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前妻美食致富》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炮灰前妻美食致富 作者:琴声铮铮 备注: 【本文文案】 雾灵镇西街的陈家食肆重新开张了。 只是店里的掌柜从父亲换成了女儿陈玥。 食肆里不仅有平日朝食常吃的小馄饨、馎饦、葱油饼、牛肉面,更有限时限量供应的青团、春饼、荷花酥,还有别处吃不到的酥皮泡芙、焦糖布丁、奶油冰淇淋。 冬天的汤锅味道绝美,夏天的冷饮多种多样。 雾灵镇百姓人人称道,纷纷为自家小辈盯准了陈玥,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陈掌柜身边多出了个男人。 男人姓薛,长得朗目疏眉,通身气派,听说是个从京城来的大人物,雾灵镇百姓纷纷退避三舍,不好再乱点鸳鸯谱。 陈玥一朝穿越,本以为自己拿的剧本是《农女发家记》,不想半路杀出个“薛咬金”,她才发现自己的人设是《魏王的甜宠小娇妻》里的炮灰前妻。 炮灰前妻开篇就是个死人,只活在男女主的回忆中,是个充当背景板的工具人。 陈玥看着眼前天天来蹭饭、狂刷存在感的男主薛琢::) 表面高冷实际上内心年龄六岁真香男主*聪慧稳重喜爱美人女主 ☆、米面油 陈玥望着眼前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顶愣住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被迫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明明上一刻作为社畜的她还在电脑前加班,下一刻一睁眼却到了这里。 刚刚到这里的时候,被迫完成换装小游戏的陈玥第一个想法就是“是不是有人绑架了我”,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马上就发现了事实:这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绑匪。 “咕咕。” 摸着已经饿了不少时间的肚子,她又一次站起身来去翻看这个贫穷的小茅草屋,但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家里只剩下了一点点的盐巴。 看着眼前放在坛子里只剩下一点的盐巴,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玥认命地走出了小屋。 所谓“树挪死,人挪活”,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把自己生生饿死吧? 舔了舔起了干皮的嘴唇,心想堂堂御厨后人,总不能被饿死。 走到屋外陈玥才发现这里看上去穷困,没想到风景居然还不错,就是有一个问题,这周围没有什么房子,只自己在的这一个小屋加上一个小院子孤零零的立在这里。 显示出主人的“独树一帜”来。 她试探的慢慢走出院子,没有任何人来拦她。陈玥这才放下心来。 周围没什么房子,也没什么人。 她东张西望,发现比较远的地方还是有房子的,甚至有不少的人在街上游荡,这就说明这里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这座房子离得比较远罢了。 陈玥心中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去前方的几所房子问问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她站在门外向远处张望,心里拿不定主意,一个人影却越走越近。 陈玥看着这身材圆润、穿着一身灰白色布衣的妇人从远处走来,手心里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思索着若是情形不对可以逃脱的法子。 “玥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呆楞楞的?”走到跟前的大娘将手放到陈玥的眼前挥了挥。 陈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叫她“玥娘”,并且一幅和她很熟的样子。她不动声色,没有说话。 大娘也没有计较,径直走向她之前醒来的那个屋子,放下了手中的篮子。 没有感觉到恶意,陈玥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看着她将手中的挎篮放到屋子里那张乌黑的桌子上,拿开篮子上盖的白布,陈玥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来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对她打趣道:“我以为你不会肚子饿呢!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说找我要点吃的。” 说着拿出了篮中的吃食。 “喏,吃吧。” 她将东西放下对陈玥解释道:“说好的两天给你送一次东西,昨天我家里实在事忙,就忘了给你送,你倒好,也不去找我拿。” 陈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发生了她想象中最不可能的一件事——她穿越了。 她顺从的走到桌前,拿起了乌黑油亮的筷子,试探的问道:“我们之前是怎么约定的啊?” 大娘似乎有些心虚:“嗨,之前你男人走的时候给我们说好的,两天给你送一次吃的,这不昨天英姐儿嫁人,没顾得上你……”说着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所以今天婶子特意给你做好了一顿饭带过来的,算是补偿了。” 陈玥听了这话终于确定自己是赶上穿越了。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也没什么值得人家跑到家里绑架她,还带演这一出戏的。 她的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又慢慢地跳动起来。 大喜大悲之下,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婶子说的“你男人”三个字。她慢吞吞的将这碗看不出食材的糊糊放到嘴里。 倒不是她瞧不上这碗吃的,实在是这具身体饿的久了,纵使她再着急,也得慢慢吃。 倒是没有看上去这个令人食不下咽,她默默地想,但也不是很好吃,尝上去有一种黏黏糊糊的口感,大约是某些谷类和蔬菜之类的混合在了一起。 桌对面的大娘还在唠唠叨叨:“玥娘啊,阿琢这都走了半个月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可给你传了信?” 陈玥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口中的阿琢是谁,当务之急是要怎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放下手中的汤匙,抬眼认认真真地看向对面自称婶子的人,试探地回到:“婶子,我前两天磕了头,有些事情不大记得了……” “磕到了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上次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 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我看看,好点了吗?” 陈玥哪里知道她有没有磕到过头,忙站起身来推拒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两天不太能记起事来。” 对面的婶子也知道她可能忘了事,又因为某些原因,也没有强制的要给她看头,只是自责道:“嗨,这说起来都怪我,我当初答应了阿琢照看你,结果让你把脑袋给嗑着了。我去给你找个大夫去。” 陈玥忙制止了她。 “婶子,我没什么问题,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之前的事情?” “唉,你之前的事啊,我也不怎么清楚,”婶子跟随她走回桌前,低头说道:“你们小夫妻俩是从半年前才搬到我们张家庄的,这方圆几里也没个认识的人……婶子给你说说知道的吧。” 小夫妻? 莫非这具身体还结过婚了? 陈玥边坐下吃粥边竖起了耳朵。 “这说起来啊,还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你和你家那口子半年前才搬到这里,大家之前谁也不认识你们。你们两夫妻搬到这里来弄了两亩田,但这田里啥也没种,婶子也不知道你们是靠什么生活的。” 说着,婶子抬头埋怨似的看了她一眼。 “可惜了这两亩良田哦。” 陈玥尴尬的吃了口粥。 “这半个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家那口子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要出去一段时间,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要我照顾着点你。这谁知道都半个月了,你家的还是没个音信。” 婶子叹了口气,到底没说这几天村里人议论纷纷的流言蜚语。 说是她家的在外发了笔横财,要抛弃她呢。 陈玥放下手中的汤匙,问道:“婶子,我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看我这脑子!忘了给你说了,我家那口子姓张,你就叫我张婶子就行。” “张婶子,我家没什么吃的了,我想出去买点儿吃的……” 张婶子愣住了,“这东西都是咱们自家产的,哪有人出去买?再说现在这个时节,粮食都贵得很呢!” 陈玥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看着对面因为生病而虚弱不已的陈玥,张婶子心下不忍:“你要是没吃的了啊,我每过几天就给你送一点来,你家的走之前给了银子呢!” 陈玥深深的吸了口气,还好,短时间内不会饿死了。 看来还得感谢原身这个不见踪影的丈夫。 想起了村里流传的沸沸扬扬的话,张婶子走前还是提醒了她一句:“你们俩置办的那两亩地啊,还是种起来吧,要不然你吃啥喝啥?” 陈玥心不在焉的应了。 张婶子看她这般,摇了摇头走了。 陈玥终于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她确实是穿越了,并且有一个神秘的丈夫。刚刚搬到这个叫做张家庄的地方半年,和其他村民都不太熟悉。 这些信息中最重要的就是她有个丈夫。 陈玥哼笑了一声,她之前恋爱都没有谈过,这下倒好,直接结婚了。 不知道现在是哪个朝代?有没有丰富的食材?要是有的话,她倒是正好可以继承爷爷的衣钵了。 还有她那个存在于张婶子口中的丈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张婶子的话,那个陌生的丈夫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陈玥思索着,将桌上张婶子带来的米放到了米缸里,又将屋里细细的搜寻了一番。 她那个神秘的丈夫半个月没有回来,回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她也不能活活饿死,只能先找找家里的钱财,没亲没故的,总不能一直麻烦张婶子。 还好这个家也不是看上去那么一贫如洗,起码她找到了一些碎银子,但她心中仍然充满了忧虑,这些碎银子看上去不多,不知道能用多久。 她直起腰来,心想着还是要去打听打听物价的。顺便还需要看看她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对了,听张婶子说的,她还有两亩良田,家里的钱只有这几块碎银子,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去买点种子播种上。 幸好现在还是早春,正处在播种的时节,种点什么都还来得及。 陈玥拿个小小的布袋将手中的碎银子裹了起来,第一次走出了门,打算去接触接触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她顺着门前的路走到了人烟比较多的地方,打算找个人去问问路。 张婶子没告诉她怎么买到这些东西。 陈玥一路上好奇的看着路两边的这些田地,田里还有正在耕种的人,虽然还是光秃秃一片,但已然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了。 说来也巧,陈玥走了没多远,正巧碰见了一群认识她的小孩子,他们叽叽喳喳的互相推搡着上前来,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被推到最前边,结结巴巴的问道:“陈姐姐,你要去哪里啊?我听我娘说你不记得我们了,这是真的吗?” 陈玥看着眼前几个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孩子,默默点了点头。 小孩子们之间便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不一会前头刚刚问过话的小男孩便又说道:“陈姐姐,你要去做什么呀?” 陈玥想着这个小男孩也许就是张婶子的儿子,心道这消息传播的速度倒是快,嘴上却问道:“你刚刚说你娘说的,你娘是张婶子吗?”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 陈玥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你能带我去找你娘吗?我有些事情想要问她。” 对面的小男孩似乎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孩子,又回头看她:“好,我先带你去找我娘。” 他回头又对身后的几个孩子嘱咐:“你们先去河边玩吧,我一会再去找你们。” 说着招呼陈玥道:“陈姐姐,这边!” 陈玥跟在他身旁,“你之前认识我?” 旁边的小男孩清脆地回道:“我们都认识姐姐啊,之前姐姐总是给我们吃好吃的呢。” 陈玥没想到原身这看上去与世隔绝的人居然还会给孩子们分吃的,要知道,从家里几乎不存在的粮食看来,就知道食物在这个看上去不太发达的世界有多么重要。 不过既然是这样,正好和村民们交流起来也不会那么困难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大可爱小天使不要忘记收藏我哦,爱你们。 放个预收,朋友们收藏一下吧 【侯府珍馐】 卫瑶穿书了,穿成了书里那个女配真千金。 她的亲身母亲对她说:阿瑶,你妹妹和程家的公子是打小的情分,你就让给她吧。 她的表妹眼泪汪汪,无辜又可怜: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是真的喜欢程郎。 她的“未婚夫”痛苦纠结:你和菀菀都是我的未婚妻,我一个也割舍不了。 卫瑶:是猪肉脯烤串麻辣烫黄焖鸡砂锅土豆粉不好吃还是菠萝包椰丝球双皮奶肉松小贝不合口味?怎么一个个的非要来找事情。 她撸起袖子开起食肆,从此以后侯府安定了,爹娘不作了,连前未婚夫都乖乖排起了队。 卫瑶:美食攻略Get√ ☆、煲仔饭 陈玥跟着张婶子的儿子沿着眼前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不一会往左拐去。 跟着这小孩走的路上,她已经知道了这小孩的名字叫做张大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诧异于这个名字与这个小孩的身体情况不太符合。 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张大壮是因为小时候过于瘦弱,所以张婶子他们两口子才给他取了个“张大壮”的名字。 此时张大壮带她左拐后变打开了眼前的一扇木门,边喊着:“娘!娘!陈姐姐来了!” 陈玥跟随着张大壮走到院子里,只看到干干净净的院子角落里,上午看到过的张婶子在喂着一群小鸡。 听到儿子的声音,张婶子急急忙忙抬起手擦了擦额头,将头上的布巾子摘下来,打发了儿子,热情的领着陈玥到屋里去了。 陈玥来意细细说了一遍,表达了想要买一些种子的想法。 张婶子这才恍然大悟:“怪我之前忘了给你说了,咱们这啊,要买东西那得去镇上买”,她打量了陈玥一眼,“你这瘦胳膊瘦腿的,走一天恐怕也到不了哦。” 原本就瘦弱的陈玥脸色越发的苍白,张婶子念着她自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忍痛大方地说道:“我们家还剩了一些粟米,要不先拿这些去种吧,要是想买东西,等张高什么时候去镇上,让他给你捎回来。” 陈玥不知道买个东西还要这样麻烦,她接过张婶子递过来的一小包粟米种子,向她道了谢,并打听了张婶子口中的张高,张婶子知道她忘了事情,又是单独一个女人家,对她仔仔细细的说了。 原来这位“张大郎”是张家庄里正张高的儿子,家里比较富裕,到镇上去的话可以用驴车,所以比较方便。 但不巧的是,前两天这位张大郎刚去了一趟镇上,最近应该不会再去了。 陈玥也不失落,拿着张婶子递过来的一包粟米种子回了家,想起张婶子在她给钱的时候的推拒,打算等以后用其他的方法还这一包种子。 将种子拿回家后,陈玥拿出了家里的米,愁起了今天的晚饭。 眼看天就要黑下去了,她还不知道要吃什么。 这个世界能吃的东西很少,蔬菜之类的更是比丰富的几千年之后少很多。 看着家里空空如也的境况,陈玥将手边的粟米种子收起来,踮起脚尖拿下了悬挂着暴晒了不知多久的腊肉。 但只有腊肉显然是不够的。 现在需要一点蔬菜,陈玥心想。 但哪里有蔬菜呢?据她了解到的,现在这个时代发展的类似于唐代,能吃的蔬菜很少,饭菜的口味单调。 她看着屋子后的山丘,打算上山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一些吃的。 说干就干。 陈玥找到一个空置的小竹篮,挎在手上说走就走。 此时正是三月,阳光暖熏熏的不太热,野菜正处于鲜嫩的时候。 陈玥不禁想起他小的时候,也曾跟随母亲到这样一座山上挖过野菜。直到现在她也还记得那个味道——无比的鲜嫩。 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她曾经见过的那些野菜? 她边走边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顺着屋前的羊肠小路一直往上走,还没到山上,陈玥就有点喘。 她气喘吁吁的放下手中挎着的竹篮,坐在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歇了会脚,不经意间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今天一天还没有喝过水的身体突如其来的渴了。 挎起手边的篮子,她顺着流水声走过去,边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清澈可见底的小溪。 这小溪从这座山上起源,莹白的水花从石头上飞溅下来,到了这块比较平坦的地方慢慢减缓了流动的速度。 她走上前去,用手掬了一把清澈的溪水喝了。她没有管水里游荡的几条小鱼,而是捞起了一把水底的黄绿色的小球球。 这黄绿色的球球有黄豆大小,依附在水滴的沙石上,捞起来后捏着软软的,像是她以前吃过的橡皮糖。 陈玥仔细观察了一下,将这一大捧球状物包起来放到了竹篮里。 她拎着竹篮站起身来,没想到这里还有她小时候在老家吃过的葛仙米,可真是运气不错! 这个发现安抚了她突然到了陌生世界的焦躁的情绪,这是她见到的少有的有熟悉感的东西了。 整理好心情,陈玥拎起挎篮,继续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这座山的高处云雾缭绕,雾气蒸腾,俨然是一副好景色。陈玥在这种环境中越发的轻松起来,虽然是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但也并不是全是坏处。 她显然已经说服了自己。 陈玥步履轻快的向前走,转眼间走到了一片竹林之中,此时竹林已经转绿,长出了新的嫩芽。就像她的生命,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她拿出篮中放着的小铲子,在这一大片竹林中寻找春天的馈赠——春笋,春天的笋可是个好东西,这个时候的孙颜色洁白、味道鲜嫩,陈玥打算挖几根笋回家当做晚饭,那必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此时的春笋还在出笋期的初期,个头还比较小,找起来并不是很容易。 竹林的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竹叶,刚冒出头不久的春笋与地上的腐叶完美融合,找起来是个考验眼力的工作。 陈玥将注意力放在地上,时不时地拨动两下地上的腐叶,只见两个棕绿色的小尖芽伸出了地面,露出土的部分不过成人的半掌高,笋芽尖尖,十分可爱。 她将笋周围的一圈软乎乎的竹叶拨开,等到可以看见土壤层的时候,用手中的铲子沿着笋的四周将她缓慢而仔细的挖了出来。 挖出来的笋上还带着薄薄的一层泥土,但一眼看上去就可以看出这笋的新鲜,还没有回家,陈玥就已经想象到了春笋淡淡的香气,不够浓郁,但却足够诱人。 她在竹林又找了一圈,果然又找到了几个笋,将它们都放到挎篮中,陈玥拎起这个重量上涨的挎篮,看着已经要落山的太阳,大步的往回赶去。 晚上的山林可是十分危险的。 陈玥想。 但她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天黑下来之前走回山下。 她拎着手中的竹篮,紧张的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但很明显,今天她的运气很糟糕。 看着眼前眼睛发亮、体型巨大的猛兽,陈玥的心脏“砰砰砰”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心中的恐惧。 这猛兽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陈玥想转头就跑,但她腿脚发软,差点跌坐到了地上。 生活在21世纪的陈玥从没有见过毫无保护设施、自小在野外生活的猛兽,最多能见到的,只是动物园隔着栏杆的狮子老虎之类的。 她一步一步地向后摸索着,手中握紧了她此刻唯一的武器——用来挖笋的小铲子,紧紧盯着慢慢靠近的野兽。 天色昏暗,陈玥不知道她眼前的是什么,但她能看到巨大的体型和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陈玥被恐惧弄得心慌气短,爬起来就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跑,也跑不过山里的野兽。 她只能寄希望于有人可以发现她进了山,找几个人来救她。 但凭着原主的社交情况,这种希望非常渺茫。 她只能紧紧抓着铲子,等着猛兽靠近时抓住机会给它致命一击。 但面前这野兽和她对峙了一会,竟然慢慢的离开了。 陈玥松了一口气,直接倒到了地上。 她以前对夜晚山林的危险性从来没有过概念,这一下倒是给了她一次彻彻底底的警告。 陈玥险些被这危险吓破了胆,一刻也不敢多呆,急忙捡起手中的竹篮下山去了。 只是匆忙下山的陈玥并没有看见山林中野兽倒下的一幕,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跟随者她的影子。 匆匆回到了家里,陈玥将院门关起来,心跳依旧没有平复下来。 她将竹篮放到屋里的桌子上,点燃了油灯,坐在床上喘着气。 片刻之后,她似乎是终于从这种危险的刺激中缓过了神来,慢慢起来走了几步,随后将竹篮中的东西取出来。 今日收获颇丰:三颗个头稍小的春笋,一大捧黄绿色的葛仙米。 看着桌上的食材,陈玥的肚子开始抗议起来。 原本的恐惧暂时被饥饿压了下去。 她将这捧葛仙米暂时收了起来,打算晾干了以后再用;随后将春笋用水清洗了一番,将笋上沾着的泥土洗下去,随后用刀用力将底部砍去,将刀尖对准底部笋皮生长出来的部位旋转一圈,在纵向划上一刀,便可以轻轻地将笋皮剥去。 陈玥随后将整个底部砍去,春笋便只剩下了白白嫩嫩的内部。 她将下午拿出来的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将笋切成了丝,将今天才有的米仔细淘洗干净,随后找到家里还带着中药味小砂锅刷洗干净,从坛子里挖出薄薄的一层猪油,这油由于时间的关系,已经变成了白色的固体,看上去透白晶莹。 这薄薄的一片油均匀的抹到了锅底。还泛着水汽的米随后被放到了锅里,盖上盖子放到小炉子上,接下来就可以加大火力。不久之后,砂锅中的米开始咕嘟咕嘟的想起来。 陈玥按照计划将切好的薄到半透明的腊肉和笋丝放到米粒上,再放上清酱与盐,将手下的大火转成小火,热气不久后便蒸腾而上,从砂锅盖子上的小孔冒出来,随后香气也从这小小的锅子中炸裂开来,霸道的用香气将整个屋子灌满。 她深深地吸了口饭菜的香气,等这锅简易版的煲仔饭彻底熟了后,便是她今日的晚饭了。 不算今天吃的不知道材料且黏黏糊糊的“朝食”,可以说这是陈玥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餐正式的饭菜。 因为家里没有鸡蛋,陈玥的这份“煲仔饭”里甚至没有打上一个鸡蛋,但在这锅饭彻底熟透后,依然香气袭人,惹人垂涎,彻底驱散了之前被猛兽盯上的阴影。 陈玥用筷子将米饭微微拨开,果然如她所预想的那样,砂锅与米饭接触的地方微微变成了焦黄色的锅巴。 她最爱吃的,就是这一口锅底的锅巴,嘎嘣脆。 陈玥坐在桌前满足的享受着她今日的晚餐。黑暗中隐藏起来的人影闻着满院子的香气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干粮。 嗯!好吃! ☆、面片儿汤 春日的清晨还带着微微凛冽的寒意。 天刚蒙蒙亮,张家庄已经有村民荷锄到田间劳作了。 路上经过的人三三两两的打着招呼,做一些极为平常的问候。 陈玥这座基本上算是独立于其他村民之外的小房子丝毫没有被人注意到,屋里的人微微翻了个身,裹了裹被子,紧接着继续睡了过去。 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张婶子昨天知道陈玥磕到了脑袋,心里放心不下,她将家里的脏衣服洗干净,拿上家里剩的两个鸡蛋出了家门。 陈玥还在屋里睡着,只是仿佛受到了某些惊吓般地来回翻了几次身,像是沉浸在某些噩梦中,清醒不过来。 忽然一声惊叫终于将睡梦中不能清醒的人叫醒。 陈玥惊地坐起身来,两只手紧紧抓着身上盖的被子,眼睛受惊般轻轻跳动。 屋外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陈玥披上外衣,穿上鞋子走出门去,正巧迎面碰上走进来的张婶子和她身后的几个村民。 陈玥心中涌现出不妙的预感:“张婶子,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张婶子打量了打量陈玥,微微张嘴,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身后的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推开走在最前方的张婶子,问道:“玥娘子啊,你家那口子回来了?” 陈玥被他问懵了,她犹豫地回道:“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人指指门外:“你家门口挂了只大虫,我们在想是不是你男人回来了。” “你刚搬来不知道,这雾灵山上有只大虫,最近一年那可是伤过不少人了。” 周围的村民嗡嗡地应和:“是啊,这么长时间了,弄得大家都不敢上山了。” 大虫? 陈玥推开眼前围着的人,快步走向门外。 只见她家门口原本用来挂灯笼的木桩子上,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被一根尖尖的木棍钉在上面,老虎身上甚至没什么伤疤,只有喉咙处有一处致命伤,似乎是被什么尖锐的武器插透了。 见到这番景象,陈玥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与她对峙的那只野兽——莫非就是这只老虎? 但是谁杀了这只老虎?挂到她门前又有什么目的? 是威慑警告吗? 陈玥皱紧了眉头。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村民还在议论个不停。 膀大腰圆的男人推开前边几个人:“玥娘子,这只大虫你想怎么处理?” 他将头转向村民,“咱们雾灵山的虎患可算是解决了,按照之前说好的,咱们每家每户都要分给解决虎患的英雄一吊钱,如今这大虫挂到了玥娘子家门口,这钱不如就给了玥娘子吧!” 身后的村民纷纷点头应是。 陈玥并不知道这老虎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她对这些村民的感谢受之有愧。 “我不知道这大虫是谁杀死的,但这件事情并不是我解决的,大家还是找找真正的杀虎英雄吧。” “还知道这不是你杀的,算你识相!”头戴方巾的妇人挤上前来,“去去去,都让开点。” 她比陈玥略矮,吊着眼睛斜睨了一眼陈玥,这一眼便显示出一种可笑的神气来。 “你这是干什么?” 先前说话的男人拉住了挤上前的女人:“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女人被他一把拉住了,转眼间就将神气的表情转化为一脸苦相。 “好你个张高!你居然还拦着我!”她转向村民,“你们说,这钱该给她吗?啊?” 她指着陈玥:“这一家不知道从哪搬来的狐狸精,指不定是干了什么逃过来的呢!这方圆几里,一个认识她男人的都没有,你们敢说没有猫腻?” 张高拉住她往回走。 她一把把张高的胳膊甩开:“你们大家伙儿看看,还杀虎英雄,不是我瞧不起她,她有那个能力吗她?!” “够了!” 张高拉下脸,周围的村民似乎是被他吓住了,登时间安静下来。 “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咱们家就少那一吊钱?咱们之前说好的谁打死山上的大虫这钱就给谁,你当初不是也同意吗?” 张高家的似乎也被他暂时吓住了,但还是争辩道:“你也说了,当初说的是谁杀死的大虫,钱就给谁,现在这大虫虽然挂在了她家门口,但又不是她杀的,凭啥给她?” 她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好你个张高,你现在还敢跟我大小声了,当初你求到我家娶我的时候不见你这样。” 她恍然大悟般伸出手来在胸前点点,上下打量着张高,“噢,我算看出来了,你是被这个狐狸精勾引了是吧!你也不看看你这德行,人家看得上你吗?!” 转头瞪了一眼陈玥,陈玥因为起得匆忙头发有些略微的散乱,一双黢黑的眼睛愣愣的盯着她。 她恨恨地咬牙:“哼,反正我告诉你张高,你爱干啥干啥,就是别想从我这拿一分钱给这小狐狸精!”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陈玥,扭头就走。 张高往前追了两步,又退回来对一言不发的陈玥说道:“玥娘啊,你放心,该给你的我绝对一分不少的给你,”他似乎是有些羞愧,“你也别怪你婶子,她就是这个牛脾气,刀子嘴豆腐心,我回去劝劝她去。” 他挥挥手:“你们也是,该干嘛干嘛去,都别在这看热闹了。” 人群一哄而散。 陈玥看眼前这场闹剧终于落幕,张口说道:“您也知道,我前几天磕到了脑袋,忘了点事,也不知道这大虫是怎么死的,又是被谁挂到我门前的。您说的那笔钱啊,我确实不能接受,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您就别给我了。” “唉!”张高叹了口气,“这东西挂到你门前就说明是这是你的东西,甭管是谁杀的,都是为你杀的不是?这钱啊,你安心收着就是了。” 陈玥匆忙劝道:“您看要不这样吧,这钱先放在您那,找着杀虎的人您再交给他怎么样?” 张高想了想家里的婆娘,同意了这个办法。 他看着眼前略微有些破败房子和门口挂着的大虫,愧疚地说道:“你婶子今天说话不好听,你放心,我回去就说说她,你这大虫啊,叔帮你处理掉,就算给你赔罪了。” 陈玥也知道,想要处理这么大一个猛兽,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起码按她现在的能力,是绝对做不到处理这么大的野兽的。 况且按她力气来说,把这只老虎挪下来都成问题。 她也不推辞,爽快地答应了。 张高和她说好晚上找人来在一起搬动这只大虫就脸色焦急的离开了。 陈玥摇摇头,走回了家。 她回房稍微收拾了一下,坐在刚被她收拾过的床上,摸着瘪瘪的肚子,打算做一顿美美的午餐。 至于门口的老虎,总要填饱肚子再考虑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将昨天平铺好的葛仙米放到窗前有阳光的地方晾晒,打算过两天再去之前的小溪捞一点,之后有条件了就可以做一个鸡汁葛仙米。 陈玥美滋滋地拿出剩余不多的面粉,这些面粉泛着微黄,粉质也比较粗糙,但闻上去有小麦特有的清香。 面粉倒入一个半新的木盆之后,显得比之前白了很多。 她取了一瓢水,将坛中的的盐巴和油挖出来一点,放到了水里。用这瓢油盐水倒入木盆中仔细搅拌,当掺入水的面粉全部变成了体积较大的絮状后,陈玥放下手边的瓢,将所有松散的面粉紧紧揉成一团。 当这个面团变得光滑时,她用一块白布盖到木盆上,来防止面团失去水分变硬。 随后,陈玥用家里的小锅装上水放到炉子上,取出昨天剩余的一点春笋切片,又切了一点重新悬挂起来的腊肉,加上一把乱糟糟的、呈一把乱草状的野菜。 当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时,她将那把乱糟糟的野菜放入水中煮软后捞出,用清水沥好,切成一段一段的。 此时的面团会变得软一点,她将白色的盖头取下,重新揉了一遍,面团更加柔软光滑。揉到面团可以做比较大的拉伸时,便可以将面团取出放到案板上准备面片了。 陈玥把面团搓成拇指粗细的长条,就成长度一致的小段,浸泡到早已经准备好的凉水中。 这时的面团的拉伸效果会比之前的更好。 陈玥看着这些慢慢被拉成面片的小段,涌起了一种满足感。 从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受到爷爷的影响,很喜欢到厨房去鼓捣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小的时候,爷爷还说要她继承自己的衣钵,把陈家的御厨名头发扬光大呢! 只是她父母觉得这一行业没出息,后来强硬的介入到了她的人生选择中。 爷爷去世之后,没有人再支持她去做这份事业,长大又为工作感到心力交猝,没什么时间发展这一爱好,就喜欢上了品尝和破解美食。在她穿越之前,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辞职做一个专业的美食博主,专门去研究这些吃的。 但陈玥的胆子还是很小的,她只凭着一腔热血,没有人评价她破解后做出来的食物,对这个行业根本没有一点了解。她是个俗人,做不到为了理想饿肚子。 现在远离了都市生活,反而可以去做一些向往中的事了。 面片被拉伸好,暂时被泡在水里,陈玥拿出切好的各式蔬菜和腊肉片放到加好了水的锅里,等水烧开,肉和菜的香气一起随着蒸汽飘洋起来,这时候的面片就可以放到锅里煮了。 张高告别了陈玥,匆匆忙忙的回到家里,他娘正坐在门口晒太阳,他推开门,“秀儿呢?” 他娘向着窗户努努嘴,示意他。 他大步走进去,听到他娘默默念叨着:“真是冤家呦……”也没反驳。 邢颀秀这次气得不行。 嫁给张高这十几年来,她还从没有受过这种气! “我告诉你,姓张的,这钱你要是敢给出去,咱们俩就没完!” “你看看你,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的,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张高坐在邢颀秀边上低声道。 邢颀秀一听他说这种话哪还受得了,她哭哭啼啼道:“姓张的,你还是不是人呐?你现在嫌我丢人了?啊?我不活了!” 张高忙拉住邢颀秀的手:“秀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人家也说了不要这笔钱,你看看你……” 门口注意着夫妻俩的吵闹声的张高娘幽幽的叹了口气。 ☆、麻烦 滑入水中的面片在水和温度的作用下变得柔韧,随着时间的变长,因为面片儿而暂时安静下来的锅重新开始沸腾。 等到面片儿彻底熟透后,陈玥手拿两块垫布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闻着锅里泛起的香气,她迫不及待地拿来一个粗糙的瓷碗,盛出一碗来放到桌子上。 这碗面片儿汤当然没有调料丰富的时候好吃,但对于接连两次死里逃生的陈悦来水,这碗温暖的面片儿汤是如此的可贵。 让她可以感到活着的意义。 她先顺着碗沿喝了两口热汤,随后夹出一片柔韧的面片儿,放到嘴里满足的吃了起来。 管他什么夫君大虫的,哪里比得上吃饱重要? 陈玥如是想到。 但吃完了饭,早上的争吵不受控制地跑到了她的脑子里。 到底是什么人打死了雾灵山上的大虫,还放到了家门口呢? 他有什么样的目的? 撑着脸颊的陈玥想不到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她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识这个世界上的人。 只可能是原主遗留下来的问题。 根据张婶子的交代,原主的身份似乎是个谜,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和她那个夫君来自哪里,又因何而来。 陈玥放下手中的筷子。 原主的关系网异常的简单,从人们的反应来看,她既没有关系亲近、来探望过她的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可能是因为刚搬来的缘故?除了村里的几个孩子,她和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太多交流。 她当然不会自恋地去想是不是有人暗恋她,因为这基本上不可能。 原主可是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 而且她在这里虽然谁不上被排斥,但是也很微妙。 那么,唯一有嫌疑的,就只有原主那个失踪的丈夫了。 离家半月未归,两人之间也没有丝毫的信件往来,仿佛是消失了一样。 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男人做的?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陈玥站起身,门被敲响了。 陌生的女人拎着个竹篮进来:“玥娘啊,这是我们家剩的一点鸡蛋,自家的鸡下的,你收着吧。” 陈玥结果女人递到她手边的三个鸡蛋,转头去切了一块家里晾晒的腊肉。 来的人瑟缩着,“这怎么好意思?” “你拿着吧,这个时候大家的粮食来得都不容易,这点肉也不多,算我的一点心意。”陈玥把这一小块腊肉放到女人手边的篮子里放好,将盖头盖回去。 青黄不接春三月,谁家也不容易。 陈玥知道这是村民在向他表示感谢,但她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今天上午的几个人同意把钱给她,不过是张高的威信摆在那里,众人不好说罢了。 再说他刚来不久,本来和村民们相处的就不远不近,山上的大虫又不是她杀的,何必要犯了众怒呢? 人家拎来三个鸡蛋,不知道这珍贵三个鸡蛋曾经多少次被家里的孩子们眼馋。 拿块肉回去,起码陈玥的心里好受一点。 家里人也不至于没东西吃了。 送走了来送鸡蛋林二姐,陈玥陆陆续续又收到了不少来给她送东西的,东西大多是吃的,不是多难得的东西,但在现在这个年岁里,却也属于比较珍贵的了。 她了解这是村民们知道了她拒绝了那笔钱之后,换了个方式的感谢,对于这些微小的善意,陈玥一一接受了,并给村民们回了礼。 原本还有不少的腊肉肉眼可见的减少,只剩了半个巴掌的大小一块。 陈玥微微叹气。 这些东西也不够她吃多久的啊。 想要继承爷爷的衣钵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陈玥轻轻叹道。 她认命的拿起竹篓,到山上去挖了一竹篓的春笋,她将这一篓笋一一用刀砍掉根部,剥出春笋白白嫩嫩的内部来,打算将笋做成笋干,以备不时之需。 她从门外抱来一捆干燥的木柴,用火石点燃,然而这灶台中的柴火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燃起旺旺的火,反而冒起一阵阵的青烟来。 “咳,咳咳,”被呛得险些流泪的陈玥用灶台边上的扇子用力扇起来,到底木柴还是够细够干,倒也慢慢地燃烧起来。 水还没开,门外先传来了一阵促急的敲门声,“呯呯呯”的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东家,出事了!” 来人一身灰色短打,见陈玥出来,喘着气说道。 “出了什么事?进来说吧。” 陈玥稳住表情,不动声色的道。 叫她东家的伙计一边跟她走近院子一边匆匆说道:“您半个月前要卖出去的那家铺子,前几天有人来买,我听您的打听了打听,是对面的要买来做他们的仓库,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他的语气逐渐愤怒起来。 陈玥一听便知道这里面是有隐情的,原主之前既然敢把她手里的铺子浇到这个伙计手中,足以说明他是可信的。 她微微沉吟:“你具体的说说,我前几天出了点事,很多东西记不清了。” 伙计大吃一惊:“您怎么会出事?之前一直好好的……难不成是白家人派人找来了?” “仔细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伙计便听她的从头道来。 原来“陈玥”除了这个小茅草屋的院子,在镇上的西街还有一间铺子,是家食肆。她家里和陈玥一样,是靠做饭来过活的。 只是原主的父亲去世,这食肆无人打理,加上原主的水平有限,生意便慢慢地惨淡起来,渐渐有了入不敷出的趋势,原主实在是没了办法,便打算将这间食肆卖出去。 可万万没想到,这都过了半个月了,这家食肆依然无人问津。 伙计一打听,便知道了原委。 原来是对面的那家食肆放了话,要等陈玥走投无路来求他。 “说起对面这家食肆啊,那跟您可是老一辈的恩怨了。” 伙计偷看了陈玥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当年老东家的菜啊,那味道可是一绝,对面的那家食肆那是生意惨淡啊。只是这两个月他们刚刚找了位新厨子,老东家又……” “您那食肆怎么能卖给这种阴险小人!”伙计愤愤然地说。 陈玥正愁没机会继承祖上的衣钵呢,这机会说来就来了。 原主居然有家食肆,不是正巧吗? 原主不行,她可以啊。 还卖什么卖? 打定了主意,她将案板上的笋投到水里,面上并无焦急之色,“等等你带路我再去看看情况。” 要是可以的话,正好不卖了。 她用长筷拨了拨水里慢慢变软的笋,动作不紧不慢的。 伙计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东家,您可不能卖给白家啊,他们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陈玥将水中煮好的春笋捞出来,慢慢晾晒到竹篾上,晾好后擦了擦手,道:“且去看看。” 伙计见她这般闲适,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默默嘀咕着带路:“您还看什么啊,怎么能卖给他嘛……” 陈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她也没有解释,只说道:“我心里有数,先去看看。” 但在离开之前,陈玥没忘和张高之间的约定,但张高的媳妇对她的意见她还是知道的,为了避嫌,她只去找了张婶子,请她帮忙给张高带个话。 张婶子自然无不可的应了。 到了镇上,已经是下午了。 太阳昏昏沉沉的,路上的行人不多。 这一路上,驾着驴车的伙计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玥对她现在所处的情况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陈家的食肆从她爷爷那辈儿就存在了,她爷爷做得一手好菜,她爹也完美地继承了这种天赋,虽说陈家的食肆在整个镇上声名不显,但在陈家所在的西街来说,确是人人称赞的。 西街上的百姓都是平常人家,一年的收入没有多少,但每天饭点陈家食肆的客人都能多到座无虚席的地步,从这就可以看出陈家食肆的水平来。 她家从刚开食肆时就走的物美价廉的路子,拿包子来说,那是个个皮薄馅多,又实惠,这才为人们所称道。 毕竟西街的街坊们大多数靠出卖体力为生,谁不想吃到好吃又实惠的饭菜呢? 眼见陈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对面的白家也跟着开了个食肆,只是刚开始还好,过了没多久,这店里的食物就开始偷工减料起来,客人们吃个新鲜,回头客是再没几个的。 白家曾经厚着脸皮像她爹讨问做生意的技巧,询问他怎样才能留住客人,她爹很不客气的指出了白家食肆的问题,白家笑眯眯的来,骂骂咧咧的走,两家就此结了仇。 原本是没什么的,毕竟陈家的东西真的好吃,却没想到,陈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怎么教也教不会,甚至屡次差点烧了厨房。 原身的爹没了办法,只能另辟蹊径,想要给女儿找个能继承这家食肆的丈夫,结果还没来得及,便得了急症一命呜呼了。只剩了个什么都不会的“陈玥”。 她没这个能力,只能靠几个熟客偶尔来几次的情分,勉强支撑着做到食肆不至于倒闭罢了。 当然也早就有人劝过原身,叫她趁早地及时止损,把食肆卖了了事,都被原身拒绝。 结果没过多久,原身却突然说要搬到离镇上很远的乡下去,要这店里唯一的伙计注意着有意向的买主,匆匆忙忙地就搬走了。 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什么音信都没传回来。 白家来势汹汹的,一看就是打定主意要报上一辈的仇,在外放了狠话。 伙计没了办法只能借了个驴车,到原身留在的地址去找东家回来解决问题。 陈玥有心想打听打听有关她那个不见踪影的夫君的问题,却没听到这个叫李二的伙计提到过。 仿佛她这个夫君不存在一样。 陈玥渐渐放弃了打听的想法,只问道:“白家现在都卖些什么?” 伙计还好驴车后带着陈玥往“陈家食肆”的方向走,听到这个问题颇为轻视的回道:“不过是讨了个巧罢了!” ☆、翡翠饺子 陈玥此时站在“陈家食肆”的门口,眼前的陈家食肆如同每一家食肆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此刻,面前的大门紧闭,门外的两张木桌上甚至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显然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的破败景象。 而伙计一路上说的——此次事件的主角白家,陈玥转头望去,虽不是饭点,但白家的门外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 两家店铺门对着门,连格局也差不多,更显得陈家食肆门可罗雀的冷落光景来。 “东家,您快进来!” 伙计麻利地打开陈家食肆这扇小小的门,向陈玥招呼道。 陈玥也不流连,步履轻快地跟了进去。 这家小小的食肆果真十分小巧,食肆内只有一个小小的厨房,连接着厨房后头小巧的院落。除此之外,这家食肆内也只有五六张桌子,加上门外的,仅仅只有不到十张罢了。 但这七张桌子,也比之前她预想的要好上不少了。 要知道,很多食肆只有小小一间屋子用来做饭,甚至没有空间留给顾客,只能像是后世的流动小摊贩一样来做生意。 陈玥狠狠地松了口气。 有了这家食肆,生存下去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看着屋里的伙计将钥匙放到桌子上,拿起抹布擦了擦屋里的长板凳示意她坐之后,陈玥也不推辞,直接问道:“说说吧,对面是怎么个讨巧法?” 想起李二提起白家时不屑一顾的语气,陈玥不禁哑然失笑,对李二口中的“讨巧”起了几分好奇心。 李二用手中的擦桌布掸了掸桌子,说道:“嗨,您算不知道,自从您走了,白家新请了一位厨子,听说心思十分灵巧,做出了个什么‘翡翠饺子’,这不,就把街坊们都吸引过去了。” “翡翠饺子?莫不是绿色的饺子?” 伙计惊异道:“您别说,还真叫您给说对了!这饺子啊,还真就是绿色的!您说,这不就是讨了个巧吗?咱们做饭,谁不是把味道排在第一位,哪个吃饭要看颜色哟?换个颜色又不管饱。” 陈玥不禁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原来这就是讨巧,还真是没有说错,不过—— “你说他讨巧也的确是讨了巧,但从食物上来说,色香味也是缺一不可的。比方说他们的‘翡翠饺子’,虽然讨巧,但未尝就做的不对。 “你也说了,翡翠饺子一做出来,白家的生意就好了不少,要是没有可取之处,客人怎么会买他们的账?所以说,东西做好看了,客人才会有食欲。” 李二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东家,咱们以后也加上这种方法!” 说罢,似乎是想起了陈玥想要卖铺子,连忙“呸”道:“我说顺嘴了,您别在意。” “没事儿,”陈玥沉吟片刻,“不卖了,我打算接着开。” “啊?接,接着开?”李二吃了一惊。 “嗯,我先看看,等过两天……” 话音未落,“呯”的一声撞门声打断了陈玥没说完的话。 “我听说陈妹妹回来了?怎么,是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吗?” 听到这充满挑衅的话,陈玥只微微看了这男子一眼。 李二轻声提醒道:“东家,这就是白家的少爷,白兴怀。” 陈玥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有话没说完,但她也不在意,只提高声音问道:“李二,私闯民宅,官府要怎么罚?” 李二咧了咧嘴,用更大的声音回道:“回东家,无故入侵他人住宅者,要处以笞四十的刑罚。” 陈玥打量着白兴怀,只见他双眼无神,面色苍白,一副体虚之象,明明还是春天却硬要拿着把扇子附庸风雅,厌恶地道:“听见没有,还不快滚?” 白兴怀合上手中的扇子,“你这小娘皮,忒的不识抬举!本大爷来找你,是给你机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玥不欲与他多做交谈,对李二吩咐道:“李二,去报官。” 依白兴怀的身体素质,“笞四十”这个刑罚几乎可以要了他的半条命,陈玥不想和他多计较,只想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 李二麻溜儿的应了。 白兴怀见势不好,忙道:“你这小娘们,你等着,由你求我的那一天!” 陈玥懒得搭理他,李二见白兴怀走了,问道:“东家,还报官吗?” 陈玥眉毛一挑:“当然要报,为何不报?” 李二“哎”了一声,风一样的溜去报官了。 陈玥坐在桌前,拿出食肆的账本翻看。 从去年冬天开始,这家食肆的利润就开始飞速的下滑,这个时间段,大概是原身的父亲去世了,原身不善经营所致。 账本从下滑开始,起初还能稍微维持每天的收支平衡,但过了没多久,食肆的状态就变成了亏空为主。 原身大概坚持了两个月,两个月过后,就是她“突然要搬到乡下”的日子,账本自然中断了。 放下手中的账本,陈玥揉了揉太阳穴。 “东家,白兴怀被抓了!”李二兴冲冲的飞奔进来。 陈玥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然听到外面热闹起来,夹杂着白兴怀喊冤的声音。 她走到陈家食肆的门边,倚靠在门边,正看到白兴怀被官差拉了出来。 “玥娘,真是许久没见你了。”对面的官差大哥爽朗地招呼道,“以后这登徒子再来找你,只管保官,顾大哥替你教训他!” “我冤枉啊!顾大哥,你去问问,我真的冤枉!” 刚刚还附庸风雅的白兴怀此刻一身狼狈,几乎要瘫在地上。 “叫谁顾大哥呢?别乱攀关系,还不快走!”官差边拉着白兴怀边对陈玥说道,“玥娘,等有功夫去你家食肆吃饭啊。” 陈玥点点头:“诶,到时候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 官差哈哈的笑了笑,拉着白兴怀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一身深蓝色粗布衣裳的妇人上前八卦道:“玥娘,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要卖食肆吗?” “我回来有点事儿,您进来坐坐?”陈玥让开门口的位置。 妇人摆摆手,“我就不去了,家里有人等呢。你这次来,不走了?” 陈玥笑眯眯的回:“嗯,不走了。” “你爹要是在,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妇人摇着头走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陈玥回到陈家食肆的小院子,心里惦记着家门口那只大虫。 不知道回去之后那只大虫能不能处理清楚? 不知名的杀虎人像是一块阴霾笼罩在陈玥心头。 她半躺在院中的摇椅上。 一墙之隔的食肆中传来了一阵阵的吵闹声,将走神的陈玥唤醒。 许多陌生人的声音在她家食肆中吵吵闹闹的。 被唤醒的陈玥起身去看,就见李二被几个人堵住,前面站着的领头人不说话,他后面的人替他说了。 “李二,叫你们东家出来!” 李二面色有些微苍白,沉着脸不说话。 他面前站着的人因此更加得意洋洋来:“去啊,怎么?怂了?” “白掌柜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莫不是还要与我们东家计较?”他的话说的状似轻松,但陈玥一听就听到了他话中的颤音。 他在紧张。 几个人还要说话,陈玥走上前打断了他们:“有什么话对我说,跟一个跑堂伙计撒什么气?” 这伙人来势汹汹,想必是白家来人,为他们家白兴怀出气来了。 毕竟她是把人抓到衙门使白兴怀被打了一顿的。 见陈玥出来了,来人立刻转移了火力,对准了陈玥。 站在前面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老者抬了抬手,制止了身后自家想要继续质问的伙计。 伙计们讪讪地止住了口中的话,老者慢吞吞的开口客气道:“陈姑娘,一向可好?” 来者不急,陈玥自然也不急,她同样客气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不知道您今天是为何而来?” “若无要事,老头子我也不会来找你。” 他的眼睛盯着陈玥,似乎想要给她压力。 若是原来的陈玥,也许就屈服在这压力之下了,但现在的陈玥不同,她可是受到过职场的毒打的人,对这种目光丝毫不惧。 她拖出桌下的长凳,伸手示意道:“您坐。” 老者看了看长凳,坐了下去,感叹道:“说起来,这还是你爹留下来的东西呢。不是你白叔说你,你一个姑娘家,又没你爹的手艺,不如把它卖出去,省的日日亏钱。” 陈玥拉出另一边的小凳,也坐了下去。 她与这老者相对而坐,听他这样说,笑了笑回道:“您说的对,要是没点儿手艺,的确不如把这儿卖了。” 老者听了她的话轻抚着胡须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小姑娘啊,你看,咱们两家做邻居这么多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呢,年岁也差不多了,正巧我有个不孝子,你们两个也相互认识, ,正好互相帮助嘛。” 陈玥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气得够呛,活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他儿子中午刚来捣了乱,被官府揪出去挨了顿打,想不到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老的更是恬不知耻,竟然想空手套白狼。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呆着实在无聊,所以爆了一锅爆米花 超好吃的。 ☆、求娶 对面的白掌柜依旧笑眯眯的,像是刚刚他说的只是“今天吃的什么”一样。 陈玥只在传闻中听说过无耻到这种程度的人,没想到今日就见识到了。 他儿子今日刚来店里挑衅过,她还报了官,把白兴怀打了一顿,估计要丢半条命。 都到了这种情况,白掌柜还能笑眯眯的找到陈玥,忍住了找她理论的冲动,从其它的方面算计她。 陈玥心道:老狐狸。皮笑肉不笑的道:“您也说了,没我爹的手艺,这铺子留着不如卖出去,照我看来,您还是先做个表率再来说这句话吧。” 见白掌柜的脸色阴沉下来,陈玥拿起手边的杯子轻轻喝了口水。 “陈姑娘,老头子我这是好心提醒你罢了,姑娘家说话何必夹枪带棒的呢?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长辈,你爹就是教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陈玥抿嘴笑了一下,“白掌柜,您既是我的长辈,便该做出长辈的样子来,怎么能在我爹刚走不久时就来逼迫我这一个小小的孤女呢?您说是吧?” 她特意强调“孤女”两个字,想要唤醒来者不善的白掌柜的良心。但白掌柜显然没有这种东西。 “陈丫头,话不该这么说,我这怎么就是逼迫你了呢?”他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只是此刻僵硬了不少,“你又不能传承你爹的手艺,你嫁到白家来,正好省得把你爹留下来的铺子卖出去,又能在我们白家手里发扬光大,何乐而不为呢?” 陈玥也不恼,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笑着回道:“您说得对,我爹的手艺的确需要继承下来。” 白掌柜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来,就等着陈玥认清楚之后向他们白家服软,冷不丁的却听赞同他的女子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但白掌柜,这手艺传承有我这个做女儿的也就够了,怎么能随意交给别人?” “等你嫁到我们白家,就是我们白家的人,怎么能算别人?” 陈玥简直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白掌柜,你作为长辈,这样凭空造摇污人清白不太好吧?我与你们白家,或者说与白兴怀,并无任何关系啊。” “再说了,这铺子我不打算卖了。我要自己开店。” 白掌柜得意的面孔僵住,拉下脸来嗤笑:“陈丫头,不是白叔说你,就凭你的手艺?你做得到吗?说句不好听的,你开着这家食肆,也只能败坏败坏你爹的名声了。” 陈玥听闻,依然笑道:“这就是我的问题了,与您,没什么关系了。” 言下之意,您管得再宽,管不到人家的家事上。 白掌柜心知说不过她,停下这个话题说道:“陈丫头,你看我家兴怀如何啊?虽然他做事有时混了点,可女孩子家总归是得有个依靠不是?” 陈玥心下诧异:刚刚不是已经拒绝过了吗?怎么还问? 看来这个所谓长辈是不占她家的便宜不罢休了。 她不耐烦起来:“白掌柜,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爹的手艺,有我继承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所以想占便宜的话就别再说了。 白掌柜像没听懂一样,绕过陈玥的话,语重心长,“你知道的,我家那小子,可是心悦你已久了啊。他日日在我耳边提起你,对你可算得上是一往情深。” 提是总再提,不过是不是一往情深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且不说陈玥如今刚刚到这个世界,还没有站稳脚跟,压根儿没有结婚嫁人过日子的打算,就算是有,不算原主还拖拉着的那个夫君,她也要找个脾性相合,自己喜欢的,怎么也轮不到白兴怀这个登徒子。 陈玥失去了耐性,但念着对方年长,并且还是对门的邻居,还是好脾气的拒绝道:“白掌柜,我暂时没有嫁人的想法,这件事情您以后不必再问我了。” 看着白掌柜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陈玥心里松了口气,可算是能送走这个“黄鼠狼”了。 “陈丫头,你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想清楚了。”他用眼睛挑剔地看着陈玥:“你一介孤女,错过我们家兴怀,以后可找不着这么好的婚事了。” 陈玥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的神秘未婚夫,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笑道:“那就不劳您操心了。” 白掌柜在这吃了几个软钉子,没想到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事居然失败了。 这个陈玥,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沉着脸站起身来,斜睨着陈玥,意味深长的道:“几天不见,你这丫头的嘴皮子倒是厉害了不少,可不要只是有嘴上功夫才好。” 说着一拂袖带着自家伙计走了。 “白掌柜慢走。”陈玥客气地送客。 可不能再让他说什么不尊重长辈了。 “东家,咱们报官得罪了白家,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可怎么是好?”李二一脸焦急地踱步。 陈玥失笑:“刚刚让你报官的时候你还积极得很,怎么现在又着起急来?” 李二摆正身上搭着的白巾子,答道:“这不是白家欺人太甚吗?您刚回来,他们就来冷嘲热讽的,况且……” 陈玥等着他说下去,李二愤然道:“那个白兴怀,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总来骚扰东家,我呸!” 陈玥终于明了白掌柜来说亲的原因,原来是原主留下的债。 只看今日白家父子的行为,明显只是冲着原主手里的食肆来的,什么心悦“陈玥”已久,估摸着都是一派胡言。 从他今天的态度看,原主之前在他哪里不知道受过多少轻视。 这会不会是原主搬走的原因呢? 受到小流氓的骚扰,又找不到其他的解决方法,所以心急之下直接搬走了? 这当然是可能的,陈玥摇摇头,但这解释不了原主的那个神秘夫君和不知道什么人杀死的老虎。 “噔、噔、噔,”陈玥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东家?东家?”李二义愤填膺了半天,收获到了一个走神的东家,他的声音将沉思的陈玥唤醒。 陈玥打开蜷缩的手指,专注地看向他:“不好意思,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李二被她看得面红耳赤,东家可真好看,他心想,怪不得白兴怀总是…… 他停住脑子中奇奇怪怪的想法,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话。 无非是些白兴怀做的荒唐事。 陈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白兴怀怎么样,总之是与她无关的。 她坐在食肆后面原主房间的床上,屋里点着一只小小的油灯,灯上冒出些微的青烟。 灯下的陈玥有一种朦胧的美。 “咔哒。” 屋顶上传来青石瓦片被移动的声音,陈玥没有放在心上——估计是哪里来的小野猫吧。 今天还是要早些睡,明天还要一早去研究研究这附近的吃食买卖呢。 她打了个哈欠,铺好被子。 片刻之后,油灯被熄灭了。 屋顶上不小心踩到松了的瓦片的黑衣男子从上面一跃而下,打量了这个不太熟悉的院子片刻,又偷偷离开了。 “咦?刚刚怎么感觉看到了个人影?”李二挠挠头,走到黑衣男子刚刚站过的地方,“应该是看错了吧,东家早睡了……” 他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住所。 白掌柜回到家,心里憋了一肚子闷气。 他儿子躺在床上“诶诶呦呦”的叫唤,喊得白掌柜心烦意乱。 他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抚到地上,“咔嚓”一声,成功止住了白兴怀的“诶呦”声。 见他儿子一瞬间没了声音,白掌柜更加气愤:“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白兴怀可不愿意听了,但他爹还在气头上,他什么也不敢说。 “你看看你,教一个女人算计成这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白掌柜气得来回踱步。 白兴怀小声叨叨:“你不也吃瘪了吗,还说我……” “你说什么呢?”白掌柜扭过头来,“你真是没用你。” “爹,你听我的,咱们一定要教训教训陈家那个小娘皮,让她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白掌柜冷哼了一声,“你想怎么做?说出来听听。” 白兴怀嘿嘿的笑,他扭动着身子想要动一动,不小心牵扯到了挨打的地方。 他“嘶”的一声,又趴了回去。 白掌柜虽然看不上他这副德行,到底还是亲儿子,忙上前扶住他,“你有什么想法,说就是了,起来做什么?” 白兴怀龇牙咧嘴的,“爹,陈玥她爹那个老头子死了,陈玥又没什么本事,不如我们就拿她开刀,把她家的铺子赢回来!” 白掌柜:“我用的着你说,但人家的东西,是你想赢就能赢的吗?你想赢,人家未必和你比。” “爹,这没机会咱们还不能创造机会了?” “她不是不卖了吗?既然还要开食肆,跟咱们又是对门,那不如咱们就这样……” 两人这样那样的谈论一番,白兴怀满足的睡去了,似乎是想到了陈玥以后对他的伏低做小,在梦里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猪肉包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陈玥站在西街街头,眼前是叽叽喳喳的人群。 早上的西街十足的热闹,像陈玥家这样的食肆,这条街上有很多家。 由于天色还早,路上多是出门做工的人,他们神色匆忙,而周围的食肆都大门紧闭。 陈玥这才想起来,在这里人们都是吃两顿饭的,看着还没冒头的太阳,朝食的时间显然还没到。 想要做生意,可不像她那个世界,要起的比鸡还早。 现在只要和出门做工的人一个时间起来就差不多足够准备这一天需要的食材了。 但看着眼前步履匆匆的行人,他们大都是穿着一身灰白色或黑色短打,有的人甚至身上还沾着灰,一看就是做力气活的。 像是李二介绍的那样,西街的大部分人都是以卖力为生,早上不吃饭,只等接近中午的朝食,真的够用吗? 街上的食肆都没有开门,陈玥只能回到了自家食肆。 她推开食肆的门,李二已经起了。 “东家,您起这么早?” 他笑容灿烂。 陈玥点点头:“周围的食肆都是只卖朝食的吗?” 李二利落地擦着桌子,听她这样问,向她介绍道:“大部分是只卖朝食的,晚上都回了家,都是在自家吃饭。” 陈玥理解的点头。 现在做餐食生意,按这时候的规律来,只有朝食可卖,但早上人那么多,也可以试试早上来卖,卖得出去的话,又是一条赚钱的路子。 就是不知道,客人会不会买? “李二,我们之前去哪买食材?” 李二放下手里的布巾,为难道:“东家,咱们之前是有几条货源的,只是咱们家关门这么久,他们都找到其他的买主了……” 陈玥思考片刻:“我们之前的食材,是从哪来的?直接从百姓手里收吗?” 李二擦完桌子,“怎么会,这些东西都是收好了送上来的。” 一般人家的地不多,种的东西将将够吃,没多少剩余可以卖。 而规模较大的酒楼则是有自己的土地和佃户,需要什么自家就可以产,也算是自产自销的一种了。 只是这一家小小的食肆,用不了多少东西,但有个买东西的渠道还是好的。 省了每天提前准备食材了。 要想实行早上卖餐点的想法,先要解决食材的问题。 陈玥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现在的陈家食肆还没有这个能力。 “东家,您既然不想卖了,我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他偷觑陈玥,“要不,咱们像白家那样,去外面请个厨子吧。” 陈玥敲敲桌子:“不用了,我亲自掌勺。” 李二犹豫片刻,还是劝道:“东家,咱们账上没钱了。” 陈玥沉默。 知道是原主遗留下来的又一个问题,她没争辩。 李二等待片刻,东家既没有说要请个厨子,也没有解释。 东家这样做,不知道他这份工作还能做多久哦。 他叹着气,听陈玥的吩咐打扫厨房去了。 陈玥当然不与他张变,这些口舌之争是最没有用处的。 原主给人留下印象太过深刻,这种印象是做不到用语言来改变的。 与其与人辩解,不如用实际行动来的方便快捷。 她拎着出行必备的竹篮,打算去买点菜来露一手。 到了不远处的集市上,陈玥拿着手里的银子,打算买点猪肉。这个时代的肉还是很贵的,所以她也不敢多买,生怕手里的银子不够花。 这可都是手里的本钱。 只略略买了半斤带皮儿猪肉,本来想向卖猪肉的屠户讨两根猪骨头,不想这屠户将一堆猪骨并猪下水给了陈玥。 陈玥不好直接拿走,只能留下比原本应付的多一点的银钱。 原本半斤猪肉要付二十个铜板,陈玥见猪下水十分便宜,便多给了五个。 买了猪肉的陈玥差不多搞懂了现在银钱的行情,她之前从家里找到的钱并不算少,看来她那个神秘夫君还挺有良心的,失踪之前还知道给她留下钱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主居然还是饿死了。 陈玥攥着屠户找给她的半串铜板,突然发现自己还挺有钱的。 当然和大富大贵的人家比不了,但她要是一个人在张家庄这种地方生活,还是够她活上三两个月的。 这可比她之前预想的情况好上不少。 想起自家账上剩余的三十两银子,陈玥满意的笑了笑。 她拎着有些重量的肉和骨头,想买一些蚕豆,正好现在的天气可以发酵一些酱料。 只是用蚕豆发酵到底慢一点,用面粉的话,到是会快得多。 买好了蚕豆,再选些葱姜蒜之类的配菜,手里之前买猪肉的碎银用的七七八八,陈玥拎着手里的东西满足的回了陈家食肆。 回去时已经要到了朝食的实践,李二早已打扫好了厨房,陈家食肆里没有什么动静。 周围的一些食肆也都忙碌着开张了。 她走到陈家食肆这小小的厨房里,被打扫过后厨房十分干净整洁。 这也是她对李二最感到满意的一点:人利落又勤快,是个好帮手。 就是有时候话多了点。 不过找个合心意的伙计也不容易,再说,这是私立就他们两个人,要是再来个谨言慎行的,还不得憋死。 陈玥点着灶台下的火,经过上次的经验,她对点火现在有了些新的认识。 但显然还是低估了点火的难度,青烟从灶台的口里冒出来,呛得陈玥一个劲的咳嗽。 陈家食肆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玥也没有注意到。 一身黑袍的男子走进来,只见食肆内空空如也。 厨房的位置冒出青烟来。 他如看热闹一般缓步走到厨房门外,侧头看灶台前的人。 她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 但不同之处在哪,他却说不上来。 随意找了个挡箭牌,不想这挡箭牌居然失控了。 薛琢想起此事便觉得心中不快。 他找到人,自然只能由他掌控。 不过,他看了眼眼前被青烟呛得咳嗽的人,听说这人失忆了,不知是真是假,又要出些什么幺蛾子。 他上前拍拍陈玥的肩膀。 陈玥被吓了一跳,点着点着火突然被拍了肩膀。 她吓得一哆嗦,扭过头来就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身后。 此人剑眉星目,眸如点漆,长得煞是好看,只是冷着脸,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她疑惑道:“你哪位?” 来人面无表情:“你不认识我?” 陈玥想起自己还有个失忆的人设,学着对面的表情回道:“你认识我?我之前失忆了,不记得了,见谅。” “我叫薛四” 他观察着陈玥的表情。 陈玥细想这两天听到的人名,别说叫薛四,就是姓薛的也没听到或一个。 她摆出这几天熟悉了的、抱歉的表情:“请问我和你什么关系?我真的都不记得了。” 薛四垂下眼眸:“没什么关系,我之前认错人了。” “你家是开食肆的吧,我要点一份朝食,你们的食单在哪?” 陈玥一脸懵:“这位客官,我们是做食肆生意的,可我家今天……” 薛四垂眼看向她,陈玥在他的目光下,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讷讷道:“今天不是正式营业,你若想在这吃,便只有今日的包子。只是时间上有些长……” 陈玥不太敢看他,只能盯着灶台。 薛四“嗯”了一声,不见了踪影。 陈玥长叹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这个薛四,不仅长得好看,还有通身的气势,长得虽好看,却让人不敢沉迷于他的美色之中。 她看着慢慢燃起的火,不知道厨房外是怎样的景象。 突然来了个客人,李二可去招呼了? 仔细说来,这可是她这一世第一个客人。 这可算得上是一次考验了。 她拿出竹篮中的猪肉,将买来的多余的猪皮猪骨头放置到一旁,将葱姜蒜等一系列的食材放好,找出厨房储存的香料——八角、花椒等等。 等水“咕嘟咕嘟”的煮开,便将切好的猪皮与猪骨一股脑的放到锅中,再加上准备好的葱姜蒜和适量八角、茴香,加上火盖上盖子开始煮。 不过,煮的这锅汤需要的时间略长,陈玥便先将面头放入木盆,倒入温水化开,将面粉放到盆里加水和适量碱水搅拌成团。 接下来就是等着它发酵了。 她用另一个小灶台放上水,加上花椒、八角和茴香,煮了一锅花椒水。 将剩余的猪肉剁成细细的馅料,放上之前切好的葱碎与适量的白胡椒粉,再加上一个蛋清,倒入之前煮好的花椒水,朝一个方向搅拌均匀,把肉馅搅拌到粘连在一起的程度。 原本想要晚点吃饭,做个汤包的,现在店里有了客人,暂时只能做比较简单的大肉包。 不过简单的肉包要想做好,也不是件容易事。 她拿出木盆里发酵好的面团,揪成一小个一小个的面团,将可以轻松团成一个球的肉馅团好放到一张张擀好的面皮上,一个褶子一个褶子的细致的包好。 每一个捏好后都放到蒸笼上,放好五个之后,蒸笼满了。 陈玥点火上汽,水开后将两个蒸笼上下叠在一起放到锅上。 一刻钟后,香喷喷的大肉包就可以开锅了。 不知道那位唯一的客人还在不在,时间这么长了,估计是不在了吧,陈玥想。 但她还是端了两屉包子出去。 大不了吃不完再端回来嘛。 她掀开帘子,李二热情地迎上前来:“东家,你可算出来了!” 他向另一边示意:“那位客人都等了许久了。” ☆、汤包 天气越来越暖,白昼来的愈发的早了。 春日的清晨还带着凛冽的寒气,陈玥打开昨日装在大碗里的猪皮汤,经过了一夜的低温,猪皮汤现在已经成了陈玥预想中的、亮澄澄的猪皮冻。 她将猪皮冻从碗中倒出,打算趁着天冷做几笼灌汤包。 昨日的大肉包明显已经说服了对她的手艺不抱任何期待的李二。 据李二回忆,昨天的肉包与之前原主爹做的包子相比,也不差些什么。 一个个白胖胖的肉包褶褶分明,包中的肉馅团成了个丸子。 客人等待许久才吃上这顿饭,居然没有赖账,也没有骂人。 李二心满意足,东家做包子还是有一手的! 实在不行,以后就只卖包子。 他美滋滋的到食肆里来了。 刚一进门,一股面食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响,咽了咽口中的唾沫,李二走到自家厨房。 东家早已经在厨房中忙碌了。 灶中的火呼呼地燃着,锅上放上了三个笼屉,屉上盖着盖子。 案板上还放着亮澄澄的猪皮冻与擀好的圆面片。 东家正站在案板旁,将混合了肉馅与猪皮冻的馅料包到小小的面皮中。 厨房的窗子大开着,屋外吹来一阵阵的冷风。 李二打了个哆嗦:“东家,窗户要不要关上?” 这么冷的早上,不得冻坏了吗? 他自觉地走到窗前,手还没有碰到木窗,就听陈玥说道:“别关。” 她笑眯眯的展示手中的灌汤包,“这种东西,就是冷着才能做。” 说着,也不管李二,只吩咐道:“去把门打开,一会儿咱们先试个水。” 李二嘟囔了句什么,麻利的开门去了。 她将剩余的猪皮冻与肉馅混合,放好调料搅拌,不到片刻,这些零散的食材就在她的手上变成了小巧玲珑的灌汤包。 将所有的笼屉放到锅上蒸后,陈玥擦了擦手,去外面看了看情况。 现在已经快要日上三竿,街上的店开了门,还没什么客人。 她拿了一屉递给李二,自己也吃了。 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在附近做活的人或是路过来解决朝食的人也同样多了起来。 门外有客人探头探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李二已经招呼上去:“诶,这位客官里边请。” 客人半推半就的走到陈家食肆:“你们家现在都卖些什么,说来我听听。” 李二顿时哑了喉咙,谁知道东家在做些什么。 不过,左不过是包子罢了。 他回道:“今日我们东家做的是新鲜的包子,客官要不要来一屉?” 客人犹豫着,李二摆出个笑脸:“您是知道的,这附近就我家的包子最是实惠好吃了!” 陈玥放下擦手的布巾,忙走上前介绍道:“客官要不要来些灌汤包?这是本店特产,一笼只需五文钱。” 她向李二使了个眼色,李二疾步去了厨房。 客人皱着眉没说话,陈玥顺势介绍道:“我们家的包子和别处的大不相同,您吃一次就知道了。这灌汤包啊,最有特色的就是里面的汤汁了……” 说话间,李二已经端了一笼灌汤包上来。 客人见这灌汤包果然与其他地方的肉包子不同,便爽快道:“你这确实有些不同,虽说价钱贵了点,倒是也值得一试。先给我来半笼。” 陈玥麻利的拿出半笼来放到桌子上,回道:“好嘞,您的半笼。” 客人拿了双筷子,夹起这小巧玲珑的包子,花了三文钱的大价钱买来的包子皮薄馅软,果然如这家食肆的掌柜所说的那样,夹起之后还能看到包子里流动的汤汁,他将这软软的包子皮咬开一个小口,吸了吸包子中的汤汁。 这汤汁有着肉汤独有的香气,吃起来鲜香可口,客人满足的眯了眼。 若是不注意一口咬下去可就不好了,这里面的汤汁没准会溅人一身。 他庆幸着自己先吃汤汁的决定,细细尝着笼中的第二只灌汤包。 第一个只能吃出其中的鲜香,让人忍不住将口中的食物一口吞下去。第二只才能细细回味到其中的美妙之处。 但时间不早了,客人只能狼吞虎咽的吃完剩下的汤包,打定了主意要等明天再来。 看这家食肆东西好吃,但生意却这么惨淡,不如多拉几个好友一起来吃。 还能卖掌柜一个人情。 日后有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也可以提前尝个鲜不是。 他将三文钱放在吃饭的桌子上,打定主意走了。 食肆里暂时没了客人,陈玥在厨房内拉着李二嘱咐:“日后咱们新出了什么东西,我提前告诉你,你在门外束块木牌,有了新花样只管将价钱和名字写上去。” 李二嚅嗫着。 陈玥疑惑道:“怎么?哪里有问题?” 李二:“东家,您忘了,我不识字……” 陈玥明白过来是她考虑不周到了,没想到这一点,这个时代能读书识字的人还是少的。 “看我这脑子,我忘了考虑这一点,那你就去找块合适的木牌——罢了,你去找几个空着的食牌来,我们挂在店里。” 李二应声去找了。 厨房外却传来李二招呼客人的声音。 陈玥走出去招呼,果然见到昨天来吃饭的那位“老顾客”。 想起昨天那一次在她看来并不算十分成功的肉包子,陈玥不好意思起来。 她迎上前去:“这位客人今日也来小店吃饭?昨日匆忙,实在是招待不周了。” 昨日的餐食实在是简陋,只做了包子,还做得不算太好。 由于面团的发酵时间不够,包子皮做出来算不上十分完美,只是在普通水平线上罢了。 看这面如冠玉的冷冽男子捧着个包子,纵使是这人如冰似玉[1],陈玥想起来也禁不住想笑。 薛四手里合该手拿玉著,吃着雕蚶镂蛤,而不是坐在这家只有几张小桌子的简陋食肆里吃这样粗陋的食物。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昨日等了许久,吃着店里的包子,却没有流露出一丁点不快的神色。 陈玥不由得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真是个好脾气的客人呢。 这样的客人,谁不喜欢呢? 本以为来一次就够了,没想到今天这客人居然又来了。 陈玥感到意外。 她没想到昨天的包子还有这样的效果,能揽到回头客。 回头客薛四应了声,不在说话,就坐在临门的桌旁,身姿如松。 陈玥头一次遇到这样沉默的人,尴尬地问道:“今日店里卖灌汤包,五文一笼,客人要多少?” 薛四抬眸:“一笼即可。” 陈玥如释重负,她只恨刚刚怎么让李二去定做食牌了,早知道就要他先留下来了。 只有李二那样的话唠,才能对付这样的尴尬。 她忙到厨房中去拿了一笼灌汤包,并着今天早就熬着的一碗绿豆百合粥送上桌去:“汤包来喽!” 见薛四看着桌上附赠的那碗粥,陈玥主动解释道:“这是小店补给开业以来第一位客人的心意。” 薛四点头。 陈玥见这位客人夹起了笼中的汤包,想到许多人吃汤包时闹出的糗事,好心提醒:“汤包里面是带汤汁的,您吃的时候务必小心。” 省的出丑溅到身上。 薛四像个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再次点头:“掌柜不必守在这里,自去忙就是了。” 陈玥道了声歉,转头去了厨房。 她将压成面饼的面团放到锅里,点着火烤干。 没多久,李二拿着几个空食牌回来了:“东家,这样的行吗?” 他举起手里叮铃咣啷的几个巴掌长的木牌子。 陈玥疑惑道:“这么快就好了?” 李二兴奋地回道:“那能这么快做好,这是我去隔壁陈木匠家里取的。前两日有个食肆定了食牌,不想家里突遭变故回老家去了,留下这些食牌没人要,正巧咱们家需要,陈木匠就卖给了我。” 陈玥接过李二手里的木牌,摩挲片刻,问道:“外面的客人可还在?” 李二回道:“客人已经走了。” 陈玥微微点头:“你去找这附近的屠户,我们以后先卖汤包罢。” 李二为难道:“我们以后便卖汤包吗?” 陈玥以为李二是嫌品种太少安抚道:“日后食肆的东西自然会多起来,如今我们刚开业,还是要先打开销路。” 放下手中的面饼,她转过头:“还有什么问题说就是了,怎么吞吞吐吐的。” 见东家这样说,李二大着胆子建议:“东家,我们不如做素馅的汤包吧。这附近都是些寻常人家,一笼汤包的钱都够普通人买一天的饭食了,这汤包好吃是好吃,可这个价钱不好卖啊。” 他苦大仇深。 把剩余的面饼一股脑地放到锅里,陈玥沉吟片刻:“今日生意不好,我原以为是刚开业的缘故,原来竟是因为卖的东西不对吗?” 她点着灶里的火,打算听从李二的建议,但并不打算做素的汤包。 毕竟这种东西做着麻烦不说,还要挨冻。如今天气越发的暖和了,以后再做汤包,估么着就得需用冰了。 造价的确是贵了点,陈玥心想,她打算换一种方便实惠的食物作为生意的开端。 ☆、小馄饨 吸取了今日的教训,陈玥将剩余的汤包分给周围的邻居,打算做个详细的计划。 但早上卖什么仍然是个严峻的问题。 按照此时的情形来说,最好是卖一些成本低,价格也低的食物。毕竟市场需求是这样的,自家账上的银子也不多…… 陈玥心里有了主意。 有一样东西,看来正合适。 趁着晚市开了,陈玥亲自去集市上买了一大块的猪肉,李屠户还赠送了今日份的猪骨。 李二跟在她身后,提着这次采买的面粉粟米及各色香料,见她买了大块的猪肉,不由泛起了心疼的表情。 今早的汤包就都送出去了,若是再卖不出去,又要白送给人家。 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也食肆不该是这般的败法。 不知道按东家这样,食肆还能坚持多久呦。 还好食肆规模小,只有他们两个人,不需要许多工钱。 陈玥将买好的肉递给李二,吩咐他先回食肆去,自己在街上转了转。 这个朝代贸易还比较自由,不像她之前在历史中学到的那样限制商业的发展,经济上来说还是比较繁荣的。 各类的蔬果朝廷也鼓励百姓引进,对外交流上也比较频繁。 不过,她看着街道两边的各种店铺,种类还是很少。 由于地域限制,交通不便,引进的农产品不多。况且作物生长环境不同,导致引进的作物失败的十之□□。 她在街上转了转,转头回了自家食肆。 农作物什么的,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吃什么就是了,想这些东西,不如先解决温饱来得重要。 她回到陈家食肆,李二已经到了好一会。 由于东西不多,只买了一天的食材,所以都被放到了厨房里。 保持食材的新鲜度也是食物味道好不好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将李二赶出厨房,关上店门,开始研究明天的朝食。 想卖汤包只是白家的翡翠饺子给她的灵感,想着可以在味道之外的地方做出一点不同,来吸引食客。 但她的确忘了考虑百姓的购买力。 既然肉放得多导致造价贵,那不如减少肉的使用量。 肉馅中加入香菇,做个小馄饨再好不过。 开门之前准备擀好馄饨皮,客人来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而且简单快捷。 说做就做。 她拿出今天补充的面粉,揉了超大一块面团,准备明天早上顺便做个葱油饼,食客还可以多个选择。 之后用力将买来的前夹肉[1]剁碎,加入适量的香菇和准备好的香料,顺着同一个方向搅拌,搅拌好之后取出一小部分,剩余的放到了窗边。 取出木盆中的一小块面,加入面粉,将这块偏软的面团揉成硬面团后,陈玥将这面团擀的薄薄的。 由于她没有在厨房找到淀粉之类的东西,便用面粉做了手粉,在变薄了的面片上撒上一层,慢慢的,这面片越来越薄。 陈玥将成品提起来,这面片变成了将要透明的薄度,她放到案板上,将其切成一个个的小方块,摞到一起,变成了馄饨皮。 皮和馅都做好了,陈玥做了两碗馄饨晚上吃。 天黑得愈来愈晚,吃完饭的陈玥在院子里消了会食,心里惦记着张家庄茅屋前的那只大虫。 食肆一开张,她的时间就变得少之又少,恐怕是没什么时间回去了。 不知道张婶子有没有帮忙把她的话带给张高。 要是再回去家门口摆着个发臭的大虫尸体可就不美了。 但担心也没用,处在刚开始营业的特殊时期,想回也回不去,再怎么担心也都是徒劳。 不如美美地睡一觉。 陈玥想着,慢慢沉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陈玥早早起了。 李二也明白食肆这次是真的要营业了,起得比陈玥还早。 他将食肆内收拾的干干净净,桌椅地面全都光可鉴人。 陈玥起来便钻到了厨房里,先打开盖着白布的木盆。 盆中的面团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体积变大了一倍。 陈玥小心翼翼地拿出这个变得更大的面团,放到案板上用手揉面排气,打算把这块面做成香喷喷的葱油饼。 她把嫩生生的小葱切好,加上一勺盐,点起灶火,将油烧热,舀出一勺热油泼到切好的小葱上,需要的葱油就好了。 剩下要处理的就是面。 将排好气的面团揉成长条状,再揪成一个一个的小剂子,擀成圆圆的面片后,把葱油涂抹到面片上,从近到远的方向把饼卷起来。最后团在一起后按扁,再擀两下擀成饼状,放到锅上烙熟,葱油饼就可以出锅了。 陈玥将一张张的葱油饼叠放在一起,盖上白布,既可以保温,又可以防止葱油饼变硬。 时间差不多了,陈玥往和面的木盆里放了不少的面粉,加入盐,再加温水揉成个偏硬的面团,放置了一会儿。 她拿出拌好的馅料,用力搅拌均匀,正好也给盆里的面一点时间。 拌好馅料之后,便要准备大量的馄饨皮,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个工序简单,倒不用费什么脑子,只是对手很不友好。 由于馄饨皮需要硬的面,擀面时擀到手疼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更何况陈玥这具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点都不方便。 之前在张家庄是便是,走两步就喘,明明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偏偏长了副小姐的身子。 陈玥摇头叹气,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她是要生活的。 不一会儿,一张张的方形馄饨皮就在陈玥的手里被切了出来。 还有一点时间准备。 她让李二开门营业,特意在门口挂了两个灯笼,仿照后世的方法在陈家食肆门口挂了个幡,写了“开业迎宾”四个大字。 门口的景象红红火火,厨房里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陈玥包好了香菇馄饨,一只一只的十分小巧,她拿出昨天刷的干干净净的碗,摞成了几摞放到桌子上,等着食客上门。 没多久,食肆内果真来了客人。 是前一天来吃了汤包的客人。 今天不仅是他一个人,还带来了他的几个朋友。 李二招呼着客人到桌边坐。 “伙计,今日可有昨天的‘灌汤包’,给我们上三笼来!” 李二抱歉道:“真是不巧,昨日这汤包卖的不景气,今日我们东家换成了小馄饨,客官要不来三碗馄饨?” 来的三位客人面面相觑,还是昨天的客人回道:“那今日遍先来三碗馄饨罢。” 李二笑开了花:“好咧,我给您记上,三碗馄饨!” 他向厨房喊了一声。 “伙计,我问你,你们东家什么时候还做昨天的那‘灌汤包’?” 李二为难:“这灌汤包价格高,着实是不好卖,我们食肆小,恐怕是做不了了。” 昨日客人的朋友道:“荣轩兄昨日信誓旦旦的对我们说找到了一样美食,今日便没了,可见我与英博兄无缘啊。” 杨荣轩苦笑道:“本想带你俩来尝尝的,今日来了,反而不美了。” 说话间都是对错失美味的遗憾。 陈玥煮好了馄饨,用木托盘盛了三碗馄饨出来,正巧听见三人之间的谈论,笑道:“几位客人放心,这灌汤包您要是吃着好,以后还会有的。” 说话间,馄饨已经被她放到客人的桌上。 几人见后厨来了个美人,和如今备受推崇的冷美人不同,她手里端着个木托盘,使她充满人家烟火气。 李二忙迎上去:“东家,我来端。” 陈塘调笑道:“正所谓秀色可餐,老板这般的美人,怪不得能想出‘灌汤包’的做法。” 陈玥对他所说的完全不感冒,只当陈塘是在夸她了。 李二倒是不客气:“我们东家做的东西的确好吃,可不是因为什么‘秀色可餐’!” 话间又来了几位客人,陈玥不能再外多呆,听他们说话时便去厨房包馄饨了。 来了客人,这几句口舌之争也到了尽头,李二忙着招呼来的食客,三人拿起馄饨品尝。 陈塘吃了一口,这小馄饨颗颗分明,汤色微微发白。 尝一口这汤竟然鲜香可口。 他叹道:“本以为今日是败兴而归,没想到倒是有了个惊喜。” 魏英博和杨荣轩都没说话,只小口小口的吃碗里的馄饨。 看着吃得十分斯文,只是碗里的馄饨减少的有些快。 三人吃完后一脸满足。 杨荣轩叹道:“今日倒是没有白来,我看,以后我们可以常来光顾。” 陈塘心心念念着食肆的老板:“不仅饭好吃,人还好看。日后再来,荣轩兄可不要忘了我。” 魏英博不喜陈塘这种态度:“陈兄,你唐突了。” 杨荣轩哈哈大笑:“你看英博兄,人家老板还没有恼,你便先恼了,日后若是娶了妻,岂不是要日日恼?” 魏英博懒得理他,放下手中的饭钱转头便走。 厨房里的陈玥可不知道外面因为她起了一场不大的风波,她只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忙到这种程度 不知道是“陈玥”父亲的人情在,还是昨天的几笼灌汤包发挥了作用,今日的客人算得上是“爆满”了。 她呆在厨房做饭,连出来的时间都没有了。 馄饨和葱油饼都是李二来催的时候端出去的。 忙碌的时间过得格外快。 陈玥在厨房呆了一个上午,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 即使现在天气不算热,陈玥出来时也已经是大汗淋漓。 但挣钱的滋味还是好的。 忙是忙了点,这种赚钱的感觉可算不上差。 据李二说,这次的馄饨卖的很成功,来的客人也都吃得满意。 陈玥心满意足。 就是不知道今天的盈利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1]前夹肉就是前腿肉啦,我吃的时候没注意过这些。但袁枚认为“小炒用后臀,做肉圆用前夹心,煨肉用硬短勒”才是吃肉的正确姿势。 来晚了! 我妹今天用我电脑上课了,我只能晚点发,向各位大可爱道歉! ☆、杏仁酪 食肆自此时开始,算是正式营业了。 名声打出去,生意愈发的红火起来。 每日的利润虽不多,却也足够陈玥在这儿生活下去。 转眼间,三月就要过了三分之一,寒食节与清明节要到了。 寒食节在清明节的前一天,传说这节日是为了纪念被火焚而死的先人,所以禁止点火。 所以这一天又被叫做“禁烟节”、“冷节”,这一天里,因为不允许点火,所以时人都要在寒食节前准备好这一日要吃的食物。 李二早早地提醒了陈玥准备好寒食节要吃的冷食。 时下的寒食节能吃的东西不多,大多数人准备的是一种叫做青精饭的食物。 这青精饭是用一种叫做乌饭树叶的东西捣碎浸泡糯米之后,再将两者混合到一起熬煮的米饭。 饭煮出来后呈现出墨绿色,颜色深到发黑,所以又被称为乌米饭。 陈玥按照习俗准备了青精饭,但只吃青精饭未免乏味,所以在青精饭之外,她又买来了杏仁、蜂蜜等一干物品,打算做个杏仁酪吃一吃。 杏仁酪也是古代寒食节的一种传统食物,但与青精饭相比,这种食物在大众间的流传度就比较低了。 开店之余,陈玥备好这些东西,又在傍晚时分到附近的香烛店买了纸钱。 寒食节除了不能点火之外,还要去为先人扫墓。 只是因为纸钱不能点燃,后来这个习俗就慢慢地转移到了寒食节后的清明节去了。 但如今人们还是要在寒食节去扫墓。 原主的爹娘都已经去世,于情于理,陈玥都要去给他们二老送点纸钱。 天色愈发昏暗,陈玥脚步匆匆地赶回食肆。 路上的街坊们她已经很熟了,倒也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她随口回应着街邻的问候,步履匆匆往家赶。 现在的陈家食肆只在朝食的时间开门,除此之外的时间只是准备第二天要用的东西罢了。 寒食节到了,陈家食肆明天一天都开不了门,李二已经去休息了。 陈玥将盛放纸钱的篮子放好,捞出昨日买好浸泡了一日的穬麦,在锅中加入清水后大火煮到米粒呈现出爆开的状态后,放置在一旁。 杏仁酪中的杏仁还是完整的杏仁,要做杏仁酪,就要用石磨将杏仁碾碎变成杏仁浆。 后院中的石磨可算是派上了用场,在石磨的转动下,杏仁和水慢慢变成了牛奶一般的白色浓浆。这浓浆顺着石磨缓缓流到了瓷盆中。 陈玥心满意足地俯身拿起了这一盆奶白色的杏仁浆,端进了厨房。 此时的杏仁浆还像水一样,不够浓稠。 她将灶上的火重新点燃,将盆中的杏仁浆放到锅里。 慢慢的,锅里的杏仁浆沸腾起来,陈玥拿勺子舀起一勺,还不够浓稠。 再继续煮片刻,锅里沸腾的杏仁浆冒出的气泡慢慢变成一个个的小气泡。再等片刻,待杏仁浆变得浓稠,陈玥将灶下的火熄灭,将煮好的穬麦和浓杏仁浆混到一起,淋上两勺麦芽糖,杏仁酪就成了。 这东西既可以热着吃,又可以凉着吃,且凉着吃味道更好,在寒食节这种不能开火的节日里是最适合不过的食物。 杏仁酪浓稠如酸奶一般,变凉之后吃一口,既可以吃到香浓的杏仁味,满足口腹之欲;又可以缓解饥饿,扫除一天的疲乏。 煮好的杏仁酪香浓滑腻,陈玥把彻底煮好的杏仁酪放置到一边,拿出了面粉和炼好的猪油。 毕竟要一天不开火,只吃杏仁酪和青精饭有些单调。 所以在明天到之前,陈玥还要准备好足够的吃食。 她把猪油和面粉放在一起和面,和出来的油面团便是油酥。 油酥这种东西最主要的用途就是开酥,在大部分的中西各式糕点中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不过,接下来才是有难度的——开酥。 和出一个小面团将油酥包裹在其中,按扁擀成片状,将两张面片叠放在一起,裹上馅料再捏出五棱形,修整过后把面做成海棠花型。 这就是传统的中式糕点海棠酥的雏形了。 接下来的只需要下锅炸就可以。 陈玥放上油,把这一碟子海棠酥一个个的下锅炸好。 刚下油锅时还没有变化,但不久之后就能看到海棠酥的“花瓣”和“花蕊”开始起酥,变成了一层层的。 捞出炸好的海棠酥,陈玥忍不住先吃了一个。 海棠酥的口感酥脆,咬上去外皮脆得掉渣;中间的豆沙馅香甜绵软,吃起来口感正好。 陈玥满意地点头,把这一碟海棠酥收了起来。 三月十一,寒食节。 正是春光正好,柳枝嫩绿,路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 陈玥拎着纸钱走在路上,到李二给她指的城外原身爹娘的墓前去扫墓。 说是扫墓,其实也只是去看看,寒食节不能点火,陈玥也不能给原身的爹娘烧一烧纸钱。 一路上拎着纸钱去扫墓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携着家人一起,像陈玥这般单独出城扫墓的到底还是少。 经过几个立着碑的小土堆,陈玥成功找到了原身爹娘的墓碑。 周围安安静静的,只有鸟声。 陈玥站在碑前,她拿出纸钱和昨天做好的海棠酥放到一边,心里向原身的爹娘默默地道了个歉。 林中吹来一阵风,带着微微的血腥味。 陈玥耸耸鼻子,疑惑地向味道传来的方向走了两步,想到武侠小说中的桥段,又及时止住了步伐。 她拎起篮子,转头就往回走。 这种是非,还是少招惹的好。 她往来的地方走,没几步却又回了头。 叹了口气,还是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走去。 万一林中的味道不是人呢?或者是想她那天晚上一样,遇到了什么巨型动物受伤了呢? 不管怎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说也是条命。 她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特意放轻了脚步。 走了没多久,林中果然有些微的血迹,只是已经没有了人。 陈玥松了口气,正准备往回走,却听到了细碎的呻|吟声从深处的灌木丛中传来。 她微微改变方向,慢慢地走到灌木丛旁。 灌木从中果然有一片衣角。 初春时节树木还没有多茂盛,里面的人躲在这里,只是因为刚刚陈玥站的地方是个视觉死角,要是有心寻找,这人的一身黑衣还是很明显的。 眼前的黑衣人手中握着把匕首,人已经晕了过去,手中的匕首却没有松开。 陈玥拧眉,这人一身黑,手上还拿着刀,一看就是个麻烦。 但人放在这里,也不能看着她去死。 陈玥拍拍她的脸:“喂,醒醒,醒醒!” 黑衣人闷哼一声,陈玥没来得及动,脖颈上已经横了一把匕首。 黑衣人用匕首劫持了她,也不说话。 陈玥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姐姐,我是个好人,”她见黑衣人没有过激反应,心里安定了点,继续结结巴巴的,“我就是寒食节来给我爹娘扫扫墓,正巧看到你倒在这,所以来叫醒你……” 黑衣人打量了她片刻,似乎是在想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玥忙趁机指了指她带来的竹篮,“我真的是来扫墓的,那个篮子就是用来装纸钱的,我爹娘的墓就在不远的地方……” “闭嘴。”黑衣人声音沙哑。 陈玥乖乖闭嘴。 就知道来救人的选择是错的。 早知道就不来了,哪会出这种事? 见陈玥乖乖闭嘴,黑衣人收回了匕首,手一松,晕了。 陈玥心里纠结,人到底要不要救呢? 救了,她心里难受;不救,她心里更难受。 这人身上的伤倒是不多,只是不知道为何偏偏晕了过去,要是个手无寸铁的,救也就救了,偏偏这人不像是个好人。 若是救了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惹上什么官司,可就不妙了。 陈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人不能救,但让她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荒郊野外被野兽生吞活剥了,陈玥也做不到。 她只能扶起这个黑衣人,想个折中的法子。 为了让这个人看起来像个好人,陈玥将她的匕首收了起来,将她背到城里找个地方先安置着。 多亏是个姑娘,陈玥气喘吁吁的想,若是个男人,且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让她救,她也没这个能力不是。 她原本想把这姑娘放到客栈里,省得给自己惹上麻烦,可走到客栈门口,陈玥才想起来,她这次出门根本没带多少银钱。 况且,她一个姑娘家,不省人事的独自待在客栈,也不安全。 多方考虑之下,陈玥只能把她背到了自家食肆。 一边背还一边说服自己:一个姑娘家,能惹出多大的事来。 陈玥体力不够,只能背着她走一点歇一会,磨磨蹭蹭的,就到了快午时的时候。 李二在食肆里焦急地走来走去,见陈玥回来了,忙迎上前去:“东家,您可算回来了!” 陈玥把背上被的人放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道:“快,李二,帮我接一下。” 李二接过陈玥背上的人,将她扶到食肆内。 “东家,她这是怎么了?” 陈玥实话实说:“我在外面捡的。你去给她收拾收拾屋子。” 李二迟疑道:“屋子只余下老东家的那间了……” 叫客人住原身爹娘的屋子到底不太好:“那便收拾收拾,我住到我爹那间屋子里。” ☆、桃花粥 储清醒的时候,天色正早,外面传来热闹的、人来人往的声音。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之前她倒在了荒郊野外,还遇到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睁开眼,却到了屋子里。 储清打量着这间屋子,明显是姑娘的闺房。 她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好好地包扎过。 储清心情复杂。 现在是宝成三十四年,她还是那个无名无姓的储清,与几年后的储君之争没有任何关系。 储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想不明白,整日与她朝夕相对的那个男人为何会翻脸不认人。 即使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相处了两年,她以为他们之间早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利用了。 然而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 等到她临死,她才明白她信任的那个人是个没有心的人。 她在剧痛中死去,一睁眼却发现回到了她还没有回那个家的时候。 莫不是老天见她过得太惨,要重新给她一次机会? 房门被敲响,储清在神游中回过神来。 进来的人是那位被她威胁过得姑娘,这姑娘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穿着一身杏色襦裙,手里还端着碗。 她是谁?从前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她。 储清戒备地垂下眼眸。 陈玥按照大夫的要求给捡回来的那位姑娘抓了药,早上她来过一次,床上的人还没有醒。 她战战兢兢地去做了早上的生意,也许是寒食节刚过,一天都没吃过什么热食,今天陈家食肆的生意十分火爆。 食肆里座无虚席。 陈玥本应该为此感到开心的,但因为时时担心捡回来的人,今天半天都显得她心不在焉。 她终于煎熬地等到了关店的时间,盛了一碗清粥又打算来看一眼还昏迷着的人。 不想这人已经醒了。 她招呼道:“你醒了?先喝点粥吧。” 说着将粥递给了床上躺着的人。 储清接过舟,声音嘶哑:“谢谢。” 见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陈玥含笑道:“你先喝着,等过会儿我去给你熬你的药。” 想起昨天遇到这姑娘的情形,陈玥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捏紧了:“你怎么倒在了林子里?荒郊野外的,危险得很。” 她不好直接问人家是不是惹了麻烦,所以只能旁敲侧击。 床上的人抬起头来:“我只是出门踏青中暑了而已。” 陈玥怀疑地看着她。 储清却不再解释,板着张脸面无表情。 看着这张没有表情而又无比虚弱的脸,陈玥心有不忍,但还是试探道:“昨日我在那闻到了血腥味,况且你身上有伤……” 储清面无表情的盯住她。 陈玥举手投降:“好,我不问你,但你若是给我带来麻烦,我会把你交出去的,所以你伤养好了,还是早点走罢。” 见储清静静地吃完粥不再说话,陈玥端起碗来往门外走去。 背后的人却叫住了她:“我叫储清,”她抬头,“昨天是有人要抓我,我逃出来了。” “储清?”陈玥感到这名字莫名的熟悉。 但她没有深究,只是点了点头走了。 是不是真的叫储清有什么区别呢?这姑娘对她自己的事情明显是避重就轻,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的。 人她已经救了,冒着风险收留她到伤好的时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吩咐了李二熬药便去忙了。 前几日来的那位叫陈塘的书生要为家中祖母举办寿宴,特意找了陈玥想为当天的寿宴准备些汤包,这么好的机会,陈玥自然应了。 说起来陈塘家里是这雾灵镇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他家的寿宴一般都会找不同的食肆去做他们最擅长的食物。 陈塘能找上陈玥,完全是因为那位叫做杨荣轩的客人的大力推荐,要不然这件差事怎么也不会落到陈玥的头上。 陈玥一个雾灵山这种小地方都无名无氏的厨娘,就算东西做的好吃卖出去的东西也是有限的,毕竟来吃饭的都是顺便吃个朝食,附近这么多食肆,去哪家吃不是吃? 况且,小馄饨这种东西,谁家的食肆没有呢? 陈玥知道这次的寿宴是个打出名堂的好机会,所以她打算好好准备,争取抓住机会为陈家食肆做好广告。 若是成功了,便可以赚更多的钱,做更多的美食。 即使陈家请的只是雾灵镇附近的食肆,但陈玥依旧不敢轻视。 每一个食肆有名气都有它的理由,轻敌可能会让自己吃大亏。 所以陈玥不敢掉以轻心,在这件事情面前,那个储清的事情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毕竟都过去一天了,也没有相关的风声传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两天后的寿宴。 由于请她做灌汤包的陈塘还没有尝过,陈家的人与她约好了明天上午来尝一尝灌汤包,正好可以抓住机会,再趁机推出一种其他的食物。 但是选什么食物还是个问题。 陈玥心里的食谱千千万万个,但要选出一个来可不容易。 选出的这个,必须要有特色,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不过这个可以先放放,现在要做的,是把灌汤包要用的材料准备好。 天气越发的热,到时候做灌汤包恐怕就要用上冰了。 灌汤包之所以可以保留馅料里的汤汁,原因就在于包中所放的猪皮冻。 要想做出完美的灌汤包,就要在做的过程中保持猪皮冻的凝结状态,一旦肉冻融化,灌汤包就不能做出成功的了。 陈玥把肉汤准备好,只等肉汤凝结成肉冻。 至于其它的东西,等晚上再准备也来得及。 傍晚陈玥到晚市上到去取第二天和灌汤包需要的肉,由于陈玥做的是长久生意,她早早就和李屠户说好了每天都给她留一块前夹肉。 时间虽然不早了,但晚市上的人还不少。 有卖各式蔬菜及各类小吃的小商人还在摆着摊子。 陈玥和李屠户打了招呼,麻利的拿了预定好的猪肉,一边往回走一边考虑寿宴上要加一道什么菜。 阳春三月,正是桃花开的时节,傍晚的桃花在夜色下有些黯然失色,但陈玥走在路上,桃花的香气却并没有比白天时逊色。 她计上心来,拎着肉回了家,换了个竹篮又跑了出去。 既然正是桃花开的时节,何不来一碗桃花粥呢。 她记得小时候吃的桃花粥,一把梗米加上冰糖,煮沸后加入几朵桃花,吃起来是极为香甜的。 只是桃花粥这种东西,因为里头的桃花偏凉,不能多食。 这时的桃花都是些野桃花,滋味比陈玥之前尝过的微微发涩,但味道也更加香甜。 况且,多摘一点桃花,还能放起来做桃花饼。 加入了蜂蜜的桃花饼香甜可口,带有桃花特有的香气。 采花是个风雅事,闻着醉人的桃花香,陈玥甚至感觉不到通身的疲惫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愈发的昏暗了。 竹篮里的桃花也渐渐变多,装了满满的一篮子。 陈玥轻轻松松摘了一篮子桃花回去。 她将篮中的花摘洗干净,把它们平铺在一张白布上,单独取出几朵,其余的在通风处晾干花瓣上的水备用。 按照以前吃过的方法,陈玥取出梗米洗净后倒入锅中,加适量的水和冰糖,点着灶火熬煮。 不多时,锅里的粥开始“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陈玥把灶火转小,用小火慢慢地煮,只有这样,粥里的米和水才能变得浑然一体、水乳交融。 只有这样的粥,才称得上是上乘的粥。 用勺子舀起一勺后,见水和米已经交融在一起,陈玥把之前单独拿出来的桃花放到锅里,继续用小火熬煮片刻,等灶火烧尽,就可以将锅里的粥取出来了。 李二熟知陈玥做饭的时间,早已经等待在外间,只等陈玥出来,他迎上前去,接过陈玥手中的砂锅。 想起家里还有个没吃饭的人,陈玥交代李二先吃后便盛了两碗拿到了储清房里去。 储清吃了早上的一碗粥,今日还没有吃过其他的东西。 见陈玥端着吃食进来,忍不住微微起了身。 但只是一瞬间,她又重新躺了下去,假装刚刚起身的不是她。 陈玥将粥递给床上的病人,因为储清之前受过伤,陈玥并不敢轻易让她尝试桃花粥,只将加了糖的梗米粥递给她。 闻到屋里的香气,储清依旧面无表情地接过陈玥手中的碗。 她吃着自己碗里的梗米粥,明显和屋里令人垂涎的香气不符合。 虽然她说不清这是什么味道,但自己的粥肯定和陈玥的不同! 她偷偷地看陈玥碗里的粥。 煮好的粥与她的颜色上就不相同,与她单调的梗米粥相比,陈玥吃的那碗带着棕黄色,比她手里的这碗颜色深了许多。 甚至还有桃花漂浮在其中作为点缀! 储清气闷的吃属于自己的粥,却总觉得不是滋味。 她看看自己的粥,再看看对方的粥,越发的没有胃口。 虽然自己的味道也不错,但到底是别人碗里的才分外香甜。 所以她草草吃了多半碗,放下手里的勺子。过了片刻,没忍住,又吃了两口。 陈玥终于放下手中的碗,注意到储清的动作,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她收拾起桌上的碗勺,没有理她,端起来走了。 ☆、桃花粥二 第二天一大早,陈玥如往常一样早起准备食肆开门要用的食材。 但今天又格外不同。 今日是与陈塘约好的品尝灌汤包的日子。 陈玥心里虽然对自己做的灌汤包的味道有几分自信,但事到临头还是会担心。 所以今天她起得格外早。 趁着天还没暖,她打开窗户让屋里灌进冷风,早早地包起了灌汤包,早上忙碌,早些蒸出来为好。 不然到时候很容易耽误事。 一直忙活到往常准备朝食的时间,陈玥的两笼灌汤包终于捏好了。 她开始准备早上的生意要用的馄饨和葱油饼。 葱油饼这种东西,带走吃实在是不方便,如今生意做起来了,有了收入。陈玥心里就开始打算着入手一个烤炉。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烤炉是个工艺比较复杂的物件,所以它的价格略贵,一般都是专卖烤饼或者用得着烤炉的大食肆里有的东西。 烙葱油饼既费时又费油,还不方便想要买走的客人带走,若是有了烤炉,便能将这种烙的饼换成葱油烤饼。 既保留了葱油饼的一部分味道,又能省时省油,方便携带。 陈玥手上烙着葱油饼,心里做着打算。 亏得今天起得早,没耽误今早的朝食生意。 陈玥看着手边一部分包好的馄饨和馄饨皮,松了口气。 店里开了门,时间尚早,还没来客人。 “伙计,我约好的灌汤包可好了?” 陈塘的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食肆里。 李二出门迎接。 这可是个大生意,若是能在陈家寿宴上大放异彩,那对他们家的生意可是有利无害。 李二暂时收起了对陈塘的不满。 他挤出个笑容:“陈公子今日来得早啊。知道您要来,我们东家一早就把灌汤包蒸上了。” 陈塘哈哈笑道:“今日我可算能吃上陈兄赞不绝口的灌汤包了,快端上来我尝尝。” 话罢他转头一瞧,笑道:“看是用不上你了,你们东家已经端来了。” 李二一看,可不是原本还在厨房忙活的东家端了一笼汤包出来。 客人慢慢多起来,馄饨也已经包好了,只差煮这一步,她差遣李二去煮馄饨,自己缓步走上前来。 陈玥原本正包着馄饨,店里还没客人,安静的很。 陈塘的声音一到,陈玥就听到了。 面对未来的“金主”,可不能怠慢了。 她将灌汤包放到食肆的桌子上,提醒道:“里面是带汤汁的,吃的时候可要慢点。” 陈塘在美食之下也不再多话,他拿起筷子夹上一个。 这灌汤包比平时吃的包子小上很多,透过光果然能看到包子皮里流动着的汤汁。 陈塘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 鲜香的肉味带着肉汤的醇厚,比以往吃的肉包子味道丰富不少。 最值得称道的还是包子里的汤汁。 陈塘吃完一个汤包,称赞道:“老板果然好巧的心思。” 陈玥紧张的心情暂时平复了。 看来汤包是可以进到陈家的寿宴中去了。 只是昨晚的桃花粥味道还有些不完美之处,看来这寿宴上只能做汤包这一种东西了。 陈玥想罢,心里难免有些遗憾,就听陈塘感叹道:“老板这么巧的心思,还能在味道上下工夫,倒是比之前听过的‘翡翠饺子’吃着有趣味的多。” 陈玥心中一动:“翡翠饺子?” “怎么?老板没有听过吗?”陈塘放下手里的筷子,“就是你家对门那家,大概是姓白。他们家前些日子做出了一种‘翡翠饺子’,可是出尽了风头。我家那个堂哥还要请他去做翡翠饺子呢。” “你说说,平时不见他给老祖宗请安,过寿了来得倒是积极,谁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玥像是在仔细听陈塘说话,她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桌对面向她吐槽的陈塘,但实际上眼神空洞,显然已经神游天外了。 这件事情巧得很。 要不是陈塘提起白家,陈玥都快忘了还有白家这么个麻烦了。 白家也是奇怪,这么久了居然没出幺蛾子。 按照套路,白家被打了脸,应该报复回来才对,然而过了快半个月,居然没有丝毫风声。 陈玥一听白家也在这次的寿宴名单上,打起了万分的精神。 想起白家的那两父子,陈玥咬了咬牙,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次的寿宴,看来要更加小心地应对。 “老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陈玥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那翡翠饺子有什么好吃嘛。” 陈玥挂起营业的笑容,“您这是吃过翡翠饺子了?味道怎么样?” 陈塘吃完了汤包,用手帕擦了擦嘴,回道:“说什么味道?我听说了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去吃呢,就被我二哥捷足先登了。不过饺子嘛,还能有什么味道?不都是那个味儿。” “咔嚓。” 陈玥吓了一跳,她哆嗦了一下,转过头去,门外扔着一个碎了的碗,碗的主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陈塘也被吓着了,他“诶呦”一声,“这是怎么了?” 店里的客人吵吵闹闹的。 陈玥见这一情景,店里的食客都受到了惊吓,她连连道歉。 安抚好了客人,却见陈塘一脸八卦:“这店里不是只有你和李二两个?怎么又多了一位小娘子?” “我这店里还不能多请个人了?” 陈玥平复下心情,故作平静。 陈塘是见那个逃走的小娘子眼熟,忍不住八卦了一句,不想被陈玥噎了回来。 他讪讪地住嘴,心里总觉得那个人眼熟。 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陈塘不想再想了。 他站起身向陈玥告辞道:“那我就先走了,寿宴的事就这样说好了,等明天早上我们家的人会来接你去。” 陈玥起身把他送出去。 心里忍不住想储清。 刚刚她见到了什么?为什么摔了碗? 莫非刚刚店里有她认识的人? 陈玥心里像有一只猫在挠她痒痒,好奇的不行。 然而客人还在,距离关店的时间还早,全交给李二她也不放心。 只能忍住心里的好奇去厨房煮馄饨。 开店这些天她和李二两个人的朝食一直吃店里的馄饨,难免有些没胃口。 陈玥还没有放弃昨天的桃花粥。 等客人们走光了,陈玥去街上摘了几朵桃花,想今天再试试能不能把桃花粥的味道做得更好一点。 她将桃花放到水中洗净,又像昨天一样煮好了梗米粥。 不过这次与昨天又有些不同——今天她用蜂蜜代替了昨天的冰糖。 蜂蜜的味道没有冰糖那样甜腻,但是有一种特殊的风味。 陈玥灶上烧着火,心里打着鼓。 她以往吃的桃花粥都是用冰糖或者红糖,还没有试过放蜂蜜的。 要是不好吃,可糟蹋了这一锅粥和这一大堆的蜂蜜。 锅里的粥慢慢地浓稠起来,白烟从粥锅中冉冉升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就像陈玥的心声。 陈玥停下在灶台里加柴的手,盖上砂锅的盖子等着灶里的火熄灭。 没多久,灶里的细柴燃烧殆尽,陈玥忙用勺子舀了一小碗。 这次的桃花粥甜而不腻。蜂蜜的香甜恰好和桃花融为一体,吃到嘴里像是吃到了整个春天。 正是其他季节吃不到的美味。 陈玥对这次的实验十分满意。 心里的忐忑减少了,反而叫她想起储清的反常。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天,但储清这个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怎么今天竟然失态到失手砸了碗呢? 她端着碗去找储清,屋里却没有储清的身影。 她身上还带着伤,能去哪呢? 陈玥推开门在院中踱步。 关于储清,她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人消失了,她都不知道要去哪儿找! 会不会是不告而别了呢? 今天她那么大的反应,难道是怕暴露了,所以直接走了? 陈玥心里着急,但又没有任何线索。 她认命地到屋子里找线索。 屋子还和储清来之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唯一一点不同就是,桌子上放着那把用来威胁她的匕首。 陈玥拿起匕首,举到眼前,只见匕首的刀尖闪着寒光,上面写了个小小的“清”字。 大概是储清贴身的东西。 除此之外,屋里在没有其他的东西。 陈玥等了一晚上,一直到了第二天,储清还是没有回来。 她终于确定了,储清走了。 她来的时候无声无息,除了特定的几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她来过;走的时候也无声无息,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陈玥的心中难免失落。 李二第二天才发现东家捡回来的人不见了。 他追着问了几句,陈玥当然回答不了,因为她都不知道。 今日还要去陈家的寿宴上做汤包,陈玥实在没有精力在管储清的事,萍水相逢,她能做的都做了,人家要走,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能做的,只是把储清留下的那把匕首收起来罢了。 陈家的人已经来了。她收拾好心情,将店里打点好,把馄饨也包好留给李二,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就出发了。 陈家在雾灵镇的北边,作为雾灵镇数一数二的家族,陈家占据了城北一片最好的地方。 据说陈家的老爷子曾在京城做过大官,后来年纪大了便向皇帝告老还乡,回到雾灵镇翻修了老宅。 于是有了今天的陈府。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拜托收藏我吧(震声)! ☆、胡桃松子茶 陈府门前立着两个硕大的石狮子,一派的庄严肃穆。 真不愧是京城里出来的。 陈玥心想。 一路走来,陈府算得上是雾灵镇最气派的府邸了。 因为是寿宴,陈府的正门前人来人往,大多是陈府的仆从在布置寿宴的装饰。 陈玥跟着陈府来人绕过正门,从一个小小的偏门进入陈府。 这偏门虽小,却也有几个丫鬟婆子立在门旁嗑瓜子,见着陈玥,便暂时丢下手里的瓜子,停下话头。 带路的小厮讲明陈玥的身份,几个人互相推搡一番,一致推了个婆子出来。 这婆子斥骂两句,说着些什么“都是些惫懒的,但凡有事,都推到我身上来! ” 她上下打量了陈玥片刻,挑剔地说道:“跟我来罢。” 陈玥是来陈府“打工”的,面对金主,也不多话,只跟着这婆子一路走到后院。 这一路上,只见陈府佳木葱翠、花草葳蕤,五步一廊,十步一阁。 虽是早春,却一派繁盛之景。 陈玥心中赞叹古人对园林的造诣之高,也不和那婆子搭话,不一会儿就到了陈府的厨房。 因为寿宴请来了不少厨子,所以厨房的人略有些多。 带路的婆子将她交给另一个相熟的婆子,与她笑语一番,便转头走了。 陈玥便偷偷打量起约莫是厨房负责人的婆子。 只见她一身半新不旧的松枝绿褂子,头上挽了个利落的纂儿,见陈玥好奇地抬头看她,脸上挂起笑容:“你便是三少爷请来的那位吧?” 陈玥不知陈塘在陈家是否是三少爷,她摇了摇头:“是陈塘请我来的。” 婆子笑了笑:“那便是三少爷了,你跟我来。” 说着径自往前走了。 陈玥连忙跟上。 陈府的厨房够大,大约是分为了不同的部分,做不同的食物的地点是被分开的。 陈玥跟着她往里走,只听她一面走一面说:“今日也是辛苦你们了,大夫人事忙,厨房这块分派给了我,你若是需要什么,只管与厨房的丫头们说,没得耽误了老太太的寿宴。” “若是有不听指挥的,也只管到外面找我,你便说要找管厨房的李嬷嬷便是。” 陈玥乖巧点头。 “好了,就是这里。” 跟着李嬷嬷走了一路,陈玥终于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李嬷嬷拉住一个约莫豆蔻年华的小丫头,问道:“弄影,你姐姐呢?可又是去哪里躲懒了?” 叫弄影的小丫头一脸的懵懂,声音细细弱弱的,“姐姐被二爷叫走了……” 李嬷嬷的脸色沉下去:“真是荒唐,这是什么时候,还不先紧着厨房,快找你姐姐去!” 又转头对陈玥说:“陈姑娘,请先随我进来,等破月回来,我再吩咐她。” 陈玥点头。 跟着李嬷嬷转了个弯,过了一道月亮门,便是个待客的小隔间。 虽说只是个小隔间,却也布置得华美。 “陈姑娘暂时在这里等等,这是我们夫人待客的地方,且吃盏茶打发打发时间。” 陈玥接过这盏茶,这茶颜色浅淡,汤色呈现出浅碧色,盈盈的一汪春水似的。 陈玥对茶没有多少研究,只能看得出茶是好茶罢了。 她喝了一口,这盏茶却呈现出和她喝过的所有的茶相比不同的味道。 除了绿茶的清香甘甜之外,这盏茶还有一丝坚果的气息。 莫不是还放了其他的东西,她仔细观察这盏茶汤。 李嬷嬷见她好奇,打趣说道:“陈姑娘是开食肆的,可喝得出来这是什么茶?” 陈玥喝了一口仔细咂摸,不甚自信的说道:“大约是绿茶里头加了些东西,吃着有松子的香气,大概是加了松子碎?” 李嬷嬷含笑道:“陈姑娘不愧是做食肆生意的,这茶叫做‘胡桃松子茶’,是将胡桃肉与松子两种东西碾的碎碎的,与上等的龙井茶汤泡出来的,整个雾灵镇,也只有咱们家吃得着了!” 陈玥心道果然,夸赞道:“果真是好想法,竟能想到将这几种东西拿来泡茶。” “这都是我家三爷想出来的法子,老太太还斥责他胡闹,没想到夫人倒是爱喝。”李嬷嬷的笑容真诚了许多,看上去对陈玥的话倒是受用。 话没说许多,就见刚刚见过的弄影掀开了帘子,身后进来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大约就是弄影的那位姐姐了。 她进来就抱怨道:“李嬷嬷,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弄影就是了,非要找我做什么,二爷那我可推不开呢。” 说着婷婷袅袅地做到了椅子上。 这女子一身银纹绣百蝶曳地裙,戴着一对儿兰花宝石耳坠儿,一来便半倚在椅子上,神色懒懒的。 李嬷嬷也不恼,只嘱咐道:“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夫人派你到厨房来,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要紧事。” 也不等她反驳,直接道:“这是三爷的朋友,请来为老太太筹备寿宴的,她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满足。” 又转过头对陈玥道:“这是破月,你尽管使唤她。” 陈玥站起身来向她点头。 破月眉毛一挑,仍坐在座位上:“既然是三爷请来的,那便不必客气,有事只管找弄影就是。” 陈玥心里记挂着寿宴的事,见她没有动身的意思,李嬷嬷又已经离开了,硬着头皮催促道:“好,那麻烦破月姑娘找人带我去厨房罢。” 破月坐直了身子,喊道:“弄影!” 弄影“诶”了一声,挑开了帘子,“姐姐,叫我什么事?” 破月挑了一眼陈玥,说道:“带这位三爷的客人到厨房去,你知道在哪儿罢?” 弄影小声应了,招呼陈玥到厨房去。 陈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能感觉到这位破月姑娘对她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这点子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陈玥想不通。 难不成她喜欢陈塘,把她当成了假想敌? 除此之外,她和陈府再无交集了。 陈玥跟着弄影来到厨房,见弄影还是个孩子,也不好真的使唤她。 只是这个时间做灌汤包,就需要一些冰了。 她招呼弄影,弄影蹦蹦跳跳的,“陈姑娘,你有什么事?” 厨房的人还不多,也许是时间还早。 陈玥对穿越后的时间很没有概念,如今没了日晷,更是心里没底。 “厨房里可还有其他人?” 弄影以为陈玥问的是厨房里其他做饭的厨子,她也不甚清楚,含含糊糊的回:“姐姐昨日说过,似乎是还有一个人的。” 陈玥叹了口气。 “那其他可以帮忙的人呢?” 弄影张了张嘴:“我,我也不知道。” 陈玥无奈,又向她问了有没有冰,这次弄影可算给了个靠谱的答案。 她跟着弄影去冰窖取冰。果然是大户人家,冰窖都是数一数二的大。 冬天刚过,冰窖里的冰还没怎么用过,都是刚取出来的样子。 陈玥费力地切下一些冰块来,冻得手都有些失去了知觉。 她哆哆嗦嗦地取了不少的冰,出了冰窖仿佛是回到了人间。 但陈玥不敢多呆,她还要在冰化之前把灌汤包包出来。 回到厨房,她把原本隔着盆的冰水倒掉换上新的冰块,保证汤包里需要的肉冻不会因为天气化掉,要是化掉了,可就做不出好的汤包了。 她估摸着时间,把面和出来抓紧时间做灌汤包,还好她平常一个人做得习惯了,要不然就今天的这种状况,还不得手忙脚乱。 陈玥的灌汤包慢慢成型,厨房外人群吵吵闹闹的。 “白掌柜这边来。” 破月打招呼的声音慢慢近了,陈玥竖起耳朵。 这是谁?居然劳烦的破月亲自招呼了? 陈玥分出点心思,但也没怎么在意。 她还在思考要不要把桃花粥也做了,由于之前没有给陈塘说,她一时间有些纠结。 弄影听到破月的声音,连蹦带跳的跑出去了。 陈玥听到了耳熟的声音,是谁来了?她有些想不起来。 她将灌汤包放入蒸笼,一转头看见破月热情的带着个人进来。 可巧,还是个熟人。 “白掌柜。” 陈玥淡淡地打招呼。 白掌柜脸上带着笑:“今天真是巧了,陈姑娘居然也在。听说你家的食肆重新开门了,还没说一声恭喜呢。” 破月闷着头笑出了声:“我也听我家二爷说过陈姑娘,只是……” 她挑剔地看了陈玥,“这小小年纪的,难不成还真能有个什么绝活不成?” 白掌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破月姑娘说得有些道理,但我这晚辈是不同的。前几日听说生意可红火的很呢。”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根本不给陈玥说话的机会。 陈玥倒是也不气,只是弄不明白破月为何要针对她。 她不辩解,只把蒸笼放到锅上。 白掌柜见此笑道:“黄口小儿,真真是年纪小没见识,区区一笼包子,也想摆上陈府的饭桌上,我看陈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家等着嫁个好人家吧!” 破月掀开蒸笼的盖子,看了一会子,评价道:“你这包子倒是小巧,只是可惜了,做得再小巧那也是包子,真是不知道三爷是怎么想的,竟然找了你这么个小丫头来。” ☆、寿宴一 陈玥自破月的手中拿回蒸笼的盖子盖回去,语气淡淡的:“你们家三爷找我自有他的道理。” 破月被她抢走手里的东西,脸色拉了下来,似是感到不快:“能有什么道理?依我看,是给你走了个后门罢。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无非是想借机会攀龙附凤,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陈玥笑了笑,不再说话。 和这样的人是讲不清道理的,她认定了她来陈府是为了攀龙附凤,再怎么多费口舌也是白费力气。 白掌柜倒是当起了和事老:“两位姑娘别吵嘛,我看陈姑娘还是有几分手艺在的。” 陈玥万万没想到白掌柜居然会这样说,见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便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掌柜。 白掌柜见两人都看着他,捋了捋胡子:“要我说,不如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哦?怎么说?”破月挑起秀气的眉毛。 白掌柜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陈玥:“既然是老太太的寿宴,我们不如玩个游戏,也给各位来客增加增加几分乐趣。” 陈玥一听就知道这姓白的没憋什么好水,但她对自己厨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听他这样说,倒是也不惧。 破月的兴趣被提了起来,哼笑道:“玩什么游戏?白掌柜尽管说,到时候我找二爷去给老太太说说。” “贵府乃是我们雾灵镇数一数二的人家,想必在吃这一方面也是见多识广了。” “我听说这次寿宴除了我和陈姑娘二人,还请了不少有名的大食肆来为寿宴添彩,”他左右看了看,“既然陈姑娘相信自己的手艺,破月姑娘又坚持认为陈姑娘虚有其表,那不如交给老太太评判。” “等陈姑娘的包子做好了,我们就给老太太呈上去,让老太太品鉴品鉴。破月姑娘认为这样可好?” 破月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她转过头对陈玥:“倒让我们看看,三爷请来的人,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省得有些人到处说我们陈家冤枉人。” 陈玥本来没怎么在意这两个人,反正她来陈府是要打出名声挣钱的,只要这两人没有耽误她挣钱,她也不会多么在乎两个半陌生人的看法。 可如今人家都挑衅到家门口了,若是不应,没得叫人看不起。 但若是直接答应了,陈玥又觉得憋得慌: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凭什么他们说怎么比就怎么比? 陈玥见两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她深深吸了口气,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若要增加这样的游戏为老太太助兴,我当然是没问题的,只是……” 陈玥故意停下话头。 “只是什么?莫非是你不敢?若是不敢,还是趁早认输得好,省的叫人看了笑话!” 破月以为陈玥害怕了,她吊着眉梢,口气轻蔑。 陈玥原就是为了激她一激,对她这样的口气不甚在意。 只是轻声道:“若只有我一人,恐怕府上来的各位贵人难免觉得陈府苛刻,依我看,既然要让老太太品鉴,不如加点彩头,让各位都参与进来,岂不是更加热闹公平?” 破月还没说话,白掌柜倒是不客气:“呵,你这小丫头人不大点子倒不少,只是一点,若你没什么本事,这样做岂不是轻飘飘的放过了你?” 他眼神闪烁,充满恶意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如这样,我们各家都添上自己的彩头,若是输了,便要向赢得提供一样东西,如何?” “陈姑娘,你觉得怎么样?”破月看热闹似的。 陈玥笑了笑:“白掌柜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一点,其他的食肆可不一定会愿意。” 破月接过这话:“这还不简单,既然是你们两家提出的,就你们两家出彩头不就好了。谁在老太太那儿技高一筹,谁就把彩头给对方。” 白掌柜似是对自家的厨艺有自信,痛快地答应了:“陈姑娘若是输了,就把家中的食肆卖给我,怎么样?” 陈玥眯起眼睛,早知道姓白的一肚子坏水儿,原来铺垫了半天,在这等着她呢。 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反问道:“若是白掌柜输了呢?” “我输了?”白掌柜哈哈大笑,“小丫头,你白叔开了这么多年的食肆的,怎么可能会输?” “白掌柜,不管您会不会输,咱们的彩头总要定下不是?”陈玥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说得对,这彩头的确是要先定下,若是我输了,我们白家的食肆从今以后就是你的,”白掌柜不怀好意,“但若是你输了,就别怪白叔不留情面了,你家的食肆要交给我。” 陈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据李二所说,白家的食肆卖的东西其实味道算不上上好,只是有一些新鲜的东西撑着罢了。 况且不蒸馒头争口气,人家都在她的头上蹦跶了,她也不好怂了不是? 所以陈玥答应的十分痛快。 不过,“不如咱们签个契约,再找个见证人罢。” 毕竟白家与她家相比,要不要脸面的多,请各见证人,到时候也不好赖账。 这个建议正和白掌柜的心意,他点点头,对破月道:“不如就请破月姑娘当个见证人,姑娘可能赏个脸面?” 破月微微勾唇:“有何不可?我这便叫弄影去写个契约,你二人现在就签。” 陈玥心中担忧,毕竟从关系来看,破月明显和白家的关系更加亲密,但在人家陈家府上,不好和人家府上的姑娘撕破了脸,只能无奈同意了。 见两人都没什么异议,破月一挥手:“弄影!” 一直在外面战战兢兢不敢出声的弄影“诶”了一声:“姐姐,有什么事?” 破月将这件事和弄影一说,嘱咐道:“去找人写张契约来,速度快点。” 弄影飞快地跑出去了。 和白掌柜对峙的时间,陈玥的汤包已经包好了一段时间,亏得她见着不对,把这包好的汤包放到了隔冰的盆子里,要不然恐怕这些汤包是要前功尽弃的。 陈玥心中庆幸。 经过这一出闹剧,时间已经不早了。 白掌柜也没时间再和陈玥耍嘴皮子,忙带着他带来的厨子去自己的区域准备寿宴上添彩的食物了。 因着是特意准备给老太太的,所以要做的分量并不是很多。 老太太的桌上吃食必然不少,东西都是量少份数多,所以陈玥也不急。 只是白家似乎是怕她偷师,刻意挡住了她的视线。 陈玥当然能理解,这个时候的技艺都是靠师徒相传的,像配方这种东西,当然需要保密。 只是陈玥对白家的配方并没有什么兴趣。 若是她没吃过的新鲜东西,她还可能会厚着脸皮讨教一番,只是像陈塘说的那种“翡翠饺子”,陈玥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毕竟几千年之后见得多了。 陈玥专心致志的包自己的汤包,一个个完美的汤包在她的手里成型,又被放到了隔着冰的盆里。 没多会儿,弄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破月将她拉到身边,两姐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大概在说些“慢点”的话。 白掌柜忙上前去,接过了弄影手中的两张契约,他细细看了一番,“哼”的一声,递给了在擦手的陈玥。 陈玥接过,这契约写的倒是公正,一切都是按照之前说过的写的。 陈玥懒得再多说,契约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大大方方地签了。 白掌柜接过笔,一面签一面说:“那白叔就提前感谢你把你家的食肆卖给我了。” “还没开始,白掌柜还是不要过早说这句话为好。” 省得被打脸。 白掌柜似乎是觉得陈家食肆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丝毫不顾忌陈玥的话,只是朝破月笑道:“小老儿就提前谢谢破月姑娘做的这次见证了,等明天食肆到手,我亲自来感谢破月姑娘。” 破月翻了个白眼,“他们家的一个破铺子,还没陈府的一个待客的隔间大,感谢个什么?你还是把心放在寿宴上,闹了老太太的寿宴,可小心你身上那张皮子!” 说着也不再多呆,直带着弄影走了。 陈玥看看白家那边围着白家厨子团团转的几个陈府奴仆,再看看自己这边空空荡荡的,不由得感叹起来。 亏得今天来得早,不然就她一个人,还不得搞砸了陈家的寿宴? 这大家族里,果然都是会看人脸色的。 她只偷偷地这样想一想,反正日后陈府与她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最好还是不要在人家的寿宴上找事。 毕竟她还是做生意的,做的还是小本生意,这样的家族,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陈玥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东西。 她将汤包重新放到蒸笼里,点上火开始蒸。 只听外面的人招呼着什么“三爷”之类的话,陈玥猜是陈塘来了。 她一抬头,可不是陈塘? 只是来的不仅是他一个,身后还跟着个人。 这人逆着光,一身黑衣,独独看不清脸。 陈玥眯起眼,感到身形有点熟悉。 ☆、寿宴二 “薛四?” 陈玥惊愕地叫道。 薛四淡淡点头,没说话。 陈塘来来回回地端详了这两个人的表情,疑惑道:“你们两位居然认识?” 薛四转头瞧了一眼,不悦地转头:“你们陈家的寿宴,就是这样的?” 陈塘拧眉,这才注意到厨房里的情况:陈玥这边空空荡荡,没什么帮忙的人。 “这人怎么都聚在那边?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几个小丫鬟碎步走过来,向陈塘行了个礼,吞吞吐吐的:“回三爷的话,这位姑娘没有吩咐,所以……” 她状似为难地绞着手指头。 陈塘怎么说也是自小在陈府长大的,这种事情他听得不少,只是少有人让他看见罢了,岂能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他克制住心中的怒火:“是谁负责今天的厨房的?” 小丫头们纷纷垂下头,嚅嗫着说道:“是……是破月姑娘负责。” “呵,怪不得不把我请来的人放在眼里,原来是二哥的人!” 陈玥心知陈塘是为了替她出一口气,也不再众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只是轻声劝道:“陈公子来尝尝我的汤包,吃着可还好?” 陈塘心里的怒火稍平,知道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不好闹得太过,便顺着陈玥给的台阶下了。 “还不来几个人帮忙,都杵在那里做什么?”陈塘冲白家那边喊了两句,看白掌柜愈发的不顺眼起来。 陈玥取出一双干干净净的筷子递给陈塘:“陈公子,这里面的馅料我又改善了几分,你尝尝如何?” 她一双深褐色的眼睛认真的注视他。 按照陈玥对他的解,陈塘应当是迫不及待的尝试才对,却不想他将手里接过的筷子递给了身边的薛四:“薛公子先尝尝。” 不知道是不是陈玥的错觉,她听着陈塘的语气甚至带着两分恭敬。 陈玥好奇地悄悄观察这位“薛公子”,他的面容与半个月前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仍然是身姿挺拔、面色冷淡,带着点生人勿进的冷漠。 说起来,他不仅是陈家食肆的第一位客人,更是陈玥穿越前后见过的一等一的好容貌,所以叫陈玥印象深刻。 只是这位客人来过那两次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了。 陈玥以为他也许是个过客,虽然没再见过,倒也不至于念念不忘,本来也只是个一面之缘的食客而已。 没有想到,今日居然又见面了。 今日的薛四穿着一身看上去便很贵的绀色锦衣,衣服上的银色暗纹随着阳光微微流转,和之前见面时相同又不同。 薛四敏锐地看过来,见是陈玥,他微微转过头,接过了陈塘手里的小小汤包。 陈塘的声音在厨房响起:“薛公子,快尝尝,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包子有这样的吃法。多亏了陈姑娘的心灵手巧。” 陈玥低头微笑,并不接话。 薛四将小小的汤包放到嘴里,点头道:“味道不错。” 陈玥的心里便像是吃了一口糖,能让这样俊美矜贵的人认可,何尝不是一种值得开心的事呢? “我就说,陈姑娘的汤包,那是一等一的好吃,便是京城的那些出了名的食肆,也没有她家的汤包好吃。” 陈塘吃了一个,也不再多吃。 这汤包本就做得不多,再吃一会儿恐怕就要不够了。 他放下筷子,敲打到:“你们都听好了,若是陈姑娘有什么吩咐,尽听她的,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谁再像之前一样阳奉阴违,我必是要找夫人问个清楚的。” 说罢,他转头对陈玥道:“陈姑娘,你不必对他们客气,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 陈玥笑着点头。 能有什么事呢?要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去使唤这些人呢? 陈塘完全不知道陈玥的心里话,大大咧咧的就要走,倒是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薛四薛公子,临走前别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 陈玥避开薛四的目光,只管做自己的汤包。 一直躲在一旁看热闹的白掌柜走上前来:“陈家的,那个就是陈家的三爷?” 陈玥都懒得理他,但还是耐心回答:“嗯。” 白掌柜看不懂陈玥的脸色似的,“那他身边的那个?” 陈玥不知道白掌柜想做什么,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摇摇头:“那样的贵人,我怎么会认识。” “说得也是。” 见不能知道他想知道的,白掌柜也不再和她多说,转头回了自家那边。 被陈塘一番敲打过后,陈府厨房里的人对陈玥倒是上了两分心,从白家那边分了几个丫鬟过来。 只是几个人来到是来了,做事不怎么认真,陈玥也不敢用这些人。 指不定今天用了谁,明天就要传出哪些乱七八糟的话呢。 陈玥抓紧时间做了汤包,前边传来热闹的声音,大概是寿宴开始了罢。 她兀自做自己的事,没多久,破月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我已经叫二爷与老太太讲好了,你们几个被我家主子请来的,也都同意了,”她眼波流转,昂着头,“为了更有些趣味,老太太添了二十两银子做彩头,谁赢了,这银子就是谁的。” “只是你们两家的赌,还是单独算的好。谁的东西在老太太那儿受用,今日就算谁赢。” 陈玥点头。 白掌柜笑眯眯的:“陈家的,你白叔可要提前谢谢你喽。” 陈玥不与他多费口舌,趁着还没到开宴的时间拿出了小砂锅,打算做碗桃花粥。 冲洗干净的桃花和梗米的香气结合,在锅里冒出浅淡的香气来。 她将粥装到一个小巧精致的碗里,同汤包放在一起保温。 正巧开宴的时间到了,李嬷嬷带着几个年轻的小厮到厨房来取做好的吃食,因着专门请来的人做的东西是老太太独一份的,量不多,所以来的人也不多。 宾客们入口的东西自有陈府自家的厨子们准备,偌大的一个陈府,这点底蕴还是有的。只是老太太过寿,难免想找些新鲜的东西添彩,所以有了今天这一出。 李嬷嬷领着人过来,一是老太太入口的食物,又不是自家厨房做的,得亲自看着点;二是听弄影那个小丫头子说了陈、白两家的赌约,来看着点别闹了笑话。 这个关头,听说还有京城来的贵人,可不能丢了陈府的人! 她亲自来瞧瞧,省得闹出些麻烦来,到时候不好收场。 李嬷嬷掀开看了看,白家是二爷请来的,做得是早就听过的翡翠饺子,饺子翠绿,像是被染料染过的,与现在的天气可以说是相互映衬着。 而三爷请来的这个姑娘,她做了两笼小巧玲珑的包子。 李嬷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为陈玥打起鼓来,这小小的一笼包子,不过是小巧一些,怎么和白家风靡一时的翡翠饺子比? 到底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 李嬷嬷心里叹息。 可怜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是二八年华,就这样被白家激得应了战,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她心里叹气,手上的动作也不耽误,老太太可还等着呢! 陈玥看来的小厮手脚麻利的装好了她与白家的吃食要走,忙叫住李嬷嬷:“李嬷嬷,这碗粥你也带上罢。” 李嬷嬷掀开一看,感叹着:“诶呦,这怎么还有花呢。” 陈玥解释道:“嬷嬷,这是桃花粥,特意在煮粥的时候放了桃花,可以美容养颜呢。我煮的时候煮多了一些,您带一些走罢。”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李嬷嬷顺手接了过来,对这姑娘的好感更添了几分。 三爷找来的人,不管东西好不好吃,做人还是靠谱的。 若是一会儿陈姑娘输了,为她多说几句话好了,小姑娘涉世未深,可不要让人欺负的丢了家财。 她接过粥,爽朗地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带着几个小厮走了。 白掌柜此时才冷哼一声:“倒也还懂些事儿,只是你贿赂一个老嬷嬷有什么用?一会儿不是照样要输给我?” 陈玥给自己也舀了一碗粥,她早上出来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呢。 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现在可是饿得很。 她不理姓白的,白掌柜一个人也没什么趣味,灰溜溜地回了自家厨子那边。 陈玥吃了粥,肚中有了食物,感觉舒服了不少,她站起身,出了厨房的门。 前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唱着些什么“携手向花间,暂把幽怀同散”。 陈玥听得入迷,但心间又有些疑惑:怎么寿宴听起了《小宴惊变》这一回? 虽说的确好听,但《长生殿》的这一出戏,既然叫“惊变”,后面讲得必然不是什么花好月圆,而是朝中叛变,朝代开始走向没落的事情。 老太太的寿宴,竟然听起了这出戏? 陈玥跟着唱词摇头晃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点这一出戏。 但这与她无关,也许人家就喜欢听这一出戏呢? 她一个做菜的,只做她的菜就好了。 她倒是不多想,不多时,李嬷嬷托着个托盘回来了。 她笑得喜气洋洋,身后几位年纪各不相同的人跟着。 白掌柜注意着外边的风声,自然看到李嬷嬷回来了,还不是空手回的,而是带着托盘。 再一看李嬷嬷身后的那几位,心中窃喜,这些什么大食肆,不也输给了他家的翡翠饺子?还要好声好气地来找他取经? 这生财之道,他可不能丢了,回去就给做翡翠饺子的厨子涨工钱!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都看到这了,收藏我一下吧 鞠躬! ☆、寿宴三 白掌柜心中窃喜,但面上还是要端住了。 作为这次的胜出者,压过其他食肆的喜悦在他的心头激荡,俨然已经压过了赢过陈玥的喜悦。 他们白家这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以前总有人偷偷嘲笑白家,尤其是在陈家食肆的成功之下,每每有人提起白家的食肆,总要说一句陈家食肆如何如何。 如今陈家的小丫头输给了他,陈家食肆就要属于他们白家了。 不仅洗刷了之前白家不如陈家的屈辱,并且还能得到其他几家大食肆的恭维,白掌柜有些飘飘然了。 看看李嬷嬷身后这些人——雾灵镇附近数一数二的大食肆都在这里了。 想到这些原本瞧不起他的人将要捏着鼻子满脸不情愿的恭维他,白掌柜不免有了几分得意。 他按捺着心中的兴奋,慢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陈玥原本听着戏听得入迷,不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前院的戏慢慢停了下来,李嬷嬷已经带着一堆人回来了。 她恭恭敬敬地上前:“李嬷嬷,这是结果出来了?” 纵使对自己的厨艺有些信心,陈玥依旧感到了少有的紧张。 她手指绞在一起,等待着李嬷嬷的回话。 李嬷嬷扬起招牌的笑容,没对陈玥说话,反而转身对身后的几人说:“这便是我说的陈姑娘了。” 身后的一个老者捋着胡子:“原来是陈理的女儿,我说是谁想出的这样的法子。” 陈理就是原身的父亲,听这老者这样说,陈玥就明白这是原主父亲的故人。 身后的人纷纷附和这人,感叹起陈玥的灵巧心思。 见白掌柜慢慢上前,李嬷嬷抬高了头:“现在大家都在了,相比这次的结果我可以宣布了?” 众人纷纷附和。 白掌柜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来。 怎么这些人都围着陈玥说个不停? 纵然是与陈玥的父亲有些私交,也应该更重视利益,怎么明知道他们两家不和,不来与他这个赢家交谈,反而去找陈玥呢? 但他还是扯出个笑来。 笑话,他们白家的食肆开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输给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他强压下心中的忐忑。 听李嬷嬷说要宣布胜出者,白掌柜挂上了自信的笑。 陈玥也点了点头。 “我们老祖宗说了,白家的翡翠饺子的外皮味道清新,颜色鲜亮。” 白掌柜的笑容更大了。 李嬷嬷却话头一转:“但味道到底是不能免俗,吃多了便会有些腻味,而陈姑娘的汤包,味道比普通的包子更加丰富有层次,吃法也新鲜,所以,老祖宗觉得,这优胜者,应该判给陈姑娘。” 白掌柜的脸耷拉下来,沉着脸激动道:“不可能!我们在场这么多食肆,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她有什么能耐,不就是做个包子吗?这种东西,谁不会做?” 李嬷嬷冷眼看着白掌柜的歇斯底里,不为所动。 她取出一个小小的容器:“既然白掌柜不信,那便看看陈姑娘的包子到底有何独特之处罢。” 白掌柜从李嬷嬷手中抢过这个小碗,毫不在意这包子会弄脏了自己的手,连筷子都没拿,直接用手拿起了这一个小小的汤包,咬了上去。 汤包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些凉了。 白掌柜这一口,直接咬破了包子皮,皮里面包着的汁水溅了白掌柜一身。 他嘴里咬着包子,嘴边和衣服上还带着汤汁的痕迹,狼狈地愣住了。 李嬷嬷不忍地递给他一张帕子:“快擦擦罢。” 白掌柜不在说话,失魂落魄的就要走。 他一吃就明白了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输,这小小的包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吃起来却滋味丰富。 包子里面放的是肉馅,但即使都冷了,吃上去也不至于让人感觉腻味。 他往前走了两步,李嬷嬷虽有些不忍,但这白掌柜说到底不过是自作自受。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和一个小姑娘置气。 她淡淡提醒道:“白掌柜,别忘了你与陈姑娘的赌约。” 白掌柜僵住了身子,没说话,大步走了。 陈玥接过李嬷嬷递给她的托盘,托盘中放着分量不轻的银子,陈玥对于重量想来没有什么感觉,不知道这是多少银子。 李嬷嬷却以为是陈玥对银子的数目产生了疑惑,主动解释道:“陈姑娘不必觉得银子的数量不对,这些银子,都是后来二爷和三爷打赌添上的,你就放心拿着。” 陈玥点头道谢。 “你也不必道谢,我们夫人还有个不情之请。” 陈玥好奇地看她:“您说。” “夫人说,你卖的这汤包老祖宗吃着好吃,想找你要汤包的制作方法,”李嬷嬷抖了抖帕子,“当然,也不白要,这方子我们夫人出钱买,你看看,你要不要卖?” 陈玥从陈府赢了这许多的钱财,钱还在手上拿着,哪儿好拒绝? 况且这方法又不是她发明的,即使没有她,日后也总有人会做出来的,怎么能要陈府的银子? 于是她笑着拒绝道:“李嬷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老祖宗爱吃我做的汤包,也是我们食肆的荣誉不是,况且老祖宗已经给过许多的钱了,怎么能再要府上出这份钱?” 李嬷嬷笑而不语。 “这汤包的制作方法倒也不复杂,府上若是爱吃,找个厨子来学便是。” “陈姑娘就别再推辞了,这都是夫人的意思。” 陈玥知道再推辞下去不仅不会留下好印象,反而可能会给陈家留下小家子气的印象。 她只能囫囵地应下。 李嬷嬷满意地笑:“这便是了,这么一点子银钱,哪里值得这样推辞?” 话说罢,她也不耽误,和陈玥说了一声,告别走了。 事到如今,陈府的寿宴算是要告一段落了。 陈玥与几个同样开着食肆前辈互相客套一番,那位和陈玥搭话的故人道:“小姑娘一转眼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还小的很呢?” “诶,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你郑毅郑伯父。” 陈玥自然不记得,她又不是原主,怎么会认得原主父亲的故人? 见她一脸茫然,郑毅解释道:“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上次见你,你才三四岁呢,还是个小娃娃。” 他并不在意陈玥是不是记得他,只是见到了难免要打个招呼:“你爹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一个年纪较轻的男人轻声附和:“是啊,上次见陈伯父他身体还硬朗得很,还说要扩大食肆,结果这人说没就没。” 郑毅叹气,边走边为陈玥介绍。 他指着他身边附和的那位年轻人,“这是第一楼的掌柜,第一楼你总该知道的,就不必我多说了。” 陈玥朝他点头示意。 郑毅有分别介绍过其他的几个人,俱是雾灵镇数一数二的食肆掌柜。 陈玥一一打过招呼,明白这是郑毅再为她铺路。 快要出陈府大门的时候,陈府的一个小丫鬟忽然从陈府的后院中跑出来,跑得满头大汗地喊:“陈姑娘!陈姑娘!” 郑毅和其他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极有眼色地像陈玥告别:“陈姑娘,那我们几个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陈玥一面向这几位告辞,一面等身后的小丫鬟追上来。 小丫鬟气喘吁吁的,“陈,陈姑娘,我们夫人想见你一面。” 陈玥挑眉:“你家夫人是?” “我家夫人是陈府的当家主母,三爷的母亲。” 小丫鬟一脸骄傲,似乎是提起了某些值得自豪的东西。 陈塘的母亲要见她? 陈玥压着心里的疑惑跟着这小丫鬟回到了之前来过的待客用的隔间。 小丫鬟引着她进屋,陈玥对这里已经有了几分熟悉,在丫鬟的客气下坐在了之前坐过的椅子上。 这次的桌上依旧摆着一壶茶。 陈玥喝了一口,依旧是之前喝过的胡桃松子茶,但很明显是新摆上的,水是刚好入口的温水。 她轻轻呷了一口,门上半新不旧的褚红色绣梅花的帘子被人掀开,陈玥心知是那位夫人来了,站起身来。 先进来的却并不是陈家的夫人,而是之前招待过陈玥的弄影。 弄影进来打着帘子,进来个眉目含笑、仪态万方的女子。 倒也不是多么令人惊艳的长相,只是来人气质卓绝,虽然脸上带着时光的痕迹,但依旧是个令人赞赏的美人,脸上还能看出陈塘的影子。 这大概是陈家的主母夫人、陈塘的母亲了。 陈玥与她见了个礼。 陈夫人的态度向她看上去的那样温婉。 陈玥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样温柔如水的人是陈玥两辈子加起来也未曾见过的,因此,她有些不明白该怎样与陈夫人相处。 陈夫人像是明白了陈玥的窘迫,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 “陈姑娘不必客气,今天找你来,原本是想买你的汤包的方子,不过我听说李嬷嬷已经和你说过了。” 陈玥在陈夫人这样和蔼的态度中,慢慢驱散了心里的紧张。 原来是要说这件事。 “李嬷嬷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了,您若是喜欢吃,随时可以教人来学。”陈玥抬起头,“今天我在这的收获已经够多的了,您不用和我这么客气,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东西。” ☆、藕粉桂花糖糕 陈夫人身体似乎是不太好,她用手帕掩着口鼻,微微地咳嗽。 陈玥心里不免担忧:这样的美人,谁见了不会心疼呢?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夫人若是咳嗽的厉害,不如叫人煮一盅冰糖雪梨汤来喝,也是极好的。” 陈夫人眉眼微舒,放下掩着口鼻的手,“这两天天儿变得快,染了些风热,让你见笑了。” 说着摇手示意弄影去取冰糖雪梨汤了。 陈玥连连摆手:“怎么会,这两日的天儿确实不好,夫人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才好。” 若是生病了,现在这种医疗条件可不好治的很。 弄影的冰糖雪梨汤片刻便端上来了。 陈玥略微有些尴尬,陈家这种家族,怎么会忽视自家主母的身体状况? 这汤端来的这样快,可想而知是一早备好的,哪里需要她来多嘴? 陈夫人接过这盏白瓷小盅,微微用勺子搅了两下,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手中的雪梨汤。 见陈玥神色微窘,有些束手束脚的,便知道是这一盅雪梨汤的原因,因而笑道:“陈姑娘和之前来给我看病的大夫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她神色温柔,说话时轻声细语的,“我这伤热并不严重,大夫便让我适当喝些冰糖雪梨汤,没想到陈姑娘也知道这个法子。” 经过陈夫人的一通解释,陈玥的尴尬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应道:“不过是以前用过的法子罢了,我用着倒是有些用处。” 陈夫人微笑着把手边的雕花木盒子推到陈玥这边:“陈姑娘尝尝,老三那个皮猴子最爱吃这种点心了。” 陈玥再次感叹,古人在享受生活这一点上果然是叫人望尘莫及的。 这一个小小的装点心的盒子也做得颇为精致,盒子虽然不大,雕琢的内容却极为丰富——梅花雕得栩栩如生,枝头的喜鹊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罗列着六个鸡蛋大小的蒸食,这六只颜色淡雅,泛着微微的黄,只在上面铺了薄薄一层桂花糖。 陈玥拿起小小的一只,放到眼前才能见到点心中隐藏起来的金黄的桂花。 大约是藕粉桂花糕罢。 陈玥心想。 她也不犹豫,兀自拿起桂花糕,还未入口,便能闻到桂花清甜的香气,带着一种蜜糖特有的粘稠感。 入口之后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藕粉桂花糖糕上糖桂花的香甜,桂花的香气与麦芽糖的甜味相结合,形成了糖桂花独有的味道。 再咬下去,就是糖桂花覆盖着的藕粉的味道,因为掺了糯米粉,蒸出来的藕粉口感像是端午节吃的粽子一样带着粘稠的触感,但又不像粽子的口感一样粗糙。 吃一口下去,是满满的香与甜。 让陈玥产生了一种满足感。 她吃完这一个,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睛亮晶晶的,赞叹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藕粉桂花糕了!” 陈夫人大悦:“你若是喜欢,便多拿一点回去。” 说着她垂眸道:“你和我家的那个皮猴子口味还真是相似,无怪乎他在家总是提起你,常常与我说你做的东西有多好吃,这不,一听他两个哥哥找了人为老太太的寿宴添了些新鲜的吃食,他立刻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陈夫人笑吟吟地喝着手上的冰糖雪梨汤。 陈玥没想到陈塘居然这么夸张,居然还和他家里人念叨这些事情。 更主要的是,他统共就去过陈家食肆三次,除了昨天的汤包,其他时候吃的都是店里卖的馄饨,她这馄饨虽然好吃,但有这样让人时时刻刻念着的魔力吗? 她疑惑地看向陈夫人,解释道:“许是府上吃馄饨吃得少?”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陈夫人的笑点,她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陈玥懵懵懂懂的,不知道陈夫人在笑些什么。 “你这孩子……” 陈夫人的声音更轻了。 陈夫人身后的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噗嗤”地笑出声来,她一面为陈玥添了一盏茶一面爽朗地说道:“陈姑娘,你怎么这么傻?我家夫人的意思是……” “红雪!” 陈夫人的声音严肃了许多,红雪的笑声停下来,撅了撅嘴,不太情愿地站到了陈夫人身后。 直到陈玥在弄影的陪伴下从内门走出陈府后院,她也没有弄明白陈夫人为什么要见她。 难道只是为了一个汤包的方子吗? 但她们二人之间的谈话多是关于陈塘的,莫非,陈夫人是想在她这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出陈塘的消息来? 陈玥拿着临走前陈夫人装给她的一盒藕粉桂花糖糕,不解地摇摇头。 “真是弄不明白。” 陈玥的声音小小的。 弄影只送到她内门处,再往外走,便要内门边的丫鬟婆子接手送她出去。 出府时与刚到陈家时的无人问津不同,似乎是因为陈玥今日大出了风头,也或许是陈夫人对陈玥显现出来的重视,门房的丫鬟婆子总算没再像之前一样推来推去的,而是干脆利落的带着陈玥出了陈府。 陈玥心里想着事,没什么和这婆子交谈的兴趣,只一路闷头跟着她往前走。 手里藕粉桂花糕的重量时时刻刻提醒着陈玥陈夫人今天对她说的那些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厨娘,陈夫人这种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找她到底是为什么? 她身边的那个叫红雪的丫鬟似乎知道些什么,只是可惜陈夫人制止了她。 要不然,现在倒不用这般纠结了。 不过,这人见也见了,想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若是陈夫人想打听儿子的消息,陈玥想,她也没有说什么陈塘的坏话罢?若是有的话,只能祈祷他自求多福了。 况且陈夫人那般温柔的人,也不会对陈塘怎么样吧? 陈玥想通了这一点,步履轻松的往回家的路上走。 幸亏今天吃了一碗桃花粥,后来又在陈夫人那里吃了两块藕粉桂花糕,要不然,不知道要饿成什么样子。 陈玥摸了摸她瘪瘪的肚子。 茶水倒是喝了不少,只是当着陈夫人的面,陈玥不敢多吃,到底还是有些饿了。 太阳渐渐西沉了,今日天气好,只有微微的风。 想到今天赢了白掌柜,还得了不少银钱,陈玥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 赚钱的感觉真是好啊。 谁能想到她刚穿越的时候还没得吃呢? 从陈府走回陈家食肆的路上,陈玥脚步轻快,心情颇好。 不知道今日食肆的生意怎么样?李二一个人还忙的过来吗? 陈玥心中略微有一点点担忧。 但这点担忧在她回到食肆时便消失了。 已经是下午,陈家食肆一如既往的关了门。 她推门进去,就见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人——储清回来了。 陈玥的步子停住:“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储清的脸色苍白,明显是伤还没好,她声音虚弱:“陈姑娘,我没有地方去了,你能收留我吗?” 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妥,她接着补充:“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可以帮你们开店!” 李二也犹犹豫豫地劝她:“东家,您前几天不是还说想在食肆里多做几样吃食,怕忙不过来吗,要不,就让她留下来罢,她一个姑娘家,没地方可以去,看上去怪可怜的。” 陈玥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到两天,储清不再像刚刚被陈玥救的时候那样冷漠,似乎她的身上多了某些东西。 陈玥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储清变了不少。 她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储清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也不知道储清为什么要留在她店里。 大概是因为她救了她? 陈玥看着储清苍白的脸色,不忍心拒绝。 但是,“你的事情都解决了?” 储清苦笑着点头。 陈玥不在说什么,将她留了下来。 既然不会给她带来麻烦,留下她倒也没什么,反正过几日食肆也要找新的人来帮忙。 这几天的钱赚了不少,她正打算扩大食肆的经营呢。 正好可以加个烤炉,添些别的东西来卖。 整日卖馄饨,到底还是单调了点。 不过,添什么东西她还没有考虑好。 储清可以留下来了,脸上便带了几丝笑意,使她苍白的脸色也变得不同起来。 这一次,总算不会再想以前一样,成为某些斗争的牺牲品了。 一切又都是新的开始。 陈玥没怎么注意储清的情绪,她今天一天吃的东西就不多,肚子早就在向她抗议,迫不及待地回到食肆之后,便打开了从陈家拿来的藕粉桂花糕,并招呼李二、储清两人来吃。 李二咋咋呼呼的,吃个东西毛毛躁躁,一口就把一个桂花糕吞了下去,又急急忙忙地拿了第二块。 声音模模糊糊的:“东家,这个真好吃!” 储清和他就不同了,储清吃东西是细嚼慢咽的吃,颇有几分世家贵女的风姿,一举一动都像是尺子量过的。 陈玥心中惊奇,第一次见面,储清穿的像个刺客,但今天吃饭的姿态又像是世家小姐,这样矛盾,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鸡蛋灌饼 不管怎么说,储清算是再陈家食肆常驻了。 陈玥的食肆依旧在稳步前进。 没过多久,陈玥正做着生意,就见门外来了一队人,大概五六个。 几个人在陈家食肆外探头探脑,李二以为是来的客人,忙去迎接。 不想这几个人连连摇头,不进门,但也不走。 店里的生意还有得忙,李二只好回了食肆里。 只是这几个人探头探脑的,行为怪异,他偷偷去后厨找了陈玥,向她说明了今天的情况。 陈玥拿起腰上围着的简易版围裙擦了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白家找上门来了? 陈玥出去的时候,李二说的那些人还在门外守着,看起来有些踌躇的样子。 这几个人看上去有些眼熟,陈玥拧眉,但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 这些人的存在明显已经对店里的生意有了些影响,食肆里吃东西的食客频频往门口望。 陈玥也不能坐视不管。 然而还未等她往前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不进去?在这杵着做什么?不是说玥娘在这吗?” 他推开众人,不是张高还能是谁? 他一来便看到了陈玥,叫道:“玥娘,你果真在这里!我家大郎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小声儿嚷嚷:“我都说了,你还不信我……” 陈玥见到张高,想起来还有张家庄的那只大虫的事。 她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把这件事情一股脑的丢给了人家张里正家,时间长了,她都有些忘了。 “张里正来了,您坐。”她拉开店里空余的桌子旁边的长凳,“我去给你们煮碗馄饨。” 她一面示意李二招待张高几个人,一面回到厨房煮馄饨。 这件事情她做得到底有些问题,当时食肆的事情就算再急,后面也慢慢有些空余时间了,怎么说也该回去看看。 她把事情托给了张高,自己反而忘了,还要麻烦张高来找她。 “真是。”她拍了一下脑袋。 煮好了馄饨李二来端,店里还有些客人,陈玥也没什么时间去招待他们几个人,只是张家庄离雾灵镇远得很,她多烙了几张葱油饼让李二给他们送上去。 没过多久,李二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东家,那几位客人要走了,还留下了饭钱。” 他想起自家东家交代过的要好好招待几位客人,便连忙跑进来。 陈玥忙赶出门去。 让人家帮了忙,怎么再好收人家的饭钱。 她匆匆忙忙拦了张高,把钱递出去:“张里正,这钱我可不能收,乡亲们以前都帮过我们的忙,吃一顿馄饨,怎么还要给我钱?” 张高早就走到了食肆外,食肆门口不远处的歪脖子柳树下拴着一只驴,想来就是张家庄的乡亲们来雾灵镇要用的那只驴了。 他解开拴着驴的绳子,见陈玥追上了还钱,推拒道:“我们也没帮上你什么忙,再说了,哪有吃饭不花银子的道理?” 陈玥坚持要还给他,言辞恳切:“我怎么能收您的银子?那只大虫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况且一碗馄饨,也值不了多少钱。” 张高并不买账,架起驴车,几个跟着他来的乡亲纷纷上车,等人齐了,张高才说:“玥娘啊,这是我们的饭钱,给你你就收着,你开食肆,我们就得吃饭给钱。” 他把驴车架好:“你那只大虫,我给你找了个靠谱的猎人,皮子就在我车上呢,我找好了买家,能卖不少银子,等卖完了我就给你送来。” 不等陈玥说话,张高驾着驴车走了。 陈玥只能拿着那几文钱回到食肆。 这钱,等下午他们回来在找个理由还给他们好了。 陈玥回去时,食肆的食客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 还好现在店多了一个储清帮衬,不然今天可真的忙不过来了。 储清虽然刚来,各种事物都不熟练,还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过学习的效率还挺高的。 陈玥对储清这个新员工异常满意。 最主要的是,储清似乎对下厨有些天分,日后若是想扩大规模,正好也是个可用之才。 不像李二,最多只能把做好的馄饨下水煮一煮,只要难度再大一点,他就做不到了。 有时候甚至连煮馄饨都能煮破,还要找理由说她的馄饨皮太薄。 陈玥等最后几个食客离开后便关了店门,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忙了一上午,陈玥虽然吃了早饭,但肚子已经在“咕咕”抗议。 她只能打起精神,给自己在多做一顿饭。 馄饨这几天已经吃腻了,陈玥打算做点别的。 想起昨天在陈府拿回来的藕粉桂花糖糕,陈玥心里不由得流了口水。 除了这个糕点,以后还可以试试和这种糕点一起出现过的松瓤鹅油卷,不知道是怎样的美味。 只是,糕点一类的做起来太费时间,陈玥现在饿的很,暂时不想做这些复杂的糕点。 她想了想自家的材料,打算做个鸡蛋灌饼。 作为后世流行的早餐之一,鸡蛋灌饼方便快捷并且美味,加上火腿肠或是鸡柳培根之类的东西,想想就让人忍不住。 陈玥打起精神,起身和了一小块面团放在盆子里。 又在案板上切好了几棵小葱,打了几个鸡蛋,将葱碎和鸡蛋搅匀。再取出盆里的面团揪成一个个的小挤子,擀开后涂上油酥擀成薄饼,放到锅里烙熟后,便会鼓起一个大的空气泡。 陈玥把这个泡泡用筷子扎开,倒入准备好的鸡蛋液。 在等片刻,鸡蛋灌饼就熟了。 陈玥的面粉放的有点多,做出了三个脸盘子大小的鸡蛋灌饼,她把几张灌饼叠放在一起,涂了点酱料,这些酱料是用大豆制作的,吃起来有一种咸香味,还有豆类特有的豆子的味道。 没有可以加的东西,陈玥只能卷了几片青菜凑活。 但即使是这样,在油和酱的作用下,灌饼依旧让人垂涎三尺。 陈玥觉得她一口气能吃三个。 果然还是这种高油高热的东西能给空了的胃最大的安慰。 陈玥咬着灌饼,吃得心满意足。 却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吃几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陈玥放下手里的灌饼去开门。 门外来的是个出乎陈玥意料之外的人——郑毅。 就是前几天在陈府见过还和她交谈过几句的那个郑毅。 “郑伯父,您这是找我有事?” 见郑毅点头,她领着郑毅进了食肆,因为地方小,没有正经待客的房间,陈玥只能在食肆里招待这位仅见过一面的伯父。 食肆里因为陈玥刚刚用厨房做了鸡蛋灌饼,都是灌饼的香味。 郑毅耸耸鼻子,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香!” 陈玥有一种偷吃被抓住的尴尬感,犹豫地说道:“就,吃个饼。” 她拿起因为着急开门而被放置在一旁的鸡蛋灌饼,举起给郑毅瞧,“您尝尝?” 郑毅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鸡蛋灌饼吃起来又脆又香,郑毅咬了一大口,没想到在这薄薄的一张饼里居然还吃到了鸡蛋,他诧异地说:“这么薄的饼,居然还能夹东西。” 一张饼看着大,但因为没有额外的东西,郑毅十来口就吃完了,他摇着头赞叹:“你这丫头真是心灵手巧,不过,这饼的滋味到底有些微薄,不如下次再加点其他的东西?” “您算是说对了,本来我想在里面加点肉的,但是炖出来的加进去会破坏饼的口感,其它的店里暂时也没有……” 郑毅回忆着饼的酥脆,摇头打断了陈玥:“不不,你这个饼应该加烟熏的猪腿肉。” 他闭着眼:“烟熏出来的肉保持的时间久,口感上也与我们平时吃的肉大不相同,夹在你这种饼里我看正合适!” 陈玥做灌饼只是因为方便快捷,很快能做好吃到嘴里,所以并没有想过灌饼应该怎么改善。 没想到郑毅倒是给她提供出了一种方法。 熏制火腿的确可以代替后世吃的火腿肠,只是价格上就要高许多。 她转移开话题,“郑伯父,您找我有什么事?” 郑毅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一桩生意。” 陈玥疑惑道:“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我就不拐弯抹角地直说了,”郑毅坐直了身子,并不因为她是小辈而轻慢,“之前你在陈家做的那种灌汤包,我想再你这每天定一点,在我家的食肆卖。” 他认真地看着陈玥,“要是你愿意的话,你只在我家卖,我给你卖汤包的三成利润,你看怎么样?” 陈玥知道郑毅为什么要找她买汤包的制作方法,无非是因为这个时代像食谱这种东西多数还是保密的。 其实汤包做出来了,他们这种开食肆的老手也可以仿照着做出来,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做得多了,看几眼再尝一尝便能知道个大概。 “您既然来找我买了,我当然可以卖给您,只是做汤包的话,”陈玥犹豫,“时间上恐怕不太够。” 她顿了顿,“要不您看这样,我把制作方法卖给您怎么样?至于报酬,您也不用给我分三成利润。” 郑毅苦笑:“丫头,说了不怕你笑话,制作方法我昨天看了差不多知道了个大概,只是做了几个,这味道与你做的相比是天上地下啊。” ☆、奶油泡芙 陈玥明白了,原来是他已经试过了。 客人在这,她不好在吃刚刚还剩了一个的灌饼,便倒了一杯茶。 “您既然已经试过了,那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种东西的做法比较复杂,我家的食肆还要继续开,不可能专门去做汤包的。” 郑毅的手指摩挲着杯壁,没再说话了。 陈玥犹豫片刻,“不然你找几个人来,我先教他们试试看?” 郑毅的声音重新响起来:“我家的厨子都是在用的,怕是空不出时间来学。” 陈玥想起后世的流水线的生产方式,觉得实在不行也可以这样试一试,也是种赚钱的好法子。 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把流水线工人培养出来,首先要先招工。 虽说现在人工的成本不是很高,但仅凭陈玥的能力暂时还做不到。 她得找个人合作才行。 眼前的郑毅不是正合适? 她脸上扬起笑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陈玥站起身,声音欢快:“郑伯父,我有个想法!” 郑毅眉毛上挑,喝了口茶水:“说来听听。” 陈玥将“流水线”的方式说了一遍,郑毅的眼睛微微睁大,听得认真起来。 “郑伯父,您看,您需要汤包,但我们店小人少,肯定不能做汤包供应给你家食肆。但是您想想,要是我们来培养几个人专门做汤包,那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郑毅的身子略微前倾,认真思考起了这个法子:“这样说倒也不错,只是……” “只是前期的花销比较大!”陈玥接过郑毅的话。 问题就在这里。 “所以,郑伯父,”陈玥的声音郑重,“我想与您合作。” 见郑毅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陈玥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希望。 “您给我们食肆投一点银子,汤包挣的钱我分给您四成,并且可以优先供应给你家的食肆;我们食肆呢,出技术和原材料,等人培育好了,你想要的汤包也有了着落。” 陈玥脸色微红,带着些兴奋的神情。 郑毅爽朗地笑:“你这个鬼丫头,是要骗你郑伯父给你出银子罢。” 陈玥的确是想让这位郑伯父给她出银子,她的脸更红了,声音都大了点:“这怎么能说是骗呢?你想要汤包,我想赚钱,这是互利共赢。” 郑毅的神色正经起来,他也不笑了:“你这法子倒是好,只是,我今天和你买汤包是有个条件的,我想要从你这买断汤包,你这个法子妙是妙,但这样做,势必会把汤包卖到多个地方去。” 他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啊。” 没想到问题居然出在这里,陈玥沉默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说服郑毅,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郑毅摇摇头,他打量陈家这个小小的食肆:“你说的这种方法的确不错,可我家的食肆规模不大,咱们雾灵镇的大食肆也不多,会有多少人浪费这个钱来你这买成品的汤包呢?” 陈玥不服气地想,你不就来买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知道这个计划在郑毅这里已经破产了。 郑毅已经拒绝到这种程度了,她就算磨破嘴皮子,郑毅也不会再考虑。 毕竟他想的是有道理的,她家这样小的食肆,还在一个不太繁华的小镇,这样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没什么销路,毕竟现在没有发达的交通,要卖的话只能在附近卖出去。 况且这主意刚说出口,陈玥便知道不太合适,她根基不稳,要是真的做这样的生意,倒是揠苗助长了。 陈玥强打起精神,与郑毅各退一步,答应为他写一份汤包的注意事项,回去看看他家做的汤包问题到底出在哪。 陈玥拿着手里沉甸甸的十两银子,心里也沉甸甸的。 想赚个钱怎么这么难呢? “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怎么就不记教训呢?”她把银子收起来,拿起盘子里剩下的早凉透了的饼咬了两口。 她把郑毅给她的十两买汤包的方子的银子放到她的小匣子里,匣子里经过了这段时间,已经有了细细碎碎的银两和不少的铜板。 陈玥的心里产生一种满足感,但想起自己破产的计划,又觉得这些银子太少了。 甚至连那个计划需要的银子的几分之一都没有。 看来还是要先扩大食肆的规模才行。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自从陈家老太太的寿宴上赢了之后,陈家食肆的名声打了出去,食肆的生意更好了点,来吃饭的也不再是只有西街上的人。 既然银子够了,客人也够了,过两天就可以加上一点其他的食物。 毕竟那些慕名而来的客人,不会只是想到食肆来吃一碗馄饨的。 到了未时三刻,陈家食肆的大门被敲响了。 陈玥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出去开门。 食肆里李二郑客气地招待着几个人,陈玥定睛一看,正是张高和张家庄的几个乡亲们。 张大郎第一个看到了陈玥,他站起来用胳膊捅了捅张高:“爹。” 见陈玥出来了,李二自觉地去了厨房。 张高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陈玥,这钱袋子显然不会是张高能有的,深色的袋子上绣着精致的刺绣,一看就知道是从那些有钱人家拿出来的。 陈玥疑惑地抬头:“这是?” 张大郎挠了挠脖子,“这是那张皮子卖的钱。” 陈玥颠了颠,这些银子明显比郑毅给她的那十两银子要重得多。 “这是卖给了谁?怎么这么多?” 陈玥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不多!”张大郎张嘴就说,“老猎头说了,你家的那只大虫身上没什么伤,皮子好,值钱!” 桌旁有个有些年纪的妇人,张嘴附和:“是呀,玥娘你不知道,你这皮子那可是卖到了陈家,你在镇上,知道陈家罢?有钱人家,这点子银子,对人家只是九牛一毛呢。” 陈玥万没想到才从陈家回来没几天,就又与陈家扯上了关系。 她还真是和陈家有些缘分。 张高几人的钱送到了,也不再多留,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陈玥也不挽留,毕竟在邢婶子嘴里,她还当过“狐狸精”,避着嫌总是好的。 省得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临走之前,陈玥从钱袋子里拿出了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了张高。 张高坚决不收。 陈玥将银子放到车上:“张里正,这几天你帮了我不少忙,你就收下罢。” 见张高还想推辞,她眼珠子一转:“就当是跑腿费了,您要不收,我心里也不舒服。” 张高只能叹着气收起了这一小块银子。 这块银子足足有一钱,张高这心里是又喜又忧。 时间过得也是快,转眼间储清已经在陈家食肆待满了整整十天。 李二依旧做着自己原本的工作,陈玥开始正式的教储清做一些简单的食物上手了。 这天早上,几天不见的郑毅又来到了陈家食肆,想请陈玥朝食过后到他家的食肆去指导一下,陈玥的方子卖出去了,自然要管上售后的。 她将事情交代好,见储清虽然冷淡着一张脸,但却认真地应了,陈玥放心地跟着郑毅走了。 由于已经过了朝食的时间段,街上的行人已经不是很多,将近四月,街上的桃花慢慢地谢了。 陈玥跟着郑毅沿着雾灵河边走边交谈,不一会儿便到了郑家的食肆。 郑毅的食肆与陈家食肆很是不同,郑家的食肆是陈玥这一路上看见的最气派的食肆了,足足有两层的高度。 二楼的牌匾上用烫金的大字写着“楼上楼”三个大字,约莫是因为这楼有两层,所以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罢。 楼上楼是完全的木质结构,大门两边挂着几个红彤彤的灯笼。它临水而建,想必二楼的景致一定不错。 即使楼上楼所在的街道看上去繁盛不少,但它在周围的一片繁华中依然鹤立鸡群。 陈家食肆和郑家的“楼上楼”比起来,就像开在家门口的小商店和市中心的商厦一样差距巨大。 陈玥好奇地瞧了瞧,这楼上楼不仅高,而且里面的空间也大,桌椅的摆放自有它的一番道理。 临窗的地方甚至用小小的屏风隔了起来,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雅间。 陈玥心里直叹气,要比上人家,不知还要多少的功夫。 不过,她倒是可以慢慢来。 楼上楼的厨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悟性,陈玥从头到尾为他们演示过一遍后,这几个厨子就找到了做汤包中存在的问题。 几人对陈玥感谢一番,陈玥与他们客气的谦让,时间过得快,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郑毅见汤包做成了,笑得脸上带了褶子,客气地留陈玥在楼中楼吃晚饭。 天色渐渐昏沉,陈玥不敢再逗留,只好客气地拒绝:“郑伯父,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 陈玥脚步匆匆,沿着来时的河岸往回走,微风徐徐,送来了一阵甜蜜的芬芳。 她突然就想念起常吃的奶油泡芙了,不知道能不能试着做一做? 陈玥虽然听过奶油的做法,但还从来没有自己做过奶油,毕竟买到奶油是很方便的。 这几天回家正好可以研究一下。 ☆、艾草青团 眼见着时间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四月,这天早上,陈家食肆来了个熟人。 “顾大哥,您里边请。” 李二专门出门迎接。 这位顾大哥便是上次陈玥报官把白兴怀拖到府衙去打了一顿的捕头。 上次见面还说要给陈家食肆捧场,只是后来生意起来了,陈玥也没再见过他。 直到今天,才见他来。 李二便为他擦桌子便说:“顾大哥好久没来过了。” 顾齐明显和李二的关系比较熟,也是个爽朗地性子,笑道:“这不是这个月来衙门里事情多,连休沐都取消了,天天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出来吃饭啊。” 李二理解地点点头,好奇地问道:“怎么突然忙起来了?以前我见衙门的事情也不是很多。” 顾齐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敲两下,将筷子对其,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复杂,幸好现在解决的差不多了,我也有时间出来吃饭了。” 他不欲多说,李二虽然平常话多了点,但也不是个不认人眼色的,见他有意停下这个话题,也不再多问了。 这种衙门里的事情,打听多了也不好。 店里正巧又进来几个客人,记好了顾齐要点的东西之后,李二忙去新来的客人那里了。 这几天东家说不认字不行,做生意不认得字不好做,李二虽说心里不太赞同,但仍然听了陈玥的话,现在平常要用的字都能写个七七八八。 连新添上的几张牌子,都是李二的手笔。 只是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的字。 这几天店里新添了不少点心,储清也去厨房帮忙去了,前堂又剩了李二一个人忙活。 客人愈发的多,这下才显示出陈玥叫他认字的好处来。 这不是就用上了嘛?若是不识字,现在他可忙不过来。 李二对东家的话越发信服。 两个月前,谁能想到东家真的能把这间食肆撑起来?李二当时去找她,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还真的起来了。 陈玥和储清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天气渐渐暖和,可以做的式样较之前更多,陈家食肆的菜单慢慢丰富起来。 厨房里新添了不少东西,甚至在角落里还放着一台精简版的烤炉。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储清已经学会了做艾草青团,味道相当不错,陈玥特意找了人每天来食肆里送新鲜的艾草。 正巧储清做好了一对青团,陈玥这里顾齐点的半斤牛肉馅饼已经做好。 顾齐在食肆里无所事事,等了不一会儿,李二便端着一个木托盘出来了。 他一个大男人,硬是让李二托盘中的肉味馋得流口水。 李二的托盘甫一放下,顾齐的注意力就被吃的吸引了。 不过顾齐作为一个捕头,平时的俸禄也不少,平时吃的东西虽然不怎么讲究,但也吃过不少好东西,还是能克制住的。 他拿起筷子,先看到的自然是他刚刚点的半斤牛肉饼,但另一种东西却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两只青色的团子。 这两只小小的青色团子挨挨挤挤地放在一个不大的小盘子里,看上去很讨喜的样子。 顾齐疑惑道:“这青团不是我点的吧,你还不是记错了?” 李二忙说:“没记错。上次白兴怀来闹事,多亏了你帮我们东家。东家说了,这一对青团是送给你的谢礼,您就放心吃吧。” 说着就见几个客人来了,李二不在多说,忙着接待客人去了。 顾齐没在意,青团这东西,他每年都吃,再说也不值几个钱,陈玥说了是谢礼,他也安心地受了。 比起桌上味道浅淡的青团,还是他点的这半斤肉饼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点。 这肉饼装在一个朴素的白瓷盘中,看上去没有平时吃过的饼那样厚,而是薄薄的,中间夹着比饼皮还要厚上一些的肉馅,外面的饼皮被煎的金黄,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顾齐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果不其然,这饼像想象中的一样酥脆。 但饼皮中包裹的馅料又是丰富多汁的。 顾齐满意地眯着眼,谁说玥娘的手艺不行的,看他不教训他,乱说话! 他吃饭吃得快,三两下就把半斤肉饼吃得差不多,顾齐满意地摸了摸肚子。 还剩下两个小小的青团,这青团是顾齐吃惯了的,几乎每年他妹子都要做上一次,味道都差不多,甜腻腻的,他一点也不喜欢。 但是既然送了,当然不能不吃。 他勉勉强强地把一个青团放到嘴里,和平常吃的青团倒是有些不同,微甜但不至于腻,反而是一种吃了让人心情变好的甜。 顾齐对陈家食肆的青团没什么抵触情绪了,他的筷子伸向剩下的青团,不再像刚刚勉强的表情。 青团刚一入口,顾齐便皱下眉头,随即一口将第二个青团吞了下去。 这第二个比第一个还要符合他的口味,这次里面夹着的不再是清甜的豆沙,而是整整一枚咸蛋黄。 顾齐满足的咂咂嘴。 店里的客人依旧很多,几乎算得上是座无虚席,顾齐也不想多在店里耽误,打算付了钱走人,却突然听到旁边凳子上的人倒了下去。 正是在他之后进来的几个客人中的一个。 客人的桌子上还放着顾齐同款肉饼。 顾齐发现事情不太对,顿了顿,思考一番又坐了回去。 倒在地上的客人身边的人嚷嚷起来:“大牛,大牛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店里的客人多,一下子骚动起来。 李二端着木托盘从厨房出来,被吓得摔了木托盘,连带着托盘中的馎饦也撒了一地。 他疾步上前,心脏“砰砰砰”地乱跳:“这位客人怎么了?” 声嘶力竭的客人站起身,揪住李二的衣领,气势汹汹的:“你们掌柜呢?叫他出来!” 周围客人们的骚动声更大了,似乎人人都在说话,李二的脑子嗡嗡的,不知道周围的人再说些什么。 他不敢再多呆,急急忙忙跑到厨房去。 陈玥听到这个消息也被吓了一大跳,这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呢? 但食材都是陈玥亲手采买的,到底不像李二那样失去了分寸。 她稳下来,仔细地问李二事情的经过,但李二支支吾吾,说也说不清楚。 陈玥不在耽误时间,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赶着出去解决问题。 外面的客人到是都没走,还在嗡嗡的讨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客人被煽动,似乎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出了问题,正在嚷嚷着要去见大夫。 顾齐没走,在稳定众人的情绪。 陈玥走上前去,客人们打都见过陈玥,忙说道:“都让一让,掌柜出来了!” 周围看热闹的客人让出一条路,偷偷对陈玥指指点点。 陈玥当做没有听见,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晕过去的人送到医馆,这些人在这围着做什么? 她推开周围的人群,提高声音:“大家都让一让,给这位客人留出空间来!” 周围的人不敢不让,出了事情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刚刚言辞激烈的这位客人见掌柜出来了,声色俱厉:“你就是这家食肆的老板?我朋友吃了你家的东西就晕过去了,你要给我们个说法!” 他的另一个同伴附和他:“没错!” 陈玥稳下心神,到旁边看了看这位晕过去的客人,这位客人虽然晕了过去,但是面色红润,极像是睡着了。 但陈玥不敢大意,毕竟她对医学一窍不通,没办法下手救人。 情况紧急,可不能耽误事情,她叫来李二,高声问道:“食肆里的各位客人,有没有大夫,能不能帮忙看看?” 众人的声音都停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食肆里鸦雀无声。 看来是没有大夫了,陈玥不敢耽误,吩咐李二背上客人去最近的医馆。 不管怎么样,客人是在她家的食肆出的事,陈玥自然要负起责任来。 谁知道李二还没动手,这位客人的朋友反倒先反对起来,他极大声地喊道:“去什么医馆?大牛是在你这出的事,你以为送医馆就没事了?” 陈玥气的急了,周围的人还在嗡嗡的说着话,她平复自己的情绪,好声好气的:“你先让我们把你朋友送去医馆,要不然会耽误事的。” 哪知这位朋友执迷不悟,甚至动起手来,想对陈玥推推搡搡的,储清冷着脸,一把抓住了这个男人,顾齐见状不对,也抓住了另一个同桌的客人。 虽说他是个男人,但储清又不是娇小玲珑的那种女孩子,所以她一把就将这个客人提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姑娘提起来,显得有些好笑。 但周围的人并没有笑,纷纷劝道:“这位姑娘说得对,你先把你朋友送到医馆去吧。” 被提起来的人胡乱地扑腾,陈玥的耐心就要被耗尽了,人命关天的事,不送医馆还想先怎么样? 她刚想吩咐李二把人抬起来直接送去医馆,地上躺着的人呻|吟着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清明节了,朋友们吃青团了吗? (一个吃不到青团的人如是问道) ☆、大牛 陈玥的心放下去一大半,储清和顾齐也将手里的客人丢下。 这两个人刚一下地便冲上前去,焦急地问道:“大牛,你怎么样?” 这个叫大牛的客人揉着肚子,虚弱地说道:“刚刚我腹痛难忍,一定是这家食肆卖的东西不对。” 周围还没走的客人一听他这样说,纷纷觉得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店里的另一个客人捂着肚子说道:“诶呦,我怎么也肚子疼?” 陈玥打量了他片刻,见大牛依旧捂着肚子,脸上不再焦急,甚至扬起了一个笑容。 她要是在察觉不出来,这么多年可就算是白活了。 怪不得这位叫大牛的客人晕过去了,他的朋友一点不急着送他去看病,原来是到陈家食肆来挑事的。 既然来了,那就得演到底。 陈玥也不急了,听着周围客人的“头疼”、“腹痛”甚至是“身上痒”,陈玥觉得有些可笑。 她不着急自有人着急,李二一听周围的人这样说就急了:“我们东家做的东西不可能有问题!我也吃了,我怎么没事?” 有些客人觉得李二说得有些道理,小声的讨论起来。 “是啊,他们做的东西自己也吃,也没出过问题啊。” “这么一说,我的肚子好像不疼了?” 大牛的朋友眼珠子一转:“你们都是一起的,说的话怎么能信?” 他做出虚弱的样子,沉默着,只是适时地轻轻呻|吟。 果然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但看这位兄弟,的确是……” 陈玥冷眼看着这出闹剧。 顾齐这时候上前悄悄问她:“你应付的过来吗?” 陈玥微微点头,看来在场的还有一些长眼睛的人。 顾齐见她点头,不在多掺和,默默退到了个容易抓人的位置。 李二急得脸上冒出了汗,高声反驳大牛的朋友:“我家的食材都是我们东家去早市晚市上亲自挑选的,不可能有问题!” 他转过头,一脸着急地询问陈玥:“东家,你说话呀。” 储清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蠢货。” 既然李二问了,陈玥自然不能不说话,她闭上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李二的说法。 李二像是得到了某些鼓励,脊背都挺直了一点,声音更大了些:“听到没有,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东家亲手挑的,不可能有问题!” 大牛依旧坐在地上“诶诶呀呀”的,周围的食客说什么的都有。 这条街上的邻居和熟客自然信任陈玥,毕竟在这吃了不止这一次饭了,之前从没有出过问题,怎么独独今天出了问题。 但如今陈家食肆慕名而来的新人每天也有不少,这些人第一次来,陈家食肆又是个小食肆,难免会有一部分人受到了影响。 一时间,陈家食肆像是热闹的早市似的,出现了各种声音。 顾齐一直在观察地上的这三个人,可以说他才是食肆里第一个发现问题的。 毕竟是当了好几年捕头的人,这点认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只是刚开始食肆里过于吵闹,顾齐也不确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因此才没有说话。 陈玥站直了身子,既然知道了所谓“出事”的人是来挑事的,陈玥心里已经丝毫不慌。 她早该想到的,只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虽然晕在地上的人面色红润,但陈玥不敢大意,才被他们耍了这么久。 她不在着急,透露出隐隐的胜券在握来。 来找麻烦的人依旧在叫嚣:“你们家的食肆都要吃死人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李二愤愤的,刚想回嘴,然而不等他说话,陈玥开了口:“这位客人,你想怎么样?” 这闹事的客人脸上拉起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又因为某些原因硬生生地维持着悲伤愤怒的表情,所以看上去十分可笑。 他以为陈玥上当了,故意拉下脸哭道:“大牛的身体一向好得很,就因为吃了你家的东西,他现在腹痛不止……” 陈玥看着他,想在看一个笑话。 “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 “东家!” 李二急了,“这根本不是咱们食肆的问题……” 他的声音在陈玥沉默的注视下渐渐消失。 罢了,这食肆是东家的,东家这样做一定有她的考虑。 李二努力说服自己。 这两个月来,陈玥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意外,李二对她也有了几分信任。 虽然这次李二的心里打鼓,弄不明白东家为何要这样问。 地上的大牛手指猛地抓住了身旁同伙的衣角。 被抓住衣角的人脸上迸发出一个不可抑止的喜色来,大牛掐了一下他,他将将冷静下来。 继而毫不犹豫地说道:“你得赔钱!” 见陈玥鼓励地看他,他胆子更大了:“至少要赔一百两!” 李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到陈玥刚刚制止他说话,又将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陈玥的脸上甚至带上了笑容,她上前两步:“一百两?” 大牛和他身边的两个人咽了咽唾沫,大着胆子:“没错!我们在这吃坏了身子,要你一百两都是便宜了你。” 陈玥脸上的笑容消失,紧紧盯着这个一直叫嚣的人。 大牛明显感受到了压力,缩着脖子拉了他身边的人一把,另一个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开口:“这钱你可以不赔,但你得把店关了。能吃坏人的店,还开着做什么?” 陈玥都气笑了,瞧瞧这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好像他们是什么正义使者一样。 大牛和大牛身边的人猛地看向他,恼怒道:“李全,你说什么呢?” 随后他赶忙转过头对陈玥说:“快点,赔钱!” 陈玥见说让她关店的那个瘦弱男人欲言又止,戏谑地笑道:“看来你们的意见都不一样?不如先商量商量?” 大牛也不“诶呦”了,张嘴就说:“我在你家吃坏了肚子,你就得赔钱。再说了,既然你这东西不好,闹出了这种事,不如趁早关门,省的祸害别人。” 这几个人三番两次的要陈玥关门,陈玥的耐心彻底告罄。 虽然说早就识破了这几个人的阴谋,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经过与这三个人的一番交流,陈玥不想在和他们周旋了。 “既然你们这样说,我的食肆也不可能就听你们的关了。那我们不如去衙门里说清楚,倒让官府的人来查一查,到底是不是我这食肆的问题。” 几个人一听慌了神,大牛忙道:“去了衙门也是你理亏,原本就是在你这出了问题,再怎么样你都没什么好下场。” 其他两个人似乎被大牛的话稳住了心神,不再像刚才那样慌张。 陈玥眯起眼睛,看来这个大牛是三个人中的中心人物。 “不管结果如何,总之这件事情交给官府,”陈玥居高临下,“要真是我们食肆的问题,别说要我赔一百两银子,就算让我赔一千两,我也绝无二话!” 陈玥的声音掷地有声。 李二冷静下来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听到陈玥的话,他表情激动:果然听东家的没有错。 陈玥毫不示弱,紧紧盯着他们,深谙眼神能对一个人产生心理压力的道理。 这几个人慢慢坚持不住了,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人虚张声势:“好,见官就见官。” 陈玥满意地点头,回头对身后一圈看热闹的食客作了个揖:“各位,今日出了这种问题实在抱歉,今日之事,相信衙门会给各位和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话音未落,大牛三个人起身便要跑。 储清一直注意着几个人,伸手便抓住了三人的首脑大牛,另外两个来不及回头,只顾着自己逃命,其中一个被早已准备好的顾齐一把抓住。 只剩下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李全,成功向门外跑去,眼见就要跑出食肆,偏偏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李全定睛一看,抓住他衣领的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个男人与其他人唯一的不同就是长得过分好看,偏偏还面无表情。 李全挣扎起来,不想这男人看着年轻,力气却不小,硬是让他一下也动弹不得。 陈塘与薛琢二人已在食肆门口待了半晌,全程旁观了这场闹剧。 原本陈塘是想上前顺手帮陈玥一把的,毕竟吃了陈家食肆这么多顿饭,不上前帮个忙怪不好的。 但不知道为何,身旁这尊大神阻止了他上前帮忙。 两人就站在这里,全程旁观。 陈塘心里怪不好意思,怎么说见了这种事,丢给一个小姑娘冷眼旁观都让他感到难受。 虽说他的确嘴上欠了点,但这种该帮忙的时候,他可是不会含糊的。 但,陈塘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人,这尊大神不让帮忙,那谁还敢上前去帮忙? 反正他是不敢。 但就是这个阻止他上前帮忙的人,现在却亲手抓住了这几个人中的漏网之鱼。 陈塘心情复杂。 你到底是帮不帮人家陈姑娘啊? 当真是贵人的心思,海底的针,猜不透啊。 陈塘感叹着,就见薛琢抓着李全进了食肆。 作者有话要说:  薛琢:我终于能出来了 hhhh朋友们,不要忘记收藏我哦 ☆、糖蒸酥酪 陈玥当然注意到了门口的两个人,只是时间紧急,她没时间招待客人而已。 没想到这个只见过三面的男人还挺热心肠,和他的外表很是不同。 陈玥见他拦住了差点逃跑的李全,还将他抓了回来,认认真真向他道了谢。 没有注意到她身旁储清的脸色已经变了。 储清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便再次遇到这个男人。 不过也是,她脸色有些灰败,上一世便是差不多的时间,他找上来的。 储清恍恍惚惚地抓着手里的人,做梦一般地去了衙门。 陈玥将三个人交给早就等待着的顾齐,由顾齐和武力值较高的储清带着三个人到衙门去。 三个人脸上的红润消失了,李全拉着脸指责大牛:“都是你,要不是你,今天也到不了这个地步。这下倒好,两家的钱都拿不到了!” 大牛冷着脸:“怪我?我还不是想给你们多分点钱?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几个人争论起来。 李全拉下脸:“要不是你们两个乱了计划,今天怎么可能会出这种差错?” 大牛身边的人口不择言:“你有什么好说的,这事儿就是怪你,”他对着李全,“要不是你答应了白家,我们根本不会做这件事!” 陈玥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又是白家。 她想到自己手里还拿着的那张从陈府赢得的契约,莫非这就是破罐子破摔? 她手里抓着他们的命脉,这家人倒好,不离她远点,还偏要凑上前来作妖。 见几个人互相攀扯,顾齐沉着嗓子,“都闭嘴,到衙门里说去。” 陈玥不想再看。 像这种恶意闹事的,虽然官府的惩罚不重,但至少能给他们个教训。 三个人都被抓走了,陈玥暂时松了一口气。 店里的食客顿时肚子也不疼了,头也不痛了,身上也不痒了。 “原来是骗钱的骗子,我说怎么看这几个人不对劲儿。” “是啊,这几人演得倒是像。” “天杀的骗子!” 客人们议论着慢慢散了。 陈玥扯出个笑容,对薛琢二人道:“今天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陈塘听了这话望向薛琢,薛琢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倒是符合薛琢一贯的脾性,陈塘转回头,打了个圆场:“陈姑娘,你别介意,这位薛兄就是这样的脾气。” 陈玥和他接触过两次,差不多知道这位自称薛四的说话少。 但今日薛四帮她抓住了来食肆捣乱的李全,想必是个热心肠,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她的笑容真挚许多,“里边坐。” 陈玥这才发现食肆已经是一片狼藉:桌椅的摆放乱七八糟,食肆的地上甚至还有摔了的瓷盘。 她笑容尴尬起来,找了个干净的位置领着他们坐了。 幸而食肆内还有个李二帮忙,李二见状,慌慌忙忙收拾起食肆里的东西来。 今天这种情况,想必也做不成生意了。 陈玥顺手关上食肆的门,对薛琢二人道:“今日店里出了点状况,让二位看笑话了。” 薛四:“无事。” 陈塘尴尬地笑:“啊哈哈,没事没事。” “你们今日来得不巧,食肆都要打烊了,也没剩什么食材。” 陈塘充当三个人之间的润滑油,“陈姑娘做什么都好吃,有什么,尽管上就是。” 陈玥笑着点头去厨房准备东西去了。 剩下薛四和陈塘在这里坐着等。 陈塘是个话多的,嘴里憋不住话,虽说薛四不说话只静静喝茶,陈塘还是忍不住开口。 “薛公子,你与陈姑娘是认识罢?我看你们俩之间怎么跟没见过似的?” 薛四缓缓喝了口茶,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缩,对这个陈尚书的儿子尚有几分耐心:“的确见过,只是不熟罢了。” 当初见到这位陈姑娘的时候,她分明不是这样的。 初初见她,只是四个多月前罢了,当时她还是个胆子小有些懦弱的姑娘,穿着一身粗布衣裙,虽说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也是在她父亲的千娇百宠中长大的。 这样的陈玥在他的威胁下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 不想只是半个月不见,这姑娘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甚至能够开起偌大的一个食肆来了。 不仅是开起来了,而且还开得如火如荼。 薛四心中有些复杂。 初见食肆中的陈玥时,他心里满是被人阳奉阴违的不快,但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他就发现了问题,这个胆小如鼠的人把他给忘了! 不仅忘了,还性格大变。 想起在张家庄那座小房子里闻到的认领垂涎三尺的香气,薛四控制不住的在陈家食肆还没有正式开业的时候就来蹭了饭。 完全忘记了他来食肆兴师问罪的目的,并且第二天他还念念不忘的又来了一趟。 薛四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丢了面子,第三天倒是终于忍住了没有来。 幸好陈尚书的儿子是个爱吃的,他正巧和他一起来吃上几顿饭食,还能观察观察这位陈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然朝堂上的那些整天盯着他的老头子们恐怕会笑掉了大牙,堂堂魏王,居然被一个乡野食肆吸引住了。 薛琢甭住了脸色,做出他平常的样子来。 陈塘面上带着笑意,想到他母亲曾经对他说的话,觉得好笑,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薛公子不知道,我与陈姑娘可是缘分不浅!” 薛琢没什么表情,什么缘分不浅?再不浅能有他的缘分深? 陈塘也不在意,“你不知道,我家老太太寿宴当日,我娘还找过人家姑娘呢。” 他神神秘秘的,话不一次说完,看到对面人的脸才想起来薛琢可不是他那些玩得熟的朋友,不会给他想要的反应,陈塘觉得没趣,不再说了。 没人听,嘴里的八卦都没趣儿了。 薛琢听到他说这话心里一动,没想到这人却不说了,薛琢心中琢磨:到底是找她做什么? 陈塘彻底闭了嘴,薛琢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来。 到底找陈玥做什么?怎么缘分不浅了? 他沉着脸,“找陈姑娘做什么?” 陈塘没反应过来,什么做什么? 不一会儿他眼睛睁大,语气兴奋起来:“诶,她老人家想帮我相看相看,说要是我想娶人家姑娘就来提亲,但我是那样的人吗?薛兄你知道的,我的理想那是看遍世间美人啊,怎么可能……” 陈塘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渐渐消了音。 他就是再没眼色,也看得出薛公子心情不好了。 这脸色,黑得跟碳似的。 陈塘不敢说话。 “这种话少在外面讲,人家姑娘与你不同。” 陈塘知道自己今天这番话不宜往外说,小声嘚嘚:“怪我没考虑好这一点,但我只是在认识的人之间说一说嘛。” 薛琢的脸色更黑了。 即使他和陈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她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议论的。 他沉着脸,还想在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陈玥的脚步声。 只见她端着个木托盘,盘里放着两个朴素的白瓷碗。 薛琢闭上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嘴,他才不是想吃东西,只是事关陈姑娘的清白,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少让她知道的好。 他心里想着,恰巧这白瓷碗上了桌。 之间这碗里装着的东西如同牛乳一般。 陈塘怪叫道:“陈姑娘,牛乳有一股子腥味,我不想吃这个!” 陈玥将两只碗放到他二人面前,笑道:“虽然加了牛乳,但并不是单纯的牛乳,而是糖蒸酥酪,我保证不腥。” 陈玥捏着鼻子,十分不信的摇头,“不行不行。” 薛琢倒是不挑,拿起手边的白瓷勺就舀了一勺放到嘴里。 这白如牛乳似的东西上还放着即可糖渍的红豆,只有陈塘那样的蠢人才会以为这是牛乳罢。 陈玥微笑着,期待地看着他。 薛琢垂眸,这糖蒸酥酪一入口就有一股子奶香,果真像陈玥说的,没有一点儿奶腥味。 薛琢吃得眯着眼,除去奶香味,勺子中的几颗红豆调节了糖蒸酥酪的单调,带给他一种特别的味道。 这碗糖蒸酥酪大概是可以放凉的,若是再凉上一点,等夏天吃大概刚刚好。 陈塘紧张地观察薛琢的神色,见他吃得眯了眼睛,自己也跟着吞了吞口水,莫非真的这么好吃? 可他以前吃过的,分明都有奶腥味啊。 他战战兢兢地拿起瓷勺舀了一口,入口之后,只有奶的香甜,半点腥味都不带的。 他放心大胆地大口吃起来。 陈玥慢慢把几样方便简单的食物拿出来,尽量利用了今天食肆里还剩了一些的食材。 刚好还剩了些肉馅,陈玥将这些肉馅做了一大盘子的热干面。 除了这些东西,食肆里没什么剩余的食材了。 陈玥擦擦额头上的汗,端着一大盘子的热干面出去了。 说自己不吃牛乳的陈塘已经将碗里的糖蒸酥酪吃了个精光,反而是一直没有出声的薛四公子还在优哉游哉的吃着,仿佛置身世家大族的宴会一般。 剩下早先急着吃完的陈塘在旁边不停的张望。 ☆、热干面 见陈玥出来了,陈塘忙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的等着陈玥的饭上桌。 连薛琢也偷偷地用眼尾瞄了一眼。 陈玥心下好笑,心道这位薛四公子可真是有点可爱。 她不急不慢地端着盘子里满满的热干面到桌旁,陈塘站起身来:“陈姑娘,我来端。” 话音未落,盘子便被身旁不发一言的薛琢端走了,陈塘吃了一惊。 这位居然亲自动手端盘子了,简直是奇观。陈塘讪讪地坐了回去,等着一盘面条上桌。 陈玥向他们介绍道:“这是热干面,尝尝看。” 薛琢还没有动,陈塘也不敢动,几个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陈玥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沉默,拿起竹筷对薛琢道:“我帮你盛一碗出来罢。” 薛琢点头。 陈玥用长长的竹筷夹了多半碗面条出来,这下陈塘终于敢动了。 他拿起碗盛了满满一碗热干面。 薛琢碗里的糖蒸酥酪还没有吃完,但他还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瓷勺,拿起了手边的竹筷。 热干面一入口就是芝麻的香味带着盐的微咸,面条与往常吃的相比更加了一份劲道,吃上去口感有些硬,但这样的吃法刚刚好。里面还掺着细细碎碎的松子碎,以及腌过的萝卜条。 薛琢满足了。 他不禁想,什么时候能吃上张家庄那个小屋子里闻到过的那种食物呢? 虽然糖蒸酥酪和热干面也好吃,但他还是更喜欢吃肉。 想是这样想,现在吃得还是很满足。 薛琢慢慢品味的时候,陈塘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了。 陈玥见这一大盘热干面不久就要见底,不由得担心起东西够不够吃来。 若是不够的话,厨房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了。 这些面还是从她自己打算晚上吃的东西里挪出来的,这要是不够,那可真就没办法了。 谁能想到,这两个人看着不像饭量大的人,居然能吃这么多。 陈玥皱着眉头。 没过多久,薛琢吃完了一碗便慢慢停了下来,不再多吃。 陈玥长吸了一口气,幸好这个薛四公子吃的不像那个陈塘那么多。 要不然可真是不好解决了。 也亏陈玥做得多,两人又提前吃了一碗糖蒸酥酪,在陈塘的努力下,盘子里的面还剩了一点。 陈塘吃完后满足地喟叹出声:“陈姑娘,真不愧是你做的,面都能做出这种味道来。” “陈公子过奖了,热干面好做的很,若是你喜欢,方法我可以交给你们,就当做今天你们帮我的谢礼了。” 陈玥微笑着:“只需要将葱花剁的碎碎的,在芝麻酱里放上一勺香油,等面煮熟后加上一大勺清酱,依次加入搅好的芝麻酱和葱花就行了,若是喜欢吃别的东西,尽可以加到里面,像什么松子啦、胡桃啦、腌萝卜啦都是可以的。” 陈塘慌乱地拒绝:“不必了,陈姑娘,听你这样一说,我头都大了。” 陈玥差点笑出了声,也是,这个时候都讲究君子远庖厨,贫苦人家的读书人都不进厨房的,何况陈塘这个陈家大少爷呢。 不过他这个反应有点像是被老师抓住补课的学生,让人想笑。 “好,那以后你们要是想吃,欢迎随时来。” 正说着,储清和顾齐一起回来了。 李二开了门:“储姑娘、顾大哥你们回来了。” 三个人同时望去,果然是他们二人。 顾齐从门口挤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熟人,“薛公子、陈公子你们也在。” 他打个招呼,看上去有些拘谨。 陈玥站起身招呼道:“顾大哥,请坐。” 顾齐仍然站着,摆手道:“陈姑娘,我就不做了。我回来是想再向你买一对青团回去,就是不知道你这还有没有……” 一对小小的青团怎么能没有呢,原本也没有被作为商品正式摆出来,只是让储清试手的。 她只稍微愣了一下,便回道:“今日的青团是储姑娘做的。” 她左右看了一下,李二还在食肆里收拾东西,和顾齐一起进来的储清却不见了身影。 “你若是不嫌弃,今天我给你做一对。” 顾齐听她这样一说,也想找一找储姑娘请她再做一对青团,只可惜储清已经不在食肆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失望,李二一面擦着桌子一面对顾齐说道:“顾大哥,我们东家的青团那可是好吃的不得了,就连储姑娘的手艺,也是我们东家教出来的呢。” 他声音清脆洪亮,带着与有荣焉的炫耀情绪。 顾齐放下心来:“那就麻烦陈姑娘了。” 他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 薛琢心中极力地说服自己,不就是青团吗,能有什么样的魔力让这位衙门里的捕头还要单独再买一份? 一个江南随处可见的小小点心,难不成还能做出花来?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却并不起身离开,而是拿了杯茶继续慢慢悠悠的品尝,顺便满足他的好奇心。 由于储清练手时剩下了不少做青团的材料,陈玥干脆把它们都做了出来,正好可以分给外面的几个人。 不久,几个绿油油的艾草青团就做好了,刚拿出来时还带着白色的蒸汽。 陈玥将这些青色的小团子分别装到铺着芭蕉叶的小盘子里,再放到木托盘上一起端了出去。 顾齐在食肆里如坐针毡,幸好还有个陈家少爷是个话多的,稍稍减缓了顾齐的拘谨。 他时时注意着厨房的动静,就打算等陈玥出来买上一对青团便赶紧离开。 所以陈玥出来的第一时间,顾齐便站了起来。 于是当陈玥出来时,面对的便是六只期待的眼睛。 陈玥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时,这六只眼睛便齐齐地随着托盘落到了桌子上。 陈玥失笑。 “放心,都有份的。” 陈塘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饱嗝,埋怨道:“陈姑娘的食肆居然还卖青团,这食牌上怎么也不写?莫非陈姑娘还要藏私不成?” 陈玥将装着青团的小盘子一一摆到众人身前:“陈公子这是哪里的话,这青团不过是吃个新鲜,顺便教一教储姑娘罢了,也没想着摆到食肆里来卖。再说了,想吃青团还不容易,咱们这里买青团的可不少啊。” 陈塘嘴快:“外面卖的怎么比得上陈姑娘做的好吃?”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旁传来“嘭”的一声,薛琢将茶杯用力搁到了桌上,陈玥吓了一个机灵。 陈塘也讪讪的,终于闭了嘴,拿了个青团吃。 这可苦了坐在旁边的顾齐,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和这两位一起吃饭,还真是提心吊胆的很。 他大着胆子,对陈玥告别:“陈姑娘,你先忙着,我就先走了。” 说罢,将银钱放到桌子上便飞也似的离开了陈家食肆。 陈玥拧眉回头,“顾大哥怎么走得这样急?” 薛琢去拿青团的手略微停顿片刻,见陈玥快要走回来,若无其事地吃起了青团。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青团吃起来没甚滋味。 他只吃了一个便不再吃,陈塘吃得倒是快,转眼这一对青团就被他吃了个精光。 见薛琢盘里剩了一个,陈塘眼巴巴盯了半晌,跃跃欲试地试探:“薛兄,你盘里这个……” 但令他失望的是,原本只吃了一个的薛琢像是终于想起了盘里的食物一样,将仅剩的一个慢吞吞地吃掉了。 并且姿态优雅,不疾不徐,吃得陈塘直想抢到自己手里。 …… 顾齐拿着两个用芭蕉叶包着的青团回家的时候,他小妹正躺在小院的摇椅上晒太阳。 他将还热乎的青团放到顾清荷的鼻尖处,只见自家小妹耸了耸鼻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不是说整个雾灵镇没有人的青团可以比得上你的吗?来尝尝这个。” 顾齐神采飞扬,一脸神气。 他妹妹顾清荷今年只有十五岁,最是喜欢道厨房去乱折腾,尤其喜欢做青团,顾齐每年春天都逃不过她的青团攻击,并且放话说整个雾灵镇论做青团,无人能出其右。 他这妹妹做得青团好吃是好吃,也禁不住一次吃上许多,吃得顾齐一到春天就不想回家。 顾清荷听她哥哥这样说,挑高了眉毛坐直身子:“怎么?你找到比我做得好吃的了?” 她歪了歪身子,重新躺回去:“我可不信,必是你为了逃避今年的青团买回来糊弄我的。” 顾齐心虚地将青团递给她,“这次真的不是!” 顾清荷坐起来拿手去接,自信地哼笑:“拿来我尝尝。” 却不想顾齐又将手上的青团收了回去:“得先说好,按照咱们之前的赌注,要是真的好吃,你就不许每年逼我吃你做的那一大堆青团了!” 他妹妹用手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偷偷翻了个白眼儿:“这当然,我又不像你,为了一些小事整天糊弄自己的亲妹妹。” 顾齐涨红了脸,但以前几年到处找青团来让她认输的事情又的确是他干的,他无从辩驳,急哄哄地将一对青团塞到了顾清荷手里。 阳光从树的缝隙间投下影子来,顾清荷接过了她哥递给她的青团。 ☆、做点心 顾齐这两天到衙门里点卯都是一脸春风得意。 他妹妹尝过陈家食肆的青团后果真认了输,不情不愿的答应他不再让他吃过多的青团。 只是,顾齐皱着眉头,想起他妹妹拉着他撒娇,想方设法的让他答应“尝几口”改良青团的情形,总觉得他又踏入了一个青团陷阱? 他没来得及多想,衙门里的同僚彭宏义已经大大咧咧地拍了他的肩膀。 “顾齐,你小子这几天怎么这么不对劲?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出来听听。” 顾齐咧着嘴笑,得意洋洋,完全忘了刚刚想的东西,“今年就不让你们帮我解决青团了啊,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们帮我吃完我妹妹做的青团了。” 签押房里还有几个一同点卯的衙役在,众人听他这样说,顿时明白了几分,这有妹妹也有不好的地方,比方说顾齐,在他自己看来,那可叫一个惨了。 年年都要吃他妹妹做的青团,年年在衙门里吐苦水。 不仅吐苦水,还要带一包青团拿到衙门里分,衙门里的衙役们,谁没吃过顾清荷的青团? 那味道,可是真真是美。 彭宏义啐了一口,“好你个顾齐,有人给你做吃的,你还不开心,你看看我们,哪个回了家能有个热乎饭吃?这样的妹妹还不满意!” 其余的几个人纷纷附和:“是啊,顾大哥,你每年对妹妹的青团避之不及,我们可是喜欢吃得很,你也忒不知足了。” “就是,我们爱吃得很呢。” 还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彭宏义发现了重点:“你刚刚说什么,以后妹妹不给咱们做青团了?” 顾齐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呸”了彭宏义一口:“谁是你妹妹?那是我妹妹。” 彭宏义厚着脸皮:“一样一样嘛,大家都是兄弟,你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 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张坚毅的脸凑近顾齐:“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在家吐苦水,人家姑娘生气不给你做了?” “我跟你讲,我们早就看你这种行为不顺眼了。要是我们有这么个妹妹,都开心的很,你看你,还跟我们吐起苦水来了。” 顾齐可不愿意听了:“你们想去吧,再想也不会有。再说,你又不是我,你不知道每年我要吃多少青团,吃得我每次一见着青团就像街上的贼见了咱们似的。” 他苦着一张脸。 彭宏义一脸兴味,“说说,到底怎么了?” 签押房里的几个人纷纷围到桌旁,催促道:“对啊,你倒是快说啊。” 顾齐坐直了身子,故作玄虚地咳了两声。 周围几个人兴冲冲的望着他。 顾齐:“也没怎么,我不是以前和清荷那丫头打了个赌吗?” 彭宏义立刻反应过来了:“哦,是那个不吃青团的赌是吧?” 顾齐点头:“就是那个。这次可找着能让她认输的青团了。” 彭宏义站起身来:“还能有人做青团做得比清荷还好吃,我怎么没听说过?” 身边坐着的人“哼”了一声:“你别说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啊。” 他换了个姿势:“这青团是谁做得你肯定猜不着。” 他故意卖了个官司,见几个人都望着他,顾齐得意地说道:“你们知道我们西街有个陈家食肆罢,这青团便是陈家食肆的东西。” 有个衙役提出了质疑:“不对吧,我记得陈家食肆不卖青团啊,而且陈家食肆的掌柜不是年前去了吗?” 彭宏义也想起来了:“梁乾说得对啊,那家食肆不是早就关了吗?我记得前几个月还想卖出去的。” 顾齐敲着桌子解释道:“陈伯父走了,还有他女儿陈姑娘啊,这食肆便是陈姑娘开起来的。” “陈姑娘是陈伯父的独女,那手艺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的东西可是真好吃,这青团就是她家食肆里出来的,这不,可算让我摆脱了清荷那丫头的青团。” 这边庆幸着的顾齐不会知道,在顾清荷眼里,他依旧是个试吃青团的工具人。 顾清荷最喜欢做的就是每年春天的青团,最喜欢吃得还是青团。 所以前两日吃到比她做的好吃的青团之后,顾清荷一直想要改善她一直用来做青团的方法,争取做出更好吃的青团来。 所以这两日她一有时间便钻进了厨房,幸好这两天她哥不怎么在家,可以任由她做各种尝试。 若是她哥在家的话,肯定会阻止她。 她轻轻地冷哼一声,这次虽然是顾齐赢了,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谁让他答应了她会试吃新的青团呢。 顾清荷将一个个小小的青团成型,放到锅里蒸。 这次她试着改良了豆沙里的东西,一定可以做出新的味道来! 而食肆里的陈玥也正在忙,昨日青团大受欢迎,让陈玥萌生出一个想法。 像这种点心类的东西是不是可以赠送给每天的客人呢。 她勾起一个微笑,想起她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吃早饭就会为了比别人多一块鸡肉而早早去食堂买饭,那种时候真是幸福。 不过食肆里现在每天的客人也不少,若是每个客人都有的话不仅忙不过来,没准还会亏本。 所以陈玥决定让储清每天做限量的十五份青团放到誓死里,每天的前十五个客人可以免费得到一份青团。 这样的措施不仅能刺激消费,还能留住客人的脚步,增加回头客。 于是这天早上陈家食肆的三个人便比以往更加忙碌了,连刚上手不久的储清也忙成了一个陀螺。 青团的作用很快显现出来,为了得到额外的一份点心,早上的客人不仅变得多了,而且改善了刚开店时客流量少的状况。 陈玥的心情随着每天赚的钱的增多蹭蹭蹭的上涨。 但忙完了好不容易闲下来的陈玥却想起了一点小事,之前薛四公子和陈公子在店里的时候,储清消失了整整一天。 这件事情倒不是多大的事,陈玥也只是好奇,看着在厨房里学新点心的储清,陈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储姑娘前两天是有事情吗?” 储清不解,歪着头疑问地看向陈玥。 陈玥解释道:“就是有人来捣乱的那一天,顾大哥跟你一起回来后跟我说想买一对青团,我本来想叫你的,但当时你不在……” 储清的手微微颤抖,但很快她便稳了下来,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面团:“我那天头有点疼,出去逛了逛。” 陈玥歪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下次再头疼的话可要告诉我啊,我给你找个大夫,生病了怎么能不看大夫呢?” 说着也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面团。 储清手里的面团被捏的稍稍变了形,陈玥给一个面团整好形后洗了洗手,对储清说道:“既然你在我这里做事,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储清手里的面被翻来覆去的揉|捏,陈玥要走出厨房的时候,储清的声音微微颤抖:“陈姑娘,你……” 见陈玥回头看她,储清张了张嘴,对她说:“你离那个薛公子远一点。” 陈玥挑眉,储清解释道:“他不是好人。” 说着也不再解释,而是认真地做起点心来。 陈玥一头雾水,薛公子怎么了?为什么要离他远点? “本来也离得不近啊。”陈玥念叨着出了厨房。 李二已经将食肆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见陈玥出来,他用手里的布巾子擦了擦手,问道:“东家,白家的食肆今天没开,您说他们是不是心虚了。” 陈玥倒是没注意白家的食肆有没有开,毕竟白家食肆的一纸契约还在她手里压着,哪怕白家找人来给她找麻烦陈玥也不怕。 她原本没想找白家履行上次在陈家签订的契约的,毕竟是人家一家人吃饭的东西,没必要真的因为这么件小事把白家逼上绝路。 但陈玥万万没想到,她是想放白家一马,然而白家根本不领情。 竟然还出这种幺蛾子。 要不是那天陈玥认出了来的那一伙人是来砸场子的,说不准今天关的就是陈家的食肆了。 陈玥不打算在对白家心软。 正好食肆生意现在很好,白家的铺子到手,就可以扩大店里的业务,挣更多的钱了。 不过,这件事情到应该从长计议。 李二早知道了东家与白家掌柜打的赌,他神采飞扬:“东家,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话刚说完,便见白掌柜探头探脑。 见陈玥看见了他,他也不再偷看,反而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 陈玥走向前去:“白掌柜今天是来做什么的?莫非是嫌前两天的事情闹得不够大,打算亲自上手?” 白掌柜讪讪地笑,从身后一把揪出个人来,“你这个逆子,还不出来道歉!” 陈玥冷眼看着,白掌柜揪出来的可不就是陈玥只见过一次的白兴怀。 “白掌柜这是做什么?”陈玥沉着脸,脸上不带丝毫的笑容。 白掌柜脸上扯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脸,“陈姑娘,前两日的事情,都是这逆子做的,今天我白家就把他交给你,随你处置。” ☆、桃花酥 “随我处置?”陈玥扯起一点唇角,“白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白兴怀被他爹揪着耳朵“诶呦诶呦”地叫唤,见陈玥无动于衷,白掌柜揪着白兴怀的耳朵上前一些。 “陈姑娘,这件事情使我们白家做得不对,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把,啊?” 陈玥险些气笑,她装着糊涂:“白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找我说这些做什么?” 周围已经有些街坊聚集到陈家食肆的门口了。 白掌一狠心,把白兴怀推到了地上:“逆子,还不向陈姑娘认错!” 白兴怀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跪到了地上,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周围的人愈发多了。 “陈姑娘,前两日的事情都是这个逆子做的,现在我把他交到你手里,随你处置。” 白掌柜说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周围的人有一些还不知前两日陈家食肆发生过什么,见白家父子这般行为,纷纷劝道:“陈姑娘,怎么说白掌柜都是你的长辈,你快让他们起来罢。” 倒也有知情的人一把拉住这样劝的街邻,只是那人涨红了脸,嘀嘀咕咕的:“纵有千般不是,白掌柜也是她的长辈,怎么能这样?” 陈玥似笑非笑,吩咐李二拉起白兴怀。 周围这些人的声音终于小了些。 “白掌柜,既然你来找我了,那之前我们在陈家打的那个赌也是时候履行了罢。”陈玥声音淡淡,并不对白家闹事的行为抓着不放,而是提起了赌注的事。 白掌柜眼珠子滴溜溜的,“嘭”的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陈玥向旁边跨了一步,躲开白掌柜这一跪。 “陈姑娘,你就放我们一把吧,”他哭得真情实意,“算我这个做叔叔的求求你了!” 白兴怀见他爹跪了下去,他也立刻跟着下跪,抓着陈玥的裙角:“陈姑娘,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放过我们家罢,求求你了……” 两个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周围的人虽然对白家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对他们产生了可怜的情绪。 “陈姑娘,这是怎么了?”一个姑娘上前问道,顺便想要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白家父子。 岂料这二人死死地跪在地上,谁去拉他们,他们就狠命地摇头:“陈姑娘不原谅我们,我和我爹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白兴怀咬着牙说。 李二指着白兴怀的鼻子:“你这个人,怎么这般的不要脸皮?明明是你们做得不对,偏要跑来我家闹。” 白掌柜压根不理李二的话,只顾着在那里卖可怜。 陈玥走到白掌柜的侧边,用力将白掌柜提起来,这次白掌柜倒是起来了。 白兴怀眼巴巴地望着陈玥,陈玥极小声地嗤笑一声,白兴怀没有听到,还在等着陈玥来扶他。 陈玥又不是个泥人,白家三番两次地找她的麻烦,她也不是没有脾气。 刚知道白家做得事的时候,陈玥也气得够呛。 只是现在她冷静了下来罢了。 扶起了白掌柜,是因为白掌柜年纪大了,小的也等着她扶,当真是可笑。 她只扶起白掌柜,并不去理会巴巴望着她的白兴怀。 白掌柜见陈玥将他扶了起来,还以为这件事情尚有转机,毕竟女人都是容易心软的,何况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他维持着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心里早已经笑开了花。 陈玥果然提起了这件事,微笑着对他说:“白掌柜先回罢,至于前两天你派人来我家闹事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白掌柜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保持着之前的表情。 白兴怀是个压不住情绪的,听陈玥这样说,也不等陈玥扶他了,他自己飞快地站起来,对陈玥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这件事就不计较了。” 他脸上带了笑容,转头对他爹道:“爹,这件事解决了罢?你可不能再说停我每月的银子了!” 陈玥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她走回食肆门口,“闹事的事就算了,只是……” 她回头:“陈府里签订的契约白掌柜也是时候履行了。” 她招呼着李二,李二跟着她进了门。 陈玥不再管门外白家父子的哀嚎声,砰地关上了门。 围观的吃瓜群众终于从知情人士那里得知了白家今日到陈家食肆的缘由,吃瓜吃得满足了,见陈玥回了食肆,直到今天不会再有什么新鲜的瓜,纷纷散了。 只有白家父子还在陈家食肆外敲着门,哭得天昏地暗。 门外的声音不小,连厨房里练习点心的储清都听到了门外的声音。 “外面怎么吵起来了?” 李二兴致冲冲地像储清讲述了刚才陈玥的事迹,说的陈玥忍俊不禁。 储清听完,外面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她皱着眉头,有些担心:“不用管他们吗?”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陈玥被她看得愣住片刻,解释道:“随他们去,没人理一会就散了。” 储清的眉头舒展开一些,心想,这倒是。 李二坐到一旁:“东家,你说白家不会不认账罢?” 陈玥:“怎么不认账?赌注又不是我提出来的。证人也是他找的,若是不认,只管将他交给该交的地方,他们自会认账。” 门外的声音果然如陈玥所说的那般渐渐消失,李二打开个门缝,外面的白家父子果然已经不在了。 陈玥彻底放松下来,还好今天白家来得时间晚,要不然今天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不知道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会传成什么样。 陈玥明白不管在哪个时代,嚼舌头的人都不会少,更何况是在没什么娱乐活动的现在,流言更是会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整条西街。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她应该担心的,毕竟的确是白家做得不对,陈玥身正不怕影子歪。 再说,原本她也没想做得这么绝的。 怪只怪白家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非要到她面前来作妖。 陈玥从椅子上起来,打算去看看储清点心做的情况。 今天储清学得是桃花酥。 虽然桃花已经谢了,但桃花酥这种东西,虽然名字里有个桃花,但并不需要桃花作为原材料。 只是桃花酥做出来形似桃花而已。 加了红曲的桃花色油酥包在加了猪油的水油皮中,轻轻擀开,面团整体都带了微微的粉色。 经过多次卷起擀开后,在其中加入馅料,包裹起来,用手整形,将这道面点整形成桃花的形状,在经过烤制后就形成了既美味又美丽的粉色桃花酥。 桃花酥用的馅料自然是随食客们的喜好,用什么样的馅料都可以。 而储清今天用的,就是每天做青团时需要的红豆沙。 陈玥接过储清做好的桃花酥,储清再有天赋,到底也是第一次做桃花酥,虽然做出来说不上失败,但也不是百分百的完美。 桃花酥的成品粉粉嫩嫩,因为美观,花蕊的地方还点了一小点鸡蛋黄,所以整个桃花酥做的就像是真的桃花一样,让人心生欢喜。 只是,陈玥观察这酥,桃花酥的酥开得不好。 开酥无疑是桃花酥也是酥类点心最难的一步,在做的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面临开酥失败的窘境。 刚好,储清的桃花酥就有这个问题。 完美的桃花酥吃起来应该是有层次感的,而储清的,陈玥放到嘴里,“开酥开得似乎不太好。” 储清平时话不多,但听得却很认真。 “擀皮的时候不能破,破了就容易失败,”陈玥掰开一点桃花酥,“下次擀的时候可以试着在上面略微抹上一点油,这样应该就不会粘破皮了。” 储清听得直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陈玥也不再多说,这种东西,别人说再多也没用,到底还是要自己去实践才有效果。 · 中午的气温慢慢的高了,陈玥将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到阴凉的地方。 李二匆匆忙忙回来,“东家!东家!” 看她气喘吁吁的,陈玥觉得自己都替他感到渴,她喝了口水:“慢点说,又不是天塌了,着什么急?” “东家,天是没塌,但白家!白家想把他们家的食肆卖出去!” 李二的声音又急又气。 陈玥没想到白家还有这样的操作,食肆都抵出去了还要再卖一遍? 不过想想白家以往做的事情,做出这样的事儿也不奇怪了。 陈玥站起身,“走,我们看看去。” 李二急忙拦住她:“东家,不用去了。” 陈玥问询地看他,李二回道:“那位到咱们食肆吃过饭的薛公子带着陈家的破月姑娘和李嬷嬷去过白家了,现在整条西街都知道白家把他们家的食肆抵押给咱们了!” “你说谁?薛公子?”陈玥想起薛四那张冷淡的脸,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帮她。 莫非是觉得她饭菜做得好吃,想多来陈家食肆蹭饭? 李二兴冲冲的:“是啊,没想到薛公子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却是个热心肠呢。” 陈玥点头,想到薛四那张俊朗而冷淡的脸,忍俊不禁:“的确是想不到。”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正说着薛四,储清就引着薛四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白家终于下线了 ☆、剪刀面 “薛公子,你怎么来了?” 陈玥起身向前去。 来的不仅是薛四公子,还有陈玥熟悉的李嬷嬷和破月两个人。 陈玥和她们分别打过招呼。 破月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挑剔地打量陈玥的院子,很不满意的样子。 “家里小,没有能待客的地方,几位跟我到食肆内吧。” 薛琢轻点头,陈玥走在前面引领众人到了食肆。 她家就这一点不好,平时没客人还好,有客人来了,都找不着个待客的地方。 总不能一直再食肆里招待客人吧。 陈玥招呼李二去泡了茶,对几个人客气道:“没什么好茶,各位将就着喝。” 破月轻轻哼了一声,见薛琢不满地看向她,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陈玥为三位客人倒上茶水,转头去看,却只有薛四公子坐在了座位上。 破月和李嬷嬷二人老老实实地站在薛四身后。 陈玥大概明白了,约莫是因为这位薛四公子是陈家的客人,所以李嬷嬷和破月两个人避讳着,从而只站在薛琢身后。 她自然不会强求,坏了人家的规矩。 陈玥把倒好的茶水推到薛琢面前,“薛公子,喝茶。” 她对这位少言寡语的薛四公子有着很好的印象,虽然人比较沉默,平时见他话也不多,但从打过的这几次交道中可以看出他其实是个比较有正义感的男子。 陈玥对这样的“美人”有天生的好感。 她坐在一旁,和薛琢之间拉开一个礼貌的距离,又将李嬷嬷两人安置在其他桌上,反过来对薛琢道谢。 薛琢挥挥手,李嬷嬷恭恭敬敬地把一张纸呈上来。 陈玥心里一跳,想到李二说的话,缓缓从他手里接过这张纸,果然是还热乎着的白家食肆的地契。 “这张地契已经去官府做过备案了,地契变动的银钱是白家出的。” 薛琢声音沉稳,似乎像是在说今天吃了朝食一样轻松。 另一张桌上的破月脸色黑了不少,只是在李嬷嬷的眼色下,破月忍住了说话的念头。 这张地契保管的相当好,虽然能够看出地契历经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但依旧保存完好。 陈玥仔细观察手里的东西,脑子里的想法已经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事关食肆地契这种大事,陈玥心中有些疑问不能不问清楚:“薛公子……” 陈玥欲言又止。 薛琢抬起头来直视她。 她把玩着手里的地契,犹豫地问:“官府备案,不需要双方均到场吗?怎么直接弄好了?” 毕竟是件大事,陈玥不敢掉以轻心。 薛琢没有回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陈姑娘不相信我?” 陈玥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罢了。” 薛琢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了,前两天还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想到不管看上去变了多少,归根结底还是那个他了解的陈玥,在怂这件事上一点没变。 他再次见到陈玥而产生的一点挫败感减轻了不少。 看着陈玥也顺眼不少。 他捡起他的好心为陈玥解释:“本地县令与陈家是旧识。” 陈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件事情不用她这个当事人到场,原来是走了个后门。 她反应过来,差点忘了古代也有关系户。 回神之后却见薛琢望着她,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陈玥莫名就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明显的一点委屈。 陈玥一眨眼,再看时这点委屈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看错了吧,她想。 “这次的事情真是麻烦薛公子和陈公子了。”陈玥真心实意地道谢,若是薛琢不帮她一把,恐怕她现在还在和白家纠缠不休。 毕竟白家两父子都不是什么要脸面的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得出来。 薛琢不插手,恐怕白家今天就要把白家食肆卖出去,然后溜之大吉,到时候又是一笔烂账。 多亏了薛琢和陈家,才能让这件事情解决的干脆利索。 外面青烟袅袅,不觉间已经到了晚食的时间,陈玥留薛琢和陈家的二仆吃饭。 薛琢故意犹豫片刻,假装自己很为难的样子留下了,却把李嬷嬷和破月打发了回去。 陈玥再三挽留,还是没能留下来。 李嬷嬷倒是想留下来吃顿饭,上次在陈府,陈姑娘做得汤包让她垂涎三尺,她还真想尝尝陈玥的手艺。 只是她是个极有眼色的,老太太身边生活这么多年,即使薛琢没什么表情,她依旧看得出这位京城里来的薛公子不欢迎她和破月留在这里。 所以她匆匆忙忙带着破月告辞了。 幸而破月今天涨了眼色,没像之前一样,让她松了口气。 李嬷嬷二人离开了,陈玥心里不太得劲儿。 再怎么说这件事情也有李嬷嬷的功劳罢,若不是李嬷嬷,今天的白家不一定就这样认输。 还有破月,虽然之前她的态度不好,但今天既然来了,必然是再官府为她做了证,怎么能一顿便饭都不留呢? 陈家的人走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薛琢了。 虽然他看上去和平时一样,但实际上他心里快乐极了。 现如今陈家食肆只剩他一个客人,他到要好好看看这位陈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定了主意,他暗戳戳观察起来。 很快,陈玥就提出要去厨房准备晚食,薛琢痛快地应了。 他心里后悔答应得这么快,好像是他多么迫不及待一样,只能安慰自己说吃饭的时间到了,不是因为他想吃陈玥的饭。 陈玥回了厨房,里面还有储清练习过程中做出来的一小碟桃花酥,陈玥不加思考的先把这碟桃花酥拿到了外面。 “这是今天下午刚做的,你暂且先吃着,晚饭一会就好。”陈玥将桃花酥放到薛琢面前,转头又去厨房忙活了。 薛琢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待得无聊,起身闲逛起来。 说实话,这食肆不大,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食肆而已。 人也不多,整个食肆除了又当东家又当掌柜的陈玥之外,只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薛琢沉吟,那个伙计看上去是个正常的伙计,只是那位储姑娘,看上去对他和陈塘的态度不太对。 像是可以躲避他二人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记忆里好得很,在他的印象中,与这样一个人毫无交集,为什么要避着他们呢? 莫非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薛琢转了一圈回到了桌前,顺手拿起了一个粉嫩嫩的桃花酥放入口中。 “唔,”他发出感到意外的声音。 这桃花酥怎么这么甜? 他匆匆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茶水。 不料口中的桃花酥和茶水交融,甜味是减轻了些许,但是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奇怪的味道。 他的脸都险些绷不住。 怎么会有这么甜的东西! 他不再吃碟子里的桃花酥,只将茶杯拿起慢慢喝。 没多久,陈玥便端着一个大碗出来了,“薛公子,等得久了吧。” 她把大碗放上桌,薛琢不急不缓地看去,只见碗里盛着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搅拌过的面食。 陈玥见他疑惑,主动向他介绍:“这是剪刀面,就是用剪刀将面团剪成手指粗细后煮出来的。” 薛琢拿起筷子试探地放到嘴里,这碗小鱼儿一样的东西果真是面食。 剪刀剪出来的面条不长,只有半个指头的长度,左右两边窄中间宽,看上去就像是碗里放了一碗小白鱼。 他夹起一个“小白鱼”放到嘴里,“小白鱼”十分劲道,虽然只有短短一节,却有着面食少有的筋道口感。 薛琢仔细品味,面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吃上去是和前两天吃过的热干面完全不同的口味。 陈玥双手捧着脸看他吃碗里的剪刀面,虽然这位薛公子不夸她做得好吃,但她看得出来对面的男人尝过一口后吃东西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这就很让人开心了,这种行动上的夸奖也同样能让陈玥感到快乐。 薛琢的面吃到一半,食肆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诶呦,这是在吃什么?” 陈玥听到声音回头,是陈塘从食肆外推门进来了。 薛琢的筷子慢下来,看到陈塘,手里的剪刀面它突然就不香了。 又是陈尚书家的,总来这里做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陈玥现在还带着嫁给他了的名头,陈塘一个男人,怎么能总来人家姑娘这里。 薛琢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找陈尚书告上一状,让陈塘在家禁上一个月的足,看他还怎么跑到食肆来! 但不管他现在怎么想,陈玥都已经招呼陈塘去了。 薛琢手里的面吃着没滋没味起来。 “我看你家食肆的门没有关,便推门进来了,谁想到薛兄竟然在这,怪不得府里的人说你出门了。” 陈塘大大咧咧地坐在薛琢对面,面对薛琢寒风般凛冽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 薛琢忍无可忍:“起来。” 陈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怎么了?” 薛琢不再搭理他,专心致志吃起碗里的面。 正巧陈玥关好了门,笑道:“陈公子,你怎么坐到我的位置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我枯了 ☆、春盘 陈塘懵懵懂懂地坐到其他位置上,想到之前薛琢对他说的“坏了姑娘的名声”之类的话,他恍然大悟般张大嘴巴。 看看正常吃面的薛琢,再看看坐在一旁的陈玥,陈塘心里点头。 “陈姑娘今天做的是什么?我在门外就闻到了。” 陈玥抿嘴笑,转身去厨房拿了一对儿碗筷出来。 薛琢停下手里的动作,沉着声:“厚颜无耻。” 正巧陈玥拿着碗筷出来听到他的话,但一时又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没等薛琢说话,陈塘便笑着开口:“没什么,某人说我厚颜无耻呢!” 陈玥诧异地看向不紧不慢地吃东西的薛琢,没想到薛公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薛琢抬眼望陈塘,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陈塘不敢再说话,默默给自己盛了碗剪刀面。 不想薛琢将桌上放的桃花酥推了过去,陈塘受宠若惊。 他的手指着自己:“给我的?” 像是怕薛琢后悔似的,陈塘赶忙捡起一个咬了一口。 桃花酥入口酥脆,里头包裹着暗红的豆沙馅,这些红豆沙甘甜软糯,和酥脆的外皮形成强烈的对比。 陈塘眯着眼吃得心满意足。 片刻之后低头再看,他的面没了。 陈塘瞪大眼睛,面怎么没了? 陈玥看热闹般,看着薛琢面无异色地趁着陈塘吃桃花酥的功夫拿走了他面前的碗,陈塘丝毫没有察觉到,而感到好笑。 怎么这么幼稚呢。 她心里感叹。 最终陈塘也没能吃上令他垂涎不已的剪刀面,趁着陈玥去厨房收拾残局,陈塘的态度正经许多。 薛琢正色道:“说罢,来这是要说什么?” 走之前他明明吩咐过没有事不要来找他,现在陈塘却来了,必定是有什么事要禀报。 陈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整个人都正经不少,若是叫陈玥来,必定会感到陌生。 他站起来,身姿挺拔,回道:“前些日子上面交代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我爹叫我来找你回去商议。” 薛琢眉头紧蹙:“回去。” 等陈玥再出来时,食肆里的两个人已经走了,只剩下薛琢位置上的一角银子熠熠闪光。 第二天清晨,陈玥照常一大早去开了门。 李二虽然在厨艺上没有点亮什么天赋,但在陈玥的教导下,对怎么选新鲜的食材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所以陈玥将采购食材这件事情交给了李二。 买回来的食材质量都在水平线之上,陈玥欣慰地夸奖了李二,夸得他耳朵都红了起来。 食肆还没到开门的时间便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由于储清的性格问题,店里的一切招待客人的活儿仍然是李二再做。 来的人倒是不陌生,正是顾齐的妹妹顾清荷。 顾清荷与她哥哥长得十分不同,是个脸蛋圆圆的小美人,附近的少年提起她都总是一副怀春的模样。 人长得好不说,青团做得也是西街一绝。 每年西街的孩子们都盼望着春天,也是因为春天能吃上顾家小娘子的青团。 若是哪一年的春天不吃,便觉得缺了点什么。 李二领着她找个靠窗的位置。 虽然顾齐来过食肆两回,但他妹妹顾清荷还是自陈家食肆重新开门以来第一次来。 顾清荷打量周围的环境,不太满意地微蹙眉。 食肆看上去没有任何特色,半点不像是能做出那种让人念念不忘的味道的青团的地方。 她坐在座位上,点了个随处可见的馎饦,便拿着筷子百无聊赖地等着食肆里的馎饦出来了。 当日吃到青团的时候顾清荷是十分不相信的,她心中倾向于是食肆雇人来做的。 整个西街,和陈家有过交往的谁不知道陈家的女儿是个挑不起大梁的? 她爹在世的时候,还筹备着想为她找个上门女婿呢,生怕她一个人将食肆败光。 没想到,两个月不见,食肆居然又开起来了。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早上做好的赠品刚刚做好,储清出来摆上了柜台。 “伙计,今天做的是什么,快端上来瞧瞧!” 来人一身白衣,明显是个熟客,早便知道陈家食肆来得早赠点心的规矩。 顾清荷惊奇地看着刚到的几位客人挤上前去,纷纷找李二要今日份的点心,迟疑片刻,她也上前去找了个缝隙往柜台瞧。 储清早在放下手里的东西时便溜走了,只剩下李二一个人。 不过做过这么多年伙计,他虽然不轻松,但仍然井井有条的做他该做的事。 最先上前的白衣男子看盘子里盛着大小一致的春盘,不感兴趣的摇头。 拿了属于他的两个坐回了座位。 今天是赠送点心的第三天,陈家食肆虽然不大,但东西好吃在雾灵镇上是有点名气的。 这种措施一出来,熟客们就将这件事情传了出去。 有些食肆暗地里嘲笑陈家食肆,等着看陈玥赔钱的笑话,不想这两天来食肆的生意愈发的好了。 店里的客人多,顾清荷是第一个来的,理所当然地拿到了一份属于她的春盘。 春盘这种东西,出现的时间早,春天时候很常见,不过是将春日的时令蔬菜放入薄饼中卷起来炸,做出来的味道大多相同。 所以今天来得晚没有领到春盘的客人也并不遗憾。 只是没抢到的对春盘总有一点好奇心,几个认识的人围在一起,只为了问问春盘的味道。 白衣男子脸上毫不在意,但心里却自得起来。 还好今日来得早。 看着周围眼巴巴望着他的几个人,男子故意放慢了速度,夹了半天才将其中的一个春盘放到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他身边的人眨巴着眼等着他评价。 “嗯……” 男子沉吟片刻,故作深沉。 他身旁的朋友等不及了,一手抓起盘子里剩下的春盘放到了嘴里。 众人的目光顺利转移到他这里,只剩下白衣男子气急败坏:“我说杨六,你怎么抢我的东西吃。” 杨六咬了一口,这个春盘的味道和他平日里吃的不同,里面卷的不是蔬菜,反而是红豆沙。 他疑惑地“咦”了一声。 众人纷纷问道:“怎么样?是什么味道?” 杨六把剩余的半个春盘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后捅了捅身边同样看他的杨勇:“诶,你刚刚吃的里面卷得是什么?” 杨勇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当然是菜,还能是什么。” 杨六挠挠耳朵,“可我刚吃的那个是甜的啊。” “怎么会有甜的,春盘里都是些素菜……” “我的春盘里明明是红豆沙。” 两人争论起来。 周围有同样拿到春卷的客人,咬了一口后,果然是卷得红豆沙,食客们嫌不够热闹似的,小声争论起来。 顾清荷来得早,她的馎饦已经出了锅。 春盘还未来得及吃,一碗冒着白汽儿的馎饦已经上了桌。 她暂时放下先拿到手的春盘,吃起碗里的馎饦来。 吃上去不过如此嘛,顾清荷心想。 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半碗馎饦,用筷子夹着春卷放到嘴里,第一个春卷果然是卷得菜,时间虽然过得有些久了,但吃上去外皮依旧是脆的。 里面卷得蔬菜加了一点油,搀着星星点点的鸡蛋碎,咬上去甚至能听到“嘎吱”一声。 顾清荷满意地吃完第一个春盘,又去拿第二个。 第二个果然像杨勇说的那样,中间卷得红豆沙。 她细细品尝,这里面除了红豆沙,还有一股花香味,如果没有猜错,中间应该还加了少量的糖桂花。 今日的春盘与前两日哥哥带给她的青团相似,都有咸甜两种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大可爱小天使,这两天因为忙毕业的事情更新时间不定 今天实在太累了,所以更的少,大家见谅 鞠躬 ☆、请教 盘里的春盘金黄酥脆,咸的吃着过瘾,甜的别有风味。 东西吃到嘴里,顾清荷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看来陈家的这位姐姐是位让人刮目相看的呢,顾清荷边吃边想,以前还总听到陈伯父念叨说他女儿没有继承他家的天赋来着,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早上的客人多,食肆里并不安静,多数食客结伴而来,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总免不了聊两句闲天。 顾清荷素来不喜欢吵闹,但为了见到陈玥,她捏着鼻子在食肆里等到食客们散尽的时候。 这期间李二屡屡将目光投向她,像是生怕她像之前的大牛三人一样闹出点什么事来。 但顾清荷坐得安安稳稳的,不仅不出声,还又点了两份点心。 李二见状,只以为她在家待的无聊了来这吃点东西,也没有放在心上。 顾家的小姑娘嘛,周围的人都知道,养得娇惯,但没什么坏心思。 虽然长相上和她哥哥大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两个都是好心肠的。 单说顾清荷,周围的邻居,谁没吃过她的青团? 李二看了片刻,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前几天的闹剧让他条件反射的观察了片刻罢了。 按理来说,做饮食生意的是不喜欢顾清荷这样的食客的,客人多得很,她一直呆在这里不走,便是让做生意的少挣了一份银钱。 于是顾清荷又多点了几份分量不多的点心。 她慢悠悠地吃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咬一口,食肆里人多,没有人会在意她,顾清荷正好借此机会观察起店里的客人来。 食肆里人流如织,有一部分是她熟悉的西街的邻居,但还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她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这些人中的一部分人和李二打了招呼,熟稔地找了个座位坐下。 由于座位不多,还有一部分人选择将买来的东西带走,这部分人大多是小丫鬟们,约莫是为府里的主子们买的。 顾清荷好奇之下早去打听过陈玥的事迹,知道她在陈府“一战”中赢了白家,大出了风头,在雾灵镇的富人阶层打下了一点名声。 只是没想到食肆的生意居然能这样好。 不过陈家食肆卖的东西似乎的确有独特之处,生意好这一点倒也能理解。 顾清荷用手帕掩着微微打了个饱嗝,盘子里还剩下两块桃花酥,她蹙着眉,捡了一块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桃花酥较之前吃过的青团来说甜了不少,但因为里面的馅料做的巧妙,并不让人觉得腻味,对于嗜甜的人来说,是吃撑了也吃不够的。 于是,吃撑了的顾清荷又咬了一口。 食肆内食客慢慢少了,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顾清荷的存在便显眼起来。 尤其她从开店坐到了将要打烊。 李二望了她不少次,客人们渐渐走光了,顾清荷还是没走。 陈玥和储清还在厨房里收拾,没办法,李二笑眯眯地上前弯腰说道:“顾姑娘,我们要打烊了。” 顾清荷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但说出来的话并不如他的意,她仰起头:“我知道,我故意待到这时候的。” 要不然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走。 李二看着她的眼,说不出来话,只能磕磕巴巴地问:“啊?” 顾清荷吃完了最后一口点心:“啊什么,去叫陈姐姐啊,我找她有事。” 她与陈玥之间说起来还是有点交集的,由于两人年纪相仿,两家离得又不远,她和陈玥小时候还总在一起玩呢。 虽说两人算不上什么闺中密友,但也不是没有说过话。 只是后来的时候,陈玥的性格实在是让她受不了,做什么事情都唯唯诺诺的,关系也就慢慢地远了。 李二被她说的话吓了一激灵,哪还顾得上考虑顾清荷的来意,忙进去找陈玥去了。 这小祖宗什么时候和东家扯上了关系? 李二思索着。 陈玥和储清将厨房整理好,就见李二匆匆忙忙进来了,还以为又来了客人,对李二吩咐:“若有客人,便说我们马上打烊,今天不再接待了。” 李二应了才意识到不是有没有新客人的事,他将顾清荷今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陈玥,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今天这位顾姑娘的行为看上去就像是有备而来,怎么他就没看出来呢,李二心中懊恼。 陈玥听他说罢,知道他在想什么,擦干手对他笑说:“万一人家姑娘只是有事要找我呢,你不要这样风声鹤唳,白家那样的还是少数的。”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李二,任由他在身边跟着。 陈玥出门就见到了顾清荷,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食肆里只有她一个客人,一眼就看得见。 见顾清荷坐在座位上没动,陈玥主动招呼道:“李二,沏壶茶来。” 顾清荷听了这话倒是拒绝了,:“陈姐姐不必这样客气,我现在吃得饱了,哪里用得着饮什么茶。” 她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看陈玥,陈玥被她看的一愣,这样直爽的话倒教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幸而李二动得快,没等顾清荷的拒绝,便去沏了一壶茶回来,稍稍缓解了几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陈玥坐在顾清荷一旁主动问道:“顾妹妹最近可好?” 顾清荷想看什么外星生物一样看着她:“你怎么了?莫不是烧坏了脑子?” 陈玥皱眉。 不等她说话,顾清荷上下打量着她,自顾自地说:“你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怎么今天还知道客气了?” 陈玥挂起营业的笑容:“之前磕坏了头,都不记得了。” 顾清荷点头,“怪不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呢。” 陈玥无意在继续客气,忙活了一上午,她全身都在叫嚣着要休息,开门见山道:“顾妹妹找我什么事?” 顾清荷想起来意,一拍脑袋:“哦对了,我来问问你之前卖给我哥的那种青团是怎么做出来的,当然了,要是你不方便说,再卖给我一对也成。” 陈玥笑了,原来是为了青团来的。 “顾妹妹若是喜欢再来买便是了,离得又不远。” 顾清荷嘟着嘴:“这可不是离得远不远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我不能输给顾齐!” 说起这件事,顾清荷眼里像是燃烧起了一把火,“你不知道他多过分,居然为了不吃我做的青团故意不回家。你说,哪有这样的哥哥嘛。” 她神色异常认真:“不过我昨天试了一整天,还是做不出你做的青团那种味道。” 她垂下头,显得有些落寞。 “若是不方便,你买给我一份也可以,我再回家自己试。” 陈玥不忍心起来,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妹妹在你面前这样说话,谁忍得住不告诉她? 反正她忍不住。 陈玥清了清嗓子,摸摸身边小丫头的脑袋低头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与我说说。” 顾清荷的眼睛逐渐亮起来,像是两轮亮堂堂的明月。 她语速飞快地与陈玥说了一遍自己的做法。 陈玥听得不是很清楚,忙叫住她:“慢点慢点,我有点听不清。” 顾清荷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放慢速度,末尾还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是怕耽误陈姐姐的时间。” 陈玥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看破不说破:“好,我知道你是怕耽误事。” 看小姑娘脸色慢慢变红,陈玥忙将话题转移到青团上来:“我刚刚听你说了,你的青团做出来应该挺好吃的,就是……” 顾清荷认真盯着她。 “就是在青团皮的制作上有点问题。” 陈玥给她说清楚:“做青团呢,我的方法是将糯米粉和粘米粉掺在一起,这样的青团才能软硬适中,不会太粘手。” “至于红豆沙,”顾清荷眼神清亮的望着她,陈玥继续讲到,“煮之前除了清洗浸泡之外,最好是用冰冻上一会儿,这样红豆煮好之后才能更软糯。” 顾清荷眼睛亮晶晶,点头点得像一只小黄鸡。 陈玥心中柔软,轻声问:“记住了?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顾清荷一叠声儿的应了,叽叽喳喳的同她重复了一边。 陈玥欣慰地点头。 “要不要告诉你咸青团的做法?” 顾清荷抿着嘴笑:“不用啦,多谢陈姐姐。” 送走了顾清荷,陈玥彻底闲下来,她休息够了,拿出昨天刚拿到手的对面食肆的地契看了片刻,为以后打算起来。 今天刚数过的银钱,除去除庆贺李二这个月的工钱,这两个月以来已经赚了十来两银子,再加上之前卖的虎皮和陈府的打赏,以及陈玥本来有的本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她手里已经有了六十多两银子。 看着不算太多,但举在手里却是个不小的分量,几乎有一个小型的西瓜那么重了。 陈玥心里美滋滋的。 再加上从白家拿来的食肆,正好可以卖了,这样便能有更多的钱了。 有了钱,便能培养出一批人来,这样一来,对以后的发展也有巨大的好处。 陈玥打定了主意,明天开始就找买家将白家食肆卖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 大概后天我就暂时可以有一段不忙的时间了,到时候依旧是晚上六点更新。 别忘记收藏朋友们!感谢在2020-04-05 22:29:21~2020-04-06 22:4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了个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粽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气好,白家食肆出售的很是顺利。 买食肆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买来依旧是做食肆,陈玥不多问,拿了该拿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爽快地交了地契立了字据。 陈玥心里美滋滋,这样一来,她手里便有二百余两银子了,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笔大数目了。 有了银子,规划起以后来都有了底气。 陈玥打算将这笔钱加在一起买下一处铺子来再开一家食肆。 陈家食肆的位置限制了食肆的客流量,毕竟西街都是一些贫苦百姓,即使有几家做生意的都是小本生意,赚得钱不多,所以购买力不够。 若是想有足够的客人,赚更多的钱,必然是要找个好点的街道,这样做起生意来也不会被潜在客户所限制。 只是要找着这样一家铺子不简单。 且不说价格上的问题,就说这铺子做得好好的,谁没事会想着卖出去? 陈玥有些头大。 这件事情急不来,陈玥只能拿出一部分注意力来留意着。 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陈家食肆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 陈玥一早起来便听见外面热闹起来了,大多是孩子们吵吵嚷嚷的,相约着出去采艾叶。 她准备好了东西,早早便开了门,没想到门外已经挂上了艾草。 储清穿着一身翠色衣衫配上花鸟白罗裙抱着一把艾草自门外袅袅而来。 几个孩子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朝她要手里的艾叶。 储清眉梢微动,做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给身边的几个孩子分了几支艾草,孩子们欢呼着跑走了。 她站直了身子,转头看见陈玥站在食肆门口看她,便抱着剩余的几根艾草朝食肆走回来。 陈玥斜倚在食肆门框上与她打招呼,摩挲着门上挂的新鲜的艾叶问道:“储姑娘,你这么早就起了?” 储清难得话多了点:“嗯,今天是端午节。” 她走回食肆,将手里的艾叶放到桌子上:“我去准备了些艾草插在门上。” 陈玥也转过来,没想到这就到端午节了,距离她来到这已经将要三个月了。 她走回来拿起桌上剩余的艾草,同储清一同将这些艾草插到门上,边说道:“原来都到端午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她眼波流转,像是不远处的那条雾灵河泛起波澜。 储清轻轻把艾叶摆正,没有接话,食肆里一时沉默起来。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说话。 不过片刻,李二打着呵气从后门进来了,见陈玥二人都已经在食肆里了,李二打了一半的呵气像是堵在了喉头:“今天真早。” 储清丝毫不给面子,转头到厨房忙活去了。 陈玥打了个圆场,将前面的战场留给李二,回到了属于她的领地。 今日端午,一定要吃粽子的,只是昨天没有准备好东西,今天有点来不及了。 陈玥有些遗憾的想。 没想到到了厨房有个惊喜等着她。 厨房的灶台上煮着一大把用来包粽子的箬叶,颜色青绿,锅里的水还在冒着白烟,而用来包粽子的糯米也已经泡好了。 木盆里乳白色的米浆泛着波澜,中间的米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尖。 另一个灶台上甚至有煮好的小小的尖角粽子,一个个的堆在锅里,可爱极了。 陈玥愣怔片刻,听到储清问:“不是端午节要吃粽子?我早准备好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怎么也不叫我,”陈玥嗔怪道。 “没什么事情,我待着无趣,便先准备着了。” 储清说的云淡风轻,陈玥却不好意思起来,这样的日子,她居然能忘了,还要储清一个人忙活。 两人忙了半天,终于将粽子放到了锅里煮,陈玥在灶台里添上柴便不再管了。 端午节,再加上天气好,外面的游人多了起来,陈玥找储清为她写了一张单子贴到了门外,说明白今天买一送一的活动来招揽客人。 李二刚开始对这种营销手段排斥异常,认为这种做法会让他们东家赔钱,但见过之前陈玥在店里做的前十五名赠送点心的活动拉到了不少的客人后,他吃到了甜头,东家再搞这样的活动也丝毫不慌了。 他大大方方将这张纸贴到门外,为了防止它掉下来还特意用浆糊糊了好几层。 熟客们渐渐多起来,几位客人看见门外的告示,拉住李二要了两个粽子,吃得心满意足。 路上的行人步履轻快,有的几个小孩子约在一起出去斗百草,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陈家食肆门口的那张巨大的告示十分抓人眼球,不久周围便围上了几个人,有些人不识字,周围识字的人大声地读出来:“今日酬宾,买一送一。” 听他这样念,其中几个人心动的走进去。 这一上午下来,果真比平日的人还多上一点,甚至有人专门来买她家的粽子了。 等到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陈玥伸伸懒腰,拉着储清缓步走出了厨房。 食肆里依旧是有序的样子,虽然李二做菜做得不行,但在招待客人这方面上做的一点都不含糊。 “东家,今日的客人真是多了不少呢。”李二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陈玥将一个小小的粽子塞到李二的手里:“尝尝。” 她将剩余的其中一个分给储清,念叨着:“忙活一大早上了,咱们还都没吃上粽子呢!” 因为是箬叶包的,这粽子十分小巧,陈玥四五口便能将一个粽子吃完。 今日的粽子里加的是甜甜的蜜饯和些许红豆。 粽子的外层依旧是乳白色的,但咬开一口后就能看到里面已经变成了微微的淡黄色,是因为粽子里裹得蜜饯将周围染成了黄色。 里面的糯米本身带着淡淡的甜,一口咬到中间,便能吃到糯米与蜜饯结合的味道,糯米中和了蜜饯过分的甜,不会让人感到腻味,中间夹杂着的点点红豆带着软糯的口感。 单独吃里面的红豆会感到干,但与粘乎乎湿润润的糯米融合起来便是恰到好处的美味。 储清和陈玥只吃了一个遍克制的住了手,唯有李二,吃完了一个伸手去拿第二个。 陈玥提醒道:“当心吃多了难受。” 李二囫囵地点头,却没有放下手里的粽子。 陈玥将剩下的几个粽子收起来,防止他继续吃吃得多了难受。 临近中午,外面依旧热闹得很。 陈玥的食肆和雾灵河隔得不远,雾灵河发源于雾灵山脉,在雾灵镇汇聚成河流,养活了雾灵镇整个镇的人口,所以每年的赛龙舟都是在雾灵河举行。 正巧离得近、天气好,陈玥带了点小食去雾灵河边看热闹。 周围的人果然都聚集在此处,若不是她今天着实累了,她都想来雾灵河畔摆个摊子卖吃的了。 但她也只是想想罢了,好不容易才有的悠闲时光,还是先享受要紧啊。 陈玥手里拿着袋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看上去像一只肥羊。 肥羊晃晃悠悠的转,河里的龙舟比赛终于开始了。 几只船一同开始滑动,它们之间势均力敌,陈玥看的起劲儿,不想一个没注意手里的袋子被人抢走了。 陈玥想追上去,但周围都是人,摩肩接踵的很不好走。 她边推开眼前挡着的人边想,不知道这小贼怎么跑这么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6 22:46:50~2020-04-07 23: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了个咪 1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煎堆 陈玥紧跟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但偷东西的贼仗着自己长得瘦小一溜烟儿跑得飞快,她追了半晌也没追上。 等她回过神来,不仅追丢了贼,还将储清抛在了后面。 她远远望去,周遭都是人群,见不到储清熟悉的身影。 前面跑的贼已经见不到了。 陈玥停下脚步,在原地喘着气,虽说这几个月来忙得很,却依旧不见陈玥的体力涨上去。 她暂时停在原地,等储清来找她。 周围的人群热热闹闹的,尤其多了不少的小孩子,她找到一个安静而明显的角落等储清追上来。 旁边有几个小孩子蹲在地上,围成了一圈,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陈玥好奇地走上前弯腰去看,只见这几个孩子个个都拿着几只翠绿色的草茎,其中两个孩子手里的草茎勾在一起,两个人各自拿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向一旁用力。 不过片刻,其中一个孩子的草茎便断了,周围的几个孩子欢呼起来,明显属于赢了这一方的阵营。 输了的那一边不服气地将手里的草茎扔在地上,气呼呼地道:“再来,这次一定是我们赢!” 陈玥看得津津有味,这游戏她小时候还曾经玩过呢,但已经许多年没在街头见到过这种游戏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再次见到了。 她到路边找了几根比较粗壮的草茎,对比之后留下了一根最柔韧有力的,走到几个小朋友身边蹲下,和缓着语气问道:“请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她的声音轻柔,虽然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比赛,也依旧让人生不起气来。 两个阵营的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由之前胜利的男孩儿出来发话,同意让陈玥的加入。 陈玥如愿以偿地蹲在了这群孩子周围,她将衣裙整理好,确认不会将衣服弄脏便蹲在了原地。 大概世间的孩子们都是一样的,虽然刚开始对陈玥的态度有点生疏,但当陈玥用手里的草茎赢了对面时,他们真心实意地欢呼起来,经过这一次,她可彻底被孩子们接受了。 但接下来陈玥的阵营有输有赢,每当赢的时候大家都兴奋地欢呼,这种快乐的氛围感染了陈玥,让她回忆起童年的幸福时光来。 这种孩提时代的快乐,长大之后便稀少起来。 轮过一圈,又到了陈玥出手时候,对面的小孩被推到前面来,他拿着精挑细选的草茎,对陈玥放狠话:“这次我们一定会赢的。” 陈悦笑着看他,他便脸红起来,周围的其他人殷切地注视着他,他张了张嘴说道:“虽然你是女孩子,但是今天赢的一定是我。” 还未开始,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半。 陈玥好脾气地笑,嘴里却回道:“那可不一定,毕竟你们都输了好几次了。” 她用两只手抓住草茎的两头,将它绷直,二人的草茎相交。 陈玥扬起一个胜利的笑容,对面的草茎虽然够粗壮,但却不够柔韧,这一次也肯定是她赢。 只是还没开始,陈玥便听她头上有人叫道:“陈姑娘?” 虽然是个疑问的句子,但说出来却像是肯定了的。 陈玥抬头,她在这里等了片刻,来得却不是她等的储清,而是许久不见的薛琢和陈塘二人。 陈玥一抬头,陈塘便嘚瑟起来:“我就说是陈姑娘嘛,你还不信……” 陈塘的声音在薛琢的眼神中渐渐弱下去,周围一时有些沉寂。 几个孩子和陈玥一起昂着头看这两个人,直到接纳她到孩子们中间的那个孩子声音弱弱地问道:“姐姐,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陈玥忙站起身来,将衣服整理好,不好意思地朝二人笑了一下,对孩子们说道:“你们先玩,姐姐和这两位哥哥说说话。” 知道他们在这儿小孩子玩得放不开,陈玥带着两人到了不远处。 “两位找我有事?” 薛琢身形高大,跟在她身边像一颗笔直的树,回道“没什么事,只是经过这里罢了。” 陈塘一下子窜到前面来,恢复了活力:“陈姑娘,薛公子可不是经过这里,他是去……”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储清头上带着微微的汗珠,叫了一声:“陈姑娘。” 她走到陈玥身边,不动声色地警惕着薛琢二人,挡在了陈玥面前,状似埋怨道:“我转头一看,便找不着你了,还好这里人少,容易看见。” 到底是储清,不想陈玥那样,转悠着找了许久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 陈玥羡慕极了。 薛琢注视着储清,尤其将目光着重放在了他挨着陈玥的手上。 片刻后他将目光转移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陈玥。 陈玥一看,睁大眼睛:“这不是我丢的袋子吗?怎么在你这里?” 陈塘凑上来:“我都说了,他不是恰巧经过,他分明是……” 然而他的话又被打断了,这次是薛琢:“正好见到了那小贼抢东西,便把他抓起来了。” 陈玥接过装着零食的袋子,里面装着一袋子冬瓜糖,她把这个袋子打开,将里面的糖分给了刚刚一起玩的小孩子,孩子们快快乐乐地接过冬瓜糖到别处玩去了。 陈玥与几个孩子告别后目送着他们离开了这里,回头说道:“多谢薛公子今天帮我把袋子追回来,我请你们吃东西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叫人不忍心拒绝。 最起码薛琢没有拒绝。 回过神来的时候 ,薛琢已经跟着陈玥站在了街头的小摊处,储清原本跟着陈玥的,接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陈玥分开了。 薛琢心中懊恼,怎么就答应了她,不过吃东西罢了,倒也没什么。 陈玥招呼着薛琢买了两份糖画,糖画是亮澄澄的黄色,在卖糖画的手艺人手里慢慢从糖浆变成了成型的糖画。 不过片刻钟糖画便做好了,陈玥接过两个糖画,将其中一个递给薛琢,薛琢接过后有些手足无措,陈玥看着他抿嘴笑,向他展示怎么“摧毁”一张糖画。 薛琢试探地学着她尝了一口,略微皱了点眉头,实在是过于甜了,他心想。 他想起刚刚见到的和小孩子打成一团的陈玥,以往他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薛琢探究地问道:“陈姑娘刚刚玩得是什么?” 怎么那么开心? 陈玥被他问的有点发愣,思索过后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她走在薛琢身旁,眼里搜寻着下一样小吃,语气轻松地回他的问题:“这叫做‘斗百草’,你没有玩过吗?” 见薛琢摇了摇头,陈玥惊奇地看他。 薛琢扬眉:“怎么?” 陈玥笑起来:“没什么,我以为这个游戏大家都会玩呢。” 她表情带着回忆:“我小的时候可喜欢和朋友们一起玩这个游戏了,而且赢的人总会是我。” 她得意洋洋,像是想起了多么开心的事情一样。 薛琢并不能理解陈玥这种心情,不过是两根草而已,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他心里既鄙夷,又有隐隐的遗憾。 陈玥才看不见薛琢的表情呢,她的思维从回忆中钻出来,立刻被前边的煎堆吸引了。 这是陈玥十分熟悉的一种小吃,没穿越的时候,陈玥可喜欢吃这种叫做煎堆的东西了。 她回头对薛琢说道:“我们快走,前边的那个煎堆一定很好吃!” 陈玥的步伐快起来,带着显而易见兴奋。 薛琢没办法,只能大步跟上。 要是以前的那个陈玥,应当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像这种兴奋的神情,怎么想都与以前的那个陈玥违和。 难道失忆了真的能让人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一样吗? 薛琢胡乱想着。 陈玥早已经从小摊贩那里接过两串煎堆,并且付了钱。 她将其中一个塞到薛琢的手里,努着嘴:“诺,给你。” 煎堆圆溜溜金灿灿的,三个煎堆做成了一串儿串在一起,外面裹着一层芝麻,经过油炸之后从淡黄色变成了金灿灿的黄。 陈玥一口咬上去,芝麻为煎堆增加了香气和酥脆的口感,更里面一层是糯米特有的口感,软糯黏牙,而在最里面,包裹着煎堆的馅料,吃上去有些硬,还有一点黏牙的口感,给陈玥带来熟悉的感觉。 她仔细尝过之后便认出来,里面的馅料加的竟然是她今天刚吃过的冬瓜糖。 没穿越的时候,陈玥在外面吃这种东西,里面加的都是豆沙,吃上去甜甜糯糯,没想到今天居然吃到了冬瓜糖的煎堆。 不过虽然馅料不一样,煎堆却依旧是煎堆,即使豆沙换成了冬瓜糖也依旧十分美味,像以前吃过的一样。 她大口的吃完了其中一个,并没有注意到薛琢对她探究的眼神。 陈玥只沉浸在煎堆的美味中,没吃几口就将一串吃完了,她垂涎地看了眼卖煎堆的小摊贩的位置,克制住了在吃一串的欲|望。 毕竟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好,陈玥是知道这一点的。 她想起跟在她身旁的薛琢,抬眼望去,薛琢的糖画还没有吃完,煎堆也只吃了一个。 “不和你的胃口吗?”陈玥问他。 薛琢把糖画和煎堆放在一只手上,回道:“我不喜欢甜的。” 陈玥心里万分抱歉,只顾着自己吃东西,忘记问他想吃什么了。 她尴尬地张了张五指,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带你去买。” 薛琢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空着的那只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白色的帕子递给陈玥。 陈玥忙接过来,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是给我用的吗?” 她偏着头,像一只无害的小动物,眼睛清凌凌的看着他。 薛琢“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  陈塘(无能咆哮):为什么不让我说完!他就是唔唔唔…… 嘿嘿我来了(心虚.JPG) ☆、绿豆冰沙 陈玥难得在工作时间走神了,手里的面团被她捏得一团糟。 幸好厨房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忙的过来。 距离端午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陈玥自端午一别后没再见过薛琢,但她手里还拿着薛琢的一方帕子,总念叨着要还回去。 只是一直不得空,所以一直没去还。 陈玥将肉馅裹到面里,一点一点的包起来,最后做成了肉饼的雏形。 她做肉饼的速度虽然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储清很轻易便看出她在走神了。 这一个月来,陈玥总是做着做着事情便恍惚起来。 储清见怪不怪,将她没放对位置的肉饼放好。 陈玥想起端午那日的事情便面红耳赤,分明是她见着吃的一时得意忘形,说好了要请薛琢吃,最后却变成了她一个人吃得开心,结果最后还要薛琢帮她的忙。 她原本提出要带薛琢回食肆来招待,正好趁着午后阳光正好把帕子洗干净还他,没成想陈塘匆匆忙忙找过来,小声在薛琢耳边说了些话,将他叫走了。 陈玥等陈塘走后才看向储清,储清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于是薛琢借给陈玥擦手的帕子便留在了食肆里。 陈玥回过神来,将手里蹂|躏过一遍的面团揉回正轨,做成个圆圆的饼放置在一旁。 如今的陈家食肆慢慢步上正轨,陈玥将容易操作的一些面点做好早上卖,就像后世卖早餐一样方便。 只需要提前准备好东西,早上卖起朝食来便能轻松不少。 顾清荷在家待的烦了。 上次到陈家食肆去取了一番经,终于做出了让自己满意的青团,不想她哥哥看着青团一脸菜色,想让他吃一口比登天还难。 真是气死她了! 于是这些青团无一例外地进了周围街邻和顾齐同僚的嘴里,得到了一片叫好声。 这稍稍抚平了顾清荷对她亲哥的不满,但没有什么效果,她现在看见她哥依然很生气。 气愤的顾清荷纠结许久,敲响了陈玥家的门。 来开门的不是陈玥,而是店里的伙计李二。 李二见着顾清荷也不惊讶,自从她来找过一回东家之后,她就成了陈家食肆的常客。 只是今天稍有些不同,来得与平日比更早了些。 这个时间,东家和储姑娘的朝食还没有做好呢! 李二将她迎进来,边走边说:“顾姑娘今日来得早了些,食肆还没开呢。” “东家还在厨房里,东西都没做好,你先坐一会子罢,我去给你沏壶茶来。” 李二念叨着,果真沏了壶茶回来。 这茶在雾灵镇是陈家食肆特有的茶,带着一股子花香气,是从别处学来的。 顾清荷喝了一口,听陈姐姐说这种茶是加了花之后炒出来的,故而带着花香。 与平时喝到的茶相比,陈家食肆的茶更有趣味。 按照时间的不同,食肆里供应的茶也是不同的,逢双数便是花茶,单数便是果茶。 顾清荷喝了一大口,正巧她出来有些渴了呢。 今日的茶约莫是茉莉的,顾清荷想,比之前喝过的梅花茶相比更符合她的口味呢。 她偷偷摸摸地瞧李二,见李二一时注意不到她,便蹑手蹑脚地跑到了厨房。 陈玥见着顾清荷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手里的面团捏得变了形:“顾姑娘怎么进来了?” 顾清荷歪着头一脸天真:“陈姐姐,我不能进来吗?” 陈玥看着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把差点毁了的点心整好,抽出时间来回答顾清荷:“你来这里不太方便……” 顾清荷的眼里立刻变得水汪汪:“陈姐姐,你嫌弃我。” 她长得小,声音甜,一故意这样说话就好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陈玥不忍心再多说她,但孩子不懂事总是要劝劝的。 她拿出耐心,轻声细语的:“不是我嫌弃你,实在是厨房里没什么好玩的,你进来了平白弄你一身的油烟味。” 顾清荷眼里的水汽立马散尽了,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陈姐姐,我知道的。但我可以帮你嘛。” 她偷偷看一眼丝毫不理会她的储清,撇了撇嘴:“留我在这里一定比储姐姐做得好!” 陈玥见这把火不知怎么的便烧到了储清的身上,忙放下手里的点心劝道:“顾姑娘还是先出去罢,厨房里真要装不下了。” 顾清荷跺着脚,“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因为天亮的愈发早了,食肆开门的时间也往前挪了一点。 食肆里人来人往,李二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照常剩下了顾清荷一个人。 顾清荷用手在耳边扇着风,脸上的有些细小的汗珠。 陈玥和储清在厨房半天,比顾清荷还要热一点。 她忙活完之后拿出了个木盆,打算做点适合天气热的时候吃的东西。 最简单方便的当然是一大锅水饭。 煮上一锅饭用水洗过之后加上水放到井里镇着能一下子吃一天。 但这东西不适合在刚刚吃过饭之后吃,陈玥思考片刻,便从冰鉴中取出一大块冰打碎,打算做个绿豆冰沙来吃。 她在煮过的绿豆里加上糖,继续煮几分钟之后盛出来放到碗中,让储清帮忙把煮好的绿豆放到井水里镇着,等吃的时候便能带着凉丝丝的寒气。 紧接着,陈玥拿出存放在冰鉴里的几块冰,将它磨的细细的放到碗里,把凉了的绿豆舀上一勺放到冰沙表面,浇上一层薄薄的糖桂花,清凉解暑的夏日圣品——绿豆冰沙便完成了。 李二知道自己没有厨艺上的天赋,很少待在厨房,但今天正巧需要他进去送绿豆汤,赶上陈玥做绿豆冰沙,他立刻觉得自己也可以了。 信心满满地对陈玥道:“东家,冰沙与其它的相比,方法倒是简单的很。” 他眼巴巴的盯着陈玥手里的冰沙。 陈玥将冰沙放到木托盘上递给李二,李二擦了擦手,接过木托盘。 外面的顾清荷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客人一早就走完了,怎么陈姐姐还不出来? 她的手不耐烦地敲着桌子,眉头皱着。 储清坐在她对面,稳稳地喝着茶,仿佛根本不受她的影响。 等了半晌,顾清荷的耐性都要被耗光了,陈玥终于出来了。 她嘟着嘴抱怨:“陈姐姐,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呀。” 陈玥见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拿出身上带着的手帕递给她:“喏,擦擦罢。” 顾清荷接了陈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依旧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木托盘里的冰沙要及时吃,陈玥不急着问顾清荷的事情,把托盘里的冰沙分了分,正好按着人头做的,一人一份。 顾清荷正是热的时候,也顾不上对陈玥说什么,拿起汤匙舀了一大勺冰沙。 冰沙入口沁凉,这个时候吃感觉正好,不会太冷。 冰沙因为被磨得很细,吃到嘴里不会有吃冰碴的感觉,反而是绵软的口感;上面铺的一层绿豆香甜又细腻,加上甜甜的糖桂花,更是把冰沙里的甜丰富了不少。 陈玥吃了两口,将汤匙放在碗里,撑着脸问道:“顾姑娘怎么又来了?莫不是顾大哥又做了什么事情?”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第一次告诉她青团的窍门之后,便将她当成了知心大姐姐,总来食肆里向她吐槽她哥哥顾齐。 大多数时候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兄妹之间的抱怨。 顾清荷重重地“哼”一声,狠狠地嚼着嘴里的绿豆:“我见着他便觉得烦躁。” 陈玥笑而不语。 顾清荷果然不再说这个问题,拍了下脑袋:“差点忘了,我来找陈姐姐,是因为有人想卖一处铺子,就在双茶坊那边。” 她边吃边说:“陈姐姐只看不是说想买铺子?我一直打听着呢。这不,卖铺子的就来了。” 陈玥皱眉,双茶坊在雾灵镇的北边,正巧离陈府不远,陈玥很属意这片位置的铺子,只是由于地理位置比较好,一直有两个问题。 首先是铺子的价格高,陈玥开食肆已经有几个月了,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够一个铺子的钱的。 其次就是即使有钱也不一定买得着。 那条街上住的都是些富贵人家,随便卖点什么都只赚不亏,双茶坊的铺子,一般不会有人出售的。 她的眉毛拧起一个小小的结,认真注视顾清荷:“可是真的?” 顾清荷咽下口中香甜的冰沙,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她神神秘秘的,极小声说:“这可是内部消息。” 陈玥心头一动,莫非是铺子扯上了官司? 她也不问,这几天接触以来,她早知道了顾清荷的性子,像这种事,不问她也会说的。 果不其然,顾清荷等了片刻也没有人回她,就连平常话最多的李二也在安安静静吃冰沙,更别提陈玥和储清了,这两个人一个坐得比一个稳。 顾清荷瞪大眼睛:“你们怎么不问我是什么内部消息?李二,连你今天都这么安静吗?” 李二嘴里叼着勺子连连摇头,这小祖宗每次都要噎他,他那还敢问。 陈玥吃着冰沙看她,半点不急,果然还是顾清荷忍不住了,放下勺子说:“这家铺子老板的儿子出事了。” ☆、山匪 顾清荷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陈姐姐你们不知道,这家铺子原本是卖首饰的,在咱么雾灵镇可是出了名的好看。” 她观察了片刻周围三个人的神色,见陈玥好奇地看着她,满足的继续道:“只可惜平常人家买不起,卖的首饰一般只有雾灵镇那几家买得起。” 李二神色焦急:“顾姑娘,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顾清荷瞥他一眼:“你急什么,这不就说到了吗。” “这家铺子的老板姓庞,大家都叫他庞老板,他有个儿子,是负责到都城去取首饰的,前几年倒是平安无事,但你们应该知道吧,离咱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伙山匪。” 她眉飞色舞,好整以暇的看着陈玥。 陈玥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来的时间短,还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顾清荷眉眼耷拉下来,片刻又打起精神:“陈姐姐不知道也没关系,我跟你讲。” “这帮山匪是年前突然出现的,过路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他们打劫,尤其是富贵人家的马车,几乎没有人能逃过。” “说来奇怪,庞家的儿子一直走这条路,该是山匪打劫的目标才对,没想到每次都平平安安。” 她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这件事情还是我兄长说漏嘴的,前几天庞公子照常去做生意,没想到却被山匪给劫了。” 陈玥皱着眉:“然后呢?可救回来了?” 顾清荷叹气。 李二皱着一张脸:“到底救回来没有,你倒是说啊,叹气是什么意思。” “救是救回来了,就是整个人人事不知,跟死人没有差别。” 说完她叹了口气,两只手的手指勾在一起:“所以庞老板要带着庞公子到都城去找大夫,首饰铺子开不了了,便想卖出去。” “这不是听到这件事,便来找陈姐姐了。” 陈玥沉吟着,为难道:“倒是个好地方,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若是太多,估计是不成的。” 顾清荷抬起脑袋:“陈姐姐的银子不够,我可以先借给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陈玥失笑:“你能有多少银子,还要借给我?还是好好留着的好。” 顾清荷脸红了起来:“我有很多银子呢。这两年我又没有用钱的地方,都攒起来了,整整十两银子呢。” 李二心直口快:“十两银子有什么用?别说十两了,就是有一百两也不一定够用的。”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陈玥连忙制止住他们:“别吵别吵。” 她先对李二责怪道:“李二,你多大了,还要和一个小姑娘争论?” 李二讪讪的,转过头不说话了。 顾清荷扬起头,嘴角带着笑容,等着陈玥夸她。 陈玥见她这幅神色哭笑不得,放缓了语气:“顾姑娘也不小了,是时候添置些水粉钗环的,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哪能都借给我?还要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见顾清荷的头耷拉下来,有些不服气,但也知道自己这十两银子对陈玥而言没有什么用。 她轻哼一声,不再提这件事。 陈玥早就打听过,双茶坊铺子的价格比其他地方贵上不少,打个比方,西街的白家食肆只卖出去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但要在双茶坊买一个格局面积一样的铺子,却需要一倍不止的银子。 还不一定会有人卖。 顾清荷说的这家铺子倒是可以考虑,就是银子大概不太够。 她有些犹豫,顾清荷起来走了两圈,见她还在想这件事,脸上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容。 她抿着嘴偷笑:“陈姐姐,你还在想铺子的事啊?” 陈玥机械地点头,轻轻地“嗯”算是回答。 顾清荷坐回去,对陈玥道:“陈姐姐,庞老板要去给庞公子治病,一定走得急,既然走得急,价钱一定比不上平常能卖上的价钱的,你可以和他再商量商量。” 陈玥回过神来:“说是这样说,可他若是急着走,我一时半会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诶呀诶呀,”顾清荷站起来拉住陈玥的袖子,“要不陈姐姐先跟我去看看嘛。” 陈玥站起身,跟着顾清荷:“好,那便先去看看。” 不管银子够不够,总要先去试试。 陈玥带着顾清荷敲响了庞家的门。 庞家的铺子没有因为庞老板的儿子受伤而暂时关闭,陈玥跟着顾清荷走在双茶坊,边走边朝两边观察。 这里基本上属于整个雾灵镇的富人区了。 附近住的都是一些祖上做过官或是做生意做得比较大的商贾。 因为只是个小镇子,所以官商之间的住所并没有严格的分界线。 这条街道两边开着各种各样的铺子,卖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的,开食肆酒肆、客栈旅馆的,铁匠木工应有尽有,看上去住在附近很是方便。 陈玥先跟着顾清荷去了庞家的首饰铺子,她抬头四顾,这铺不愧是开在双茶坊的,看着就贵。 顾清荷拉着她进去,里面的环境果然是一等一的,干净又敞亮。 铺子里放着几个木制的大架子,架子上摆着些金玉首饰,有些是单独的小件,耳坠发钗之类的,但其中还有许多大件的头面,一派金碧辉煌。 只是店里的客人不多,架子上有些位置已经空了。 看上去有点冷清。 店里几个伙计闲坐在一旁聊天,掌柜模样的人坐在柜台处打着算盘。 其中一个伙计见有人来了,懒懒散散地迎上去:“二位需要些什么?” 顾清荷被他这种态度惹得不快,她被家里的爹娘兄长呵护着长大,自她记事以来,还没有这样被人敷衍的经历。 听伙计这样懒散地问她们便摆出一张气愤的脸来,刚想问问他怎么这种态度就被陈玥拦住了。 顾清荷不甘不愿地住了嘴。 伙计无知无觉,跟在二人身后,也不介绍店里的东西。 转了两圈,陈玥大概明白了店里的布局,这家首饰铺子地段好,面积大,看上去宽敞明净,唯一的缺点就是布局不太适合开食肆,价格上应该不会低。 她之前打听过双茶坊的铺子价格,没有庞家首饰好的铺子也要三百两银子,陈玥心里算计着,她这些天赚的所有钱加起来也没有三百两。 更何况即使撞了大运将这间铺子买下来了,装修改造和开食肆的原材料的银子也不好拿出来。 这铺子是卖了好几年的首饰的,根本没有留出厨房的位置,若都拆了重新改造,实在是囊中羞涩。 出了首饰铺子之后陈玥还在思考要不要买下这间铺子,顾清荷叽叽喳喳的:“陈姐姐,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庞家的首饰,原来真的很漂亮。” 她的语调惊叹,陈玥摸摸她梳着两个发髻的头,心里感叹,果然是还没及笄的小女孩,刚到首饰铺子一次就被迷住了。 “等你过了生日,这些首饰就可以用了,”陈玥的声音沉静。 顾清荷眯着眼不住地点头同意她的说法,感叹道:“还有两个月我就要过生日了,到时候我一定去买好看的首饰。” “陈姐姐,你觉得这里可以吗?” 陈玥心道:我觉得可以不行啊,主要还得看她有没有条件买下这间铺子。 见她这般模样,顾清荷便知道她在难什么了,她一边走一边出主意:“要不然陈姐姐把原本的食肆卖了罢,这样应该就够了。” 陈玥倒是真的考虑过这样做,只是食肆又不是她的,陈家只勉勉强强留下了这一间食肆,她没有那个权利将食肆卖出去。 而且西街的陈家食肆已经在雾灵镇闯下了一点名气,若是贸贸然地将原本的食肆关了换个地方,恐怕是得不偿失。 不如找找别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更新! 我要去准备明天的更新了嘿嘿,朋友们明天见感谢在2020-04-09 23:22:45~2020-04-10 20:3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sperado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捞水饭 双茶坊庞家。 薛琢坐在庞家的主位上喝茶。 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正声泪俱下地控诉雾灵镇外那伙山匪。 “两位贵人,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一伙山匪, 像他们这样的, 就应该都抓起来千刀万剐!” 薛琢平静地敲敲桌子, 一时间庞老板噤声安静下来。 他颤抖着, 似乎是恨极了,咬着牙道:“两位贵人, 远儿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足以看出那些贼人无恶不作,既然当今说要彻查, 我们庞家愿意出一臂之力。” 他向都城盛安拱拱手。 薛琢沉思片刻,起身说道:“这件事我自会解决, 既然令郎昏迷不醒, 还是要找个大夫好好看看才是。” 庞老板跟着点头:“您说得对,草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等家里的铺子安置好便带犬子起身往盛安去。” 他脸上带着些焦急的神色。 “只是, ”他神色为难, “若只有拙荆跟随,路上难免不便……” 薛琢抬眼看向他:“巧得很, 陈府最近请来个大夫, 正是从京城来的,不如先让这位大夫给令郎诊一诊。” 庞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只瞬息之间便僵着脸笑道:“那就麻烦贵人了。” 等薛琢同陈塘走出庞府后,庞老板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瘫倒在椅子上。 片刻后他拿出张纸, 提笔写了封信,招手叫来个人,吩咐道:“快,将这封信交到知府大人府上。” 小厮接过信,一溜烟儿跑了。 薛琢刚出庞府,回头凝视片刻,叫住陈塘:“找个人盯住庞家。” “啊?” 陈塘不解,盼望着薛琢能给他个解释,但薛琢看都没看他,直接往前走了。 陈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庞家的儿子出了事,怎么要盯住庞家呢。 他虽然心里不解,但仍然听薛琢的叫人盯住了庞家。 在山匪这件事情上,怎么谨慎也不过分。 毕竟,这件事情可是和上边有关。 陈玥回食肆后先带着李二抱着一匣子零零碎碎的银子去了钱庄。 还好雾灵镇虽然小,但处在周围几个州府的交通要道上,这才有了个钱庄。 虽然钱庄不大,但在雾灵镇已经够用了。 陈玥提前将银子好好数过,现在她有的足足有二百六十两,留下十两银子作为周转后,陈玥打算将剩下的二百五十两兑换成等值的银票,以后出门好携带。 到钱庄后她顺顺利利地把银翘兑换好,又向钱庄的人打听了借钱的事情。 但陈玥略略一算,钱庄给的利率极高,借来买铺子,利钱会越滚越大。 陈玥不得不放弃了这种想法。 她拿着手里的银票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先去庞家打听打听,看看庞老板想卖多少钱了。 若是差的实在多,便只能放弃双茶坊的铺子了。 陈玥回了食肆,此时已经到了傍晚。 太阳的余晖照在雾灵河的河面上,泛起了粼粼波光。 陈玥没时间再去庞家,便沿着雾灵河散起步来。 一到傍晚,雾灵河边互相打闹的孩子便多起来。 过了端午,天气渐渐炎热,陈玥想着食肆里的朝食也要随时间变化起来。 朝食的时间晚,吃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十点多钟,这样越来越炎热的天气,谁还想吃热腾腾的东西呢。 不如在食肆里加上解暑的食物。 这样应该会更好卖一些。 天逐渐暗下去,陈玥回到食肆,储清正坐在食肆里,桌上摆着几副碗筷。 陈玥坐在桌前,感觉很新鲜,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不用做饭便能吃到晚饭呢。 食肆里只有储清和李二两个人,这饭是谁做得一目了然。 “今天吃什么?怎么只摆了碗筷?”陈玥一脸笑容,有种家里的崽儿长大了的错觉。 百无聊赖的李二忙起身说道:“东家可算回来了,我这就去端饭!” 陈玥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片刻后李二端了个盆子出来。 陈玥挑眉:“什么东西,还要用盆装?” 李二挤挤眼,将盆放在桌子上。 盆里装着的原来是一大盆大米粥,但又与平日里吃的大米粥不同。 原本应该是奶白色的粥变得清澈见底,沉在盆底的米颗颗分明。 盆的外围沁着一层细小的水珠儿,稍稍靠近,凉气便扑面而来。 陈玥禁不住叫道:“捞水饭?” 她忍不住笑道:“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们竟然真的做了。” 水饭中的井水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波澜。 李二一面盛好饭一面说道:“还不是听你提了,加上做法又简单,晚食没什么想吃的,便做出了一盆你说的水饭来。” “可是听了你的,专门放到井里凉着了呢。” 他说着,将饭盛好又去厨房拿出了几个肉饼。 陈玥吃得心满意足,捞水饭是她儿时夏天最常吃的东西之一。 做法虽然简单,吃上去却很可口。 只要将米煮好后用井水洗两遍,把饭洗凉就可以吃了。 再配上几碟小菜,虽然算不上什么人间美味,但足够解暑。 虽然今天的水饭没有可口的小菜,配的是早上做的肉饼,但依旧让人满足。 第二日天有些阴沉,不久便下了场大雨。 食肆受到大雨的影响,今天格外冷清。 陈玥站在门口张望,这场雨来得格外猛烈,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早上的生意估计是做不成了。 她将开了没多久的门关上,关到一半看到外面有个人撑伞而来。 陈玥关门的动作停住了。 雨势很大,即使打着伞来人身上的衣服依旧湿了不少。 他的伞遮住了头,但依然能够让人觉得熟悉。 陈玥定睛一看,来人可不就是许久没见的薛琢。 薛琢今早闲着没事,想起半个月没见的陈玥来,一时兴起想到陈家食肆吃个朝食,毕竟在这个小地方,只有陈玥的东西能让他吃着满意了。 不想走到半路下起大雨来,幸好他今早看天色阴沉带了把伞,要不然恐怕是要淋成落汤鸡。 薛琢起先步伐从容的很,在一众步履匆匆的行人中很是显眼,不想雨势渐渐大起来,雨点落在伞上的声音噼里啪啦,不像下雨,反而像是在落刀子。 在大雨的威胁下,他越走越快,看到陈玥的身影才缓步走起来。 只是衣服却在走的时候湿了不少。 在陈玥看来,淋湿的薛琢少有的有些狼狈。 她忙将门打开,雨点随着风斜着飞入食肆的地上。 陈玥见薛琢依旧走得慢,替他着起急来:“薛公子,走快点啊。” 见薛琢听她的话疾步走到食肆来,陈玥忙将门口让开,等薛琢进来后便赶忙关了食肆的门。 这下子雨声终于小了点,从清脆的噼里啪啦变成了沉闷细碎的声音。 她转过身忍不住说道:“这么大的雨,薛公子怎么还出门?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办?” 一边说着陈玥一面取了帕子出来:“快擦擦罢,别生病了。” 薛琢接过陈玥的帕子,这块帕子很熟悉,正是端午那天他给陈玥擦手的那条。 那日走得急,又被陈玥用过了,没来得及还给薛琢,所以陈玥便将帕子洗干净了打算找个其他日子再还。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正好现在物归原主。 只是薛琢身上的衣服淋湿了不少,若要继续穿着,恐怕会生病。 她拧着眉:“你衣服都湿了,赶快好好擦擦。” 薛琢擦了擦衣服上的水,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陈玥担心起来,眼睛在食肆里转了一圈,犹豫道:“要不你先借李二的衣服穿一穿?” 被点了名的李二站起来:“对啊,薛公子,你衣服都湿了,要是不嫌弃,就先穿我的罢。” 李二说完拎着把伞匆匆走了。 薛琢身上沾了水,虽然未湿透,但依旧让他感觉粘乎乎的,他正想吩咐李二帮他到附近的成衣铺子买件外袍,不想李二走得快,没来得及叫住他。 不过雨势很大,有李二的衣服也能凑活着穿穿。 陈玥看他湿着衣服站在食肆里,虽然看上去与平时见到的薛琢没什么不同,但他站在那里,衣服还湿着,陈玥便觉得他可怜。 她将薛琢安置在座位旁,将没来得及关的窗子都关上,让食肆里能暖和一点。 转头对着薛琢:“我去给你煮碗姜汤驱驱寒,你先在这里等一等。” 说着不等他回答便进了厨房。 剩下薛琢在外面和储清大眼瞪小眼。 食肆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外面雨打着屋顶的声音。 陈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端着碗姜汤出来了。 薛琢已经换上了李二的衣服,但由于身高的差距,薛琢身上穿着李二的衣服就像是成年人穿了小孩的衣服,有点可笑。 陈玥忍住笑意,尽力装作平静的样子,把人惹恼了可不好。 她把盛着姜汤的碗放在桌子上,推到薛琢面前。 看着这碗颜色诡异的汤,薛琢的食欲少了一半。 他没有动碗里的汤匙,而是对陈玥道:“今天的食肆还开吗?” 坐在一旁的陈玥摇头:“今日大雨,应该没有客人了,所以食肆今天不开了。” 她没有发现薛琢是在转移话题,脸色有些愁。 原本定的今天找庞老板问问铺子的事,看来不得不拖一天了。 ☆、蟹黄壳 薛琢见她望着窗外, 面色忧愁,不仅问道:“陈姑娘今日心情不爽快?” 陈玥眼睛转回来:“倒也不是, 只是有点发愁。” 见薛琢没动桌上的姜汤, 陈玥催道:“先把姜汤喝了吧, 凉了就没效果了。” 没想到问了一句话话题又回到了看上去就不好喝的姜汤上, 薛琢僵着脸拿起碗里的汤匙。 他装作无意地看向陈玥,顺势转移陈玥的注意力:“陈姑娘愁什么, 不如说来听听。” 铺子的事情让陈玥十分担忧,她知道和别人说这件事没什么用,但实在是今日的雨让人心情烦闷。 陈玥忍不住像薛琢说了买新铺子的打算。 “只是不知道庞家的铺子想卖多少银子。” 她叹着气, 还是赚得钱太少,做什么都受限制。 “不要买庞家的铺子。” 薛琢手里把玩着碗里的汤匙, 只说了这一句话。 陈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但想起他与陈家有莫大的关系,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庞家的铺子有问题?” 她昨日去看过了,明明挺好的, 薛公子这样说像是有什么内情一样。 汤匙碰到碗的边沿, 发出清脆的一声。 “庞家可能有些问题,你若不想竹篮打水, 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好。”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更显得薛琢的声音沉静。 这句话明显佐证了陈玥的想法,她不在多问了。 这位薛公子借住在陈家,加上看上去就与平常百姓不同,再多问几句, 没准儿会惹祸上身。 虽然她原本能买到双茶坊的铺子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等到个合适的地方,现在被直接否定了,她的第二家店什么时候才能开起来?看来只能再去打听打听了。 薛琢趁着陈玥不注意将姜汤推远了点,正巧被她看个正着。 刚才还在发愁的陈玥瞬间哭笑不得起来,她挡住被推到桌子边缘的姜汤:“多谢薛公子与我说了这么多。” 摸了摸还温热的姜汤,陈玥抬眼:“快喝吧,驱驱寒,省的一会凉了。” 薛琢的眉头微皱,虽然变化不多,却依然能看出他对姜汤的抗拒。 陈玥不理会他的不愿意,只将他看做不懂事的小孩子,把姜汤推回到薛琢面前。 淋了一身水又洗不了热水澡,姜汤怎么能不喝? 薛琢的手放到桌子底下,抗拒道:“我身体挺好的,不会风寒。” 陈玥愣住,这可不像薛琢能说出来的话。 薛琢似乎也感觉到这样说话不太像他,见陈玥愣了便端起碗,像喝什么毒药一样,一口将碗里颜色诡异的姜汤吞了下去。 陈玥心里偷偷笑他,面上不动声色:“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站起身:“今天只招待你一个客人。” 薛琢点了一份肉饼和面片汤,抬头问道:“送点心吗?” 他问的一本正经,陈玥往厨房走:“当然送,你不是客人嘛。” 肉饼是一早便准备好的,还好今日天气不好,陈玥少做了一点,要不然恐怕这些肉饼明天就会坏掉。 这些东西都是比较好做的,加上今天原本没有准备点心,陈玥一心二用,在做面片汤的同时揉了一个不大的面团。 面刚揉好,面片汤便做好了。 她把面片汤盛到碗里,肉饼切好放入盘中,先端给了薛琢。 “点心还没做好,需要等一会儿。正好外面的雨下得大,薛公子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她问,“薛公子今日没什么事罢?” 陈玥将面片汤端给薛琢,看他穿的衣服忍不住想笑,薛琢冷着脸:“今日无事。” 面片汤煮好了,揉好的面也醒的差不多了。 想起端午时薛琢说不喜欢吃甜食,陈玥这次专门做了咸口的点心——蟹黄壳。 正好这次可以用上之前置办的简易版烤炉了。 这烤炉造型很奇特,分为三层,上下放置火炭,中间可以放需要烤的食物。 用法非常简单,将上下的碳点燃之后,将小小的圆形点心放到中间,等温度够了,烤着的电心就会像在现代的烤箱中一样鼓起一层皮。 由于简易版的烤炉不是封闭环境,烤出来不像用烤箱烤出来的那样完美,但在现有的条件下,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玥端着蟹黄壳出来时,薛琢已经把点好的朝食吃完了,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有一壶茶,显然李二已经收拾过了。 见薛琢观察桌上的点心,陈玥主动向他介绍:“这种点心叫做蟹黄壳,你尝尝,应该还和你的口味。” 薛琢去看盘里的蟹黄壳,这点心长得圆圆的,上面盖着一层褐黄的芝麻,看上去有点像是烧饼。 他拿了一个,小心地咬了一口。 点心刚从烤炉中拿下来,还有点烫。入口后极酥脆,表面的芝麻层“嘎吱”一声掉到他嘴里,带来满口的芝麻香。 里面的馅料竟然不是平常吃的甜的,而是放的小小的葱碎加上了猪板油,摇身一变成了一道咸口的点心。 薛琢虽没说话,吃得却很香。 陈玥见他很快吃完了一个,放下心来。 端午那天的事情,陈玥一直过意不去,觉得怠慢了他,总想着要怎么补偿他,现在见和他的口味,心里松了一口气。 蟹黄壳做了不少,食肆里的三人也还没有吃饭,陈玥招呼李二和储清过来吃饭,却发现储清又不在了。 她疑惑道:“储姑娘呢?” 李二拿了一个蟹黄壳,边吃边回:“储姑娘回房间了吧,刚刚我见她拿着伞往那边走了。” 陈玥十分疑惑,之前储清不会这个时间走的,怎么今天回房间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她和薛琢打了个招呼,提着伞到储清房间去找。 “呯呯呯,”陈玥敲了敲门。 储清的房门应声而开,她衣着整齐、脸色略有些苍白。 “储姑娘,你怎么不吃饭就回来了?” 陈玥将手里端的蟹壳黄交到储清手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日大雨,容易伤寒,可要注意点。” 储清接过冒着热气的蟹黄壳,向陈玥道谢:“只是头有点疼,不碍事,我睡一觉就好。” 她眼神躲闪,明显不想多谈。 陈玥吞下嘴边提醒她看大夫的话,嘱咐道:“好,那你好好休息罢。” 雨打在伞面屋檐上,溅起了一串水花。 陈玥回去后盘里的蟹黄壳已经被吃了一小半,薛琢倒了杯茶在喝。 李二见她回来,将手里剩的一口蟹黄壳塞到嘴里,嚼吧两下吞了下去:“东家,储姑娘没事吧?” 陈玥将储清的“头疼”给李二说了一遍,李二坐回到座位上,放下心来。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雨声从噼里啪啦变成了滴滴答答,阴云散去,预示着夏天到来的第一场大雨结束。 因为这一场雨,薛琢在陈家食肆耽误了不少时间,雨既然停了,便是时候走了。 端午的那张帕子因为今日擦了衣服,已经从洗过的干干净净的帕子变成了一团咸菜。 薛琢将这条帕子拿好,认认真真地朝向陈玥,“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独自和男子去街上,尤其是端午这种日子,挺危险的。” 他将咸菜状的帕子放到陈玥身旁:“这个,你留着。” 看着这张让人不忍直视,像是被人蹂|躏过的手帕,陈玥脑袋里只有三个问号。 薛琢面色冷淡,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莫非是想让我再帮他洗一次? 还是别人用过的帕子他不想再用了? 想到薛琢那张脸,陈玥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她接过那张手帕,默默听了薛琢的,将它揉成一团放到了袖子里。 薛琢这才满意了似的,拎起桌旁的伞,大步走了出去。 为了表示礼貌,陈玥跟着送他到了门口,刚刚踏过门槛,就听到薛琢说:“你若是需要铺子,正好我在双茶坊有一间暂时不用,可以借给你,何必去买庞家的东西?” “什么?”陈玥第一次听说铺子这种东西还可以借的,她揉揉耳朵,“你刚刚说你在双茶坊有空余的铺子?” 她眼睛亮晶晶的。 薛琢一说出来便后悔了。 虽然他利用她暂时躲避了某些眼线和追杀,但这是她之前同意的,条件也早就付清了,更何况她也没有遵守约定留在张家庄,那他有什么必要付出一间铺子呢。 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对陈玥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但看着陈玥脸上欣喜的表情,薛琢嘴里的否认不知怎么的就消失了。 “嗯,”他声音平淡,像是说的不是双茶坊的铺子,而是门外的一捆柴火似的。 陈玥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早上还在愁的事情,今天中午就能解决。 但她肯定不能真的“借”他的铺子,这种事情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借就算了,要不然你租给我吧,租铺子的钱我还是付得起的。” 薛琢眉梢微动:“不必了,我卖给你。” 想到还差一部分才够的银子,陈玥愁眉苦脸:“薛公子,你还是租给我吧,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呀。” 她抬头偷偷观察薛琢的脸色,试探地说道:“嗯,我可以先付一部分,以后每个月交另一部分吗?” 见薛琢点头,陈玥喜形于色,毫不遮掩。 薛琢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他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口:“但我有一个条件。” 陈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日后你得亲自到双茶坊去做生意。” 薛琢心里皱眉,一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但他马上说服了自己。 不过是想吃朝食的时候方便一点罢了,他心想,能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卤面 薛琢的效率很高, 不过两天时间,便将他名下的铺子转移到了陈玥名下。 这家铺子原本是家书铺, 后来因为薛琢要掩藏身份, 所以被他买来当做是明面上的产业。 他打着商人的旗号, 自然要伪装的像一点。 这才有了今天卖给陈玥的书铺。 这家书铺距离陈府很近, 离开始看过的庞家的铺子也不远,虽然也不算大, 却胜在位置好。 从薛琢手里买这间铺子,陈玥按照市价给他,需要三百六十两银子, 她这次先付了二百两,打算把剩下的一百六十辆分成几个月付给薛琢。 正好手里剩下六十两银子, 拿出一部分改造一下西街的陈家食肆, 维持原本陈家食肆的运转;剩下的可以将这家原本的书铺,现在的陈家食肆分店装修一下。 虽然不能做到郑毅的楼中楼那样,但也要能吸引顾客。 毕竟现在的情况和她当时接手陈家食肆的情况不同。 她现在手里有了钱, 虽然不多, 但足够做这些事情了。 只有环境好了,才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就这样改造之后, 双茶坊的陈家食肆便能风风火火的做生意了。 陈玥看着现在站的这个位置, 外面的街道宽敞,路上的行人也比在西街更多,到了晚上依旧十分热闹。 她的新食肆也是宽敞明亮的,陈玥的心情像现在的食肆一样明亮。 不远处的庞家首饰铺不知道是不是没卖出去, 依旧开着。 首饰铺的上上下下都有些懒散。 陈玥想起薛琢说的那句“庞家有问题”来,好奇地在经过时特意留意过,看上去风平浪静,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她在这里观察了几天其他食肆的营业情况,觉得可以做出与陈家食肆不同的决策,在这里开店若是还像在西街那样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回买铺子的银子。 西街的食肆也在改造,估计就要完成了,到时候两家食肆一起开,可以赶个巧。 只是有一点不好解决,储清和李二都留在西街的食肆,到时候双茶坊的食肆一开,便只有她一个人忙活了。 陈玥将手里定制好的食牌挂在墙上,愁眉苦脸的。 早知如此,当时该多找个帮手的,哪能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帮忙的人? 她望着窗外,食肆里的桌椅已经摆好,厨房也已经改完,只差找个帮手选个时间开业。 陈玥起身出门,将门锁好,往西街走去。 现在已经过了小暑,天气逐渐炎热,街上的桃树有些已经挂了青涩的果子。 顾清荷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百无聊赖,眯着眼睛透过手指缝去看天上的云。 她藏在一片树荫中,是不是有风吹过,倒也不觉得热。 “呯呯”两声,顾家的门被敲响了。 顾清荷拿起手边的扇子一骨碌爬起来,声音清脆:“来了。” 她打开个门缝偷偷往外望,见到门外是几天没见的陈玥,站直了身子“啪”的打开门。 “陈姐姐,你怎么来我家了呀?”等陈玥进来后她把门关好。 此时站在太阳下,她才觉出天气有些热来,正巧手里拿着扇子,顾清荷用力摇了两下扇子。 “陈姐姐,天这么热,你怎么出来了?” 陈玥走了一路,热得有些额头冒汗,顾清荷见状把手里的团扇给了陈玥:“给,你扇扇罢。” 她引着陈玥进屋,倒了杯水递给陈玥:“来喝水。” 陈玥一口将杯里的水喝完,才有力气说明来意:“顾姑娘,有件事我想麻烦你。” 顾清荷自顾自地倒水,笑盈盈地对她说:“你说啊陈姐姐,我们之间,客气什么。” 她摇着头,不在意的样子。 陈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她一时半会找不着更好的人选,只按照她的目的说道:“我要在双茶坊开一家食肆,想请你帮我两天忙。” 顾清荷歪着头:“要我帮忙做点心吗?” 陈玥点头:“我可以付给你工钱,一个月二两银子,你帮我一个月应应急就行。” 桌上的扇子被顾清荷拿起来,她将扇柄转动两圈,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色来。 “陈姐姐,我……”她停顿片刻,从为难变成了眉飞色舞:“当然可以了!” 陈玥吓了一跳,见她这样,不禁笑她的小孩子心性。 不过,按她那时候年龄来说,顾清荷还真的只是个小孩子呢。 顾清荷喝了一口冷水,委屈着一张脸对陈玥诉说自己的想法。 “陈姐姐,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她眼神希冀,陈玥软下声音:“什么要求,你说说看。” “我想一直跟着你做生意,一个人待着每天都很无趣,”她抬头,“而且我也想像陈姐姐一样,靠我自己的能力生活。” 她的话掷地有声。 陈玥未曾想到过,这样一个在家人保护下长大的女孩,能有这种想法。 不过这样甚至算不上条件的条件,陈玥没有理由不答应。 顾清荷第二日便去了陈家食肆。 虽然她在青团的功力少有人及,但在做其他东西上的经验却有些欠缺。 陈玥给她开启了一个“紧急培训课程”,将开业时需要的东西先教给了她。 顾清荷果然是个厨艺小能手,有些没有做过的东西多重复几遍便能做出一样的味道来。 “就是这样,做得时候在酱料里加上一点水,这样可以使炸出来的酱不像之前那么咸,味道会更好些,”陈玥挑起一点炸好的酱,放到顾清荷嘴边,“你尝尝。” 顾清荷吃了一点,直点头:“嗯嗯,我说之前怎么那么咸,原来是没有放水。” 她咂摸着两种方法做出来的酱的差别,不得不承认果然还是加了水的更适合。 陈玥对这样的进度已经非常满意,毕竟这是顾清荷尝过一次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只是忘了放水,已经非常好了。 正巧赶上饭点,陈玥将面煮出来,和顾清荷将面分成了两份,往面上舀一勺酱,加上了煮好的黄豆芽和一些脆生生的黄瓜丝。 陈玥做好了准备,已经是第二次开食肆了,她成熟了不少,起码不会再犯之前灌汤包的错误。 陈玥打算把双茶坊的食肆开成全天的食肆,既卖朝食,又卖晚食。 毕竟这里的晚上比较热闹,有能力出来吃饭的人也多,晚上不做生意,简直是把钱往别的食肆手里推。 她还有债要还,可不能在像之前那样,只卖一顿朝食了,若是还像之前那样,恐怕连每月的房债都还不起,更别提赚钱了。 现在的天气逐渐转热,她估计着食客们都不爱吃热的了,尤其是晚上,吃点凉的正合适,各式各样的凉面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凉面只需要将面煮熟,过一下凉水,极为方便。 剩下面里要放的卤子可以提前做出来,客人点什么浇上一勺便好,也不会耽误原来卖的东西。 陈玥为几天后的开业准备了几种面,其中一种就是顾清荷在做的炸酱面。 炸酱面味道浓厚,做法方便简单。 只要锅里的油热了放上些肉丁,翻炒片刻加入香蕈,再加上陈玥自己酿的豆瓣酱和甜面酱,最后加少许水,等锅里的酱料变浓稠便可以关火出锅。 炸出来的酱因为加了两种酱口感十分丰富,佐上鲜嫩的黄瓜丝和放凉的黄豆芽更添上了一分清爽,让人在炎炎夏日也能暂时忘记窗外的炎热。 到时候装上一小盆放在食肆的食案上,再加上以后要做的鸡丝卤和葱油,正好可以凑三种凉面。 食客们来了,可以多两个选择。 口味重的食客可以选择炸酱面,层次丰富,口感醇厚,吃上一口既能满足胃,又能满足嘴;而口味轻的则可以尝试鸡丝面和葱油拌面。 食肆开业前夕,陈玥定制了一块木匾,上面写了“陈家食肆”四个大字,她将这块木匾挂好,用红色的布盖住,等开业那天将红布掀下来,也算是个开业仪式了。 她将木匾整理好,太阳渐渐显现出金红的色彩来。 陈玥一回头,看到薛琢在太阳的余晖下朝食肆的方向走来。 她有些失神。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薛琢走在波光粼粼的雾灵河边上了。 雾灵河边的垂柳轻轻摇晃,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陈玥觉得这景象有些熟悉,恍然想起来是不久前耿耿走过的路。 那时候她还刚接手食肆不久,河边的桃树刚刚开花,如今的桃树已经结了青涩的果子了。 她同薛琢走在河边,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直到快要回到陈家食肆的门口时,陈玥才听他叮嘱道:“回去罢,走慢点。” 陈玥已经看到食肆的灯光了。 储清倚靠在食肆门口向远处望,似乎是在等她。 她向薛琢告别,再一次坚定了薛公子是个好人的信念,毕竟天色晚了还专门送她回来。 “薛公子也早些回去罢,”陈玥叮嘱他,眼神清澈,像是雾灵河的水,但唯独不含半点其他的情绪。 见陈玥转身往食肆走了,薛琢张嘴说道:“我给你的手帕你要留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这句话,只知道陈玥回头后清脆的应答声让他有些失神。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豌豆黄 第二天新食肆准时开业。 陈玥特意找人仿照后世的海报做了张单子, 将开业活动悉数写上去贴在门外。 她早早准备好,将食肆的门开了。 但路上的客人虽多, 大多数还是停在了双茶坊的老店门前。 陈家食肆一时间竟没有一个客人光顾。 顾清荷对接待客人没有经验, 独自留在了厨房, 所以外面只有陈玥一个人。 她站在门口张望, 门前的人来来往往,有一些丫头打扮的小姑娘专门到双茶坊来买朝食。 大部分人步履匆匆, 根本注意不到双茶坊新开了一家食肆。 更别说专门到食肆门口来看那张张贴好的海报了。 她踮着脚,盼望着能有一个食客进来吃朝食,哪怕有一个也是好的呀。 但她的期望没有丝毫效果, 过往的人群都目标明确,吝啬于对其他地方投以目光。 陈玥急得踱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她当然知道, 但开业半天一个人也没有, 依然带给她一种挫败感。 “陈姐姐?” 她身后传来顾清荷的声音:“怎么今天一个人也没有?” 厨房里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差上门的客人。 顾清荷第一次做这种事,给人做食物挣钱的事情可是她从来没有试过的呢。 她既兴奋又紧张, 从昨天晚上开始, 便将一会儿做饭的流程在心里演练了千千万万次。 见过西街陈家食肆宾客如云的盛况后,顾清荷理所当然认为今天开业食肆会很热闹。 没有想到, 她在厨房等了一柱香的时间, 还不见陈玥将客人点的单子给她,她按捺不住,便出来瞧了瞧,那想得到, 食肆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客人也没有。 她心里打起鼓来,这样真的能做起生意来吗? 陈玥自然看出了她的怀疑与退缩,这是人之常情。 换了她是顾清荷也会怀疑一番。 今天的生意对分惨淡,一时半会儿怕是改善不了。 陈玥的心里也没谱,但她作为老板,总要给员工吃一颗定心丸。 她尽力稳住脸上平静的表情,装作淡然地说道:“时间还早,咱们又是新开的食肆,一时半会儿没有生意是正常的,你先休息会吧,等客人到了再忙活。” 顾清荷半信半疑的点着头回了厨房。 虽说店里现在没什么客人,但她也不能一直待在外面,厨房的东西是离不了人的。 陈玥见她乖乖听话回到了厨房,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下子坐倒在食肆新定制的椅子上,拍了拍胸口。 总算是将顾清荷稳住了。 陈玥皱着眉,怎么就没有客人呢?莫不是她贴的海报不够显眼?还是说这条街上的客人只喜欢到熟悉的店里买? 她从门口观察了片刻。 来双茶坊买朝食的都是这附近的人,作为雾灵镇的“富人区”,主子亲自上门买朝食吃是很少有的,所以这些买朝食的,都是别人家里的丫鬟嬷嬷,听了主人的吩咐出来买的。 所以他们对新开了什么食肆不感兴趣,她们要做的,是将主子吩咐的食物买回去。 陈玥觉得情况不妙,若是这样,双茶坊压根就没有让她插一脚的余地。 她有些挫败,但这种情况陈玥不是没有考虑过。 虽说大部分是帮主家买的,但丫鬟嬷嬷们也要吃饭不是,这便是商机了。 不过是多花上些本钱的事。 她对顾清荷说了一句,便大踏步出门去了。 人都有个从众心理,既然食肆里冷冷清清没有人来,不妨找上一队人来食肆里假装吃朝食试试效果。 陈玥顺利找到一批人,与他们这样那样的说上一番,嘱咐他们演的像一点,付了一顿朝食作为雇佣人的报酬。 几个人像看傻子似的看她,不过倒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有一顿可以白吃的饭,为什么不去吃呢? 他们这些人又不像双茶坊的人,财大气粗的,就比如眼前这位姑娘,居然亏本请人去吃饭,真是怪哉。 陈玥为他们指了路,心满意足的回了食肆,觉得这个方法可以尝试一下,只要有客人来了,她就有把握将客人的心留在这。 不多时,她找的这些人便零零散散的上门了。 陈玥将食牌递给他们,不想这些人都不识字,她便将食牌上的食物都念了一遍,这第一桌上门的客人很快点好了餐。 他们倒是不客气,点了好几份朝食,点完了还时不时的看陈玥两眼。 陈玥好笑道:“尽管点,但我有个要求,你们点完了不能剩下。” 来的三个人将心放到肚子里。 他们的确是想贪几分小便宜,有人请客的时候可不多,好不容易天上掉了张馅饼,当然要一次吃够。 陈玥利索的将这三位点的东西送到顾清荷那里。 顾清荷坐在食肆的厨房无所事事,东西一早便准备好了,现在没有客人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最最重要的,不过是看着烤炉上的火不要将食肆点燃罢了。 她心里生出不少怀疑,这样真的能行吗?这么长时间不见一个客人。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真的有客人上门了。 她打起精神来。 陈玥请的人陆陆续续到了,食肆里逐渐热闹起来。 薛琢来的时候,食肆里算得上是“人声鼎沸”了,他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将双茶坊这样的地方的铺子也开得这样热闹。 要知道,双茶坊的食肆,早上基本上没有人会在食肆里吃饭,每个食肆都分外安静。 陈玥倒是个奇人,薛琢心想。 “奇人”陈玥给厨房送完了最后一份菜单,出来就见到了某个坐在角落里依旧和人群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忙走到薛琢身边去,笑意盈盈:“薛公子早,今日吃些什么?” 想起食肆里新加的东西,她笑着道:“食肆里近来新加了些吃食,你看看可有合胃口的?” 她将做好的“菜单”放到薛琢桌上,靠近之后点着新加的几种吃食介绍道:“这几天天气热了,食肆里新加了几种凉着吃的卤面,正好解暑呢,薛公子要不要尝尝?” 薛琢眼睛落在菜单上,扫过陈玥指的几种卤面,这菜单与别处不同,竟然还配上了食物做出来之后的样子的画。 虽然不甚精致,但看上去有模有样的,竟能清楚的看出这些做出来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薛琢的眼睛看过几种卤面,眼神落在炸酱面上。 陈玥顺势推荐:“薛公子想尝尝炸酱面吗?这是用肉和酱一起炒出来的,很适合爱吃咸的的人。” 薛琢对这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并没有多大胃口,但因为陈玥希冀的望着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点了头。 陈玥利落地将炸酱面记下来,语气柔和的对薛琢道:“今日的点心一会儿便端上来,薛公子稍等片刻。” 见陈玥进了厨房,薛琢脑子里冒出一整排问号,他来这明明是想吃之前吃过的热干面的,怎么被忽悠成了黑乎乎的炸酱面? 而且,今日的饭菜是谁做的? 陈玥在外面忙活,饭食必然不可能是她做出来的,薛琢懊悔,早知道就带着陈塘那个家伙了。 吃不完还可以叫他帮忙解决掉,反正他对吃的不挑的很。 上次他在陈家食肆吃的那个青团,薛琢想起那种甜来便觉得腻味的慌,这次可别再是那样的味道了。 他腹诽着,见陈玥端了今天的点心出来。 几块方方正正的点心摞在一起放在一个白瓷盘中,虽然瓷盘颜色素净,但因为盘里颜色喜人的淡黄色点心,这盘子也显出与众不同来。 陈玥将今日特供的豌豆黄放在薛琢的桌子上,笑问他道:“薛公子可认识这道点心?这是豌豆黄,尝尝看。” 薛琢意象对甜味的点心无感,但食肆主人在这里眼巴巴看着,他也不能不给她个面子。 他拿了一块,打算放到嘴里敷衍地吞下去,没想到入口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甜的发腻的味道,而是一种淡淡的天,带着微微的豆香。 不会像以往吃的各种酥式点心一样酥的掉渣,但吃着也不会腻人,与其它的点心相比,倒是有些清爽的感觉。 薛琢意外觉得这点心的味道不错,这次他不急着将点心吞下去了,而是正常吃了起来。 陈玥也不再多逗留,回到了她原本应该在的岗位上。 正巧,外面有个客人似乎被陈家食肆不同寻常的热闹吸引到了,她踱着步子,有些犹豫地到食肆门口看了两眼,一眼便看到了食肆门口贴着的一张偌大的海报。 “开业酬宾,一律半价?” 这位客人是位姑娘,穿着一身米红的衣衫,看上去比顾清荷的年纪还小一点。 陈玥早就注意到了这位潜在的客人,她热情的对这位小姑娘解释道:“本店刚刚开业,这是我们开业日的一点活动,而且进食肆还额外赠送一份点心。” 这位姑娘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看上去像是为府上的主子来采买朝食的,进小姑娘面色犹豫,看得出她已经有些心动了。 陈玥加了把火:“今日赠送的点心只限今天哦。” ☆、鸡丝面 眼前的姑娘果然坚定起神色来, 在陈玥的“忽悠”下进了陈家食肆。 这是陈家食肆在双茶坊开业之后来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客人,陈玥欢喜极了, 这可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找了这么多人, 总算是有效果了。 陈玥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安利卖给这位姑娘。 她拿出了仿照后世做的菜单, 一一向这位客人介绍, 尤其重点介绍了店里新加的几种卤面。 这位客人眉毛纠结成一团,似乎陷入了为难中, 陈玥趁机到厨房去拿了一碟和薛琢的一模一样的豌豆黄来。 见这位姑娘还没有选好,陈玥将豌豆黄放到她桌上,向她介绍:“这便是今天的特供——豌豆黄, 您若是一时选不好吃什么,可以先选一样, 吃着好吃, 以后还有机会再来不是?” 这姑娘一听,似乎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便将目光定在了陈玥推荐的卤面那一页。 她的手指划过三种卤面, 最后把手停在了葱油拌面和鸡丝面两种上, 第一个将炸酱面排除了,看来是个不喜欢重口味的姑娘呢。 陈玥揣测着客人的喜好。 她张口推荐:“鸡丝面的口感更淡一点, 葱油拌面与它相比, 口感会更加丰富一点。” 这个姑娘听了很快决定下来,点了一碗看上去最为清淡的鸡丝面。 陈玥拿着菜单走了。 这菜单可是店里只有一份,纯手工画出来的。 陈玥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个能将菜品画得和实物接近的画师,加上她“写实”的要求, 可是花了不少钱呢,再做一份,恐怕暂时拿不出那么多的闲钱来。 也就是现在客人少,还用得过来。 想起她之前担心的菜单不够用的情况,陈玥又是苦涩又是好笑,菜单不仅够用,甚至还有空闲的时间。 她将脸上的苦涩驱逐开,安慰自己,这才第一天呢,怕什么。 玉箫是徐夫人身边的小丫头,前两日夫人与徐家二爷之间闹了很大一场脾气,第二日夫人一早便搬着行李带着人搬到了雾灵镇这个地界。 作为夫人身边的丫头,自然跟着夫人一起来了。 但玉箫心中是不满的。 她自八岁起便跟夫人身边,那时候夫人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儿。 她跟在夫人身边,两人一起长大,当初夫人上元节偷偷溜出府去,遇到了如今姑爷,闹着要嫁给大她五岁的徐二爷。 夫人的爹娘当然不同意好好养大的女儿嫁给一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可当时还是周家小姐的夫人闹得厉害,周老爷便将徐二爷叫来,谁知道这一来,不知道他给周老爷下了什么迷|药,竟然同意这门婚事。 结婚五载,两人倒也恩爱,只是不知道,她家的姑爷徐二爷竟然闹着要出海做生意。 夫人当然不同意,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玉箫不知道两人之间吵了些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夫人的错。 她心里无比贵重的夫人竟然被徐二爷气得搬来了这么个小地方,虽说看上去山清水秀的,但到底不如盛安繁华,连吃的都不合胃口。 夫人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这让她对徐二爷越发的不满。 但她毕竟只是个小丫头,不满又能怎么样?最多只能私底下偷偷骂两句徐二爷罢了。 这不是,才到这个地方的第三天,夫人便吃不下饭了。 府里临时请来的厨子手艺不算太好,做出来的东西不和口味,周汝美便遣了玉箫到附近去买些朝食填填肚子。 周汝美是个会做人的,来的第一天便于周围的邻里打了招呼,处好了关系,玉箫自然和隔壁府邸的丫鬟小厮混的熟了。 她一打听,小丫鬟们便将这附近好吃的食肆告诉她。 这一听不得了,都是双茶坊的食肆。 玉箫与小丫头们告个别,马不停蹄的来了双茶坊买朝食。 想来是因为大家都是买回去吃的,双茶坊的食肆里都冷冷清清,她心里带着两分忐忑买好了别人推荐的朝食,便往回走,谁知道半路看到了个与其他食肆格格不入的食肆。 门上的牌匾很新,看上去刚开不久。 店里倒是与其他食肆不同,热热闹闹的,街上都能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 她忍不住往食肆门口走,便见食肆门口贴着一张抢眼的白纸,上写着“开业酬宾,一律半价”,她犹豫着。 这家食肆看上去很是热闹,不知道食肆里的东西是不是格外好吃? 她看着手里拎的几个油纸包,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时出来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招呼她进去。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进了这家食肆,回过神来时已经拿着人家的菜单子了。 坐都坐下了,也不好起身离开,正巧今日急着出来给夫人买朝食,她自己也还没有用过餐,在这解决了也好。 这单子做得倒是精巧,一页一样,上面不仅写着名字,居然还画着食物做出来的样子。 她的眼睛扫过单子上的三种卤面,其中一种黑乎乎的,看上去不是很好吃,她开始怀疑刚才的选择。 做这样的朝食的食肆里能做出好吃的东西吗。 不过价钱倒是不贵,正好点一份试试。 于是她点了一份看上去最正常、最清淡的鸡丝面。 鸡丝面还没上来,先来了豌豆黄。 豌豆黄她倒是吃过,无非是将豌豆煮成豌豆泥,再加上其他些许配料后做出来的。 她以前到街上玩总会吃呢。 这豌豆黄颜色虽然喜人,但她不久前早已经吃过了,看上去没什么稀奇的,玉箫不是很想吃。 幸而片刻后鸡丝面也上了桌,她将桌上的油纸包推到一旁,腾出个可以吃饭的地方。 鸡丝面和画上画的有些区别,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颜料又贵又少,不可能画的一模一样。 碗里放着一碗面,面上放了一层的鸡丝,旁边还放着煮好的几根翠绿的青菜,看上去还可以。 玉箫将面前的豌豆黄推到一边,将点的鸡丝面拿到跟前。 面刚一入口,便有鸡汤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定睛一看,果然面里放的汤是泛着乳白的,吃着应该是加了鸡汤。 碗里的鸡肉一入口便是吃得到的柔嫩鲜美,切成丝的鸡肉里浸入鸡汤的鲜美,给原本清淡的肉带上了一丝更美好的味道。 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不能入口,反而很好吃。 看来这家食肆能开在双茶坊还是有他的理由的。 陈家食肆这种格格不入的快活气氛吸引了几位食客驻足,但片刻后几位客人还是摇头离开,去了不远处的另一家食肆。 客人来得虽然不多,除了那位姑娘和薛琢之外还都是假的,但看上去大家都吃得很满足。 想到薛琢,陈玥往角落里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桌子空出来,薛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剩下一角银子熠熠闪着光。 来的第一个客人,刚刚那个小姑娘,也马上要吃完了,陈玥见她拿出了帕子,忙上前去。 这位客人没动她送上来的豌豆黄,陈玥请她稍等片刻,用油纸将这一碟动也没动过的豌豆黄摞在一起包好,递到那姑娘面前。 “这是本店赠送的豌豆黄,姑娘若吃不下,不如我为你包起来带回去罢。” 玉箫接过原本属于她的豌豆黄。 也罢,这家食肆的面味道不错,想来豌豆黄的味道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拎起原本放在桌上的几个油纸包,站起身来将一块细碎的银子递给陈玥:“不必找了。” 陈玥接过来,想到:果然是双茶坊赚的钱多,这一小块银子虽然不多,可抵得过原本一上午的收入了。 店里还剩三三两两她请来的人,这半晌时间不过来了一个客人,但就是这一个客人,不仅将她请人花费的那几餐饭的银钱补足了,还让食肆今日有得赚。 怎么也不会亏了。 她将这块碎银子放到怀里,门口又进来个人。 陈玥露出一个笑容,抬头一看,原来是之前在西街吃过她家朝食的杨荣轩和魏英博。 她的笑容真切几分,上前道:“杨公子和魏公子怎么来了?” 杨荣轩与她寒暄:“这不是正巧去西街瞧了瞧。” 他抬头四顾:“李二说陈姑娘在双茶坊开了家新食肆,魏兄便提出过来瞧瞧,顺便给你捧个场。” 魏英博耳朵红了点:“荣轩兄。” 杨荣轩笑道:“正巧,这里离我们的书堂更近一点,以后在想来陈姑娘这吃朝食,可是方便不少。” 陈玥笑着为他们找了个位置,将菜单递过去。 杨荣轩接过翻了两眼:“陈姑娘这菜单子做的巧妙,只是画得不好。” “若是魏兄画,可比这画得好得多了,”他将头转向魏英博,调侃地看他,“是也不是,魏兄?” 对面的魏英博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有些手足无措,片刻后他矜持着点头。 既然有更好的,陈玥当然想要更好的,她顺势说道:“那等以后换菜单子的时候,还要辛苦魏公子了。” 魏英博红着脸轻轻颔首,表示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妈妈买了一包板面的调料,没想到还挺好吃的hhh ☆、枣泥山药糕 玉箫拎着买好的朝食回了暂时落脚的府邸。 由于只在雾灵镇暂留几天, 她们的落脚处是徐家在这里的一家小小别院,不想周围府邸那么大的面积, 在双茶坊一众大宅邸中显得尤其小巧精致。 玉箫带着几个油纸包进了周汝美的屋子, 屋里香炉里的烟韵袅袅而升, 一个细弱伶仃的美人斜倚在榻上拿着一卷书。 门窗开着, 细弱的暖风吹进来,明明是十分舒适的温度, 榻上的人却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玉箫忙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关上了屋里的窗子,只留下一个微小的缝隙。 她一面关一面怒道:“碧云姐姐是怎么回事, 夫人病了,也不知道将窗子关严实, 若是病情恶化了, 可怎么是好?” 周汝美放下手里的书卷,有个比玉箫大上几岁的丫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子进来,正巧听到她的话, 没好气地回:“玉箫你真是愈发地不明事理了, 这分明是夫人叫我开的,怎么都怪罪到我身上来?” 玉箫这下那还愿意听, 她学着市井妇人叉起腰:“我看你分明是不安好心!夫人病着, 你还要将这些事都推到夫人身上去。” 对面的碧云偷偷撇嘴,玉箫想起这些日子夫人受的苦,大怒:“好你个你个小蹄子,不就是仗着自己在二爷身边伺候了两年, 现如今连夫人都不看在眼里了。” 说着,她声音哽咽起来。 碧云还想说两句,榻上的人已经起了身,声音轻轻柔柔的:“吵什么?” 她哑着嗓子:“碧云,你先出去罢。” 碧云不甘心地朝周汝美看去,见周汝美蹙着眉地看她,她咬着牙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周汝美主仆二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只听到玉箫轻轻的呜咽声。 周汝美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碗一口将碗里的药喝了,她细瘦苍白的手指映着手里如玉般的白瓷,显得更加苍白。 玉箫调整了情绪,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将桌边的椅子拉开,打开带回来的几个油纸包,拉起一个笑容,对周汝美说道:“这些都是咱们这周围的邻居告诉我的,说是附近最好吃的。” 油纸包里的东西露出了真面目,其中一个装着枣泥山药糕,周汝美在玉箫期盼的眼神里拿出一个咬了一口,咀嚼了半晌将嘴里的吃食咽了下去。 玉箫松了一口气,夫人总算是有心思吃点东西了。 前几日舟车劳顿,路上的条件艰苦,有时候找不到食肆甚至只能吃几口干粮,原本夫人的胃口就挑剔,这下更好了,吃都吃不下去了。 玉箫担心地晚上睡不好,好不容易到了雾灵镇可以歇歇脚,又找不到个合口味的厨子,只能到外面买朝食吃。 这几日夫人看上去比之前更瘦弱了一点,玉箫心里对徐二爷愈发不满了。 还有那个碧云,她想起来便心里不好受。 碧云和她不一样,是周汝美嫁到徐家的第二年被徐二爷带回来的,当年只比玉箫大了三岁的碧云跪在她周汝美面前,哭诉她的生活过得多么艰难。 她爹是个赌徒,手里的银钱输光了,要将她卖到窑子里,正巧遇到了出门的徐二爷,碧云抓住机会,死拉着徐二爷的衣摆不放手。 碧云她爹是个无赖,赖上了徐二爷。 徐二爷看着碧云可怜,便将碧云买了回来。 夫人一向心软,听碧云的一番哭诉,答应将她留下来,那时候徐二爷做生意挣了些银子,给碧云一碗饭吃还是做得到的。 这个新来的丫头一贯会讨好人,没多久就被徐夫人调到了身边伺候,身份变得与玉箫相同。 夫人对她也算满意,便总在徐二爷耳边提起她,徐二爷渐渐关注起她来。 只是没想到,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不知怎么的,徐二爷和碧云滚到了一张床上,正巧被徐夫人见着了。 徐夫人被气得一病不起,徐二爷两次三番找到夫人,话里话外都显露出想纳了碧云的心思,周汝美的身体本就不好,听他这样说过几次后,更是心中苦闷。 周汝美一病不起,碧云的事情渐渐拖下来。 这次徐二爷非要出海去做生意,这一走就是很长时间,徐二爷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能回来。周汝美自然不同意,两人吵了起来,她一气之下带着玉箫离开了徐家,留下信说要出门散散心。 过了没两日,碧云就带着徐二爷的信找到了周汝美一行人,周汝美看信的时候面无表情,玉箫心中忐忑,还以为是徐二爷写信请自家夫人回去。 没想到好脾气的周汝美看完后就丢到了一旁,玉箫捡起这封信,不敢真的丢掉。 这些年二爷给夫人写的心都被妥善的收了起来,这是第一封被丢掉的信。 玉箫不敢真的将信丢掉,只能捡回来收好。 她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夫人生气的原因,原来那封信上写的,是要送信的碧云留下来照顾夫人。 玉箫觉得自家姑爷脑子里进了水,如若不然,怎么会将碧云送来,这不是在膈应夫人吗。 但人既然来了,周汝美也不好把她赶回去,这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枣泥山药糕味道甜美,但周汝美生着病,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作罢。 玉箫担忧地看她,张了张嘴嚅嗫着说道:“夫人再用些吧,还有其他几样点心没有尝过呢。” 她匆匆忙忙把其余几个油纸包打开,里面露出几样不同的点心来。 周汝美却将面前的油纸包都推开,拒绝了玉箫的提议。 “这些东西,以前在家也是常吃的,吃着没什么胃口。” 玉箫站在一旁,有些担忧:“小姐……” 周汝美的手指微微捏紧了杯子,低着头怀念地低叹:“这个称呼,真是很久没有听过了。” · 双茶坊。 杨荣轩与魏英博离开食肆时,陈玥找来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了。 今天早上明显开局不利,过去了半天,食肆里只来了一个真正的客人,陈玥明白新开的食肆都会面对这样的问题,只是到底让她有些挫败感。 她坐在食肆的柜台前,将今天赚的银子放到用来盛放银钱的小盒子里。 客人都走完了,顾清荷终于能清闲下来。 她坐到陈玥身旁,撑着脸颊道:“今天真是累死了,平日里我还以为做生意会很容易呢。” 陈玥把今天的账目算清楚,笑着说道:“世上哪有什么容易的事情。” 对面的姑娘跟着她的话点头。 食肆的门被敲响,陈玥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见顾清荷已经起身将门打开了。 她的半个身子在门里,将食肆的门打开个缝隙,探出头去:“你找谁?” 陈玥笑着摇摇头,感叹顾清荷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的活泼。 忙了半日还能这样神采奕奕。 她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听不清门外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能听到食肆里顾清荷说:“今晚了,我们已经打烊了。” 门外的人并没有就此罢休,还在和顾清荷说话。 陈玥心下奇怪,这是怎么了? 不等她问,门前的顾清荷转过脸来:“陈姐姐,门外有个人想现在买朝食。” 陈玥站起来。 刚才开了一早上,食肆里也没几个客人,现在关了门,倒是有客人找上门来了,真是奇怪的很。 她示意顾清荷将门打开,门外是个让她感到意外的人。 顾清荷小声说着:“她刚刚说尽早来买过朝食,现在想再买一点。” 陈玥点头,走到前面将门外的玉箫迎进来,边走边问道:“这位姑娘怎么又来了?” 她的眼神清澈,看得玉箫不好意思起来:“这位女掌柜,今天早上买的那种鸡丝面,我想再买一份。” 陈玥挑起眉毛,刚不久吃了一碗,现在又想买一碗? 玉箫脸色局促:“我想请肆厨到我家夫人府上去做一次今天的鸡丝面。” 陈玥带着玉箫坐到桌前,婉拒到:“姑娘若是想吃面,随时到食肆里来就是,去贵府恐怕不太方便。” 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无理,玉箫的脸色涨红,她声音急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食肆做了我不好为我家夫人带回去……” “那怎么不叫你家夫人到食肆来吃呢?”顾清荷口快道。 玉箫低着头,声音也有些低:“我家夫人前两日才到的这儿,一路上舟车劳顿,身上也不舒坦,不好出来的。” 陈玥想起今天早上这位姑娘手里拎的大大小小的油纸包,问道:“姑娘今早拿得油纸包可是给你家夫人带的?” 她情绪低沉,轻轻点了点头。 陈玥皱着眉,询问道:“不知贵府离这里远不远?” 玉箫将低垂着的头抬起来,眼神希冀:“我家就在双茶坊附近,那边梨花巷的第一家就是了。” 陈玥沉思片刻,答应了玉箫要求。 玉箫脸上绽开笑容,拉着她就要走。 看顾清荷还站在原地,陈玥回头嘱咐:“清荷先去休息罢,晚上还有得忙。” 见顾清荷点了头,陈玥这才跟上玉箫,往梨花巷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补昨天欠着的那章,但是好像今天写不完了,明天再接着写 ☆、宋嫂鱼羹 陈玥随着玉箫顺着双茶坊的街道来到了梨花巷。 这里果真离得不远。 她二人进了院子, 只见一路上奇花异草、小桥流水,精致异常。 陈玥心道:这里虽不如陈府大, 但也自有一番趣味。 因为是来徐家做朝食的, 陈玥二人并没有在外多逗留, 随着回廊到了徐家的厨房。 厨房里有三三两两的小丫鬟, 玉箫将几个人赶出去,自己留下来打下手。 陈玥将灶台的火点燃, 问道:“有鱼吗?” 玉箫支支吾吾的,显然不太懂厨房的情况,她又叫了一个人进来。 这人年纪看上去不小了, 在一众小丫鬟中十分显眼。 她弓着腰上前:“玉箫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玉箫转头看陈玥, 对她道:“陈掌柜, 有什么事情问她就好,她是掌管厨房的。” 眼前的嬷嬷穿着一身褐色衣服,弓着身子, 对玉箫的态度唯唯诺诺的, 一听她这样说,便转向陈玥, 没想到玉箫姑娘找来的竟然是个年轻姑娘! 她身子站直了些, 笑着对陈玥道:“这位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玉箫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只能添乱,没有丝毫用处,不如回去看看自家夫人,于是她将厨房的小丫鬟们叫到一起, 敲打了一番,便离开了。 陈玥自顾自地烧起火,转头问问:“这位嬷嬷,厨房里可有鱼?” 嬷嬷不像在玉箫面前一样畏畏缩缩,站直了身子,回道:“姑娘需要什么鱼?” 她虽然这样问,心里却不以为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做出什么来?还要她亲自留在厨房打下手。 要知道,徐家之前刚请来的厨子也没有叫她打过下手。 “鳜鱼或是鲈鱼都可以。” 嬷嬷偷偷撇嘴,回道:“鳜鱼这会子吃着都不肥美了,要它做什么。” 陈玥没有意识到嬷嬷的敷衍,解释道:“今日的食材,一定要鳜鱼或是鲈鱼才好,这两种鱼的小刺比较少,肉质还鲜美,容易操作一些。” 嬷嬷听了她的话,回道:“这食材倒是有,只是放在了哪里,还得问负责这一块的小丫头们。” 她退后两步,说道:“你等着,我去问问。” 陈玥点了点头,思索起这道菜做法来。 她今天要做的,是一道宋嫂鱼羹。 听玉箫今天的话,府上的夫人应该是病着,胃口不好,正巧这道宋嫂鱼羹酸酸咸咸,又美味又开胃,营养价值还丰富,适合生病的人补充蛋白质。 只是这道宋嫂鱼羹需要将鱼做成羹,这样就必须要鱼的小刺较少才能做好。 没多久,嬷嬷便叫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进来,小丫头向她行了个礼,自顾自说道:“姑娘是需要鳜鱼?鳜鱼就在那边的缸里放着,还活蹦乱跳的呢。” 她走到厨房的一角,陈玥转头去看,那边可不是放着一个圆乎乎的青花白瓷大缸。 小丫鬟徒手抓了条鱼出来,鱼虽然有些没精神,但果真还活着。 这条鳜鱼颜色呈比较浅的金棕色,时不时还会跳起来一下,小丫鬟将抓起的鱼放到案板上,退回了厨房近门口的位置。 陈玥拿了把刀,干干脆脆地将这条鳜鱼解决掉,取出鱼骨,将剔去骨头的鳜鱼同代替料酒的黄酒与葱姜放到一个盘子里上锅蒸。 要做成鱼羹,当然要先将鱼肉蒸熟,才能继续。 等时间差不多了,将锅里蒸着的鳜鱼取出,剥掉鱼皮,将剩余的白色鱼肉碾成小块,盛到碗里。 除此之外,鱼羹还需要一些笋丝和香蕈,这道菜原本应该放的是春笋,更适合春天吃,现在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春笋了,不过其它的笋也可以。 陈玥将笋和香蕈切成细丝,放到锅里汆了片刻,将这些细丝捞出后放到碗里。 最后一个步骤是将锅里放上猪油,葱姜加上黑胡椒放到锅里翻炒片刻,加上适量的水和花雕酒,煮开后将水里的葱姜捞出去,加上切成丝的火腿,放到盛着水的锅里。 等火腿加进去之后,放入适量的盐、糖和这道宋嫂鱼羹必不可少的白醋,最后等水再次煮开后加入碗里的鱼肉和笋丝、香蕈丝。 打上一个鸡蛋后,再次加上些白醋,片刻后便可出锅了。 锅里的香气慢慢飘散出来,立在一旁的嬷嬷耸了耸鼻子,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年轻的姑娘是有点功夫的,不管吃着怎么样,闻着倒是挺香的。 陈玥将锅里的鱼羹盛到碗里,正巧玉箫回来了。 “陈掌柜,这是好了?” 她笑吟吟的:“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来看看。” 陈玥将碗的盖子盖好,将这碗宋嫂鱼羹递给玉箫:“我听你说夫人最近胃口不好,便做了碗鱼羹,你拿去叫她尝尝,可还和胃口。” 听陈玥提起,玉箫的脸上笑容不在,她顺手接过:“麻烦陈掌柜了。” 两人边走边聊,穿过一道门,便到了徐夫人的院子。 玉箫敲过门,带着陈玥进去。 陈玥第一眼见到的是个健康的姑娘,立在床前的榻边。 这姑娘转着头看她们两人,嘲讽道:“我道是你多么将夫人放在心上,还特意出去找肆厨来,原来就是找了个小姑娘。” 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这小姑娘做的东西,你还真敢拿到夫人面前来。 陈玥当然不服气,自穿越以来,她的食肆开了几个月,从没有说不好吃的。 她刚要开就反驳,却听到榻上有人咳嗽起来。 听到声音,陈玥方才注意到碧云身后挡着的榻上还躺着个人。 碧云像是胜利一般不再说了,转过去看榻上的人。 玉箫也有些急,将鱼羹放在桌上小碎步跑过去:“夫人,你怎么样?” 榻前的人让出个地方来,陈玥这才看清这位夫人。 她的脸色都不能算是白皙,而是要说苍白了,整个人非常瘦弱,很明显是身体不好造成的。 怪不得那位玉箫姑娘说她总是胃口不好。 榻上的女子终于不再像刚才一样,咳得撕心裂肺了,玉箫给她顺了顺气。 这位徐夫人抬起头,对碧云说道:“碧云,你回盛安罢,我这里不缺你这一个了。” 碧云刚才嚣张的神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失魂落魄地走出去了。 周汝美坐直了身子,将玉箫的手推到一边,对不远处的陈玥道:“这位就是陈掌柜吧?家里的人没有管教好,唐突陈掌柜了。” 陈玥忙上前去,笑了笑,没有说话。 桌上的鱼羹还放着,碗中冒出丝丝缕缕的香气。 玉箫起身将鱼羹端过来,心里有些忐忑,这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叫她家夫人吃上几口。 周汝美接过玉箫手里的碗,将盖子打开后,便见到了一碗象牙白的鱼羹。 她舀了一勺放到嘴里,这鱼羹味道鲜美,里面的鱼肉鲜嫩无比,加上可以提鲜的笋丝和香蕈丝,叫人吃一口便能胃口大开。 周汝美慢慢咀嚼,她身边的玉箫紧张地看着她。 终于,周汝美咀嚼片刻,将嘴里的粥吞了下去,并且又舀了第二勺。 玉箫的脸上终于放松了,甚至带了点笑容。 周汝美吃了一口之后,觉得自己饿了好几天的肚子终于舒坦了一点,前几日吃东西没有胃口,今天这道鱼羹倒是意外的合口味。 她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将碗里的鱼羹吃了几口后,她终于想起来做鱼羹的人还在这里,缓缓放下手里的瓷勺,周汝美抬起头:“今天真是辛苦陈掌柜了,粥的味道很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陈掌柜的东西。” 陈玥还记得刚刚那个丫鬟对她的质疑,听到手艺被人认同了,心里立刻开心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放过对食肆的推广,她笑着对周汝美说道:“我家食肆就在不远处的双茶坊上,夫人若是想多尝尝,随时可以遣人来买,不过还要养好了身子才是,这样才能吃到更好吃的东西。” 周汝美苍白的脸色因为吃了热食泛起了微微的粉,她笑着点头。 玉箫看她吃了不少,显而易见的开心不少,她叽叽喳喳接嘴说道:“是啊夫人,陈掌柜的食肆里还有其他好吃的东西,您一定要好好养身子。” “多嘴。”周汝美也不恼,只是轻轻敲了玉箫的脑袋。 玉箫非但不生气,反而“嘿嘿”的笑起来。 周汝美胃口好了,玉箫是最高兴的一个,直到送陈玥往外走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因着周汝美住的地方与厨房还有段距离,不能走来时的那条路,玉箫便带着陈玥穿过花园,从另一条路走。 路上依旧是一派奇花异草的精致景象,因为正是入夏,花园里的花开得花团锦簇,如锦幛一般。 就在这锦幛般的花丛中,一丛开着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小白花的植物十分不起眼。 但陈玥不知怎么偏偏注意到了这从“小花”,她定住步子,玉箫跟着停下来。 见她往花丛中看那一簇小小的白花,笑道:“陈姑娘别看这花现在开的小,等到了秋天,这东西结出来的红彤彤的,可煞是好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回来了。 今天吃了火锅,满足嘿嘿 ☆、辣子鸡丁 阳光下的陈玥被这开着几多小白花的植物迷了眼,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了辣椒。 她穿越的这段时间以来, 从未发现过辣椒的影子, 想起辣椒的传入时间, 陈玥默认现在这片大陆不存在辣椒。 看着和一堆娇嫩的花花草草混在一起格外不起眼的小白花, 陈玥心情复杂,她又是激动, 又是欣喜。 她走进辣椒苗仔细瞧了瞧,这个时候的辣椒与后来人工培育出来的辣椒有很大的不同,连开得花也稀稀拉拉的。 玉箫不解地走到她身边:“陈掌柜, 你喜欢这花?” “这些花,还是前几年有个洋人来做生意留下来的种子呢, 我们夫人是个惜花爱花的, 便将这些种子种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活了。” 她的手拂过周围的几朵娇艳的虞美人:“这花现在倒是没什么好看的,既不香也不美, 等入了秋才是好看的时候呢!” 明显玉箫只将几簇辣椒当做观赏性的花朵来看, 并不知道这是一种能吃的作物。 她直起身子:“玉箫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玉箫笑起来:“陈掌柜尽管说就是。” 陈玥手指尖摩挲着, 在太阳的照耀下, 她的脸色显示出一种粉嫩的红来:“园中种的这种花,能否卖给我几颗?”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几株花的事,”玉箫站在陈玥身旁, “这件事情都不必和夫人说,我便能做主,什么卖不卖的,平白生分许多。” 她将正经过的小丫鬟叫来:“秋荷,去拿个花锄来,将这些‘红月牙’连着跟挖几棵,送到陈掌柜的府上去。” 小丫鬟“诶”了一声,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陈玥好奇道:“红月牙?” 玉箫半蹲在花旁,仰头看她:“红月牙是我们夫人给它取的名字,那洋人走的时候没说清楚这花的名字,夫人见花的果实如月牙一般,便叫它‘红月牙’了。” 她将周围的其他花草拨开,问道:“陈姑娘可是认得这花?” 陈玥同她蹲在一起,向她解释:“我之前在不知道哪本书上见过,说此物名为‘辣椒’,果实辛辣,放到菜里,可让菜更加美味。” 玉箫张大嘴巴:“陈掌柜莫非是在说笑?这果实府里的人也吃过,辛辣是足够辛辣,只是吃着……” 她话说了一半,皱着眉看陈玥,似乎很不赞同她的观点。 陈玥笑起来,辣椒的魅力,可不是这么容易叫人发现的。 “玉箫姑娘尽管等着,待这辣椒熟了,便请你来尝尝。” 玉箫半信半疑,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陈掌柜,这红月牙还有些种子,不如你带一些走罢。” 她的眼睛看着陈玥:“不过我和陈掌柜的菜应该无缘了,过一阵子,我和夫人会离开这里的。” 陈玥这才想起之前这姑娘说她家夫人舟车劳顿,想必只是暂时停下歇脚罢了。 但她说府里有辣椒种子,陈玥便有了个想法:“敢问玉箫姑娘,种子可是一整个的?” 蹲在地上的人皱紧眉头,摇了摇头,陈玥不免有些失落,却听她道:“我也不知道,这园子是其他人负责的。” 拿着花锄来的小丫鬟秋荷说道:“这东西都是整的,只有初春种的时候才会拨开,这东西实在是折磨人,每次播种都要弄人满眼泪呢!” 陈玥一听便起了精神,有整个的辣椒,正好可以取出一部分尝尝。 小丫鬟似乎对辣椒十分怨念:“自从夫人和玉箫姐姐走之后,这红月牙是年年都种,果子长得多,收了不少在库房里。” 接过她手里的辣椒苗,陈玥看着眼前逐渐突兀出来的光秃秃的土皮心里更不好意思了。 “真是麻烦了。” 小丫鬟听她这样说,忙将手里的花挖出来,说道:“麻烦什么,正巧种子太多没地方放呢,这位姑娘拿走一些,为我们解决了这些种子呢。” “偏你话多。”玉箫笑骂,“赶紧挖你的花罢。” 几颗“红月牙”很快便被人连根挖出来,玉箫吩咐道:“去库房里拿些种子来。” 她脸上带着些笑:“既然多的放不下,便多拿一些给陈掌柜来。” 秋荷应了,蹦跳着跑走。 玉箫将挖出的辣椒苗放到筐子里:“都长这么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顾清荷在食肆里焦急地等着陈玥,她踱着步子:“都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食肆的门“吱呀”一声响了。 顾清荷心知是陈玥回来了,装作淡定的样子,坐回到椅子上。 她一抬头,先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竹筐子,越过抢眼的竹筐,才是她要等的人。 她忙上前接过陈玥手里的筐,看着这一大筐红红的干果子,顾清荷拧起眉毛,幸好这些东西看着多,拿着倒是还算轻松。 她一面接一面说道:“陈姐姐不是去做朝食了吗,怎么拿回了这么多果子?” 她拿了一个放到嘴里。陈玥根本来不及阻止。 顾清荷“呸”的将嘴里的“果子”吐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辣?” 陈玥倒了杯水递给她:“这是我在徐夫人家见到的,叫做辣椒,放在菜里可是人间美味。” 她脸上带着些得意的小表情,顾清荷皱紧了眉,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好吃? 陈玥当然看得出顾清荷不信她的话,但要知道,被辣椒征服过的人千千万万,没有吃之前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它的忠实拥趸。 她露出神秘的笑容:“等今天叫你尝尝。” “不要了,陈姐姐,我刚刚已经尝过了!” 顾清荷连忙拒绝,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吃嘛。 陈玥笑而不语,打算将辣椒放到晚食的菜单中。 说到辣椒,辣子鸡丁无疑是其中的一种好吃又方便的菜肴。 等到晚食的时间,陈玥特地提前做了一盘辣子鸡丁。 顾清荷看着盘里红彤彤的将近三分之一的辣椒,望而生畏,陈玥擦手出来,喊道:“清荷出来吃饭了。” 躲在一边的顾清荷一面闻着辣子鸡丁的香味流口水,一面告诫自己这东西不能吃。 “怎么不吃?”陈玥扭头来看顾清荷,眼里带着丝笑,“莫不是清荷怕了?” 顾清荷听了还得了,本就被菜的香气吸引着,靠着之前对辣椒的畏惧才迟迟未动的顾清荷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偷偷吞咽了口水:“谁说我怕了!我会怕这种东西!” 好整以暇的陈玥将桌上的另外一碗白米饭推到对面。 顾清荷坐下后拿着筷子又想吃又有些害怕。 不知道这辣椒放到菜里吃着如何? 她小心翼翼拿着筷子,看陈玥吃得开心,从盘子边缘夹了一小块鸡肉。 鸡肉色泽金黄,一种特别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说不上是怎样一种味道,只知道这种味道让人垂涎三尺。 顾清荷忍着害怕把看上去很正常的鸡肉丢到嘴里,小心地嚼了嚼,她的脸色凝固住了。 陈玥偷偷注意着她,只见她猛地将鸡肉咽下去,倒了杯水灌到嘴里,喝完还“呼哧呼哧”的张嘴喘气。 喝罢,还往嘴里塞了口白米饭。 陈玥遗憾地加了一块鸡丁,心想,看来今天这道菜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没想到吃完了米饭的顾清荷转头又加了一大块鸡丁。 陈玥的筷子顿住,说好的不吃呢! 她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两人的米饭很快见了底,陈玥吃得早,比顾清荷早吃完片刻,她倚在椅子上。 盘里的辣子鸡丁已经见了底,甚至连辣椒都只剩下个三三两两的。 陈玥心里满意极了,做的东西被人肯定真是让人感到幸福。 眼见着刚开始被她害怕嫌弃的辣子鸡丁被他们二人消灭干净,顾清荷心里有点不自在,这点不自在很快便随着鸡丁被她一口口吃掉了。 她放下吃得一干二净的碗,额头冒出些微汗水,期期艾艾地问:“陈姐姐,我们明天还吃这个辣子鸡丁吧,真是太好吃了。” “怎么,不是之前说不吃吗?”陈玥站起身弹了下她的额头:“天气热,吃多了要上火的。” 顾清荷低着头,情绪不像之前那般高昂了。 “不过,”陈玥的话拐了个弯儿,“倒是可以做点其他的。” 直起身子的顾清荷又坐回原来的姿势:“唉,那些哪有辣子鸡丁好吃吗。” 俨然已经成了辣子鸡丁的忠实拥趸。 陈玥心想:果然没有人能逃脱辣椒的诱惑。 她将门打开,特意又做了些辣子鸡丁,想试试能不能用晚食的香气吸引客人过来。 切成丁儿的鸡肉在油锅里滋滋作响,香气一点一点的炸出来,顾清荷在一旁一步一步地记着,还不忘对着锅里的鸡丁流口水。 她现在可不觉得辣椒魔鬼了,反而认为这是人间至高的美味。 切成段的辣椒被陈玥丢到锅里,和葱姜一起翻炒片刻,加入之前炸好的鸡丁,不久后熟悉的香气便充满了整个厨房。 陈玥将备好的糖和白芝麻扔到锅里,片刻后就能出锅了。 ☆、唐遂安 街上的行人愈发多了。 唐遂安早就注意到不远处的书肆换成了个食肆, 作为在双茶坊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同行,他对新开的陈家食肆并不看好。 他们第一楼刚开始到双茶坊时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这家食肆, 不说没什么背景, 就只说食肆的东家居然是个小姑娘这一点, 这食肆看着就不想能开长久的。 双茶坊有多难融入他是体会过的,只希望到时候这小姑娘不要哭鼻子才好。 出于心里的半分同情, 唐遂安拿出一小部分精力顺便关注着陈家食肆。 果然,今天早上一开门,街上的行人匆匆, 没有一个是停在陈家食肆门口的。 他摇着头叹气,这小姑娘也不容易, 但多余的是没有了。 自家的生意还要做下去, 没时间一直盯着陈家食肆,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陈家食肆的人多了起来。 他定睛一看, 这些人竟然还有些熟面孔, 稍稍打听,唐遂安便打听到了, 原来是这姑娘找来的人。 倒是个好想法, 只可惜找的晚了,许多人已买了朝食回去了。 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却没想到到了吃晚食的时候,这家新开的食肆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奇异的香气。 第一楼已经来了客人, 客人是先闻到这香气的,他叫住个伙计,问道:“伙计,这是什么味道?我竟从未闻到过。” 伙计耸耸鼻子,果真有一股特别的香气,但今天也没什么新菜式啊。 伙计抓了抓头发,为难道:“这位公子,这……小的也不清楚,要不然我去帮您问问?” 客人松开抓在手里的伙计的衣襟,扬了扬手:“快去快去,出了什么新菜式,尽管呈上来!” 伙计一溜烟儿跑到唐遂安身边,唐遂安一闻,果然是有淡淡的香气传进来。 今日第一楼有没有新菜式唐遂安这个负责人知道的明明白白,那是他家有了新菜式,分明是外面传来的。 他将楼上的窗户打开,这香气更浓郁了点。 他将窗户关上,转身对伙计说道:“你去给客人说,今日没有新菜式。” 伙计“诶”了一声,跑下楼去。 这位客人在第一楼等了片刻,忽然觉得味道不像是第一楼的,这么浅,像是外面传来的。 但他已经点了菜,又不能放下筷子走人,只能坐在原地焦急地等待。 唐遂安下了楼,便见第一楼的客人三三两两离开了第一楼。 找伙计问的那位客人更加坐不住了,见唐遂安下来,忙放下手里的筷子,向他打了个招呼。 “李公子。” 唐遂安一眼见到了这位熟客,知道是他问的新菜式,上前微微弯腰,抱歉道:“今天第一楼并没有出新菜式,若是上了新菜,第一楼一定先跟您打声招呼。” 李公子的心思不在第一楼,听了唐遂安的话敷衍地点头。 唐遂安也不多打扰,抬脚出了第一楼的大门。 他掌管第一楼也有将近十年了,这世上的东西,不说尝过十成十,也敢说吃过个六七成,这个味道,还真是没有尝过。 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唐遂安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陈家食肆的门口。 他使劲闻了闻,果然是这家食肆传出来的味道。 万万没想到,这家他不看好的食肆竟然能做出这种令人惊艳的菜。 这家早上只能靠找人来假装客人的食肆,现在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客人,甚至还有第一楼的常客。 唐遂安掸了掸衣服,镇定地进了陈家食肆。 果然食肆里的味道更加浓郁,他找了个位子坐下,正巧旁边是个第一楼的熟客,这位熟客惊奇地看他,唐遂安对他微微一笑,不在多说。 锅里的辣子鸡丁刚熟,食肆里便来了客人。 陈玥将手洗干净,将厨房交给顾清荷,忙到厨房外招待客人。 这几位客人是结伴而来,见着陈玥惊讶了一番,笑道:“这位姑娘,刚刚我们兄弟两人路过店外,闻到一阵异香,可是你家食肆卖的吃食?” 一听这话,陈玥便知几人是为今天刚做好的辣子鸡丁而来,她笑着说道:“正是我家卖的东西。两位客人吃些什么?” 这两人嘀咕片刻,要了一份辣子鸡丁。 陈玥爽快的将做好的鸡丁盛出来放到桌上,一时间食肆里的味道更加浓郁。 剩下的几位客人还在观望,便见以为不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坐到食肆的桌边,与刚刚点了辣子鸡丁的客人相视一笑。 陈玥上前去,问道:“这位客人吃些什么?” 手里的菜单还没有递过去,就听这男子道:“捡着这两位客人桌上的都来一遍。” 周遭的人一听,也不观望了,纷纷向陈玥道:“这位姑娘,我这桌也要一份!” 陈玥抬了抬手,向客人们作个揖:“不好意思各位,今日食肆的食材有限,只做了两盘,各位不如尝尝其他的东西。” 有两个客人一听便不干了,嚷嚷道:“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可是来得比他早。” 陈玥将人安抚住,道:“这位客人先点的,自然是这位客人的,其他客人下次请早,这几天我们会不定时售卖这道菜。” 几个人不得不停下嘴里的话,对着陈玥道:“老板明天可否给我们留着?” 陈玥微微一笑,拒绝了。 那几位客人讪讪的,在陈玥的推荐下点了其它的东西。 没多久,剩余的一盘辣子鸡丁就摆上了唐遂安的桌子。 桌上叫做辣子鸡丁的东西,金黄的鸡肉丁与红彤彤的某种不熟悉的食材掺在一起,极大地刺激人的胃口,让食客看了便产生食欲。 唐遂安夹起一块鸡丁,还没放到嘴里,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抬眼望去,是第一楼的那位常客李公子。 不久前还在第一楼的李公子现在已经坐到了陈家食肆的桌前,见唐遂安看他,厚着脸皮道:“唐掌柜,你我二人许久没有谈过天了罢,不如今天……” 他眼睛偷偷撇着盘里的鸡丁,将筷子试探地夹上去。 唐遂安“啪”的用筷子挡住李公子的筷子:“李公子不是刚从第一楼出来?怎么又跑到这家小小的食肆来了?” 李公子也不恼,看着他“嘿嘿”的笑。 唐遂安才不管他,现在又不是在第一楼,他不是掌柜,这位李公子也不是他的客人,没必要太过客气。 再说了,没听见人家老板说,这是限量供应,日后能不能吃到还是个问题呢。 说着,他不再理对面的李公子,夹了一口鸡丁放到嘴里。 随即一种奇妙的味道在他的味蕾炸裂开来,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李公子偷偷瞧他,见他眯着眼陶醉在食物中,重新拿起筷子夹上去,这次唐遂安没有发现他,他得意洋洋地将鸡丁放到嘴里。 随后,这块鸡丁便被他吐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辣?” 他一口喝完杯里的水,张着嘴呼吸,试图减少嘴里的辣味。 其他客人纷纷看过来,小声议论。 唐遂安张开眼,冷哼一声:“李公子怎么还偷吃人东西。” 被咬过的鸡肉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听见周围小声的议论,李公子反应过来,喝了口水:“辣死我了。” 说着,他的筷子又伸向了盘里的鸡丁。 唐遂安这次可不会让他得逞,将盘子一举,拿出了李公子拿得到的范围。 “李公子,若是想吃,不如明天请早?” 李公子讪讪地放下筷子,狡辩道:“唐掌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是你们第一楼的熟客,你怎么忒的小气。” 唐遂安笑而不语。 食肆里客人点的菜都做好了,陈玥将饭菜端出来,并不知道刚刚食肆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议论。 天色昏暗下去,太阳挂在山顶的时候,食肆里的客人渐渐散了。 陈玥和顾清荷二人忙了一整天,都很累。 陈玥敲着腰:“这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顾清荷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闻言跟着点头,可不是“总算结束了”嘛,以前她从来没觉得这一天能这么累的。 尤其她一整天都在厨房,不知道来食肆的客人对她的评价如何,这让她没有多少自信。 但陈玥的话打破了她的不自信。 陈玥将今天赚的钱拿出来,铜钱和碎银撞在一起的声音十分美妙,拂去了两人一身的疲惫。 “果然是双茶坊,今日赚的竟是平常的两倍还要多了!” 顾清荷一听,激动地从椅子上下来,叫道:“真的吗?” 陈玥将银钱摊在桌子上,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陈玥的手指在桌子上比划,盘算着多长时间能还够薛四的银子。 如果生意都像今天这么好,估计离这一天应该不远了,等到过年前,也许就还清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差点激动地跳起来。 若是还清了银子,她和薛四公子之间就不再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了。等到那个时候,她脸上露出一种茫然的神色来。 那时候能怎么样?陈玥迷茫了。 不过她也不会再这种问题上多难为自己,将这点偶然冒出来的心思放在一旁,她心里忍不住畅想还清了银子之后自由轻松的生活。 没准这家小小的食肆能成为雾灵镇数一数二的食肆呢。 她还没有梦中醒来,便听到食肆的门被敲响了。 陈玥忍不住想是谁在敲门,她心里有种预感,所以不等顾清荷起身,便蹦起来跑到了门边,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小小的门缝里透出清透的靛青色来,她往上看,果然是今天早上才见过的薛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今天吃了清蒸鱼,好吃! ☆、黄焖鸡 门外的薛琢背着光, 在夕阳的晕染下十分显得十分柔和。 陈玥站直身子,将开了一小条缝的门打开, 眼角眉梢都是笑:“薛公子来了, 里面坐罢。” 薛琢没有说话, 在光线的作用下, 陈玥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个人沉默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淌, 陈玥保持着笑容看他。 片刻之后,薛琢抬脚进了食肆。 食肆里顾清荷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听到有人进来了, 她似乎是受了惊,一下子清醒过来。 “陈姐姐, 怎么现在还……” 她眯着眼偷偷去看薛琢, 眼睛有些发红,像是没睡醒似的。 陈玥将薛琢安置在他今天早上坐的那张桌前,见顾清荷困成这样, 轻声对她道:“清荷, 你先回家去罢。” 顾清荷懵懂地站起来,很听话地往外走, 没几步又停下来, 回头又是不解又是担忧:“陈姐姐不走吗?咱们食肆不是打烊了吗?” 她说着还看向一旁的薛琢,向陈玥使了个眼色。 陈玥自然知道顾清荷在担心什么,安抚地将她推出门,向她解释:“我和薛公子是朋友, 不用担心我,你先回罢,晚了顾大哥要担心的。” 顾清荷稀里糊涂地被推出去,出了食肆的门,晚风吹上她的脸颊,将她吹得清醒了两分。 犹豫片刻,顾清荷咕哝了两句,回家去了。 食肆里只剩了陈玥与薛琢两人,刚刚有顾清荷在,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剩了他们两个,气氛有点尴尬起来。 现在的时间吃晚食有些晚了,不知道薛琢是不是吃了饭来的,陈玥犹豫片刻,问道:“薛公子用过晚食了吗?” 穿一身靛蓝色衣服的薛琢沉默着摇头。 陈玥松了一口气,她忙向厨房走:“我去给薛公子做些晚食去。”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薛琢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底没能说出来。 陈玥走到厨房才发觉今天的薛琢格外沉默,虽说他平时也很沉默,但今天和以往还是有些不一样。 她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出去。 厨房里还有些今天做辣子鸡丁剩下的鸡肉,陈玥想了想,将这些鸡肉剁成块,用调料腌起来,打算做个她以前常吃的黄焖鸡。 将需要的辣椒、姜片、香蕈等需要的调料配菜切好后,陈玥把新拿到的辣椒放到锅里炒一会,有些遗憾这些辣椒不是新鲜的,若是新鲜的,到时候才更好吃。 等黄焖鸡上桌后,将小米椒裹在鸡肉或是配菜中一起吃到嘴里,等肉的香味和辣椒的辣在嘴里爆开,融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美味。 陈玥想到以前吃黄焖鸡的方法,不由得对着黄焖鸡怀念起来。 锅里的辣椒与姜片的香气慢慢炒出来,陈玥往锅里加上腌好的鸡块,放上水和清酱,再加上提鲜的冰糖和必不可少的盐,将切好的香蕈放到锅里,盖上了砂锅的盖子。 灶里的火慢慢烧着,一刻钟后,黄焖鸡特有的香气从砂锅中钻出来,冲到陈玥的鼻子里。 等锅里的鸡肉快要熟的时候,她将一些嫩生生的青菜放到锅里,稍稍煮了片刻,香喷喷的黄焖鸡便可出锅了。 味道虽然与陈玥曾经吃过的有些区别,但并不影响黄焖鸡的美味程度。 她盛出一碗白花花的米饭,同砂锅里的黄焖鸡一起放到托盘上,端出了厨房。 薛琢安静地站在食肆的窗前,对着窗外的一棵垂柳出神。 陈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垂柳上有个小小的鸟巢,两只燕子在喂养鸟巢里的雏燕。 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这一幕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凄清。 锅里的香气慢慢溢出,将陈玥的思维拉了回来。 她把黄焖鸡放到桌上,心想,今天的薛公子有什么心事呢? 但她并没有问,只是轻声道:“薛公子久等了,来用些饭罢。” 薛琢听到动静便回过神来了,食肆里碗碟相撞的声音带给了一些温暖,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看着桌旁摆弄碗碟的陈玥,他心里涌起片刻的复杂。 但他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回了桌旁。 陈玥看得出他有心事,也不去问,只将饭菜推到他面前,把筷子递给他。 两个人默契的跳过了刚刚的场景。 一时间食肆里有些寂静,只有砂锅里的黄焖鸡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白烟。 香气慢慢进入到薛琢的鼻腔当中,勾出了他的馋虫。 他将砂锅的盖子掀开,锅里装着黄澄澄的鸡肉,还夹杂着嫩生生的青菜与香蕈,不知道还加了些什么,里面竟然带着一点红色,看上去叫人胃口大开。 陈玥催促他道:“锅里放了辣,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所以只有一点,快尝尝。” 锅里的汤汁像是在火上一样沸腾着,显然温度还很高。 但这并不能阻挡薛琢的脚步。 他没有把陈玥说的“辣”放在心上,他又不是没有尝过辣,能辣到哪去。 他夹起一块鸡肉放到嘴里,因为提前腌制过,又在汤汁中浸泡了不少时间,里面的鸡肉充满了汤汁的味道,并不寡淡,果然和闻上去一样好吃。 就是有点烫,他想。 锅里的香蕈在汤汁的熬煮下带上了深褐色,这些切成片的香蕈极好入味,比锅里的鸡肉味道更浓郁一些,还带着香蕈特有的鲜味。 一碗米饭渐渐见了底,薛琢满意地咂咂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称赞道:“陈姑娘家的东西愈发好吃了。” “只不过,”他有些疑惑,“这黄焖鸡里的辣并不像是胡椒或是茱萸,陈姑娘是用什么调出的这种味道?” 陈玥略带着得意的笑容:“薛公子这就不知道了吧,这里面放的不是胡椒,也不是茱萸,是一种叫做辣椒的东西。” “喏,就是那个红色的。” 这下倒不用再问锅里红色的是什么了,薛琢惊叹道:“竟还有这种奇物,我竟从未见过。” 陈玥更加得意了:“这可是我特意找来的,据说是来做生意的洋人留下来的呢。”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像是找到了宝藏的孩子,见人便想炫耀一番。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薛琢内心十分纠结。 到底要不要现在说呢?还是直接将她失忆前的事情讲给她听? 兴奋的陈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面前的薛琢突然沉默了,他微微拧着眉,手边的水再没动过。 陈玥也沉默下来,轻声问道:“薛公子有心事?” 薛琢回过神来,神色挣扎,片刻后,他喝了口水,缓缓说道:“我的事情办完了,明天便要离开雾灵镇了。” 陈玥脸上的表情消失了,时间长了,她都要忘了,薛公子并不是雾灵镇的人,离开也是正常的。 忽略心里的不自在,她抬起头:“明天就走吗?” “薛公子若提前说,我还能为你准备些干粮。”她的声音低落。 食肆里安静的落针可闻,陈玥想起最要紧的事情:“那这家食肆的银子怎么办?我还没有这么多银钱。” 说道这件事情,陈玥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若是他走了,食肆怎么办? 她声音听上慌里慌张,好像生怕他说要收回去似的。 薛琢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留给你,正巧留在我这里没什么用处。” 陈玥本应该松一口气,但听他这样说,却没有轻松的感觉,仿佛心上压着块石头,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但这种情绪刚出来的时候便被陈玥压了下去,她声音沉稳:“无功不受禄,薛公子若是愿意,今天我先付一部分,剩余的,等攒够了我亲自给你送去。” 她说着起身去了柜台,将匣子里装着的银子一一取出来。 说是银子,其实铜钱更多。 她将所有的银钱一股脑的倒出来,匣子里的钱哗哗的响,陈玥数出一部分需要的本钱,将剩下的装起来放到了薛琢面前。 薛琢沉默的看着她整理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碎银子,很想告诉她不用了,但想起刚刚陈玥坚决的脸色,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食肆里只剩下碎银和铜钱相撞的声音,看着面前的匣子,陈玥后知后觉的为她即将失去的银子感到一丝不舍。 她皱着眉,这才想起来她几乎对薛琢一无所知。 整了整思绪,陈玥问道:“薛公子还没有说过家住哪里,为了方便,还是给我留个住址罢。” 薛琢站起身,将桌上的匣子推回去,回道:“陈姑娘若是想继续在这将食肆开下去,便先将这些钱收回去罢。” 他不再停留,边走边说道:“若想付我银子,陈姑娘不如早些将陈家食肆开到盛安去。” 毕竟盛安没有这么和他口味的食肆,若是陈家食肆开到盛安,他一定会去捧场的。 至于那件事情,薛琢思来想去,还是不打算将以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反正都是假的,告诉了她也是平添忧愁,既然她失忆了,便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好了。 “至于这家食肆,便当作是给你的补偿了。” 不管陈玥僵住的神色,薛琢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陈玥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她不过是照常付银子而已,怎么说走便走了?还说什么“补偿”,他又没亏欠她,补偿什么? 她用了这家食肆,银子还没付清,要补偿也应该是她补偿给他才对。 当真是奇奇怪怪的。 她不再多想,只将心里的怪异感受当做是没有付清银子的愧疚心理。 她不再想这件事,反正现在银子是付不出去了,既然如此,还是好好做生意最重要。 大不了到时候把银子交给陈塘,让他代为转交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还有一更。 ☆、松鼠鳜鱼 第二天一大早, 陈玥便去了陈府,本想找薛琢道个别, 不想她去的晚了, 薛琢一早就离开了雾灵镇。 陈玥失望的回到双茶坊。 顾清荷趴在食肆的桌子上, 见陈玥终于回来了, 她站起来兴奋地问道:“陈姐姐,我们开门吗?” 陈玥将情绪收拾好, 想到昨天晚上她的样子,打趣道:“不觉得累了?” “不累不累,”她三两步走到陈玥身边, 眼睛亮晶晶,“陈姐姐, 今天我们还吃辣子鸡丁吗?” 陈玥沉吟片刻, 回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到早市上逛逛,准备些食材。 她溜达着往附近的早市走, 没多久便看到街上的人隐隐多起来。 时间虽然还早, 但因为夏天天亮得早,早市上的百姓来的也早, 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少了。 她边走边瞧, 寻思着要买些什么回去。 前面有一家卖胡饼的,饼和芝麻的香气扑面而来,陈玥的肚子配合的叫几声。 幸好周围没人注意到,她摸了摸肚子, 买了两个胡饼。 胡饼没什么包装,陈玥一手拿着,十分不方便。 她尝了一口,饼香脆可口,表面上一层薄薄的芝麻,增加了病的香气,倒也十分不错。 吃完饼的陈玥力气也大了,心情也好了。 旁边有家卖鱼的,卖的鱼活蹦乱跳,陈玥走近一看,这又大又肥的,可不是昨天才用过的鳜鱼! 陈玥想起松鼠鳜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找卖鱼的小哥称了几条鱼,装好了放到筐子里。 时间差不多了,陈玥买了个胡饼在手里往回走。 食肆里的顾清荷见到的,便是一手拿着胡饼,一手提着竹筐的陈玥。 她上前将竹筐接过来,手上一沉,顾清荷用力提住,问道:“陈姐姐这是买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陈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边回她:“我看早市上的鱼肥的很,便买了两条,今天做个新菜。” 顾清荷并不是很感兴趣,她还是对昨天的辣子鸡丁念念不忘。 早知道她心心念念着厨房里的辣椒,把胡饼递给她:“先吃着,今天做松鼠鳜鱼,要是有泡椒就好了,咱们还能做个剁椒鱼头。” 蔫蔫的顾清荷提起了些兴趣,接过胡饼咬了一口。 胡饼“咔嚓”一声,掉了一地饼渣和碎芝麻,但这无损它的香。 她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回了厨房。 唐遂安早上起了身便念着昨天吃到的辣子鸡丁,特殊的辣让他对这种味道难以忘怀,等天刚亮,他便准时出现在了陈家食肆。 正巧,门外遇见了昨天的李公子,唐遂安甩甩袖子,大步走进了食肆。 李公子才不管他的表情多么难看,大步流星的也进了食肆。 陈玥一抬头就见昨天的两位客人又来了,年纪比较大的客人坐在一旁,对着旁边的另一位客人吹胡子瞪眼。 见着陈玥,唐遂安先开了口:“来一份辣子鸡丁。” 说罢他特意看向隔壁桌的李公子,李公子自然不甘示弱,立刻也要了一份。 陈玥不好意思地上前,摆出营业的灿烂笑容:“不好意思,今天没有辣子鸡丁,不过有新出的松鼠鳜鱼,两位要不要尝尝?” 唐遂安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甘落后,同时道:“那就来一份松鼠鳜鱼!” 李公子坐在桌前,“哼”了一声,嘲讽道:“唐掌柜真是清闲得很,莫不是第一楼没生意了?” 唐遂安当了许多年的掌柜,根本不在怕的:“李公子来得这么早,莫不是馋得睡不着了?” 李公子涨红了脸,“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唐遂安赢得了这场“战争”,美滋滋地坐在座位上喝起茶来。 甘甜的绿茶中带着梅花的清香,正是一壶常见的龙井梅花茶,这里的茶当然没有第一楼的好喝,但与平常喝到的茶相比,梅花的香气更浓郁一点。 唐遂安喝了一口不再动了,茶虽然好喝,也要留着肚子吃东西才行。 “您的松鼠鳜鱼。” 桌上的松鼠鳜鱼挂着橘红色的酱汁,鱼的身体被炸的微微弯曲,像是松鼠一般,果然应该叫做“松鼠”鳜鱼。 他夹下一块鱼肉,鱼肉的外面裹着一层酸酸甜甜的酱汁,外皮像是炸过了,十分酥脆,一口咬下去,便能感到鱼的外酥里嫩。 他将酱汁和米饭掺在一起,下筷子的速度越发快了。 一条鱼逐渐消失,唐遂安满足的眯了眯眼,将最后一口鱼放到嘴里。 他偷偷摸摸地揉揉肚子,觉得吃得有点多了。 然而松鼠鳜鱼虽然好吃,却不及辣子鸡丁对他的吸引力大,他叫住陈玥:“陈掌柜,辣子鸡丁什么时候才能再有?” 陈玥没想到辣子鸡丁会这么受欢迎,然而辣椒是要留着慢慢用的,何况本来也不多,还要留出种子。 她对唐遂安解释道:“这几天暂时不会再有辣子鸡丁了,剩下的辣椒要留种的,您想吃,还要等新的辣椒熟了才可以。” 唐遂安有些失望,又被陈玥话里的“留种”吸引了注意力,但又不好意思仔细问,他点点头走了。 食肆里的客人与昨天相比,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概是昨天的辣子鸡丁将陈家食肆的名声打了出去,今天的客人尤其多。 陈玥一早上仿佛又回到了在西街开食肆的时光,忙得团团转。 不过今天忙随忙,收获也颇丰,这一天赚了西街四天才能赚到的钱,这还不算那些“小费”。 陈玥数着赚的银子,心里美滋滋。 外面阳光正好,外面不知道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陈玥没放在心上,等她晚上出去的时候,才看到庞家的铺子被封了。 她想起今天中午外面的吵闹声,又想到薛琢当时劝她不要买庞家的铺子,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好奇。 薛公子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难道真的与他有关吗?事情巧到了这种程度,陈玥不得不怀疑薛琢。 但这与她也没有多大关系,她倒没必要深究。 陈玥走在暖风轻拂的雾灵河边,心情像在风中的柳枝一般飞扬。 储清留在西街继续开着陈家食肆,由于双茶坊增加了晚食,西街的食肆也跟着增加了晚食。 但因为位置的原因,食肆里傍晚的客人并不多。 平常这个时间,她已经歇下了,但今天与平时不同。 储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陈塘,听他如上一世一样花言巧语的哄骗她回家,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从见到陈塘和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上一世也是这样,她微微出神,陈塘代表那位找到她,说她是汝南王的女儿,要她助他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会给她想要的一切,结果呢?她还不是死得凄惨。 看看眼前的陈塘,和她记忆中的那个陈塘多像。 她几乎是愤怒了。 陈塘见她不说话,还要再劝她:“储姑娘难道不想找到真正的家人吗?”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储清一句话都不对他说,要不是他以前听过储清说话,都要怀疑她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残缺了。 正是储清的这种态度,教他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铁桶一般。 他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姑奶奶,求你说句话罢。” 储清站起身来,陈塘以为终于说动了她,眼里带着希冀地看她,不想她却站起来,往门的方向走了。 陈塘的视线跟着到了门口,见陈玥回来了,忙打了个招呼,丢下句:“储姑娘你好好想想,姓俞不比姓储好吗?” 一溜烟儿不见了影子。 陈玥一头雾水,看向储清:“怎么了这是?什么姓俞姓储的?” 眼前的人脸色苍白,似乎受到了惊吓。 陈玥拧着眉,不明所以,怎么在外面做了两天生意,怎么感觉储清状态不太好了呢? 想到刚刚的陈塘,再想起刚认识他时轻浮的态度,陈玥放不下心,嘱咐道:“储姑娘看人一定要擦亮了眼睛,别被某些人骗了。” 她皱着眉,明显是在映射刚溜走的陈塘。 储清的脸色好了一点:“我会注意的,陈姑娘回去休息罢。” 陈玥刚走到门口,储清又出了声:“陈姑娘……” 她纠结片刻,叮嘱道:“一定要离那位薛公子远一点。” 陈玥停住脚步,不知道储清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在她看来,薛四公子应该是个好人才对,怎么储清却好几次提醒她要离薛四公子远一点? 她皱着眉,忍不住为他辩驳:“储姑娘为什么这样说?薛四公子难道不是个好人吗?” 吃东西从来都不会故意找事,端午节帮他找回装零食的袋子,双茶坊提醒她不要买庞家的铺子,还答应她可以分期付款。 人虽然话少了点,也不至于要离得远远的吧? 储清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你难道以为大名鼎鼎的魏王薛琢会是个好人吗?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储清的事情是误会,他俩之间什么也没有 (看我的预收封面好不好看!我自己做的!) ☆、酸梅汤 储清的情绪有些失控。 陈玥从没有见过她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 虽然她们两个仅仅认识不到半年,但陈玥自觉还是对她有些了解的。 储清站在食肆的空地上, 表情甚至有了狰狞的样子, 像是回忆起了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 颈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脸色苍白:“你觉得你有多了解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低声喃喃着。 陈玥还想为薛琢说几句话,但储清的状态不好, 这种情况不允许她在多提出什么异议。 她只能走近状态糟糕的储清,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储姑娘, 放松。” 储清的身子微微颤抖。 陈玥将他扶到椅子上,为她倒了一杯水。 储清的情绪似乎是平复了一些, 她还有些颤抖, 不过看上去状态好了很多。 杯里的水泛起鹤羽般洁白的轻烟,储清端着杯子,放到嘴边慢慢啜饮。 食肆内一时间只剩下了水流的声音。 陈玥坐在一旁, 等她平稳下来。 喝过水的储清彻底安静了, 似乎是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情了,她有些尴尬。 在这种安静中, 储清开始讲述她之前的事情。 她刚开口, 不给陈玥丝毫准备便丢下一个炸|弹:“你知道雾灵镇外山上的匪寇罢,我就是从那出来的。” 陈玥当然知道城外的匪寇,这还是之前她要买庞家的铺子的时候听说的呢。 当时顾清荷带来消息,说城外的匪寇猖獗, 但因为她刚穿越不久,又没有往更远的地方去过,匪寇对她来说是个十分遥远的名词。 若不是听顾清荷讲,她都没听过这件事。 储清的声音淡淡的:“我从小便在那座山上长大,活的和匪寇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她的眼里带着些怀念和迷茫:“只有一点我和他们是不同的,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她回忆起过去,这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她甚至不记得上次和人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 当时她像个野孩子一样在山上长大,没有爹没有娘,听山上的人说,她是他们“大当家”的带回来的,她将山匪的头领当做自己的父亲,在山里长到了十四岁。 生活虽然苦,但也有些乐趣。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山上起了一场大火,许多人葬身在了清泉山。” 她歪着脑袋,不用刻意回想,那天的场景就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尽管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房间的火很大,几乎将整个屋子点着,但门是锁着的,谁也出不去。” 她的声音又颤抖起来,陈玥甚至能听到她的牙齿相撞的声音。 “只有我,当时年纪小,个子也小,顺着门缝钻了出去。屋子里的木头带着火一直掉,我很害怕。” 她停顿片刻,拧着眉毛,有些出神:“我想叫出声来,但外面有人,他们带着刀,我知道,这场火一定和他们有关,所以我不敢出声儿,直到他们离开。” 陈玥往空着的杯子里倒满水,沉默着。 储清说完了前面的事情,终于像是活过来了。 她的脸上有了些神采,甚至还喝了口水。 陈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从没有想过这么悲惨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边的人身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储清,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似乎怎样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还好储清自己调节了过来。 杯子被重新放回到桌子上,储清声音逐渐平稳:“你天天往双茶坊去,想必已经知道了罢,山上的那些匪寇,已经被抓起来了。” 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 陈玥有些猝不及防,不过这样的事还是少提的好,她能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顺着储清的话题问道:“匪寇被抓了?和双茶坊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听说这件事啊。” 今天忙了一天,并没见着双茶坊有什么事情发生,唯一一件事,就是庞家的铺子被贴了封条。 想起之前听过的,只有庞家的东西没有被劫过,陈玥的脑中灵光一闪,将整件事情串联了起来。 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巧的过分,想到储清刚刚说的,再联系上双茶坊的庞家,事情便清晰起来。 她今天还在想,怎么这么巧,庞家的铺子被封和薛公子离开雾灵镇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原来是这样。 现在平静下来的储清和平时的她没有任何区别,她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脸色。 “薛琢的目的便是山上的山匪。” 她的声音冷淡,也不在客气地称呼他为“薛公子”,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陈玥打了个激灵,僵着脸问道:“你刚刚说薛公子叫……” 她嘴唇紧抿着,眉毛纠结在一起,整张脸的表情都显得魔幻起来。 “叫”了半天,陈玥也没把那个曾经见过的名字说出口。 储清倒是干脆:“薛琢。” 陈玥当然不是真的没有听清,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她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喝了口水,才发现杯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就像她凉透了的心。 就算再巧,也巧不到这种程度啊。 她神情恍惚,声音颤巍巍的:“陈塘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你不会真的姓俞吧?” 不等储清回答,陈玥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俞清?” 说起这件事,储清便觉得今天陈塘的话言犹在耳,他那些劝她的话,似乎和上一世的没什么区别。 但她这次不会再相信了。 她不反驳陈玥的自言自语,按照常理来说,她的确应该姓俞。 陈玥的希望破灭了,她行尸走肉般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回想起来还感觉像是做梦。 她将之前薛琢留在这的帕子找出来揪在手里,揪成了一团。 事情并不像她原来想的那样是普通的穿越,而是穿到了书里。 这本小说原本是她拿来打发时间的,没怎么仔细翻过,除了记住了男女主的名字,剩下的她只能记个大概,要说是不是清楚书里的每一件事,那还真不是。 现在回想一下,她大概只记得,男主薛琢是京城里的一朵高岭之花,还是世家贵女人人想摘,偏偏谁都摘不到的那种。 这朵高岭之花对众女的追求避之不及,于是他出了趟门,回盛安的时候就从未婚变成了已婚。 但他的那位结婚对象并没有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薛琢的解释是这位“妻子”体弱多病,在他回来之前去世了。 这位“妻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谁也不知道。 总之他以怀念亡妻的理由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下他终于从一些世家贵女的未婚夫名单上划掉了。 但是小甜文,怎么可能没有女主。 这个女主就叫俞清。 女主俞清是汝南王早年丢了的女儿,汝南王历尽千辛万苦将她找了回来,正好便宜了男主薛琢。 薛琢对汝南王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小女儿一见钟情,两人以非同一般的速度相爱成亲,看得陈玥“嗷嗷”直叫,好几次高呼神仙爱情。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互动让陈玥感觉生活中都充满了甜,大大抚慰了她工作一天之后疲惫的身体。 然而真的到了这个世界,陈玥才觉得不好。 尤其还和男女主扯上关系。 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揪的不成样子,她坐在梳妆台前,窗外的鸟儿无忧无虑。 他到底有没有妻子?那位神秘的“亡妻”现在还在不在? 女主已经出现了,陈塘找上门来,要她回去认亲,那自然离剧情开始的时间不远了。 她将手里的帕子裹成一团丢到桌上,心想到:娶不娶亲和她有什么关系?估计马上储清就要走了,还是提前找着帮忙做生意的人才是。 至于薛琢? 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的联系只有债主和欠债人,再多是没有的了,等剩余的银子还清了,正好一刀两断,离他远点。 省得他篡位的时候连累了她。 将这件事暂时放下,虽然她心里还想压了块石头一样,但比昨天晚上感觉好了许多。 她到了双茶坊,经过庞家的时候正巧又见到了庞家铺子门上贴的封条。 因为贴了封条,庞家看起来甚至不像之前她来的时候那么光鲜亮丽。 陈玥在附近停了片刻,又想起了薛琢。 她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似的。 然而她很快忽略了这种感受,大步离开了庞家铺子附近,往自家食肆走去。 她到的时候,顾清荷正打着哈气,见她进来,草草的向她打了个招呼。 “陈姐姐,你夜里是不是没睡好?看上去萎靡不振的。” 她看着陈玥眼睛周围淡淡的黑眼圈,忍了片刻,没有忍住,向陈玥问了出来。 陈玥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她做了一晚上梦,梦到她变成了一只兔子,天上有只鹰一直追着她跑,她拼命地跑,好不容易醒了,又梦到书里的事情。 一整夜都是她以前在书里见过的各种情节拼接起来的,地点一会换一个,最主要的是,这次的梦还很清晰,清晰到她能看到梦里男女主的脸。 薛琢的脸就不说了,毕竟人家是男主,代入进去很正常;但女主就有问题了,按理来说,她梦里带入女主肯定应该是储清啊,毕竟“琢玉”才是这本书的官配。 然而并不是这样,梦里的女主全都是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 陈玥记得清清楚楚,梦里的女主全都顶着她的脸。 所以早上睡醒后她才会这样纠结,导致她今天到的都比顾清荷晚了。 但这些东西能给别人说吗? 那肯定是不能,不说梦的内容在现在的人看来多么惊世骇俗,单独说什么男主女主,就容易叫人误会她是个疯子。 所以面对顾清荷的关系,陈玥只能干巴巴的摇头否认,并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能是昨天晚上风大,我醒了两次罢。” 顾清荷虽然还有些疑问,但陈玥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再多问。 双茶坊的街道上,人声渐渐大起来,陈玥逐渐听到了人们互相打招呼的声音。 她将门打开,心情比早上刚刚睡醒时好上不少。 管他什么薛琢俞清的,还是赚钱要紧。 这两天双茶坊的人渐渐熟悉了陈家食肆,就算是没有到她家吃过东西的,也知道这家食肆的东西好吃,所以今天的生意格外繁忙。 客人多了,她现在的气色都好上不少。 陈玥将客人们点的菜记下来,一抬头见着了这两天的常客。 她迎上前去:“您今天吃点什么?” 她见着这位客人两次了,从食肆开的第一天,这位客人就光顾了她家的食肆,到今天,已经是一天不差的来了三天了。 她与这位客人之间虽然说不上交情,却也算是熟稔了。 唐遂安字吃过陈家食肆的东西后,便惦记着多去吃几次,今天早上一醒,他便惦记着要来食肆里。 直到他擦完脸,反应过来自己家也是开食肆的。 他愤愤的将擦脸的布巾扔到盆里,穿好衣服下了楼。 第一楼今天的生意与前几天比少了很多,他便安慰自己时间还早,边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不远处的陈家食肆。 今天的陈家食肆与第一楼形成强烈的对比,因为陈家食肆的面积不像第一楼那么大,食肆里虽然说不上是“人声鼎沸”,但也比第一楼热闹许多。 他刚进来,便被陈玥见着了。 对面的年轻姑娘笑容灿烂,唐遂安自然不好意思再拉着脸,再说,这里的东西也的确好吃。 他点了朝食,优哉游哉的坐在桌旁等着食物上桌。 没成想,刚离开不久的姑娘又回来了。 陈玥拿着一壶做好的酸梅汤,笑着对唐遂安说道:“这是今天的赠品,酸梅汤,您慢用。” 唐遂安捋捋胡子,不急不慢的将酸梅汤倒了一杯。 盛着酸梅汤的壶入手沁凉,似乎是刚从冰里取出来一般。 杯里的酸梅汤是红褐色的,因为过滤过,所以杯里的汤虽然汤色较深,却不含一丝杂质。 他含了一口酸梅汤到嘴里,味道有点像卤梅水,但又比卤梅水层次丰富许多。 这汤酸甜适中,入口感觉有凉意袭来,似乎一下子就驱走了暑气。 大概是加的材料比较多,酸梅汤喝上去并不只有梅子的味道,反而还带着山楂和一丝不明显的桂花香气。 唐遂安一口将杯里的酸梅汤喝完,心里算计着将这一夏天的卤梅水换成陈家食肆的酸梅汤。 他叫住从厨房出来的陈玥,道:“陈掌柜,这酸梅汤的生意可是要做长?” 陈玥思索片刻,酸梅汤做法简单,省时省力,喝着也方便,做成长期的生意倒是个好主意。 她笑道:“自然要做长久的,您放心,这一个夏天,少不了您的酸梅汤!” 唐遂安的念头叫人看破也不恼,微微沉吟:“陈掌柜的酸梅汤可是在卤梅水的基础上改善的?我尝着味道有些相似。” 他咂咂嘴,寻摸着这两者的关系。 · 薛琢驾着马一早离开了雾灵镇。 盛安城离着雾灵镇虽然不远,但也算不上近。 他在西街彷徨了片刻,终于不再耽误,急匆匆往盛安方向走。 饶是如此,到盛安城的时候,也已经要入夜了。 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深夜。 薛琢骑马走在街上,天色漆黑黑的,他想起这半年以来在雾灵镇的一些经历。 自从他大哥,当时的太子即位以来,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来,新皇行事愈发昏庸。 前几个月还找了工部要在宫里建一座摘星台用来赏月。 完全想不到,两年前的新皇是什么样的,居然还敢将他父皇毒死,自己即位。 想到这两年陆陆续续调查到的东西,薛琢的心情逐渐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好像又晚了(心虚.JPG) ☆、卤梅水 突然听到“卤梅水”这三个字, 陈玥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不过, 她很快想起“卤梅水”是个什么东西。 她见唐遂安砸着嘴思索, 笑道:“您觉得这两种东西喝着可像?” 唐遂安又尝了一口, 仔仔细细地品着里面的味道。 与时下流行的卤梅水不同, 陈家食肆的酸梅汤滋味更丰富,汤汁更浓稠, 喝上去比外面的酸梅汤多了几分甜。 他笑着猜测到:“陈掌柜这酸梅汤里,莫非比外面加的糖更多不成?怎么喝上去比以往喝过的滋味更甜。” 陈玥做酸梅汤的标准,就是多加冰糖, 使酸梅汤更加浓稠,再加上其它的诸如山楂等常用的熬制酸梅汤要用的东西, 等汤熬好之后, 还要多过几遍筛,将酸梅汤里的渣滓虑得干干净净。 只有这样的酸梅汤,才能在一众酸梅汤中脱颖而出。 这倒没什么值得保密的, 况且这位客人是个懂吃的客人, 所以陈玥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这酸梅汤啊,与卤梅水的制作倒是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就是酸梅与山楂以及糖和水的配比问题, 多尝试几次,便能找着最合适的比例了。” 唐遂安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吃完了朝食,慢慢悠悠地回了第一楼。 时间还早,第一楼的客人还没有走完。 店里的伙计原本有事要找他, 见他一脸沉思的表情,不敢打扰他,目送着他上了楼。 但这件事情实在是重要,他在门外徘徊了许久,终于敲了门。 见伙计进了门,唐遂安吩咐道:“六子,你去取些酸梅和山楂来,放到厨房里,一会儿我下去做点卤梅水。” 叫六子的伙计听了这话眉开眼笑,几乎忘了他上来的目的。 他轻快的“诶”了一声,就要往门外去。 唐遂安叫住他:“你刚刚来敲门有什么事?” 六子这才想起来,他是带着问题敲的门。 想到这件事,六子的轻快不见了。 他苦着脸:“掌柜的,咱们第一楼今天不知怎么了,来的客人稀稀拉拉的,而且还说什么食肆会赠什么酸梅汤,还说她家的东西做的比咱们第一楼的好……” 唐遂安一听就知道这说的是陈家食肆,他心虚地咳了一声,想六子吩咐道:“好,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东西罢。” 六子毕竟只是个伙计,一听掌柜都不急,他也不担心了。 他朝唐遂安作了个揖,匆匆下楼去了。 唐遂安这几天去陈家食肆吃了两顿饭,对新开的这家小小的食肆改变了看法。 他原以为像他们第一楼这样的大食肆都很难安定下来的双茶坊,这家看着只有花架子的小食肆要吃上一番苦头呢,没想到这食肆的老板倒真有几把刷子。 不说他闻所未闻的“辣椒”,就说酸梅汤,明明听上去和卤梅水的制作方法差不多,偏偏这位陈掌柜就是能做出与众不同的味道来。 他嘴上虽然没对别人说过,但心里是对这位年纪不大,单独撑起一家食肆的陈玥有些佩服的。 今天的卤梅水,倒是可以试验一下,不过,他倒是对做出一样的味道的酸梅汤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若是能做出来早就做出来了,哪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谁家的卤梅水不是尝试过很多次才定下的最终的配比? 他换好一身适合进厨房的衣服,不急不缓的进了厨房。 反正急也没用,今天在上的客人已经走光了,他有大把的时间来实验酸梅汤的配比。 案板上已经按他的要求放上了干山楂和酸梅,以及分量不多的冰糖。 想到今天酸梅汤里的那股甜味,唐遂安将一旁打下手的六子叫过来,吩咐他:“六子,再去去些冰糖来,多拿一些。” 六子脸色很疑惑,按照以往的经验,并不需要许多的冰糖啊,这些在往年是已经够了的。 但他没有多问,对唐遂安的手艺很放心。 自第一楼开到了雾灵镇的第一个月,他就在第一楼当伙计了,对唐遂安的手艺可是自信的很。 唐掌柜叫他多拿些冰糖来,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唐遂安并不知道在第一楼还有个他的“小迷弟”,他吩咐第一楼的伙计将灶台里的火点燃,自己只负责把握配料的比例。 毕竟第一楼别的不多,伙计还是管够的。 他按照顺序一一放进去,亲自在厨房盯着这一锅卤梅水煮了半个时辰。 灶里的火渐渐熄灭,厨房外围了一圈伙计。 要知道,第一楼的唐掌柜可是不常下厨的,能吃得到他做的东西,可是能拿出去炫耀的事情。 唐遂安盯着这一锅红褐色的卤梅水,先是闻了闻,觉得味道有些差别。 他皱着眉头,吩咐第一楼的伙计将这一锅卤梅水冰凉后分掉。 他的忠实拥趸六子连忙上前,搬出了一碟洗的干干净净的碗,一个碗里放上一勺酸梅汤。 盛到倒数第二玩的时候,他特意舀了一大勺放进去。 其他伙计见他这般行为,瞬间一片嘘声。 六子混不在意,他们这些刚来不久的,怎么可能知道唐遂安手艺有多好,每年夏天,他都惦记着这一碗卤梅水呢。 他盛上最后一碗,将自己那一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拿着最后一碗送到了唐遂安面前。 唐遂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六子自然不敢多留,弯着腰轻轻地退出了唐遂安的房间。 唐遂安紧皱着眉,端起碗来仔细闻了闻。 凉了之后闻上去倒是差不多了,他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许。 稍稍放了一点到舌尖上,一股梅子的味道冲上他的鼻腔。 和上一年相比,这次的卤梅水味道更好了点,但还是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的味道。 他皱着眉喝了一大口,若不是尝过陈家食肆的酸梅汤,恐怕他今天就要为了这小小的进步沾沾自喜了罢。 可惜,今天刚喝过酸梅汤的舌头和胃都产生了更刁钻的需求。 他将喝了一口的卤梅水放到一旁,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某个信念。 他叫来六子,六子喝到了心心念念的卤梅水,心满意足的进来,听到他的话后大吃一惊:“啊?掌柜你说什么?” 唐遂安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你去不远处的陈家食肆把她家的掌柜请来,就说咱们第一楼想和她合作。” 六子心中不解,甚至觉得今天的掌柜有些不可理喻。 居然叫他去和那个存在在客人口中,甚至可以说是抢了他家生意的那个陈家食肆合作。 但他能说什么?他只能听从吩咐,一头雾水的下了楼,准备去陈家食肆请她家的掌柜。 在他看来,根本没这个必要,他们第一楼,可是在盛安都有名气的,哪用得着和别人合作,更不用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食肆了。 他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去了陈家食肆。 陈玥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她和顾清荷一样的姿势趴在桌子上休息。 她心里想着要多找几个人来帮忙,一边还想着怎么将名气打出去。 她原本只打算将陈家食肆开在雾灵镇的,虽然挣得不多,可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谁知道临时产生了变故。 想到薛琢走之前的那句将食肆开刀盛安的话,陈玥居然蠢蠢欲动起来。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服输。 薛琢居然这么挑衅她,说出什么开到盛安去的话,真以为她做不到吗! 不过想起薛琢小说男主的身份,陈玥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没想到她还有穿书的一天,还和书里的男女主产生了交集。 陈玥心情复杂,她想起那块帕子来,觉得送到储清哪里去最好。 毕竟帕子这种东西,要是她没记错,是有“定情”这一说法的。 这种烫手山芋,放在手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男女主之间的绊脚石,到时候,按照炮灰女配定律,她可就真的危险了。 陈玥努力忽略掉心里的不舒服,尽力劝自己:他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脑子里的东西天马行空的,还没想明白,就听见食肆的门被敲响了。 顾清荷似乎是从没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过,早就累的瘫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陈玥认命的站起身去开门。 谁知道,这门外并不是她认识的人,反而是个陌生人,她应该从没有见过。 她打起精神:“请问你找谁?” 六子一抬头就见着了照在门里的陈玥,她长得倒是俊,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疲色。 六子奉命来的,倒不客气,开门见山道:“你们掌柜在吗?我们第一楼想找你们掌柜谈一笔生意。” 陈玥一听,瞬间打消了一点疑虑。 第一楼她是知道的,这可是书里的一个重要道具,男女主就是在盛安城的第一楼一见钟情的。 不过,怎么雾灵镇也有个第一楼? 莫不是这第一楼还开了连锁? 她打开门,将六子迎进来,见六子在食肆里东张西望,对他说道:“你们掌柜想合作,怎么不亲自来?” 她给六子倒杯茶,不甚在意的问道。 这种随意遣个人来找人合作的,一看就没有诚意。 大概是见着这两天陈家食肆的生意好了,想要搞个短期合作。 这种短期合作对陈家食肆来说,基本上没有任何好处,她也不想答应。 这可是真正属于她的第一家食肆,她不可能这样做,将陈家食肆的名声变差。 所以在招待客人上,也是客气有余。 她随口问道:“你们掌柜想怎么合作?和我说说。” ☆、桂花 已经到了下午, 早已经有了早夏的知了声在树上叫着。 唐遂安坐在第一楼,听着窗外的知了声, 心中愈发的烦闷。 他站起身来, 在屋里来回踱步, 六子已经走了这么久, 怎么还没有回来?他正走着,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陈玥原本没想过和第一楼合作, 但想到之前薛琢说过的那些话,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心想, 有这么个机会当然要去看看。 所以听到六子的来意,就算知道可能是“吃快餐”一样的合作, 她纠结片刻也还是跟着来了, 怎么说也算一个机会,万一人家是真的想合作呢?当然不能把送上门来的机会往外推。 至于到底最后能不能达成合作,当然是要去看一看才知道。 她跟着六子走到第一楼门口, 果然见这附近还有一座两层的小楼, 比之前见到过的郑毅家的食肆还要气派不少。 来的伙计六子推门而入,带着她上了二楼。 第一楼的伙计比陈家食肆四的伙计多许多, 见六子带着陈玥进了第一楼, 第一楼的伙计们便好奇地打量起陈玥来,陈玥目不斜视,跟着六子上二楼。 她心里有些后悔起来,何必为了别人的一句话来第一楼呢。 她心里暗骂自己一时冲动。 但既然已经来了, 她也不好现在离开。 陈玥心想,只当是来见见世面了。 二楼的门关着,六子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陈玥抬头一瞧就瞧见了陈家食肆近几日的常客。 她只从其他客人嘴里知道这位客人姓唐,没想到这位姓唐的客人居然是第一楼的掌柜。 唐遂安摇了摇手,将六子打发出去,转头对陈玥道:“陈姑娘快请进。” 陈玥犹豫了片刻,只见六子飞速地拿着一壶茶上了二楼,迎面而来。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对唐遂安说道:“没想到您居然是第一楼的掌柜,第一楼的名声我可是早有耳闻呀。” 唐遂安哈哈大笑,将房门敞开,接过六子手中的茶壶,带着陈玥走到了桌前。 陈玥将茶杯在手里转了两圈儿,瓷白如玉的杯子,盛着碧色的茶水,让人在炎炎夏日里感受到一丝凉意,她不在同唐遂安客气,开门见山道:“唐掌柜不知道要与我合作什么?” 唐遂安没想到她如此直接,一时间竟有些失语。他掩饰一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陈掌柜当真是个直爽人,那我就不再客气,直接说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正色道:“这不是马上要到三伏天了,陈掌柜家的酸梅汤我喝着甚是欢喜,所以萌生了想与陈掌柜合作的想法。想必陈掌柜应该知道我们第一楼能做到这么大,就是因为我们能够做到采众家之长,不知陈正贵意下如何?” 陈玥沉吟片刻,见他摆出了合作的态度,又听他提起了酸梅汤这件事情,知道这位唐掌柜不是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样,只是想蹭个热度,而是想要真正的合作。 她自然也是欢喜的,若是能与第一楼合作,不仅能够提升利润,对陈家食肆以后去盛安的发展,也有莫大的好处。 当然前提是这个第一楼就是书里的那个第一楼。 陈玥蛾眉轻蹙,也正经起来,问道:“唐掌柜,我冒昧问个问题,不知道您家的第一楼和盛安城的第一楼是否有什么联系?” 唐遂安惊讶的睁大了眼,这小小的雾灵镇,竟然还有人不知道第一楼和盛安的第一楼其实是一家。 不过提起第一楼来,他的脸色倒是轻松了许多。 唐遂安微微笑道:“鄙楼与盛安的第一楼乃是一家。” 陈玥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不知道唐掌柜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 唐遂安也是一拍脑袋想到了与陈家食肆合作,至于与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他自然还没有想好,但是他掌管食肆这么多年,毕竟还是有一点经验的。 他笑着开口:“是这样的,我想每天从陈家食肆取一些酸梅汤回来放到第一楼卖。”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对陈玥道:“陈掌柜想必也知道,第一楼的客人比陈家食肆的客人多上不少,而陈掌柜的酸梅汤做的十分美味。第一楼的客人,加上陈掌柜的酸梅汤,到时候赚的银子可比现在赚的多得多,岂不是美哉?” 陈玥沉吟片刻,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她抬起头:“唐掌柜是想与我分成?” 唐遂安呵呵地笑出声,说道:“正是这个意思,到时候我们两家合作五五分成,不知陈掌柜意下如何?” 陈玥心里默念一声老狐狸,面上还是笑盈盈的。 唐遂安以为这件事情四平八稳,脸上早已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唐掌柜这样做恐怕不妥当吧,这些原料和时间都需要我们陈家食肆来负责,至于第一楼只需要负责出售酸梅汤,五五分成……” 唐遂安脸上的笑僵住了,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不少。 他试图讲条件,“不知道陈掌柜想怎样分呢?” “二八分。” 陈玥表情平稳,声音冷静,在分成这件事上,丝毫不给唐遂安这个常客的面子。 唐遂安的脸更加僵硬了:“陈掌柜这样做可不太好啊,若是二八分,恐怕还不够付清我店里伙计的工钱呢。” 陈玥抬眼只是唐遂安的脸:“即使我们不合作唐掌柜的伙计也要付工钱不是吗?” “再说唐掌柜应该知道,有很多人就是冲着酸梅汤来的,我们一合作,陈家食肆的客人……” 她不再多说。 “陈掌柜的价钱压得这么低,恐怕这件事情我们是合作不成了。” 唐遂安忽略陈玥的后一句话,还想要再讲一讲条件。 陈玥当然不慌,她深谙谈判时的过程,这个时候慌起来,吃亏的只能是她。 所以她面色平稳,并不接话。 两人僵持了片刻,唐遂安无奈的笑了,他摇着头妥协道:“三七分如何?” 陈玥摇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很明显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 至此两人终于根据分成的问题达成了一致。 天气愈发的热了,没几天,第一楼的常客就发现第一楼出了隔壁陈家食肆特有的酸梅汤,并且不是用来赠送,而是售卖的,可以单独购买。 酸梅汤一出总是堵在陈家食肆,想要喝一杯酸梅汤的客人纷纷涌向了第一楼。 顾秋荷十分不解。 这样的合作方式明显是将客人都赶向了第一楼,毕竟第一楼开的时间长,能够容纳的客人也多,在雾灵镇也是出名的食肆,这样自家的食肆不是没有钱赚了吗? 她是个心直口快的,有问题并不在嘴里憋着,而是直接找陈玥问了出来。 陈玥丝毫不为客流量的减少而慌张,在她看来原本陈家食肆的桌椅就不多,客人就算来了,也容纳不开,还不如与第一楼合作,这样还能赚出酸梅汤的钱。 不仅如此,还能将名声打出去,毕竟第一楼在盛安也是有名的。 她将这些道理同顾清荷解释了一遍,顾清荷似乎明白了,有似乎有些不明白的点头。 最热的时光就在酸梅汤与知了的声音中度过,一些花期较早的桂花已经隐隐冒出了香气。 转眼间,便要入秋了。 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陈家食肆与第一楼合作的优势逐渐展现出来,陈玥匣子里的银子比过去半年多了两倍不止,她最近心情十分轻松。距离还完“房贷”的日子又进了一步。 不过令她一直不解的是,储清一直没有离开陈家食肆,她也不好去问,只在心里想着,要提前找好接班人。 这天早上,陈玥将食肆的生意交给顾清荷,自己一个人去找了雾灵镇的人牙子,想买一个有天赋的人回来,好在以后帮她的忙。 人牙子姓王,长得五大三粗,人倒是好说话,一听陈玥说要找一个能做饭的,他先皱紧了眉头,随后便麻利地将几个人叫出来。 其中有两个女孩子,瑟瑟缩缩的躲在角落里发抖,其余的几个人倒是正常不少,都是正常的年纪,只有两个小女孩,年纪格外小,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见陈玥的视线看向那两个小女孩,五大三粗的人牙子肥厚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陈姑娘,你别看这两个人长得瘦弱,家里可是做食肆生意的,买了她们俩绝对不亏!” 两个小女孩畏畏缩缩躲在后面,根本不敢看她。 陈玥将视线转向其他三个人,这三个人似乎是见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对她并不感兴趣,像是心如死灰似的,没有一点精气神儿。 陈玥有点纠结,这些人真的能帮她做起生意来吗? 她的眼睛在这些人的身上扫过,不知道该挑哪一个才好。 就在这时那两个瑟瑟缩缩的小姑娘中,有一个人突然出声:“姐姐,你把我们两个买去吧,我们两个会做饭的。” 她像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来,在陈玥听来,甚至有些像喊出来的。 其他人依旧不出声,甚至有个瘦弱的女人嘲讽地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 陈玥点了那两个小姑娘,问道:“多少银子?” 姓王的人牙子嘿嘿的笑,比了一个巴掌:“一个五两。” 陈玥取钱的手顿在身侧,不可置信道:“五两?一个?” “这就没意思了罢,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才六两银子,这么一个小姑娘,你要五两?” 人牙子的笑容挂在脸上:“这两个是会做菜的,所以格外贵一些。” 两个小姑娘躲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陈玥。 陈玥一时纠结起来,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的,但这个小姑娘又十分可怜,她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小姑娘出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事情做完了一身轻松hhh ☆、山楂 这小姑娘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不安的怯弱来,声音虽小, 但在两人的谈话中却尤为的突出:“姐姐, 你若为难便带我妹妹走罢, 她六岁的时候便能帮爹爹做饭了。” 她的眼神中带着希冀。 一旁的妹妹紧紧抓住她的手, 嚅嗫着叫道:“姐姐……” 人牙子使出一个威胁的眼色,示意这两个小姑娘不要乱说话。 这两姐妹似乎对着人牙子十分畏惧, 不敢再多说,姓王的人牙子见状,露出一个得意的神色来。 陈玥不再多说, 转头就要走。 人牙子手忙脚乱的挡住陈玥,劝道:“陈姑娘, 雾灵镇只有我一家牙行, 您若是走了,恐怕再买不到别的人手了。” 陈玥心里憋了一口气。 “买不到我可以找人付工钱,我去找个厨子, 岂不是比从你这里买更方便?” 两个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她, 见她要走也不敢再多说话,只是身子颤抖的越发的厉害了。 陈玥衣袖中的手攥成一个拳头, 狠了狠心往外走。 这人牙子当然不想耽误生意, 连忙对陈玥说道:“陈姑娘五两!你看五两银子怎么样?” 陈悦转头看见那两个小姑娘,两个小姑娘的手互相握在一起,似乎已经对她不抱希望。 陈玥咬着牙,知道价钱不可能再谈下去了, 姓王的人牙子明显知道,她不会就这样抛下两个小姑娘离开,嘬着牙花子看她。 陈玥摸了摸荷包里的钱,拿出九两银子来扔给他:“最多九两,不能再多了。” 姓王的人牙子眉开眼笑,忙接过陈玥扔出来的银子,献媚讨好地对陈玥说道:“陈姑娘,九两银子你买回去绝对吃不了亏。” 他从怀中掏出这两个姑娘的卖身契,塞到陈玥的手里:“诶,您拿好了。” 陈玥将两张卖身契收好,带着两个姑娘回了双茶坊的陈家食肆。 一路上陈玥已经同他们聊过了,知道这两个姑娘一个叫大丫,一个叫二丫,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因为实在穷的吃不起饭了,父亲又已经去世,母亲是个不管事儿的,她奶奶就将她们两个卖了,换了银子用来给他哥娶媳妇儿。 陈玥心中愤愤然,但也知道这可能是这个时代常常发生的事,除了为这两个姑娘感到唏嘘愤怒,她什么也做不到。 到了食肆,客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由于食肆里只有顾清荷一个人,所以顾清荷兼顾起了收拾食肆的职务。 陈玥将大丫与二丫叫到身旁,边对顾清荷喊道:“清荷,不要忙活了,快来。” 顾清荷一回头就见陈玥带着两个小姑娘站在她身边,她心知这便是陈玥去人牙子那买来的人了。 她擦着手走过去。 这两个小姑娘长得像瘦弱的豆芽菜一般,看上去做不了什么粗活,顾清荷皱着眉,不知道陈玥怎么买了这两个人回来。 长得比较高的姐姐被推到前来,陈悦介绍到:“这是姐姐大丫”。 她又拉过躲在大丫身后的二丫,说:“这是妹妹,叫二丫。” 两个小姑娘同时对顾清荷问好,叫道:“清荷姐姐。” 似乎是看出顾清荷对她们两个不太满意,两个人也不敢太热情,顾清荷一看,更加不放心了,这两个小姑娘连同人说话都这样,胆子小的跟兔子似的,怎么跟着她们做生意? 一时之间几个人的气氛有些尴尬,好在顾清荷虽然真的不太满意,但还是回应了她们的话,对她们两个点了点头。 陈玥对两个人说道:“你们先去后面休息罢,食肆里的事情也不是很着急,这几天你们就先跟着我在前面收拾东西,暂时不要急着去后厨,先与我学怎样接待客人好了。” 两姐妹急匆匆地点头。 陈玥带着她俩去了房间,回头就碰到了顾清河。 顾清荷态度严肃,问道,:“陈姐姐怎么买了这样两个人回来?莫不是人牙子故意坑骗?” 陈玥笑道:“他哪里坑骗得了我,我看这两个小姑娘实在可怜,再加上的确是食肆里出来的,才将人买了下来。” 顾清荷了然,不在怀疑大丫二丫两姐妹的存在了。 到了晚上卖晚食的时候,两姐妹果然不负众望,干起活来手脚很是麻利,可帮了陈玥的大忙,陈玥一下子闲了下来,有什么事情这两姐妹第一时间就会接过去,弄得她哭笑不得。 四个人忙忙碌碌,等结束了,已经到了傍晚。 桂花的香气在夕阳中更加扑鼻,这一棵开早的桂花树,花朵已经长了满树,小小的黄色小花藏在绿叶之间,偶尔会飘下来一两朵。 大丫望着这棵桂花树怀念道:“以前爹爹还在的时候,每逢中秋节都要摇桂花的,不知道二丫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还小呢。” 二丫的胆子明显比大丫大上不少,经过了一个下午,她似乎放开了一些,一听大丫说起摇桂花这件事情,便嘿嘿的笑起来,对陈玥说道:“东家,不如我们也摇桂花吧,一定很好玩!” 大丫连忙制止住他妹妹,慌忙道:“东家,二丫她说着玩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玥失笑,莫非她是洪水猛兽,竟叫人这样害怕,说个摇桂花,也怕得罪她? 顾清荷在一旁搭话:“是啊,陈姐姐,我们摇一点桂花,来做桂花糕吧,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陈玥找了一张大大的竹席子铺在桂花树下,顾清荷与二丫跑到桂花树前,用力摇晃起来,淡黄色的桂花像是雨一样,纷纷落在竹席子上,霎时间,桂花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竹席子上的桂花渐渐落了厚厚的一层,陈玥四人将桂花中的花叶和花枝捡出去,将这些小小的桂花放置在竹席子上摊开,挪到了阴凉的地方,只等几日之后,桂花变干,便能做出香甜软糯的桂花糕了。 多余的桂花,可以和糖放在一起,做成糖桂花,以后做点心的时候加一点,味道会带上桂花的香味,又甜又香。 由于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雾灵镇的百姓对酸梅汤的需求逐渐减少,然而秋老虎时而反复,与第一楼合作的酸梅汤的生意还能再做一段时间。 如今正是吃果子的好时节,外面街道上常有挑着扁担卖果子的货郎,嘴里吆喝着:“果子嘞,果子!” 正巧今天的货郎挑着明天需要用的酸梅来,到了陈家食肆,陈玥一瞧,扁担里还有一半的红果,所谓红果,就是山楂。 陈玥捻起一颗山楂,这山楂又大又圆,红彤彤的,看上去甚是喜人。 货郎愁眉苦脸的:“陈掌柜,你看这些红果,今年不知道为什么,酸的很呢,卖都卖不出去了,唉。”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人倾诉,不吐不快似的,一股脑儿的将这些日子的烦恼说了出来。 “这时节果子都熟了,谁还吃红果呀,红果又这么酸,现在更没人吃了,这些红果放在我手里都快要坏了。” 陈玥将捻起的那颗红果放到嘴里,瞬间皱起了眉头,果然酸的很,大家不喜欢吃也是正常的。 一看陈玥酸的皱眉,货郎更是苦了脸。 “你说说这些果子我可怎么办呀?再卖不出去可就要烂在我手里了。” 他将陈玥需要的酸梅取出来,剩下了半筐红果,将扁担重新担到肩上,货郎就要离开,毕竟他还有半扁担的果子没有卖完,还要再出去卖一卖。 陈悦思索片刻,突然叫住了他。 货郎站住身子,回头问道:“陈掌柜还有什么吩咐?” “这几个月麻烦你往我这里送果子了,今天的这半筐红果卖给我就是。” 陈玥一方面的确感谢他为陈家食肆送了三个月的酸梅,但另一方面她要这些红果还真的能找到用途。 货郎忙将肩上担着的扁担放下来,苦笑着:“你可别打趣我了,这么些红果你买来能做什么呢?我看天色不早了,我还是早些走才好。” 陈玥急忙拦住他:“你看这天色这么晚了,天都要黑了,还是早些回去才好,这些果子我真的有用处,你就卖给我吧。” “再说了,我是个生意人,怎么可能买不需要的东西?怎么会是打趣你。” 货郎见她真的要买,一面打开扁担的盖子,以面不好意思:“你看我这果子酸是酸了点儿,那可真是又大又圆,多喜人,你要是真要,我就便宜卖给您。” 陈玥到扁担旁边,往里面翻了翻这些果子,果然都像她刚刚尝过的那颗一样,又大又圆,长的又是红彤彤的,让人见了欢喜。 她将扁担盖上,到柜台拿了钱递给货郎:“软酸梅的钱我已经付给你了,给,这是红果的五十个铜板,若是生意做得好,以后还往你这儿买红果儿。” 货郎欢天喜地的接过,挑着扁担千恩万谢地走了,货郎这碗饭也不好吃,一家老小就指望着每天的果子卖几个钱才能生存下去,若是生意不好,恐怕明天就没有饭吃了。 这下子陈玥将他也本来要烂在手里的红果买走,他对陈玥的态度更加殷勤起来。 陈玥将这些小山堆一样的山楂放在一旁,将大丫与二丫叫过来,吩咐她们:“把这些山楂洗一洗,一会儿我们做些好吃的。” 大丫与二丫欢快地应了,自从跟着陈玥来到了陈家食肆,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安全感,只有在帮忙做活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真的离开了牙行。 陈玥自然看得出来,尽力想让她们放开一点。 三个人一起洗好了山楂,洗干净的山楂堆在盆里,上面还沾着一些水珠,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橘色的光。 ☆、山楂糕 中秋节前两日, 雾灵镇弥漫着一股桂花的香气,陈玥的桂花终于晾好了, 她将这些花收集起来, 打算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做桂花糕, 一部分用来做糖桂花。 前两日的山楂做成的山楂糕与冰糖葫芦在陈家食肆大受欢迎,因为山楂糕与冰糖葫芦酸甜开胃, 外面卖的人又少,来食肆吃饭的人,不管是因为猎奇还是因为好吃, 都要点上一些。所以陈玥近几天又在货郎那里买了一批山楂,但毕竟要到中秋节了, 人们最经常吃的应该是月饼。 她准备好材料打算在中秋节前一天将那一日需要的月饼做出来。 晚上食肆里的客人渐渐走完了, 陈玥将厨房里准备好的奶黄馅儿与月饼皮儿端出来,四个人一起做起了月饼。 大丫与二丫两姐妹在陈家食肆食肆适应良好,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 四个人正有说有笑着将奶黄馅包入月饼皮儿中, 摆到盘子上, 不想外面传来的一阵马蹄声,陈玥抬头一瞧, 竟然是好久不见的薛琢。 霎时间, 食肆里失去了陈玥的声音,顾清荷三个人似乎意识到了某些事情,纷纷噤声。 薛琢没有想到,他千里迢迢地从盛安跑到雾灵镇, 就为了见陈玥一面,却吃到了闭门羹。 看着食肆的大门“砰”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薛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玥怎么突然将他关在门外?莫不是在气他好几个月没有回来?还是没有看见他? 他牵着马上前敲门,手还没有碰到,就见门突然打开了。 陈玥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板着一张脸,扔给他一个荷包,门又重新“砰”的一声关上了。 薛琢一手捏住这只白色的荷包,他低头去看,白色的荷包上还绣着两只粗糙的燕子,荷包沉甸甸的,里面应该装了不少银子。 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捏着荷包,站在陈家食肆的门前,显得有些尴尬,仿佛是被人赶出来了一般,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平白地添上了几分委屈。 过路的行人听见门声,纷纷转过头瞧他。 他抿着唇站了片刻,牵着马转身朝陈府走去。 虽然不知道陈玥为何这样,但这件事情去问问陈塘应该错不了,虽然陈塘平时看上去不靠谱,但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询问这件事情。 夕阳将薛琢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让偷偷在门缝里看着他的陈玥心头一悸。 她当然有想过,还有重新见到薛琢的这一天,毕竟书里的女主还在她的食肆里工作,只要储清一日不离开,她就有一日会有可能重新见到薛琢这个定时炸/弹。 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虽然偶尔能见到陈塘到西街的食肆里劝说储清,但一直没有薛琢的消息,教她一时放下心来,冷不丁的重新见到薛琢,陈玥有些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原本想的好好的,若是再见到了薛琢,便将端午节那日他留在她这里的手帕还回去,顺便将匣子里分出来的银子还给他。 生意做了三个多月,又和规模大、客人多的第一楼达成了合作,陈玥的钱已经攒的差不多了,若能成功将原本应该还的银钱还给薛琢,他们两个人之间便可以一刀两断,省得她一不小心掺和到薛琢那些复杂的事情中去。 还有他与储清之间的感情纠葛,她一点也不想纠缠在其中。 却没想到一相见就是这样的场景,一时让她慌了神,急匆匆地丢了荷包出去,荷包里的银子当然不够付双茶坊食肆的钱,她要付给薛琢的钱,恐怕要两个人用力搬才能搬得出去呢。 既然薛琢回来了,不如趁此机会及时将那些银子换成银票,到时候还钱也省力,她想着。 只是今天天色晚了,钱庄已经关了门,大概是换不成了。 她有些遗憾,又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 以前她不知道薛琢的身份,对他的确有些特殊,甚至默许了薛琢的某些暧昧的举动,比如之前的那块手帕。 但如今这些事情必须要制止,所以她忽略掉自己心中的那一点难受,转头沉默地继续去做月饼。 大丫与二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清荷倒是知道一点,但也不好猜测,陈玥沉默下来,四个人之间再没有了薛琢来之前的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 盘子上已经摆了十来个捏好的蛋黄馅儿冰皮月饼,一直沉默的陈玥终于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的僵滞,她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挺热闹的吗,继续啊,不要被人影响了心情。” 大丫与二丫低着头,一时沉默,顾清荷看看大丫与二丫,又看了看陈玥的脸色,试探的人说道:“陈姐姐,果然还是你有想法,这些月饼我从未见过,做起来可比以前吃的月饼方便多啦。” 陈玥深深呼了两口气,尽全力将薛琢抛出脑海,想到买的那一大桶牛奶,以及鼓捣了半天才做出来的黄油与奶油,她心道能不方便吗,毕竟前期材料的准备已经很复杂了。 不过今天成功做出了奶油,倒是给了她一些启发,再过几日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她一直想吃的泡芙呢? 她回答顾清荷的话:“方便是方便,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腻的。” 顾清荷见成功转移了话题,提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不过片刻,食肆里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似乎像是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似的。 陈玥同她们一起乐,只是看上去有些强颜欢笑,还时不时的走个神。 一直注意着陈玥的心情的顾清荷嘟着嘴皱眉,不知道刚刚那位曾经见过的薛公子与陈姐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她一来陈姐的心情便不好了呢? 月饼终于做好了,大丫与二丫松了一口气。 陈玥吩咐大丫与二丫将冰皮儿月饼放到冰鉴中去,这样月饼可以放到后天都保持现在的味道。 大丫与二丫一人端着一个盘子走了,10四里只剩下了顾清荷与陈玥。 陈玥疲惫的倒在椅子上。 陈府。 陈塘看着薛琢一脸要说什么的样子,一挥手将偏厅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薛兄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薛琢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陈塘沉默。 明明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就是看出了嫌弃。 陈塘坐回椅子边自己倒了一杯茶,明白今天的事情不是公事,他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严肃,反而像以往一样吊儿郎当了起来。 清澈的茶水从茶壶注入小小的茶杯中,陈塘丝毫不讲究,一口就将茶杯里的茶饮尽:“薛兄,有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薛琢手里捻着浅碧色的茶杯,欲言又止。 陈塘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故事,然而薛琢杯里的茶都凉了,还是没有说话。 陈塘又倒了一杯茶,心想:听个八卦怎么这么难? 但他也不催,因为他知道催也没用,像薛公子这样的人他不想说谁催他也不会说的。 虽然他与这位薛兄相处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但他自认已经将薛琢看得透透的了,想要听他的八卦,只能等他自己说。 果不其然,茶杯里的茶彻底凉透的时候,薛琢开口了,他斟酌着:“我有一个朋友……” 陈塘心里“哦”了一声,他心想这个朋友大概就是他自己了,没想到薛公子这样的人,还能有一天说出我有一个朋友这样的话来。 他心里狂笑,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假装严肃冷静地听薛卓继续说话。 薛卓皱着眉:“这个朋友有一个喜欢的女子,两人多日不见,再见的时候这一女子却将门关上,对他十分冷淡,这是为何?” 陈塘的八卦心理得到了满足,自然开始为他想起主意来:“想必是几个月不见人家姑娘闹脾气了吧,薛兄去哄一哄就好了。” 薛琢点点头,眉头依旧没有放松,说道:“看上去不像,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陈塘脸上一本正经,心里却嘲笑薛琢不懂风情,在陈姑娘面前还端着,难怪人家陈姑娘把他关在门外。 但想归想,说是不敢说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大概,是你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姑娘?” 薛琢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陈姑娘?莫非是陈姑娘想起之前的事情了? “之前的确发生过一些事情,”他眉头依旧紧皱,试探的说道,“若他曾经因为某些事情有逼这位姑娘假装成夫妻,又因为姑娘失去记忆,所以并未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便离开了……” 陈塘嘴里含着的茶水险些将自己呛着,他取出帕子,遮着口鼻咳得撕心裂肺。 他对面薛琢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薛琢心里已经暗暗后悔,陈塘也是个没有澄清的,能有什么经验?他怎么就来找陈塘的呢。 他站起身抬脚就要走。 陈塘忙叫住他:“薛兄,薛公子,别走,听我给你说。” “不管你……”看着薛琢威胁的眼色,陈塘怂怂地改了口,“你朋友为什么被人赶出来……” “没有被赶出来。”薛琢声音陈静。 “好好好,没有被赶出来,那你这位朋友不管因为什么吃了闭门羹,尽管去哄就是了,女孩子嘛,你总不能一直在人家面前端着架子嘛。” 薛琢眉间的褶皱更加深刻了。 他没在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往外走去。 陈塘叫住他:“薛兄,明天就是中秋佳节,叫你朋友抓住时机啊。” 薛琢根本不搭理他调侃的语气,径直往外走。 屋外圆月高悬,驱散了小院中的黑暗,薛琢边走边想,哄什么?他才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起,我儿子就改名叫薛真香(不是) ☆、冰皮月饼 中秋夜, 陈玥拿出前一日做的奶黄味冰皮月饼,摆在小院的木桌上。 早在她知晓储清的女主身份时, 便从西街搬到了双茶坊, 如今, 双茶坊的屋子里头住着陈玥与大丫二丫三个人。 大丫与二丫住在一间屋子, 陈玥单独一间屋子,食肆的房间虽然不多, 但好在是够用的。 正值中秋,陈玥早早叫顾清荷回家去了,中秋佳节, 总不能叫人家小姑娘在食肆里陪着她。 所以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食肆里只剩下了陈玥三个人。 三人也不分什么主仆了, 围在一张桌前对饮。 饮的当然不是什么烈酒, 而是桂花酒与清茶罢了。 正巧她们三人都是没有归处的,凑到一桌,陈玥对月饮酒, 在晚风的吹拂下, 有些昏昏欲睡。 大丫与二丫已经喝了不少桂花酒,趴在桌子上似乎有些醉了。 胆子较大的二丫抓着大丫的手, 小声啜泣, 大丫手忙脚乱地去哄她。 街道上的人群逐渐增多,外面的灯一盏一盏的点亮,天空中的孔明灯偶尔闪过一两只。 在这种热闹之下,陈家食肆的小院中显得格外寂静。 薛琢就是这时来的, 他先去了一趟西街,得知陈玥已经搬到了双茶坊,又顺着雾灵河往双茶坊走。 明明是白去了一趟,他心里却并未因为这件事感到一丝的恼怒。 想到两个月前在宫里的宴会上见到的那些神态优雅、一颦一笑无不彰显大家风范的世家贵女,他心里想到的确是远在雾灵镇的陈玥。 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意外,又有些不可置信,他坚信自己是对陈玥的朝食念念不忘。 然而他再一次面对想要给他赐婚的皇帝——他的好皇兄的询问时,他脑子里想到的依旧是陈玥的面容。 以至于他“早已经在外娶亲了”的话脱口而出,震惊了整个盛安城。 皇帝也被他的话弄得猝不及防,原本挑好的贵女被他暂时搁置在一边,再三询问起他的这位“王妃”,然而薛琢自己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不在多说,反而转移了话题,任凭皇帝再三询问,也没有再透露过这位“王妃”的消息。 这件事情风一般传遍了盛安城。 盛安的少女心碎了一地,原本的金龟婿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抓走了,她们竟然从没有听到过消息。 不知道多少闺中女子听到这件事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一团。 当事人薛琢听说这件事情后,心里感到了得意和满足,以乌龟一样的速度弄明白了他对陈玥的感情,并不知道前几天,盛安城有关他与陈玥的事情,已经在小话本子上,演变成了“魏王千里追妻,奈何王妃身体娇弱,早已病逝”。 他身边的长风倒是知道这件事,只是谁也不敢去问。 他那张脸,已经足够吓退许多人了。 薛琢想清楚这件事,心里忽然有了些从未出现过的思念。 直到将京中的事情解决完,他才有时间出来找陈月,于是他们骑着马飞一样的离开了圣安,来到了武陵镇。 哪知道吃了个闭门羹。 他到的时候,院子里的大丫与二丫已经醉成了一团,只剩下陈玥一个人还清醒着。 一小坛桂花酒和三只小小的酒杯,七扭八拐的放在木桌上,冷冷的月光照下来,除了二丫的呓语和蛐蛐儿的叫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更为陈家食肆添上几分冷清。 陈玥听见敲门声晃晃悠悠地去了门前,习惯性地从门缝里去瞧,见到了一个扁扁的薛琢。 她将门打开,脑子里像是装满了浆糊,晕晕乎乎的,早已经忘了之前想的计划。 眼里只剩下薛琢这个人,哪里还记得还银子的事情? 她看着学着“嘿嘿”的傻笑,薛琢没想到昨天还对他横眉冷对的陈玥,今天居然对他笑了。 他有些忐忑的心稍稍放下去,心想,哪里需要他去哄,这不就好了。 于是他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声朝陈玥问道:“陈姑娘想不想出去赏灯?” 中秋佳节正是赏灯的好时候。 “赏……灯?” 陈玥此刻已经有些迷糊了。 然而薛琢并没有看出来,他装作冷淡的样子,带着她往外走。 陈玥乖乖地跟着他。 夜里微醺的暖风一吹,终于将陈玥的酒吹醒了一点。 然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与薛琢站在雾灵镇的河边了。 因为是中秋节,河边有些少女和几个小孩子在放花灯,河边的树下三三两两的藏着几个人影儿,是些年轻的姑娘在与意中人喁喁私语。 货郎们抓住了机会,将生意开到了河边。 一时间,曾经每天都很安静的雾灵河边热闹了起来。 叫陈玥想起端午节那日雾灵河边的景象,也是这样的热闹而嘈杂。 同样的人与同样的景色,只是两个人的心境都不同了。 薛琢因为明白了对陈玥的感情,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到底心中有几分忐忑。 而陈玥则对薛琢感情复杂,一方面她的心因为需求的靠近,不受控制的急速的跳动起来,而另一方面,她的心又因为薛琢是书中的男主而饱受折磨。 理智上她应该对薛琢冷淡一点离得远一点,然而身体上却忍不住地想靠近他。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日后再见便是陌生人。 正巧换好了的银票带在身上,她伸手去拿,注意到河里的花灯变得多了起来。 也许是大家都吃完了晚饭,河边的人由于中秋节的缘故变得拥挤了许多。 陈玥没来得及将怀里的荷包拿出来,便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将她与薛琢之间的距离拉远又拉近。 人群中的陈玥像是海里的一叶舟,只能随着人流歪歪扭扭。 薛琢穿过人流,来到陈玥的面前,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用身体将她护住。 由于上一次的丢荷包事件,陈玥对人群留下了一点阴影,便将心思放在怀里的荷包上,没有注意到薛琢的靠近。 这次的荷包可不能再被人偷走了,她想。 但这次荷包没有出事,出事的是她,人群愈发拥挤,不知道是谁从陈玥的背后撞了一下,陈玥的双手护住怀里的银票,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 她紧紧的闭上眼,等待着身体与大地的拥抱。 然而一秒钟之后,她却没有如预想中一般摔倒在地,而是掉到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带着皂角特有的植物清香,教陈玥刚刚清醒了几分的头脑又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薛琢虚虚地环抱住她,尽力保持礼貌的距离,他去瞧陈玥的表情,两个人对视的猝不及防。 陈玥脸颊微红,忙转开了视线。 她晕晕乎乎的推开薛琢,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微微低着头:“多谢薛公子。” 薛琢轻轻地“嗯”了一声,带着微微的沙哑。 陈玥抬头看,只见月色下的薛琢冷着一张脸,悄悄的红了耳朵尖儿。 本就不清醒的陈玥脑袋更加迷糊了,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也许是夜色过于动人,她的手微微抬起,指尖摸上了薛琢的耳朵。 薛琢的耳朵更加红了,甚至脸色都红了起来,幸而有夜色掩饰,远处的人看不清楚。 他想,这女人可真是太大胆了,竟然敢对一个男子做出这种事情,以后一定要告诉她不能随随便便对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情。 然而他并不制止,甚至有些享受。 陈玥的指尖因为在户外的缘故微微带着点凉意,像是块上好的玉似的,减缓了他耳朵上的热,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耳朵上的温度不降反升。 薛琢心中唾弃自己。 依旧不舍得将陈玥的手挥开。 他耳朵的手指已经游走到了脸颊,稍稍减缓了他脸上的热意。 陈玥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似的,“嘿嘿”的傻笑起来。 忽而,她踉跄了一下,差点倒下去。 薛琢连忙扶住她。 陈玥丝毫不觉自己差一点就要摔倒地上,只看着薛琢“嘿嘿”的笑。 看得薛琢一头雾水,他皱起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人群对于陈玥的危险性,半拉半哄的将陈玥带到了人群以外的地方。 重新站直身子的陈玥脸上的表情严肃许多:“薛公子……” 薛琢将注意力放到陈玥的身上,见她神色严肃,以为她有话要说,微微的应了。 听到薛琢的回应,陈玥脸上的严肃瞬间破功,又重新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喃喃着说道:“薛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嘿嘿。” 绕是薛琢这么多年的功力也差点破功,想起见到陈玥时小院中的那坛桂花酒,他这才明白过来,陈玥是喝醉了。 刚刚清醒的陈玥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枉他还以为陈玥是原谅了他,所以肯见他了呢。 他哭笑不得,甚至隐隐有些想笑。 他偷偷观察,见周围没有人,脸上便泛起了笑容。 这笑像是冰雪初融,或者是春回大地,竟然叫陈玥看得呆住了。 她张着嘴,睁大眼睛看他。 薛琢笑够了,便看到呆滞住的陈玥,一脸的傻相。 他拿出张帕子,擦了擦陈玥脸上不小心落上的黄色的桂花,在低头时,陈玥眼里的迷离少了很多。 似乎是又清醒了一点似的。 天色愈发晚了,河边的人流渐渐分散开来,一轮圆月高挂柳梢。 薛琢扶着陈玥往回走,一路上,陈玥都很安静,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不清醒。 陈玥当然已经醒了,她喝的酒又不多,加上桂花酿的浓度比较低,早在薛琢给她擦脸的时候她就已经清醒了,只是她觉得太尴尬了,不好意思出声,只盼着能赶紧到食肆,明早起来,便将这件事情忘掉。 ☆、梅花簪 然而天不遂人愿, 陈玥一早醒来虽然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点酒头有些晕,但并没有出现“失忆”的迹象, 反而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她生无可恋的枕在枕头上, 将脑袋埋进新做好的软枕, 脸颊发红。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像个变态一样朝人家薛琢嘿嘿傻笑, 忍不住扶额。 昨天晚上那个真的是她吗?她以前喝醉的时候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难道是以前没遇到过想薛琢这么好看的男人的原因。 陈玥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了。 她拿起枕头边放着的一只木簪, 这木簪是昨天晚上她喝醉的时候薛琢随手买来插在她头上的。 眼前的木簪倒是没有什么珍贵的地方,这木簪木制的簪脚,清淡素雅, 簪身上雕刻着一层浅浅的浮雕,簪顶是一朵半开半阖的暮色梅花, 虽然不值钱, 但做簪子的工艺却是极好的。 陈玥转动这只木簪,想起昨天夜里薛琢将买来的这只木簪轻轻别到她发间的时候那种格外轻柔的神色,和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让人沉迷的笑容, 刚刚褪色的脸颊又重新红了起来。 她的脸微微发烫, 陈玥将早起还有些凉意的手背贴在脸颊上,给自己的脸稍稍降温。 外面传来一阵人声, 大概是大丫与二丫起身了。 陈玥不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利落地起了床。 虽说薛琢这个男人着实叫他心动,然而再好的男人也比不过自己的命重要。 更何况人家堂堂的魏王,没准早就有了妻子呢。 想起书里那个工具人妻子,陈玥深深叹了口气, 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做叫人唾弃的事情。 早早远离才好,省得她沉迷的更深。 “人家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想告诉你,你怎么总是自作多情呢。” 她碎碎念着,拍了拍两边的脸颊,穿好衣服,将自己收拾干净。 外面的声音果然是大丫与二丫两个人,大丫已经去了早市,将今天要用的食材买了回来,食肆的厨房里堆着一堆食材。 陈玥第一次享受到了坐在家里收菜的福利,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这到底是大丫第一次出去独自采买食材,陈玥放心不下,匆匆翻了翻,果然都是上好的食材。 她放下心来,正准备将自己做的围裙穿好,却见二丫从里间走了出来,端着碗汤。 “东家,快快将这碗醒酒汤喝了罢,”她自责道,“昨天我与姐姐居然喝多了酒,真是不应该,东家快来喝两口醒酒汤,这样肚中舒服一点。” 陈玥接过这碗颜色诡异的醒酒汤,突然想起以前薛琢来食肆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她微薛琢煮过这样一碗同样颜色诡异的汤,唯一的不同便是,当时的那碗汤是一碗姜汤。 她突然明白了薛琢的感觉,因为这样一碗黑乎乎的汤放在她面前,她也同样不想喝。 但在二丫殷切地注视下,陈玥不好意思不喝,她端起碗,一昂头,将这碗汤灌了下去,深思当日的薛琢。 她不禁哑然失笑,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总想起他来? 明明以前她喝醒酒汤也是这样喝的。 她笑自己被迷昏了头,更加坚定了要远离薛琢的想法。 这几个月陈玥从西街搬了出来,用的理由是西街离得远,来回的时间长,再加上大丫与二丫住在双茶坊,所以她才搬出了西街。 但储清又不傻,她当然看得出来陈玥搬出来的事情与她有关,自从那天晚上两个人聊过之后,她便明显感觉到了陈玥对她态度的变化。 以前两个人不算是亲密无间,至少也是说得上话的,现在她们之间基本上没有过什么交谈了。 也只有李二那个傻子将陈玥的理由当了真,连顾清荷都看出来的事情,只有他当了真。 中秋节前一天,李二回了家,食肆里只剩下了储清一个人,陈玥邀请储清到双茶坊来过节,这种情况下,储清怎么好意思来,她拒绝了陈玥,这叫陈玥松了一口气。 虽说储清在书里是个好人,但她面对着书中的女主还是有些紧张。 储清没有来,可不是叫她松口气嘛。 但今天早上仔细想想,她们之间也不能一直这样,还是说清楚为好。 既然储清的父母找到了她,她还是早早回家去比较好,也早点将事情掰回正轨,省得更多无辜的人被卷入这件事情之中。 所以晚食结束后,陈玥便自己回了西街的陈家食肆。 她将木制的梅花簪子放到袖子中,再将要还给薛琢的银票撞到一个小木盒子中,放到怀里后便回了食肆。 这样再见到薛琢,便可以赶紧抓住机会将银子还给薛琢,深得再出什么意外。 她预想了很多种情况,也许她与储清之间的气氛会很尴尬,毕竟她对储清的态度算得上只剩了一层窗户纸,她做好了面对尴尬气氛的心里准备,但却没想到会是眼前这种情况。 她站在食肆里,厨房里的储清和陈塘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还在争吵。 储清的语速很快,陈玥听得不是很清楚,她皱着眉,将木匣子放在桌子上,打算上前去拉架。 陈塘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与储清吵起来了呢? 还有储清,她一向不是这昂激动到能和人吵架的人,最失态的一次,便是之前两个人之间交谈的时候。 这两个人是怎么吵起来的? 她放好匣子,袖子却被人拉住了。 陈玥一惊,将衣袖拽回来,差点跳起来。 她回头一瞧,竟然是昨天晚上才见过的薛琢。 陈玥嗓子眼儿里的惊叫吞回了肚子里。 昨天晚上的事情浮现在她的眼前,陈玥吞吞吐吐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薛琢看出了她态度的不对劲儿,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来找你。” 他的眼睛看着陈玥的眼睛,陈玥慌乱的转过头:“你找我做什么?”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薛琢看着陈玥的脸颊慢慢红起来,不敢对陈玥有更逾越的举动,站在原地:“陈姑娘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陈玥的脸颊突地烧起来,避开薛琢的注视,更加吞吞吐吐的:“昨天晚上怎么了?我是不是喝醉了?我记得我们一起出门了。” 薛琢英挺的眉峰皱起,他原本是想问问陈玥昨天晚上对他是不是像他对她一样的感情,没想到陈玥居然忘了。 他心里有些恼怒,又有些羞赧,跳过这件事情不在多说。 只是悄悄地红了耳朵尖。 陈玥背对着他,没有看见薛琢的耳朵,只听他说道:“看来陈尚书家里马上要添一门喜事了。” 他声音淡淡的,掩饰住他心里的羞赧。 陈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尚书家要有喜事了? 她皱起眉,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抬头朝厨房里看去。 一眼就看见了陈塘手足无措的将储清拉住的画面。 刚刚还在争吵的两个人似乎是重新和好了,这两个人之间多了一种其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陈玥心想,亏得刚刚薛琢拦住了她,否则不是破坏了人家的姻缘。 “他们之间的确般配,陈姑娘觉得呢?” 薛琢的眼神落在陈玥的脸上,认真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薛琢是在问她储清的事情,她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陈玥心里暗骂自己的脸不争气,嘴上嗯嗯啊啊的应着,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些。 她心里现在十分复杂,要不要将储清与陈玥分开呢? 她眉头紧皱,明明是女主,怎么全都脱了轨,男主总是来找她,而女主却与陈塘纠缠不清。 懵懵懂懂的陈玥皱着眉头跟着薛琢出了食肆的门。 食肆外亮着几盏灯,但依旧有些昏暗。 两个人沿着河边走,过了中秋节,河边不像昨天晚上那样热闹了。 陈玥的心里藏着心事,薛琢的话又少,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十分安静。 事情的发展到底有没有脱轨呢? 陈玥冥思苦想,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倒是发生了,难道是她的记忆除了错,或者是这些人的名字只是个巧合? 她偷偷去看薛琢的侧脸。 灯光给薛琢原本就十分英俊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光,让他看上去不再像以往一样不可亲近。 陈玥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她用手偷偷地压住自己的心脏处。 哪想到薛琢突然转过头来,似乎是意识到了陈玥在看他,陈玥吓了一跳,忙将手放下来。 薛琢停下脚步,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陈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陈玥这才意识到她刚刚的行为可能会让人误会,她脸上扬起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没什么,我没有不舒服!” 焦急的薛琢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眼下的气氛正好,薛琢看上去比以往“温柔可亲”不少,这让她的胆子稍稍大了点,她犹豫着试探道:“薛公子与储姑娘……” 面对薛琢认真地眼神,陈玥的话问不出口了。 她转移开视线,说道:“没什么。” 她声音中带着点笑,薛琢也不再在意刚刚她将他与储清并列的话。 薛琢心里有一堆话想对陈玥说,他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便被陈玥打断了:“薛公子,这是前几个月攒下来的银钱,正好是我买食肆需要的数目,利息我已经算在里面了,你数数。” 陈玥的话将刚刚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薛琢只能吞下嘴里的话,将陈玥的银子接了过来放到怀里。 将银子还回去的陈玥略微松了一口气,她紧张地捏着袖中原本应该一起还回去的手帕与梅花簪,见薛琢收了才松了一口气。 ☆、合作 陈玥手里拿着按照原计划应该还回去的帕子, 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但她鬼使神差的将手帕留了下来,又不能单独还回去, 要不然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奇怪。 她讪讪的将手帕收了起来, 起身去准备朝食。 食肆里多了两个人, 这让陈玥的压力大大减少, 她这两天感觉到了一种甩手掌柜的轻松。 昨晚上她原本想去找储清聊一聊的,万万没想到撞到了那么尴尬的事情。 陈玥心里是又好奇, 又觉得轻松,她说不上来心里的那种感觉,但松了一口气却是实实在在的。 昨晚上她与薛琢沿着雾灵河一路走, 走回了双茶坊,也没来得及再去西街看上一眼, 陈玥决定今天中午回西街一趟, 找储清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与陈塘之间的纠缠是书里略过没有写过的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件事,但她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叫她一定要去去搞明白这件事。 “东家、东家,唐掌柜来了。” 二丫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陈玥掀起帘子往外看, 来的可不是唐遂安。 她迎上前去,将储清和薛琢的事情暂且扔到了一边, 笑道:“唐掌柜今日怎么这么早?” 自从两家食肆合作之后, 唐遂安三天两头的来陈家食肆蹭饭,第一楼的伙计们甚至早已经习惯了。 若是在第一楼没见着自家掌柜,去隔壁的陈家食肆找一找,保准能找到。 六子在两家食肆的合作中逐渐消除了对陈家食肆的偏见。 即使在第一楼用了好几年的餐, 再吃陈家食肆的东西,六子也不得不承认,陈家食肆能在雾灵镇出名,又和第一楼合作,是有它的实力的。 现在的六子早就不再是之前那个瞅着陈家食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六子了。 他也成了陈家食肆的常客。 有更多的客人在第一楼喝过酸梅汤之后慕名而来,这叫陈家食肆在雾灵镇大出风头,隐隐有了些传出雾灵镇的趋势。 陈玥自然高兴的不得了,谁家的生意好还能不高兴呢? 再说了,虽然之前她自己认为陈家食肆在雾灵镇开下去就已经很满足了,但那只是她当时没什么信心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如今陈家食肆的生意蒸蒸日上,当然是要越来越好了。 这几日她脑子里回想的都是薛琢上次走之前的那句“开到盛安来”。 这激起了陈玥的好胜心,将食肆开到盛安去的念头成了一颗种子,埋在了陈玥心里。 唐遂安如今对陈家食肆熟得不能再熟,第一楼的客人虽然往陈家食肆引流了不少,但因为第一楼在雾灵镇的流传度更广,所以也引来了不少新客人,总体来说,这几个月赚的银子已经比之前多了不少。 唐遂安喜笑颜开,他无比熟练的坐到他的专属座位上,招呼陈玥道:“陈掌柜啊,这两天入秋了,酸梅汤的生意大概坐不下去了罢。” 陈玥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了他的来意,毕竟酸梅汤这种东西做的就是夏天的生意,夏天过了,酸梅汤自然卖不成了。 她擦了擦手,将厨房交到二丫的手里。 二丫虽然还不能上手做成一道菜,但做菜之前的处理,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将食材的处理交到二丫手里,陈玥一点也不担心。 她坐到唐遂安的对面,客气地为唐遂安倒了杯茶:“唐掌柜说的对,天气凉了,人们都不爱喝酸梅汤了,那明天我们食肆就不往第一楼送酸梅汤了?” 唐遂安喝了口茶,砸着嘴缓缓点了点头:“陈掌柜,今天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他的神色正经起来。 陈玥与他相交几个月,除了谈生意那次,还从没有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时候,她见到的,大多是一个安静随和的中年男子。 知道他有话要说,陈玥正襟危坐,拿出正经的态度。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与陈掌柜谈谈下次合作的事情,”他坐直身子,“陈掌柜知道的,酸梅汤在第一楼卖的不错,但雾灵镇的第一楼到底还是规模小了点。” 他故意停顿下来,脸上的那种正经消失了,重新带上了笑眯眯的笑容。 “陈姑娘有没有意愿将酸梅汤卖到京城去呢?你知道的,盛安的银子可比雾灵镇的好赚的多。” 陈玥心中将这件事情撸了一遍,将酸梅汤卖到盛安去,对她来说,显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点点头:“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唐掌柜今天来不只是要说这个吧?” 与雾灵镇的第一楼合作,和与盛安的第一楼合作是不一样的,要考虑的事情显然更多,责任也更重一点。 两家食肆讲好的条件也要重新谈。 唐遂安笑眯眯的:“不知陈掌柜有没有与盛安的第一楼合作的想法?” 陈玥自然想,与盛安合作,就不仅仅是赚钱了,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提前将名声打出去,到时候去盛安做生意会比毫无根基的要好上很多。 她当然心动。 陈玥点头:“若能与盛安合作,可真是我们陈家食肆的福气了。” 唐遂安依旧笑眯眯:“我前几天回了盛安一趟,与我家老祖宗说过这件事了,老祖宗是这样想的。” 陈玥一听便坐直了身子,知道这是要谈条件了,她侧耳去听。 “我们第一楼与陈掌柜的分成依旧按照之前的三七分,”他话音刚落,陈玥便警惕起来,“只是有一个条件。”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陈玥,陈玥心里的警铃立刻被拉响了。 和盛安的第一楼合作竟然能给她七分,她一家小小的食肆有什么资格能拿到这么多的分成?这可不是雾灵镇的第一楼分部,而是在京城的总部。 她脸上带着笑:“不知道第一楼有什么条件?” “嘿,陈掌柜,我就直接说了,你这家陈家食肆不能开到盛安去,这样我们就按照三七的分成来。” 陈玥一听就沉下了脸,将食肆开到盛安去是她的一个目标,第一楼提出的这个条件,是她根本不能答应的。 她沉默了,“唐掌柜也说过了,盛安的钱可比雾灵镇的钱好赚上不少,我在雾灵镇的食肆已经开到了两家,不瞒您说,下一步的目标就是要将食肆开到盛安去,您的这个条件我恐怕是答应不了。” 她眼睛直视着唐遂安。 唐遂安被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心头不禁有些羞愧,但他是个生意人,虽然知道这件事情有点不公平,不过合作嘛,一方愿打一方愿挨罢了。 “唐掌柜可以说说别的条件,您刚刚说的这一点,恐怕我不能同意。” 唐遂安笑得像个老狐狸,似乎早就考虑到了陈玥不会同意这一点,不慌不忙地拿出了第二种合作方法。 “陈掌柜若是是不能同意,我们还有第二种方法,”他的语气一如即往的平和,“我们第一楼出钱将陈姑娘的酸梅汤方子买断,日后酸梅汤只能由我们第一楼来卖,陈姑娘觉得如何?” 要问陈玥觉得如何,她当然觉得不如何。 酸梅汤这种东西,到了夏天家家都会喝,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将这方子买断出去?她做的是正经生意,又不是坑人的。 陈玥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说:“唐掌柜,我实话跟您说罢,酸梅汤这种东西,就是熟能生巧的,叫我把方子卖给你,那才是坑你呢。” 唐遂安脸上的笑不见了,他到底是个商人,即使以往看上去再怎么和蔼,也是个做了好几年生意的生意人,怎么可能没有没有一点脾气。 他自然知道陈玥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卖方子这种事情,他愿意买,她卖就是,怎么这么多话? 他沉着脸:“陈掌柜,酸梅汤的方子,你若是想卖便卖,不想卖便不卖,何必与我讲这些推辞之语?” 陈玥深深吸了一口气:“真不是我不卖给你,只是……” “罢了,”唐遂安打断她的话,“陈掌柜,不是我们第一楼刻意为难你,只是你想一想,你在雾灵镇,而第一楼则在盛安,像现在这样,做好了再带过去的法子显然是不可取的。” “陈掌柜应当明白我的意思才是。”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京城离雾灵镇并不是很近,交通也不便利,快马加鞭,都要半日才能到,等酸梅汤运到了京城,夏天天气有点炎热,恐怕味道早就不对了。 陈玥沉吟片刻:“唐掌柜,不如这样,正巧陈家食肆在雾灵镇已经开过了两家,我想着日后将食肆开到盛安去,到了来年夏天我们食肆差不多便能做到了,到时候我再与您合作怎么样?” 正好到时候还可以借着第一楼的名号打开市场,陈玥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唐遂安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怎么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挑眉:“陈掌柜要将生意做到盛安去?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陈玥也不与他打太极,直说道:“所以我想和贵楼达成长期合作,贵楼帮我将名声打出去,日后的合作,我们陈家食肆也优先考虑第一楼。” 她说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底气,毕竟第一楼是书中鼎鼎大名的大食肆,她这一家小小的食肆是没得比的。 但做生意嘛,胆子要大。 就算是合作不成,不过是在唐遂安面前丢一丢脸罢了。 再说了,她对自家的生意还是有些自信的,这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的时间里,食肆已经为她赚了不少银子了。 ☆、水煮肉片 唐遂安听完陈玥的想法, 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而是客气地对陈玥说道:“陈掌柜容我考虑两天。” 陈玥的心情七上八下的, 目送唐遂安的离开。 食肆里的客人熙熙攘攘, 一时间热闹起来, 陈玥没有多余的心力想合作的事情,这倒是叫她的紧张感减少了不少。 陈玥将前堂的招待客人的任务交给了大丫二丫两人, 跟着顾清荷到食肆里去忙活了。 不多时,大丫便急匆匆的进来,走到陈玥面前, 对着陈玥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陈玥不明所以,转头看她, 皱着眉问:“怎么了?” 大丫望着她的眼睛, 慢慢说道:“东家,外面……” 莫不是又有人来闹事?陈玥沉下脸。 “有人闹事?” “不是的,”大丫忙制止撸袖子往外走的陈玥, “是那天的那位公子来了。” 陈玥愣怔片刻, 这才想到大丫说的应当是薛琢。 大概是前两天薛琢来的时候被她拒之门外,给大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在对她说起薛琢的时候, 才这样吞吞吐吐的。 她缓下往外走的步子,捏了捏袖中藏着的帕子,看着案板上的肉片道:“既然来了,便是客人, 只管招待他就是。” 忽略掉心中的那一点点的雀跃,陈玥努力冷着脸说道。 大丫听了她的话,松了一口气似的,忙走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陈玥的心脏砰砰乱跳,站在案板前一时没了动作。 直到顾清荷的手伸到了她面前:“陈姐姐,回神啦。” 陈玥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的用切肉的动作来掩饰刚才的失神。 身后的顾清荷偷偷地笑,陈玥红了脸,转头佯装怒道:“你这小妮子,还不去看看锅!” 灶上的锅才刚烧了一会,哪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顾清荷偷撇嘴,也不揭穿她,只是偷偷笑,直笑得陈玥心慌意乱。 不一会儿,大丫带着客人们点的菜来了厨房,便见到了一副怪异的景象:一向在东家面前古灵精怪的顾姑娘脸上带着揶揄笑,而东家似乎是恼了,刀上的肉被她剁得砰砰响。 大丫挠挠头,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只将菜单子递上去。 陈玥一瞧,居然又有人点了一份水煮肉片。 想到薛琢在食肆里,陈玥多嘴问了一句:“这菜可是薛公子点的?” 大丫知道东家嘴里的薛公子大概指的是那位吃了闭门羹的公子,点点头道:“正是那位公子。” 见陈玥点头表示知道了,大丫退回了前堂。 陈玥将一旁腌制好的肉片取出一部分放到小的碗里,把红色的干辣椒与花椒放到锅里炒香,加上以前做的豆瓣酱和一应其他调料放到油锅里。 加了各种调料的油锅泛起呛人的香气,不一会儿,又变成了诱人的酱料香味。 顾清荷在另一边做菜,即使已经吃过了朝食,也隐隐流起了口水。 锅里“呲啦”一声,是陈玥将一部分水倒入了泛起红油的锅中,随着“呲啦”的声音响起,锅里冒气了白色的蒸汽。 水进到锅里,里锅中的调料及酱料混合,变成了诱人的红色,因为加了豆瓣酱,上面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油,让人胃口大开。 将一旁洗好的嫩生生的青菜放到锅里,稍稍煮过片刻,便被人捞了上来。 嫩生生的青菜在被煮过之后,带上了汤汁里的红油,变得更加诱人起来。 将捞起的放到大的陶瓷盆中打底,再将锅里的汤汁烧开收浓,将准备好的里脊肉片滑入锅里,不过短短几分钟,便可以将肉片捞出。 肉片煮过之后,变得微微发白。 陈玥将白色的肉片放到菜上,加上几勺锅里的汤汁,在往上边放一些剁口辣椒和碎姜,将锅里放上油,烧到七成热,泼到辣椒和姜上,一碗令人垂涎三尺的水煮肉片便成功了。 陈玥端着这一大碗水煮肉片到了前堂,食肆里的客人不少,她条件反射似的往以前薛琢常坐的位置去找,却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她皱着眉,忽然想起这不再是以前一样,客人少得可怜的时候了。 薛琢不可能一直坐在那个位置。 她的眼睛在食肆内逡巡,终于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找到了薛琢。 薛琢长得高,加上角落的位置实在是小,他坐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实在委屈了他。 陈玥原本皱着的眉头更是纠结成了一团。 她端着手里的水煮肉片往那边走,肉和辣椒融合的香气充斥着整个食肆。 见天儿来食肆打卡的李公子叫住陈玥:“陈掌柜,这是做了什么?真是香煞人了!快给我也来一份。” 他抬着脖子张望,陈玥笑着应和:“这是今天刚加的菜,叫水煮肉片,李公子若是想吃,等下点一份便是。” 说罢,陈玥穿过热闹的人群,直朝薛琢的位置走去。 早在陈玥刚从厨房出来时,薛琢便见到了她。 自从昨日一别,他二人已经一晚上没有见过面了。 薛琢昨天回了住处,拿着陈玥还给他的银子,满心想得都是陈玥,只盼着清晨早点到来,他也好早些见到陈玥。 这一晚上,他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临近寅时他才昏昏沉沉的睡着,早上一起身便往陈家食肆来了。 如今见到了陈玥,他倒是比昨天晚上平静许多。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往窗外望。 等了片刻,陈玥还是没来。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她,就见她被人拦了下来,在与人寒暄。 陈玥说完了话,不经意间见到薛琢正望着她,她的心雀跃起来,像是见到了阴霾之后的晴天。 两个人在不注意时双目相对,又双双避开了对方的眼睛。 陈玥将水煮肉片放到薛琢的桌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薛公子,你点的水煮肉片。” 她的声音低低的,一时之间竟然叫人有些听不真切。 薛琢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棕黄色的纸包裹,递给陈玥。 陈玥擦了擦手,一只手背到了背后:“是要给我吗?” 她将包裹接过来,拿在手里,手心出了层薄汗。 “薛公子慢点吃,我先去忙了。” 她急匆匆往厨房走,手里的包裹因为要拿托盘被放到了桌子上。 陈玥走得急,没来得及拿上那只不大的包裹,这小小一团棕黄色便被孤零零的留了下来。 薛琢皱眉,心想,应该是她忘记拿了。 他忽略掉心中的不安,拿筷子吃起大碗里的水煮肉片来。 肉片刚一入口,便紧紧抓住了薛琢的舌头。 那种叫做辣椒的东西一入口,熟悉的味道便霸道的占据了整个口腔,不给其他的味道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 薛琢有些沉醉的眯起眼睛。 自从上次吃过之后,他便对这种叫做辣椒的东西念念不忘,在盛安时,除了会想起陈玥,还总会想起食肆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有效地安抚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没有动桌上的那个纸包,专心的享受起美食来。 他今天来得晚,吃东西又慢,等他吃完的时候,食肆里的人已经渐渐少了,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在桌前拉家常。 陈玥回了厨房才发现薛琢送给他的包裹没有拿。 她纠结着要不要出去取,却被店里的事物弄得慌了神,因为客人比较多,顾清荷那里忙得手忙脚乱,陈玥只能暂时放下出去拿包裹的想法。 这一忙便忙到了早上的生意结束。 大丫面带为难的走进来,脸上的五官纠结成了一团,对陈玥说道:“东家,魏公子来了。” 陈玥忙将自己手里的锅碗瓢盆放下,急匆匆地往外走,这两天因为增加了很多新的菜式,陈玥找魏英博画了新菜式的画。 没想到这魏公子这么快就画好了。 她走出去第一反应是先向薛琢那边看。 只见薛琢安静地坐在桌旁,对面坐着的正是这一次来找她的魏英博。 只见魏英博面前的桌上放着他今日带来的画卷,正与薛琢聊天。 薛琢冷着脸,似乎全身都在放着冷气,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然而魏英博丝毫不惧,面对着薛琢的冷脸,也能聊得下去。 陈玥为他们二人感到一丝尴尬,上前招呼道:“魏公子来了,这么快便画完了吗?” 她十分好奇,要知道上一次画菜单的时候,因为技术的原因,画师可是花了好多天才成功,没想到魏公子的速度倒是快。 魏英博站起身来,先画卷拿在手里,向陈玥点头道:“陈姑娘委托,不敢大意,还要请陈姑娘检阅一番。” 魏英博如前几次见的一般,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书生气。 陈玥笑道:“魏公子实在客气,这件事情还是我们麻烦了你,还要感谢魏公子才是。” 她接过魏英博手中的画卷,没有打开看,只是礼貌的道谢。 魏英博见此低头微笑了一番,重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薛琢却不像陈玥那般客气,将陈玥放在桌上的画拿过来,漫不经心似的将这幅画打开。 只见画上画着几种食物,薛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中有一样,正是今天他所吃过的水煮肉片。 这画画得栩栩如生,比之前的菜单子灵动不少,叫人一瞧,仿佛就瞧到一盘菜摆在面前似的。 “魏公子的画画的真是精妙。” 陈玥忍不住出声赞美。 魏英博谦虚地笑笑,转移了话题。 “对了,陈姑娘,刚刚我经过一家糕点店,见店里卖的龙须酥实在精巧,便为陈姑娘带了一些来,陈姑娘是行家,不知姑娘喜不喜欢。” 陈玥接过,客气道:“能叫魏公子夸一声精巧的,想必味道错不了,那我就先谢谢魏公子了。” ☆、龙须酥 薛琢黑了脸, 不动声色地将陈玥忘在桌上的棕黄色包裹收起来。 陈玥将画卷卷好,交到大丫的手里, 问道:“魏公子今日吃些什么?” 说着她打开了桌上的菜单子。 魏英博将头偏向这边, 陈玥与他之间的距离稍稍近了些许, 他的手指着菜单子, 与陈玥说话的姿势像是两人之间在喁喁私语,将一桌上的薛琢排除在外了似的。 这一幕刺痛了薛琢的眼睛, 他手里的茶杯“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陈玥吓了一跳,她忙站起身,问道:“薛公子没事罢?有没有割到手?” 说着, 便抬起了薛琢的手细细查看。 薛琢见她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这里,满意的摇头:“未曾。” 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魏英博, 魏英博脸色发沉, 沉默地看着陈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薛琢得意洋洋,像是赢了某种比赛一样。 他蹲下身子:“陈姑娘,我来罢。” 因为两个人都去捡地上的碎片, 他们俩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一起, 薛琢的耳尖儿微红,陈玥发现新大陆似的, “噗嗤”笑出了声。 薛琢直起身子, 不在多给地上的瓷片一点眼神。 他坐回座位上,漆黑的眼睛看向魏英博,似乎是在炫耀似的。 魏英博脸色沉沉,不在多言, 见学会做看他,掩饰似的拿起手边的茶杯。 他叫住大丫,脸上带着些微的笑:“这位姑娘,食肆里新出的饭菜能否给我来一份?” 这位公子前几日来食肆与东家交谈过,还帮东家画了新的菜谱,大丫自然对他礼遇有加,连声儿应和着下去了。 薛琢得意洋洋地炫耀被对面的人无视掉,他心里憋了一口气。 一回头见陈玥已经将手里的碎瓷片交给了二丫,叫她收集起来丢出去,不要伤了人。 食肆里的客人少了,陈玥坐回到座椅上,薛琢暗戳戳的将藏到袖子里的纸包偷偷打开,拿起一块如鹤羽般洁白的龙须酥递到陈玥面前。 陈玥一愣,一面笑着接过,一面说道:“薛公子怎么将龙须酥打开了?” 薛琢的脸色一下子便不好看了。 他收回手,背对着陈玥,紧抿着唇不说话。 看得陈玥心中诧异。 倒是魏英博轻声笑起来。 陈玥这才发现事情似乎与她想的不一样。 桌上魏英博带来的龙须酥放的好好的,并没有被动过。 陈玥想起今早薛琢给她的小小的纸包,顿悟了。 她口中含着薛琢放到她手里的龙须酥,看着薛琢像个小孩子似的生气了闷气,心里竟然诡异的升起了几分满足。 不过想起书里的剧情,她到底对薛琢有些避而远之的想法,于是她转身和魏英博交谈,强迫自己不在留意薛琢的情绪。 薛琢将不满的表情表达在脸上,为的就是将陈玥的目光吸引过来,顺便给眼前这个觊觎陈玥的男人一个警告,然而天不遂人愿,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陈玥的安慰,而是听到他二人聊了起来。 他气得个倒仰,憋气不已,但又不想叫人瞧出来,只能搞些小动作破坏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于是,陈玥与魏英博之间的谈话被她频频打断,他也不是直接开口说话,而是时不时地闹出些声响,将陈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几次三番之后,陈玥与魏英博之间的谈话少了许多。 三个人之间顿时安静下来。 陈玥安安静静的时不时喝口水,一时间食肆里只剩下了她喝水的声音。 薛琢对魏英博愤愤而视,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少,但眼神像是含了刀子,朝着魏英博飞去。 魏英博丝毫不受影响,淡淡的看回来。 直到大丫端着食肆里的新菜式上来后,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陈玥向魏英博抱歉的笑了笑,站起身对表面上毫无异色的薛琢道:“薛公子,我们能否单独谈谈?” 她声音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薛琢的眉毛微动,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空无一人的小院子走去。 走到院子中,陈玥将门关起来,转头向身后的薛琢,刚要开口说话,便见眼前伸来一只手,手上放着一个眼熟的包裹,可不就是薛琢今早给她的那个小包裹。 这个包裹已经被打开了,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几块洁白的龙须酥,正是刚才薛琢给她的那种。 陈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把吃的送到她面前了,她也不能硬生生的提起她刚刚想说的话,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薛琢叹道:“薛公子,这不是送我的吗?你怎么自己拆了?” 见她没收,薛琢将手里的龙须酥向她递得更近了:“陈姑娘,是我先送你的。” 他有些委屈似的:“我先送你的,可你忘了拿走。” 陈玥想起早上的确是她没有拿,有点心虚,她不敢再多说,讪讪的接过了薛琢的龙须酥。 龙须酥不愧是叫“龙须酥”,这点心铺子的老板手艺极好,每一根糖丝都是洁白细腻的,缠缠绕绕的滚在一起,无愧“龙须”之名。 陈玥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放了一块到嘴里,熟悉的香甜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叫人忍不住心情都好上几分。 见她吃了,薛琢似乎松了口气。 吃了一块龙须酥,陈玥就是再大的火也发不出了。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一说的,她委婉的提醒薛琢:“薛公子若是吃完了朝食,还是早些走为好,省得叫人传出什么闲话去。” 薛琢微微皱了眉:“外面那位魏公子,陈姑娘怎么不叫他早些走,偏偏赶我走?” 这次陈玥真的气笑了:“魏公子是来食肆帮我忙的,况且人家还未吃完朝食……”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薛公子变得如此无赖了?” 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薛琢愣在了当场。 只是片刻,薛琢便整理好情绪回道:“若是要画今天的那种画,我也可以的。” 陈玥不再打算与他打太极,正好趁着今天将话与薛琢说清楚。 “薛公子,不知你天天往我家食肆跑图的是什么?京城的大食肆应该不少罢,薛公子何必千里迢迢往我们这家小食肆跑呢?” 她的眼睛直直看向薛琢,不给他丝毫找理由的机会。 薛琢被她的一句话问的僵住了,他以为昨天陈玥将银子还给他,是要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个好的开始,怎么她现在却说出了这种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腿好疼,我今天晚上要疼到通宵了,啊! ☆、烤红薯 薛琢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开始反驳才好。 他的脸僵硬起来。 不给他反驳的时间,陈玥接着说道:“昨日我将买这家食肆的银子全都交付清楚了, 薛公子日后若是没有什么要事, 不必常往食肆来了, 我们之间还要避嫌不是?” 薛琢僵硬着一张脸, 听他这样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孤男寡女, 的确需要避嫌。 薛琢忽略掉陈玥话里的不欢迎的意味,只愿意想后半句话。 陈玥满意地点头,话说清楚了, 以后就算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以后也可以规避掉这些麻烦。 她笑起来:“薛公子知晓这一点就好。” 她一抬手, 摆出个“请”的姿势:“那我们就说清楚了, 薛公子若是有事要找储姑娘或是谁的,直接去西街就是。” 陈玥的笑容如三月的春风,却教薛琢感受到了一阵冷意。 他本能地反问:“为什么要找储姑娘?” 两人的目光相遇, 谁也不肯转开视线。 薛琢眼神清澈中带着些微的疑问, 似乎不明白陈玥为何这样讲。 “你若不明白,便不必明白了。” 陈玥清脆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即使这两位是官配, 她也不必上赶着将他俩推到一起去, 毕竟薛琢是她曾经心动过的,即使心动的程度不够高,也没有必要撮合他和其他人。 她的话音落了,不再管薛琢, 径直往外走。 薛琢只愣了片刻,便紧随着陈玥的步伐追了上去。 许是他们两个耽误的时间长了,出去的时候,魏英博已经离开了,桌上只剩了他带来的一包龙须酥,孤零零的。 陈玥上前准备将这包龙须酥收起来,不料身后的人抢先一步把龙须酥拿走了。 只见薛琢将包裹打开,抓了两个龙须酥放到嘴里,他的动作虽然急切,但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陈玥歪着头看他:“薛公子,这是我的龙须酥。” 嘴里洁白的龙须酥开始泛起甜来,甜的甚至有些发苦,这种程度的甜食仿佛是在挑衅薛琢的承受能力一样,他硬着头皮把口中的甜食咬碎,妄想快速的把龙须酥解决掉。 三两下吃完后,对着面前好整以暇的陈玥,他光明正大的将纸重新包裹上,沉声道:“这龙须酥都是一样的味道,吃多了要害牙疼的。” 他把剩余的龙须酥放到自己袖中,丝毫不带心虚的。 陈玥皱着眉,虽然只是一包龙须酥,但这到底是别人送的,就这样教薛琢拿走不好,她放轻声音,对薛琢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薛公子,不如这样,我慢点吃,不会吃坏牙的。” 她眼睛一转,揶揄道:“薛公子莫不是刚刚没有吃饱?” 想起那超大份的水煮肉片和一大碗白米饭,陈玥的表情愈发显得调侃了。 不料薛琢竟真的点了头。 陈玥脸上的表情略略尴尬起来:“那不如这样,我与薛公子再去点心铺子里买一份,这份是魏公子送给我的……” 见她语气为难,薛琢只好讪讪地将龙须酥放回到桌子上。 陈玥伸手去拿,还未拿到,边听二丫咋咋呼呼的跑来。 “东家,盛安城那边有人捎了信来了!” 这一声正好打断了陈玥的行动,二丫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看见了薛琢,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小声说道:“东家,是盛安城来的信,不知道是谁寄的呢。” 小丫头大概是对薛琢有一些红天然的畏惧感,不敢像平时一样大声的喧闹,声音娴静许多。 叫薛琢一瞧,便往陈玥的身后躲。 见她在薛琢面前像只小鹌鹑似的,陈玥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了,我知道了。” 二丫一听她这样说便如释重负,请示道:“那您先忙,我出去了。”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不同意似的。 陈玥轻轻点头,二丫便一溜烟的跑了。 手上的信轻飘飘的,刚听到这个消息,陈玥还在想是谁给她递了信,没想到信一到手,倒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人算不上熟悉,但与陈家食肆的关系不可谓不深,若不是她,食肆里至今都不会有辣椒。 陈玥当初和周汝美的小丫鬟说好要请她来吃辣椒做的菜的,接过不等她去请,周汝美便带着大大小小的行囊往别处去了。 从此便再没了消息。 今日收到她的信,还真是意料之外。 薛琢还在这里,她不方便拆开看,只好将信卷成一团,放入袖中。 不料袖中的手帕带着手帕里卷着的木制梅花簪一起掉了出来。 就在两个人的目光之下,轻微而沉闷的响声过后,卷在一起的两种物品掉到了地上。 陈玥的脸“哄”的红了。 薛琢弯腰捡起,还未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就被陈玥一把抢了过去。 “啪”的一声,梅花簪掉在了地上。 两人面面相觑,陈玥捡起梅花簪,一把塞到薛琢手里:“这是那天我醒了看见的,大概是你的东西,上次见面忘了还你,你快拿回去罢。” 她脸颊微红,急于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匆匆忙忙的装作有急事的样子,对薛琢告别:“薛公子,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你了。” 说着,她急匆匆走回了后厨。 食肆里没了人,薛琢只能懵懵懂懂的拿着被塞到手里的梅花簪转了一圈。 陈玥回到后厨,脸上比之前更红了。 她用手拍了拍脸,将脸上的红拍下去一点,拿出周汝美给她的信来。 信的内容不算多,占了薄薄的两张信纸。 纸上的字一个一个蹦到陈玥的眼里,看了一遍竟然完全不记得信上写了什么,满脑子里都是刚刚的尴尬画面。 她用力将脑子里的场景抛出去,平静下思绪,仔仔细细看起来。 信的前半部分跟平常,只是写信时常有的一些问候,陈玥匆匆浏览过,直到第一页末尾才看到她来信的目的。 原来徐二爷前阵子带着一队人马出海去做生意,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才见到了陆地,徐二爷带着人马在这里休整,正巧碰到两个部落交战,他们只能停滞下来。 结果徐二爷不慎被连累,受了伤。 原本没什么大碍的,但海上漂泊的时间长了,又缺少药物,徐二爷的伤突然恶化了。 不能继续往东走,又不肯空手而归,一队人马只能在这片看上去很贫瘠的土地上偷走了不少带着秧子的植物。 如今徐二爷成功回了家,也只能在病床上养伤,一天十二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左右是清醒的。 船上的人拿不了主意,只能拖着一堆杂草一样的东西找到了周汝美那里,询问她该如何处理。 走的时候是徐二爷教他们带的,这些看上去没什么用的东西,扔又不能随意扔,但用又不知道该怎么用,叫一堆人陷入了苦恼中。 周汝美也苦恼。 船上的人找到她这个当家主母,她该给出个解决办法才是,这东西看上去没什么用,该扔了才是。 她想对船员们说,叫他们扔掉就好,偏偏想起了这两天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徐二爷,又不忍心起来。 这东西是他们出海唯一的收获,若是扔了,可就白去一趟了。 徐二爷受的伤也白受了。 她苦恼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玉箫吞吞吐吐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给陈玥写封信问问,毕竟她是第一个尝试用院子里种的辣椒做菜的人。 于是周汝美便将信将疑的给陈玥写了封信。 信里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顺便描述了一番这种植物。 里面说它长得像是藤蔓,拉的长长的,叶子和其他的东西都差不多,也是绿色,但偏偏在那片土地上是长在地上的,和藤蔓有很大的不同。 里面有一些拔到了根的地方甚至还有一块一块的像是种子的东西。 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所以虽然海上的日子很窘迫,一度面临着粮食不够的窘境,但依旧没有人敢去尝试这种陌生的东西的味道。 陈玥略微一想,心里便有了谱,这样的植物,又是海外传来的,大概便是红薯了。 想到烤红薯甘甜的滋味,陈玥不禁有些流口水,若是带回来的这些红薯能活下来并且在这里扎根,便可以在餐桌上加上一点滋味了。 只可惜还没有土豆,土豆爱好者陈玥遗憾的咂咂嘴,又觉得既然有了红薯,那土豆也不远了。 想到香浓的土豆鸡块、别具滋味的薯条、土豆泥,陈玥的肚子“咕咕”响起来。 周汝美在信中提到之前辣椒的事,询问陈玥是否认识这个东西,并向她请教这东西应该怎么处理。 陈玥坐到桌前,研磨铺纸,提笔给她回信。 她边写边想,这封信一来一回便是好几天的时间,不知道周汝美那里的红薯秧能不能坚持到信到的时候。 现在的交通十分不便,连出海的船都有些简陋,远远比不上陈玥穿越之前在博物馆中见到的那种明清时候的船。 况且出海的徐二爷病倒了,要等到下次出海,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她心中担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吃烤“企鹅”,首先“企鹅”用料酒腌十分钟,其次给他涂上秘制酱料,最后放到预热好的烤箱里150度烤二十分钟,香喷喷的烤“企鹅”就出锅了。 好吃。 ☆、牛乳粥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转眼间到了十一月,雾灵镇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薄薄的雪层在屋顶树梢覆盖着, 冬日的风一吹, 带来了一阵凛冽的寒气。 雪还在扑扑簌簌的落, 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 只有各家店铺的人出来扫雪。 陈玥撑着头,坐在食肆里无聊的发呆, 这是开业几个月以来,除第一天之外最冷清的一天,隔壁的茶馆儿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 却依旧冷清如门前的雪。 大丫与二丫拿了扫把进来,笑道:“东家, 门外的雪都清扫完了, 大家都在扫街道上的雪,我们也去帮了帮忙。” 二丫将扫把放到一旁,摇头晃脑的:“东家你快去看, 树杈子上都是雪, 好看的很呐!” “小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人常去打雪仗呢,你说是不是, 姐姐?” 她眼里带着亮晶晶的光, 叫大丫不忍心斥责她。 陈玥听了便笑:“若是你们想去,去就是了,反正今日也没有生意可做。” 大丫和二丫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顾清荷一把拉了出去。 “陈姐姐, 你也一起来玩呀。” 陈玥摇摇头,她自认已经过了打雪仗的年纪:“你们去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下雪天岂不是更适合在食肆里鼓捣出一杯奶茶来?能在冬日里喝上一杯暖暖的奶茶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但遗憾的是奶茶需要的牛奶和奶油食肆里都没有,因为下雪的原因,只能到附近买一些平常吃的肉菜,冬天到了,连可以吃的菜都少了许多。 她披上一顶厚斗篷,拿了以往用来买牛奶的陶罐子,陶罐子两侧有两个短短的耳朵,正好叫她拿着可以轻松一些。 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之后,陈玥端着陶罐儿出了食肆。 现在根本找不到奶牛,所以要用牛奶,就要去找水牛产的奶,但因为水牛和奶牛不同,并不是专门用来产奶的牛,所以牛奶的产量很少。 单单从雾灵镇来看,人们对于牛奶的认识还很浅,牛奶的食用范围就更加小了。 所以要找到牛奶还是比较困难的一件事。 所幸她之前找到了家里有水牛的人家,水牛生了小牛崽儿,正好在泌乳期,帮她解决了牛奶的问题。 雪还在下,索性天还不算太晚,雪下的不大,只是脚踩上去有些打滑。 陈玥小心翼翼地踏上雪,一步一步站稳了往前挪动。 脚下的雪嘎吱嘎吱的响,叫她的心情愈发飞扬起来。 她慢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边走边看顾清荷与大丫二丫打雪仗的身影,旁边的几个小孩子也凑起了热闹,与她们几个混作一团。 一个雪团儿落到陈玥的脚边。 “陈姐姐,这大雪天的,你要去做什么呀?” 顾清荷匆匆地扔下手里的雪,一路小跑过来。 陈玥忙小声喊道:“清荷暂且去玩吧,我去买些牛乳回来,一会儿给你们做好喝的。” 二丫的雪团拍到顾清荷身边,将远远走过来的顾清荷的注意力吸引回去。 陈玥用轻快悠闲的步调继续往前走,脚下的雪不时发出声响。 经过第一楼时,唐遂安探出头来:“陈姑娘好兴致,扫好的路不走,偏偏要去踩雪,莫非别有滋味?” 他站在第一楼的二楼,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 陈玥抬头去瞧,瞧见二楼的窗户推开,唐遂安的脑袋探出来,正带着笑调侃她。 正巧一竿翠竹出墙而来,她闻言笑道:“古人有踏雪寻梅,今日我便踏雪寻竹,虽做不出诗来,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唐遂安听罢哈哈大笑:“陈姑娘的灵巧心思看来不只是放在食物上啊,当真是闲情雅致。” 陈玥学着当朝仕子朝唐遂安拱手道别,又引来他的一阵善意的笑声。 顺着路走了不久,终于到了养水牛的人家。 这家人在临近西街的地方,离着西街的陈家食肆倒是近的很。 她扣响这户人家的门,许是因为淋了雪,声音有些沉闷。 院子中传来杨二娘的应和,声音听上去遥远缥缈。 陈玥把陶罐往地上一放,将斗篷上的雪抖落,搓起手来。 踩雪自然是让她开心的事,只不过,雪花扑簌簌的落,落了她一身,这会儿停下步伐才觉出冷来。 因为要拎着陶罐儿,她的两只手只能放在袖子外面,此刻被雪冻得有些僵硬冰凉。 两只手掌之间的摩擦暂时和缓了她手上的凉。 等到杨二娘出来的时候,打开门一看,便看到了一个边跺脚边搓手的陈玥。 她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棉衣,将陈玥迎进门去。 “怎么今天来的是陈掌柜?前几日还是二丫那丫头呢。” 陈玥低着眉笑:“今日下雪,食肆里的其他人都在打雪仗呢,左右无事,我便来买些水牛奶,做些新鲜的吃食尝尝。” 两人边说边走,不久就到了牛圈。 牛圈里铺满了干燥的稻草,看上去干干净净,显然是被人精心照顾的。 小水牛不像以往那样小小的一个,而是长大了许多。 杨二娘接过陈悦的陶罐儿,走到水牛妈妈跟前,不一会儿便有了满满一罐儿水牛奶。 牛奶刚产出来还是有些温热的,陈玥拎在手里,心满意足地付了银子。 杨二娘慌慌张张的接了,擦了擦放到衣袖里,将陈玥手里的陶罐抢回去:“听闻陈掌柜家的东西味道一绝,等有时间我一定去尝尝。” 陈玥笑着点头:“你若是来,我一定亲自下厨。” 两人走到门口,陈玥将陶罐儿从她手里拿回来,寒暄着告别。 她转头往回走,听到背后的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回到食肆时已经到了中午,雪渐渐停了,正当中的太阳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芒,显得天色有些昏沉沉的。 早上清扫干净的街道如今变得有些狼藉,到处都是打雪仗的痕迹,因为有些散落的雪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化开,流下了微微的水迹,让路上有些泥泞。 但这都是无伤大雅的。 陈悦推开食肆的门,大丫和二丫蹲在炉子旁取暖,顾清荷坐在一旁拿着笔比比划划,大概是在研究新的菜谱。 因为打雪仗弄湿了衣裳,三个人已经换了一身与早上时不同的衣裳。 见陈玥回来,大丫上前接过陈玥手中的陶罐儿,皱着眉头:“我来罢,东家快去换换衣裳,怎么连鞋子也湿了?” 陈玥欢快地动动裹在罗袜里的脚趾头,果然感觉到了鞋子里的濡|湿,由于屋子里的温度高,更加显出绣鞋里的冷来。 淡藕粉色的绣鞋外沾了一层灰扑扑的污泥,接近鞋底的地方,因为一直在和雪接触,沾上的薄薄的雪化了之后留下了水迹,这些水穿过绣鞋,沾到了她脚上。 她的脚趾头不安的动起来。 顾清荷将她推出食肆:“陈姐姐不要发呆,赶紧去换衣裳,你身上都湿了,着凉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被推出了门外,回房去准备换了衣裳。 衣橱里的衣裳不多,都是她平日里穿的,她拿出一件碧色的短袄,一不小心碰到了秋天里穿的罗裙,鹅黄色的衣裳里掉出一团白色的东西来。 陈玥弯下腰将它捡起来,原来是薛琢的那块帕子。 帕子皱糟糟的一团,显然是被人翻来覆去的揉过。 她皱着眉把这块帕子重新塞回去,若无其事地换起了衣裳。 中秋一别,已是两个多月未见,这些天薛琢没什么音信,刚开始陈玥是松了一口气,既有摆脱的轻松,又忍不住有些心酸。 然而前几日,薛琢的信随着周汝美的红薯一同到了雾灵镇,信很短,只是解释了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并向陈玥约定,再过两个月一定重回雾灵镇。 陈玥一见这封信心情更复杂了,她原本将这封信揉成了一个纸球扔到了一边,但不知为何,这封信一直到了吃晚食的时候还在桌子下扔着,地面上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了它。 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将这封信捡了起来,把她亲手揉出来的褶皱一一抚平,狠了狠心还是将信看了一遍。 她心中松动几分。 想起之前在西街看到的那一幕,又觉得这件事情另有隐情,总想要不死心地找储清问一问,又由于前一阵子食肆比较忙,一直没有时间回去,这件事情就被耽搁了。 她把回西街打听薛琢的情况列入接下来的计划表中,匆匆穿上了衣服,回到了食肆里的厨房。 一行人围着桌上的一罐儿水牛奶,叽叽喳喳的讨论。 顾清荷与二丫之间谁也不服谁,都觉得自己猜的是对的,只有大丫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一定是牛乳粥,我之前听说过这种吃法。” 顾清荷振振有词。 “没准是用来做点心呢,蜂蜜都可以,牛乳肯定也行。” 二丫梗着脖子,对顾清荷的说法不屑一顾。 大丫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热闹,见陈玥来了,忙制止住她家,提醒似的喊道:“东家回来了?” 顾清荷一听便跳下椅子,叫道:“陈姐姐,你快说,这牛乳是不是用来做牛乳粥的?” 她志在必得的看着二丫。 陈玥却摇头否认了她的说法,二丫“噗嗤”笑出声来,只听陈玥说道:“今天天冷,给你们做杯奶茶喝。,不过大概要明天才能喝到了。” 顾清荷一听,立马不气了,问道:“陈姐姐,什么是奶茶?” 陈玥笑而不语,将陶罐中的牛奶放置在一旁,道:“明天给你们尝尝加了奶盖的,今天就先算了,暂时还做不出来,便先尝尝牛乳粥罢。” ☆、铜火锅 雪后初霁, 青石板上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细碎的光芒。 陈家食肆不时传来顾清荷的惊呼声,没多久, 一阵甜香从食肆门口往外飘荡。 早早来到陈家食肆的唐遂安自然而然地被这一阵甜香味吸引了, 他敲了敲门, 门嘎吱一声开了。 来开门的顾清荷脸色兴奋的发红, 一看是唐遂安,客气道:“唐掌柜, 今天食肆还没开门呢,您来早了,不如您看您晚点再来?” 唐遂安哪里等得了,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来过陈家食肆吃饭了,况且食肆里浓郁的香气已经传到了外边, 勾得他心痒痒, 怎么会轻易就走? “陈掌柜又在做出了什么美味?老远的地方我就闻到了。” 他这话得到了顾清荷的一个惊异的眼神:“味味道这么淡,您老也能闻见?您这鼻子可真够灵的。” 唐遂安笑眯了眼:“来者即是客,顾姑娘不请我进去尝尝?” 顾清荷不好将他赶走, 不情不愿地让开了门口的地方, 唐遂安如一尾鱼一样迅速闪了进去。 陈玥还在食肆里忙活。 昨日说好要做奶茶的,她起了一个大早, 买了新鲜的牛奶回来, 就为了做出几杯好喝的奶茶。 将牛奶中的淡奶油静置沉淀分离出来,便可以做出好喝的奶茶了。 她轻轻地闻了闻,虽然少了炼乳之类的东西,但味道闻上去还不错。 因为没有合适的杯子和吸管, 陈玥只能将奶茶放到碗里,在最表面挤上一层做好的奶盖,将混合在一起的奶和茶掩盖住,只剩下了乳白的颜色。 茶香味儿很淡,却叫人心旷神怡。 大丫与二丫在一旁看着她,顾清荷开了门,踢踢踏踏地走进来,抱怨道:“陈姐姐你看,唐掌柜又来蹭饭了。” 她嘟着嘴:“他们家东西不好吃吗?偏偏要来咱们食肆蹭饭。” 陈玥挑眉,怎么虽然今天来的这么早? 顾清荷依旧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还说什么在远处就闻到了,这么淡的香味儿,他怎么能闻得到,不过是想到咱们家食肆来蹭饭罢了。” 陈玥笑道:“好了好了,的确要开门了,今天耽误了时间,食肆的朝食做简单一点的好了。” 她把手边的几大碗奶茶分给周围几个人,正巧多出一杯,可以拿出去与唐遂安尝一尝。 冬天到了,若是能和第一楼继续合作,生意变能好过不少。 将厨房收拾好交给顾清荷后,陈玥便端着一碗奶茶,出了后厨的门,到了前堂,唐遂安果然是已经坐在了桌旁,大丫在他身边正等着他点菜。 还好今日做奶茶起了一个大早,若不然便要耽误今天的生意了。 陈玥走上前接过大丫手里的纸笔,说道:“今日早上耽误了些许时间,有很多菜做不成了,唐掌柜不如今天尝尝我们店里的火锅?” 到了冬天自然少不了羊肉火锅,说起火锅来,陈玥还没在这附近见过呢,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没有人吃,还是现在吃的少。 唐遂安倒是诧异地看着她:“陈掌柜说的火锅,莫非与北方边疆用来御寒的是同一种?” 陈玥不知道北方御寒的火锅是哪一种,但他大概知道也许是后世火锅的起源。 她回道:“也许不大一样,唐掌柜不如尝尝看?” 他虽然思索了片刻,点了一个火锅。 陈玥回了后厨,吩咐大丫贴出一张广告,今天陈家食肆就走火锅专场了。 于是客人们来的时候,便看到陈家食肆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广告纸,上面写着:“火锅专场,人多优惠”。 陈玥将配好料的火锅端出来,顺便将多余的一杯奶茶都给了唐遂安:“唐掌柜来尝尝我们食肆里新出的奶茶。” 唐遂安见陈玥端出了一个小小的锅子,锅子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两边分别呈着颜色不一样的浓汤,右边那部分红彤彤的,看上去像是以前吃过的辣椒。 而顺便带来的奶茶,则是满满的一大碗,最上层浮着些有些像牛乳的东西,与他曾经在北方胡人见到的奶茶有些不一样。 “陈掌柜的奶茶与我在胡人那里喝的奶茶很是不同,”唐遂安赞叹道。 因为没有吸管,奶茶的碗里只能放上一个勺子。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里,浓郁的奶香味儿在他的嘴里化开。 他不住的点头,去舀第二勺,茶水伴着最上层的奶盖一起到了他的嘴里,茶的清香与奶香混合在一起,与北方味道粗犷的奶茶有很大的不同,口感也细腻不少。 他喝得心满意足。 此时陈玥已将店里准备好的一些蔬菜与香蕈冬笋等放到一旁,切好了一大盘儿薄薄的羊肉片儿,一一罗列在火锅的周围。 他虽然已经飞速地喝完了一碗奶茶,见桌上摆了一碟儿一碟儿的菜,不解的问道:“不是吃火锅吗?这些菜是做什么的?” 陈玥向他解释道:“这些菜都是火锅里要放的东西,唐掌柜想吃什么就往里面放什么。” 她的手吃着火锅的西侧白汤的部分:“这边的是骨汤,另一边红色的放了辣椒,唐掌柜随自己的口味便好” 他虽然摸着胡子点头。 火锅的锅是铜制的,最下面有一层镂空的地方,里面放着炭火。 炭火发出红彤彤的光,渐渐的,锅里的水沸腾起来。 他先在里面下了最常见的羊肉,羊肉被切得薄如蝉翼,刚滑进水里便被煮熟了。 他捞出来放到嘴里,总觉得少了些滋味儿,看见桌上有个小碟子,里面成了一些酱料,他又放了一块羊肉,捞出来在里面蘸了蘸,果然滋味儿好上不少。 又麻又辣的味道在嘴里爆开,让他忍不住大快朵颐。 其余的蔬菜类,例如藕片,香蕈等滋味各不相同,但都一样的好吃。 食肆里的客人渐渐多了,唐遂安吃出了一身热汗,他将最后一片羊肉滑入嘴中,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叫住食肆里忙来忙去的大丫。 “你们掌柜可还在食肆里?让她出来片刻,我有些要事与她商谈。” 大丫“诶”了一声,麻利的往后厨跑。 陈玥一听大丫的传话,便知道机会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唐掌柜这次是想和做奶茶还是在合作火锅。 她擦了擦手,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走出去。 就见唐掌柜已经吃完了饭,半靠在椅子上。 “不知道唐掌柜有什么要事要谈?” 唐遂安拉开一旁的椅子:“陈掌柜先坐。” 等陈玥落了座,唐遂安才不急不缓地道:“前几个月与陈掌柜说的合作一事,我已经仔细思考过了。” 他说话间故意停顿片刻,想要带给陈玥一些压力。 然而陈玥已经深谙这种手段,压根儿不受影响,她脸上带着笑,丝毫不变。 他虽然不在卖关子,直说道:“上次陈掌柜说的,优先与第一楼合作,可是认真的?” 陈玥之道与第一轮合作的机会来了,虽然不和第一楼合作,她也有信心能够将陈家食肆在盛安上开下去,但一定会有不少困难。 她正色道:“这是自然,若能与第一楼合作,也是我们陈家食肆的荣幸,毕竟第一楼可是名扬全国。” 她这个小小的马屁显然叫唐遂安很是受用,他哈哈笑起来:“陈掌柜可真会说话。” “那就这样,等明年陈掌柜的食肆开到了盛安城,可一定要优先于我们第一楼合作,”他眼睛转了两圈,“不过这奶茶和火锅的生意,我们雾灵镇的第一楼,可以与陈掌柜先合作一番,您看如何?” 他对陈玥研究出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不仅是奶茶,还有今天的火锅也是一样的,若能与陈玥达成合作,对第一楼的生意也有好处。 他看出陈玥的本事,不可能只限于一个小小的雾灵镇,他现在与陈家食肆的合作,就当成是第一楼的投资了。 凭陈玥的奇思妙想,加上食物的味道鲜美,若是去盛安城做生意,扎根是迟早的事。 若能提前与他和谈好合作,最第一楼也绝对有莫大的好处。 这几个月观察下来,唐遂安已经得出了结论,所以与陈玥谈起合作来也相当的痛快。 他看好陈玥的前景,陈玥看上了第一楼在盛安城的影响力,两人一拍即合,签订了未来的合作合同。 事情谈妥之后,不仅唐遂安心满意足的离开,陈玥也是满意的很。 来吃火锅的人三三两两的,似乎是因为人多优惠这一条,吸引了不少结伴而来的客人。 池子里的声音吵吵闹闹后厨买来的蔬菜很快被消耗一空。 和唐遂安说好合作之后,火锅和奶茶以非一般的速度在雾灵镇流行起来,能够吃到陈玥的火锅,成了雾灵镇的一种时尚。 食肆里的人走路都挺直了腰杆子,尤其是顾清荷,与他相好的姐妹们纷纷羡慕起他来,跟他打探起了陈家食肆的工作。 一时间原本因为冬天的到来变得有些惨淡的食肆一时间客流量爆满,雾灵镇的食肆纷纷模仿起陈家食肆来。 但由于缺少辣椒,配料也都不尽相同,其他食肆的火锅到底没有陈玥的火锅受欢迎。 今年刚发现的辣椒,也终于走入了大众的视野。 但由于发现的晚了,辣椒的产量不多,所以现在的辣椒还只限于陈玥这里能够吃到。 通过这几个月人们对辣椒的使用情况来看,辣椒依旧如以往一样受人欢迎,十个中有八九个都对辣椒充满了好奇与喜爱。 想起自己在张家庄那几亩好田,陈玥将留作种子,辣椒收集在一个篮子里,准备来年春天种到自己的田里,扩大辣椒的产量,把辣椒推广向全国。 ☆、鸡汁葛仙米 陈玥步履轻快地走在路上, 大雪一过便迎来了十二月,白昼愈发的短了。 腊八节前一天, 陈玥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堆大米, 红豆, 红枣, 桂圆,莲子等物, 准备第二天熬出一锅腊八粥来。 天气愈发的冷,街道上偶尔有衣着褴褛的老人和小孩,饿得面黄肌瘦,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正好赶上腊八节, 陈玥这些将乱七八糟的谷物放在一起熬成一大锅腊八粥。 陈家食肆原本的竹帘换成了厚厚的稻草帘子, 屋里也生起了炭火。 由于火锅的风靡,食肆的生意都不像其他的食肆那样受到了冬天的影响,来的客人依旧很多。 她甚至还开通了初步的送外卖的功能, 经常来的客人可以提前定好要吃的东西和日子, 等日子到了,就可以叫食肆里的人亲自送到家里去, 这种方式一出来, 便广泛的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天冷了,谁也不想往外走。 食肆连带着第一楼的生意,都愈发的兴旺, 每次见到唐遂安,他都眉开眼笑的。 加上今日她去了一趟西街,多日不见,储清的神色变得红润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少言寡语,仔细一看,正好看到了了陈塘在食肆里帮忙。 一见陈玥他忙放下手上的抹布,向她招呼道:“哟,陈姑娘回来了。” 他略带些局促的擦着手:“我看储姑娘这两天忙不过来,便来帮帮忙。” 但陈塘到底是陈塘,他只局促了片刻,便放开了:“正巧我与储姑娘有些私事要谈,见她忙不过来,便搭把手,陈姑娘不会介意吧?” 储清一听他提到私事,脸刷的一下红了。 陈玥想起中秋节时见到的两个人之间的景象,心中了然,但又有些担忧,剧情从中秋节那一天开始就崩到了南极,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叫她无动于衷,她心里又放不下薛琢,自从见到了薛琢的来信,她便对这件事情日思夜想,幸而前几日火锅在雾灵镇推广开来,她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时间思考这件事情,倒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适应了节奏,又重新见到了储清和陈塘,她对这件事便隐隐关心起来。 尤其是薛琢的那封信,让她原本坚定远离男主的心又渐渐动摇。 她狠下心,打算将这件事情打听清楚,若薛琢真与书中发展的一样,有一个所谓的妻子,那她便彻彻底底的放弃;若是没有…… 她怀着这样的目的,同陈塘聊起了天。 事情原本与薛琢有关,而他又不在这里,所以陈玥纠结着要如何开口才好,不想没等她问陈塘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不知陈姑娘有没有将食肆开往盛安的想法?若是一直留在雾灵镇,恐怕薛兄不会乐意的吧。” 陈玥一听便拧起眉毛:“食肆要不要开到盛安城与他薛琢有什么干系?堂堂魏王不缺我这一口吃的吧,我开与不开,何必要他同意?” 这话掷地有声,一句一句敲到了陈塘的心上。 他一听陈玥这样说,以为陈玥是在与薛琢置气,劝道:“陈姑娘与薛兄都有了夫妻之名,何必要说这样的气话?” 他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陈玥听后脑子里“嗡”的一声,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这些日子过得逍遥快活,陈玥都忘了她还有这样一位神秘的丈夫,更没想到这神秘的丈夫便是让她纠结不已的薛琢。 她心里的一口气出不来也咽不下,闭了闭眼,将翻江倒海的情绪平复下去,她垂下眼眸,循循善诱:“怎么这种事情,他也与你讲过?” 对面的人支吾起来,眼睛转向别处:“莫非薛兄上次走时没有与陈姑娘说清楚?” 陈玥不知所云:“陈公子指的是哪件事情?” 陈塘不敢再多说,生怕搞砸了薛琢的事情。 他原以为薛琢那样的人,既然想清楚了便一定会找陈玥说清楚,没想到陈玥仿佛还不知道似的。 想到这,陈塘心里油然生出一阵得意来,原来鼎鼎大名的魏王也有话说不出口的时候。 见他紧紧闭了嘴,无论如何也不在说话,陈玥把威逼利诱的手段都使上一回,陈塘依旧不出声,紧紧闭着嘴,一问他,他便摇头,决计不再多说一句话。 陈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彻底压下去,她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食肆里呆了半晌的,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在了大街上。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街上的冷风一吹,便彻底清醒了。 怪不得原身这位“夫君”这么神神秘秘,都要过了一年还没有出现过,就他甚至忘记了还有这一回事,原来这个人一直在身边,只有她不知道罢了。 这下事情可算都联系了起来,书中那位被当做借口拒婚的“亡妻”原来就是她,如今事情全都脱了轨,也许是因为换了个人,她这位早该去世的“亡妻”不仅没有去世,反而将食肆开的红红火火,就连本应该和薛琢在一起的储清,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反而与陈塘纠缠不清。 不知道薛卓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拒绝赐婚的呢?她忽然想到了这点。 陈玥一方面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被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何又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薛琢的那封信,对即将来雾灵镇的薛琢又是期待又是恼怒。 那方白色的帕子又重新回到了陈玥的衣袖中,她的手紧紧捏住帕子,心脏在寒风中砰砰砰的快速跳起来,连她的脚步也欢快了几分。 过了腊八,旧的一年很快便要结束,新的一年要开启了。 临近过年,储清终于被陈塘说动,答应在过年时回去看看她的生身父母。 腊月二十那天,陈玥给食肆里的人放了假,李二开开心心地收拾好包袱回了家,顾清荷也回了家安心准备过年,食肆里只剩陈玥与大丫二丫三个人忙活。 所幸快过年了,来食肆的客人也少,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自从李二与顾清荷离开食肆回家,准备过年开始,大丫与二丫就频频走神,陈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到了腊月二十八,大丫找到她,吞吞吐吐的说明来意。 于是到了除夕夜,食肆里就只剩了陈玥自己。 将双茶坊的食肆锁好,她独自回了西街,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地把食肆里打扫了一遍。 她将桌上的尘土掸去,想起前几日张家庄的乡亲们送来了为她晾好了葛仙米,葛仙米经过晾晒之后变成了褐绿色,变得像米一样硬。 她将晾干的葛仙米泡到水里,把买来的老母鸡清洗干净,放到锅里加上水和葱姜等各式调料,烧大火炖煮。 葛仙米被重新泡成了刚被捞起来的q弹模样,锅里的鸡汤已经沸腾了许久,鸡肉的香味慢慢被水煮出来,渐渐变成了一锅淡白色的高汤。 陈玥舀起一勺,高汤浓稠而鲜美,泛出微微的热气。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她便重新起了一锅,等油热后,放入切的细细的瘦肉丝和香蕈等食材,翻炒片刻后停火,将炒好的食材和葛仙米一起放到熬好的高汤中。 不一会儿,汤重新翻腾起来,将灶里的火烧的小一点,陈玥便将它放置在一旁,只剩下灶里的火闪烁着微光。 她像以往过年一样捏起了饺子,影子映在贴有窗花的窗户上,显得更加的孤独。 天渐渐黑了,外面响起一声一声的爆竹声,锅里的鸡汁葛仙米也熟透了,她盖上盖子,准备将鸡汁葛仙米闷一会儿。 今天除夕夜,外面到处都是热闹的爆竹声,小孩子的声音穿过墙壁,装进陈玥的耳朵里,显得她这方小小的院子更加孤僻。 饺子被捏成了一个个的小月牙,放入沸腾的水里,片刻之后,水重新沸腾起来,饺子浮上水面,陈玥把这些小巧玲珑的饺子捞出来,分送给周围的邻居,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伴着窗外的爆竹声,她早早睡了。 错过了深夜时,门外牵马站在食肆门口的薛琢。 一眨眼便到了元夕。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热闹起来,门上的桃符与春联还鲜艳着,丝毫没有受到寒风的影响。 陈玥蜗居在食肆里,对过年提不起兴趣。 但她还是摇了一些元宵,正煮着,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陈玥披了一顶厚斗篷出去开门,门外彩灯高悬,亮如白昼,薛琢就出现在这样的背景里。 忽然见到了他,陈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距离上次见面仿佛恍如隔世,薛琢牵着的马打了个响鼻,她迅速缓过神来:“你怎么今日来了?” 薛琢把门推开,牵着马进了食肆的院子。 “我不是给你传了信,说这几日来?” 他在院子中张望,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一样贴着红彤彤春联和窗花,他暗暗点了点头。 前几日在盛安见到了储清,得知食肆里只剩了陈玥一个人,他想也没想,便牵着马赶了过来。 只是除夕那天太晚了,他没敢打扰她,加上那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在门外流连片刻,转身回了盛安。 陈玥一边走一边观察薛琢,几个月不见,他清减了不少,与上次见面时相比显得更加劲瘦,许是赶了很长时间路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 ☆、粥底火锅 门外街道上热闹了舞狮声、小孩子们的喧闹声, 在这一刻才一股脑的涌进了这个小小的院子中。 站在她身边的薛琢如一杆翠竹,纵然与前几个月相比清减不少, 却依然俊朗如天边月。 院子中的灯光映在他的眼里, 在朦胧的月光下, 竟然让陈玥觉得眼前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她似的。 她转过脸, 挥去这一瞬间的错觉。 薛琢一进屋子便正大光明的打量起了屋子的陈设,因陈玥搬来的时间不短了, 屋中纵然还有些许简陋,比不上西街的屋子,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因为前堂就是食肆, 所以整个小院儿中只有食肆里的一间厨房,没有多余的。 陈玥的元宵还煮在后厨的锅里,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她站起身来打破这种沉默,不太好意思地说道:“薛公子先休息片刻,我厨房里还煮着东西, 一会儿便回来。” 想起还在烧着的火, 以及锅里的正煮着的元宵,陈玥匆匆忙忙的跑回了厨房。 锅里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灶里的火已经有了些许熄灭的迹象。 但陈玥却没有管灶里的火, 而是等着它自己熄灭,站在灶台前,用勺子翻了翻锅里的元宵,一棵棵翻动的元宵白白胖胖, 已经被煮的软糯糯的。 她的心砰砰砰的跳起来,像是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似的,甚至连带着她拿着勺子和白瓷碗的手都有些发抖。 暂时将手里的勺子和碗放到灶台上,用力抖了抖有些失力的胳膊。 她跌坐在椅子上,感受到心脏跳快而有力,仿佛要失去控制一样。 桌上放着一壶凉茶,这一壶平时没有人喝的茶,现在倒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凉茶灌入口中。微微苦涩的口感,唤醒了陈玥的理智。 深深吸了口气,她重新拿起勺子,将锅里的元宵捞出来。 幸好时间不长,灶里的火又熄灭的,元宵不至于被煮的稀烂,只是比以往吃到的软上许多罢了。 她把元宵分成两碗,因为原本是她准备要一个人吃的东西,所以元宵的量并不是很大。分成两碗之后,每晚中只有寥寥几个,看上去有些寒酸。 元宵不够,只能用汤来凑。 于是端到薛琢面前的碗里虽然只盛着五六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元宵,但汤却不少。 有些清淡的,略带乳白色的汤和元宵的香味儿混在一起,几乎闻不见什么味道,只有略微的糯米的清香。 陈玥原本对只有几个元宵这件事情有些窘迫,但因为薛琢一直瞧碗里的元宵没有动勺子,他反而理直气壮了些。 “薛公子没有见过这样寒酸的元宵是不是?” 她抿着唇:“原本我只准备了我自己的,可没有预备不速之客的份儿。” 不速之客自然听出了陈玥话里一丝丝的嫌弃和埋怨,他凝视陈玥片刻,直看得陈玥心慌意乱。 陈玥用勺子舀起一颗元宵放到嘴里,掩饰住自己的慌乱:“薛公子怎么不吃?” 这些元宵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其实内里却分成了三种馅料,一口咬上去便吃到了满口的芝麻香。 褐色的芝麻馅料从白胖胖的元宵中流出来,因为煮的时间略长,元宵吃起来比以往吃的软稍许多,所以一咬开,不仅是芝麻馅料流了出来,糯米皮儿也因此而拉起了长丝,香甜的元宵教陈玥吃得心满意足。 逃避式的吃了一颗元宵后,她偷偷用眼角观察薛琢的反应。 只见薛琢慢悠悠的舀起一颗元宵放到嘴里,片刻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是觉得太甜了,陈玥想。 刚刚叫她慌乱的话题似乎已经被转移了,陈玥的心情放松了些许,满足的将注意力放在了碗里的元宵上。 元宵煮的时候,是将枣泥,芝麻和豆沙三种馅料混在了一起的,陈玥格外喜欢这种煮法,因为在吃的时候不管吃到哪一颗都会给她一种惊喜感。 一碗元宵的量很少,陈玥三两口便吃完了,抬头一瞧,薛琢的碗里竟然也只剩了一颗。 陈玥略微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薛琢很少吃甜食,不管是以前做过的青团还是中秋时候买过的煎堆,他似乎都不太喜欢。 没想到今天的元宵竟然被吃完了,陈玥微微得意,这不是证明她的厨艺比之前相比更进步了吗? 她心里美滋滋的,再加上元宵的抚慰,心里原本的紧张感不翼而飞。 不过原本的计划被人打乱,这几颗元宵显然不能满足她的胃,她琢磨着再去做点儿吃的。 上元佳节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饿着不是? 想到这儿她客气道:“薛公子可用了晚食,要不要一起吃些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她都没想过薛琢能留下来。 薛琢既然能成为原书中的男主,那么一定不会是无所事事的,尽管书里把他写成了一个恋爱脑,也不可能真的因为一封信而千里迢迢的从盛安赶到雾灵镇来,只为了见她一面。 他带着任务来,不可能在食肆里有过多的耽搁,虽然薛琢离开的早她会忍不住失望,但也可以理解。 陈玥做好了他拒绝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他慢吞吞的吃掉了碗里的最后一颗元宵,掏出帕子擦了擦嘴,不急不缓的点了头。 “既然陈姑娘邀请,那我就不客气了。” 把陈玥打得猝不及防。 她结结巴巴的应了,走到厨房还有些不可置信。 但看到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薛琢,却又不能不相信。 陈玥将泡在水里的米拿出来,招呼薛琢道:“薛公子不如先去外面等等?” 薛琢站在厨房门口,听她这样说,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说道:“我留下来帮你。” 陈玥没办法,人家说了要留下来帮忙,她总不能说怕他留下来坏事吧,多伤人自尊心。 她把米放到桌上,这些米原本是明天早上做粥底火锅的,晚上没吃饱,正好把这些米拿出来提前用了。 要做出好吃的粥底火锅来,首先就要将米放到臼里捣碎。让完整的、被水泡的有些酥的完整白米粒儿捣成碎米。 一看她拿出了石臼,薛琢忙接过她找出来的石杵:“我来罢,你说就好。” 陈悦虽然不太信任他,但又不忍心打击他的自信心,只能隔空指挥:“不用做别的,把迷捣碎就好。” 薛琢听了,似乎是明白了,用力将臼里的米碾碎。 陈玥见状,忙制止他:“薛公子轻一点儿,不要捣的太碎,太碎了做出来味道会不好的。” 拿着石杵的薛琢一时僵硬在了哪里,不明白什么叫“捣碎但又不太碎”。 他试着用略微轻柔的力度去碾臼里里的米,米在他的手下慢慢变碎。 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成就感。 陈玥观察片刻,拧着眉头,按照薛琢的这个速度要吃到吃一顿晚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薛公子不如先帮我将蛤蜊泡起来?事情有点多,麻烦你了。” 她边说边接过了薛琢手里的石杵。 薛琢讪讪地退到了后方,去摆弄案板上放着的蛤蜊和虾。 使着到了陈玥的手里,捣米的活儿就像穿衣喝水一样简单,石杵碾过大米的声音响了一会儿。臼里的米变成了白乎乎的一片,还带着些水分,加上盐和油腌制片刻。 她把砂锅放到灶上,加上水和捣碎的米,大火烧开,再用小火慢慢熬。 灶里的火被她弄得小了一点,她转头去准备放在桌上的虾和蛤蜊,没想到竟然见到薛琢没什么形象的蹲在地上,将虾和蛤蜊泡到了水里。 灶上的火噼啪的响着,掩盖了刚刚薛琢的声音,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发现剩余的食材被处理好了。 刚刚说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对薛琢抱什么希望,只是想找个借口把他从捣米这件事情上引开而已。 毕竟薛琢和她不同,也许这次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进厨房,捣米可能是好奇心的在驱使下做出的,在她看来,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对厨房失去兴趣。 没想到他竟乖乖的处理起食材来。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明月高悬,月光照亮他的侧脸,低着头不顾形象的收拾食材的薛琢有一种教人心折的魅力。 陈玥看得有些入神。 灶里的木柴“噼啪”响了起来,带出了一点火星,将陈玥惊醒。 她忙回神结果薛琢手边的大碗。 薛琢抬头看她,她心虚似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蛤蜊倒是省事,只需把吐净泥沙的蛤蜊从水里捞出来,而比较麻烦的虾被他弄得一塌糊涂,虾脚没有处理干净不说,虾线更是动也未动。 陈玥心里唾骂自己眼瞎,什么心折,他的努力认真都是假象! 她不得不重新把食材处理干净,把虾脚剪干净,顺便把虾线挑出来。 薛琢手足无措的站在她身旁,不明白虾为什么这么麻烦。 他插不上手,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动手。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的开了,盖子上的小孔冒出了缕缕的热汽,给此刻的厨房填上许多烟火气,让原本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薛琢都平易近人了。 陈玥把灶上的米粥端下来,将米和汤分开放在两个容器中,把汤重新倒回砂锅里,锅里便只剩了清清爽爽的米汤。 粥被盛在另一个大碗中,十分浓稠。 她把粥放置在一旁,转头把米汤重新放回灶上,火继续烧起来。 等米汤重新开起来,一旁准备好的肉片和各式吃火锅时用的蔬菜便可以放到锅里,像吃火锅一样吃了。 看着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薛琢,陈玥顺口招呼道:“薛公子,帮我把粥端过来一下可以吗?” 薛琢立刻端了粥来。 两人端着碗守着这小小的砂锅吃起晚食,虽然场景有些寒碜,但碗里的食物吃上去可是味道鲜美,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吃完了饭。 ☆、元夕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两人走在雾灵河边,一人提着一盏灯。 灯小小的, 像一朵小巧的莲花。 上元节人们有放花灯的习俗, 在花灯放到水里的时候许愿, 河神便能实现你的愿望。 “这个真的有用吗?” 陈玥嘟囔着, 心想,大概和微博上转的锦鲤差不多, 求个心安罢。 给她讲解了半日的薛琢却开口了:“据我所知,这条河通着京中的松月江,那应该是很灵的。” 松月江陈玥是知道的, 在原书中薛琢曾经在松月江被贼人刺伤,伤得很重, 险些丢了半条命。但正是这件事情促进了薛琢与楚青之间的感情。 让一直在暧昧期的两个人的感情飞速前进, 简直就是爱情中的催化剂了。 一想起这件事情,陈玥便感到气闷,她总有一种抢了别人东西的错觉。 陈玥大步往前走, 将薛琢远远甩在身后。 街上开起了灯会, 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灯笼被挂上树梢,在灯笼与月色的映衬下, 街道上显得更加热闹, 卖小吃的、卖花灯的、舞狮的、吹糖人的应有尽有。 好一派人间烟火的热闹景象。 须发皆白的老伯卖起了花灯,偶尔有年轻的小姑娘结伴走过,无不看花了眼。 陈玥也被花灯吸引住了步伐。 老伯的摊子不大,东西却精致小巧。 灯笼都是纸糊的, 股价也是就地取材用的竹子,但在形制上却异常精巧,与别处卖的规规矩矩的花灯很是不同。 “姑娘买个花灯吧,便宜得很。”老伯招呼道。 陈玥还未上前,便被人叫住了:“陈姑娘?” 男人的声音从左侧方传来,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少年气,陈玥回头一瞧便看见魏英博同陈塘结伴往这边走来。 见陈玥回头瞧,陈塘忙举起了手中的花灯,出声的魏英博反而不说话了,只是笑着看她。 陈玥朝他们两个点头,走到老伯面前认认真真挑起了花灯。 跟楼上的画画得生动活泼,里面的动物们神态各异,像是活了似的。 她看中了个“狸猫扑蝶”的式样,上面的小猫拱起身子,正在埋伏一只蝴蝶,别看这猫只黑乎乎的一团,竟然异常灵动。 一眼便吸引了陈玥的注意力。 她伸手去拿,一下子和另一只手碰在一起,她刚缩回手,便听到陈塘的惊呼声。 “好啊,薛兄,你来了雾灵镇,我竟没有听到消息。” 他神色促狭,挤眉弄眼地朝薛琢做表情。 薛琢冷淡的看他一眼,挑走了“狸猫扑蝶”的灯,递到陈玥手里。 陈玥哪知道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灯笼被递到眼前,她却不想要了。 挥手将挡了路的灯笼拿开,陈玥想几个人告别:“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魏公子与陈公子慢慢逛。” 薛琢的灯笼被人推开,还惨遭无视,他皱着眉,挡住了陈玥的路。 两个人一时之间僵持起来。 陈塘站在一侧慢慢悠悠的看热闹,这几日储清回了盛安,他正无聊的很呢。 万没想到,被他拉出来的魏英博买了个精巧的“喜鹊报春”回来,微红着脸递给了陈玥。 “我看这盏灯更适合陈姑娘一些,也更应时。” 两人之间的僵持暂时被打破,薛琢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将“狸猫扑蝶”递地更近了。 两盏灯笼并排放在陈悦面前,看得陈塘头大。 不仅头大,还牙疼。 魏兄怎么还掺和到人家小夫妻之间了呢? 眼看这火就要烧到他身上了,陈塘慌慌张张地去拉魏英博:“魏兄,我们不是去要去看舞龙吗?快走罢,不然一会儿结束了。” 他拉了一下,竟然没拉动,万一我的脚像是长在了路上,一动不动,打定主意与薛卓打起了擂台。 陈塘一个脑袋两个大,这算怎么回事? 他附道魏英博耳边悄声说道:“魏兄,你缘何要掺和到人家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去?” 魏英博的脚动了动,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转向陈塘。 “你说什么?” 见他这么大反应,陈塘担忧地看向陈玥两人,似乎是被魏英博的惊呼声吸引了注意力,陈玥抬眼看向了这边。 “这件事一会儿再说,魏兄我们先走罢。” 他拉着魏英博的袖子,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魏英博却依旧不动,反而转向的陈玥,求证道:“陈兄说的可是真的?陈姑娘当真嫁给了这位薛兄?”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陈悦。 薛琢上前一步,挡在魏英博与陈玥之间:“胡言乱语。” 他目光冷淡的扫过陈塘,让陈塘的毛发悚然而立。 陈玥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按照她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她的确和薛琢成过亲,她还没否认,薛琢竟然先否认了。 陈玥气得不行,亏她还对他产生了几分真情,打算大胆追爱,原来他竟然不承认! 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薛琢,陈玥越想越气,一把把薛琢推开:“我是嫁人了,不过明天便去和离。” 还不愿意承认她,以为她想和他结婚吗?明天就离婚。 薛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见陈玥往回走,忙追了上去。 陈塘暂时保住了性命,事情被他搞砸了,陈塘追悔莫及。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魏英博,却见魏英博失魂落魄的望着陈玥消失的方向。 “别看了,魏兄。人家一早便成亲了。” 陈塘气若游丝,声音虚弱的不行。 早知道今日便不该出来,薛琢不知道还要怎么为难他。 他塌着腰,把形象抛到一边,拉着魏英博往回走。 经过了今天这遭,他感觉人生都暗淡无光了。 魏英博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两个人同样的失落。 灯光照的街道亮如白昼,陈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直到走了一段路,她的步子才缓下来。 鼎沸的人声一下子从陈玥的耳边褪去,只剩下薛琢冷淡的“胡言乱语”四个字,叫她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到了雪地里。 她拖着步子,嗅觉失了灵,一切感官都被剥夺,声音如潮水一般涌到她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留下;原本五彩斑斓的画面似乎一下子失了色,褪色成了黑白;街上的小吃摊依旧冒着热气,她却什么也闻不到了。 陈玥行尸走肉一般往食肆的方向走,没听见身后有人追上来叫她。 直到黑暗中身后的人一把拉住她的手。 陈玥吓了个激灵,险些跳起来。 见是薛琢,她才松了口气。 薛琢原以为陈玥想不起之前的事了,又怕坏了她的名声,当着陈塘与威英博的面儿,他想也未想便直接否认,没想到陈玥甩手就走。 他永远坠在身后,起初不敢离她太近,谁知道陈玥越走越快,地方也越来越偏僻。 他忍不住出声叫陈玥的名字,陈玥却像没听见似的,理也不理。 薛琢一着急,便拉住了她的手。 “陈姑娘小心!” 身旁落下个不小的石块,激起一阵尘土,只差一点点,就砸到了陈玥身上,她松了的那口气又被提起来。 幸而薛琢拉住了他,石块没有砸到。 陈玥又气又怕,直见薛琢冷着脸拉住了过往的一个孩子。 虽是了孩子,但在孩子中。属于长得又高又壮的那一类,他被薛琢揪住了领子,不顾一切的扑腾起来,腿脚乱蹬,大喊大叫。 “有人拐卖小孩儿啦,有人拐卖小孩儿啦!” 周围寥寥的几个人纷纷转头看向这边,小声议论起来。 陈玥大概知道这个小男孩儿便是扔石头的人,见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薛琢又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沉下脸:“小孩儿,话可不要乱说,我们都是正经人,怎么会拐卖儿童?” 边上的人围上来,看着薛琢冷着脸并不好惹,对陈玥道:“姑娘,你们两个大人怎么还欺负小孩子?” 陈玥想起刚才的事情便后怕,还好是没砸到人,若是砸到了人,不就晚了吗? 她沉下脸:“大娘你不知道,这小孩儿皮的很,刚刚还丢石头玩呢,险些砸到我。还好是没砸到人,若是砸到了人,岂不是要惹上官司?” 小孩儿一听,闹腾的更欢了:“我没有玩儿石头,我没有玩儿石头,你胡说!” 陈玥被气得个倒仰。 薛琢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将东倒西歪的小孩儿提正,眼光跟刀子似的扫过手里提溜着的小男孩和周围看热闹的人。 小男孩吞下了要说出来的话,怂怂的缩成了一团。 周围人吓得噤了声,街道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了隔壁舞狮子的伴奏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远处匆匆跑来一个妇人,头上簪着一只金簪,手上提着盏花灯,见状一叠声儿怪叫道:“诶呦喂,小祖宗,你这又是干什么了?” 她试图接过薛琢手里的小孩儿,却没有料到,薛琢根本没打算放手。 小孩儿一看娘亲来了,忙踢腾道:“娘,快救我,他们要打我!” 妇人正了正脸色,朝薛琢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后生,就是,怎么不做好事,偏偏欺负个小孩呢?”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薛琢抓着小孩的手,别有深意地说道。 薛琢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等着陈玥的话。 陈玥更气了,有个熊孩子还不够,还要来了为虎作伥的孩子娘。 她深呼吸,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太生气,气着自己反而叫别人看了热闹。 “你家孩子街头扔石头,差点砸到我,你怎么不先问问,就急着找别人问罪?” 妇人似乎知道自家孩子是个什么德行,心虚地大声喊道:“你说我家孩子扔石头差点砸着你,你有什么证据?谁看见了?” 薛琢上前一步,挡在陈玥面前,声音低沉:“我看见了。” 他的目光一向能唬住人,妇人被他注视着,原本高涨得气焰渐渐消失,被吓到似的,嚅嗫着说了句什么。 小孩缩着身子,不好说话了。 妇人和小孩心虚地道了歉,灰溜溜地跑出了巷子。 人群渐渐散开,陈玥和薛琢之间有些安静。 薛琢使她免受石头的伤害,她也不好意思在对他冷言冷语,但让她好声好气地对他说话,她又有些尴尬。 她张了张嘴,小声说了句:“谢谢。” 薛琢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终于能和平相处,她二人沿着街道一直向前,“咻”的一声,空中传来“砰砰”的声音,原来是有人燃起了烟火。 薛琢的脸在烟火中明明灭灭,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 对面沉默的男人轻轻抬起手臂,陈玥感到自己的头发被人碰到,随后一只簪子被插到了她头上。 “上次的簪子不好,我又重新买了一只送你。” 陈玥的心此刻就像空中的烟花一般,炸裂开来。 薛琢低下头:“今天是我错了,我以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陈玥偏偏听出了委屈的意味。 薛琢低着头,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陈玥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他击得溃不成军,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都去见鬼吧。 ☆、红烧肉 雾灵镇的人们惊奇的发现, 双茶坊的老板身边多出一个男人,总是跟前跟后的献殷勤。 他平常冷着一张脸, 跟在陈玥身边有一种很重的违和感。 过了元宵, 雾灵镇渐渐恢复到了千篇一律的生活, 大丫和二丫回来得早, 过年回了趟家,回来反而更瘦了。 储清欢欢喜喜从盛安回到了西街, 陈塘照常去找她插科打诨。 最早听说食肆多出个人来的事情的,是离得近关系又好的顾清荷,她初初听到这个传闻, 还觉得是传消息的人误会了,毕竟曾经她亲眼看着陈玥把人赶出去的。 然而等她到了双茶坊, 便看到陈玥和薛琢两人正在厨房里处理今天的食材。 新鲜的猪肉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块, 案板上放着当日里需要的各式蔬菜,陈玥手忙脚乱的将薛琢动过的蔬菜再收拾一遍,颇为嫌弃的将他推了出去。 薛琢被驱逐出了厨房, 还不服气, 看了一眼傻愣愣的顾清荷,无视她走到前堂招待客人去了。 顾清荷轻手轻脚地走到陈玥身后, 突然捂住她的眼睛。 陈玥挣扎着将她的手拉下来, 笑道:“别闹了,清荷。” 顾清荷讪讪地放下手:“陈姐姐,外面那位是怎么回事?” 听她这样问,陈玥有些不好意思, 她微红着脸,道:“什么怎么回事,多个人帮忙不好吗?” 对面的顾清荷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陈玥心里正慌乱着,生怕她直接说出来,忙吩咐道:“快来帮我把这些食材收拾收拾,都被弄乱了。” 思绪被人打乱,顾清荷干脆不去想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案板上的肉块肥瘦相间,焯过水后变得微微发白,水上飘起了一层浮沫,捞去浮沫后,把锅里的五花肉盛出来,放到锅里翻炒一番。 温度上升,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发白的肉块逐渐变成了金黄色。 同火候差不多了,陈玥便在锅中放上些白酒去腥,加上一旁准备好的调料放入锅里,再加上二十来粒冰糖,在灶上煮上半个时辰。 时间差不多了,锅里的汤汁逐渐变浓,肉由白色变成了诱人的红色,锅里红烧肉显示出一种红亮亮的色彩来,叫人垂涎三分。 陈玥把一勺水淀粉倒入锅里,把汤汁收浓,一锅味道醇厚,颜色艳丽的红烧肉便做好了。 现在虽然有类似于红烧肉的吃法,但在食材的处理上还比较粗糙,是以食肆里浓厚鲜甜的味道一出,街道上的路人便被这噬魂滋味牵着鼻子来到了陈家食肆。 王媒婆到双茶坊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诱人的香味儿让她口舌生津,一下子将她牵引住,耸了耸鼻子,被香味引到了食肆里。 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双茶坊,魏家公子的爹娘请她来双茶坊陈家食肆的掌柜说亲,为了赶早,她连朝食都没吃就出了门,现在更是饥肠辘辘。 顺着香味一走,便到了一家食肆门前,王媒婆抬头一瞧,“陈家食肆”四个大字仿佛闪着光似的。 “竟是这么巧。” 她念叨着进了食肆。 虽然来得早,食肆里却也已经有了不少客人,陈家食肆个名气渐大,她当然也听说过,只是自家离双茶坊离得远,故而从未来过。 若不是魏家人请她到这提亲,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踏入双茶坊,以富人聚集而闻名的街道,原本与她无关。 来的时候她还有些后悔,作为雾灵镇最有资格的媒婆,虽然买不起双茶坊的房子,但也是在不差这一笔提亲的银子,双茶坊离得远,又比较陌生,接下这门生意她便后悔了。 但今日一来,红烧肉的想起明显把她的后悔冲刷的一丝痕迹也无,甚至还想到,若是这门亲成了,作为媒婆,她岂不是能日日去蹭饭? 王媒婆的脸上挂上大大的笑容,畅想了一番日后常常蹭饭的美事,美滋滋的进了陈家食肆。 她甫一进去便被一个小丫头领到了一张桌前,食肆里已经有了几个人在大快朵颐,她左右张望,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客人吃什么?” 王媒婆忙收回视线,转头就看见了一个年轻后生,长得龙章凤姿,仪容俊美,即使冷着张脸,也算得上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后生了。 身为媒婆的职业病冒出来,她心里盘算着哪家的小姐合适。 李家的表小姐容貌上稍稍合适,只是人家小姐门第高,恐怕看不上这年纪轻轻的后生;东边的陈“西施”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男子怎么想。 她的思绪在一溜儿年轻姑娘中转个遍,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 走着神点了两个店里的招牌菜,便见冷着脸的男子记好了往回走,大丫一脸尴尬的往前来,解释道:“实在抱歉,刚刚那位是我们东家的朋友来食肆里帮忙的,还请您见谅。” 王媒婆只注意到了他的长相,哪顾得上看他的服务态度,直到大丫上来道歉她才意识到这后生着实没有礼貌。 不过等红烧肉上了桌子,她便没时间再想了,裹着酱汁的肉浓香扑鼻,不管是闻上去还是看上去都叫人胃口大开。 她空空如也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 红烧肉肥瘦相间,层层分明,上面一层诱人的酱汁,散发出浓烈的香味,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王媒婆夹了一口红烧肉放到碗里,白花花的米饭配上带着浓厚酱汁肉,还没入口,就能感受到它的好滋味。 她放到嘴里一大口,酱汁的鲜甜在她嘴里晕染开,肉质既不柴也不腻,入口即化,抚慰了她胃里的空虚。 以前便知道陈玥,她爹还在的时候,食肆的生意虽然没有现在好,但也是鼎鼎有名的。 陈家那个小姑娘,胆子小,做人处事又不机灵,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前两日魏家父母找她向陈玥提亲的时候,她还心里犯嘀咕,魏家后生一表人才,又画得一手好画,这么偏偏看上了陈家的姑娘? 今日她算明白了,原来是她看偏了眼,陈玥一个小姑娘能一手撑起整个食肆,可真是不容易。 想必也是极辛苦的,若是提起魏家提亲的事,应该十拿九稳才对,她一个小姑娘,若不是没有依靠,想必也不乐意抛头露面。 王媒婆吃饱喝足后抹了抹嘴,看着食肆里进进出出的客人,心里有些后悔,都是一时贪嘴惹的祸。 现下食肆的这么忙,不知道陈姑娘有没有时间谈? 在座位上坐了片刻,她却发现食肆的座位不够了,有新来的客人埋怨起来:“怎么今天人这么多?连座位都没有了。” 她自己桌上很空,连刚刚吃朝食的残骸都已经被收走,又见食肆里人有些多,便起身先离开了陈家食肆。 日头渐渐上升,王媒婆从一旁的首饰店里出来,挥着手里的帕子扇了扇风,迈着小碎步着往食肆里去。 陈玥把食肆里的东西收拾好,时间差不多了,店铺正要打烊,她一面吩咐大丫去关门,一面将盘里的点心递给薛琢:“今日辛苦你了。” 因为正午天气热,适才店里人又多,薛琢跑来跑去,额头上蒙了一层微微的细汗。 陈玥向左右看两眼,顾清荷与二丫还在厨房里,大丫去了大门前,她悄悄拿出帕子,朝薛琢挥挥手。 薛琢不明所以,被她拉着低下头。 下一刻,原本属于他的那块帕子擦上了他的额头。 薛琢看着陈玥的眼睛,却被她捧着脸转过了头。 “你看我做什么。” 陈玥声音极其细微,只叫身旁的薛琢听着了这句话。 她的后颈微微发烫,掩饰般的悄悄用力。 刚把帕子收起来,就见大丫开了门:“东家,有人找呢。” 来的正是王媒婆,她故意在外面等候片刻,等到了没有人的时候,才来找陈玥商量。 甫一进门,便看到那没什么礼貌的,年轻后生与那位陈姑娘面对面站在一起。 两人间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她没有深究,牢记自己此次的任务是来说亲的。 陈玥以为又是唐遂安来找她,却见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大娘,头发有些花白了,看上去也不像个生意人。 她满脑子问号,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和缓地问道:“大娘找我什么事?” 王媒婆走到了她身边,她忙拉开桌旁的椅子:“您请坐。” 原本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的王媒婆对陈玥更满意了几分,这姑娘不仅手艺好,也不像传闻中听上去的那样不会做人嘛。 魏家的眼光果然不错。 她暗暗点头。 将来意说了一遍。 尤其强调了一遍魏家人对他的看重。 话音还未落,变被陈玥打断了:“王大娘,这我恐怕答应不了,魏公子没有说吗?我已经嫁人了。” 他安抚住身旁蠢蠢欲动的薛琢,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薛卓一听她这样说,心里便舒坦几分,若是他身后有尾巴,恐怕早就高高翘起来了。 他揪过陈玥手里的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擦的陈玥浑身痒痒,忙将他的手拉住:“好了,夫君,你别闹。” 王媒婆的脸色像是腊月的碳火,黑红黑红的。 她又是羞愧又是丢脸,“砰”的站起来,掩饰道:“这魏家怎么回事?都不打听清楚。” 陈玥的笑还没有平复下来,听她这样说,便想委婉地劝劝,谁知道她还没开口,薛琢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挠了两下她的手心。 他挠的轻轻的,像是小时候用狗尾草扫过手心一样的感觉,叫陈玥忍不住笑。 到底顾忌着王媒婆的心情,她辛苦的将笑声憋住。 王媒婆找了个台阶,一面骂自己眼拙,一面怪魏家不弄清楚,告了声别便匆匆走了。 薛琢这才停下来。 陈玥又气又笑,有心说他两句,却见他一脸无辜地看她。 这种表情在薛琢的脸上格外有杀伤力,陈玥一看便丢盔卸甲:“你……” 她“你”了半日,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深吸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薛琢丝毫不在意她的评价,拉住她的手:“再叫一遍。” “叫什么?” 陈玥被他拉住了手,一时走不了,红着脸不看他,并试图把自己的手从薛琢手里拉出来。 然而拉了几下,丝毫拉不动,陈玥不得不放弃。 她回头就看见薛琢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仿佛等着她叫似的。 陈玥眼珠子一转,软着嗓音,声音婉转:“夫君,你想要我叫你什么啊?” 果然,薛琢一听便红了脸,红色一直从脖颈蔓延到耳后。 但他依旧紧紧拉着陈玥的手:“你,你别这样说话。” 见成功把他逗脸红,陈玥从刚刚的境地中解脱,偷偷笑起来,得意的像只小狐狸。 ☆、芋泥千层 过了元宵, 雾灵镇的春天也快到了。 风暖日暄,宜动土开业。 陈玥将雾灵镇的食肆交给顾清河, 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两个包裹, 借着唐遂安的车队带着大丫与二丫去了盛安。 前两日薛琢走时, 陈玥把这一年挣的钱交给他, 让他帮忙提前找好了食肆的地址。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两日薛琢的信来了, 她便想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刚开始时陈玥对周围的景色还有些好奇,她掀开马车的帘子所有张望,却见外面的景色千篇一律, 除了山便是书,偶尔有些农田。 她索然无味的转回了头。 因为马车不如马跑得快, 所以临近盛安时已经到了傍晚。 陈玥下马车站在城门脚下, 盛安城的城墙高大威仪,有一种浩然的气势扑面而来。 城门前的百姓,人来人往, 挎着篮子的卖花女、挑着担子的货郎、衣衫褴褛的乞儿, 还有带着小童的仕人,一派繁荣景象。 还未进城便能感觉到京城的繁华。 大丫与二丫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仿佛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陈玥低头笑笑, 也不制止。 离薛琢愈发近了,陈玥的心不禁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一队人在原地等候片刻,便看见前方有人策马而来,扬起一阵微微的尘土。 陈玥心里有种奇妙的预感, 她眯着眼睛看,来的人身材修长,俊目修眉,穿一身玄色锦衣,不是薛琢还能是谁? 若想在盛安开食肆,需要到东华门附近去。 东华门附近算是京城内最热闹的地方,每日人员往来如流水,当下新鲜的瓜果,各类小吃、鲜花小玩意儿等等一应俱全。 陈玥的新食肆便选在了东华门附近。 因为房屋价格极贵,几乎掏空了陈玥的积蓄,薛琢将房屋的地契交给她,顺便给了她一些银票。 陈玥一挑眉:“房价这么贵,还能有结余不成?” “附近几家铺子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你若想用,挪一家出来就是。” 见陈玥皱眉,他忙解释道:“你若不喜欢,等挣了银子再还我便是。” 陈玥仔细一想,刚来京城的确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她正愁银子不够用,其实薛琢这样说了。她便把银票放到了怀里。 东华门一整天都很热闹,附近的几条街道。从早到晚都有卖东西的。 新食肆就在这样一条街上,日后准备食材也方便不少。 选了个好日子,陈家食肆就正式在盛安开业了。 第一日人依旧很少,只有寥寥几个被食肆里的香味儿吸引来的,陈玥丝毫不慌,她等着第一楼的效果发挥出来,到时候一定不缺客人。 结果还没等到第二日,食肆开门没多久,薛琢便带着两个人来了陈家食肆。 这两位客人都上了年纪。 其中一个老者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对薛琢道:“不是有人要见,怎么没见你说的人?” 薛琢退了一步,为老者拉开椅子,僵着脸回道:“学生要带您见的人,便是这家食肆的掌柜,姓陈。” 他坐到另一边。 食肆里倒是清净,因为刚开业还没有什么客人。 陈乐一看来的是薛琢,便将后厨交给大丫与二丫,上前招呼道:“薛公子今日吃些什么?” 薛琢僵着脸没说,拉住她的手给她介绍:“这两位是我的恩师,裴远裴大人和梁甫川梁大人。” 陈玥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两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看着她,其中那位裴大人笑眯眯的,一看便是个好脾气;而另一位梁大人,神态像是和薛琢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本正经的正襟危坐。 想到薛琢说这两位是他的恩师,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薛琢总是冷着一张脸,果真有什么样的老师,便有什么样的学生。 她心里偷笑。 脸上却笑眯眯的像个谦虚好学的好学生,对着两位老师作揖行礼,薛琢忙拉住她:“两位老师不是这样客气的人,不必拘谨。” 陈玥笑笑表示懂了。 笑眯眯的裴大人调侃道:“难怪前些日子不见殿下的人影,原来是给自己找媳妇儿去了!” 梁大人的眼里也带了点笑。 “我还担心你以后的婚事呢,看来是我这个老头子想多了呦。” 陈玥一听有些尴尬,掩饰着退回到了厨房。 独留下薛琢一个人应付两位大人。 经过近几日在陈玥这里的磨炼,薛琢的脸皮愈发厚了,面对裴远的调侃也能做到不动声色。还能边应付边推销:“食肆刚开,两位老师还要多多赏脸光顾才是。” 裴远笑着摇头:“你还做起这种事情来了,可真是不得了啊。若要我常光顾,还要东西好吃才行,可不能只靠你的面子。” 陈玥出来刚好听见这句,她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在晶莹剔透的白瓷盘的映衬下,盘里的点心显得更加美味。 她端出来的盘中放着今天刚做好还冒着凉气的芋泥千层,因为没有紫薯,芋泥千层不像她一样吃过的那样是紫色的,而是泛着鹅黄色的白。 三个人同时将视线转移到陈玥手上,陈玥在万众瞩目中小心翼翼把芋泥千层放上去。 然而三个人谁都没动。 “陈姑娘啊,你这是什么点心?怎么老夫从未见过?” 陈玥拿过特意定制的刀叉放到盘中,解释道:“裴大人,这是芋泥千层,主要材料就是面粉和芋头,原本是做好了自家吃的,既然您几位来了,我便先拿出来招待几位,你们先凑活着尝尝。” 裴远和梁甫川同时看向薛琢,似乎等他先动手尝尝味道。 薛琢故作熟练的拿起手边精致小巧的刀,在手上把玩片刻,四只眼睛目光灼灼地看他,让他心里着急,这东西他从未吃过,陈玥怎么不先讲解一番? 就在这时,陈玥从厨房出来,见三个人面面相觑,薛琢手里拿着刀,她了然的笑笑,也不揭穿他,只是接过他手里的刀,将芋泥千层切成几份,分别装到小瓷盘中。 薛琢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叫他蒙混过关了。 他挑起一点千层放到嘴里尝了尝,吃上去有些甜,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倒是正好符合对面这两位老人家的胃口。 果不其然,还未等他放下勺子,便听见裴远沉醉的眯着眼摇头道:“唔,甜而不腻,味道正好,陈姑娘好手艺啊。” 梁甫川也满意的眼里带了笑。 陈玥的千层被夸了,还是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她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甜。 她甫一见到两位长辈,又是薛琢亲自带来的,更何况她知道薛琢和自家长辈的关系不怎么样,尤其是他那位当皇帝的哥哥,难免有一种要见家长的错觉,心里万分忐忑。 原本今天根本没来得及做给客人的点心,为了给两位长辈留下好印象,陈玥特意拿出了仅仅做了一个,打算食肆打烊后吃的芋泥千层。 现在达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她仿佛是得到了家长表扬的孩子,眼角眉梢都带了笑容,蹦蹦跳跳做朝食去了。 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薛琢就这样被忽略了,心里难免有些不开心,心里算计着一定要让陈玥补回来,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裴远和梁甫川吃得连连点头,一个小小的六寸芋泥千层不过片刻便被吃得一干二净。 此刻陈玥的菜也好了,两位老人家看上去不像是喜欢咸或是辣的口味的,反而偏向甜食,她手上做出了偏甜的红烧肉和糖醋里脊,又做了一碗甜汤,心里默默对薛琢道了个歉,端出了厨房。 外面的千层的盘子已经空了,唯有一点残渣表明它是存在过的。 桌上的冰糖雪梨银耳羹泛着热汽,红烧肉和糖醋里脊的味道飘散开来,让沉浸在芋泥千层中的两位大人回过神来。 “嚯,居然是甜汤,这可不是正和我们的口味?” 他与梁甫川相视一笑,同时看向薛琢。 薛琢虽然知道长辈为先,但一看桌上的口味偏甜的菜式,还是忍不住黑了脸。 陈玥微微咳了一声,解释道:“我给你做了剁椒鱼头,还在锅里,等会儿便能出锅了。” 薛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尝了两口糖醋里脊。 裴远见状哈哈大笑,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桌上的两道菜都极其符合他的口味,偏甜。 红烧肉层层叠叠的好几层,肥瘦相间,入口即化;糖醋里脊肉质鲜嫩,味道甜美,食之比吃糖更美上几分。 没多久,剁椒鱼头终于出了锅,泡椒的味道弥漫在食肆里。 鱼头上桌,薛琢终于满意了 “这是何物?居然是辛辣的?” 一直默默不语的梁甫川开口了。 陈玥解释道:“这叫辣椒,是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发现的。” 她将辣椒的原产地和这之中的因缘际会说了一番,梁甫川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慢慢品尝起来。 泡椒到不像新鲜的辣椒吃上去那么刺激,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让人食之忘俗。 裴远紧紧盯着他,就等他的一句评价,不想梁甫川根本不理他期盼的眼神,又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 薛琢忍不住皱眉,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这可是属于他的菜,怎么能都让梁甫川吃了? 裴远看着他俩吹胡子瞪眼,见鱼头渐渐变少,忍不住尝了尝。 他从小就不爱吃茱萸,这类麻的辣的食物,在他吃来,总觉得有一种不能接受的味道在里面。 他小心翼翼将鱼头放到嘴里,一股特殊的风味在他嘴里炸开,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和茱萸或是花椒不同,剁椒鱼头的辣吃起来更过瘾,也更合口味。 他忍不住再去夹,却见到盘里的肉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个鱼头骨架。 ☆、酸梅鸭 杨柳梢头春色重, 正值踏春的好时节,梁采芜带着贴身丫鬟青环约了几个闺中姐妹一起到松月江游船踏春。 同行的几个贵女中有个叫唐阮的, 前几日刚同父亲调回京城, 在一众京城长大的贵女中格格不入, 索性她心大, 别人替她尴尬,她自己倒是没意识到。 梁采芜的小姐妹与她说悄悄话:“瞧唐大人家那位, 还真是小地方出来的,有什么事情也值得她大呼小叫。” 听林秋这样说,她向唐阮方向瞥了一眼, 果然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穿着一身桃红衣裳, 在春光的映衬下, 比杨柳春色更美上三分。 只是到底不是京城出身的,看到游船都要大惊小怪一番,拉着她身边的女子说道:“姐姐, 我在怀北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船呢!” 这一声可把周围游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 被她拉着衣服的乃是周家的小女儿, 周仪美,盛安城里出了名的坏脾气。 梁采芜甚至可以预见到这个叫唐阮的小姑娘会遭到她怎样的嫌弃。 她不忍的转过头, 娥眉微蹙, 看向林秋:“林姐姐莫要枉议他人。” 今日出行,梁采芜算是众姐妹中的第一流,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在众人之上, 被当今亲口称赞过“贵女典范”。 谁都知道,她与周家的小姐不和已久,林秋好不容易蹭到了她身边,自然要与她同仇敌忾。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林秋讪讪地低头,心里却不自为意。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得呢! 周仪美这几日烦躁得很,有官员从外地调回来上任,原本和她没关系,但巧就巧在这位官员是她爹的一位旧交,因为从小在外地长大,对京城人生地不熟。 带着这位唐大人的女儿融入京城贵女圈儿的任务便落在了周仪美的头上。 偏偏这位唐小姐,头发长见识短,见着什么都要惊异一番,连带着周仪美都受到了不少嘲笑。 她忍住自己的暴脾气,苦口婆心的嘱咐唐阮,不要这番没有出息,要被人嘲笑的。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今天梁采芜约她出门游春,收到帖子她便暗戳戳的准备起来,京城中还传她梁采芜是什么贵女典范,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贯会抢人东西的道貌岸然之辈罢了。 几年前那只小奶猫,明明是她先看上的,偏偏被梁采芜抱回了家,虽然后来她有了自家的小宝贝,但到底是意难平,总是忍不住和她呛起来。 今日一大早,她特意穿上了前几日到锦绣阁中做的新衣裳,打扮的漂漂亮亮准备出门,偏偏临门一脚,这小丫头又来了。 出门被抓个正着,又不好抛弃唐阮,只能带着个拖油瓶赴约。 哪想到这拖油瓶总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看见个游船有什么可惊讶的啊? 看一起的姐妹们都偷偷地看她,她恶狠狠的瞪回去。 游船在水波上轻荡,时间过的差不多,众女不禁肚中饥饿起来。 梁采芜手里掐着个点心,有些没胃口。 在家在外都是这些,吃都要吃腻了。 想起她祖父前几日在家中称赞不已的那家小食肆,她不禁向往起来。 能得她祖父一声称赞,还真不容易,若是能去尝尝,真是再好不过。 还未等她开口,那位新加入的唐小姐说话了:“都到要吃饭的时辰了,不如我请客各位姐姐到食肆里吃朝食罢。” 顶着一众女子的目光,唐阮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压力,她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偷偷去看旁边的周仪美。 周仪美直挺挺地坐着,挑眉看她。 她犹豫片刻,说道:“前几日我在东华门附近吃了朝食,东西吃着香得很,掌柜长得也好看……” 梁采芜还以为她要请客去第一楼用朝食,为她好一阵担忧,第一楼的价格可是出了名的贵,原来不是第一楼。 说起东华门,梁采芜不禁想起他祖父夸赞过的“陈家食肆”,莫非这么巧,正好是一个地方? 她挺了挺腰,侧耳听起来。 唐阮的话音刚落,便被林秋打断了,她列举了几个有名的大食肆:“你说的可是这其中的哪一家?” 唐阮被她问得手足无措,周仪美看不过去了:“想去的便去,不想去回府就是,这么多问题。”林秋家世上到底差了几分,周仪美一句话,她讪讪住了嘴。 最后妥协之下,决定将朝食买到游船上来吃,省得出了什么事。 一队人马往东华门去了。 陈玥这几日的生意显著好起来,却没有达到她心目中的那种程度。 而且来的客人似乎并没有第一楼的宣传而来的。 她脑子里塞满了疑问,按照之前的经验看,她食肆里的东西在第一楼一上,就应该有许多客人闻名而来才对,莫非京城的百姓真的见识更广,丝毫不被上新的东西吸引? 但这节日的回头客又让她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 她打算找个时间到第一楼去看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却见食肆里进了几个人,与其它食客不同,这几个人锦衣华服,却又不像主子,反而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来者还带着几个小厮,进了食肆点名要找掌柜。 陈玥皱起眉,站直身子:“我便是掌柜,找我有什么事?” 小丫鬟上上下下打量她,直看得陈玥不明所以:“几位有事?” 后进门的青衣丫鬟推开这个满脸高傲神色的丫鬟,笑盈盈的上前:“这位掌柜,我家小姐想买些朝食回去吃,不知可方便?” 与前一个人相比,这个人让陈玥舒服不少,她笑道:“当然可以,不知几位需要点什么?” 不就是外卖吗,她在雾灵镇已经试过了,完全没有问题。 最后,几个小厮抬着一堆食盒回了松月江的游船。 林秋十分不屑,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但她又不能甩袖离开,不情不愿的坐在座位上。 随着食盒里的朝食摆上桌子,林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些东西怎么这么香? 她偷偷转过头,左右看两眼,幸而没人关注她,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反复偷看桌上的菜。 桌上刚放上去的是一道酸梅鸭,金黄透亮,一看就香。 以前踏春吃的都是点心,在游船上吃正餐还是第一次,船上的人都不太适应。 见周围的人不动,梁采芜这个组织者率先拿了筷子,她撇下心里的不适感,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 她一动,众位小姐们纷纷拿起了筷子。 林秋混在其中,使劲儿吞了吞口水,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 鸭肉的皮被煎到金黄酥脆,把油脂煎出来,加上酸甜的酸梅酱,让这道酸梅鸭吃上去酸甜可口,无比开胃。 但林秋不敢多吃,不好吃这三个字是她说的,她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不好吃的样子。 所以当唐阮欢快的介绍桌上的食物,并点名问她是不是很好吃的时候,她偷偷咽下了鸭肉,嘴硬道:“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只鸭子而已,哪里吃不到?”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她继续吃的后路,在肉香四溢的游船中,只能一面流口水,一面喝茶解馋。 周仪美偷着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表不屑,夹起了新的菜式,对着唐阮大声夸赞道:“阮阮,好眼光!” 唐阮受宠若惊,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阮阮”呢,她微红着脸:“各位姐姐喜欢就好。” 梁采芜尝了一口,彻底被菜的味道征服了,她打听道:“唐姑娘,这家食肆可是叫‘陈家食肆’?” 唐阮连连点头:“我那天在外面逛,正巧肚子饿了,又闻到了一阵香味,真是香得很,我以前从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饭菜,我还犹豫要不要去看看,结果进去一看,竟然没多少人。” “你说奇不奇怪,这么好吃,居然没有客人。” 她放下筷子,嘴里啪嗒啪嗒的说。 林秋心下腹诽,只有她这样的小地方来的女孩,才会到这样的小食肆去了。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呛声:“这种地方,哪个正经小姐会去?” 游船上一时沉默起来。 唐阮就算是再大条也发现自己被人针对了,她放下筷子:“像你这样的正经小姐也是可怜,连想吃什么都吃不上,你说是不是,周姐姐?” 周仪美“噗嗤”一声笑了,这小丫头平常看不出来,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她连连点头:“阮阮说得不错,林姐姐平时也太惨了点,好吃的都吃不上。” 眼看着要吵起来,梁采芜咳了一声,给了林秋一个警告的眼神。 林秋心里很是不服气,但又有些莫名的心虚,她闭上嘴,不在说话。 其他人看够了热闹,像是遗忘了在场的林秋似的,纷纷和唐阮拉起近乎来。 虽然盛安的东西她没见过的多,但交谈片刻,在场的贵女们便被她描述的北国风光所吸引了。 她口中的鹅毛大雪和大漠黄昏都是她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稍不注意,几个人便听得入了神。 林秋心里十分煎熬,她饿的不行,碍于面子,她只吃了些点心,但在肉香的衬托下,点心在她嘴里吃着,味同嚼蜡,一点都没有胃口。 过了半晌,这次的游春可算是结束了。 林秋带着身边的丫鬟往回走,走到一个岔路口,她忙叫停了轿夫。 这条街的左边是林府,右边便是东华门,她纠结片刻,命令道:“左转去东华门,我要去买些东西。” 她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几口吃的罢了,她就是想尝尝东西能难吃到哪里去。 ☆、第 63 章 林秋支使着轿夫在东华门附近转了片刻, 陈家食肆倒是好找,正巧在东华门最热闹的地方, 身边那个小丫鬟带领着到了食肆门口。 轿子停下来, 林秋掀开帘子的一角, 东华门人来人往, 大街上支着很多货摊,各具特色的叫卖声层出不穷。 她的目光马上被街上飘荡的香气所吸引。 她心里暗暗想:大概就是这里了。 抬头看去, 眼前是一栋熟悉的二层小楼,她皱紧眉:“这是陈家食肆?” 带队的小丫鬟柳翠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回道:“小姐不是要找买过朝食的那家食肆吗?这里就是了。” 林秋定睛一看, 可不是楼上的牌匾刻着这四个字吗。 她再一次观察周围的环境,街上十分热闹, 从门口一看便能看出食肆里的客人不在少数, 她纠结片刻,皱着眉,吩咐柳翠:“去买一份今早的吃食来。” 柳翠领命去了。 梁采芜刚一到东华门, 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在游船上对陈家食肆表示不屑的林秋, 乘着轿子等候在食肆门外,正巧挡了她的路。 那今日来是半路上想起祖父对这家食肆菜品的称赞, 正好出了门, 天色还早,别想着给他老人家带一些吃食回去。 这些日子朝中事物繁杂,梁甫川整日忧心忡忡,连饭也吃不下了。 她想买些开胃的晚食回去, 好叫祖父多多少少多吃几口。 不想竟然见到了林秋。 听疏桐在她耳边禀报,梁采芜不好上前去和她打招呼,以免让人尴尬,所以她将车轿停在原地,等林秋先走。 片刻后,柳翠两手空空地出了食肆大门,她掀开轿帘子,为难的对林秋说道:“小姐,食肆的掌柜说,铺子里没有食盒了,所以没法子带走……” 林秋一听还了得,她一大早出了门,游船上被人嘲笑心情本来就不好。加上没有吃朝食就更加烦躁,现下连一家食肆也为难她,说什么没有食盒了。 她气冲冲的下了轿子,走到食肆去,要和这家食肆的掌柜讲讲道理。 陈玥今日出了一个大单子,来了两个丫鬟,虽然有一个态度十分高傲,但着实给她添了一大笔利润。 只是有一点不好,几个人买的朝食比较多,铺子里准备的食盒不够了。 她店里忙,加上晚食的人比较少,边准备今天的生意结束之后再去买一些食盒。 也是凑巧,偏偏今早上那个态度高傲的小丫鬟又来了,点名要一份和早上一样的餐点,并且要装到食盒里带回去。 陈玥一听便知道坏了事儿,一时半会儿往哪找食盒去? 她忍痛拒绝道:“这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食盒用完了,你看在食肆吃怎么样?” 话虽这样说,但他预感到今儿这单生意恐怕是做不成了。 果不其然,这小丫头颐指气使的,直接命令道:“食盒没了,再去买就是了。” 她捏着鼻子:“就你这家小食肆,我家小姐肯吃你家的东西就已经是给面子了,岂有往这儿来吃饭的道理?” 陈玥脸上的笑僵滞住了,不吃就不吃,怎么还带人身攻击? 她沉下脸:“这位姑娘若是不满意,大可以不来我这小小的破旧食肆吃晚食,吃食卖出去,我怕脏了您的嘴呢。” 小丫鬟一听,用手指着她,“你”了半天,拂袖而去。 陈玥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心里十分不爽快。 吃个饭还要高高在上,累不累。 这一场小小的风波无人在意,陈玥当然也没有太在意,她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忘了,岂料没多久,食肆里便冲进来一个气冲冲的女孩儿。 这女孩儿年纪不大,一身锦绣罗裙,满头珠翠,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 陈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边的丫鬟身上,这家伙白衣红裳,可不就是刚才那个“吃你的饭是给你面子”的小丫鬟。 她的眉头高高挑起,得,这是惹了丫鬟来了主子了。 只见那小丫鬟伸手指了指陈玥这边,那小姐起身往这边走。 陈玥好整以暇的等着她,想知道这主仆两个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林秋刚一进门,就被一角的姑娘吸引了视线,这位姑娘色如春花,行动间如颜色灼灼的一朵芍药,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盛安城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 她脑子里转了几圈,想破头也想不出。 就听她身边的柳翠指了指那位姑娘的方向,朝她说道:“小姐,就是她说的!” 她的脚步突然停顿了片刻,扭头看柳翠,柳翠被她看得低下头去。 不过片刻后,泥鳅抬起脚往那边走。 他气势汹汹的想要居高临下对陈玥问罪,走到身边却发现,这位食肆的掌柜比她高了小半个头,显得她十分没有气势。 陈玥等她上前来,却见她气冲冲的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 她诧异地挑起眉,就听林秋问道:“你就是食肆的掌柜?” 没等他回答,林秋便扬着脑袋打量起食肆的装潢来,边打量便讥讽道:“这位掌柜家的食肆,倒是比第一楼还派头大。” 陈玥听了微笑:“这位小姐不用拿我这小食肆和第一楼比,我们自然是比不上的,小本生意,不敢托大。” 她话刚说完,就见对面的林秋瞥了一眼,她身边的柳翠讥笑道:“我还从未见过食肆里的食盒有不够用的时候呢,食盒都不够,还开什么食肆?” 陈玥眉头拧紧,周围三三两两的食客看热闹似的看向这边。 仿佛是有了人撑腰似的,柳翠得意洋洋的看她,众人的眼神一往这边瞧,她便更得意起来。 “林小姐怎么在这儿?” 一声平和温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陈玥嘴里的话。 几个人同时回头,就见一个盛装女子袅袅而来。 来得正是梁采芜。 他原是在外面等着林秋离开再进来的,没想到没等到他走反而看到他气冲冲的进了食肆的大门,等了片刻还没出来。 想起林秋的刻薄性子,梁采芜心知不好,忙跟着进了食肆。 果然见到林秋在为难食肆的掌柜。 她顾不上林秋尴尬不尴尬,出声打断了她二人的谈话。 天又来一个人,还与林秋是相识的,陈玥脑袋都大了。 去不想对面的林秋一见着人,慌乱不少,脸色微红,笑着和梁采芜打起了招呼。 梁采芜顺势将话题拉到她这边,脸色温温柔柔,说出的话听在林秋耳朵里,却像是刀子割在身上。 没多久,林秋便灰溜溜的走了。 梁采芜这才浅笑着招呼道:“你便是食肆的掌柜吧?我祖父与我说过,你家的膳食是他近些年吃过的最可口的。” “请问府上是?” 陈玥见她气质动人,语气谦逊,不由得对她好感大增。 梁采芜低头笑道:“我祖父姓梁,掌柜应该知道才对。” 陈玥恍然大悟,原来是梁甫川的孙女,难怪她看上去便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果然是书里的“闺秀典范”,言行举止间都透露出良好的家教来。 与刚刚那位很是不同。 有了这层关系,加上刚刚梁采芜帮她解了围,陈玥对她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更是亲自给她拉开了椅子。 “梁姑娘可是来吃晚食的?不如今天我请客,算是谢谢梁姑娘今日的解围了。” 她拿出菜单,放到梁采芜面前。 梁采芜身边的疏桐刚要接过来,却被她推开,疏桐诧异的看她,梁采芜却没看见似的,越过她翻开了菜单。 一面翻,她一面说道:“这两日祖父他忧思郁结,茶饭不思,想到他之前特意提过,我便想为他买些晚食回去。” 翻来菜单,她的手指微微顿住,下一刻,又若无其事般往后翻。 只是速度有些快,陈玥不明所以,以为她不适应这种菜单,便推荐到:“可是没有胃口?不如梁姑娘带些开胃的食物回去。” 梁采芜这才把眼睛从菜单上移开,看着陈玥:“陈姑娘可有什么推?” 陈玥皱眉,这位梁姑娘虽然在笑,但她却觉得与刚刚的笑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没时间思考,拿起菜单推荐道:“若是没有胃口,可以吃些酸辣口味的,正巧我今天煮了水煮鱼,不如梁姑娘拿回去试试?” 正好今早采购食材的时候看见了鱼,看上去十分新鲜肥美,她便买了两条回来。 正好赶了巧,不然还要等上许久才能吃得着呢。 梁采芜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 食肆里虽然没有了食盒,但她自己倒是还有一个小小的食盒,面对帮她解了围得梁采芜,陈玥将自己的食盒贡献了出来。 酸菜鱼不久便好了,做好的酸菜鱼汤色金黄,肉质鲜美,最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红油,在味道和颜色的双重作用下,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陈玥在食盒里额外放上一盘当日里颇受梁甫川欢迎的糖醋里脊,加上开胃的酸甜山楂糕,一份晚食便做好了。 梁采芜起身接过食盒,递给身后的疏桐,转头对陈玥道谢。 陈玥笑眯眯的递给她一包荷花酥,把她送出了食肆。 她进了门,大丫叫住她:“东家,刚刚那位客人银子给多啦!” 陈玥这才看见,桌上放着一角银子,看上去重量不轻。 梁采芜出了门,疏桐迫不及待的开口:“小姐,你怎么对这位掌柜这般客气?那菜单子不知道多少人摸过,小姐怎么能亲自拿?” 她皱着眉,显然不赞同梁采芜刚刚的行为。 听疏桐这么问,梁采芜漫不经心的,边走边解释:“小丫头,你看看这铺子原本是属于谁的?” 疏桐回头看,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她茫然的摇头。 梁采芜嘴边带了笑:“这可是魏王的铺子,况且,那菜单子里的画,可不是一般人的手笔。” ☆、藕合 尽管朝中风起云涌, 盛安城的百姓们看上去丝毫不受影响。 一则流言突然在京城贵女圈子中传开:不少人眼中的金龟婿魏王,在城中养了一房外室, 奇的是, 这外室竟然是个不安于内的厨娘。 听说他手里东华门附近那间最赚钱的铺子也送给了这个厨娘。 盯着魏王妃位置的贵女们无不扼腕叹息, 前些日子听说魏王在外面娶了妻子, 虽说有这种流言,但到底没有见着人, 只当他是为了拒绝皇帝的赐婚才这样说。 没想到过了半年,传说中的正牌魏王妃没看到,倒是见到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人们议论纷纷, 连民间百姓都听到了几分风声。 陈玥初来乍到,倒也没人真的跑到她面前嚼舌头, 她只感觉到这两日食肆的生意更好了, 不少马车停在食肆门口,她每日赚的银子都多了。 这天早上,陈玥照常开门营业, 刚打开门, 客人还没来,便有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前两天那位林小姐进了食肆, 这妇人的打扮与林秋的一脉相承, 满头珠翠,打扮的像朵富贵花。 陈月的眉头皱起来,莫不是走了小的来了老的? 她硬着头皮上前。 跟在妇人身后的林秋拉着脸,一脸的不情愿。 陈悦推开上前去的二丫, 走到这位夫人面前,问道:“这位夫人,有何贵干?” 夫人打量了陈玥片刻,她眼神睥睨,居高临下,打量陈悦就跟打量个物件没什么区别。 看得陈玥浑身不舒服。 “您是来吃朝食的?还是……” 她把目光投向一侧的林秋,话里的询问意味十分浓厚。 林夫人对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丫鬟得到指令替她问道:“请问你就是食肆的掌柜?” 陈玥微微点头,心想,不愧是林小姐的亲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 林夫人的丫鬟如月帮她拉开一把椅子,顺势关上了食肆的门。 陈玥还没说话,大丫先急了:“这是做什么?我们今日还要做生意的!” 如月关紧门,递给她一锭银子,陈玥挑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不接如月将颜色放到桌上,退到林夫人的身后。 林夫人下颚微扬,居高临下的说道:“今日耽误了你的生意,这是给你的赔偿,十两银子,想必是够了罢。” 她并不在意陈玥的反应,自顾自的把银子推过去。 耽都耽误了,陈玥也不能不收,她一看便知,今日这对母女来者不善,想必是为前两天的事来的。 这莫不是就叫做“无妄之灾”?她只是开个食肆罢了,一个食盒的事,还能把这种世家夫人吸引来,真是荣幸的很。 她丝毫不客气,林夫人眼里对她的鄙视更重了几分。 “听说我女儿前几日到食肆来得罪了陈掌柜?今日我便为她陪个不是了。” 她拉着林秋的手,林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小声说道:“对不起。” 陈玥诧异抬头,来的这么气势汹汹,居然是来道歉的? 她皱眉:“林夫人……” 话还没说完,林夫人便伸手阻止了她的未尽之语:“陈掌柜不必客气,我还有些银子,就当是赔罪了。” 她一抬手,如月端上来个小木盒,盒子打开,是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穿越提高声音制止道:“林夫人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这些银子你还是收回去,我并不觉得令千金有什么得罪我的地方,也不必勉强自己来我这儿道歉。” 她对着小姑娘可真是印象深刻,看起来这一家人从主到仆,从母到女都是一个性格,怪不得能养出林秋这样的性子来。 只是一个食盒的问题,还要几次三番的到食肆来耽误事。 想到这,陈玥不管林夫人沉下来的脸色,继续说道:“令千金少到我这小小食肆来,我便满意了。” 林秋气的胸脯起伏,林夫人到淡定:“陈掌柜还真是仗着有人撑腰便肆意妄为了,呵,小心闪到腰才是。” 她上下扫视陈玥,眼里装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屑。 陈玥一头雾水,什么仗着有人撑腰?难道是第一楼?可第一楼只是家食肆罢了,应该没这么大的能耐才是? 她不明所以:“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夫人脸上的讥诮更浓了几分:“陈掌柜不必和我装糊涂,既然有能耐到这个位置上,就要守好才好。” 林秋在一旁跟着点头。 陈玥脑子都蒙了,她守好什么位置? 但不等她再多问,林夫人已经带着林秋走了,独独留给她一个高傲的背影。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大丫顺势打开了食肆的大门,陈玥张口问道:“大丫,这两日可有什么怪事?” 大丫起先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听说京中有位大人府上要办赏花宴呢,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 陈玥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 她刚要回厨房去,便看见疏桐拎着个精巧的小篮子进来了。 一看是梁采芜的侍女,陈玥停下脚步,问道:“疏桐姑娘,上次为梁大人做的晚食效果可好?” 疏桐笑着与她照顾:“我家大人胃口好了不少,还专门吩咐我今天来买些朝食回去呢。” 她坐在桌旁:“陈掌柜,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疏桐将事情慢慢道来,原来是梁大人府上准备办个赏花宴,梁采芜年岁渐大,要学着掌家,梁夫人便将宴会交给了她来办,正好缺个能为宴会提供食物的人。 “我家小姐说,这两年的赏花宴的点心有些俗气,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便遣我来问问陈掌柜,可否为赏花宴提供些点心?” 陈玥一想,这可是喜事,若是成功了,便是将食肆的名声打入了上流世家,岂不是美滋滋? 她没怎么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疏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告别离开了。 不等陈玥仔细想清楚应该在宴会上用哪些点心,食肆里便忙活起来。 杨隋青自诩为京中才子,虽算不上顶尖的,但也是人人称赞,这两日天气渐暖,京中各处开启了诗会,近几次他连连失利,让他苦闷不已。 这日他到东华门附近寻找灵感,走着走着便到了陈家食肆外。 食肆里的香气飘出来,勾住了他的味蕾。 他丝毫不犹豫地进了食肆。 美食也是灵感的一种嘛。 桌上的梅子酒酒液澄澈,带着梅子的香气,入口酸酸甜甜,又不失酒原本的味道,他痛饮两杯,喝得酣畅淋漓。 酒的度数不高,他酒量虽浅,今日苦闷,便放开了喝起来。 桌上的炸藕合金黄酥脆,肉香浓郁,他喝完了一杯酒,加了一口进嘴里,肉香和藕的香气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味道,让他酒意更浓。 三杯酒下肚,他已经微醺的状态。 藕合甫一入口,便紧紧抓住了他的胃,他“咔嚓咔嚓”两口吃完,又夹了一个。 杨隋青沉醉的闭起眼睛,咬了一口。 他的灵感突然来了,不等吃完,放下银钱便匆匆离去 大丫皱着眉,嘀咕道:“怎么京城尽是些怪人?” 一面说着,她一面将未吃尽得盘子收起来。 杨隋青一路小跑,路上遇到他的几个同窗,向来与他不和,正赶上他这几日失意,自然要上前嘲讽几句。 一个男子嘲笑道:“呦,这不是我们杨大才子吗?今日怎么舍得出来了?” 他们做好应战的准备,要知道杨隋青的嘴可是得理不饶人,像这样的挑衅,他一定会反击两句。 他们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话,不想杨隋青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匆匆离开了。 嘲讽杨隋青没得到回应的男子啐了一口:“他杨隋青是不是江郎才尽了,以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今天怎么这么怂?” 其余几人听他的话后哈哈大笑。 杨隋青根本没注意到这几个人,他一心想找到纸笔八自己的诗记下来,生怕一时放松,将好不容易才找上门来的灵感放走。 别说几个跳梁小丑在他面前蹦跶,就算是天塌了,他也要先把脑子里的东西记下来。 他匆匆回了家,不管他母亲的呼唤,一头扎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是备好的,他提笔将诗写上去:美酒盈樽醉不醒,东风吹送一年终。人生万事都消尽,只有闲情在心头。 纸上的诗一气呵成,杨隋青放下笔,眼睛一闭醉了过去。 杨老夫人推门而入,就见他倒在椅子上,面前还放着一张写了字的纸,墨迹还没有干。 她担忧地上前:“我的儿,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杨隋青并不理会,甚至书房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杨老夫人放下心来,吩咐小厮将他扶到房间里,把桌上的纸替他好好收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她儿子一直是天之骄子,这两日受了打击,总是把自己封闭在书房里,她这个做母亲的,丝毫没有办法。 再这样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杨隋青狠狠地睡了一觉,自从陷入灵感缺失的窘境,他常常夜不能寐,今日倒是放松许多,破天荒的一脸睡到了晚食的时候。 他等不及吃晚食,便风一般跑到书房里去看他睡前写的诗。 杨老夫人担忧地跟在身后,见他关了书房门,不敢敲门,生怕刺激到了他。 却不想,书房里穿出来一阵酣畅的笑声,她担忧极了,推门而入,就见杨隋青与前几日的低迷不同,今日他十分愉悦,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见他母亲推门进来,杨隋青清醒不少,从狂喜中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诗是用软件合成的,不用当真哦,其实是狗屁不通的 ☆、红烧狮子头 诗会上杨隋青大放异彩。 京城整个文人圈子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一时间杨隋青的诗歌被人们抄录传诵,成为读书人中的时尚。 连带着他以往的文章也被人们重新提起来, 一时间洛阳纸贵。 小小的陈家食肆就这样走入了读书人的视线之中。 赏花宴的点心单子已经备好, 陈玥打算将单子送到梁采芜那里核对一番。 几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结伴而来, 陈玥见怪不怪, 这两日不知怎么了,食肆里来的读书人一波接一波, 她习以为常。 今日这几个却与平日里来的不同。 来的人正是前几日在路上嘲讽杨隋青的那几个,其中有个叫王润的,就是杨隋青的死对头。 死对头杨隋青江郎才尽, 他自然幸灾乐祸,只等着看热闹, 谁知道热闹看了没两天, 杨隋青居然写出了惊艳世人的诗,怎么能让他心情平静? 一听原因竟然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食肆,他便拉着几个狐朋狗友来找麻烦了。 他才华虽比不上杨隋青, 但在吃喝玩乐上面可是一绝, 就这样的小食肆,他能挑出百八十个毛病来。 他上来就点了一大桌菜式, 让陈玥看得直皱眉头, 这几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岂不是浪费? 但既然是客人要求的,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进了后厨,将肉馅剁碎,吩咐大丫先端一盘点心出去给几位客人。 大丫“诶”一声, 端了盘刚做好的荷花酥。 陈玥叫住她:“等等,你多注意一些,我怕这几个人来者不善。” 这倒不是多想,毕竟她初来乍到,客流量又大,难免会碍到同行的眼,从而生出事端,这几个人一来便如此高调,倒让她生出些不好的想法来。 她把肉馅剁的碎碎的,随即大丫进来禀报,果然不是她多想,荷花酥刚一上桌,便被这里人打量了好一阵时间,几个人吃点心都不像是在吃点心,反而像是故意挑剔一般。 陈玥不敢大意,接过了亲自给这几个人做朝食的任务。 这几日来,都是二丫动手做菜,她还没怎么动过,今天是她少有的亲自动弹的时候。 她把放好调料的肉馅捏成大丸子放置在一旁,起锅烧热油,把大肉丸放到油锅里。 油锅响起“滋滋”的油炸声,片刻后,丸子变成了金黄色,后厨的香味渐浓,油炸的独特香味霸道至极,弥漫在整个厨房里。 陈玥把金黄的丸子捞出来,再起一锅,加上葱姜炒香,加入温水和清酱等调料,最后加入一大勺白糖,把炸好的肉丸子放到锅里。 灶上的火持续烧着,锅里响起“咕嘟咕嘟”的气泡声,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锅里的汤就变得浓稠了,她加入淀粉勾芡,在烧上片刻,锅里的汤汁就变得愈发浓稠。 出锅后的狮子头颜色红润,冒着热气,再浇上一勺浓稠的汤汁,红润油亮的红烧狮子头便出锅了。 王润一行人在外面对桌上的点心品头论足。 “这点心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香味不够浓。” 他捏了一块荷花酥放到嘴里,咂咂嘴:“吃着到也还可以,你们快尝尝,倒像是那么一回事。” 许元秋也尝了尝,荷花酥入口酥脆,岂止是“像那么一回事”,简直长在他味蕾上。 见另一位同窗点头附和,他将点心拉到自己身边:“两位仁兄,既然对点心不甚满意,不如放到我身边如何?实不相瞒,这点心甚和小弟我的口味。” 王润的脸色黑了些许,但谁也没看出来,他哈哈笑道:“既然贤弟爱吃,让给贤弟就是。” 许元秋捏着点心吃得心满意足。 他们这桌的气氛登时有些沉默,只剩下了许元秋“咔嚓咔嚓”吃点心的声音。 不多久,就见食肆里的姑娘端了个木托盘出来,盘上放着他们点的几道菜。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道仅有四颗的红烧狮子头。 狮子头香味浑厚,颜色油亮,配上盘中的几棵青菜,让人胃口大开。 许元秋早就坐不住了,他一筷子夹了一颗儿童拳头大小的狮子头放入自己面前的盘中,朝王润两人拱手:“不知道两位仁兄喜不喜欢这道狮子头,若是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便被王润瞪了一眼。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把嘴里的未尽之语吞下去,埋头吃起狮子头来。 狮子头的用料选的是三分肥七分瘦的肉,加上细碎的葱末,一入口被油炸过得脆皮“咔嚓”一声,里面漏出来的就是狮子头的主要部分。 加上外边微甜的酱汁,肉香浓郁又不腻人,开胃且下饭。 这次就连王润都不在挑剔,一心一意吃起饭来。 大丫原本还有些危机感,故而对这桌客人多注意几分,没想到这三人竟然埋头吃起饭来,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桌上的一桌菜陆陆续续的上,足足有六个人的量,这三个人埋头苦吃,竟然不知不觉把桌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 王润吃得肚皮滚圆,逐渐忘了他此行的目的,直到吃完饭他一拍脑门才想起来。 许元秋原本就是来凑数的,吃上了美味的饭菜,此刻兴奋异常,便听到另一位同窗弱弱的问道:“王兄,这麻烦,咱们还找吗?” “找找找!还找什么找?你看看桌上的东西,还找什么?” 桌上一片狼藉,没有一道菜是被浪费掉的,连碗里的白米饭都吃的一干二净。 他的声音比食肆里的嗡嗡声大不少,话音刚落便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王润尴尬的缩起脖子,朝周围的人拱手致歉。 大丫的视线也被吸引来,她上前问道:“几位客人可是有什么疑问?” 许元秋摆摆手:“姑娘,你们食肆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 王润和另一位同窗像个哑巴一样紧紧闭了嘴。 此时他们的心情都十分复杂,原本是奔着找麻烦来的,没想到这家名不见经传的食肆,东西竟然真的这么好吃,搞得他们都想写首诗来宣传了。 王润的脸色又是黑又是红,他心中不甘,东西又实在好吃,自觉是失了策,心中自然悔恨。 许元秋付了银子,拉着两位同窗出了食肆。 “王兄,我看我们没必要找人家食肆的麻烦,食肆掌柜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容易,不然我们再去找找杨隋青?” 王润黑着脸点了点头。 陈玥完全不知道一阵暴风雨与她擦肩而过,只知道食肆里疑似找麻烦的客人终于离开了,还付了超出朝食很多的一块银子。 她心里念叨,果然京城的人是人傻钱多,前两日有林秋母女,今天又来了个付钱大方的公子哥。 食肆打了烊,陈玥嘱咐大丫和二丫看好店,便出了门。 周汝美那里发现的红薯藤活了不少,这几个月徐二爷一直昏迷不醒,周汝美身体倒是逐渐好起来,她接手了徐二爷的船队,派他们又出了一趟海,如今还没有回来。 徐家就在城东,离食肆有些远。 陈玥上街就感到有些微妙,她与这条街上的人都有几分熟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近几日似乎都有人躲着她。 她皱眉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走出这条街,她的感觉就好上很多,终于没有被人窥探的感觉了。 徐家就在城东狮子巷里,白墙灰瓦,绿树茵茵,门前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门口的婆子听说是来找周汝美的,连忙小跑着进了徐府,不一会儿,一个青色衣裳的女孩小步跑出来,陈玥仔细一看,来的是个熟人——玉箫。 玉箫与面前相比变化不大,若非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身上的肉多了几分。 二人寒暄片刻,结伴往徐家走。 周汝美与陈玥一直保持着通信,因为出海的船队带回来的东西有些稀奇,京城中没人认得,周汝美每每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便给陈玥来封信。 两人算得上的“笔友”了。 穿过蜿蜒的回廊,不多时就看见周汝美在花园里的躺椅上斜倚着。 见陈玥来了,展颜道:“陈姑娘来了?” 她站起身,脸色与之前相比红润许多,在阳光下更显健康。 陈玥与她一同进了书房,赞道:“多日不见,徐夫人身体看上去好不少?” 周汝美听她提起这件事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笑容:“这不是,前两个月京城里来了个游医,我请他帮忙看了看,吃了两副药,竟渐渐好了!” 陈玥也笑:“徐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周汝美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房桌前,陈玥一眼看到了桌上放着的红红小小的辣椒。 “徐夫人,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陈玥将来意说清楚:“我想在附近买些田地,专门用来种植新发现的作物。” 她的眼神转移到辣椒身上:“这些日子我用辣椒做了很多新菜式,大家都挺喜欢的,所以我就在想新作物能不能大面积种植。” 这倒和周汝美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坐在桌前,问道:“陈掌柜可找好田地了?” 陈玥只是有了这个想法,打听了打听周围的田地都不便宜,要想大面积种植,她还买不起这么多,何况,她也找不着合适的卖家。 她将为难之处与周汝美提了一遍,周汝美沉吟片刻:“若是实在找不着,不如这样,我负责找人种植,但陈姑娘要保证分我三成利润,如何?” 陈玥爽快的同意了,海外作物必然会带来极大的利润,即使分出去三成,依旧利大于弊。 正事谈完,周汝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陈姑娘可嫁人了?” 陈玥惊愕,话题怎么突然跑到了这方面? 她生怕周汝美乱点鸳鸯谱,连忙回道:“我已经成亲近一年了,只是前些日子他总不在,所以食肆里只有我一个人忙活,夫人不要误会。” 周汝美神色严肃起来:“陈掌柜,既然要和你合作,有些事情我还是要问清楚才行。” 陈玥点头表示理解。 没想到周汝美抛下了一个炸/弹:“陈掌柜既然成亲了,想必外面流传的风言风语都是假的,陈掌柜还是早日澄清的好。” ☆、酥皮泡芙 陈玥原本是满脑子雾水, 她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京城怎么会有她的流言产生? 直到听完了整个流言, 她才明白, 原来是薛琢的锅。 她啼笑皆非, 怎么竟然流传成了这样的? 她将事情和周汝美解释了一番:“我与薛公子, 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关系。” 周汝美听后笑道:“那便好。” 回到食肆后陈玥还觉得有些好笑,尤其见到食肆里的另一位男主角之后。 “不是这些日子有事, 怎么今天得空到我这儿来了?” 薛琢坐在窗前,阳光从窗子的缝隙里照过来,使他的眼睛格外明亮。 知道陈玥这话明显是在调侃他, 他也不回话。 陈玥假装气恼道:“听说魏王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薛琢一听这话拧起眉毛:“没有。” 他眼睛清凌凌的, 有些委屈的样子。 陈玥“噗嗤”笑出声来:“我逗你的, 你怎么还当真了?” 她懒洋洋的坐在薛琢身旁,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茶汤清亮, 就像身旁人的眼睛。 抬头看去, 薛琢依然皱着眉,似乎很不赞成她似的。 她忍不住他一直往薛琢的方向移动分寸, 抬手抚上他的眉毛:“诶呦, 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听说外面在疯狂流传你‘养外室’的事情,和你开开玩笑。” 薛琢的眉头刺刺的,见他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陈玥自嘲道:“我都被人说成外室了都没有生气,你气什么。” 她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薛琢拉住了:“我会解决的,你别气。” 陈玥叹了口气:“我没有气,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对面的人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看得陈玥都有些不自在了,才终于确定似的,放过了这个话题。 “跟我回家住吧。”他沉吟片刻,出了个注意。 陈玥来盛安后并没有顺势搬到魏王府去,而是在距离食肆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子,这也是流言流传的原因之一。 薛琢曾经一度想把她的行礼带到魏王府去,陈玥坚决不同意,他这才作罢,现在出了这种流言,薛琢便又起了心思。 他考虑过了,这样一来,京城里的传言不攻自破,也好让人知道陈玥的身份。 陈玥深深吸了口气:“住在这里挺方便的,你那离食肆未免太远了些。” 况且虽说两人成了亲,在她看来还是在恋爱阶段呢,还没过多久,同居也太早了。 加上薛琢的身份特殊,一看进了魏王府麻烦就多,她哪有时间一直解决麻烦。 薛琢明白陈玥的顾虑,不在多提,生怕提多了惹恼了她。 “快来帮我看看,过两天的赏花宴用这些点心格式吗?” 陈玥兴冲冲地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点心单子,单子上的字写得十分清秀,都是些薛琢不认识的点心。 “不是这几年吃腻了吗,所以我便想做一些样式奇特的点心,”陈玥主动解释道。 考虑到去的都是些世家贵女,平日里吃惯了精致的中式点心,这次她特意准备了几种各不相同的西式点心。 亏她以前在雾灵镇的时候研究过奶油之类的,到省了现在的事。 薛琢的眼睛一一扫过单子上的点心,点头道:“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是,没有人敢置喙。” 陈玥又是气又是笑,这什么跟什么。 “薛公子,你未免对我也太不自信了吧?”陈玥笑眯眯地调侃他,边说边坐了下来:“一会我做给你尝尝,顺便带些过去给梁姑娘尝尝。” 薛琢皱着眉,从上次陈玥叫了他一声“夫君”之后,“薛公子”这三个字便尤其刺耳,但明显另一件事情更吸引他的注意。 “为什么要给她尝?” 在他看来,这些会被梁采芜尝的点心原本都应该属于他才是,怎么还要分给别人? 这次陈玥真的笑出了声:“梁姑娘家的赏花宴,当然要让她亲自尝尝了。” 薛琢更不高兴了:“既然交给了你,你大胆做就是,不必问她了。” 这些点心,他自己吃就够了。 “哪能这样?刚做出来的第一口让你吃就是,”她眼珠子转了一圈,“你堂堂魏王,哪能这么小气?” 被顺着毛撸了,薛琢倒是满意不少。 陈玥站起身来:“那我先去做点心了,你在这等等。” 薛琢听话的点头。 食肆里还没人,大丫和二丫也不在。 陈玥要做的第一个点心就是奶油泡芙,简易的烤炉她已经复刻出来了,只用了青石砖和黄泥,看上去有点圆,长得又有点灰扑扑,在厨房里毫不起眼。 陈玥把准备好的牛奶和黄油放到锅里煮沸,趁热加入适量的面粉,锅里的牛奶黄油的混合物渐渐变得浓稠。 等锅里的东西搅拌成了一个面团后,泡芙需要的面糊就成功了一半。 等面团的温度散去,就可以加入适量的糖和盐,搅拌均匀后把鸡蛋打进去搅拌,等面团吸收了鸡蛋,变得有流动性后,面糊就完成了。 比较费时间的酥皮和内馅她一早便准备好了,放冷了的酥皮刚从冰鉴里拿出来,还冒着丝丝白气。 她把酥皮切成一个个的小圆片,放到面糊上,一团团面糊上放着一片圆圆的酥皮,看上去有些好笑。 陈玥把简易烤炉点着,将泡芙的雏形放进去,等火候到了,泡芙便一个个的鼓了起来,像是在里面吹了口气似的。 她满意的点头,酥皮和面糊的甜香从烤炉里溢出来,渐渐充满了整个厨房。 陈玥拿出做好冷藏的内馅放到一旁,把鼓起来的泡芙从烤炉中端出来,酥皮泡芙圆滚滚的,看上去很是喜人。 现在距离做好的泡芙只差最后一步,把内馅加到泡芙里面去。 没有专门挤内馅的裱花嘴,她只能另想办法,把泡芙拦腰切开,把内馅放到其中,泡芙算是完成了。 做好的酥皮泡芙表面和菠萝似的有一个个的小凸起,由于刚拿出来,还有点微微的热汽。 薛琢闻着香气早已经望眼欲穿,他站起身来想要去帮忙把泡芙端出来,门却被敲响了。 薛琢皱着眉,现在食肆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陈玥在后厨里忙活,只有他可以去开门。 他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阙的“凤临”原本是和第一楼相提并论的大食肆,今年来,第一楼不知道从哪找来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菜单子,把客人都吸引到了第一楼。 如今凤临的客人没几个,他忧心忡忡,东华门的店铺林立,时时刻刻铺子的主人都有可能变动,他不禁悲从中来,莫非他们凤临最终也要走向这种地步? 他心里难受得慌,就顺着街道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到了陈家食肆门口,一阵奇异的甜香从食肆里穿出来。 他想起第一楼的新菜式,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门,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薛琢。 他定睛一看,可不是魏王府的铺子,就是不知道魏王什么时候开起食肆来了? 一面想,他一面言笑晏晏的打招呼,匆匆行了个大礼:“竟然是魏王殿下,草民有礼了。” 薛琢没什么表情的看他,他心里一颤。 虽说他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曾经和魏王有过几面之缘,虽然他有些冷淡,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 这样满脸杀气。 程阙低着头抬眼偷瞄薛琢的表情,莫名的从其中看出了几丝杀气。 他感到些慌乱,不管魏王的杀气是不是针对他,他都惹不起,所以他怂了,刚要退出去,就见后厨的位置出来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女子一身浅碧色衣裳,看着赏心悦目。 同时食肆里的甜香味也更浓郁几分。 程阙厚着脸皮收回了退缩的步子,了然了,必然是他打扰了人家两人的相处,才叫魏王一脸阎王相的看他。 他这几日忧心忡忡,满脑子都是凤临,哪里顾得上外面的小道消息,所以他并不知道外面的传闻。 这姑娘手上还端着个托盘,托盘里盛着吸引他敲门的东西,食肆里又没什么人,大概是这姑娘的手艺。 他腆着脸,肥着胆子,试探的进了食肆。 大概是那姑娘出来了,魏王脸上的杀气克制了不少,他不免松了口气。 他跟在薛琢身后进了食肆。 陈玥抬头见到个陌生人,还以为是来找薛琢的,她把东西放到桌上,挑眉问道:“来找你的?” 程阙亦步亦趋跟在薛琢身后,活像个年纪大了的跟班。 薛琢摇头:“隔壁凤临的掌柜。” 程阙上前站定,忽略薛琢刀割一样的目光,自我介绍道:“这位姑娘,我是凤临的掌柜,我叫程阙,程是风雨兼程的程,阙是城阙的阙。” 陈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薛琢,招呼他:“程掌柜对吧,您请坐。” “这……” 他的眼睛看向薛琢。 薛琢没什么表情的撇向他:“既然请你坐了,你坐就是。” 程阙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笑眯眯地坐在了座位上。 陈玥还记得承诺给薛琢的“第一口”,把泡芙推向他。 薛琢满意的捏起一个,泡芙散去了热气,外面的一层酥皮因为时间的关系变得有些软,一个个圆滚滚的,像一个金色的小金球。 程阙的眼睛钉在了酥皮泡芙上,等着薛琢的评价。 陈玥不慌不忙的给程阙倒了杯水,虽说程阙是客,但谁让他来的不巧,这些泡芙她早就答应了给薛琢吃,他算是没有缘分了。 要是给了他,别看薛琢脸色淡淡的,指不定会给她搞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这位程掌柜只能用茶水凑合凑合了。 ☆、程阙 程阙局促地拿起茶杯, 眼睛紧紧盯着薛琢手里拿着的泡芙,看他一口咬上去, 奶白色内馅从酥皮中露出来一部分。 手里的茶喝着愈发不是滋味。 他也想吃! 程阙恨恨地喝了一大口茶水, 看着盘里的泡芙假装吃到了。 薛琢和没看见似的, 美滋滋吃了一口泡芙, 拿起一个塞到了陈玥的嘴里。 陈玥冷不丁被拍了一大口泡芙,愣住了, 她看看一旁的程阙,不知道明天京城里的流言会变成什么样。 程阙微垂下头,假装没有看见, 生怕被杀人灭口。 这还了得,他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虽说他原本就猜的差不离, 可也没做好 直面这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的准备啊。 这下子, 连面前的酥皮泡芙都不香了,他只想快点离开。 原本只有薛琢一个人吃,陈玥还能厚着脸皮遵守诺言, 只给程阙倒一杯水, 如今两个人都吃了她也不能让程阙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 陈玥试探的看了眼薛琢,就看薛琢面无表情的把面前的酥皮泡芙往这边推了推。 她眉开眼笑, 推到程阙面前。 程阙原本恨不得自戳双眼, 当做自己从没有来过这家食肆,泡芙一推到他面前,他就迅速改变了想法。 什么自戳双目?这是谁想的?他现在只想吃点心。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薛琢,薛琢没什么表情的盯着他, 他心里一哆嗦,不敢多吃,只敢偷偷拿一个。 陈玥吃完了嘴里的泡芙,擦了擦手上的残渣,等程阙也吃完了,问道:“程掌柜是来找我的?还是找薛公子?” 程阙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在薛琢的眼神下失去了在吃一个的勇气。 他拿出手帕擦擦嘴,心里思索着:他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几样稀奇的珍珠美味,用来和第一楼打擂台,但这是没有薛琢在场的情况下的决定。 他拧着眉,改变了原本想要买断配方的主意。 “不知陈掌柜听说过我们凤临没有?” 陈玥回想书里的内容,对“凤临”没有什么印象,她缓缓摇头:“我们是开了春刚到的盛安,对京城的情况还不太了解。” 程阙苦着脸笑起来,以前提到凤临谁不知道?就算是外地来的人也听说过凤临的大名,那是多么威风的时刻?如今竟然落到了这种地步。 他解释道:“我们凤临是与盛安城第一楼齐名的大食肆。” 薛琢冷不丁的放下杯子,“砰”的一声,声音不大,却惊醒了程阙,他忙苦笑道:“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了,现在第一楼独具鳌头,我们凤临算是没落了不少。” 他无奈极了,原本打算用第一楼的名头增加合作的筹码,现在倒好,不得不把老底揭出来了。 “但我们凤临以前可是比第一楼更有名气的食肆,想当年凤临繁华的时候,他第一楼算得了什么!” 说着说着,程阙的脸色便激动起来,连脸上细小的褶子都纠结在一起。 陈玥默不作声,给他倒了一杯茶。 还没递过去,就被薛琢一把拿走了。 注意到陈玥诧异的神情,薛琢还对着她挑了下眉,似乎是在说“有本事你抢回去啊”。 陈玥哭笑不得,放弃了给程阙倒茶的想法。 程阙说得愈发激动,他把凤临的历史与曾经的繁华通通讲了一遍,沉浸在回忆中,一发不可收拾。 陈玥边听边喝水,时不时吃一口泡芙,终于时间差不多了,程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说出自己今天的来意:“今天的手艺在陈掌柜这里,想必只是冰山一角,程掌柜想不想把食肆开到能与第一楼比肩?” 他说罢,期待的等着陈玥的回话,陈玥为难的把五官纠结成一团,试探的打探道:“程掌柜想与第一楼打擂台?” 程阙点头:“我们两家食肆加起来,一定能现往日的辉煌!” 一听他的话,陈玥更为难了:“呃,这件事情恐怕不行,我们已经在和第一楼合作了……” 激动的程阙脸色如丧考妣,他站起身子,喃喃自语:“合作了?这怎么可能?”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陈掌柜你不是在框我吧?” 陈玥虽然很同情他,但合作了就是合作了,总不能骗他没有合作,她点点头。 程阙不可置信:“陈掌柜不是开春才到的京城,怎么就和第一楼合作了?” “陈掌柜莫不是在骗我?” 陈玥解释道:“我与唐遂安唐掌柜是在雾灵镇相识的,所以年前便定了与第一楼的合作。” 程阙跌坐在椅子上,难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翻身的机会就这样丢了吗? 但他前两天去第一楼的时候,并没有听说第一楼与谁达成了合作。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睛直愣愣的看向陈玥:“陈掌柜刚刚说与第一楼达成了合作,可我并没有听说这件事情啊。” 陈玥被他说的蒙了一会儿,什么叫“没有听说这件事”? 程阙激动起来,甚至站直了身子往陈玥这边挪了两步,陈玥吓了一跳,幸好薛琢一把抓住了程阙的领子,他这才平静下来。 “想必陈掌柜和第一楼合作一定有某些条件吧?”他想起陈玥刚刚说的刚来京城没多久,整理好情绪,脸上带了个势在必得的笑容,“这个条件大概是给陈掌柜宣传?” 他知道一家食肆想要在京城站住脚跟,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客人,只有这样,食肆才能生存下去。 想到陈玥刚刚的反应,他挑拨道:“陈掌柜,恕我直言,第一楼恐怕并没有做到他们应允的条件吧?” 陈玥一时有些沉默。 事实的确如此,不管是不是因为京城中的某些传言,陈家食肆基本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但据她所知并没有一个客人是因为第一楼来的。 第一楼的伙计每日来取东西,她有时候忙,就忘了问,之前问过几次,来的人也说的语焉不详。 她真没想到这一点,毕竟之前和唐遂安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程阙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忍不住得意洋洋,第一楼啊第一楼,这下子你可算是倒霉了吧? 他脸上带上了些笑容,抬头就见薛琢幽幽地盯着他。 他打了个激灵,把脸上的喜色压下去。 “陈掌柜不如换成和我们凤临合作,保证做到陈掌柜的要求。” 事情还没有确定,陈玥暂时不能答应他,万一是个误会,可不是要闹个乌龙? 她敷衍道:“程掌柜,这件事,不如我们日后再谈如何?” 程阙挑拨了陈玥和第一楼之间的关系,猜想两者日后应该不会再合作下去,心情美妙不少。 他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事情还是要核实一下的嘛,以免误伤,陈掌柜尽管去看,若是他们第一楼不遵守约定,陈掌柜可要给我们凤临一个机会。” 他心里美滋滋,不管他与陈玥能不能合作成功,反正第一楼一定是要倒霉了。 不说他们不遵守约定,还能不能和陈家食肆的合作下去,就说得罪了陈玥这一点,与得罪了魏王又有什么区别? 他偷偷看了一眼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陈玥身上的薛琢,敏感的察觉到两者的关系似乎不像他刚开始想的那样简单。 若这位陈掌柜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边上这位怎么会一直敲打他? 他若有所思,说不定人家就是日后的魏王妃呢。 第一楼得罪了她,不就是间接得罪了这位? 他心里极其得意,觉得自己今天来得算是对了,完全忘了刚开始是谁后悔进了食肆。 与他相反,陈玥的心情就比较沉重了。 选了一家前途无量的大食肆,原以为是自己赚了,却完全没想到这么大的食肆竟然言而无信,怪不得前几日她问第一楼的伙计的时候,伙计们都支支吾吾的,原来是把她当成了冤大头。 她有些气闷。 “要不要出去走走?” 薛琢适时的开口。 天色渐晚,的确是出去散步的好时候,然而想到她和薛琢之间的流言,她按捺住性子,拒绝了。 薛琢不知道陈玥拒绝的原因,只当她是心情不好,他暗戳戳地把这笔账记在了第一楼的头上。 第一楼还不知道自己被薛琢记了一笔,这导致了日后薛琢找地方麻烦的时候,第一楼完全弄不明白是为何。 “一会食肆要开门了,你要就在这吗?” 陈玥把第一楼的事情抛到一边,委婉的提醒薛琢该走了,薛琢全没意识到他被嫌弃了,摇摇头:“一会儿我还有些事,不能留下来,你若舍不得,等过两日我在陪你。” 陈玥笑眯眯的看他,也不打击他,任凭他沉浸在她“舍不得”他的剧本中。 夕阳的热度渐渐散去,天边变成了漂亮的橙红色,陈家食肆开了张,食肆里的味道飘散出去,一如既然的让来来往往的行人止步。 大丫和二丫带着食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食肆里渐渐热闹起来,让陈玥暂时忘了今天的糟心事。 谁知道没多久,就来了比以往多得多的客人,陈玥忙的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累的够呛。 客人怎么突然多起来了?她心中不解。 她知道前两日的客人增多是因为有个读书人写了首诗,红遍了整个盛安城,连她这个开食肆的都耳熟能详,故而有一大波读书人慕名而来。 食肆里的客人突然变得比在雾灵镇时还多,可惜她在没见过那位读书人,一直想感谢人家,还没有机会。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竟然比前两日人更多?莫非又有什么“自来水”给她做了宣传? ☆、宴会一 二月十二花朝节。 梁甫川的府上一早就热闹起来了。 陈玥早早到了梁府, 为赏花宴做起准备。 前两日她把准备的点心通通送到了梁府一份儿,不仅得到了梁小姐的喜欢, 更是被梁甫川梁大人称赞了。 所以今天她底气十足, 毕竟食肆开了这么长时间, 她也有经验了。 前两日她特意来梁甫川府上监工建了几个简易的烤炉, 梁家的厨子一瞧眼睛都亮了,试着使用过之后, 不仅用烤炉创造出了更多的东西,更是对它进行了改进。 陈玥惊喜极了,原本简陋的烤炉只是她按照记忆中的形式做出来的, 在使用时还有许多不足。 比如说泡芙时,如果密封不够, 泡芙就不能成功鼓起来。 不仅是看上去不好看, 吃着也不好吃。 改进之后的烤炉可解决了这一个大问题,在陈玥准备点心时如虎添翼。 做点心的效率都上升了很多。 今天又准备的点心单子上,不仅有常规的中式点心, 更有不常见的西式点心和她曾经接触过的改良点心。 还加入了最近京城大火的奶茶。 可以说第一楼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大食肆, 虽说作为合作者不怎么样,但却不失为一个成功的生意人。 奶茶的制作工艺比较复杂, 陈家14的人手不够, 所以京城中便只有第一楼一家食肆能够喝到。 第一楼的掌柜抓住机会,限时限量供应奶茶,硬生生的把奶茶的价格提高了五倍不止。 然而来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陈玥每月收到第一楼的银子,虽然她对第一楼的做法很不满, 原本说好的陈玥提供的东西要标明来处这一点没有做到。但不可否认,这几个月以来的确让陈玥收钱收到手软。 她心里当然不爽,只是最近又是忙着扩大生意,有是忙着赏花宴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去第一楼,与第一楼的掌柜理论。 将食材一一备好,眼前人太阳升高,梁采芜邀请的世家贵女们已经三五成群的到了。 陈玥把刚刚做好的奶茶准备好,吩咐梁家的小丫鬟们将奶茶端出去。 作为京城贵女中的一份子,林秋当然也来了。 她刚到便见到了与她不甚对付的周仪美,唐阮依旧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身后。 林秋见了,心里呕了一口气,愤愤的转过头去,只当做自己没看见。 然而并不是她当做没看见就没事的,周仪美向来是个不服输的,前两日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风声,说林秋被林夫人带着去了一家小小食肆,给人家掌柜赔罪去了呢。 她拉着唐阮,走到林秋面前:“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姑娘。” 她挑剔的打量林秋:“听说林姑娘肯放下身段儿到街头巷尾的小食肆吃朝食了?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听周仪美着阴阳怪气的一说,林秋的脸色涨得通红通红,她咬牙切齿,又没得反驳,冷哼一声使劲揪着帕子走了。 唐阮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周姐姐,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得罪她?” 京城里的贵女们和她小时候的那些朋友们不同,似乎格外讲究些,她回了京城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周仪美不嫌弃她,还没什么交心人呢。 这样说话,岂不是会得罪人? 听她这样问,周仪美弹了一下她脑门:“你怕什么?我有分寸的。” 说罢,她拉着唐阮往湖边走。 一面走一面叮嘱她:“今天这赏花宴,可有不少青年才俊要来,阮阮要抓住机会才是。” 唐阮的脸颊发红,倒也不像其他贵女一样对这件事情避之不及,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周姐姐,这是相亲宴对不对?” 听了这话,周汝美嘻嘻的笑,拉着她就往梁采芜的地方去。 作为此次宴会的主人,梁采芜身边围着一圈或熟悉或不熟悉的姑娘。 应着花园里如锦障一般的繁花,更显得娇媚三分,尤其是中间的梁采芜,着一身鹅黄色衣裙,头上的玉簪颜色清雅,自有一种书卷气。 在一众世家小姐中凸显出来。 一见周仪美,梁采芜亲自迎上来:“原来是周妹妹和唐妹妹到了,这边坐。” 她笑容温婉,周仪美也不好板着脸,跟着她到了桌前。 虽然本朝对男女大防看的不重,但梁采芜仍然将男女宾客分为了两处,以防止多生事端。 故而东侧只有女眷,隔着一道花墙,西侧便是请你从男子们。 大家对这次赏花宴的目的心知肚明,无非是梁家夫人想给女儿选个好夫婿。 若是以前,这“好夫婿”的人选定是魏王薛琢,只是如今竟然穿出薛琢养了个外室的传言,就算是薛琢再怎么好,恐怕也不能抱得美人归了。 西侧的年轻男子心中庆幸不已,这可是梁大人的孙女,本身又受到了当今圣上的称赞,谁不想娶回家呢? 现在少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谁心里能不高兴? 他们叽叽喳喳讨论地热火朝天,一个年轻男子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可知那位养的厨娘是何模样?” 周围几个男子将头转向他,高高竖起耳朵。 这男子,也就是汝阳侯的嫡子,魏王的表弟林青,吊足了人们的胃口,才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我前几日去过食肆一次,有幸见到了那家食肆的掌柜,长得嘛……”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周围的几个人敢怒不敢言,又不敢催促,只能憋着口气等他说完。 “长得倒也不是什么绝色,不知道魏王看上了她什么,不过这饭菜做的的确是香得很。” “若我说,这姑娘家,还是要像梁小姐一样才好,哪里能出去抛头露面的?” 话音刚落,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他被人啐了一口。 抬头一看,原来来的竟然是梁采芜的哥哥和他刚刚还在谈论的魏王。 直接薛琢黑着脸,阴沉的像是有滴水似的,一旁的梁则勉也一脸的嫌弃。 “就你这样的,还想吃天鹅肉呢?还对我妹妹指手画脚,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周围的人闷闷的笑出声来。 林青恼羞成怒,但他敢怒不敢言,来的可是魏王,他哪敢多说话。 从小他就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这个大了几岁的表哥。 见薛琢阴沉着脸,他缩了缩脖子。 薛琢万分后悔没有说服陈玥直接住到魏王府去,若是一开始便光明正大,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闲言碎语? 他想到这里,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吓得林青直往后躲。 他还从没有见过薛琢这种表情,他反复思索,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哪里惹到了他这位表兄? 他试探地叫道:“表哥?” 薛琢沉着脸,理都不理他。 这时候来了几个穿着的姹紫嫣红的小丫鬟,立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来的几个丫鬟手里均端着几个木托盘,盘里放着形状十分奇异的容器。 众人中间有小声的议论声传来。 薛琢一看便知是陈玥的手笔,在众人还沉默的时候,端了一杯奶茶,奶茶甜香在他鼻尖萦绕。 纵使是不喜甜食的薛琢也动了胃口。 林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薛琢,早已经忘了刚刚薛琢带给他的阴影,他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拿了一杯奶茶来。 “这不是第一楼的奶茶?第一楼不是不接家宴?怎么被梁大人府上请来了?” 他小声叨叨,正巧被梁则勉听到,他一扬眉:“谁说请来的是第一楼的厨子?” 林青不敢反驳,弱弱的喝了一口。 这明明就是第一楼的味道嘛! 但他又不敢说,怂怂的喝起了奶茶。 众人看了个热闹,这才三三两两喝起奶茶来。 前几日倒也听说过第一楼的奶茶,但这东西听没听过,还限时限量供应,送来的奶茶都进了家里姊妹的肚子,哪里轮得到他们? 所以今日看得倒是新鲜。 花园另一侧,林秋一看到奶茶眼睛就亮了,她这两日天天盼着能买到一杯奶茶,自从在第一楼尝过之后,她便对这种味道欲罢不能。 她美滋滋的拿了杯奶茶放到嘴里,赞叹道:“大食肆还是大食肆,可比某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好吃多了。” 梁采芜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气到了,她低头喝了一口,幽幽地道:“不知道林姐姐的‘上不得台面的是什么’?” 林秋丝毫没有察觉,毫不在意的瞥了眼唐阮,漫不经心的:“自然是那些不知廉耻的姑娘家,还抛头露面的开食肆,赖上了魏王殿下还不行,非要在外面开一家什么陈家食肆……” 话音未落,梁采芜的特制奶茶杯子就被她微微用力放到了桌上。 还不等她开口,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讥笑道:“我仿佛听到有人提起我了?” 来得正是陈玥,她原本早应该到的,考虑到一些客人没有喝过奶茶,她有责任为客人们讲解一番。 没想到路上耽误了片刻,走到半路遇到了薛琢。 薛琢沉着脸,给她吓了一跳。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编排了,还正巧被薛琢听了个正着,只当他是被公事折腾的累了。 她哄了半日,也不见他脸色便好,非要把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挂到她身上。 陈玥没多想,只以为是他闹了脾气,想借机满足自己的占有欲罢了,索性不是什么大事,她任由他把乳白色的玉佩戴到她身上。 这才抽身来了园子里。 没想到刚到就听见有人在编排她,这声音还有点熟悉,她一看,可不是前几日被逼着给她道了歉的林秋。 陈玥气得发笑,竟然真有人一面喝她的奶茶,一面阴阳怪气的嘲讽。 她不客气道:“林姑娘说我们陈家食肆怎么了?不如多说点,让我们大家都听一听?” 她向梁采芜点了点头,直直的看向林秋。 这目光像刀子似的,林秋一时有些退缩,可想起前几日里她父亲的责骂和她母亲的殷殷嘱咐,她心中不甘。 何况她自认为说得没错。 “怎么?陈姑娘做了事还不让人说了?攀了高枝还要站得稳才是。” 她意味深长:“陈姑娘也应该知道,以你的身份,不过是个玩物罢了,等哪天魏王殿下厌了你,你还能有今天的趾高气昂?” 她恨恨的咬牙,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蠢女人罢了,这些话哪里值得她亲自来说,说上这两句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她嫌弃的转过头,不在看她。 陈玥听了这话,又是气又是笑,原来这传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连氏族小姐都信了。 若她不是传言里的主角,恐怕都要忍不住信了。 她哼笑一声:“不知道林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陈玥清清白白,绝对和他魏王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她与薛琢之间的关系正当的很,可不是没有不正当关系? 林秋被气得个倒仰,她忍不住回过头来,讥讽陈玥:“陈姑娘的意思是这都是传言喽?若是传言,你在东华门的铺子怎么解释?莫非是你从魏王殿下手里买来的不成?” 她挑剔的看了眼陈玥的衣着,陈玥穿着一身白色衣服,不是什么好料子,衣服的一角还沾了些脏东西。 她挑起眉毛,觉得自己的猜测一定都是对的,视线继续往下,却看到了陈玥腰间系着的一块乳白色玉佩。 玉佩带有龙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惊异地站起身子,身下的椅子都偏了些许。 “你从哪来的这块玉佩?” ☆、宴会二 这声质问如惊雷一般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陈玥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圈,才想起薛琢特意给她的那块乳白色玉佩。 这玉佩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不成? 陈玥不动声色:“我的东西, 不在我这儿还会在谁那儿?” 林秋胸脯起伏, 脸色难看:“你撒谎!这怎么可能是你的东西!一定是你偷来的!” 说着, 她上前几步, 拉住陈玥的手腕,去抓她的玉佩。 陈玥哪能让她得逞, 她把胳膊往后一抻,将拉着她的林秋甩开。 周遭的贵女们看得目瞪口呆,约莫是从未见过这阵仗。 林秋被陈玥甩的往后踉跄两步, 扶住桌角这才站稳。 “你……你竟敢推我?你一个小小的厨娘,谁给你的胆子!” 林秋略有些狼狈, 瞪大了眼, 不可置信的看向陈玥。 陈玥掸掸衣服,漫不经心的:“冒昧问一句,林姑娘的礼仪是跟谁学的?莫非没人教过你, 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周遭的人窃窃地笑起来。 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但林秋也猜得到,无非是指责她的家教。 她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悔不当初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轻率。 但当着众多人的面她又不甘示弱,想她堂堂的京中贵女,怎么能输给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既没身份也没地位的厨娘呢? 林秋不顾身后丫鬟的劝阻,梗着脖子:“是你先偷的别人的东西, 与我的礼仪何干?像你这样的小偷,人人得而诛之!” 陈玥险些被气笑,她单单知道林秋蠢,不知道她竟能蠢到这般地步。 谁家偷来的玉佩还光明正大的带在身上?嫌命太长?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注意着她表情的林秋一下子炸了:“陈姑娘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恐怕连脸皮都没了吧?做外室就安安分分的,真以为偷了块玉佩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劝你还是安分些,省得日后被人家正正经经的魏王妃打杀了。” 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只得意的孔雀。 听到“外室”两个字,众人的视线果然都转移到了陈玥身上,一个外室,即便是魏王的外室,那也是见不得人的,贵女们虽然好奇,但谁也不会放下身段儿到食肆里去。 一天林秋提到这件事儿,众人的八卦之心便熊熊燃烧起来。 关系好的小姐妹之间交头接耳,对着陈玥指指点点。 林秋见状愈发得意。 陈玥这下子是真的笑了,她低下头,捏起腰上挂着的这块玉佩,玉佩入手温润,稍稍抚平了陈玥的焦躁。 她一抬头,正巧看到林秋的眼神死死的钉在玉佩上。 陈玥拿出袖里的帕子擦擦手,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林秋见状,眼睛都红起来,绞着手里的帕子,刺激道:“陈姑娘怎么不说话?莫非是没得说了?” 她挑剔的打量陈玥的穿着,朝陈玥伸出手:“还不快还回来,若你早点还回来,没准还能保你一命。” 陈玥不急不缓的擦完了手,这才笑道:“林姑娘怎么知道这东西是我偷来的?莫非这是林姑娘的东西不成?还是说……” 她笑眯眯地打量林秋,林秋登时有些心虚。 “还是说林姑娘心悦我夫君?嫉妒我这个‘外室’?” “笑话,我会嫉妒你一个厨娘?” 林秋假装不在意的从桌上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陈玥的视线跟着转移到了奶茶上,眉头高高挑起。 林秋愈发得意,她扬起头,故意把特制的杯子露出来,不动声色的炫耀起来。 陈玥嗤笑一声:“陈姑娘只反驳后点,不反驳前一点,看来的确是心悦我夫君了?” 没想到陈玥竟然抓着这一点不放,她的眼神四处乱瞟,支支吾吾的,试图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你一个外室,怎么有脸说魏王殿下是你夫君?” 可来的人个个都不简单,哪能就这样被她糊弄住? 第一个嘲讽出生的就是一直看热闹的周仪美:“林姐姐就别嘴硬了吧,这京城中谁不知道,你对魏王殿下,那可是一片真心呐。” 她声音清脆,一下就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陈玥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盛装的美人立在那里,满脸嘲讽的笑容。 面容依稀间还有熟悉的影子。 “我可是听说你前两年还给魏王殿下丢过玉佩呢,可以被人丢出来了,”她仰着下巴,“这林家的脸,可算是都被你丢光了。” 眼波流转,周仪美把目光投向陈玥,对她微微点头。 林秋愤愤然,咬牙切齿的:“你!” 说不过周仪美,她转头看向梁采芜:“梁妹妹就是这样待客的?放她这样见不得台面的人进来,不怕污了诸位妹妹的眼睛。” 她愤愤的,梁采芜一早就有些着急,但两人之间的□□味十分浓重,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阻。 毕竟是第一次掌家,就是她平日里算得上是左右逢源,此刻也有些手忙脚乱。 她在心里打了个腹稿,还没等她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温润低沉,一些女孩儿一听到这声音,脸上泛起桃花,甚至当场用团扇捂了脸。 陈玥王声音传来的那边望去直接一行人穿花拂柳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薛琢。 他以一人之力拉低了一行人的气压,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 倒是出声打断的人,温温润润的,和梁采芜一般,带着一股书卷气。 说话的人是梁则勉,他们几个一到这就听见了争吵声,虽说没听全,但也听了个大概。 从林秋那句“污了众位妹妹的眼睛”他们便到了,几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薛琢沉下了脸。 眼看着林秋还不消停,碍于薛琢的存在,别人又不敢说话,梁则勉只能出声打断。 一看是薛琢来了,林秋忽然红了脸。 她莲步轻移,离薛琢更近几分,脸上飞起了两朵红霞。 “殿下……” 薛琢一个眼神也不给她,冷着脸往陈玥的方向走。 林秋绞紧了的手里的帕子,心中不甘。 一个厨娘,凭什么吸引堂堂魏王的眼光。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殿下可要好好管教家中的婢子,竟然敢冲撞京城里的各位小姐……” 她的声音不大,但句句都扎到了薛琢的身上。 见薛琢停住步伐,林秋心中大喜。 她加了一把火:“殿下是不是丢了一块玉佩?都是那个婢子偷的,我亲眼看到她把殿下的玉佩挂在身上。”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薛琢,想让薛琢夸她。 却见到薛琢十分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居高临下道:“我看林大人的年纪大了,不如早些回家养老罢。” 这话像一盆冰水泼在了林秋的心上,她慌了神,往前快走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住薛琢的衣衫:“殿下,你不能这样,我父亲为朝廷尽心尽力,怎么能……” 她的眼泪瞬间滚下来,沾湿了睫毛和脸颊。 薛琢丝毫不为所动,用力把衣襟从她手里拽回来。 回过头冷淡的撇她:“令尊若是不服,尽管来找我,我到要看看,蔑视皇室的大罪,他担不担得起。” 林秋彻底慌了神,她顾不上面子,往前膝行几步:“殿下,殿下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求你不要怪罪我爹……” 一看这阵仗,周遭顿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了。 陈玥叹了口气,上前把玉佩丢给他:“喏,你的东西,拿好了。” 原本一脸冷淡的薛琢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把林秋甩在身后,紧紧追在陈玥身旁。 “我与她并无关系,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跟在陈玥身边的魏王与刚才阴森森地魏王仿佛是两个人,梁则勉觉得,若是薛琢有尾巴,恐怕早就讨好地摇了起来。 他笑着叹口气,微微摇头。 果然一物降一物。 林秋还在哭,林秋的小丫鬟手足无措的跪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脸上红红白白的晕染出一片,看上去极为可怖。 梁采芜忙招呼来几个人,吩咐他们好好将林秋带回林府去。 薛琢一走这边就悄声儿的议论开了。 京城里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魏王这样对一个姑娘呢,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路上姹紫嫣红,陈玥走的不快,跟在身后的人却不敢贸然跟上去,只是亦步亦趋地始终与她隔着两米远。 陈玥哭笑不得,怎么到头来好似他做错了事一样? 她故意停在原地,就等着薛琢跟上来,没成想,她一停,身后的人也停。 不得已,陈玥只能转过头去看他,去见他僵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 见她回头,心虚似的低下了头。 陈玥仿佛看到了一只平日里尽会装作冷酷无情的大狗狗,她忍不住朝薛琢走去。 拉住了她的袖子,装作委屈的样子:“夫君,她们都欺负我,还总是乱说话……” 薛琢抿紧了唇,冷声道:“谁整日里散播流言,明日里割了他们的舌头……” 他抬起头,却见陈玥满脸的笑容,立马明白过来自己又被骗了。 终于把他逗得抬了头,陈玥眼角眉梢都带了笑:“好了,不要气了好不好?你看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她拉着薛琢的衣袖,轻轻摇了摇,薛琢哪里还生的起气来,只恨不得明天就将她带回魏王府去,宣布她王妃的身份,省的让她受了委屈。 他的喉结滚了滚,试探道:“跟我回家住好不好?” ☆、宴会三 涕泗横流的林秋很快就被送回了林家, 赏花宴上又重新热闹起来。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是失态的林秋, 而是陈玥和薛琢。 向来以冷淡无情著称的魏王, 竟然能放低身段去哄人,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 被他哄的人丝毫没有觉得受宠若惊,反而转头就走。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对陈玥既佩服, 又羡慕。 而另一边的薛卓再次遭受到了无情的拒绝,陈玥忙着为宴会供给点心,没时间和他纠缠。 因为赏花宴的规模不大, 人也不多,陈月准备的点心大多量少而精致, 不仅符合赏花宴的主题, 更是对闺女们保持仪态需求十分友好。 其中最精致、最令人称奇的,还是一道常见的点心——荷花酥。 但陈玥的荷花酥与平日里吃的不同,他的荷花说一端上来便获得了满堂喝彩。 面粉被做成了一朵朵荷花的形状, 颜色艳丽, 花蕊金黄,香气迷人, 一口咬上去, 又甜又脆,一道小小的荷花书,被她做到了极致。 梁采芜早已经品尝过陈玥的手艺,但他吃的, 大多是一些没有听过的,从未见过的东西,比如说之前的那种软软的叫个泡芙的玩意儿。 或者是她祖父曾经尝过的芋泥千层饼。 她虽觉得陈玥的思路巧妙,但在手艺上到底欠缺了几分,大约是因为她曾经尝过的都是没有吃过的东西,要么是加了本身开胃又从未见过的辣椒,要么是以巧思致胜。 当时陈玥的单子送过来时,她还有些犹豫。 因为是赏花宴的原因,所以点心单子上有不少切合主题的点心,比如今天的这道荷花酥。 她一方面怕跌了陈玥的面子,让她下不来台,一方面又因为单子中的确有一些点心好吃又奇特,再加上她猜测到陈玥与魏王之间关系匪浅,这才冒着风险同意了陈玥提出的这些点心。 没想到竟给了她一个惊喜。 既然是赏花宴,每年的点心自然是绞尽脑汁要与赏花宴三个字结合,所以不管是荷花酥、海棠酥还是桃花酥,都是已经吃厌了的。 这其中以周仪美为典型。 京城中的大小宴会,大多是以相看人家为目的的,有时候是各家夫人带着自家女儿聚在一起,但大多数时候,和今天的赏花宴相同,大家长们更愿意将儿女们放在一起,让他们自己去相互了解。 而周仪美年岁渐长,她爹娘为了避免让小女儿变成第二个大女儿,更是对这类宴会无比热衷。 各家各户的赏花宴办了不知多少回,每次她都会被她娘亲赶着到赏花宴去。 她前几日去看她姐姐,早听她姐姐说过这位陈掌柜,据说她去年整日颠簸食欲不振,正是途经雾灵镇时,这位陈掌柜的一碗宋嫂鱼羹让她胃口大开。 所以饱受赏花宴之苦的周仪美一见陈玥,便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终于脱离了苦海。 她姐姐的嘴挑剔的很,经过了一番安利,她自然而然的认为,陈玥做的东西一定是不凡的。 期待过高的周仪美从林秋走后便一直盼望着陈玥的点心,期待着她能拿出些不同的东西来。 却没想到这第一道点心上的就是平日里她常吃的荷花酥。 她身边的唐阮还发出“哇”的惊叹声,让她万分嫌弃。 她失落的叹气,觉得周汝美失去了以往的眼光。 但荷花酥一上桌,周仪美就察觉到了不同,这荷花酥做的极其生动,一层一层的绽开,中间的花蕊细致金黄,四周的花瓣栩栩如生。 不像点心,仿佛像是艺术品。 荷花酥一上桌,就连周围的桃花也黯然失色,二月的春色仿佛集中在这一盘小小的荷花酥之中了。 她还没忍心动,就见身边的唐阮嘴里叼了一个,边吃边含含糊糊的说:“唔,周姐姐快尝尝,真好吃。” 周仪美冷哼一声,心道:真是牛嚼牡丹。 她小心翼翼拿起一朵“荷花”,右手拿着手帕捂住左手,以防止左手的荷花酥掉到地上。 牙齿咬到荷花酥上,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果然十分酥脆,脆的有些掉渣。 她左手挡着,用右手的帕子擦了擦嘴。 还没回味完,就在丫鬟们端来了第二盘点心。 这点先小小一盘,每一个只有少女的四分之一个拳头大小,表皮金黄细腻,泛着淡淡的油光。 看上去并没有荷花酥精致,有些平平无奇。 但这次可没人敢小瞧这盘点心了。 周仪美顾不上嫌弃点心上的油光,伸手取了一个,金黄色的表皮上还附着着不少白芝麻,给小小的点心增色许多。 她一口咬上去,典型的外壳有些厚,但层层分明,最中间竟然包裹着一枚蛋黄。 咸蛋黄金黄圆润,咸香十足,味道不浓不淡,十分适口。 周仪美一吃就被迷住了。 点心陆陆续续的上来,一小盘儿蛋黄酥很快就被周仪美吃光了,她用帕子挡着打了一个小小的嗝,觉得她姐姐不愧是她姐姐,眼光就是好。 怎么就在看男人的时候瞎了眼呢? 于是在美食的攻略下,这一场以“相亲”为目的的赏花宴,最终开成了一场美食盛宴,来客大饱口腹之欲。 梁采芜哭笑不得,找夫婿的目的没有满足,味蕾倒是满意的不得了。 这场赏花宴结束,除了半途离去的林秋,每个人都十分满足,至于中间发生了一点意外,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谁还觉得陈玥只是魏王的一个外室呢? 撇开魏王一见她就低头讨好不说,她的手艺足以让她在京城独占鳌头,这样的一个姑娘,何必去当什么外室呢! 谣言不攻自破,渐渐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于是两个月之后,陈玥听到的传言就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她到底没有搬到魏王府去,任凭薛琢不间断的来,陈玥也始终没有开口。 天气渐暖,种好的辣椒已经长出了一掌高,加上赏花宴过后,陈悦名声鹊起,食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一切都欣欣向荣。 现在食肆里除了陈玥和大丫二丫,还请来了三个帮忙的。 大丫和二丫的手艺愈发熟练,甚至可以在食肆里独当一面了。 这让陈玥轻松不少。 银子如流水一般流入陈玥的口袋里,随着时间的发展,她发现食肆里有一些客人是从第一楼引流过来的。 自从得知第一楼背信弃义并没有履行契约的时候,陈玥便默默减少了对第一楼的供应。 第一楼这才履行起契约来,然而由于之前陈玥对京城的第一楼掌柜的印象极其不好,即使发现有些客人是因为第一楼来的,他也依旧没有恢复到原来的供给量。 两个月过去,第一楼的掌柜似乎终于忍不了了。 四月中旬,陈玥刚从种满了辣椒与红薯的田地里回来,她戴着帏帽,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襦裙。 太阳热辣辣的,虽然比不上盛夏,却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陈玥回来时,就见唐遂安的兄弟唐成华立在陈家食肆的门外,正值午时,他热出了一身细汗。 见陈玥回来,他谄媚的笑着向前招呼道:“陈掌柜可算回来了,我都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了。” 陈玥不为所动,她摘下帏帽,不急不缓的往里走,唐成华亦步亦趋的跟上。 然而陈玥像没看见似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陈玥当然知道唐成华一早就来了,他前脚刚到,大丫就跑到了她那去通知了。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若不是第一楼的东西供不应求,他唐成华哪会这么容易就跑到陈家食肆来? 既然他们唐家线失信,她又何必客气? 所以陈玥一直等巡视完了田地里的作物的长势才回来,这一耽误就是半个时辰。 食肆里的客人已经散了,陈玥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半日里可算是渴得要命,哪里还顾得上身后的唐成华。 唐成华腆着脸,坐到一旁,见陈玥喝完了水,这才笑说道:“陈掌柜别来无恙?” 陈玥瞥他一眼,没说话。 但唐成华是谁,他当了许多年的掌柜,即使陈玥不搭理他他也丝毫不慌,反而笑眯眯地说道:“这两日鄙人在第一楼都曾听闻了陈掌柜的威名,想必食肆的生意不错。” 陈玥这才皮笑肉不笑的看他:“这两日生意还真是不错,多亏了唐掌柜你啊。” 唐荣华布满皱纹的脸僵滞住了,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表情,顺势恭维道:“还得是陈掌柜的手艺好才行。” 没想到唐成华能有这么厚的脸皮,陈玥心想他的脸皮能比城墙还厚。 但面上还要笑眯眯地你来我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唐成华终于忍不住了,他试探道:“陈掌柜食肆里的人手是不是不够?不如我们第一楼出人来帮帮忙如何?” 他的脸皮果然厚的堪比城墙,竟然如此贪得无厌,从陈家食肆进货已经满足不了他了,现在竟然肖像起陈玥的手艺来。 陈玥还从没见过他这般厚颜无耻的人,直接反问道:“不知道第一楼想用多少银子买我的手艺?” 唐成华笑呵呵的:“陈掌柜这话就见外了,我唐成华哪是这种恬不知耻的人,我就是想着,这两日陈掌柜对我们第一楼的供应减少了许多,想着你食肆里许是忙不过来,帮帮忙罢了。” 他一脸为陈玥打算的表情,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陈玥毫不客气:“您这是想空手套白狼?还是觉得供应量少了亏待了你第一楼?” 她眉峰一挑:“若我没记错,前些日子唐掌柜并没有履行我们的约定吧?我还没有去找你们第一楼,你们竟然先来找我了。” ☆、番茄 “既然唐掌柜不愿意遵守约定, 正好今日有时间,我们别把事情梳理清楚, 省得像是我们占你们唐家的便宜一样。” 唐成华的表情裂开了。 他忙反驳道:“陈掌柜从哪里来的消息, 完全是抹黑我们第一楼!” 陈玥不急不缓的喝口茶:“唐掌柜不必急着反驳, 来我食肆的我都问过了, 的确没有人是因为第一楼来的。” “况且,”她话头一转, “我问过后来的客人了,你们在二月才开始履行约定我看不出第一楼的丝毫诚意,既然如此, 贵楼不如另寻合作者。” 唐成华冷汗都出来了,急得一脑门汗, 试图反驳陈玥。 没等他说话, 陈玥站起身子,左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您请吧,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 原本就只是口头约定, 既然第一楼能轻易的背弃, 她自然也有权力结束两家的合作。 想来合作的实色千千万万,何必非要吊死在第一楼? 唐成华瞬间脸色煞白, 汗如雨下, 他急匆匆的想挽回,却见陈玥表情冷淡,即使脸皮再厚,他也拉不下面子来求一个小辈。 他心里又悔又急, 脸色红红白白,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他恨恨地跺脚走了。 解除了和第一楼的合作,陈玥思考起下一步的目标来。 如今有了银子,食肆里这么多“员工”都有忙不过来的趋势,扩大规模迫在眉睫。 毕竟与其他食肆合作吃红利不是长久之计。 连锁店开起来又很费功夫,陈玥不由得想起后世她见过的一些餐饮连锁店来。 就拿海底捞来说,可以说是遍布全国各地了,他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要有自己的特征。 不管到哪家海底捞去,都可以让客人享受到优质的服务,这是海底捞的特色之一,也是很多连锁店能开起来的原因之一。 所以要想把食肆做大做强,就必须把优质的服务摆在第一位。 既然要扩大规模,自然要开分店,他说你的第一步,就是要对食肆内的工作人员进行培训。 挑了个时间,陈玥去了趟奴隶市场,买回来了一队人。 这些努力多多少少有些厨艺基础,买回来并不是为了当服务人员,而是为了继承陈玥的核心技术,为接下来要开的一批食肆打基础。 先训练出一批厨师出来,是开食肆最基础的点,有了好厨子,才能有好吃的饭菜,作为一个食肆,菜的品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橱子这一方面,绝对不能有一刻放松。 初次之外,既然要开新店,自然是要找好新店的位置。 来京城几个月,她已经考察过了,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除了东华门附近,就是西府街。 西府街的客流量虽然比不上东华门附近,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热闹。 唐家的第一楼就在西府街上,与凤临门庭相对。 两家食肆都十分气派,主体是两栋全丁卯结构的朱红色木质小楼,唯一不同的,就是食肆门口的客人了,尤其与人来人往的第一楼相比,更显得凤临门可罗雀。 两家食肆隐藏在西府街的中部,占据了整条街道最好的位置。 陈玥在京城的第二家食肆的位置,就是凤临的掌柜程阙推荐的,这家铺子坐北朝南,又大又亮堂,风水很好,原本也是一家食肆。 只是近日来由于第一楼的生意爆满,客人们纷纷涌向第一楼,这家铺子经营惨淡,又不象与第一楼打擂台的凤临一样有雄厚的基础,主人没了法子,只能将铺子卖出去。 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不是正好便宜了陈玥,省的她连日出去转找合适的铺子了。 程阙一早就听说陈玥停止了与第一楼的合作,所以他才来献殷勤,正巧听见他说要开第二家食肆,他便推荐了西府街的这家铺子。 影响不了第一楼的生意,也要让他吃个哑巴亏。 陈玥才不管他心里的小九九,她到西府街转了一圈,铺子的位置的确不错,虽然比不上第一楼,但价钱合理,采光充足,食肆内宽敞明亮,银子又在她的预算之内,的确是个十分不错的位置。 她拿了钱,十分迅速的将铺子买到了手里,把原本的格局打乱,拆掉不和心意的多余建筑物,将食肆装修成半开放型的厨房,带着一队“食肆的未来”迁移到了新的陈家食肆里。 为了能够保持菜的品质,她把铺子全权交给了大丫和二丫,打算亲自上手调/教厨子,把自己会的东西手把手地教给他们。 刚搬来的第一天,程阙便亲自上门拜访,话还没说三句,就讲明了来意。 “陈掌柜,我们这么熟悉,我就不和你打太极了,”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既然结束了与第一楼的合作,想来陈掌柜也许要找新的合作者,你看我们凤临怎么样?” “我保证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和我们合作,你大可以放心,”他自夸自卖的同时还要踩第一楼一脚,“我和第一楼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早知道他唐成华是个小人,我与唐成华不同,绝不让你吃亏。” 陈玥思考片刻,不管是第一楼还是凤临,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利润,虽然程阙现在这样说,但若是还采用这个法子,加上法制不健全,依旧很难避免凤临成为第二个第一楼。 想到这儿,她委婉的拒绝道:“程掌柜,并非是我推辞,你也知道,之前我们与第一楼的合作并不愉快……” 程阙自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拒绝,心里把第一楼翻来覆去骂了十来遍。 “不过,”陈玥话风一转,“若是程掌柜不嫌弃,倒是可以换一种方式合作。” 这句话立刻把程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眼神发亮:“陈掌柜不妨先说说怎么个合作法?” 陈玥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口头合作到底没有保障,要是能够拉人入股,不仅可以扩大资金,更可以将两家的利益联系起来,减少一方损害另一方利益的行为发生。 程阙听了沉吟片刻,觉得这的确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就是不知道操作起来会存在什么问题。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将凤临救活,一九如今的凤临只是一个空壳子,能一直撑住不倒,全亏了以前的底子。 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解决就是。 他抚掌一笑,爽朗的应了。 最终凤临出五百两买了陈家食肆百分之十的股份,而剩余的任务则是陈玥的。 陈玥手头宽裕了,培训也大方起来,各种食材如流水一般流入食肆,两个月之后,她培养的厨子终于可以出师了。 已经到了六月,周汝美派出的船队终于回来了,这次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更加丰富,除了各种香料、宝石以及各类小玩意儿,更多的还是各种农作物。 有些作物比较娇贵,容易死,所以船员带回来的作物,更多的是种子而不是秧苗。 甚至船上还种了一株番茄,因为结的果实与辣椒油异曲同工之妙,带队的船长特意栽种到了泥瓦盆中,海上漂泊这么多天,居然也没有死,反而结了不少青红色的果实。 这株番茄先是被献给了周汝美,后来又经过周汝美之手到了陈玥手里。 陈玥又惊又喜。 她对船队原本没抱多大希望,必竟一支船队要从西洋往回走,需要不下三个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除了红薯这种比较糙的作物,其他的估计是带不回来。 没想到竟然给了她一个惊喜。 还多亏这株小小的番茄长得好看,海上时间虽长,却也被人精心照料。 这株小番茄已经挂了果,陈玥小心翼翼的把它抱回家,特意找了一个阳光充足又通风的地方,每日提心吊胆的关注着,生怕这颗独苗苗一不小心见了上帝。 不过幸亏这种番茄生命力很强,它顽强的在花盆儿里扎下根来,不久果子就成熟了。 或许是因为品种的原因,这周番茄苗上结的果子并不像陈玥后世见到的的那样又红又大又多汁,它的颜色有些淡,果实也并不很大。 甚至吃着也没有后世吃过的番茄那么好的滋味,口感酸涩不少。 但陈玥十分满意,虽然单独吃口感不是很好,但放到菜里却滋味儿十足,口感丰富。 番茄结的果不多,她不敢多吃,而是等番茄彻底熟透,长出种子,留到明年发展出一大片番茄来。 正值盛夏,辣椒也终于熟了。 太阳热辣辣的,从五月开始,再没下过一场雨,热的人心浮气躁,田地里的作物也蔫哒哒的。 幸而辣椒这种作物比较糙,对水肥的要求少,只要把种子撒上就可以顽强的长出一大片来。 所以虽然这个夏日十分干旱,陈玥田里的作物却没怎么受到影响。 辣椒采摘下来的时候红彤彤的,因为照料的好,每一株苗上都硕果累累。 随着盛夏第一场雨的到来,西府街的食肆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开张了。 开张这天,西府街张灯结彩,陈家食肆门口的鞭炮响个不停,因为陈玥已经在京城打出了名声,来捧场的客人将陈家食肆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一连很多天,陈家食肆都人来人往,宾客如云,连带着第一楼的客人都少了。 因为与凤林有合作,所以陈玥把培养出来的厨师往凤临送了两个,一时间,对门两家食肆的情况竟然全然相反了。 以往门庭若市的第一楼虽然算不上冷清,但在门庭若市的凤临的衬托下,却显得有些凄惨。 ☆、订亲 唐成华焦躁不已。 程阙那个老家伙倒狠得下心来, 自他接手第一楼以来,还从没输给过凤临一次, 没想到这自诩君子的老家伙, 竟然也学会了抢别人生意这一招。 眼看着凤临起来, 他嫉妒的眼睛发红。 当初他的确没有按照承诺行事, 不过是一家新开的小食肆罢了,若不是看在他兄长的面子上, 他连合作都不屑,哪能真的按陈玥有些苛刻的条件行事? 于是他自作主张,并没有特意为陈家食肆做宣传。 他急得在第一楼的房间里踱步, 谁能想到这家食肆的掌柜居然能攀上魏王呢? 还好这几个月的生意好,家里的老祖宗还没有发现他取消了合作这件事。 如今凤临的热闹便是在赤/裸裸的嘲笑他, 他一时气急败坏。 但气也没用, 再怎么生气,陈玥还是在西府街稳稳地扎下根来。 桂花飘香,又是一年金秋。 凤临在盛安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食肆的生意如今蒸蒸日上, 程阙无比庆幸当初的选择。 诚然,他同意和陈玥合作的确有薛琢的原因, 但更多的是当初他对陈玥的看好。 这不, 有了投资和合作,陈家食肆逐渐成了盛安鼎鼎有名的大食肆。 到了这个秋天,盛安城内又有一家陈家食肆落址,陈玥赚了个盆钵满体。 秋日里平平无奇的一天, 陈家食肆打烊没多久,陈玥正坐在椅子上休息,铺子少有铺子少的好处,以前只觉得一两家食肆赚的钱太少,食肆里的员工也少,整天忙得昏天黑地,累得要命。 现在她倒是知道了,甩手掌柜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且不说这一天有多少事情要她决定,就单说手里的几册厚厚的账本,足以让人身心疲乏。 该早些请个账房先生才是,陈玥伸了个懒腰,想到。 她一弯腰,看到腰上系着的一块乳白色的玉佩,精致圆润,可不就是薛琢之前交给她的那一块。 当时陈悦觉得这块玉佩别有意义,觉得收了不合适,就还给了薛琢,薛琢几次香交给她都被拒绝了,没想到过了几个月,最后还是回到了她手里。 陈玥不禁哑然失笑,想起前两日薛琢硬把玉佩塞到她手里的样子。 正傻乐着,门外突然传来了热热闹闹的人声和“当当”的敲门声,陈玥拧眉,开门一瞧。来的竟是一队人马,怪不得声音这么热闹! 最前面是个年纪不小的妇人,穿红着绿,极是喜庆。 她身后一队年轻人,抬着箱笼,一直从陈家食肆的门口铺到了街角。 陈玥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听眼前的妇人笑道:“老身恭喜陈姑娘。” 这妇人年纪看上去不小了,外面的太阳还大得很,陈玥不好意思让她等在外面,只能把人请进来。 她给妇人倒了杯茶,问道:“不知道您从哪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茶色清澈,眼前的妇人却并没有接:“陈姑娘客气了,老身今天来,是替人提亲来了。” 陈玥愕然,盛安城关于她的流言不少,如今十个中有九个默认陈玥未来要进魏王府,怎么还有人来提亲? 她皱紧眉:“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有一门亲事了。” 老妇人了然的笑了,一一向她解释。 原来来的这位是梁甫川梁大人的夫人,今天是为了薛琢来的。 薛琢小时候的老师就是梁甫川,与梁夫人接触良多,所以与梁夫人的关系比亲兄弟之间更亲密几分。 陈玥晕晕乎乎的听着,一面埋怨薛琢又想出了幺蛾子,一面心里又像吃了蜜似的甜。 实话说,她不介意原身和薛琢之间的婚姻是假的,薛琢若是真的认为重新成亲没有必要她才觉得憋闷,幸好他不是真的傻,不管是为了给她正名还是其他的什么,至少他有这份心。 听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些薛琢小时候的事,陈玥听得津津有味,谁能想到小的时候的薛琢是个能被猫吓哭的爱哭鬼呢。 她不禁想起梳理的薛琢来,按照她的记忆,薛琢原本应该是太子候选人之一,老皇帝最中意的太子人选,碍于头上有个大哥,老皇帝迟迟没有立太子,生怕自家儿子互相倾轧。 结果大儿子也不傻,看得出来父皇倾向的是薛琢,一伤心愤怒,黑化了,直接把老皇帝毒死在了病床上,自己登基上位。 从此以后,薛琢无缘皇位,屡次被即位的皇帝边缘化,有两年,甚至直接吧年纪尚小的薛琢“放逐”到了边疆,美其名曰锻炼,其实只是想让他死在外面罢了。 幸好薛琢命大,屡屡逃出生天,不仅没死,反而离了战功回来。 皇帝不好做得太过明显,省的叫后人诟病,只能将他留在京城。 就是在这个时候,薛琢遇到了书里的女主,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恋爱脑,稀里糊涂的逼宫造反,成了下一任皇帝。 陈玥的思绪渐渐飘远,随着时间的增长,书里的内容她早就有些记不清了。 她回过神来,听梁夫人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你们两个可要好好儿的,我一把年纪了,管不了太多小儿女的事情喽。” 她亲亲密密地拉着陈玥的手,笑眯眯的,像每个和蔼的老太太一样:“他可从来没有为了哪个小姑娘来求过我,诶呦,你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哪还动弹的了,只是我把他当亲儿子的,这亲事我不来提谁来?” 陈玥羞红了脸,虽然她经常调戏薛琢,但那到底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如今长辈调侃,纵使她脸皮不薄,也忍不住有些羞涩。 “这一见,陈姑娘果然是个好的,怪不得他整天念叨个不停。” 陈玥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就见门外走进来个急匆匆的身影。 梁夫人指着薛琢爽朗大笑:“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陈玥抿着嘴笑。 梁夫人一副调侃的语气对着薛琢:“怎么?还怕我这把老骨头拐走陈姑娘不成?” 这话说得在场的两个人都红了脸,陈玥和薛琢对视一眼,双双将头扭开。 梁夫人笑得更爽快了。 她站起身子:“左右我要做的事也做完了,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 屋里只剩了陈玥和薛琢两人,一时之间,两个人的气氛有些胶着起来,一种神奇的氛围在食肆里展开。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但即使如此,在外人看来,两个人之间也冒着粉红泡泡。 陈玥的手忍不住摩挲手里的帕子,这块帕子还是薛琢的那块呢,自从她洗干净,就一直带在身上,每当为难或是疲惫的时候,他总习惯性的去摸袖中的这块帕子。 即使有了更贵重的玉佩,她也依旧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陈玥试探的开口:“你……” “你……” 两人像是有了默契一般,薛琢也在此时开了口,两个人的话重合在一起,他二人面面相觑,陈玥忍不住笑出声来。 薛琢的脸色虽没变化,眼睛里却盛着笑,他轻咳一声。 “你先说。” 陈玥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想起来提亲的?事先也不和我说一声。” 她的声音娇嗔,面如桃花,即使是埋怨,也丝毫不会让人感到冒犯或是气愤。 薛琢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问他,只是小小的抱怨一下,他心里忐忑极了,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幸而陈玥并没有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认真的问道:“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刚刚没有准备,又是在长辈面前,所以她才有些窘迫,如今只剩了他们两个,她又故态复萌,早已经缓过来了。 这会儿她脸上哪还有之前的那种羞涩? 薛琢一听她问更忐忑了,他前二十一年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努力保持着沉着的脸色:“你同意吗?” 陈玥笑眯眯的点头。 薛琢立刻如沐春风,他表情都舒缓了,身子也不在僵硬。 对面注意着他的陈玥笑得不怀好意:“你不会是紧张了吧?堂堂魏王殿下,居然还会紧张?” 她单手撑着脸,笑得眼睛想一弯月牙。 被嘲笑的薛琢丝毫不恼,反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陈玥差点震惊的跳起来,她张大嘴:“你!你变了!” 从前只有她调戏他的份,如今他居然学会了应对方法。 薛琢不动声色,然而眼里却有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看来这个法子的确有用,薛琢暗暗记在心里,他声音低沉,云淡风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陈玥震惊地都忘了合上嘴。 薛琢把她拉到身边,陈玥配合他往那边走,一不注意没有站稳,跌在了薛琢的腿上。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陈玥的心像是变成了一张鼓,不用人敲,只要薛琢一靠近,就自动响起来。 薛琢的左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她整个人都倒在了他怀里,让他忍不住想抱得更紧一点。 她五官明丽,倒在他怀里时还有些茫然,像是只迷途的小羊羔,软绵绵、白嫩嫩,偏偏又唇色红润,像是在诱惑他去采撷一样。 ☆、肉松小贝 提完了亲, 接下来的就是请期。 皇家的规矩多,成亲的日子挑剔的很, 找了钦天监测过之后, 最终定了明年秋天。 薛琢十分不满, 但没有更近的吉时, 况且准备婚礼也需要时间,他想起初见时自己对陈玥的逼迫, 心中愧疚,就想着这次怎么也不能委屈了陈玥,所以日子就定下来。 安顺五年十一月, 冬天如约而至。 今年的冬天冷的异常,陈玥冷的早早披上了斗篷。 她身上这件斗篷十分温暖, 是前些日子薛琢送来的, 听他说是以前打猎时攒的皮子。 他射箭的本领是京中一绝,所以府上的皮子也格外多,但凑出一个颜色的皮子做一整件斗篷还是有些困难。 所以他特意去了围场打了几只银狐回来。 最后的成果就是陈玥身上披的这件银白色斗篷了。 因为是动物皮毛, 所以十分温暖。 看着这件斗篷, 陈玥脑子里全是以前的那只老虎。 以前不知道也不好问,现在他俩的关系不同, 陈玥推了推他, 直接就问了。 “喂,我门口的那只大虫是不是你放的?” 薛琢警惕起来,装作没有听见,僵硬的转移话题:“听说储姑娘回京城了, 要不要去看看?” 陈玥明白了,她冷哼一声,不打算和他计较,毕竟大虫还给她创了收呢。 储清一个月前来了信,说要择日会盛安来,她似乎放下了某些东西,不在坚持躲避京城的一切。 陈玥其实一直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错误,在他的记忆中,书里的储清回盛安回的很早,也很顺利。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并不像她记忆中所呈现的那样,储清似乎对京城很抵制,对薛琢的态度也很奇怪。 甚至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薛琢的身份。 陈玥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找薛琢打探过,储清与他之前并不相识。 这不能解释的一切,陈玥只能以“隐情”这两个苍白的字来解释,总不能除了她这个穿书的,还能有一个重生的吧? 她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怪念头甩出去。 储清离开雾灵镇之后,陈家食肆就交给了顾清荷与李二打理,这次一起随储清来京城的还有一个熟人——陈塘。 夏至那天两人定了亲,陈塘便愈发的黏在储清身边,恨不得变成她身上的一个挂件,这次回京城,怎么能少得了他。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盛安。 陈玥并不想与原书中的女主产生太大的联系,众所周知,言情文的中心都是女主,接近女主就意味着接近麻烦。 但与此同时,储清又是她的朋友,陈玥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劝她疏远储清,一个告诉她真朋友不怕麻烦。 她纠结半晌,还是决定去探望储清。 陈玥安慰自己,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再说了,储清回了京城,没准以后她还能多一个得力助手呢。 如果她愿意继续在陈家食肆的话。 于是在冬至这天,陈玥把手里的活计放下,专门为探望储清准备了伴手礼。 她带的是芋泥肉松小贝,做法算不上复杂,需要的东西也不多,无非是面粉、鸡蛋,再加上芋头和肉松罢了,但味道实在不错。 肉松也是她亲自动手做的,用的酱油是秋酱油,味道鲜浓,口感醇厚,做出来的肉松也别有一番滋味,与平日里常吃到的相比,更添一分美味。 成品虽然精致小巧,但小小的身子里却蕴含着丰富而美妙的味道。 陈玥一路上心中十分忐忑,离开雾灵镇之前,她表现出来的对储清十足的冷淡,想必储清也看得出来。 如今心结解开,第一次上门,她心里未免紧张,虽说两人之间有书信往来,但是面对面相比,实在比不了。 两人一见面,气氛果然有些尴尬。 倒不是储清对她心怀芥蒂,而是她心里忐忑,所以有些局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打开带来的东西:“这是我最近新做的肉松小贝,你快尝尝。” 她俩拉了会儿家常,就在陈玥尴尬的脚趾扣地的时候,薛琢撑着把伞来了。 她像是得到解救似的,“蹭”地站起来。 储清对她投向诧异的目光。 陈玥走到门口去迎薛琢,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飘飘扬扬的细雪,雪下的不大,给地面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灰尘似的雪。 薛琢打着伞,身后还跟着陈塘。 陈塘看起来比年前稳重不少,到底是定了亲的,不再像之前那样炸炸呼呼。 薛琢手里带着一个油纸包,油纸包不大,小小的一个,被塞到了陈玥的手里。 陈玥立时笑得眉眼弯弯,什么尴尬忐忑全都不见了踪影。 储清看着这一幕,脸上难得有了点表情,她的眉毛有些纠结的皱着,注意力都放在了陈玥那里。 陈塘一看就不高兴了。 别人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不看他? 他拉住储清的手,试图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然而储清并不搭理他,出神地看着陈玥和薛琢,一时回不过神来。 没想到这个男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她看着薛琢把一包糖果塞到陈玥手里,两个人亲亲秘密的说话,即使薛琢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依旧看得出他是真心快乐的。 是装的?还是真的? 他真的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心吗? 储清想起上辈子自己死的时候的痛苦,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团。 “储姑娘要吃松子糖吗?” 陈玥不自然的问道。 自从薛琢进门以来,储清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她看的时间太长,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 她被看得浑身不舒服,不由得想到,难道剧情的力量不可阻挡,储清还是对薛琢产生了感情不同? 她的眼神偷偷瞥向陈塘,陈塘委屈着一张脸,努力吸引她的注意力,却没什么作用。 不得已,她只能出声打断储清的思绪。 储清的眼神自然而然的转移到陈玥身边的松子糖上去,松子糖颗颗分明,被完完整整的包裹在褐色的油纸包里,没什么特别的,却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她收回眼神,一不小心看到了旁边的薛琢,与面对陈玥的薛琢不同,对着她的学追哦有着她最熟悉的表情,她以前最经常面对的那种深不可测,让人望而生畏的表情,只一眼,就仿佛让她回到了过去水深火热之中。 储清的眼神像是被烫着似的缩回来,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 陈塘丝毫不觉几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蔫蔫儿的坐在储清身边,活像只失去了斗志的大公鸡。 储清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陈塘情绪低落,安抚似的递了一颗芋泥肉松小贝给陈塘,陈塘重新快活起来。 陈玥暗暗想自己看走了眼,陈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变稳重?刚开始的稳重都只是错觉罢了。 看看现在,不就原形毕露了吗? 她低头吃了几颗松子糖,忧心忡忡的,不时担心自己躲不过剧情的摆弄。 手里的松子糖刚吃完,就有一颗芋泥肉松小贝被递到面前,肉松小贝圆乎乎的,外面还裹着一层金黄美味的肉松,陈玥笑了笑,接了过来。 这笑容与她平时的笑容不同,薛琢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暗暗拧起眉,把来这儿之后的所有行为一一捋顺,没发现能够影响陈玥情绪的地方。 这不可避免的让他感到失落。 他心里轻飘飘的没底,陈玥无疑是离他很近的,至少大部分时间是这样。 但有的时候,他又忽然觉得她离他很远,甚至有些飘忽,有种让她抓不住的感觉,恨不得直接成亲,把她关进那座彻彻底底属于他的牢笼里。 但他的理智拉扯着他回到现实生活中,让他明白,只有在外面的陈玥才是真实的、快乐的、让他心折的。 看着陈玥吃了他的肉松小贝,薛琢感觉自己的心重新从那种病态回归到正常。 肉松小贝一入口,首先尝到的就是肉松的味道。 陈玥亲手做的肉松,做成肉松小贝之前她已经品尝过,肉松的制作过程中,用的是最好最美味的秋酱油,是用使用的更多的清酱的改良版,所以做出的肉松蓬松鲜美。 肉松小贝不大,两口就可以吃完一个,陈玥心满意足的咬一口,里面的芋泥馅料随后而来,让她的味蕾得到了满足。 她三下两下把肉松小贝吃完,拿了一个递给薛琢,薛琢用手去接,却被陈玥躲开了。 他疑惑地看过去,陈玥笑得一脸得意,朝他摇摇手,指了指他的嘴角。 薛琢无可奈何的张开嘴,不顾身边震惊的另外两个人,面色如常的吃完了陈玥递给他的肉松小贝。 吃完了东西,陈玥说明了来意,她似乎有些忐忑:“储姑娘回了京城,以后还来不来食肆了?” 她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一会想储清拒绝了她该怎么挽回,一会又想是不是远离她会更好。 储清倒是没怎么犹豫:“自然要回去的,以后的日子,还要老东家多包涵。” 尘埃落定,陈玥的心思这才定下来,离得远不远近不近的,要是剧情不肯放过他们的话,再远也没什么用。 陈玥一身轻松,她脸色爽利不少,像是想通了,笑道:“正好新开的食肆没人打理,储姑娘来的正是时候。” 可不是正是时候,她手里的账本也可以交一部分出去,分出一部分心思去找个专业的账房先生了。 ☆、清汤面 一个好的账房先生不是那么好找的, 陈玥打听了半日,也没找着合适的人选。 好在储清尽职尽责, 把食肆的账目打理的清清楚楚。 陈玥动了心思, 现在食肆里的厨子已经够了, 缺的就是账房先生, 不如让储清长久的留在账房的位置上,等日后寻到合适的人选再说。 与储清商议过后,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又是一年春天,离商议好的婚期愈来愈近,薛琢最近忙的脚不沾地, 陈玥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 前几日见的时候,薛琢的状态不太好, 刚过完新年, 按理来说应该是正开心的时候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薛琢的眉间生生多了两道刻痕。 陈玥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喘着气, 有些失神。 梦中的景象像是她亲眼见过一样历历在目,蝗虫如同狂风过境一般, 摧毁田地里的庄稼。 因为缺水而干涸的土地上, 粮食长得干瘪瘪,蝗虫一经过,粮食颗粒无收,只剩下了一颗颗干巴巴的杆子。 她缓过来, 回想起梦里沙砾一般蝗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揉了揉胳膊,陈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明月高悬,还在深夜,屋外死一般的寂静。 她喝了口水,重新睡过去。 天色雾蒙蒙的,陈玥睁开眼,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但又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陈玥无聊之下开始捋顺原书里的内容。 现在是安顺六年,按照书里的发展,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旱,紧接着,就是大旱引起的蝗灾…… 蝗灾! 陈玥面色沉下来,事情竟然这么巧,书里和梦里同样是蝗灾。 莫非是她的大脑在示警? “安顺六年……”他从床上翻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亮,沉吟,“安顺六年……” 然而想了半晌,也没想起安顺六年到底是哪一年,她越急越精神,脑子里现在只想想起来蝗灾到底发生在哪一年,丝毫睡意也无。 月亮往西偏移几分,陈玥怎么也想不起蝗灾到底发生在哪一年了,她一拍脑袋,心里懊恼:早知道有今天,她非得把那本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不行。 这件事一直让她苦恼到二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心里总计挂着蝗灾的原因,他总觉得今年的雨水来的异常晚。 甚至她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干燥的微尘。 蝗灾可是件大事,她不敢耽误,打算将这件事情先告诉薛琢,不管是不是真的,未雨绸缪总比打无准备之仗要好。 薛琢来的时候一脸倦容,脸色看上去甚至有些发白。 陈月心里记挂着事,原本想将这件事情早些告诉他,一看他的脸色又心疼起来,但关乎千千万万的百姓又不能不说。 她回到厨房,亲手下厨做了一碗简简单单的清汤面,清汤面看上去虽然寡淡,吃着却滋味儿十足。 做法虽然简单,却需要早做准备。 高汤是食肆里常备的,简简单单的一把面,从水里捞出来加上一首高汤,半勺清酱,几滴香油,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这样一碗香气四溢,颜色清淡的清汤面就做好了。 天□□晚,春天的晚风还有些凉,来一碗清淡的清汤面,足以抚慰空荡荡的肚子。 面刚一入口,薛琢便感觉整个灵魂都受到了微风的轻拂,几日来连轴转的烦躁都被一扫而空。 两年前雾岭镇的匪盗看上去就不太对劲,他顺藤摸瓜的追查下去,却发现线索总是时隐时现,直到近日才有冒出些苗头。 再加上婚礼的筹备以及朝中的琐事,薛琢真的是忙得昏天黑地,就连今天到陈家食肆来,都是挤出来的时间。 见到了陈玥,又吃到了她亲手做的清汤面,薛琢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时间紧,留给他们两个人的私人时间不多,薛琢三下五除二的大口吃完碗里的清汤面。 陈玥心里打着腹稿,她纠结了半晌,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说。 若是说实话,说他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恐怕会被人当成疯子吧。 眼看薛琢碗里的清汤面要吃完,她心不在焉的应合着薛琢的话。 她斟酌着开口:“你觉不觉得,最近的天气有点儿不太对劲?” 薛琢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向她,道:“是有些不太对,你今日总是走神。 陈玥被他说的一愣,仔细品了品,觉得他话里的这句不对劲,不是在说天气,而是在说她。 “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今年一次雨也没有下,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陈玥尽全力想引导他想到干旱这件事情上去,她神色严肃,薛琢见状也思考起来。 “虽说今年还没有下过雨,但时间尚早,也不足为奇。” 陈玥语塞,她挥开薛琢伸过来的手,皱着眉,换了个对策:“我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这下薛琢终于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她身上,挑眉问道:“与你今天的问题有关?” 他说的话还有些不在意,二月还早,在他看来,不下雨也是正常的事,这件事对他的吸引力还没有观察陈玥的表情的吸引力大。 陈玥一心顾着把蝗灾的事情透露给薛琢,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她脸色愈发沉重,声音也沉下来:“我梦见今年好长时间没有下雨,西北甚至发生了蝗灾,梦里的蝗虫铺天盖地的飞过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薛琢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他正襟危坐,询问道:“你确定是西北?” 陈玥点点头,她记得的确是西北来着,就是具体位置记不清了。 薛琢眉头拧起,沉声问:“能具体点吗?” 看他终于重视起来了,陈玥倒不可思议起来:“你相信我的梦?” 薛琢的眼睛看向她:“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下子陈玥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她低垂下头,听到薛琢沉稳的话:“这种没有根据的事,不会有人管的,过两日我亲自去瞧瞧。” 听他说要亲自去,陈玥不由得担心起来,毕竟在原来的剧情中,薛琢的命运还挺坎坷的,这次去西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因着这一点,她绞尽脑汁,想把具体的低调想出来,半晌也没什么作用,她又一次恼怒自己没有看得更清楚一点书里的内容。 “对了,要是有蝗灾的话,一定是从沼泽之地出来的,若是西北范围太大,不如将目光放在沼泽湖泊上。” 天气愈发暖和了,但又是连着一个多月没有下雨,距离上次下雨已经过去了四个月,空气中仿佛飘满了灰尘,让人愈发烦躁。 陈玥每日里忧心忡忡,这状况,更加像是要闹蝗灾,天气越干,蝗虫越容易生存。 薛琢已经走了一个半月了,他一个人收拾好了东西就往西北去了。 西北水土不肥,若是有蝗灾,很容易导致百姓不满而起义。 书里就是这样的发展。 盛安城里一派歌舞升平,不知道危机已经开始在西北方发酵,等盛安城里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各地百姓缺衣少食,起义频发。 薛琢自然而然的被皇帝派出去镇压起义,目的却不是为了镇压起义军,而是想让双方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这一切最终被薛琢识破,他将计就计,起义军被他收规,成了他的一只手臂。 最终帮他推翻了现任皇帝的统治,自己登上了宝座。 想到这,陈玥心中愈发纠结,她本来没想这么多,只是不想看百姓们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最主要的是,她只想安安分分做个生意,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食材减少,价格上升。 到时候食材又贵,吃得起饭的人又少,那还赚得到钱? 她的小算盘打的一套一套的,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薛琢竟然亲自去了西北。 尤其一走就是一个半月没有消息,她都要急死了。 然而急也没用,西北路途遥远,交通又极为不便,她再怎么急,也不可能长翅膀飞过去。 陈玥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终于在一天早上听到了一点关于西北的消息,是一位西域客人带来的。 盛安城繁华,不少周边国家来的商人来盛安做生意,今天来的,正是位做生意的西域人。 西域人眉骨高,鼻梁挺拔,眼窝深邃,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棕绿色的眼,在一片中原人中格外显眼。 他一来食肆,陈玥的目光就聚集到了他身上。 陈玥热情地送了他一盘牛肉干,牛肉干劲道香浓,用上好的牛肉烘干,再加上用了陈玥特制的调料腌制,滋味十足,是休闲磨牙的圣品。 西域人吃得满足,陈玥趁机和他攀谈,终于问出了西北的状况。 西北的确比盛安这边还要干燥,但因为当地官员把半干涸的沼泽都平了,不仅平了,还放火烧了一遍。 现在已经种上了农作物,杜绝了蝗虫的泛滥。 据他说,之前就有人曾经发现过沼泽里的虫豸变多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官府下命令平沼泽,才发现里面藏着异于平常数量的虫豸。 “幸亏发现的早,不然天灾人祸的,可还怎么活呦。” 棕绿色眼睛的西域男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大大小小的事恨不得都说上一遍。 ☆、担忧 好不容易把西域来的客人送走, 陈玥松了一口气。 普通人和这位西域人搭话,那可真是挺不容易的,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说话的人少, 一找到一个话题, 他就像是终于有机会打开了话匣子, 叭叭叭说个不停。 送走了这位客人,陈玥列了张计划表。 今年的干旱看上去依旧还要向原本计划中的那样发生, 到时候一定有很多人被迫卖儿卖女,甚至是失去生存的空间。 对食肆的发展也有不好的影响。 她想起书中对普通百姓的描述,以前看书的时候, 这种景象在读者眼中都只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和许多人一样, 陈玥对于书里轻描淡写的这两笔描述没有产生过任何想法。 但如今她到了书里, 才对这种情况有了深刻的认知。 这些事在现在的她眼里,不再只是没有感情的描写,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她想尽力做点什么。 即使食肆的经济情况也会因为这些灾难而下滑, 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这场灾难夺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能尽一分力是一分。 大门“呯呯呯”的响, 声音急促又清脆,陈玥放下手里的事情, 一开门, 她愣在了当下。 暖风轻柔的吹过,带来一阵花香。 “好久不见。” 门外的薛琢背对着光,身形消瘦,与之前相比, 更显得憔悴三分。 他脸上带着很难见到一次的笑容,陈玥却顾不上瞧,一下子跑上去,抱住他的腰。 “你回来了?” 许多话在耳边,却都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嘴,只有这句最朴素的话脱口而出。 薛琢打开怀抱接住她,声音轻轻的:“嗯。” 天知道他走的这些时间里有多么煎熬,这种煎熬,是以前的很多年里都没有过的,就算是他父皇驾崩的那几年,他也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煎熬感。 事情一解决完,他就抛下身边的几个人独身回了盛安。 只为了早点见到她。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他张开双臂,接住向他跑来的陈玥,心满意足。 一路上的奔波劳累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满足的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抱住了她。 片刻之后,陈玥松开手,往后稍稍退开一步,薛琢却还抱得紧紧的,她挣扎着从薛琢的怀抱里退出来。 抬头一看,薛琢僵着一张脸,不满的看她。 陈玥抿着嘴笑,不理会他的不满,拉着他的手进了食肆。 被挣开的薛琢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居然还要推开他!难道她都不想他? 他正这样想着,就被陈玥拉住了手,他的脸微微变红,被西北风沙侵蚀过的、不复以往的白皙的脸上,出现的这一抹小小的红晕并不显眼,但陈玥依旧看出了他现在就像是被顺过了毛一般,如沐春风。 这么长时间不见,依旧像以前一样,这么好哄。 陈玥心里偷着乐,眼角眉梢都带了笑容。 她拉着他的手,把他蠢蠢欲动的手抓在自己手里进了屋,随即将他按到了椅子中。 陈玥站在一旁打量他,直看得他满腹疑惑。 几个月不见,原本身材挺拔的薛琢瘦了两分,不仅瘦了,还黑了。 但这更给他添上一分英武和硬朗。 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陈玥笑眯眯地看他,冷不丁的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跌到了他怀里。 她的脸撞到了薛琢的身上,一不小心被他硌了一下。 陈玥“嘶”的一声,薛琢赶忙将她拉起来,声音急匆匆的:“硌到哪里了?疼不疼?” 低着头的陈玥眼睛一转,“诶诶呦呦”的叫唤起来:“诶呦,疼死我啦,你怎么这样……” 她装作很痛苦的样子,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倒,跟碰瓷儿似的,薛琢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的接住她,正要说些什么来安慰陈玥,却听到了陈玥的笑声:“真是许久未见了,你竟然连玩笑也分不出了。” 她一面说一面笑,能见到这样的薛琢的时候可不多呢。 薛琢一听她笑就知道自己又被糊弄了,他的脸色先是变得无比正经,活像是学堂里的老先生,随后听着陈玥的笑声,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人笑够了,薛琢从怀里掏出硌了陈玥的罪魁祸首——一块细腻的羊脂白玉。 这款白玉被雕刻成一只猫的样子,两只眼睛黄澄澄的,像是雪地里的一汪湖水。 整块白玉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小猫的毛发纤毫必现,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雕刻的玉匠心思灵巧,正巧将这块玉上唯一的杂色雕刻成了猫儿的眼睛。 更显得浑然天成,不带一丝工匠气。 “这是哪里来的?真漂亮。” 陈玥接到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小猫只有她的三分之一个巴掌大小,正巧能让她拿在手里。 见她玩的欢欢喜喜,薛琢心里面舒坦了。 “自然是我在西北的时候买到的。” 陈玥听罢,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给了他一个不信的眼神。 “这块玉的品相也好,雕工也好,都属上成,买恐怕是买不到吧。” 她眼尾上挑,笑容明艳,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再说“我早就看透了,别想糊弄我”。 薛琢心虚的咳了一声,解释道:“的确是买来的。” 不过是他用了些手段而已。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他边说边站起身来往外走,陈月跟在他身边边走边问:“这么快就要走了?” 从见面到现在才刚过了半个时辰,他许久未见薛琢,自然对他依依不舍的。 若是没记错,朝廷中现在已经是一片混乱景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流民起义。 到时候不知道两个人又是多久才能见一次面。 想到这儿她不禁又担心起来,薛琢作为原书中的男主,自然经历了重重磨难,即使书里没有对这些事情进行详细的描写,陈玥也能猜想到,这些事情绝不简单。 单单是后来针对薛琢的暗杀背叛等都是层出不穷的。 虽然这些事情在原书中都是轻描淡写的一笔,作用也不过是推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发展,但是有真真切切的身处在这个时代,才会发现这些轻描淡写的情节有多么危险。 陈玥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着急。 这些事情她都知道,可是他并不能说出来。 先不管说出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薛琢不认为她是什么妖魔鬼怪,恐怕也不会信她的话,只会把他的这些话当做胡言乱语。 毕竟不会有正常人会说这些“预示未来”的话。 她急的脸色涨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只能紧紧跟在薛琢身边,一直跟他走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薛琢认认真真的打量她,嘱咐道:“我带了一些西北特有的种子回来,不过没带在身上,之后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他的眸色深沉:“最近盛安不太平,保护好自己。” 盛安城的气氛的确如薛琢所说的那样紧张起来。 街上巡视的军队越来越多,往常在街道上叫卖的小贩也不敢再出来。 一时之间,盛安城竟然安静下来。 这在以往的几十年里是从未有过的。 陈玥接到了薛琢送来的种子,这些种子是棕黑色的,又轻又小,来送种子的人告诉她,这些居然是萝卜的种子。 陈玥想到这些萝卜种子是从西北带来的,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胡萝卜。 胡萝卜之所以叫胡萝卜,就是因为它是从国外传过来的。 除了胡萝卜的种子,甚至还有一大包的西瓜种子,西瓜种子不用别人告诉陈玥,陈玥就能认出来。 西瓜其实很早以前就在与周边的交流贸易中传到中原来了,只是传的时间长了,很多西瓜其实不如西北长出来的西瓜甜。 这不仅仅是因为土壤和气候的不同,其中也有种子的原因。 她将这些种子妥善的收藏起来,那算明年再种进去。 至于今年,还是安安心心种一些耐旱的作物才好。 薛琢回来那日待的时间实在太短,她还没来得及问蝗灾的事情,由于消息的不灵通,过了两天关于西北的消息也没有传到盛安城来。 陈玥心里异常担忧,蝗灾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在现在的条件下,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治理好,再加上干旱,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到时候就算是她的红薯生命力再强,恐怕也没什么用。 陈玥这两天频频走神,一方面她在为之后要发生的灾难担忧,另一方面,她实在对薛琢放心不下,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薛琢发生那些原本可以避免开的灾难。 再一次切菜差点剁到手指之后,大丫和二丫合力将她拉出了厨房。 陈玥失魂落魄出了厨房,若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挣扎了半日,冒着可能会被发现的风险,给薛琢写了一封信。 为了防止被薛琢看出来,他还特意将毛笔换成了碳条,做成了简易的铅笔,这样它的字写出来就和薛琢以往见过的她的字有了很大的区别。 陈玥将接下来会发生的风险一一写上去,写完之后仔细回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才满意的吹了吹纸,把它装到了信封里。 ☆、后盾 薛琢这两日焦头烂额。 距离他父皇的离奇去世已经过了五年, 唯一的怀疑对象就是当时在病榻前侍疾大皇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 他的好皇兄。 这件事情查了五年, 终于露出了些苗头。 找到的线索像是猫抓老鼠似的, 只差找到最关键的一件证据, 就能确定他当初的猜想是正确的。 但就是这一件关键的证据却怎么也找不到, 让人抓不着头绪。 再加上新的一年以来一场雨未下,百姓们怨声载道, 朝廷上居然还一片歌舞升平之景,竟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危险的境地。 尤其他皇兄近日以来愈发昏聩,整天不是到后宫寻欢作乐, 就是整日里求仙问道。 被一些假道士哄骗的团团转。 回了魏王府,他身边的小厮青峰恭恭敬敬的递了一封信上来。 薛琢接过信, 一字一句的读完, 起先他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青峰恭敬地立在一旁, 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在看到这封信之后, 脸色变得越来越黑,他等着他的吩咐。 信不算太长, 只有两页, 但里面的信息量却很大,香浴盐一样说出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甚至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加上了一些只有皇室才知道的辛秘,刚开始她只不过是抱着看笑话一样的心态来看这封信, 想要看看写信的人能把事情编到哪种程度。 没想到越往下看就越让人震惊。 心中隐隐揭露出来的一些辛秘,别人不清楚,他却清楚的很。 看到最后,已经容不得他不信了。 他的脸色严肃起来,看着上面写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他侄仔细细地将信纸折好,沉声问道:“送信的人呢?” 边问边往府里走。 见他认真起来,青峰也不敢不当回事,连忙回道:“被我请到偏厅了。” “不过”,青峰皱着眉,很为难的样子,“是个小孩子。” 薛琢的脚步微顿,提供消息的人既然选择了用信这种形式,自然是不想让他知道送信人是谁,可他没想到来送信的,竟然会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他大踏步地往偏厅走,青峰紧紧跟在他身旁。 看到送信人的时候他也惊讶了一番,不过他已经询问过,这小孩子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他觉得到了殿下手里,一定比他们更有效率。 薛琢进了偏厅,果然里面坐了个小男孩儿,年轻不大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不知所措。 薛琢对青峰使了个眼色,青峰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躲在门外偷听。 偏厅里只剩下了小男孩儿和薛琢两个人,小男孩儿战战兢兢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大概是听过薛琢的名声。 薛琢问了半日,小男孩瑟瑟缩缩,一问三不知。 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薛琢只能放弃从男孩这里得到相关消息的想法,想必信的主人,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吧? 叫青峰将这个小男孩儿送出府,薛琢坐在主位上低垂着眼睛,一字一句的仔细看信上的内容。 信上写的十分详细,甚至连他之后的规划也在其中。 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若是写信的人没有恶意还好,对他产生了不满,投靠其他人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想想一个人将你的情况一一掌握在手中,却又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今天为你提供了消息,明天就可能转投入其他人的阵营。 薛琢的心沉下来,暗暗打定了主意,觉得这个提供消息的人绝对不能留。 …… 陈玥找了个小孩儿把信送出去,心里安定多了。 剧情已经崩的差不多了,并且没有像原剧情发展的趋势,陈玥觉得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她忙着开发新业务,因为干旱的原因,她推了好几次来请她亲自动手主持的宴会,雇佣了一大批百姓到田里去耕种。 太阳渐渐移到了中央,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尘土。 虽然十分辛苦,但这些都是未来一年的保证,种的这些东西,足够她们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年了。 除此之外,陈玥还采购了大批的白米,大部分是糙米,还有少部分的精米,毕竟需要的米量大,不可能全都买精米。 大丫和二丫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一个劲儿的劝她不要买这么多米。 “东家,这么多米,我们食肆一年也用不完哪,到时候成了陈米,可就不好卖了……” 二丫现在车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麻袋往车上搬急得跺脚,生怕自家东家是一时糊涂。 她是真想不明白,怎么东家突然要买这么多米。 之前添置了土地还可以理解,毕竟现在食肆越做越大,自己种食材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这样也能更好的保证食材的质量。 可是这两天陈玥的操作让她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么好的土地,怎么全种上了什么红薯?这都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而且今天居然又买了一堆米,光是这些米就花了不少钱,更何况还要专门为这些米买地方做粮仓,若不是食肆的生意开的大了,恐怕禁不住这么造。 二丫觉得自己的东家是疯了。 然而到了六月,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天气转眼到了夏天,空气越来越热,却不见一滴雨。 二丫望着晴朗的天空,第一次祈求老天爷赶紧下一场大雨。 这个时候,粮商们纷纷闻风而动,囤积起大米来,卖粮食的铺子也改成了限量销售,粮价飞速上涨,一下子涨到了原来的三倍。 土地里的禾苗都渐渐枯死了,甚至连河水都小了很多。 百姓日日夜夜祈求着老天怜悯,下一场雨,朝廷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奢靡。 前两日听梁采芜讲,梁大人因为在朝廷上劝谏皇帝重视民生,尽早应对干旱而被敕令闭门思过。 朝廷上没人敢再提这件事。 现在看上去还是一片祥和景象。 然而作为穿书者,陈玥知道,黑暗与危险已经在悄悄来临。 度过了一个青黄不接的春天,粮价上涨,百姓们只能饿着肚子,勒紧了肚皮过日子,等东西都吃完了,就算是流民也会奋起反抗。 陈玥微微失神,忍不住再次为薛琢担忧起来。 为了避免掉马,陈玥从没有在薛琢面前提过任何一句相关的话题,所以并不知道薛琢对信的看法和应对方法。 万一他根本没有当真呢? 若是这样,岂不是白写了? 她后知后觉的着起急来,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烤。 所以等薛琢到的时候,陈玥忍不住想要试探。 她一心都在薛琢对信的看法上,没有注意到薛琢的失态。 还没有开口,忽然被薛琢一把抱住了。 他的下巴放在陈玥的头顶上,双手勒紧了陈玥的腰,像是紧紧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陈玥从自己的心思中回过神来,终于发现了薛琢的不对劲儿。 她抽出手,微微抚摸薛琢的头发。 “夫君为什么事忧愁?” 她微微笑着,想要逗薛琢开心,以往他总是暗戳戳的撒娇想要她叫他夫君,今天为了逗他开心,她故意这样称呼他。 哪想到今天的薛琢和以往却不同,他耷拉着眉眼,抱她抱的更紧了。 陈玥拧起眉,一头雾水,薛琢平日里不是这么情绪外放的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情绪这么低? 她反手抱住他,默默安慰。 片刻后,薛琢的手终于松开了些许,陈玥松了口气,再抱下去,可要憋死她了。 薛琢沙哑细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月亮,你想当皇后吗?” 陈玥心里一惊,完全没注意到薛琢的称呼,只听到了足够让他杀头的话。 她急急忙忙站直身子,匆匆的说:“你怎么想到这了?这种话也是随便说的吗?” 薛琢低着头,没说话。 陈玥缓过来,将门关紧,心里叹气,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样下去,薛琢的劫难还多的是。 毕竟真的造反,可不像是书里写的那样轻松。 她回到薛琢跟前,牵住他的手:“你打定主意了?要是我说我不想当呢?” 如果当皇后的代价是薛琢九死一生,她当然选择不当,可是薛琢真的甘心为了她放弃这一切吗? 陈玥不确定,看过书的她在明白不过,薛琢对于那个位置的执念和对他的意义。 可以说,薛琢的悲剧,都是皇位上的那位一手造成的。 他少年聪颖,原本是内定的太子,被众人夸赞羡慕的存在,就因为皇位上那位,他一个年纪不大并且只会读书习字的少年,被迫上了沙场。 原本是想让他彻底死在边疆,再也不要回来,没成想,人没死,还日日打胜仗,打的胡人节节败退,不敢逾越一步。 “我父皇,是被毒死的。” 陈玥伸手拍他的背安慰他,他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备,就直接砸了下来。 他的声音沙哑,甚至有些断断续续的。 陈玥明白,薛琢已经得知了真相,她阻止不了薛琢复仇,也没有资格阻止。 整个宫里唯一对他抱有厚望的亲人被自己的亲哥哥毒死,还三番五次的想要除掉他,任是谁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地放下。 陈玥不再提不想当皇后的时,他想做便去做,反正东西她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她阻止不了薛琢去做这些危险的事,但可以为他的胜利出一份力。 她紧紧抱住薛琢,想多给他一丝安慰,又想起那封信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看,有没有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终于快要完结了 ☆、雪媚娘 她有心想试探一番, 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陈玥抱住他微微出神,张了张嘴, 一不小心说出了声:“你这两日, 不出京城了吧?” 她抬起头, 直视薛琢, 眼神里带着希冀。 薛琢却微微避开了他的眼神:“也许罢。” 他对这件事情没有把握,按照那位的秉性来说, 前方出了□□,被派去的一定是他。 自从查明了真相,他已经明白了, 他这位好皇兄不过是日盼着他早点死罢了,嘴上说着锻炼他给他机会, 心里却恨不得他死上一万遍。 陈玥低下头。神色落寞, 但也知道,这件事情他做不了主。 “若是再让你去,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什么湖边啦, 酒楼啦,一定要少去才好。” 陈玥的声音轻轻的, 像是在自言自语。 薛琢听了一愣, 这两个地方恰巧是信上写的他会出现意外的地方。 一场湖边的刺杀和一场酒楼里的毒杀。 薛琢的眸光深沉几分,拉紧了陈玥的手,没有说话。 “干嘛突然拉这么紧?” 陈玥在担忧中缓过神了,发现自己的手被抓的紧紧的, 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试着把自己的手从薛琢手里抽出来,却没有成功。 她抬头去看薛琢,只见薛琢移开了目光,干巴巴地叮嘱她:“这两日城里越来越乱,不如先到我的别院里避避风头?” 陈玥探究的看他,但他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向陈玥,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心虚。 陈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逗他,直言道:“你也说了越来越乱,食肆里没个主持大局的人可不行,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自己出去躲风头?” “真的不行吗?” 薛琢沉着脸,挣扎着问。 他口中的别院是前几年秘密添置的,就在京郊离京城不远,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院子是属于他的。 自从添置了这所小院儿,他一次也没有去过,原本是用来以防不测的。 表面上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其实外宽内严,既不好近。也不好出。 他原本打定主意,若是陈玥答应了他的要求,便把她周周全全的保护起来,一方面这样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而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有隐隐的不安与怀疑。 不把她放在自己可以看到的范围内,他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然而陈玥的第二次拒绝斩断了他的这个念头。 薛琢讪讪地打消了这个想法,回头却把青峰送了过来。 青峰自小就在薛琢的手下待着,对这位未来的女主人十分好奇,听薛琢吩咐他去陈玥那里,欢欢快快的应了。 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的陈玥,第二天一开门,见到的就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大男孩儿。 虽说订了亲,但他对魏王府的事情知晓的并不是很多,青峰可以说是她熟悉的人之一了。 要说陌生,那也的确是陌生的。 毕竟她和青峰加起来只见过两次面。 陈玥当然不乐意,作为书外人,他自然知道青峰对于薛琢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更希望青峰安安分分的留在薛琢身边,这样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价值,把青峰放在她这儿,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但她又推脱不过,实在是青峰的理由太正当,她一说什么,青峰就只有让他去找薛琢商量这一句话可以说。 陈玥心里急的要命,毕竟还是薛琢的小命重要。 她放下手头的活计,就要往魏王府去,没想到清风就拦住了她。 “殿下今天领命出去了,恐怕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见陈玥一向带着笑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他连忙解释道:“您别多想,是今日刚领的命,走得急,殿下这才没来得及跟您说。” 陈玥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好。 她哪是因为薛琢没有跟他说这件事,他是怕薛琢出了事儿。 明明昨天才说不会出京城的。 但她又能理解,毕竟上面下了个命令,即使是薛主也没有推辞的余地。 于是从这天起,陈玥身边就多了一个让很多人都觉得眼熟的大男孩儿。 天气越来越干燥,粮店里卖的米也越来越贵,食肆里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来吃饭的人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就连整条街的客人都不如,以前都没有多,很多铺子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路上经过的行人个个苦着脸,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京城都这样一副凄惨的光景,不知道其他的地方该是怎么样的。 陈玥愁的不行,不知道薛琢去的地方会不会起□□,若是到时候那件事情一出,直接就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食肆里的伙计们也愁眉苦脸的,生怕陈玥支持不住,入不敷出,把他们都赶走,幸好陈玥这两年赚了些银子,暂时还周转的过来。 各地的起义来的猝不及防。 陈玥记忆中的那件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沉迷修仙问道的皇帝要在京郊修建一座别宫,专门供养道士以及自己用来修炼仙丹。 为此,他丝毫不顾及现在严重的形式要求加收福禄税。 美其名曰要为天下百姓祈福。 这还得了,旨意一下达,朝廷中的反对声不绝于耳,抗议无果后,几位老先生纷纷构架卧床,来表达对当今的不满。 陈玥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就心里一紧,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旱情最严重的西北方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起义。 听说皇帝震怒,一个命令之下,薛琢马不停蹄的又赶到了西北方。 陈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然而急也没用,离得太远,她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时候,她对自己的生意愈发不满,若是她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起码多多少少能帮上一些忙,现在倒好,她的生意只集中在京城和雾灵镇两处,对西北方的薛琢鞭长莫及。 她手里揪着薛琢很早以前给她的帕子,过了这么久,薛琢送她的东西渐渐多起来,但她着急的时候,被她拿开排解情绪的,却依旧是这方帕子。 帕子被保存的很完好,但在她手里,渐渐变得皱巴起来。 陈玥脑子里乱哄哄的,听说西北那边民风彪悍,再加上薛琢多灾多难的体质,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在这种情况下,陈玥的身体消瘦了不少,脸颊上的肉都清减了。 大丫和二丫担忧极了,想着法子逗她:“东家,听说前儿个周姑娘家里给她订了亲呢,你猜猜是谁?” 她脸上带笑,努力想让陈玥开心起来。 陈玥蔫蔫的:“谁?” 大丫和二丫对视,眼里都有些担忧。 “是梁姑娘的兄长。这下子她们两位姑娘可有的吵了。” 陈玥突然站起来,大丫和二丫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只见青峰急匆匆的进了门,双手缩在袖子里。 “可是有消息了?” 陈玥声音匆忙,充满了期望。 青峰点头,把袖子里的一封信拿出来递给陈玥。 “诸事皆安,勿念。” 短短六个字,写的十分潦草,陈玥的心却安定下来。 若她记得没错,当时的两次“意外”都是在到西北的初期发生的,既然皆安,必然是听了她的话,躲过了一劫。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信收进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里面装着各种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都是薛琢带给她的。 陈玥的手指从上面一一抚过,“啪”的把匣子盖上。 …… 盛安城城北,一个晃晃悠悠的老人拄着拐棍,头发花白,手里紧紧抓住一只破破旧旧的陶碗,径自往自己的地盘走。 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家里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小女儿,这碗粥可是救命粥。 他小心翼翼的想要避过周围的几个同样许久没有吃过饭的乞丐们,走路走的蹑手蹑脚。 破旧的茅草屋就在前方,老化子松了口气。 幸好安全到家了。 他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走到门口,却看到几个人聚集在拐角处,瘫倒在地上。 身上的衣着和他很像,破破烂烂的,身边还放着个破碗。 老化子连忙把手里的碗往后藏,却还是被地上的几个人看见了。 “呦,这不是老化子吗?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几个人虽然在饥荒之下瘦瘦弱弱,但老化子知道,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这附近的乞丐都是一等一的凶狠,平日里为了一口吃的,可以和人拼命,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吃不上东西的时候。 他呵呵笑着,蹲下身子假装去捡东西,随手抓了一把泥土。 “这不是孙长吗,你们怎么不去东华门领粥?” 他点头哈腰的,把粥往身后藏。 孙长眼珠子一转,几个人就将他团团围住:“老化子,仔细说说,去哪领粥?” 老化子脸都笑僵了,颤颤巍巍的解释:“就在东华门,有位食肆掌柜施粥呢,你们快些去吧,晚了可就没了。” 他悄悄地把手里的泥土放了一部分到碗里,把剩下的扔掉毁尸灭迹。 孙长眯着不大的眼,围着他转了一圈,拉住他的手:“老化子,你学聪明了啊?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老化子心中叫苦不迭,腰弯成了一座拱桥:“您看,我这碗粥就是在东华门领的,原是想给我家囡囡吃的,谁知道不知怎么的,竟然进了沙子……” 孙长弯腰一看,果不其然,里面沙子不少,还掺着泥土呢。 他一甩手,带着其余的两个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碗里的粥撒出来一点,老化子心疼极了,慌忙把碗沿的粥撇到嘴里,回了家急急忙忙的把粥里的沙泥撇出来。 他心肝都在颤抖,还好粥带回来了。 他回头瞧,他可怜的女儿呦。 ☆、清汤面 陈玥的粥棚开了半日, 棚子旁边已经排了长长的队,老的少的都有。 这下子大丫终于明白陈玥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的米了。 东家果然是东家, 就是有先见之明。 库房里的糙米吃得很快, 毕竟京城的人数是不可小觑的, 一天吃的米就不是个少数。 何况粮价越来越高, 再加上盛安之外战乱频发,粮商也买不到更多的粮食了。 陈玥只能祈祷赶紧安定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 京城里的气氛越发紧张,储清被她父亲送出了京城,暂时回了雾灵镇, 街上的百姓各个都灰头土脸的。 陈玥整日忧心忡忡。 京城里戒严,现在信都传不进来了, 不许出也不许进, 焦虑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头潜伏着。 陈玥手里的糯米团在擀面杖下一转,变成了一张张圆圆的糯米皮。 她心不在焉的把奶油和切成粒的桃子裹进去,放到身边的冰鉴中。 一个个白胖胖的糯米团子在她手下成型。 夏天到了, 可不是吃雪媚娘的时候? 只可惜, 她想投喂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陈玥又走起神来,手里却一刻也不耽误, 有条不紊的把食材放到了糯米皮中。 “骗子。” 定好了时间说要夏天的时候成亲的, 可现在他连个消息也没有,眼看着再过半个月就要到定好的日子了,薛琢却还没有回来。 陈玥愤愤的把雪媚娘丢到冰鉴里冰着,就听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陈玥放下手里的雪媚娘,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听说最近有大批的起义军聚集在京郊,随时准备破门而入,这也是盛安城戒严的原因之一。 这两日紧张到路上都没有人,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怎么现在还欢呼起来了? 莫非是把起义军打走了? 陈玥皱着眉站起身来。 “东家!东家!” 大丫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只手扶住门弯着腰喘气:“外面,外面的人打进来了!” 陈玥:? “你慢点说,这声音听着不像是打进来了啊?这不是在欢呼吗?” 大丫喘够了,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们就是进来了,好像是京城里有人接应……” 陈玥一下子想到了薛琢,她着急忙慌的问:“可知道是谁在接应?” 大丫没发现她的异常,摇了摇头:“只是听人说了一嘴,不知道是谁接应的,听说宫里那位都被……”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似乎是顾及到别的,停住了话头。 陈玥慢慢冷静下来,排除掉了薛琢的可能性。 他一直都在外面,怎么可能是他接应这些人。 陈玥舒了口气,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 皇位上坐的是谁和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唯一在意的,就是什么时候这场干旱才能过去。 就在这天晚上,一场瓢泼大雨悄然而至,百姓们欢呼雀跃,觉得又有了希望,完全不知道在距离他们遥远的深宫中,龙椅上换了个人。 薛琢牵着马出了宫门,回头看了一眼在黑暗中高大巍峨,但在夜色下显得有些沉重的宫墙,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马蹄声哒哒的响,停在了陈玥的家门口。 青峰早已经等在门外,接过他手里的马缰绳,为他推开了门。 薛琢放轻脚步,一步一步稳稳的向前走。 他现在陈玥的门前,更深露重,露水很快打湿了衣裳。 薛琢脚步微移,还未转身,就听到“嘎吱”一声,屋里的窗户被推开了。 他瞬间停住了步子。 天气变热,陈玥心里又有事,好不容易才睡着,不想半夜竟然热醒了。 她推开窗户,想让屋外的凉风吹进来,推开窗户却正巧和人对上了视线。 看清楚了来的人,她的惊叫停留在嗓子中。 薛琢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抱住了。 “你回来了!” 陈玥从他身边往后退两步,拉住他的衣服,仔仔细细的看他。 月光撒下来,照在薛琢的脸上,他的脸比上一次见面更清减几分,但在陈玥眼里,他整个人都是完美无缺的。 “你受伤了没?是不是在外面吃不饱……” 她的话没问全,就被猝不及防的抱住了。 薛琢的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呼吸间的热汽一阵一阵的洒在她的后颈,让她忍不住扭动脖子。 “小月亮,一切都结束了。” 陈玥安静下来,声音轻轻的:“嗯。”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说别的,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今天晚上,青峰都给她讲了。 薛琢收买了各地的起义军,将他们联合起来,与梁王里应外合,不费一丝一毫的把城门打开了。 如今薛琢回来了,皇位上该是换成了梁王才是。 她想起之前薛琢问她想不想做皇后的话,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愧疚,觉得也许是她耽误了他,原本他应该是个好皇帝的。 “你会后悔吗?” 薛琢大概知道她要问什么,把她抱的更紧了:“不会。” 片刻后,月光中响起他低沉的嗓音:“你最重要。” 陈玥心里像是吃了一颗水蜜桃味的糖果一样,美滋滋的,拉着他就到了厨房。 厨房里黑漆漆的,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脸。 陈玥摸索着点燃蜡烛,回头把他按在椅子上:“离家饺子回家面,上次走得急,没能给你做饺子,今天给你煮面好了。” 不等薛琢回答,她匆匆的点起了火,若是灯光更亮一点,薛琢就能看见,她的耳廓都红通通的。 面很好做,开水下面,碗里放上一把葱花,加上半勺酱油,半勺芝麻油,一小撮盐,几滴醋,加一勺开水冲开,等面煮熟后捞出放到碗里,一碗最最简单的清汤面就好了。 “喏,给你。” 为了不显得单调,碗里陈玥还窝了一个鸡蛋,鸡蛋又白又嫩,和面放在一起,既简单又美味。 薛琢低头吃面,不过片刻,碗里的面就被他吃光了。 虽然只是一碗小小的清汤面,但就是这碗面,让他从胃里慰帖到心里,让他真真切切知道自己的确回了盛安。 碗里的面刚吃完,就见陈玥不停手的端出了一个大大的冰鉴,从里面取了几个圆乎乎的小玩意出来。 经过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的冷冻,冰鉴里的雪媚娘已经变得硬硬的,到了刚好解暑又不会硌牙的程度。 她捻起一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奶香味十足,加上口感特殊的糯米皮,简直是人间美味,吃一万个也不嫌多。 精致的白瓷盘里摆满了白白胖胖的雪媚娘,陈玥嘴里叼着一个咬了一口的,递给了薛琢。 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无论白日里怎样炎热,到了夜晚都是静谧而凉爽的。 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几缕月光从窗户中投射进来,陈玥拿着雪媚娘的指尖沾了薄薄的一层像雪一样的糯米粉。 或许是夜色太深,在雪媚娘的映衬下,陈玥的手宛如白玉雕刻而成的,在薛琢看来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接过盘子里的雪媚娘,顺手拉住了陈玥的指尖。 她的手指因为刚刚端了瓷盘的原因,还带着些凉气。 薛琢的手微微松开,随即用整个手掌包裹住陈玥的手指尖。 此时虽然没有人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悄悄变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和梁王合作。 为什么原本应该在西北的我突然出现在京城。 为什么我要帮助梁王推翻自己的亲皇兄。 薛琢拉着她的手,眼睛直视陈玥,陈玥不禁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陈玥的眼睛避开薛琢,掩饰似的拿了一个雪媚娘放到嘴里。 “什么为什么?青峰今天都告诉我了。” 薛琢的眼光更加深沉了,知道她不想说,薛琢也不纠缠,只是拉紧了陈玥的手。 陈玥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从薛琢走之前百般劝告,想让她到别院去避难的时候,陈玥还没有多想。 他只是觉得薛琢想的有点儿太多了。 直到第二天他把青峰送到了食肆里。 虽说她是薛琢的未婚妻,但她无权无势,京城的议论声她也听过一些,大多数人只以为她是薛琢一时起兴,用来做挡箭牌的。 就算是宫中动乱,也真的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所以薛琢大张旗鼓的把青峰送来的时候,陈玥心里就有底了。 和薛琢的劝告放在一起看,似乎是他发现了什么? 陈玥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说他生活的整个世界都是一本书?说他的生活都是按照书的节奏展开的? 这种疯话说出来,有谁会相信? 陈玥被握在薛琢的掌中的手有些僵硬,僵持片刻后,陈玥组织了语言,打算换一种可以让人接受的说法。 她试探地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嗯,你都知道了吧?” 薛琢松开握着她手指的手,陈玥心里慌乱起来。 她慌忙地抓住他的左手,薛琢诧异的看她一眼,也不摆脱,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陈玥若无其事的松开了手。 一封信被放在桌上。 “这个吗?” 陈玥稍稍嘟起嘴,难得有些紧张。 “嗯……” 薛琢不急不缓的拆开这封信递到陈玥眼前。 信的笔迹很熟悉,就是她写的那封。 薛琢声音轻轻的:“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盛着万丈深渊,陈玥的心怦怦跳,疑问地看着薛琢,等他的下一句话。 “小月亮,不要离开我,”他紧紧抓住陈玥的眼睛,“我怕我会疯掉。” 陈玥有一瞬间甚至被震慑到了,她回过神来,薛琢还在等着她的回应。 陈玥没说话,而是紧紧抱住了他。 ☆、大婚 一场雨过后, 百姓的生活慢慢正常起来,加之新皇不仅取消了福禄税, 更是减免了一部分人头税, 一时之间又欣欣向荣起来。 陈玥陪薛琢走在路上, 已经到了六月份, 地里的红薯已经熟了,一大部分被她捐献给了朝廷, 拿去分给刚刚缓过来的百姓。 剩下一小部分,被她储存在了地窖里,随吃随取, 简单又方便。 街道上熙熙攘攘,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看上去终于又有了京城的样子。 “不是说这几日不能见面?你怎么又来了?” 陈玥笑眯眯的, 看得出来她只是嘴上问一句,心里高兴的很。 薛琢嘴硬道:“我经过附近,顺便来看看。” 跟在他身后的青峰撇了撇嘴, 不知道他劝谁劝了半日, 还是没劝住,非要出来。 自从被派到准王妃身边, 青峰发现了更多的薛琢的面孔。 他一直以为殿下整日里冷着脸, 和未婚妻相处也没什么不同,谁能想到在陈玥面前,薛琢完全和平常不同呢。 而且还睁着眼说瞎话,听听, 明明是专门出来的,还非得不承认。 青峰仗着薛琢看不见他,偷偷的在后面摇头。 陈玥笑弯了眼:“真的吗?” 她的头偏向左边,歪着脑袋瞧他。 见薛琢看她,还故意冲着他眨了眨左眼,,眨得薛琢受不了,捂住了她的眼睛。 陈玥嘿嘿的笑,挥开他的手,咬了一口手上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上沾着一层薄薄的糖浆硬壳,晶亮红润,吃着“嘎嘣嘎嘣”的声音,十足的过瘾。 眼看着到了东华门的食肆处,陈玥偷偷拉住薛琢:“要吃点东西吗?我走的时候特意炖上了一锅牛肉,加了我种出来的番茄,很好吃哦。” 薛琢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亦步亦趋地跟着陈玥进了食肆。 番茄牛腩软糯酥烂,番茄就是其中最好的调味料,既香又软,味道浓郁,令人食之忘忧。 看他吃得香,陈玥忍不住碎碎念:“是不是很好吃?前几日船队回来,又带来了新品种呢,到时候做给你尝尝。” 她说着,拿出了一坛酒,酒液倒出来,颜色浓郁,香气逼人,薛琢一看,正是他去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 “喏,你上次带回来的,尝尝?” 薛琢微微品了一口,斟酌着:“前几日户部上书,说要加强和藩国的联系,唯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摆脱这次干旱带来的灾难……” 葡萄酒的味道在他嘴里,葡萄的味道和酒精混合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口感。 他仔细组织着语言:“我像圣上推荐了徐家的船队。” 陈玥开始还觉得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虽然很心动,与她合作的又是少数有过航海经验的徐家,但这种事情她其实并不敢肖想。 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事情太大,她想都不敢想。 这可是和国家合作。 现在这好事居然真的落到了她的头上。 陈玥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持续到周汝美来找她。 送走了周汝美,陈玥终于从半空中飘了下来,有了真实感。 这可是件好事。 要知道现在唯一有经济交流的,只有西域,所以作物的种类比起陈玥穿越之前来,实在是不够看。 要是开放甚至是鼓励商人出海做生意,不仅对整个国家的发展有好处,更能增多放下作物的物种。 对于一个以此为生的吃货来说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 陈玥的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了大婚这天。 因为成亲的传统,陈玥一大早就被大丫和二丫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昨天晚上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今天早上哪还起得来? 这下子被拖出来,不兴奋也不紧张了,满脑子都是“放过我吧!我想睡觉!”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屋子里一大堆人,各种眼熟的眼生的,满满一屋子。 陈玥彻底清醒了。 “可算是醒了。” 周汝美感叹一句。 “东家,姑爷就要到门口了,你赶紧准备准备!” 大丫手忙脚乱的把红盖头盖到陈玥的头上,陈玥还没来得及哀叹一声,就被盖住了。 外面热热闹闹的,人声从外间传进来,盖头下的陈玥觉得自己和别人身处两个世界。 她没有一点真实感。 迎亲、下轿、跨火盆、入洞房。 陈玥晕晕乎乎,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浆糊,只能任人操纵,没了自己的思想。 直到坐在房里,她才终于有了是她要嫁人的真实感。 陈玥安安稳稳坐在床上。 已经到了夏天,天气逐渐的热了。 陈玥穿了一身绣金凤的大红嫁衣,看上去雍容华贵,实际上里三层外三层,闷热的很。 即使屋里放了冰,她还是觉得热的人发晕。 幸而薛琢回来的早,他名声在外,没人敢灌他。 薛琢接过喜婆手里的玉如意,轻轻揭开了陈玥头上的盖头。 陈玥一直晕晕乎乎的脑子突然清醒起来,胸腔里的那颗心砰砰砰跳的欢快。 眼前一片红色褪去,她回归到了正常的世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同她一样穿着一身大红的薛琢。 许是衣服颜色的原因,今天的薛琢看上去脸色格外红润,眼角眉梢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屋里的喜婆已经很有颜色的退了出去,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屋子中的气氛十分安静。 虽然安静,但两个人之间却有一种奇妙的氛围在流转,某些黏腻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胶着,两个人都开始紧张。 尤其是薛琢,他板板正正的坐在床边,似乎是僵滞住了。 看他紧张,陈玥的心情倒是放松了。 她“噗嗤”笑出声来,打断了这种胶着。 “夫君,我好饿。” 薛琢一听,砰的站起来,同手同脚的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些点心和刚刚端来的粥。 瓷盘里的点心每个都有半个手掌大小,颜色金黄,上面点缀着着黑芝麻。 他把点心端到陈玥面前,另附一碗红枣莲子粥。 红枣莲子粥清甜可口,颜□□人,熬煮的时间够长,所以入口十分软糯。 陈玥吃得心满意足,她吃了半碗,伸手去拿点心,手伸到了盘子边,却又顿住了。 看着盘中的合桃酥,陈玥顿时想到了刚刚入口的那碗红枣莲子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 她纠结了一瞬间,假装没想到这些吃食的寓意一样继续拿了块合桃酥。 合桃酥入口香甜,切碎的核桃仁酥脆可口,吃上一块很是解饿。 陈玥吃完了,还要喂给腾不出手的薛琢一口,谁让这点心是“百年好合”呢,总不能她一个人吃吧。 看着薛琢边吃边皱眉,陈玥得意的笑。 但很快,她就得意不出来了。 薛琢不急不缓的放下点心,端来了一个小小的酒杯。 杯里的酒十分清澈,还有一股酒精特有的香味。 陈玥的酒端到了手里,想起了合卺酒这回事。 两个人按照习俗各饮半杯,然后交换喝下剩余的半杯。 酒的度数不高,但依旧醉人。 陈玥的脸颊立马红起来,连眼睛都迷迷糊糊的,但她全然不知,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薛琢。 薛琢被她看得头脑发昏,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 他试探的握住陈玥的手,陈玥却一下子抱住他,一直往他身上靠,声音模模糊糊的:“夫君……” 陈玥脑子里什么也不剩了,此刻只剩下眼前的薛琢,他在灯下愈发英俊逼人,陈玥什么也想不起,一心只想紧紧抱住他。 灯下的薛琢蒙上一层柔和的黄光,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比平日里柔和。 她忍不住紧紧抱住他,用以前从没有过的亲密的距离。 陈玥感觉天边划过了一颗流星,星星落在她的脑海里,炸成了璀璨的烟花。 她一时迷糊一时又清醒,不知不觉中意识像是沉入了湖底。 天色微曦,清晨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来,照亮了满室的暧/昧与温情。 陈玥坐在桌前,穿得整整齐齐,她脸上的眉毛画了一半,手里的螺子黛却被半路劫走。 她回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薛琢。 “做什么?你要为我画眉么?” 薛琢轻咳一声,不做声,只拿了螺子黛站在她身后,矮下身子顺着陈玥的眉毛轻轻浅浅的描。 陈玥的眼睛更亮了:“你要画好看一点,若是把我画丑了,我可不依。” 薛琢抿住嘴,不接他的话。 陈玥从铜镜中看身后的薛琢,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眉毛上,丝毫没发现身前的人在偷偷瞧他。 陈玥垂下眼睛,轻轻地笑了。 她也不指导薛琢,坐在小凳上享受他笨拙的手法。 薛琢也不急,缓缓的描出了一对小山眉。 虽然不是很好看,但倒也能看。 不管别人怎么瞧,反正陈玥是满意了。 她胆子大起来,伸手勾住他的后颈,回头轻轻浅浅的亲吻他。 薛琢的脸红起来,故作平静的拉住她,将这个原本很浅的亲吻继续下去。 一个吻作罢,两人都有些气喘。 陈玥干脆倚进他怀里,偷偷卷了他一缕头发把玩。 …… 作为周汝美的合作方,陈玥的食肆将各种海外带回来的食材宣扬出去。 这下子,人们看到了商机,加之政策的开放,与海外交流买卖的生意愈发频繁起来,朝廷和百姓很快富足,之前的干旱像是一场大梦。 只有西北的百姓会记得,有一个从京城来的大官,曾经带领他们开垦了荒地,消灭了还在摇篮中的蝗灾。 后来的陈家食肆,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一家一家的小小食肆,而是变成了一个品牌,陈家食肆出产的食物卖到了各地,供应给各大食肆。 陈玥作为魏王妃,一生致力于发展经济,不仅开食肆,还投钱修建了道路,这些道路通往全国各地,大大改善了交通,为后来的繁荣盛世打下了基础。 后来的史书中这样记载:“魏王妃陈氏,出身微末,后发迹于乡野之中,使仓廪实、衣食足;夫妻感情甚笃,恩爱不移,后人称羡。”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