也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仕途。 车帘不知何时被掀开了,赵臻一跨上来,就看到亲密相拥的二人,眼睛顿时红了。 “刘俊卿,你找死!” 他上前一把拉开刘俊卿,对着刘俊卿的脸就是一拳挥上去。 这一拳之后,似乎觉得不过瘾,还想再打。 谢菡连忙去拉赵臻,“赵臻,你住手!” 赵臻的手腕被谢菡给攥住,他怕伤了谢菡,不敢再用什么力道。 赵臻转过身来,望着谢菡,眼中流露出受伤的神情。 “你护着他?不过就是一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赵臻,你讲点理好不好,这件事儿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谢菡也有些生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就出手伤人。” “我都亲眼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了,还能有什么状况?”赵臻生气道,他头顶上的帽子都变色了,这决不能忍! “王爷,你误会了。我刚才抱谢菡,只是想做个告别而已。”刘俊卿解释道。 赵臻一个字都不相信,他是男人,怎么会不明白刘俊卿刚才眼神里是什么意思。 告别?简直就是放屁,他分明就是想趁机占菡菡便宜! 赵臻越想越气,就想甩脱谢菡继续去揍刘俊卿,他恨不得将刘俊卿揍得满地找牙! 谢菡感觉自己快制不住赵臻了,干脆改成抱住赵臻的胳膊,对刘俊卿道:“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刘俊卿担忧道,赵臻现在的表情有些吓人,他怕谢菡被误伤到。 谢菡有些着急,大哥,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我没事,他伤不了我,你快走!” 刘俊卿看赵臻因为顾忌着谢菡,不敢使大力挣脱,也不再说什么,捂着自己脸上受伤的地方,仓皇下了马车。 看着刘俊卿走远后,赵臻才不再挣扎,此时的他就像是个受伤的小兽。 “菡菡,是不是你笃定我不敢伤你,所以才会这么扎我的心?” 谢菡心口一滞,连忙道:“你误会了,刚才刘俊卿已经把话跟我说清楚了。我跟他之间,只是同窗,不会有什么男女私情。” 说完之后,她莫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解释个什么啊。 她现在和赵臻没有任何关系! 被他碰见和别的男子在一起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谢菡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赵臻,和他的距离过于近了,赶紧放开他,往后退去。 赵臻察觉到谢菡的意图,伸手一捞,将她给捞在怀里,紧紧抱住了。 “菡菡,你肯跟我解释,我很高兴。” 谢菡挣了挣,“你别想太多。眼下我还在复选名单中,就算我对晋王妃的位置没有兴趣,可是我身后代表的是宣平侯府,不会用和人有私这种方式退出复选,给府里蒙羞。”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她才不是在乎赵臻的感受呢。 第23章 “和人有私也不是不可以。”赵臻沉声道。 谢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脑袋前划过大大的问号。 赵臻已经凑了过来,在谢菡耳旁道:“不过那个人只能是我。你是我的人,除了我,我不允许你和别的男子再有纠葛。” “赵臻!”谢菡有些气了,“我再说一遍,我和你没关系,我也不是你什么人。我的事儿,你无权干涉。” 赵臻执拗道:“不管你怎么撇清关系,我都是你的第一个……” “你怎么还有脸提这个!”谢菡怒声道,“当时是我一时不慎,遭了小人暗算。可是那药的药性,谁让你替我解了?” 她跟赵臻之间,本来就是个错误。 赵臻的脸上也浮现一层寒霜,“不想让我给你解那你想让谁?宋昱?不可能!”他咬着牙,“且不说你当年碰上的是我,就是你到了宋昱的床上,我也能把你给抢过来!” 当年他的错就是,明知道谢菡想要去找旁人解去欢情散的药性,可他仍旧是将人往自己床上带了。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 只想一想到心爱的女子和旁的男人肌肤相亲,鬓发相缠,他就无法忍受! 就算是谢菡恨他,人也得是他的。 “况且那宋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会待你如珠如宝,可是当得知你失身给我之后呢?还不是立马就娶了别人,就此离开帝都,再不相见。” “我这也是帮你认清了宋昱的真面目,说到底,你们之间的情谊,还比不上一个处子之身重要。” 谁给他的脸大言不惭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菡被气得不轻。 当年事发之后,她对赵臻的恨简直到了顶点。 如果她找宋昱解了药的话,此刻说不定早就姻缘美满儿女双全了。 就是因为赵臻,她的姻缘全都毁了。 可是经过这五年的沉淀,她也确实明白过来了。 宋昱确实不是良配,当年若是找宋昱解了药性,她或许可以顺利出嫁。 但是宋昱骨子里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就算风情散安然化解,可她若是再有了这等意外而无法及时找到宋昱呢? 恐怕会被毫不留情得舍下。 “我就不该跟你掰扯这些破事。”谢菡恨声道。 当年的事儿赵臻确实有错,但是他也去了边关五年赎罪,难不成还真的让他死了才能将事儿给揭过去吗? 对她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和赵臻再无往来,省得看了他闹心。 “好好好,不掰扯。”赵臻连忙顺着她的话道,“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除了嫁我一事没得商量外,旁的我都依你。” 谢菡有些无力,她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人呢。想甩都甩不掉的。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宣平侯府门前停了下来。 谢菡只顾着跟赵臻生气,并没有发觉。 赵臻也乐得多抱谢菡一会,自然不会提醒她。 谢琮站在门口,盯着自家的马车,半晌没有动静,实在是忍不住了。 “菡菡,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府呢?马车里是有什么好玩的吗?” 话音刚落,车帘就被掀开,待看清里面的状况后,谢琮呆立当场。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原来是晋王殿下啊,贵客啊贵客。”谢琮连忙笑道,“多谢殿下送菡菡回来,一路上辛苦了,要不进府里先喝口茶。” 说着伸手给赵臻引路。 谢菡掰开了赵臻的手,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将谢琮伸出的手给挪了回去。 “进府就不必了,晋王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晋王殿下去处理呢,没那个时间喝茶。” 谢琮不赞同道:“菡菡,这就是你不礼貌了。殿下虽然事务繁忙,但是喝茶嘛,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谢菡暗中掐着谢琮的胳膊,“长能耐了,你以为你能做得了殿下的主了?晋王的事儿急得很,没时间喝茶!” “王爷,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现在就让车夫送您回去。” 谢菡对着自家的车夫交代了几句,然后拍了拍前面马的屁股,马儿顿时跑了起来,载着赵臻离去。 谢琮托着下巴,望了一会马车离开的方向。 谢菡不留情的打断他,“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谢琮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谢菡,眼中满是兴味,“可以啊妹,看来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喝上你的喜酒了。” 谢菡无语看着他,吐出两个字。 “无聊。” 迈步往府里走去,将谢琮一个人扔在原地。 “无聊?”谢琮耸了耸肩,好笑道,“走着瞧便是了。” 很快,便到了进宫参加复选那一日。 谢世子夫人欢欢喜喜给谢菡收拾了行装,便催着她赶紧走了。 “母亲,我这一走,可是一个月,难道就一点都没舍不得我吗?”谢菡的手往腰封处摸去,这身衣裙虽然显腰身吧,但是稍稍有些紧了。 谢世子夫人拍开谢菡的手,“别乱碰,吸气,收腹,这样好看一些。” 谢菡:“……” 形象是好了,可是她不舒服啊。 这边谢世子夫人又说了:“我能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人就在皇城,我要是想你了,可以给皇后娘娘递牌子进宫去见你啊。” “不过,我很有可能不露面了,你这一去,可是搞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作为母亲,我怎么能给你拖后腿呢。” 谢菡:“……” 这个家她是没法呆了。 谢菡拿上自己的东西,登上前来接她的马车,随着内侍官进宫。 内宫是不许马车通行的,到了宫门处,内侍官便请谢菡下车,换上宫中的步辇,一直到分配的住处韶华宫。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贵女来了。 几人正闲坐在院里聊天,看到谢菡来的时候,互相看了看,脸上的异样显而易见。 很快,那几人脸上便挂了笑,上前来跟谢菡问好。 听闻动静,从东间的屋子里出来一个人,飞快得奔了过来。 “菡姐姐,你可算来了。”这人正是章明萱。 她上前就拉着谢菡的手亲热的寒暄,“你跟我一个屋吧,正好我把我的课业带过来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菡姐姐请教。” “好。”谢菡应道。 “谢三小姐,既然您已送到,那小的便回去复命了。”给谢菡抬辇的小内侍道。 “辛苦各位公公了,”谢菡颔首,从自己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来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各位笑纳。” 那内侍连忙推辞,“小的可不敢收。能给谢三小姐抬辇,那是小的荣幸。这便告退。” 几个内侍行礼之后,连忙退了回去。 章明萱撇了撇嘴,“哼,我来的时候,都没有步辇,表哥还真是偏心。” “那你怎么过来的?”谢菡还以为所有参选的贵女都是由步辇接送呢。 “自然是用两条腿走过来的。”章明萱道,不过她体力不错,走这么一段路不算什么。 其他人也就累得够呛。 谢菡又看了看其他几位贵女的脸色,回味过来为什么她们刚才看到自己时神色异样了。 “菡姐姐,你先去看看房间吧。”章明萱拉着谢菡往屋子里走去。 剩下的几个人贵女相互看了眼,心中不免有些不平。 “看来不用选结果就已经定下了。章明萱的晋王妃没跑了,至于谢菡,八成也是要进东宫的。皇后娘娘干脆直接下旨赐婚得了,还搞复选做什么。”杜若华撇撇嘴,有些不屑道。 本来还为能进复选高兴呢,结果第一天就明白自己是陪跑的了。 “不过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结果没有公布之前,一切都有变数。”一个身穿蓝色襦裙的姑娘缓缓道,“与其在这自乱阵脚,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准备复选,在皇后娘娘面前留个好印象。” “裴妩,你就别在这自欺欺人了。”杜若华道,“刚才的情景你也不是没看到过,我们都是走过来的。唯独谢菡,她有步辇。很明显,她在太子殿下那里是不同的。” 谢菡整理着床铺。 屋里一共就两张床,章明萱的早就收拾好了,这会正在帮着谢菡。 谢菡铺完之后,往外面看去,见那几个还在讨论着,尤其是杜若华脸上还有明显的不平之色。 “我今个儿,是不是有些招摇了?”谢菡问着章明萱。 章明萱看了一眼杜若华几个,道:“没事,不用管旁人,自己舒坦就好。” 反正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 以九表哥的性子,肯定是容不得菡姐姐受委屈的。 这话刚说完呢,就有一个宫婢提着食盒过来。 “章小姐,奴婢是重华宫伺候着的,今个儿晋王殿下得了些荔枝,想着您爱吃这个,特命奴婢给您送来。” 重华宫是以前赵臻在宫里的住所,他现在虽然已经在宫外开府,但是天启帝仍旧保留着他的住处。 章明萱狐疑得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是你家殿下给我的?” 宫女笑道:“正是呢。我家殿下还有在食盒内留了信给章小姐,章小姐看过便知道了。” 章明萱接过食盒,打开之后,便看到里面字条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给菡菡的,你不许吃!” 章明萱:“……” 她就知道! 第24章 “喏!”章明萱将食盒递到谢菡面前,朝她眨了眨眼。 谢菡看到荔枝上的字条,嫌弃得有些想翻白眼。 章明萱直接将那食盒给塞进谢菡怀里,“我最近不爱吃这个,菡姐姐,你就替我吃了吧。” 塞完之后,两手一摊,给那重华宫的宫女看。 那宫女服了服身子,“东西已经送到,那奴婢就告退了。” 院子里杜若华等人瞧见这副场景,又是一番眼红。 一众贵女在韶华宫休息了一晚。 翌日清早,章皇后就使人传话,想要召见她们。 众人连忙装扮了,前往凤仪宫。 章皇后正在用着早膳,太子妃杜如玥就站在她旁边殷勤伺候着。 谢菡她们过来的时候,杜如玥正好亲手为章皇后盛了一碗粥,欲呈给章皇后。 章皇后轻轻看了一眼,拿帕子擦了擦唇角,“本宫吃得差不多了,让人撤了吧。” 随即起身,往窗下摆着的小榻走去。 杜如玥尴尬站立在原地,还是章皇后的贴身宫女婉清上前,接过杜如玥手里的碗,杜如玥这才回过神来。 章皇后在榻上随意坐了,她看谢菡等人一圈,随即将目光落在章明萱身上,冲她招了招手,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道:“来姑母这边。” 章明萱迈着欢快的步子,到了章皇后跟前,紧挨着她坐了。 “怎么样,昨个儿在宫里住得还习不习惯?”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章明萱笑道,“姑母又不是不知道我,惯是个皮实的,只要有床,哪里都能睡得好。” “更何况,能跟菡姐姐住一个屋,可是我的荣幸呢,我课业上有好多不会的问题,菡姐姐一讲,我就明白了。” “谢给事出自司教部,这授课的本事,自然是差不了的,教你倒是绰绰有余。”章皇后笑着道,她抬起头,将目光落在谢菡身上,“明萱这孩子闹腾,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谢菡连忙摇头,“章六小姐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哪里谈得上麻烦。” “娘娘就放心吧,谢给事很乐意教导章六小姐呢。”杜若华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章皇后有些讶异,往她那边看去。 杜若华整了整衣襟,笑道:“昨个儿晋王殿下送了些荔枝给章六小姐,结果章六小姐最近不喜欢吃荔枝,全都给了谢给事。想必有这些荔枝的情谊在,谢给事很乐意教导章六小姐呢。” 如今荔枝可是个稀罕物儿,整个皇城之中,恐怕只有宫里的几位主子才能吃到。 晋王殿下那,恐怕也只能分一盘吧,结果谢菡最后不客气的收了。 章皇后知道后,一定会不喜谢菡的不识趣吧。杜若华心里得意的想。 章皇后却在心里思量起来,小九这孩子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以往可从没有主动给明萱送荔枝过。而这荔枝也是明萱主动送给谢菡的。 那么这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一定是小九那孩子本来想送的人就是谢菡。 章皇后再看谢菡,眼里已经多了几分亲近,“谢给事是喜欢吃荔枝吗?” “也不是特别喜……” 谢菡话还没说完,章皇后接着道,“正好本宫这里也分了些,本宫尝不惯那个味道,一会可以让人给你带回去。” 谢菡只好道:“多谢娘娘。” 杜若华呆了。 章皇后怎么还对谢菡亲近起来了?这和她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杜如玥手里的一张帕子绞了又绞,心里已经恨不得将谢菡千刀万剐了。 “娘娘,太子殿下来给您请安。”宫人从外面进来通传。 一众贵女连忙站起身来,杜若华试探问道:“娘娘,既然是太子殿下前来,那臣女是不是需要回避?” 章皇后道:“不必,日后你们中不乏有人要入东宫,迟早是要见太子的。” 闻言,一众贵女连忙整理了下衣衫,有些人面上已经带了娇羞之意。 杜如玥又是一阵气闷。然而她刚因给太子下药一事惹了章皇后厌烦,此刻只得伏低做小,什么话都不敢说。 不多久,赵稷就过来了。 他拱手向章皇后问安,“儿臣给母后请安,今个儿母后这里倒是热闹的很。” 章皇后笑给赵稷介绍:“这些都是此次复选的贵女,皇儿想必还不认识吧,母后给你引见一下。” 章皇后先看了章明萱,嗯,这个熟,自动就略过去了,随即目光落在谢菡身上。 章皇后才想介绍谢菡:“这位是……” “儿臣知道,是司教部的谢给事。”赵稷笑着答,“对了母后,儿臣方才约了几位阁老议事,正好谢给事熟悉此次所议之事,不知儿臣可否向母后借一下谢给事?” 这话语已经透漏着对谢菡的熟悉了。 章皇后有些搞不懂了,小九前脚刚给谢菡送了荔枝,这稷儿又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要借谢菡。 她这两个儿子,到底是哪一个喜欢人家姑娘? 赵稷还在等着章皇后回应,章皇后只好按捺下心中疑惑,道:“国事要紧,母后又怎会不放人?” “谢给事,你就跟太子去吧。” 谢菡起身,向章皇后施了一礼,道:“那下官告退。” 看着谢菡跟在赵稷身后迈出凤仪宫,杜如玥心里暗暗焦急,道:“母后,儿臣想起东宫中还有事务处理,还请母后容许儿臣告退。” 章皇后面色不豫,稷儿刚离了这,杜如玥就呆不住了? “你回东宫也不是不可,”章皇后冷声道,“太子有国事要议,作为太子妃,无法为太子分忧也就罢了,莫要不识趣,什么都往上凑,反而添了乱子。” 这话已经不客气了。 在场众位贵女看得面面相觑,看来太子妃是做了什么惹了章皇后不快,竟导致章皇后在这么多人面前连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儿臣不是……”杜如玥有些委屈,章皇后已经不耐烦摆了摆手,“去吧,你心不在此,本宫也不多留你了。” 说完之后,便和章明萱说起话来,再不搭理杜如玥。 杜如玥只感觉自己的面子都被章皇后踩在了脚底下。 她只好忍着气,道:“儿臣告退。” 出了凤仪宫,杜如玥彻底崩不住神态了,一滴滴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春红见了,忙掏了帕子出来,小声提醒她,“娘娘,快把眼泪擦擦,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杜如玥拿帕子擦了,然而新的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 “让人看见又如何,今个儿母后当着那么多人面给我难堪,我这个太子妃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太子和谢菡当着她面公然打情骂俏,母后非但不制止,还让太子将人给领走了。 她这个太子妃,早晚要换人来做。 春红心里紧了下,还是安慰她,“娘娘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您可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进东宫的。八载的夫妻情谊,又岂是说磨灭就磨灭的。” 杜如玥走后没多久,赵臻就来章皇后宫里了。 章皇后听到宫人报备的时候,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随即,便让宫人请他进来。 远远的,就听到赵臻哼着调子过来,听起来感觉他心情不错。 他一进来,章皇后就感觉眼前一亮。 今个儿他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衫。一般男子都不适合这个颜色,驾驭不好,就会变得有些娘气。 而在赵臻完全不一样,他身形修长,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又兼五官长得好看,粉色在他身上,倒有一种别致的风流俊雅。 在场的不少少女一颗心忍不住加速跳动起来。 他迈着轻飘飘得步子过来,给章皇后请安。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章皇后好笑道:“今个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累不累?婉清,给晋王上茶。” 赵臻随意寻了位置坐下,翘着二郎腿,接过宫女手里的茶,掀开杯盖吹了吹。 他一边喝着茶,眼珠一边环顾在场的众人。 被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过,不少人面露酡红之色,一副羞涩状。 矫揉造作!赵臻心里评价道,继续去找自己的目标。 章明萱嫌弃得撇了撇嘴,迈步走到赵臻旁边,扯了扯赵臻的袖子,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别找了,菡姐姐不在这。” 赵臻挑眉,“那她去哪儿了?参加复选的人都在这了,唯独她不在,难不成,是出什么事儿了?” “你能不能不要瞎想,”章明萱鄙夷,“菡姐姐人好着呢。刚才太子表哥过来,有事把菡姐姐给叫走了。” 说着,她拍了拍赵臻的肩膀,有些幸灾乐祸得道:“九表哥,你消息太落后了,来迟一步。” 赵臻:“……” 突然觉得手里的茶不香了。 他特意选的衣服,就是为了传给谢菡看的。 既然谢菡不在,赵臻也无意再被人跟看猴似的打量。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站起身来,道:“母后,儿臣突然想起,父皇给儿臣布置的课业还没完成,儿臣先回了。” 章皇后明显不信,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没见他认真完成课业过。 不过她还是道:“去吧。” 赵臻火速离开。 杜若华有些疑惑:“晋王殿下不是早就从明远学堂结业了,怎的还有课业?” 章皇后敛了眸,“谁知道呢,陛下交代的,也准是朝堂上的事儿。” 心里已经暗暗记下了杜若华,此女绝非良配,不宜入选。 离开凤仪宫后,谢菡跟在赵稷后面,眼看着路边的景致越来越陌生。 这不是去往东宫的路。 谢菡心中纳闷,不过看前面赵稷坦然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安静得跟着。 “到了。” 赵稷在一处大殿前停了下来。 谢菡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殿前牌子上的三个字——文华殿! 一颗心顿时激动起来。 这便是文华殿。 如果说天底下权利最集中的地方是在宫里,那么文华殿便是权利集中的集中。 大乾的国策大计,都是出自这里。 谢菡没想到,自己此生还有能进入文华殿的一天。 赵稷等谢菡激动过后,道:“进去吧。” 率先迈步,进入殿内。 谢菡快走两步,连忙跟在他身后。 进去了之后,谢菡差不多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正中央是一张可同时容纳十数人的长桌,四周都摆了太师椅,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位置上了,清一水的紫色官服。 这不就是会议室吗? 大家原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赵稷出现,连忙站了起来,给他见礼。 谢菡趁机打量这些朝廷要员。 这里面她熟识的也就两个。 一个是内阁阁老陈庭坚,她至交好友陈婷婷的父亲。 另一个则是司教令晏道,整个司教部的老大,她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大家不必多礼,”赵稷笑着道,注意到大家对谢菡好奇的目光,赵稷解释,“这位是司教部的谢给事,此次科举改制的折子,最先便是由她上的。” “谢给事,你坐那吧。”赵稷指了一个位置,正好是在晏道的旁边。 谢菡观察了一下,在所有身着紫色官服的人员里,也就晏道的官职最低了,他坐的位置恰好在圆桌边上。 谢菡的位置,则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对此,谢菡很是满意。 毕竟在场的全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她一个六品的混在其中,不坐角落,谁坐角落? 谢菡坐下之后,晏道目光看了过来,谢菡微笑,点头向他问好:“晏教令。” “嗯。”晏道应道。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随着赵稷发话,晏道不再去看谢菡,专心得听着上面几位阁老议事。 谢菡见自己面前有纸笔,赶紧记了下来。 科举改制虽然是她提出的,但是今天的这场议事,也不需要她开口说些什么,只要听着就行了。 这次的议事,内容可比当初她想的全面多了。涉及到了改制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下届科举如何命题,考察内容占比多少,学院课程如何设置,下面州郡如何具体施行等等,详尽而又具体。 通过阁老们的讨论,她好似有些懂了,一个闪光的点子,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成为利国利民的良策。 她对于治国,也渐渐有了清晰的认识。 她曾经听过不少人夸夸奇谈,觉得当大官没什么不容易的,只需要一句话,底下多的是人为其办事。 这应该是天底下最轻松的事儿。 其实不然,职位多高,身上的担子就有多重。 越是这般,越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走一步,便要看十步。 这不仅是考察能力,更是考察眼界,身居高位,就得比旁人看得高看得远。 谢菡突然有些感慨,她感谢赵稷带她来听这么一场议事。无论她日后政途走到哪一步,这将是自己一生宝贵的财富。 第25章 酉时,日薄西山,倦鸟归巢。 所有的事宜才算商定下来。 “此事还是以司教部为主,其余各部配合,大家戮力同心、各司其职,确保稳妥有序推进。” 随着赵稷的发话,议事才算终止。 “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吧。” 众人站了起来。 赵稷看了下想要走的晏道,唤住他,“晏爱卿,你先留一下。” 晏道顿住,几位阁老看了看他,从他身旁走过。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拱手向赵稷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赵稷温声道:“今日所议之事,不知晏教令心里有什么章程?” “下官回司教部连夜召集众人议事,传达今日殿下指示,争取早日拟出公文,发往各地衙署,尽快推行下去。” 赵稷笑道:“爱卿行事,孤自然放心。不过此事牵扯众多、庞杂繁复,还是抽调人手成立专班,专门负责此事,统筹推进才是。” 闻言,谢菡眼前一亮,忙拱手自荐,“太子殿下,下官愿意自荐,负责此次公务推进。” “谢给事……”晏道还在沉吟。 赵稷接话道:“孤正有此意。这想法便是由谢给事最先提出的,恐怕整个司教部,也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那便定谢给事了,回头臣便拨几个人来协助谢给事。” “甚好,”赵稷点头,“既然谢给事手底下有了人,这官职上,再是给事就不合适了吧?” 司教部职务最低的官职就是给事,晏道就算给谢菡拨了人,再怎么着都是和谢菡平级。 这在官职上没有区分开来,谢菡说的话,恐怕就没有什么份量了。 晏道很快领悟了赵稷的意思,“这是自然。正好司教部还有一名教丞的官职空缺,谢给事此次献策有功,合该晋升。” 赵稷温声道:“一切依章办事,别忘了到吏部那边报备。” “是。”晏道应声。 谢菡还有些懵,她这就升官了? 期盼了多时的东西突然到来,谢菡首先浮现在脑海的竟然不是激动,而是考虑起自己的处境来。 她在司教部被打压了五年,一直都不得晋升,同僚们认为她是得罪了什么人,因此跟她之间的相处很是微妙。 如果这次调人到她手底下的话,未必会让人信服。既然如此,还不如启用新人。 “太子殿下,晏教令,既然是给下官选人,那下官这里有一提议,还望太子殿下,晏教令准许。” “讲。”赵稷好奇,谢菡到底又能说出什么来。 谢菡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司教部一众同僚本就事务繁多,若是抽调他们再来推行改制之事,恐会惹来众位同僚非议。” 司教部大多数人都是习惯了手头上的工作,再让他们打破常规,去接手新的事务,怕不是那么乐意。 其实不仅司教部这般,其他衙门也或多或少存在这样的问题。安逸久了,就不希望做出任何改变。 赵稷和晏道明白谢菡的意思,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谢菡继续道:“正巧此次科举刚刚考完,成绩不日便会出来。我们司教部呢,也会从这届进士中取用几人。不若,晏教令将他们派给我吧。” 以前的同僚真的是太熟悉她了,冒然成为他们的上司,心里指不定怎么不服气呢。 晏道道:“新来的人员毕竟不熟悉司教部的事务,一上来交给他们这等大任,不妥,不妥。” “晏教令,改制之事,本来便是新事物。咱们司教部的许多同僚想必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话,和新人差距其实不大。再说,新人不熟悉的话,你把张婧姐派我给不就是了?” 张婧是负责司教部公文运转的人员,不但熟识司教部各处人员,更是与上下衙署之间来往密切。 有这么一个人在,不管是做什么,都方便许多。 “你倒是会要人。”晏道笑着道,当着赵稷的面,他也不好不给,“也罢,张婧给你便是。” “多谢宴教令。”谢菡冲晏道作揖。 “谢菡年纪尚浅,虽然负责这次改制推进,难保她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还需晏爱卿费心,多提点她一下。”赵稷不忘嘱咐晏道。 “此乃老臣职责所在。”晏道当即道。 谢菡也点头,道:“下官亦会尽心尽力,及时向晏教令汇报进展,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晏教令多加指正。” 赵稷看着时间不早了,也没留晏道。 等晏道走了之后,谢菡又小声道:“太子殿下,我还能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赵稷道:“讲吧。” “这次派给司教部的进士,我能先瞧瞧吗?”谢菡解释,“我也要不是故意想添麻烦的,只是历届的进士当中,不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迂腐之人,若是择了他们,我这手头上的事儿也推行不下去不是。” 说完之后,她便紧张得等着赵稷的回应。 殿中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赵稷的脸也隐在昏暗里,让人看不清他的喜怒。 “谢给事!”赵稷唤了谢菡。 谢菡心里打起了鼓,她也觉得她事儿好像有点多了,可是没办法,这都是为了公务不是吗? 太子殿下该不是因为这个就烦了她吧。 赵稷道:“在孤面前,你不用拘谨。很快,你我便是一家人,往后但凡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孤讲。” 顿了下,赵稷又补充一句,“但凡孤能做到的,定会满足你。” “哐当”一阵碰撞声响起,赵稷和谢菡同时去看,只看到了一片女子的裙角。 不过能来文华殿寻赵稷的女子,想也知道是谁——太子妃杜如玥。 想起今晨杜如玥在章皇后那里受到的冷遇,谢菡心思沉了下,道:“殿下,都这么晚了,想必太子妃在东宫等您用膳呢,下官也不耽搁您时间了,这就告退。” 她往外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对赵稷拱手道:“今个儿再最后麻烦殿下一次,还请您派个人送下官回韶华宫。” 这文华殿她是第一次来,完全不知道路啊。 谢菡回韶华宫的时候,章明萱杜若华等人正在膳厅用饭。 突然看到谢菡会回来,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愣。 还是章明萱先反应过来,连忙往旁边挪了挪,给谢菡让出一个位置来。“菡姐姐,这里。” 谢菡往章明萱旁边坐了。 有宫人见状,给谢菡添了一碗饭。 谢菡接过,和人一块用了起来。 章明萱一边吃着饭,一边不住得去看谢菡,眼神中满是好奇。 两腮一鼓一鼓的,像个小松鼠一般。 谢菡吃了几口,停下来看她,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好好吃饭。 好不容易吃完,章明萱搁下碗筷,再也忍耐不住好奇,问:“菡姐姐,太子表哥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啊,你怎么这个点儿才回来?” 闻言,正在吃饭的杜若华等人不由放缓了速度。 谢菡咽下口中的食物,“食不言,等我吃好后再和你说。” “好,那菡姐姐你先吃。”章明萱连忙道。 杜若华等人早就吃的差不多了,不过因为想知道谢菡的答案,刻意放缓了速度,端着碗迟迟不肯放下来。 谢菡仍旧不紧不慢得吃着。 终于,她放下了碗筷。 杜若华等人松了一口气,赶紧将手里的碗放下,拿起手帕来擦嘴,注意力却一直停留在谢菡这边。 章明萱缠了上来,问道:“菡姐姐,现在可以说了吧。” 杜若华的动作也停住,生怕错过了什么。 谢菡往她那边看了下,淡淡道:“人多口杂,等回屋后,我慢慢跟你讲。” 杜若华:“……” 一股火憋在心里,感情她这么半天都是白期待了! 章明萱则是迫不及待,“那还等什么,菡姐姐,我们赶紧回去吧。” 搀扶着谢菡回到她们住的屋子。 半晌,只听到屋内传出章明萱震惊的喊声。 “教丞?菡姐姐你升官了!” 声音大的院子里的杜若华等人都听见了。 杜若华翻了一个白眼,这有什么,还不是靠着太子殿下升职的。 她要是能傍上太子殿下了,也能混个教丞当当。 “低调。”谢菡小声道,不过上扬的唇角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章明萱已经兴奋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了,“菡姐姐,你怎么这么淡定,这可是喜事啊。我要是能升官,不对,应该说是我要是能榜上有名,那我高兴得恐怕都一晚上都睡不好了。” 谢菡敏锐得从章明萱话里提取到关键意思,“你也打算参加科举考试?什么时候?” “明年啊。”章明萱道,“明年我就能从明远学堂结课了,正好能参加考试。” 谢菡挑眉,这么巧? “那你可得抓紧了。”谢菡道,“不过见你这次带来的课业,大多是算数这一门课程。进士科,现在可不考这个的啊?” “我知道不考,可是菡姐姐你在明远学堂读书的时候,这门课程不是拿满分的吗?” 在那么多学子放弃非进士科考试课程的时候,只有谢菡一个人坚持下来了。她的成绩,至今仍是学堂里的一段佳话。 每每听到师长赞许谢菡的时候,章明萱心中总是充满了一股动力,这便是她的目标,她要与之看齐。 章明萱敛眸,声音低低道,“总之,我想学好这门课程。” “好。”谢菡有些欣慰,“那就好好学。不久你就知道了,学好算数这门课程,用处可大着呢。” “嗯。”章明萱点头,“以后可得劳烦菡姐姐多教导我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菡过得很是充实。 在准备复选之余,便是教章明萱一些算数上的问题。 两个人常常闷在屋子里,一讨论便是一下午。 这一天,她正在屋里教章明萱题目,传话的内侍就来了。 “谢教丞,太子殿下请您走一趟。”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挺多,殿试的成绩也都下来了。 算算时间,应该可以选派到她手底下干活的人了。 谢菡不疑有他,整理了下衣衫,就随着那小内侍出门。 刚到御花园那,领路的内侍就一溜烟得跑了。 谢菡喊他都喊不住。 搞什么鬼! 谢菡暗中嘀咕,既然没人领路,她干脆折返回去。 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对方张开双臂,将谢菡给抱个满怀。 紧接着,属于赵臻独有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得涌进鼻腔。 谢菡反应过来,连忙用手肘抵着赵臻的胸膛,自己往后退去,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一解脱,她看向赵臻,见对方一副闲适坦然的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是你借着太子殿下的名义,诓我出来?” 赵臻理所当然道:“这还不是整日见你闷在屋子里太无聊了,喊你出来散散心吗?” 谢菡气得望天。 她觉得这不是散心,而是惊吓。 第26章 “懒得理你。”谢菡没好气道,迈步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传来几道脚步声,并伴随着女子说话的声音。 谢菡已经听出是杜若华几个的声音来了,听情形,是要往她这边走来。 谢菡顿住了步子,往赵臻那边望去。 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赵臻给拉住,紧接着,被一股力道给带到了赵臻怀里。 谢菡才待发火呢,赵臻就足尖点地,带着她闪身藏进了身后的假山之中。 那藏身之处并不宽敞,堪堪容得下两个人,谢菡只好紧紧贴在赵臻怀里。 谢菡瞪向赵臻,小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要躲起来吗?”赵臻回道,“菡菡,我知道眼下你不愿意旁人知道咱们两个的关系,我尊重你便是了。” 谢菡无语。 “你自己藏起来就好了,干嘛要扯上我?” 只要不让人发现她和赵臻在一块就好了,干嘛非得一块躲起来。 赵臻恍然,“是我考虑不周。要不,你现在出去?” 谢菡气得想翻白眼。 杜若华几个已经到了,她这会从假山里走出去,这行为不是怪异得惹人怀疑吗? 更何况,她读的话本中,好多捉奸的场景就发生在假山这里。 她可不想被人给捉了。 “闭嘴,安静些。”谢菡斥道,“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赵臻一个劲儿点头,满足得抱住谢菡,享受此刻跟她近距离相处的时刻。 谢菡用手肘抵着赵臻的胸膛,可身后又紧挨着假山,她退无可退,只好紧紧跟他相贴。 隔着薄薄的衣衫,她都能感受到从赵臻身上传来的炽热的温度。脖颈处,是他呼吸间带出的气息,拂在她的肌肤上,痒得发麻。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 谢菡干脆闭上眼,拼命回想方才教导过章明萱的算数题,以抵抗此刻赵臻带给她的干扰。 殊不知,她这么一闭眼,对赵臻来说却更像诱惑。 本来抱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赵臻就有些心猿意马。 这会谢菡闭上了双眼,赵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唇上了,莹润的红色仿佛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不住得靠近,再靠近。 终于,他所有的克制力都化为齑粉。 赵臻低下头来,印上自己渴望已久的地方。 这一下,便如渴了多时的人乍然遇到甘泉,全然凭着本能汲取,根本停不下来。 谢菡脑子一懵,反应过赵臻在做什么后,眼睛蓦然瞪大,挣扎起来。 她用手推拒着赵臻,奈何对于沉浸其中的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赵臻收紧了环着谢菡的手,已经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他渴望更多,试探着去撬谢菡的牙关。 谢菡更加怒了,“唔唔”得反抗起来。 “什么声音?”外面有人问了一声,紧接着她们说话的声音停住了。 谢菡被吓得所有的动作都已经停止了。 赵臻还在吻着谢菡,可谢菡却害怕别人发现,不敢再弄出什么动静来。 空气中一时安静下来。 “没什么声音,是你听错了吧?” “我刚才明明听到的,就好像……是从这假山里传来的。” 听着脚步声靠近,谢菡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身子也不由僵硬起来,手心里渐渐冒出了冷汗。 察觉到谢菡的紧张,赵臻只好停了下来,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里还带着动情后的暗哑。 “莫怕,一切有我。” 谢菡还是紧张。 赵臻叹了一口气,将手移到自己腰间。 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解衣的声音。 谢菡更加吃惊,质问赵臻:“你这是做什么?” 本来这关系已经够不清楚的了,他再一脱衣裳,岂不是要做实他们两个的奸情? 完了完了。 今天要被众人撞破她和赵臻偷情,她的清名不保! 谢菡面如死灰,心里已经为自己哀悼起来。 紧接着,她面前就罩下一件外袍,眼前视线一黑。 杜若华几个已经走进来了。 赵臻扣住谢菡,将她给包裹了个严实。 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女人,眼睛里满是戾气。 “说,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杜若华几个呆了。 眼前的男女衣衫不整,紧紧相拥,一看关系便不寻常。 更显眼的是,赵臻他的唇上泛着水泽,唇角更是带上了口脂的颜色。 明明是一副香艳的场景,杜若华等却感觉如同身处数九寒天一般,冻的有些发抖。 几个人哆嗦着道:“臣女,什么也没看见。” “今天的事儿,若是有一个字传出,你们这双眼睛就别想要了!” 几个人知道赵臻绝对能做出这事来,吓得道:“臣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滚!” 随着赵臻一声怒喝,杜若华等人忙不迭退出假山。 等出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几人往后看了下假山,什么也没说,飞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听着外面没声音了,谢菡将罩在自己头顶上的外衫一把拿下来,往赵臻身上一扔,就往外走去。 “菡菡。”赵臻慌忙去拉她,待谢菡转身,看到谢菡眼里的厌恶后,赵臻慌忙解释,“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实在是……实在是忍不住……” “你滚啊!”谢菡气得道,这是什么破烂理由。 忍不住就能心安理得的占姑娘便宜? 大猪蹄子! 谢菡使劲踩了一下赵臻的脚,赵臻吃痛,下意识放开她。 趁着这个机会,谢菡赶紧从假山中出来,望了望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赶紧将自己的头发给理整齐,若无其事得赶回韶华宫。 一回来,她就一直在用青盐漱口。看着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她还不肯罢休。 同屋的章明萱好奇道:“菡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太子表哥是找你说什么了吗?怎么你一回来就要漱口?” “没什么,”谢菡咬牙切齿道,“就是被一头猪给啃了,我心里膈应。” 章明萱不由给了谢菡一个同情的眼神。 晚膳的时候,大家是在一块用的。 章明萱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当她低头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很多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可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家却又移开了目光,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作为刚刚同情过谢菡的人来说,她很容易就看懂那些诡异眼神中的同情之色。 章明萱:“……”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章明萱又确定了几次。 终于,她按捺不住了,放下碗筷,开口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你们每个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杜若华连忙摇头,“没什么事儿。” 赶紧去扒口里的饭。 不过看章明萱的时候,那同情之色仍旧还存在着。 晋王殿下的表妹又怎么样? 这婚事还没有定住,晋王就和人背地里勾勾搭搭,这章明萱也真是够惨的。 这么想着,杜若华心情很好的多扒了几口饭。 章明萱给了她一个“有病”的眼神,去问自己身旁的谢菡。 “菡姐姐,你知道这些人在抽什么风吗?” 谢菡连忙摇头,“不知。” 心里却已猜测出结果来,这些人恐怕是觉得章明萱被绿了吧。 不过作为“绿”了章明萱的当事人之一,她就算知道原因,也不能说出来。 翌日,东宫那边又来人请谢菡。 这次谢菡望着来人,却有些谨慎了。“不知太子殿下这次所请,是为了何事?” “这个太子没说,只让奴才请谢大人过去。”传话的内侍官道。 谢菡道:“这位公公,你确定,能把我带到东宫?” 别再半道儿一句不吭就跑了。 那内侍道:“谢大人放心,奴才名叫福顺,是在平安公公手底下当差的。” “得,我随你走一趟便是。”谢菡道,就算不是赵稷请她,她也没法子拒绝。 毕竟这个福顺明面上是传的赵稷的话,她根本就拒绝不了。 好在今天没有什么幺蛾子,谢菡一路畅通的到了东宫。 不过到东宫之后,谢菡就发现福顺领的方向不对了。 “公公,咱们不是要去太子殿下的书房吗?” 福顺笑道:“不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带谢大人去文安殿。” 文安殿共有三层,在东宫算得上是较高的一处建筑了。 福顺直接将谢菡带到三层。 平安已经等着了。 “谢大人,请随奴才来。” 平安将谢菡给领到窗边,推开窗户,就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设了宴席。 赵稷端坐主位之上,客座上,则是十几个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 “这便是此届进士中较为年少的了,不出意外,派给谢大人的人就从这里面选了。太子殿下让谢大人看一下,有哪些合心意的?” 谢菡道:“既然是选人,不知我是否可以出题考考他们。” 平安赶紧拿了笔和纸来。 待谢菡写完后,便令人传到赵稷手中。 赵稷看完之后,笑着道:“本宫有一表妹,在课业上遇到了些难题,不知道各位在学堂里其他课程学得怎么样,能否解出本宫表妹所遇到的难题。” 大家互相看了看,有一人拱手道:“不知是何题目,请殿下说来听听。” 赵稷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崇文阁有一批书需要分给一部分学子,若每人四本,则多四本,若每人五本,则少两本。问,共有多少学子,多少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一起来解题啊。 第27章 听完题目后,有人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了。 算数这门课程,没有纸笔还真不好空手来算。有几人是越算越不明白,面上不由露出了苦色。 “在下斗胆,恳请殿下赐下纸笔,以便演算。” 赵稷望去,说话的是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眉清目秀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其他人的窘迫。 “准。” 话落,他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当即有内侍送上纸笔,一一摆放在众人面前。 “正好,孤这里还有几道题目,大家顺便记一下。” 赵稷将谢菡写下的纸条递给身旁的内侍,示意他念出来。 “第二题:有一渔夫,朝着眼睛看到鱼的位置去叉鱼,却并未叉到,问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题:以下四种食物中,哪些腹胀时不宜食用。莲藕、黄豆、山芋、红果。” “……” 众人连忙提笔蘸墨,将听到的内容连忙记载下来。 趁着这会,赵稷观察起在场众人的反应来。 那内侍念题的速度明显快于大家记载的速度,通常一遍题目念下来,不少人还没等记好呢,下一题就来了。 大家根本就无法深思听到了什么,也顾不上自己写得好看不好看了,先着急忙慌把题目记下来再说。 不少人很是狼狈。 然而这其中有一人很是显眼。 那人神色从容,运笔如飞,姿态仿若是在画一幅泼墨山水一般。 是刚才请赐纸笔的那人。 赵稷来了兴趣,往那人的方向行去,停在他的身边,看向他面前写下的内容。 他写字的速度极快,几乎能将听到的题目给记全,而且文字排列也极为讲究,不见潦草之感。 等内侍将题目都念完后,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看着这青衫男子记完题目后,赵稷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拱手,回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在下林笑生。” “想起来了,”赵稷恍然,“你便是此届的探花。” 那日殿试诸多学子,赵稷大多数记不清了。现在能想起这林笑生来,还是因为他殿试的时候打了个呵欠。 那时的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明显就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赵稷曾经痛惜,如果林笑声精力充沛得参加殿试,应该不止是一个探花了吧。 “写得不错。”赵稷赞道。 林笑生喜道:“多谢殿下。”心中却在感谢曾经写话本的那些经历。 要不是写话本,他也练不出这样的笔速来。 赵稷回到主位上,道:“从现在开始,给大家一柱香的功夫答题。待时间到后,由内侍统一收取大家的答案。大家不要忘记署好自己的名字。” 题目不多,一共五道,都是学院里中授课的内容。 这会大家分析起题目来,有人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这些题目其实不难,只要用心学都能学会。 可是这些内容根本就不是科举所考察的内容,在场不少人觉得学了也是浪费精力,干脆弃了不管。 这会答不上题目来了,心里一个劲儿懊悔。 有人托着下巴,有人咬着笔杆,有人轻捶胸口,脸上都是一副愁苦的模样。 赵稷已经不忍再看,起身离开。 他径直到了文安殿,走上三楼。 谢菡正倚栏观看着下面的场景。 “太子殿下。”察觉到赵稷过来,谢菡忙向他行礼。 “免了。”赵稷道,随即站在谢菡旁边,看起那些人答题的丑状。 没想到几道简单的题目,都能让这些人为难。 赵稷问道:“你为何想用这几道题目来考教他们?” “很简单啊,”谢菡笑了笑,道,“能答上题目来的人,定然在学院里听过这些课程。可见他们心里也是认为这些知识是有用的,而不是因为科举不考,将之弃若敝履。” “既然是要选人来推进改制,自然是要选认同这一举措的人才是。” 不管哪个朝代,都不乏迂腐浅陋的读书人。他们本身就对其他课程带了偏颇之见,除了经义,认为其他都是旁门左道,根本就不需要了解。在这样的人看来,其他课程开设了也没有实际意义,还不如关了算了,省得学来浪费时间。 这样的人恐怕极为推崇原先的考试方式,一时接受不了新事物的出现,她若是将其选在自己手底下,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估摸着时间快到了,赵稷让平安去收那些人的答案。 不多时,平安回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宣纸。 赵稷草草翻了下,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 比如第二题,竟然有人回答因为渔夫用的劲儿不够大,所以叉不到鱼。还有的回答渔夫叉不到鱼是因为他的捕鱼技巧有待提升。 这还是进士呢,却是这般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连幼学部的学子都知道鱼在水中的实际位置和眼睛看到的位置有偏差。 “一块看看吧。”赵稷将那些答卷分开,将一部分递给谢菡。 谢菡接过后认真看了起来。 待她看完这部分后,又和赵稷交换着看完了另一部分。 待全部看完后,赵稷问她:“如何,可有合心意的人了?” 谢菡道:“还别说,真有几个合适的。这个林笑生就答得不错。” 除了林笑生外,谢菡又报了几个名字。“一会我得见见他们。” 赵稷抬手招呼了一下平安,吩咐道:“刚才谢教丞念到名字的几个,让他们先在原地等候,其他人就先他们回去吧。” 平安赶紧先行前去传话。 赵稷和谢菡看着下面,见其他人都散去了,这才往那边赶过去。 一路上,赵稷和谢菡闲聊起来。 “你倒是会选人。这个林笑生,有状元之才。只可惜啊……殿试的时候泛起困来。” “是吗?”谢菡挑眉,“殿试那么严肃的场合,就算是彻夜未眠,一般学子也会紧张得困意全消。这个林笑生竟然能打出呵欠来,可见他当时是真的放松。” 这样的心态,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正说着呢,赵稷他们就到了。 林笑生几人躬身,对赵稷行礼。 赵稷连忙叫起,向众人介绍身旁的谢菡,“这位呢,便是司教部的谢教丞。方才的五道题目,是谢教丞对你们的考验,如今你们几个站在这里,便是通过了考验。即日起,诸位便可前往司教部任职,听凭谢教丞调遣。” 众人面色一喜。 司教部的官职设置不同别处,最低便是六品的给事,不同于其他的衙署都有七八品的官职设置。 一般进士都是从七八品这样的微末小官做起,一入官场便是六品,对于他们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不过司教部的给事是有一年考验期的,一年之后考验通过,才能正式在司教部留下。至于不通过的,便需调往别处任职。 当然,也鲜少有不通过的情况。考验期这一点,倒都被大家给忽略了。 赵稷道:“谢教丞,这些以后便是你的人了,先和他们熟悉熟悉吧。” 谢菡点头,笑着对大家道:“方才看了大家的答卷,都已经认过大家的名字。现在大家都介绍一下自己吧,让我能将人和名字对起号来。你们谁先来?” “我先吧。”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谢菡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是个年轻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她穿了一件绣翠竹的月白襽衫,头戴学子们惯爱的儒巾。五官清秀端正,眉间神采飞扬。 “想必下官不用说自己名字,谢教丞也能对上号来吧?” 谢菡微微颔首,这个倒不难猜,她选的四个人里,只有一位姑娘,而看答卷上的名字,也只有这一个像了。 “想必阁下便是江彩蝶江给事了吧?” “正是,”江彩蝶拱手,正式和谢菡见过,“下官江彩蝶,江州人士。年十八,曾就读于江州府学。” 江州府学是南边首屈一指的学府,相当于明远学堂在皇城的地位了。这都是整个大乾朝有名的书院,每年不知为朝廷输送了多少人才。 谢菡笑道:“幸会。” 接着便是江彩蝶身旁的一个年轻人道:“在下何邑,江州人士,年十九,亦曾就读于江州府学。” 这下谢菡讶异了,她一共就选了四个人,眼下已经有两个出自江州府学了。 谢菡问道:“何给事和江给事同样来自江州府学,不知先前可曾相识?” 何邑和江彩蝶互望一眼,由江彩蝶答道:“下官和何给事乃是同窗,都是由同一恩师授课。” “不知二位在科考前,都在学院里学些什么课程?” “但凡司教部设定的课程,我们江州府学的学子都是必须要学的,一直不曾倦怠。恩师说,真正的栋梁之材,绝不是只知经义固步自封之人。凡事要多听多看多学多做,才能充实自己,可当大用。” “你们恩师是何人?”谢菡问道,这样的话简直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谢菡还真想结识一下。 江彩蝶道:“下官恩师姓宋单名一个昱字,也是皇城人士,谢教丞说不定认识他。” 宋昱?! 还真是巧。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谢菡有些失神。 第28章 每个人的读书时代或许都有这么一位风光霁月般的学长存在过,他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站在那里便能吸引住无数人的视线,撩动无数少女的心弦。 宋昱对谢菡来说,便是这样的一位学长。 当年读书的时候,谢菡最为期待的便是和宋昱一块探讨课业上的问题。这也是她和宋昱距离最近的时候,两个人并肩而坐,她稍一抬眸,就能看到宋昱那张让她心动不已的脸庞,面容温润白皙,眉如远山含黛。 每每察觉到谢菡走神,宋昱便会停了下来,用他那温和磁性的声音告诫谢菡,“专心点。” 那时的宋昱和她约定过,只待她从明远学堂结课,便会去宣平侯府提亲。 谢菡满怀欣喜的答应,她曾经不止一次期待过和宋昱成婚生子的未来。 可是这一切,都毁于五年前的那场意外。 当得知她和赵臻有了肌肤之亲,谢菡等来的,不是宋昱的理解宽慰温柔安抚,而是他另娶他人离开皇城的消息。 那个时候,谢菡的心都快死了。 如今再度听到宋昱这个名字,谢菡心里不由有了一丝触动。 见她失神良久,赵稷轻咳一声,道:“宋昱嘛,谢教丞当然认识,毕竟当年他曾与谢教丞一起就读于明远学堂。不过那也是五年前的事儿了,时隔已久,有些恐怕谢教丞都记不清了吧。” 谢菡这才回过神来,将过往的那些思绪给压下去,道:“是啊,时间太过久远,好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往事不可追,谢教丞,还是珍惜当下才是。”赵稷郑重道。 林笑生不动声色观察着场上的情形。 以他多年写话本的经验,这位谢菡谢教丞,就是晋王殿下的女主人公了。 而那个宋昱,不出意外就是女主人公的心有所属。 女主人公回忆起了心有所属,这个时候如果是为了男主人公的幸福着想,那必须得赶紧将这事给揭过才是。 思及此,林笑生唇角勾了一个笑,朗声道:“下官林笑生,潮州人士。谢教丞,久仰久仰。” “幸会。”谢菡将过往那些事放下,和林笑生叙起话来。“关于林给事,我倒是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儿占用到了你的精力,以致殿试的时候犯了困?” 林笑生心道:这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他太沉迷最近创作的那个话本子了,一下笔就思如泉涌不可收拾,以致于差点忘了殿试的事儿。 不过女主人公就在面前,他什么都不能说。 当下含糊着道:“就是下官的一点私事,上不得台面。说起来,下官也没想到殿试能有这么好的成绩,能得个探花,已经超乎在下的意料了。若是再来一次,未必能有这般成绩。” “你倒是看得开。”谢菡笑道,丝毫没有因为误了殿试的事儿懊悔,这份轻松的心态,真是让人羡慕。 认识完林笑生之后,谢菡又看向林笑生旁边的一人,此时名单上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不用说,谢菡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庐州学子杨千里。 全部认完人之后,谢菡问起四人生活方面的情况。 他们都是外地人士,先前未曾想过会在皇城留下,眼下只是住在客栈。 既然已经明确了要在司教部任职,还是在皇城寻个长久的住处更为合算。 谢菡道:“这样吧,先给大家三日的时间,大家寻好住处。三日后,大家便前往司教部报道,到时张婧会带着你们熟悉一下环境。” “过几日呢,我也会传信回司教部,会将大家要做的事儿安排一下。” 事情商定之后,谢菡看着无事了,便让大家散去。 而她出来的时间够久,也该回韶华宫了。 因为选到了合心意的人,谢菡心情很是高兴。 一路上的步伐很是轻松。 走着走着,就看到堵在前面路口的人,对方低着头,无聊得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走过来走过去。 不用看脸,只需一个身形,谢菡已经辨认出对方是谁来了。 不是赵臻那个无赖又是哪个? 谢菡脸上的笑消失,她想也不想,转头就走。 “菡菡!” 赵臻一抬头,就发现谢菡要离去的身影,也不管脚下的石子了,飞速跑了过来。 没几步,就停在谢菡面前,将她给拦住。 “让开!”谢菡冷冰冰道,昨日强吻她的账还没算呢,这会儿她最不想看到的人便是赵臻了。 “还没消气呢,”赵臻去拉谢菡的手,刚刚碰到,就被她一把给甩开了。 赵臻讪讪得摸了鼻子,有些理亏道:“昨日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便擅自做主亲你,是我的不是。往后这种事儿,我一定事先问过你的意思,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还想有以后?”谢菡抬高了声音,这混蛋想的还挺美。 赵臻坦然道:“自然得有以后啊,菡菡,我以后是要娶你的。这夫妻之间,亲密接触不就是常理吗?” 他不但想亲,他还想天天亲。 谢菡不由更气了。 她就没见过比赵臻更没脸没皮的人。 反正在口头上,她是永远说不过赵臻了。 谢菡也不想再费那个口舌。 “懒得理你。” 转头就要走。 赵臻连忙拉住她,“等等。” 谢菡嫌恶得看向他,“放手。” 赵臻道:“菡菡,你就别生气了,我今个儿有一样好东西要送给你。” 他空着的一只手往怀里摸去,摸出一本话本来,献宝似的送到谢菡面前,“这可是笑笑生连夜写的话本,新鲜热乎着呢。你在韶华宫无趣的时候,可以看看打发时间。” “看在话本的份上,你就别生气了。” 谢菡:“……” 虽然赵臻这人有些不着调,不过这次拿来的东西,却让她的怒火暂时消下去一点。 笑笑生新出的话本,对她来说诱惑力可太大了。 她眼睛不由落在赵臻手里的话本上,张了张嘴,最终道:“你确定,是笑笑生新出的话本?” “自然,这还是笑笑生的亲笔呢。”赵臻得意道,“这世上可只此一份。” 还是笑笑生的亲笔!谢菡意动,她以往看的可都是世面上的印刷版。 最终,看话本的好奇战胜了一些。 谢菡伸出手来,有些别扭道:“喏。” 只一个字,赵臻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连忙将话本放到谢菡手上。 谢菡看了下首页上的落款,上面还有笑笑生的私印,应该是他的亲笔没错了。 “这字迹,我怎么觉得眼熟呢,好像在哪里看过。” 赵臻连忙道:“字迹什么的,不重要。关键是故事,笑笑生这次写的故事可感人了,赵杨看了都感动得要哭了。” 躲在暗处的赵杨:“……”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谢菡抽了抽嘴角,当着赵臻的面,她却没有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笑笑生描写爱情的功力可是一绝。 她脸皮可没有赵臻那么厚,当着旁人的面,可以若无其事看故事里男女主人公的感情是如何发展的。 这种话本就适合自己一个人翻看。 “行了,我先拿回去了。”谢菡道。 拿了赵臻的东西,心里感觉有点理亏。 谢菡想了想,又道:“看在这话本的份上,昨天的事儿,我就先不和你计较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赵臻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笑得快跟个傻子一样。 谢菡咳了咳,“不过我可警告你,昨天事儿可不能再发生了,否则,有你好看。” 赵臻心道,这他可保证不了。 不过他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谢菡肯定会气炸。 只好违心道:“不会了,我保证。” 反正一时半会他也亲不到人了,将来的事儿,等发生之后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菡菡还十分乐意呢。 “这还差不多。”谢菡勉强道,“我出来的时间够久了,该回去了。” 赵臻连忙让开身子,示意谢菡过去。 谢菡从他身边经过,往韶华宫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发现赵臻跟在她后面。 谢菡停住,瞪他,“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回去啊。”赵臻理所当然道。 “不需要,”谢菡拒绝,她可不想被人看到和赵臻走在一块。 “我自己能回去,你赶紧走吧。”谢菡赶人。 赵臻很想质问谢菡,他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不过一看谢菡的模样,他就怂了,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底气,“那我看着走了后再离开。” “随你吧。”谢菡妥协,只要不被人发现了就行。 回到韶华宫后,杜若华几个正在院子里消遣。 谢菡一出现,她们就看了过来。 杜若华一下子就看到谢菡手里拿着的话本子了。 注意到杜若华的视线,谢菡忙用袖子将其盖了起来。 杜若华撇了撇嘴,“你这是又在东宫呆了不少时间呢,太子殿下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让我们也瞧瞧吧。” 说着,便要凑上去。 谢菡可不想给她看,连忙道:“没什么,不过就是公务而已。” 不想和她多说,谢菡回了自己房间。 杜若华哼了一声,目中明显不信。公务?呵,骗鬼呢。 第29章 谢菡回了房,想着无事可做,便倚在床上看起新得的话本。 翻了两页,她就知道为什么赵臻要送她这样一本话本子了。 男主人公姓赵,朝中九皇子,女主人公姓谢,家中三小姐。 虽然名字换了几个字,可是这身份,这经历,活脱脱就是在影射她和赵臻。 尽管已经知道了这故事中的女主便是自己,不过谢菡却没有太大的反感。故事的精彩程度,让她常常忘记主角所影射的身份,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不得不说,谢菡佩服笑笑生写话本的功力。 闲来无事的时候,谢菡就去翻两页话本,不知不觉,半月的时光已经过去。 距离复选最终确定人员名单,也只剩了三天。 这段时日里,谢菡与东宫的关系仍旧密切的很,每隔几天,就会往那边走一趟。 这般行径,看在同住韶华宫的杜若华眼里,自然又是一番焦急。 复选之期迫在眉睫,若是再不想个法子拿捏住谢菡的错处,恐怕她再无进入东宫的可能。 想到这段时间,谢菡总是捧着一本书来看,每当她靠近的时候,谢菡却总是遮掩起来。 杜若华不由计上心头。 午时,正到了用饭的的时候。 一行人相约往膳厅走去。 杜若华走着走着,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哎呦。” “你怎么了?”同行的人停下来,问她是个什么情况。 杜若华一副痛苦的样子,“我突然肚子疼。” “那你要不要紧,用不用传个太医?”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休息一会就好,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 “那我待会看看有什么东西适合拿回房间吃的,给你捎点回去。”素来与杜若华要好的孙玉珍道。 “嗯,多谢。” 杜若华看着谢菡跟着一行人走远,松开了捂住肚子的手,左右看了无人,便折向谢菡的房间。 一进去,她就直奔床榻的位置。先前她从谢菡屋外经过的时候,曾不止一次通过半开的窗看到谢菡倚在床上看书。 如果她是谢菡的话,一定会顺手就将东西给藏在床上的。 杜若华走了过去,对着那枕头便是使劲一掀,果不其然,看到枕头下压着一本蓝色书皮的话本。 杜若华拿了起来,翻开瞧了瞧上面的内容。 不多时,她便明白这本书主要写的是哪两个人的事儿了。 呸,真不要脸,都已经勾搭上太子殿下了,还在肖想着晋王。 杜若华一边鄙夷着,一边继续去读后面的内容。 不知不觉,她已经读了六七页。 就在这时,隔壁传了敲门的声音。 杜若华心中一惊,连忙将书给收起来,小心打开了房门,探出头去。 是孙玉珍,她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关切得在隔壁杜若华的房门前道:“若华,你好些没有?我给你带了些饭回来。” 杜若华看周围没有旁人,赶紧从谢菡房间出来。 孙玉珍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下,惊道:“你怎么从这房里出来,谢菡和章明萱两个知道吗?” “嘘!”杜若华将手指放在唇上,给孙玉珍使眼色。 孙玉珍便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她连忙拉过杜若华来,急道:“你疯了,复选马上就要出结果了,你去招惹她们做什么。” 章明萱和谢菡两个,哪个都不好惹。一个是铁定的晋王妃,另一个则入了太子的眼,如今这俩感情又好得不得了,聪明的话,就该躲得远远的才是。 “就是因为快出结果了,这个时候再不做些什么,你我才会没戏呢。”杜若华道,“还好我进去那么一遭。像谢菡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能嫁进皇家?” 孙玉珍眼神亮了起来,“你可有什么发现?” 杜若华扬了扬手中的话本,道:“这便是证据,你随我去见皇后娘娘,当众揭发她的丑陋面目。” 吃过饭后,谢菡和章明萱两个一块回房。 谢菡到了床上,去枕头下摸还未看完的话本,结果一摸摸了空。 她微微愣住,随即将整个枕头给移开,下面果然空空如也。 注意到她这边的异常,章明萱问道:“菡姐姐,怎么了?” “我今早放在枕下的话本,不见了。” “是不是你放错地方了?”章明萱道。 “不会,”谢菡笃定,“我记得很清楚,它就藏在枕下。” 章明萱无意道:“谁会无聊到拿一个话本,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 谢菡:“……” 这姑娘是不知道笑笑生在皇城有多受欢迎吧? 幽幽道:“其实笑笑生亲笔手书的话本,还是挺值钱的。” 谢菡又给章明萱讲:“笑笑生的话本是最近皇城中卖的最好的话本了,只要林家书局一摆上来,立马便被抢空。很多人拿着银钱都买不到呢。这只是说的印刷本,我先前手里的那本,是笑笑生的亲笔,最起码得二百两银子吧。这可是我五个月的俸禄呢。” 也算得上值钱了吧。 章明萱掰着手指头算了下,疑惑道:“菡姐姐,你一个五品的教丞,一个月俸禄就四十两银子?” 谢菡反应过来,道:“对啊,我现在是教丞了。” 俸禄是要跟着变一变了。 “可就算是教丞,那本书也能抵得上我三个多月的俸禄啊。” “我还以为司教部的俸禄挺高呢,这么算下来,五品的教丞一年也不足一千两。”章明萱道,这点银子,怎么够花的,她随便一件首饰都得好几百两。 谢菡点头,“可不是,不过这为官呢,只看俸禄就没意思了。” 再说大乾官员的俸禄挺不错了,手上可支使的银钱虽然远远比不得公侯王爵、商贾巨富,但是与普通百姓相较,已经是好太多了。 说着说着,谢菡发现话题已经偏了,“不是,我们现在不是讨论话本的事儿吗,怎么聊到俸禄上去了。” 她又将话题给扯了回来,“主要是我这话本还没看完呢,眼下人在宫里,想买也没法买。不找到它,我这几天怕是要难受了。” 本来东西在自己手里,谢菡还没觉得什么,现在话本子丢了,她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这就跟她正追着一本书起劲呢,结果服务器追文去了有什么区别? 抓心挠肝也看不了后面的更新! 她想看后续啊。 就在这时,章皇后身边的女官婉清来请谢菡。 见谢菡一脸丧气的模样,问了一句,“看谢教丞这样子,心情不太好,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 章明萱小声道:“菡姐姐的话本丢了。” “是吗?奴婢这次来请谢教丞,正是为了这话本一事。” “什么时候菡姐姐的话本跑到姑母那里去了。” 婉清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方才的时候,杜若华拿了话本前去求见皇后,直指谢菡在宫中不甚安分,同时勾搭太子和晋王殿下。 这不,章皇后请谢菡前去自辩呢。 章明萱气道:“原来是杜若华那个不安分的,整天没事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菡姐姐,我跟你一块去。” 婉清默了默,没再说什么。 虽然章皇后没宣章明萱,但是她人真到了的话,章皇后也不会将人往外赶。 一进凤仪宫,谢菡就看到了坐在靠窗榻上的帝后二人。 榻上正中摆了张矮桌,天启帝和章皇后分别坐在小桌两侧。 天启帝的胳膊搭在桌上,手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话本,正看得起劲。 谢菡想到话本里的男女主人公,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在帝后二人的面前,杜若华和孙玉珍两个跪在地上,看见谢菡到来,眼中闪过了毒光。 谢菡心中一紧,跪地给帝后见礼。 “下官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谢菡行的是臣子对君主的礼,而章明萱就简单的多了。 她和帝后熟识得紧,便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只行屈膝礼便是了。 “明萱见过陛下,见过姑母。” “明萱,过来。”章皇后对章明萱道,示意她到自己身旁站定。 天启帝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下面的谢菡,道:“谢教丞,这本书可是你的?” “……是。” 谢菡承认道。 “陛下,谢菡她自己都承认了。”杜若华急道,“书中所写,便是她和晋王殿下。自入宫以来,谢菡她便常常出入东宫,与太子殿下过从甚密。如今又私藏与晋王殿下有关的香艳话本,可见她心思不纯,水性杨花,玩弄两位殿下于鼓掌之间。” “臣不敢!”谢菡伏下身子,道,“臣出入东宫,实为公事,断无半点男女私情。此事,太子殿下身边内侍皆可作证。至于晋王殿下那边,话本中的故事人物皆为杜撰,并无真凭实据可考,若仅凭这话本,便说臣对晋王殿下有意,臣实在冤枉。” “谢爱卿不必惊慌。”天启帝道,“朕看这话本中的故事倒是感人有趣的紧。只可惜,朝代年份皆为杜撰。若是在我朝,也有着么一段佳话未尝不可。” 谢菡心中打鼓,这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便听天启帝道:“如今晋王也该成婚了,谢爱卿才貌俱佳、秀外慧中,与晋王正是良配。朕欲给你和晋王赐婚,如何?” 此言一出,谢菡不由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作者的预收文《全京城都怕国公夫人》 文案:谢三公子成婚的那天,全京城的闺秀都哭了。 哪个不要脸的抢走了她们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郎君,一定要给她好看! 新娘林依依擦了擦她八十厘米的雁翅刀:你们说啥? 众人连忙摇头:没说啥。 差点忘了,这位曾经是个杀手。 多年后,整个京城依然想不通,定国公是怎么和一个杀手走到一起的。 林依依:“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当初他为了追我,竟然出重金买我杀他。这要是得手了怎么办,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 第30章 不止谢菡, 殿中其他人听到天启帝这句话,也露出吃惊之色。 杜若华更是不敢置信。 她明明是揭发谢菡同时与两位殿下有染,不安于室的, 怎么到头来, 陛下却给谢菡和晋王殿下赐婚了? 写一本和晋王谈情说爱的话本子就能当晋王妃? 谢菡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赵臻才要跨进门的脚不由收住, 他就站在殿外, 紧张的看着谢菡。 空气中仿佛瞬间凝滞了一般, 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谢菡知道,这会大家都在等她的回应。 她心横了一下,以额贴地, 恳切道:“陛下, 臣乃粗鄙之人,实在是配不上晋王殿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怎么,你不乐意?”天启帝面容沉了下来,话中也加了几分迫人的威严。 谢菡头深深埋在地上, “陛下若是去打听的话, 便知臣在皇城之中的名声,委实算不上好。晋王殿下天之骄子, 人中俊杰,理当寻更好的女子相配。” “明白了, 你这是看不上晋王。”天启帝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便将手中的话本往谢菡身上砸去, 他怒声质问,“谢菡,你好大的胆子!朕的儿子, 岂有你来嫌弃的份上!” 那话本带着雷霆之势落在谢菡身上,谢菡不由发出了一声闷吭。 “菡菡。”赵臻看得心中一紧,连忙迈步走进殿内,来到谢菡身旁。他蹲下身子,扶住谢菡的双肩,关切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随即,便质问起天启帝来。“父皇,你打她做什么?还不赶紧宣太医来看看。” 他都舍不得碰菡菡一根手指的。 天启帝回道:“不过砸了一下,不会将人砸出好歹的。” 谢菡也道:“晋王殿下,微臣无事。” 赵臻却仍不放心,“你别逞强,我又不是没被父皇扔过书,他手劲儿大着呢。” 天启帝看的头疼,他这儿子,怕是一头扎了进去。 “谢菡,朕再问你一遍。晋王以真心待你,你也仍要拒绝朕的赐婚吗?” 谢菡沉默。 她不是不知赵臻待她的好。 可是这会要答应的话,心里总归是有那么几分不甘愿的。 “臣……” 一个字刚出口,天启帝便怒声止道:“够了,你去外面跪着去!” “父皇!”赵臻连忙跪地,“请父皇开恩。” 天启帝看得有些心疼,“除皇后外,其他人都出去,朕有话要单独和晋王说。” 陈寿遵令,指挥着内侍清场。 谢菡一言不发到了门外,退了大约十步的样子,撩了衣摆,继续跪了下去。 “菡姐姐!”章明萱叫了叫她,“你这又是何苦?” 杜若华也不明白,谢菡究竟在作个什么劲儿。只要答应了赐婚,她就能是高高在上的晋王妃了。这个位置,皇城多少少女想求却求不来。 谢菡挺直了脊背,什么都没再说。 殿内,赵臻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谢菡身上。 半晌,他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他郑重道:“儿臣肯请父皇,为儿臣和谢菡赐婚。” “小九,”天启帝无奈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谢菡她心中根本没你。” 赵臻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儿臣知道。所以儿臣还有一事要求父皇,赐婚旨意写好之后,暂不宣召,由儿臣和内侍省各自保管。” 天启帝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赵臻的用心。他求赐婚旨意,是因为认定了谢菡这个女子。可是秘而不宣,又是不想强迫谢菡。他这个儿子,是想趁着旨意不宣召的时间,赢得谢菡的心啊。 只是这样一来,他未免也太苦了。 天启帝道:“你又何苦娶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子,皇城中那么多女子,想当晋王妃的比比皆是,朕再另外给你指一个便是了。 “若是能娶别人的话,儿臣早就娶了。”赵臻道,“自儿臣求着去明远学堂读书的时候,就认定了她。除了她,儿臣谁都不娶。” “可是到最后,谢菡还是不想嫁你,那又如何?”天启帝问道。 赵臻攥了攥手心,坚定道:“那便强娶!” 不过这是最坏的结果。 在那之前,他还想努力一把。 章皇后静默半晌,无奈道:“陛下,就全了小九这一番心意吧。” 天启帝最终妥协,“旨意写好之后,朕会派人送到你府上。” “还请父皇现在就下旨。”赵臻不放心道。眼下菡菡触怒了父皇,若是有赐婚旨意的话,那她就是自家人了。父皇待自家人一向比较宽容的。 天启帝一噎,“你就这么着急?” “请父皇现在就下旨。”赵臻叩首。 “陈寿!”天启帝喝了一声。 陈寿立马便去准备东西了。 天启帝写下旨意,盖了玺印,将属于赵臻的那一份递到他面前。 “现在已经如你所愿了,起来吧。” “多谢父皇。”赵臻忙将圣旨给收好,生怕天启帝反悔一样。 “那父皇,既然旨意已下,菡菡那边,是不是该让她起来了。” “谢菡当众拒婚,不罚一罚她,我皇家颜面何存?”天启帝道。 外面那些人可不知道他已经给谢菡赐过婚了。 若是轻飘飘将事情揭过,让旁人都以为大乾的皇子是那么容易被嫌弃的吗? “小九,就听你父皇的吧。”章皇后劝道,“这已经是他做的最大让步了。” “……是。” 赵臻这下没再抗拒。 天启帝还有政务在身,不能在凤仪宫多留,和章皇后交代了一声,便领着陈寿离去。 待经过谢菡身边的时候,他肃着脸道:“你就跪在此地,朕没有吩咐,不准起来。” “臣领旨!”谢菡道。 这会领旨倒是领得爽快。天启帝哼了一声,迈步离去。 不多时,他身旁的陈寿折转了回来。 陈寿看着杜若华和孙玉珍两个,挥了挥手,对身后的内侍道:“带下去。” 那些内侍领命,赶紧拖了杜若华和孙玉珍两个下去。 两人才待喊叫,那些内侍仿佛有经验似的,将人的嘴给堵了上去。 四月午后的阳光,本该慵懒而又惬意,可是谢菡跪得久了,却觉出几分逼人的灼热。 身子渐渐有些乏累,脱力,额头上也有汗珠沁出。 赵臻出来后见她这副情景,连忙寻了一把伞,遮挡在谢菡头上,又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汗。 “殿下,你这又是何必。”谢菡道,她可是刚刚拒过婚,害得赵臻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丢了面子。 赵臻藏了藏袖子里那道明黄的旨意,只道:“我对你好,你受着就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就不信,这人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捂得久了还不能给捂热? “渴了吧,我这便让人给你送水来。” “我这是在受罚。”谢菡提醒着赵臻。 赵臻道:“知道,父皇罚你跪着,又没罚你不能喝水。” 赵臻仍旧命人送上水来。 他将水送到谢菡唇边。 谢菡摇了摇头,拒不肯喝。“殿下,这样不合适。” 赵臻目光落在她起了皮的唇上,眸光沉了沉,将杯子端起饮下一口。 随即他按住谢菡的后脑,凑了上去。 两唇相接间,甘洌的水渡了过去。 谢菡:“……” 她一时呆愣,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旁的章明萱不由吸了口凉气,将手挪到自己眼睛上,却又忍不住裂了缝,观察着面前的二人。 没有想到,九表哥这个人骚包起来,真是可以。 明明菡姐姐是在受罚,她却觉得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谢菡很快回过神来,推开了赵臻,她用袖子擦了擦泛着水光的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会她跪得又痛又累,已经没力气跟赵臻生气了。 不多时,章皇后就打发了人出来,“章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进去陪她说说话。” 院子里的宫婢也不知道何时退去,只留了赵臻和谢菡两人在。 赵臻将杯子凑近谢菡唇边。 谢菡生怕他又将刚才的事儿做一遍,只好低头,小口小口得饮了起来。 她这一跪,便是从午后跪到了太阳落山。 天启帝来凤仪宫用晚膳的时候,看了看跪着的谢菡,仍未叫起,径直到了屋中。 章皇后忙过来迎接,看着院中的二人,心也不由得软了。 “陛下,谢菡跪了这么久,该让她起了吧。”章皇后道,毕竟这是未来的儿媳妇。 天启帝却道:“还不是时候。” 若无其事得用完膳,令宫婢掌上灯,天启帝拿着先前未看完的话本子,继续看了下来。 一连跪了数个时辰,就算有赵臻在旁边照顾着,谢菡的体力也吃不消了。 渐渐得,谢菡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软软得往一旁倒去。 “菡菡!”赵臻连忙接了过来,将人给揽进自己怀里。 “快,去问问父皇,菡菡这惩罚结束了没有?”赵臻急道。 不多时,陈寿便出来了,带来天启帝的话。 “陛下有旨,谢教丞的惩罚到此为止。” 赵臻连忙将谢菡打横抱起,就要离去。 陈寿在后面道:“殿下,陛下还说了,眼下韶华宫已经落锁,未免惊扰他人休息,您可将人先带回重华宫照料。” 第31章 自赵臻十五岁搬到宫外的府邸后, 就已经很少回重华宫就寝了。 再加上先前的五年,他一直身在边关,连皇城都没有回过。没有主人在, 无论是宫内的重华宫还是宫外的晋王府, 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 静得仿佛一潭死水一般。 今夜的重华宫却又重新热闹起来, 各处都点上了灯火, 亮得仿佛白昼一般。 宫人们早就收到天启帝的传信,知道赵臻会在此歇息一晚,早早将宫内上上下下打扫一通, 床上的被褥也都换上了新的。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 便在殿门外站定,等待主人的到来。 赵臻抱着谢菡,直接越过那些请安的宫人,走进寝室,将谢菡给放到床上。 “快, 去请个太医过来。”一边吩咐着人, 赵臻一边整理谢菡被汗水沾湿的鬓发,用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前的汗。 他惦记着谢菡膝盖上的伤, 他往谢菡腿部望去,便看到她衣服上跪出的痕迹。 赵臻蹙了蹙眉, 招呼宫婢过来,“去取本王干净的寝衣过来,先给菡菡换上。” 宫婢依言, 取了一套白色的中衣中裤,去给谢菡换上。 就寝时穿的衣服,本来就比平时穿的宽松许多。赵臻的衣服穿在谢菡身上, 倒像是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物一般,松松垮垮的。 不过,这也方便了赵臻查看谢菡的伤势。 他到了谢菡面前,将裤腿给卷起,一直卷到膝盖以上,这才看清她的伤势。 跪着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还有些肿胀。 赵臻去按了按。 他在军中多年,处理过外伤无数,很快便知晓,这样的伤势看起来吓人,不过也并不严重。 涂上药,休息个两天,便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他也只是会看外伤,至于谢菡至今为何昏迷着,还得太医诊过之后才能有定论。 太医很快也过来了,给谢菡把过脉,查看了下她的伤势,回禀道:“谢大人的伤势并不算太重,只要敷上药,将血瘀揉散开,便不要紧了。” “那她为何至今昏迷不醒?”赵臻问道。 “谢大人毕竟是女子,这次跪的时辰又有些久,体力耗尽,这才晕了过去,待老臣开几副药调理一下便可。” “知晓了。”赵臻道,“你下去开方子吧,一会将伤药给送过来。” 太医拱手,退了下去。 外用的伤药是早就配制好的,很快便送了过来。 药是淡绿色得的膏体,盛放在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中。 赵臻接过之后,用干净的木签取了些出来,涂抹在谢菡的伤处,用掌心揉散,帮助药物更好吸收。 谢菡的唇角忍不住抽动了下,似乎是疼的,可能是太累了,人并没有醒过来。 赵臻注意到她的表情,便停下了动作,待谢菡又睡安稳过后,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半个时辰后,终于将这一切都做完。 他手心已经红了,盈溢着浓浓的药香。 这时,太医那边送上熬好的汤药。 赵臻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接过汤药来,给谢菡喂去。 谢菡的嘴紧紧闭着,怎么都不肯张开。 赵臻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又望了望谢菡有些苍白的脸,半晌,他心一横,对着满殿的宫人道:“你们都出去。” 待人退下后,赵臻将碗举到唇边,喝了一口。 如果这会那些宫人都在场的话,看到赵臻这举动,定然会瞪大双眼表示吃惊。 自小不耐烦喝药的晋王殿下,竟然会主动将药往嘴里灌,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那苦涩的味道一入口,赵臻的脸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心底里也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他拼命将这种不适给压了下去,以口将药汁给谢菡渡了进去。 好在这次谢菡终于喝下去了。 待渡完这一口后,赵臻感觉到自己嘴里满是那种药的苦涩,整个俊脸都挤作一堆,活像那包子上的褶儿。 这会再看那药汁,内心中有一种抗拒。 然而目光在落到谢菡身上时,又充满了一种坚定。 赵臻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药,俯下身子渡给谢菡。 好不容易将一碗药全都喂了下去,赵臻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赶紧将碗给放下,去寻那桌上的茶壶,也不等将里面的水倒出来,直接对着壶嘴就喝了一口,漱完口后,直接吐在了房中的盆栽中。 一连漱了几次,口中的味道淡了些,他这才停下来。 这会再看床榻上安睡的谢菡,他心底里却溢出些满足来。 方才的那些难受,好像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折腾完这一遭后,夜已经深了。 赵臻令人备水,自己前去净室洗漱了一番。 出来后,见大家面露疲色,打发了人前去入睡。 他自己则回到寝室内,将灯全部熄灭。 室内顿时暗了下来,明月透过窗洒进来,留下一地清辉。 借着月光,赵臻摸索着到了床边,将谢菡往里面挪了挪,自己在外侧躺下。 躺下之后,他又将手臂伸到谢菡颈下,让她枕着,另一只手则环在谢菡的腰间,做完这一切后,唇边溢出一个满足的笑来,缓缓入睡。 谢菡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懂,入目便是男子性感凸起的喉结。 她心中一个咯噔,思绪已经回来大半。 这会她已经明白过自己的处境。 她正躺在赵臻的怀里,腰间横着的是赵臻有力的臂膀,至于额前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则是赵臻的双唇。 这样的姿势,何其熟悉,正如五年前经历那迷乱的一夜,她清醒过来时发现的情形一般。 只不过不同的是,五年前她醒过来,浑身酸痛,身体某个难以言喻的地方更甚,心中是羞耻加愤怒,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这会,她除了膝盖疼痛之外,并没有别的不适之处。 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 谢菡已经想起来了,昨晚她在凤仪宫罚跪,后来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看来,是赵臻将她带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点吸引住了赵臻,在她那般下过赵臻的面子后,他却仍然不肯放手。 就在这时,身旁的赵臻有了动静。 谢菡心中一慌,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赵臻,连忙闭上了双眼,假睡了起来。 第32章 谢菡闭上眼没多久, 赵臻就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望着睡在自己旁边的谢菡,看了她一会, 凑上前去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 随即, 他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起身轻轻得离开寝室。 感觉他一离开, 谢菡就睁开了双眼, 坐了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额前被亲过的位置,整个人一时有些出神。 赵臻再回来的时候,一手端着一碗药, 另一只手则拿了个油纸包, 看到谢菡呆呆愣愣坐着,欣喜道:“菡菡,你醒了?怎么样,腿上的伤还疼不疼?” 谢菡摇了摇头,道:“已经大好了。” 膝盖处虽然还有些泛疼, 但也并非不能忍受, 估计养几天便会好全了。 “那便好,”赵臻松了口气, “对了,太医给你开的药已经熬好了, 现在喝了吧。” “嗯,”谢菡答应着,赵臻将那油纸包交给谢菡, 自己则在床边一坐,端着碗就要给谢菡喂药。 谢菡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蜜饯, ”赵臻回道,“太医开的这药,有些苦。” 谢菡想起赵臻曾经喝药的样子,抽了抽嘴角。 “我用不着这个。” 赵臻耳朵有些泛红,他本来便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还以为谢菡又像昨晚一样喝不下药去,需要他再用口渡过去呢。 谢菡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一旁,腾出手来,对赵臻道:“把药给我吧,我自己喝。” 赵臻有些可惜,不过还是将药碗交给了谢菡。 谢菡看了那黑乎乎的药汁,没有犹豫,几口灌了下去。 等她喝完,赵臻将碗给收好。 喝完药后,谢菡便想回韶华宫了。 赵臻道:“你膝盖受了伤,虽说不是特别严重的病症,可这几天还是卧床静养的好。” “可是这是你的寝宫,咱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的,我住在这总归是不好。”谢菡道,“昨夜我昏迷不醒,殿下将我安排在此也便罢了,眼下我既已醒了,便该回韶华宫了。” “我知道你是想要避嫌,”赵臻有些郁闷,这个时候,他倒宁愿不懂谢菡的意思。 不过他知晓,若安抚不了谢菡的心,谢菡是不会再这继续住下去的。 思及此,赵臻道:“我宫里人嘴都严得很,不会乱传。至于韶华宫那边,她们只以为你是有公务要忙,这几日才不能去住。在外人眼中,咱们两个并无过多纠葛,你尽管放心在这休养便是。” 怕谢菡再拒绝,赵臻又接着道:“我还有事在身,现在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这未免有些无聊,我让明萱来陪你。” 说完这些,他也不等谢菡什么反应,快步离开。 谢菡望着赵臻的背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多时,章明萱就过来了。 她一来,就一连串问道:“菡姐姐,你怎么样了?听闻你昨日晕过去了,怎么样?现在好点了没?” 谢菡微微勾唇道:“我无碍,眼下已经大好了。” 章明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谢菡还有些苍白得面容,深深道:“菡姐姐,其实只要你答应下来,这份苦完全不必受的。” 谢菡叹了一口气,“晋王殿下身份高贵,我可不敢高攀。” “这些都是虚的,”章明萱道,“身份什么的,九表哥根本就不在乎。我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要嫁给他,他肯定会宠着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晋王殿下是很好,可是我一想到要嫁给他,心里就有道坎。”谢菡低低道。 她知道赵臻待她用心,可是她喜欢的却不是赵臻这种。她自小喜欢温润如玉端方有度的男子,赵臻呢,他偏执,暴躁,易怒,占有欲又特别强。 五年前,她本可以找别人解了药的,是赵臻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与她…… “可以和我说说究竟是什么坎吗?”章明萱问道。 谢菡苦笑,摇摇头,“对不起,明萱。” 章明萱叹了一口气,道:“菡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可是在我看来,你也并非那么抗拒九表哥。最起码昨日他给你喂水的时候,我从你眼中看到的只是震惊,而没有厌恶。” “我昨日那是太累,已经没有力气和他生气了。”谢菡嘴硬道。 “那好,我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九表哥他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会恶心的想吐吗,一想起来,就痛苦不堪,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 谢菡:“……” 那倒不至于。 她虽然生气赵臻自作主张的亲近,但却没有反感到章明萱所说的那种地步。 见她不答,章明萱道:“其实,你并不反感九表哥的。甚至,内心里说不定已经认同了他。” “不可能!”谢菡连忙反驳,她认同赵臻? 明明就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不过谢菡心里已经乱了起来,赵臻靠近她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得反感。 “是吗?那你说说,为何会留着九表哥送你的话本?”章明萱眼睛里明显不信。 若是不喜欢的话,直接将话本给扔掉就是了,至于每天看得那么起劲。 谢菡道:“我那是见故事有趣,纯粹是喜欢笑笑生的文笔。” 越说,她越没有底气。 那话本明明是写她和赵臻之间的爱情故事,为什么她能看得进去? 她是真的将话本里记载的当成了杜撰的,虚妄的故事吗? 为什么丢了话本之后,她心里会有些不安,她更加想看后面的结局,难道不是为了看话本里男女主人公是否有个圆满的结局吗? 谢菡心里已经慌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一般。 “明萱,我有些乱,需要好好理一理。” 章明萱道:“那菡姐姐,你好好想想吧,女子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可莫因为一时意气而错过了良缘。” 章明萱离开重华宫,便被赵稷叫到了东宫去。 “怎么样,可问出她为何不愿嫁给你九表哥了?”赵稷问道。 章明萱两手一摊,有些无奈,“菡姐姐说她心里有道坎,至于具体是什么,她不愿说。不过该劝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希望菡姐姐自己能想明白吧。” “你做得不错。”赵稷夸赞道,“我这里还有事,便不多留你了,先让平安送你回韶华宫。” 章明萱也不在意,道:“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儿,我自己能回去。” 待章明萱走后,赵稷眸子沉了沉,看来小九要想顺利成婚,还得先让谢菡把心里这道坎给过了才行。 他想罢,打发内侍去问天启帝此时的位置,得知身在凤仪宫时,便赶了过去。 他进去的时候,天启帝正在和章皇后说着什么。“宣州不行,那里可是谢家本家所在,谢菡去了自可投奔族亲,到时候恐怕要晾着咱们小九一人。” 赵稷听得一头雾水,问道:“父皇和母后在商量什么呢?” “稷儿过来了。”天启帝热情得招呼他,“是这样的,朕看这话本子上说的,外出游玩是男女增进感情的绝佳方式,正想着让谢菡和小九一块出去转转呢,现在和你母后商定去哪个地方合适。” 赵稷心中一动,建议道:“不知江州怎样?” “江州?”天启帝和章皇后对望一眼,同时发出疑惑。 赵稷道:“是这样的,如今谢菡身担科举改制重任,正好江州府学所育英才与改制目的不谋而合,儿臣欲派谢菡前去江州府学,观其授课之道,以便其余诸州借鉴。如今,正好让小九与谢菡同去,一路之上,也可相互照应。” 既然是为了公务定下江州,天启帝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了。 “也好,便定江州吧。” 赵稷又道:“谢菡这边的公务紧急,儿臣的意思是让谢菡今日出宫,回宣平侯府收拾东西,明日便出发离开皇城。还请父皇母后准许。” 章皇后有些犹豫,道:“可是谢菡膝上还有伤,明日就让她走,不是太仓促了吗?” 天启帝目中却笑道:“稷儿这般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陈寿,你往重华宫走一趟,将朕的意思传给谢菡。” 赵稷道:“此事还是让儿臣和谢菡说吧。” 和天启帝这边报备过后,赵稷回了东宫,让人宣谢菡来一趟。 因谢菡膝上不便,这次是坐了步辇过来。 她落地的时候,平安忙上前扶住她,将她搀进赵稷的书房。 听到是前往江州府学的时候,谢菡有那么片刻的怔愣。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即刻出宫,前往江州府学?” 赵稷道:“时间是仓促了些,这样一来,谢教丞不得不临时退出此次复选了。” 谢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以前一直希望能够退出复选,可是这次真的退出去了,又好像缺失了点什么。 难不成,她真的对赵臻…… 赵稷一直观察着谢菡的反应,道:“你若是不愿的话,我可派他人前往。” 谢菡攥了攥拳,道:“我愿意。” “你可想好了?”赵稷再度确认,“你若是退出此次复选,后日结果出来,便是她人坐上晋王妃这个位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会有新的进展了,喜欢的还请收藏一下吧。 感谢在2020-06-26 23:32:26~2020-06-28 00:1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d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谢菡心里有那么一丝抽痛。 但是她也明白, 自己刚刚拒绝过天启帝的赐婚,就算留到了后日,章皇后和天启帝应该也不会再选她做晋王妃。 此时退出, 应该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下官考虑好了, ”谢菡冷静道, “臣愿动身, 前往江州府学。” “既然谢教丞已做决断, 孤也不必再说了。”赵稷道,“此次前去江州,司教部那边孤会令林笑生跟随, 明日卯时三刻, 他会在宣平侯府门前等你,届时你们一同出发。公务上的事儿还请谢教丞多多提点一下他。” “是。”谢菡答应着。 离开东宫的时候,仍旧是平安搀扶着谢菡出来的。 不知道为何,谢菡感觉自己膝盖上的伤有些刺痛,痛得让她喉咙发堵, 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平安将她送上步辇, 嘱咐几个抬辇的小厮小心着些,目送着谢菡走出东宫。 平安折返的时候, 发现不远处的翠竹闪动了下,他当即喝道:“谁?” 他往那边走去, 只看到一道人影飞速离开。 望着那人的身形,平安目光微动,回去给赵稷复命。 “殿下, 奴才送谢教丞离开的时候,看谢教丞脸上,似乎是有伤心之意。” “看来小九的姻缘, 也并非全然无望。但愿这一趟前往江州,能够将当年之事彻底做个了断。”赵稷带着希冀道,“说不定等他们回来,孤可以喝上小九的喜酒呢。” “有殿下这番苦心安排,定能心想事成的。”平安笑着回。他犹豫了下,将刚才看到的情景对赵稷禀明,“对了殿下,奴才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窥视着这边,观其身形,似乎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春红。” “自从参加复选的贵女入住韶华宫以来,春红姑娘便时常在书房之外逗留。” 赵稷叹了口气,道:“罢了,东宫要进新人,太子妃心里总归是不安的,孤今晚去看看她。” “那奴才提前让人去太子妃寝宫检查一番。”平安道。经过上次下药之举,平安可算是心有余悸,生怕太子妃再一个脑子不清楚,做出有损太子身子的举动。 “不必了,”赵稷止道,“她毕竟是东宫的女主人。如今父皇母后那边已然对她不满,孤这边要是再不信任,去她寝宫一次便搜查一次,那她在宫里的日子可就难了。” 谢菡收拾了东西,回到宣平侯府。 今日正好是休沐日,谢世子和谢琮都在家休息。 见她回来,谢琮惊讶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复选结果不是后日才出吗?” 谢世子和谢世子夫人也围了上来,谢世子夫人道:“怎么了,你在宫里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谢菡解释:“我有紧急公务在身,需要前往江州一趟,明日便得动身,等不及出结果了。” 谢世子夫人这边急道:“有什么紧急的事儿必须得你去不可,换旁人去不成吗?结果马上就出来了,你这个时候退出,多可惜啊。” 谢琮附和,“就是啊,让旁人去不就得了。晋王是多么合适的一个夫婿人选,这次你要是错过了他,往后皇城里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嫁了。” 谢菡被说的有些烦躁,声音忍不住抬高了几分,“行了,你们就别说了!” 都已经出宫了,事成定局,断不可改,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一直都是柔声柔气的一个人,很少有发火的时候。 如今这么一吼,倒是让一家人吓了一跳。 谢世子哄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去江州也好,那边人杰地灵,说不定菡菡这次出去,能带回一个如意郎君来呢。” 夫君,成婚,除了这些就不能有别的吗? 谢菡心中烦躁仍未消减,对谢世子道:“您也别说了,我明日一早就得出发,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呢,先回房了。” 顶着酸痛的膝盖逃离一家人的注视。 谢世子望着她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句,“这是吃炮仗了吗?” 谢世子夫人和谢琮相互看了一眼,谢琮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翌日一早,谢菡去向父母兄长告别。 看她脸色不好的样子,大家说话都十分小心。 谢世子问道:“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带的钱够了吗?要不我再给你添点儿。” “够了,这次去江州,顶多一个月就回来了,你们不用太担心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谢菡拿上行囊往府门外走去。 那儿已经停了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盛放行李。 林笑生见谢菡出来,上前去接过她的行李,将其放到后面的马车上。 做完这一切后,又扶着谢菡上了前面的马车。 门口谢世子夫人见他这般举动,满意得点了点头,“这小伙子不错,长得斯斯文文的,人也有礼貌,咱菡菡跟他一块相处一个月,若是能有好感的话,那也不错。” 谢琮就差跳脚了,“不错什么不错,就他那身板,我一拳就能打倒一个。” 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这样怎么保护菡菡? 晋王殿下就好多了,拳头够硬,能护住人。 只可惜啊菡菡她临时退出复选了。 谢琮叹了一口气。 谢菡掀开马车的帘子,往这边看来。谢世子连忙提醒他们,“行了,都收敛点儿,省得菡菡听见了,又得闹心。” 一家人连忙将情绪按下,脸上扬起了笑,和谢菡挥手作别。 车夫一抽马鞭,马儿动了起来,带着谢菡他们往城外而去。 待出了城,谢菡不由透过车窗,往身后望去。 巍峨高大的城墙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谢菡仍旧保持一个回望的姿势,没有回过神来。 “谢教丞!”身旁的林笑生唤道。 谢菡回过神来。 林笑生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问道:“看谢教丞这神思不定的样子,难不成是在期待什么人出现吗?” 谢菡连忙否认,道:“怎么会?我只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走神而已。” “是这样啊。” 林笑生笑眯眯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了没有。 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谢菡打了个呵欠,她道:“我还有些困,先眯一会。” 说着倚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 林笑生道:“谢教丞没有睡好,还是躺下来睡一会吧。在下去后面那辆马车。” “不用,”谢菡道,“后面那辆马车太过简陋,不适合坐人。” 虽然被一个陌生男子看着睡觉挺怪异的,但是要坐着后面那辆马车赶一天路,肯定全身酸痛。 林笑生笑道:“在下都已经习惯了,从潮州来皇城赶考时,那种没有篷壁的牛车都坐过,后面那辆在下觉得非常不错。谢教丞,您座下是空心的,里面有棉被,全新。” 说完这句话后,他叫停了车夫,跳下马车,将空间留给谢菡。 车停下不久,又重新行驶起来。 谢菡茫然了一会,然后取出棉被。 一上手,谢菡摸着这条被子倒不像是棉被,反而更像是蚕丝被,柔软轻盈舒适,外面缝制的布料也更像是上好的真丝。 照林笑生所说,他来皇城连牛车都坐过,那么以他的财力,当是买不起这样的被子才是。 这又是谁准备的? 谢菡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人就是赵臻。 可是,随即又嘲讽一笑。罢了,赵臻明日就会定下新的王妃了。 这个时候想再多也是无益。 谢菡摇了摇头,将那些念头给压下去。 将手里的被子铺开,躺下来休息。 第一日,谢菡一行人路赶得急,中午没有停下来休息,直接在路边的茶寮用了些包子,喂了下马便紧跟着赶路了。 日暮时分,他们距离皇城已经有百里之遥。 这时就算再赶回去,明日的复选也是要错过的。 谢菡干脆狠下心来,不让自己想那么多。 “谢教丞,天色已晚,我们不妨到前面镇子上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 “也好。”谢菡点头应着。 一行人进了镇子,寻当地人问了客栈的方向,便往那赶去。 刚停下马车,客栈的小二便出来,看到谢菡的脸,忙热情得上前道:“请问是赵夫人吧?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小的来。” 谢菡道:“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怎么就成了夫人? 小二道:“没认错的,您的夫君早先便拿了您的画像来让小的辨认,夫人和画像上长得是一模一样,小的断不会认错。” 谢菡仍旧不信。 “您夫君正在房间中等您呢,您见他一面,便什么都知道了。” “好,我去看看便是。”谢菡道,她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搞鬼。 谢菡跟着那店小二到了房间。 一推开门,便看到赵臻那张俊美的面庞。他正闲适得倚靠在床上,笑着道:“菡菡,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你很久。” 谢菡心里却不由一松,同时,一股微怒涌上心头。 “赵臻!原来是你,你究竟都给我造了些什么谣?” 什么赵夫人,毁她清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求收藏了,如果喜欢的话,还请大家收一下吧。 第34章 店小二一看二人认识, 便知自己没有认错人,当下笑着道:“赵夫人,小的便说没认错人吧。” 谢菡道:“别乱喊, 我不是什么赵夫人。” 赵臻当即道:“怎么就不是了, 菡菡我知道你在生气, 可再怎么着, 你也不能不认为夫吧?” 谢菡气结, 感情不是在皇城,这家伙嘴上越发没个把门的了。 店小二投来一个我懂的眼神,好心劝道:“赵夫人, 夫妻吵吵闹闹很正常, 这没什么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床头吵架床尾和,您看赵公子都已经把床给您铺好了,您就消消气,过去的事儿, 就别再计较了。” 谢菡这才注意到被褥都已经被赵臻换成新的了。 赵臻也从床上起来, 走到屋中央的那张圆桌前,倒了一杯茶, 给谢菡递过去。 “赶路太久,口渴了吧, 先喝杯水歇歇。” 谢菡:“……” 确实有点渴的。 “我自己会倒。” 她没有接赵臻那杯,走到桌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赵臻也不在意, 摇头笑笑,自己将手中那杯水给喝了。 店小二很有眼色的道:“既然没什么事儿,那小的先退下了。赵公子, 赵夫人,你们两个慢慢聊。” 说完退出去,体贴得没有忘记将房门给关上。 赵臻看着谢菡喝完了水,走上前去,将她打横一抱,就往床那边走去。 他将谢菡给放到床上,就要去脱她的鞋袜。 谢菡吓了一跳,连忙抽回腿,声音里还带着惊恐,“你想做什么?” 赵臻强硬得将她的脚给捉过来,没几下便脱下鞋袜,顺着脚腕往上卷她的裤腿,“我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很快,便露出谢菡的膝盖来。 伤势看着已经好了许多,肿胀已经退了,不过看着还是有些青黑。 赵臻从袖中拿出药来,便给谢菡涂抹。 从谢菡的角度看去,只见他动作小心温柔,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里是无比的认真专注,好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谢菡心口一窒,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赵臻,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你是我的夫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赵臻抬眸,目光一下子落进谢菡的眼中,那里面蕴含的情意滚烫得快要将人给融化。 谢菡心中一慌,连忙侧首躲避了过去,心头却带了些酸涩。“明天复选结果就会出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会为你定下新的王妃。” 这个时候,谢菡意识到,她对赵臻可能是不同的。 今天赶路的时候,她就一直怅然若失,时不时幻想天启帝和章皇后究竟会给他定下哪位名门贵女做王妃。 每每想到这的时候,她又告诫自己,不管是谁,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 如果赵臻真的定下来王妃,那她最好是不要和赵臻再有什么交集的好。 思及此,谢菡狠了很心,没等赵臻抹完药,便推开了他。 “你自该对你的王妃好去。” 她下床,穿上自己的鞋袜,往房门外走去。 客栈大堂,林笑生已经确认好了自己的房间,正在将行礼给拿进来。 赵扬在一边帮着拿。 谢菡从楼上下来,到柜前对那小二道,“麻烦再给我开一间房。” “啊?”小二疑惑,“赵夫人,您不和您夫君一起吗?” “我都说了,我不是赵夫人。”谢菡道,这话怎么能瞎喊呢,这里还有个林笑生在,他可是知道赵臻的身份。 等日后回了皇城,要是被人知道她在外面被唤作赵臻的夫人,还不知道又被嘲成什么模样。 谢菡往林笑生那望去,林笑生摸了摸鼻子,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行了,赶快再给我开一间房吧。”她从自己盛装银钱的荷包中取出块碎银,放在柜前。 店小二只好顺着她的意,又给重新安排了一间房间。 “您的房间是天字乙号房,上了楼后左拐便能看到了。” “多谢。”谢菡道了句谢,拿过自己的行礼,去找自己的房间。 好巧不巧,正好在赵臻的对面。 谢菡有些怀疑那小二是故意的。 “菡菡,要不你还是来这边睡得了。”赵臻站在天字甲号房的门口邀请着她,“这客栈的被褥,不知被多少人睡过,有些不干净。这边的我都换了新的,保准你睡得舒坦。” 谢菡冷漠着一张脸,白了他一眼,打开房门,进去之后又紧紧将门给关上。 就在这时,林笑生和赵扬两个也上来了,正好看到赵臻被拒的这一幕。 二人顿时僵立当场。 赵臻乜了他们一眼,对林笑生道:“将东西安置好后,来本王房间一趟。” 一刻钟后,林笑生出现在了赵臻面前。 赵臻道:“本王和谢教丞那些事儿,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说说看,眼下本王该如何破局。” 林笑生已经了然赵臻的意思。 本来嘛,男女一块出行,正有利于增进感情。可是晋王殿下的好意,谢教丞完全不领啊,这样下去,根本没有任何进展。 晋王殿下是想让谢教丞对他热乎起来呢。 林笑生心里有了谱,道:“殿下,在下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对您有所帮助。就是这招儿有点损。” 赵臻托着下巴道:“先说来听听。” 林笑生道:“如今谢教丞能够另开一间房间,赖的是手中银钱。可若是谢教丞手中的银钱被盗了呢?这出门在外没有银钱可是寸步难行,这个时候,她除了找您,还能怎么办呢?” 这人在外地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是问题。这个时候,谢菡还能把赵臻往外面推吗? 这话说完之后,赵扬忍不住评价了一句,“这招确实够损的。” 赵臻却托着下巴思忖了一通,道:“本王倒是觉得可行,不过本王就住在谢菡隔壁,她知道本王身边会有人手保护,一般的毛贼,是不会得手的。她的财物若是丢失,头一个怀疑的保准是本王。” “这个好办。”林笑生道,“这一切都交给在下便是,保管谢教丞怀疑不到您身上来。只不过,这个取财的人,身手必须利索才行。” 林笑生看了看赵扬,谁让他刚才说自己的招损的。 这话他自己说可以,旁人说就不行了。 赵臻也不由看向赵扬,有些意动。 赵扬连忙道:“王爷,这事属下不行。” 让他上阵杀敌,他是二话不说。可这会去偷盗谢三小姐的财物,他实在难为情。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林笑生自然熟的将手搭在赵扬肩上,“咱这么做,也不是诚心要为难谢教丞。这不是为了王爷的终身大事着想吗?你就委屈委屈自己,事情若是成了,你就是大功臣一个。” 赵臻点头,“这话不错。难不成,你是故意想看本王娶不了王妃?” 赵扬头皮发麻,“属下不是这么个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赵臻拍板道,“今日太晚了,你就不要去打扰菡菡了。” 深更半夜的,让赵扬一个大男人摸进谢菡房间拿钱,他也不放心呐。 “等明日一早,大家都下去用早饭的时候,你就进菡菡房间,趁机将她的银钱都给拿了。动作麻利点,别留下什么马脚。” 被迫领了这个任务的赵扬:“……” 他命怎么这么苦,要被派去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翌日一大早,赵臻就去对面敲谢菡的房门,喊她去客栈大堂用早膳。 “菡菡,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客栈大堂,你下去用些吧。” 没多久,谢菡打开了房门,往楼下走去。 赵臻连忙跟上。 待走下楼梯时,他负在身后的手比了个手势。 暗中赵扬见状,无奈用面纱蒙了自己的脸,闪进了谢菡的房间。 大堂里,林笑生已经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了。 见赵臻和谢菡过来,起身招呼了他们来吃。 客栈准备的早饭十分简单,就是一碗普通的阳春面。 眼看着谢菡快吃完了,还没有收到赵扬的信儿,赵臻面上有些心急,忙对林笑生使眼色。 林笑生会意,出声道:“对了谢教丞,还未请教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呢?在下刚才看地图,发现从此处前往江州,有两条路可选。” 谢菡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车夫不是识路吗?” 这确定路线的问题,自有车夫决定,何时轮到她来操心了。 赵臻笑着道:“林给事的意思,这两条路上的风景不一样,一条途经齐州,此地环山抱水,风景优美,就是距离远了点。而一条呢,途经安州,虽不用绕路吧,但是路上未免有些枯燥。” 谢菡道:“还是走安州吧。” 她又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没必要在路上浪费时间。 “对了王爷,用过饭后,您还是返回皇城去吧。” 复选结果应该要出来了,要是被未来的晋王妃知道赵臻在外面陪着她,心里说不定有多么怄气呢。 “回不回皇城,本王自己会做决定。”赵臻闷闷道,开始吃起面来。 他暗暗告诉自己,不气不气,一会她就不会赶人了。 就在这时,赵臻看到二楼出的赵扬给他使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已经得手。 谢菡已经用好了,她拿帕子擦了下嘴,起身,“你们慢吃,我回房间收拾下东西。” 赵臻看着谢菡往楼上走去。 不一会,谢菡就从房间里出来,脸上还带着怒色,她气冲冲走下来,到赵臻面前,一掌拍在桌子上,质问道:“说,是不是你?” 赵臻脸上茫然,“菡菡,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此次出来带的银子,全都不翼而飞。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谢菡怒声道。 第35章 “冤枉啊, 夫人。”赵臻连忙喊着,他举起三根手指来,郑重道, “为夫发誓, 我绝对没有去拿你的钱财。” 反正去拿的是赵扬, 又不是他。 “真不是你?谢菡狐疑得盯着赵臻。 就在这时, 她听隔壁桌吃饭的客人道:“这位夫人, 我想你可能冤枉你家夫君了。” 谢菡望过去,那桌的客人对她点头致意,对她道:“夫人钱财丢失, 应该是窃贼冷无双所为。” 谢菡问:“怎么讲?” 那客人答道:“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四回 了吧, 那冷无双乃是我们这一片有名的盗贼,专门偷窃过路之人的财物。他偷盗手法极为高超,毫无踪迹可查,就是官府想捉拿他,也是一筹莫展。” 谢菡将信将疑, 既然是有名的盗贼, 那她出去随便问一个人,应当知道这冷无双的名号才是。 “多谢。”谢菡对那客人道了谢, 又冷冷得看了一眼赵臻,“我先出去一趟, 剩下的事儿回来再说。” 谢菡走出客栈,便见隔壁糕饼铺子排起来长队。 她往那走去,跟在一个大娘身后排了起来。 “哟, 这夫人长得好,以前没有见过,是刚到本地吧?”大娘热情得跟她搭话。 “昨夜刚至本地歇脚。”谢菡道, 不过对这位大娘的称呼,她还是有些无奈。“大娘,我还没有成婚呢。” “哟,对不住。”那大娘道,她目光在谢菡身上打量下,“看姑娘的年纪,应该年过二十了吧?” 谢菡不好意思点头。 大娘纳闷道:“那怎么还没成婚?看姑娘相貌,不应该啊。” 谢菡有些无奈,连忙将此事揭过,向大娘询问自己想知道的事儿。 “对了大娘,我想问下,你们有没有听过冷无双的名号?” “听过啊,那可是连官府都头疼的盗贼。”大娘道,“你这么问,是钱财丢失了吧?” 谢菡颓废得点了点头。 大娘同情道:“那可真是倒霉,被冷无双盗过的财物,我还没见着有能找回来的。” 再度回到客栈的时候,谢菡有些无精打采的。 本来她还想,既然是冷无双盗了财物,她报案让官府找回来就是了。 可刚才路人都说这都几个月了,至今未见过被冷无双盗了财物还能找回来的。 她手上还有重要的事儿,不可能在这么一个小镇耽搁时间。 赵臻和林笑生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林笑生拱手问道:“谢教丞,车夫刚才问了一下,我们何时启程?若是此时不走的话,恐怕要错过中午用饭的地儿。” 谢菡钱都没了,想到接下来的一路,不由有些烦心。 她问林笑生,“林给事,你此次出来带了多少银钱?” “我?”林笑生指了指自己,随即感觉到两道冷飕飕的目光投过来,不用看便感觉到是赵臻的了。 他赶紧道:“在下从潮州一路赶考,本就耗资巨大,前不久又刚在皇城寻了落脚之地,眼下只剩下纹银二两。” 说完,他面露羞赧之意,“在下本想过几日跟谢教丞说一下如今的窘境,请谢教丞接济一二,谁曾想……” 谢菡叹了口气。 林笑生都没有钱了,和她一块出来的人中便只剩下了车夫。 她总不能去问人家有没有银钱吧? “总不能要返回皇城拿钱吧?” 一旁听着的赵臻:“……” 他这么大一个活人就在眼前,怎么就不考虑呢? 罢了,谢菡不向他借钱,赵臻只得自荐,“菡菡,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带来的银钱足够,保管这一路上将你安排妥当。” 林笑生跟着劝,“是啊,谢教丞。我们要是返回皇城的话,一来一回又是两天的时间,这样不知何时才能赶至江州。若不是时间催得紧,谢教丞恐怕也不必退出复选了。” 谢菡沉默了。 如果这个时候回皇城,她都能想象旁人会怎么说了。 早知道你今天能回来的话,当时晚出发两日不就好了? 退出复选的事儿,就成了一个笑话。 她到底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想去面对那么多的风言风语。 谢菡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对赵臻道:“那个,你带了多少银钱,先借我二百两,等回皇城之后,我就还你。” 赵臻心道:傻子才会让她手里有钱了,然后再来疏远自己。 “银钱在你手中,若是再被盗窃盯上就不好了。这一路上一切有我安排就好,吃的住的玩的,你尽管说,就是有什么想买回去的东西,也只管开口,我来结账就好。” 想了想,赵臻又补充道:“咱们两个呢,哪里用得着借这个词,我的银钱,你随便花就是。” “你是打定主意不借了是吧?”谢菡问道。 赵臻摇摇头,示意不借。 很好,谢菡忍着火,道:“既然有晋王殿下一路上安排照顾,那我们即刻出发。” 她回房间,拿上了自己的东西,钻进马车。 她刚上车,赵臻就跟着进来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昨晚没有休息好,我上来歇歇。” 很是自然的将座位底下的被子拿出来,铺在车里。 谢菡看着他熟稔得做着这一切,哪里不明白这一切是他安排的呢。 赵臻躺了下来,留了一半的空位给谢菡。 “想必你昨晚也没有睡好,一起来歇一下吧。” 谢菡看着剩下不多的位置,如果她也躺下了,和同床共枕有什么区别? 她将头扭过去,道:“不必。” “那好吧,本王自己休息。”赵臻也不强求,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悠闲得道了一句,“舒服。” 赵臻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搭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时不时蹭过谢菡的小腿。 次数多了,谢菡忍不住去瞪他。 赵臻再度发出邀请,“你确定不来休息?” 谢菡看了他半晌,才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今日的结果吗?” 毕竟那选的人里面,有他自己的王妃。 “不好奇。”赵臻道,“反正和本王没有关系,本王的王妃,只有你一人。” “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谢菡道,“陛下和皇后给你定下来旁人,难不成你还不答应?” “不会有旁人的。”赵臻漫不经心道,赐婚圣旨都在他府里藏着呢。 “算了,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谢菡道,“在那之前,你收敛一些吧,省得辜负了旁的女子。” 赵臻突然一下子坐起来,凑到谢菡面前,认真打量着她,“怎么,你对结果这么关心,难不成,也是不希望本王娶旁人的。” 谢菡被他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只感觉心脏都突然加速起来。 她张了张嘴,最终叹息道:“算了,一切看结果吧。” 又是看结果! 赵臻算是看出来了,谢菡只要不知道结果,便会一直和他保持距离。 一想这路上还有好多天,他就感觉无法等待。 “赵扬!”赵臻扬声唤道。 车外,赵扬听到呼唤,连忙驾马走到赵臻那边的车窗旁边,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赵臻透过车窗道:“你骑本王的千里驹,现在赶回皇城,去找章明萱,让她将今日的复选情况写成书信,然后快马送回来,还有陈婷婷那边也去一趟。” 赵臻怕谢菡以为章明萱是他的表妹,故意将结果扭曲了。而陈婷婷是谢菡多年的至交好友,她写的东西,谢菡总不能不信吧? “啊?”乍然接到这个任务,赵扬有些愣。 赵臻道:“啊什么啊,快去啊。” 赵扬反应过来,连忙领命而去。 待赵扬走后,赵臻道:“按照路程来算的话,明天早上,你应该就能看到结果了。” 谢菡还是不敢确信,“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赵扬是连夜赶回来的,四更天的时候,他将两封信带了回来。 赵臻当即便睡不着了,恨不得让谢菡立马瞧瞧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可是他又心疼谢菡昨日赶路太累,不舍得叫醒她。 一个人便坐在房间耗着,时刻注意着对面谢菡房间的动静。 “王爷,今天能不能再添一辆马车。”赵扬要求道,“属下需要补些眠。” 他都连着两个晚上没有睡好了。头一晚上是想着要去偷钱,整个人郁闷的睡不着觉。第二晚,则是连夜赶路,一晚上没有合眼。 再不补眠,他感觉整个人都要废了。 “瞧你那点出息。”赵臻有些嫌弃,不过他看了看赵扬眼底的青黑,道,“趁着菡菡还没有醒,你赶紧去整辆马车。” “多谢王爷。”赵扬连忙去置办马车。 辰时初,天光已经大亮,谢菡的房门终于有了动静。 赵臻连忙拿起那两封书信,出去找她。 “喏,昨日的结果都在这里了,你要不要看一下。”他将手中的信扬了扬。 谢菡伸手,夺过赵臻手里的信。 随即回到房间看了起来。 她先展开章明萱的信看了。 她的信足足有两页纸,将昨日复选的结果仔细说了一遍。复选当天,杜若华和孙玉珍两个跪地恳请退出复选,愿落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为家人祈福。 东宫那边选了裴妩和罗素,两个都是良娣之位。 至于其他人,则被章皇后褒奖了一通,返回家中。 看完章明萱的信,谢菡又展开陈婷婷的看了。 她所写的和章明萱结果并无二致。 只是在陈婷婷的信中,还对杜若华孙玉珍两个人的结果发出来疑问,好好的一个名门闺秀,也不知道怎么想不开要出家,还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两人在宫中发生了什么。 谢菡默然,她也没有料到那两人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谢菡也并没有为她们惋惜的打算,一切都是因为杜若华先行盗取话本,在陛下皇后面前污蔑她而起。 这也是杜若华和孙玉珍两人咎由自取。 “菡菡,可看完信了?”赵臻在外面敲了下房门。 谢菡连忙将信给收起来,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收信的时候,唇角不自觉上扬了起来。 总之,赵臻现在还没有主儿,她心里也不必有负担了。 谢菡打开门,将信往赵臻胸前一塞。“喏,还你。” 被她的手这么一触,赵臻心神忍不住荡漾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怎么样?”赵臻满含期待的问。 “什么怎么样?”谢菡决定装糊涂。 赵臻不干了,他将手往谢菡身后的墙壁上一拍,将谢菡给圈在胸前。 “你现在都知道,我没有定下别人做王妃。这下总不能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吧。” 谢菡用手推拒着他的胸膛,脸上却不由红了,“好好说话,别靠这么近。” 赵臻却攥着她的手,“又想推开我?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我考虑考虑。”谢菡道,在情感方面,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比较矜持和羞涩的人,对于这一份被动接受的情感,纠结有之,犹豫有之,并不敢草率做下决定。 可若是一直不给赵臻答复,对他也不是十分公平。 谢菡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这么吧,只要你再做一件让我感动的事儿,我就……” “就怎样?” 谢菡有些卡壳,这些话还是说不出口,她干脆踮起脚尖,在赵臻脸上蜻蜓点水般印下一吻。 “这样,不用我再明说了吧?”谢菡脸红得比那三月桃花还要绚烂。 第36章 赵臻反应过来, 心中狂喜。 他一把将谢菡你给抱住,激动得道:“菡菡,你答应了是不是?我不是在做梦吧?” 谢菡被抱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房门开了。 林笑生刚从里面走出来, 就看到在走廊上抱住的两个人, 立马停住脚步立在当场。 谢菡和赵臻两个齐齐朝他望去, 他心虚得摸着自己的额头, “那个,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赶紧回到房间。 看到那扇门关上后,谢菡不由羞恼起来。“好好的说话就行了, 干什么动手动脚。” 还被林笑生给看到了, 她不要面子的嘛! 谢菡连忙拧了赵臻的胳膊一把,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一逃脱,她就回了自己房间,倚在门后,对外面道:“我现在还没答应呢, 我说的你得先做到了才行。” 赵臻摸了摸鼻子, 唇角却不自觉扬起了笑。 虽然是有条件,但是好得松口了啊。 他哼着小调, 到了林笑生的房前,敲了下门。 林笑生探出头来, 左右张望了下,只看到赵臻一人,放松下来, 笑眯眯着道:“恭喜殿下。” 赵臻清了清嗓子,声音透露着一种愉悦。 “先进去说。” 进了房间后,赵臻将谢菡刚才的条件提了一下。 他摸着下巴, “你说,本王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感动?你主意一向很多,帮本王支一个招儿。” 林笑生想了想,道:“殿下,下官这里只有话本子里的套路,这一招管不管用就不好说了。” “先说来听听。” “英雄救美。”林笑生道,“就是殿下找几个匪徒佯装打劫谢教丞,然后您再出面,救下谢教丞。” 这一招虽然恶俗,但是不少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许多美人在被英雄救了之后便口称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自此谱写了不少佳话。 “不管有用没用,先试试再说吧。”赵臻道,“一会你去找几个地痞无赖,在城外埋伏。” 为了在谢菡面前表现,临出发前,赵臻特意嘱咐赵扬,“一会你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只管在车中睡觉便是,不要瞎出来掺和。” 赵扬巴不得补眠呢,忙答应下来,“一切听殿下安排。” 一行人收拾妥当,开始启程。 谢菡上了车之后,赵臻照旧是跟了进去。 这会坐在车里,谢菡便感觉小小的空间有些闭塞了。 赵臻一直目光灼灼得看着她,空气中的温度仿佛在极速升高,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菡深呼吸了一口气,干巴巴道:“那个总坐马车也有些无聊,我出去骑会马。” 宣平侯府以武起家,谢菡的骑射功夫是有的,只不过她骑马时间长了会觉得累,前两天才选择坐的马车。 直到接触到外面的空气,谢菡才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下降了些。 赵臻自然也换了骑马。 一行人出了城,赵臻隐隐期待起英雄救美的戏码来。 顺着官道走了一会,人烟稀少起来。 随着周围树叶的晃动,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持刀出现在他们面前。 见有人拦路,一行人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拦路?”谢菡出声问道。 “要你命的人!”当先一人说完之后,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动作,持着刀往这边疾跑而来。 赵臻瞧了,心中却对林笑生一个赞许。 这人找得不错,看起来挺专业的。 他坐在马上,一副好整以暇的姿势。 等那些人靠近,他则抽出马上悬挂的佩剑,一跃而起,飞落到那些人身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要取谢菡的性命,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黑衣人相互看了眼,其中一人干脆果断道:“上!” 长刀携带凌厉之势向赵臻袭击过来,他唇边仍旧是浅淡的微笑,待刀刃快要落到身前的时候,他伸手用剑格挡。 这一档,他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 紧接着,又有两刀从旁边刺了过来,赵臻连忙抽回手中的剑,招架起来。 这时,赵臻觉得不对劲了。 这些人出手很辣,专门往他的要害攻去,不像是随便寻来的地痞无赖。 倒更像是专业的杀手。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对了有几十招出去。 那些杀手中有想绕过赵臻,直接冲谢菡过去的,赵臻很快察觉到他们意图,长剑一挥,便格挡了回来。 渐渐得,杀手们耐心也要失去了,相互看了一眼,目中露出狠辣之意。 十几个人出手比先前更加凌厉了,十几把长刀在空中舞动,明晃晃的带起一道道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个不查,赵臻被斜后方过来的杀手刺中一刀。 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了下。 “赵臻!”看到这一幕,谢菡只感觉自己的心被揪紧了。 赵臻望向她,唇边勾着笑安慰,“菡菡,没事的。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谢菡却一点都放松不了。她紧张得看着赵臻制敌,只恨自己身上并没有功夫,这个时候,她上去也只是添乱。 见靠近不了谢菡,杀手们越来越急躁,一心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切。 赵臻应付得渐渐勉力,他瞅准空档,往后一跃和那些杀手拉开距离,然后将两根手指放入唇中,吹起口哨来。 “嘘嘘!” 两声过后,一道黑影从车厢中闪出,落在赵臻面前。 是赵扬,他手持长剑,护在赵臻面前。 于此同时,不远处有飞鸟惊起,带得林中枝叶晃动。 待静下来后,有些脚步声往这边匆匆赶来。 杀手们互相望了一眼,觉察出不妙,想要撤退。 “一个都不许走。”赵臻令道,提剑就去留人。 赵扬紧跟而上。 片刻后,赵帆带着人赶至,二话不说加入战局。 局面渐渐扭转过来,不多时,杀手们都已经被擒住。 赵臻望着他们,眼神一变,带着阴鸷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看刚才的架势,分明是想要谢菡的命。 若是让他知道幕后主使之人,他绝不放过! 那些杀手冷哼一声,眼中带着决绝之意,随即,头一歪,整个人软软得向前倒去。 赵帆去拿下一人蒙面的黑巾,只见他的唇角流出一行黑色的血。 赵帆拱手,道:“王爷,是死士!” 十几个人,瞬息死亡,无一活口。 “可恶!”赵臻恨恨捶了一下旁边的树干。 这时,谢菡已经下了马走了过来。 “赵臻!”她一脸焦急得道。 赵臻连忙挡在那些尸体面前,道:“脏,你别看了。” 谢菡关心的根本就不是那些杀手,她目光落在赵臻身上流血的伤口上:“你的伤还在流血,先处理一下吧。” “小伤,我一会便去处理。”赵臻不以为意道,好像受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事儿。 “不行,现在就去处理。”谢菡道,这还一直流着血呢,失血过多也是会死人的。“有没有带金创药,去车上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谢琮受伤的时候,她帮着包扎过,这手法算得上娴熟。 赵臻连忙道:“不用,这伤口挺丑的,你们女子不适合看,我让赵扬给我包扎就行了。” 他回头对赵帆道:“这些尸体,你负责处理了。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线索。” 说完之后,便让赵扬扶着他去了今早刚添置的那辆马车。 谢菡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怪异。 按赵臻那个性子,她说要帮着包扎伤口,应该会很高兴得答应下来才是。 说不定还要趁着换药的功夫腻歪撒娇。 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反而是迫不及待得避开。 实在是有些反常。 赵臻包扎好伤口后,没再骑马,又到了先前和谢菡待着的那辆马车里。 谢菡也跟了进去,她数次将目光落在赵臻的伤口处。 可以看出,那儿只是洒了些金创药,然后用布条缠了起来。这包扎,实在是算得上简陋。 “要不,我重新给你包一下吧。” “不用了菡菡。”赵臻的嘴唇有些泛白,说话也没有原先那么中气十足,“这次没想到会有杀手前来,没带包扎的纱布,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让赵扬去买些便是。” 中午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一个小镇。 谢菡顾念着赵臻受了伤,决定暂缓赶路,寻个客栈先休息一下。 等入住之后,赵扬便去医馆买了包扎的纱布。 他回来后,径直往赵臻房间走去。 “等等。”有人唤住了他。 赵扬停住,见是赵帆过来。 赵帆看向赵扬手里的纱布,道:“你就打算,这么将东西直接交给王爷?” “不然呢?”赵扬问道。 赵帆叹了一口气,道:“傻啊你,先前没听说谢三小姐想帮咱们王爷处理伤口?” 这种事儿,就该让谢三小姐来才是。 “可是你明明知道,咱们王爷介意的是什么,他不想让谢三小姐看到那些……” 不等话说完,赵帆就已经打断了他。 “可是谢三小姐迟早会看到的,她出身武将世家,不至于连这点都承受不住。若是她介意的话,只能说她配不上我们王爷。”赵帆定定道,他拿走赵扬手中的纱布,往谢菡的房间走去。 第37章 房中, 赵臻已经褪去带血的外衣,正在解着白色的中衣。 就在这时,房门敲响。 他只以为是赵扬, 随意得走去开门。 门外, 谢菡拿着纱布, 一眼就看到了没有合拢的中衣下赵臻的胸膛, 眼中闪过震惊。 赵臻目中一慌, 忙去收拢自己的衣衫,期间碰触到伤口,让他忍不住“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刻, 谢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下意识就去握住赵臻的衣襟,想将它给扯下来。 赵臻连忙握住谢菡的手,调笑道:“菡菡,这样不太合适吧?” 谢菡感觉自己嗓子好像被堵了一样,低低道:“让我看一下。” 赵臻摇头, “别看了, 丑。” “我要看。”谢菡仍旧攥住他的衣襟,不肯放手。“赵臻,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难不成,你一辈子也不让我看了吗?” 在她坚持的目光下, 赵臻无奈叹了一口气。 “先进来吧。” 进房之后,谢菡让赵臻去坐在凳子上,自己站在他的身后, 顺着他的领口,就要将衣衫往下退。 赵臻突然慌乱起来,想要站起身来。 谢菡就势按住他的双肩, 将他定在凳子上。 她轻柔而又坚定得褪去赵臻的中衣,露出他的上半身来。 她整个人被眼前的看到的情景给惊住了。 只见他的后背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最严重的,则是后心处一倒箭伤,有铜钱大小,暗红色,明显往外凸起,高出周围肌肤。 她记得,五年前赵臻身上明明没有这些伤的。 “这些,全是在边关受的吗?” “打仗嘛,都是难免的。”赵臻尽量用轻淡的语气道,“不过我也没吃亏,比如我后心处这一道箭伤,是用敌人五万将士的性命换来的。还有我左肩这一处,那一役,也是歼了敌方三万兵马。” “想在我身上留下伤,可以,不过得把命给留下。” 谢菡听着,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啪嗒!”打在赵臻的背上。 赵臻感觉自己背上一湿,他回过头来,见谢菡落泪了,整个人忍不住一慌,连忙去捡放在一旁的衣衫,想要穿上。 “是不是丑到你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看到的。” “别动。”谢菡止住他想穿衣的举动,她擦了擦眼泪,取了伤药,小心给赵臻敷上。 赵臻不敢再动,任凭谢菡给他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谢菡整个人虽然沉默着,可是脑中却静不下来。 赵臻身上这些伤,莫不是用敌军数万将士的性命换来。 唯独新添的这两道,那是为了护她周全。 谢菡发现,她其实并不了解赵臻。 她一直以为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皇子,仗着天启帝的宠爱,我行我素,肆意妄为,蛮横得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可是今天,在看到赵臻身上的伤疤后,她才发觉自己一直都看低了他去。 在赵臻的心中,除了儿女情长之外,还有家国大义,热血情怀。 那一道道伤疤,全是他征战沙场捍卫疆土留下的烙印。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个男人充分展现了他的责任与担当。 或许,根本不用他再做什么了。 她早已感动。 谢菡给他包扎好伤口,将东西收拾了下,往外走去。 “菡菡!”赵臻不安得拉住她,“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谢菡道,那伤疤是他一身的荣光,又怎么会可怖? “你受了伤,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炖些汤,补补身体。” 赵臻有些反应不过来,“菡菡,我没听错吧?你说给我……炖汤?” 谢菡道,“不用怀疑,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等谢菡出门后,赵臻高兴快要蹦起来了。 如果受伤能够让谢菡为他下厨的话,那他愿意天天受伤。 赵臻一直在房间等着,一直没有发现谢菡的身影,整个人开始有些焦躁。 他忍不住唤人,“赵扬!” 没多时,赵帆出现在他面前,解释道:“赵扬精力有些不济,眼下正在屋中补眠。殿下传唤于他,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赵扬不在,你也一样。”赵臻摸了摸鼻子,道,“你去看看,菡菡现在在做什么?” 赵帆忍不住带着笑意道:“谢三小姐此刻正在厨房呢,殿下稍安勿躁,估计您还得等一会才能见到她。” 赵臻嘀咕道:“我哪里着急了,你小子可别造本王的谣。” 赵臻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正好赵帆在这,他想起刺杀的事儿,问道:“处理那些尸体的时候,可有从他们身上发现什么?” 赵帆正色道:“那些人都是精心训练的死士,身上并未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不过在尸体中,倒是有一具存在特殊之处。” “哦?”赵臻扬眉,示意赵帆继续说下去。 赵帆道:“其中一人身体有些残缺,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断定,此人便是内侍出身。” 如果那人真是内侍的话,可查的范围就缩小了。 皇城之中,能够养内侍的府邸寥寥无几。 赵臻托着下巴,道:“先留意着,待回皇城后仔细查一下,看看哪家在豢养内侍出身的死士。” 说了一会,赵臻感觉有些乏累,“我先去床上躺着歇会,你去门外守着,等菡菡来的时候,别忘了喊我醒来。” 赵帆连忙应是。 赵臻躺下之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赵帆尽职得在屋外守着,远远看见谢菡过来,便去喊赵臻。 可是却怎么都喊不起他来。 赵帆不由有些着急。 这个时候,谢菡已经端着汤进了房间。 “殿下已经睡过去了,属下怎么唤他都唤不起来,不若谢三小姐您来唤一下?” 谢菡道:“罢了,就让他睡吧。” 虽然赵臻表面跟个没事人一样,可他毕竟实打实被那些杀手砍了两刀,这身体肯定是要伤元气的。 让他睡会休息下也好。 “这汤我先让人放厨房煨着,等他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再喝吧。” 这一等,便是等到亥时。 赵臻还未醒过来。 谢菡觉得他睡的时间够久了,便去唤他。 这一近前,便发现他面色酡红,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谢菡伸手去探了探,顿时被那滚烫的温度给吓了一跳。 “赵扬,赵帆。”谢菡连忙去喊人。 赵臻只感觉自己床前乱糟糟的,有许多人叽叽喳喳的表示关心,他想睁开眼,可头脑一片昏沉,无论怎么使力,都无法从昏睡中醒来。 不多时,他感觉自己的嘴巴好像被人给撬开了,紧接着一股苦涩的药汁喂进来。 他下意识将脸给皱了起来,整个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他这么一张嘴,药便全流了出来。 谢菡叹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唇角。 “罢了,他既然不爱喝药,便不勉强他了。” 他清醒时还能强迫着自己把药给喝进去,这会人昏迷了,全是潜意识里对药的抗拒,这样喂是怎么都喂不下去的。 看来只能用别的法子来降温了。 谢菡将药碗放到桌子上,对赵扬赵帆道:“你们去寻些酒过来。” 不多时,赵扬便将酒给带了回来。 谢菡用干净的白色纱布蘸了酒,给赵臻擦拭起身体来。 等将上半身擦完之后,谢菡又去挽起他的裤腿,等看到他小腿上的伤时,整个人又是一默。 这个人,明明是尊贵无双的皇子,可这身上的伤疤,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眼下他年轻,恐怕没觉出什么来,到老恐怕得被这一身伤痛折磨。 谢菡抽了抽鼻子,继续给赵臻擦拭着身体。 等到半夜,他身上的热度好不容易退下去了。 谢菡心里忍不住一松。 这会大家都已经面露疲色了,她想了想,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殿下这边,我守着就好了。” 赵扬和赵帆互相望了一眼,想必他们殿下醒来,希望看到的人也是谢三小姐,而不是他们两个硬邦邦的大汉。 两人也没再推辞,“那就辛苦谢三小姐了。” 送走二人,谢菡到床前又去探了探赵臻的体温,见没有反复的迹象,她坐在床边,依靠在架子上,眯着眼睡了过去。 几声鸡叫将谢菡给惊醒。 她发现自己这会已经躺在了床上,旁边赵臻闭目睡着,一条胳膊还搭在她的腰间。 谢菡动了动身子。 赵臻的手臂已经收紧,带着睡意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吧。” 谢菡默了一会,回应道:“好。” “你说什么?”赵臻已经没有了睡意。他突然睁开眼,看着谢菡安心得躺在他旁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好? 他没听错吧? 谢菡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位置,咕哝道:“不是说再睡一会吗?你要是不睡的话,那我回自己房间睡去了。” “睡睡睡,我这就睡。”赵臻连忙道。 他看着谢菡的睡颜,小心得凑上前去,将头一歪,与她额头相抵,仿若鸳鸯交颈,姿势极[cx独家]为亲密。 意外的,没有迎来谢菡的抵触。 赵臻一颗心狂跳起来,急促得如夏日里密集的雨点一般,好像要跳出胸腔。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作者王子兮的《和大理寺卿谈情说案的日子》,正在日更中,喜欢悬疑推理风的小伙伴可以去瞧瞧。 第38章 又睡了一个时辰, 赵臻和谢菡两个才起来,到客栈大厅去用饭。 林笑生和赵扬赵帆几个都已经在了。 见到二人出现,连忙让出位置来。 谢菡看了看桌上的食物, 给赵臻添了一碗白粥, 示意他喝这个就成。 赵臻将碗放下, 道:“对了菡菡, 你昨日不是给我熬了鸡汤吗?我喝那个就成。” 谢菡道:“你怎么还想着那个, 都已经隔了夜,想必已经倒掉了吧。” 赵臻有些可惜,“那还是你第一次为我下厨呢。” 他一口都没喝上。 “你要是想喝的话, 等我下次有空再给你做便是了。”谢菡随意得道。 “那可说好了, 等回到皇城,你得再做一次,好好补偿一下我。”赵臻就势道。 谢菡应承,“知道了。” 赵臻这才端起桌上的白粥喝起来,唇角忍不住得上扬。 林笑生吃好后, 向谢菡请示, “敢问谢教丞,我们是一会启程, 还是在此地休养几日?” 谢菡往赵臻那看去,赵臻察觉到她在顾忌自己的意思, 忙道:“一会启程便可,我这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他在边关的时候,就是受了伤, 还能带着将士们连夜行军,这会能坐在马车里赶路,比起以前算是好了太多。 “那便继续赶路吧。”谢菡道。 用过饭后, 一行人便整顿车马,继续往江州赶去。 赵臻发现,自从谢菡看了自己身上的伤疤之后,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起来。 一路上,时不时便能得到她的关心,这让赵臻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走了几天,赵臻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不疼了,反而是新肉生长带来的酸痒一直折磨着他,让他忍不住就要将手伸到后背去挠。 谢菡见他又要伸手,连忙一拍他的手背,将其手给打下来。“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伤口不能乱挠。你得等它自然结痂脱落,这样才不容易留什么痕迹。” 怪不得他身上留了那么多疤,如果当时注意一些,有些疤痕完全可以避免。 “可是这愈合的过程也太难受了。”赵臻有些难受。 “那也得忍着。”谢菡道,不过看他可怜的样子,谢菡想了想坐到赵臻旁边,轻轻给他伤处周围揉着。 赵臻有些享受得闭上了眼。 等赵臻伤口不用纱布包裹的时候,一行人也已经到了江州。 谢菡一行人直接往江州府学赶去。 江州府学坐落于云溪山脚下,环山抱水,景色优美,文人骚客流连至此都忍不住诗兴大发。 正是适合读书的绝佳所在。 远远的,谢菡就看到学院的大门了,上方高高悬挂着一处牌匾,“江州府学”四个大字笔力雄浑,庄严端重。 三位穿着青色襽衫的学子已经候在院门外。 待谢菡一行人到来的时候,三人拱手作揖,道:“学生见过诸位师长。” 司教部虽然是大乾设置的官僚衙门,但因为掌管着教育,与学府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衙门中的许多官员都曾到各大学府中授过课,这当夫子的本事也是不遑多让,因此学子们对司教部的官员都是尊称为师长的。 谢菡笑着回应,“大家有礼。” 当先的一人道:“师长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供诸位师长休息的客舍都已经备好,学生这便领诸位师长前去。” 谢菡颔首,“有劳大家。” 三人在前领路,一边走,一边为谢菡等人介绍学府的景致。 他们眼下走的,是一条宽阔笔直的石板路,道路两旁林木参天,郁郁葱葱,走至其中,便感觉到一股幽静和凉爽,令人心旷神怡。 待走到岔口时,三人转了个方向,将谢菡她们引到一旁的小路上,顺着走了一会,便看到竹林围绕着的一处院落。 三位学子打开院子门,对谢菡他们做个请的手势。 “诸位师长,这便是位大家准备的客舍,不知师长可否满意?” 房舍是二层的小楼,从院子里看去,能看到每间房间的门,谢菡数了数,上下两层各有六间。这屋子的数量,应该足够他们入住了。 院中有一池塘,栽种些荷花。 屋旁则种着棵梧桐,树干已有两人环抱之粗,树下,设了石桌石凳,闲暇时可在此下棋品茗。 谢菡甚是满意此处环境,道:“甚好,有劳大家多费心了。” 有一学子微笑道:“师长喜欢便好。诸位师长入住江州府学期间,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吩咐学生一声便是。今日师长初临,陆山长本打算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只是昨日接到太守传唤,匆匆过府至今未归。临走前特意交代学生向诸位师长说明原委,还望诸位师长见谅。” “此事不必着急,待陆山长回来再见过便是。”谢菡应道。 从书院大门迎接开始,这名学子便落落大方举止有度,谢菡挺是欣赏这类学子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陆恺之。” “你入府学有多长时间了?”谢菡继续问道。 “尚不足一年。”陆恺之答道。 “不足一年啊,”谢菡算了算,又看向陆恺之的面容,道,“这么说,你今年应当是十五六岁了。” 大乾学院的设置总共分三个学段,幼学、初学、高学,自学子们六岁启蒙入学,一直到高学结课,总共要经历十二年的读书时光,其中幼学五年,初学四年,高学三年。 而江州府学正是高学学段的学府,陆恺之入学不足一年,已经可以推断出他的年龄来了。 陆恺之赧颜一笑,“上个月,学生刚满十五。” 谢菡笑道:“那你在你们同窗中算年轻的了。” 年纪这么小,待人接物已经自有一套,虽不知陆恺之的学业成绩如何,如今观他气度举止,谢菡便觉得此子前途可期。 听着谢菡和陆恺之闲聊起来,赵臻心里有些郁结。 自从和谢菡同窗时起,他便知道谢菡一直喜欢的就是这种温文尔雅端方有礼的小白脸。 像他这种课堂上坐不住,乐衷于传纸条的,一向不受谢菡的待见。 这会他看陆恺之怎么看怎么碍眼,开口毫不客气得赶人,“行了,我们一路行来舟车劳顿,想先休息一番,若是无事的话,你们便先下去吧。” 陆恺之恍然,拱手道:“是学生考虑不周,这便不打扰诸位师长休息了。” 陆恺之领着其他两名同窗退下。 待他们退下之后,谢菡则开始考虑起分配房间来。 她、赵臻、林笑生、赵扬、赵帆等人住在楼上,至于随行而来的车夫及其他护卫则住在楼下的房间。 谢菡拿了自己的行李,便上楼去寻自己的房间。 她前脚刚进门,赵臻后脚就带着自己的东西进来。 谢菡瞪他,“这是我的房间,你的在隔壁呢。” 赵臻道:“我刚才算了算,房间有些不够。不如我们两个人一间吧,挤挤也就成了。” 谢菡挑眉,“怎么就不够了,刚才不是分配好了吗,房间正好。” 赵臻沉吟道:“其实,我这次出门带的侍卫,还有两个隐在暗中并未露面。既然我们安顿下来了,也该给他们两个一处休息的地方吧?” 谢菡有些怀疑道:“你该不会是故意为了和我一间房,特意再调两个护卫过来吧?” 前些日子路上安排住宿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那两个护卫的缘故,这会再加了进来,难保不让谢菡怀疑赵臻的居心。 赵臻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他这不是看江州府学里尽是谢菡喜欢的那种小白脸,有些不放心嘛。 谢菡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好脾性得跟他解释道:“这个你就别想了。眼下是在江州府学,还有许多学子在呢,我们两个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就这么住在一间房里,被那些学子们知道了,作何感想?我既然身为师长,自当以身作则,万万不敢将那些学子给带的一个个冲破了世俗的禁锢,偷尝情爱滋味,无心学府课业。” 现在大乾还没有开放到男女未婚便可住在一起,路上的时候和赵臻在一间房睡过也便罢了,反正除了他们一行人知道,也不会有旁人知晓。 可是她要是在江州府学弄这么一出,可想而知影响有多恶劣。 这里是孕育大乾英才的地方,她可不敢带坏了那些学子。 赵臻只好将东西放回自己房间。 谢菡本以为赵臻就此消停了呢。 结果入夜时分,她才打算熄灯就寝,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菡菡,开门,是我。” 谢菡认出赵臻的声音,道:“时间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伤口痒,睡不着,你给我按下。” 谢菡叹了口气,起身去给他开门。 刚一打开门,赵臻便闪身进来。 他径直走到床前,将身上围着的披风解开。 里面,他早已经换上了就寝的衣服。 他脱了鞋袜,就往床上去。 谢菡无语得看着他,“我之前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吗?你回自己房间睡去。” 赵臻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刚才让人去查看了,这会学子们都已经熄灯就寝,不会再有人往这边来。等明日一早,我便赶回自己的房间,绝不会让人发现的。” 第39章 “不行, 这事没得商量。” 谢菡仍旧坚持,她坚信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留宿赵臻的话, 迟早会被那些学子们给发现。 若要人莫知, 除非己莫为。 最终赵臻还是被赶了出去。 清早, 谢菡是在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中醒来。 难得她没有被人打扰睡眠的烦躁, 唇角一勾, 起床穿衣。 当她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在院中练剑的赵臻见状,停了手上动作, 诧异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可是外面那群学子打扰到你了, 我这便让他们去别处背书去。” 他将手中长剑一收,就要往外面走去。 “等等,你不准去!”谢菡止住他,“哪里就扰到我了,学子们有好学之心,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从楼梯上下来, 见赵臻练剑练得额上有都了汗珠,从自己袖中取了手帕, 贴上前去给他擦拭起来。 赵臻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他小心得都不敢呼吸, 生怕打破这一刻的温柔。 谢菡给他擦完汗后,见他脸上一副呆呆的样子,唇角忍不住一勾, 笑道:“怎么,有没有兴趣和我去看看着晨起的江州府学,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赵臻撇撇嘴, 神情有些散漫,“不过就是一群之乎者也的书呆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看了。”谢菡故意逗他。 赵臻赶紧道:“算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呢。还是我陪你吧。” 他得时刻提防着那些小白脸,省得被他们给挖了墙角。 他和谢菡并肩而行,往外面走去。 谢菡微微勾了勾唇,只做不知赵臻表现出来的醋意。 顺着院子外的小路走了不久,就转到了他们昨日经过的石板路。 参天的林木下,有学子拿了书本,一边缓慢得踱着步子,一边背诵着书本上的内容。 谢菡走在其中,听着耳边朗朗的书声,伸出手指,去捉从林叶间洒下来的阳光,脸上的喜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赵臻在一旁,眼中专注得只有她一个人。 看得出来,在这江州府学,走在一群好学勤奋的学子中,谢菡是真的放松。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是她许久都没有经历过的。 赵臻见她这副模样,心中若有所思。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有一学子见谢菡走过来,提高了背书的声音。 谢菡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赵臻也看了过去,认出那名学子是昨日给他们引路的其中一人。 见谢菡想往那边走去,赵臻连忙拦住她,“别去。” 谢菡不解他的意思,“为何?” 赵臻撇撇嘴,颇有些不屑,“那人手上明明拿的是《天问》,可是背诵的两句,一句出自《九歌》,一句出自《离骚》” 皇城中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举子拿了自己的诗文前去各大官员府邸拜访,就盼着能够入了贵人眼里,为自己搏一个锦绣前程。 这人知道了谢菡师长的身份,刻意等在这里,说他没有所图,反正赵臻是不信的。 谢菡很快将那学子的事儿放置一旁,惊诧于赵臻竟然知道刚才那学子念的两句。 “你知道那两句具体出处?” 《九歌》《离骚》两篇,她也是需要时时温习,才能记得下来。 而赵臻一向不乐于读书,却能一下子点出出处,实在超乎她的意料。 “哼,”赵臻傲娇得抬了抬下巴,“背几篇诗文而已,这又有何难?” 完全不提他当初为了背下这些东西时的痛苦煎熬。 “是吗?”谢菡忍着笑道,“既然不难的话,晋王殿下不若再背一下《逍遥游》全篇,如何?” “你就非得这么考我吗?”赵臻有些无奈道,他都多少年没有背过诗文了,《逍遥游》的难度可不算低。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爱这些,不勉强你便是。”谢菡道。 “你对我就这么没要求的吗?”赵臻又不是滋味了。 她一向喜欢学识渊博的男子,不强制他背书,说到底,是对他没什么期待吧。 赵臻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我也能变成一个彬彬有礼,满腹诗书的人,是不是就能感动到你了?” 谢菡回答,“那是当然啊。” 赵臻本来就是不爱读书的性子,他要是变成了一个才子,那背地里下的苦功夫可想而知。 她能不感动吗? “那就好。”赵臻攥了攥拳头,好歹有了努力的方向,不管多么难,他一定要感动到她,然后将人给娶回去。 谢菡正纳闷赵臻为什么会这么问,突然身后被人撞了一下。 谢菡连忙回身去看,只见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娃坐在地上,看样子是撞到了她然后力道给反弹得倒了。 女娃看到两个陌生的面孔,小嘴一撅,然后捂着眼睛开始哭了起来。 这女娃一哭,周围背书的学子顿时停了下来,往这边看过来。 谢菡感觉一阵尴尬,觉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小姑娘一样。 谢菡连忙蹲下身子,将那小女娃扶起来,给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细心安抚,“你别哭啊,你哪儿疼,跟姐姐说一下好不好,姐姐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蓉蓉,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道男声传过来。 谢菡望去,说话的那人正是陆恺之。 很快,陆恺之就到了跟前,蹲下来,耐心哄起那个小女娃来。 “蓉蓉,你又调皮了是吧?是不是趁着师父师母不注意偷跑出来了,快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蓉蓉不要做小花猫。”小女孩奶声奶气得回答,果真停止了哭声。 谢菡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恺之牵着小女娃的手,站起身来,不好意思道:“蓉蓉是学生授课恩师的女儿,一直都住在府学里,大家都识得她。小姑娘年纪尚小,不懂事冲撞了师长,还望师长勿怪。” 谢菡又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计较,笑着道:“不碍事的。” “陆哥哥,我想回去了。”小女娃道。 陆恺之看向谢菡,有些不好意思道:“师长,那学生先送蓉蓉回去。” 谢菡看着小女娃眼睫毛上还挂着的泪珠,道:“蓉蓉毕竟是因为我哭的,我也一块去吧,向这孩子的父母表达一番歉意。” 陆恺之在前面带路。 他去的地方,距离谢菡下榻之处不远。 陆恺之到院落外面,先敲了敲门,不多时,里面传来了动静。 院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小女娃见状,欣喜得往那男子怀里扑去,口中喊道:“爹爹!” “哎!”那男子应答道,蹲下身来,将小女娃给抱在怀里,脸上满是宠溺之意,“又出去调皮了是吧?下次再不听话,爹爹就打你的屁股了。” 谢菡看着这男子,一时有些失神。时隔多年,他还是如记忆中的一般,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赵臻紧张得望向谢菡,不自觉往谢菡又走了两步,紧挨着她站定。 那男子抱着小女娃站起来,对陆恺之道:“又麻烦你送这孩子回来。” 说完之后,又去看他身后的谢菡和赵臻二人。 一照面,那男子目中闪过震惊之意。 “菡……” 一个字刚说出口,谢菡连忙打断了他,用疏离的语气唤道:“宋师兄,好久不见。” 赵臻眯起了眼,眼中满是戒备得看着面前的男子,跟着谢菡的话唤了男子一句,“宋师兄。” 宋昱被唤的回过神来,道了一句,“谢师妹。” 他目光又落在赵臻身上,心底泛起一丝苦意来,张了张嘴,唤道:“……晋王殿下。” 陆恺之已经震惊了,他迎接谢菡等人的时候,只知道他们是司教部派过来的官员,尊称一句师长是没错的。 可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一个晋王殿下。 当今陛下膝下众位皇子,皆已封王,蜀王、赵王、周王、魏王几个自不必提,没什么特殊的。 唯独这位晋王殿下,是以战功封王。 边关五年,护我国土秋毫无犯。 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陆恺之看赵臻的眼神已经带了崇敬之意。 “好久不见。”宋昱维持着风度道,只不过嘴里感觉有些发苦。 赵臻想,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不愿意再见到这个人。 这个曾经深深扎根在谢菡心底的人。 他看着宋昱怀中的女娃,问道:“这孩子,是叫蓉蓉吧?哪个蓉?” 宋昱往谢菡那看了一眼,开口道:“芙蓉之蓉。” 赵臻:“……” 他攥了攥自己拳头,暗自咬牙,很好。 芙蓉,菡萏,表达的意思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宋昱,给自己女儿取名都不忘牵扯出谢菡,看来还是贼心不死。 他很想去揍宋昱一顿。 不过想起方才心中暗自做下的决定,要做个彬彬有礼、满腹诗书的人感动到谢菡,然后将人给娶回家。所以,他要稳住,不能动粗。 “夫君,可是蓉蓉回来了,你们怎么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呀?” 紧跟着,一名年轻的妇人款款走出来。 在看到站立在院门前的谢菡和赵臻时,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第40章 陈似锦面色一下子白了, 退后几步,撞到门上,带起一阵声响。 在看到这女子的面容时, 谢菡也是瞳孔一缩。她之前听闻宋昱成婚, 也没关心女方究竟是何人。 没想到, 竟然也是一位故人。 谢菡勾了勾唇, 淡笑着和陈似锦问好。 “陈师姐, 好久不见。” “谢菡,好久不见。”陈似锦回应,手却在微微颤抖。 赵臻听谢菡都唤人了, 他也跟着唤一声便是了。 “陈师姐, 好久不见啊。”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不过无所谓,赵臻并不在乎这个。 “晋……晋王殿下,”陈似锦脸色更加白了,说话声音也带着些颤抖。 宋昱走到她身侧, 关心问道:“怎么了, 看你脸色苍白的紧,可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了?” 那边陈似锦摇头, 看到谢菡,又突然点头, 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今晨心口有些疼痛,不碍事, 休息一会就好了。” 赵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纳闷道:“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怎么话都说不利索呢。 谢菡面上却沉了沉。 陈似锦的不对劲,是在看到她和赵臻之后出现的。 可是五年前, 在明远学堂读书的时候,她和陈似锦相处得还非常融洽。 如今陈似锦的反映,倒更像是惧怕和心虚。 这边宋昱已经带着歉意道:“晋王殿下,谢菡,实在抱歉,你们来这,我和似锦本该好好招待一番的。可如今似锦她身体不舒服……” “陈师姐身体要紧。”谢菡接道,她往陈似锦那看去,正好陈似锦也看了过来,和谢菡目光对上之后,又飞速得移开。 谢菡心里又沉了下,面上却没有显露,“陈师姐好好休息吧,我和晋王殿下会在江州府学住一阵子,这叙旧嘛,日后有的是机会。” 话落,她感觉陈似锦身体又颤抖了下。 “今日实在是失礼,我先让学生送你们回去,改日,咱们好好叙一下。”宋昱道,随即对旁边的顾恺之道,“恺之,替我送晋王殿下和谢教丞回去吧。” “是。”陆恺之作揖应道。 他走到谢菡和赵臻面前,道:“晋王殿下,谢教丞,学生送你们回去。” 谢菡跟着陆恺之离开。 走了两步,她回身望了一下。 宋昱扶着陈似锦,小女娃蓉蓉乖巧得站在他们身旁,一家三口正打算跨进院门,画面带着一种温馨。 赵臻心里有些不适滋味,宋昱有什么好看的,挪了两步,将身后的画面给挡住,“菡菡,我们回吧。” “好。”谢菡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走下去。 一不留神,她被石子绊了一下,身子往一旁跌去。 “小心。”赵臻连忙将她给搀扶在怀里,见谢菡一副后怕的样子,心头不禁有些发苦。 “想什么呢,也不看脚下的路?” 谢菡回过神来,注意到陆恺之还看着他们,忙从赵臻怀里退出来,避嫌道:“多谢晋王殿下仗义相救,否则我恐怕要跌惨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赵臻定定道。 这话说得,已经相当于剖白心迹了。 谢菡脸上带了些羞红,不自觉去观察陆恺之的反应,“说什么呢,这里可是书院。” 提醒他注意场合,收敛一些。 陆恺之温言一笑,躬身施礼,“学生方才什么都没有听见,晋王殿下不必顾忌。” 赵臻当即赞赏道:“不错啊小子,本王看好你。” 陆恺之笑道:“殿下谬赞。” 谢菡看了看陆恺之目中的钦佩赞赏,已经明白过来了。 得,这位是赵臻的迷弟。 偶像光环嘛,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错的。 将赵臻和谢菡送到下榻的院门前,陆恺之就止住步子,道:“师长,学生便送到这里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师长尽管吩咐学生一声便是。” “好。”谢菡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显然有了心事。 “本王现在就有需要。”赵臻抬高了声音。 陆恺之道:“殿下请讲。” “去给本王把《逍遥游》全篇给找来。” 谢菡分出心思去看他,目中还带着诧异,不是不强制他看了吗? 赵臻读懂谢菡的意思,连忙解释:“不是本王要看。” 当着陆恺之的面,他要是说自己不会《逍遥游》好像显得没有文化一样。 赵臻连忙想借口给自己挽尊,“是本王的侍卫,赵扬,他想看这个。” 院子内,赵扬好像听见赵臻叫他的名字,忙出来给他们开门。 一打开院门,就听到赵臻在那中气十足得道:“对,赵扬说他想读《逍遥游》了,身为主子,怎么能不满足属下好学之心呢?” “啊?”乍然听到这一句,赵扬下意识叫了声,他什么时候说过想读那个了? 赵臻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赵扬一脸幽怨得盯着他。 他却完全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神色如常询问着正主:“是吧赵扬,你先前跟我提过你想读《逍遥游》。” 赵扬:“……” 顶着赵臻威压的目光,他除了认怂,还能怎么办呢? “对,是属下说的,属下想读《逍遥游》!”并不!赵扬心中疯狂呐喊。 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主子! 陆恺之道:“学生这便前去为殿下寻来。” 陆恺之退下之后,谢菡也没了什么兴致,“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间休息。” 率先回了楼上自己房间。 赵臻一直注视着她,有些出神。 看着没有旁人在了,赵扬抗诉道:“殿下,您又坑属下了!” 恰巧林笑生晃悠着步子出来,听闻这句话,带着好奇之心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赵扬不情愿得道:“殿下让人给我找《逍遥游》看呢。” 他一个练武的粗人,有必要看那个吗? 赵臻心情有些烦躁,“行了,不过就是借你的名而已,没真的要你去读,等那书送过来后,本王自己看还不成吗!” 意识到赵臻发火,赵扬立马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林笑生也收了脸上的笑,小心试探问道:“殿下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怎么突然想起看《逍遥游》了。” “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他做到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对林笑生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跟过来坐。 “是这样的,刚才本王跟菡菡散步的时候,得到她明确的答复,只要本王也成为一个彬彬有礼、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她便会因此感动。” 闻言,赵扬面露不忍之色,这对他家殿下来说,太难了! “怪不得王爷要看《逍遥游》呢,”林笑生若有所思道,“不过王爷,这感动的事儿,不是只要一件就够了吗?” “确实,可是菡菡那个性子,实在太难打动了,如今本王好不容易知道了方向,所以要尽全力来完成它。” “其实王爷,您大可不必再费这般力气的。”林笑生觉得赵臻好像要走弯路了,忍不住提醒他。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不希望本王娶上王妃了?”赵臻眼眸一眯,凉飕飕得看着他。 林笑生忙道:“王爷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谢教丞早就被您打动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儿?”赵臻问道,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上次英雄救美以后啊。您没发现,谢教丞待您和之前截然不同了吗?”林笑生道,这一路上他看赵臻十分享受谢菡的温柔照顾,还以为早就知道了呢。 赵臻愣了。 他是感觉到谢菡态度不同了,可他以为,那是自己受伤了,所以得细心照顾。 他将自己的感受一说,林笑生顿时有些无语。 “王爷,您也不想想,自从您受伤以来,占了谢教丞多少便宜。要是她没有认定您的话,会由着您这么亲近?” 赶路的时候,两个人没少在马车里一块躺着休息,搂搂抱抱的举动数不胜数,要是没有托付终身之意,一个姑娘家,会默许这些行为的发生? 赵臻有些反应不过来,以前他去抱谢菡亲谢菡的时候,谢菡都是被迫接受妥协,每次她都会生气会说些抗拒的话,最近好像是没有了。 就是昨日他想跟谢菡同睡,谢菡虽然没有同意,但很好脾气得跟他解释了缘由,而不是像以往那般,给他冰冷毫不留情的两个字,“出去!” “可是她到底没有亲口跟本王说啊。”赵臻还有些不确定,被拒绝的时间久了,他不敢相信好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林笑生叹口气,道:“姑娘家矜持嘛,有些话她说不出口,你看她怎么做就好了嘛。” “你看得靠谱吗?”赵臻不放心再问。 林笑生无奈道:“殿下,好歹在下也写过几本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您看皇城中多少少女喜欢不就知道了,女子的心思这块嘛,在下自认还是能把握住的。” “那本王姑且就信你一回。”赵臻道,“不过眼下本王还有些不安,方才菡菡她遇到宋昱了。” 就算谢菡选了他,可终究没有明说。如今再遇宋昱,难保不会影响她的决断。 就是那个心有所属。林笑生了然,上次在东宫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宋昱在江州府学了。 太子殿下安排谢菡过来,就是为了将前尘做一个了断。 “不过是谢教丞的一段过往而已,已经不足以成为殿下的威胁了。”林笑生轻描淡写道,如今宋昱有妻有女,以谢菡的性子,是断不会再追忆下去的。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过来。 听清曲调之后,赵臻的脸色顿时变了。 “殿下,可是这琴曲有何不妥?” 第41章 赵臻气得冷笑, “哪哪都是不妥。” 这首曲子,他再熟悉不过,当年读书的时候, 幽静无人处, 宋昱和谢菡二人常常弹奏此曲。 他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就叫《知音》, 他更知道, 这首曲子表达的又是何意! “人生难得一知己, 千古知音最难觅!” 宋昱早不弹奏晚不弹奏,偏偏在遇到谢菡之后再弹奏此曲,安的又是何心! 关山难渡, 旧情难忘, 当年红颜仍为知己吗? 呵! 赵臻气得肺都快要炸了。 “赵扬,本王的剑呢?”他吼了一句。 谢菡推开房门,正好看到赵臻接过空中抛来的长剑。 他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往外一拔。 “锃!”似有金石相击之声, 清冷凛冽。 赵臻冷笑一声, 还剑入鞘,往外走去。 谢菡出声唤道:“赵臻, 你做什么去?” 她的声音冷静而又严肃。 赵臻背对着她,握剑的手紧了紧, 心中有些委屈。 他想去杀了宋昱。 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他不能这么说, 也不能这么做。 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谢菡走到赵臻身后,又问了一句。 “你要做什么?” 赵臻堵着气,又不敢发。身后谢菡就盯着他, 他怕自己说出心底的话,会看到谢菡失望的目光。 忍了又忍,他只得道:“这琴声,本王听得膈应。” 谢菡心中一紧,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曾经的那些过往让他太过避讳,以至于连曲子都成了原罪。 “那你要不要听我给你奏一遍?” 赵臻:“……” 这是还嫌他不够气吗? “不要。”他斩钉截铁道。 他才不要听谢菡和宋昱互诉衷情的曲子呢。 “可是我想弹给你听。”谢菡柔声道,看着赵臻的目中仿若有光,好似坚定着某种心意 。 赵臻握剑的手又紧了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陈笑生观察着谢菡的表情,心知事情不太一般,在一旁道:“恰好,在下房中便有一把古琴,这便给谢教丞取来。” 不多时,林笑生已经将古琴送了过来,将其搁置在树下的石桌上。 谢菡坐了下来,先试了试音。 随即便弹奏起来,熟悉的曲调在她指下流泻出来。 伴随着曲调,谢菡吟唱: “山青青 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 依旧是那熟悉的曲词。 赵臻心中怒火翻涌,“锃”一声,又将手中长剑拔出。 谢菡瞧了,口中唱词一转,清晰得传入众人耳中。 “将军拔剑南天起,愿为长风绕战旗!” 赵臻呆愣愣盯着手中的长剑,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菡又将刚才的曲调重复了一遍。 将军拔剑南天起,愿为长风绕战旗! “菡菡,你这是对我说的吧?”赵臻心怀激荡,将军拔剑,这里面只有他曾经统帅千军万马,可称得上一声将军。 至于宋昱那个小白脸,完全不搭边的。 谢菡轻轻一笑,“将军既已拔剑,何不舞奏一曲?” 这下赵臻心里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心随意动,他手中长剑出动,身姿飘转间,剑光开合,扫荡四方。 他的剑,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招式上虽然没有多少奇巧的地方,观之雄浑洒脱,豪慨激荡,尽显铁血豪情。 谢菡唇角一勾,手下琴音再转,换成一曲将军令,紧紧跟随他如长虹贯日的剑势。 不知何时,外面知音已停。 赵臻和谢菡二人却未察觉,琴曲剑舞越发配合,亲密无间。不需言说,赵臻已经从谢菡的琴音感觉到她的心意。 一剑舞毕,他只觉前所未有的酣畅,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 谢菡将手轻轻覆在琴弦上,余音渐停。 她起身,款款走至赵臻身前,从袖中取出帕子。 赵臻会意,低下身子,向她倾凑而来。 谢菡用帕子给赵臻拭汗,抬起眼眸间,正好看进他的眼底,眸光深处,一抹倩影清晰可辨。 二人虽然无言,但是其中缱绻,让一旁围观众人见了,忍不住勾起了唇。 赵扬和赵帆两人互望一眼,长吁了一口气。 相识十年,今日终成正果,他们家王爷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笑生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一时间,没有人想出声,去打扰前面的二人。 “砰!”得一声,门口传来响动。 赵臻和谢菡顺着声音看去,陆恺之正捂着自己的肩膀,面上一副吃痛的样子。 赵臻虽然不满方才的温情被打扰,不过他喜事临头,决定不和这个愣头青计较。 陆恺之羞惭不已,连忙站稳自己,手中拿着一个蓝色封皮的书本。 他弱弱得扬了扬手中的书,看向赵臻的方向,小声道:“那个,殿下想要的《逍遥游》,学生已经寻来了。” 赵臻瞪他,“都说了,不是本王想要,是赵扬想看!” “赵扬,你还不快去接着。” “哦,”赵扬连忙反应过来,去拿陆恺之手上的书。 将书交给赵扬之后,陆恺之并未离去。 赵臻挑眉,“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陆恺之搓了搓手,道:“方才陆山长已经回来,让学生给诸位师长传个话,午时会在满庭芳设宴,为诸位师长接风。” “知晓了,”赵臻回道,“回去告诉你们陆山长,本王和谢教丞必定准时到达。” “那诸位师长先准备一下,稍后学生来为诸位师长引路。” 待陆恺之走后,赵扬扬了扬手里的书,问道:“殿下,这个该怎么办?” 赵臻想了想,人好像已经追到手了,再看这种晦涩难懂的文章,好像没有必要了吧? “这个,是你想自己看的吧?”谢菡看着他,目中笑意让赵臻隐瞒不下去了。 他硬着头皮道,“那我能不看了吗?” “本来就没强迫你看。”谢菡道,“明经思待诏,学剑觅封侯。文臣武将各有为国效力的方式,谈不上谁优谁劣。” 本来便是无从比较的一件事。文人不必蔑视武夫的粗鲁,武夫也不必嘲笑文人的羸弱,只要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实现了人生的价值,就一样值得大家尊敬。 赵臻长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更偏爱读书人多一些呢,不喜欢我这样头疼读书的人呢。” 既然已经传达出自己的心意了,谢菡不介意再对赵臻多说一些。 “那你恐怕是忘了宣平候府以什么立命。且不说我那些叔叔伯伯,就我的父亲兄长,他们两个骨子里也是好武厌文的,我要是喜文厌武的话,还能在家里待下去吗?” 赵臻忍不住傻笑起来,今天绝对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了。 “行了,别想东想西了,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身的汗味,你是待会熏着陆山长他们吗?” 快到时辰的时候,陆恺之来为谢菡他们引路。 一入满庭芳,赵臻便注意到其中一人,那人站在中间,比周围人矮了一头,身材也是圆滚滚的,他整个人脸上弥漫着一种笑意,再看他鼓起的肚子,挺像那庙宇里的弥勒佛,在一众清瘦儒雅的读书人中很是显眼。 陆恺之道:“那便是我们陆山长了,身旁便是他的夫人。” 赵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江州府学可是养出不少竹竿似的小白脸,他以为山长陆崇文除了年纪上大些,和那些读书人应该也是风格类似。 今日这一见,可算是打破他脑海中固有的印象。 “没想到你们山长还挺可爱的嘛。”赵臻忍不住道。 “陆山长他平易近人,极受学子爱戴。”陆恺之道。 谢菡在一旁小声提醒他,“江州学府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在江南一带府学中独领风骚,可见这位陆山长并不是简单之人。” 能培育出那么多的英才,这位陆山长便足以让人敬重。 待二人走进,陆崇文带着身后的夫子上前见礼,一番热络寒暄之后,便请谢菡等人入席。 赵臻和谢菡二人身居上位,陆崇文坐在赵臻下首,林笑生则坐在谢菡下首,其余众人则分列相向而坐。 席间,陆崇文很是热情得和赵臻谢菡攀谈起来,一点都不见外。 “谢教丞,久仰久仰。”陆崇文看得出赵臻极为照顾谢菡,主动开始和谢菡搭话,“如今谢教丞前来视察我江州府学,可算是我江州府学的荣幸,这也是我陆某人的荣幸啊。” 谢菡谦虚道:“不敢当,司教部里的公务还多赖江州府学全力配合呢,此次我们此行前来的目的,想必陆山长已经知悉了吧?” 陆崇文拱手道:“自接到司教部的公函起,江州府学便已经准备开了,此次需要的档案资料已经全部放置在聚贤馆,谢教丞可随时查阅。” 谢菡点头,并向林笑生示意,“这几日,便辛苦林给事了。” 林笑生点头应是。 “不知谢教丞此次会逗留多久?” 谢菡道:“因着时间紧张,只有半月之期。” 陆崇文想了想,道:“谢教丞若是时间宽裕的话,不妨再多逗留几日。前几日太守传唤陆某前去,主要是为了商讨六月十五诗会一事,届时我江州各大书院的学子将会齐聚一堂以诗会友,谢教丞届时也可领略一番我江州学子的风采。” 第42章 谢菡也想见识一下诗会盛景, 算了算时间,应该可以留到那个时候。 笑着道:“那恐怕要多叨扰陆山长几日了。” 陆崇文举杯道:“这样的‘叨扰’,巴不得谢教丞多来几次呢。” 席间言笑晏晏, 谢菡跟众人攀谈间, 不自觉便多喝了几杯。 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已经有些醉意了。 赵臻一直注视着她这边的情形, 见状放下酒杯, 给陆崇文使了一个眼色。 陆崇文适时道:“这宴也吃得差不多了,下午几位夫子还有课,不若就到这里?” 赵臻心中满意, 这陆崇文确实挺会察言观色的。 “既然如此, 那便散了吧。” 他轻声对自己身边的谢菡道:“菡菡,宴会已经结束,我们该回去了。” 谢菡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与陆崇文等人作别。 出了满庭芳后, 被风一吹, 谢菡便觉得醉意更浓了,她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走路飘忽忽的。 赵臻见她身形踉跄,忙去搀扶着她, 口中心疼得道:“你说你,酒量浅克制着一些便是了,席上又没人能强逼你喝酒。” “不自觉就喝多了嘛。”谢菡头一歪, 靠在赵臻胳膊上,声音中带了娇意,“更何况有你在, 就是喝多了也没事啊。” 说完之后,她便闭上眼,脸不自觉得蹭着赵臻的胳膊。 赵臻:“……” 这撒娇谁受得了啊。 要不是在江州府学,他想将人带回房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赵臻呼吸了几口气,将那些不该起的念头给压下去。 他又扶着谢菡走了几步,谢菡就现在原地,怎么都不肯挪动步子了。 “菡菡?”赵臻不解得问。 “我不想走了,你抱我回去。” “你不怕被那些学子发现了?” 谢菡摇了摇头,手指了一个方向,“走那,那里人少,没有人发现的。” 那边是一处竹林,穿过去,就能到达他们的下榻之处。 “真拿你没办法。”赵臻叹了一口气,将谢菡给打横抱起,他对林笑生道,“你从大路回去吧。” 说着,便抱着谢菡往竹林里走去。 只不过这江州学府的竹林是他第一次进,等他七拐八拐出来后,看到面前的院子,脸忍不住黑了。 这分明是今晨经过的宋昱的住处。 想到之前宋昱弹奏的《知音》,赵臻脸色顿时黑了,想也不想,抱着谢菡转身就要离去。 “晋王殿下!” 身后传来宋昱的声音。 赵臻脚下一停,宋昱已经追上上来。 他看向赵臻怀里的谢菡,关心道:“菡菡是不是喝多了?不若让似锦送她回去吧,毕竟她还未婚嫁,贸然被人发现在男子怀里,恐怕会引来非议。” “非议?”赵臻似笑非笑道,“宋昱,你眼下和菡菡并无半分关系,难道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宋昱攥了攥自己的手心,鼓起勇气道:“五年前,若非殿下横刀夺爱,菡菡她会是我的妻室。如今五年已经过去,殿下还未娶到菡菡,足以证明,菡菡她心里没你。不是你的,你终究强求不来。” “不是本王的,难不成还是你的?”赵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的赐婚圣旨还在府里藏着呢,这人就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宋昱,别忘了,五年前是你亲手放弃她的。” “可那也是殿下行了卑鄙之事在先!”宋昱气道,“当年若非殿下拦住了菡菡,她又怎会与你发生那些不该发生的?” “什么是不该发生的?你怪本王相拦,那本王可得好好与你说道说道。”赵臻被气得笑了,“当年菡菡身中风情散,本来便维持不住多少神志,你又怎能保证她去寻你的路上不会被旁人趁虚而入?” “当时本王是可以把菡菡送到你的身边,可是凭什么呢?本王倾心相许的女子,让本王推给别的男人,还不如干脆给本王一刀来得痛快。” 让他将喜欢的人往外推,他没有那么高尚。 “当年就算是本王强迫的菡菡,可是事发之后,菡菡仍旧一心嫁你,是你宋昱,在得知菡菡和本王有了肌肤之亲后,毫不犹豫放弃了她,另娶了旁的女子。可见在你心里,菡菡也并非那般重要。”赵臻道。 如果换成是他,明知谢菡是迫不得已丢了清白,他想他会毫不犹豫得娶了谢菡的。 “不,”宋昱痛苦道,“菡菡对我是重要的,我这五年前,从未忘怀过她。当年是我考虑欠妥,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娶她。不会在乎世人的言说,也不会在乎那些所谓的贞洁。”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十分后悔自己当年所做下的决定。 谢菡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如果当年宋昱这么对她说不在乎的话,那她会毫不犹豫得嫁了。可是,他选择了陈似锦,如今也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可以想见,在分别的五年里,他和陈似锦夫妻之间也是恩爱美满的。 至于午夜梦回间想到的师妹,估计就得不到的骚动作祟吧。 一瞬之间,她发现自己心中那个完美的师兄形象崩塌得彻底。 她将头往赵臻怀里埋了埋。 赵臻感觉自己胸前有些湿润。 他低头去望,谢菡的头埋得更深了,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赵臻能清楚得感觉到,她在流泪。 赵臻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轻轻撕扯着,有些疼痛。 “可是现在不是五年前了,宋昱你已经有妻有女。你该对着你的妻女负责,而不是追忆那些无用的往昔。”赵臻冷着声音道,“既然你已经放弃了菡菡,你们两个便没有瓜葛了,《知音》这首曲子,莫再弹了,不合适。” 他抱着谢菡,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最后对宋昱道:“还有菡菡这个名字,往后也别再唤了,本王会不高兴的。” 言罢,不再理会身后宋昱的痛苦,抱着谢菡走远。 回到下榻之处时,林笑生早已经回来了。 从距离上来说,竹林里的小路还要近一些。林笑生见赵臻迟迟不回来,还以为是他是带谢菡在小竹林里做些刺激的事儿呢,本来想打趣他一番的。 结果看到赵臻冷着的脸,知他心情不好,识趣得没有开口。 他自觉退让到了一楼,并把在二楼住的赵扬赵帆等人给喊了下来,将整个二楼留给赵臻和谢菡二人。 赵臻抱着谢菡到了房间,轻轻将她给放到床上。 她闭着眼,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赵臻盯着她脸上的泪痕,看了半晌,忽视从自己心底传来的痛,问道:“你是不是后悔先前做的决定了。” 她才对自己表明心意,就听到宋昱从未忘情的剖白,是该掉泪的。 谢菡睁开眼,眸中仿佛被雨洗过的西子湖水,澄澈清亮。 里面并没有赵臻所预想的哀伤。 “我是挺后悔的,”谢菡开口道。 赵臻只感觉心里一疼,想也不想就往外面走去。 谢菡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在他身后道:“我后悔,当年情窦初开时,选择了错误的人。” 赵臻停住,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谢菡注意到,捧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抚着,“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相遇的情景吗?” “记得,”赵臻哑着声音道,“在林家书局。” 谢菡回忆道:“是啊,我还记得当时我去挑选话本,选了一本正看得入神,旁边突然出来一个少年,大喊一声,在看春宫啊。” 那时的谢菡被吓了一跳。 特别是周围人都注意过来时,她面上都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羞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时候,我真的是气你气得不行。”在看话本的时候被人大声嚷嚷着看春宫,谢菡简直想打爆那人的头。 十二岁的赵臻,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根本不会顾忌旁人的感受。 “我那个时候顽劣,”赵臻有些羞愧,“当时我和接触的女孩,一个个都规矩的不行,读的也都是《女德》之类的书。你是我第一个遇见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话本的女孩,我就想捉弄捉弄你。” 结果捉弄之后,被谢菡那含嗔带怒的眼神一瞪,赵臻感觉自己的心有瞬间加速跳动起来。 再之后,便是让人去打听谢菡的消息,得知她在明远学堂后,恳求天启帝也准许他去那边读书。 有了林家书局不完美的相遇,明远学堂再遇到赵臻时,谢菡自然是不欢迎这个人了。可是赵臻就跟感受不到谢菡的反感一样,一个劲儿想引起谢菡的注意,更多次在课堂上给谢菡传小纸条。 每每被授课的夫子抓到,夫子不敢惩罚当朝的九皇子,便会把谢菡给揪出来,当着同窗的面罚站。 有了这些不愉快的经历,谢菡对赵臻,自然是没什么好感了。 而这时,她遇到宋昱。那是和赵臻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他温柔,体贴,笑起来如暖阳一般,不自觉驱散人心底的不快。 不过随着五年的那次意外,过往的种种也都烟消云散了。 谢菡叹息道:“如果我们当初的相遇没有那么多不愉快的话,说不定我早就选择你了。” “幼时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赵臻道,现在想想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儿,确实挺招人厌的。 这一刻,赵臻好像成熟了许多。以往他未曾意识的问题,这会也想明白了。 就他曾经的作派,谢菡讨厌他也是应该的。 不过还好,他握住了谢菡的现在,一切都不算迟。 宋昱什么的,他已经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赵臻在床边坐了下来,拥住谢菡,道:“菡菡,过去的不愉快,咱们就别提了好吗?” “嗯,不提。”谢菡答应道,心中却有温情流淌。过往也是她对赵臻苛刻,其实抛开最初的不愉快,他待自己可谓是十分用心。 “还好有你的坚持。” 在她曾经说过那么多伤人心的话后,赵臻还能坚持下来。 谢菡环住他的腰身,安心得贴在他的怀里,听着那急促而又热烈的心脏跳动。 不知何时,她睡了过去。 赵臻看着谢菡的睡颜,不敢再动。 日头渐渐偏移,当屋中的光变成昏黄色时,谢菡醒了过来。 赵臻仍旧维持着她睡过去前的那个姿势。 “醒了?”赵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什么时辰了?”谢菡问道。 “酉时三刻。” 谢菡算了算时间,她睡了将近五个小时。 “你怎么不将我放下来?”这五个小时,他的胳膊肯定要麻了。 “舍不得。”赵臻回道。 谢菡半晌幽幽吐出两个字来,“呆子。” 听到房里有了动静,林笑生在门外敲了几下,获得准许之后,他入内向谢菡请示接下来的安排。 谢菡道:“先去聚贤馆翻一遍那些档案材料,然后实地观摩几堂课程。” 翌日,谢菡和林笑生赶到聚贤馆,看到整理出来的档案材料,忍不住瞠目结舌。 这是一间宽阔的屋子,里面摆放着十张书桌,每张书桌前都堆叠着有半人多高的材料。 林笑生面上有了愁色,“这些得何时才能看完?” 就算他练就了一目十行的本事,这么多内容,短短数日内他也看不完。 “这些已经是删减过后留下来的,”看管这些材料的江夫子道,“如今这些,只容纳了学府近些年来有特色的工作,日常性的材料都没有容纳进来。” 谢菡点头道:“江州府学在南方一带学府中独领风骚,可见大家在各方面都下了苦心。” 谢菡之前去过一些学府,知晓他们在迎检的时候是会能将材料摞的多高就有多高,这些厚重的材料,就是他们努力过的证明,这也是他们认为向上级最好的展示。 其实谢菡知晓,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内容,都不用详细看的。 “江夫子,这些材料不知是怎么划分的?可否先介绍介绍?”谢菡道。 江夫子道:“在下只是负责看管这些,至于具体的内容,实在不甚清楚,谢教丞若是感兴趣的话,在下去将整理这些的夫子给唤过来。” “也好。”谢菡道。 在江夫子走后,谢菡随意得在这些材料之间走动,时不时翻动其中一本。 不多时,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菡将手中的材料放下,打算去迎接一下。 刚走了几步,就见到跨进来的宋昱。 谢菡有些怔愣。 江夫子已经在热情介绍道:“谢教丞,这位便是我们书院的宋夫子,您看到的这些,大部分都是他整出出来的。” “菡菡,我们又见面了。”宋昱微笑道。 谢菡回过神来,疏离道:“还是唤我谢师妹吧,宋师兄。” 至于跟宋昱叙旧什么的,谢菡已经没有兴趣了。 “这次寻宋师兄前来,为了什么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了,我们开始吧。”谢菡道。 “好。” 宋昱从第一个桌子前的材料开始娓娓道来。 在讲述的途中,谢菡感兴趣了,就会翻阅一下查看。 “律法这门,是府学今年新加入的课程,早先陆山长说过,江州府学的学子就得明律例,重修身,以法束己,不乱纲纪。” “虽然这门课程不是选官考试必考课程,但是自开设以来,有不少学子十分感兴趣。这些呢,便是学子们在课堂上交付的功课。”宋昱指着其中厚厚的一摞道。 谢菡取了上面一本,随手一翻,在看到陆恺之的名字后,停下看了起来。 陆恺之的字端方俊秀,笔画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锋芒。 “愿以法为剑,斩世间所有不公!” 谢菡看得心神一震。 宋昱看到谢菡出神,往她手上看了看,叹息道:“少年人便是让人羡慕,无惧无畏,可以勇敢逐梦,可是这世间的不公,又岂是能够斩尽的呢?” “当年若非晋王,你我之间……” 不等他说完,谢菡将手中的课本重重一合,正色道:“宋师兄,当年的事儿,始作俑者并非赵臻,现在全然怨怪到他的身上,对他是否也是不公?要论罪魁祸首也该是对我下药的人吧?” 宋昱带着恨意道:“若是让我得知,当年是谁从中作梗……” “你待怎样?”谢菡急问道。 “绝不姑息!”宋昱掷地有声,若非谢菡中药,当年一切根本不必发生。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谢菡去望,陈似锦正捂着唇,面上有些苍白。 “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心口又不适了?”宋昱上前去搀扶着她。 陈似锦虚弱得道:“眼看午时已至,蓉蓉让我来喊你回家吃饭。” “宋师兄,时候也不早了,就先到这里吧,我们下午再继续。”谢菡已经不想再看他和陈似锦之间的相处,带着林笑生离开。 回去的路上,林笑生状似不经心得提醒道:“那位宋夫子的夫人,是天生带有心疾吗?” 谢菡面色更加难看。 当然不是,当年明远学堂读书的时候,陈似锦的身体可好得很呢,骑射这门课程夫子给的成绩可是优等! 待她回去之后,赵臻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了,忙上前去查问情况。 谢菡直接道:“赵臻,我想查查五年前的事儿。” “怎么突然想起再查了?”赵臻问道,之前也派人查过,但是当时谢菡参加的那个宴会人数众多,醉酒之人也众多,大家的说词都对不上来,便一直没有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因为陈似锦。”谢菡道,事发之后,她当时心里全是被赵臻占了的愤怒,当时宴席上的很多事儿都已记不太清。 若非陈似锦两次见她神色都不正常,谢菡都曾忘了,五年前自己和这位师姐往来甚密。 “也不用再往别的方向查,只需查一下,那事究竟和陈似锦有没有关系便可。” “好。”赵臻应了下来,他张口唤人,“赵帆!” 不多时,赵帆前来,“殿下有何吩咐?” 赵臻将事情安排下去。 接下来几日,谢菡在查阅档案的时候,再没见过陈似锦出现。 终于,她和林笑生将厚厚的档案材料给翻阅了一遍。 “总算结束了,这些时日,多叨扰宋师兄了。”谢菡疏离道,若非必要,她也不想和宋昱过从甚密。 宋昱的眸子暗了下,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稿,递到谢菡面前。 “谢师妹,这是我耗费几日功夫写成的概况,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谢菡觉得,宋昱手里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种诱惑。接受吧,未免拿人手短。不接受吧,那东西确实十分实用。 就在谢菡犹豫的时候,林笑生出来,接过宋昱手里的东西,笑道:“多谢宋夫子对我们公务上的鼎力支持。” 将宋昱其中包含的私情给抹去。 谢菡顺势道:“那多谢宋师兄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林笑生已经等不及进房间,直接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展开宋昱写的东西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赞道:“抛开旁的不说,这位宋夫子写的文章算得上妙,工整严谨的用词中又可见文笔流畅才华斐然。” 他原先在司教部也看过一些公文,这样的文章大部分都是枯燥无聊的,让人毫无读下去的兴趣。 这是和写话本截然不同的一种文体,林笑生心里都在发怵自己能不能写好公文。 可是宋昱写的就不一样,句子优美得好像在读一篇游记。 谢菡淡淡道:“宋昱的功课一向出色。” 除去情感方面的纠葛,对宋昱确实没什么好指责的。 通过先前的档案翻阅也能得知,宋昱教授的学生,大多都有所成就。 这也算得上是一位优秀的夫子。 “你若是感兴趣的话,这文章就由你收起来吧,正好你也可以学习一下这公文怎么写才能写得出彩。”谢菡道,在衙门里办事,这公文是必须得会写的。 太子殿下既然有意锻炼林笑生,那让他多学习一下总是好的。 林笑生笑着将文章给收起来,“那多谢谢教丞了。” 剩下的时间,谢菡和林笑生算是充当了一回学生,将江州府学里开设的课程体验了一遍。 不知不觉,便已到六月十五这日。 诗会设在城中太白楼,从江州府学赶过去,需要一个时辰的路程。 一大早,谢菡就跟着陆崇文并江州府学的一众学子赶了过去。 太白楼一共分为三层,一楼大厅,二楼三楼都是雅间,每间以纱帘作挡,隔绝外人的窥探。 谢菡他们到的时候,直接便被请到三楼去了。 给她留的雅间,是最大最好的一间,从她这边望下去,清晰可见一楼搭建的台子,以及一排排正襟危坐的学子。 谢菡和赵臻坐下不久,陆崇文便领着人过来见礼。 “晋王殿下,谢教丞,”陆崇文笑着道,“太守和众位山长听闻二位莅临,想前来拜见一番。” 谢菡笑着和那些人见过,又道:“江州人杰地灵,俊秀频出,太守和众位山长育才有方,功不可没。” “谢教丞谬赞了。” “谢教丞若是有空的话,欢迎来春晖学院视察公务。” “还有我晨晖学院,期盼谢教丞莅临。” 其余众位学院山长一个劲儿邀请。 谢菡笑着道:“这次前来江州,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各处转转。待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一定不负众位美意。” “那下次谢教丞前来江州,可一定得通知我等啊。” “一定一定。”谢菡笑道。“诗会就快开始了,各位先回去落座吧。” 诗会一共分为三个环节,写诗,读诗,论诗。 先给诸位学子一柱香的时间,让他们将所构思好的诗写来,然后由评委进行评判,评委若是觉得写得不错,便会将其拿至台上令人诵读,供众人品鉴。 赵臻听了一会,便扛不住睡意,打起呵欠来。 谢菡捏了捏他的手心,“你早知不喜欢这个,还不如不来呢。” 赵臻强撑起精神来,“你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不来? 谢菡道:“若实在听不下去,你可以去外面转转,等结束的时候来接我便是了。” 赵臻有些犹豫。 谢菡又道:“我人在这,又不会往别处去,没什么不放心的,再说,这里还有林笑生和赵扬呢。” 赵臻道:“那好,我出去转转。” 一开始,在场众人还能坐得下来,等坐时间久了,有些人就觉得有些无趣了。 有不少人也离开了自己的坐席,走动起来。 “谢师妹。”陈似锦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我能和你谈谈吗?” 谢菡起身,走至门外,“陈师姐有什么话想说?” 陈似锦看了看周围,道:“这儿不方便说话,你能随我去一个地方吗?” “陈师姐,我们两个好像没有很熟。”谢菡道,“有什么话在这说也一样。” “我求求你了,谢菡。”陈似锦口中带着哀求之意。 可惜谢菡已经不再信任她了,“想谈什么,进来说吧。” 让她跟着陈似锦去别的地方,那是不能够了。 说完,她回了雅间里。 陈似锦咬了下唇,跟了上去。 “陈师姐有什么话就说吧。” 陈似锦往林笑生等人身上望去,显然是有所顾忌。 “你们先出去一会吧。” 林笑生站起身来,拍拍袖子往门外走去,路过陈似锦得时似笑非笑摇了一下头。 待人都走完,陈似锦“噗通”一下子,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谢菡似乎已经料到,面上并无波动,平淡得问道:“陈师姐这是作何?” “日前,我收到昔日同窗来信,你在调查五年前发生的事儿。” “难道我不该吗?”谢菡冷声道,那件事说起来,她也是个受害人。“我无缘无故被人下药,难道不该查出幕后黑手,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吗?” 陈似锦面露慌张之色,她先前收到昔日同窗来信,便知谢菡怀疑到她身上去了。 她跪着往前走了几步,抱住谢菡的腿,哀求道:“谢菡,我求求你,那件事能不能就此作罢。五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可那也是我太爱宋昱了啊。当时宋昱说,只待你一结课,便前去宣平侯府提亲。我没法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以你就给我下了风情散,让我与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从而破坏掉这门婚事。”谢菡恨声道。 陈似锦苦笑,她除了想出这种办法,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做。难不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宋昱和谢菡成婚吗? “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当年为你解药的人是晋王殿下,如今你们二人也算是心意相通了,虽然你没有嫁成宋昱,可是如今你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良缘。” “陈似锦!”谢菡喝止住她,“你是怎么心安理得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当年还好给她解药的人是赵臻,可若不是赵臻呢,比如刘世杰那样的纨绔,自己的一辈子岂不是就毁了? “我和赵臻今日的果,并不是你当初作恶开脱的理由。”谢菡道,“这件事,我没法子不追究。” “谢菡,我求求你,你一向心软,看在我们曾经那么要好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陈似锦哭泣道,“宋昱要是知道这事,肯定会休弃我的。” 这么多年,宋昱一直在为当初的决定而后悔,上次她还听到宋昱说,若是找出罪魁祸首,绝不姑息。 为此,陈似锦更不敢让宋昱知道这回事了。她的哭声更加凄婉,“还有蓉蓉,她那么小,正是需要母亲的照顾,求求你,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就让一切都回到你还未到江州时,不好吗?” 谢菡攥了攥自己的手心,“可是如果我不追究,那么我这五年所受的呢,谁来偿还?” 她这五年所经历的苦与痛,冷眼与嘲笑,难道就白受了吗? “如果你非要追究的话,那我把命偿给你,好不好?”陈似锦声音中带了一些决绝,她突然拿起桌上放置的茶杯,将其摔至地上,然后捡起其中一块碎片,就要往自己手腕上划。 “你这是做什么?”谢菡气道,她忙去组织陈似锦。 碎片因为谢菡的力道偏移了方向,并没有伤在动脉,不过却在她雪白的皓腕上留下一道。 见一击不成,陈似锦又想在自己身上再划一刀。 “够了!”谢菡怒极,抬手在陈似锦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谢菡,我把命赔给你,求求你不要再追究以前的事儿。”陈似锦道,“特别是不要让宋昱知道,他的妻子,曾经做过那么不光彩的事儿。” 就算自己不是宋昱心中所爱,她也希望在宋昱的心目中,她的形象是美好的,而不是一个使出卑劣招数的小人。 “我没有逼你去死。”谢菡道,她只是想让陈似锦得到该有的惩罚。 可如今被陈似锦这么一逼,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她要是不答应的话,可能会因此背上一条人命。 “可是,被宋昱和蓉蓉知道那些事儿,我会生不如死。”陈似锦无力得哭诉道。 谢菡看着陈似锦这副模样,只觉得无比的难看。 “我可以不告诉宋昱你做过的事儿,”谢菡冷声道,“不过你做过的事儿,也不能完全抹去。” 谢菡看着陈似锦手臂上的伤,眸中若有所思。 “你想做什么?”陈似锦担忧得望着她。 谢菡已经去唤守在门外的赵扬了,让他去准备能够留疤的伤药。 陈似锦手上的伤口并不算深,就是长了些,足足有五寸。 赵扬是带着赵臻一起回来的。 他们回来后,陈似锦的伤已经止了血。 赵臻看陈似锦的情形,已经明白大体发生了什么,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将其递给谢菡,道:“将这药涂抹于伤处,待好了之后,便会留下一道暗红色的伤疤,会明显鼓出高于周围肌肤,状若蚯蚓。” 谢菡点了点头,拿开帕子,就要给陈似锦上药。 “不……不要。”陈似锦弱弱得哀求,她用另一只手去遮挡伤口。 根据赵臻方才的描述,她都能想象出自己伤好后的疤痕是多么可怖丑陋。 她只要一抬袖子,便会被人给注意到这道伤疤。 谢菡道:“这也是我目前能想出来让我解气的方法。这道伤疤,将会在你余生时时提醒着,你曾经的龌龊与今日的卑劣。” 陈似锦想要摇头。 谢菡已经道:“陈师姐,你让我不要再将过往的那些事告诉宋昱,我答应了。可是,我曾经的不公,也得有人来偿还。你不能什么代价都不想付出。” 谢菡拂开陈似锦遮挡伤口的手,将手中的药粉洒了下去。 伤处很快便见红肿,高出周围皮肤一块。 陈似锦心知已无回天之力,心中不由有些痛恨谢菡的无情。 注意到她眼中流露出的不甘,赵臻眸光一狠,道:“菡菡既然已经作了决断,本王不会干预。可是陈似锦,若是再让本王发现你对菡菡不利,便休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陈似锦泣声,表示再也不敢。 了却多年前的一桩旧怨,谢菡心底油然一松。 诗会结束,一行人赶回江州府学。 上马车的时候,她往陈似锦那看了眼,她的手臂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宋昱正将她扶上马车,动作间仍旧是小心温柔。 陈似锦抬头间,看到谢菡,目中闪过慌乱,随即她抬了抬手臂,示意谢菡遵守自己的承诺。 谢菡不再管他们,放下车帘。 “江州此间事了,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吧。” 赵臻将谢菡揽在怀里,勾唇道:“好,等回皇城,我是不是可以去宣平侯府提亲了?” 谢菡脸颊一红,嗔他,“你爱提不提。”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赵臻托着下巴,认真道,“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该准备什么聘礼合适。也不知道岳父岳母同不同意把你嫁给我,你跟我说说,二老都喜欢些什么东西。” 谢菡心道:根本都不用准备什么,只要赵臻肯上门提亲,她爹娘恨不得立马把她打包送到晋王府呢。 不过,谢菡才不想告诉赵臻这信息让他得瑟呢。 “你自己想,我可告诉你,不用心准备聘礼的话,我爹娘是不会同意嫁女儿的。” 在江州府学院门前下得马车,谢菡和赵臻便去寻了陆崇文,说明去意。 “陆山长,明日我们便启程返回皇城了,这会特意提前来向您辞行。” 陆崇文拱手道:“不知各位何时出发,陆某也好送一送。” “多谢陆山长好意,相送便不必了。”谢菡道,“我们打算一早便走,就不再叨扰各位了。” 宋昱听闻,似乎想要迈动步子往这边走来,陈似锦身子歪了歪,往他那倒去。 宋昱连忙扶住她。 再看宋昱,谢菡心中已经毫无波澜。 他跟陈似锦日后如何,再也与她无关。 “宋师兄,陈师姐,就此别过了。” 希望以后再也不见。 谢菡一行是趁着夜色离开的。 翌日一大早,待宋昱前去告别时,那下榻之所已经人去楼空。 宋昱怔然回了自己独居的小院,拿出古琴来,正打算再奏一曲《知音》。 还未弹出几个音符,“怦”一下,琴弦突然断了两根。 宋昱看着断弦,愣了一会,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知音》,果然不适合再弹奏了。 “我们来的时候走的齐州,回去时,走宣州好不好?”赵臻道,“正好经过你们谢家本家,你也好给族人介绍介绍我这位新姑爷。” “没拜堂,没成婚,你算哪门子的姑爷?”谢菡打趣道,不过却对外面的车夫说下一步往宣州而去。 赵臻看着她,幽幽道:“口是心非。” 谢菡瞪他,“我去宣州才不是为了给族人介绍你呢,我是因为身上没有银子,这次要去拿些傍身。” “随你怎么说。”赵臻傲娇道。 然而他们走了没多久,便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赵扬将信件取下来,交给赵臻,道:“殿下,太子殿下的书信。” 赵臻展开看了,脸上有些凝重。 “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臻将书信交给谢菡,谢菡连忙去读。 潮州儒生血书上荐,请求废黜改制,如若不然,自当以死捍卫儒学之尊! 谢菡凝重道:“我们需要先去潮州一趟。” 第43章 一行人昼夜兼程, 赶往潮州。 到潮州的时候,已经七月里了,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 他们是在午时入的城, 日头正毒, 街上没有几个行人。 “我们先去找个酒楼用饭, 等修整一番过后, 再前往此地的司教署衙了解情况。”谢菡挥着折扇道。 赵臻自然没有意见。 谢菡让车夫驾马, 前去寻找城中的酒楼。 走了些时候,便看到一处叫做“临江仙”的酒楼,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显然生意十分火爆。 “就这家了。”谢菡决定道。 林笑生抬眼一望酒楼的牌匾, 有些心虚得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巧了吗? 这时,酒楼中的伙计连忙出来迎接,林笑生将手中折扇往上抬了抬,遮住了自己的脸。 那伙计热情道:“几位客官, 您里面请。” 进了酒楼, 坐在大堂里的食客便往他们这看了过来。 赵臻随意扫了一眼,问道:“可有雅间?” 伙计连忙回道:“有的, 客官请随小的来。” 柜台前的掌柜往这边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却不由落在林笑生身上, 林笑生心中暗暗叫糟,连忙举起手中折扇,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在谢菡一行人上楼的时候, 掌柜的扯了扯身边的那个伙计,问道:“你看那个人,像不像……”他伸出三根手指, 比了一个手势。 那伙计便忙不迭点头,“小的也觉得像。” 到了包间之后,赵臻和谢菡坐定,也不仔细点菜了,直接道:“将你们这的招牌菜各上一份,记得要快!” “好嘞,”伙计应道,临退出房门前,又往林笑生那看了一眼,林笑生脸前的扇子仍旧没有取下来。 待伙计走之后,林笑生看着桌上的茶壶,便开始给赵臻和谢菡添置起茶水来。 谢菡道:“林给事,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有吗?”林笑生脸上的笑僵了下,随即解释道,“谢教丞看错了吧?” 赵臻也道:“菡菡怎么可能看错呢?从下马车起,你就一直挡着自己的脸,莫非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赵扬看着他,道:“有古怪。” “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啊,就是天气太热了,需要用扇子多扇扇风而已。”为了印证自己所说的,林笑生忙拿起桌上的折扇扇了几下。 就在这时,门突然一下子被人打开。 进来一位三十左右的华服男子,那人目光首先便落在林笑生身上。 “三弟,果真是你?刚才掌柜的说看着像是你回来了,还不敢确认。你回自己家的酒楼,躲躲藏藏做什么?” 直接被点破身份的林笑生头都大了,他为难得唤了一路刚进来的男子一声,“二哥。” 林二哥环视了屋中,见这坐着的几人气度不凡,尤其是赵臻,他见识过那么多的客人,还从未有人如赵臻,尊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忙笑道:“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吧?何时到的潮州,眼下可寻得了落脚之地?” 林笑生道:“刚进城,还没吃饭呢,二哥你不就来吗?” 意思就是还没有安顿下来,林二哥顿时热情道:“既然到了潮州,那我林家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几位也不必去寻客栈了,直接住家里得了。” 林笑生道:“也不必……” 然而林二哥根本不听他怎么说,自顾自说着,“我现在就去催一下厨房,赶紧给二位上菜。”然后风风火火得离开。 随着林二哥离开,谢菡似笑非笑得看向林笑生,“这酒楼是你家开的?” 林笑生嘿嘿一笑,已经默认。 “看不出来啊林给事,家里竟然还做着生意。”谢菡咬牙,她想着前段时间丢失了银钱找林笑生借钱的时候,这家伙两手一翻,说什么身上只剩纹银二两,还等着她去接济。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林笑生讪笑道。 谢菡白他一眼,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就这生意的火爆程度,可能是你来接济我才对,怎么都用不着我接济你吧?” 赵臻在一旁紧跟着道:“菡菡,咱不用他接济,你夫君我有的是钱,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一声就好。” 谢菡横他一眼,“你少掺和。” 紧接着又看向林笑生,手指敲击着桌面:“怎么,林给事不说点什么?” 林笑生擦了擦头上的虚汗,道:“这个下官可以解释的。当初赶考时下官不甚丢失了银钱,确实囊中羞涩过一阵子。” 所以他初到皇城时,才会想写话本子来赚钱。 只不过谢菡借钱时,他已经靠写话本赚了些小钱,手头上已经宽裕起来。 谢菡盯着他,但笑不语。 林笑生有些心虚,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正巧这时,房门开了,一群伙计将菜品给端上来。 “这菜上的真是时候,”林笑生舒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身来,给谢菡和赵臻推荐道 ,“殿下,谢教丞,这道八宝酱鸭你们一定得尝尝,这可是我家酒楼的招牌菜,这客人吃了,没有不叫好的。” “呵,”谢菡冷笑一声,不再追究方才的事儿,用起饭来。 估摸着大家都用得差不多了,林二哥才推门进来,道:“都吃好了吧,先前我往家里传信了,这会家中二老想必在等着呢,我们先回吧。” 林笑生站起身来,道:“二哥,不用麻烦家里了,我们自己会安排住处。”虽然二哥十分热情,但是他不敢做晋王殿下的主啊,要是人家不乐意去呢。 林二哥不赞同道:“三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到了潮州,怎么能不住在家里呢?这外面哪有家里来得舒服不是?你这样,也不怕你的朋友说你招待不周。” “家里又不是地方不够,安排的过来。” 林笑生看向谢菡。这里面其实主要是看谢菡的意见,只要谢菡同意了,赵臻也不会反对。 谢菡道:“那便去吧,正好也可以省了一笔住宿的银子。” 几人上了马车,往林家赶去。 一下马车,谢菡便看到一群人等在林家府门前。 一见林笑生的面,便热情得上来围住,寒暄起来。 这些都是林氏的族人,林笑生只好耐着性子应对。 “三郎回来了,你说也真是,回潮州来也不提前往家里捎个信,要不是你二哥让人传话,我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听说,你在皇城做了大官?” “不是大官,”林笑生道,“不过就是运气好,到了司教部任职而已,能不能留下,还得一年之后再说呢。” “那也是咱们祖上冒青烟了,找时间咱们开了宗祠,给祖上上一柱香报喜。” 林笑生小声道:“三叔公,这就不必了吧。” “应当的,咱们林家有多年没有当官的了,是该给祖上说一声。” 这时有一妇人道:“三郎,你现在不是在司教部任职吗?眼下各学院里都在要求学子们学习经义之外的课程,说是明年科举考试要考,是不是真的啊?” 林笑生道是真的。 那妇人紧跟着道,“那你能不能跟你们衙门反映一下,取消那个所谓的科举改制啊。你朝生堂弟正巧明年科考,这本来只是经义,就够他头疼的了,要是再加了别的课程,哪里还准备得过来?” “二婶,这个我说了不算。”林笑生为难道。 “怎么就不算了,你就跟上级反映反映,再说了,你朝生堂弟考上了官,日后你们在朝中也好相互扶持,总比你一人单打独斗来得要强不是?” 林笑生面露难色,本来他为官的第一件事便是推进科举改制,这项公务要是做好了,在司教部留下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没想到率先出来反对的就是他家里人。 林父看出林笑生的不愿,出来打圆场道:“三郎刚回来,路上也辛苦了,先让孩子回府休息休息,其他的事儿,等改日再说。” 有林父发话,其他人只好散去。 林笑生给赵臻和谢菡介绍着自己的家里人。 “这是家父家母,这是我二哥还有二嫂。” “对了,爹娘,我大哥呢?”林笑生问道。 林父道:“下面的铺子出了点小问题,你大哥去处理了。对了,这几位是?” 林父问赵臻等人的身份。 林笑生道:“咱们先进府里再说吧。” 进入院门,便是宽敞的庭院,墙根之下栽种着翠竹。院中的地面以青石铺就,林父引着众人,到了待客的正厅,安排着赵臻和谢菡入座,又让人连忙送上茶点。 “三郎,不介绍介绍你的这几位朋友?” 林笑生看向赵臻,想了想,他们家本来就是平凡的商贾人家,这不他才科举得中,就让族人们兴奋不已了。这要是让人知道家里住了个晋王,那恐怕被打扰的没有宁日了。 决议为赵臻隐下身份,“这位是赵公子。” 接着林笑生又介绍谢菡:“这位呢,是司教部的谢教丞,也是儿子的上司。” 林父林母也没想到谢菡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姑娘,官职竟然比自家儿子还高,面上不由带了些敬意。 轮到赵扬赵帆等人了,也不用林笑生介绍,赵扬便道:“我等都是赵公子的侍从。” 林父在林笑生最先介绍赵臻的时候,便知这里他的身份最高。如今见赵扬等人说自己只是赵臻的侍从,心里更加认定了。 只不过林笑生没有点破赵臻的身份,林父就明白是不方便透露了。 他也没有追问,反而问向谢菡,“谢教丞是为了那群儒生闹事而来吧?” 第44章 “看来这事闹的还不小。”谢菡沉重道, 否则林父也不会一听司教部来人,便知是为了那群儒生的事儿了。 林父叹了口气,道:“可不是, 就为了这个, 司教署都被堵了好多天, 那些学子聚在那里不散, 就是为了等一个说法。” 司教署是司教部的下设衙门, 隶属于司教部。为了便于掌管教育,每个地方都会设这么一个衙门。 “眼下那些学子还聚在司教署吗?” 林父道:“应当是的。” “去瞧瞧吧。”谢菡面色凝重,和赵臻一块赶往司教署。 林笑生也跟随前去。 本来林父也打算去的, 林笑生拦住他, 道:“这日头正毒,您就不用去了。先在家里等着吧。” 林父担忧道:“那些儒生人多势众,一言不合,可是会打人的。司教署的几位大人便被他们打过。” 他也是看谢菡一个女子,担忧去了那里会被人打。 林笑生一笑, 望向守在谢菡身边的赵臻, “这个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就算人再多, 也不过是一群文弱的儒生。晋王殿下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杀神,论武力, 能打得过他去? 一行人赶往司教署。 衙门前的空地上围坐了一群身着儒衫的学子,他们毫无遮挡得坐在太阳底下,脸上已经没有了少年人的朝气, 一个个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得不行。 “不行了,我快受不住了。”有一个少年小声对自己的同伴道。 这少年大约十七岁的样子,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身上的儒衫看起来用料也比旁人更好一些。 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林朝生,你给我坚持住,你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自己!”旁边之人厉声道。 他这么一呼唤,倒是将谢菡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谢菡看向那位少年,问向身边的林笑生,道:“林朝生,听这名字,似乎是和林给事有些关系。” 林笑生拱手,带着歉意道:“正是我那不争气的堂弟,我这便将他带出来。” 林笑生才待走过去,只见那少年已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朝生,你这个不争气的!”身边同伴气得怒骂。 这时,从衙门里出来两名小吏,熟练得将林朝生给挪到不远处的树荫下,给他喂了些水。 做完这一切后,两名小吏便不再管林笑生,转身又进了司教署大门。 好像对学子晕倒这事儿已经习以为常了。 林朝生躺在树下,睁开眼瞧着头顶上方的枝叶,风一吹,带了一股微微的清凉,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早知道在司教署前示威这么难受,他就不来了。 林朝生悠闲得数着树上的叶子,数着数着,视线里便出现一张人脸。 他嘀咕道:“我这是出现幻觉了吗?怎么好像看到了堂兄?” 林笑生嫌弃得看着他,用脚踢了踢林朝生的臀部,道:“还不赶紧起来!” 林朝生一惊,赶紧从地上坐起来,惊道:“堂……堂兄,真的是你啊,你不是在皇城谋求了官职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个堂兄是在哪儿任职来着,好像是……司教部? 想到这个,林朝生心里突然一惊,指了指空地上坐的学子,道:“你该不会是,为了他们赶回潮州来了吧?” 要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撞到堂兄手里了? 林笑生似笑非笑得盯着他,问道:“闹事好玩儿吗?” 林朝生连忙摇头,想也不想答道:“一点都不好玩,哪里比得上在家里摇着折扇吃着冰舒坦。” “既然不好玩,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谢菡问道。 林朝生看到谢菡,眼前一亮,露出欣赏之意来。 紧接着他便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他哆嗦了一下,注意到赵臻阴测测的目光。 判断出这人是不好招惹的。 他连忙收敛了自己,叹了一口气,道:“唉,我就是被拉来凑人数的。偷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其实这些人闹事,才不是为了维护儒学至尊呢,他们中有的人,连论语都没有背全。” “哦?”谢菡扬眉问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少学些功课。”林朝生道,“大部分闹事的学子,其他课程几乎没有碰过。前些日子学院里突然在试卷中加入了别的科目,说是明年科举中会考,先让大家答一下题,摸摸大家的底,结果成绩出来,你们猜什么着?” “那个平日里总考第一的同窗,这次竟然得了二十名!” 谢菡微微点头,其实这种情况已经料到了。有的学子,他就是文章做得好,诗写得好,但是其他功课就算不得出彩了。 这考察内容一改,原本会中进士的人,也准便名落孙山。 改制,就是触犯了这部分人的利益。 林笑生关心起林朝生的成绩来,“那你呢?你又得了多少名?” 林朝生嘿嘿笑道:“区区不才,正好是第三十名。” 林笑生气结:“我记得,你们一个课室总共就三十个学子吧。” 感情他这个堂弟还是垫底! 林朝生理所当然道:“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拉我来凑人数。那些排名靠前的学子,这会正在学院里铆足了劲儿学习呢,就等着来年榜上有名,扬眉吐气呢。” 本来科举无望的学子,看到这次的排名后,又突然觉得自己有一搏之力了,自然不肯浪费时间在这里坐着示威。 “反正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其实改不改的,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了。”林朝生道,就他这个成绩,在潮州都是垫底的了,要想考上官,希望不大。 “你这话让你娘听到了,准得骂死你。”林笑生道,刚才二婶还问他能不能取消那个改制,只让堂弟安心准备经义一道。 林朝生耸了耸肩,道:“我娘就认那个死理,你别理她。我想好了,我干嘛要委屈自己读书呢,咱们家里的生意,足以我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一个当官的吗,我有你罩着,也没人能欺负了我去。我就安安心心吃我的玩我的,这多逍遥自在啊。” 林笑生一想他这个堂弟所描述的生活,竟然还有点羡慕。 这边林朝生又道:“所以啊堂兄,你可得在政途上要多努力了。弟弟往后的幸福日子,就全靠你了。” “还不快滚回去!”林笑生笑骂道,心里却油然一松。这小子虽然是个不安分的,但是好歹没闹出大事来。 “好的堂兄,我这就回去。”林朝生没有被训斥的羞恼,反而很是高兴得答应了下来。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道:“其实我早就不想在这呆了,要不是怕被他们那些人骂,我早就回去了。” 看着林朝生要走,他原先的同伴气急败坏道:“林朝生,你这个没义气的。” 林朝生无奈得摊了摊手,道:“杜兄,我也很想陪你们继续坐下去,可是我堂兄都来骂我回去了,你也知道我堂兄厉害,我不敢不听他的话啊。” 说完,他爽快得扔下自己的同伴扬长而去。 谢菡看得是瞠目结舌。 林笑生不好意思道:“我堂弟这个人,惯是个混不吝的。以他那个吃不得苦的性子,今个儿应当是第一次来。” 要是以前来过,打死他应当也不会来第二回 了吧。 “这性子挺不错的,本王挺欣赏他的。”赵臻托着下巴道,看起来是个纨绔,而且还是个识时务的纨绔。 “你是想到以前的自己了吧。”谢菡笑道,这性子,都是不爱读书的。 不过谢菡却没有谴责的意思,本来就有看了书本头疼的人,不能因为这一点,便否定一个人的人生。 世间的选择千千万万,士农工商,每个行业都需要有人去从事,不是只有当官一条路可以走。 “其实,这些学子本闹不起来的。”林笑生叹了一句,这些人也就是看着声势浩大,这其中难保没有如林朝生一般,是被拉来凑人数的。 “走吧,我们去见见这里的主事。” 谢菡越过一众学子,迈上门前的台阶,在要迈入司教署的大门时,被看守的侍卫给拦住了。 “什么人?” 谢菡取出证明自己身份的公文,交给那两名小吏。 那两名小吏看了,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谢教丞,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谢菡抬头,免了二人的礼,淡声道:“有什么先进去说吧。” 下面学子小声嘀咕,道:“教丞,应该是司教部的官员。” 几人交换了眼神,就在谢菡要迈进衙门的时候,突然大喊了起来。 “抵制科举改制,维护儒学至尊!” “我儒学传承千年,向来是仕林圭臬,驾凌一切,不可亵渎,如今怎可与旁门左道奇淫技巧平分秋色!” “还请司教部考虑我潮州千万学子心声,科举改制若不废除,我千万学子自当以死谏之!” 谢菡没回应这些学子的呼声,阴沉着脸进了司教署的大门。 “唤你们这的主事前来见我!” 司教署最高长官便是主事,正五品,论起官职来,谢菡其实与之平级。但是这次学子闹事,与这位潮州司教署主事的放任也不无关系。 若是她手中有权限的话,她现在就想罢免了这潮州司教署主事的官职! 第45章 谢菡入了司教署, 被两个小吏领往待客厅,其间经过不少房舍,看情形应当是各处的办公房。 她走这么一圈, 发现这司教署衙门安静得很, 好像没什么人的样子。 小吏立马上了茶水, 小心侯在一旁, 解释道:“谢教丞, 此时还未到上衙时间,我们主事已经回府休息了,我们现在已经催人去请了, 想必很快就到。” 谢菡这才想起来, 是她来早了,她将近两个月没去司教部上值,都险些忘了衙门中午会有一个多时辰的休息时间。 既然这样,她等着便是。 不过这一等,等到未时四刻, 还是没有等来这儿的主事。 更甚至, 她都没有听到外面有人来上值的动静。 “既然你们主事还未到,你带我在署衙里转转吧。” “现在?”那小吏看了看日头, 道:“谢教丞,眼下日头尚毒, 这个时候出去,怕是会晒着您。” 谢菡道:“无妨。” 在谢菡坚持下,那小吏也没有法子, 便给谢菡介绍起各处来。 这果然不是谢菡的错觉,各个办公房里,几乎没有坐值的人。 这和皇城司教部截然不同。 司教部是整天有忙不完的事儿, 一般还未到上值时间,便有人提前过来加班了。 谢菡倒想瞧瞧,究竟到何时才会有人来上值。 直到未时六刻,才有人慢慢悠悠而来,谢菡带着众人到不远处的绿荫下,看着那人进了一间办公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随意翻了了桌上的公文,便一副无事可做的样子,趴在桌上小憩起来。 谢菡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未时四刻上值,已经是给出了充足的午休时间。 尽管如此,最早上值的人还是迟到半个小时,其他的人,更是不见踪影。 偌大一个司教署,竟然只有寥寥几个人,还是没有将心思放在公务上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谢菡仍旧没有等来主事的,耐心快告罄了,“你们主事呢?怎么还不过来!” 外面还坐着一些闹事的学子,这司教署上下却没一个重视的,听之任之,任凭他们堵了衙门的大门! 就这样的处事方式,事态不扩大了才怪。 酷暑天,那小吏额上已经冒汗了,他用袖子擦了擦汗,道:“已经去请了,想必很快就到了。” “很快?”谢菡嘲讽一笑,“这个很快,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小吏有些心虚得移开目光。 “不等了,”赵臻烦躁道,一个小小的主事,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赵扬,赵帆,你们去把这潮州司教署主事给我弄过来!立刻,马上,不拘用什么方式!” 也不知赵扬和赵帆是用了什么法子,很快打听到司教署主事的所在,将他给带到了赵臻面前。 这潮州司教署主事名叫沈元初,是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 他是被绑着过来的,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堵着。 身上的衣衫也是没有穿戴整齐,只有白色的中衣,连件外衫都没有套。 乍然被拿到这么多人面前,被众人的目光盯着,特别是其中还有自己的下属,沈元初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心中又恼又怒。 赵扬给他拿下塞嘴的布团,沈元初立马就质问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们这般挟持本官,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赵臻嗤笑一声,眼中是浓浓的嘲讽,一品公府的府邸他都砸过,又怎么会怕一个五品的小官! 小吏凑近沈元初,在他耳旁告知谢菡的身份。 听到只是五品的教丞,沈初元怒从心起。 “谢教丞,你我同僚相见,何至于如此粗鲁无礼?” 论起官职来,他并不比谢菡低,这会却被人像押解犯人一般带到了谢菡面前,沈初元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谢菡冷笑一声,“沈主事好大的架子,不用这种方式请您过来,恐怕今日本官也见不到沈主事了!” 第46章 “我倒是想问问沈主事, 外面的事儿闹这么大,您是如何做到若无其事高枕无忧的?” 沈元初的气势稍弱,回道:“那群儒生闹事, 是因为不满科举改制引起, 这改制一日不废除, 他们便一日不消停, 沈某也没有法子啊。” 要他说, 朝廷好好的维持原样不好吗?偏偏改什么科举改制,平白给他们增添了不少的工作量。 谢菡冷笑道:“我看沈主事没有想过法子吧?” 本来这改制,就是有不赞同的也有赞同的。不止潮州, 各地情况都是这样。 可是旁的地方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 唯独潮州这边大乱,这跟司教署的毫无作为不无关系。 就她看到的司教署衙,从上至下都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公务在他们眼里就跟没有一样,上衙对他们来说就是在混日子。 如果在那群学子闹事开始,司教署衙便拿出措施来, 那些学子也闹不起来。就是因为司|教署衙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更加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 沈元初道:“谢教丞可不要冤枉人,自学子们发出抗议以来, 我们是各种手段都用尽了,可是那群学子们就跟不要命一样, 怎么劝都劝不住。我们对这种情况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还请谢教丞赐教,究竟该如何才能平息这次事端?” 他就不信这么棘手的事儿, 谢菡能处理得了。 看着沈元初略带得意的嘴脸,谢菡只觉得恶心。 她挺烦这一类人的,明明是偷奸耍滑什么事儿都没做, 却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这话也只能骗骗鬼去。 “既然沈主事说用了很多方法,那不知可否具体说说是怎么做的。” 沈元初目光飘忽,“还能怎么做,无非就是好言相劝,再不济就是威逼利诱,可是这些法子都不管用啊。” “那沈主事可知道,这些闹事的学子都是个什么情况吗?”谢菡道。 沈元初道:“还能是什么情况,他们自己都说了,维护儒学至尊,不愿与旁门左道奇淫技巧并论。” “哦?沈主事确定是这样?”谢菡挑眉,带着反问道。 沈元初目光闪烁,气势有些短了。听着谢菡这么问,他不由有些心虚。 这些学子闹事的时候,起初他并没有当回事。不知不觉事情便闹大了,他再想控制已经很难了,只好向皇城报了情况,等待上面派人下来解决。 谢菡一看沈元初的模样,便知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给事,你来说说。” 林笑生拱手,朗声道:“衙门外的学子并非真正的儒生,他们只不过是见改制后的试题,对他们的成绩排名有所影响,才扯了维护儒学的这张皮,来达到抵制改制的目的。” 组织这次闹事的人其实挺聪明的,懂得用儒学做幌子来掩饰那些难以见光的私心。 若是一群差生说他们不愿意再别的科目上耗费时间,因此抵制改制的话,想必会有更多人来谴责他们这一行为。 “维护儒学至尊”是多么完美的一层保护外衣。 沈元初愣怔住,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种情况。 谢菡叹息着摇头,冷声道:“沈主事,此次事态扩大,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沈元初有些心虚,不过想到谢菡的官职,并不足以罢免了他,他又有些无畏道:“谢教丞若想追究在下之责,先平息了这次事情再说。” 只要谢菡同样平息不了这次事态,那她便没有底气来追究自己失职之过! “那便请沈主事瞧好了。”谢菡冷声道。 “走吧,我们出去见见那些学子。” 谢菡带着人走出司教署大门。 一见她露面,那些学子纷纷扬高了声音道:“抵制科举改制,维护儒学至尊!” “还请谢教丞考虑我等学子心声,否则我等必定死谏!” 谢菡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的意愿,本官已经知晓。”谢菡道,“然而这次改制,有你们在此进行抵制,当然也有你们的同窗在奋发苦读,以盼取得一个好名次。既然如此,大家不妨辩论一番此次改制利弊。” “辩论?”有学子纳闷道。 谢菡点头,“没错,便是辩论。所谓理不辩不明,科举改制,究竟是该推行还是该废除,交给大家来辩一下便明了了。难不成,大家是觉得自己理亏,不敢辩论了不成?” “怎么会?我等应下便是。” 这些闹事的学子中,不乏口才流利之人,在辩论方面,他们自信不会落于下风,因此欣然答应下来。 “好!”谢菡道,“既然决定要辩,大家在这堵着衙门大门便成了浪费精力,不妨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具体规则以及时间本官稍后会通知到各大书院,大家注意查看便是。今个儿就到此为止,散了吧。” 一众学子得了信,也不再继续堵着司教署的大门了,一个个纷纷散去。 司教署的大门顿时空了下来。 诸多小吏见这一情况,看谢菡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尊敬。 沈元初梗着脖子道:“谢教丞不会以为事情解决了吧?现在那些学子不过是暂时散去而已,若是他们辩赢了,我看你如何收场!” 谢菡道:“那你便擦亮眼睛看着吧,若是此次事态平息下来,足以证明你不配任这潮州司教署主事一职,本官定当上奏太子殿下,将此事原委告知,请求罢免沈主事之职!” 沈元初冷哼一声,他不信谢菡能摆平这么棘手的事儿。 不过看着谢菡自信的面容,心底里有有些不确定了,难不成还真的能通过辩论来平息这场事端? 谢菡已经没功夫和沈元初耗了,她现在需要把辩论的公文拟制出来,将其发往各个学院。 她让衙门的小吏给准备一间办公房。 沈元初瞪向那小吏,示意那小吏不准听谢菡的命令。 谢菡自然注意到沈元初的眉眼官司,冷声道:“在结果没出来之前,司教署的一众事物沈主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反正以前沈元初也没干过什么事。 沈元初冷哼一声,“那沈某便等着谢教丞的捷报!” 他一甩袍袖,气呼呼的离了司教署。 谢菡当即接手过来,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 她在司教部五年,已经熟悉了这个衙门究竟该怎样运作,沈元初就算撂挑子,她也不会感到任何为难。 沈元初一走,衙门里的小吏不敢不听谢菡的话。 很快,办公房已经收起出来了。 谢菡入内,指点着林笑生拟制公文。 不多时,这份公文便拟制好了。谢菡又审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让人带了她去衙门的印刷房,先对这份公文活字排版。 排完版后,谢菡先让人印了一份拿给自己瞧,她审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便通知印刷房大量刊印,之后便让人传给各大学院一份。 辩论的时间便定在三日后,七月初六。 时间所剩无几,学子们纷纷为辩论做着准备,一时间都忙着翻阅典籍好寻找更多对自己有利的论证,也没了那个心思去堵司教署的大门了。 没了学子闹事,有些人还很不习惯呢。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初六这一日。 辩论的地点便在司教署的一号会议厅,可同时容纳千人。 平时司教署组织重大活动时,也会用到这个场地。 谢菡按照规定时间到了场地。 已经有不少学子在这了。 这些学子,要不就是一袭白衫,要不就是一袭黑衫,除了这两种颜色,便没有其他了。 不过一看便知道,身穿白衫的学子明显多于身穿黑衫的。 之前谢菡在公文中提过,这次辩论可以通过大家的服饰来选择支持的观点。 白衫学子便是赞同改制,而黑衫男子就是抵制改制。 如今这么一看,大部分学子都是在支持改制的,至于反对的,在这其中已经算不得多了。 原本潮州司教署的那些小吏看谢菡,又是多了赞叹。 “菡菡,那几个,不是曾经反对过改制吗?”赵臻指着其中几个穿白衣的学子道,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改了态度!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谢菡微微勾了勾唇,道:“不是我怎么做到,而是他们自己改变了看法。” 辩论这回事,做的便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不管是抵制改制,还是支持改制,都得查一查这事的利弊。 查的越多,思考的越多,大家对改制也了解的越加深入。 这些本来便是学院里的学子,都有一定的是非观,大局观,能够改了自己的态度,也不足为奇。 “科举改制,将别的课程加入进来是十分必要的。例如算术,这门课程不仅仅是商贾之间用来计算利益得失,它同样也是朝廷官员应当掌握的技能。工部在造桥修路时,需要计算耗费多少草木砖石,户部在发放官员俸禄时,同样需要计算需从国库中调取多少银钱,这些工作,都需要官员掌握一定的核算能力。” “骑射课也是,虽然科举并不考察,但是这门课程的设置,也是为了锻炼学子们的身体增强大家的体魄。朝廷开科取士,选取的是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而不是一个三天两头生病基本公务都无法完成的病弱之人。” 辩论的结果,自然是白衣学子获胜。 反对的人有部分面色羞红。 原本以为,只靠锦绣文章便能踏入朝堂,谋得一官半职,如今看来,这想法是大错特错。 谢菡起身,对着一众学子道:“科举改制,乃是在文华殿经由众位阁老商议后拟定的,涉及司教、礼部、吏部等诸多衙门,此举,并非头脑一热想出来的主意,也并非司教部一个衙门所能单独完成。 难道,大家是认为诸位阁老没有治国理政之能,同意改制决策,只是为了打压儒学不成?” 第47章 诸位阁老的提议, 自然没有人敢明着反驳。 毕竟他们日后还是要踏入官场的,若是说道那些阁老们的不是,这仕途不知道要平添多少波折。 一名黑衣学子服软道:“是我等狭隘了, 先前只以为这改制是某位大人一时兴起而想出来的。方才经过一番辩论, 已经明晰这改制益处, 如今谢教丞也讲明改制由来, 可见统筹多时, 谋划详尽。是我等不曾明白朝廷的苦心,给朝廷添了麻烦,实在不该。” “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谢菡道, 是司教署的解释工作没有到位,也怪不得这些学子。 这两日她在潮州司教署各处行走,从一些小吏口中也了解了一些情况。改制公文一下来的时候,沈元初便不以为意得说过,“这改制有什么用?还不是司教署那一些人为了政绩想出的折腾人的方法。” 虽然是将公文给传到到各学院了, 可是潮州司教署都不重视这改制之事了, 甚至持了鄙薄的态度,这下面的学子又怎么会认同呢? 谢菡道:“事情便到此为止, 今日下午各大学院停课半日,大家回去好好收拾一下, 明日准时回去听课。再有冥顽不灵,执意闹事者,学院则取消该生生籍, 明年科考一律不得报考!” 大部分闹事的学子,其实并非恶意作乱之人。他们只是不了解科举改制究竟是怎么个施行法儿,只局限于自己的利益当中, 以为科举加入其他课程,是给他们增添了负担。 如今让他们自己明白改制的意义,慢慢的也就接受下来了。 “谨遵谢教丞教诲。”学子们恭敬向谢菡作揖。 就有那么一两个心气不顺的,也是暂且耐下脾气,跟着行礼。 毕竟其他功课不精的话,还有时间来学习追赶,可若是取消生籍,丧失报考科举资格,那才是真正的断送了仕途。 沈元初见这么这副情景竟然有几分祥和,一甩袍袖,悄悄离开。 “散了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半日。”谢菡道。 大家依次有序离开。 谢菡走在路上,不时有几名学子经过她的身边,恭敬行礼,“师长好!” 谢菡点头致意。 问完好后,学子们便和同伴小跑着离开。 谢菡看着学子们鲜活稚嫩的面庞,只觉这一幕无比得温馨可爱。 她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就在这时,有几名黑衣学子又靠了过来,在靠近谢菡的时候,突然亮起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口中嚷着:“谢菡,你断我前程,我要跟你拼了!” 挥着手中的匕首就要向谢菡刺过来。 赵臻眼疾手快,将谢菡一拉,同时伸脚,将冲上来那人一踢,将他给踢了开来。 还不等松口气,另几把匕首已经逼近面前。 赵臻身形旋转,带着谢菡闪避这些利器的锋芒。 赵扬赵帆几个也赶紧上前,帮忙制服这些行凶的学子。 可是几息下来,那些学子虽然有些狼狈,但是仍旧可以应对赵扬赵帆他们的招式。 “这些不是学子!”谢菡道。 赵扬赵帆是赵臻的亲卫,他们是从战场上历练下来的,一般的学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 这些人的目的,分明是要取她的性命。 点破身份后,赵扬赵帆等人出手没了顾忌,不多时便已经擒住了这些黑衣人。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谢菡冷声质问。 沈元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面上一副焦急得模样。 “大人!” 看着自己亲信前来报信,沈元初连忙将那人拉到跟前,焦急问道:“怎样?可是成了?” 那人点了下头。 沈元初松了一口气,抚掌而笑。“甚好,如今动乱尚未平息,将罪责推到那些闹事学子的身上,本官便可从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了。速去准备笔墨,本官这便向朝廷上书,禀明谢教丞因公殉职一事。” 沈元初坐了下来,才待动笔,“砰”一声,门被揣了开来。 “沈主事真是好谋算啊。”谢菡哂笑一声,将沈元初吓得一个哆嗦。 沈元初望去,门外,除了谢菡自己带来的人,还有许多身穿黑白儒衫的学子,此时正愤怒得看着他。 本来学子们便担心此次事端造成不好影响,如今听闻沈元初又想将杀人的罪责推到他们身上,又怎会平静下来! 完了,沈元初脸色一白,手中的毛笔掉落底下,溅起几滴墨点。 “拿下!”谢菡手一挥,赵扬和赵帆二人当即便去将沈元初制服。 “谢菡,你不过是个五品的教丞,有什么资格拿我?”沈元初挣扎道。 他身上官职仍在,谢菡与他同级,根本无法越过他去。 “潮州学子之乱因你而起,如今你不思悔改,反而为了遮掩事实,意图谋杀本官,这在场的诸位官吏、学子可都看得分明,听得分明。”谢菡道,“事到如今,你罪无可恕,狡辩已是无用。” “就算要认罪,本官也是由律法来判,司教部官员并无审讯羁押之权,这点你我心知肚明。”沈元初道,“你无权拿我。” “虽然本官并无审讯羁押之权,但是我大乾子民人人都有检举揭发犯罪之权。至于你的处置,本官自然是要将你交由督察院,你所犯下的罪行,一件都别想逃脱!” 有黑衣学子拱手道:“谢教丞,学生愿意作证,一同前往督察员,控诉沈元初罪行。” “学生也愿作证。” 谢菡点头,“赵扬,你带着他们去吧。” 督察院当即便将沈元初投入大牢,对沈元初所犯之事立案,展开详细调查。他所犯的罪行,会由有司专门审判,已经不在谢菡职权范围之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谢菡就此轻松下来。 潮州司教署懒散成风,如今又失了主事,整个衙门上下便躁动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菡只好耐下性子来,暂且先代为打理几天。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整肃纲纪。 “即日起,大家必须准时到衙。上衙时间,大家务必坚守岗位,若有必须外出者,需报各处管事知晓,获得允许后方可离衙。不得私自离岗,若有违者,按记过处置。” “凡事司教署所接公文,须即刻运转,不得积压、延误,若有违者,按记过处置。” “凡事记过三次以上者,罚没本月俸禄。屡教不改者,一概免职。” 翌日,谢菡再前往潮州司教署,便看到衙门各处有人奔走起来,各处都是以一副忙碌的景象。 事实证明,并非这衙门里整日清闲得没有公务,只是先前这批人没有上心而已。 待下午快下值的时候,各人手上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 不过大家心思已经恍惚起来,开始期盼着早些时候下衙了。 谢菡巡视各处的时候,看着大家频频张望着沙漏,已经不再专注于手上的公务了,忍不住训斥道:“怎么,大家是懒散惯了,这才多长时间,就要被打回原形吗?” “不是这样的,谢教丞。”有人道,“今日不是七夕佳节吗?大家想必是有约了,这个时间难免心思浮动。若是那些公务不甚紧急的话,能不能让大家早下值一会?” 谢菡断然拒绝,“不行!” 昨日她刚立下了规矩,今日若是因着七夕答应众人可以早退,那她以后说出的话还有什么信服力? 今日是七夕佳节,明日说不定又找出什么理由来,请求早早下衙。 这事若是在司教部或许还可以早下衙一会,可是这潮州司教署,早已不将纲纪放在眼里,懒散怠慢,正是需要矫正的时候,绝不能松懈下来。 “谢教丞,您就通融一下,这七夕佳节,可是一年只有一次啊。” “此时绝无转寰余地,”谢菡道,“再有多言者,今日多当值半个时辰。” 众人连忙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等谢菡转身离开后,立马有人露出苦色,相互抱怨起来。 “这可怎么办?我还和我家那位约好了,今晚在月镜湖畔一起放花灯呢,等下衙时候赶过去,肯定要错过时辰了。” “不就是早下衙一回,这谢教丞也太不近人情了。” “听闻谢教丞都已经二十二岁了,还未婚嫁。连七夕佳节都不懂得抓住机会,也难怪她嫁不出去。” …… “咳咳!”谢菡轻咳了几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 原本还抱怨着的人顿时停了下来,脸上一片惨白。 “谢教丞!” 这会众人心里直打鼓,也不确定谢菡都听到了多少。 “公务都做完了吗?还有心思在这聊天!”谢菡训斥道,“今日不把手上积压的公务处理完,便别想离开这个衙门了。” 众人面上又是一阵绝望,这下什么都不敢说了。连忙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起手头上的活计。 听着纸张翻动的声音,谢菡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唇角却忍不住翘起。 难怪当初荀或那么喜欢训斥手下,这感觉还真不赖。 等到了下衙时分,大家已经将当日必须完成的公务给做完了。 谢菡检查过后,准了众人离衙。 当即便是一阵欢呼声。 谢菡又补充道:“先说一句,不管今晚大家有何安排,明日必须准时到衙!”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菡都没有想到,险些食言的竟然会是她自己。 第48章 谢菡回林府时, 林家正在庭院里摆设香案,下人一一将瓜果、针线、美酒、鲜花等物事摆上去。 林母在一旁指挥着四周坐席的摆放。 看见谢菡回来,她热情得招呼道:“谢教丞回来了?” 谢菡看这庭院中的架势, 问道:“府上这是今晚有宴?” 林母笑道:“只是家宴而已, 来的都是几位叔伯家的女眷, 大家会一起在月下乞巧, 谢教丞有没有兴趣一起?” 谢菡笑着摇头, “多谢伯母好意,我和赵公子自到潮州后,还没有时间看看这潮州的景象呢, 听闻今晚城中有灯会, 我们打算去那瞧瞧。” 自从到潮州后,她一直忙碌于公务,有些忽略了赵臻。今晚有了时间她更想和赵臻单独待一会。 林母笑着道:“谢教丞想出去逛逛,我这边儿给你推荐一下月镜湖,今晚肯定有不少才子佳人相约一起放河灯呢, 还有那的踏鹊桥, 传闻两人若是在桥中相会之时,恰能看到喜鹊登梅的河灯游过, 定能天长地久恩爱美满。” 赵臻一手托着下巴,道:“如此一来, 本公子倒要去瞧瞧了。” “那便祝谢教丞和赵公子玩得开心。” 谢菡和赵臻换了衣服,往踏鹊桥赶去。 此时天色已黑,城中各处点起了花灯, 灯火阑珊,交相辉映。 踏鹊桥横架在月镜湖上,将湖的两侧相连, 又兼取自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寓意,是以它的外侧雕就了许多的喜鹊。 此时桥边已经站了不少年轻的男女,有人走至中间,喜鹊登梅的河灯恰好游过,男女双方含情一笑,相互挽着温情款款得下来。 然而也有未曾点亮河灯的,女子大都面色不佳,甩袖而去。 “公子,小姐,要不要试一下我们的踏鹊桥,二位相会之时,若是喜鹊登梅河灯漂过,那你们的姻缘必定是天长地久恩爱美满。”有人热情得向谢菡和赵臻道。 “要不我们去试试?”谢菡道,既然来了这里,不妨就体验一把。 “好。”赵臻满口应允。 介绍的两人顿时笑了起来,“那好,公子小姐请随我们来。” 赵臻需要从另一头登船,要乘船坐往对岸,两人暂时分开。 至于谢菡,则被人引到了这一处的桥头,在上桥之前,有人对她道:“是这样的姑娘,我们这边的喜鹊登梅河灯是需要对面的那位公子出银购买,如今一共有五种规格的,分别对应的价钱是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 谢菡看向河中游过的河灯,确实都不一样,有的精美绝伦,有的则毫不起眼。只是竟然有一百两银子的河灯,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价钱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这边那人又继续给她介绍规则了,“姑娘您可以选择一种规制的河灯,只要那位公子选择的价钱超过您所选择的,那么待你们在桥上相会时,河灯便会放出。” “还有,那位公子所出的河灯费用,我们只会收取其中一成,其余的九成将会全部交到姑娘您手里。” 待这人将规则介绍完了之后,谢菡便已经明白了,说白了这其实就是考验,通过河灯的选择,看男子肯为女子花费多少银钱。 正因为其中大部分的银钱都会见到女子手里,所以姑娘这边自然愿意选择价钱越高的河灯,而男子那边若是不想这样将银钱交给女子的话,便会去选择价钱稍低一些的河灯。 不过这样的考验,是限制不住赵臻这样身在富贵窝里的人。 谢菡想也不想,便选择了一百两银子的河灯。 “姑娘您确定吗?”那人犹疑问道,“至今这一百两规制的河灯,我们还从未放出过。” “那桥上的姑娘,大多只是选择了十两银子,就这样,还有没放出来的。您要不要再改改?” 那人也是不忍谢菡失望,这才提醒道。 谢菡笑道:“没事,我就选这个了。我那位公子知道该如何选择。” 以赵臻那个骚包的性子,绝对会选这个一百两银子的。 他要是在这里吝啬起来,那还不如尽早踹了呢。 赵臻到了对岸之后,同样有人给他介绍规则。 “公子,若是您所选择的河灯规制低于姑娘选择的河灯规制,那么我们的喜鹊登梅便无法放出。” 赵臻听完规则之后,道:“只要本公子选了这个最高规格的,那无论姑娘选什么样的,河灯都会放出来不是吗?” 介绍的人见赵臻衣着气度皆是不凡,便知他是不差钱的主儿,笑道:“正是如此呢。” 赵臻指着最大最好的河灯道:“那好,本公子就要这样的,二十盏!” 这个游戏说白了就是喜欢的姑娘送钱。 有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赵臻自然是不会吝啬。 “二十盏?”介绍的人惊了,他从在这踏鹊桥,做这笔生意来,还从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主顾。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公子,您确定吗?” “不是大部分会到本公子喜欢的姑娘手里吗?”赵臻道,他从怀中取出银票来,取出两千两,交给那人。“至于你们抽取的两百两,全当买个风头算了。” 看到银票,那介绍的人笑起来,“公子,那姑娘能得您的倾心,可真是她的福气呀。” 送这么多银子出去,姑娘还不得开心坏了。 赵臻道:“不,应该说是我的福气才对。” 介绍的这人不由羡慕起对面的谢菡来。 若他是女子,他也想挑这样的夫君嫁了。 “那公子您稍等,我们这便前去准备。” 在赵臻等待的时间,桥上又有几位姑娘面色不善的下去。 没多久,便安排到赵臻和谢菡这一对了。 谢菡心里并没有什么压力,很是从容得踏了上去。 一步,两步,赵臻的面容身形也逐渐映入视线。 谢菡一时间只觉得周围的所有好像被蒙了一雾一般,虚幻的有些不太真实。只有赵臻,他的身影如此清晰,天地间,好像也只剩下了一个他。 她一步步的走着,向赵臻而去。 没多时,谢菡便到了桥的最高点,两人停了下来,相视而立。 就在这时,岸边传来一阵惊呼声。 谢菡往湖面上望去,一盏盏的河灯从桥洞底下放出,映入大家的视线。无一例外是喜鹊登梅的图案,湖面上也映下了这些河灯的倒影,影影幢幢,美不胜收。 有不少姑娘在下面数着河灯的盏数,望向谢菡的目光中已经充满了无限的羡慕。 “怎么样?还满意吗?”赵臻道。 谢菡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二十盏的河灯,这个男人用如此夸张的方式,向世人展示他的浪漫和爱意。 被大家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谢菡一颗心都快甜的化了,整个人被幸福感包围。 “咦,那人不是谢教丞吗?”有人认出谢菡来。 岸上的众人已经开始在谈论起赵臻来了,“那位公子是谁呀,出手如此的阔绰,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既然是和谢教丞认识,想必是来自皇城吧?” 皇城多贵人,一提起这个地名,大家就不自觉带了几分敬畏。 “不愧是从皇城来的,那位公子气度不凡,英俊潇洒,想嫁!” 见越来越多的少女注意到赵臻,谢菡有些想拿面纱遮住赵臻的脸。 “我们走吧,别耽误了后面的人。”谢菡拉住赵臻的手,从踏鹊桥上下来。 有人已经准备好银票,交给谢菡,笑着道:“公子和小姐的姻缘定然能够幸福美满恩爱长久。” 谢菡勾唇,谢过人家的祝福。 有了赵臻的大手笔,接下来的踏鹊桥相会,却没有什么意思了。 谢菡拉了赵臻,打算前去灯市上逛逛。 走了一会儿,便发觉身后跟了几个人。 谢菡回身去望,几个女子捂着嘴,一脸娇羞的看向赵臻。 她顿时没了兴趣。 赵臻也察觉到谢菡的情绪,可是他又十分珍惜和谢菡相处的时光,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休息,道:“在外面走得累了,不若你我去醉仙阁坐坐如何?” “这个好。”谢菡道,他们可以到醉仙阁要一个房间,到时候将房间门一关,就没有人来看赵臻了。 说去便去。 今晚的醉仙阁也很是热闹,一楼的大厅已经安排上了歌舞。 有歌姬幽幽抚琴,开口唱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声调咿呀婉转,似乎要唱到人的心里去。 谢菡和赵臻去二楼要了个房间,让伙计将店里的美酒送上来。 听着外面百转千回的歌声,谢菡有些放松下来,和赵臻饮酒抒怀,一时有些畅意。 喝着喝着,意识便渐渐脱离自己控制。 喧闹声渐渐散去,夜色归于平静。 床帐内却是一湖春色,碧海泛舟,上下起伏。 不知何时,夜幕褪去。阳光洒进室内,照出一地的迷乱。 男子的衣衫和女子的衣衫随意得从床帐内扔出,不需看场内的情形,便可想象出一番香艳的情景。 谢菡感觉自己胸前闷得喘不过气来,渐渐得恢复了意识。 她嘤宁一声醒来,感觉身上酸软疼痛,仿佛被碾压过了一般。 谢菡想伸一下胳膊,结果却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锦被下,和她相触的身体火热而又年轻,赤条条的没有任何遮挡。 第49章 肌肤相触的感觉, 让谢菡的心跳一下子加速起来,昨夜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中回忆。 这里还是醉仙阁的包间,她和赵臻在一起喝酒, 喝着喝着便不知为何到了这床榻之上。 她还记得, 是如何跟赵臻紧紧相偎, 耳鬓厮磨的。 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 谢菡反而平静下来。昨夜虽然不乏美酒的助兴, 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抵触。 她用了五年的时间,从抗拒到接受,最终选定了赵臻。 这将是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在这一时刻, 对于两人之间的亲密,她心中不悔。 赵臻也已经醒了过来,晨起的他拥着自己的心上人,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映。 一个翻身,将谢菡压在身下。 “可以吗, 菡菡?”他低沉暗哑的声音, 仿佛醇香的美酒,吸引着人沉沦迷醉。 谢菡没说什么, 手勾着他的脖子,将人给拉了下来。 床板吱悠吱悠得晃着, 发出让人羞耻的旋律。 云收雨散之后,谢菡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整个人轻喘着气, 平复呼吸。 看着时辰不早,谢菡起身穿衣,在梳妆台前描绘着自己的妆容。 一夕之间, 她的容颜好像渐渐发生变化。她一向都是清丽脱俗淡雅宜人的,可是这次,她脸色红润,仿若娇嫩的海棠经过雨水的冲刷灌溉,从骨子里流露出一种明艳的美来。 她只是坐在那里,赵臻就感觉眼前明亮不少,那光彩紧紧吸引着人的眼球。 他走到谢菡身后,将人给拥在怀里,唇轻轻得摩挲过谢菡的后颈。 谢菡痒得一躲,用手去推赵臻的头,“行了,快别闹了,要不我上衙便迟了。” “要是你不上衙便好了,”赵臻轻叹道,“就想我们两个,一直这么静静得处着。” “那可不行,”谢菡道,“这潮州司教署衙门正是需要整顿的时候,我必须得去衙门里盯着。” 谢菡推了推赵臻,站起身来,这一动,便感觉身体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些酸痛。 她瞪了赵臻一眼,忍着不适让人安排马车前往司教署衙门。 到的时候,差点就到上衙的时辰了。 其他人大多都已经来齐,见到谢菡,恭敬得向她问好。 谢菡点头示意,随即艰难得迈动步子,往自己的办公房走去。 有人注意到她行走的不便,目光中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光,笑道:“谢教丞,昨晚过得不错吧?” 谢菡脸色有些红了,她轻咳一声,装作淡然的模样,“良宵佳节,自然是不错的。” 等谢菡回了自己的办公房,打发了不相干的人,赵臻笑道:“看来菡菡昨晚对我十分满意,要不然,咱们今晚继续?” 谢菡瞪他一眼,“你还敢说,这还不都是你害的!” 要不是赵臻这家伙的作乱,她何至于走路都有些艰难,以致被人瞧了出来? 因着行动不便,谢菡这一日几乎很少走动,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办公房,批示着从各种而来的公文。 晚间的时候,谢菡说什么也不让赵臻靠近她可,早早将房门给锁了,告诉他要休养几日。 赵臻也怜她方经雨露,不忍催折。 不过,他到底也错估了自己的忍耐。只一晚,他便觉得有些难熬。 刚开了荤的少年人有些用不完的热血和精力,恨不得沉溺在销魂夺魄的温柔乡中。 连着被滋润了几日,谢菡的眉眼变化显而易见。原本的清纯,也染上了一些娇媚。 七月末的时候,朝廷所派的潮州司教署主事上任。 新来的主事名叫随忆,曾在明远学堂就读,谢菡是认识他的,论起关系来,谢菡是叫他一声师兄的。 “如今随师兄接手潮州司教署,我也算是放心了。”谢菡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上面派下个不靠谱的人来。 随忆的行事她多少也了解一些,将潮州司教署交给他,真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又用了两天的时间,谢菡和随忆交接了一下公务,她便彻底从署衙退了出来,开始着手准备返回皇城。 出发的那一日,城外聚了许多的学子前来相送。 “曾经所为,实在羞愧,若非师长及时点醒,恐怕学生早已误入歧途,不知做下多少错恶之事。此次多蒙师长教化之恩,学生沒齿难忘!今后定当不负师长厚望,苦学诸科,以待来年科举,金榜题名。” 谢菡道:“甚好。预祝各位学业有成,明年本官在皇城等着诸位。” 告别诸位学子,谢菡一行人踏上返回皇城之路。 一路上的温存鸳梦,让赵臻有些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不过旅途时日的增加,谢菡只觉颠簸得乏累不堪,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补眠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赵臻见她眉宇间的疲惫,只好歇了心思,安分下来。 半月之后,一行人回到皇城。 赵臻先送谢菡回宣平侯府。 马车在宣平侯府停下,谢菡起身,才想下车,赵臻便一把拉住了她,不舍道:“这还没有分别呢,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谢菡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开自己。“行了,别贫嘴了。都是在皇城,这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 她这段时间来赶路奔波,一直都没有休息好,这会想着赶紧进府去补眠呢。 “等过几日,我来你府上提亲好不好?” “好哇好哇,殿下,就盼着你来呢。”谢琮的大嗓门响起。 谢菡推开车窗,便看到谢琮正在外面,脸上一副好奇的神情。 “你什么时候躲在外面的?”谢菡问道,偷听他和赵臻说话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代替他作答。 谢琮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没多久,就听到殿下说提亲了。” “殿下,要不要进府喝一杯茶?顺便商量商量提亲的事儿?” 谢菡脸一下子红了,“喝茶什么的,改日吧,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赵臻今日也没什么准备,不好意思登门。 “今日风尘仆仆,冒然登门恐怕失了礼数。等改日吧。”和谢菡告别离开。 待赵臻走远之后,谢菡转身入府,去见过谢世子夫人和谢世子。 一番关切问候过,谢世子夫人叹道:“也不知你回来的是不是时候,后日的中秋佳节,陛下下了旨意,群臣携家眷入宫赴宴,共度佳节。” 每每宴会之上,谢菡总是会被一些命妇贵女针对,若是她再晚回来两天嘛,这事说不定就躲过去了。 第50章 既然躲不过去, 谢菡便坦然接受。 谢世子夫人只好忙着给谢菡准备衣裳首饰。 “好在今年入夏的时候,我让人按着你以前的尺寸做了几套衣衫,要不然你去参加宫宴, 只能穿往年的旧衣服去了。” 谢世子夫人让人将给谢菡做的衣衫拿来, 让她穿上身试试。 谢菡一穿上身, 就感觉各处紧绷绷的, 有些勒得慌。特别是胸口、腰腹两处, 衣服明显是小了一号。 “菡菡,你这是胖了啊。”谢世子夫人打量了谢菡一圈,得出结论。 谢菡也是一惊, 就是谢世子夫人不说, 她也感觉自己的胸口比先前丰满了许多。 回想起那些夜里所经历的流连爱抚,谢菡面色顿时羞红了不少。“母亲不说,女儿都未曾发现呢。” 谢世子夫人心有怀疑,谢菡的体型,这么多年来都保持不变。 她外出的几个月, 正是酷暑时分, 加之舟车劳顿,餐宿不济, 按说没有长胖的理由才是。 此时长胖,倒是有些可疑了。 谢世子夫人目光中带了些审视, 落在谢菡的眉眼之间,这一打量,发现了些许不同。 此时的谢菡, 仿佛退去了少女的青涩,面容上散发出一种妩媚的风韵,不自觉便吸引人的目光。 所谓阴阳相济男女相合, 这种风韵并非突然而成,倒有些像是经历过情|事的滋润。 谢世子夫人看在眼中,但见谢菡除了娇羞之外,并无委屈阴郁之意,便放下了一颗心。 心中暗暗做下决定,只要谢菡不说,她便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还好当时做的时候有几件宽松的,我让人给你改一下吧。”谢世子夫人面色如常道。 紧赶慢赶,谢菡的衣衫终于在中秋这日改好。 宫宴是设在晚上,申时末的时候,谢菡一家人从府中出发。 到了宫门,依律是要停下马车,徒步进入宫城的。 宴会的地点在观景楼,四面开阖,可同时容纳数百人,正是君臣一起赏月的最佳所在。 此时,有不少人到了。 谢菡一出现,便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有人震惊道:“那是谢菡?数月不见,她竟越发光彩照人。” 此言一出,谢菡便感觉有不少嫉恨的目光向她射来。 谢菡望去,倒是看见了几个熟面孔。 杜如玥,高永嘉,张蓉…… 杜如玥见谢菡望她,若无其事收回了视线,和东宫的两个良娣说着话。 在杜如玥旁白的坐席上,则是梁国公主高永嘉。 注意到高永嘉的装扮,谢菡面色一愣。 此时的高永嘉,鬓发高挽,已然是作了妇人的装扮。 谢菡心中一惊,小声问向自己身旁的谢世子夫人,“母亲,这梁国的永嘉公主,竟然嫁人了么?” 高永嘉看上的不是赵臻么?怎么会这么快嫁了? “如今她入了蜀王府,往后你见了她,该唤一声高侧妃了。”谢世子夫人道。 蜀王赵佐,正是天启帝的第三个儿子。 除却中宫两位嫡子外,天启帝还有四个儿子,只不过这些儿子不受天启帝重视,存在感一向极低。 以高永嘉的心气儿,应当是看不上蜀王才是,更遑论是给他做侧妃了。 “高永嘉自幼受尽梁帝宠爱,怎么会甘心嫁入蜀王府呢?” 谢世子夫人低声给谢菡解释起缘由来,“七夕那日,高永嘉和蜀王殿下被人捉奸在床,为堵住悠悠众口,蜀王殿下便以侧妃之礼迎了她入府。因为是纳娶侧妃,婚仪十分简单,也不知道高永嘉是怎么想的,一国公主竟肯受这等委屈。” 这婚事,对高永嘉来说是委屈了,不过蜀王那边,却是占了一个大便宜。 原本默默无闻的一个人,也因为这么一桩风流韵事,开始走进大家视线当中。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在内官的唱和中,众人连忙回到自己位前站好,整理衣衫。 天启帝和章皇后入内,在主座上站定。 群臣下跪行礼,“臣等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天启帝抬手道:“众卿平身。” 接着便给诸位赐座。 众人坐定之后,天启帝给陈寿使了个眼色,陈寿含笑走至天启帝侧前方,手中佛尘一扬,高升道:“开宴。” 宫婢们鱼次而入,送上美酒佳肴。 杜如玥看着几道比较油腻的菜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便欲作呕。 “呕!”一声干呕清晰得传入众人耳中。 杜如玥愣了一会,这声音,好像不是她发出的。 这时,众人已经往声音来源之地望去。 是谢菡。 谢菡用帕子擦了擦嘴,刚将干呕压了下去,在看到桌上泛着油腻的甲鱼汤,胃里又泛起一股恶心感来。 “呕!” 谢世子夫人瞧着谢菡的反应,不着痕迹将那道甲鱼汤拿远了些。 谢菡果然好了许多。 不过这番动静,引来了上首几位的注意。 章皇后关切得问道:“谢教丞,这是怎么了?” 天启帝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是看向谢菡这边,等待一个答复。 桌底下,谢世子夫人握住谢菡的手,拍了拍,示意她不要说话,代替谢菡答道:“回禀陛下,娘娘,小女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这孩子自小挑食,食不得肥腻之肉,故此有些不适。唐突了陛下和娘娘,还望陛下、娘娘勿怪。” 章皇后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谢教丞不喜这些菜肴,那本宫便让膳房换些清淡的上来。” 这可是小儿媳,不能委屈了去。 谢世子夫人代替谢菡道:“多谢娘娘厚爱。” 经过这一番插曲,众人又继续热闹起来,宴席之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杜如玥面上却染了一层寒霜,她攥了攥自己的手心,暗恨道:又是谢菡! 这人简直跟她命里犯冲,竟屡屡破坏她的好事。 今日宫宴之上,难得文武百官齐聚,若是她爆出身怀有孕,定然能震惊四方。 这个时候,谢菡瞎出来凑什么热闹。 杜如玥只好再等待时机。 场地中间,有乐人上来献舞,舞曲名为踏月,与今日佳节应景。 谢菡那股不适感下去之后,欣赏着歌舞,不自觉拿起桌上的酒杯,欲要饮下。 谢世子夫人一把夺过,放在桌上。 她拉了拉谢菡,小声问道:“你告诉我,你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母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谢菡惊讶。 谢世子夫人拧了她一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女子干呕,除了肠胃不适之外,可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害喜! 谢菡呆愣住了,她的手摸在自己小腹上,难不成她这是有身孕了? 自从和赵臻一起过后,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避孕这一层,若是真的有孕,也不无可能。 “母亲,这……我……”她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谢世子夫人道:“先别声张,等回府之后找个大夫来诊诊便知道了。” 不过这情况,应该是□□不离十了。 谢世子夫人道:“这于胎儿不利之物,你可不能再用了。” 有谢世子夫人在旁安抚,谢菡也镇定下来,点头应允。 一曲舞毕,天启帝举杯,对着众人示意,“今日与诸位爱卿同度佳节,实乃赏心乐事。来,朕敬你们一杯。” 下面众人举杯,回应天启帝。 谢菡不敢再喝,偷偷将杯中的酒给倒入袖中。 而杜如玥看着自己杯中的酒,也不敢真的喝下去。 想了想,也只有在此时道出自己怀有身孕之事了。 她咬了咬牙,装作眼前一黑,身子往后倒去。 春红连忙接住了她,口中焦急喊道:“太子妃,太子妃您怎么了?醒醒啊。” 这下子,众人的目光便落到杜如玥的身上。 在春红的呼唤下,杜如玥幽幽转醒,她撑着自己的额头,有些虚弱得斥道:“你这丫头,大呼小叫做什么,本宫无事。” 她强撑着要坐直身子,然而坐了一半,就好像失力一般,又倒回了春红的怀里。 身旁赵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的厌恶。 身为夫君,他理应去扶杜如玥的,可是他仍旧风轻云淡得坐在那,杜如玥的一切,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章皇后有些不悦,“这大好的日子,太子妃又怎么了?” 杜如玥咬了下唇,有些委屈。 同样是御前失仪,皇后对谢菡就是温柔询问,还特意为她换了桌前的菜肴,到了自己这里,便是面色不悦了。 杜如玥眼眶中已经有泪水了,道:“儿臣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上突然乏力起来。儿臣也不想在佳节扰了大家的兴致,只是……”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要干呕,可是这会却呕不上来。 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章皇后眉目中显露出厌恶来。 那边,鲁国公府夫人已经建议道:“陛下,皇后娘娘,既然太子妃身体不适,不若宣太医来诊下脉吧。” “也好,”章皇后道,她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婉清,你去宣位太医来给太子妃瞧瞧。” “是。” 今日太医院诸多太医都已经回府和家人团聚,当值的是刘太医,正好专攻妇科。 杜如玥伸出手腕,好方便刘太医诊脉。 那太医给杜如玥诊断了一会,便直接跪在地上,欣喜得向天启帝和章皇后禀告:“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太子妃这是喜脉啊!” 天启帝目中泛出笑意来,问道:“你说什么?” “太子妃有喜了。”刘太医重复道。 天启帝开怀大笑,“好,好啊。这可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终于听到东宫有嗣的消息,这么多年,悬在天启帝心头的一颗大石终于能够放下了。 “太子有后,朕心甚慰。朕决意大赦天下,以为东宫皇孙积福。” 众臣也站起身来,道:“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皇后娘娘。” “恭贺太子殿下。” 赵稷勾了勾唇,看着一脸娇羞幸福得杜如玥,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 赵臻观察着赵稷的神色,心思沉了沉。 宫宴散去,赵臻单独去寻了赵稷。 “皇兄,皇嫂有孕,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呢。” “不过是一个还在腹中的婴孩,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说这话的时候,赵稷眼神中一片冰冷。 第51章 赵臻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的太子皇兄一向温润如玉待人亲和, 脸上少有这般冰冷的表情,好像是……厌恶着杜如玥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太子皇兄他不希望那个孩子来到世上。赵臻突然有这么一种感觉,这绝不是一个要当父亲的反应。 设身处地得想一想, 如果是他得知谢菡怀有了身孕, 赵臻觉得他能够开心得想上天将星星给摘下来。 他期盼着自己孩子的降生, 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 而不是说出“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的话。 除非, 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想当初,太子皇兄宁愿冲上半夜的冷水,把自己给折腾的病了也不愿让旁的女子侍寝, 可见他心中极为在乎跟太子妃之间的情分。 如今再看, 曾经的温情都已经消失殆尽,贤伉俪已恨不得做陌路,只愿从未相识。 赵臻有了些许猜测,这背后的隐情,可能不是那么光彩。 做弟弟的也不好去探兄长的后院, 他也不好再问下去。 “皇兄, 天色已晚,我该回府去了。”赵臻道。 “也好, ”赵稷不再挽留,只嘱咐他, “路上小心一些。” 赵臻出宫城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赴宴的群臣都已经回府, 长街寂寂,并无多少行人。 马蹄的哒哒声被放大的数倍,这个时候, 赵臻突然感觉到空落落的。 他有些想去见谢菡。 这个念头一起来,他整个心便感觉热了,立马调转方向,驾着马疾驰而去。 “殿下,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啊。”赵扬喊道。 赵帆立马拦住了他,提醒道:“宣平侯府在那个方向。” 赵扬这才反应过来,识趣得没再说什么,和赵帆折返晋王府。 徐全还留着门,听闻王府门口有了动静,出来查看,只见赵扬赵帆两个,并没有赵臻的身影。 “殿下呢?” 赵帆道:“殿下自有去处,徐伯您不必等了,自去歇息吧。” 以前赵臻也曾留宿过宣平侯府,这一夜,大约是不会回来了。 谢世子夫人一回府,便让人去传唤府医。 这倒把谢世子给惊了一跳,“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谢世子夫人稳住自己,道:“别大惊小怪,只是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等府医来了之后,谢世子夫人便让他给谢菡把脉。 那府医搭上谢菡的手腕,诊了一会,面色有些震惊。 谢世子夫人瞧他这情形,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几个月了?”她往谢菡的小腹看去。 府医已经明白谢世子夫人的意思,拱手道:“回夫人,小姐的身孕,已一月有余。” 谢世子和谢琮两个一下子僵住,瞪大眼睛,看看谢菡的脸,又看看谢菡的小腹,有些不敢置信。 “行了,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谢世子夫人戳了戳谢世子的胳膊,示意他将脸上的表情收收。 同时取出个荷包来,拿赏银谢过府医,嘱咐道:“小姐的身孕,不得私自外传。” 府医拱手应是,请示谢世子夫人,“不知改如何给小姐开方,是安胎还是……” 下面的话虽未说全,但是大家都已经明白是落胎二字了。 谢菡毕竟还未出嫁,夫家也还没定住,未婚生子,传出去也太过难听。 宣平侯府勋贵人家,也不知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谢世子夫人问向谢菡:“菡菡,你的意思呢?” 谢菡手抚在自己小腹上,一时间有些怔然。 没想到这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这个孩子,虽然并没有在自己的计划中,但是这些日子与赵臻在一起的种种,都是她心甘情愿。 “我想留。”谢菡道,这是她和赵臻的骨肉,并不是什么羞耻。 如果赵臻知道的话,应该也会做和她一样的决定吧。 “那便留下。”谢世子夫人道,她看向府医,吩咐,“下去开方子吧。” 等府医下去之后,谢琮和谢世子还没有缓过神来。 谢菡也知道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就是她都还没有消化呢,也不怪这两个男人惊着了。 既然有了身孕,她和赵臻的事儿也瞒不住了,谢菡干脆对着家里人坦白。 “孩子的父亲,是晋王殿下。” 这个谢琮早就料到了,这次赵臻送谢菡回来,他曾见过二人之间的亲密。 “哦。”谢世子点了点头,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虽然中意赵臻这个女婿,但是听到谢菡怀孕,还是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辛酸。 他养了二十二年的女儿啊,突然成了别人家的。 谢世子想着想着,有些想落泪。 “快擦一擦吧。”谢世子夫人将帕子递给谢世子,有些嫌弃道,“瞧你那点出息,这不是喜事吗?菡菡当年的同窗,如今孩子都够上学堂的了,她现在已经是比同龄人晚了一步。” “想想看,等九个月后,你便有外孙或者外孙女可以抱,不是一件挺好的事儿吗?” 谢世子想了想,“是这个理。” 心情当即便好了起来。 他凑在谢菡跟前关怀问道:“菡菡,你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听闻这孕妇头三个月胎像不稳,需要格外小心,你可得注意些啊。还有,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跟为父说,为父一定满足你。还有,钱够不够花?为父可以让你兄长再给你几个月的俸禄。” 谢菡觉得自己父亲唠叨起来,简直堪比老妈子了。 谢琮却被谢世子最后一句给惊着了,他爹关心他妹,怎么是拿他的俸禄。“父亲,您补贴菡菡,怎么牵扯到我的俸禄上来了?” “怎么,给你妹花几个银子,你还不乐意了是吧。”谢世子瞪谢琮,他小声道,“我的俸禄,还不是都上交给你娘了么。” 谢琮摸了摸鼻子,有些理亏。 “不就是些俸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菡菡,你等我回来。” 谢琮风风火火的跑走,很快,他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拿了厚厚的一摞银票。 “这是你哥这些年的私房,全都给你。”谢琮毫不犹豫得将银票往谢菡手里塞去,“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照顾好我的小外甥。” “你怎么确定是外甥,万一是外甥女呢?”谢菡道。 谢琮摸了摸头,“都一样,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得叫我舅舅不是。” 谢菡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很庆幸有这样的家人。在得知她怀孕之后,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谩骂:怎么如此不知自爱,还未成婚便敢暗结珠胎。 他们根本就没有过问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就这么接纳了她腹中的孩子。 她很庆幸有这样的家人。 谢菡把银票给谢琮还了回去,“行了哥哥,我用不着你的钱。” 七夕节上,赵臻给的一千八百两银子她都还没用完呢。眼下自己又提了俸禄,花销上完全不愁。 谢琮一番推让,“这是我这个舅舅的一番心意。” “那也用不了这些,哥哥的钱,以后还得照顾养着嫂子侄儿呢。至于我肚子里这个……”谢菡摸着自己的小腹,笑道,“有他父亲呢。” 谢世子夫人抚着谢菡的手,道:“既然有了身孕,这婚事便该提到日程上来了,等回头,你和晋王殿下商量一下,” 看该怎么办。” 谢菡点头应下。 看着时候不早,谢世子夫人便催着谢菡回去补眠。 谢世子和谢琮也连忙附和。 “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得好好照顾自己,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熬夜了。” 一旦接受了谢菡的身孕,谢世子和谢琮这两人简直恨不得将谢菡给供起来,连忙催促她回去休息。 谢菡躺在自己寝房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眼神忍不住柔和起来,有家人的理解与照顾,她一开始的茫然过去,没有未婚孕子的害怕与惊惶。 她开始憧憬起这个孩子来。 大夫说,她的身孕一月有余,算日子的话,差不多是七夕那几天。 窗户那边突然传来了异动,谢菡坐起身来,问道:“谁?” “是我。”赵臻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窗户打开,他从外面越了进来。 今夜满月,月华朗照,室内也比往常明亮许多。 不需点灯,谢菡便能看到赵臻夜中的身形,皎白月光下他脸部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增添了几分别致的俊美。 这便是她孩子的父亲,谢菡往床榻里面挪了下,给赵臻让出一个位置来。 赵臻已经熟练得褪去外衫,将其搭在床前的屏风上,然后上了榻。 他刚靠近谢菡,谢菡已经顺从得偎在他的怀里。 这让赵臻有些受宠若惊,“今天怎么这么乖顺?” 谢菡握住了赵臻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小腹处,脸色已经羞得通红。 还好有月色的遮掩,让她可以继续赵臻道:“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嗯,”赵臻只觉他手下的肌肤香软顺滑。呼吸忍不住粗重了几分,他抱着谢菡,想压上去,“其实,我也想了。” 谢菡连忙用手抵住他,也不让赵臻猜了,直接将结果告诉他。“方才母亲让府医给我诊了下,是喜脉,已经一月有余。” 赵臻当场石化。 反应过来后,他激动的问:“你说什么?” 谢菡又让赵臻将手覆在她的小腹处,道:“我的意思是,这儿有了我们的骨肉。” 赵臻激动,声音抬高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做父亲了?” 他这一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将谢菡给吓了一跳。 她忙捂住赵臻的唇,低声道:“你小点声,当心惊动了旁人。” 赵臻忙不迭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谢菡这才将赵臻给放开。 这一松开他,赵臻激动得便躺不住了,他现在高兴得想抱着谢菡转圈圈。 可是又怕伤到了孩子,只得忍耐住,自己一个人在地上走来走去,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谢菡看着他这副傻样,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个消息了。 谢菡渐渐有些撑不住了,打了个呵欠,合上眼皮,渐渐进入了梦乡。 一直走了半个时辰,赵臻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再看谢菡,见她已经安稳入睡,赵臻便不敢吵她,盯着她的睡颜,唇角忍不住上扬。 天色快亮,赵臻才依依不舍离开。 虽然一夜未曾入眠,但是他一点都不困。想到谢菡跟孩子,整个人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儿。 他回到晋王府,远远得看见徐全,便高声吆喝起来。 “徐全,本王要去宣平侯府下聘,你快点清点一下本王有多少家产,列个详细出来。” 他这一声,几乎吼得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徐全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恭喜殿下心想事成了,老奴这就去办。” 他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赵臻道:“这是好事儿啊,你哭什么?” 徐全用袖子擦了擦眼,“老奴这是开心,咱们府里终于要有王妃了,这晋王府终于不再冷清。” 赵臻笑道:“那本王这里还有一件开心的事儿呢,这府里不但有王妃了,而且不久之后,还会有小主子呢。” 第52章 虽然赵臻迫不及待想去宣平侯府下聘, 但是他又不想委屈了谢菡,这聘礼上自然不能怠慢。 这一准备,便又耗费了数日的时间。 这几日, 谢菡的妊娠反应也越发明显, 有好几次在处理公务的时候, 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次数一多, 同僚看她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当着她的面没说什么, 可是背地里还是忍不住讲究起来。 “依我看,谢菡的反应倒不像是肠胃不适,反而像是怀了身孕的样子。” “我家嫂嫂怀孕的时候, 便是她那么个吐法儿。” “可是, 谢菡她还没有成婚啊,要真是怀了……咦,那简直丢死人了。” 这些人在司教部猜测完了之后,回府又忍不住和自己家人分享起这则八卦来。 谢菡本来便是皇城少女命妇们关注的对象,眼下又和香艳之事沾了边, 这八卦的速度自然传播得要快。 没多久, 赵稷便听闻了这则消息。 “谢菡怀有身孕,那岂不是与太子妃的月份差不多?”他喃喃道。 听到这则消息时, 他第一反应便是,如果谢菡真的有孕, 那孩子的父亲很有可能便是赵臻。 他忍不住把赵臻宣了过来,询问一下情况。 “近日,我听到一则传闻, 大家好像都在说谢菡应该是怀有身孕了,这事儿你应该清楚吧。” 赵臻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直言道:“是真的, 皇兄,我也要当父亲了。” 听着赵臻的话,一个念头从赵稷脑海中闪过。 他继续问道:“多长时间了?” “一月有余,算算日子,应该是差不多是七夕那几天怀上的。”赵臻笑着道。 赵稷忍不住攥了攥手心,感觉心跳又快了些许。 望着赵臻满是信任跟他分享喜悦的样子,赵稷感觉胸口跟堵了团棉花一样,有些闷闷的。 他将这些情绪给压下去,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过几日,我便去宣平侯府下聘,然后着手准备迎娶的事儿。我觉得十月里就不错,到时候让钦天监挑一天好日子,我将人给娶进门。”说到成婚,赵臻便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这么着急?”赵稷愕然。 赵臻道:“早点将人娶了才好,要不然我总不放心。” “听闻女子初孕,头三个月胎像最是不稳,正该好好将养,可是皇室的大婚礼节繁琐,谢菡她恐怕承受不住这份疲累。可若是删去一些礼节的话……”赵稷顿了下,又道,“几位弟妹成婚时都是都是一样的流程,若是谢菡那边少了些什么,这让外人该如何看她。” 有些人少不得要怀疑谢菡在皇室中的地位。没道理其他几位王妃有的,偏偏在谢菡这里没了。 亲王的婚仪,那可是全城都在盯着的,日后也是要记入史册的,就算谢菡不在乎,赵臻也不想让旁人说道谢菡的是非。 赵臻道:“可若是再往后延日子的话,菡菡的肚子就该藏不住了。” 到时候谢菡肚子不但会大了起来,就是天气也会越发寒冷,加之那些婚仪上那些繁琐的礼节,她的身子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赵稷敛眸,低声道:“其实,也不是非生产之前成婚不可。” “皇兄此言何意?” “等过段时间,我可以找个缘由,将谢菡给派遣到外地。到时远离了皇城的是是非非,便可让她安心将孩子给生下来。到时候,你们再成婚,也未为不可。” 赵臻沉吟了一会,道:“可是如此一来,婚期就得延到明年六月之后了。” 女子怀胎十月,算起来谢菡差不多是在明年五月份分娩,到时候再坐一个月的月子,最起码得六月之后才能成婚。 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赵臻想想就觉得难捱。 “皇兄,我想早点将人给娶回来。”他想将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照看着。 赵稷默然,他试着劝说赵臻,“延迟婚期,也是为了给谢菡一个更完美的婚典。如今除了这个仪式,你和她之间与寻常的夫妻也并无什么区别。一个女子一生只有一次嫁人的机会,你总不想就此委屈了她去吧。” 赵臻垂眸,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过了会,他低低道:“不过这件事,我得问过菡菡的意思再说。” “谢菡她通情达理,你好好和她说一下理由,她会理解的。”赵稷强调道,“毕竟,这也是为了你和谢菡打算。” 赵臻心头浮出一种诡异的感觉来,菡菡的事儿,皇兄怎么这么上心呢。 不过他仔细回忆赵稷的话,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听起来,也确实是为了他和谢菡的婚典好。 赵臻应承道:“那等我问过谢菡之后,再给皇兄回话。” 看着时候不早,赵臻提出要回去。 赵稷不再多留,起身去送他,待走至宫殿大门时,赵臻道:“皇兄留步,这出宫的路我熟识得很,不必相送。” 他大步离开。 赵稷望着他的背影,眸中怅然,喃喃道:“也不知道孤这么做对不对,但愿以后小九不要恨孤。” 平安一头雾水,有些听不明白赵稷的意思,“殿下在说什么?您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晋王殿下吗?” “您从小就疼晋王殿下,晋王也知道您待他的好,亲兄弟之间,又哪里来的怨怪呢?” 赵稷想到先前赵臻那满是信任的目光,心口就是一阵钝痛。有些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某个时刻,心底里却有些难以启齿的打算。 算计已经开始,他只是,没有将真正的目的和赵臻挑明而已。 有人往这边赶了过来,赵稷望过去,见是太子妃身边的春红,眸中已经闪过厌恶。 春红走到近前,对着赵稷盈盈一拜,道出来意,“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经备好晚膳,请您一块前去用膳。” 赵稷拒道:“孤还有政务未处理完,你回去告诉太子妃,让她先用,不必等孤。” “可是殿下,这顿晚膳是太子妃精心准备的,她眼下还怀着身孕,您就看在她肚子里的小皇孙份上,去看看她吧。” “孤说了,这里还有一些公务。”赵稷已经有些不耐,“太子妃怀孕辛苦,让她好生照料着自己。” 说完之后,他转身回了殿内。 春红还待要跟上,平安已经伸手将她给拦住。 “春红姑娘,太子已经说得很清楚,您请回吧。” 春红往殿内探头去望,只见赵稷手里拿着折子,已经批示起来。 无奈之下,春红只好回去给杜如玥复命。 平安叹了一口气,自从太子妃诊出身孕以来,不知道贴身婢女请了太子殿下多少回,可是太子就是避而不见,态度强硬的很。 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平安明白,这是太子彻底厌恶了太子妃去。 夜色渐渐深了,殿中已经点上了灯。 等到赵稷将案头的奏折批阅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候在一旁的平安小声问道:“殿下,可是要服药了?” 赵稷点头,很快,平安就将一碗汤药端了上来。 赵稷端过,凑到唇边,几口喝了下去。 他将碗放下,平安立马地上帕子。 赵稷自然接过,擦了擦唇,问道:“今夜轮到谁了?” 平安道:“是崔侧妃。太医已经算过,这几日崔侧妃最是容易有孕。” 赵稷起身,道:“孤去瞧瞧她。” 翌日,也是最后一个上衙日。 谢菡处理完一天的公务,装作没有看到同僚们诡异的眼神,收拾东西,走出司教部,上了自家马车。 一掀开车帘,就看到赵臻那张放大的俊脸,整个人脸色不由一崩。 她上了马车,坐下之后还望旁边的车厢靠了靠,和赵臻隔了有一个身子的距离。 赵臻似乎是没发觉谢菡的冷对,自己往谢菡那边靠了靠,拉近二人中间的距离。 “这孩子今日有没有闹你?”说着,赵臻就要去抚谢菡的腹部。 谢菡一把将他给打了下来,“还好,无非就是吐了那么几回而已。” 只不过这孕吐,几乎让大家都猜到了她怀孕的事实。 赵臻讪讪抽回了手,对着谢菡的腹部道:“这孩子这么不乖,等他出来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给你出气。” 谢菡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赵臻沉默了一会,道:“菡菡,眼下你怀孕辛苦,这身子想是撑不住皇室婚典的繁琐,若是等生下孩子来,再成婚,你觉得如何?” 谢菡面色平静得看着他,道:“你这是认真的吗?” 赵臻道:“只是问下你的看法,你若是不同意,那便算了。” “同意,怎么不同意了?”谢菡反讽道,她若是说不同意,倒显得自己有多么恨嫁一样。 她又不是非嫁人不行。 只不过再看赵臻,她却觉得碍眼无比。 待马车行到一个僻静处时,谢菡见没什么人在,直接推搡着赵臻,“你给我下去。” 赵臻有些莫名,“好好的,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了你眼疼,”谢菡道,“你给我赶紧消失。” 她使了劲去推赵臻,赵臻也怕伤了谢菡,不敢太过反抗,没怎么着,便被他推了下去。 一将赵臻扔下,谢菡就令车夫赶紧驾车,绝尘而去。 赵臻才待要追,一道诧异的声音便唤住了他。 “晋王殿下?” 第53章 赵臻稳住身形, 往发声之处望去。 是刘俊卿,他一袭青衫,手中还抱着厚厚的一摞书稿, 眼眸中是掩藏不住的讶异。 “刚才那是宣平侯府的马车吧, ”刘俊卿望向谢菡离开的方向, 道, “殿下这是, 和谢菡闹别扭了吗?” 赵臻眼眸一眯,神情戒备起来,“与你何干?” 他可没有忘记, 这小子可是自己的情敌。 “本王与谢菡如何, 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没机会了!” 联想到近来谢菡有孕的传言,刘俊卿心头微微发苦。 被赵臻盯着, 他却不敢表现出来, 面色如常道:“还请殿下放心,微臣自知卑贱, 不敢肖想。” 赵臻心气顺了,“这还差不多。” “今日正好碰上了殿下, 有一事还需与殿下说明。”刘俊卿道,“这是太史局为殿下所修史稿,因前段时日殿下一直未在皇城, 便未曾拿与殿下过目。殿下看看,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赵臻目光扫过刘俊卿怀里的文稿,“这么厚一摞, 本王一时半会如何看得过来?” 刘俊卿一噎。 随即便听赵臻又道:“你送本王王府吧,等什么时候有空,本王再看。” 刘俊卿深呼吸了一口气,温声道:“是。微臣稍后便送过去。不过微臣即将调离太史局,为殿下修史一事,将交由其他同僚负责。殿下看完之后,若有不满之处,可直接差人至太史局言明。” “不在太史局,那你是去了何处?”赵臻随口一问。 刘俊卿回道:“刑部正好有一郎中职位空缺,便调微臣前去补上了。” 刑部郎中,也是从五品的官职,相比之前刘俊卿的官职并无多大变化,可是刑部是个实权衙门,和太史局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从这一点来说,刘俊卿相当于往上升了一步。这要是没点门道,应该也到不了刘俊卿身上。 “看样子,本王不在皇城的这 段时日,你有了新的造化。”赵臻道了一句。 刘俊卿头皮发麻,怕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被赵臻所阻,忙道:“这也是微臣运气好,正好刑部补职补到微臣身上了。” “行了,你怎么调职的,本王没兴趣知道。”赵臻道,他和刘俊卿又不是老友,没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不过就是一个五品的小官,只要不跟他抢谢菡,至于对方是升是贬,他根本没有兴趣知道。“本王还有事儿,没那么多功夫与你闲聊。你该干嘛干嘛去。” 刘俊卿张了张嘴,道:“……是。” 赵臻也没理会他,自行离去。 赵臻赶制宣平侯府大门的时候,谢琮正在那里来回踱步。 一看赵臻过来,他眼前一亮,连忙上前问道:“殿下,你和菡菡究竟怎么了,怎么她一回来,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儿?” 问谢菡话吧,谢菡什么也不说。 谢琮总觉得心里不那么踏实。 赵臻眸光沉了下,道:“我先去看看她。” 谢琮连忙将赵臻引向谢菡的院子。 婢女正从房间里出来。 谢琮指着房内,问那婢女,“怎么样?” 婢女道:“现在已经好些了,正在看话本呢。” 赵臻和谢琮两个人靠近,从门帘望过去,窗下的美人榻上,谢菡正斜斜得依靠着。手中书页不时翻动,面上已经平和了许多,没有了方才回来时的冷凝之气。 赵臻舒了一口气,对谢琮道:“有些话,我想单独和菡菡说。” 谢琮立即明白,撤离了谢菡这处院子。 婢女也福了福身,躲了出去。 赵臻呼吸了一口气,状着胆走进房间内。 谢菡懒懒得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继续去看自己手里的话本。 赵臻搬了个凳子,放在谢菡面前,自己坐了上去,小心翼翼得问她,“菡菡,你不生气了吧?” 这会谢菡已经冷静下来了,她仔细想了一遍赵臻先前的提议,“你说,推迟婚期的主意,是太子殿下出的?” 赵臻点头。 “那他到底是怎么找的你?” “就是最近的流言传到皇兄耳中,然后他关心多问了几句。”赵臻将当时的情形跟谢菡说了。 谢菡沉默,虽然从赵臻跟赵稷的对话中她没听出什么不妥来,可是这推迟婚期的举动,本能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婚后生子和婚前生子,虽然都抹杀不了赵臻跟孩子的血缘关系,但是就血统的追究上,则是截然不同。 皇室注重血统,天启帝尤甚。要不然,他也不会只看重章皇后所出的两位嫡子,对于其他的皇子却不闻不问。 可是,赵稷想让她在婚前把孩子给生了下来,又有什么企图呢? “我当时没有答应下来,只说一切以你的意思为准。你若是不愿,我这便去回绝了皇兄。”赵臻道。 谢菡道:“同意,谁说我不同意了?”若是赵稷真想推迟婚期的话,就算赵臻回绝了,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 至于太子所图为何,早晚会见分晓的。 休沐日过后,谢菡继续回司教部上值。 一踏进衙门,谢菡就看到被人包围着的刘月珍。 刘月珍脸上挂着笑,正在和同僚们说着什么。 谢菡脚步一顿。 刘玉珍也发现了谢菡,走了几步,到了谢菡跟前,亲切得和她打着招呼。 “谢菡,好久不见,你现在比原来漂亮许多呢。” 谢菡颔首,客气道:“多谢。” 她有些疑惑刘月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在太史局修史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刘月珍参与的可是为赵臻修史,她没听赵臻说这任务已经结束了。 按理说,这会刘月珍应该在太史局才是。 刘月珍笑道:“我毕竟是司教部的人啊,先前去太史局,也只是他们人手不够,过去帮忙而已,早晚都要回来的。前段时间太史局又进了几个新人,经过这段时间磨合,如今修史的工作应上手,交给他们完全可以了。” “对了,就是刘太史,如今也不负责修史事宜,而是调往刑部去任郎中了。” 贾轻云道:“从太史局到刑部,这应该是升职了。月珍,你也参与了修史,这次,官职是不是该往上再升一级了?” 刘月珍往谢菡那看了看,道:“昨日的时候,宴教令已经找过我,说是眼下司教部教丞职位已满,实在没有空缺,我看我这次升职,恐怕是难了。” 话落,刘月珍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修史是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她当初就该让给谢菡去了。 如今倒好,不过数月的功夫,谢菡已经升了一级,压在她的头顶上了。 “你也别丧气,”贾轻云叹道,目光落在谢菡的腹部,“说不准你运气好,没多长时间,这职位就有了空缺呢。” 她这别有所指的一眼,让大家都看了过去,眼中流露出别样的意味。 谢菡这么多年都是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这种不疼不痒的暗示早就刺激不到她了,她只作不懂大家的意思。 上衙时间也快到了,大家不好再凑在一处闲聊,很有默契的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处。 谢菡处理着自己手头上的公务,房门被敲了三下。 谢菡望去,正是刘月珍。 她搁下自己手中的笔,起身,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谢菡眼下的公务,和刘月珍并无交接。 刘月珍迈进房门,忍不住和谢菡诉苦水,“这数月未曾在司教部上值,刚才回去却发现我的公务已经有人在做了。眼下,我倒是清闲得很了。” “那是你还没有适应的缘故,咱们这里又不是清闲衙门,等过几天,你手上的活自然会多起来。”谢菡道。 刘月珍一滞,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笑道:“是呢,不过我看我原先的活大家做起来也是游刃有余,有没有我,大家也是一样的。不过,我听说你这里倒是忙得很,不如,你去和宴教令说一声,将我调到你手底下来,这样我还能帮着你分担分担呢。” “这样……不好吧?”谢菡拒道,和刘月珍共事时,这人就明里暗里抢了她不少功劳,如今又想到她手底下来办事,焉知不是要故技重施。 “我这里的人手已经够用了,你若是再来,恐怕也是没有合适的岗位。” 刘月珍道:“怎么会没有呢,听轻云说,前些日子新来的几个给事下衙之后还在忙碌,若是我调过来的话,也可帮他们分担一二,这样大家也能每日准时下衙了。” 谢菡道:“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是你也知道,咱们司教部的给事是有一年考察期限的,这段时间,让他们多忙碌些也是好的。若是他们整日清闲的无事可做,明年留不下来的话,还不知道要到何处去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月珍要是坚持过来的话,就成了不给新人机会。 “再说我这里的事务,他们都已经上手,现在处理起来也像模像样了。你先前未接触过这个,重新学的话,恐怕也会打乱先前的规划。要不然,你去轻云那里看看,她之前还在抱怨活多,你要是能帮着分担一二,她想必也会轻松一些。” 刘月珍有些嫌弃,贾轻云那里漏下来的活,肯定是些小事琐事,做那些又没有功劳可拿。 她还想再说什么,谢菡已经开始翻阅起自己桌上的公文来了,“我这里还有事情,不能闲聊太久的。” 刘月珍明白她的意思,撇了撇嘴,没意思的道:“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待刘月珍回到自己的岗位,贾轻云等人好奇得过来询问,道:“怎么样,你去寻谢菡,谢菡那里怎么说?” 刘月珍摇头,“谢菡说她那里人手够用,也用不着我分担。” “她应该是怕你分功吧。”贾轻云酸溜溜道,“她这个人,将功劳看得比什么都重。上次她进宫参加复选,为期一个月,荀教丞让她和我交接公务,你猜怎么着?那些琐事,无用的小事,她全交给我了,至于科举改制这样的活计,倒是一丝风都不肯透露。” 要是她早就知道谢菡在筹谋这样的大事,恐怕她也能混一个教丞当当。 “如今她手底下全是些新人,还不是因为新人什么都不懂,不会与她争抢吗?若是明年事成,功劳簿上,又会多她一笔。” 想到这,贾轻云有些不甘,“听荀教丞的意思,谢菡还会再往上升。” 这再往上升,就可以参与朝会了。 明明大家一开始都是给事,怎么突然间,谢菡就将差距给拉大了呢。 朝会……刘月珍心中意动,她敛了眸,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接下来几日,刘月珍处理完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就会去谢菡屋里看下,若是有什么紧急的话,她那忙不过来的时候,刘月珍便会抢着搭把手。 大多数时间,谢菡是不让她碰自己这处的公务,刘月珍去了也只是在屋里坐坐,尴尬得和人聊着天。 不过也没多少人愿意搭理她。 这一日,刘月珍依旧来谢菡的办公之处。 谢菡见到她,眉头蹙了起来。“刘给事,我这能忙得过来,你没事,不用往我这边跑的。” 刘月珍笑道:“我手头上的公务已经忙完了,能帮你一点便是一点吧。” 谢菡可没觉得刘月珍有这么好心,这几日她见到刘月珍,就有一种烦躁感。 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的。 不多时,林笑生进来和谢菡禀告公务,看向侯在一旁的刘月珍,笑着道:“哟,刘给事也在啊。不过现在有些不巧,在下和谢教丞有些公务要谈,事涉机密……”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月珍再赖下去,就有些不知轻重了。 她笑道:“那你们谈,我先出去回避一下。” 待刘月珍走后,谢菡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过来解围,要不然还不知道她要呆到什么时候呢。” 她这一松气,便感觉下面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有什么流出,小腹也疼痛起来。 谢菡当即变了脸色,捂住小腹。 林笑生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道:“你怎样了?” 这会的功夫,谢菡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额头上有汗珠流出。 “疼……”一个字才说出来,她整个人就有些脱力,倒在了办公桌前。 林笑生上前去查看谢菡的情况,只见她的裙底,竟然有了血点,林笑生顿时慌了,连忙抱起谢菡来,往外面跑去。 其他各处注意到这的情形,出来查看,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林笑生根本就没有功夫回答那些人的疑惑,口中喊着:“让一下,让一下。” 他抱着谢菡,穿过那些人群,到了宣平侯府的马车上,让车夫驾车赶往宣平侯府。 此时谢世子和谢琮都已经上衙去了,家中只有谢世子夫人在。 谢世子夫人看到林笑生手上沾的血,面色一变,连忙让人去请府医。 给谢菡诊过脉后,府医拱手对谢世子夫人道:“夫人,小姐她脉相紊乱,恐怕有滑胎风险。” 谢世子夫人急道:“那你还不快想法子,下针,用药,帮菡菡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府医道:“在下也想保住小姐腹中骨肉,只是恐怕在下才疏学浅,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第54章 “夫人, 这世上医术精湛者,当属宫中太医。”林笑生提点道。 谢世子夫人忙回过神来,对, 还有太医呢。 府医医治不了的, 宫中太医未必没有办法。 “快, 去通知晋王, 将菡菡的情况告知于他, 请他即刻派遣太医前来。” 谢世子夫人连忙打发人去报信。 赵臻文华殿议完时候,折返东宫。 他刚走至自己寝宫门口,便看到了杜如玥身边的春红。 “太子殿下。”春红连忙给他行礼。 赵稷压下心中的不耐, 问道:“何事?” 春红面带哀切道:“太子殿下, 您去看看太子妃娘娘吧,方才太子妃娘娘又有些腹痛,想来是忧思过重,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那便找太医来看啊, 孤又不是大夫, 治不好她。”赵稷不留情得道。 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怎么会忧思过重呢。杜如玥纯粹是自找的。 春红哀求道:“可是殿下, 自从中秋过后,太子妃便再也没有见过您的面。没有您在她身边, 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长此以往, 又怎么会有利于坐胎呢。” 赵稷目光一凛,怒声道:“你这是在指责孤的不是了?” 被赵稷带着威压的目光一瞪,春红打了一个哆嗦, 就连周围都冷了许多。 这不像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了。 春红觉得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连这条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了。 连忙叩首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可怜太子妃娘娘,绝对没有冒犯殿下的意思。” “平安,去太医院把精通女子妊娠的太医请去太子妃寝宫,好生给太子妃瞧瞧。”赵稷吩咐道,他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春红,话语中冰冷丝毫没有温度,“孤的耐心有心,往后若是太子妃再有什么问题,直接去请太医,不必来回禀孤。听清楚了吗?” 春红颤抖了一下,连忙应声,“是。” 她搞不懂现在究竟是怎么了,以往的时候太子妃没有身孕,太子也与她过了八载的恩爱时光。 如今太子妃怀上了皇孙,这过往的恩爱却全都烟消云散了。 心中却不由为杜如玥悲哀起来。 “还不快滚!”赵稷斥道。 打发走杜如玥身边的婢女,赵稷回了自己寝殿,令人准备好水,沐浴更衣。 他头发还没有擦干,就听到赵臻急急忙忙得赶过来了。 待赵臻近前,赵稷才发现他眼下的形容十分狼狈。 头发有两缕没有梳上去,散乱的垂在额前,他的眼眶通红,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一看到赵稷,赵臻便忙道:“皇兄,听闻精通女子妊娠的太医都被皇兄请至太子妃寝宫了,弟弟恳请你这边拨几个前往宣平侯府,菡菡她情况紧急,恐有滑胎风险。” 赵稷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赵臻都快哭出来了,“是宣平侯府传来的信儿,菡菡她这胎,或许只有太医去了,才能保住。” 赵稷道:“你随我来。” 他当即领着赵臻前往杜如玥寝宫。 杜如玥正躺在床榻上,伸出手腕来让太医给她搭脉。在她床侧,还站在两个身着官服的太医。 外面传来侍女的请安声,“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杜如玥心中一喜,从踏上坐了起来,看着进来的赵稷,笑道:“殿下,您是来瞧我的吗?” 赵稷并未应答,径直走到太医身旁,太医拱手,对赵稷道:“回禀殿下,太子妃的脉相……” 赵稷抬手止住,道:“这事不必和孤细说。宣平侯府三小姐如今情况紧急,你们速随晋王前去,给谢三小姐看诊。” “多谢皇兄。”赵臻喜道,便要将那三个太医给带走。 “不许去!”杜如玥喝道,心里也来了火气。 又是谢菡!自从谢菡出入东宫以来,她就没碰到过什么好事。 本来她是夫君爱重朝臣敬重的太子妃,可是现在呢,空有这个头衔,过的日子跟打入冷宫还差不多。 想到此,杜如玥本能就不想谢菡如意了。“殿下,臣妾身子也不适,正需要太医看诊,至于谢三小姐那边,让她去寻别的大夫。” 赵稷道:“谢三小姐那里,情况更为紧急,你这身子不适的毛病,拖个一时半刻也没有什么的。” 杜如玥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赵臻说的。 “臣妾腹中所怀的,可是咱们大乾的皇孙!谢菡她一个臣女,有什么资格来我这争抢大夫了!”她可比谢菡金贵多了,就算要看诊,也得等她这边结束了再说。 谁肚子里还不是个皇孙了。赵臻看杜如玥中气十足的样子,便知她这边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情况。 当即便要带几位太医离开。 “你们几个,随本王来。” 看着赵臻将太医带走,杜如玥有些生气,道:“不准走,本宫是太子妃,谢菡她又算什么?” 几位太医不由犹豫起来,若是杜如玥这里出了差池,他们也担待不起。 赵稷已经挡在杜如玥的身前,吩咐道:“你们先去宣平侯府。” 得了赵稷的吩咐,太医们才敢跟着赵臻离开。 “不准走!”杜如玥还在吵嚷着。 直到那些太医的身影看不见了,杜如玥失望得看着赵稷,“你竟然弃我而选择谢菡!我们八载的夫妻情谊,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早知道,我便该杀了谢菡!” 闻言,赵稷抬手,打了杜如玥一个耳光。他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这个耳光,让杜如玥安静下来。初~雪~独~家~整~理 她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得看向赵稷。 “你竟然打我?”她的声音不由哽咽起来,“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打过我。” 赵稷一甩袍袖,将手负在身后,“杜氏,孤对你已经足够忍耐了,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孤对你有什么夫妻情谊吗?” 杜如玥安静下来,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看来,殿下都已经知道了。” 赵稷嫌恶得看了一眼杜如玥的腹部,随即移开视线。 “你还有脸!” 事到如今,当丑恶的真相挑开之后,杜如玥反而平静下来。 她嘲讽一笑,道:“没错,这个孩子,确实不是殿下的。可是殿下从知晓它存在起,便一直忍耐着它,没有下手将它给除去,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殿下知道,你的地位稳固,全靠这个孩子!殿下厌恶着它,可是,又不得不默许它的存在。” 想到此,杜如玥眼中竟有泪花闪过。 “你在发什么疯?”赵稷怒斥道,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这样还能粉饰着表面上的太平。 可一旦用言语挑破,剩下的就只是丑陋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杜如玥泪流了下来,“成婚八载,东宫无子,你知道我这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我的母亲,逼迫着我把别的女人往你床上送,你拒不肯收,用一场生病,来全了你我夫妻之间的情谊。人人都叹你用情至深,可是我呢?” “你的母后对我冷眼相待,你的弟弟打砸了我的母家,而我的母亲,却是怨怪我这个女儿的无用,身为太子妃,却连一个娘家都护不住!” “可是我又何其无辜!人人都道,我独占太子八年恩宠,却一直未能诞育子嗣,是我这个太子妃的失职。可是呢,你宠幸了崔、罗两位侧妃数月,至今仍未有消息传出。而我,只是跟别的男人那么一回,便已有了身孕。这无子的过错,究竟该谁来承担!” “够了!”赵稷喝止道,“你知不知道,就凭你方才的这些话,足够你死上几次了!” “你不敢。”杜如玥笃定道,“你还需要用我腹中的这个孩子,来堵住悠悠众口。若是我死了,谁再来孕育东宫子嗣,难不成,你是要将崔、罗二位侧妃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吗?” “放肆!”赵稷喝道,戴绿帽子这种事,忍一回就够了。 赵稷掐着自己的手心,冷声道:“你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苟且。 曾经他是那么爱重杜如玥,为了守着杜如玥,他力排众议,驳斥了群臣多少次纳娶侧妃的谏议。 是杜如玥不相信他,为了让他宠幸鲁国公府安排的女子,不惜行那下药之举。 至于母后冷待她,小九去打砸鲁国公府,也是恼杜如玥伤了自己身体在先。 曾经的恩爱夫妻如今两相嫌恶,固然有他没给对方一个孩子的原因,可是除了这件事,他自认没有对不起杜如玥之处。 杜如玥走到今日,也是她一步步选择的恶果。 事到如今,赵稷已经不想再看到杜如玥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出杜如玥寝宫,对着平安吩咐道:“太子妃胎相不稳,需要安心静养,从即日起,封闭太子妃寝宫,没有孤的命令,任何都不得探视。” 平安躬身应是,连忙下去着手这件事情。 赵稷转身,再度看了一眼杜如玥的寝宫,甩甩袍袖,毫不留情得走开。 眼下再在宫中,他只感觉无比的压抑。 他唤出自己的暗卫赵风,“准备一下,孤去一趟宣平侯府。” 赵稷到宣平侯府的时候,宣平侯府众人正守在谢菡的房门前,面上都是担忧之色。 赵臻更是在房门前来回踱步,心思完全静不下来。 赵稷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当看到他出现后,众人脸上都是一阵讶异。 赵臻疑惑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赵稷肃容道:“先前听你说谢菡情形危急,孤心中担忧,特意过来瞧瞧。毕竟谢菡腹中所孕的,是孤的侄儿。” “多谢皇兄关心。”赵臻道,心中却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来。皇兄他,对于菡菡腹中的孩子太过看重了。和太子妃腹中所怀的那个相较,显得谢菡腹中这个更像是他的亲儿子了。 若非谢菡受孕那会身在潮州,若非他夜夜痴缠谢菡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都觉得是皇兄在操着当爹的心了。 谢菡的房门打开,有一太医出来,手中拿了张方子,道:“谢三小姐的情形,还需要几味珍贵的药材,眼下宣平侯府,并没有此药。” “孤看看。”赵稷接过方子来,在上面扫了几眼,“这几味药材,东宫库房中恰好存有。赵风!” 赵稷唤过自己的暗卫,将方子交给他,“你速回东宫,去找平安,让他找出方子上的几味药,然后带回来。要快!” 赵臻这下感觉更加怪异了,但是赵稷此举也是为了谢菡腹中的孩子着想,赵臻自然不会相拦。 他只好先将这些不对劲给按了下去。 一直到日落时分,几个太医才擦了一把汗,结束手上的施救。他们走出房间,对着焦急等候在外面的人宣布道:“幸好,谢三小姐腹中的骨肉保住了。” 这几个太医也是到的时候,才发觉是给谢菡保胎。虽然这谢三小姐还未成婚,但是看晋王焦急忙碌的样子,太医们也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了。 当时便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直至后来,太子又来了宣平侯府,他们更加知道,谢菡肚子的孩子容不得半点闪失了。 还好,经过一番救治,总算有惊无险。 “只不过,胎儿虽然保住,但是谢三小姐伤了身子,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静养,不得过度劳累,这公务上的事儿,应该是要停一停了。” 若是寻常的女子,自然是有大把的时间在府中安胎。 可是谢菡还是个官身,衙门里的事儿一大堆,若是再劳累伤了身体,这腹中的骨肉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安胎要紧,”赵稷道,“明日安排谢菡到京郊的庄子上静养吧,至于她司教部的差事……就说是孤派她前往外地公干,一时无法返回皇城。” “多谢皇兄。”赵臻道,若是要兼顾谢菡腹中骨肉与她司教部的差事,这般安排是最为妥当的了。 如今谢菡情形稳定下来,赵臻一颗心放了下来,这才有空来寻根究底。 “本王且问,菡菡她是因何导致险些滑胎?”赵臻冷肃着脸,问那几个太医。 几个太医相互望了眼,最终由最年长的那个出列,拱手道:“回晋王殿下,谢三小姐这情况,倒像是吸入云叶香所致。此香气味清淡,几近于无,不靠近它,几乎闻不出它的香气来。可是又对孕妇不利,少则引起孕妇胎相不稳,多则胎儿不保,甚至是一尸两命。” “不过看谢三小姐所吸入的剂量,对方应该并没有谋害性命之心。”说不准,只是想让谢菡胎相不稳而已,可是偏偏没有控制住剂量,险些致谢菡滑胎。 赵臻双目赤红,他不管对方又没有谋害性命之心,事实是谢菡险些小产,他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这幕后之人不惩治一番,难消他心头之恨! “林笑生,最近菡菡在司教部,可有接触过什么可疑人等。” “有,”林笑生回道,“司教部的刘月珍刘给事,日前方回至司教部。这几日前往谢教丞办公之处,甚是殷勤。” 林笑生将自己这几日的所见提炼出来,回禀给赵臻。 “以下官所见,刘月珍此举,应是想让谢教丞静心养胎,无暇公务,她好趁机顶上谢教丞的差事,从而夺权。” 刘月珍想升教丞,然而并无职位空缺,便只好在已经有孕的谢菡身上动心思了。 既然有了怀疑目标,赵臻自然不会放过,当即便派赵扬前去拿人。 第55章 早在谢菡出事的时候, 刘月珍就一直惴惴不安。 她只是想让谢菡动点胎气,无心公务。可是,情况好像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 但愿不要查到她身上来, 刘月珍双手交握在小腹面前, 安慰着自己。那云叶香味道极轻, 她用的份量也不多, 一般的大夫, 应该诊断不出来。 按照刘月珍计划的,应该是差不到她身上来。可是她忽略了,谢菡腹中孩子的父亲, 可不是一般人等, 那是当朝的晋王,请太医对赵臻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不容易挨到下衙时分,刘月珍也没心思去跟旁人道别,赶紧回了家中, 打开衣柜, 从堆叠的衣服下面拿出一个纸包来。 那里面,是剩下的云叶香。 刘月珍取了火盆, 就要将东西给销毁。 “砰!”一声,房门被毫不留情得踹开。 赵扬飞身而入, 一脚踢在刘月珍的手腕上,将她手中的东西给踢飞。 紧跟着,他欺身而上, 按住刘月珍的后肩,将她给制服住。 紧跟其后的赵帆迈步进来,捡起地方的纸包, 掂量了下,将人给带走。 两刻钟后,赵扬和赵帆两人压着刘月珍到了赵臻面前。 “殿下,属下前去的时候,此人正在销毁这个。”赵帆禀报道,随即将手中的纸包递给赵臻。 赵臻取过,递给一旁的太医,让他仔细辨认。 太医打开纸包,凑在鼻尖闻了闻味,随即面色大变,道:“启禀殿下,此物正是云叶香,也是差点致谢三小姐滑胎的原因。” “可恶!”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刘月珍,怒从火起,一脚踢在她的肩膀上。 刘月珍受力,往后倒了下去。 “敢算计本王的孩儿,本王杀了你!” 他见谢菡寝房的墙上正挂有一把配剑,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一把取下,“唰”得一下将其拔出。 他一手执剑,一手拿着剑鞘,一步步往刘月珍这边走来。 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阴寒冷肃之气,宛如从索命的修罗,让刘月珍心中弥漫着巨大的惧意。 她坐在地上,摇着头一个劲儿往后退去。 “不,不要……” 赵臻走到刘月珍面前,举起剑,就要挥下去。 空中闪过一道寒光,刘月珍吓得闭上双眼。 “小九,不要!” 剑锋下落的时候,赵稷连忙喊出口,与此同时,他走了过去,去握赵臻的手腕。 可是,他并没有将赵臻给握住,赵稷的力道,只是让剑锋的方向偏移了几分。 利刃躲过刘月珍的脖颈,刺入了她的左臂。 一阵刺骨的疼痛传来,刘月珍睁眼,看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洞穿,血水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上。 “啊啊啊!” 刘月珍忍不住呼痛。 赵臻却不肯罢手,就在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孩子就要没了。等待太医救治得过程中,他内心的痛苦与煎熬,是此生都未曾体会过的。 当时他便发誓,若是得知谁下黑手,定然将其千刀万剐,才能泄下心头之恨! 赵臻抽出手中长剑,又要再挥下去,赵稷连忙拦住他。 “小九!”他厉声喝道。 赵臻转过头来,眼眶通红,“兄长,此人是谋害我孩儿性命的凶手!” 他若不加以惩治,如何威慑旁人! 如今有刘月珍前车之鉴,其他人再要针对谢菡,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来承担后果! 赵稷道:“你的心情,为兄知道。可是此女如今还是官身,而且尚未经过律法审判。她的性命,此时还不能取。” 杀人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都是大乾律法明确规定的。 就算是皇子,也不能为所欲为,随意取走旁人性命。 “皇兄难道要让我就此罢手?”赵臻冷声道,“若不给此女教训,还真当本王是软弱可欺的吗?” 刘月珍吓得瑟瑟发抖,哭泣着摇头。 她从来没有觉得赵臻是好欺负,谁不知道这位晋王殿下,一向吃不得亏,别人伤他一分,他定然要还以十分! 她不知道,谢菡背后的靠山,竟然是赵臻啊。 早知道,她根本就不会出手。 赵稷道:“此女的罪过,自然是要追究的。可是国有国法,究竟该如何追究,得律法审过才能知道。” 呵!赵臻可不信这个。 若是律法来审的话,给刘月珍定的罪肯定不会让他满意的。毕竟,谢菡腹中的孩儿保住了。 刘月珍只是出过手而已,又没有真的夺走谢菡腹中的骨肉。 见赵臻眸中决定未改,赵稷又道:“可如今还在谢菡寝房之外,就算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儿积福,你眼下手上还不能沾上人命。” 他实在是不愿意赵臻不管不顾得沾上人命,从而成为御史攻讦的目标。 说到孩子,赵臻才顾忌起来。他思考了些时候,终于作出让步。“好,我不取她的性命。” 闻言,刘月珍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肩上一痛。 赵臻手执长剑,刺了她一下。 “小九!”赵稷不可置信叫道。 赵臻阴寒着脸,取出剑来,又给了刘月珍一下。 “皇兄放心,我下手有数,她的命,丢不了。” 刘月珍已经疼的冷汗涔涔,转瞬之间,她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 感觉到处都疼,到处都在流血。 还不如干脆给她一刀,来得痛快呢。 她被折磨的够够得,看着赵臻的剑尖,就想往上撞去。 这时,赵臻却收回了剑。 “想死,没那么容易。” 刘月珍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她整个人得脸色也变得苍白许多。 赵臻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罢手。 让赵扬和赵帆两个将她给带下去,“给她上药,注意点别让她死了。” 赵扬赵帆两个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知道该如何处理,既能保住刘月珍的性命,又能让她感觉到痛苦。 刘月珍感觉自己仿佛是从地狱里走过一遭。 入夜时分,刑部来羁押刘月珍的人已经到了。 领先的一人一身绯色官服,身姿修长,正是刚刚上任的刘俊卿。 赵臻将刘月珍交了出来。 刘俊卿看到刘月珍的情形,她鬓发散乱,衣衫上满是血迹,一看便是受过巨大的折磨。 “晋王殿下,您竟然动用私刑!”刘俊卿道,依据律法而言,任何人都不得动用私刑,赵臻此举,已经是极为不妥。 没能杀了刘月珍,赵臻心里本来便极为不爽。刘俊卿又算什么,他的质问,赵臻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治了本王的罪不成?” 赵臻嘲讽一笑,轻蔑得看向刘俊卿。 “再说,本王用私刑,也是因为此女犯错在先。” 刘月珍可是伤了谢菡的人,就算这样,刘俊卿也要同情对方的话,那他可真的鄙视这个男人的感情了。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跟他争抢谢菡! 他根本就不配做对手。 被赵臻的目光看着,刘俊卿只感觉到羞辱,只怪他位卑权低,不能与当朝的晋王抗衡。 赵稷道:“行了,将此女给带回刑部,一切以律法定夺。” 刘俊卿拱手,应道:“是。” 随即挥手,让身后的两个小吏将刘月珍羁押。 三日后,刘月珍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疼痛也少了许多。 对于她的审判也下来了。 司教部刘月珍心思不正,暗害同僚,不过念在并未造成不可挽回后果,即刻罢免身上官职,流放岭南,永世不得返回皇城。 听闻这个结果,赵臻冷呵了一声。 罢官,流放,说到底还是便宜了她。 他早便知道律法的处置,不会让他满意了去。 刘月珍被赶出皇城的那一天,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带血的衣衫。 皇城里的人都已经知道这是出自赵臻的手笔。 见到刘月珍的情形,忍不住心有戚戚。大家再度达成一个共识,晋王赵臻,那就是一个煞神。 在这皇城中要想过得安稳,就得离他远远的,惹谁,都不要惹了晋王。 不过赵臻却并不在意旁人对他的评价。 此时的谢菡已经被移到郊外的庄子上,她刚经过一番大劫,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她还需要在床上休养几天。 赵臻一有时间便会守在谢菡面前,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面前这个玉作的人便会碎了。 这一日,赵臻正在谢菡床前喂她喝药。 赵扬进来禀报。 “殿下,刘月珍死了。” 赵臻手上动作不停,“死了就死了呗。” 语气轻淡的,仿佛听到一只蝼蚁死亡一般。 赵扬神情很是严肃,道:“据押解她流放的刑部官员交代,她是被人虐杀的,硬生生被人分尸而死,手法极其残忍。” “如今大家都在猜,是殿下的手笔。” 毕竟,皇城里的人都知道赵臻给刘月珍用了私刑。 大家还知道,赵臻是不满意刑部的处置的。 可是赵扬知道,自刘月珍流放过后,赵臻从未派人去追杀过她。 谢菡想到刘月珍被分尸致死的场景,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哇”一下,忍不住将喝下去的药吐了出来。 赵臻忙放下碗,拍打着她的后背顺气。 他对赵扬斥道:“往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在菡菡面前提起。” 第56章 谢菡感觉难受得都要将胆汁给吐上来了。 直到再无东西可吐, 她才虚弱得停下,倚靠在赵臻身上。 赵臻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唇,心疼得道, “都怪赵扬, 在你面前提起了这些。我这便惩治他……” 谢菡摇头, 手握住赵臻的手臂, 她现在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力道。 可是赵臻却不敢动, 生怕再伤了她。 “不怪他,”谢菡摇头,“是我如今太弱了。” 闻言, 赵臻忍不住愧疚,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谢菡没给赵臻继续伤感下去的机会,便道:“前几日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那云叶香可是珍贵得很,就算是勋贵之家,没有点门路也是得不到的, 刘月珍又是怎么拿到手的?” 一般暗害孕妇流产所用的药物, 无非就是麝香、藏红花之类,可是刘月珍用的确是云叶香。 云叶香, 一般产自极北苦寒之地,极为稀有, 甚是难得。谢菡就算身靠宣平侯府,想拿到云叶香也得费一番波折。 而刘月珍不过是平民之女,并无家世依仗。对她来说, 要拿到云叶香,简直是难如登天。 如今,刘月珍又不明不白得死在了流放途中, 这更加证明,她的背后有人。 而且,还是大有来头。 如今刘月珍死了,脏水却被泼到了赵臻身上,由此可见,那人定然是赵臻的仇敌。 只是不知,那人对付赵臻究竟有什么目的? 谢菡说出自己的疑惑。 赵臻托着下巴道:“也准,只是为了报复本王。” 毕竟他得罪过的人太多了。 “那也不是一般的报复,”谢菡道,“皇城谁不知道你是陛下最为疼爱的皇子,而当今的太子殿下,又素来与你手足情深。” 赵臻的背后,是绝对的皇权支持。 要想扳倒赵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算赵臻曾经得罪过人,那也是少年时期的小打小闹,皇城里的那些府邸,也早已当作过去。 他镇守边关五年,回皇城之后,得罪的人只有一家。 鲁国公府,太子妃杜如玥的娘家。 “其实,我也怀疑过鲁国公府。”赵臻道,“可是我找人查过,它并没有那个实力。” 鲁国公府只是空有野心而已。 “你何时查的?”谢菡问道。 赵臻道:“几个月前吧,就是我英雄救美感动了你的那次。” 这么一提,谢菡想起来了。 那次追杀她的人,可全都是死士。 “其实事后情理尸体的时候,赵帆他们发现有一人是内侍出身。我当时便想到了鲁国公府,从而让人查了他们。” 因为杜如玥的关系,鲁国公府暗藏几个内侍也不奇怪。 而且他跟鲁国公府结了仇,所以有什么事儿,赵臻自然是漏不掉它的。 “究竟是谁,隐藏得竟如此之深。”谢菡皱眉苦思。 “好了,你身子还弱,这些便不用费神了。”赵臻坚定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伤了你的。” 赵臻扶着谢菡,让她躺了下去,让她继续休息。 看着谢菡入睡之后,赵臻给谢菡掖了掖被角,悄悄走出房间。 赵臻似乎并不受流言的影响。 也对,刘月珍之死也不过是大家的猜测而已,在没有真凭实据之下,谁都不能将当朝的晋王治罪。 赵臻一边陪着谢菡在庄子上养胎,一边着人暗地里打探究竟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可是谢菡却不愿意赵臻平白受此污蔑。 猜测长在人心里,她总不能对每一个怀疑的人解释刘月珍并不是赵臻杀的。 毕竟没有人明着说什么。 眼下能做的,便是改变赵臻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其中见效最快的法子便是施粥。 好在赵臻最不缺的便是银钱。 “我府中的银钱,原本都是打算给你做聘礼的。”赵臻道。 谢菡道:“既然是给我的聘礼,那我乐意怎么使用,便怎么使用。” “是是是,你说的对。”赵臻笑着道。 从此之后,干脆将府中的大权交给谢菡。 每每休沐日,谢菡便让人去设了粥棚,救济贫苦的百姓。 渐渐的,刘月珍的死也被人遗忘,百姓口中也念起赵臻的好来。 时光恍然而逝,眨眼便已入冬。 谢菡的腹部也已经隆起,孕相显而易见。 她仍旧在郊外的庄子上养着,司教部的公务,每日都会经由信鸽传递到她手上,谢菡批示过后,再传了回去。 有时候,林笑生也会偷偷前来,当面向谢菡禀报差事。 经过半年的历练,林笑生对自己手头上的事务已经上手许多,处理事情也十分熟稔,给谢菡减轻了不少负担。 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十一月初八那天。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当回事,可是渐渐的,从边关传来消息。 今年运往边关给将士们御寒的棉衣,竟掺杂了许多陈旧的棉花,根本就没有保暖之效。 边关将士,冻死者数以万计。 有的地方,竟然发生哗变! 屋漏偏逢连夜雨,蜀王侧妃高永嘉外出上香途中,遭遇流民,遇刺身亡。 消息传到梁国,梁国国主勃然大怒,公然撕毁降书,举兵压至大乾边境! 而边关将士正被朝廷的劣质棉衣寒了心,已经不愿杀敌。 与梁国接壤的幽燕之地已经接连被克,边关形势,危在旦夕。 值此之际,大家又都想到了赵臻。 这个曾经驻守边关五年的皇子。 能够力挽狂澜的,好像也只有他了。 这一日,赵臻接到天启帝传召。 他令赵扬赵帆二人照看好谢菡,前往宫中听令。 “小九。”刚唤完赵臻,天启帝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父皇这是生病了吗?太医怎么说?”赵臻关切问道。 陈寿在一旁解释,“陛下听闻边关形势,怒火攻心,一时感染了风寒。” 天启帝咳嗽完,看向赵臻的目光中带了愧疚之意。 “眼下边关形势,你也清楚。为父知晓谢菡孕期辛苦,你不愿离开她的身边,可是边关那里,已经非你不可了。” 天启帝本来不愿干涉儿子的事情,先前谢菡险些滑胎的事儿,他也有所听闻,可后来赵臻已经处理好了,他便没再过问。 他本来想不麻烦赵臻的,就让赵臻守在谢菡身边,守着孩子出世便好。 可是……身为帝王,他也得以大局为重啊。 “朕欲令你挂帅出征,平定边关局势,复我山河故土,保我子民无忧。” 赵臻脑海之中天人交织,于公,他当仁不让。于私,他舍不下谢菡。 赵臻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 眼下,他只想快点回到谢菡身边。 他感觉自己身上都是冷冰冰一片,他想去抱着谢菡,好像只有她那儿,才是自己的归宿。 赵臻打马,赶往他和谢菡所居的庄子。 他抖了身上的风雪之后,进屋。 谢菡正在擦拭着一副银亮的铠甲。 她唇角浅浅勾起,那上扬的笑容,仿佛三月的微风一般。 “回来了?”谢菡看到他,柔声笑道,“给你准备了爱吃了饭菜,还不快洗洗手来用。” 赵臻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丰盛得很。 旁边的小火炉上,正温着一壶酒。 谢菡坐了下来,提起酒壶,给赵臻斟了一杯,递给他。 赵臻接过,却没有喝下,他看着谢菡,声音有些哑,“你都知道了?” 谢菡浅笑道:“这好像并不难猜。这个时候陛下传你入宫,除了平乱之事,根本不作他想。” “可是,我还没有做出选择。”赵臻道。他并没有立马答应天启帝。 可是看谢菡的反应,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这桌的美酒佳肴,便是她的送别之宴。 “你的身体,我实在放心不下。” 谢菡起身,走到赵臻身后,双手环到他的胸前,想轻轻贴上去。 她想得很美好,可是等做起来,却发现自己失败了。 她腹部隆起的一块,实在影响了她的发挥。 谢菡无奈叹了口气,干脆放弃了这个动作。 赵臻见状,起身张开双臂将她环住,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享受着此刻的温情。 谢菡握住他的手,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描绘,道:“你知道,当初我为何会选择了你吗?” “因为英雄救美?”赵臻道。 谢菡轻轻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直到现在,赵臻仍旧没有想通。 谢菡一直喜欢的男子,是那种温润如玉端方有礼的,他根本想不通,谢菡为何会选择自己。 “因为啊,我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谢菡道,“虽然看似纨绔不羁,可是,他有责任,有热血,上马安天下,剑气定乾坤。” 家国面前,大义当先。 “可是……”赵臻犹豫。 “你也不想,边关将士无辜牺牲,黎民百姓水深火热吧?”谢菡止住赵臻的话。 “那你怎么办。”赵臻道,这是他心底,最最重要的人啊。 “我哪有那么娇弱,一碰就碎了。”谢菡笑道,“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和孩子,等着你的回来。” 在谢菡的劝说下,赵臻点头应允。 连夜便赶往军营,整顿三军,出征边关。 他人虽然离开了,却把赵扬和赵帆等亲信暗卫留下,拱卫着谢菡的安全。 一开始,赵臻打得甚是艰难,他不但要与梁国大军交战,更要安抚哗变的边军。 谢菡别的也帮不上忙,好在她手上掌握着赵臻府里的钱财,这边只好让人重新采购了棉花,发动善用针线的学子课业闲暇期间积极缝制棉衣,送往边关为三军将士御寒。 一整个冬天,谢菡便在进行各种调度。 时间的齿轮流转,进入三月以后,便不需要进行御寒准备了。 谢菡身上也轻松了些许。 往年这个时候,便该准备起科举考试来了。 可如今朝廷上下正全力抵抗着梁国的入侵,兵部户部各处都在支援着前线,大战当前,考试只得往后暂缓。 本来该是检验科举改制效果的时候,如今又得生生往后推迟。 谢菡心中理解,可是差事仍旧继续,她心里也是十分煎熬。 这几个月里,她除了腹部变化明显之外,身上旁的地方并没长胖多少,反而还消瘦了许多。 这一日,边关战报传来。 赵臻率领黑甲军,欲偷袭梁军,不料身中埋伏,下落不明。 谢菡当时正在吃饭,闻言,手中筷子惊得掉落地上。 “谢三小姐!” 赵扬惊呼。 谢菡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泪。 “殿下在边关的时候,比这更惊险的情形都经历过,如今一定会没事的。”赵扬安慰着谢菡,可是他自己,也不由乱了方寸。 这日晚间,赵稷来了谢菡所处的庄子上。 “赵扬赵帆两个曾跟随小九征战多年,又熟知边关地形,让他们前去寻找小九下落吧。” 谢菡自然应允,她甚至有些自责,“我当初就该让他们跟着赵臻前去边关的,若是他们在的话,说不定赵臻不会遇险。” 毕竟,赵臻是将自己最信赖的护卫留给了她。 “九弟也是放心不下你,”赵稷道,“有赵扬赵帆两个在你身边,他打仗的时候,才能安心不是。” “如今赵扬和赵帆他们离开,你这里安全也受不了保障,不如随我入宫吧。有宫中护卫保护,赵扬赵帆他们才可安心离去。” “我会让父亲兄长那边派人手过来保护的,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谢菡道,更何况,赵臻都离开几个月了,她这边一直都没有异常,刘月珍幕后的黑手,也不一定此时动手。 谢菡当即修书一封,送往宣平侯府。 当晚,谢世子便派了人到谢菡身边。 赵扬和赵帆辞别谢菡,带着赵臻最为信赖的心腹暗卫离开。 星夜,无月。 谢菡立在窗前,望着北方的夜空,祈求着赵臻的安康。 腹中孩子动了动脚丫,似乎在和谢菡打着招呼。 谢菡手覆在自己的小腹处,低声道:“你知道,你的父亲平安无事,对吧?” 孩子又踢了谢菡几脚,似乎是在回应着她。 夜已深了,谢菡却了无睡意。 她躺在床上,脑中却十分清醒。 屋外传来几声兵器相接的声音。 谢菡顿时警觉起来,取下床边悬挂的佩剑。 有人在急促得拍门,“小姐,有刺客偷袭,兄弟们正在前院顶着。属下护送您先行离开。” 谢菡听出这人是自己的护卫,忙打开门,从后门小路驾车离开。 方走不久,身后就传来追兵的脚步声。 刺客们比谢菡想象的来得要快。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宣平侯府的府兵和赵臻手下护卫的差距。 在赵扬赵帆两个护着她的时候,她从未被刺客打扰过。 如今他们一离开,便有人追杀到跟前。 怪不得,父亲和兄长那么崇拜赵臻。 那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锋芒,留给她的柔情呵护让她险些忽视了他的能耐。其实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永远是那么得强大,让人敬畏崇拜。 不多时,谢菡便已经被刺客追上。 她手底下的人不得不停下来,和刺客交手。 有一人突破宣平侯府的护卫,举着长剑向她飞身而来。 夜色下,刀剑的冷光闪过。 谢菡心中闪过一阵绝望,才要闭上双眼。 “叮!”一声清脆之音闪过,已经有人挡在了谢菡身前,接下那刺客的招式。 “赵风护卫?”谢菡认出了来人,正是赵稷身边的。 于此同时,又有几位身手利落之人加入战局,拦住了刺客的攻击。 “太子殿下担忧谢三小姐安危,特意命属下暗中护卫。”赵风解释,“此地危险,谢三小姐,属下先带你离开。” 赵风将谢菡扶到马车上,带着谢菡先走。 打斗声渐渐落在身后,谢菡见无人追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眼下已经安全,多谢赵风护卫相救,我们可以停下了。” 赵风仍旧驾车疾驰,道:“太子殿下吩咐,务必要将谢三小姐带到安全的地方。” 赵风一路疾驰,竟是将马车赶到了宫门口。 此时宫中守卫见了赵风,并未阻拦,放任他直接进去。 一直到了一处宫殿面前,赵风才停了下来。 谢菡一看眼前情,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曾经出入东宫多次,对这里十分熟悉。 既然已经入了宫,谢菡无奈之下,只得道:“这东宫于我并不合适,我去重华宫便好。” 那里最起码是赵臻曾经的寝宫。 再不济,还有她住过的韶华宫。 “弟妹。”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谢菡去望,赵稷已经带着平安出来迎接。 谢菡眸中当即闪过戒备之色。 赵稷安抚她道:“弟妹无须忧心,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平安产下腹中的胎儿。” “你放心,本宫对你并无不利之心。” 谢菡却不敢相信。 可是在一众东宫守卫面前,她别无选择。 一转眼,谢菡已经入了东宫十余日。 她一直都被人好生伺候着,并无任何不妥。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不安。 直到四月里,她才知晓这股不安来自何处。 按理说,三月里便是太子妃杜如玥的临盆之期,可是直到现在,仍旧未传出她要分娩的动静。 第57章 谢菡摸着自己的小腹, 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杜如玥腹中孩子迟迟不生,而赵稷又格外重视她腹中的孩子,该不会是想……换子吧? 可是又不对啊, 一般想换子的人, 都是想让自己孩子前程更好。 杜如玥腹中所怀的那个, 可是东宫嫡子, 没理由更换出去。 除非……那不是赵稷的孩子。 这简直太荒谬了! 虽然这个想法并没有得到证实, 可是谢菡在东宫却待不下去了。 她每日散步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得往东宫宫门口走去。 可是每当她靠近宫门口的时候,便会有内侍出来将她拦住。 这一日, 谢菡又想走出东宫, 她望着那不远处的宫门发呆。 “弟妹,为了你腹中的孩子着想,你还是安安心心在东宫养胎吧。”赵稷不知何时出现在谢菡身边,温润的声音提醒她道。 谢菡连忙回过神来,“太子既然唤我一声弟妹, 那我不明不白的住在东宫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如果说, 太子将我接入东宫是为了躲避刺客的追杀,那我在重华宫也是一样的。那些刺客总不至于追杀到宫里来吧。” “眼下小九不在, 重华宫并不安全。”赵稷道,“宫中总有孤照应不到的地方, 小九不在,孤得保护好你和孩子。” “那多谢太子殿下了,我有些累了, 先回去休息了。”谢菡转身离去,将赵稷甩在身后。 在谢菡看来,这种保护, 倒更像是种禁锢。 她藏于东宫,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在这里,日后就算生了孩子,赵稷偷偷抱出去,说是杜如玥生的,恐怕也没有人会怀疑。 她一定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谢菡回了房间,以休息为由,将所有的婢女都赶出去。 她躺在床上,却没有睡着,一个人思考着对策。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婢女将晚膳摆在桌中,然后到床边去唤她,“谢三小姐,该用膳了。” 谢菡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副刚醒的样子。 “我这就来。”她才要起身,面色一变,捂着自己的小腹,“我好像……要生了……” “可距离您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十月怀胎分娩,算起来,谢菡应该是五月里临盆。 “可能是早产,最近受了惊吓,孩儿提前出来也不是不可能。”谢菡道,她掀开身上盖的被子,裙下已经湿了一片,“羊水已经破了。” 婢女见她身下的床单也有浸湿的痕迹,神色慌张起来。 “谢三小姐,您先去躺着,奴婢这便去禀报太子殿下。” 婢女慌慌张张得离开。 书房里,赵稷正在看着从边关传过来的战报,眉间是止不住的忧愁。 赵臻失踪将近一月,还未找寻到他的下落。 恐怕是……凶多吉少。 正是用膳的时辰,赵稷一点胃口都没有。 平安在一旁劝道:“晋王殿下定会平安无虞的,您多多少少用一点吧,别饿坏了身子。等回头,晋王殿下还朝,您却累垮了。” 赵稷根本就没有胃口用膳。“孤不饿。” 就在这时,门外传了异动,平安出去查看什么情况,不多时,便领回一个婢女来。 那婢女一进门,就给赵稷跪下,焦急道:“殿下,谢三小姐,她要生了。” 赵稷目光一紧,“这么快?” 还不等他吩咐,又有太子妃寝宫身边的婢女来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突然发动,想来是快要生了。” 如今东宫是有产婆的,不过是为了杜如玥准备的。谢菡进东宫并没有多少人知晓,赵稷算着她产期还有一月,便未再准备别的产婆。 毕竟东宫也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盯着,住进来那么多产婆,定然是要引人怀疑的。 可谁知,事情就是这么巧,谢菡和杜如玥竟然是在同一天生产。 谢菡肚子里的,可是赵臻的骨肉,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如果赵臻有个万一,谢菡肚子的孩子,那就是他唯一的血脉。 至于杜如玥肚子里那个…… 无须多想,赵稷已经做出了选择。 “先让产婆去给谢三小姐接生。”赵稷道,当即让谢菡身边的婢女去将人给领走。 接着便又吩咐平安,“你再去寻几个产婆,带去太子妃寝宫。” 谢菡正躺在床上,捂着小腹一脸痛苦的样子。 婢女领着产婆进来,高兴得对谢菡道:“谢三小姐,产婆来了。” “太子殿下可真是重视您。刚才太子妃身边的婢女来报,太子妃娘娘也要分娩,这东宫的产婆都不够用了,还是太子殿下先让给您接生,再去旁处给太子妃娘娘找寻产婆呢。” 闻言,谢菡一颗心沉了下。 杜如玥早不分娩晚不分娩,偏偏和她选在同一天,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产婆已经到了谢菡的身边,看了看谢菡的肚子,安抚着她,“贵人您怀相甚好,定能平安分娩的。老奴先看看您的情况。” 说着,便要撩开谢菡的裙子,去褪她的中裤。 谢菡连忙坐起身子来。 “不用,我不习惯。”谢菡脸有些红了,她又不是真的要生,怎么好意思将那儿给人看去。 产婆只以为谢菡是害羞,笑着道:“夫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都是从这儿出来的,每个妇人生产,都是这般。” 谢菡当然知道这么回事,可就算是要给人看,等到她真正分娩也是不迟。 这会她却不愿被人扒了裤子去看生孩子的地方。 捂着肚子,支支吾吾,就是不肯给产婆看。 坚持了一会,谢菡估摸着差不多了,这会杜如玥生产的消息应该都传出去了。 不管赵稷有什么打算,只要世人知道杜如玥生了,那她肚子里这个就有可能保全。 他总不至于为了得到孩子,黑了心让太医开什么催产药。 “我,我刚才弄错了,我并不是要生。”谢菡道。 产婆跟谢菡接触了这么一会,也看出谢菡的情形,和真正要生孩子的妇人截然不同。 不过她只是一个听令的接生婆,上面怎么吩咐,她怎么听着就是了,才不会动心思去拆穿谢菡。 不过婢女却十分吃惊。 “谢三小姐,您怎么又不生了呢。” 谢菡道:“我也是头一胎,没什么经验。” 婢女:“……” 既然事实是这样,她也只好如实去禀报赵稷。 不多时,便有人急匆匆来带那个产婆离开。 这个时候,能够用到产婆的,只有杜如玥那边了。 她赶紧差人去打听杜如玥那边的情况。 “因太子妃娘娘发作得突然,宫中并无多余产婆伺候,平安去寻了好久,还是蜀王得知消息,赶紧将他府中的产婆给送了进来。” “可是产婆还是来得迟了,太子妃生产本来便比产期晚了一个月,又加之没有产婆及时接生,眼下有些难产,所以刚才太子殿下让人将您身边的产婆给借走了。” 谢菡一颗心更沉了,事情越来越往她所想的那个方向发展。 她要生孩子了,杜如玥那边就发动起来,如今她不生了,杜如玥就开始难产。 总不会,杜如玥难产之后,又化险为夷,最后不生了吧? 这孩子还能再塞回去吗? 杜如玥这一胎生的甚是艰难,一天一夜过后,孩子还是没有出来的迹象。 太子妃难产,成了大家最为关注的事情。 毕竟事涉江山传承,不得不重视。 蜀王赵王周王魏王四个在府中也坐不住了,到了东宫听候消息。 本来天启帝也想亲自来看看的,可他自去年冬天得知梁国来犯之后,怒极攻心之下身体便垮了下来,眼下正在病榻上调理身体。 杜如玥难产的第二天,文武百官为了表示自己心意,也是自发到了东宫门口为东宫还未出世的皇孙祈福。 这个时候,赵稷顾不上谢菡,只得让婢女将她守在屋中,不得乱走。 谢菡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向婢女打探情况。“外面都来了哪些大臣?” “几乎四品以上的都到了。” 谢菡眸中深思,谢琮的官位正好是四品,如果运气好的话,她或许可以脱困。 东宫门外,文武大臣守在这里,谁都不肯离去。 春光正好,百花齐放,白鸟争鸣,正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情景。 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么凝重。 太子妃难产两天,这一胎恐怕是悬了。 太子成婚八载,终于得一子嗣,可是分娩之际,却又传来这样的消息…… 这之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子嗣。 “啾啾,啾啾啾啾啾。”在众鸟的啼叫声中,这声音并不是多么显眼。 可是谢琮听闻,却猛得抬起了头,去寻自己父亲的位置。 谢世子也正朝他看来,隔着其他官员,父子两个微微点头,以目光传达信息。 谢琮观察了下周围,见大家并没有注意到他,悄悄得从人群中离开。 不多时,一道鸟啼声响起。 “啾啾,啾啾啾……” 这鸟啼,穿过宫墙,越过纱窗,一直到了谢菡的耳边。 闻后,谢菡唇角缓缓勾起,扬起了一个笑容。 第58章 入夜, 是杜如玥难产第三个夜晚。 一般难产的妇人发作这么长时间,很大的可能便是一尸两命。 大家似乎都意识到这种可能了,今晚的东宫异常沉默, 各处当差的宫人也都小心了许多, 生怕太子妃有个好歹, 牵连到自己。 谢菡早早就打发看守自己的婢女去睡了, 她站在窗边, 感受着晚风吹拂过自己的面颊。 微微仰头,繁星密布,熠熠生辉。 随着一阵风动, 一道黑影闯进了视线中。 那人身手矫健, 几个起落,便到了谢菡所在的窗前,跃了进来。 谢菡连忙关上窗户,那人扯下自己的面巾,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 正是谢琮。 谢菡小心问道:“你进来的时候, 没被什么人发现吧?” 谢琮道:“还好, 你哥哥我的身手虽然比不上晋王殿下,可是这宫中值守如何再清楚不过, 要想躲过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羽林卫本来便有拱卫宫城之责, 谢琮当值多年,多少也有一点门道。 “快,我先带你出去。” 他将手中的一个包袱交给谢菡。 里面正是一套宽大的夜行衣, 谢菡换上之后,又用黑巾蒙了面。 谢琮带着谢菡出窗户离开,贴着阴影之处行走, 来到墙根。 外面有甲胄铿锵的声音,是巡查的守卫走过。 谢琮和谢菡停下等待,谢琮道:“再等一刻钟,便是守卫交班之时,我们正好趁机离开。” 二人静静等待着。 就在这时,有火光冲天而起。 谢菡望去,正是她原先的居处。 “快,快救火啊!” 有人呼喊道。 一时间,东宫乱了起来,守卫们纷纷而动,提了水往谢菡原先所居的宫殿而去。 正是时机,谢琮不再犹豫,带着谢菡从翻墙离开东宫。 落地之后,谢琮不敢大意,当即按照原先安排,返回自己当值的卫所,换下夜行衣衫,又寻了自己未穿过的官服,让谢菡换上。 还好谢琮的官服大了许多,谢菡穿在身上,也将腹部遮掩了一部分。 “这会宫门处守卫是我熟人,我们赶紧离开。” 直到离开宫城,谢菡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想什么呢,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走了大约一里,路上停了一辆马车,那驾马的车夫正是宣平侯府中人。 谢琮将谢菡扶上车,往宣平侯府赶去。 赵风从暗中现身,看着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这才转身,往宫城方向行去。 “殿下,谢三小姐已经离开。”赵风跪地向赵稷禀报。 赵稷双手负在身后,脸上并未有任何表情,道:“孤知晓了,你下去吧。” 待赵风退下之后,赵稷抬眸,望向外面的夜空,黑暗中仿佛有怪物在张着一张大口,随时要将人给吞没进去。 赵稷深呼出一口气,最终眼神坚定起来,他唤道:“平安。” 平安上前躬身听令,只听赵稷吩咐道:“放出两个消息去,今夜东宫明泰殿失火,住在那的宫人未得幸免,葬身火海。还有,太子妃难产,最终带着腹中的皇孙离世,一尸两命。” “殿下,若是这消息散布出去,可就没法回头了啊。”平安道,一旦太子妃身亡,太子殿下又会陷入无子的漩涡中。 这一次,他面对的风雨,可能比想象的还要猛烈。 第59章 “不必再劝,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赵稷道,起初他是有换子的想法,不过那是建立在赵臻平安无恙的前提下。 毕竟赵臻还年轻, 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可现在不一样了, 万一赵臻真的回不来, 那谢菡腹中的孩子, 是他唯一的子嗣, 赵臻又怎么忍心再行夺子之举。 就算从谢菡费尽心思逃走的反应来看,她也不会同意这件事情。 罢了,赵稷叹一口气, 道:“去传消息吧。” 清晨, 宫门初开,便有一队身着丧服的东宫内侍鱼贯而出,前往各大府邸报信。 “什么?太子妃薨了!” 虽然大家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是在得知之后,还是适当的表示了一番惊讶。 伴随着太子妃的薨逝, 明泰殿的那场大火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不过就是烧死了一个宫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谢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不无讶异。 杜如玥竟然真的死了? 她本以为,杜如玥的难产, 只是为了拖延孩子出生时间的一个说辞。 可是,东宫再传出杜如玥死讯的时候,为什么要带上明泰殿那场大火。 显而易见, 这是赵稷有心为之。 太子妃薨逝,照理文武百官、朝廷命妇均需要进宫祭奠,谢世子夫人嘱咐谢菡在家好生照顾自己, 便按品级大妆,换上命妇朝服,和谢世子谢琮三人准备入宫。 他们走后不久,宣平侯府大门便被人敲响。 守门的打开一看,是刘俊卿,他身后还带着一队衙门的捕快,十数人之众。 守卫见势不对,连忙去禀报给管家。 不多时,管家便过来,询问刘俊卿等人的意图。 刘俊卿亮出了刑部的搜查令,道:“本官正在奉命捉拿贼人,有目击者看到贼人进入贵府后院,需要进府搜查一番。” 管家道:“刑部搜查,按说我等不该阻拦,可是府上几位主子不在,您这般贸然进府,恐怕不好吧,不若等主子们回来再说。” 是个人只要想想,便知道宣平侯府此时没有主子在。太子妃薨逝,府上主子全都进宫祭奠,至于没去的谢三小姐,也是因为外出公干,人没有在皇城而已。 刘俊卿道:“耽搁了捉拿贼人,你们担待得起吗?刑部搜查令在此,任何人等不得阻拦!”说着,就要带着手下的捕快强行闯入。 “放肆!”管家面色沉了下来,“刘大人,这可是宣平侯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管家沉喝一声,连忙召出府兵,阻拦在府邸门口。 刘俊卿一时被挡住,面色极为难看。他这可是在执行公务,本以为拿出刑部的公文,便会受到礼待,各处均当配合才是。没想到一个宣平侯府的管家就敢拦他。 刘俊卿心中恼怒,气道:“宣平侯府莫非是蓄意包容贼人不成?” “刘大人慎言,”管家脸色铁青,“若是您要给我宣平侯府定罪,还请拿出证据来才是。您又如何保证那贼人确实在我们府上?仅凭几句目击之言,我们府上,不认!” “今日您若是要搜查,得先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管家也把话给刘俊卿撂下了。 本来并非没有转寰余地,只要待主子回来,刘俊卿或可凭借手中公文进府搜查。 可如今直接便成了不让他进府。 气氛一时间僵持。 “发生了什么事儿?”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 管家和刘俊卿同时去看,蜀王赵佐一身玄色蟒袍,款款走过来。 刘俊卿拱手,向赵佐禀明情况。 赵佐温笑着道:“宣平侯府的功勋朝廷自然看在眼里,刘大人方才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了。他急着进府搜查,应是怕贼人在贵府作乱,危害贵府安危。” 赵佐好言解释,那管家自然不会横眉冷对。 见时候差不多了,赵佐又道:“如今谢世子夫妇身在宫中,无法及时传信,不过本王想,他们知道的话,应当也会同意刘大人进去的。本王在这里做保,刘大人进府,除了搜查贼人,不会再做其他,不会扰了府上清净。” 管事还在犹豫,“多谢蜀王殿下好意,我宣平侯府以武起家,这一般的贼人,能够对付过来。若果真有贼人闯入,宣平侯府定会将其捉拿,交给刘大人处置。” “看样子,谢管事是不信本王的做保了。”赵佐沉下脸来,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只好亲自陪着刘大人进府一趟。” 赵佐抬步,看着横档在府门处的刀剑,道:“怎么,你们还想对本王动粗不成?” 府兵不敢真的伤了赵佐,赵佐往前跨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就这么一步一步,赵佐迈进了宣平侯府的大门。 刘俊卿带着刑部的捕快,跟在赵佐身后,一并入了宣平侯府。 迈进大门的时候,还得意得看了那管家一眼,意思好像是在说,不是要从尸体上跨进来吗?他如今没怎么着,也照样进来了。 管家不屑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冷哼,典型的小人得志!还亏当初世子夫人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想把三小姐许配给他呢。 幸亏没成。 赵佐到了用于待客的正厅,寻了张位子坐下,对立在一旁的刘俊卿道:“刘大人,还等什么,还不快带人去搜查贼人。” “是。”刘俊卿赶紧带着人往后院行去。 谢管事见阻拦不过,只好使了一个手势,让人赶紧前去给谢菡通风报信。 “小姐,刑部刘大人带人前来捉拿贼人,还有蜀王殿下也在。管家阻拦不住他进府,特意让小的来通报您一声,先呆在房中,不要露面。”毕竟此时的谢菡应该在外地出差,不应出现在皇城之中。 “蜀王?”谢菡道,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先前没有想通的在这一瞬间渐渐明朗起来。 为何昨夜她逃出东宫后,明泰殿便会起火。东宫在传出太子妃薨逝的消息同时,还特意强调明泰殿宫人葬身火海,未得生还。 看来是想迷惑住幕后之人,让他以为东宫因为无子可换,所以太子妃才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那人应当是知晓杜如玥腹中所怀的并非赵稷亲子,他也应该知晓,谢菡肚子里怀的是赵臻的骨肉。 如今那人又来搜查宣平侯府,恐怕为的不是捉拿贼人,而是要确认谢菡是否还活着的消息。 蜀王赵佐一向低调得很,这次却公然支持刘俊卿入府搜查,实在有违他平日作派,从目前来看,赵佐便是这个幕后之人了。 如今怀疑到赵佐身上,谢菡又将从前的事儿捋了一遍,发现很多事情中竟然都有赵佐的影子。 先前刘月珍暗害她腹中胎儿的时候,用的是极为珍贵的云叶香,这种东西她自己拿不到,可如果是赵佐给她的呢? 早先刘俊卿进入刑部的时候,赵臻就猜测过他背后有人,只不过一个五品官员的升迁,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没有深究。如今刘俊卿要进入宣平侯府搜查,赵佐一个低调的王爷突然出现表示支持,这让谢菡不得不怀疑,刘俊卿背后的人就是赵佐。 而刘月珍正是和刘俊卿一同修史的人。刘月珍见刘俊卿升迁,而自己却一无所获,这心里自然是不能平衡的,在有心人挑唆之下,为了晋升做出用云叶香害人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除了刘月珍外,还有死了的梁国公主高永嘉,导致梁国国主发兵边关,赵臻挂帅出征的缘由。高永嘉她在大乾的身份可是蜀王侧妃,可是熟知高永嘉个性的人都知道,高永嘉原先看上的人赵臻,又怎么会在七夕和赵佐做下丑事,被人给捉了奸呢。 以高永嘉的眼光,当是不屑于给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子做小。这其中,当是赵佐的手笔居多。 还有,杜如玥难产的时候,几位亲王得知消息守在东宫不肯离去,又是出现过赵佐的身影。 以及前往江州路上,那半路刺杀的死士竟有内侍出身。以赵佐的身份,他整日里接触内侍再寻常不过。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和赵佐牵扯上了关系,谢菡虽然并没有证据,但是她感觉自己的猜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更何况看如今的局势,赵佐也是摆脱不了嫌疑。章皇后一共就生了两位皇子,赵稷成婚多年没有子嗣,而杜如玥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却不是赵稷的孩子,可见赵稷的身体应当是有了什么问题。 而赵臻下落不明,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江山又怎么放心传给这两位嫡出的皇子? 受益最大的人,无非就是其他几位皇子中年长的那一位,三皇子,蜀王赵佐。 今日他来宣平侯府查看情况,应当是确定谢菡是否真的葬身火海。毕竟她腹中的孩子,对赵佐来说就是种威胁。 思及此,谢菡背后出了身冷汗。 她所住的如梦居,定然是搜查的重点,这次赵佐是不会放过的。 就在这时,谢菡听到外面婢女的声音。 “刘大人,这是我家小姐的闺房,她已经有大半年未曾在皇城居住了,贼人不可能会来这的。” 刘俊卿冷声道:“正因为大半年未曾住人,才更要盘查。这样空置的房间,才更加容易成为贼人藏匿的所在。” 谢菡眉间深锁,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第60章 谢菡躲在房间内, 投过纱窗的缝隙往外瞧去。 刘俊卿提了下衣袍,迈步跨上她房门前的台阶。 她的婢女则站在房门前,张开双臂阻拦刘俊卿上前。 刘俊卿给自己身后的捕快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马上前, 一左一右夹住那婢女, 将她给挪开。 婢女急呼:“刘大人, 这是我家小姐的闺房, 外男怎能随便进入?” 刘俊卿没管那婢女的呼声,伸开手,在房门前停顿了下, 然后呼了一口气, 用力一推。 谢菡忙屏住呼吸,藏于内室的帐幔后面。 刘俊卿定了定,抬步,就要迈入谢菡的房间。 “放肆!”院门处,谢琮的身影拐了进来。 见状厉喝一声, 三步并两步跑到刘俊卿面前, 揪住他的衣领,照着他的面门来了一拳。 “我妹妹的闺房岂是你们这些臭男人能随便进的?”谢琮怒骂。 刘俊卿被打的一懵,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本官也是在执行公务, 还请谢公子配合。” “配合个屁,”后面跟过来的谢世子夫人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爆了粗口。“本夫人还从未见过执行公务执行到了女儿家的房间里, 别不是想趁机拿走我女儿的私人物品吧。你这是捉拿盗贼啊,还是想耍流氓。” “夫人慎言,”刘俊卿面色一红, “本官一心为公,绝无私心。” “那我就得好好问问刘大人了,你入我宣平侯府搜查,说的是目击者看到贼人进入我们府上后院,那请问一下这目击者又是何时看到的贼人入府,从何处入府,怎样入府?” 刘俊卿一时心虚,捉拿贼人的借口本来便是编造出来的,这会谢世子夫人问的详细了,他自然答不上来。 “这个……” “你倒是说啊!”谢琮吼了一句,“你要是不说,便是蓄意诬陷!” 刘俊卿一时情急,道:“贼人自然是从后门处的院墙翻墙进来的。” “好,既然刘大人咬定是从那进来的,那不妨过来看看便是了。” 谢世子夫人一把揪住刘俊卿的衣领,将他拖着往如梦居外面走。 直到人都退了出去,藏在房间内的谢菡才松了一口气。 谢世子夫人将刘俊卿一直带到后门处,靠墙根处正是一处菜地,里面的泥土还有些潮湿,像是浇过水没有几天。 谢世子夫人道:“很是不巧,这处的菜地前几日刚浇过水,土还没有干,若是有贼人翻墙而入,一定会在地面上留下脚印。刘大人,您仔细瞧瞧,这儿可像是混入贼人的样子?” 眼前的泥土,却是平整的很,上面没有一点痕迹。 刘俊卿面色灰白,“许是,许是那目击者记错了,贼人从别处翻进来的,还未可知。” “够了!”谢世子夫人喝住,“若是仅凭莫须有的三言两语,我宣平侯府便被你翻个底朝天,这传出去颜面何存?下次搜府,还请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再说!” “来人,给我把他打出去。” 谢世子夫人吩咐完后,府兵立马出来,拖着刘俊卿就往府外走去。 他带来的那些衙差,也都被赶着往府外走。 路过正厅的时候,赵佐还在喝着茶,见这情况,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这是发生什么情况了?” 谢世子夫人冷笑,“王爷做保,令刘大人入我宣平侯府搜查贼人,那您可知,我们府上压根就没有贼人进入!” 有人凑近赵佐的耳朵,低声告诉他刘俊卿所指之处,根本就没有贼人入府的痕迹。 赵佐面色一僵,看着刘俊卿狼狈的模样,只感觉颜面无存。 他调整了呼吸,赔笑道:“是本王的不是,只以为府上进了贼人,怕扰了贵府的安宁,才同意刘大人入府搜查,却原来是误会一场。今个儿是本王冒失了,等改日,本王必定登门赔罪。” 谢世子夫人眸色一暗,改日?若是赵佐登上皇位,还能指望他登门赔罪?不将宣平侯府满门抄斩都算好的。 “既然是误会,那府上今日就不招待王爷及刑部的各位大人了。”谢世子夫人道,“毕竟刚被搜查了一番,乱的很。” 赵佐忙道:“夫人安心打理府上便是,本王这便告退。” 赵佐迈步,走出了宣平侯府。 而刘俊卿却是被人给扔出去的。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连忙爬起来,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官帽,对赵佐拱手道:“王爷……” “丢人!”赵佐嫌弃道,他扔下这么一句,便打马离开宣平侯府,不再管刘俊卿如何。 刘俊卿自讨了个没趣,转头望向宣平侯府的牌匾,目中流露出一丝厌恨来。 他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迹,道:“我们走!” 带着手下灰溜溜的离开。 来时有多风光,走时便有多狼狈。 确定刘俊卿离开之后,门口的守卫便去想谢世子夫人报信。 此时谢世子夫人和谢琮正在谢菡的房间里,关怀着她的身体。 “怎么样,你没受惊吧?” 谢菡摇头,道:“我无事,对了母亲,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父亲呢?” 谢世子夫人道:“你父亲正跟朝臣们在一块呢,我和你哥哥听闻刑部来咱们府上追查盗贼,担忧冲撞了你,所以先赶了回来。” “还好,你们回来的及时。”谢菡道,要不然她可就被人发现了。“今个儿东宫,可有别的事情发生?” 赵佐都让人搜查宣平侯府了,没道理东宫那边会轻轻放过。 果不其然,谢世子夫人道:“今个儿太子妃灵堂上,她生前的贴身婢女春红突然冲出来,说太子妃之死并非难产身亡,而是被太子殿下蓄意谋杀。只因太子妃腹中的骨肉,并非太子血脉,这么多年,东宫一直未有子嗣,不是太子妃身体不行,而是太子根本不能生育。” “听闻此信,百官大惊,就是陛下也吐了血,昏了过去。你说,这将来可怎么是好呢?” 赵稷不能生育的事情被当众点破,他这个太子之位,恐怕就坐不住了,这个时候若天启帝有个万一,江山该何以为继? 就在这时,谢菡感觉自己腹部被孩子踢了一下。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母亲,这皇城,我是不能呆了。” 赵佐是不会放任她腹中这个孩子平安活着的,谢菡曾经领教过的赵佐手底下死士的厉害,若是他们来袭的话,宣平侯府的府兵护不住她。 赵臻……只有赵臻,才能保护住这个孩子。 “我要去边关,去寻孩子的父亲。” “那好,我护送你前去。”谢琮道。 “不!”谢菡拒绝,“你不能走。羽林卫身负保卫宫城之责,哥哥得留在皇城。” 赵佐虽然有心皇位,但是他毕竟不受天启帝待见,手中职权有限。 从这一系列赵佐的筹谋中便能看出来,他能到今天依靠的除了自己秘密训练的死士,便是女人了。 最为关键的三个女人便是,刘月珍,高永嘉以及杜如玥。 只要谢琮身在羽林卫,最起码隔绝了赵佐发动宫变的可能。 “可是你已有九个月的身孕了,万一赵佐前去追杀你,你又怎么自保。”谢琮担忧道。 这如何才能平安离开,还是一个问题呢。 谢菡也知道,这一次必须得计划好了才行,这一次赵佐再追上她,她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活命了。 谢世子夫人道:“对外放出信儿去,就说宣州老家那边老侯爷和老夫人身子不适,我作为儿媳,需要回去侍候公婆。” 早在几年前,宣平侯夫妇便已年迈为由,回到老家那边安度天年。皇城这边的宣平侯府,便一直由谢世子和谢世子夫人打理。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谢世子夫人要回宣州,赵佐那边很难不多想,她是要将谢菡给送到本家去产子。 一直等谢世子夫人走了三天,赵佐没再对宣平侯府有什么动作,谢菡这才乔装了自己,带着人往边关赶去。 一路上,她只寻了僻静处走,百日休息,晚上赶路,一行人倒没怎么遇到过什么状况。 只不过越往北,遇到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这一日,谢菡正带人赶路,前方火光闪烁,她更听到兵器相接之声。 谢菡让人停下来,问道:“去看一下,前面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她的人回来禀报,“三小姐,是一队押送军粮的官兵遇到盗贼,双方正在交战。” “去帮一下吧。”谢菡吩咐。 若是一般的争斗,谢菡应是没那个余力去管的。 可那是军粮啊,关系到前线千千万万将士的温饱问题。 得了令,她手下的护卫赶去支援,谢菡则等在马车里,听着前方的动静。 交战声渐渐小了起来,盗贼似乎是见形势不利,忙喊着同伴撤退。 夜色中,她听着马蹄跑远,最终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手下的护卫也回来了,在她马车面前停下,道:“三小姐,盗贼已经赶跑,运粮官特意过来道谢。” “多谢小姐仗义相助。”运粮官紧跟着道。 谢菡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那运粮官看到谢菡隆起的肚子,看这情形,这该是位夫人吧。 怎么她的随从都喊小姐呢。 第61章 运粮官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谢菡才是。 谢菡只做不知运粮官的尴尬,抚着自己的小腹,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将军不必言谢, 正好我夫君也是军营中人, 说不定将军押送的粮草, 正是运往我夫君营中呢。如此一来, 我也算是帮了我的夫君。” 闻言,运粮官问道:“夫人夫君也军中任职,这可真是太巧了。不知夫人下一步要前往何地, 说不定我们顺路呢。” 谢菡道:“燕州。” 赵臻失踪之前, 便是在燕州领军,与梁国大军相抗。 运粮官笑道:“这可正是巧了,我护送的粮草,也是要运往燕州,供给黑甲军所用。听夫人的口音, 似乎是皇城人士, 若是不熟悉路的话,可跟随在我们后面, 一并前往燕州。” “如此多谢将军了。”谢菡大喜。 有了这护送粮草的军士领路,谢菡他们没几日便到了燕州。 此时的燕州城墙, 一看便是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城门周围许多墙砖都已经被烧的发黑,有的还有刀剑的痕迹,更甚至, 有的地方还有缺陷。 从去年冬月开始,这座城便从未停止交战,它先是被梁国所占, 后赵臻又率军夺回。 赵臻失去踪迹后,梁国曾多次来攻,却被赵臻麾下黑甲军给死死守住。 那一道道斑驳的痕迹,都曾是战火的见证。 谢菡进了城,运粮官便来与她分别。“夫人,营中军纪严明,无关人等不得进入,接下来,您便不能跟着我们了。看您这身子,也快临盆了,还是要尽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知您夫君姓甚名谁,在何处任职,说不定我可以给他捎个话,让他前来见您呢。” 谢菡道:“多谢将军的好意了,夫君他在燕州有房产,我们这边前去安顿。” 先前赵臻将晋王府的钱财都交给谢菡掌管,谢菡查阅府中账本的时候便注意过,他曾经在边关几处地方都置办了产业。 这次谢菡前来,正好可以前去赵臻的宅子。 得知谢菡有安顿的地方,运粮官也放了心,押着粮草往军营而去。 谢菡也根据记忆力的位置带着人前往赵臻在燕州的住处。 这宅院位置倒也不难找,和太守府宅院只有一墙之隔。 谢菡一行人到了府门前的时候,看到门上牌匾上写着赵府,谢菡便知道自己没有寻错地方了。 当下便令手下前去叫门。 看守的守卫并未见过谢菡,很是慎重得询问她的身份。 谢菡点明自己是从皇城而来,与府上主人交情匪浅。 守卫还是不敢大意,正巧这时,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出来,见了谢菡的面,瞳孔蓦然瞪大。 他连忙上前,热切得招待着,“夫人,您来了,快里面请。” 谢菡有些疑惑,“夫人?” 管事的笑呵呵道:“正是呢,您的画像,主子可是书房卧室均有悬挂,是以老奴一眼就认出您来了。” 管事很是殷勤得将谢菡给请进府里,同时瞪了守门的护卫几眼,提点道:“这可是咱们府上的夫人,都认清楚了,往后若是冲撞了,这份差事就别想做了。” 提点完护卫后,管事赶紧去谢菡跟前,看她有什么吩咐。 连日来谢菡赶路已经有些疲累,正想先休息一番,方才又听管事说的赵臻卧房中悬挂着她的画像,谢菡便想前去瞧瞧。 “先休息吧,也不用另外给我准备宅院,去你们主子原先的卧房便是。还有,我带来的随从好生安顿他们一下。” “是。”管事应到,俨然是将谢菡当作了女主子对待。由此可见,往日赵臻也没少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他对谢菡的重视程度,这才让管事的不敢在谢菡面前造次。 谢菡到了赵臻的卧房,进了内室,入目便是管事所说的那些画像。墙壁上,屏风上,到处都是她,有的斜倚栏杆,有的低眉浅笑,有的执扇扑蝶,各个时期都有,几乎从她十七岁一直到二十二岁。 谢菡在房间中看了一会,在床上坐下,看到枕旁还有一张卷起来得宣纸。 谢菡抽出来看,上面画的正是她今年一月里的情形,大雪初融,她站在廊下看檐上白雪化水,嘀嗒下来的情形。暖阳下,她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带着一种柔和的笑意。 管事的见她看得入神,道:“主子每每收到夫人的画,他都会命老奴给装裱好,免得不甚破损。您手上这张,是主子出征前收到的,当时还来不及交代,便接到紧急军情,出征去了。” 谢菡又将画给卷起来,在原处放好。 管事的道:“热水已经备好,夫人可要沐浴更衣。” 谢菡点头,“善。” 当晚,赵航得知信后,便带着一队黑甲卫前来府上见过谢菡,并向她回禀这段时间找人进展。 赵臻素来头疼起名这样的事儿,他心腹干脆便用扬帆起航来命名。这位赵航,也曾护卫过谢菡一段时间,只不过谢菡素来与赵扬赵帆两个交流得多,其他人等没怎么接触过。 “夫人,虽然我等并未和殿下联系上,不过看踪迹,他应当是带着人马往梁都的方向行去,赵扬和赵帆两个已经找去了,想必不日便有好消息传来。” 眼下虽然没有寻到人,但是一切迹象表示,赵臻还活着,他的性命并没有大碍。 谢菡松了一口气。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皇城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希望赵臻能够早点顺利归来。 自此,她便在府上住下。 下人们完全是将她当作女主子对待的,丝毫不敢怠慢。 赵航也是每日往返军营与谢菡这边,将最新的情况报告给她。 考虑到她快生产了,管事的又连忙给她寻找产婆。 正值战乱,这靠的住产婆一时也不好寻找,还是隔壁太守夫人听闻情况,将自己身边的嬷嬷给送了过来。 那嬷嬷姓张,大约四十来岁,太守府的小姐少爷几乎都是她看着出生的,于接生一道很有经验。 谢菡看她眉目和善,热络可亲,便同意留下她了。 这一日,谢菡睡得正熟,突然听得“咚”一声巨响,整个人连忙清醒过来。 她连忙起身穿衣,推开门去查看情况。 府中下人也都起来了,聚在谢菡院前,面上一副慌张得样子。 谢菡听得不远处似乎是有千军万马的嘶鸣声,她正要差人去打探发生了什么。 正巧这时,赵航也率了一队黑家军赶到,他面上满是紧张之色,道:“夫人,梁国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我们兵力严重不足,燕州恐怕守不住了。” “城中守军还有多少?”谢菡问道。 “不足五万。” 府中下人惊慌不已。 五万对二十万,这兵力悬殊也太大了。 “这可怎么办呢?那么多人攻城,燕州城破是早晚的事儿。” 谢菡心中也是一紧,不过赵臻不在,她便是这府里的主子,绝对不能慌了。 这燕州,得守住! “未必,尽管梁军数倍于我们,但是他们远道而来,粮草乏济,支持不了多长时间。只要我们守住,假以时日,定会撤兵。另外,我从皇城来时,已经听闻朝廷有往边关增兵打算,相信不日援兵就会到达。” 闻言赵航面露激动之色,道:“您说的增兵,是真的吗?” 谢菡心中悲哀,此刻的皇城,正陷入争位的漩涡中呢,天启帝身体虚弱,不知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太子赵稷,被传不能诞育子嗣,这储君之位能不能坐稳还且另说。 旁边还有一个觊觎皇位的蜀王赵佐。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往边关来增兵呢。 不过,为了守住燕州,给这些守城的将士心里一丝希望,谢菡只得点头道:“自然是真,朝廷一直挂记着边关的情况,也体谅众位将士的辛苦。为支援边关,朝廷已经打算再往此地增派兵马粮草,只要咱们再坚持一阵,坚持到朝廷大军到来,梁兵自然会退。” 赵航被鼓励到了,连忙将谢菡的话传给守城的将士。 将士们士气高涨,誓要拼死守城。 可是这一次,梁军攻城的架势猛烈了许多,完全是种不要命的打法儿。 城中箭矢消耗速度很快。 守了两天之后,赵航来禀报,“夫人,此次梁军攻势太猛了,这样下去,不出三天,我们的箭矢便会用完。” 原本赵航预计的是能坚持十天,可是情况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糟糕。 “如今将士们伤亡惨重,燕州,恐怕坚持不住了。”赵航忧心忡忡道,“夫人,要不我先送您离开此地。” 谢菡道:“不,我要留下。” 这个时候离开,感觉跟逃兵一样。 她谢菡绝对不要当逃兵。 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放弃。 “可是夫人,殿下如今已经联系不上,您可千万不能出事。”赵航焦急道。 “我要留下,不仅是意气用事,更是为了赵臻。”谢菡道,“虽然我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是凭直觉而言,梁军此次攻势异常猛烈,恐怕与赵臻不无关联。” 第62章 接下来, 梁军攻城越发猛烈。 就算身在府里,谢菡都能听到城门口传来的厮杀声。隔得老远,她都能感受到战场上的惊心动魄。 坚持了三天之后, 赵航一脸忧色得来和谢菡禀告情况。“夫人, 城中箭矢快用完, 明日, 恐怕梁军就能将云梯架到城墙上了。” 前几日守城, 本就占尽地利之便,从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梁军的进攻。 如今没了箭矢,只能等梁军攻上城头, 与之决一死战了。 明日, 或许就是城破之日。 谢菡站在原地踱步,思考着对策。既然梁军攻城要用到云梯,那么或许可以试着用火。 她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树梢枝叶随风摇摆的方向,眼下时节刮的正是东南风, 正好方便他们用火。 谢菡定了定神, 道:“明日梁军将云梯架到城墙上的时候,我们可以先用火将其焚毁。” 赵航也道此法可行, 只不过用火攻,还需要一定的助燃物, 当下又是连夜发动百姓收集桐油或是烈酒。 翌日,天气阴沉沉的,空中笼罩着一片阴云, 让人只感觉心口一阵憋闷。 关键一战,便在今日。 谢菡抚着自己的小腹,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城门口的厮杀声又响起来了, 她不知道前面的情况如何,一颗心揪着,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啪嗒”一声,她感觉到自己脸上一凉,谢菡一阵错愕,然后伸出手去,紧接着“啪嗒”一下,自己的手心又被打湿了。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噼里啪啦的,一下又一下。 谢菡的心却忍不住沉了下,今日城头上可是打算以火来阻拦梁军攻城,可是这样的雨势,足以将他们的大火给熄灭。 就算是用了桐油和烈酒,也无济于事。 谢菡被浇了个透心凉。 就在这时,腹部一阵剧痛传来,她脸色一变,她捂着小腹,对身旁的人道:“我好像……要生了……” 张嬷嬷脸色也是不由变了,连忙让婢女搀扶着谢菡进产房,又指挥着人去烧热水、准备剪刀等一应物事。 谢菡进屋没多久,外面的云便更黑了,厚重得仿佛要压下来一般,人在屋中,不点烛火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谢菡的小腹一抽一抽得疼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银亮的闪电划过夜空,让人心里忍不住一惊,没多久,便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这竟然是雷雨天气! 谢菡忙抓住身边一个婢女,忍着疼道:“找个人,去城门口告诉将士们,先放下手中武器,易招雷电……还有,身上甲胄也是……让大家先在城门下避雨……” 虽然放下武器避雨不太利于守城,但是这样恶劣的天气,更不利于敌方攻城。 婢女听了吩咐,赶紧出去找管家,交代了谢菡之前的吩咐。 紧跟着,又有几道闪电劈了下来,有一道几乎是竖着落了下来,那从天而降的亮光,让人看了忍不住一个哆嗦。 看那方向,似乎是在城门处,不过谢菡已经顾不得考虑那里是否降下了闪电。 孩子似乎想要往外面钻,撕扯得疼痛,让她没法再思考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生了有多长时间,仿佛有半个世纪那般漫长,谢菡感觉自己的力气也在渐渐流失。 她眯了眯眼,有些想说过去。 “夫人,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您用力,用力啊。” 产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谢菡给喊得一惊,连忙调整呼吸,再度跟着产婆的呼喊用劲儿。 终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自己的腹部也好像轻松些许。 不多时,便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紧跟着便是产婆在耳旁喜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生了一位公子。” 谢菡松了一口气,将头歪向一边,目光正好看到窗户那边,大雨不知何时停下,层层的黑云渐渐散去,在阳光得影射下,东方的天际染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在那清新的雨意下,似乎是有紫气升腾而出,波澜壮美。 谢菡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然后便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皇城,一众臣子正在为储君之事争辩得不可开交。 赵稷无子,俨然不堪承继大统,被废是早晚的事儿。 朝臣们最关心的,还是究竟该立何人为嗣,眼下已然分成三派。 一派公然支持蜀王赵佐,以鲁国公府为首,平阳侯府、承平伯府等一众府邸跟随,这些大多是和赵臻有了仇怨的。比如平阳侯府,他们家的女儿杜若华正是在复选中偷拿了谢菡的话本,诬陷谢菡水性杨花,同时勾搭赵稷赵臻两位皇子,结果却把自己赔了进去,至今还在寺庙中反省己过。 另一派则是支持晋王赵臻,以章皇后母家卫国公府为首。宣平侯府因着谢菡的关系,自然是不遗余力的追随。 还有一些人因为无法确定赵臻生死,处在观望状态,两不相帮。 支持赵佐和赵臻的两派各执一词,已经争论了多日。 “且不说晋王殿下如今失去踪迹,就算他在皇城的时候,我们也都知晓晋王殿下素日德行如何。挟私报复、不辨是非,原司教部给事刘月珍惨死,真凶究竟是何人,大家应该心知肚明了。晋王殿下,虽为中宫嫡子,但是根本不配为君。” “刘月珍之死并未查明真凶,如何便成了晋王所为?押解刘月珍流放的可是刘俊卿手下的官吏,而如今刘俊卿效命于蜀王殿下,那我也可以说,刘月珍的死是蜀王一手安排。你们说晋王不配为君,那谁配,蜀王吗?别忘了,晋王因何失去踪迹,还不是边关形势危急,朝廷无将可守,晋王殿下这才临危受命,连夜出征。晋王殿下,好歹是护国土,定边关,于社稷有千秋功业,可是蜀王呢,这么些年又为朝廷做过些什么?” 赵佐心中暗恨,他没有寸功的缘由,还不是因为天启帝未曾放权。若是给他件正儿八经的差事做,早就出来功绩了。 他也不至于因为此事,而成为被人攻讦的缘由。 就在众人争论之时,有小太监来向天启帝禀报,“陛下,紫气东来,奇景奇景啊。” 天启帝连忙领着众人出去一瞧。 只见东方天际云霞漫天,裹挟着一团紫气,翻涌奔腾,持续了有一段时间,渐渐消散于东北方向。 不多时,钦天监匆匆赶来,向天启帝跪下,道:“陛下大喜啊,刚才天象显示,明君现于东北,将护我大乾千秋万世。” 章君山立马拱手道:“陛下,晋王殿下所守燕州,正是东北方向,如今看来,立晋王为嗣,乃是天命所归。” “可是晋王至今下落不明,怎能如此草率而为?”蜀王派还有些不甘心。 “天象都已显示,证明晋王平安无恙,怎么难不成你们还信不过上天吗?” “天象如何,也准钦天监解读错了呢?具体如何,还是等前方战报吧。” 谢菡醒来的时候,便听到外面婢女带着喜气的说话声。 “咱们小主子一出生,梁军就退兵了,这可真是咱们燕州的福星啊。” “先前雷电那么大,只劈向梁军,咱们的人一个都没劈着,咱们的小主子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吧。” 谢菡撑着自己坐起来,听闻她这边的动静,产婆张氏听闻动静,连忙进来伺候。 “夫人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谢菡道,余痛还在,但并非不能忍受。这一阵,比她生产之时好多了,“外面都在讨论什么?” 张氏笑道:“是梁军退兵的事儿。这么多天,他们终于退了,大家都说是咱们小主子的功劳呢。” 张氏又将听到的战场上的奇事讲给谢菡听, 本来有梁军快要爬到城墙上了,结果一个闪电下来,那人直接被劈的焦黑,身上着着火从云梯上栽了下来。 连挣扎都没有,就死的透透的了。 谢菡微微摇了摇头,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先前电闪雷鸣的时候,那些梁军举着长刀穿着甲胄去爬城墙,雷电不劈他们劈谁去? 梁军把此次攻城失败归咎于上天震怒,已经不敢再轻易攻城,这也给了燕州几天的喘息之机。 几天之后,当赵臻提着梁国国主的人头归来之时,谢菡这才明白,为什么前几次梁军攻城那么迅猛了。 因为那段时间,赵臻带人绕到了梁国国都那边去了。 梁国本来就被赵臻打的伤了一次元气,去年冬月出兵的时候,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能够动用的兵力,只留下了一万兵力留守国都。 万万没有想到,赵臻竟然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兵临城下。 梁国国主本来下令让攻打燕州的军队回防的,可是他忘了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领军大将晁烈自以为回国都救援已经来不及了,便想趁着赵臻不在的功夫,加快进攻拿下燕州,好断了赵臻返回大乾的后路。 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败在一场雷电上。 第63章 再度回到燕州, 赵臻没有想到谢菡竟然来了这边,而且儿子都已经生了。 他将手中梁国国主人头往赵杨那一抛,便迫不及待得回府去看谢菡去了。 府里, 早有人向谢菡报信了。 彼时, 谢菡正在给襁褓中的孩子喂奶。 孩子生下来便有八斤, 是个强壮的小伙, 劲儿大, 吃得也多。 喂他吃一次奶,几乎得耗时一刻钟。 赵臻进来的时候,孩子还没有吃饱。 冷不丁见到这么一副场景, 他忍不住定在原地。 谢菡也抬头望他, 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呆呆得看着赵臻。 “菡菡,我回来了。”赵臻道。 谢菡眼眶渐渐湿润,多日来,她也十分担忧赵臻在战场上遭遇到了不测, 直到这会人平安无事得站在自己面前, 她悬在心口的一颗大石才算放下。 赵臻见状,连忙走了过来, 才想要安慰谢菡。 谢菡看着赵臻,急忙将孩子给放到了一旁的床榻上, 拉过赵臻,就要去退他的衣衫。 “菡菡,你这是做什么?”赵臻不解其意, 想要去阻挡谢菡。 “别动,”谢菡喝住他,褪去赵臻的上衣, 果不其然在他身上有看到几处增添新伤,有的还未愈合,有的结痂还没有脱落。 她不由无声落泪。 赵臻感觉自己背上一凉,忙回过身来,握住谢菡的手,笑着道:“菡菡,我没事的,这些伤口不过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胡说!谢菡心中有气,这伤口她看着都疼,怎么会没什么感觉?而且这家伙又不爱喝草药,这伤势好起来,自然是要慢一些的。 想着,她忍不住在赵臻未受伤的地方轻捶了一下,“你也真是太胡来了,就算是要奇袭梁都,也得给传个信让我们都知道你平安不是。你这不声不响离开两个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你提心吊胆?” 说着说着,又有泪珠忍不住滑落下来,谢菡往上仰了仰头,试图把眼泪给憋回去。 这时床上婴孩也跟着哭了起来,小家伙哭声响亮得很。 张氏听闻动静,连忙进来,看到谢菡面上的泪痕,连忙惊道:“哎哟夫人哪,您现在还在月子里呢,可不能哭,当心以后落下病根。” 赵臻一听,也是无措,忙粗粗收拢了衣衫,就去给谢菡找帕子擦眼泪。 张氏忙去抱床上的孩子,口中哼着小调哄着。 谢菡已经止住了哭意,去接孩子,道:“让我来吧,他应该是没有吃饱。” 当孩子吃上奶的时候,果真停止了哭声。他一口一口吃得很是卖劲儿,小手小脚还忍不住挥舞着。 赵臻看面前小小的一团就是自己儿子,心里都忍不住软了,他凑近谢菡身边,看着小家伙的脸,忍不住去戳他的脸。 小家伙懒懒得睁开了眼,看了赵臻一下,又继续去吃自己的口粮。 赵臻道:“他倒是好哄。” 谢菡应声:“一般的时候倒不怎么闹腾,就是饿了或者尿了的时候,会哭上那么几声。” 赵臻看着儿子,心中越发喜爱,握住孩子的小手,温柔得抚摸着。 张氏不忍打破这一家人此刻的温情,默默得又退出房间去了。 小家伙吃饱了之后,又泛起困来。 谢菡轻轻拍了他几下,没多久他便睡了过去。 谢菡将孩子给放到床上,又看了一旁的赵臻,心里不禁有气。“你这次也太胡来了,要攻打梁国有的是法子,你大可率兵正大光明得打过去就是了,犯得着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儿?” 赵臻赔着笑,道:“是是是,我知错了。不过我这次攻过去,倒是有了意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谢菡挑眉问道。 赵臻也没再隐瞒谢菡,道:“梁宫中存有我那三皇兄的书信,信上言道只要梁国可以将我困在边关,若是能取我的性命再好不过。待他登上皇位后,便可将幽燕二州划给梁国,同时另赠梁国岁币粮食。” 说到此,赵臻眼眸眯起,不屑道:“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我太子皇兄好好的,就凭他也想登上皇位?也配!” 谢菡默了默道:道:“其实,若是他信上所说得逞的话,倒真有可能登上皇位。” “怎么可能?”赵臻吃惊。 谢菡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情况跟他说了遍,杜如玥身死,赵稷被人指出无法诞育子嗣,恐怕不能担当太子之位。还有自此之后赵佐浮出水面,先前的那些事儿又是如何跟赵佐串联起来。 至于她先前察觉到赵稷的换子想法,她却隐下没有跟赵臻提。 不管出于什么缘由,赵稷最终是放弃了那个念头。没有成真的事儿,她也不愿意说出来破坏那两个兄弟的感情。 赵臻听得满面愕然,原来在他离开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 “宵小贼子,竟然敢算计于你和皇兄!”赵臻怒从心起,恨不得将赵佐给大卸八块。 谢菡道:“皇城情形如何,我已经不能预料,不过想必储位之争已经十分激烈。赵臻,你若是处理好边关事情,还是赶紧返回皇城。眼下唯有你,才能安定住局面。” 赵臻在府中休整了两天,带着黑甲军返回皇城。 如今梁国国主已死,能够继位的皇子也被赵臻顺手给解决了,眼下国内正乱着呢,根本没有那个余力再犯。 现在的大乾边军,完全可以守住国土。 至于谢菡,还在月子里不能跟着赵臻一块回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六月初八,她出了月子,谢菡迫不及待收拾了行装带着孩子返回皇城。 因着孩子尚且幼小,太守夫人干脆将嬷嬷张氏送给了谢菡,让她陪着谢菡一同前往皇城。 一路上,谢菡倒是不时收到从皇城那边传来的信儿。 大多是赵臻怎么稳定局势的。 赵臻突然回到皇城,倒是将赵佐一派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私通梁国的书信一拿出来,赵佐叛国的罪名已经跑不掉了。 从那一刻起,他就彻底失去了争夺储位的机会。 后来朝中又了解到,赵臻斩下梁国国君首级的那一天,正是五月初八,他们发现紫气东来,消散于东北方向的时候。 那一天,燕州本来要守不住了,正好天降雷电,劈中了攻城的梁军,让他们从而退兵。 原本那些中立的臣子,此时也纷纷变了风向,改口支持起赵臻来。言道中宫嫡子,继承大统,乃是天命所归。 等谢菡返回皇城的时候,赵臻已经将局面给稳定住了。赵佐也被投入狱中,等待他的只有一死。 那一天,赵臻亲自骑了马,去城外接谢菡。 接到谢菡后,他便弃了马,直接钻进马车中。 谢菡正抱着孩子,逗弄着他。 小家伙正醒着,睁着大大的眼睛到处打量。他自从满了月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像刚出生的时候,吃了很快就要犯困,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 如今他已经会自己玩儿起来了。 赵臻看见孩子之后,便忍不住要去抱他。 谢菡让他坐下来,给他调整了姿势,将孩子送到他怀里,让他抱着。 或许是父子天生的血缘感应,小家伙一到了赵臻怀里,露出了一个笑,露出他那没有牙齿的牙龈。 赵臻心里一乐。 谢菡这会轻松起来,和赵臻说起这段时间的事儿。 说着说着,赵臻叹了口气,道:“眼下朝臣都希望立我为太子,可是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哪里有什么治国□□的本事。唉……倒是我皇兄已经正位东宫那么多年,帮着父皇处理了不少的政务,正是继位的最好人选。” 赵臻从来没有想过跟赵稷争什么皇位,他自小便过得无忧无虑,肆无忌惮,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这样沉重的担子。 “可是,他没有后嗣,你们赵家的江山,总需要人来传承……”谢菡道,若是赵稷膝下有子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儿了。 “其实皇兄也可以过继一个儿子嘛。”赵臻顺口道,他竟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样既解决了赵稷无子的困扰,他也不用接手一堆的政务了。 谢菡一下子警觉起来,她看向赵臻怀里的儿子,默默得将小家伙给抱了过来,紧紧护住。 这才冷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过继孩子,过继谁的?” 就血缘关系来论的话,最合适的不就是她怀里这个吗? 赵臻道:“菡菡,你别紧张,我没说是咱们的儿子。皇室那么多子嗣,总会挑选到合适的。” 谢菡已经被气笑了,如果从其他皇室那里过继子嗣的话,那同样不是嫡子的血脉,这跟传位给赵佐,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赵臻同意过继这一办法,那么最合适的人,除了她的儿子,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择。要不然,当初赵稷也不会把她给弄进东宫。 可是,她不愿! 若是真的过继给了赵稷,那孩子便是皇太孙,这样她和孩子之间的母子缘分可就彻底割断了。 往后孩子见了她,只能叫一声叔母,更甚至,是那一句冰冷无情的晋王妃。这还是她嫁了赵臻的前提下。 要是没嫁的话,那就是一丝亲情都掺杂不下的君臣之别! 她不能天天抱孩子,不能陪着孩子玩乐,更不能看着孩子成长! 可是,这是她怀胎十月,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这让她怎么忍心? 谢菡是真真切切得被惹怒了。 她越看赵臻,越是眼疼,恨不得这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你给我下去!” 第64章 谢菡踹着赵臻, 将他往马车下面赶。 她用了十足的劲儿,一边踹,一边道:“你给我下去, 别在我面前碍眼。” 将赵臻踹下去后, 便吩咐车夫赶路, 不再理会一脸错愕的赵臻。 谢菡抱着孩子, 回了宣平侯府, 嘱咐人将大门给关好。 想起自己之前生气的时候,谢琮他们还站在赵臻那一边,将他给带到自己的院子, 谢菡这次又特意提点了谢琮, “不要 再跟上次一样,把赵臻带到我面前来!” 生怕谢琮不知道事情轻重,谢菡又格外重复了一句,道:“如果你还想做舅舅的话。” 谢琮吓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等赵臻追过来的时候, 他只好表示爱莫能助。“殿下, 这次菡菡真的生气了,我这边是帮不上忙了。” 赵臻表示理解大舅哥的无奈。 他看着宣平侯府的高墙, 只好等入了夜,翻墙进去。 本来谢菡正在哄孩子睡觉, 见赵臻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当即便厌恶得道:“滚出去!” 赵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认错道:“你就别气了, 过继的话我白天不过就是一说,我可从来没有想过继咱们儿子出去。他我宝贝还来不及呢。” 说着,就要往小家伙跟前凑, 探出手去抱孩子。 谢菡一巴掌打落他的手,道:“你们赵家的事儿,爱怎么着怎么着,和我们娘俩无关。” “这怎么无关呢,你们也是赵家的人啊。” “呵呵,”谢菡冷笑,“没有拜过堂,不算。” 赵臻道:“这好办,咱们补上就是了。” “姑奶奶我还不嫁了。”谢菡道。 赵臻:“……” 原先不是同意要嫁了吗,怎么又反悔了。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与你可没有什么关系。”谢菡道,“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往后这爬墙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赵臻并不想走,还想跟谢菡求情,“菡菡……” 谢菡已经不待见他了,冲着外面就吼了一句,“来人,抓刺客!” 这一喊,外面都惊动起来了。 “快快快,抓刺客。” “三小姐的屋里进了刺客!” 谢世子夫妇和谢琮都被惊动了起来,带着人往谢菡这边赶来。 “菡菡,别怕,哥哥来保护你。” 谢琮一马当先,带着人冲进了谢菡的屋子里,一下子和站在房中的赵臻大眼瞪小眼。 谢世子夫人紧跟着进来,看到赵臻在这,眸中微动。 本来她是不反对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婿,可若是赵臻无意皇位,想让赵稷过继一个子嗣的话,那也别怪她不待见赵臻了。 谢家人又不是为了权势罔顾亲情之人,断不会为了一个皇太孙之位,而让谢菡与孩子母子分离。 当下谢世子夫人道:“殿下,这么晚了,您在小女闺房,不合适。谢琮,你送殿下出府去吧。” 谢琮连忙应声,在赵臻面前抬手,往门外引去,“殿下,我们走吧。” 赵臻见谢家人并不是很欢迎他的样子,只好郁闷得离开。 接下来他再去宣平侯府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登府是所受到的礼遇。 谢世子夫人更是暗示他,“殿下如今炙手可热,不知有多少人目光放在您身上,您频繁出入宣平侯府,恐怕会招致他人话柄。” 眼下之意,便是让赵臻往后不要来了。 赵臻又是一阵郁结。 转眼间,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谢菡跟孩子了,整个人都有些焦躁。 赵臻这边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赵稷的耳中。当夜,赵稷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吹了一夜的冷风。 直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叹了一口气,做下一个决定。 翌日朝堂之上,赵稷出列,跪在天启帝面前,行了三拜大礼,以无子为由,当着满朝大臣的面自请辞去太子之位。 赵臻惊道:“皇兄!” 赵稷看向赵臻,笑着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止。 赵稷的退位,似乎都在满朝文武的意料之中,是以大家并没有多少吃惊的反应。 天启帝望着面前的大儿子,良久,叹了口气,道:“准了。” 下朝之后,赵臻忙去东宫寻赵稷。 赵稷正在遣散着崔罗两位侧妃,两位侧妃正跪在赵稷面前,小声哭泣着。 赵稷叹道:“我已有出家之意,实在不忍心再拖累你们二位,回家去吧,你们还年轻,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赵臻听闻,不由大惊,叫了一句,“皇兄!” 赵稷见是他,吩咐平安道:“平安,你带二位姑娘出宫去吧。” 崔、罗二人再度拜了赵稷,“您往后,千万珍重。” 随即退了下去。 赵臻来至赵稷跟前,不解问道:“为什么?您为何要出家呢,就算是不做这个太子,这皇城之中,这断没有人敢给您脸色看。” 赵稷微微一笑,道:“小九,我累了。自我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如今在这个位子上,已经有三十年。这皇城的是是非非,荣华富贵,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前往佛门清净之地,是我深思熟虑下做的决定,或许与青灯古佛为伴,我的内心才能安静下来。” 他拍了拍赵臻的肩膀,道:“往后,更重的担子就交给你了,原谅兄长的自私吧。” 赵臻很想拒绝,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稷剃度的那天,有不少朝臣前去观礼,谢菡也跟随其中。 随着他发丝落下,过往前尘尽皆斩断。众人心里也都明白,这位前太子,在皇城中彻底成为了过去时。 待众人散去时,赵稷独留下谢菡,笑着向她道谢。 “谢谢你。” 谢她从始至终都未跟赵臻说过自己曾经想换子的龌龊,谢她保留了自己在赵臻心目中完美兄长的形象。 谢菡知道赵稷说的是什么,勾了勾唇,“都已经过去了。” 自赵稷出家之后,天启帝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老了十岁,越发觉得,这帝位再眷恋下去也没什么用。 干脆直接写下让位诏书,直接传位给赵臻。 “父皇,我不成的,我之前从来没有理过政,您好歹在这个位子上再帮我几年。” 天启帝道:“父皇已经老了,就算想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想找帮手的话,让你媳妇来啊,父皇看谢菡那孩子不错。再说等你继位之后,开一次恩科,手底下不愁没人可用。” 不顾赵臻的挽留,天启帝是铁了心要让人,当即便让礼部准备传位大典,同时又令尚服局加紧赶制赵臻要穿的龙袍。 因为天启帝催得急,这些一个月里就搞定了。 八月里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举行了传位大典。 传位过后,天启帝就带着章皇后搬离了皇宫,到了行宫前去居住,过起了惬意的养老生活。 至于赵臻怎么处理那摊子事,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作为新手上路的赵臻,干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任命谢琮为将,带着他最精锐的黑甲军出征梁国,这次他的目的便是直接收服梁国,将其纳入大乾版图。 明眼人一看,这便是赵臻在给谢琮送功劳。梁国被赵臻已经打得不成气候,梁国皇室也被他给绝了种,眼下国内正乱着,这种情况下,不管谁出征,结果都毫无悬念。 谢菡得知,默了默,便对府里松了口。 “往后那位来看孩子的话,不必再拦了。” 时隔数月,赵臻终于又抱上了孩子。小家伙长得很快,如今已经会翻身了,这个时候就看出他的闹腾来了。 只要将他放在床上,稍不注意他就能从床头翻到床尾。 谢菡看着这么闹腾的儿子,毫不怀疑这是随了赵臻。毕竟赵臻年少的时候,可没少上房揭瓦、下河摸鱼。 想到儿子再长长会和赵臻一样不让人省心,谢菡就愁得慌。 “菡菡,咱儿子都这么大了,这成婚的事儿,是不是该考虑下了?”赵臻又一次问谢菡。 谢菡道:“没空呢,如今衙门里那么多的事儿等着我去处理,科举考试又快来了,哪有那么多功夫想这事。” 这是科举改制后的第一次考试,牵涉到吏部、礼部、司教等多处部门,谢菡正忙得晕头转向呢,哪里有功夫抽出身来去成婚呢。 更何况,嫁给赵臻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如果只是晋王妃的话,她出入朝堂,或许不会有太大影响。可赵臻现在是皇帝,她要是成了皇后,那些臣子还怎么敢当她的上级。 赵臻:“……” 他再一次后悔没有早点把人给娶回家。 忙碌了数个月后,考试终于尘埃落定。 总体来说没出什么大乱子,选出的人很快便到了岗。 在这批新科进士心中,特别是文章方向有所欠缺的那些人,感谢最深的人便是谢菡。 若没有旁的科目综合,恐怕这些人也考不上官。 这些人被分到各处任职,有时候谢菡和他们遇上的时候,他们都会停下来,向谢菡行礼问好。 对谢菡来说,这也是她着着实实做出了成绩,她也因此往上升了一级,已经够格上朝议事了。 能够入朝议事之后,谢菡接触的政事越来越多。 她也越发得勤勉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三年。 这三年,谢菡的官做得越来越大,她在朝堂上的位置也越来越靠前。 赵臻每天最高兴的事儿,就是上朝的时候看到谢菡。他看着谢菡距离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近。 她如今已经入了内阁,成了最年轻的一位阁老。 为了表示对她的嘉奖,赵臻特意赏了谢菡一处宅子,隔得宫城极近,这也缩短了谢菡每日上朝路上所花费的时间。 谢菡当即便带着孩子搬了进去。于此同时,赵臻也将自己的东西挪了过去,开始了和谢菡的同居生活。 谢菡极度怀疑,赵臻赏赐给她宅子是为了方便他自己。 如今的谢菡,在皇城中已经成为了一位传奇。作为女子,官位能够做到那个位置,已经让人钦佩了。 不过大家更为好奇的,还是谢菡私底下的生活。 大家曾不止一次看到谢菡带着一个三岁的幼童在外游玩,那幼童见了什么好的东西,便道:“娘亲,这个爹爹应该喜欢,咱们买一个带回去给爹爹吧。” 大家不由好奇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毕竟从未听过谢菡她成婚了。 有人大着胆子向谢菡打听。 谢菡只回道:“孩儿他爹丑,带不出门来,只好让他在家里呆着了。” 不多时,整个皇城便都传遍了,谢菡背后的那个男人是个大丑逼,见不得人。 赵臻听到的时候,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第65章 不行, 他要将那造谣的小女子给好好收拾一番! 赵臻将面前的奏折一推,就要去找谢菡算账。 出了宫城,打马左转, 不多时便看到谢府的大门。 他敲了敲门, 守卫出来后看到是赵臻, 恭敬对他行礼, 赵臻将马鞭交出去, 然后迈动步子,随意得往后院兴趣。 刚过了垂花门,面前就飞来一物。 “啪”一下, 沾在赵臻的脸上。那原来是块泥巴。 赵臻忍着怒火, 擦了擦脸上沾上的泥。 一道幼儿清脆高兴的声音传来。 “爹爹!” 紧跟着,赵臻就看到一个泥猴跌跌撞撞得跑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然后小脸还在上面蹭了记下。 赵臻看着被弄脏的衣衫,将心中的火忍了有忍, 一把捏住小人儿的后领, 将他嫌弃得提远了。 “赵谨言,你这小子又到哪里胡混去了。” 小人儿被提在空中, 反而更加兴奋了,咯咯得笑了起来。 “我带你去, 爹爹,那儿可好玩了。” 小人儿挣扎着下地,拉着赵臻走。墙根处不知何时被小人儿给搞成了一个泥潭, 到了地方之后,小人儿松开赵臻,自己跳进泥潭里, 一下又一下踩着,发出啪啪的声音。 有泥点子溅出来,弄脏了小人儿的脸。 赵臻看了,差点气个仰倒。 “赵谨言!”赵臻道,将小人儿给提了出来,问道:“你娘亲在哪儿?” “书房。”小人儿脆生生答道。 赵臻直接抱着孩子,往书房走去,推开门后,便抱怨开了。 “菡菡,你这整日在书房忙着,都不管管儿子,你看他都成什么样儿了。” 谢菡抬起头来,淡定得看了一眼身上是泥的赵臻父子二人,幽幽道:“这不是随了你吗?我娘说,我小的时候可乖了,不哭不闹的,十分省心。” 赵臻道:“我小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皮吧。” 谢菡翻了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呵呵!” 赵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虚。 “对了,你怎么来了,这会你的奏折应该没批阅完吧?”谢菡又问道。 赵臻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我听说,有人嫌弃我丑,所以我得来理论理论。” “你再好好看看,我丑吗?”他凑近谢菡道。 谢菡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伸出手摸了一下,然后将手上的泥巴给赵臻看,“呃……是挺丑的。” 赵臻:“……”儿子坑我! “行了,你赶紧带他下去洗漱洗漱吧。”谢菡道,“我这里就快结束了,一会一起用晚膳。” 用过膳后,小家伙又拉着赵臻玩了一会,不知不觉自己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赵臻体贴得给小家伙盖上被子,然后去寻谢菡。 谢菡正洗漱了,坐在梳妆台便打理着自己的一头秀发。 从铜镜中看到赵臻过来,淡扫峨眉,轻问:“儿子睡了?” “嗯,玩累了自己就睡着了。” “那我们也休息吧。”谢菡放下手中玉梳,走至榻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赵臻熄了灯,上了榻,躺在谢菡身边,将谢菡给圈在怀里。 没多久,他的手就想去解谢菡衣衫的扣子。 谢菡一把打掉,侧过了身子,背对着他,道:“困了,睡吧。” 后面的赵臻默了默,幽幽道了一句,“菡菡,你是不是厌了我?” 这话说的,跟小媳妇似的。 谢菡有些无语,叹了口气,道:“我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赵臻这下惊了,等反应过来后,道:“真的?菡菡,我们又有孩子了!” 趁着高兴,赵臻又跟谢菡提起成婚的事儿,“菡菡,如今咱们两个老二都有了,你是不是该嫁我了啊?你要是嫁的话,正好可以趁着养胎的时间,将手上的公务给移交出去。” 谢菡想也不想,便直接道:“不嫁!” 当皇后有什么好的,哪里有她做权臣来得舒坦自在。 做官做到她这个份上,整个皇城都不敢再传她的闲话了,反而有一大堆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谢菡又不是自在日子过够了,想不开要去宫里打理那一亩三分地。 “可是女子孕期很是辛苦,记得你怀言言的时候,妊娠反应可是极为严重。”赵臻想起谢菡当初怀胎的凶险,不由得有些后怕。 谢菡抚着自己的小腹,道:“我觉得不必忧心,这个孩子乖巧得很,不怎么闹腾,比起他哥哥来,可是好多了。” “那一定是个小公主。”赵臻高兴得道。 “但愿如此,”谢菡道,“要是再来一个皮猴,我可受不住。” 谢菡没有松口,成婚的事儿就这般耽搁下了。 不过赵臻照看起谢菡来,却更加尽心。 等三个月的时候,谢菡开始显怀,等她上朝的时候,赵臻直接给她赐了座。 “谢阁老孕事辛苦,往后朝会,一律坐着参加便可。” 朝中文武百官看到赵臻体恤爱护臣子之心,大为触动,一个个纷纷表态,日后定当尽心尽力勤于政事,为陛下分忧解劳。 谢菡默了默抽了抽唇角,很想说大家都想多了,赵臻这样纯粹是爱护老婆孩子而已。 谢菡的这一胎十分安稳,孩子安安静静在她肚子里长大,没怎么闹腾。 这让赵臻和谢菡更加认为是个女孩了。 谢菡是在腊月二十三这一日发动的,各大衙门都已经封印了,开始准备迎接新年。 谢菡发动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真会挑选出生的时间,等过完月子,朝廷也才开衙没几天,正好不耽误她的公务。 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好是放鞭炮的点儿。 谢菡听着那嘹亮的哭声,险些都能将那鞭炮声给盖过去了,心里不由凉了凉。 这么大的声音,还能是姑娘吗? 紧跟着,产婆的报喜声传来,“恭喜谢大人,得了位公子。” 产婆将襁褓放在谢菡身边,让她看看刚出生的孩子。 孩子张着嘴,哇哇哭得十分厉害,一看就是个十分闹腾的主儿。 谢菡一颗心顿时失落下去。 事实证明,这个小家伙确实麻烦多了。出生没几天,就经常听到他哭,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一哭起来能折腾好几个时辰。 谢菡不止一次想将这小家伙塞回肚子里重造。“你比你哥哥闹腾多了。” 老大现在虽然是个惹事儿精吧,但是人家没满月的时候可乖巧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除了饿了尿了的时候会哭,其余时候特别好哄。 这老二就不行了,可以说,他无时无刻不在哭。 因为有个闹腾的老二在,谢菡在月子里就没怎么有精力顾上老大了。 赵臻怕老大心里有想法,便主动对谢菡道:“菡菡,你照顾小的也都辛苦了,这个大的,我就带在身边教几天吧。” 谢菡正被小儿子闹得心力交瘁,干脆就同意了。 等出了月子,谢菡便准备准备,要回去上衙了。 当她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一众大臣的目光不由得向她望来,谢菡向他们望去的时候,这些人又不由得躲开。 有古怪。 谢菡看向和自己挨得极近的谢琮,小声道:“哥,哥!” 谢琮听到谢菡呼唤,身子往她那边移了移,问道:“怎么了?” “这些人,怎么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这几□□上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你不知道?”谢琮惊讶。 谢菡无语道:“我前几天都在月子里,能知道什么?” 谢琮轻咳了两下,又靠近了谢菡,压低了声音道:“就前几天,陛下上朝的时候,我大外甥突然跑了进来,抱着陛下的大腿喊爹爹。” 当时整个朝堂都惊了。 毕竟整个皇城都认识谢阁老家的孩子,如今那个孩子又喊陛下爹爹,这不就说明,孩子是谢阁老和陛下生的吗? 这个消息能不劲爆吗? 谢菡攥了攥拳,看着龙椅上坐着的赵臻,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她捂了这么多年的事儿,竟然趁着她坐月子给捅破了,真是……大意了啊! 正巧这时,史官出来禀报。 “启禀陛下,臣幸不辱命,《乾史昭明纪》第一篇已经编修完成,还请陛下过目。” 赵臻让内侍将文稿传上来,自己看过之后,道:“传给众位爱卿看一下吧,若是没有异议,便这般定下。” 文稿在众人中间传到,到谢菡这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只看到上面写着。 “昭明帝,天启帝第九子,母端慧皇后。性聪敏,幼好学,通音律,善骑射,诸子百家,均有涉猎……” 谢菡:“……”这是十全十美的圣人吧? 这要是赵臻那家伙,当年在学堂里给她传纸条的人是谁? 谢菡默不作声,将手中的文稿又传给了其他大臣。 等大家看完之后,纷纷拱手,道:“臣等没有异议。” 退了朝之后,众人向谢菡围了过来,若有似无得试探道:“谢大人,恭喜啊。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谢菡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的婚事又再度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虽然这一次大家都不敢像之前一样看她的热闹,可是谢菡一想到是谁造成了这个局面,不由牙根痒痒。 她攥了攥拳,笑道:“我啊如今是有子万事足,何必非执拗于成婚呢?” 哦,不想嫁帝王的女人!众人不由钦佩了起来。 谢菡忽视众人八卦的眼神,回到府里。 越想越气不过,干脆进了书房,提笔写下了几个大字《扒一扒陛下那些年做过的事儿》 …… 隔了一月,《扒一扒陛下那些年做过的事儿》新鲜出炉,这本书一面世,便取得了不错的效果,男女老少纷纷抢购,迅速火遍了整个皇城。 朝堂之上,百官们纷纷表示写这话本的人涉嫌抹黑陛下,必须严惩。 赵臻往谢菡所站的方向望了望,唇角带出一抹笑意来,道:“哦,其实这话本,是朕未来皇后写的。” 大家纷纷惊了,不由往谢菡的方向看去。 谢菡无奈叹了口气,看吧,都怪赵臻,搞得大家都知道她和赵臻有一腿了。 众人连忙改口,“原来是未来皇后殿下写的,怪不得臣看这话本的时候,便觉得故事不落俗套,笔锋犀利精辟,如今看来,是我等望尘莫及。” 赵臻心中满意了,道:“这还差不多。朕未来皇后的文笔,自然是常人所不能及。” 众人连连应是,心中却不由同时“切”了一声。 看谢阁老完全没有出嫁的意思,也不知道这皇后娘娘何时才能到位。 自《扒一扒陛下那些年做过的事儿后》,越来越多以赵臻为原型的话本相继创作出来,这些话本中,但凡涉及到女主人公,皆是谢菡的名字,无一例外。 这些书不仅畅销皇城,也深受地方上百姓的喜爱。 赵臻得知之后,只是让人查看一下话本中有无刻意抹黑他和谢菡形象的情节,不是十分出格的,他都不曾制止。 因此,伴随着史书传下来的,还有他和谢菡之间的那些爱情故事。 千年之后,大乾国人还都知道,昭明帝赵臻和他那一朝的阁老谢菡君臣相得,不是夫妻,更似夫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与支持! 从开文到现在,算起来历经了三个月的时间,字数虽然不多,但是中间曾一度因为笔力的限制以及三次元的琐事,写得磕磕绊绊……好在已经顺利完结。感谢更文期间每一个看文的小可爱给的反馈,这真的对我很有帮助,我会好好反思这篇文中存在的问题,努力加油,争取进步。 接下来会开《全京城都怕国公夫人》,因为需要花时间准备一下,具体什么时候开还不确定,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