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是你,糖也是你》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余生是你,糖也是你》作者:木木雨巷 简介: 《余生是你,糖也是你》是连载于白马时光中文网 的青春校园小说。主要讲述了宋织繁和江竹昀从校园相恋,甜蜜逗趣到步入社会后分手的虐心拉扯,两人最终放弃所有,相守在一起的动人故事。 初见江竹昀那天,六月晴好,骄阳似火。一场哗众取宠的演讲,一篇洋洋洒洒的作文,十七岁的宋织繁就此记住了一个轻狂少年,自那之后,便心有所念,日有所想。初见宋织繁那天,九月微凉,夜色如诗。后台的匆匆一眼,无心旁听的几句简单对话,二十二岁的江竹昀有幸一睹a大校花的风采,从此便念念不忘,如坠深渊。跳脱霸气的明媚少女,随性略不正经的逗趣少年。青春的光景,热恋的甜蜜,故事的开始啊,婉转动人,情真意切。“江竹昀,等我毕了业,你娶我怎么样?”那时候,风很淡,云很轻,年少的我们,目之所及,皆是未来。历经苦涩的国民女神,几经沉浮的商界新贵。经年已去的无奈,虐心深情的拉扯,故事的后来啊,默默背离,各自辗转。“宋织繁,这么多年,我去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走过了很多路,经历了很多事,可再也没有遇见一个如你一般的人。”如今,风依旧很淡,云依旧很轻,可这世间,万般皆苦,唯有与你共渡。 第一章 楔子 又是一个艳阳天。 六月的风吹遍了这座城市,空气里处处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宋织繁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眼前这座大楼,微微抿着嘴唇,心里五味杂陈,略有不满的问身边的经纪人洛舒,“怎么会接了这儿的代言?” 一边的洛舒一本正经的回答,“云凡旗下新开发的这款游戏推广度很高,你作为代言人,不仅能进一步提高知名度,还能拓宽游戏代言的业务领域,有什么不好?” 宋织繁无心听洛舒分析这些,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开始莫名的紧张。 已经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宋织繁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杂志。 商业新巨星。 一看标题就够吸引人的了。封面上的男人笑的邪魅,那双桃花眼带着三分妖气,整个人随意的坐在沙发上,两只手自然的搭在两边,显得更加闲适优雅。 二十七岁的他,是商界新贵,云凡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如今,江竹昀三个字,已经是人人敬畏,云凡在业内也已经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从毕业到现在五年的时间,他终于成为当初他想成为的那个人。 宋织繁苦笑了一下。是啊,他依旧是那么优秀,就像当初说好的那样,丝毫不差。 宋织繁吸了一口,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宋织繁,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在纠结什么?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代言,干嘛在心里给自己加那么多戏。 想到这,宋织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恍惚了一会,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中午的阳光很晒,甚至晃得人有点晕眩。宋织繁抬起头,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 夏日的阳光还是如五年前那般耀眼,只是略带了一丝凌厉刺眼的锋芒。 “织繁,想什么呢?”洛舒看着有点发愣的宋织繁小声的提醒。 “没什么,进去吧。”宋织繁微微笑笑,摇了摇头踩着一双十厘米细跟鞋,迈着平稳的步伐,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快速的走进了大楼。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大厅里云凡的logo,宋织繁稍微有点晃神。这五年,她在杂志,网站,电视报道上无数次的看见这个logo,但从来没有站在云凡的大厅里亲眼看过。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脆生生的疼了那么一下。 那个Logo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明明就在眼前,却让宋织繁觉得无比的遥远。 “走吧。”宋织繁站了一会,微微侧过头和一边的洛舒说道。 拍摄是在十七楼,电梯里只有宋织繁和洛舒两人。 正常的流程,换装,造型,宋织繁对自己的工作算是轻车熟路。对着镜头,标准的微笑,那双细长明媚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眼妆,无需多施粉黛,便自是人间一流。 宋织繁的状态很好,拍摄的也很顺利。来来回回的换了几套衣服,今天的拍摄,大概也结束了。 洛舒帮着宋织繁收拾东西,“今天下午的工作基本都完成了,晚上云凡这款游戏的发布会,你要参加。” “能不能不去?”宋织繁微微蹙眉,这款游戏是云凡在手游领域第一步尝试,他作为首席执行官一定会出现。 “你是总代言人,必须要参加的啊。”洛舒无奈的解释。 宋织繁对着镜子缓缓的梳理着头发,默不作声。只是那颗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开始不安的跳动。 灯红酒绿的夜晚拖着沉重的步伐如约而至,宋织繁换上精心准备过的晚礼服,坐在化妆间淡淡的出神。 “哎,我们赶得好不巧,江总今天居然不来出席发布会。”洛舒略有些泄气的坐在一边。 “不来了?”宋织繁以为自己听岔了,回味了两遍后,才低头小声重复起来,“不来了,不来了。” 似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随之而来的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倒是蒙上了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感。 宋织繁觉得自己真是奇怪极了,他不来,不是应该庆幸吗? 发布会如期进行着,宋织繁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头顶的的灯光落在肩上,姣好的容颜,微微的笑意。 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宋织繁小心应付,脸上不见慌乱,从容淡定。 是的,她在娱乐圈也已经四年了,从最开始的懵懂无知,无人知晓,到现在已经是大有名气,万人追捧。 这四年的光阴过得可真快,改变的,不止是江竹昀,还有她宋织繁,也在变。 发布会已经接近了尾声,宋织繁退了场。 洛舒在现场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宋织繁一个人拖着裙子,回化妆间换衣服。 高跟鞋的跟很细,很高。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但对于宋织繁来说,高跟鞋和她的工作密不可分,她也算是驾轻就熟,早已适应了。 化妆间在楼上,本是可以很轻松的上去的,奈何裙子太长,宋织繁一个人拖着很是辛苦,尽管小心翼翼的走着,在拐角处,还是不小心踩了裙摆,把脚给崴了。 眼看,就要摔跤,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扶了一下宋织繁,才勉强没有摔倒。 宋织繁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张口道谢。 “不客气。” 话音落下,宋织繁刚想抬起的头定住了。 眼前那双手,修长白皙,手腕处是精致的白衬衫和好看的袖口,搭配着浅灰色的西装,一看就是个品味不俗的人。 刚才的声音,宋织繁听得有些恍惚。好熟悉,好近好近,可又在耳边飘忽,似乎要离她而去。 手僵住在半空,宋织繁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滞,片刻之后,久违的悸动重上心头。 许久,许久,宋织繁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是一张妖孽俊朗的脸,嘴角是惹人心动的笑。 是了,果然,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对面的人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继续笑着,桃花眼里带着礼貌和疏离,很落入俗套的淡淡开口讲了一句,“好久不见。” 第二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 晨曦一中的文科榜上,宋织繁三个字,永远是第一个。 “哎,这次考试,又是宋织繁年组第一。” “是啊,高二都已经快过去了,八成这三年,都没人能超得过她了。一个文科生,数学简直好到逆天,她是怎么做到的?” “可不,上个月的省数学竞赛,她可是跟咱们省的理科大神较量过的,平手啊,真是给咱们文科生争气。” 下课的时候,女洗手间,永远都有讨论不完的八卦。 宋织繁站在洗手池边,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年少轻狂,在她看来,无论是拔尖儿的成绩,还是优越的家境,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事。她也从来不认为这些东西是多么值得骄傲的,她只是觉得努力去做一件事的感觉,很是畅快。 宋织繁微微甩了甩手,回了教室。 刚刚六月,盛夏燥热的气息初初弥漫在整个教室,随之而来的还有即将毕业高考的紧张气息。 桌面上放着一张宣传报,是有关今年的全国作文竞赛。 时间就在明天。 往年都是在本地参考的,可不知怎么的,今年j省的比赛地点偏偏定在了邻省的a市。 宋织繁本是不想参加的,但语文老师已经苦口婆心的找她谈了好几天了,下学期她就要高三了,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 最终,宋织繁答应了下来。 收拾了下书包,和老师说过之后,回家简单拿了些行李和文具,自己一个人去了机场。 这次全国的作文竞赛,拿证书,她势在必得。 她不会因为成绩沾沾自喜,但不代表她不在乎,她宋织繁向来如此,既然做了就做到极致,做到最好。 到达a市,已经是晚上了。 酒店是学校早早就安排好的,宋织繁看着满天的星斗,很快进入梦乡。 夏日的天亮的很早,作文竞赛在上午如期的进行,地点是在a大附中。 今天是周末,高一高二都放假了,操场是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学子。此刻,正在举行着毕业典礼。 过了这场毕业典礼,他们就要放假回家休整,静待后日的高考了。 宋织繁站在参加竞赛的人堆里,漫不经心的等待仪式结束。 校长的讲话冗长乏味,无非是预祝各位高考成功。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宋织繁昏昏欲睡,微微眯起了眼睛。 校长好不容易讲完了,接下来还有毕业生代表讲话。 远远的,一个高挺的身影站上了讲台。宋织繁瞄了一眼,丝毫没有什么兴趣,又开始盯着自己的脚尖打瞌睡。 “咳,”升旗台上的人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沉思了两秒,带着漫不经心,缓缓的开了口,“我觉得吧,没什么好说的,想学的也都学完了,不想学的也找好出路了,咱们就收拾收拾回家,等高考过后,彻底解放。” 一段话一气呵成,整个操场和主席台都静了下来。 宋织繁一直都处于游离状态,直到那略带笑意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进了耳朵,她才恍然回过神来,看向了国旗台。 有意思。 操场多了唏嘘声。 台上的人,又顿了顿,看了看周围的老师和校领导飞来的眼刀,似乎也略略觉得有些不妥,想了一会,对着话筒,茫然的大喊,“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同学们啊,让我们决胜高考,努力拼搏,回报母校。” 第三章 当时年少 本是一段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话,可不知怎么从台上那略带笑意的声音里说出来,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操场上本是紧绷着弦的高三学子们统统都乐了。 宋织繁站在篮球场边,在一片欢笑声中听着那所谓的毕业演讲,觉得更有意思了。 宋织繁站的距离有些远,没能看清那人的脸,只是模模糊糊瞧了个身形大概。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作文比赛快要开始了,宋织繁和参赛的学生没有看完这场毕业典礼便要去参考了。 宋织繁跟着老师走到了操场后面的小教学楼,开始了作文竞赛。 一个半小时的考试,宋织繁停下笔的那一刻才刚刚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已将快到中午了,外面的日头有些大,阳光缓缓的洒落进屋子里。 宋织繁看了看手中的作文纸,觉得发挥不错,没有犹豫走上前提前交了卷子,出了考场。 外面的毕业典礼刚刚结束,操场上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了,滚烫的塑胶跑道上还残留着褶皱的阳光和数不清的誓言。 整个校园已经静了下来,杨柳依依,却带着风吹不起来的沉重。 主席台边站着两个人。 似乎是某个校领导,“你说你,成绩好就这么张狂?好好的毕业典礼,说的那是什么话?” 被训诫的男生足足比他高了一头,远远看去,很有喜感。 宋织繁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的偷偷听着。 虽然看不清脸,但只言片语间,宋织繁能肯定,那个男生就是刚才主席台上肆意妄为的人。 “行了,后天就高考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校领导似乎是拿对面的人没了办法,挥了挥手,颇有些无奈。 “得嘞。”一直低眉顺眼的男生听见回家这句话,一下子抬起了头。模模糊糊的,宋织繁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校领导走开了,男生将手中的书包往肩上一背,迈着轻快的大步,往校园外走去。 宋织繁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也往外走去。 刚出了学校,男生就把肩上的书包拿了下来,然后对着路边的垃圾箱将书包倒了个底朝天。 白花花的卷子塞满了整个书包,有一些调皮的没有扔进去,从垃圾桶里飞了出来。 书包终于被倒空了,男生有些满意的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鼻尖,转身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宋织繁都看在眼里,却唯独没看清男生的脸。只是隐隐约约的瞧见了侧脸的轮廓,貌似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少年。 男生走到路口,很快转了弯,宋织繁对a市的路不熟,也就没再继续跟下去。 垃圾桶周围飘飘悠悠的被风吹起了很多试卷。 宋织繁走上前,弯下腰捡拾起来那些散落在垃圾箱外面的试卷。这高考不是还没开始呢嘛,这么着急就把复习资料都给丢了?宋织繁心里禁不住偷笑和疑惑。 手里那一打,都是一些高考冲刺的模拟卷,白花花的一片,上面几乎没有几个字,只是个别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压轴题下有着一些步骤,写的很是随意。 翻着,翻着,流水一样的卷子里忽然飘出来一张作文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作文。宋织繁仔细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是一篇记叙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通读一遍过后,宋织然觉得有点羞愧。 作为一个文科生,宋织繁的作文一点都不差,这次作文竞赛也是,她还自认为发挥的不错。 但现在,看着手中的那篇文章,宋织繁第一次从心底佩服起一个人的作文水平。不仅仅是钦佩他的作文技巧,更多的是感叹。他的文笔和自己的有些像,但又比自己高出一筹。 飘逸的字迹在作文纸上显得格外好看,宋织繁看着那手中的那篇作文,嘴角不自觉的挑了起来。上午操场上张扬的演讲好像还在耳边。模糊的侧脸,随意的笑,又重现在宋织繁的脑海里。 他,好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宋织繁又一次想起了刚才的演讲,笑出了声。 作文纸上没有署名。 宋织繁拿着那页薄薄的作文纸,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六月的清风缓缓吹起,少见的送来了丝丝凉意。手中一沓试卷在风中哗哗作响,少女的裙角微微翘起。 那一年,宋织繁十七岁,江竹昀十八岁。 年少的你,年少的我。 就是在这样一个六月晴好的日子里,我们生命的轨迹第一次靠近。 第四章 黑暗岁月 夏日过得很快,暑假的时光一晃而过,宋织繁升入了高三,开始了满无尽头的学习和考试之路。 高三确实很累。 所有的任课老师每天都在唾沫横飞的强调着重点,铺天盖地的卷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里处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像是每一道破晓黎明前的漫长黑夜,寒冬里冲刺的灰暗岁月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无所适从的迷茫疲惫。披星戴月,每一个人背着自己的梦想,负重前行。眼前的路,满无尽头,却别无他选,硬着头皮往前冲。 宋织繁依旧是晨曦一中文科榜上的第一名,无人超越。 黑暗的岁月里,宋织繁是个独行侠,爸爸每天都在忙公司的事,家里除了弟弟就是张姨。每每夜深人静,写完作业,借着台灯微弱的光,宋织繁总是会盯着那张作文纸发呆。那张纸上的作文她几乎已经背了下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宋织繁说不清楚自己的是什么心理,只是每晚,都会读一遍那篇作文,看一看上面的字迹,回忆一下那个颇为有趣的人和那称不上演讲的演讲,从不会觉得无聊厌倦,她似乎能感受到心里那份只属于自己的,孤独的快乐。 春节不知不觉的到来,这大概是人生中最难忘的春节了。除了往年的年夜饭,春节晚会,还有不离手的参考书和书桌前厚重的一摞卷子。 寒假只有两周,很快,就又要回到学校里继续学习。 刚到三月,百天倒计时就如约而至。偌大的操场上,所有人进行了百日誓师。响亮的口号回荡在整个学校里,冲上了春日一望无际的蓝天。 一模,二模,三模,四模。 所有高三学生都在数着手指头过日子。 终于,第六次模拟考试过去了,伴随着成绩的发布,又一个六月的靠近,宋织繁的高中生涯也快画上了句号。 高考的那三天,下了雨,空气里有些凉意,舒服得很。 宋织繁没有紧张,每一科都是正常发挥。 紧张的三天过得又快又很慢,报考的时候,宋织繁没有多想,在第一志愿上填报了a大。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考到a市。 报考那天的校园里,到处飘洒着纷飞的试卷,教学楼里充斥的是所有高三学子的呐喊和尖叫,无数的教辅书随意的散落,数不清的试卷如雪花般飘散在蓝白的天空上,结束高考还没出成绩的这半个月里,世界留给十几岁的我们的只剩下了欢乐。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紧张在此刻都已经离我们远去,等待我们的,是未知的远方。 宋织繁看着熟悉的座位和教师,淡淡的笑了下,关上了教室的门,下了楼。 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待高考成绩的佳音了。 近半个月的等候,成绩下来的那天,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织繁看着电脑上的成绩,没有过多的惊喜。 她,如愿考上了a大。 成绩统计过后,她依旧是晨曦一中文科榜榜首,高考的数学成绩甚至超越了理科生成为了本市最高分。 整整快三个月的暑假,宋织繁过得很是恣意。一个人独自旅行,在陶艺店里打工,在书店买了几十本自己想看的书,甚至去看了偶像的演唱会。 平凡的青春里,宋织繁走的从容走的淡定,更走的美好。 漫长的夏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从指尖溜走。临去新学校报道的前一天,宋织繁和爸爸谈了一整晚。 其实,更多的是爸爸在说,她在听。爸爸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照顾关心上的疏忽,和对她满满的歉意。宋织繁安静的听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最后明媚的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成长没什么不好的,自从妈妈就去世,这个家里只有她和爸爸还有弟弟。但她从不觉得有什么所谓的寂寞和冷清,她爱爸爸也爱弟弟更爱这个家。 和爸爸说完,宋织繁去了宋凌凡的房间,“臭小子,你姐我明天就要走了,都不好好道了别啥的?” 开快学了,宋凌凡正在桌子前疯狂的补着作业,口气和宋织繁真是神似,“嗯呢嗯呢,再见。” 宋织繁无语爆了,这个弟弟,还真是和自己一样一样的。 回了房间,宋织繁收拾了下行李,一切都准备好了。重新看了看房间,在熟悉的书桌前又坐了坐。 塑料板下压着的是一张有些皱了的作文纸。宋织繁小心翼翼的将它抽了出来,仔细的端详了好一会,然后夹进了本子里,放进随身的背包中。 那一晚,宋织繁没有睡着。 明天她就要去a市了,那他呢?他现在还在a市吗?也会在a大吗? 他叫什么,是谁,甚至长什么样子,宋织繁都不知道。印象里那个模模糊糊的侧脸已经有些淡了。她有的,只是那样一篇作文和一颗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 月光柔柔的照进屋子,宋织繁闭上眼睛,心里有憧憬,有期望。 第五章 你是否也在这里? 宋凌凡虽然嘴上没说的,第二天还是早早的起来,送宋织繁去了机场。 “行了,别送了,好好学习。”宋织繁虽然板着脸教训,但心里清楚,她这个弟弟和她一样,对什么事情看似漫不经心但实则心里有数,该努力学习的时候从来都没落下。 “你管好你自己吧。”宋凌凡撇撇嘴,满不在乎。 飞机很快。 凌晨出发,下午就到了a市。 宋织繁站在a大的校园门口,问过了老师,找了一会路,才带着行李走到了法学院的女生宿舍。 门没有关,寝室里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了,里面挤满了家长。 宋织繁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三个女孩齐齐回过头,看了眼宋织繁,打招呼。 女孩们的家长都很好,看着宋织繁一个人来还顺便帮宋织繁收拾了床铺。 家长们替孩子们收拾好了寝室,也都各自离开了。寝室里只剩下了四个女孩。 “哇塞,小姐姐,你长得好好看啊。”刚把家长们送走,坐在床上的一个圆脸小姑娘就跳了起来,凑到了宋织繁的身边。 “你也挺好看的。”宋织繁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很自然的回应,低头去行李箱里翻东西。 “是吗?”姚思思喜笑颜开,“我也觉得我很好看。我叫姚思思,你叫什么啊小姐姐?” “宋织繁。” 对面床铺的一直在微笑的女孩走了过来伸出手,“你好,我是初子喻。” 宋织繁抬起头,看了两眼,回应了一下,果真是个气质美女。 “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要过四年的了。”一直在收拾东西的一个清秀妹子回归头来跟大家打招呼,“甄艺。” 四个女孩年龄相仿,很快也都聊得熟络。 宋织繁把准备好的礼物分给了三人,又在寝室待了一会,便一起去新生报道。 报道的新生不少,陪同的家长也不少。宋织繁坐在大礼堂座位上,听着枯燥无聊的讲话,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年在a大附中听过那个有意思的毕业生讲话。 宋织繁扫视了一下整个大礼堂,在座的除了新生,还有不少老生,他会不会也坐在这些人当中,在某个角落依旧不着调的笑。 想到这,宋织繁忍不住走了神。a大是a市最好的学校,他作文写的那么好,又能代表毕业生讲话,想来学习不会差,考上a大应该不是问题。 但他真的会报考本地的大学吗? 这个,宋织繁不知道,也没人能确定。 迎新晚会很精彩,宋织繁和室友们坐在台下,看着节目,听着师兄师姐们欢迎的话语,倍感亲切,欢喜之余,有丝丝浅淡的失落和遗憾。 欢快的大学生活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法学院的课很多,帅哥也很多。比如苏铭之,就是a大四子之一,人称离俗君子。室友们也越玩越好,又聊得来,相处的很是不错。学校的食堂,鹤鸣湖的景致都名不虚传。一切的一切都很完美。 唯独一点,宋织繁依旧没有遇见当初那个少年。说句实话,宋织繁根本不知道要去怎么寻找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样貌,甚至都不确定他是否在这所学校。 有时候宋织繁都会觉得有点可笑,为什么要如此执念的要求找他。 喜欢吗?谈不上吧,连真正的照面都没打过。 那为什么还这么殷切的希望着想要重逢? 宋织繁自己也很迷茫 大学的生活恍恍惚惚,开开心心。宋织繁一直苦寻未果,慢慢的也就放下了这莫名其妙的执念。 随缘吧。 大概,和他,真的没缘。 第六章 才子和小花 “姚思思,你快点,今天是新学期开学,你再磨叽,买不上新衣服,今晚的迎新晚会,看你拿什么撩小哥哥。”已经日上三竿了,宋织繁起来,看着床上还睡着的姚思思,毫不犹豫的就去掀被子。 “啊。”姚思思一惊,从床上做了起来,扔了个抱枕,“宋小花,你干什么?” 两人在一边鸡飞狗跳,初子喻微微笑着收拾东西,甄艺也坐在一旁,并不去拉架,对此场景已经习以为常。 四人在一起做室友已经两年,如今这学期开学都成了大三的老学姐了。彼此的脾气秉性自然是摸得一清二楚。 姚思思此生钟爱帅哥,美食,和睡觉,其实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甄艺,文艺清秀的妹子,时而毒蛇腹黑,时而温婉可人,平凡简单,心里装着自己的小世界。 初子喻,淡定大气,伶牙俐齿,明明是个厉害的主,偏偏不显山不露水。日常也就上上课,背背书,睡睡觉,深藏不露,不屑张扬。 至于我们的宋织繁同学,这两年在学校里可真是风生水起。法学院系花的名声在外,学业优秀。两年内摧残了无数a大少男的心,却从不自知。明媚如光,浅笑如风,被几人戏称宋小花。 “赶紧给我起来,快点。” 姚思思一脸生无可恋,“我当初怎么会被你这张脸给骗了。” 宋织繁随便的穿了黄色的短袖,长长的马尾一扎,微微打着卷,青春逼人。 四人终于都收拾妥当,欢喜的出了门,准备买新衣服。 与此同时,学生会的教室里也正热闹着,几个领导干部正在准备着今晚的迎新晚会。 “铭之,你说今年来的这帮小女生里,会不会有好看的?”江竹昀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像极了电影里不务正业,只知道灯红酒绿,左手美女右手钞票的的富二代。 苏铭之才没时间搭理这个闲极无聊的人,“赶紧帮忙,行不行?” “这不是这么多人呢嘛?”江竹昀撇撇嘴,毫不在意,“言韩今天晚上是要来参加迎新的吧。” 乔木楠在一边正整理节目单,听见这句话也抬起头,“应该会吧,每年不都是要讲话的吗?” “一年也落不下。”江竹昀愤愤不平,“真不知道,那么多女孩到底喜欢他什么?” “喜欢言韩的人很多,喜欢你的人难道还少吗?江竹昀同学啊,这三年多在咱们学校,你自己说说你都干了什么?” “我干什么了?”江竹昀一脸无辜,“大家都是成年人,合得来就谈个恋爱,合不来就抓紧散伙,别耽误彼此时间,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不对?” 苏铭之和乔木楠对视了一眼,呵,还真是长了一张厚实的脸皮。 “跟你们在这实在太没意思了,小爷还是回寝室补个觉,走了。”江竹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大手一挥,出了门去。 刚刚开学的校园人满为患。江竹昀穿着休闲的运动装,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惹得周围不少女生窃窃私语。 是的,江竹昀,a大四子之一。 所谓a大四子,名列榜首的是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的高冷绝尘王子言韩。后面紧跟着的就是法学院刑事诉讼和政法专业双.修的离俗君子苏铭之。至于无双公子,说的当然是建筑学院建筑专业和风景园林专业双.修的乔木楠。 最后一个,咳咳,就是江竹昀他自己,商学院工商管理专业,人称……人称风流才子。 讲句实话,江竹昀同学对自己的感觉特别良好,觉得自己很不负盛名。 a大盛传着一句话,a大四子大概就是学业优秀,貌美如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收割了八大学院所有少女心的四个妖孽吧。 此金句出自法学院刑事诉讼专业的宋织繁同学。 四个妖孽一个寝室,那间屋子,肯定人杰地灵,风水巨好,估计啊,载棵枯木都能开花。 第七章 如今,正青春 夜晚悄悄的来临,迎新晚会如期而至,江竹昀蒙着被子,在寝室里睡得还真香。这边晚会已经开始了。 宋织繁穿着一身露肩的收身鱼尾裙一脸愁容的去后台帮忙。 哎,宋织繁曾无数次的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脑袋一热要去参加学生会。这一天后勤部门还真是哪里都需她,屁大点事都得来找她帮忙。 提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啊。 台前台后跑来跑去,还真是个“美差”。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竹昀睡梦中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时间,发觉自己快要迟到,猛然坐了起来。 你以为,是因为怕错过了工作,江竹昀感到了着急是吗? 那你真是不了解他,江竹昀直接忽略掉手机上室友的好几个未接电话,一边换衣服一边对着手机发语音,“晚会开始没呢?” 这一届新生报到,肯定有美女啊,这种好事江竹昀死也不能错过。 还好,还好,一路飞奔总算是赶上了。 本是带着满满的期待去的,结果才不多时,江某人就大失所望了,“刚才从观众席走过来,好像没有好看的。” “江竹昀同学,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是学生会的一员,可你从来到现在,除了坐在那里又吃又喝的,什么也没干。”苏铭之对他已经无力吐槽。 江竹昀倒是不以为然,心里忍不住在想,学生会怎么就不能有个美若天仙的女生。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嘛。 那,现在既然没有美女,干什么活啊。 室友言韩作为学生代表在幕布前面正在流畅的念着稿子,江竹昀百无聊赖的听着,觉得乏味至极。 迎新晚会已经快接近了尾声,宋织繁在台前整理好了节目单,悄悄溜到了后台,“苏师兄,这是今天晚上的节目单,我先回去了。” “嗯,好,放这吧,自己回去小心点。” 江竹昀正在玩着手机闻声抬起头来。 眼前不远处有一人亭亭玉立,穿着一件收身的鱼尾裙,只看侧脸就知道是个美女。 江竹昀挑起了一抹笑,小声的自言自语,“这是哪个妹子啊?” 江竹昀还在思索着,宋织繁已经离开了,“乔儿,你看见没,刚才的女孩,像不像狐狸精化身啊?” 乔木楠哭笑不得,“你这是夸人吗?” 话音刚落,江竹昀跟着也出去了。 言韩刚从前台前回来,看着江竹昀火急火燎的模样,又瞧了瞧余下两人的眼神,不用问,都能猜出来他去干什么。 江竹昀快步追上了宋织繁,构思了很久开口打了招呼。 宋织繁看着不知从来冒出来的人,没有什么热情,但也礼貌的回了一句。 “你是哪个学院的啊?”江竹昀看着没什么热情的宋织繁,却乐在其中,一句接一句的问。 “八大学院之一。”这种搭讪的情况宋织繁这三年经历得多了去了,便只避重就轻的答了一句。 这所学校一共就八大学院,显然,宋织繁就是不想告诉江竹昀。 “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江竹昀没有在意,舔了舔后槽牙,带着笑意的开口。 “不用别人说,我本来就很好看。”宋织繁面无表情,目不斜视,那双明媚的眼睛里带着和江竹昀有些相似的漫不经心。 江竹昀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无声的笑了,觉得很是有趣。过了一会才开口,“太晚了,你这么一个大美女自己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我认识你吗?”宋织繁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江竹昀,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估计跟你回去我更不安全。同学,乖乖做个好学生不好吗?撩妹之前多做做功课,这业务能力也太差了,用的套路都快烂大街了。”说完,宋织繁又面无表情,满不在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江竹昀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宋织繁走远,那句烂大街才顺着耳朵传进了大脑。 他有烂大街吗?在a大整整三年,江竹昀撩妹无数,宋织繁这个态度的倒是第一个。 晚风带着夏秋之交的凉意缓缓的吹过,眼前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中。江竹昀没觉得生气,只是觉得越发有意思。 女孩的长发,灵动明媚的双眸,说话咄咄逼人的口气,嘴角噙着的狡黠笑意。 狐狸精?狐狸精都比不上她妖魅迷人。 江竹昀站在原地笑了起来,那双同样妖气的桃花眼微微弯着,上面一根根的长睫毛在颤抖。唇角的弧度不大,带着一丝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她怎么这么好看? 月色撩人,树影稀疏,大礼堂内吵闹声不断,带着青春的气息。 那一年,宋织繁二十岁,江竹昀二十一岁。 比夜更美的,是月光下的一对人儿。 第八章 不负风流盛名 宋织繁天生丽质,从小听过的表白情话什么花样没有,还真没见过江竹昀这么直白又没新意的。 “小花,你干嘛去了,这么慢。” 拐角处,室友在等她。 “遇见个神经病。”宋织繁不以为然,“冲过来脑子都不过一下,就说我好看。那么老掉牙的搭讪方式,当姐是大白菜啊。” 哎,某人啊,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三个室友听着宋织繁被夸好看还一通抱怨,真是一致鄙视。尤其是姚思思,简直跟个愤青一样。 江竹昀在外面站了很久,回了后台。 苏铭之和乔木楠还在说话,“他要是能收了宋织繁,我算他厉害。” “我为什么收服不了?”江竹昀听着苏铭之的话坐会桌子上,“你认识?叫什么?” “你不是怎么学校的风流大才子吗,怎么我们学院刑事诉讼专业的系花都不知道。” “系花?还是你们法学院的,我居然不知道,啧啧,太有损我的名声了。”江竹昀微微皱着眉,又忽然笑了,“现在离我毕业不还有一年嘛,也不晚。” 哎,果然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刷脸。长得好看,怎么都吃香。 回了寝室,姚思思还在抱怨,“谁说现在已经不是看脸的社会了,让他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初子喻在床上看着专业书,甄艺换了衣服正在整理今天买的衣服。宋织繁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无聊的翻着手机,“不比颜值比什么?比才华吗?” 姚思思幽怨的看了一眼宋织繁,才华?你的才华还不够吗?明明就是可以靠颜值吃饭的,偏偏还非得靠了才华。 人啊,还真就得貌相。 宋织繁关了台灯,拉下了帘子,躲进了被窝。 今年已经是三年了,对于寻找他,宋织繁从一开始的热烈期盼,已经慢慢的淡了,可能他根本就不在这所大学,甚至早就不在a市了。 那张作文被宋织繁收了起来,早就放进了盒子里,轻易也不会再拿出来。这两年和她表白的人不少,追她的人也不少。但她从来没有动心过。似乎,还是执念着,执念一个如他一样有趣的人出现。 这听起来,有些可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有点扯淡,有点异想天开。 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脸都没看清的人想来想去,怎么也说不过去。 宋织繁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次日的阳光很好,上过了新学期的第一节 课,四人结伴准备去食堂吃饭,碰上了苏铭之和室友们。 宋织繁本是在游历和看好戏状态,却被某人一下子热情的扯住了双手,“你也来吃饭?”江竹昀一眼认出了宋织繁。 “你谁啊?”宋织繁一脸茫然,有点懵。 江竹昀身后的三人听了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哎呀呀,江竹昀啊,你也有今天。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了。”江竹昀也不恼,觉得越发有意思,当即就约了宋织繁下了下午的选修课去图书馆自习,并且彻底无视了宋织繁的拒绝。 宋织繁才没那个心情去搭理他,他愿意等,自己等着吧。 下午的金融选修课,没有太大的意思,唯一有意思的就是,代课的师兄是大四金融系的言韩。 宋织繁也仔细的听了听,确实还不错,言韩也并非浪得虚名。只是坐在一边的初子喻显得很是无聊,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宋织繁和室友们收拾了一下也出了教室。 “哎,言韩大神的颜值果然名不虚传,啧啧,不愧是a大四子之首。”刚出教室姚思思就开始感慨。 “嗯,课讲得不错,人长得也不赖。”宋织繁赞同的点点头,“不过,我还想去报一下商学院的选修课。” “想修商学院的课?那你应该去找那个中午对你无比热情的江竹昀啊。”初子喻本来还在苦恼刚才选修课的事,听着宋织繁这么一说忽然转移了话题。 “谁?江竹昀?”宋织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想了两秒,“你是说中午食堂门口的那个人是商学院的江竹昀?” 三人看着宋织繁质疑的表情,一致点头。 “呵,还真担得起风流两个字。”宋织繁依旧是一脸嫌弃。 甄艺一路没有开口,听着宋织繁刚才那句话,忍不住开口辩解了一句,“人家那后面不还有才子两个字呢嘛。” 几个人边聊边走下了楼,刚出了门,就碰见了宋织繁不太想看见的人。 第九章 天高云淡,我们正好 江竹昀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穿着休闲的薄布衬衫,灰色的长裤,两手插着口袋,正悠闲的低着头,原地转悠。 “我先去图书馆借书了。”初子喻先去了图书馆。 宋织繁微微皱了皱眉,准备躲着走开,却还是被江竹昀看见了。 “织繁。”江竹昀眉开眼笑,朝着这边走来,“走吧,我们去图书馆自习。” “没空,我要去吃饭。”宋织繁看都不看江竹昀一眼,准备拉着室友离开。 “吃饭也行,你干什么都行。”江竹昀自来熟的很,那双眼睛笑眯眯的看了看宋织繁的室友们。 姚思思果然是最不争气的一个,大手一挥,仗义的很,“小花你去吧,晚上的饭我给你带回去。” 宋织繁余光飞来一个凌厉的眼神,姚思思吓得赶紧闭了嘴。 “我真的有事,说好一起我们一起吃饭的。”宋织繁示意姚思思先离开,耐着最后的性子,好声好气的和江竹昀解释,“今天真不行。” “那明天?” “明天我一天全是课。” “后天?” “后天我要去教授那里做课题。” “大后天?”江竹昀锲而不舍。 “我这一周都挺忙的,真没时间。”宋织繁总结性发言,拒绝的干脆。 “没关系,我有时间,我一直有时间,你总有闲下来的时候。”江竹昀一点都不见怒意,双手插进口袋,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人间颜值那么高,任性点不是应该的嘛。 “随便你吧。”宋织无可奈何,干脆放弃挣扎,叹了口气,还真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 说完,宋织繁还是头也不回,走的那叫一个决绝。 身后又响起了江竹昀的声音,“你总会有时间的,我等你。” 音调有点高,宋织繁忽然有点恍惚。 这声音,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宋织繁在原地停了一下,微微侧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黄昏的光柔和并不刺眼,阳光下的人带着笑,妖气十足的好看。隔的有点远,宋织繁没能看得特别清。 只一眼,熟悉的感觉便涌上心头,宋织繁的心极速下坠了一下。 不会不会,宋织繁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怕,赶紧摇摇头,挥之掉脑子里的想法。 从教学楼别过之后,江竹昀果真是好几天没有出现。宋织繁松了一口气,江竹昀怎么会是他呢,自己一定是遍寻未果,脑子不清楚了。 开学已经快半个月了,秋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午后的天气凉意袭人。 这不,宋织繁刚刚睡了午觉,准备一个人去图书馆,才刚下楼就被人叫住,“织繁,我都等你半天了,你终于下来了。” 得,好不容易消停两天,又来了。 江竹昀凑上前来,“走吧,去图书馆我们一起自习。” “我有课。”宋织繁委婉拒绝。 “我查过了,你没课今天。” “我一会要和室友们出去。” “我也问过了,你室友们都出去了,寝室只有你一个人。” 宋织繁没词了,心里快恨死那几个宝贝室友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宋织繁吸了一口气,目光冷淡,口气没有波澜的问道。 江竹昀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不想怎么样,我喜欢你,想追你。” 空气里有初秋的淡淡凉意,天空的尽头有几片白云,午后的校园是最安静的时候,就连平常调皮的风儿都乖巧的放慢了脚步。 江竹昀似笑非笑和宋织繁靠的很近。那双桃花眼带着含着笑意,唇瓣是好看的淡红色,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只站在那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第十章 似曾相识,片刻心动 风带起了一丝丝的惬意,午后的校园安静。天蓝的那么可爱,云朵在缓缓漂浮。 宋织繁微微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这张脸,真是妖孽无比。是那种可以勾人摄魄的邪魅和精致。 宋织繁有些走神,目光落在了江竹昀的脸上。 正巧,江竹昀也在看着她,对视上的那一秒,宋织繁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的眼睛太好看了,简直比女孩子的还柔和绵长,又带着邪气和光芒。 “走了,去图书馆,自习,然后吃饭。”江竹昀自然的靠近宋织繁,走在前面。 宋织繁很快回过神来,看着已经走远的江竹昀,快步的跟上了。 长这么好看就能肆意妄为?宋织繁在心里又开始鄙视。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宋织繁和江竹昀对面坐着,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画着什么。 两人没有说话,也不眼神交流,就静静的坐着,从午后到黄昏。 外面的阳光一寸寸的往下走,由耀眼变得柔和,从白色变成黄色。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时而窃窃私语,却丝毫影响不到认真的两人。 钟表粗短的指针不知不觉的指向了六,外面的阳光已经变成了微红色,将鹤鸣湖的水都染上了彩。 宋织繁终于看完了后半本专业书,呼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才发现江竹昀坐在对面正一手托着下巴笑着看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宋织繁合上书,准备起身。 “你好看。”江竹昀直截了当,递过来一张纸。 纸上的黑白线条简单勾勒着一个女孩。女孩坐在图书馆的桌前微微微微垂着头,扎着细长的马尾,认真的看书。 “你画我干什么?”宋织繁抬头问道。 “画着玩,像不像你?”江竹昀脸上的表情很真诚,宋织繁甚至分不清这样的小说情节到底是江竹昀拿来撩她的还是真心的。 宋织繁没有说话,手上却把画收了起来,站起身来就走。 “哎,你干嘛去啊?怎么拿了东西就不认人?”江竹昀没料到宋织繁一下子就走,赶紧跟在后面也下了楼。 “说什么,你希望我说什么?”宋织繁嘴角又露出了狡黠的笑,“画画追女孩也是你的套路之一?” “是啊,怎么了?”江竹昀眯着眼睛,并不否认,看着眼前的人,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过值得小爷我画的外人,你是第一个,除了我姐姐,我妈妈,我还没画过别的女生。” 说句实话,江竹昀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坐在宋织繁对面为什么就会不由自主的画下了这幅画。他从前撩过的女孩是不少,但是今天突然说出了追这个字眼,倒是少见。 不知是宋织繁这根硬骨头勾起了江竹昀的好胜心,还是因为宋织繁实在是太好看了,江竹昀见她的第一眼,就一下子看到了心里去。 宋织繁没再说话,略略觉得眼前的江竹昀有点不太一样,又说不上是哪不一样,只是简单的敷衍了过去,“赶紧回去吧,我回寝室了。” 江竹昀笑着答应,“明天我再来找你。” 回了寝室,宋织繁坐在自己床上,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幅画,正欲收起来,才发现了纸背面的字迹。 只有三个字,宋小花。 宋织繁皱着眉,谁允许他叫自己小花了? 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每一个笔画都飘逸洒脱,在单薄的白纸上看起来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熟悉的感觉又莫名而至。宋织繁在大脑里搜索了很久,于脑海深处想起了那篇字。 那篇作文纸上的字...... 犹豫了一下,宋织繁去盒子里将那篇作文纸找了出来。 微黄的台灯光下,宋织繁的心撬开了小小的一角。 这三年她见过无数的字体,或刚毅,或柔美。但却从来不见过与这篇作文纸上的字如此相似的。 洒脱大气,柔软又不失风骨。 怎么会这么像? 尽管画纸上只写了三个字,但是宋织繁还是感觉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似曾相似。那篇作文,在她备战高考的那一年里无数次的翻阅,无数次的诵读,无数次的描摹。这上面字体宋织繁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奇怪的想法又在宋织繁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这次来势汹汹,更准确,也更坚定。 如果江竹昀就是那个她寻找了多时的那个少年,她应该是什么心情? 第十一章 那个少年 宋织繁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 如果那个人就是江竹昀,她此刻的心情一定会是失望。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让她瞬间心动和觉得有意思的少年,会是那么个风流人?不不不,一定不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呢? 桌上的那张画,黑白交织,线条清晰,看的出来有不错的美术功底。 江竹昀嘴角的笑又重现在宋织繁的眼前。细细回味来,和当年那个模糊的侧脸真真有几分相似。 除了失望,宋织繁不知道自己的心里还有些什么。欣喜?有一点点吧,但为什么有,宋织繁不清楚。激动?如果那个少年是别人她或许会更激动。 想来想去,宋织繁莫名的有点烦躁。 正焦虑中,室友们回来了。 看样子,初子喻的心情也不太好。宋织繁很会察言观色没有多问,简单说了两句。 “小花,这个是谁给你画的啊?好好看呢。”姚思思一进来就看见了宋织繁桌前的画。 “江竹昀。”宋织繁实话实说,不以为然。 “天啊,果然是才子,随便画画,都这么好看。” 宋织繁翻翻白眼,“难道你不是应该说是因为我这个原型比较好看,所以画出来怎么都好看的吗?” 姚思思缩缩脖子,躲到甄艺的身后,“你哪好看?明明就是江师兄把你画的好看。” 宋织繁咬牙切齿,但奈何她躲在甄艺后面,宋织繁不好上手。 甄艺虽然笑着,但是宋织繁看得出,她似乎也不那么高兴。 “画的真挺好的,很像你。”甄艺走上前,拿起那幅画,看了一小会,嘴角勾起一抹笑,弧度很小,显得有些勉强。 话虽然是夸自己的,但宋织繁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别扭,但又上不上来哪别扭了些,于是只好保持沉默。 夜,渐渐深了,宋织繁躺在床上,只是略微苦恼了一会,就简单的做了决定。 明天,一定要问个清楚。她宋织繁向来头脑清醒,从不做不切实际的梦。有些事既然有疑惑,就要弄清楚搞明白,磨磨唧唧的算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宋织繁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晚,月朗星稀。夜风微微的吹拂,送来淡淡的凉意。 屋内的人熟睡着,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三年前的盛夏,绿油油的操场,漫不经心的口气,随意的演讲,还有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年和好看的侧脸。 空气里都是燥热的气息,太阳那么明亮,照射着那片青春洋溢的土地。那个站在篮球场上的少女,眉开眼笑,略带欣喜。 第二天晨曦的光芒重新照射近屋子,宋织繁起的很早,洗漱好之后,就下了楼,去了男生宿舍楼下。 清晨的校园有些雾蒙蒙的,来往的学生还不多,只有一些晨跑的人。 穿过树荫小路,走了一会,宋织繁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不少学生还在熟睡,楼下只有几个人在来来往往。 “这不是法学院的宋织繁嘛,这么一大美女,来男生宿舍干什么啊?” “等男朋友?没听说女神谈恋爱了啊。” 周围来往的人窃窃私语。 宋织繁微微垂着头,看着脚尖,等的专心,但又看起来很随意。 细长的马尾梳的不高不低,微微打着卷,七分袖的小衫带着简单的花边,浅蓝色的牛仔裤将那双长腿完美勾勒。 当真是,明媚如光,青春逼人。 等了一会,言韩先下来了。 “早。”宋织繁打了个招呼,看样子就知道这是要去找初子喻。 “早,等竹昀吗?” “嗯。”宋织繁没有否认,答的大大方方。 “那估计还得一会,我先走了。”言韩心里偷乐,江竹昀那家伙还在寝室闷头大睡,不睡到日上三竿,他都不是江竹昀。 那,作为他的好室友,言韩当然是不会打电话去打扰他的良辰美梦。等他醒过来,估计宋织繁不发脾气,脸色也不会好。 果然,已经八点半了,校园里所有的学生基本都已经起来了,苏铭之和乔木楠也一起下了楼准备去上课。 唯独没有看见江竹昀的身影。 宋织繁的好脾气被磨得差不多,和苏铭之打过招呼后,问道,“江竹昀他到底什么时候起?” 苏铭之和乔木楠相视一笑,转过头,“我帮你打个电话吧。” 宋织繁点点头,接过苏铭之的手机。 嘟嘟嘟,电话打了两遍,依旧是无人接听。 第三遍,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宋织繁还没等开口,那边江竹昀倒是先叫起来了,“苏铭之你疯了,大早上打这么多电话干什么?” “你才疯了呢,几点了,赶紧给我下来。”宋织繁本就是急性子,听着江竹昀说话,气不打一处来。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掉了线。 “谢谢苏师兄。”宋织繁乖巧的把手机还了回去。 两人离开后,宋织繁又在楼下站了两分钟,才看见江竹昀穿着简单的便装匆忙的下了楼。 “你怎么来了?”江竹昀显然是没料到,有些小惊喜,那张妖孽的脸上笑意很浓。 宋织繁都不愿意搭理他,直奔主题,“有事,现在有时间没吗?找个地方吧。” 江竹昀若有所思,那样子可正经了呢,望着宋织繁,带着求知欲,“找个什么地方?” “奶茶店。”宋织繁反应了两秒,脸微微一红,重重的吐出了三个字。 第十二章 少年名叫江竹昀 奶茶店里很安静,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宋织繁点了一大杯冰沙,也没搭理江竹昀要喝什么,刚想开口,就被江竹昀打断,“我喝什么?” “爱喝什么喝什么。”宋织繁才没功夫搭理江竹昀,正急于去询问作文的事。 “你不请我喝东西,我干嘛回答你问题?”江竹昀靠在椅背上,笑的很是得意,浅蓝色的棉麻衬衫显得整个人越发俊逸。 宋织繁吞了一口气,为了知道真相。 好,我忍。 “江师兄你想喝什么?”宋织繁笑的很标准,看着江竹昀礼貌的问。 江竹昀看着宋织繁的表现,甚是满意,最后点了一杯奶茶。等东西上来的档终于可以问清楚了。 宋织繁沉思了一会,从手上的文件夹里拿出了那张作文纸,摆在了江竹昀的面前,“你认识这个吗?” 江竹昀看了一眼宋织繁认真的样,有点不解,低头瞅了一眼,皱着眉头,“这谁写的,字这么丑。” 江竹昀的话一出口,宋织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果然嘛,她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棵花心大萝卜。 但轻松的情绪只保持了不到半分钟,江竹昀又低着头看了一会,稍微咳了一下,然后开口,似有些难为情,“那个,好像,是我写的。” ??? 话音传进耳朵,宋织繁之前所有的幻想全都破灭了。 真的是他? 天啊。 这三年了,宋织繁无数次的读起这篇作文,无数次的幻想当时那个少年会是个怎么样幽默风趣的人,无数次的憧憬和他认识的桥段,甚至是默默的许下了自己青春年少时所有的心思。 是的,宋织繁承认,她想过与他,那个六月里的少年的种种。 可现如今,怎么会是这样? 就在江竹昀承认那个少年就是他的时候,宋织繁觉得自己心里那么多的美好臆想,顷刻间,就灰飞烟灭,土崩瓦解。 “你怎么了?”江竹昀有点迷迷糊糊。 宋织繁看着对面的人,根本无法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自己憧憬了这么久的人居然是江竹昀。更丢脸的是,这人装在心里一装还装了三年。 想想宋织繁都觉得汗颜,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年少的她何时经历过这等窘境?对一个风流才子产生不知所云的情愫,无数个日日夜夜,累计起来的情感,现在忽然觉得像是喂了狗。 又急又气,宋织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那双明媚的眼睛里不知为什么起了一层水汽。 不是伤心,不是难过。 满满的是为那个傻傻的自己的难为情。 江竹昀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宋织繁为什么会有自己的作文,更不知道,宋织繁知道这篇作文是他写的怎么会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哎哎哎,你怎么还哭了呢?不是,我没欺负你啊。” 宋织繁气的要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勉勉强强的藏起眼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巧,点的东西上来了,宋织繁看着眼前的大杯冰沙,有点泄愤一般的用勺子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 居然是他,居然是江竹昀。 这真是宋织繁长到这么大做的最丢脸的事。 冰凉的沙冰在嘴里化了,是冷的让人牙疼的温度,却降不下宋织繁心里的火。 “你到底怎么了?”江竹昀还是咩有弄清楚怎么回事,继续傻傻的问。 他越问,宋织繁就越气,“陪我精神损失费。” “什么?”江竹昀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不会大早上起太早还没睡醒吧,要的是哪门子精神损失费,他明明还没对宋织繁做什么呢啊。 宋织繁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这么一件丢脸丢到姥姥家的事,继续低头,一大口一大口的吃着冰沙,顺便又喊了服务员,“再要一杯。” 江竹昀眼看着宋织繁手里那本冰沙已经吃了大半,“要什么要,一个小女孩子,吃那么多凉的。”说完把自己手边那杯没有动过的奶茶往宋织繁面前推了推。 “不要,拿走。”宋织繁狼吞虎咽了一杯冰沙,只觉得心里的火还在熊熊燃烧。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这么别扭。 江竹昀还是没有明白,缓了一会,“这页作文,你从哪来的?” “垃圾堆里捡的。”宋织繁脱口而出,一点也不含糊。 本来就是垃圾堆里捡的。 江竹昀彻底没招了,天知道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火气会这么大。看着宋织繁不太好看的表情也不敢再多问,犹豫了一下下,小声的问道,“你是生理期不舒服?” “你才生理期。”宋织繁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更气了。 就这么一不正经的神经病,自己居然会念念不忘这么久,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宋织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作文,转身就走。 “我胡说的,你真生气了?”江竹昀到现在也没明白宋织繁今天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平常对自己不都是爱答不理的嘛。 江竹昀付了钱追了出去,“说好请我喝东西,不付钱那就跑。” 宋织繁看也不看他一眼,走的很快。 “到底怎么了呀,好好的你怎么这么大气?”江竹昀使劲回忆自己今天说的做的,除了刚才那句生理期之外,没说什么过分的啊。 难道? 江竹昀反复思考了一会,心下觉得自己猜的极对,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该来的亲戚没来?” “滚!”宋织繁反应了两秒,瞬间炸了,停下脚步,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江竹昀狠狠的喊了一句字。 刚吼完,胃部传来一阵疼痛。 宋织繁微微皱了一下眉,早上没吃饭,刚才情绪激动狼吞虎咽的吃了那么一大杯冰沙,又走得急,呛了些凉风。 这不,胃疼果然马上就找上门来了。 “怎么了?”江竹昀看着宋织繁脸色有些不好看,微微弯下腰询问。 第十三章 缘来是你 “不用你管。”我们的小花女神可有志气了呢,宁可疼死,也不搭理江竹昀。 宋织繁伸出手捂住胃部,咬着嘴唇,缓缓的挪步回去。 看着宋织繁有些痛苦的表情,江竹昀大概也知道她真的胃不舒服,也不开玩笑了,“让你别吃那么多凉的,看把你给能耐的,吃那么多。” 宋织繁推开江竹昀欲靠过来的手,自己一个人按着胃,微微有些难熬。 “行了,低个头求一下我又不会死。”江竹昀真是无语了,明明疼的眉眼都皱在了一起,还在那固执。 “谁求你。”宋织繁忍忍疼,加快脚步。 江竹昀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只是用行动表示一切,上前两步,一下子把宋织繁背了起来。 “你干什么呀?”宋织繁没有料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趴在了江竹昀的背上。 “别动了,我告诉你,再动,我要摔跤,咱们就都不用回学校了。”江竹昀边走边对后边的人说道。 “放我下来。”宋织繁不买他的账,硬是不肯。 江竹昀这次学乖了,老老实实的保持着沉默,往前走着。 宋织繁没办法用力挣扎,最后也妥协了。 他的背,看起来很瘦弱,但趴在上面却很舒服,很坚实。 宋织繁记得,从小到大,只有小时候爸爸背过她,连宋凌凡都没有背过。 此刻,她老老实实的趴在江竹昀的背上,一动不动。 他的身上有一丝丝清冽好闻的气息,浅蓝色的棉布衬衫很舒服,让人有种想把脸也贴上去,搂住那细长的脖颈的冲动。 有那么一瞬间,宋织繁有些恍惚了。他要是不那么不正经,好像也还能凑活凑活事。 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能被这个衣冠禽兽给骗了呢?宋织繁想来想去,胃更疼了,忍不住哼唧了两下,靠在了江竹昀的背上。 “还疼?去校医务室吧。”江竹昀听着宋织繁疼得忍不住出了声,问了问。 “不用,回寝室喝点热水就好了。”宋织繁低着头,下巴贴在那温热的衬衫上,手微微抓着江竹昀的肩膀,强忍着疼痛。 “最好严重一点,看你下回有没有记性。”江竹昀心里明明就是有些莫名的心疼,但偏偏这张嘴和宋织繁一样,好话不得好说。 “我乐意,你管我呢,你是谁啊。”宋织繁这个倔脾气啊,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还不是因为你。 “行行行,我多管闲事。你再忍一会,马上就到学校了。”江竹昀能感受到背上的人沉重的呼吸,便也不再去和她争吵。 女生寝室终于到了,江竹昀又没办法上楼去,就在楼下把宋织繁放了下来。 宋织繁上了楼,衣服也不换钻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江竹昀看着宋织繁上去了,在楼下又站了一会,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宋织繁的联系方式,思索了一会转身去了药店,没一会拿着一盒暖胃的冲剂回来了。 正在考虑怎么送上去,身后响起打招呼的声音,“江师兄,你怎么在这?” 第十四章 那些旧时光 甄艺刚下了课,自己一个人先回来,刚到宿舍看见了站在楼下的江竹昀。 “哎,你来的正好,能帮我把这个带上去给织繁吗?”江竹昀闻声回过头来。 “这是什么?”甄艺低头扫了一眼,思考了两秒,问道,“她不舒服吗?” “活该,让她吃那么多凉的。”这会宋织繁也不在这了,江竹昀又开始毒舌。 甄艺微微笑了笑,没有作声,“嗯,我帮你带上去。” “谢谢啊。”江竹昀也笑了,不忘嘱咐一句,“她要是还不舒服,麻烦你给我打电话啊。”说完江竹准备离开,“我先走了,拜拜。” 话音落下,眼前的人飞快的转身,只看得见背影。 “江师兄。”甄艺看着江竹昀的背影,扬了扬声调喊了一声。 “嗯?” 正午的阳光温暖的洒落在,将整个世界拥抱在光亮当中,江竹昀就站在不远处,微微回过头。 秋风乍起,甄艺这个方向有点逆光,看不太清江竹昀的脸,只是觉得心跳明显的加快,像是回到了刚入大学的那个秋天里。 那时,甄艺刚刚考到a大,在宿舍安顿好,便送父母去机场。 刚送走了父母准备离开机场,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外地姑娘会被人盯上。 才走到机场门口,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人的力气特别大,甄艺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撞到在地上,手还擦破了皮。 甄艺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却被刚才撞人的捉住的手,“你这个姑娘,撞了人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就这么走掉了。” 甄艺回过头,看见一个年纪颇长的中年老大叔正一脸委屈,大声控诉。 呵,甄艺挑了挑眉毛,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碰瓷的老掉牙戏码,有意思吗? “我什么撞过你?明明是你撞得我。”甄艺有些不悦,手被那个中年老大叔握的生疼,偏偏又挣脱不开。 “你这个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又没有让你赔钱,道个歉也这个态度吗?” 甄艺看着地上耍赖不起来的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地上的人一脸胡茬,贼眉鼠眼,看着便人嫌恶,甄艺初来a市上大学,人生地不熟,心里不免有些发慌。 那句对不起就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凭什么要她道歉,分明不是她的错。 周围又窜出来几个所谓的“正义之士”,指着甄艺议论纷纷。 一时间,甄艺手足无措,有些害怕,毕竟自己是个外地的小姑娘,父母刚上了飞机,谁也不认识,闹大了她肯定吃亏。于是,万般无奈之下,甄艺道了歉。 可谁知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开始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坐在地上就是起不来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甄艺擦破皮的手被那人紧紧的拽着,生怕她趁机就溜走。 “我这个样子,你总不能不管了吧?” 果然,碰瓷碰的还挺专业,看这架势,不狮子大开口都对不起这投入的表演。 甄艺不可能赔钱,她一个人不被这帮人讹去所有身家是断断脱不了身的。 双方僵持不下,身后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想要多少啊?” 甄艺回过头,看见一个人。 那人一手托着行李箱,一手拿着一件风衣,嘴角带着嘲讽但又好看的笑,说道。 第十五章 我的“盖世英雄” 地上的人还在耍赖,甄艺的手还是被揪着。 “我是医生,我帮你看看你哪受伤了,这样我也好替你跟这姑娘开个价,别便宜了她不是。”江竹昀走过去,将手上的长风衣放在行李箱上,很自然的去拉地上的人的手。 动作看上去轻柔的很,但实际用了多少力,只有他自己和地上那个被握着的人知道。 “哎呀,哎呀,你看看,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撞了人还这么欺负人。” 江竹昀脸上依旧在笑着,掏出手机,“我看你这伤的挺严重,不知道这姑娘多大的冲力,能把你一大老爷们儿撞的起不来。”说完,江竹昀回过头看了一眼甄艺,带着半开玩笑的口吻,“哎,你是不是坐了隐型火箭冲下来的,看把人给你撞得。”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我去打个电话叫人来抬你吧。”江竹昀很是正经的样子,拿着手机就要打电话。 “哎,别别别。”地上那人略略扫了一眼江竹昀一手风衣,穿着得体,看着年轻,但不像是简单人物,似乎意识到了严重性,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落荒而逃。 甄艺看着走掉的人,心里松了一口气,细细打量起眼前高瘦的人来。 刚才那么多人围着,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站出来说话,他倒是不一样。 江竹昀看着有些人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摸了摸鼻尖,拎着行李箱,头也没回一下,就走掉了。 甄艺愣了两秒,追上了江竹昀,“谢谢你啊。” “小事。” “我怎么感谢你?”甄艺一时语塞,蹦出来一句话。 “除了以身相许,我都不要。”花蝴蝶果然就是花蝴蝶,到哪做什么都一副不正经的扯淡样子。 甄艺吓了一跳,缓了一下跟上江竹昀的脚步,“你叫什么啊?” “雷锋。”江竹昀笑的灿烂,“做好事不留名那个。” 噗,这逼让他装的,可真是没谁了。 甄艺有点发懵,低头看见了江竹昀胸前别着的校徽,“你也是a大的啊?” “嗯。”江竹昀回过头来,才开始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小女生。 眉眼清秀,五官沉静,蓝白长裙,梳着丸子头,好看归好看,但称不上绝色。 那是甄艺第一次见江竹昀。 是个秋日阳光暖暖的日子。 到现在,时隔两年,甄艺仍能清晰的忆起那日的阳光,阳光里清风,清风里的温度,和帮她解围的江竹昀。 只是,后来在校园里再重逢,甄艺才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医生,而是商学院的大神。她满怀欣喜,但江竹昀早就忘记了那日的事情。 正式认识是在社团的一次活动上。但也仅仅是认识,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 a大所有的人都知道,江竹昀是个花花公子,风流的不得了,是个美女就能调戏两句。 可只有甄艺心里最清楚,江竹昀除了调戏人的功夫了得,最擅长的就是逢场作戏,真不真心还得两说。 记忆从新穿梭回来,江竹昀站在那,等着甄艺的回答。 “江师兄,我还没有你的电话。”说这话的时候,甄艺笑了,只是隔得有些远,没人能看得见她眼里的泄气。 “啊,对哦。”江竹昀走了回去,主动拿过甄艺手上的手机,输了一串号码,“这回有了,我先走了。” 江竹昀的背影渐渐远了,甄艺看了看还在亮着的手机屏,小心翼翼的存了起来,嘴角带着些腼腆的笑,感受着心间的欢喜,却又生怕被别人看了去。 第十六章 藏在心尖儿上的人 艺上了楼,将药放在了桌上,“我刚才在楼下碰见了江师兄,这是他给你的。” 宋织繁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看了一眼那药,翻了翻白眼。 正巧,这个时候姚思思和初子喻也回来了,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宋织繁好一通嘲笑,“啧啧啧,据我观察,小花啊,江师兄对你还不错,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你个头。” “这两年敢追你的人越来越少,江师兄你都不要,你还想要个什么样的?”姚思思一脸悲愤,“身在福中不知福。” 甄艺在一边小心的冲好药递到宋织繁跟前,“给。” 宋织繁看了一眼那药,还固执着不肯喝。 “喝吧。”一旁一直不开口的初子喻忽然说了句说,“不喝,你多吃亏。” 对啊,干嘛不喝。她这胃疼就是给江竹昀气出来的,喝他买的药天经地义。想到这,宋织繁拿起那碗暖胃的药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换换的划入肠胃,翻江倒海的疼痛似乎略略有所缓解。 “哎,这不是你一直珍藏的作文吗,怎么弄得这么皱巴巴的,不要了?”姚思思看着桌上被随意堆在一边的作文,问道。 “不要了。”宋织繁伸手一把拿起作文,随手团了两下,丢进了垃圾桶。 姚思思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到了,看向初子喻。 初子喻在一边意味深长的笑了。 夜已经深了,室友们都睡熟了,宋织繁在床上辗转反侧着,想了好一会,从床上蹑手蹑脚的下来。 秋日的晚上,天气已经很凉了,宋织繁光着脚,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找垃圾桶里那页作文纸。 还好,就在最上面的一层。只不过被团成一团,皱的厉害。宋织繁把它拿出来,小心翼翼的展开压平。 “干嘛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初子喻醒了,突然在身后冒出来一声,吓了宋织繁一大跳。 “没事。”宋织繁含糊着没有多说。 初子喻看着宋织繁犹豫的样子,笑了,“找那页作文呢吧?” 宋织繁默认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是心里有不舍,想把那页作文纸找回来。 “知道是江师兄写的,这么失望啊?” “我一直以为,他会是一个……”宋织繁叹了口气,“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初大小姐,最近和言师兄一起准备金融学院的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初子喻一听这话,微微皱了皱眉,“我有时候都怀疑,言韩他是不是在高处待久了,孤独寂寞冷了。” “为什么不觉得他是喜欢你呢?”宋织繁撇撇嘴,“咱们学校谁不知道,言师兄是出了名的高冷绝情。再说了,他孤独寂寞冷了干嘛非要找你啊。” 初子喻语塞,这她哪知道? 果然啊,只要自己是当局者,再聪明的人都会秒变傻子。 “行了,睡觉吧。”初子喻不愿再去想下去,催促着宋织繁赶紧休息。 重新躺回床上,宋织繁依旧睡不着。 作文纸被她蹂躏的皱的厉害,有些地方有撕破的痕迹。宋织繁忽然有点后悔不该拿作文纸出气。江竹昀是江竹昀,作文是作文。 不对,这还是说不通啊,作文是江竹昀写的,怎么可能会分得开? 想也想不通,宋织繁无奈的将那页作文纸夹在书里放在被褥下面,然后停止思考,强迫自己睡下。 夜更深了,外面的星光微弱,冷风一阵阵的吹着。 整件屋子里,除了姚思思,其实都没有睡着。 初子喻在想和言韩的关系,宋织繁努力的想忽略掉作文的事情。 还有一个人,是甄艺。 她一直醒着。 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心里是晦涩难安的焦躁。 这两年,她见过江竹昀和很多女生在一起打闹,学习,甚至是逢场作戏。 但这次,他对宋织繁似乎略有不同。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看向宋织繁的时候有不一样的光彩,是那种藏不住的欣喜和笑意。这一点,宋织繁看不出来,甚至连江竹昀他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得到。 可甄艺她知道。 因为,她细细观察过很多种模样的江竹昀。 兴奋激动的,风流不正经的,难过悲伤的,愤慨张扬的。 种种模样,就是没有今天在楼下看见的那种随性自然,略有担心的样子。看着像是不满的嫌弃和埋怨,其实带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关心。 甄艺忽然觉得有些慌。 从前看过江竹昀和那么多女生谈笑风生,可却未曾有过这样的危机感。 是的,她在怕,在怕那个心尖上的人被别人夺了去。 整个寝室静悄悄的,各怀心思的人,浅眠。 第十七章 十月金秋,少年还是少年 新的一天如约而至,秋天的气息越来越浓。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也是个难得清闲的日子。 一整天都没课,寝室的四个姑娘也都有各自要忙的事。 初子喻一早就被言韩叫走了,姚思思和甄艺要去理发店,宋织繁昨天胃疼刚好哪也不想去。 看着室友们都出去了,宋织繁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无聊的翻着手机。 正看得起劲,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看了一眼陌生号码,顺手接了起来,听了两句,反问道,“你怎么有我电话了?” “胃疼好了?”江竹昀也不答,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抬起头,往三楼的窗户处看。 “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宋织繁才没空和江竹昀磨叽。 “啧啧啧,”江竹昀电话那头一阵感叹,“长这么好看一小姑娘,说话这么粗鲁。”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挂了。”说着,宋织繁就要挂电话。 “别别别,我在楼下呢,你下来吧。”江竹昀赶紧赔礼道歉,“这不昨天让你在楼下久等了嘛,我一大早就赔罪来了。” “不去,今天好不容易没课,我困了,要睡觉。” “这么不给面子啊。”江竹昀笑着也不生气,“睡吧,你不下来我也不走。” “爱等你就等吧。”宋织繁没当回事,以为江竹昀在开玩笑。放下手机,蒙上被子就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宋织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室友们还是没有回来,宋织繁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去食堂吃个饭。 刚走下楼,就看见了长椅上翘着二郎腿的江竹昀。 江竹昀没有注意到宋织繁下来,正低着头看着一本书。 阳光温暖并不刺眼,宋织繁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难得认真的某人。风有点大,碎发吹起来模糊了宋织繁的视线,却还是能看得见那人好看的侧颜。 细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一如初见。 宋织繁不自觉的又开始回忆起了那年她第一遇见江竹昀的场景。 六月盛夏,燥热的风,明媚的光,难忘的少年。 不知何时,宋织繁扬起了一抹笑,忽然觉得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 “傻笑什么呢?” 得嘞,这么美好的场景又被某些不正经的人给毁了。宋织繁刚刚掀起的美好统统又烟消云散,“我乐意。” 江竹昀站起身来,晃晃脑袋,“真能睡,这都几点了?” “你自己愿意等。”宋织繁敛了敛神色,快步往前走,“说起能睡,谁能比得过你。” “臭丫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什么叫不跟我一般见识?”宋织繁来了斗志。 两人吵吵嚷嚷的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拌嘴声一路相随。 寂静的图书馆,只有微黄的灯光陪伴。两道身影坐在桌前都在认真专注的做着事情。 女孩沉下心来的时候,明媚的眉眼多了一点专注的沉稳,桃红色的唇瓣微微抿着,认真的思考。男孩对着电脑不停的敲打,桃花眼里不见平日里的散漫和不正经,很明显,也在忙碌着。 吵吵闹闹的两人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坐在一团灯光里显得很是好看。 墙上的石英钟滴滴答答的走这,从黄昏到傍晚。 校园里吵闹的学生们都散去了,夜晚的脚步带着他们去开启生活的另一种模式。林荫小路上有正准备回家的教授们雄厚的笑声和交谈,鹤鸣湖周围是甜蜜的小情侣,图书馆里的人陆续离开了。 宋织繁做完手里的练习题,无意间抬起头。 江竹昀还在忙,双眼里有认真的光芒。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回忙碌,行云流水的打着字。 明明可以做个安静的美男子,非得不正经。宋织繁在心里吐槽:要是能正经点,估计也就没那么讨人厌了。 第十八章 什么时候酿了“醋”? “是不是被我的绝世美颜给吸引了?”江竹昀察觉到了脸上的目光,敲完了最后一个符号,合上电脑,带着熟悉的笑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织繁当下就下了结论,江竹昀就是个不正经的人,如假包换。 “少臭美吧。”宋织繁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书本,“我回去了。” 江竹昀一副很欠揍的样子,“我知道我好看,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看。” 宋织繁翻了个白眼,自以为是。 柔柔的月光带着清冷的温度,照射在地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偶尔还是会吵闹。可却不知怎么的,不太和谐的影子里有一丝丝暖昧,有一点点柔情。就好像...... 一对小情人在吵架拌嘴。 十月快要过去了,a市的天气越来越冷。 每天早上,无论有课没课,江竹昀都会准时的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每次宋织繁去图书馆,就一定会和江竹昀来个所谓的“偶遇”。学生会的工作,每次宋织繁都会被分到和江竹昀一起。 各种机缘巧合,各种天时地利人和。 但我们小花女神和江大才子就是不远不近,也不愿搭理他。 又是一天清晨,宋织繁换了衣服,准备和室友去吃早餐。到楼下,宋织繁习惯性的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见熟悉的人。 当下,宋织繁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高兴。 “哎,今天江师兄没来哎。”姚思思特别没眼力劲儿,大声的说道。 初子喻在一边偷笑,看着宋织繁,“没人烦你了,心情还不错吧?” 宋织繁没接话,切换了话题,“你还是先好好想想你自己吧,言师兄在那呢。” “啊?”初子喻晃了一下神,朝朝那边一看,果然是言韩。 “初子喻同学,去吧,言师兄在此,我们这等闲人就先退了。”说完,宋织繁拉着两个室友光速闪人。 一路上,姚思思叽叽喳喳,甄艺默不作声。 宋织繁一个人揣着心思,不知道怎么了,有些失落。可嘴上还是强硬着,不来正好。 “织繁,你看,言师兄和子喻多甜啊,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大神男朋友呢?”刚到食堂,姚思思就一脸感叹。 “等你什么时候和子喻一样瘦,学习一样好,就有了。”宋织繁毫不留情面,“谁喜欢一个就知道吃的二货。” “艺儿,你看看她有毒舌我,嘤嘤嘤。” 宋织繁翻翻白眼,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嘴上也不饶人。甄艺大概是明白,宋织繁这是因为没看见江竹昀不高兴呢。 今天江竹昀没来,甄艺心里倒是有一丝窃喜。乐了一会,又有一丝丝羞愧,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柠檬精,又酸又涩。 整整一上午,宋织繁的脸上都没看见笑。回寝室的路上,路过了校篮球场,好巧不巧的就看见了江某人。 宋织繁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江竹昀在篮球场来回奔跑着,阳光底下,很是潇洒兴奋。 这不是好好的嘛,没缺胳膊没少腿,干嘛不来了? 宋织繁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么气,反正就是气。好像江竹昀每天在楼下等她就是一件每天该做的事。 突然无缘无故的不来,就是不对。 对,就是他的错。宋织繁心里流露出不屑,还说什么追呢?这才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越想越气,宋织繁抬脚就要走,却不巧的看见了更生气的一幕。 江竹昀下了场,径直走向了一个女孩。隔得不远,宋织繁清晰的看见了那个女孩的面容。 眉眼生的甚是好看,有着和江竹昀一样的桃花眼,温柔的气质,动人的举止,倒真是让人心动。女孩正和江竹昀有说有笑,递过去一瓶水,微微踮着脚,拿着纸巾给江竹昀擦额头的汗。 好,真好。 宋织繁使劲吞咽了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 这么受欢迎呢?这么受欢迎你找我干什么??? 江竹昀,叫你风流才子都委屈你了。因该叫你花蝴蝶,不对,采花大神都配不上你这牛掰的气质。宋织繁愤愤的想着,却没有上前,转身就要离开。 “哎,织繁。”江竹昀仰头喝了大半瓶水,一回身看见了不远处的宋织繁,笑着小跑过去。 宋织繁没有搭理他,转头就走。江竹昀三步两步,跑的很快,一把就拉住了宋织繁的手腕。 “放开。”宋织繁没好气,看也不看江竹昀。 “你怎么又生气了?”江竹昀被宋织繁这么一喊吓了一跳。 “我愿意,我就是爱生气,你管的着我吗?” 江竹昀有些不解,也有了脾气,上次就是这样无缘无故的生气,谁也不是个出气筒啊,“我多管闲事了,行吧。” “明明就是个到处留情的主儿,玩什么深情,恶心。”宋织繁被江竹昀这话一说,更生气了。 “我怎么恶心了?”江竹昀跳了脚,“我就爱到处留情,用你的话来说,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两人争执不下,倒是那边的女孩走了过来。 “怎么了,竹昀?”女孩缓缓走了过来,声音温柔。 宋织繁一句话也不想说,更不想待在这,正准备转身离开。 “姑娘,是不是我这个弟弟惹到你了?” 第十九章 悸动丛生 等会,什么东西?弟弟? 怎么叫上弟弟了?难道是姐弟恋? 不对不对,宋织繁觉得自己脑洞有点大,想了好一会。 她是江竹昀的姐姐? “谁敢惹她啊,姐,我恶心着人家了。”江竹昀瞟了一眼宋织繁,一脸的不服气。 “你,”宋织繁气的够呛,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行啊,还真是个气人的好手。 “闭嘴。”旁边被江竹昀称为姐姐的人瞪了一眼江竹昀,转过头,微微笑着和宋织繁说道,“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小孩子气了一些。” “我才不和他一般见识。”宋织繁也把头扭到一边。 “我叫江念昀,是他姐姐。”江念昀伸出手和宋织繁打招呼。 江念昀,这名字,真好听。对面的女孩和江竹昀有几分相似,可身上的气质却大不相同。明媚中是温婉可人,眼角眉梢似有春风般温暖。 “赶紧打招呼啊。”江竹昀这个家伙又在一边多嘴。 “不用你说。”宋织繁变了个笑脸,握住了江念昀的手,“你好,我是宋织繁。” “好了好了,我也还有事,就先走了。”江念昀看着眼前谁也不让谁的两人,心里忍不住偷笑,还真是两个没长大的幼稚鬼。 “我送你,姐。” “不用了,你去送织繁回去吧。”江念昀笑着摇摇头,把手上的外套递给江竹昀,“赶紧把外套穿上,一会着凉了。” “人家款儿大着呢,用不着我送。”江竹昀顺手接过外套,还在那儿摆谱。 “行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呢。别闹了,我先走了。”江念昀走了之后,只剩下了宋织繁和江竹昀。 两人对面站着,可都没说话,很是尴尬。宋织繁站了一会,准备回寝室了。没走几步,后面的人就跟了上来。 宋织繁还是没有说话,觉得有点丢脸。人家和姐姐在一起,自己那么大反应算是怎么回事? 但江竹昀之前又没说过那是他姐姐,这是也不能怪她啊。可,可就算不是他姐姐,自己何故这么生气?宋织繁想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校园路里开过来的汽车。 恍惚间,只是一下被人拉了一把,拽到了一边。 紧接着,头顶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干什么呢?这是校园里,车开得不快,要是在马路上,被撞倒了怎么办?” 宋织繁回过神来,整个人被江竹昀拉在怀里,靠的很近。一时语塞,宋织繁没有说话,晃过神来,脸色有些白,脚底有些飘。 江竹昀看着怀里的人脸色不是很好,强势的气场荡然无存,显然是心有余悸,被吓到了。缓和了下口气,江竹昀从头到脚看了看宋织繁,开了口,“没事吧?” 宋织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从江竹昀身边往外悄悄挪了两步 回去的路上,宋织繁还是低着头。江竹昀在仔仔细细的回想刚才的事。 到了寝室楼下,江竹昀思量了好一会,干咳了两声,眼睛看向别处,问道,“你今天,是吃醋了?”他可是反反复复的想了半天,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江竹昀一向自认为情商极高,但是今天这么明显的事,他竟是有些不确定的。 宋织繁嘴硬,赶紧否定,“没有。” 回答的虽然快,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下意识的嘴上不饶人。 如果不是吃醋,她今天这么大脾气又是为哪般? 听着宋织繁的小声否定,江竹昀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嘴角的笑终于是忍不住了。 臭丫头,还嘴硬。自己刚才也是脑子短路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个吵起来,怪不得姐姐要说他孩子气。 “别生气了,刚才我反应过度,我错了。”江竹昀主动拉起宋织繁的手。 那是江竹昀第一次握住宋织繁的手,之前他无论是怎么追宋织繁,都丝毫没有做过什么越矩的动作。 宋织繁下意识的往后挣扎了一下。但也只是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任由江竹昀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温热,就这样攥着她的手,很舒服。 午后的清风吹的刚刚好,校园的林荫路上一对人儿的影子和树影纵横交错,有一丝暧昧的痕迹。 两颗略带悸动的心在这秋日的午后欢喜的跳动,越来越近。 第二十章 他是欢喜,亦是失落 自那天之后,江竹昀又恢复每天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宋织繁的日常。两人依旧磕磕绊绊的吵嘴,似乎成了每天都必须要做的事。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就是要恋爱的节奏。可偏偏宋织繁死不承认,心里还是纠结着。江竹昀也不急,每天还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又是一个早上。 十月快要过去了,正值秋末。 江竹昀还是早早的来都楼下,等着宋织繁一起去自习。等了没多久,甄艺先下来了。 “江师兄,早。”甄艺站在不远处,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了口。 “早啊。”江竹昀看起来心情很好,嘴角的弧度甚是迷人。 “等小花吗?”甄艺明知故问,就是为了多说两句话。 “对啊,天天起那么晚。”江竹昀撇撇嘴,露出嫌弃的深情,就好像是一对相处久了的小情侣一样,自然的埋怨,没有客套,没有刻意的痕迹,有嫌弃,有宠溺。 甄艺抿了抿嘴,心里漫出一丝苦涩。这不还没说两句,宋织繁也下来了。三人站在一处,气氛显得有些怪。 “那我先走了。”甄艺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知道自己有点多余,没有多留,一个人走了。 身后两人的吵闹声渐渐远了,甄艺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肺腑里呛了冷风,有些痒,有些难受。心脏是有规律的跳动,但是,好像绑上了一块巨石,有些沉重。耳边呼啸的风,吹得她脸有些红辣辣的疼。 甄艺觉得眼睛有些涩,一抹,有点湿湿的。抬起头,天空是灰蒙蒙的亮光。甄艺咬了咬嘴唇,嘴角抽起,眼睛往上看去。 哭什么? 你自己喜欢不敢说,还能怪别人捷足先登了吗?愤怒不自觉的涌上心头,甄艺觉得自己好没用。 为什么江竹昀会对宋织繁一见钟情呢?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还是成绩优秀,或者是她优越的家境? 无论哪样,自己都不如宋织繁吧。 甄艺忽然之间有了深深的挫败感,像是泄了气的热气球,在空中挣扎了两下,然后就飘飘悠悠的落在尘土里,无声无息,无人问津。 十月末的天气是那么的冷,北方的冬天就要呼啸着来。凛冽的寒气氤氲正浓,校园里的人都行色匆匆。只有甄艺,一个人坐在角落冰冷的长凳上淡淡的出神。狭长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同样是这样一片蓝天,这样一个冬日,有人孤独,有人欢笑。 江竹昀依旧跟在宋织繁的身后亦步亦趋。时不时的,有吵闹和欢笑的声音。 宋织繁跟身后的人斗着嘴,心情极佳却不自知。 蓝天上有数只南飞的候鸟,曲折的小路有几点穿过阴影的阳光。 日子依旧每天如常。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织繁的嘴里有意无意,总是多了江竹昀的名字。江竹昀的眼睛里似乎再也看不见别的女孩,每天睁眼到闭眼,脑子里全部都是宋织繁明媚的笑。 “小花啊,你和江师兄到底什么时候能在一起啊?”姚思思看着又一次晚归的宋织繁不满的问,“赶紧公布吧,这样我们作为娘家人也好蹭顿饭啥的。” 宋织繁白了姚思思一眼,“谁说我要和他在一起。”说完,眼里露出狡黠的一抹笑,看向了一边略略有些出神的初子喻,“要在一起,也得子喻和言师兄先在一起。” 初子喻正苦恼着和言韩的关系,顺嘴飘过来一句话,“是吗?那你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哎呀,子喻啊,你看你,早餐也吃了,言师兄家也去过了,不是好事将近是什么?”宋织繁一脸坏笑,甄艺和姚思思也是一脸八卦。 谁不知道,自从我们可爱的初子喻同学在金融选修课上公然开口顶撞了言韩大神之后,两人就“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初子喻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了。 渐渐的,宿舍安静了下来。 夜,很深了。 姚思思睡得很熟,嘴角有甜蜜的笑,好像又在做着一个极好的梦。初子喻正在考虑着和言韩的关系,手里是那条草莓晶手链,有些微微苦恼和迷茫。甄艺窝在被子里,有不好的预感,可能心尖儿上的人就要有归属了。而宋织繁,躺在床上,正不自觉的回想着这段日子和江竹昀相处的点滴。 当初,她知道那个少年是江竹昀的时候,满心的失望。在她心里,江竹昀是个不折不扣纨绔子弟,只知道没事调戏小女生,又不肯努力的浪荡子。但在不长的相处时间里,宋织繁似乎发现了他的另一面。 偶然去图书馆的那一次,角落里,是他在挑灯夜战,认真的做课题,学习,看书。每次和自己一次上课,他虽然看上去是漫不经心,却能默默记住所有重点,回过头来下苦功夫。对什么事情,他好像都满不在意,实则是心里有数。 其实,他和自己还是很像的。 想到着,宋织繁心里有丝丝甜意弥漫,像是秋末里阳光,虽清冷,但不可置否的是,那依旧是光,带来温暖的光。 第二十一章 你是有归属的江某人了 日子像是坐着轻快的马车,转眼初冬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校园里。天亮的晚了些,白昼少了一些,江竹昀和宋织繁又靠近了一些。 只是,两人的关系依然还是没有从朋友过度到恋人。 又是个微凉的午后,宋织繁睡过了午觉,起来准备和江竹昀去图书馆自习。 刚下了楼,就撞见了眼前的一幕。 江竹昀穿着棉质的运动套装,双手插在口袋里,正笑着听对面的人讲话。 “江师兄,我喜欢你好久了。”对面的女孩似有些紧张,垂着眼睛不敢看江竹昀,“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宋织繁听得清楚。江竹昀没有说话,没有慌乱,笑得依旧春风得意,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女孩断断续续的还在说着喜欢江竹昀的心路历程。那感情叫一个真挚,那话语叫一个动听。 宋织繁在一边,本是不着急,想先看看江竹昀的反应。可不知怎么的,转念一想,隐隐又觉得好像有人要强她的东西。 宋织繁从小就是这样,占.有欲强的很,只要是她的东西,她的人,谁也不许碰。 江竹昀这个不正经的家伙,只能是她的跟屁虫。想着想着,身体越过大脑的支配。宋织繁大步走上前去,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了江竹昀的身边,“江师兄,好巧啊。” 江竹昀看着下来的宋织繁,觉得更有意思了,嘴角的笑始终没有转淡,“嗯,挺巧的。” 对面的女孩没有料到宋织繁的突然出现,被打断的话卡在了嘴里,愣了一会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宋织繁抢在了前头,“同学,和别人的男朋友表白,不好吧?” “别人的男朋友?” 没听说商学院的风流才子江竹昀有女朋友啊? “谁的男朋友?”女孩有些气馁,不满的问。 宋织繁看了看一边还在笑着的江竹昀,面无表情,眉毛一挑,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我的。” 对,江竹昀这个家伙,只能是她的。 女孩诧异了一下,咽了下口水,有点尴尬。 “不信?”宋织繁看着对面的人精彩的表情,嘴角一斜,是那熟悉狡黠的笑,上前两步,对江竹昀说道,“过来。” 江竹昀对刚刚宋织繁的答案又是惊喜又是意外,没打算开口,只是听话的笑着走上前。刚刚走了两步,眼前的人一个恍惚,没待江竹昀反应过来,唇间一热。 宋织繁微微踮起脚,半搂着江竹昀的脖子,强势准确的吻向了江竹昀的唇。动作行云流水,不带拖沓,没有犹豫。 凉风飞快的从两人的耳边略过,似有加快了心跳遗漏在了风里。阳光斜织,白云悠悠,水泥地板上的背影一高一低,紧密在一起,没有缝隙。 两人的唇瓣碰在一起的时候,宋织繁微微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些温热,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仅仅是蜻蜓点水,但放下脚尖,亲完之后,那股子奇妙的感觉,在心里缓缓炸开,肆意的流满了整个心间。宋织繁还是不争气的脸红了,没敢去看江竹昀,倒是先转过头,对着那女生说,“信了吗?” 宋织繁今天真的是用力过猛了,表白的女孩像是吓坏了,赶紧摇头,然后有些慌乱的开始点头,脚底抹油一样的赶紧走了。 女孩的背影渐渐远了。 宋织繁还是没有去看江竹昀,敛了敛神色,目视前方,沿着直线,快步往前走。 江竹昀愣在原地,几秒之后反应过来,桃花眼里有快意在闪烁,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第二十二章 我们在一起,刚刚好 宋织繁没有理会后面的江竹昀,径直穿进教学楼,越走越快。 江竹昀跟在后面,嘴角带笑,亦步亦趋的跟在宋织繁后面,倒也不急,只是时而象征性的喊两声宋织繁的名字。那口气叫一个亲切。 宋织繁的脸难得红了,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快,听着后面江竹昀的叫喊声,恨不得能找个地缝就钻进去。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江竹昀此刻的心像是刚从蜂蜜罐里捞出来一样,到处都流淌着甜蜜的味道。 江竹昀快走了几步,终于追上了宋织繁,一把便利落的将宋织繁揽了过来。 “放开。”宋织繁气息有些乱,一颗心跳的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哪里还见刚才宣示主权的霸气和从容。 江竹昀的笑越发的藏不住了,顺手推开了一楼走廊的一间空教室的门,将宋织繁带了进来。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不大的教室里堆了一些杂物,空气里有飞舞的尘埃。 宋织繁微微皱了皱眉,快速的调整神色,“你干什么?” “宋大女神,你这样亲完就跑可不怎么讲究啊。”江竹昀语气轻佻,存心撩拨,一点点的凑近宋织繁,贴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 耳边有徐徐的热气,宋织繁面红耳赤,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明媚的眼睛流露的是难得一见的羞涩和不易察觉的欢喜。 江竹昀不急不缓,还是一步步的靠近。 他靠近一步,宋织繁就往后退一步,远远看去煞是有趣。 不知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宋织繁脚下一滑,有点失去了重心。 江竹昀看着要摔倒的人,眼疾手快,上前扶起宋织繁,顺便将她抵在了教室的墙壁上,两个人的距离明显就靠近了许多。 宋织繁被江竹昀抵在墙上,看着眼前的人。 那双桃花眼里是点点喜悦的光芒,鲜红微薄的唇瓣有好看的弧度,微微露着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 什么时候轮到你壁咚我了? 宋织繁在心里略略想了想,那股子傲气又上来了,快速的一个转身,和江竹昀换了位置。 江竹昀哪里会料到这个小丫头这般高端操作,刚刚明明还是一脸羞涩紧张,怎的一转身,就把自己扣在了墙上。 江竹昀反应了一会,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眼前的姑娘眼角眉梢略带笑意,但是又好像是在刻意掩饰。只可惜那欢喜的神色还是从那双明媚的眼睛里不听话的跑了出来。 空旷的教室里堆满了杂物,周围飘忽着的灰尘被外面下午的阳光照射清晰可见。窗户是紧闭着,外面的吵闹声和秋风被隔绝在外,屋子里一片寂静。 江竹昀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了,眼底的轻佻被弄得化不开的深情取代。 她,真的很好看。 江竹昀伸手扶住了宋织繁的腰,一点点靠近,俯下了身子。 宋织繁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动,紧紧的贴在了江竹昀的身上,微微仰着头,似在迎合他。 只是试探着,微微贴了一些她的唇,又不敢深入。江竹昀竟是头一次面对某个女孩子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做些什么。 两人对视着,宋织繁倒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离这么近看江竹昀。那双本就好看的眼睛,一近看更是让人神魂颠倒,眼型细长,弧度又好看。 宋织繁就那样看着江竹昀,眼底是清澈清澈的光彩,嘴角有狡黠的笑意。 紧接着,就踮起了脚,拦住了江竹昀的脖子,凑了过去,准确无误的吻上了他的唇。 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两人靠在一起,贴着冰凉的墙壁,就这样忘情的吻着。 唇齿间流淌着丝丝柔情,两个好看的人儿微微闭着眼睛,在教室窗户边,感受着懵懂的青春带来的甜蜜爱恋。 空气里的尘埃像是静止了一般,围绕在两人周围的是甜蜜的爱恋所带来的粉色气场。 许久,许久,热烈的亲吻终于结束了。 宋织繁贴在江竹昀的怀里,像只做了坏事得逞的小猫,明媚的眼睛流光溢彩,装着比六月暖阳更胜的光芒,惹得人挪不开眼。 “是你先主动的。”江竹昀舔了舔后槽牙,似乎是在回味,语气轻快,嘴角噙着笑。一手搭在宋织繁的腰间,一手又忍不住去轻轻碰了碰她微红的唇瓣和脸颊。甚是满意。 宋织繁沉默了一会,盯着江竹昀半晌开了口,“江竹昀,你想好了,你要和我在一起?” “你说呢?” “我告诉你,当我男朋友,什么都得听我的。”宋织繁脸颊的微红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霸道和强硬,“最重要的是,我占.有欲很强。和我在一起,你只准对我一个人好,别的女生,你看都不能看一眼。” 江竹昀稍微愣了一下,片刻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笑出了声音,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宠溺,轻轻捏了捏宋织繁的脸。 还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你答应了?”宋织繁似乎有些急不可耐,追问着。 江竹昀一副如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回答。 真是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宋织繁见许久没有回应,放下了手臂,极快的后退一步,“不答应算了。” “哎哎哎。”江竹昀哭笑不得。 我当初追你,吃了那么多苦头,怎么一到你主动一次,这么容易就生气不干了呢? 江竹昀无奈之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上前一步,抓住了宋织繁的手,过了许久,才说出了一句话,“那我勉强答应你吧。” 宋织繁眉毛一横,赶紧后退了一步,“别,你千万别勉强。江大才子,你我高攀不起还不成。”说完,头也不回,开了门就出去了。 完了吧,江竹昀,这就是你自己作死。 江竹昀无奈的在原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嘴角的笑是越来越深,看着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我,还真就只有你能配得上。 想着想着,江竹昀也跟着出了门,快步去追宋织繁,连叫了几声宋织繁也没人搭理他。 “好了好了。”江竹昀跨了一大步,拦住了宋织繁,小心的捏起宋织繁的手“我错了我错了,小花女神,做你的男朋友是我高攀了。” 宋织繁将脸别过去,尽量掩饰着眼里的笑,“江大才子,别啊,你这样我不适应了呢。” “嘶。”江竹昀抽了一口,嘴里发出一丝声音。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软的不行,那就用强的好了。 “你到底做不做我女朋友?”江竹昀一把就将宋织繁揽了过来,靠的尤为近,“宋织繁,这里可不是刚才的空教室,你说我要是在这亲你一下,是不是明天咱俩就能上校园论坛头条?” “你,”宋织繁被江竹昀抱得很紧,怎么用力也挣不开,“快点放开我。” 教学楼一楼的走廊里,人来人往,路过的人看着两人这样一种状态,均是一脸疑惑和坏笑。 “做不做我女朋友?”江竹昀看着宋织繁难得红起来的双颊,笑的尤为得意。 行啊,江竹昀,你真可以。 好汉不吃眼前亏,宋织繁狠狠的吞咽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硬生生的在牙缝里吐出一个字,“好。” 那双桃花眼似乎听清了那好字,霎时间堆起了层层叠叠的情绪。 有似胜利者的得意,有如外面阳光般的惊艳,更有满心的欢喜和无处藏匿的爱恋心动。 极快的,江竹昀低头在宋织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宋小花,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说着,松开了放在宋织繁腰上的手,转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宋织繁在一边,没有吭声,单看脸上也瞧不出喜怒,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天边的云飘飘悠悠,往那看不到头的边际去了。已是夕阳西下,晚霞微微染红了半边天,多了丝彻骨温柔的美。 江竹昀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牵起了宋织繁的手走出了教学楼。阳光温暖可人,在绿油油的操场上洒落。 宋织繁站在江竹昀旁边,默不作声,只是那一双明媚的眼睛略略瞥向身边的人,有丝丝欣喜和兴奋在流转。 “宋小花,我占.有欲不比你差,做我女朋友,你眼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江竹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 果然,看见没有,江三岁又上线了。 宋织繁翻翻白眼,傲娇的很,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 寻了多时的人,此刻就站在身边。虽然,和印象中的少年有着天差地别,但依然可见那桀骜不驯的背后是过人的风采和令她着迷的自信骄傲。 遇见你在我最青涩的年纪,兜兜转转找了你这么久,明明近在咫尺,可却对面不识。 不过,还好。 我们没有浪费太久的时间,你大四,刚好经历了不算艰难,也不算顺利的四年,是个略微成熟的年纪。我大三,也正是青春恣意,褪去一些青涩,听过许多故事的人儿。 这样的我们在一起刚刚好。 第二十三章 年少的心事 宋织繁可是法学院出了名的美女系花,江竹昀又是以风流才子闻名全校,位列a大四子之一,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只是,两人还是没有明确的做出回应。 这不,眼看着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渐渐转冷,正是北方吃火锅的好时候。 女生寝室正是热闹,姚思思看着又一次很晚才回来宋织繁率先开口,“小花啊,你这悄无声息的给我们几个找了个妹夫,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宋织繁对着镜子,正在梳理长发,心不在焉,“我和他在一起,和你表示什么?” “我去。”初子喻和姚思思在一边一起惊叹,这倒是宋织繁第一次堂而皇之的承认了自己和江竹昀在一起了。 那还等什么,不请吃饭,这像话吗? 初子喻正在床上看着手机,“不知道是谁,一直说江师兄是个花心大萝卜,然后一转身就和人家在一起了。” “是吗?”宋织繁若有所思,不以为然,“那又是谁说口口声声说不喜欢言师兄,结果一次次的和他纠缠不清呢?” 初子喻哑口无言,正为着和言韩的关系烦心,被宋织繁这样一说,更是慌乱无神。 宋织繁放下梳子,狡黠一笑,看着初子喻,“言师兄长那么帅,学习那么好,咱们学校多少女孩子上赶子的投怀送抱。你倒好,人家言师兄对你情有独钟,你却跟这推辞。我的好子喻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你的眼啊?” 初子喻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难道,你喜欢苏师兄?”姚思思在一边旁听着二人讲话,忽然插过来一句。 “苏师兄在我眼里是神,是我专业课上的标杆,你见过有和标杆谈恋爱的吗?”初子喻无奈的瞟了一眼姚思思。 宋织繁笑笑,眼光看向初子喻,心里自然是清楚。别说苏铭之已经有了辛宁,就算没有,初子喻对他也不过是崇拜。 明明心里就是喜欢人家言师兄,还在那死要面子活受罪。 “行了,说你和江师兄的事呢,你能不能别跑偏。”初子喻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们俩?我们俩有什么好说的?”宋织繁躺在了床上,双眼看向天花板,嘴角是甜蜜的笑意,“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咦咦咦。”姚思思一脸嫌弃,恋爱的酸臭味啊。 “那是不是要考虑请客,正式宣布一下。”姚思思又接下话茬,美人俨然已经和她无关了,若连借此蹭点美食都不行,也显得太可怜了吧。 “吃什么吃?姚思思,你看看你自己都胖成什么样子了?”宋织繁心情不错,看着一边满眼期待的姚思思,开着玩笑。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热闹,甄艺回来了。 “艺儿,你回来了?” “嗯,你们在说什么呢?”甄艺放下书包,坐在书桌边。 “在讨论让小花和江师兄请客的事,你说我们吃什么好?”姚思思说起吃的来,那叫一个精神,“吃火锅吧,冬天吃火锅好多好啊。” 甄艺正在翻着书的短暂的停滞了一下,看不出喜怒,莞尔一笑,“小花和江师兄?” “对,这个宋小花居然背着我们,找了归宿。”姚思思在一边义愤填膺。 这两天宋织繁和江竹昀在一起的风言风语甄艺听了不少,果然,是真的了。 甄艺握着书页的手悄悄用力,心里某些一直飘散的念想,忽然之间极速下坠,然后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摔得的粉碎,褶皱般的疼痛。 只是,心里波涛翻涌,甄艺的脸上还是微微笑着,“不是挺好的嘛,小花,你不请客,这就不对了,思思说的对,冬天吃火锅最好了。” 甄艺一向对吃的东西并不热衷,鲜少会站在姚思思这边。 初子喻看了一眼甄艺,又看了看宋织繁,“行了,宋小花,赶紧去找你的江师兄去找地方请我们吃火锅吧。” 一整个晚上,寝室里都在热闹的说着。 夜一点点的深了,熄了灯,屋子里一片黑暗。月光是柔和的,星星是美丽的,一闪一闪的诉说着黑夜的柔情。 不知道,这样的夜,有几人做了一场美妙的梦,又有几人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天气越来越冷了,冬日的脚步越来越近。这不,自从那天说过之后,火锅的事就被提上日程。 火锅店里人满为患,包厢里围着桌子做了很多人,都在笑嘻嘻的看着中间坐在一起的江竹昀宋织繁。 初子喻本是特意挑了一个离言韩很远的位置,可谁承想,言韩居然这么自然的就换到了自己的旁边,用手托着下巴,微微压低声音,“不用羡慕,咱们俩不比他们差。” 初子喻红了脸,收回目光,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好意思。 谁跟你是一对了? “行了行了,看什么看,我女朋友。”江竹昀先开了口,打破了屋子里笑而不语的奇怪气氛。 “女朋友?”大家平常都是玩得好的朋友,此刻正起哄得来劲。 宋织繁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各位,江师兄呢现在就是我男朋友了,以后还希望各位师兄师姐帮我好好看着他。” 一桌人听了这话都笑出了声,不愧是法学院的女神,就是这么气势。 滚烫的红汤在锅内剧烈的翻滚,大家笑笑闹闹,拿着两人打趣,气氛好不快活。吃过饭,还是意犹未尽,准备去唱歌。 甄艺悄悄的拉过初子喻,“子喻,我有点头疼,想早点回去睡了。” “怎么了?疼的厉害吗?”初子喻看着甄艺的脸色不太好,询问了下。 “没事,你们去吧,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嗯,那你好好休息。” 一行人很快就从火锅店离开,去了歌厅。甄艺看着他们走远,在原地站了一会,一个人裹了裹围巾,小步的往回学校的路走去。 北方的十一月已经很冷,风呼啸着吞没了最后一点的温暖。 甄艺一个人踩着路灯光,尽力隐忍,什么都不去想,可还是觉得很冷,很难受。 刚才席间,江竹昀和宋织繁两人坐的那样近,眉来眼去,好不甜蜜。甄艺从未见过这样的江竹昀,深情有余,眼里全是柔和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甄艺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抢在江竹昀认识宋织繁前和他表白,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这样,是不是今天坐在他身边的人就不是宋织繁,会是她了。 她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有像宋织繁那样的性子,喜欢就放手去追,爱了就在一起。 风刮的越来越狠,甄艺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有咸咸的液体不间断的在她脸上爬行,然后漫进了嘴里,苦涩得让人难受。矫情什么?甄艺使劲的忍着,快步往前走。 织繁是她大学最好的朋友之一,她明媚如光,家境优良,学业优秀,无论从哪方面都与江竹昀是良配。自己何来这样小气又酸得吓人,难道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去祝福吗? 甄艺心里一酸,大滴的眼泪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小人又矫情的令人讨厌。 走着走着,回了宿舍。甄艺脸衣服都不想换,脱下鞋子,就钻进了被子里,熄了灯。 屋子里是一片黑暗和寂静,叫嚣着心里那一片孤寂肆意的疯长。甄艺紧紧的裹着被子,冷的厉害。可就是怎么暖也缓不过来。 她想起了自己初遇江竹昀的场景。 轻狂少年,一出场就替她解围,那般不正经笑,至今她记忆犹新。那双桃花眼是那么好看迷人。如果是看向他喜欢的人,那又是怎样的令人心动。 今天她见到了。他看向宋织繁的眼光里,有着点点光芒。有阳光的温暖,有月光的轻柔,有星光的闪烁,有灯火通明的灿烂。 心已经是再起不来波澜,甄艺窝在被子里,只剩下了深深浅浅的失落和难以名状的苦涩。 是了,一切都怪自己不是。有什么好惋惜好难过的。 想着想着,泪水就是这般不争气的往外流个没完。甄艺觉得有些好笑,干嘛非要生生把自己弄成了玛丽苏少女故事里一厢情愿的矫情女二号。 封寝前,宋织繁三人回来了。 “啊,累死我了。”一进门,姚思思就大声嚷嚷。 “小点声,艺儿都睡着了。”宋织繁瞪了一眼姚思思。 三人小声洗漱了一番,也都各自躺在床上睡下了。 晚风呼啸着吹过校园的每一处角落,月光清冷,被树影切割的散落稀疏。黑夜里的愁死往往是那么令人疼痛,无声的哭泣最是难过和无助。 会好的吧。青春的愁思,过往的苦楚都会好的吧。 那些年少的心事,是隐秘的树种,缠绕的羞怯,彷徨,无尽的犹豫和不肯放下的执着。然后那颗树种发了芽,变得枝繁叶茂。可偏偏最后不得之时,茂盛的枝叶勉勉强强的遮住的只是一地伪装的轻狂。 或许,时光的车轮碾过那些咿呀懵懂的岁月之后,一切苦涩都会被冲散。 第二十四章 高烧 自从公布了恋情之后的某些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每天日常,就是不断撒糖,不停的秀恩爱。 这不,一进女生寝室,满面春风的小花女神就被室友们吐槽,“哎呀,你还回来干什么啊,收拾收拾搬出去和江师兄住算了。” 宋织繁不以为然,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又开始对着手机傻乐。 “宋小花,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一点点以前女神的气质。现在简直一个智商为零,浑身上下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傻子。”姚思思义愤填膺,愤愤不平。 “你管我。”宋织繁看了看手机屏幕传来的消息,笑了一会,收了手机,“晚上吃什么咱们?” “吃狗粮。”一边的初子喻缓缓的吐出三个字,目光没有从手机上离开。 “你吃什么,言师兄对你不好吗?”宋织繁也不气,看着初子喻一脸坏笑。 初子喻一头黑线,什么跟什么,她和言韩算是什么关系。 “子喻啊,言师兄对你真的很好,你就考虑考虑和人家在一起呗。”宋织繁继续说着,“这样以后我们的金融选修课也能轻松加愉快了不是。” “就是就是。”姚思思的注意力也很快被吸引,“言师兄可是咱们学校多少女生的男神,可他从来都不多看一眼的。也就是你,他能这么用心。” 初子喻沉默不语了一阵,赶紧转移话题,“行了,赶紧想想吃什么,一会艺儿回来咱们四个好去吃饭。” 正说着,甄艺从外面回来,有些疲惫的样子。 “艺儿,你回来了,咱们晚上去吃什么?”姚思思看着甄艺进来,一蹦一跳的上前。 甄艺淡淡的笑笑,“都行。” “艺儿,你这两天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 “没有,”甄艺放下书包,犹豫了两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 三人也都没多想,商量了一会,决定四人一起去吃小吃街顺便压压马路。 可谁知,刚准备出门,某些有男朋友的人就接到了电话。 呵呵呵,然后,然后剧情的发展就是:宋织繁同学不负众望,果断重色轻友,撤离四人组,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嗯,我要考虑把宋小花的行李扔出去了。”姚思思若有所思半天,看着宋织繁离开的背影正经的说道。 校图书馆。 宋织繁上了楼,环视了一圈,看见了坐在角落里正在看书的江竹昀。 此时的天是霞光染过的浅红,斜织的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照在江竹昀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颜色。 宋织繁停下脚步,站在楼梯口,看着窗边的人捧着一本书,好看的侧颜上是少有的专注,眉毛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右手拿着一支笔,有意无意的转着。看上去有些随意,却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和漫不经心。 宋织繁在原地站了一会,缓和了下嘴角难掩的笑意,走到了桌子对面坐下,扳起一张脸,“找我干嘛,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江竹昀闻声抬起头,看见是宋织繁,嘴角顿时起了一抹笑,“想你了,见见我女朋友还不行啊?” “想你个头,早上刚见过。”宋织繁翻翻白眼,说土味情话都不能过过脑子。 江竹昀抿着鲜红的唇瓣,笑了一会,合上书,收拾了一下东西,穿上外套,“走吧,带你去吃饭。” “你看完了?”宋织繁低头看了看桌上厚厚的书本,有看了看江竹昀问道,“都十一月份了,下个月就要研究生考试了,你准备好没有?” 江竹昀挑挑眉毛,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有什么好准备的,随便考考得了。” 宋织繁当下真是无语。学校里多少学生为了考研,学得头发都掉没了,江竹昀可倒好。 不过想想宋织繁倒也觉得是他风格。当年在师大附中的讲台上,他不也是这般轻狂放肆的嘛。 江竹昀牵着宋织繁的手,缓缓的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宋织繁跟在他身后,心里是二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甜蜜。 说他年少轻狂,他自有轻狂的资本。说他花心风流,不过至少目前看来,他眼中只有自己一人。 天气很冷,宋织繁的手被他紧紧包裹起来,是寒冬驱不走的暖意。 晚饭是在食堂吃的,两人打了两份很普通的饭,却津津有味的吃的。江竹昀应该是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的着急忙慌,满嘴都是食物。 “你能不能慢点吃。”宋织繁嫌弃至极,“你这样子,哪像才子?让你那些小迷妹们看见,小心掉粉。” 江竹昀夹了一颗肉丸子放在嘴里,“才子也是人,我在图书馆坐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难道还要一口口慢条斯理的吃?” 宋织繁无言以对,微微叹了口气,心里腹诽,刚刚对他的看法有点改变,一棒子又打回原形,自己当初怎么就想着和他在一起了呢? 江竹昀继续埋头吃着。动作极快,却倒也不会显得急促让人别扭。宋织繁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在一边老老实实的看着,心里莫名的觉得有趣。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冬日的夜是寒冷在氤氲。偌大的食堂空空如也,只有两人面对面坐着。 风在摇晃着它的身姿,叶在飘向它的归宿,我们只需要坐在一起,不需说话,就已经十分美好。 寒冷的冬天一天天过,寝室四人行的路线,基本就是教师,食堂,和宿舍三点一线。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了,这不,初子喻同学在换季的档口又病了,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没让室友们陪同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打点滴。 姚思思私下里问宋织繁,“她这两天和言师兄是吵架了?” 宋织繁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就这些天上选修课言韩的态度来看,也明白大半,“估计是。” 没过多会,初子喻回来了,眉宇之间除了病态,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和挣扎。 “子喻,好点没有。”甄艺倒了杯热水递了过来。 初子喻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接过水,只是喝了一小口,脱了外套,便躺在床上睡下了。 室友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问,收拾了一下,熄了灯。 宋织繁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她也已经好几天没看见江竹昀,他在忙什么,考研吗?可怎么连个微信都没有,电话也不来一个。 宋织繁在键盘上打了一行字,犹豫了会,又傲娇的删掉。干嘛给他主动发消息,不找我最好。 想着想着,便极快的关掉手机,闭上了眼睛。可月朗风清,寒风阵阵,宋织繁同学今夜,不出所料,失眠了。 又是连续几天,江竹昀依旧没有任何表示。直到那天下午,宋织繁下了课,看见了手机了的微信消息。 “干嘛呢?” 宋织繁憋着一肚子气,打了一行字,“这不是江大才子嘛,人间蒸发回来了?” 叮咚,手机的提示音一响,江竹昀查看之后,笑了。还是那么毒舌,明明就是想我了,还嘴硬。 “赶紧把药给我吃了。”江竹昀正看着手机的消息,想着怎么回,头顶传来声音。 “姐,能不能不吃了,我都吃了一周的药了。”江竹昀皱着眉,望着那一对花花绿绿的药片,满脸不情愿。 “不能。”江念昀一脸严肃,“你都感冒一周了,反反复复的发烧,不想好了啊?你再磨叽,我给大哥打电话。” “别啊,我的亲姐,我吃,我吃还不行嘛。”江竹昀一听这话赶紧认怂,抓起一把药片往嘴里一塞,喝了口水,咽了下去。 刚吃完药,江竹昀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是宋织繁。 江竹昀刚想接起来,但手机快落到手机屏幕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按了拒绝。 江念昀余光扫了一眼,“织繁的电话?干嘛不接?” “嗓子哑了,说话声音太难听,让这个小丫头听去了,还不知道以后怎么笑话我。”江竹昀含糊的说着。 江念昀笑而不语。 明明就是怕人家担心偏要说什么怕人家笑话。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是这样。看起来不正经的很,但从来是遇事不哭不闹,自己忍着。这次生病要不是听他室友说起,她这个当姐姐的都不知道。 江念昀又嘱咐了两句,“你就老老实实在我们养病得了。”说完,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那边的宋织繁听着话筒里的声音一愣。几秒之后,心底瞬间起了火。 挂我电话,江竹昀你出息了啊。行,你有能耐以后都别接我电话。 紧接着,江竹昀的消息宋织繁一概采取毫不理会的态度。 江竹昀生生挺了两天,自然是明白宋织繁生气了,可这病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 什么破药,干吃不见好。 不知是不是太焦虑着急,才隔了几天,本来已经快好的感冒又开始严重起来,演变成高烧不退。 “都三十九度了,赶紧跟我去医院。”江念昀看着体温计上的示数,一脸不悦。 江竹昀揉揉眼睛,“不去了姐,睡一觉就好了,我又不是小孩。” “你昨天就这么说。”江念昀不容分说,“赶紧跟我去医院,都烧了好几天了,烧成肺炎怎么办?” “哪有那么严重。”江竹昀虽然嘴硬,但是脸色很不好看。 最终,江竹昀没拗过江念昀,还是去了医院。 第二十五章 和解 天已经黑了,医院的输液室里人不多,很安静。 江竹昀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浑身像是有火在烧,连眼珠转一转都觉得滚烫的疼。 脑子糊涂,但是江竹昀的心里却似乎还惦念着。这个时候,宋织繁这小妞干嘛呢?这么多天,他怎么解释宋织繁都不搭理他,估计是生气了。 哼,这气性怎么就这么大。江竹昀在心里埋怨,不过想了一会,就又莫名的心里高兴。她生气起来,也是那么好看。 要不是现在头疼的厉害,嗓子似有火在烧,江竹昀真的想现在就去学校找宋织繁,抱抱她,亲亲她。 “姐,一会输完液咱就回去吧。” “走,去病房。”江念昀办好手续回来,又摸了摸江竹昀滚烫的额头,毫不理会“你再作,我就真的要去找大哥了。” 寂静的病房,漫长的夜晚。江竹昀钻进被子,有些隐隐的担心,想来想去,头更疼了。 江念昀在一边看着江竹昀,明明就困得厉害,偏偏睁着眼睛不肯睡,“赶紧睡吧,等你好了再去找织繁解释。” “我干嘛找她解释,我又没做什么错事。”江竹昀这嘴硬的功夫还真是练到了家“姐,你回去吧。” 江念昀也不多说,强迫江竹昀闭上了眼睛,“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冬天的风呼啸着在窗外肆意奔跑,寒意袭人,伴着晶莹的雪花一片片飘落。 不知何时,困意袭来,睡意渐浓。当次日的阳光再一次照射进病房,偌大的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织繁,就麻烦你这照顾一下竹昀,我先回去一趟。”江念昀看着一旁站着的宋织繁,笑笑开了口。 “嗯,好,谢谢念昀姐告诉我。”宋织繁回过神来,送走了江念昀。 江竹昀的体温有降下来不少,但摸着还是有些烫,似乎是不太舒服,睡梦里一直在不停的梦呓,皱着眉。 直到中午的时候,江竹昀才醒过来。 “姐,我想喝水。”江竹昀刚醒来头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喉咙里难受的厉害,顺嘴就喊了一句。 宋织繁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江竹昀看也没看,一口喝完,又躺下闭上了眼睛,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宋织繁也没说话,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等着。 好一会,江竹昀觉得有些不对,才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待看清床边的人,江竹昀吓了一跳,从床上坐了起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反复确认了之后才开口,“你怎么在这?” “江大才子这不是因为学习劳累过度,病倒了嘛,我这个做女朋友的都不知道呢。”宋织繁没正眼看江竹昀,手里拿着水果刀,正削着一个苹果。 江竹昀嘿嘿一笑,“小病,怎么敢麻烦小花女神的大驾。” 宋织繁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一眼江竹昀。还是好看的那张脸,只是多了些苍白的颜色。平常鬼魅撩人的桃花眼,有点红血丝,依旧神采奕奕,但是却多了几分难掩的疲惫。 江竹昀被她看的有些心虚,嬉皮笑脸的磨叽了两句,“怎么了,想我了?” 不难看得出,江竹昀应该是病了好几天。宋织繁心里多少有点难受,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削苹果,“某些人不是自诩成绩优异,考研不需要用脑子吗?怎么,这么刻苦学习,累倒了?” “考都考了,干嘛不考个第一。”江竹昀听着宋织繁的话,满不在乎的说了两句。 又沉思了一会,江竹昀重新抬起头看着宋织繁,倒是带着一些隐隐的无奈和苦笑,“我又不是神,哪里像他们说的那样,什么也不学,就什么都会。” 宋织繁手上的动作一滞,抬眼去看江竹昀。 眼前得人靠在枕头上,眼里有一点点哭笑不得,泛白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宋织繁坐在他对面,忽然有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 这般倔强不服输的性格,不就是自己嘛。 高中三年,所有人都说她是晨曦一中的天才,有着异于常人的大脑,可以毫不费力登上巅峰,却没人知道她背后付出多少努力。 日日夜夜的披星戴月,挑灯夜战,只有她自己知道。 若问她为什么这么拼命,不过就如刚才江竹昀所说的,做都做了,为什么不做到最好。她从前一直以为江竹昀每天漫不经心,却从不知他只是隐藏锋芒,不屑表露。 想着想着,宋织繁笑了。窗外有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落进来,在眼前的人的面孔上留下零碎的阴影,模糊了棱角。 看来,她宋小花的眼光还不差嘛。 “笑什么?”’江竹昀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样子,“我就是不复习,也比你强。”说着,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宋织繁的额头。 “哼,是吗?”宋织繁白了一眼江竹昀,“你还是赶紧把你的烧退下去再说吧。”说完,放下水果刀。 江竹昀满不在乎的哼唧了一声,自然的伸手去接那个削好的苹果,却没料到宋织繁下一步的动作,“不是,你怎么自己吃了?” 宋织繁不以为然,理所应当的说着,“我就是给自己削的,为什么不能自己吃?” “......”江竹昀彻底无语,本以为宋小花同志良心发现,没想到,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谁说我是来照顾你的,江竹昀,你少在那自我感觉良好了。”宋织繁大口的吃着苹果,毫不理会江竹昀鄙夷的目光,心里那叫一个爽。 江竹昀瞥了一眼宋织繁,也不多说,上手就去抢她手中的苹果。动作突然,宋织繁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从椅子上拉了去,坐在床上。 江竹昀笑的春风得意,硬是抓着宋织繁的手腕把苹果往嘴边送,“原来我们家小花是想喂我。” 还真是好不要脸。宋织繁一脸嫌弃的苹果递到江竹昀的嘴边,心里也稍微能放心一些。 还能说能闹,这病估计也不严重。 剩下的半个苹果被江竹昀吃了两口,就扔在了桌子上。 已经是一周多未见,现在心仪的人就坐在眼前,奈何多自律的人也都是忍不住的。更何况,他江竹昀从来也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 江竹昀缓缓的凑近宋织繁,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带着强大的气场和难以压制的绵绵情意。 在宋织繁的颈间蹭了两下,江竹昀在宋织繁好看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没有去吻她的唇,只是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了两下,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宋织繁倒是没有料到江竹昀会这么轻易的就停下来,眨着一双明媚的双眼,带着些不满。 江竹昀看着怀里的人,笑了一下,心里甚是满意,“乖,等我感冒好了的,免得传染给你。” 宋织繁听了江竹昀的话,乖乖的点点头,却忽然狡黠的一笑,飞快的贴着江竹昀的脸颊亲了一下。 已经十二月了,外面的天冷的吓人。雪已经停了,但却留下一片雪白晶莹。病房里的两个人靠的很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 少年眉眼如画半倚在枕头上,虽带着病容,但是依旧有着别样的风采,正看着旁边的人微微笑着。少女时而皱眉时而笑嘻嘻的说着什么,还真是有点小女孩的娇羞模样。 这么一对美丽的人儿,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足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带上温暖的气息。 冬日暖阳,十二月寒风,结合在一起,是前所未有的景致。白雪皑皑,蓝天白云,勾勒出寒冬时节少见的柔和。 于此时,此景,和自己喜欢的人依偎在一起,甜蜜自是不用言说。 头还是有些疼,烧也没有完全退下去。可是这心里,已经是春暖花开。 许是见了宋织繁的缘故,也可能是医院点滴的神奇效果,江竹昀的感冒没两天也就好全了。 十二月的冬天冷的彻骨。 校图书馆里,挤着两道身影,从早到晚,从日出到月明。一直都在复习。 偶尔,男孩会忍不住去和女孩说笑,女孩会嫌弃的推开男生,自顾自的说些什么。陪着他们的是外面偶尔飞舞的雪花和彻夜明亮的昏黄台灯。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考研的日子近在眼前。考试的前夕,宋织繁和江竹昀早早的从图书馆里出来,慢慢悠悠的往寝室走去。 “别送了,我自己上去。”到了女生寝室楼下,宋织繁小声开口,站定,看着江竹昀缓缓的笑了。 江竹昀一时没适应过来宋织繁的温柔,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笑着开口,“明天就考试了,要不要鼓励我一下?” 宋织繁闷哼了一下,转身就走。 江竹昀似乎是料到宋织繁这个反应,无奈的摇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却一下子被人拉住。 宋织繁走了几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返回来。待江竹昀反应过来,已是脸颊上一热。宋织繁微微踮起脚,揽着江竹昀的脖子极快的亲了一下。 “好像不太够支撑我考第一。”江竹昀倒是意犹未尽,低声靠近宋织繁边说边去吻。 唇齿间是熟悉的味道,热流涌动,厚重的身体下,一颗燥热的心脏在热烈的跳动。 好一会儿,江竹昀松开怀里的人,眼里明亮温柔,更胜往日的神采,“这样,明天我肯定能考第一。” “自我感觉真良好。”宋织繁偷偷的笑了一下,又飞快的露出嫌弃表情,“明天出门之前别忘了检查东西。” 江竹昀点点头,又仔细的看了看宋织繁,缓缓的踱步回去。 “记得检查准考证。”宋织繁在后面又喊了一声。 “好。” “还有,别忘记多带几只笔。” “知道了。”江竹昀听着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摇摇头,感觉心间有暖流在涌动。 落日余晖下的身影越来越小,宋织繁一路看着那抹高挑的身影缓缓的离开,直到快要消失。 “加油。”终于,视线里再也看不见人影,只剩下满目余晖,温柔中略带着凄美。宋织繁小声的说着这两字,然后微微的笑了。 第二十六章 极品二哥 究生考试的那三天,a市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直到最后一天下午,雪才停。最后一科快要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灰青色。 江竹昀满意的写完了最后一个符号,望着墙上的钟表,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些时间。 考场上的学生们仍在奋笔疾书,监考老师来来回回的在过道上走动着。明亮的白炽灯投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江竹昀顺着窗子向外面看去。 考场正巧在一楼,江竹昀只是随便的扫视了一圈,却不经意的瞧见了校园外外的宋织繁。江竹昀微微皱起了眉,大冷天的,这姑娘是不是傻了,在外面站着。 稍微思量了一下,江竹昀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提前交了卷子,大步走出考场。 外面的天已经清冷,只是到处都还是厚厚的积雪。宋织繁站在树下面,似乎有些不耐烦,又在极力压制着,不停的搓着双手。 江竹昀出了教室,走出教学楼和考点学校的大门,站在不远处看着树下的某些人,心里莫名一暖。 北风呼啸着吹了起来,冰冷的触感肆意的侵袭着每一寸肌肤。宋织繁把脖子又往围巾里缩了缩,冷得有些麻木,并没有听见头顶树枝上的大块积雪被吹动的声音。 眼看着,积雪飞舞着扑了下来,江竹昀眼疾手快,快跑了两步,将某些傻乎乎的人一把拽了过来。 还好,只有一点点的积雪飘落在了两人的头顶。 “你是不是傻?”江竹昀板着一张脸,微微用力的去拨弄宋织繁头上的雪花。 宋织繁缓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江竹昀,觉得有些恍惚,“你是不是提前交卷子了?” 江竹昀没回答,嘴角掀起一丝丝得意的笑,“宋小花,在这等多久了?” “刚来。”宋织繁无所谓的扯着谎。 小骗子,刚来?刚来耳朵已经冻得通红,连脸颊和手指都是吓人的低温。江竹昀颇有些心疼,攥着宋织繁的手搓了几下,不再追问。 “你是不是提前交卷了?这么自信啊?” “提不提前交,我都能考第一。” “啧啧啧。”宋织繁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可面子上依旧是嗤之以鼻。 江竹昀暖了暖宋织繁的手,一脸得意暖昧的笑,像是邀功请赏般的吐出一句话,“你男朋友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是是。”宋织繁犹豫了一下,看着江竹昀略有些灰青的眼底,如同哄小朋友一样,“江大才子最厉害了。” 语气明显敷衍,但江竹昀倒是受用得很,小鸡啄米的点着头。 “走吧。”江竹昀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情极佳。 “去哪?”宋织繁疑惑。 “去姐姐家,之前说好了考完试,她给我庆祝的。” 宋织繁犹豫了一下,脚底的步子放缓,“我就不去了吧。” “为什么?” “我和你姐姐好像还没那么熟。”宋织繁胡乱的瞎诌。她和江竹昀在一起才不到两个月,两个月就到人家姐姐家里蹭饭吃,总觉得怪怪的。 “我姐你又不是没见过。”江竹昀不以为然,“赶紧走。” 江竹昀托着宋织繁打了辆车,往江念昀家里去了。江念昀的房子在城北,离今天的考点学校隔着大半个城市,路途有些远。 不知何时,怀里的人打起了瞌睡。江竹昀一边暖着宋织繁才有些回温的手,一边小心的拨弄着她柔顺的长发,心底是从来没有过的柔软。 他这个考试的人还没睡着呢,她倒是先睡上了。 想了一会,江竹昀有些心里有些隐隐的愧疚和心疼。十二月这大半月的时间,宋织繁一直陪着他复习,每天和他起的一样早,回寝回的一样晚,白天还要教室图书馆来回跑。尽管每次她都是嫌弃的神情,实际行动却从来有缺席过。最后冲刺的这一个月,无疑,是宋织繁陪着他一起熬过来的。 借着车内微弱的亮光,江竹昀清晰的看见了宋织繁有些微白的嘴唇和略略皱起的眉头,似乎是疲惫中睡得又不是很舒服。 汽车颠簸了一下,浅眠的人恍然惊醒,带着一脸困意,有些不满的茫然的问着江竹昀,“到了?” “快了,先别睡了,一会吃过饭,我早点送你回去睡。”江竹昀难得的正经,微微揽过宋织繁,小声的说着。 刚睡醒,宋织繁头脑还有些迷糊,乖巧的点点头,看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靠在江竹昀身上不再说话。 到江念昀家里,天空上已经有了不少闪烁的繁星。一推门进去,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念昀从厨房出来,看见两人笑着招呼,“快进来。” 宋织繁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正想着要不要去厨房帮忙,江竹昀先开了口,“我去厨房帮忙,你随便转悠一会。” 江竹昀洗了手,进了厨房。宋织繁一个人在客厅小步子的转悠着。 房子倒是不大,但是一打眼便能看出主人不俗的品味。墙上的装饰画是那种不流于表面也不滥俗的各色风景。简约的欧式吊灯,掩映着浅灰色的窗帘,隐隐约约能看见阳台上的各种植物。茶几上的桌布选用了白色小碎花,不会觉得突兀,反倒是给偏冷的客厅带来了温暖的色彩。 电视墙采用的是黑白相间的横格试设计,上面陈列着一些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是江念昀,一袭蓝白长裙,米色流苏高跟鞋,美得动人。 果然,江竹昀张得那么妖魅好看是基因好的缘故。 正看得出神,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宋织繁以为是江竹昀,边回头边说着,“念昀姐长得好美啊。” 可是,回过头,话音刚落,宋织繁才发觉不对。眼前的人,不是江竹昀,却和江竹昀有着一样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只是那眼睛的弧度,自带笑意的嘴角似乎比江竹昀更邪魅撩人。 宋织繁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有些语塞。 那人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一手插着口袋,似乎也没料到客厅里宋织繁的出现,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点,有些骄傲的说道,“我妹妹当然好看。” 宋织繁胡乱的点了点头,大脑还没有接收到话里的信息,江竹昀就从厨房端着一盘菜出来,看见客厅里站着的人,笑着高声叫道,“二哥。” 二哥??? 原来江竹昀不止有一个姐姐,还有个哥哥? 不对,不对,江竹昀刚才叫的是二哥,刚才那人又说念昀姐是他妹妹,也是就是说,他可能还有个姐姐或者哥哥。 我的天啊,你们江家还真是家大业大。 宋织繁一头黑线,有些迷糊,之前倒是从来没听江竹昀说过他有这么多兄弟姐妹。 “考完了?”对面的人看着江竹昀出来,挑了挑眉毛,往沙发上一坐,“出成绩告诉我一声,不落下第二几十分不要说是我弟弟。” 江竹昀冷哼了一声,“谁稀罕做你弟弟,江墨昀,你是不是最近又闲了?” “嘶,”被唤作江墨昀的男人瞪了江竹昀一眼,“我可是你哥哥,没大没小,是不是欠打。”顿了一下,江墨昀又看了一眼宋织繁,“不介绍一下吗?” “不介绍了。”江竹昀到底还是有些小孩子气,拉着宋织繁的手,走了洗手间,“洗手吧,一会要吃饭了。” “真是长本事了,江竹昀。”江墨昀瞪了一眼江竹昀,跟着去了厨房,问江念昀道,“好了没有啊,你快把你二哥我饿死了。” 江念昀微微瞟了一眼身后闪进来的人,一言不发。江墨昀像是自讨了个没趣,硬是装出了副可怜模样,“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哥哥的吗?”说着又去高声的去喊江竹昀,“你说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庆祝你考研结束,就这待遇啊?” 江竹昀带宋织繁洗干净了手,从洗手间里出来,敷衍至极,“真感谢日理万机的江总给我这个当弟弟的预留出一点点时间,我真是荣幸之至。” 宋织繁在旁边听着他们兄弟之间的吵闹日常,忍不住笑了一下。 江墨昀搓搓鼻尖,闷哼了一声,又坐回在了沙发上,目光飘向了站在江竹昀身边的宋织繁身上,“姑娘长得真不错,女朋友?” 江竹昀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招呼着宋织繁坐下。 听着这兄弟俩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晚饭好了。 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但是江念昀的手艺真的不错,每一道做的都很有味道。 江竹昀和江墨昀对面坐着,吃相果真是如出一辙。眼看着桌上的红烧鸡翅就是剩下了一个,江墨昀眼疾手快,一下子摁在了手中的筷子下,刚想夹起来,就被另一双筷子插了进去。 “江墨昀,是我考研,这是姐给我准备的好吃的,你都吃那么多了,最后一个还和我抢。”江竹昀颇有些不满,摁住鸡翅就是不撒手。 “不知道孔融让梨的故事吗?”江墨昀振振有词,“我是你哥哥。”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撒手,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在。 “行了啊你俩,”坐在宋织繁对面的江念昀开口,“你们俩都吃那么多了,织繁还没吃呢?”说着把那块鸡翅夹起放在了宋织繁的碗里。 “谢谢念昀姐。”宋织繁在一边本就觉得有趣,憋着笑,低头夹起那块鸡翅吃了起来。 “我本来就是要给人家夹的,你说你跟我抢什么?”江墨昀大言不惭,脸不红,心不跳。 江竹昀不稀罕搭理这个极品哥哥,转头对宋织繁低声说着,“看见没,这就是我的好二哥。” 一顿饭吃得算是热热闹闹,妙趣横生。宋织繁坐在饭桌前,虽然是第一次和兄妹三个一次吃饭,却也感受得到有温暖的气息。 吃过饭,四人坐回客厅闲聊了一阵。期间,江竹昀去阳台接了个电话,留下宋织繁一个人坐在沙发左边。 “姑娘,叫什么名字啊?”江墨昀吃饱喝足,歪倒在靠垫上,微微眯着眼睛,细长的弧度和江竹昀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织繁略微思量了两秒,“你好,我叫宋织繁。” “织繁啊,千万别和阳台上那家伙一样没大没小的,叫我二哥就行了。”江墨昀唇角的笑意不深不浅,半眯着眼睛有些三分邪性。 “咳咳,”宋织繁犹豫了几秒,愣了一下,“二哥。” “啧啧啧,看看人家这小姑娘多懂事。”江墨昀满意的笑了。 江念昀在一边笑而不语,颇是有些无奈,这一大一小,都是小孩子心性。正巧江竹昀从阳台上回来听见那声二哥,斜睨了一眼江墨昀,“到处占人便宜。”说完也不再搭理江墨昀,“姐,有点晚了,我和织繁先回去了。” “去吧。”江念昀将衣架上的外套递给两人,准备送两人出门。 “下次再吃饭,记得再把织繁带上。”江墨昀没有起身,朝着江竹昀喊了一声,又看了看宋织繁,挥了挥手。 第二十七章 十二月的光景 出了江念昀的家,宋织繁忍不住乐出了声,“那个是你二哥?你们俩从小到大难道都是这样吗?” 江竹昀一想起那个好二哥就满肚子的气,“他哪像个哥哥?他除了成立了南华稍微干点正事之外,比我还能放肆。” “南华?”宋织繁思索了一阵,猛然想起什么,“他是南华的创始人,江墨昀?”之前商界倒是有许多关于南华CEO江墨昀的传闻,可他却从来不在公众面前露脸,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江竹昀的哥哥。 你们江家还真是出人才。 “嗯。”江竹昀不以为然,“成立了南华还不是我和一样没少挨大哥教训。” “大哥?” “对,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江竹昀边走边说,“江念昀是我姐姐在我们家排行老三,刚才你看见那货,就是南华创始人我二哥江墨昀。至于我大哥江若昀嘛,真的是个厉害的人物,我和我二哥真是从小被他管到大。他大学毕业之后就跟着我爸爸在商界打拼,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 宋织繁在一边老老实实的听着,江竹昀眉眼温柔,缓缓道来,“小时候我整天调皮捣蛋,大哥对我们真的是很严厉,他不过是大了我们六七岁,但是却教训起我们来真的是比我爸妈都疾言厉色。” 提起江若昀,江竹昀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出现了畏惧和敬畏。 江竹昀又停顿了一会,然后微微笑了,不是平常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是那种温暖有余,幸福异常的笑意,“但特别疼我们姐弟三个,虽然看起来严厉,批评我们的时候又很吓人,但却从不许外人欺负我们,在我爸爸面前也总是护着我们。我二哥刚创立南华的时候,有人看他是新人,没少给他气受。之前许多次我大哥都是教育二哥要自先沉稳,可有一次那些人做的实在过了头,我大哥知道之后,狠狠收拾了那帮人,但没有告诉我二哥。” 宋织繁听得认真,“那他真的是个好哥哥。” “是啊,是个好哥哥。家里的家业是他接的手,这样我二哥才有机会去创立南华,姐姐才能去国外学习,我也才被允许报考商学院,将来有机会‘自立门户’。”江竹昀的眼里似乎浮现出兄长的模样,心里感激之余,有些许心疼,“那个圈子,每走一步都是机关算尽,有多难有多累他从来都不会和我们说,每次在我们面前都是扳起一张脸教训我们,可谁不知道他背后为我们付出那么多?”说完,江竹昀撇撇嘴,有些不满,但其实不满里不难看出心疼。 宋织繁印象里的江竹昀一直是随性浪荡,不太正经的样子,刚才说那一番话的时候,眼里却明明是藏不住的温情和暖阳。 “他一定很爱很爱你们的。”宋织繁微微靠了过去,主动去牵江竹昀的手,有些动容,心里有些许羡慕。 江竹昀笑着沉默了一会,转过头,看着宋织繁有些略微沉郁的小脸,“怎么了?” “没,就是想我弟弟了,我们家人少,从小爸爸就成天忙,家里也就只有我们俩个。我们的童年基本都是和泡面,电视剧一起过。” “那阿姨呢?”江竹昀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小声问了一句。 “我妈妈在我和弟弟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宋织繁眼睛不知看向哪,声音平缓,听不出悲喜。 江竹昀沉默了一会,轻轻揽过低着头的宋织繁,“她就在天上看着你呢。” 今夜的天空很美,是不常见的心空璀璨,一颗一颗,异常闪亮。宋织繁听了江竹昀的话,释然的笑了。对于妈妈,她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了,只是记忆中温柔的女人一直还在内心深存在着。 不过,还好。她有聪明可爱的弟弟,有那个如江竹昀大哥一般疼爱,独自忍受辛苦的爸爸。 “这不还有我呢嘛。”江竹昀过了还一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带着一点骄傲的意味,抱着宋织繁说道。 身边的人目光没有看向她,但桃花眼里光辉和神采如同漫天星辰一样洒落在黑夜里的各处角落,带着温和的光芒,尽管周围寒冬刺骨,却依旧如春风过境,暖意盈盈。 “宋小花,我好像真挺喜欢你的。”又走了几步,江竹昀开了口,似乎是在自问,又似乎是在对身旁的宋织繁说。 宋织繁听着直接了当的话,抿着嘴,淡淡的,偷偷的笑。 某些人,好像也没那么不正经。 “你不是曾经在学校里扬言,不尝个弱水三千,也得凑够九九八一吗?”宋织繁忍不住打趣。 “那就再说去,反正现在这杯水,我还没喝够。” 两人边走边说着,寒冷的冬日,沉寂的暗夜,充斥着低音浅笑,一路从城北到了a大的女生寝室。 研究生考试之后没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学校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学生会在准备活动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不过,最值得惊喜的是,我们学生会的副主席,也是a大四子之首的言韩言大神似乎找到了归属,跟法学院的初子喻同学之间的爱连痕迹越发藏不住了。 终于,圣诞节当天晚上,一行人聚在一起的欢度圣诞的时候,言韩大神堂而皇之的伸手去帮初子喻擦嘴的动嘴,惹得一众人好生不满,同时也都知道了法学院这位学霸美女,已经是言韩大神的人了。 与此同时,似乎乔木楠也有了新情况,整顿饭都在和外国语学院的一个女孩子聊得热烈。 a大四子这不都是有归宿了嘛。 苏铭之老早就和a大最美学姐辛宁在一起了,江竹昀扬言追求的宋织繁也已经美人在怀,言韩成功的牵起了初子喻的手,乔木楠也正和某女生快速发展。 “哎,身为咱们学校的学生,对于我们学校四大男神皆有归属这个事实,深表痛心。”姚思思一边声泪俱下的抱怨,一边塞了一整块锅包肉放在嘴里,边吃便含糊的继续说着。 甄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眼光尽量不去往江竹昀两人那边飘去,可耳边依旧能听见两人的低声耳语。 初子喻坐在言韩的身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欢喜和温暖。言韩的目光里似乎没有那么凌厉的冰冷,只剩下了宠溺和平淡。 饭桌上的人,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气氛好不欢快。 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散了的时候时间还早,大家也都各有各的约,在门口散了。 回学校的路上,道路两旁张灯结彩,行人很多。 两人缓慢的在街上随意的闲逛。 “小花,圣诞快乐。”江竹昀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包装漂亮的圣诞果,带着笑意的递到了宋织繁的面前。 鲜艳的包装纸一层叠着一层,宋织繁看着那平安果嘲讽,“昨天是平安夜,你现在送不晚吗?” “你要不要?”江竹昀耸了耸肩,也不去哄宋织繁。 “不要。”她宋织繁什么时候没有骨气了,更何况还是面对一个苹果。 “不要拉倒,我自己吃。”说着,江竹昀真的三下五除二的拆开了包装纸,对着那火红的苹果就是一口。 “......”宋织繁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拔腿就快步走开。 江竹昀明显察觉到了宋织繁不悦的神情,可心情却好的不得了,追了上去,一手拿着苹果,一手去拉住宋织繁的手,“你自己不要的。再说了,之前在医院,你对待病人的态度比这恶劣一百倍好吗?” 宋织繁当真无语,嫌弃的想甩掉江竹昀的手,却反倒是被江竹昀一个用力拽了过去。 “想吃啊?”江竹昀好看的眼睛堆满了光亮和魅惑,嘴角的笑是一贯的花枝招展和随意动人,“那我喂你好了。”说完,便俯下.身,去凑近宋织繁的唇。 苹果汁的香甜在唇齿间流淌,江竹昀肆意的撬开了宋织繁的嘴巴,觉得不甚香甜。 被他这么一吻,宋织繁瞬间身子软了下来,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包特别薄的水汽,盈盈动人。 “好吃吗?”江竹昀的手指轻轻在宋织繁的唇上勾画着,好像很是满意的样子,眼尾微微挑起,带着藏匿不了的笑意,笑着说道。 宋织繁愣是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一眼江竹昀,一把推开江竹昀,顺便还抢过来那个吃了一半的苹果,咬了好大一口,“用不着你喂我。” 闹也闹过了,这样的日常似乎是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似乎每天和彼此争论两句,皮一皮,抄一抄,都会觉得异常安心和不知何处而来的甜蜜。 江竹昀眼看着前方的小女子越走越快,咬着苹果的声音嘎吱嘎吱响,眼里似有烂漫生花,心里如同暖阳洒落。 “宋织繁,”十字路口等红灯的空档,江竹昀忽然在后面提高音调喊了一声,“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复习,陪我一起熬夜,陪我用咖啡和清茶去迎接一天天的无聊书卷,依然陪我苦中作乐。 无论结果好与坏,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一整个十二月,都是我在冬天里未曾有过的期待。 第二十八章 重游母校 圣诞狂欢之后,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宋织繁考完了最后一科那天,已经是十二月三十号了,也是时候收拾收拾准备回家放寒假过年了。正在寝室里收拾着东西,电话铃声响起,是江竹昀。 “喂,干嘛?”宋织繁顺手接了起来,开了免提,手上继续收拾行李。 “你今天就要回家?”江竹昀明知故问,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宋织繁这么早回家。 “不然呢,到时候室友们都走了,寝室封楼,我去哪?” “你可以来我家啊。”江竹昀说的很是自然,一脸都不脸红。 室友们在一边听着,都觉得这两人进展的也太飞速了,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甄艺坐在一边,听着二人的谈话,自己作为个外人都觉得有些脸红,但是宋织繁却没有丝毫的别扭,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江竹昀,“不去,我要回家。” 果然,她和江竹昀是那么相似,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和别扭的想法,不会扭扭捏捏的止步不前,更不会像自己一样,想做什么犹豫不决,以至于失去了机会。 “有事没事,没事我要挂了,我快困死了。”宋织繁好不耐烦,正准备挂电话。 姚思思在一边毫不给面子,笑出声音,“江师兄啊,我们家小花这一天事情可多着呢。” “那你们快帮我劝劝她,让她玩两天再走。”江竹昀也不气,继续说着。 初子喻在旁边笑而不语,也觉得有趣得很。这两个人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不知羞耻”。 一晚上,女生寝室都在嘻嘻哈哈。 电话那头渐渐没了声音,宋织繁以为江竹昀早就挂了电话,熄了灯,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直到快要睡着的时候,枕边的手机传来了很小的一声,“小花,我肯定会很想你的。” 第二天天刚亮,甄艺和姚思思就赶回家的车走了。 宋织繁是下午的飞机,在寝室和初子喻安安静静的吃了顿早饭,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临走不忘记调侃初子喻,“子喻啊,你这过元旦也不回家,是不是和言师兄说好一起过啊?” 初子喻干咳了一声,“想得真多,不过是过节人多,没有卧铺票了。” 宋织繁洋装一脸正经,“哦,这样啊。” “你赶紧去吧,小心一会你家江师兄来寝室堵你,让你有家都回不去。” “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宋织繁不以为然,说的颇为容易。 但事实是,她真的是低估了江竹昀不要脸的本事。女生寝室底下她是没碰见江竹昀,可却在候机室遇了个正着。 “你真的要这么早回家,不想和我玩两天再走啊。”江竹昀坐在宋织繁旁边,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顺手玩弄着宋织繁长发的发梢,说着。 “我要回家。”宋织繁也不多说,连理由也不多吐露,一句话就把江竹昀打发了。 接着两人就不再说话了。中途,宋织繁看时间还早,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一看江竹昀人不见了。 宋织繁倒也不担心,也没多在意,更没有主动去打电话询问,继续低着头玩手机,直到,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的时候,宋织繁低头去包里翻机票准备办理登机牌的时候,才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买好的机票。 左找右找了一会,宋织繁才反应过来。 江竹昀,肯定是他,趁着她去洗手间把机票拿走了。宋织繁气急败坏,掏出手机赶紧打电话。 好家伙,你行啊江竹昀,电话给我关机了。有能耐你一辈子也别出现。 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再去办手续已经来不及了。今天这趟家注定是回不去了。宋织繁无奈,只好拖着行李箱,出了机场。 前脚刚出了机场,手里的电话就适时的响了起来。 是江竹昀。 宋织繁接了起来,倒是没有大发脾气,只是沉默着,等着听江竹昀这回又能说出什么话来。 “小花,”江竹昀试探着叫了两声,隔了一会才断断续续的承认错误,“你生气了?” 宋织繁依旧默不作声,不愿意搭理他。这种偷拿机票,三岁小孩干的事,也就江竹昀做的出来,“你在哪呢?”长久的沉默之后,宋织繁才开了口。 “你不生气了?”江竹昀说这话的口气像是个得到原谅惊喜万分的小孩子,“那你回头看。” 宋织繁听着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转过头。 不远处站着的是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隔得还算近,宋织繁能看见那好看的五官和略微有些模糊的轮廓,还有隐隐约约带着丝丝孩子气又异常魅惑的笑。 江竹昀背着手朝她走了过来,低着头,嬉皮笑脸,“你看,老天爷都不让你走,就陪我多待两天再回吧。” 不知怎的,宋织繁明明刚才候机室里还火冒三丈,看着眼前这个还在玩笑着的人竟是莫名的消了气,只是嘴上还不愿意饶了他,“好意思说,江竹昀你能不能不那么幼稚,偷我机票,我亏你想的出来。” 江竹昀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心里腹诽还不是因为你那么倔,非要这么着急不多留两天。 可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咱也不能这么说啊,江竹昀从背后掏出来一只粉色的棉花糖,递到了宋织繁的面前,“好好好,我错了,你别生气,行不行?” 粉红的棉花糖如此可爱,摆在宋织繁眼前,让她看了心里欢喜,又犹豫了一会,宋织繁勉强着接过棉花糖,“棉花糖我先收着,看你表现。” “得嘞。”江竹昀笑逐颜开,大大方方的揽过宋织繁,大摇大摆的往前走着,时而侧过头,似是撒娇,指着棉花糖,“那我也想吃怎么办?” “凉拌。”宋织繁完后一躲,不搭理某些没有廉耻的人。 打了车回了市里,江竹昀才开口问,“想去哪?” 去哪?宋织繁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她考到a市也已经快三年了,a市能玩的,基本也都玩过了。江竹昀这么一问,宋织繁一时没想起来。 眼看着出租车就要驶回a大了,宋织繁忽然是想起了什么,扬高了声调,“师傅,去a大附中。” 坐在她旁边的江竹昀倒是有些不解,她去自己的母校干什么? 熟悉的校园,温柔的阳光。a大附中的校园依旧是原来的模样。高中部还没有放假,教学楼里依旧有朗朗的读书声。 毕了业,江竹昀就没怎么回来过,上次来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大学都已经快要念完了,春去秋来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江竹昀拉着宋织繁的手站在被白雪覆盖的操场上,“怎么会来这啊?” 宋织繁笑而不答,看着远处的主席台,忆起了四年前那个燥热的盛夏,轻狂放.荡的少年,“某些人高中毕业的时候不是站在主席台上代表毕业生讲话嘛。” 又停顿了两秒,“不是说什么苦心人天不负,要回报母校的嘛。”宋织繁响起那日江竹昀随意玩笑的话,想起来还是觉得有趣。 江竹昀开始是没有听懂宋织繁的话,低着头想了好一会,似乎才寻得了零碎的些许记忆,“你怎么知道?” “当时,我来这参加作文竞赛,等候的时候,就站在篮球场那,看着一个神经病在毕业典礼上胡说八道。”宋织繁笑着嘲讽江竹昀。 “咳咳咳。”江竹昀干咳了一下,“行了啊,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宋织繁憋着笑,觉得心情甚佳,可谁想到江竹昀竟然不按套路走,过了一会竟然好不要脸的开口,“原来早在四年前你就认识我,注意到我了?” 宋织繁本是想来嘲笑一下江竹昀,但万万没想到江竹昀的思维会如此发散,好生的自恋。 尽管他说的不假,但宋织繁依旧脸红心跳。是啊,当年那个讲台上的轻狂少年,如今虽然还是带着稚气却已有了男人的沉稳,尽管依旧是轻狂高傲,但是也已是更加优秀,单单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心动。 从十七岁第一次遇见他到现在快四年了,寻他花了三年。宋织繁忽然觉得那日的场景恍如隔世,就在昨天。 “想什么呢?宋小花,你说你,惦记我惦记我呗,用不着不好意思。”江竹昀笑的那叫一个得意。 “呵呵,是嘛,也是当初的我,眼神不好,与你隔的又远,难免就走了眼。不过现在发现了,有些人就是又得瑟又花心,还一天自我感觉良好,翘着尾巴打转。”宋织繁恢复毒舌本性,白了江竹昀一眼,心里感慨,当初见着的明明是棵迎风飘扬的小白杨,没想到是白杨树下疯狂冒头的烂草一颗。 “那我也已经是你男朋友了。”江竹昀听着宋织繁的挖苦,像是听着情话一样,美的跟什么似的,还沉浸在四年前宋织繁对他“一见钟情”的美好里,乐的就差翘尾巴了。 两人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的在校园里逛着,有曾经教过江竹昀的老师,看着他身边带着宋织繁也是笑着调侃,“好小子啊,都有女朋友了,长得这么漂亮。” 赞美的话听着,宋织繁没什么太大的心情起伏,只是微微一笑。倒是身边的江竹昀,又没夸他,却笑得像朵太阳花。 “你乐什么乐,又没夸你。” “那不是夸你了嘛,你是我女朋友,夸你等于夸我眼光好,把你都降服了,我不是更厉害了。”江竹昀分析的头头是道。 宋织繁无语,还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就天下无敌。 第二十九章 江三岁和宋傲娇的日常 正巧,这几天,江念昀在外市有个表演,城北的房子空了出来,江竹昀带着宋织繁在那借住两天。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宋织繁做饭才发现,江竹昀是个厨房杀手。 干啥啥不行,吃啥倒是吃的挺香。 宋织繁煮了两碗面,端到桌在上,看着对面吃的欢快的江竹昀,心里越发嫌弃。 “小花,咱们去玩这个?”江竹昀吃着饭,无聊的翻着手机,忽然兴致勃勃的举起手机。 宋织繁扫了一眼屏幕,是外省的一处蹦极,神色如常,“去呗。” “真的?你不怕?”江竹昀欣喜极了,“那我在网上订机票了,咱们明天就去。”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宋织繁对此习以为常,刚才也打电话和张姨说过了,晚回去几天倒也无妨。 夜色深了,宋织繁洗了个澡,准备从浴室出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有把睡衣带进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开口朝客厅喊了一声,“江竹昀,你去帮我从行李箱里找套睡衣。” 过了一会,浴室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咳,你自己伸手拿一下吧。” 宋织繁略微有些脸红,低低应了一声,只把浴室门开了一条缝,伸出带着水珠的手臂飞速的接过了衣服。 看着衣服被拿了进去,江竹昀微微加快的心跳速度慢了下来,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准备转身回客厅,但身后的浴室里忽然传来了宋织繁的叫声。 江竹昀的大脑接收到了声音的信号,还没思考到怎么做,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推开了浴室的门,大步跨了进去。 浴室的地上有刚刚洗澡留下的水迹,宋织繁刚刚在穿着衣服,一没留神滑了一跤,跌倒在洗手池旁,有些痛苦的捂着脚,没有料到江竹昀会一下子冲进来,赶紧抽出手捂住了还没有完全扣好的睡衣扣子上。 虽然她动作极快,但是江竹昀还是看见了好大一截白嫩的颜色。不过,还好,睡衣只差了两颗扣子就系好了,露出的地方也不过是脖子往下一些。 两人呆愣了片刻,江竹昀率先回过神,眼睛往别处看去,“你先把扣子系上。” 宋织繁动作飞快,一边盯着江竹昀,一边系好了余下的两颗扣子。 待宋织繁系好,江竹昀才走过去,蹲下.身来,去扶宋织繁,“快起来,地上都是水,凉。” 宋织繁这下摔得不轻,手刚刚拄在地上,狠狠的挫了一下,脚踝也被扭到,被江竹昀扶起来还是摇摇晃晃的。 江竹昀叹了口,将宋织繁横抱起来,走出了浴室。 这是江竹昀第一次公主抱她,不知为何,宋织繁的心紧张得不得了,跳的也特别厉害。两只手臂甚至是不知道放在哪里,有些没有重心,微微的乱动。 “别动,我要是再摔跤,咱俩可就热闹了。”江竹昀沉声说着。 宋织繁没有办法,只好伸出手,环住了江竹昀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肩头。江竹昀的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很是好闻,宋织繁隔着家居服,也能清晰的闻到。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江竹昀把宋织繁放在床上,正欲转身,却被宋织繁叫住,“你不管我了?” “我去给你找药?”江竹昀撇着嘴,去了客厅,拿了两瓶喷剂回来,拉起宋织繁的手,“别动,我先揉一会,药效会好一点。”说着,捏着宋织繁的手腕,微微用力的揉着。 “啊,”宋织繁从小最怕疼,被江竹昀揉的这两下,皱着眉毛往回缩手,“疼。” “还知道疼啊?”江竹昀冷哼一声,“活该,天天大大咧咧,冒冒失失,我一说你,你跳的比谁都高。”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江竹昀手上的动作放轻柔了一些,小心的揉着。 处理了好一会,手腕伤的倒不是很严重,但是这脚踝却已经肿了起来。江竹昀低头看了看那片红肿,有些不悦的样子,看着宋织繁,“你能不能小心一点?” 宋织繁抽回手,很有骨气的样子,“不用你管。”说完伸手去拉被子准备躺下睡觉,可挫伤的手拉着被子才用了一点点力,疼痛感就蔓延开,让宋织繁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江竹昀瞥了一眼宋织繁疼的直皱眉的脸,叹了口气,“行了,你就别在这瞎动了,赶紧躺下,明天看能不能消肿,不行我带你去医院。”边说,江竹昀边按着宋织繁躺下,帮她盖好了被子,顺手熄灭了床头的灯。 刚要走出卧室的门,宋织繁又在后面叫了一声,“江竹昀,你在这看我睡着了再走行吗?” 宋织繁倒是没有认床的毛病,只是刚刚摔了一跤,开门时又吹了浴室外的冷风,现在有些头疼,在新环境下,有一点点心慌。 等了两秒,江竹昀没有转身,宋织繁有些生气的样子,不满的控诉,“是你把我骗过来,害我回不了家的。” “我去给你倒杯牛奶,马上回来。”江竹昀无奈的笑着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忽然觉得心里一暖,热气腾腾。 喝了牛奶,宋织繁总算闭上了眼睛,江竹昀在一边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心里有从未有过的心安和幸福。从前看见的宋织繁,一直都是个强硬霸道的姑娘,没想到恣意洒脱的外表下也会有这般依恋他人的柔软情怀。 外面的星光微弱,月光清冷,江竹昀能看清床上的人姣美的容颜。她生的是好看,而且很是耐看,无论是在那日后台匆匆见过的一眼,还是相处这两个月来的仔细观察,她都是那般欢快,时而跳脱,时而腹黑,像极了个精明毒舌的小妇人。 想到这个形容词,江竹昀无声的笑了,一整颗心脏里装着的是纯粹的欢喜和让人眷恋的温柔。 江竹昀伸手轻轻摸了摸宋织繁的脸,俯下.身,轻柔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在床头坐了一会,才悄悄的从卧室退了出去。 寒风吹过的地方,草木凋零,光秃秃的树枝是黑夜里清冷气氛的助力者。屋内,能听见风的嘶吼,却感受不到彻骨的寒冷。彼时,倾泻而下的柔柔月光,混合着微黄的灯光,道尽温柔。 第二天一早,宋织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勉强下了床,一瘸一拐的出了卧室。 江竹昀半倚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打着电话,看宋织繁出来,匆匆又说了两句,便挂掉电话,朝宋织繁走了过来,“脚好点没有?”边问边低头去查看。 那片红肿倒是消了一些,只是还是肿着,没有好全,“好多了,再喷两天药也就好了。” “行了,咱们今天是哪也去不了了,刚才我打电话问过姐姐了,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在这好好住两天,等你脚好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宋织繁略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这次倒是软下性子,极少见的去拉江竹昀的衣角,“等我们都毕业了,我们再一起去。” 江竹昀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继而一发不可收拾的偷笑起来。 小妖精,没想到,你也有低头认错的时候。 “我又没怪你,弄得这委屈巴巴的。”江竹昀好笑摸了摸宋织繁的头,“走吧,去餐厅吃早饭。” “你做的?”宋织繁一听有早饭,猛的抬起头问道。 “下楼买的。”江竹昀黑着脸,他长这么大,学会过那么多东西,唯独这做饭实在是不会。 宋织繁低着头,憋着笑,看了江竹昀的一眼,然后一点点的往厨房挪步。 江竹昀看着某些人一瘸一拐的姿态,撇撇嘴,动作那叫一个麻利,一把将其抱起,往餐厅走。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宋织繁不是不喜欢江竹昀抱她,只是被他抱起来,她心跳就会莫名加速,说不准一会脸颊就会红。 “谁愿意抱你啊。”江竹昀嘴上这么说,但是手上却是稳稳当当的抱着宋织繁,“你怎么这么沉?” “你说谁沉?”宋织繁被江竹昀送到餐厅放在了椅子上,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哪里沉了?” 其实,宋织繁一米六八的个子,体重也才不过九十多斤,非但不沉,而且很瘦。江竹昀就是故意要嘲讽她两句。 “我看你就是不想抱我,想抱天下各路的美女,是不是?”宋织繁忽然之间不知道吃的哪里来的醋,一赌气,将头转到一旁。 江竹昀要是能好好哄宋织繁,他就不是江竹昀,看着宋织繁气鼓鼓的样子,心里真是爽翻了,“我就是想抱别的女孩子,怎么的?” “你。”宋织繁一着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受伤的脚踝一用力踩在地上,刺痛感就瞬间袭来,险些没有站稳。 江竹昀眼疾手快赶紧抓住了她的双臂,才免得再次摔跤。 就这个急性子啊。江竹昀无奈,宋织繁还总说他幼稚,明明就是她更幼稚好不好? “你能不能别乱动?”江竹昀埋怨着,又将宋织繁按回椅子上,“小女孩子家家的,总生什么气?” 宋织繁不再说话了,只是明显看着有些不太高兴。 第三十章 孤独的追光者 沉默了一小会,江竹昀主动端起宋织繁面前的那碗粥,耐下心来仔细诱哄,“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哪里是想抱谁,不过跟你开句玩笑。你看看你,一天到晚,能不能不那么着急。” 宋织繁抿着嘴不肯说话,也不去喝那勺粥。她怎么会不知道江竹昀就是开句玩笑,可她就是莫名的想吃个醋,闹一下,矫情一下,希望江竹昀能让着她,哄着她点。 什么时候,那个霸气得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花女神,变成喜欢撒娇,喜欢被人哄着的小女孩了。 看着宋织繁也不喝那勺粥,江竹昀只好继续好声好气的哄着。 好半天,宋织繁才张口喝了那勺粥,半响吐出一句话,“谁让你总是跟我争来争去。” “好好好,以后我都让着你,行不行,女神大人?”江竹昀哭笑不得,对这个小女子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得很。 吃过早餐,两人重新回到客厅,各干各的事,偶尔会交流,偶尔会相视一笑,话虽不多,但是却不会觉得无聊。 今天是元旦,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区里虽然听不到街道上的熙熙攘攘,但各栋楼里都是灯火通明,家人团聚欢庆佳节的热闹西起从一个个小窗户里的明亮灯光流转出来,分外和谐。 屋内宋织繁靠着江竹昀的肩膀,一句话也不说。刚刚和家里人通过电话,说完祝福,心里颇有些动容。 “江竹昀,新年了。”宋织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嗯,新年了,新年快乐。”江竹昀依旧是嬉皮笑脸的说着,有搂了搂身边的人,看着电视里的节目。 这次元旦,江竹昀没有回江家,正在考虑着拿什么借口应付家里人,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完了完了。”江竹昀扫了一眼屏幕,神情慌乱,“我大哥。” 江竹昀一脸紧张的神色,纠结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起来,“大哥。” 江若昀正在江家的院子里,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询问着,“今天怎么没回来?” “那个,大哥我今天和同学在外面玩呢,可能回不去了,忘记和爸妈说了。” 江若昀电话那头微微叹了口,“念昀去外市了,墨昀忙公司的事,你也不回来了。算了,下次记得说一声,回来看看爸妈。”末尾,江若昀口气里有隐隐的无奈和失落。 江竹昀沉默了两秒,“有些低沉的说着,对不起啊,大哥。我明天就回去。” 又简单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江竹昀极少有这么诚恳的认错的时候。宋织繁坐在一边,看着面有郁色的江竹昀,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小心的去拉他的手,“明天你就回去看看你爸妈和大哥,他们不会生气的。” “嗯。”江竹昀整理了神色,尽量笑着揽过宋织繁,讲着他小时候的事,“我妈妈是个特别温柔的女人,本来也是有自己的工作,但是后来因为生姐姐,又接着生了我伤了身体,只能在家静养。我爸爸倒是挺严厉的,对我们几个也很严格。尤其是对我大哥,从小到大,基本都没什么笑脸。”说这话的时候,江竹昀的眼睛里明显有几分无力反抗,又似乎带着一些愤愤不平,以及深藏着的一点点心疼和愧疚。 “阿姨和叔叔一定都特别爱你们的。”宋织繁在一边听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有哥哥姐姐,自然是对江竹昀的心情无法感同身受,但她能感受到的是,那份流淌在骨子里的血浓于水,是一个兄长对弟弟妹妹们发自内心的疼爱和关怀。 “我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你大哥守护着你们的幸福,也会开心的。” 江竹昀笑了,点了点头,微红的唇瓣,洁白的牙齿,客厅微凉的灯光下,宋织繁能看得见他的侧脸,尽是笑颜和柔和,“我也想让他幸福。” 少不更事的时候你守着我们长大,扛起压力。等我长大,羽翼丰满。换们守护你。 宋织繁看着身边坐着的人,觉得心里有着二十年来都没有过的平静和自在。和江竹昀在一起之前,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去幻想未来。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宋织繁空白的大脑里弹出了许许多多的画面,是只属于她和他的画面,温馨,平淡。 市区里不让放烟花爆竹,可四处张灯结彩的光辉还是不经意就流泻出温暖的佳节气息。宋织繁依偎在江竹昀的肩头,看着电视上一个个节目,慢慢有了困意,闭上了眼睛。 灯火星辉,一室温柔。 元旦的气息洋溢在每个城市,甄艺家里也甚是热闹,里里外外都是亲戚。 甄艺无心和七大姑八大姨拉家常,吃过饭勉强在客厅坐了一会,便谎称头疼回了自己的房间。 粉红色的落地窗帘,碎花床单,甄艺置身在这不大却温馨的小屋里,望着窗外的华灯,听着门外的吵吵嚷嚷,心里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丝丝怪异的冷清。 墙上的钟表不知疲倦的走着,手机已在手里握了多时。甄艺背对着房门坐在床上,盯着墙上的时钟,默默思量。 许久,许久。 粗壮的指针就要指向十二了,新年的第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甄艺忽然有些惊慌失措般,打开手机,点进了和江竹昀的微信小窗口。刚才心里盘算了很久的祝福,一时间荡然无存,什么所谓的礼貌客套,不失分寸,最后剩下的不过是师兄,新年快乐,这简单苍白的六个字。 消息在十一点五十发了过去了,甄艺像是赶上了末班车一样,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在庆幸些什么,就是觉得莫名的开心和激动,然后整个身体里的细胞都开始颤抖,不可抑止。 两分钟过去了,手机依旧没有回信,甄艺抿着嘴,看了看手机的信号状况,有点小小的后悔。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的刷新和拨弄,只是一只没有想要的信息和结果出现。 五分钟过去后,手机依旧安安静静,甄艺觉得自己真是太冲动了,怎么就想不明白非要发了什么祝福,还是干巴巴的新年快乐。 眼看着指针就要指向十二了,甄艺淡淡的叹了口气,微微抿了抿嘴唇,眼里看不太出喜悲,只是眼光直直的落在房间角落的某处,不知所想。 失望渐渐的充斥在心头,缓缓的蔓延,一点点的吞噬着希望的灯火,折磨着一颗悬空着不肯落下的炽热转凉的心。甄艺目光有些涣散,只是那份执拗还在坚持着,万一,万一,就会有回音呢。 空气宁静的可怕,卧室的灯光很亮,晃得甄艺的眼睛生疼,有点想要流泪的酸涩。甄艺安慰着自己,同时又嘲笑着自己可怕的玻璃心。不就是没回消息嘛,没准是当群发了,也可能是新年祝福太多,没来得及回呢。 想了两分钟,甄艺笑了笑,从床上下来,准备去洗漱。 水龙头哗哗作响,甄艺将洗面奶涂满了脸颊,一边揉搓,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叮咚。”手机的提示音从浴室外面传来,甄艺愣了一下,几秒之后,飞快的冲出浴室,带着满手满脸的泡沫直奔手机。 明亮的屏幕上,一句新年快乐啊静静的躺着。 甄艺手上还有没有冲下去的泡沫,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差点手上一滑,没拿住手机。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新年祝福,甄艺点了进去,反反复复的看着,甚至到最后小心翼翼的读着,“新年快乐啊。” 才念了两遍,甄艺觉得眼睛有点热,莫名其妙在满是泡沫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很浅很细的痕迹。 缓了好久,甄艺才回到浴室,洗漱完毕,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小区里有微弱的路灯光,投影在黑漆漆的房间内。甄艺拥着被子,看着地板上透过落地窗帘投射的稀疏碎影,心里的欢喜久久未散。 刚才那条消息,江竹昀是零点回的。许是他无意赶巧,但在甄艺看来确实难能可贵的回应。想着想着,甄艺觉得有点愧疚。她明明知道江竹昀已经和宋织繁在一起了,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应该也不会吧,自己只是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也只是想得到一点点朋友之间礼貌的回应。甄艺蜷缩在被子里,觉得自己很讨厌,明明是做了不对的事情还在强找借口。可心里的欢喜和兴奋又来的太真实了,那种感觉难以名状,她万般奢求,难以拒绝。 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是那种钻到骨子里的冷。甄艺在被子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觉得自己卑微的像个黑暗里的追光者,明明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光,可却偏偏留恋着与光同行的日子。 再说去吧,甄艺觉得头有些疼,心有些乱,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睛。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来往的人群,有嘈杂的声音,不远处站着的少年,唇红齿白,笑的阳光烂漫。 第三十一章 我陪着你 过了元旦,宋织繁又和江竹昀待了两天,脚好了一点,就带着行李回了家。 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宋织繁顺利的进了家门。 一进门,偌大的房子里除了阿姨谁也没在。 “张姨,爸爸和凌凡呢?”宋织繁换了鞋子,对着在厨房忙碌的张姨喊了一声。 张姨闻声出来,看见宋织繁,和蔼的笑了,“织繁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啊。先生还在公司,凌凡和同学出去打球了。” 宋织繁听着张姨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张姨,你去忙吧,我刚下飞机有点累,去睡一会,一会凌凡回来叫我。” “好嘞,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宋织繁笑着回应了一下,上了楼。 洗了个澡,宋织繁换了睡衣蜷缩进被窝里,随手翻着手机。 寝室姐妹的微信群里,有姚思思这个活宝,时时刻刻都乐趣满满。偶尔几个人会一起打趣,好不热闹。 宋织繁看着看着,困意渐浓,合上了手机。 眼看着,就要进入梦乡,手机不是时候的响了起来,吵醒了 宋织繁。 这个时候打电话的除了江竹昀还能有谁。 宋织繁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挣扎着拿起床头柜上,按了手机屏幕某个区域后,大喊大叫,“干什么,先让我睡觉。”说完,手机往床头一扔,不等那头回应,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宋织繁睡得很香,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下来。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宋织繁揉揉眼睛爬了起来,顺手拿起枕边手机。 “你醒了?”手机忽然传来声音,吓得宋织繁打了一个激灵,仔细查看之后才发现是刚才睡着前的电话,江竹昀还没有挂断。 “你干嘛不挂电话啊?宋织繁摸着滚烫的手机,丝毫没有感动,只是心疼的摸了摸手机,“我手机要是被烧坏了,你赔。” “你还怪我,我刚打过去,你就大喊大叫的。”江竹昀也不让份儿,电话那边据理力争。 这难道不应该是个温暖的情侣日常吗?怎么什么甜蜜的事一到这两人身上就变了味呢。 两人正激烈讨论着,门外重进来一个人,“姐,你回来了。” 宋织繁闻声抬起头的时候,宋凌凡带着外面的寒气已经站在宋织繁的面前了。 好几个月不见宋凌凡,宋织繁这时候才没有心思和江竹昀在这磨磨唧唧呢,“我弟回来了,没空搭理你。”说完掐断了电话。 “大冷天的,你又出去打球了?”宋织繁从床上下来,顺手抽了床头柜上的两张纸巾擦了擦宋凌凡额角的汗,“汗都没消,吹风不怕着凉啊。” 宋凌凡没在意,注意力还在刚才宋织繁的电话上,“姐,刚才那个是不是男朋友?” “作业写完了吗?这不还没放假呢嘛,你就这么闲了?”宋织繁出了卧室门,不作回答,转移话题。 “啧啧啧,八成是。”宋凌凡也自顾自的说着。 “都高二了能不能长点心,明年就高考了。”宋织繁依旧不搭理他,下了楼去餐厅,边走边继续教训。 “看着样子,一定是了。” “宋凌凡,你找打是不是?”宋织繁被堵的无话可说。 “哎呦,我又不抢你男朋友,你干嘛藏得这么严实。”宋凌凡赶紧躲在了进餐厅送菜的张姨后面,耸了耸肩,欠揍的说着。 “你......”宋织繁一时间没找到话说他。 “织繁有男朋友了?”张姨放下最后一道菜,笑眯眯的摘下围裙,看着宋织繁问道。 宋织繁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好弟弟就替她回答,“就是男朋友,我在门口都听半天了。” “你能耐了是吧宋凌凡,还敢偷听?”宋织繁恨不得手撕了某些人。 “好了好了,你俩别闹了。”张姨看着这姐弟俩,笑着将两人按在椅子上,“赶紧吃饭。”说着便要出餐厅。 “爸不回来了?”宋凌凡问了一嘴,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显得有点不高兴。 宋织繁倒是没太在意,招呼张姨,“张姨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就我俩多没意思。” 张姨也没拒绝,三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家常便饭,边吃边聊,像极了一家人。 宋母没去世之前,张姨就在宋家做阿姨,从小是看着这对姐弟俩长大的。后来宋母去世后,宋父越来越忙,两人的起居也都是张姨照顾的,跟一家人也没什么区别。 吃过饭,张姨在厨房里刷碗,姐弟俩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说着话。 “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啊?”宋织繁换着频道,问道。 “就那样。”宋凌凡口中的就那样,和当初宋织繁一样,在本市最好的高中晨曦一中理科榜上永远是第一个,成为了继宋织繁之后的传奇。 “爸还是那么忙吗?”宋织繁试探的问着,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是句废话。 宋凌凡这次连话都不说了,只是闷闷的发出了嗯的声音。 “爸爸也挺辛苦的,你给我老实点平常。” “我才没空搭理他呢。”宋凌凡满眼不在乎,“张姨把我照顾的挺好。” 宋织繁也没多说什么,又看了一会电视,宋织繁便催促着宋凌凡去房间写周末的作业。 一个人又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宋父也回来了,一进门看见宋织繁坐在客厅,有点小惊喜,慈祥的笑了,“回来了。” “嗯。”宋织繁站了起来,关掉了电视机,“爸,你吃饭了吗?” “没呢,一会去让张姨随便做点就行了,坐飞机回来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不累,我去厨房让张姨煮碗面。” 过了一会,面好了,宋织繁和宋父两人坐在客厅,边吃边聊。 “凌凡呢?” “学习去了。”宋织繁答着。 “大三累不累?” “不累,挺有意思的。” 父女俩许久没见,扯着简单的家常,没有太多的客套,亲切自然。 面吃完了,宋织繁也没有过多的打扰爸爸,她知道爸爸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看着父亲略显沧桑的面孔,宋织繁心有些隐隐的难受,在厨房独自一人又坐了一会,去张姨的房间叮嘱明早准备的早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下起了雪,房间里却很暖。宋织繁站在窗前看着一片片的雪花,面无波澜。 十几年前也是这么个下雪的冬天,妈妈去世了。 宋母的身体一直都不大,反反复复的生病,在医院住了很久之后,终于迎来了医生的病危通知。 但是宋母生病这么久的时间里,宋父一直都在忙,并没有抽出太多时间照顾。 宋母去世后,宋凌凡便一直因此和宋父不太亲近。 但那时妈妈去世的时候,宋织繁已经九岁了,虽然不能说是大孩子,但也已经多少懂点事了。 父亲的处境那时的太不能完全理解,可越长大,她其实越能明白那种无奈和难受。公司需要有人打理,生活的重压,商场的险恶,也都是父亲一人独自承受。作为他的女儿,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 雪越下越大,房间里明晃晃的灯光,宋织繁坐在那张熟悉的学习桌前,看着桌前摆着的全家福,苦涩的笑了。 风雪很大,宋织繁的心有些发空,莫名的酸涩不安。 犹豫了一会,宋织繁给江竹昀打了个电话。 “终于想起我了?”江竹昀正在江家和父母兄姐看着电视,口气轻松随意。 宋织繁听得出他口气里的欢快,知道他心情不错,便犹豫着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江竹昀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从沙发上起身,往楼上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开口,“怎么了?心情不好?” 宋织繁想了半天,小声的没有否认。 “想阿姨了?”江竹昀情商很高,这么晚了,宋织繁又好久没回家,今天刚回去,一定是心理难受。 江竹昀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没办法感同身受,但他却能感受得到宋织繁口气的悲伤和平静下的挣扎。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办法表达内心的感受。 江竹昀想了很久,第一次觉得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还有叔叔,还有弟弟,往前看。” “嗯,我知道。”宋织繁眼眶微微发烫,可眼泪始终没掉下来,口气再平静不过,只一个人的落寞压抑。 又是安静的沉默,宋织繁刚想开口挂了电话,手机里传来好听的声音,“织繁,别怕,我陪着你。”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宋织繁那颗有些寒冷凄凉的心,被人极速用炽热的火光狠狠的暖了一下。然后,紧接着,两颗眼泪完整的掉落在桌面上,晕开了一下片水渍。 “你怎么这么矫情?”宋织繁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我哪那么脆弱了?先睡了。”说完飞速的挂了电话。 是啊,就是一句矫情普通的话。 但你知不知道,当人真的难受,真的伤心,真的绝望的时候,需要的就是这样矫情的话,渴望的就是被人狠狠温暖,让你再一次相信,这个世界上依旧明媚,所有黑暗都不再是你孤身一人的度过。 第三十二章 新的一年 江竹昀听着宋织繁挂了电话,皱了皱眉。 他能明白,一个人坚强久了,不正经久了,看起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久了,就会被人误以为真的不会脆弱,不会难过,不会心疼和在乎。 众人眼里的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风流洒脱,满不在乎,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对他来讲都云淡风轻,轻松得易如反掌。不知道能有几人明白他心里对很多事情的执着,对家人的爱护,和那颗其实情深的心。 宋织繁平常看起来霸气侧漏,洒脱大气。但终究是个需要人心疼,会脆弱的女孩。她对家人的那份保护欲和执着同江竹昀如出一辙。 夜又深了一点,午夜的黑暗里,宋织繁躲在被子里,还在往下掉眼泪。哭着哭着,宋织繁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这幢小房子还算坚固,温馨又浪漫。楼下的房间里住着爸爸,隔壁的屋子里有自己快要成年的弟弟,还有楼梯拐角处,照顾他们这么多年的张姨。 好歹,这里是个家,还是个家。 宋织繁想到这,觉得心里异常温暖,那句话轻轻回荡在耳畔,钻进柔软的心脏,游.走了几圈后,安静的窝在角落,暖着心房。 路灯光下,能看的见飞舞的雪花。光线的走向似乎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风雪越大,伴着灯光看起来越美。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即使内心兵荒马乱,却最多是保持沉默,那么这种苦痛和孤独注定要一个人独自承受。还好,你能懂,我便不再是单枪匹马,身后空无一人。 清晨的阳光重新照射进屋子,张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宋织繁起来洗漱去餐厅的时候,宋凌凡正鸡飞狗跳的穿着外套,喊着张姨,“张姨张姨,我不吃了,我要迟到了。” “把早饭带上。” “不吃了不吃了。”宋凌凡把书包往身上一背,一口气干了牛奶,迅速撤离,出了家门。 “这孩子,总不吃早饭。”张姨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宋织繁白了那个匆忙的背影一眼,就赖床这个事他在行。 不长时间后,宋父也起来了,吃过早饭后,出门上班了,家里又只剩下了张姨和宋织繁两个人。 宋织繁在家也无聊,跟着张姨出去买菜,一起准备午餐。 寒假的时光,过得很快,一月中旬,宋凌凡也放了假,每天坐在家里对着手机喊打喊杀,偶尔也会和宋织繁一起帮张姨做做家务,买买菜。 平常的生活总是会让人那么舒适,那么心安。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农历新年也快到了。这几天宋父回家回的也早了,家里也有了过年的气氛。 新年那天,张姨回老家过年去了,宋父倒是极少见的下厨,一家三口吃了顿不错的年夜饭,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春晚,等着新年的钟声。 江家大院里,人倒是不多,亲戚们拜过了年,也都走了。只剩下江父江母和江竹昀这一辈的几个孩子。 一家人吃过团圆饭都在欢喜的看着节目。江念昀抱着江若昀才一周岁的孩子小心的诱哄,“叫姑姑,姑姑给发红包。” 可爱的小女孩咿咿呀呀的说着,然后便急不可耐的看着江念昀等着要红包。 “还真是个小财迷。”江竹昀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小侄女接过了红包,笑的乐不可支,伸手去抱起孩子,举得老高。 “大嫂,一会大哥就回来了。”江念昀看着身边坐着的眉眼温柔的女人,有点心疼,大过年的江若昀还在回国的飞机上。 “没事。”女人没有埋怨和不耐烦,看着江竹昀怀里乐的正欢的孩子,平静的笑了笑。 快十一点多了,江若昀才回了江家,进门时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回来了。”江父看着儿子进了门,慈祥的笑了笑。今天是除夕夜,一家人没有不谈工作,只好好过节。 城区不让放烟花,只有四处的灯火恢弘彰显着过年的气息。 新年的钟声如期而至,市政府在零点的时候开始放烟花。 一家人站在偌大的院子里,望着满天的烟花,一朵朵的盛放,凋零,落下,消失。 江若昀搂着妻子,抱着女儿,内心里是难得的轻松。江念昀和江墨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江父江母站的很近,略经沧桑的脸上是岁月走过留下的平静和满目慈祥。 江竹昀站在最后面,看着一家人喜气洋洋,听着耳边烟花盛开的巨响,满目的绚丽火光开在天空上夺目耀眼,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漫长的等待后,电话通了,“宋小花,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简单的祝福最温暖,平淡的生活最安心。 李谷一再一次唱起了难忘今宵,歌声悠扬,回荡在每个人心里。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我们不用孤独的上路,我们不仅有家,有亲人,还有彼此。 新年没几天,考研的成绩也都公布了,江某人荣列商学院榜首,这不带着宋织繁和朋友欢欢喜喜的旅了个游。 二月本就短暂,一来二去,开学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 宋织繁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不经意间在最底层又看见了那篇作文纸。 那篇作文纸有点微微泛黄,还带着被蹂躏的褶皱。宋织繁坐在椅子上再一次看那篇作文时,喜悦之情一时溢于言表。 她和江竹昀在一起大概算下来也快半年了。她从前只觉得江竹昀逗趣风流,但现在她似乎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 夏日时光的少年依旧是张扬随意,只是他周身的光从夺目刺眼,变得温和平淡。宋织繁知道,那个她记忆里的人,在渐渐丰盈。 初见时,只觉得他人有意思,张狂年少。 后来不经意的重逢,仍是一副风流样子。 如今,短暂的相处之后,宋织繁发现自己越发喜欢上这个人,喜欢他爱开玩笑,喜欢和他吵架斗嘴,喜欢表面放.荡不羁,内心装着远方的江竹昀。 还好,那时的宋织繁足够勇敢,足够冲动,敢强吻了江竹昀。 还好,那时的江竹昀足够死皮赖脸,足够执着坚持,能一直等到宋织繁松口。 笑意不自觉的在嘴角显现,青春的爱恋简单纯粹。 夜深了,宋织繁去宋凌凡的房间的时候,他又在补开学作业了。开学前的基本操作,宋织繁已经见怪不怪了。 姐弟俩扯了两句没用的,宋织繁才开了口,“凌凡,在家好好听爸爸话。” “他哪有时间管我啊?”宋凌凡头也不抬。 “爸也挺辛苦的,你有什么事情找张姨。”宋织繁拍了拍宋凌凡的肩,“姐不在家,你乖乖的,别惹爸生气。” “我知道了。”宋凌凡虽然嘴上不耐烦,但是还是答应下来。 宋织繁点到为止,也没多说,出了房间。 快开学了,宿舍的姐妹群里有开始聊了起来。 姚思思连字都懒得打,对着手机发着语音,“同志们,你们的假期过得怎么样啊?” 其余三人还没来得及回,姚思思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子喻啊,你和言师兄有没有背着我们私下见面啊?” 紧接着,姚思思就说起了宋织繁,“小花啊,你和江师兄可还好啊?你别总欺负人家。” “艺儿啊,咱学校没有合适的男生,在自己家那边赶紧找一个。” 三人均是一头黑线,微信群大概安静了几秒,便叮咚叮咚的响个不停。 姚思思,你活腻歪了吧。这心让你操的,碎一地啊。 三人统一战线炮轰了一阵姚思思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姚思思忽然转移了话题,“苏师兄是和辛宁师姐分手了吗?” 初子喻听着姚思思的语音,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回复。前段时间大家一起出去旅游,苏铭之就和辛宁分手了。只是初子喻一直都不愿意相信,这样一对所有人都看的郎才女貌的情侣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初子喻没有多说,大家心下也都明白。宋织繁沉默了一会,无奈的摇摇头。 没办法的事情,男欢.女爱除了你情我愿,天时地利人和也占着极大一部分决定因素。辛宁要出国定居,苏铭之要留在a市读研,总不能对着手机谈一辈子恋爱。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早早说了晚安。 有些晚了,甄艺合上手机,准备收拾行李。 甄母这个时候进来,手里拿着前几天刚干洗好的衣服,递给甄艺,帮忙收拾着。 衣服一件件的放进行李箱,甄母正在整理一件甄艺常穿的格子衬衫,抖落了两下,从里面飘出来一张照片。 甄母捡起来,看了一眼,便笑了,“小艺啊,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甄艺闻声回过头,看见甄母手上的照片,心里一惊,一下子抢了回来,“妈,别胡说,这我室友的男朋友,她可能放错了。” 平常的甄艺一直是温和平稳,很少会有这么急的一面。甄母只是笑笑,没有多问,“好好好。” 行李收拾好了,甄母也离开了房间。甄艺送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桌上的那张照片,这些天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胡乱想法又开始在这黑夜里作祟。 越想越深,甄艺攥着那张照片,看着上面的人笑的灿烂,只觉得整颗心燃起了强大的不甘和占.有欲。 好久之后,甄艺在心里狠狠的骂着自己。 甄艺啊甄艺,你还知道他是你室友的男朋友啊。还好今天看见这张照片的是妈妈,如果是宋织繁,看你怎么收场? 想着想着,甄艺觉得整个人心烦意乱,甚至有想给自己两个耳光的冲动。纠结了半天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甄艺一咬牙,将那张照片撕了个粉碎,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躺在床上。 夜深人静,房间里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时钟在不知疲倦的嘀嘀嗒嗒。借着淡淡的月光,能看得见在床上躺了许久的人蹑手蹑脚的下来,光着脚,走到垃圾桶旁边,小心翼翼的捡拾着什么。 光线很暗,身影很小,蹲在角落里,看不清神色,只是没一小会,传来了隐忍的哭声。 第三十三章 人间四月天 开学之后,a大的校园又重新充盈着欢声笑语。春天的脚步伴着日子一天天消逝越来越近。 寝室里的四个姑娘依旧笑笑闹闹。姚思思耍活宝,甄艺在一边笑着不多说话,初子喻偶尔腹黑插句嘴,宋织繁始终当着“坏人”不留余力的打击着姚思思。 这不,最近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姚思思也勾搭上了经济管理学院的某个学长,正聊得开心。初子喻和言韩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每天下了课,女生宿舍楼下都能看见两人手牵着手,笑着不知说些什么。言韩不见平常的冷漠疏离,初子喻不见日常的沉默,说说笑笑,好不甜蜜。甄艺这学期报了商学院的选修课,之后便成天躲在了图书馆,不知道忙些什么。宋织繁和江竹昀还是老样子,不拌嘴浑身难受,偶尔撒娇,偶尔甜蜜。 阳春三月的天还是有点凉,但却一点也不难熬。 天亮的越来越早,天气越来越暖,a大的每个学子都有自己的小生活,小欢喜,小烦恼,甚至小失落。 蔷.薇花开了,a大的花园里四处溢满了芳香,不知不觉是四月的到来。校春季运动会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学生会作为筹备校园活动的主干力量也是忙的热火朝天。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我们的江竹昀江大少开始干活了。 以往,江竹昀每次都是在一边悠哉悠哉的看着,老老实实的坐着当一个旁观者。但这次运动会,他倒是表现的很是积极。 这不还都得归功与我们的小花女神嘛。宋织繁一直都是后期部门的一份子,平常忙来忙去,不总露面,可活却不少。 现在,江副主席滥用私权,把宋织繁从后勤部门调了过来,两人坐在一起,正在商量运动会要用的条幅。 “啧啧啧,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终于有人能收得了这个妖孽了。”乔木楠在一边正整理着各院各系的参赛人员,忍不住打趣。 苏铭之自开学之后心情一直低落,似乎还是没有走出和辛宁分开的阴影,看着江竹昀和宋织繁两人腻腻歪歪,心里的冷清感更重了几分。 至于言韩大神,正和初子喻低声说着什么,远远看去,好不甜蜜。 四月的天微凉,清风顺着窗户悄悄的吹了进来。白色的窗帘飘飘悠悠,一室春天的气息。 又过了半月,春季运动会如期举行,一大早,整个校园都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女生宿舍里,叽叽喳喳的说着。 “我去,宋小花,你今天简直是太美了吧。”姚思思的一贯做派,大声尖叫着,“不就江师兄跑个步嘛,你穿这么好看干嘛?” “我穿的好看跟他有什么关系。”宋织繁不以为然,对着镜子,涂着明艳的口红。 初子喻坐在一边,身着格子衬衫裙,看着梳妆的宋织繁,当真是明媚动人,“江师兄今天是要跑一千五的吧?” “嗯,我预计,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宋织繁毫不留情面,弄得也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准备出门了。 其实,宋织繁平常都是不太爱仔细打扮的,基本是半截袖,牛仔裤就能出门的。棵就算不怎么打扮,也是众多人心里的女神,更何况今天仔细收拾过,精致的妆容,微红的唇瓣,剪裁合体的浅蓝色连衣裙,5厘米的系带流苏高跟鞋,看起来成熟又不失青春气息。 几个人从寝室出来,一路上赚足了目光。偏偏吸引目光的人还不知,边走边说笑,更是让人看了就心动。 运动会按常规的流程走着,几人坐在观众席聊着天,看着操场上飞奔的一个个身影。 姚思思从坐下来开始就没停止过吃零食,吃的那叫一个开心。 言韩没有项目,初子喻正低头用手机和他聊着天。 甄艺坐在宋织繁旁边,余光更瞧得见旁边的人明媚的双眸,微微低着头,掏出手机偷偷的透过屏幕照了一下自己,心情有点低落。 快到男子1500米了,宋织繁听着检录处的公告,忽然站起身来,“我下去一趟。”说完,便从观众席下去了。 操场上人不多,都是工作人员和参赛人员的同学,其中有不少还都是情侣。 宋织繁站在原型跑道外,回味着昨天和江竹昀的对话,笑了。 “小花,明天我跑1500,要是跑第一,你就在终点打扮漂亮儿的等我好不好?” “不去,我干嘛去等你?”宋织繁拒绝果断,看都不看江竹昀一眼,“你怎么这么自信就能跑第一啊。” 江竹昀低头抿着嘴笑了,想了一会,没有多说,“那你等着看。” 回忆的空档,各位参赛的学生都已经在圆形的跑道上站好了,一排高挺的少年,在红褐色的塑胶跑道上,英姿飒爽,满面春风。 远远的,宋织繁能看见最外圈那个熟悉的身影。白色短袖,灰色的运动裤,最简单的穿着,却吸引着a大很多女生的眼球。 江竹昀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宋织繁,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也没来得及多想,枪声就响了。 无数道身影全速往前冲去,宋织繁的目光跟着那道白灰相间的高瘦身影,一路向前。 外圈本来在长跑中就是最不占优势的位置,宋织繁有些隐隐的担心。 若是放在平时,她也不会多想,但是前段时间出去旅游的时候,江竹昀的膝盖受了伤,这次要不是商学院工商管理系没人参加男子1500米,江竹昀也不会上。 昨天宋织繁虽然嘴上拒绝的干脆,但还不是一大早就爬起来极少见的梳妆打扮。 一圈已经过去了,还有两圈。江竹昀在前三的位置稳稳的前进着。 到第二圈拐角的位置,后面冲上来的一个人还撞了江竹昀一下,宋织繁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还好,江竹昀发挥的还算是不错,在第三名的位置一直保持着直到两圈半。 快要冲刺了,所有运动员都开始发力。 宋织繁忍不住上前两步,就站在离跑道外最近的位置,紧张的注视着。 面前几道身影飞速的过了,带过了一阵凉凉的风。 待宋织繁反应过来,第一名已经到达了重点,不是江竹昀。 又过了十多秒,第二名也过了终点线,还不是江竹昀。 宋织繁顺着后面紧随而来的第三名,加油二字脱口而出。那个白灰的身影冲得很快,一步步的朝终点飞驰而来。 那是宋织繁一直等待的身影。 终于,那道身影冲破了终点线,又跑了两步,停了下来。 江竹昀倒是没觉得很累,只是膝盖多少有些疼,微微蹲在地上缓了两秒,便自己一个人撤出了跑道。 刚下了跑道,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宋织繁。 刚才跑得太急,江竹昀也没听见宋织繁的加油声,一直以为她没来呢。这会看见眼前的人,刚刚剧烈运动疯狂跳动的心霎时间填充起了慢慢的喜悦。 江竹昀还在大口的喘着粗气,额角和鼻尖还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就站在那里,干净的笑着,看着宋织繁,缓缓张开了双臂。 四月的阳光落下来,打在他的头顶,可宋织繁却不觉得耀眼,只是一双眼睛怎么都从他身上挪开不。 考虑了两秒钟,宋织繁跑了两步,冲上前去,抱住了江竹昀。 贴近他胸膛的那一刻,宋织繁能闻得到洗衣粉的干净清爽夹杂着几分汗津津的味道,隔着棉布短袖,宋织繁能听到有力快速的心跳。 江竹昀许是真的挺累,整个人抱着宋织繁,靠着她,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宋织繁扶着江竹昀去了操场后面的林荫路,找了把长椅坐了下来。 “膝盖疼吗?”宋织繁轻轻碰了碰江竹昀的膝盖。 “还行,但要是膝盖好了的话,今天第一肯定是我。”江竹昀满不在乎,挑挑眉,一手揽着宋织繁的腰,不正经的笑,“我们家小花今天可真美。” “谁是你们家的?”宋织繁白了他一眼,“你就逞能吧,得瑟。” “你这不是在关心我呢嘛。”江竹昀忽略掉宋织繁的讽刺,笑嘻嘻的凑近宋织繁,提着她微红好看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觉得心情着实不错。 宋织繁对江竹昀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心理已经完全适应,干脆也不多说,靠在江竹昀的肩上休息,“待一会吧,我好累。” “你累什么啊?你又没跑步。”江竹昀哭笑不得。 “穿高跟鞋怎么不累?”宋织繁埋怨着,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穿呢。 江竹昀低头看了一眼,用手指点了点宋织繁的头,弯下腰,把宋织繁的脚举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的解开绑带,仔细的揉着,边揉还不忘记教训宋织繁,“臭美吧,活该。” “不是你让我穿好看点的嘛。”宋织繁不干了,奋起力争。 “别动。”江竹昀钳制住宋织繁不安分的脚,“你怎么的都好看,行不行。姑奶奶?” 宋织繁默不作声,还算是满意。 “以后,低领露腰的衣服只能在我面前穿。”揉了一会,江竹昀帮宋织繁重新穿好鞋子,教训似的说着。 “哼,我就不。”宋织繁哪里会吃这一套,脖子仰得老高。 “你必须听。”江竹昀霸道的半搂着宋织繁,凑近,毫无预兆的吻了下去。 忍了这么半天,再忍江竹昀觉得自己就成忍者神龟了。宋织繁本就生的好看,今天又这么打扮过,美的更让人心动。 江竹昀看着那双清澈的能滴出水的眼睛,心里痒得厉害,紧紧的圈着怀里的人。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和风阵阵,阳光正暖。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便是喜欢的人就坐在对面,无需开口,就能亲密无间。 第三十四章 生日 伴随着校运动会的结束,又一个四月也悄悄的过去了,眼看着五月来临,毕业季又近在眼前。江竹昀的毕业论文却还没有着落。 又一次在图书馆,江竹昀低着头,对着手机喊打喊杀。 宋织繁嫌弃的瞪了一眼身边的人,“这是图书馆,你小点声。” 江竹昀耸耸肩,环顾了一圈,“这大中午,一个人都没有,我就玩一会游戏。” “你毕业论文弄多少了?”宋织繁感觉自己这个女朋友当得像个老母亲,每天操心着孩子的作业。 “不知道,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宋织繁无情戳穿江竹昀,“我看是差挺多吧。”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下午就找教授去弄论文,行不行?”江竹昀这些天被宋织繁念得头都大了。真是怕了这个小妖精,当初他高考的时候,他大哥都没这么念叨过。 宋织繁对江竹昀的态度习以为常,也知道江竹昀心中有数,便也没再多说,低头开始认真的看书,眼看着,她快大四了。宋织繁是早早就决定好要考研的。 但至于是报本科专业的研究生,还是另谋其他专业,她还没想好,先准备着必考的英语政治也好。 才刚刚五月,初夏的气息便早早的弥漫开来,图书馆的温度有点高,加之是大中午的,让人忍不住犯困。 这不,刚刚说要去找教授写论文的某人,打完了游戏,趴在桌上正睡得香甜。 宋织繁看完手上的资料,一转头,江某人已经趴在桌子上多时了,抱着手机,闭着眼睛,不知坐着什么美梦。 窗外有阵阵蝉鸣,阳光是那么明媚,明媚到能看清熟睡的人每一根颤抖的睫毛。 他的睫毛真长,那样浓密的盖在眼睛上。纵然是闭着眼睛,也不难看的出那双眼睛好看的弧度和形状。 宋织繁微微侧着头,用手拄着下巴,看着身边睡着了的人,觉得煞是有趣。忍不住用笔轻轻拨弄了两下江竹昀高挺的鼻子。 江竹昀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碰他,伸手不满的胡乱比划了一下,嘴里念叨着,不知是胡话还是真心话,“别闹,小花,我昨天写论文到半夜,困死了。” 听着那小声的梦呓,宋织繁的嘴角不自觉的绽开一抹笑,像是在安慰,“好好好,我不吵你。” 她就知道,她喜欢的人,才不是那种不知进取的人。 那一刻,宋织繁有些恍惚,又忆起了当年在a大附中的门口,捡到的那些江竹昀扔掉的卷子,上面白花花的一片,唯独有些卷子的最后一道压轴题下有着潦草的步骤。看似是随意漫不经心的勾画,现在看来未必不是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用心钻研的痕迹。 是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看起来玩世不恭,看起来风流成性。却在你不知道的角落里默默做着努力。而每当你问起他,他总是大手一挥,毫不在乎。于是这样的人慢慢被叫做天赋异禀,上帝宠儿,可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辉煌都是自己亲手点亮的。 江竹昀是这样的人,宋织繁也是这样的人。 五月下旬的一天,还是校图书馆,还是熟悉的座位,但是从一坐下来开始,江竹昀就开始反常的笑。 “你今天有事?”宋织繁忍了多时,实在受不了了。 江竹昀用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拉过宋织繁的手,斟酌了一会,缓缓的开口,“今天我爸爸生日,晚上全家人要在一起吃饭,你也去吧。” “不去。”宋织繁下意识就开口拒绝。 “为什么啊?”江竹昀跳了脚,不满的问着。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爸妈。” “去吧去吧。”江竹昀倒是很少求宋织繁什么事。 宋织繁虽然很享受这种被江竹昀请求的感觉,但是还是不为所动。他俩才在一起多久,见他二哥和三姐她都快后悔死了。江家的孩子都这么优秀,想来父母不是书香门第,也得是商业世家,挑儿媳妇的眼光一定很高,她才不要去找不痛快呢。 “你是不是怕我爸妈不喜欢你啊?”江竹昀看宋织繁态度坚决,只好改变策略。 “你说什么我也不去。”宋织繁才不上他的当,她是铁了心不想去见江竹昀父母,说什么管不用。 看着江竹昀在一边气急败坏的样子,宋织繁考虑了一会,转过头,干咳两声,开口,“我不去,但我可以帮你挑挑生日礼物。” 其实,江竹昀也不是不能理解宋织繁内心的羞涩,看着宋织繁变相的来哄自己,本就没生气,现在更是心里乐开了花,但眼下这架子还是端着,绷着个脸,不说话。 宋织繁看对面的人没反应,也不继续商量。 还真是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雨水你就泛滥。不要拉倒。 宋织繁也不再提起这茬,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重新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抿着嘴,忍着笑,心里默数三秒。 三,二,一。 “宋小花,你就不能多哄我两句。”江竹昀果然踩着点的回应。 宋织繁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里好不得意,合上手里的书,那双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碎光,看向江竹昀,“我不哄你,你江大才子不也自己开口说话了嘛?”说完站起身,“走吧,正好我下午没课,陪你去买礼物。” “你等会我。”待江竹昀反应过来,宋织繁已经走到了楼梯口。那抹身影不疾不徐的前行,白色的裙角被带起来的风吹得微微摆动,黑色高马尾在脑后一摇一摆,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说着,江竹昀追了上去,边走边笑,甚是满意自己挑女朋友的目光。 宋织繁,你怎么就这么好看? 反反复复逛了了很多家店,最终也算是挑到了满意的礼物。宋织繁看着江竹昀消失拿着刚买的礼物消失在了商场门口,在原地站了一会,打电话叫了室友出来吃晚饭。 江竹昀拎着礼物,堂而皇之的走进了江家的大门,也没准备隐瞒礼物的事,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随便的靠在了沙发的一角,“你们未来儿媳妇选的礼物。” 江念昀和江墨昀两人都已经早早的回来,正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听见江竹昀的话,相视一笑,没多说什么。 江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了一眼桌上的礼物,没有说话,拿着桌上的茶杯,小酌了一口。 倒是江母吃了一惊,这小子可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提起儿媳妇这三个字,询问了几句。 但江竹昀除了说是个大美女之外,再也不说其他。 江母看着一边笑作一团的老二和老三,又继续询问,“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你俩弟弟不说,你俩也不说是吧?” 江墨昀耸耸肩,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江竹昀,又看了看江母,“妈,你宝贝四儿子的眼光可好了,真的是绝对的大美女。” 江念昀听着江墨昀的话,连忙也在旁边点头。 江母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江父在一边听了一会,也没有打开礼物,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谢谢人家。” 江若昀还没回来晚饭还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三个人把父母推出厨房,开始大展身手。 江墨昀平常看着不找四六,但是好歹有那么几道拿得出手的菜。江念昀就更不用说了,平常吃饭都是自己做给自己的,厨艺了得。除了江竹昀,就会捣乱之外。 “姐,这个糖适量是多少?”江竹昀磨叽了半天,翻了很久的菜谱,最后光荣敲定要做一道很难的菜——西红柿炒蛋。 笑什么,这对我们江大才子来说已经非常难了好吗? 说话的功夫,江竹昀手里的一罐子白糖,已经洒进去了不少。 江念昀一本正经,“弟弟啊,你就随便发挥,适量的意思,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放。” 江墨昀在一边也没有阻止,还煽风点火,“你就再多放点糖,大哥最喜欢吃西红柿炒蛋了。” 江竹昀十分听话,又将糖罐子里的糖倾倒了一些进去。 已经七点了,江若昀临时开会,没赶回来,只能三人先配父母吃了。还没开始动筷,江竹昀开始推销他的西红柿炒蛋,“爸,妈,这是我炒的,你们快尝尝。” 江父半信半疑的看着江竹昀那盘,疑似西红柿鸡蛋汤的西红柿炒蛋,犹豫了两下。 “哎呀,孩子都做了,你就吃一口,又不会怎么样。”江母倒是很给江竹昀面子,碰了碰江父的胳膊。 最终,江父还是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后果嘛,可想而知。 但江父面子上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的喝光了手边整整一大杯水,并且阻止了刚要吃上一口的江母,瞪了一眼对面笑的东倒西歪的江墨昀江念昀两人,“你们俩也吃一口。” 两人连忙摆手,“别别别,小四难得做一回菜,等着回来给大哥吃。” 趁着大家不注意,江若昀的女儿还偷偷吃了一口,当着大家的面全都吐了出来,哇的一声哭了,“太难吃了。”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是难得愉快欢乐。 第三十五章 必须标新立异 快九点的时候,江若昀终于回来了,一家人坐在客厅才开始切蛋糕。 白色的奶油,鲜艳的水果平铺在蛋糕上,看起来很好看。江念昀把蛋糕分给大家。江父年纪大了,不喜欢甜食,吃的少了些。一家人难得什么不谈,只是拉拉家常,吃吃蛋糕,过一个快活的夜晚。 吃过了蛋糕,江父江母也都累了,收拾了一下,便上楼去休息了。江墨昀晚上似乎有约,不到十点离开了江家。江念昀忙活了一晚上的晚饭,也早早的回了自己房间,留在江家过夜。 “大嫂带着小安去楼上的房间睡觉了,大哥你累了一天也早点去睡吧。”江竹昀将桌上没有吃完的蛋糕收拾干净,看着院子里站着的江若昀走了过去,老老实实的说着。 江若昀笑了笑,回过头,开口,“听妈说,有女朋友了?” 江竹昀听了这话,笑了,没有否认。 江若昀也没有再细问,拍了拍江竹昀的肩膀,“到时候带回来给爸妈和大哥认识认识。” “行。”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也都各自回了房间。 夜已经深了,很久都没有回这个家的房间睡过了。江竹昀在浴室洗了个澡,回到了熟悉房间,给宋织繁拨去了一个电话。 宋织繁和室友们疯玩了一个晚上,刚刚回了寝室,接到了江竹昀的电话,第一句问的就是,“叔叔喜欢那套笔墨吗?” 江竹昀听着宋织繁难得迫切的声音笑了,“这么惦记啊?” 宋织繁嘴硬不肯承认,两人扯了一会,江竹昀才正经的回答,“放心吧,我爸我还不了解,以我多年经验,肯定差不了。” 宋织繁听了这话,总算松了一口气,正缓和着,江竹昀那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宋织繁好奇的问了一嘴,“你干嘛呢?” “我这不今天在家里住嘛,回房间发现我书柜里居然还有很多我高中的教辅书,之前明明让我妈妈都送人了,怎么还剩下这么多?”说着,江竹昀掏出了几本,简单的翻了翻,看着上面鲜少出现的标红和笔记,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电话那边,带着疑问的开口,“小花,我记得之前,你在奶茶店,给我看过一篇我的作文,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来的我的作文?还有,你还知道我毕业演讲的事?” 宋织繁对之前惦念江竹昀那么多年的事刚刚有些释怀,这么一提,莫名的又是一阵脸红,但却没想好怎么否认。 “喂?”江竹昀久久没听到回音,以为掉线了,反复叫了两声。 宋织繁匆忙应了一声,嘴角悄悄的弯了一下,心间没有不悦,更没有当初刚刚知道那个少年是江竹昀的失落感和窘迫感,只是片刻的羞涩之后,她觉得欢喜极了。 似乎,那个明媚如初的六月初夏又重回眼前,那个少年在记忆里张狂。她和江竹昀在一起大半年了吧。好像,也不是很久,但是宋织繁能真切的感受到,她对江竹昀的喜欢是一点点的加深,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好像已经特别喜欢江竹昀了。 喜欢他轻狂,不屑隐藏。喜欢他少年感十足,无论是运动场,还是考场上都能光芒万丈。喜欢他看似风流幼稚,但其实每次拌嘴吵架都会在最后让着她三分的宠溺和温柔。 总之,宋织繁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所谓欢喜,便是适逢其会,恰逢其时。所谓心动,便是一见难忘,再见倾心。所谓合适,便是没有三观不合,小吵不断。 “等以后再告诉你吧。”宋织繁卖着关子,“赶紧睡觉吧,晚安。” 江竹昀听着宋织繁忽然软下来的声音,隔着手机话筒便也能感受得到羞涩的气息。 好啊,不说就不说,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 风也轻快,月也温柔。春天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五月。已然是春林茂盛,春水升涨。春风游.走了好久,依旧不问归期。一隅月光,十里暖风,这世间所有万千美好的事物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你。 江父的生日过完了,江竹昀又回到了学校,开始毕业论文和答辩。宋织繁也开始准备六月末的期末考试,思量着下学期考研的事情。就这样两人忙忙碌碌的又过了半月。 直到,那天上午。 天气是出奇的好,宋织繁早早的起来,准备去图书馆自习,却看见了楼下站着的几天不见的江竹昀,“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课吗?” 江竹昀摇摇头,“有课。” “有课你还不去,在这干嘛呢?”宋织繁没想明白,反问了一嘴。 “你稍微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江竹昀皱着眉,不满的问了一句。 “你生日,不是,我生日,也不是。情人节,不是,七夕,更不是了。”宋织繁想了一圈,没整明白,“到底什么日子啊?” “今天五月二十号。” “二十号怎么了?”宋织繁想了两秒,恍然大悟的样子,“哦,520,今天是520。”说完,宋织繁不自觉的笑了。 “走吧,我带你出去。”江竹昀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自然的拉起宋织繁的手,“学了这么多天,放松一下。” 宋织繁没有拒绝,想着也辛苦了这么多天,就跟着江竹昀出去了。 两人手拉手的游游逛逛,本想着逛完商场,再去看个电影。可是,天公偏偏不作美,明明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从商场出来的时候竟阴云密布。 “好像要下雨了,不然我们别去了。”宋织繁看了看外面的天,开口说道。 江竹昀没有异议,于是宋织繁接过江竹昀手里的东西,“走吧,我们回学校。” “为什么要回学校?”江竹昀一脸疑惑。 “不是刚才都说好不去了嘛。” “我是说不去看电影了,既然要下雨了,那就回我姐姐那吧,正好她这几天都在我爸妈家。”江竹昀耸耸肩,自然的说着,“我要和你说的事还没说完呢。” 宋织繁斜了他一眼,“什么事?” “到家再说。”江竹昀没有继续说下去,再一次拿过宋织繁手里的东西,“快走了,一会下雨了。” 两人打了辆车,前脚刚进门,后脚外面一个响雷之后,噼里啪啦的掉起了雨点。 宋织繁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一颗颗落下的雨滴,庆幸着道,“今天520,这么大雨,外面肯定还有不少的情侣。” 江竹昀烧了壶水,回到了客厅,看着外面不断出现的闪电,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上叽叽喳喳宋织繁,觉得心情甚好,偶尔会答应两声,插两句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阳台外面的钢板上,发出啪啦啪的声音。宋织繁一直饶有兴致的站在窗边不停的说着,似乎很喜欢这下雨天。 天色渐渐暗了,夜色消退了外面世界的棱角,只能隐约瞧得见那积水里一圈圈涟漪。 宋织繁靠着江竹昀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平静安然。 手边是温热的红茶,身边是让自己心安的人。 大概这个世界上,幸福,就是这样简单,平静,却足够让人眷恋和回味无穷。 “小花,下个月,是咱们学校周年校庆。”江竹昀搂着宋织繁,嘴角带着笑,“明年我就毕业了,最后一次校庆,陪我表演个节目吧。” “表演什么?”宋织繁没有拒绝,她上大学也已经三年了,貌似也没有在大型的学校活动中露过脸。倒不是她不会,自己虽说不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好歹也有能拿得出手1才艺。既然江竹昀开了口,她也没想着拒绝,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想表演什么?”江竹昀不答反问,“我可是样样在行,就怕你不行。” “你还样样在行呢?”宋织繁从江竹昀的怀里钻了出来,想起了江某昀不堪入耳的歌声,再回忆了一下他不太协调的四肢,“我觉得,其他对你都太小儿科,你应该来个广场舞,说不准宿管阿姨都会对你青睐,这样你就通吃了咱们学校所有的女性同胞。” 哎,江竹昀除了脖子上面那张脸妖邪气十足,能迷倒万千女生之外,还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厨艺好的能点了厨房,各项才艺简直是不堪入目。 江竹昀瞪了宋织繁一眼,心里不服气,“说的好像你啥都行一样。” 宋织繁也不答,“那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能干啥吧。” “唱歌,跳舞什么的,太俗气了,我江竹昀的表演不鹤立鸡群,标新立异,怎么也得让人眼前一亮吧。” 宋织繁在一边翻着白眼,心里呵呵一声,唱歌跳舞,你也整不明白啊。 看着宋织繁默不作声,一脸嫌弃的样子,江竹昀心里焦急着呢,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小丫头看不起不是,“你在客厅等我。” 宋织繁一头雾水,看着往书房走去的江竹昀不明就里,不是说要想节目的嘛,又跑书房干嘛去。 去就去,我看你能变出什么花来。宋织繁也没有多想,打开手机,看着翻找各种资源,想着自己能表演什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雨已经基本听了,只有淅淅沥沥的雨丝还在空中飘荡,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宋织繁一个人坐在歌厅,大概想清楚了自己要表演什么,可江竹昀还是迟迟没有出来,宋织繁等得不耐烦,去了书房。 书房的灯也没有开,只有桌角的小台灯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在地板上圈出了一个片光圈,江竹昀站在光亮里微微弯着腰,手执一直毛笔,低着头,认真的在宣纸上写着什么,看样子很认真,连平常闪着邪魅光辉的桃花眼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 宋织繁悄悄的推开们,看着江竹昀笔下行云流水,但又看不太清楚,于是,又往前凑了几步。 江竹昀写的专注,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眼神还在宣纸上,仔细思量。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满纸的笔墨氤氲开来,能看出来是一篇好字。 第三十六章 竟无语凝噎 “你怎么进来了?”江竹昀写完了才看见身边的宋织繁,本想着一展身手,却被她提前撞破。 宋织繁看着桌上的一纸书法,当下心里多了几分赞叹。这手毛笔行楷写的行云流水,弱柳扶风又不失风骨,当真是一篇好字。 只是,看着江竹昀一边洋洋得意的神情,宋织繁到了嘴边的赞美的话又收了回去,只是点点头,“还凑活事吧,你也就能写写书法。” “哼。”江竹昀本来做好了被夸奖的准备。可宋织繁说这话,倒也是他意料之中,他的小花本来就是这样儿的,要是说句好听的,恐怕他还会不适应。 “你想好了吗?”江竹昀也不细追究,靠着书桌,一手搭在宋织繁的腰上,问着。 “想是想好了。但是,好像和你这个才艺不太搭。”宋织繁略有些苦恼的样子,“我跳舞,你写毛笔字,这也不再一个频道上啊。” 江竹昀低头想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不行,你会跳古典舞吗?” “古典舞?”宋织繁微微想了一会,好像也会那么一点。 “我写毛笔字,你跳古典舞,不好吗?”江竹昀将臂弯里的人又拉近一寸,声音软了下来,贴着宋织繁白皙的脸颊,亲亲的亲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去拨弄宋织繁额角的碎发,“我家小花,怎么看怎么好看。” 宋织繁的脸有些红,心脏确是不紧不慢的跳着,没有推开江竹昀,乖乖的坐在他的腿上,双手不老实的缠着江竹昀的脖子,也不说话,就那样坐着。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却没有狂风和电闪雷鸣,只是微微有些斜织的细雨丝在春末的风里飞舞。天空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繁星和月光,却有着别样的一番味道。书房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微光里的两人靠的很近,身影交缠。 520的天气虽然不是很好,可却任然不能影响甜蜜蔓延。 最终,两人表演曲目和书写内容都在这一晚熬夜敲定好了。 520就这么过去了,末尾的春天里夏日的炎热已经迫不及待到来,六月的校庆慢慢靠近。 排练厅里,学生会正在对各个社团的节目进行一一审查。这次是整周年的大型校庆,所有的节目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每个参演者,也都是铆足了力气,尽可能的展现完美。 没想到,这次校庆,言韩和初子喻也准备了节目。a大四子里面两大男神都和女生搭档表演节目,这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学校的学生都期待十足。 眼看着,明天就是正式表演了。 宋织繁和江竹昀又走了一遍流程,便早早回了各自的寝室。 第二天一早,宋织繁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准备梳妆。这次的古典舞的表演服装,是江念昀托朋友定做的,是一件改良过的红色襦裙。 大礼堂的钟声缓缓的敲响,鹤鸣湖的水在微风里缓缓的流动。往日这个时候的校园,是最安静的。 而今天,似乎不太一样,连同天边的彩霞都分外妖娆。通红的火烧云染红了天边尽头的白云,能看见有几点飞鸟的影子在红霞里跳舞。 后台已经已经一切准备就绪,校庆晚会就要开始了。 宋织繁坐在化妆间里,一席红色的舞裙,明媚夺目。金黄色的流苏簪子穿梭在乌黑的发间,美的不可方物。 江竹昀到化妆间的时候也诧异了一下。之前宋织繁收到衣服后也没在他面前穿过。今天她收拾妥当之后,眼下一看,当真是让江竹昀吃了一惊。 眼前的人眉心一点鲜红,辉映着那身火焰一般的舞裙,妩媚又不失灵动。 眉眼如画,青丝如墨。 江竹昀嘴上没有多说,只是那一双眼睛很真实,目光在宋织繁的身上,始终没有收回来。 前面舞台的校庆晚会已经开始了。音乐声很大,连后台的化妆间都能听见。 一片嘈杂中,江竹昀终于回过了神,收回了目光,“走吧,快到咱们了。” 宋织繁被江竹昀看得,难得不好意思起来,又瞧了瞧镜子中的自己,觉得仪容尚佳,跟着江竹昀出了化妆间。 主持人的报幕已经提起了两人节目的名字,宋织繁微微吸了一口,准备登台。 “小心点。”江竹昀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拉着宋织繁的手上了台、台下的呼喊声瞬间叠起,看来法学院系花和风流才子的这对cp,还真是万众瞩目。 舞台上刺目的灯光,足以让宋织繁看清身边人的脸,她笑了一下,转身站在了舞台画好的位置站好,静静的等待着音乐的奏响。 舞曲缓缓的奏响,宋织繁站在舞台中央,抬起手臂,柔软的身体,曼妙的舞姿。 在台下往台上看去。袅娜腰肢的温婉女子青丝墨染,盈盈红.袖,出尘如仙,傲视而立。 翩跹的舞姿,灯光的照拂。笔墨在雪白的纸上荡漾开来,一笔一画,一首柳永的《雨霖铃》便跃然纸上。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长长的水袖缓缓的飞舞在舞台中央,音乐的哀伤气氛初初弥漫,似乎又飘回到那动乱的年代,落魄浪荡子和眉眼哀愁的舞女告别之际。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分别的时刻近在眼前,满目离愁,泪光点点融化在旋转的舞步里。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该走的人还是要走,分别在所难免。柔软的腰肢微微弯下来,女子面如凝脂,口含朱丹。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诗词写完了,舞曲终了。似乎那动人悲伤的爱情故事也落了幕。在众人心里柳永实乃翩翩公子。而于谢玉英而言,一代婉约词人就是她念念不忘的柳郎。大屏幕上投映着那篇笔墨书法,苍劲有度,柔软不失风骨。 大礼堂里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源源不断。重归安静的时候,江竹昀牵起宋织繁的手,一起开口,娓娓道来,“繁华锦烂,已恨归期晚。”说完,谢幕。 此刻的后台已经炸了,姚思思搂着甄艺的肩膀,看得那叫一个春心泛滥,“天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么美啊。” 甄艺坐在后台的椅子上,说不上来时什么感受,“当年柳永一文不名,谢玉英施以援手。后来柳永终于名声大噪,可也不过是一夜良辰,最终还是分别。” 是啊,世间女子皆道,“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可谁又知道,当初落魄的书生,是怎样举步维艰?当初的青楼女子,是怎样的温柔美好。 只是,最后,难免殊途,没有好的结果。 甄艺心里忽然没来由的有些凉,想着悲伤的爱情故事,觉得浑身都发冷。 江竹昀和宋织繁下了台,正往化妆间走去。江竹昀小心翼翼的攥着宋织繁的那只手,远远看去,刺痛了甄艺的眼。 刚才的舞台上,她们是那么合拍,江竹昀书法了得,宋织繁舞姿出众。整个台下的欢呼声足以证明他们得到的祝福之多。甄艺看着身上普通的民国学生装,又想了想刚才社团表演的大合唱,自己渺小的站在里面,毫不起眼,心底生出了一丝对自己的嫌恶。 为什么她不能有像宋织繁那样姣好的容貌,优越的家庭。为什么不能如她一般勇敢洒脱。只会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然后无限的后悔,暗暗下了无数次决心,但每一次都临时退缩。 自己明明也读得懂文人墨客的故事,明明也知道这些动人的诗句,明明也弹得一手好琵琶,画的一手好山水,可却从来没有展示过,只会躲在人群里,做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 看着宋织繁和江竹昀的亲密,甄艺就是难受得好像缺了氧,眼泪有热气,可是却又不敢掉下来,怕被人看见,被人问津。 前面,初子喻和言韩的节目也已经开始了,吉他声,跳脱活泼,微甜的声音唱响了小情歌的甜蜜。 “思思,我先回去了,昨晚没睡好,困了。”甄艺没有表情,平静的说着,看起来,和平常毫无二般。 姚思思没心没肺,“啊?这么好看的节目,你不看了?” “你看吧,一会和子喻她们一起回来。” “好吧,那你小心点。”姚思思也没有办法,看着甄艺离开了大礼堂。 夜路是一个人走,头顶有星光在闪烁。甄艺能感觉的到内心深处,有疼痛的感觉在肆意的扩散,像是费力包裹了很久的包袱,一下子被打散,里面如柳絮般的伤感落了满地。 她尝试过去接受宋织繁和江竹昀已经在一起的事实,真的,无数次的尝试过。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被羡慕和嫉妒吞噬。甄艺也很想大大方方的放下,然后发自内心的祝福。 但她尝试了很久,可是就是做不到。江竹昀的笑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的梦里,每次在楼下偶然碰见的时候,她总是不要脸的尽可能的刻意找寻话题,不肯打了招呼就走。 夏天已经到了,但是甄艺却没能感受到夜晚的温度在一点点的升高,她还是很冷,很冷。 这一场独角戏,不知为何她竟如迷路的旅人一般,怎么也走不出去,放不下,割舍不掉。 尽管这场戏从始至终,她期待的人都没有出现。 第三十七章 时光不散,青春不老 校庆晚会,圆满的画上了句号。紧接着,毕业的脚步越来越近。 江竹昀的毕业论文成功提交,答辩也如鱼得水。 有时候睡不着,江竹昀躺在床上,莫名的会有想笑的冲动。他这大学四年,顺风顺水。考上了研究生,和他喜欢的人走到了一起。听起来,平淡无奇,没有大风大浪。可这大学四年的生活,就如同这六月天一样,没有七月盛夏的灼.热,没有四月清风的柔和。有些小风小雨,但平淡,美好,细细想来,足以让他回味无穷。 毕业的钟声终于敲响了,学士服和学士帽下,是掩盖不了的兴奋气息,怦然跳动的每一颗年轻的心脏都装满理想和对远方的向往。 宋织繁和初子喻站在操场上,等着各自的男朋友。 “子喻,言师兄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无聊的等候中,宋织繁忽然开口。 “没想好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和江师兄呢?”初子喻说的模糊,但宋织繁从她的眼睛里,看得见坚定和向往。 宋织繁也摇摇头,笑了,“不知道呢。” 六月的天蓝的让人心动,如果没有毕业的离别气息,或许会博得更多欣赏的目光。一群群的毕业生和恩师们拍照留念。然后再看一看这熟悉的校园,走一走这走了四年的土地。 哭着笑,然后笑着哭。二十几岁的每一个年轻生命都在感受着成长来着的喜悦和无奈的别离。 言韩先拍完了毕业照,带着初子喻先离开了。 宋织繁一个站在台阶上,看着绿油油的操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微微的笑着,似乎看见了一年后自己的影子。 毕业典礼是在大礼堂举行的,一晃四年,时光过得是那样快。春夏秋冬的流转,带走了最好的四年。 江竹昀,言韩,苏铭之和乔木楠这四个大神在一个寝室住了四年,此刻正坐在天台上,看着漫天星空,平淡的说着话。 毕了业,他们都将奔赴不一样的轨道,追寻不一样的生活。苏铭之刚刚从和辛宁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现在雄心壮志。乔木楠要去国外念书,却牵挂着某些让他难舍的人。言韩知道未来的路,艰难无比,可一想到初子喻,整颗心都是安稳和欣喜。 楼下来往的学生仍不见少,毕业的浓伤气氛依然飘荡在空气中,缓缓低垂的夜幕里,江竹昀看见楼下一抹渺小的身影,然后微微笑着,吸了口气,感觉到精气神十足,背对着室友们喊了一声,“我先走了。” 周围的吵闹声不绝于耳,江竹昀下了天台,站在离宋织繁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唇染上的笑足以与这天上的星辰媲美。 隔得不远,宋织繁能看得见江竹昀眼睛里的光,心情也是极好,歪着头,像个小朋友,“大才子,走吧,屈尊跟我在学校里走走吧。” 江竹昀听了这话,又上前了几步,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好吧。” 宋织繁这次没有怼他,自然的牵起了江竹昀的手,缓缓的走在学校的小路上。 夜色越来越深,毕业生的吵闹也渐渐停息。悠长的小路,浓密的树荫下,只有两人狭长的身影。 “毕了业,有什么打算。”这是宋织繁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问江竹昀这样的问题。 “靠自己,创业。”江竹昀回答的同样直白,这也是他一早就像好的。家里条件多么优越,本质上都和他无关。年纪尚轻,不瞎折腾,留着这好时光干嘛。 宋织繁听了笑笑,似乎很满意,没再说话。 又走了好一会,宋织繁忽然停下了脚步,“行了,闭上眼睛吧。” 江竹昀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过多的犹豫,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宋织繁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江竹昀瞟了一眼上边的标志,就认出了那是个表盒,而且这个牌子的表,价格也不便宜。 “打开看看。”宋织繁还是笑着,催促着江竹昀打开。 红色的表盒里面,一块棕色皮带的腕表静静的躺在里面,金色的表盘,精致的指针和里面镶嵌的钻石那么夺目,借着路两边的灯光,江竹昀清晰的看清了表的轮廓甚至细节。 “你最喜欢的牌子。”宋织繁有些骄傲的说着,“是我赚的钱。” 江竹昀看着盒子里的表,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抬起头,“你哪来的钱?” “就接了一些整理材料活吗,赚的也不多,但刚好够买这块表。祝贺我们的江才子,考研成功,顺利毕业。” 难怪前段时间,她那么忙,连续好几天都带着黑眼圈。江竹昀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又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站着的人,难得认真的问,“为什么买这块表送我?” “因为你喜欢啊。”宋织繁顿了顿,“你不说这个牌子的表的设计理念你很认同嘛,我也觉得,说得挺好的。” 江竹昀回想了一下。那次爸爸过生日,两人商场的时候,看见了这个牌子的专卖店,江竹昀隔着橱窗就顺口提了了一句。 这个牌子的设计理念不长。 时光不散,青春不老。 江竹昀虽然和宋织繁相处已久,但也一直不清楚宋织繁家里的经济状况,宋织繁也没有可以提起过。宋家虽然富裕,宋织繁想用家里的钱买一块这样表,太容易了,只是这块表是她自己赚钱买的,这样一块表,对于普通的学生党来说价值不菲。但是宋织繁,还是买了下来,送给了江竹昀。 江竹昀接过那个盒子,小心的将里面的表取了出来,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摸着那块表。 宋织繁大大方方的拿过来,戴在了江竹昀的手上,“好看吧,我挑款式的眼光还不错吧。” “好看,你挑的都好看。”江竹昀难得没有和宋织繁争来争去,看着手腕上那块表,发自内心的笑了,觉得想说些什么,但梗在心里,没有组织好,说不出来。 宋织繁很会察言观色,看着江竹昀的表情,也乖乖的保持着沉默,继续往前缓慢的踱步。 “小花,你突然送我礼物,我都不适应了。”江竹昀平常都能说会道的,这会却忽然生涩的开口。 “送这块表,不仅仅是因为你喜欢。”宋织繁低着头笑了,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看江竹昀,继续说着,“江竹昀,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除了睡觉的时间,加在一起也就能活个一万多天。时间这个东西真的挺可怕的,一不留神就从你眼皮子溜走了。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时光会散,青春也会老,却都始终相信着有些虚幻的美好。” 宋织繁的语气很平缓,娓娓道来着那些真心的感慨,没有起伏,自然的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江竹昀,“今天,你也毕业了,刚好也二十一岁了。你想啊,就算我们长寿,能活到八十多,这么一转眼,人生的四分之一都过去了。我们总觉得未来还远,人生挺长,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挥霍和放肆,却不知不觉的都出发了这么久,回头一看,离最初的距离也已经相隔甚远了。” 江竹昀安静的听着宋织繁的话,没有作声,只是心下已是感慨万千。 “这个表的时针转两圈,一天就过去了。未来的路看着远,其实就在脚下,不经意间我们每个人都已经在路上了。”宋织繁吸了一口,看着江竹昀,一字一句的说着,“未来的路或许挺难得,但你听好了,我宋织繁喜欢的人必须是有理想,有远方。可以失败,却不能甘于平庸。你,江竹昀,一定要足够优秀,才能让我一直喜欢你。”说完,宋织繁微微仰着头,抿了抿唇,松了一口气。 对面站着的人说的趋于平静,却不难让人感受到话语间的坚定和那份傲气。江竹昀认真的看了宋织繁一会,然后诚然的笑了,由浅到深,连同着眼睛里的光都在颤抖,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不比星辰,自是一流的独特光辉。 “那我看,你这辈子,都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了。”江竹昀挑了挑眉毛,又看了看手上的表,笃定的说着。 宋织繁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看着江竹昀眉宇间是不服输的傲气,“我已经决定好了,会考商法的研究生。江竹昀说好了,未来,看看我们谁更优秀。” 成长的路,一眼望去,看不见头。创业的艰辛,似乎还没有侵蚀年轻的心灵。现在的两人眼里有光,心里有火,不需要了解那么多的曲折,只要有往前冲的一腔孤勇,便足够了。 两人手牵着手,往回宿舍的路走去。 未来的一年,我要复习,准备考研,你刚毕业,初入社会,要一展雄途,创造未来。 宿舍到了,江竹昀忽然拉住要上楼的宋织繁,沉默了一会,眼睛笑成一条缝,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小花,我爱你~” 宋织繁听了,没有羞涩的笑,只是略微诧异了一下,他会说出这么矫情的话。诧异之后不以为然的点点头,“知道爱我就行!” 第三十八章 八月 六月的毕业季在一片悲伤和喜悦交织中过去了,漫长的暑假,江竹昀和宋织繁两人都在各自忙碌。 要创业的准备工作着实不少,江竹昀自己在外面租了个三环外的小破房子,每天早上早早的起来出门,待到天黑透了,才会披着月光回来。各大商业论坛的学习,注册公司的繁碎琐事,累积的事情多得让江竹昀喘不过气来。 宋织繁的本科念的是刑事诉讼专业,这次研究生要想考商法专业,首先就得经过转业考试,既要兼顾本科的刑法,又得学习商法的知识,课业的堆积让宋织繁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 整个暑假,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奋斗,每天也只会打打电话,偶尔会视频,仅仅见了了两次面。听起来索然无味,但是心里开心与否只有两人最清楚。 八月末了,眼看着就要快开学了。 宋织繁刚从宋凌凡的屋子里回来。今年她大四,宋凌凡也高三了,眼看着,明年六月也要高考,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得督促着点嘛。 刚回了自己的房间,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宋织繁拿了过来,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怎么了?” “没事啊,等地铁,跟你打个电话。”江竹昀在人潮涌动的地铁站穿梭着,好不容易下了地铁口,站在一米线外,等着地铁的到来。 宋织繁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微笑着,双腿抱膝坐在床上,“想说什么啊?” “我昨天看好了一个地方,一整层的写字楼,价钱也不高,主要是位置好,挺适合刚创业用的。再商量两天,我就决定租下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这么快?”宋织繁倒是没想到江竹昀 这么快就有了中意的地方,“行,过两天也快开学了,我早点回去,顺便看看。”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来帮帮你?”江竹昀心情好的不得了,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 “不劳你江大才子大驾了,我自己一个人还应付得来,你就赶紧忙你的吧。”宋织繁隔着手机好像听见了地铁来的声音,赶紧催着江竹昀去忙。 “行吧,那我挂了。”临挂电话,江竹昀还不忘嘱咐,“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宋织繁看了下航班的时间,定了机票,然后打开衣柜,准备开始收拾行李。 正收拾着,张姨进来了,“织繁,这么早就要回去啊?” “嗯,有点事。”宋织繁回应了一下,“张姨,凌凡要高考了,爸爸又忙,我回学校之后,就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放心吧,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学习这么好,我这个当阿姨的都骄傲。”张姨笑着上手帮忙收拾,一边问着着宋织繁,“织繁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宋织繁没有否认,笑着点点头,张姨从小照顾她到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们织繁这么漂亮,学习还这么好,找的男朋友一定也很优秀。”张姨看着宋织繁眉开眼笑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张姨的帮忙,收拾的也快了,妥当之后,宋织繁仔细的叮嘱,“爸爸年纪也大了,张姨也帮我好好劝劝他,别总喝酒熬夜的,让他按时吃饭休息。” “知道了。”张姨说完也就出了房间。 天色渐暗,宋织繁早早的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着出了门,上了飞机。 这年头,航班要是准点,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 江竹昀在机场等了又等,才看见宋织繁带着行李出来。 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想念虽然浓烈,但是今日一见,两人还是保持着较为平静的状态,简单的拥抱,说了几句情话,普通平淡。 宋织繁先去了江竹昀住的地方。 讲真的,那真是a市最老的一批楼房,没有电梯,格局老旧,装修一般。 宋织繁倒不是很介意,只是问了问,“这离城区这么远,方便每天上班吗?” “还好,有有地铁。”江竹昀云淡风轻,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江竹昀出身虽好,但能坐得起百万名车,也能挤得了地铁。一切都在于适应,没什么生在高处就下不来的架子。 宋织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几桶泡面,撇撇嘴,“你就不能学学做个面条什么的,天天吃泡面。” “这不你来了嘛。”江竹昀嬉皮笑脸,收拾了一下,“走吧,我带你去看我看好的地方,你要也觉得好,今天就签合同。” 放下了行李,两人也出门了。 “打车吧,这个点,地铁人特别多。”江竹昀看了眼表,说着。 “不用,我又不是没挤过地铁。”宋织繁摆摆手,没太在意,跟着江竹昀去了地铁站。 果然,晚高峰的地铁,人山人海都难以形容。整个车厢里是夏日里浓重的汗水味道,人贴着人,恨不能在门缝里都插个人。 宋织繁靠着江竹昀,鼻尖有细密的汗珠,没有抱怨,安安静静的等着地铁到站。 终于,到站了。江竹昀拉着宋织繁的手,勉强从人堆里挤出来。看着宋织繁额角的汗,有些心疼,顺手抹了抹。 那是一栋很大的写字楼,江竹昀看好的那层还没有人租过,只是简单的装修,很多东西都需要自己添置,但胜就胜在价格便宜。 “我觉得挺好的,地方不大,应该也够你用的了。价格的话你和我凑一下,交一年的房租,应该不是问题吧。”宋织繁里里外外的转悠了好几圈,心里盘算了一下。 江竹昀倒是没应声,只是在一边看着神色认真的宋织繁,偷笑着,然后开口说道,“小花,你现在特别有老板娘的样子。” “你正经点。”宋织繁白了一眼江竹昀,“我是真的觉得这里很合适。” “那就这吧,一会晚上我就和中介说。”江竹昀笑着下了定论,“现在带你去吃饭。” “想吃什么好吃的?”江竹昀拦着宋织繁的肩膀,边说边往外走。 “算了吧,吃碗面得了,你签合同就要交房租,注册公司,招员工,全都要钱。”宋织繁摇摇头。 江竹昀在一边听着听着就笑了,“行,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摆在桌子上,棕色的汤汁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江竹昀吃东西还是狼吞虎咽,宋织繁坐在他对面,却莫名觉得看他吃东西,很让人舒服。 宋织繁本来也不怎么饿,吃了半碗,就把面前的面推到了江竹昀面前,“把它也吃了吧。” “你不吃?” “吃饱了。”宋织繁微微笑着。 江竹昀也没有过多的客套,点点头,接过了面。 宋织繁坐在他对面,能清晰的看见他的正脸。头顶小店的光辉倾泻而下,留下好看的光圈。江竹昀的眼睛里有细细密密的红血丝和表露在外的疲惫。 宋织繁看着他,觉得对江竹昀的认识又深刻了一点。他不仅是会偷偷努力的人,而且是会玩命努力的人。 吃过了饭,宋织繁跟着江竹昀回了小房子。 房子的浴室很小,热水器也是时冷时热。中门的两扇窗户都朝阳,盛夏里热的吓人。 宋织繁勉强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小小的客厅等江竹昀换了衣服出来。 等候的空档,宋织繁走到阳台上,顺着窗户朝楼下看去。 这里距离城市中心远,虽然并不通达,但却安静异常。小区的设施虽陈旧,但路灯光依然能照亮黑暗。 宋织繁打开窗户,有点点微凉的风灌了进来,吹着发梢残留的小串水珠。 江竹昀洗了澡,换了衣服,站在宋织繁的身后,看着阳台上的背影,一时间温柔涌上心头,缓缓的走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宋织繁。 “江竹昀,你家里背景那么硬,干嘛非要把自己搞这么惨。”宋织繁忽然发问。 “如果你毕了业,你愿意靠家里吗?”江竹昀不答反问。 宋织繁想了想,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上大学你还可以要家里的生活费,现在毕了业,连生活费你都不拿了,创业初期处处都要钱,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这四年大大小小的活儿我也接了不少,租这么个小破房子撑个一年半载还是没问题的。”江竹昀把头埋在宋织繁的颈间,揽上她的腰,贴着宋织繁的耳边,“我这不还有你这么个能掐会算的老板娘呢嘛。” 宋织繁听着这话,笑了。将手放在腰间的那双手上,目光还是望远看去,“那我们一起努力。” 江竹昀无声的答应着,客厅是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会传来楼上用水顺着水管滑落的哗哗声。陈旧的家具没有灰尘,安静的在各处注视着阳台上的两人。 宋织繁安静的靠着江竹昀,双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有温暖的余温,从皮肤纹理传到心里。 灯火熹微,晚风乍起,满室温柔。 八月还是八月,热浪翻滚,星河滚烫。 第三十九章 昀繁,云凡 那一晚过后,江竹昀和宋织繁又开始漫漫的拼搏之路。江竹昀成功的租下了那层楼,继续为刚刚起步的事业奋斗。宋织繁每天图书馆教室两头跑,拼了命的准备考试。 同寝的室友们,也都做了相同的决定。初子喻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遵从原先的道路,选了刑法的研究生。姚思思报了本学院刘教授的招生,也被迫天天温书。甄艺不知道怎么,研究生也选择了转商法专业,每天的拼命程度绝不亚于宋织繁,甚至有时候,都已经凌晨了,依然能看得见甄艺床铺的位置有微弱的手电筒光芒。 九月的初秋,天气开始转冷,早晚都要穿长袖长裤,免得着凉。 每年的研究生考试都在十二月底,一转眼已经是九月末了,细细算来,也就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宋织繁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偶尔压力大了,也会泄气一阵。江竹昀不开公司不知道,一开公司才发现真的全都是事,事事还都要亲力亲为。 在城市的两处角落,两人各忙各的,焦头烂额,却乐此不疲。只是有时候累的连给互相打电话的时间和力气都没有,即使江竹昀偶尔回学校来上研究生的课程,但也只能匆匆见一面,转身就要继续忙工作。 国庆节那么长的假期,宋织繁没回家,七天基本都窝在寝室被东西,本来两人说好抽时间见一面,最后也因为各自忙碌作罢。 好像是回到了高三的那一年,白天和黑夜连在一起,分业分不开,只是一睁眼,天还未亮,复习资料却在床头等待多时,而考研大军中的每一个人,别无选择,埋着头,拼了命的往前冲,掰着手指头等着考试,但又时刻担心着,考试越来越近,还没有准备充分。 江竹昀来来回回,算是快把腿儿给跑折了,每天披星戴月,但却乐得自在,人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奋斗的时候,能感受到的,出了累,一定还有不断靠近目标的雀跃。 日子过得飞快,宋织繁考试的准备越来越充足,渐渐的有了自信。江竹昀公司备好了一切手续,终于能稍微休息两天。 十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宋织繁正坐在图书馆里翻阅着新资料,手机里提示音弹了出来。 宋织繁扫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毫不犹豫的合上书,下了楼。 来往的人流中,江竹昀坐在长椅上,显得格外出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搭在膝盖上,嘴角的笑,依旧带着漫不经心和随性恣意。 江竹昀抬起头,看见宋织繁下来,站起身来,主动去牵宋织繁的手,“走吧,今天没事,带你吃好的。” “你工作做完了?”宋织繁不放心的询问。 “忙完了。”江竹昀老老实实的回答,“就放松今天一天。” 宋织繁没有拒绝,她也已经很长时间没和江竹昀好好吃顿饭了,备战考研的日子枯燥乏味,她也辛苦了好久,想要好好休息一天了。 学校里来往的人很多,江竹昀当时上学的时候盛名在外,时隔几个月回来,依旧是很受欢迎。 下午的阳光很好,白云一片片飘洒的空中,赏心悦目。 两人出了校门,乘了公交车,去了市民广场。 虽然已经是秋天,凉意袭人。但是傍晚的广场还是不少的人。广场舞的大妈们兴致勃勃,小摊小贩叫嚷着,老夫妻散步锻炼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各处都是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江竹昀牵着宋织繁的手,这逛逛,那走走,交流这段时间彼此的生活。 每句虽都是以控诉苦累开头,最后却以释然和坚持结尾。 活着,本来就累,谁不累?可不知道,你有没有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路同行,努力拼搏过。那种感觉,大概苦也是甜,本来就甜的,会更甜。 人民广场的灯光随着天色渐暗,一盏盏的亮了起来,秋日里还是有蚊虫的出没,宋织繁的皮肤本就就娇嫩,便也就没再多留,准备和江竹昀一起去晚饭。 江竹昀坚持吃火锅,宋织繁没拗过他,只好答应。 滚烫的红汤里,有肉片在翻滚,看起来很诱人。 宋织繁的手臂上到底还是让蚊子咬了个包,这会正痒,吃两口就抓好几下,别扭得很。 宋织繁本就是个急性子,有些烦躁,用力的抓了几下,手臂上瞬间就留下了几道红印。江竹昀坐在对面,皱着眉,“你轻点,那是你自己的手。” 可宋织繁越痒,越忍不住使劲的抓挠,有点要抓破的趋势。江竹昀叹了口气,隔着桌子,抓着宋织繁的手腕,小心的吹了吹,然后制止了宋织繁接下来的动作,拿起桌上的冰镇矿泉水,小心的敷在手腕处,“别挠了。” 敷了一会手臂上的痒痛感有所缓解,宋织繁克制了一会,也就过去了,开始专注的吃饭。 其实,江竹昀倒不是很喜欢吃火锅,但宋织繁爱吃,很爱吃。尤其爱吃麻辣火锅。今天江竹昀非要坚持吃这顿火锅,也是想让宋织繁好好放松一下。 从他毕业之后,两人都越来越忙。 宋织繁生活费不少,但每个月会剩下来很多,帮江竹昀。这一点,江竹昀很愧疚,也很心疼。但宋织繁坚持这样做,从不抱怨。 考研的辛苦,江竹昀何尝不知,更何况,宋织繁还是转业,肯定是难上加难。她骨子里本就是个骄傲的人,不做到最优秀怎肯罢休,一定是给了自己莫大的压力。只是,她从来不会控诉和抱怨,独自承受,默默努力。 “好吃吗?”江竹昀看着宋织繁吃得一脸专注,淡淡笑着,到了一杯汽水递过去。 “嗯。”宋织繁点点头,又夹了一块木耳,放进嘴里。 锅里的汤又添了几次,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宋织繁喝了一口汽水,放下了筷子。 服务员将火锅撤了下去,桌上只剩下了新鲜的水果。江竹昀顺手从扯下来一粒葡萄扔进了嘴里,还挺甜。 “给,看看。”江竹昀边吃着水果,边递过来一张纸。 宋织繁接过来仔细一看,是营业执照。上面的公司名称那栏,写着几个大字。 “云凡?”宋织繁低着头念出了声,当下就领会了其中的含义。 宋织繁,江竹昀。昀繁,云凡。 念着念着,宋织繁笑了,“干嘛起这个名字?” “我喜欢。”江竹昀又啃了个西瓜,满嘴的红色汁水,言简意赅,肆意的笑着。 出了火锅店,江竹昀出声挽留,“不然,今天回我那吧。” 宋织繁也就纠结了两秒,便答应下来。 熟悉的小房子,破旧却温馨。北方的十月还没有供热,洗过澡,冷的要命。 宋织繁躲在床上,看着在沙发前忙碌的江竹昀,忽然小声的说着,“要不,你上来睡吧。” 江竹昀正在铺着被子,听见卧室那边穿来的微弱声音,心里有些小惊喜,暖暖的升腾了两下。 卧室的床上,宋织繁在被窝里,只露出来一张白皙的脸,眨着明媚的眼睛看着江竹昀。 江竹昀凑上前,盯着宋织繁,只笑不说话。 宋织繁被他盯得发毛,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干咳两声,“得了得了,你还是回客厅睡吧。” “这么快反悔,不太好吧。”江竹昀的桃花眼里邪魅的神色又流露出来,看着宋织繁的目光带着强势和霸道,让宋织繁忽然有点手足无措。 “你干嘛?”宋织繁觉察到江竹昀慢慢靠近,难得心跳加快。 “别动,我亲一下。”江竹昀的声音软了下来,动作和话语同步,话音落下,就吻上了宋织繁的唇瓣。 口齿间的甜蜜涌上大脑,越吻越深。 真的是太久没有亲密过了,一沾染上,就舍不得分开。江竹昀多想这样一直吻,一直吻,可偏偏要把持住自己,短暂的亲昵,马上停下来。 宋织繁的脸上有好看的光晕,看着江竹昀的目光柔和温暖。 “好了,赶紧睡吧。”江竹昀满意的看着宋织繁,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轻声道了句。 “江竹昀。” 江竹昀刚刚转身准备关灯,被宋织繁叫住,回过头来。 宋织繁掀开被子,跑了两步,凑到了江竹昀的跟前,踮起脚,揽着江竹昀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下,“云凡这个名字,我也喜欢。” 北方的城市伴随着季节的轮回又一次变得寒冷,没供热的房间着实待着让人难受。冰凉的地板上,宋织繁赤着脚,却没觉得多冷,笑得像个小傻子。 苦难和伤痛在生活里一直占据着很大一部分,但对于年轻的我们来说,勇往直前和激昂兴奋永远是不能易改的主旋律。 努力前进的这条路,真长,真远,真辛苦。 可再长的路总有尽头,再远的远方也总有一天会到达,再辛苦的日子也总会过去,再难的生活也总有一个你。 江竹昀将宋织繁抱回床上,熄了灯,一个人返回客厅,躺在沙发上,透过薄纱的窗帘能得见外面还不错的月光,闭上了眼睛,停止思考,只是安静的睡下了。 第四十章 重振旗鼓 努力拼搏的日子总是难熬,但在不经意间,过得飞快。十二月寒冬,考研的日子越来越近。 宋织繁准备充足,但还是每天坚持温书,没有丝毫松懈。每天睁开眼睛,洗漱之后吃过早饭,就直奔图书馆。晚上再带着肩头的星光回来,换下衣服,倒头就睡。 至于江竹昀,满满的雄心壮志,准备大干一番,好不容易招了几个员工,却没接到任何的活儿,每天很闲又没有收入,只能私下接一下工作,艰难的维持着。 日子重复着,如同打印机里的原封不动复印好的一张张白纸,如出一辙,不尽相同。用平淡来形容算是好的了。 已经近三个月过去了,九十来天的稀疏平常让将激昂奋斗的心,一点点降下温度来。 又是没有惊喜的平常一天,江竹昀看着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离开,坐在椅子上发呆。 没一会,人都走没了,偌大的办公厅里只剩下了江竹昀一个人。 江竹昀呆呆的坐了一会,没出声,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外面的天有浅到深,慢慢暗淡下来,心里不知所想。 许久之后,江竹昀拿起了手机,在宋织繁的电话上犹豫了三两分,但最终还是拨向了另一个号码。 漫长的几十秒等候过去了,电话那头终于在快要挂断的时候被接了起来,那边的江墨昀慵懒的声音不满的说着,“干嘛啊?” “忙?” “忙,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我......得了得了,挂吧。”江竹昀叹了口气,明显能听得出口气里的失落,但没有多说,当下心里埋怨,自己就不该给江墨昀这家伙打电话。 江竹昀又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坐了半个多小时,叹了口气,乘着电梯,下了楼。 一出门,江竹昀边瞧见了不远处红色的车,车旁边站着的是一脸闲散的江墨昀。 江竹昀愣了两秒,然后大步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好好的饭局被你电话给我搅了,我还没吃呢,你不得陪我吃个饭,当赔礼啊。” 江竹昀听着江墨昀自说自话,心里其实清楚得不得了,只是没有明说,“行,作陪可以,我挑地方,你请客。” 江墨昀撇了撇嘴,“行行行,谁让我活该是你二哥。”说着打开车门,“请吧,少爷。” 江竹昀满意的点点头,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吃什么?”江墨昀系好安全带,询问江竹昀意见。 江竹昀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沉吟了半刻,低声说着,“二哥,我想去大排档。” “大冬天的,哪有大排档。”江墨昀皱着眉想了一会,然后也没理会江竹昀一脚油门往城南开去。 开了一会,就到了城南一家很小的烧烤店。 “走吧。”江墨昀下了车,带着江竹昀进了烧烤店。 “兵哥,随便上点。”江墨昀看起来好像和老板很熟的样子,亲切的称呼着,然后带着江竹昀在里面的小包间坐下,也不主动问,拿起一瓶冰镇的啤酒,慢条斯理的打开,含糊着喝了几大口。 “不是,你喝什么酒啊?” 江墨昀笑了,把啤酒往江竹昀面前又递了递,“那你为什么想喝酒啊?” 江竹昀不答,只是接过了啤酒瓶,一仰头,半瓶子就干了进去。 兄弟俩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坐着,没一会,一盘盘的烤串上来了。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江墨昀这次缓缓的开口,“公司不顺?” 江竹昀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坚持不住了?”江墨昀笑了。 “没有,就是郁闷。”江竹昀梗着脖子,否认着,只是脸上忧郁的神色真切。 “有什么好郁闷的,不还没失败嘛,失败了都能重头再来,就现在这点小瓶颈,就郁闷,那以后可怎么办?”江墨昀不以为然,他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创业其中的艰辛,只是这个时候,与其说点安慰的话,还不如讲点实际的。 江竹昀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更加沉郁。他当然知道,这点小困难不过是未来要走的路上遇见的诸多困难中的沧海一粟。可出发之前想的千好万好,如何披荆斩棘,如何乘风破浪,但真的到了难的时候,心里还是没法排解的难受。 江墨昀看着对面的江竹昀,久久没有回音,沉思了一会,拿出了一份文件,“给,大哥给你的。” “大哥?”江竹昀疑惑着打开文件,看了两眼,“竞标?” “嗯,大哥知道你不想靠家里,也知道你不会主动找他,新人自立门户打开局面又难,所以找到这次竞标的机会让我告诉你。这次竞标的公司不少,云凡刚成立不就,想要脱颖而出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江墨昀点到为止。 江竹昀看着眼前的招标书,心里的感受一时没有说清楚。 “竹昀,都知道创业难,可这世界上干什么不难?不逼一逼自己,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江墨昀难得语重心长,但也只是说了两句,因为他知道,他江墨昀的弟弟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人,或许他会迷茫,或许他会失落,但绝不可能因为一些小搓摩就退缩了。 “我知道,二哥。”江竹昀沉默了许久,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二哥还是那个二哥,嘴上冷嘲热讽,但察觉到自己的低落会第一时刻出现在面前。大哥也还是那个大哥,不多言语,却永远是在背后保护和支持自己的人。 又喝了半瓶啤酒,江竹昀搭了江墨昀的车,回了自己的小房子。才刚刚走到楼下,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你怎么在这啊?”江竹昀快走了两步,走到了长椅上。 宋织繁闻声,转过头去,脸冻得通红,皱着眉,不悦的埋怨,“你干嘛去了,才回来,电话也不接。” 江竹昀看了一眼手里关机的手机,又看了看冻得够呛的宋织繁,赶紧伸手去捂着她冻得通红的耳朵,“那你先回去啊,等这么长时间,不冷啊,傻不傻。” 宋织繁不满的哼哼唧唧,使劲的吸着微红的鼻子,觉得冷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还不忘和江竹昀争执,“谁让你这么晚回来。” 江竹昀也没心思和她争来争去,只是快步带着她进了楼。 宋织繁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僵了,躲在棉被里,瑟瑟发抖,也不说一句话。 江竹昀见状赶紧烧了壶热水,然后将手伸进被子,握住宋织繁麻木的双臂,心疼的要命,“等不到就回去啊,干嘛一直等。” “后天我就考试了,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宋织繁整个人躲在被子里,还是冷的吓人,似乎有点生气的说着。 江竹昀没和宋织繁继续争执,想尽办法的取暖。渐渐的,握着的人的温度有了回升,江竹昀微微安心了一点,督促着宋织繁又喝了大半杯热水,“我去煮点姜汤,后天就要考试,千万不能生病。” “你还会煮姜汤?”宋织繁微微缓过来一些,打趣着。 江竹昀白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厨房,过了很久才端出来一碗姜汤。宋织繁看着那碗姜汤,咽了下口水,不确定的问,“你确定这个可以喝?” “喝吧,没毒。”江竹昀无语。 宋织繁一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仰头喝掉了那一整碗姜汤。 姜汤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喝,只是宋织繁喝的太急,一不小心,又给呛到了,干咳半天,还是止不住。 “你多大了,喝个东西也能呛到。”江竹昀边拍着宋织繁的背边无奈的说着。 以前还真没发现,小花女神还有这么冒失毛躁的时候。 宋织繁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好,在楼下等了那么久,只是简单的抱怨了两句,没多做计较。微微沉默了一会,才主动提起,“你最近是不是不太顺啊?” “没有。”江竹昀果断否认,转身去衣柜又找了一床被子,给宋织繁盖上,生怕她着凉。 “跟我你还装什么装?”宋织繁把手里盛姜汤的晚放在床头柜上,一语道破,“我是你女朋友,有什么事,你想说就说。” 江竹昀拿被子的手愣住了,缓了几秒之后,慢慢的转身,依旧一言不发,将手里的被子仔仔细细的盖在宋织繁的身上,盖好之后,才坐在了床边,轻轻的摸了摸宋织繁柔顺的长发,淡淡的笑了,“别瞎想,就算有不好的事情,暂时我还能解决,你好好考试,等考完试,我再好好和你说,好不好?” 宋织繁安安静静在被子里窝着,听了江竹昀的话,也没有作声,只是抬起头,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目光看着江竹昀,很久很久。 然后,小幅度的凑了上去,保住了江竹昀,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什么也不说。 江竹昀吸了一口气,圈着宋织繁,带着笑意的开口,“行了,本来都没什么事,你怎么还弄得好像明天我就要去世了一样呢。” “呸呸呸,不许胡说八道。” “好好好,不胡说,我答应你,等你后天考完试,我带你好吃的。”江竹昀心疼的摸了摸宋织繁的头,细心的安慰。 终于,宋织繁焦躁的心被安抚下来,冰冷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的体温。江竹昀看着宋织繁闭上了眼睛,转身出了客厅。 紧闭的窗户,感受不到凛冽的冷风,可外面摇晃的树枝,尖锐的鸣叫声都证明着寒风的存在。 江竹昀看了看茶几上的竞标书,又想了想卧室的宋织繁,觉得这三个月丢失掉的自信和激昂重回心间。 第四十一章 我喜欢的人不会差 研究生考试如约而至,幸而喝了那碗姜汤,宋织繁没有生病。考试的前一天,宋织繁心情不错,和江竹昀通了电话之后,早早的睡了。 室友们也同样都要考试,所以那晚的女生寝室,异常安静。 冬日的天总是亮的很晚,直到快八点,天才亮了起来。 四人打了一辆车,去了考点儿。 考场上,周围坐着的都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宋织繁看着自己的考号,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掏出准备好的黑笔,静静的等待着试卷的发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宋织繁在答题卡上行云流水的写着,一笔画,不见慌乱,一如往常的从容模样。 同样的时间里,江竹昀正在和员工们,拼了命的赶标书。 时间过得很快,考试按着安排进行着,宋织繁答完最后一科合上笔盖儿的那一刻,距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 宋织繁又扫视了一下卷子上的答题情况,便也不再去检查,放下了笔,往外看去。 一年前,江竹昀坐在考场考试,宋织繁就站在外面安静的等候。如今的一年后,也轮到宋织繁考试了。 考试地点没变,周围的景物也没变,不远处的校标依旧傲立在风雪里,对面的蓝白色教学楼,一扇扇窗户紧闭着。 一年的时间听起来多短啊,但是却发生了很多事情。江竹昀毕业了,开公司了,宋织繁复习了半年,考研了。 唯一没变的是,宋织繁和江竹昀还在一起,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织繁越来越爱江竹昀,是很爱很爱的那种。 想到着,宋织繁的嘴角莫名的挑起了一抹极浅的笑,心里的安稳一时半刻都散不去。 出了考场的那一刻,尖叫声叠起。 考研的重压程度绝不亚于高考。压抑了半年的万千学子们,已是筋疲力尽,考完这最后一科,像是背了许久的石头从身上拿开,在没有发布成绩之前,周围的一切都值得欢喜。 姚思思大喊大叫,准备去大吃一顿。言韩好不容易抽时间从外市回来,初子喻当然要去赴约。 “那我先回寝室了。”甄艺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只是脸色有些白,不难看出已是疲惫万分。 宋织繁看着天空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虽然有些疲倦,心里却很开心,“江师兄在家里等我,我今天不回去了。” 宋织繁和江竹昀在一起这么久了,可却从没有在室友面前中规中矩的唤过江竹昀一声江师兄,那样子,眉眼温柔,喜上眉梢。 姚思思在一边大惊小怪的怪叫,初子喻也是偷笑打趣,甄艺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又一次重复了一遍,“我先回去了。” 四人在考场分开了,宋织繁一个踏着雪,也不觉得冷,一步步的往江竹昀的小破房子挪步。 中途,路过了一家大型超市,宋织繁进去了一趟,出来时拎着两大包东西。 自从前天在门外等了半天没进去门之后,江竹昀第二天就配了一把新的钥匙给宋织繁。 于是这次,宋织繁便轻而易举的进去了。 江竹昀还没有回来,宋织繁环顾了一下有些脏乱的屋子,自顾自的抱怨了一句,然后便开始动手收拾和准备晚饭。 里里外外忙乎了有三个多小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墙上的指针快指向八了,可江竹昀还没有回来。 宋织繁买了很多菜,准备做火锅。现在一桌子的食材都准备就绪,就等着江竹昀回来了,可是坐等右等也不见人影。 宋织繁没有打电话,只是安静的坐在客厅里,无聊的翻着手机,觉得很累,但又迟迟不肯睡去,固执的等着。 好像又过了很久,宋织繁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眼前是江竹昀,“怎么在这睡着了?” “你回来了?”宋织繁揉着惺忪的睡眼睁开眼睛,勉强坐了起来,“你不是说我考完试请我吃好的吗?我考场门口没见着你,就来这了。” “竞标的时间太紧了,我们公司本来就比别家晚,所以这段时间赶了点。”江竹昀有些愧疚,边说边去摸宋织繁的头,然后又轻轻揉了揉她的眼,低着头认错。 “我又没怪你,我多贤良淑德。”宋织繁睡了一会,精神稍微恢复过来一点,将手腕上的橡皮筋套在头发上,扎了个马尾,从沙发上下来,“走吧,吃饭。” 江竹昀看着貌似活力四射的宋织繁,也没多矫情,恢复着往日两人的相处方式,“自我感觉真良好,看这样考的不错?” “成绩出来你就知道了。”宋织繁一如既往的自信,坐在餐桌前,调好火候把食材下进了滚烫的红油里。 宋织繁是真的很喜欢吃火锅,因为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家里总是吃火锅。每次吃火锅,她都觉得能从中吃出团聚的幸福感。 “那你竞标准备的怎么样了?”宋织繁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江竹昀平静的答着,“快了。” 宋织繁也没多问,知道有些事江竹昀不想说,也是不想自己跟着操心,明媚的笑笑,夹了一颗鱼丸到江竹昀的碗里,“那等你忙完这段时间,我成绩出来咱们出去玩。” “好。” 吃过饭,宋织繁的困意又上来了,为了这次研究生考试,她有多久没有安安稳稳的睡过一觉了,“碗你洗,我不管了。”说着,宋织繁流进了卧室,钻进被子,沾枕即眠。 江竹昀洗好了碗再去看,某人睡得正香,也没多做打扰,出了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电脑,又开始忙碌。 午夜,异常安静,夜色如同潮水般淹没着微弱的光亮。 宋织繁干渴的喉咙搅醒了沉睡的美梦,挣扎了几下,坐了起来准备去倒点水喝。 刚出了卧室的门,宋织繁便瞧见了客厅里微弱的电脑屏幕光。客厅的灯没有开,江竹昀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靠着靠垫,手指在键盘上灵活的敲打。 光亮有些弱,宋织繁不太能看清江竹昀的脸,只是,那微弱的光和那抹狭长的身影,深深灼痛了宋织繁的眼。 站在原地,宋织繁没有动,只是过了一会,连水也没喝,就悄悄的又回了卧室。 许是刚才起的猛了,头疼隐隐的作祟。 窗外的路灯光很暗,却能清晰的投射出窗帘落在地上的光影。宋织繁知道,这个时候,江竹昀不需要安慰,他骨子里和自己是一样的人。既然坚定了远方,自然要从一而终,不死不休。 想起自己备战考研的这段日子,多少苦楚,多少压力,不会因为她是众人眼里的学霸就消失不见,而是会加倍袭来。而她往往也选择沉默,不会主动去和江竹昀分说,控诉。 一切都是过程。 我们还这般年轻,就该往死里奋斗。 宋织繁闭上了眼睛,尽量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心里勾画出的是一幅幅美好的未来蓝图。 我和你,来日可期。 研究生考试结束了,这场艰苦卓绝的战役,终于画上了句号。寒假紧跟着来了。 江竹昀依旧在准备着这次竞标会,日夜不分,桌前永远摆着一杯咖啡,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也不轻易离手,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员工,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 宋织繁在a市也没多做停留,新年的第一天,两人异地相隔,通了个电话,没有多说。 时间的车轮缓缓的前行,碾压过的土地上有深浅不一的印记。 眼看着,快要农历新年了,各行各业也都做着年末的收尾工作,准备迎接新年漫长的假期。 宋家过年的气氛一向冷清,所以宋织繁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陪着张姨去买了几次年货,然后跟着宋父去拜访了几个亲戚。 小年那天晚上,宋织繁接到了江竹昀的电话,电话那头,江竹昀的口气依旧是平静略带疲倦。 宋织繁知道前天是江竹昀竞标的日子,当天晚上她没有主动打电话给江竹昀,只是一直在等,却没想到一等等了两天。 两人同时沉默了很久,江竹昀没有说话,宋织繁其实也已经猜到七八分,主动绕过了竞标这茬,“回家了吗?今天是小年,按咱们北方的习俗是要吃饺子的。” “嗯,一会我就回去。”江竹昀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眼前不停浮现着一众员工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说疼不疼,只是苦涩的厉害。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江竹昀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宋织繁,主动提出挂了电话。 手指就要按在挂断的案件按键上了,话筒里又传来一声,“江竹昀,我相信你,别怂,我宋织繁喜欢的人绝对不会差的。” 江竹昀一愣,手指在屏幕上停滞了几秒,没有回音,缓过神来,迅速的按下了挂断,然后放下手机,往外望去,尽量保持着冷静。 只是,眼眶的温度有些升高,雾气升腾着,只是晶莹的液体没有掉落,化作了一股热气冲进了心里。 一时间,苦涩也好,甜蜜感动也好,统统搅作一团,混乱不堪,在弱小的心脏里打着架. 第四十二章 满目疮痍,重新生根 是的,竞标失败了。 初出茅庐的青年首尝败绩,觉得唇齿间都有咬破的血迹在翻涌,顺着喉咙和肺腑钻进心里。 从前,他江竹昀自诩是个人才,可一到这社会上才发现,曾经的自己简直幼稚的可笑。那么多弯弯绕绕,那么多困难挫折,原来,未来是他未曾想到过的艰难。 可是,这不都是他自己选的嘛。 如果子承父业,他完全可以躲在一个闲置上,拿着高额工资,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 可江竹昀心里的熊熊烈火又怎么会纵容这般平淡无奇,毫无作为的想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呢? 只是现在这心火,有些淡了,散了,甚至快灭了。 我们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雄心壮志,坚强无比,在社会的大浪淘沙下来看是那么的可笑。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磋磨掉的何止是棱角,何止是锋芒,甚至是那最坚韧的初心。 江竹昀叹了口气,没有流眼泪,没有声嘶力竭的喊叫,只是锁好了门,回了江家,又装出了一副,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 员工们都放假了,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除夕夜转眼就到了眼前。这期间,江竹昀看起来和平常一样,面对姐姐哥哥的安慰,也总是装出一副我没事的样子。 只是每晚夜都是难以入眠,独自思量。 大年初五的那天,研究生成绩公布了,宋织繁成为了商法专业的第一名,成功被录取。 初子喻的成绩也名列前某,考上了沈教授的研究生。姚思思打了个擦边球,成了刘教授的门生。甄艺同样是转商法专业,也是榜上有名,而且很靠前,和宋织繁一样,都做了傅教授的学生。 宋织繁看着优异的成绩,发自内心的笑了,正好收到了江竹昀发来问成绩的短信,就顺手回了一句,然后关上了电脑,去了宋凌凡的屋子。 宋凌凡今年也高考了,春节短暂的假期了还在拼命的刷题,宋织繁多嘱咐了几句,决定提前回学校。 遥远的南方小城里,甄艺面对着期待已久的考研成绩,谈不上欣喜,但觉得也算是不错了,不枉自己努力了那么久。 只是,她再努力,也终究没有宋织繁厉害。 甄艺站在窗边,看着下起的寒雨,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南方冬天的阴冷,是那样深入骨髓。 没关系,只要考上商法专业,成了傅教授的学生,和宋织繁还是站在一个起跑线的。 甄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事事都想和宋织繁较较劲,尽管每次最后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但她能看得见自己的进步,虽然和宋织繁这样的天之骄女还差很大一截,但对于普通的她来说,身上也似乎多了一点不寻常的微亮的光。 她明白,江竹昀已经和宋织繁已经在一起了。她想不想接受,都得接受。考研的这段时间里,她日夜复习,感受着那份独孤的疲惫和与疲惫共存的快乐。如果不是憋着那么一口气,或许也未必会有这么高的成绩。 甄艺微微吐出一口气,大概这就是无奈中最好的释然吧。 有些东西想不明白,就只能放下。 或许,真正的释然还遥遥无期,但已经在放下的路上了,终点还会远吗? 就如老人们讲得那样,“当你不能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忘记,然后放在心里。” 为了曾经喜欢的那个优秀的人,也请你变得更好。 窗外的雨丝随着冷风斜斜的打在窗户上,再冷的冬天都要过去的了,往前看,天不是快亮了吗? 年也过了,江竹昀也没在江家多留,一个人窝在小房子里,每天不知道干些什么,有点像丢失了方向的候鸟,找不到要奔赴的终点。 那天,a市又下了大雪。江竹昀已经三天没有出家门,坐在沙发上,也没有放任自己打游戏,而是一本本的看着工商管理的专业书。 不过才五点多钟,天已经暗了下来。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江竹昀也没太在意。 只是,没几秒之后,传来了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江竹昀闻声看去,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门外的人,头顶落了很多雪花,于黑色的长发里显得愈加好看动人,白皙的脸蛋冻得有些微红,手里提着行李箱,带着笑,大声的开口,“哈哈哈,惊喜。” 江竹昀看着门口站着的宋织繁,愣了两秒钟才勉强缓过神来,“你怎么来了?”说着上前接过宋织繁手里的行李箱,顺手带上了门。 “年过完了,我这不想着早点回来,和你待两天嘛。”宋织繁一点也不绕弯子,换了鞋进来,就坐在沙发上。眼神一扫,余光看见茶几上一摞摞厚重的专业书,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看着江竹昀笑笑。 江竹昀已经郁闷了一整个寒假,面对家人,朋友,都一直保持着原来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状似无事。可回小房子的这几天,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好像除了不停的做一些事,才能勉强弥补心里越发浓烈的空虚感和寂寞冷清。 这会,宋织繁的突然出现,让江竹昀有些措手不及,有些意想不到,但是不可置否的是,心里某一个地方,狠狠的窃喜了一下。 挨着宋织繁,江竹昀坐了下来,一时间失去了力气,放下手里还拿着的书,靠着宋织繁,也同样沉默着。 空气里,异常的安静,整个屋子光线偏暗,气氛偏冷。 宋织繁感受到身边的大男孩有些疲倦的呼吸声,微微侧了侧身,搂着他,靠在沙发上的靠垫上,也不动了。 好像过了十分钟,也好像是半个小时,甚至是一个小时。宋织繁的手臂的眼睛看着灯光,都有些酸涩了。 江竹昀又往宋织繁怀里钻了钻,这次只间隔很短,便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脸上重新绽放的是熟悉的暖昧的笑容,“我饿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都行。” “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咱们出去吃吧。” “好。” 两人不出意料的又吃了火锅,似乎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只有吃火锅才能暖一暖冰冷的身体。 吃过饭,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雪还在下着。 江竹昀拉着宋织繁的手,缓缓的走着,“冷不冷?” “不冷。”宋织繁平静的回答着,一路跟着江竹昀往前。 回去的路其实不长,但是却好像走了很久。两人沉默了一路,直到进小区的最后一条街的时候,江竹昀才主动提起,“小花,我竞标失败了。” 只说了这短短一句,江竹昀停顿了三秒,张张了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哦。”宋织繁没继续纠结在竞标的问题上,只是开口问了一句,“想放弃吗?” 江竹昀似乎是没料到宋织繁忽然提出这么一问,脚步停滞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眼前的满目霜雪,深吸了几口冷冽的凉气,觉得心里的火又拱了起来,背对着宋织繁,没动,“不想。” 那个字说的挺平静,挺自然,但宋织繁停在耳朵里,觉得一点也不稀疏平常,但也没有意外或者惊喜。 因为,江竹昀这样的回答,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宋织繁笑了笑,也同样平静的再次开口,“哦,那不是挺好的嘛,你现在才好歹有点才子的样子。” 又是良久的沉默,风呼呼的吹着,有点冷了。 江竹昀在寒风里,手里攥着宋织繁温热的手,有滚烫的温度从指尖流淌过,然后缓缓的沿着奔流的血液往上涌,直到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逗留,停歇,永存。 “走吧,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去。”江竹昀觉得自己终于是发自内心的笑了,扬了扬声调,有些释然的模样,带着宋织繁快步回去了。 夜更深了,那一天,江竹昀没有去沙发上,而是和宋织繁躺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只是,很久,很久,直到午夜,两人都没有睡着。 快要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江竹昀冷不丁的忽然开口,“小花,你相信我吗?” “江竹昀,我相信你,你也得相信你自己。” 简单的两句话之后,窄小的房间又重归平静。久久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可以安稳的睡了。 沉睡的香甜气息弥漫在整个屋子里。两人抱在一起,相拥而眠,忘却掉那些外界的压力,此刻,只是抱着最爱的人,做一个很甜的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喜欢的少年不会轻易被击垮,即使受过打击,满目疮痍,仍然不会轻言放弃,丢失掉骨子里那份执着和骄傲。所以,我无需多说,他不要安慰,需要的仅仅是我一个坚定的眼眸。 我也知道,爱着我的少女不会嫌弃现在暂时落魄的我,即使现在举步维艰,仍然不会离开现在的我,解除我们之间珍贵纯洁的爱恋。所以,我要坚强,她对我有期待,期待我在疮痍里重新开花,然后一起去奔赴美好的未来。 第四十三章 毕了业,你娶我吧 正月十五元宵节,宋织繁和江竹昀是在一起过的。 那天,气温还是很低,寒冬的气息还是没有散去。两人在家里吃了顿简单的家常饭,然后商量着去市民广场去看花灯。 广场上灯不少,人也不少。江竹昀紧紧的拉着宋织繁的手,在人潮涌动中缓慢的前行。 挤过了人潮,宋织繁叉着腰,喘了口气,站在原地,“不走了。这哪是看花灯啊?” 江竹昀看着身后的小女子,一脸愤愤不平,无奈的笑笑,上前了两步,蹲下.身子,“上来吧。” 宋织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愿的。” “是是是,我自愿为小花女神效劳。”江竹昀低眉顺眼,相处到现在一年半了,江竹昀现在倒是很少像最开始那样和宋织繁争论不休,非要“力争上游”,而是慢慢变得甘愿让步服输。 宋织繁满意的笑了,然后飞速的骑在了江竹昀的身上,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起驾回宫了!” 回去的路,人渐渐少了,两人的身影被路灯光拉长,在水泥地面上留下很深的颜色。 江竹昀背着宋织繁一步步的往回走,一路上还喋喋不休的抱怨,“宋小花,你这过个年,到底吃多少东西?” 宋织繁当然能听出江竹昀话里话外讽刺她长胖的意思,埋下头,对着江竹昀的耳边,吹热气。热气一灌入,耳朵里痒得厉害。江竹昀连忙认错。 宋织繁不依不饶,又吹了好大一口气,“还说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小花大人。” 欢笑和吵闹声一路跟随着,在黑色的夜幕里一遍遍低低的回荡。好像一对小夫妻,正在往自己的小家奔赴,归心似箭。 走着走着,宋织繁察觉到肩头的光逐渐明媚,抬头一看,是路过了a市最豪华的高档小区星月居的大门前。灯火通明,小区的大门很宽阔,看起来很气派。透过那灯火,能看见小区中央日夜不息的喷泉,月光的照射下,异常的美。 “江竹昀,再有几个月我也毕业了,我们一起赚钱,将来买这里的房子好不好?”宋织繁搂着江竹昀的脖子,兴奋的说着。 江竹昀顺着宋织繁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刺目的灯光让江竹昀心里一振,“好,将来我们有钱了,就住在这里。” “对,不靠父母,就靠我们自己。”宋织繁对着夜空大声的喊着,觉得心中有滚烫的未来。 宋织繁趴在江竹昀的背上,搂着她的脖子,身体随着步伐微微的抖动,幸福和安稳油然而生。一路的星光被树影搅合的一塌糊涂,但还是细细密密的铺在他的头发上,脊背上,让宋织繁恍惚了许久。 那一刻,本就柔软的心房里堆积起了灼.热的血液,莫名的期待所谓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 又走了两步,不知是不是幻觉,身后的人趴在肩上,贴着耳边,带着小心翼翼,和难掩的兴奋之情,说了一句,“江竹昀,毕了业,你就娶我吧。” 江竹昀的背一僵,耳边还有刚才那句话说出口带出来的热气,留在勃颈间,一阵酥麻。 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江竹昀干咳了一下,带着些许不确定,“你说什么?” 宋织繁不知为何,刚才趁着星光,那句话脱口而出。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她和江竹昀一辈子如果都能这样,就好了。 “你再说一遍?”江竹昀的声调又扬高了一点,带着不可思议,带着不可确信。 宋织繁的脸红了,像一团火烧云,腾跃在好看的脸颊上,“好话不说二遍,没听清拉倒。” 江竹昀的笑出了声,宋织繁这般娇羞的模样,还需要问什么吗? “你说了,你让我娶你,你让我娶你。”江竹昀忽然大声喊了出来,街上的人虽不多,但是也有人回头看了过来。 “你小点声。”宋织繁从江竹昀的背上挣脱下来,赶紧去捂江竹昀的嘴。 江竹昀笑着,无声的笑着,笑到最后,眼睛有点酸涩,涌出了一些热腾腾的气体,显得那双桃花眼雾气缭绕,多了几分仙气。弱小的心脏似乎不太能承受得住这份巨大的惊喜,七上八下跳得厉害,放佛这胸膛已不足够束缚它。 宋织繁站在江竹昀的对面,离得很近,除了刚才的羞涩和紧张,也多填了一份欢喜。 如果,如果再回到几分钟之前,她还是会说。 起风了,是凌冽的北风。 江竹昀将围巾摘下来,仔细的围在宋织繁纤细的脖颈上,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搂在怀里,再也不想撒手。 宋织繁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也不舍得放手,这种窒息一般的感受让她心里那份对幸福和未来的向往越加强烈。 风住了,星星安然的带着夜空里,守着一方安宁。只有那张狂的甜蜜不肯作罢,在夜里疯狂的流淌,所到之处,温暖蔓延。 “这可是你主动让我娶你,我没逼你啊。”江竹昀双手捧着宋织繁的脸,怎么看也看不够。 宋织繁扬起一张小脸,“你娶不娶?” 这霸道强势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变,江竹昀的嘴角又扬高一些,“你敢嫁,我当然就敢娶。” “那说好了,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宋织繁忽然降低了声调,温柔的说着。 隔了好久,那声肯定的答案缓缓的在夜幕里轻响着。 “好。”江竹昀底下头,去勾宋织繁的唇,此刻,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亲密的接触大概是最好的表达。 唇齿相依的那一刻,就已经代表了所有...... 未来好远啊,可是宋织繁趴在江竹昀身上的时候,忽然之间觉得再长的路,如果能和江竹昀同行,源源不断充盈在心头的都是幸福。 那一刻,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期待,都涌现出来。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去买这座城市最贵最好的房子。我们可以一起拼搏,去实现相同的,倔强不服输的梦。我们可以每年佳节都腻在一起,游赏美景,穿越人潮。我们可以做的事,太多太多,未来的时光,好久好久。 每天的时光漫长,也短暂,可就算周而复始,能有幸与你,也足够让我去期待明天。 最后两人手拉着手,往回走。 马路上还有行驶的汽车,不时在鸣笛。这是快要十二点的a市,并非万籁俱寂,依然有嘈杂的痕迹。只是比起白天,除了冷清之外,还有一点不同寻常的温柔,潜伏在如死寂的海一般漆黑的夜空,悄悄的缱绻,细微到看不太见。 不过,悄悄告诉你,只要以一双带着欣喜的眼眸去看,何处都是美景。 回到了小房子,推开门,依旧有一股发霉的湿气,洗手间的热水器,还是忽冷忽热,不太好使。小区的路灯亮了还是跟没亮一样,暗的吓人。一层三户,周围的邻居和楼上的小孩儿不停的吵闹,老房子的隔音一点也不好。 宋织繁洗过了澡,躲在被子里,望着破旧的天花板,却觉得现在的苦一点也不难熬,因为这个小破房子里,装着他们俩比天还要大的梦。 年轻嘛,就该多吃点苦,吃点苦之后,才知道以后的种种有多甜。 江竹昀也洗过了澡,将那块宋织繁毕业的时候送的手表照例小心翼翼的收好,好好擦拭了一番,然后小心的放在床头柜上,自然的钻进了宋织繁的被子里,搂着宋织繁闭上眼睛。 “谁让你和我睡一张床了?” “你都要嫁给我了,往后一辈子都是我的,我搂我自己媳妇儿睡觉,又不犯法。” “谁说马上就要嫁给你了?”宋织繁不干了,拼命的往外挣脱,“没到最后说我愿意的那一刻,都不算数。” “早晚的事。”江竹昀不以为然,牢牢的搂着宋织繁,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仅仅的贴着她的皮肤,微微笑着,“我这辈子,就非你不娶了。” 宋织繁的嘴角有狡黠的笑,默默的也不再费力挣脱,躲在江竹昀的怀里默不作声,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考大学,找工作,嫁人似乎是每个女孩子一辈子最重要的三件事。 宋织繁闭着眼睛,安然的躲在江竹昀的怀里,细细想来,自己考a大是为了有机会能重遇那个六月里的少年,研究生考了商法专业,是想着研究生毕业之后就能和江竹昀一起创业,去实现他们的梦想。现在,一激动,终身大事都托付出去了。 这辈子三件大事,每一件,都和江竹昀有关。看来,宋织繁这辈子是逃不掉江竹昀了。 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心跳加速,嘴角上扬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往后的岁月,我们都不容错过彼此的人生。 星空熠熠闪烁。 宋织繁托付自己终身的那一年,二十一岁,江竹昀二十二岁。年少的我们,见山是深情伟岸,见海是热情澎湃,见花见草信它们皆有故事,目之所及,皆是未来。 第四十四章 春天里 生活并没有因为期待而变好,但因为有梦想的支撑,变得温柔。 虽然,云凡公司的运转依旧令人堪忧,虽然偶尔,江竹昀还是会有些沮丧,但也不会颓废,往前看,总还是希望多一些。 宋织繁研究生读的商法专业,与本科不同,所以需要下更大的功夫,天天与书为伴,与灯光共眠。 有时,两人压力大了,会偷偷跑去校外,坐在夜市的大排档里,撸点串,喝点啤酒。 只是,江竹昀从来不让宋织繁多喝,仅仅喝个一罐半罐的,当作一种消遣和排解。两人还是会吵闹,还是会因为一些小事争论不休,却从来不会吵红了眼。 不知道听谁说过,“这个世界上,对你好的人,往往都和你三观不太契合,我们的离散也正是因为这些虚无的观念。尽管我们不舍,难过,可我们又不能把自己变成和对方一样的人,这就是悲哀的所在。” 何其有幸啊,你对我好,我也对你真心相待,无论是人生观,价值观,还是世界观,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一样,却是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里,难得相似。遇上你,是我的确幸。 春天一天天的靠近,期待温暖气息的不仅仅是躲藏了一个冬天的植物,等待北飞的候鸟,还有经历了一整个寒冬的人们。 春天,本来就是个很好的季节,像是所有好的事情都会在这个时候发生一样。宋织繁和江竹昀都在翘首以盼,这个美好的春天,以及春天之后到来的盛夏,盛夏里毕业典礼,和那些漫长却看得到的以后。 等待着,等待着...... 等待这个春天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等待这个春天,给予你我都向往的温柔。 可是,你知道吗,深北方的春天,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来,不倒几次春寒,不下几次大雨,不熬到五月下旬,一直都还有冬天残留下来的寒冷。 四月初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从下午一直下到了晚上。 宋织繁独自一人躲在了寝室,没有出去,听着窗外哗啦啦的大雨,内心莫名的有些烦躁,不安隐隐的作祟。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快,心情有些不好,像是外面黑沉沉的天一样,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到来。 玩着玩着手机,困意袭来,宋织繁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马上就要进入梦乡,电话铃声陡然响起。 宋织繁吓得一个激灵,恍然醒过来,看了一眼,是张姨的电话,赶紧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张姨的声音,只听了两句,宋织繁的心猛然的往下坠了下去,呆滞了两秒之后,待到缓了过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匆忙,更多的是慌张和惶恐。紧接着对着手机一阵操作,衣服有没来得及换,便从床上跳下来,随随便便的穿了条长裤,套了件外套,将一把零钱和手机塞进床头经常背的平双肩包里,连伞都没有打,冲出了寝室门。 “哎,小花,这么晚下大雨,你干嘛去啊?”正巧遇见了回来的三人。 宋织繁没来得及回答,一路狂奔,从楼上到楼下,然后一头扎进雨中,头也不回,跑出校门。 雨好大啊,一颗一颗的雨滴砸在身上,又亮又疼,宋织繁没有感觉,仍是拼命的往前跑着,一步跨的比一步大,耳边除了呼啸的寒风还有张姨的话。 你爸爸出车祸了...... 再往下,他没听清,好像是家里出了大事,至于是什么她不知道,只是一时间,恐惧感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 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出了校门,宋织繁在雨中等了很久,都没有打到车。 焦急,恐惧,大雨模糊了视线。那份急切比黑夜里的暴雨还要张狂,一口口的吞噬着宋织繁所有的冷静和平淡。 雨中交织的朦胧黑夜里,远处有刺眼的灯光,宋织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疯狂的往前冲。 “去机场。”宋织繁颤抖着声音,低着头,等待着出租车到达机场。 机场里人不多,只是,最近一班的飞机也是在两个小时后,现在宋织繁领了机票,只能坐在候机室等着。 衣服已经完全湿透,潮唧唧的贴在皮肤上,难受得很,湿漉漉的头发如烂草一般的搭在肩上,看起来落魄凌乱。 宋织繁还是很慌,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个大冰窖,只是周身的冰冷,已经让她麻木到不知所措,眼泪都掉不下来一滴。 那两个小时,宋织繁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宋织繁机械的登上飞机,躲在飞机的角落。一个人缩在座位上,往回飞的那几个小时里,宋织繁身上的衣服渐渐的干了,蒸发掉的水滴吸附走了大量的热,身上湿冷湿冷的,像是要钻进骨子。 宋织繁好像终于彻底消化掉了张姨电话里的消息。爸爸出车祸了,对,是出车祸了。 泪水就那一刻像是突然打开的水龙头一样,争先恐后的从压抑了许久的眼眶里往外冲,宋织繁急促的喘.息,拼了命的抽泣。 出车祸了!!! 在这过度紧张和慌乱的情况下,人的大脑里往往想到的都是最坏的结果,不可抑止的,去胡思乱想,本能害怕恐慌。 飞机终于落了地,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门外张姨搂着宋凌凡,有些无助的等着。 宋凌凡看见宋织繁回来,猛的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拼命的忍着眼泪,抓着宋织繁的手,“姐,里面......” 宋织繁没有听他说完,“没事。”看起来,淡定无比。 只是刚刚干了的衣服被手攒在一起,撒不开,带着不太明显的颤抖,强安慰的着自己,没事,没事。 宋织繁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手术门上亮着的红灯,一刻也不敢挪开目光,生怕像电视剧里一样,出来的医生,无奈的看着她摇摇头。 等待在时间的流逝里变得不那么焦灼,只是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那口心井,喷薄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 宋织繁的想法有些别扭,她宁愿那扇门永远都关着,这样,就一直存在着希望。 因为她怕,太怕了,太怕门推开之后,那渺茫的希望都没了。那可怕的恐惧感,汹涌如潮水,裹挟着风吹过来,像是要把人淹没。 良久的等待,漫长的黑夜,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被尘埃和灯光凝固,静止,停滞,然后一点点的消磨那焦灼等待的急迫。 门,还是开了,宋织繁抬头看了一眼,猛的站起来,看着医生。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重症观察室观察两天,看看情况吧。” 一句话说完,宋织繁险些没站住,一边的宋凌凡哇的一声哭了,一米八的高大身影,有些狼狈。 宋织繁的眼泪掉的无声,极速的从脸上留下来,便一下子被她擦拭干净了。连同心里那份过分的疼痛也被她一扫而过,尽力忽视掉了。 隔着玻璃,宋织繁看着病床上的人,悬着的心终于得以休息片刻,宋织繁才勉强想起来,刚才张姨在电话里,好像还有事没说完。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宋织繁转过头跟宋凌凡说着,“你先回去吧,爸爸这我看着就行,还有两个月你就高考了,别瞎折腾。” 宋凌凡开始不答应,被宋织繁又说了两句,只能先和司机回去了。 重症监护室外面只剩下了宋织繁和张姨,“张姨,家里还出什么事了?” “好像前段时间听你爸爸说,是公司出了点问题。” “公司?”宋织繁微微皱了下眉,思量了一会,没有多想,做生意,偶尔出些问题再正常不过了,只要爸爸没事,就好。 “我知道了,张姨你先回去吧,帮我好好照顾凌凡。”宋织繁已经调整过来情绪,只是眼睛还是红肿着。 “织繁,不然你也先回家换件衣服吧,这我来。” “不用了,你帮我带件衣服就行。”宋织繁的心好不容易能平复下来一点,这会回去,怕是整夜也未必能安眠了。 张姨走了,宋织繁在原地又站了一会,然后找了一张长椅,慢慢的坐下,望着医院走廊的天花板,呼吸着略带消毒水气息的空气,觉得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心有余悸。像是劫后余生,久久的,宋织繁都没有缓过来,直直的盯着头顶的白炽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没事了,没事了,都是虚惊一场。 夜色诗意的流淌,宋织繁独自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长廊里,淡淡的出神。这一刻,她根本没有力气去细想,脑子里重复的都是和爸爸有关的画面。 小时候,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女孩,骑在爸爸的肩上哈哈大笑。宋织繁忽然觉得,那些回忆好像隔了她很远,重回心间,有点陌生,但还是暖的。 接到张姨电话的那个一刻,她真的觉得爸爸好像要离她而去了,在机场那两个小时,就像是噩梦一般,让宋织繁再不敢去回想。生怕钻回去,就再也挣扎不出来。 你知道那种失而复得的感受吗?那种巨大的恐慌之后,又重新拥有的侥幸,让宋织繁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疲惫,像是被人偷了心脏,又强塞回来,一时间,跳动着的脉搏让身体无所适从。 医院走廊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转着,宋织繁在长椅上努力的安慰自己,平复巨大恐惧撞裂后的痕迹。 长夜,缓缓的,缓缓的流淌...... 直到,天边出现了一丝鱼肚白,晨曦初微的光芒的穿透了黑夜,透过窗户,洒进走廊白色的地板上。宋织繁靠在椅子上,终于摆脱掉了窒息一般的恐惧感,心脏的跳动又重新规律起来。站起身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走向窗边。 家乡的四月比a市要暖一些,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清晨的风吹进来,还是有掩盖不住的寒意。宋织繁身上的衣服干了,硬了,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医院的院子里,整整齐齐的停着许许多多的车辆,楼下的大门,还没有什么人。只是停着一辆救护车,看起来让人有些莫名的恐慌。 经历了整整一夜的奔波,担惊受怕,宋织繁的心虽然平复了下来,但疲惫的感觉却怎么也散不去,久久的盘旋在肩头,心头...... 第四十五章 一直在下雨 回家休息了一会,换了身衣服,宋织繁又重新回到医院,日夜不休的守着,等着。 又过了一天,宋父终于从重症病房里推了出来,算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宋织繁看着爸爸被送进普通病房,也算是放下了心。情绪调整的也差不多了,定了定心,和宋凌凡说了几句,安慰他好好高考,沉默的等候。 那天晚上,宋织繁留在医院照顾爸爸,直到深夜,也没有睡。暗夜里流淌的是看不见云朵,可能是大朵大朵的,也可能是千丝万缕的,但总之,没有一颗星星,平淡无奇。 手机震动了一下。宋织繁习惯性的打开,是江竹昀。 睡了吗? 宋织繁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了,这个时候江竹昀还不睡?一定是有事,考虑了几秒钟,宋织繁便也没有说家里的事。 没呢,怎么了? 江竹昀的电话打了过来,“你怎么还不睡?” 宋织繁走出病房,调整了一下心情,想了两秒,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江竹昀的声音有点低哑,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便胡乱扯了个慌,“家里有个好久不来的亲戚,突然空降,我这几天也没课,回家待两天,顺便陪陪我弟弟,写一写毕业论文。” “你回家了?”江竹昀好像有些失望的说着。 a市又下起了雨,江竹昀站在小破房子里,看着窗户上一行行雨水爬行的痕迹,沉吟了一会,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终于开口,“小花,我又失败了。”说完发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话语声通过话筒传进耳朵里,宋织繁就知道,这么晚不睡,肯定是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没事。”宋织繁心里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只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没事,但手却紧紧握住了医院窗台的栏杆,心也跟着紧张起来,惴惴不安。 “嗯。”江竹昀那头也没有多说。因为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以良久的沉默来代替尴尬的气氛,然后继续陷入无声的状态,等待着宋织繁再开口。 “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宋织繁拿着电话,犹豫了一会,坚定的开口,平静,平淡,就像是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好。早点睡。”江竹昀缓缓的展开一抹苦涩的笑,手无力的从阳台的扶手上撒开。 “晚安。” 这通电话,就这么平静,简单的结束了,没有声嘶力竭的痛哭流涕,没有轰轰烈烈的道歉和许诺,宋织繁也没有去讲爸爸出车祸的事仅仅是普通的安慰,仅仅这样是这样。 挂了电话,江竹昀在窗前站了许久。远处的天空被雷电劈开了一道道裂痕,照亮了一片小光圈,雷鸣声紧接着轰隆隆的响起,豆大的雨珠像是断了线一般噼里啪啦的落着。 江竹昀觉得眼眶有些疼,可是还是固执的往远处看去。 接连的失败让他挫伤了当初那颗炽热,骄傲的心。难为宋织繁还愿意相信他,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 成长的路究竟要淋过多少雨,才能看见阳光,究竟还要走多远,才能目睹远方的田野。 原来,这个社会真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摧毁你自己以为坚固的梦想,使之面目全非。 宋织繁挂了电话,在病房外面的窗口又站了不多时,吸了口气,也没太多时间去多想,现在她只希望爸爸能快点醒过来,好起来。至于对江竹昀,宋织繁依旧充满信心,她始终坚信着,她喜欢的少年,总有一天会成功,而她会与他同往。 年轻,就得多吃点苦。 想到这,宋织繁笑了,平淡的笑了。所幸爸爸没事,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困难。 回到了病房,宋织繁蜷缩在了一边的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宋凌凡趁周末半天假来了医院一趟,又马上被宋织繁赶了回去。宋凌凡前脚刚走,后脚李叔就来了。 李叔是家里公司的老人,从很早的时候就跟着宋父打拼,公司管理层的核心,从小也是看着宋织繁姐弟俩长大的。 “李叔来了。”宋织繁看见李叔来,打起精神,打了招呼。 “哎,怎么样,脱离危险没有?” “嗯,医生说,很快就能醒了。”宋织繁点点头,微笑礼貌的回答。 又说了两句,李叔似有些为难的开口,“织繁啊,本来你爸爸还没醒过来,我不该来和你说这些,但是没办法,真的是情况所迫。” 李叔的话一出口,宋织繁心里不安的感觉又腾起,堵在心口,让呼吸有些难受,但宋织繁面子上装的很好,微微笑着,“有什么事,李叔就说吧。” “织繁,公司最近遇到了问题。前段时间,重点宋氏重点跟进的项目出了岔子,损失特别严重,已经波及了其他项目的正常运转。”李叔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问题比较严重,你爸爸出事那天,也是出去谈合作,因为太晚,司机没来,单独开车回去出的事。” 宋织繁之前是听张姨说过,公司出了事,但一直以为是生意上的小事,今天听李叔这么一说,看来是自己想简单了。 “和我们合作跟进这个项目的另一家公司,已经撤资,及时止损。”李叔无可奈何的样子,“宋氏本来资金链就出现紧缺,对方公司一撤资,宋氏的资金链出现了断裂,和很多公司谈合作也没有成功,现在......” “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宋织繁一口气听完李叔这么一番委婉的话,心情已经坏到了极致,但还是死撑着,听着最后的宣判。 “现在资金的注入,已经很难挽回局面了,如果项目再没有转机宋氏撑不过这个月。” 宋织繁当下,心猛的沉了下去,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面部抽搐了一下,又极快的调整,双手紧紧的攥着椅子的把手,心停滞着,无处可依。 对面的李叔看着宋织繁这样一副没有什么波澜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织繁,织繁?” 宋织繁缓了下神,勉强撑着收到巨大打击的心,尽可能的说着,“我知道了,谢谢李叔,公司的事还得先麻烦你,等爸爸醒来,我......”宋织繁说到这,没再说下去,因为她也不知道等爸爸醒来,她能干什么,告诉爸爸实情吗?还是自己一个黄毛丫头去处理? 李叔又坐了一会,离开了。病房里就剩下了宋织繁和病床上还在昏迷的父亲。宋织繁心里的慌乱和恐惧掩饰不住的往外喷涌。 如果项目再没有转机,宋氏撑不过这个月...... 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宋织繁能清晰的感受得到,身体里组织震惊之余,拼命的抗拒,直到现在,还在颤抖着,没有接受。 宋织繁觉得慌得厉害,甚至于有些六神无主,她抬头看了看病床上刚从死神那回来的爸爸,难受得要命。 宋氏出这么大的事,她不知道,宋凌凡不知道,只有爸爸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合作公司撤资的时候,爸爸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为了挽救公司,日夜奔波的时候,他又是怎样的辛劳? 这一切,宋织繁都不清楚。因为,这个躺在病床上有点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选择了独自承受。 而如今,眼前的局面,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手足无措。 泪水强忍着在眼睛里打转,眼眶周围酸涩的难受。宋织繁使劲昂着头,就是不想让泪水往外涌,可是一想到公司无比艰难地处境,和父亲的辛苦,以及不可预知的明天,整个人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唯有泪水像是泉眼一般,能流淌出一些苦涩和无助。 那一天夜里,下起了雨,宋织繁一直待在医院,麻木的等着。a市那边的天也是黑沉沉的,一颗星也找不到。 江竹昀前两天电话里轻描淡写的说了云凡的情况,可实际上这次的失败已经让大多数的员工都失去了信心,递交了辞职申请。后续的工资结算,江竹昀都没有能力偿还,还是借了江墨昀不少的钱偿还的。 现在,满打满算,整个云凡除了江竹昀,就剩下两个员工。一个是江竹昀的大学同学姚泽,还有一个刚来了不久的小员工。 江竹昀强撑着送他们离开写字楼,一个人随意的栽倒在沙发上,两眼望天,不知所想。 他想宋织繁了,但是他没脸给宋织繁打电话,他现在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宋织繁。 过年的时候才刚刚说过,要努力赚钱,买星月居的房子。宋织繁放下架子,趴在他的肩上,说等着毕业,要自己娶她。现在这些话一回想起来,尤为刺耳。 从前,骄傲的翅膀,现在鲜血淋漓。当初斗志昂扬,如今铩羽而归。反反复复的失败,让迷茫和失落取代了希望和方向。 一道闪电,猛的闪进屋子,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剧烈的响着,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 巨大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砸,打在窗户上,留下许许多多的水痕。 a市的五月,总是会下雨,好像潮湿的天,一眼望不到尽头。 江竹昀熄了屋子里的灯,瞬间一黑暗,外面的灯火霓虹更加耀眼,穿过雨帘,闪烁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隔着玻璃,能听见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又是雷电交加的夜晚。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就在这片天空下,江竹昀和宋织繁都同样煎熬着。 雨不知下了多久,风也不知道刮了多久,当初晨的光芒再一次穿透乌云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满地的积水印证着它曾来过。又是新的一天。 好在,今天早晨,宋父醒了,医生来看过之后,一切正常,宋织繁这几天的担心终于稍微得以缓解。 医生离开了病房,宋父的行动还不是很方便但意识清醒,“织繁回来了。” “你出这么大事,我怎么能不回来。”宋织繁一开口,眼眶就试湿了,但是她没有哭,低头又查看了一下输液管,趁机抹了一下眼睛,收起眼泪,“好了,您就好好养着,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宋父勉强点点头,又笑笑,“没事了啊。” 宋织繁和宋父都极有默契的没有提公司的事,都不想让这些事去扰乱彼此在这个时候难得的心安。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这些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行。 第四十六章 再也没有以后 宋氏集团的情况还是在不断恶化,项目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急转直下,冲进了无可转圜的死胡同。 宋织繁医院,公司两头跑,奔波了一周之后,已经觉得筋疲力尽,累的放佛整个人都散了架子。这期间,室友们打来过一次电话,被宋织繁搪塞过去。江竹昀没有来电,只是在微信上按往常一样发早晚安。 宋织繁没有主动去找他,一则是因为自己现在也焦头烂额,二则她也知道江竹昀需要自己调整,现在也不想来面对她。 宋氏的资金链断裂了太久,大量的员工被裁员,所有的项目都已经叫停,股价跌到不能再低。现在坚持着宋织繁每天跟着奔忙的,就是希望公司能少欠些债,破产之后,生活还能继续。 江竹昀给姚泽放了假,锁上了云凡的门,自己躲回了小破房子,看着每天仍在继续的日升日落,麻木呆滞,不知道期待着什么。 平行时空里两个人,各自痛苦着,孤独着,坚强着,但其实,也脆弱着。 宋氏最终没有逃脱破产的命运,那天,宋织繁代表宋父宣布破产的时候,大脑已经空白,只是机械的宣布着这个结果,干巴巴的只剩躯壳。说完这个结果之后,再也找不出什么委婉的措辞,尴尬的鞠了一躬,吐出两个字,“抱歉。” 下面一片唏嘘,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必然的结果,只是现实一到来,难免唏嘘。 公司里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了,直到最后只剩下宋织繁和李叔,“李叔,这半个月谢谢你帮我,麻烦你了。”宋织繁微微鞠了个躬,叹了口气。 “哎,这倒没什么事,只是公司有些员工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结算,你准备怎么办?” 宋织繁低头沉思了一会,“这个我想办法,李叔赶紧找新的工作吧,耽误您太久了。” 李叔点点头,不久也离开了。 宋织繁看着偌大的一栋楼,整齐的桌椅,觉得心的里疼痛感越来越深,只是强忍着,捂住伤口,坚持着不能被击溃。 公司的账上已经基本为负了,剩下员工的工资是个问题。宋织繁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间办公室里,整整一下午。 那么多问题,一个个的往外蹦,宋织繁一个也解决不了。 宋氏究竟是爸爸一生的心血啊,现在一切都化为云烟,她一会回医院,要怎么去和爸爸说这些?宋凌凡马山就要高考,下半年上大学,学费,生活费,从哪出?爸爸现在医药费,还有出院之后的疗养费,他们未来的生活,究竟该怎么办? 宋织繁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爸爸出车祸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打击,本以为爸爸脱离了生命危险,一切就都是虚惊一场。现在,公司没有了,家里的一切都没有了。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宋织繁觉得无助极了,却又不知道去依靠谁? 她好想江竹昀,如果这个时候,江竹昀出现在她身边,然后抱抱她,告诉她没事,该有多好。 但是她知道,现在的江竹昀,自己都困在创业失败的阴影里,再加上他们家这一档子事,怕是马上就会原地爆炸。 整个公司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宋织繁开始隐忍着小声的哭泣,哭了一会,泪水更加汹涌,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嚎啕大哭。 空旷的楼层里,只能听的见那悲伤的哭声,一遍遍的低低回荡。 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这半个月的经历就和一场噩梦一样,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宋织繁几个响亮的耳光,到现在耳边仍是嗡嗡作响。 又过好久,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宋氏的大楼里终于走出来一个女孩,浅灰色的连衣裙,针织毛衣外套。迈着平稳的步伐,缓缓的,缓缓的昂首挺胸走出了出来。 女孩的背影有些萧索落寞,但背挺的很直,瘦弱,渺小......走向了医院。 到了病房门口,宋织繁稍微理了理头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爸,今天感觉好点了没有?” 宋父好像是翘首以盼了很久,看见宋织繁进来,慈祥的笑笑,靠在枕头上,点点头,犹豫了一会,问道,“是去公司了吗?” “嗯!”宋织繁点点头,便答应着,边去倒水。 “有什么事吗?”宋父有低着头想了一会,再次问道。 “没有。”宋织繁随便扯着谎,心里挣扎了一下,没说出口。 宋父没再问了,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放在了桌子上,良久的沉默。 宋织繁跟着沉默了一会,刚想开口问晚上想吃什么,宋父忽然打断了她张口的机会,“织繁,公司今天是不是正式宣布破产了?” 一句话问出口,宋织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知道爸爸这些天不提,其实心里也有数,但没想到他会猜得那么准确,问的那么直接,让宋织繁有些手足无措。 宋父看着宋织繁还是红着的眼圈和犹豫的神情,没有再细问,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自己躺下,别过了身。 宋织繁张口想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自己都嫌弃那些安慰苍白到如同一张脆弱的纸,一捅就破。 宋织繁想了一会,退出了病房,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呆呆的愣神。 她知道,现在的病房里,爸爸是怎样的状态。尽管担心,但她不想进去,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女儿看见自己情绪崩塌,心灰意冷,失声痛哭的样子。 宋织繁望向窗外,天边有些灰蓝色的云漂浮,落日的金黄将整个世界涂抹得异常美丽,美丽到,让她好多年之后再想起,都那样清晰,记忆犹新。 那些金黄色,最终缓缓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暗沉的黑蓝色和一些些细碎的小光点。 宋织繁悄悄潜入了房间,宋父已经哭过了,哭累了,睡着了。宋织繁稍微安心了一点。 那一夜,宋织繁守着自己最亲爱的爸爸,闭上眼睛,却一夜未眠。 天又一次亮起来的时候,宋织繁再次撑起身体,去处理破产之后的事。 美丽的四月就这样在奔波中过去了。宋织繁卖掉了家里的房子和车子,基本还清了公司欠的债,结了员工的工资。现在家里留下的钱,去掉医药费,也就撑死再能支撑一个月。 “张姨,这些钱给你,你重新找户人家。”宋织繁离开原来的房子钱,把仅能余下了的一些钱,给了张姨,“钱不多,不好意思。” “织繁,这钱我不要了,你和凌凡好好的,张姨就放心了。” 两人推迟了一会,宋织繁还是把钱强塞进了张姨的口袋里,然后上了搬家公司的货车,去往她刚刚租的一间小屋。 五月的天开始转热,宋织繁带着宋凌凡,勉强把东西都搬进了新家。 微弱的灯光下,宋织繁开始仔仔细细的去算账目。算来算去,那所剩无几的希望,更渺茫了。 熄了灯,宋织繁来的隔壁宋凌凡的房间,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缓缓的开口,“凌凡,家里这段时间出的事,你都不要管,就好好考你的试,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分心。” 宋凌凡难得听话的点点头,沉思了两秒,忽然问了一句,“姐,咱们家还能供得起我上大学吗?不然,我......” “能!”宋织繁猛的打断了宋凌凡的话,“你就好好考试,钱的事,我.操心就行了。” “嗯。”宋凌凡也不多做反驳了,这一个月来,家里出了太多的事,好像一瞬之间,天堂变了地狱。 “赶紧睡吧,明天还得去上学。”宋织繁也不多说,催促着宋凌凡休息,一个人出了房间。 这套新租的房子,比江竹昀在a市租的那套还破,还老。洗手间下水道的味道不时的反上来,弥漫在整个屋子里,令人受不了。老式的窗户有很多的缝隙,外面的蚊虫轻而易举的就能飞进来。地板上裂痕嵌满了泥土,是那种擦不掉的长年累月的痕迹,让人看着就没有什么想居住的欲.望。满屋子都堆着刚刚搬过来的东西,无从下手。 宋织繁回到房间,想睡一会,但是,翻来覆去了半天,也没有成功,收拾东西又怕扰到宋凌凡休息,所以只好站在了窗边,又开始盘算着未来的生活,却莫名其妙的走了神。 快一个月没看见江竹昀了,他这一个月过的怎么样,宋织繁不知道。 想着想着,有些压抑了许久的问题开始一个个的冒了出来,在黑夜里张狂起来。 现在的自己,拖家带口,爸爸住院,弟弟上学,和一个月前自以为轻松的一个人天差地别。以家里现在的状况来看,她研究生肯定是读不下去了,现在她大学都没毕业,找工作,都不知道能干什么? 是,江竹昀虽然家境优越,父兄都是人才,可是他们真的会接受现在的她的家庭吗? 越想越深刻,宋织繁忽然之间,意识到了,这一个月,自己家里出的事,原来改变的不仅仅她的家境,还是她的未来走向,和江竹昀的关系。 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宋织繁有点慌神,晃过之后,心里那片土地,突然感觉到了沉重的悲伤。 江竹昀的雄心壮志,她再了解不过,他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她也再清楚不过。虽然眼下,他失败了很多次,但是宋织繁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优秀的人,成功的人。 但是这一切的结果,都需要经历过程,原来说好两人一起奋斗,自己现在还有那个能力吗? 窗外来回飞驰的汽车,时不时会发出刺目的光芒,宋织繁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巨大的黑洞里,漂浮...... 桌上摆着的家里仅剩的一些钱,刺痛了宋织繁的心。 江竹昀现在是低谷期,肯定没有余力去帮助自己,江家固然是可以,但是有谁愿意,还没结婚,就受尽夫家的好处,至少,宋织繁不愿意。 她曾想着,考取商法研究生,然后和江竹昀一起去创造未来的生活。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研究生肯定是不能继续念下去了,她也不可能不顾一切的和江竹昀去创业,她要养家,要供弟弟上学,要照顾爸爸。 宋织繁好想看见了她和江竹昀的生命轨迹,从爸爸出事的那一晚,便开始背离,奔向了不一样的方向。 那一刻,宋织繁觉得自己和江竹昀的爱情,好像被人判了死刑,再怎么挣扎,好像都没用。 最后一点理智驱使着宋织繁关上了房门,然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像个丢了心爱布娃娃的小女孩,那样可怜,那样难过,那样的无助。 宋织繁抑制不住的淌着泪水,觉得每喘一口气,都疼的不行。 她知道了,她和江竹昀,再也不能一起创业了,再也不能想说好的那样奋斗,然后买最贵的房子,再也不能嘻嘻哈哈的互相争吵,再也不能无忧无虑的去谈天说地,再也,再也没有以后了...... 第四十七章 身不由己 内心如死寂的荒草一般,已经了无生气。宋织繁一个人蹲在黑暗的屋子里,拼了命的留着廉价的眼泪,低沉的啜泣。 那暗夜里,如巨浪般的悲伤呼啸着穿透身体,抵达心脏,搅起惊涛骇浪。 内心的悲伤掩埋在了平静的表象下,像是那些悲怆都不曾来过,心还是完好无损。 今年的四月,快要过去了。 这人生里永远都忘不掉的四月,好像将宋织繁锉骨扬了灰,重新又锻造了一遍。这段艰难的时光,犹如一场噩梦,来回的奔忙,让宋织繁始终没有精力想到她和江竹昀的关系,现在刚刚安顿下来,她终于才发现,无论是生活还是江竹昀,都比她想的更糟糕。 四月的尾巴在春天里欢快的跳跃着,就快要散去了,离开了。 黑夜里,光亮越发渺小了,宋织繁的眼泪,停了。悲伤被她努力的汇集起来,放进最底下看不见的位置,然后逼迫自己,给心脏打造了一面铜墙铁壁,逼着自己,坚强,冷漠。 不知道这一夜,城市里会有多少人睡不着,反正,宋织繁是睁眼睛一直到了天亮。天空慢慢亮起来的样子,留下了既深刻的印象,由那深邃的蓝,到灰蒙蒙的微光,最后到浅蓝,明亮心动的蓝。原来凌晨的家乡,是她不曾见过的美丽。 天亮了的时候,宋织繁身上疲惫和脆弱随着暗淡的繁星一样藏了起来,没有黑夜再看不清楚。 累吗?累。 可是,再累,你得活着,活着,就有那要奔忙,就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拜托张姨临时再照顾爸爸和宋凌凡两天之后,宋织繁登上了飞回a市的飞机。 飞机起飞之前,江竹昀终于打来了电话,宋织繁能听得出来,江竹昀是努力调整过之后,才打来这个电话,口气已经是尽量的轻松。 “我在飞机上了,马上就回来了。”宋织繁也平淡的开口,没有忧伤的痕迹。 “你回来了?”电话那头江竹昀有些诧异,接着从床上弹了起来,走到了镜子面前,“那一会我去接你。” “好。”宋织繁依旧平静的开口,交代了一下飞机降落的时间,挂了电话,关了机,眼神渐渐飘出窗外。 巨大的轰鸣声之后,飞机徐徐的飞上了蓝天,透过小小的窗口,宋织繁能看的见那千丝万缕的云,缠绕这机翼,飞翔着。 宋织繁的面部看不见任何的波澜,那双明媚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外面的云海,目光里面好像有些灰色,有些滞涩。 耳边有临走前,医生讲得话,“你父亲出院了之后,也得仔细疗养。” 疗养?钱从哪来?宋织繁不知道。 “姐,不然我就不上大学了。” 宋凌凡的担忧还在宋织繁心里徘徊,只是依旧没什么解决的办法。生活现在于宋织繁来说,就像一个封闭了的圆,再怎么走,也没有尽头,再努力,也不过是在原地打转。 这时的江竹昀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镜子中的男人,经过这样一个月磋磨和放纵,邋遢不堪,青涩的胡茬爬满了下巴,桃花眼耷拉着,眼尾的骄傲消失殆尽,像是历经大难,饱经沧桑。 这一个月,江竹昀是怎么过来的,他自己都既不太清了。 从早到晚,机械的醒来,再睡去。看着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江竹昀看见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悲壮和无可奈何。 哥哥姐姐的好意和关心,他统统都没有接受,把自己丢弃在这个小破房子了,饿了就随便吃点,自暴自弃一般,不知道往哪走,迷茫的像个走丢了的旅人。 岁月可真是把杀猪刀,一个月的刀混着生活艰辛的利刃就这般厉害了,将从前骄傲自信的江大才子改变的面目全非,从头到脚,都是尘土。 水龙头缓缓的打开了,江竹昀将手伸了进去,然后捧起了一捧水,扑在了脸上。 冰凉的触感顿时让人清醒,哗哗的流水不停歇的淌着,从江竹昀的指缝间穿过,洗面奶的泡沫清晰干净那些污垢,剃须刀清理干净那些胡茬,江竹昀再一次的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少年看起来还是有些颓败,但是至少是眉眼清晰,干净得体。 江竹昀微微低下头,扫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然后去了卧室,找出来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看了看墙上已经停了的时钟,转身去了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开始收拾起房间。 两个小时过去了屋子收拾得算不上干净,但好歹是没那么乱七八糟,江竹昀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拿起了钥匙,换了鞋,出了门。 机场的人很多,江竹昀去的晚了些,宋织繁已经在大厅里站了一会,看见江竹昀,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两句,只是自然的挽起江竹昀的手臂说,“来了,走吧。” 江竹昀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看见宋织繁了,眼前的人看起来好像瘦了很多,灵动的双眸说不上来有什么异样,只是与往日有些不同。江竹昀心里疑惑,但是嘴上也没问,心里安慰自己,可能是做飞机不舒服,累的。 上了出租车,宋织繁主动的提起,“我想吃火锅了,咱们去好吃火锅吧。” “好,你想去哪家吃?” “去市中心商业街里那家吧。”宋织繁没有犹豫,直接开口答了a市最好吃也是最贵的一家火锅店。 “好。”江竹昀依旧没有细问,但他能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火锅店里人不少,两人等了很久才有位置。 羊肉,鱼丸,青菜,毛肚,这些都是宋织繁平常最爱吃的东西,每次江竹昀都会主动去点。这次,宋织繁却主动拿起了菜单,没点羊肉,点了江竹昀爱吃的牛肉,豆腐,还有虾滑。 番茄锅里的汤汁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有食欲。宋织繁看着汤水烧开,一股脑将肉都到了进去,默默的等着,也不说话。 周围有客人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气氛好不热闹。两人置身于这一片吵闹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江竹昀有点紧张,隐约觉得气氛不太对,生怕宋织繁会嫌弃,或者提起云凡的任何事。 “小花,你们家亲戚走了?”江竹昀勉强找着话题。 “嗯。”宋织繁点点头。 “你不舒服?” “没有,就是刚下了飞机,有点累。”宋织繁勉强内心,笑了,看着江竹昀,“怎么,非得咱俩吵吵架,我战斗力十足,你才觉得我心情好。” 江竹昀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赶紧摇摇头,然后夹起锅里的肉,放进宋织繁的盘子里,“没有没有,怎么会,快吃吧,一会吃完,我送你回寝室。” 宋织繁沉默了两秒,然后笑着点点头,“好啊。” 这顿饭的时间,好像过得比平常快了许多,宋织繁一直叫服务员加菜,迟迟不肯承认她已经吃饱了,这顿饭要结束了。 “小花,菜够吃了。”江竹昀看着宋织繁反常的样子,开口提醒。 “哦。”宋织繁停下按服务生按铃的手,将桌上的东西都倒进了锅里,等着最后一锅煮好。 最后一颗鱼丸被吃完,桌上什么也不剩了,再也没什么可以磨蹭了,这顿饭算是吃完了。 出了火锅店的时候,刚刚下午,天还是明亮着。 胃里涨涨的,刚才吃了很多东西。可是如果江竹昀不阻止,宋织繁还想继续点,继续吃。 宋织繁跟着江竹昀往学校走,一路上开始絮絮叨叨的,这说一句那说一句,说着说着,两人才渐渐恢复了之前相处的状态,有笑有闹。 火锅店到学校不远,宋织繁尽量慢些走,再慢些走。期盼着,这条路能再一些,走的时间可以再久一些,这样那些不想说的话,不想面对的事统统都可以往回退,在这条路上,可以不用想起。 春风吹得欢腾,道路两旁,已经是杨柳依依。来往的汽车滴滴声不断,吵吵闹闹。 宋织繁牵着江竹昀的手,能感受得到那让她心安的温度,真的,那一刻,心脏疯狂的挣扎了一下,疼了一下。 已经走进了校园,a大的操场上有不少学生在跑跑闹闹,穿过那片林荫小路,前面是篮球场和图书馆。 有小情侣们在甜蜜的压马路,逛着逛着,漫无目的。篮球场上,青春飞扬,来回跑动的少年们意气风发,阳光,充满朝气。 宋织繁一路看着这些人事物,又侧了侧头,看着身边的人,觉得呼吸里已经夹杂了许许多多的疼痛和犹豫。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江竹昀抱了抱宋织繁,“上去吧,早点休息。” 宋织繁点点头,似乎和往常一样,就要说句再见,然后偷偷亲他一下,转身上楼。 宋织繁的脑子里混沌一片,觉得天平的两边开始摇摆起来,那句准备了很久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也说不出来,停滞,逗留。 江竹昀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思量了一下开口,“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宋织繁微怔了一下,点了点头,缓和了一下,努力了很久,可还是没说出口,就尴尬的站在那。 “说吧。”江竹昀大概猜到宋织繁可能会和他说一些比较沉重的话题,更大可能是关于云凡的,所以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 长痛不如短痛,宋织繁能看见江竹昀疑惑的目光,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她在a市也就能停留几天,很快她就又要回去,到时候再说,怕是更没了勇气。 于是,就这样,那句话从宋织繁的口里缓缓的飘出来,“我们分手吧。” 第四十八章 事与愿违 周围的空气,有春天干燥的味道,置身在校园的吵闹声中,那位句话显得尤为刺耳,准确无误的传入了江竹昀耳朵。 背后一僵,凉意顺着血脉慢慢的涌动着,直到上了心头,再也不动了,就那样冰冷着全身。 周身冷的彻骨。江竹昀面目表情呆滞了一下,明显的是没有接受得了这句话,大概缓了有半分钟的样子,才慢慢的抬起头,那一双桃花眼澄澈,好像盈满了不解和失措,追问着,“你说什么?” 对面的人投来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目光,连同着睫毛都在颤抖。宋织繁站的不远,看的真切,心里当下脆生生的疼了一下,挣扎了几番,撤回自己的目光,生怕流露出任何留恋的神色,溃败这勉强伪装的冷漠。 宋织繁努力的保持着冷静和平淡,将柔软的心硬生生的封闭起来,又沉默了一会,从嗓子眼里蹦出了一句话,“我说,我们分手吧。” 江竹昀这次听得更真切了,那句话,短短的五个字,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般插进了柔软的心脏上,暂时还没能喷涌出血液,就梗在那,疼痛感,前所未有,疼痛感绵长。 “我说完了,我先回去了。”宋织繁眼睛酸涩得厉害,恨不能下一秒就狠狠的往下流眼泪,缓解内心翻江倒海的疼痛。可是她不敢流下来,生怕前功尽弃,丢盔卸甲。 “为什么?”江竹昀没有伸手去拉宋织繁,只是在身后,低沉的开口,似乎还没有清醒的接受这样的事实,固执的像个孩子,可又偏偏不能哭闹,只是像是自问般,说着。 宋织繁已经背过了身,眼泪尽管是强忍着,还是有些小小的泪花在眼眶周围闪烁,晶莹剔透,“回家待了两天,觉得和你一起看不到希望,不想和你一起白吃苦,没什么意义。” “没了吗?”江竹昀又等了一会,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刚才那些话,他似乎觉得伤的还伤的不够深,仍是不死心的追问,然后等待着,等待着,却依旧是良久的沉默。 “没了。”又过了很长时间,宋织繁咬了咬牙,心一狠,说的彻底,决绝,没有拖沓,不带犹豫。说完之后,转身,离开,动作果断,步伐稳重,带着不大的双肩包,往宿舍楼里走去。 楼下,那一小片空地,只留下了一个萧索落寞的背影,僵直,尴尬,在你一片天地间,显得有些孤单,无助。 在女生宿舍的楼下,江竹昀不知道站了多久。周围的吵闹声始终没有听过,在耳边和蝉鸣演着二重奏,来往的谁,他不知道,只是他清楚的感觉到周围一切事物的流动,而自己好像被滞留原地,还活在刚刚宋织繁说分手的那一刻。 江竹昀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去的,他没有哭,没有挣扎,弱小的忍着刚才那些字字句句在耳边回放,然后放肆着他们尽情的伤害着那颗心,一下下的将刀刃抽出来,鲜血喷涌,却不敢叫喊。 那一路,发生过什么,江竹昀不记得,周围的一切吵闹又很安静,世界的光线明暗交错,一直从学校到了小破房子,风不知道是什么开始挂了起来,有点凉,有点撩人,只是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 宋织繁说完那句话,一狠心,没有回头,感觉到脸上有咸咸的液体在蔓延着,脊背有些僵硬的疼痛,肩膀上有重物压住的沉重感,拖着宋织繁的步伐,将那重量缓缓沉入心底。 走到了寝室门口,宋织繁停住了脚步,眼睛里的眼泪,被硬生生的往回收,然后被一双纤纤玉手擦拭得干净,白皙的脸上,除了毫无生气,什么也没有了,看不出喜悲,看不到情绪的浮动。 门开了,室友们都在,一起回过头,看向门口。 已经是一个月不见了,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姚思思的第一个冲了上去,“小花,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甄艺在一边没有说话,这些天没看见宋织繁也免不了担心,今日看见了,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初子喻很会察言观色,看得出来,宋织繁的眼里不只有单纯的疲惫,更有难以名状的忧伤和小心隐藏的坚强,只是碍于面子,她没有主动提起,显然,宋织繁也是不想别人看得出来她的伪装。 宋织繁没有说话,目光扫试过姚思思手里的一瓶冰镇矿泉水,仍旧没有开口,拿起那瓶冰水,仰头倒了下去,一口接这一口,没有停顿,一口气,见了底。 整整一大瓶的冰水,就那样大口大口的被倒了进去,那刺骨的凉意顺着喉咙钻进胃里,尖锐的痛感没有马上袭来,只是那寒冷流过肺腑的感觉真切长久。 宋织繁却没有什么反应,感受到身体里冰冷的感觉在横行,沉默着,将背包放了下来,然后脱下鞋子,衣服也没有换,随手扯过来一床被子,蜷缩在里面,侧过了身。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泪水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渐渐的沾湿了枕巾,顺着那脸颊,遍布整张面孔。心里装着的那么多压力,难过,能放任着她流泪,却不能纵容她叫喊出声音,她还在克。 “她这是怎么了?”姚思思手里握着刚才宋织繁喝光了空瓶子,有些呆愣住,没有反应过来,转头问身边的初子喻。 初子喻看得出,宋织繁这一个月,应该是经历不少事,心里隐隐担心,“她胃本来就不好,这水这么凉,一口气喝那么多,一会不胃疼才怪呢。” 甄艺坐在宋织繁床铺对面的书桌前,也不知道怎么办,“那咱们早点熄灯睡吧,晚上看着点。” 三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早早的熄了灯,安静了下来。 夜,是寂静里嘶吼的野兽,宋织繁蜷缩在被子里,觉得周身冷得吓人,眼睛里的泪水好像止不住了,一颗颗的淌着眼泪,滑落,爬行在整张脸上,潮湿,微咸。 好像只有流着些廉价的泪水,才能缓解内心的疼痛,证明心脏还在跳着,没有死。 那一片相同的夜空下,老房子里,江竹昀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寂寞。他好像有一点点的领悟到了那句分手了含义。 这意味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花,开始嫌弃他一名不文了。这意味着,他这样自己都觉得垃圾的模样,让他最心爱的女孩失望了。这意味着,他们要分开了,那份甜蜜的爱情没有了,从今往后,两个人未来变成了一个人独行。这也意味着,他自以为是的美好,和那些回忆,统统都将永远成为回忆,那些说好的将来,都散了。 江竹昀躺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到现在也是这样呆滞的坐在这,满目悲怆,眼泪都吝啬。 后悔吗?后悔!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再来一次,江竹昀还是不会开口去追问,去扯破脸皮的恳求,因为当时他没有真正的体会到那份悲伤,更无法预见到未来那么多的日日夜夜。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骨子里坚强倔强,更坚韧骄傲。可江竹昀到此时此刻也不愿意相信,那个陪她说要一起走的宋小花,会说出如此这番话,轻而易举的就结束这份他觉得深刻的爱情。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江竹昀心里忽然攒齐了一股火,瞬间烧了起来,灼.烫着薄薄的心壁,火辣辣的疼的难受。 黑夜里,那些不好的情绪疯狂的滋长,蔓延。 气愤,不平,和那些嫌恶,痛心搅到一起,缠绕着江竹昀,将他包裹的严丝合缝,呼吸不到空气。 那寂静,是长久的,苦涩的,甚至是一眼望不到头的。 江竹昀在这一片黑暗里,不自觉的,流出了咸咸的液体。 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江竹昀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不知有多久,尖锐的铃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听着是那么刺耳。 江竹昀没有想接的欲.望,随意的将手机丢弃在茶几上,看也不看一眼。 只是那电话铃声固执的响了好几遍,江竹昀为了求得片刻安静,不耐烦的拿了起来,那头的声音急切,“江师兄,小花发高烧,你能来一趟学校吗?” 江竹昀一下子站起来,匆匆的挂了电话,连钥匙都没来得及带上,就冲出了家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反应激励,据像是身体最本能的回应一样,他担心,没来由的,就是担心。 这么晚了,如果不是宋织繁高烧的厉害,初子喻是不会深夜打电话给他的,此刻,焦急,是不必说得。 很晚了,老房子附近,没有什么车,江竹昀又实在等不及,只能边跑边等,一路风尘仆仆,脑子里有的只是宋织繁的现在的状况。 下午的事情,暂时被忘记在脑后,没有原因。这些和宋织繁的身体比起来,都是杂七杂八的事情。 她,太重要了。 第四十九章 一别两宽,从此陌路 来到女生宿舍的楼下,天还是阴沉沉的黑,像是涂抹了一层诡异的浓墨。 江竹昀看着紧闭着的大门,想也没想,冲了进去。 楼下的宿管阿姨显然是吓了一跳,可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江竹昀就已经顺着楼梯,飞奔而去。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室友们都回过头来,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江竹昀来的这么快,还横冲直撞的闯进了女生宿舍楼。 初子喻先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解释,“小花她下午回来的时候,进门喝了一大瓶冰水,半夜的时候就开始胃疼,这会又开始高烧,温度越拉越高,人都不清醒了。” 江竹昀看了一眼床上的宋织繁,走过去,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掀开被子,将人整个横抱起来,“我带她去医院。” 话音落下,江竹昀已经出了寝室,往楼下走去。 三人在背后互相看了一眼,赶紧换了衣服,收拾了一下,脚前脚后的到了医院。 值班的医生过来查看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宋织繁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疲于奔波,饮食也不规律,刚吃了火锅,又那么急的喝了冰水,所以肠胃难免受不住。偏偏又赶上着凉高烧,所以一时间,意识有些模糊。 寂静的病房里,宋织繁蜷缩在一起,身子弯曲成了一只虾米,仅剩的一点意识被剧烈的肠胃疼痛折磨着,耳边是高热引起的嗡嗡作响,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助的呻.吟。 那是个巨大的黑洞,宋织繁做了一场梦,掉进了那个黑洞里。爸爸的身体状况,凌凡的学业,宋氏破产那天的巨额债款,统统都又重现了一遍,一点一滴的渗透在她翻涌的血液里,越发难受。 画面一闪,眼前又是江竹昀失望的眼眸,似乎在质问着宋织繁。只是宋织繁哑口无言,甚至是没有勇气去回应那疑问。就连说出一切的勇气,她都没有,只剩下弱小和无助。 江竹昀坐在病床边上,看着床上弯腰皱眉的人,心疼,纠结,心像是放在了火上煎熬。 病房里很安静,但依然听不到点滴往下坠落的声音,只有宋织繁沉重的呼吸声尤为清晰。 室友三人都没有进去打扰,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心里有疑惑,可谁也没有问,同样陷入了沉默。 姚思思先开了口,打破沉静,“应该没什么事了,可能小花就是和江师兄吵了架,我们先回去吧。” 初子喻心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也没多问,只能跟着点点头,“嗯,我们先回去吧,在这也没什么用。”说着站起身来,去叫旁边的甄艺,“走吧,艺儿。” 甄艺犹豫了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同姚思思和初子喻下楼,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本能的顺着窗户看了一眼,瞧见的是江竹昀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宋织繁额头的汗,脸上的神情看不太清,眼神模糊。 甄艺没有再多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路沉默着下了楼,上了出租车。 他们两个是吵架了?甄艺一直在思量着。 她能看出江竹昀对宋织繁在乎的程度,不然也不会大晚上,横冲直撞的跨半个城市抱着她去医院。可是宋织繁今天的神情又很奇怪,好像不仅仅是吵架那么简单。 想来想去,甄艺觉得自己特别的奇怪。自己一个局外人跟着瞎操什么心,吵不吵架的,又与自己何干。 出租车的开动,拉动着路两边的景色切换,灯光霓虹在城市的夜晚里异常夺目。甄艺无奈的嘲讽了一下自己,闭上了眼睛,放下很多念头,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夜,于宋织繁和江竹昀来说,永生难忘。 当晨曦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照射进病房白色的世界里时,宋织繁张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一片。 巨大眩晕过去之后,宋织繁挣扎着坐了起来,看清了身边坐着的一夜未眠的江竹昀。 宋织繁的胃好不容易不疼了,看见江竹昀坐在床边的那一刻,心紧接着胃,继续接力。宋织繁没开口,看着江竹昀。 “好点了没?”江竹昀转身去倒了杯水,顺势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过身,将那杯温热的水递了过去。 宋织繁没有拒绝那杯水的好意,喝了半杯,然后一直攥着那水杯,不动了。 一夜的冷静,江竹昀终于清醒了一些,重新坐回椅子上,缓了三两秒,恳切的开口,“昨天下午你提的事,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宋织繁手一颤,自然知道江竹昀指的是分手的事情。 江竹昀又停顿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微微抬起头,眼神里是恳切和真诚,目光灼灼,直直的看进了宋织繁的心里,“我知道毕业这一年,我一直都在不停的尝试,然后不停的失败,一定让你很失望。我也知道我这个人毛病很多,脾气还不好,总喜欢你和吵来吵去。”说着说着,江竹昀觉得眼睛有点热,像是被掏了心窝子,那些矫情的话一个劲往外冒,“可是,我真的,真的挺在乎你,是那种离不开的在乎。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你在生活里那么重要。昨天一晚上,我都在想,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江竹昀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说不下去,只要他一想到未来没有宋织繁,所有那些不好的东西,恶劣的情绪都纷至沓来,让他承受不住。 “我会努力的,一定会。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别分手。”江竹昀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带上了恳求的意味,桃花眼的眼尾带上沉郁的哀伤,也涂抹着一丝丝期待。 宋织繁从未料到,有一天,万般骄傲的江竹昀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的面前,丢弃那些所谓的面子,所谓的骄傲,诚信认错,然后恳求着她,不要离开他。 那一刻,心如刀绞,真的,比刀绞还疼。 只是,那份疼痛,宋织繁只能忍着,决不能表露。那种打落牙齿或血吞的感觉,让整个人都消失了力气。 宋织繁强收起眼睛里快要涌现的泪花,抬起了头,双眼里明媚的光被寒意取代,说话的口气平淡中有讽刺意味,带着芒刺从口中说出,“努力?你觉得你努力有用吗?江竹昀,我第一次失败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自己能力不行,凭什么要我一次次的迁就你。” 生硬寒冷的话没有修饰和铺垫,如同划破长空的一声巨雷,裂开了缝隙,狠戳心窝。 “我原本是觉得,你怎么也算是个优秀的人,我以为,只要我愿意陪你等,就能看得见你成功的样子。可是一年了,江竹昀,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还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地方吗?” 瞳孔猛的放大,江竹昀像是听到了死亡的宣判,从未料到,在他心爱的人眼里,自己居然一无是处,没有闪光点。 “你一受挫折,就把自己关起来,电话也没有,短信也不发。这些天我在家,真的想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了。我说过,我喜欢的人,必须光芒万丈,你觉得自己有光吗?”宋织繁一句接着一句,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江竹昀留,一股脑的将所有刻薄尖酸的话倒了个干净,干脆利落,刀刀见血。 江竹昀像是被人狠抽了几个耳光,双耳嗡嗡作响,连眼前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而且抽他的那个人,还是自己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视作生命的人。 剧烈的疼痛如约而至,在心头凌迟着,一下下的掠夺着上面柔软的血肉。江竹昀一眨眼,有久违的眼泪,翻出了眼眶,他抬起头,看向了宋织繁,久久的,久久的。 似乎是一个濒死的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江竹昀还想开口做最后一次恳求,堵上最后一点点尊严和面子,“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宋织繁快要恨死这样哀求着的江竹昀了,自己都说了那样过分的话,江竹昀为什么就不肯如数的反击,然后骂她两句呢?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她不能停止,只能变本加厉。 “不能。我也不妨告诉你,江竹昀,这些天我回家,也想了很久,想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和你继续下去了。好聚好散不好吗?非要我说这些难听的话,你才肯死心?”最后一刀深深的扎进濒临停滞的心脏,成为了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织繁坐在床上,看见了江竹昀眼角的泪。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江竹昀流眼泪,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在她的面前,流泪了。晶莹的泪光,爬行在好看的脸上,看起来,又落魄又悲伤,宋织繁的眼睛看着那一行行的泪水,同样的疼着。 听起来,真可笑,真难过。 江竹昀终于明白自己打电话和宋织繁说又一次竞标失败的时候,她为什么只是简单的说句没事。当时他还以为宋织繁是相信自己的,现在看来,仅仅是因为她已经疲于安慰自己了。为什么这一个月,宋织繁也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原来是“日思夜想”怎么和他提分手呢? 好,好极了! 刚才那些话,江竹昀听得很清楚了,非常非常清楚。 “一会打完这瓶吊针,把药吃了,就可以回去了。”江竹昀伸手将脸上的泪擦得干净,拿起桌子上的一盒药,放在宋织繁的枕边,面无表情,平淡冷峻,没有看向宋织繁,说完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宋织繁呆呆的坐在那,面对江竹昀这般反应,诧异,无措。 江竹昀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江竹昀走出了病房,大跨步的顺着楼梯一层层的往下去,目不斜视,僵直冷漠。 今早之前,他想的是和宋织繁和好,加倍努力,共赴未来。今早之后,出了那间病房,他想的是一别两宽,从此陌路。 以后,再也没有江三岁和宋小花,老房子里不会再有温暖的蔓延。 以后的以后,只有江竹昀和宋织繁,只有你,我,再也没有我们。 第五十章 那些欢喜和悲伤 江竹昀已经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宋织繁,门还开着,外面来往的人并不吵闹,只是稀稀疏疏的声音。 宋织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拔掉了手上的针头,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前,将病房的门,慢吞吞的关上。然后又重新回到了床上,用白色的棉被将自己裹好,靠在枕头上,紧紧的抱住膝盖,将头埋进了臂弯里,自己放肆着,哭泣,落泪。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江竹昀流泪,原来,他流泪是这个样子。宋织繁的眼前浮现出江竹昀的脸,那样痛苦。 挺好的,好歹他也为自己哭了过一会。 宋织繁实在是找不出理由去安慰自己,只能尽可能的把那些不好情绪剔骨,勉强在血肉模糊里找出能安慰自己的一片澄澈。 刚才的那些话,宋织繁心里太清楚有多伤人了,她恨不能将这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话都说出来,好让江竹昀当下就恨她入骨,扎心的疼过之后,能快点忘记她这个人,然后少一些悲伤,活的更好。 只是,没想到的是,说过这番话,伤害的原来不止是江竹昀,还有她自己,竟然是那样疼,那样痛。 刚才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宋织繁想把那些身不由己的苦衷都说出来,然后渴求着原谅和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最后一刻她还是没有,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放弃了江竹昀,放弃了那份铭心的爱情。种种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亲手葬送了那些美好,于是,往后时光的时光,独自前行。 宋织繁的眼泪一颗颗的掉落,越来越大的哭泣声,让她整个人像溺死在了一片深海里,耳边有模糊的巨响,连同着每一寸肌肤都被冰冷侵蚀着。 这件寂寞的病房里,再也的第二个人,宋织繁可以大声放肆的哭,没有人知道,这是她仅剩的唯一的自由和选择,这个时候的脆弱不会有人窥探到,爸爸和弟弟不会知晓,不会担心。 从清晨,到正午,阳光有柔和到明媚刺眼,一点点的变暖,明亮,温柔。 宋织繁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只是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破碎了,还是没有将那些疼痛给消失殆尽掉。再次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时候,阳光晃得她眼睛都有些疼。 室友们来了,推开门,看见床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宋织繁,面面相觑。 姚思思刚要开口,就被甄艺给拦了下来,她知道宋织繁这个样子,发生的绝不是小事,看样子也不是很想说。宋织繁一向和初子喻关系最亲,这个时候,她和姚思思站在这,只能徒增尴尬,于是拉着姚思思借口去外面买些吃的。 病房里只剩下了宋织繁和初子喻,这时,宋织繁已经不再哭了,但是样子比哭还难看,有一种说出不出来的悲壮。 初子喻没有先开口,安安静静坐了下来,等着。 宋织繁顺手拿起桌上的发圈,随随便便的将那些凌乱的头发规整起来,然后扎了起来,双眼通红,但还是美丽动人。转过头,尽可能恢复神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淡一些,“我和他分手了,我提的。” “嗯。”初子喻应着,等着宋织繁自己往下说。 宋织繁继续说着,将这一个月的经历轻描淡写的描述,口气平淡,没什么起伏,将那些痛苦不堪的事,以一种讲故事的语气娓娓道来,竟没有一丝丝的悲怆,仅剩下的是撕裂后的麻木和让人能清楚感受到的悲凉。 初子喻听完,也很吃惊,但没有表现出来。原来,这一个月,短短的一个月,宋织繁经历了事,简直比游乐园里过山车还刺激。她能明白宋织繁为什么会和江竹昀说分手。 分手,证明的不是不爱,相反,是真的深深的爱着,所以不愿意,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系上沉重的石头,负重飞翔。 宋织繁的看起来的,除了眼睛还有点肿之外,脸上已经失去了表情,那苍白的脸颊,白皙的程度已经不太正常了。胃疼又开始搅和起来,一下下的,折磨着瘦弱的身体。 初子喻坐了过去,凑近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将宋织繁抱进了怀里,去拍打着她的背。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在孩童时期最常见的动作,让宋织繁好不容易封闭起来的心,又一次顷刻崩塌。 她像个失去了挚爱的小孩子,埋怨着,叫喊着,哭的死去活来,昏天黑地,“子喻,你知道吗,我好难受,特别特别难受,我觉得我快要死了,真的。他会恨我的,一定会的。” 宋织繁的声音,挣扎,痛苦,后悔,但也无奈。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谁又会愿意去拿这时间最难听的话去伤害最爱的人。 认识宋织繁四年,初子喻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她,从前的宋小花,凌厉霸气,明媚动人,怎也会有堕入凡尘,痛失一切的这一天。 初子喻抱着她,已经找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心疼的一次次帮她抹去眼泪,可没一会又再一次涌现。 外面的天,蓝得透彻,宋织繁躲在初子喻的怀里,哭闹着,最后安静下来,闭上了疲惫的双眼,躺在床上,沉默着睡去。 三人回去的路上,初子喻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两人分手了。 姚思思一脸惊叹,百思不得其解。初子喻说过之后再也没有张口,心情沉重,替宋织繁难受。 甄艺听着两人分手的消息,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昨天看着江竹昀和宋织繁的神态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吵架,但她始终也没想到他们会分手。 甄艺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了江竹昀,听到这个消息,她希望自己是替宋织繁难过,仅此而已。 但此刻的心情,连甄艺自己都不清楚。她第一个想到的人让自己羞耻不已。 是江竹昀。 甄艺看得出,他很爱很爱宋织繁。今天他们两个人分手,江竹昀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一定,很难过,很难过。 甄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为他们两个的爱情惋惜,但她确定的是,自己的心被圈起了波澜,肯定不是高兴,有些隐隐的难受,有些淡淡的心酸,还有那一点点,就一点点的期待。 甄艺尽可能的安慰自己,不要想的太多,可是之前那些被她完后封存起来的记忆又开始变得崭新,在眼前展开。 少年风度翩翩,带着阳光,从人群中携着清风而至。甄艺又一次感受到了心里的悸动。 这听起来,真让人羞愧。宋织繁是她的好朋友啊,四年的好朋友,好朋友分手,她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原来所谓的放下,其实是长久的失落之后,被掩盖起来的希望。只要光明从乌云里透出一点点的亮,那些不该存在的期许,和过分的想法就这样潜逃出来,凶猛到无可抑制。 回去的路上,甄艺和初子喻姚思思分开了,一个人游游逛逛的不知道去哪里,只是低着头,一遍遍的在心里质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织繁在医院的病房里沉沉的睡着,均匀的呼吸着。 破旧的老房子里,江竹昀颓然的躺在床上,洗过了澡,却没有褪去身上沉重的疲惫感。他身下躺着的那张床单,是宋织繁之前和他一起买的,灰蓝色的条纹,干净大气。 江竹昀辗转了一下,从床单上嗅到的一股熟悉的气息,似乎是幻觉,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江竹昀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恼怒,一下子将那床单扯了下来,连同着枕头都从床上掉落,被褥被扯得七扭八歪。心里的难过和失落转为了愤怒发泄在了那张床单上,江竹昀将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用力的蹂躏,甚至撕扯着,穷凶极恶。 最后,那张灰蓝色的条纹床单被撕扯和破坏的不成样子,成为一片片的碎布,凌乱的散落在江竹昀脚边,显得有些委屈。 江竹昀更累了,蹲坐在一片破布里,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空洞。 外面的天更黑了,乌云不知不觉的交叠着铺满了整个天空。只待一声巨雷就要翻云覆雨。 电闪雷鸣,那一阵阵巨响,好像要把这幢破旧的房子给摧毁了一般,轰鸣声剧烈。 江竹昀努力的将身体翻上了床,然后不愿意再动了,窗帘没有拉,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映衬着外面凄厉的闪电,流着那些他都觉得无味的眼泪。 这就爱情吗?比蜜糖还甜,比砒霜还毒。 江竹昀忽然想到了一位作家的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她自人山人海中来,只为赠我一场如梦般的空欢喜。她来时,惊艳了岁月,她离开时,带走了所有的颜色。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种悲伤,叫做得到过再失去,遍地留下的都是拥有过的痕迹,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犹如刀俎上的鱼肉,认着那些痛苦将你分割。 江竹昀闭上了眼睛,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那些过往的甜蜜都已经调转的方向,成为痛苦的根源,在黑夜里折磨着一个本就失落的弱小的人。 睡一会吧,睡着了,就都好了,那些所有的痛苦就会暂时的被隔绝在外,至少,可以获得片刻休息。 这一晚,宋织繁睡得很沉,江竹昀睡得很熟。 那些改变不了的事,终究成为现实,成为暗夜里永远的痛。未来,能不能好,没人知道。 再一次醒来,天就亮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到时候,对着阳光,再佯装坚强,再去面对那艰难的让我们又爱又恨的生活,或许能更容易一点。 第五十一章 哀莫大于心死 那天之后,宋织繁出了院,马不停蹄,收拾东西,回了家。 江竹昀窝在小房子了,周而复始着每天的生活,麻木,沉默,如同行尸走肉,能称得上的仅仅是活着。 期间,江念昀好江墨昀都来过,只是江竹昀从不承认自己的颓唐,甚至自我安慰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 宋织繁回了医院,一边照顾爸爸,一边找着零工,眼看着剩下的存款越来越少,宋织繁每天根本也什么心思和时间去悲伤,全部的精力都在哄爸爸开心和照顾宋凌凡身上,越来越瘦,越来越忙,只是不肯休息。因为停下来,明天他们一家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宋父恢复的还算不错,顺利出了院,也不用人寸步不离的照顾。 五月的日子同样在奔忙中过去了,每天,宋织繁早出晚归,倍感疲惫。每晚回到家,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散了架子,从头到脚都是酸痛不已。可明明累的喘不过气来,又不能表现出来,生怕弟弟和爸爸担心,每日佯装着欢喜和轻松,变着法的做些好吃的,哄着爸爸开心。 六月,是初夏的气息。天亮的月越来越早,清风的温度越来越高。宋织繁最喜欢的月份就是六月。 因为,六月刚刚入夏,微热,微暖,风带着扑鼻的生机渲染着整个北方,三天晴,两天雨,天时常是湛蓝色的,偶尔也会是灰蒙蒙的一片。 从前这个时候,宋织繁总爱坐在原来那个家的院子里,发发呆,抱着一杯冰可乐,随着秋千的摆动,感受时间的缓慢爬行。而今年,所有的一切面目全非。现在每天的生活是东打一份工,西打一份工,奔忙,疲惫。甚至有些时候,宋织繁渴的不行,也不再舍得去花几元钱去买一瓶可乐。 累...... 当然累。你知道那种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感觉吗?放佛是被折了翼的天使堕入了凡间。一时间,难以接受,却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调试,生活就这样硬生生的折断了那曾经骄傲的羽翼,然后一甩手,血肉模糊的将你丢了下去,看着你艰难的爬行,然后嗤之以鼻。 眼看着,还有两天就要高考了,宋织繁尽可能的抽出全部的时间去陪着宋凌凡,安排清单的饮食,放松他的心情。 宋凌凡的成绩她是不担心的,只要他稳定发挥,分数绝不会低。最后两天,宋织繁也都早早催促着宋凌凡睡了。然而自己累了一天,回到房间,又不能睡去,熬着最晚的夜,去赶毕业论文,和准备毕业答辩。只是不敢开灯,怕打扰了宋凌凡休息,能摸着黑,对着电脑一顿操作。 一转眼,到了是全国高考的日子,宋织繁好不容易请了两天假,高考的那两天就站在晨曦一中的门口,盯着巨大的太阳,默默的等候,她记得,四年前,她高考的时候,宋凌凡就是站在学校门口,这样等着她的。 学校的周围,全是等候的家长,连着两天,烈日炎炎。 最后一科考完的那一刻,所有的考生顺着那打开的大门,纷涌而出,呼吸着久违了新鲜空气。宋织繁一直等着,最后在人群的末尾看见了宋凌凡缓缓的走了出来。 宋凌凡的神色并没有多惊喜,但也不是沮丧,是一种很平静的表情,朝着宋织繁走来,叫了一声,“姐。” “走吧,回家,姐姐今晚给你做好吃的。”宋织繁没有去问宋凌凡考的怎么样,只是笑了,一时间又忆起了,那年她朝着宋凌凡走来,姐弟俩眼里都溢满笑容的画面。 那天晚上,宋织繁买了很多菜,做了顿火锅。 这是宋家出事后,一家人在一起吃的第一顿火锅。宋父的精神好了一些,偶尔还是会自责和愧疚。宋凌凡坐在一边狼吞虎咽,还带着孩子气,却比从前长大了太多,学会照顾爸爸,变得懂事。 宋织繁许是这场变故中,变化最大的人吧。从前,她自信洒脱,甚至有些骄傲,面对再难的事也觉得不过尔尔。身边有心爱的人,心里有滚烫的梦想,一腔热血。现在的她,也同样骄傲着,只是那份骄傲被磋磨掉了很多棱角,身边心爱的人离她远去,心里的梦想支离破碎,眼里现在装着的是生活的柴米油盐和异常艰辛。 可是,为了她最爱的弟弟和爸爸,这一切,再难都无所谓了。真的,只要爸爸身体慢慢康复,凌凡能顺利上了大学,有幸福的未来,那些所谓的苦难,她承受着,也甘之如饴。 所谓的亲情,或许就是平常看起来稀疏平常,可能摸起来还有些扎手。当意外和变故剥去那不太好看和粗糙的外壳时,里面的柔软便足以抵挡所有,是软肋,亦是铠甲。 想着想着,宋织繁笑了,看着眼前热气缭绕,又出了会儿神,然后捞起两颗鱼丸,放进宋凌凡和爸爸的碗底,自己也夹了一颗,丢进口中。 一咬破,丸子里的汁水流淌出来,在空腔里潋滟开来,仔细的嚼着,真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吃过了饭,宋织繁回到了房间,开始准备着论文。找的工作后天就要结算工资了,宋织繁想着先辞掉工作回a市把毕业论文交了,然后参加完答辩,领了毕业证再说。 正收拾着,宋凌凡主动进来了,坐在宋织繁对面,很认真的说着,“姐,你就放心回去吧,爸爸我照顾,等你回来,我也去找份工作,这样你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宋织繁抬眼看着一脸认真的宋凌凡,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点点头。她知道,她的弟弟,长大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夜深了,宋织繁提前在网上买了火车票,是硬座,因为票价便宜。 睡前,宋织繁又去爸爸和凌凡的房间看了看。宋凌凡刚经历了高考,好像很累,睡得很香。 走回到客厅的时候,宋织繁看见了阳台前站着的宋父,走了过去,“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宋父闻声,却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马上就睡了,你先去吧。” “医生说了,你身体刚好一些,不能站太久。”说着宋织繁又走进了一步,准备扶着宋父回去。 刚要伸手,宋父先开了口,带着些无措和无奈,“织繁,是爸爸拖累你们姐弟俩了。” 话语声一传进耳朵,宋织繁的心就毫无防备的疼了一下,愣住了两秒,鼻子马上就是一酸,眼泪差一点就翻滚着掉了。 “哎,爸爸老了,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每天就是给你们添麻烦。”宋父越说语气越低沉,一句句的砸在宋织繁的心上,疼得厉害。 她当然知道,爸爸的心里是怎么样的难过。宋氏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一夜倾覆,这样的巨变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只是宋织繁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爸爸,那个历经了沧桑如今落魄的中年男人,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心疼感翻了倍。 “爸。”宋织繁的眼泪太不听话了,顺着眼角只是流了出来,只是光线太暗,看不太真切,“我和凌凡只有你了,只有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 宋父的背一僵,搭在窗台边缘的手缓缓的滑了下来,眼泪顺势而下,流进了皮肤的褶皱里,七扭八歪。 “爸,你必须得好好的。”宋织繁辛苦了很多天,唯一的动力就是这个家了,父亲和弟弟对她而言,是这苦涩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点甘甜。说着说着,眼泪更厉害了,一颗颗的掉,打湿了手背。 宋织繁伸手去抱宋父,紧紧地,紧紧地,像是一松开手,爸爸就要消失了一样。 好久,好久,宋父帮着宋织繁插干净了眼角的泪水,别过了头,“好,爸爸肯定好好的。” 夜色沉静如水,那句简单的话在时空里静静的回荡,落入了分秒的交替中,永远成为了过去式。只是它所带来的心安和幸福感,一阵高过一阵,在纠结的心脏里洒下一片温暖。 这一夜,宋织繁睡得很熟,却梦见很多美好的场景,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春暖花开。 同样的六月,a市也入了夏,气温一天天的回升,热了起来。云凡和江竹昀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同今天高热的气温下,打了蔫儿的树叶,让人失去了想要去劝慰和说话的欲.望。 日子,对江竹昀来说,忽然一下子就失去了色彩。从前,再难,总还有点期许,有个你爱的人相信你,如今,宋织繁离开了,江竹昀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在尘埃里挣扎着,没人救赎。 于是乎,生活变得麻木,变得无味。只是机械得越来越有规律,每早起来,洗脸刷牙,然后出门去那层写字楼,面对着那些琐事,一件件的耗费着所剩不多的心力,去解决,解决之后,又会有更多的事情冒出来。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大概就是如此吧。 现在的江竹昀就是这样,自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小房子两天,再出来,就成了这副麻木不仁的样子。那双桃花眼里细细碎碎的光芒搅和成了灰暗的平淡,铺在那浑浊的眼底,看起来阴郁,悲伤,只是不太能表现得出来。 云凡并没有因为宋织繁的离开而争气一点儿,在近乎平直的道路上,越挫越没勇。 日升于日落在江竹昀的眼里,没什么区别,除了还喘着气,那颗破心脏还跳着之外,没有什么痕迹证明着他还活着。 毕业季越越近了。宋织繁在此之前赶了回来,面对室友们,什么也不说,只是又开始在a市找一些零工,毕竟过了这个夏天,爸爸要复查,弟弟要上大学了,没有存款,只能拼命。 一切的流程都很顺利,宋织繁也算是勉强混了个毕业证,只是考上的商法研究生,怕是没什么机会念了。 毕业典礼的那天晚上,姐妹四个难得又在一起聚了一次。席间姚思思喝的迷迷糊糊,开始哭了,然后大声的质问着宋织繁到底怎么了? 宋织繁的心难受着,却依然不想说,看了看初子喻,笑了一下,保持着沉默。 坐在对面的甄艺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只是偶尔会看向宋织繁,欲言又止。 这顿饭说得好听,叫毕业聚餐,其实不过就是散伙饭。宋织繁看着醉酒的姚思思,和一边幸福的初子喻,以及平静的甄艺,那些大学里所有的美好的涌现了出来。 只是,从今天以后,四人的人生会奔向不同的轨迹。或许她们三个还能有很多交集,但是宋织繁要走的路,怕是只能与她们三人越来越远。 回去的路上,初子喻扶着姚思思,甄艺和宋织繁走在后面,一路沉默。 路灯的昏黄灯光照射着前面的路,模模糊糊,柔和平淡。空气里有夜独有的寂静。 直到宋织繁开口,小声的打破了这份平静,“艺儿,你是喜欢江竹昀的吧。“ 第五十二章 非要我疼死 甄艺没有料到宋织繁会这般突然的说出这话来,放佛是心里最底层的秘密一下子被人挖掘出来,暴露在了阳光下,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那明亮,缓和半刻,便开始顺展开来。 甄艺微微皱了皱眉,本是下意识的张口拒绝,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良久的沉默后,直接了当,脱口而出,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啊,我喜欢他。”话尾的语气很轻,带着一股释然的味道,嘴角噙着的笑,温婉可人。 我喜欢他,这个秘密藏了很久了。 已经四年了,整整四年的时光,喜欢江竹昀对甄艺来说就像是心里最黑暗又最明亮的心事,始终不愿意给任何人看,仅仅是自己就躲在那角落里,死死的护住那一点点的心思,然后独自一个人欣赏和心痛,不停的做着自我感动。 刚才那句:我喜欢他说出来,甄艺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以为,这个秘密会跟随着她一辈子,永远烂在肚子里,不会有人知道。 可今天,既然宋织繁问了,既然她们已经分手了,说出来也就没什么了。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机场。”甄艺放慢脚步,渐渐和姚思思初子喻两人拉开距离,然后低沉着声音娓娓道来,“我当时刚上大学,在机场被人碰瓷儿,他一出现就帮着我解围,然后当众揭露那些人丑陋的嘴脸。或许他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对我来说,就是掉落深渊的开始。从我那一天遇见他,我就知道,我喜欢他,对,一见钟情的喜欢。” “织繁,你知道吗,在你们没在一起之前的那两年,我每天从宿舍出去,就会开始期待,在哪里可能会遇到他。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参加什么学校的活动,只是因为他是学生会的副主席,所以,无论学校举办什么活动,我都会去参加,活动是什么无所谓,做什么也都无所谓。只要是他会参加或者组织的,就算做苦力,我也愿意。”甄艺像是在将一个别人的故事,口气平淡,有点点苦涩,但是苦涩里不难看出幸福。 说着说着,甄艺笑了,“听起来挺卑微的吧。还有比这些更卑微的,我不想提了。” 宋织繁平静的听着,没有反驳没有张口,若是换做别人她可能会觉得无所谓甚至是嫌恶这样一种卑微的女孩。只是对方是甄艺,是她大学四年的好朋友,面对她,宋织繁没来由的愧疚和心疼。 甄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看着宋织繁,从紧张无措,到坦然释然,然后缓缓的笑了,“织繁,以前我对你的态度冷淡,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我和你道歉。” 宋织繁张了张口,但是没有出声,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有点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 “只是,织繁,你们分手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想知道。我知道的是,现在的江师兄是单身,我想和他在一起。”甄艺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话,这句她想说了很久的话。 她想和江竹昀在一起,一直想,想了四年。 宋织繁的眼光略带着一丝诧异,但是又转瞬即逝,继而以一种平静的目光看向甄艺,“他是个很好的人,艺儿,你也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俩会幸福的。” 宋织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江竹昀于她来讲太重要了,只是他太好了,现在的自己要不起。既然要不起,为什么不退出退的干净一点呢。 夜风在宁静的月色里悄无声息的缱绻,两个女孩好像放下了很多嫌隙,袒露了各自的心声。 甄艺又沉默了一阵,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走吧,小花,起风了。” “好。”宋织繁也笑了,牵起甄艺的手,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初子喻和姚思思,往学校走去。 追赶了一阵,四人重新站在一起,背影被路灯涂抹,拉的老长,亲密无间。 姚思思大喊大叫,初子喻扶着她,心情很好。宋织繁平静里带着欣喜,觉得淡然。甄艺笑着,是那种发自内心极少见的毫无拘束的笑。 甄艺悄悄的对内心的自己说着。 是的,甄艺一点也不差,她是一个完整而且美好的个体,她没有因为今天说出喜欢江竹昀而感到羞愧,反而用一种轻松的快.感。她没有做任何违背道德和原则的事。现在的江竹昀没有女朋友,所以她,可以去接近,她也有权力将喜欢说出口,无限拉近她和自己喜欢的人的距离。 那天散伙饭之后,初子喻,姚思思和甄艺都搬进了之前合租好的房子,宋织繁匆忙搬出了寝室,找了个地下室暂时落脚,一天也没有休息,就去了那份在a市临时找的工作。 其实,那份工作,说的好听,叫酒吧服务生,不过将难听一点,就是陪酒的。 宋织繁从去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了,但是她没有辞掉。因为那份工作的工资实在是很高,还有数不清的小费。眼看着这次回去,爸爸就要复查了,凌凡的高考成绩已经下来了,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随之而来的当然还有学费。所以,宋织繁没得选,这条路,这份工作是她现在唯一能快速赚钱的办法,她再不想也得做。 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了所谓的压力,那些生活的艰辛而放弃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原则,从来都没有过。 那些来喝酒的人恶心的嘴脸和不安分的手脚,想想都让人作呕,只是,没办法,宋织繁必须笑,笑的还要很开心。 还是一个平常的晚上,宋织繁端着酒杯,坐在那一群恶心的人中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连着很多天了,她已经喝了很多天的各种酒,现在辛辣的味道一下肚,胃里就翻滚着疼。 宋织繁忍着,忍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苍白。只是机械的喝着,然后笑着,再举起酒杯递给客人。 那些人,越发不安分起来,随随便便的去摸索着宋织繁的身体,宋织繁一忍再忍,咬着牙,没有反抗。 越来越过分,已经到了宋织繁难以忍受的地步了,刚想要反抗,胃里又是一阵巨疼。 但是那让人难受的触摸没有落下来,被一个高瘦的身影拦住了。紧接着,刚才坐在宋织繁身边的人被那个高瘦的身影打翻在地,拳头如雨滴一般的落了下来。 宋织繁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身影打了地上的一顿,又飞快的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后满的叫喊和呼唤,将朋友们扔在原地解决事故,一意孤行的样子,拉着宋织繁冲出了酒吧。 出了酒吧黑暗的环境,顺着路灯光,宋织繁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的脸。只一眼,心里的防线就被击溃,毫无预兆的开始疼了起来。 是他了,是江竹昀了,只是不到两个月,他也瘦的那样厉害,下巴上有青涩的胡茬,桃花眼里有雾气,带着愤恨和不甘,那样凶狠的看着宋织繁。 一秒,两秒。 然后将她一把扣在墙壁上,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宋织繁,你看看你自己穿的是什么?”说着扯了扯那件短裙,瞧见了她手上的几张鲜红的钞票,“为了一点臭钱,你至于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吗?”江竹昀的目光里带着凌厉的锋芒,他死都没有想到,他挚爱的宋小花,会拜金到这个地步。 宋织繁从江竹昀的话里听到了巨大的讽刺,从那双眼里同样看到了不屑和一种愤恨,那眼白泛起了红色。宋织繁被那抹红刺痛了,胃痛,心痛,哪里都疼,喘气都疼。 沉默了两秒,宋织繁昂起骄傲的头,然后看着宋织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对,我就是喜欢钱,你看到了?你给不了,有人能给。”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竹昀的瞳孔的猛的放大,然后收缩,紧接着双手从墙壁上滑了下来,带着无力,带着失望,伴着嘴角最苦涩的笑,自嘲般乐了两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找出了身上所有的钱,也不过就是几张一百元,然后看着宋织繁,静止了两秒,抬起头,眼神里再瞧不见温度,凌厉,锋利,嘴角一斜,低沉着声音,“那作为你曾经的男朋友我是不是也得给点小费,意思一下。”说完,手里那一小把钱,被江竹昀散落在了空中,狠狠的砸在了宋织繁的头上。 那一张张粉红色的光影在宋织繁的角膜上留下狠狠的灼痛,于身边飘飘悠悠的飞落,落在她头上,肩上,脚边。 宋织繁觉得自己像是从头到脚被人都蹂躏了一遍,心里的那份撕裂,一下子鲜血淋漓,喷涌不止,眼泪猛的就落出来了。 江竹昀毒舌起来,真不是盖的,话锋一转,“宋织繁,你也太不专业了,以后还得多学学怎么接待客人。我就祝你,以后生意长虹。”扔下这句话,江竹昀头也没有回,扬长而去。只是转身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眼泪落下来,心疼止不住。 江竹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灯火人潮里,宋织繁捂着胃,虚弱的顺着墙壁蹲下来,疼的眼泪一个劲往下落,却一个劲固执的去捡拾地上散落的钞票。 晶莹的泪水低落在手背上,溅起小片的水花。最后宋织繁干脆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着去捡那些钱。 别说是江竹昀了,就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宋织繁,你的骄傲呢,你的脸皮呢,都去哪了?你就这样放下了自尊了吗? 越想,眼泪流的越快,宋织繁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撕碎了一样,搅合在一起,疼...... 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连喝了这么多天的酒,一干呕,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宋织繁哭着,喊着,无视着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固执,无助,可怜,失落。 那些钞票被她紧紧的握着,纳入掌心。 渐渐的,她收了声,平静下来,留下一双空洞的双眼,和泪痕,望着黑色的夜空,丢失了所有的力气和活下去的勇气,死气沉沉,万念俱灰。 回去的路,江竹昀觉得双眼都是模糊的,走走停停的,强撑着心脏喘.息着,看着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的城市,来来往往的车辆,觉得像是一种无比巨大的嘲讽。 宋织繁,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吗?你痛苦自己的同时,也带着我一起奔赴深渊。那里,没有阳光,没有风,没有温度,只是无尽的黑暗和绝望,折磨着我。 我爱你,曾至死不渝,我爱你,曾至死方休,我爱你,曾连同这个世界万物都奔向你。 我们讲过的那些以后,你知道吗?我有多向往,多喜欢,多期待。我们说好的未来,有云海江潮,有人间烟火。我们要去的远方,是鲜花盛开,是诗意弥漫。 而你,就这样撕碎了我所有的爱,用响亮的耳光结束这一切。最后还要在我那些伤口上涂上一口唾沫,恶心着我,折磨着我,非要逼着我连皮带肉的往下清理掉那些伤口。 哪管我撕心裂肺。 第五十三章 目送 酒吧面前的最后一次拉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织繁咬着牙,结束了最后两天的工作,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家那边,临走前,她找到初子喻,将那天江竹昀扔在地上的钱一张张的展开,收好,放进了一个盒子里,让初子喻帮忙还了回去。 在候车室等车回家的时候,宋织繁站在候车室的窗台边上,看着外面,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幽蓝幽蓝的,白云沉醉其中,一如四年前,宋织繁刚刚来到这上大学的那一天。 那时候,云很淡,风很轻,云卷云舒都是温柔。宋织繁十八岁,带着寻找六月少年的梦想,来到这里,踏入a大的校园。这四年的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她就快要过二十二岁的生日了。她如愿找到了那个她惦念许久的少年,如愿谈了一场甜蜜动人的恋爱。只是,却从没有想到,结果会是今天这样。 有人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从前觉得矫情,但经历了之后,宋织繁打心里觉得,丁点儿也没说错。 当初自己满腔热血来到a市,考到a大,是因为这里小吃多,这里的景致优美,更因为,这里可能有当初操场上那个少年。 这四年将近一千五百天的时间,她确实看过了很多a市的著名风景,吃过了很多传统的美食,也见到当初心念着的人。可今日再离开,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她割舍的原来不止有校园鹤鸣湖的美景,不止有那些花花绿绿的美食,还有那个她挚爱的,疯狂喜欢的少年,连同着所有美好的回忆一同被埋葬,永远的留在了这座城里,永远,永远。 播音里传来检票的通知,宋织繁望着窗外人山人海,车来车往,尽力的又往远看了看,收回了快要掉落下来的泪水,缓缓的转过了身,调整了三两秒,拎起了手边的行李,快步的走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瘦弱的背影。 火车轰鸣着,开出了熟悉的城区,带着伤心的人奔赴着下一个目的地,那里,一样的辛苦。 时间就这样过,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自那天回到家后,江竹昀彻彻底底的掉进了黑洞,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不吃不喝,熬着最晚的夜,喝着最苦涩的酒。和那些电视剧里的烂桥段一样,重复着昼夜交替,漫无目的的度过时光。 只有深夜的酒,没有清晨的粥。七月的天是灰蓝色的,燥热的夏里,人心显得那样脆弱。亲人的关心被举止门外,公司的事务被抛诸脑后,所以外界的一切都成了虚无缥缈,只要眼前的悲伤那样真实。 又是一天,凌晨才不过四点,天就已经灰蒙蒙的亮了起来,江竹昀才刚刚睡着不过两个小时,剧烈的胃疼就将他搅醒。连续很多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又是冷水又是烈酒,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江竹昀觉得有点冷,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就看着天花板,放佛要把天花板看穿了一样。 头疼,胃疼,虚汗从身体里一点点的冒了出来,江竹昀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很久很久,天彻底亮了,快八点了。门外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江竹昀没有应答,还是固执的躺在那床上,任着疼痛折磨自己,一路下坠,享受着那翻滚的疼。 门外是苏铭之。 苏铭之是江竹昀大学的室友,更是好朋友,现在他们寝室四个言韩在外市工作,乔木楠出国,只剩下了苏铭之和江竹昀。前两天江念昀打电话才找了苏铭之,表示想让苏铭之劝劝她这个宝贝弟弟。苏铭之知道,江竹昀就是看起来不正经又花心随意,只是心里比谁都重感情,他和宋织繁的事,苏铭之也知道了,所以来看看应该的。 只是里面久久没有回应,苏铭之也没办法,只能试探着又敲了好久,等了好久。 江竹昀现在耳朵里好像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感觉自己的额头像是着了火,但又冷的厉害,耳膜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错了位一样,碾压着最后一点点意识。 苏铭之还在门外敲门,问着。江竹昀实在是难受得快要疯掉了,从床上勉强着滚了下来,没有穿拖鞋,踉跄着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苏铭之还没有开口,江竹昀眼前一黑,就这样直挺挺的到了下去,失去了意识。再之后的事,江竹昀不记得了。 什么去医院?抢救?他都不知道。 只是再一张开眼,眼前已经是纯白色的世界,床头有吊针在一滴滴的往下滴。身边坐着的是江念昀,看着他睁开眼睛,一下子紧张起来,“醒了?还难不难受?”说着顺势摸着江竹昀的额头,自顾自的说着,“好像还是发烧。” 江墨昀好像也在,在一边看着江竹昀醒过来,脸色又变成了一副嫌弃的模样,“看看你那点出息。” 江竹昀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换股了一圈,“爸妈和大哥不知道吧。” “哪敢告诉爸妈和大哥。你都快吓死我了,铭之送你来医院就给我打了电话,医生说你胃出血,差点命都没了。”江念昀看着江竹昀的脸色,焦急的神情马上上了眉梢,埋怨着,“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江墨昀本来昨天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也是心惊肉跳,现在江竹昀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他简直就是又气又急,“活该疼死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命不要了啊,不活了?分了手地球不转了?你看看你把你自己弄成什么样子,江竹昀,你能不能稍微成熟点。” “好了好了,二哥,别说了。”江念昀看着脸色仍不太好的江竹昀赶紧出声阻止,替江竹昀又掖了下被角,“医生说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吃,只能打葡萄糖,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不许再瞎折腾,把身体养好。” 江竹昀听着耳边或温柔,或急切的关心,心里起了小小的波澜,可是仍没有什么想说话的欲.望,他好累,累的快要死掉了。 姐姐和二哥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了江竹昀一个人,他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前天抢救的事他什么也不记得,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个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就这样孤独的坠落,没人施以援手。 睡了很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送江竹昀的精神恢复了很多。 住院的第二天,苏铭之来了,还有初子喻,姚思思和甄艺也都来了。江竹昀坐了起来,表现得算是平常,脸上没有留下什么悲伤的痕迹。 坐了一会,一行人也就离开了,初子喻和言韩打电话说了一些江竹昀的情况,言韩在外市也算放心下来,又和初子喻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苏铭之事务所里还有事就先开车走了。 三人刚决定打车会合租的房子,甄艺一掏背包,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刚才进病房的时候随手不知道放到哪去了。没办法,只能独自一人折返回去找,“你们先回去吧,正好一会我找到手机还想去书店买几本书。” 初子喻和姚思思先离开了,甄艺重新回了住院大楼,乘了电梯,回到江竹昀的病房门前,到了门口,才开始犹豫紧张起来。 多番纠结,甄艺这一次没有退缩,对着一边消防栓的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长发和衣服,敲了敲门,进去了。 江竹昀闻声朝门那边看去,微微带着疑惑。 “江师兄,我手机好像落在这里了,我来找一下。”甄艺小心翼翼的开口。 “嗯,找吧。”江竹昀语气平淡,视线从甄艺的身上挪开。 甄艺确实回忆不起来刚才进来,都在哪里了,好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一边找,一边还是没忍住的偷偷看了床上的江竹昀两眼。 他瘦的厉害,脸色很不好,那双桃花眼深深凹陷在眼窝里,没什么精神,浓重的悲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股说不出来的悲凉。 甄艺找来找去,没有找到,开始仔细的回忆。 江竹昀看她来回找,也没有找到,于是掀开了被子,从床下来,“我帮你。” 甄艺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又找了一会,最终在洗手间的水池边上找到了,甄艺想起来,可能是刚才洗水果的时候忘记拿了。 “谢谢师兄。”甄艺接过手机,抬头看着江竹昀浅浅的笑了笑。 “没事,自己一个人回去小心点。”江竹昀没当回事,没有回到床上,走向窗台边,往外看去。 甄艺握着手机,感受着残留的余温,心里一阵悸动,看着不远处窗边的江竹昀,一种奇妙的感觉陡然而生,算是心疼,算是不甘。 甄艺站在原地,犹豫了三两秒,努了努嘴,最终一狠心,说了一段长长的话,“师兄,我们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只是有些人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既然都已经挽回不了了,那就好好的目送。清晨的粥,总比深夜的酒好喝,我所理解的最深沉的爱,是能成为对方的阳光,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第五十四章 各奔前程 说完这段话,病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甄艺站在原地,感受到了尴尬的气氛。真恨不能给自己两个耳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冲动就说出那样的话。 江竹昀心里被触动了一下,迟迟没有回头,背后又响起了断断续续的解释,“对不起,师兄,我......” 甄艺又成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 外面起了风,有温暖的气息涌入病房,江竹昀站在窗口能感受到清风拂面而来,在皮肤上欢腾的跳跃,带起一片温柔的触感。 那天,抢救的时候,他昏迷不醒,什么也记不起来。醒来之后,除了满身的疲惫之外,那些悲伤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可能是经历了病痛后,那些情绪连潜伏了起来。 把自己关进老房子的这段时间,他什么也没想,只知道活着对他来说,是煎熬。经历了这么一场病痛,江竹昀像是脱了胎,换了骨,如今的心没有那般疼了,里面腐烂的肉掉了,只是还是在流着血。 面对家人的关心,朋友的问候,江竹昀慢慢领会到了所谓成长的含义。在医院的第一晚,他睡着了,睡之前,想了很多,关于未来,关于亲人朋友,关于宋织繁,关于很多很多。 是啊,江竹昀,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因为一次分手,把自己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有意思吗? 外面的阳光美的超凡脱俗,这个夏天的已经过了快一半了,可楼下花园仍是万紫千红。这里是中心医院,有很多的病人来这,求医问药,为的无非就是有一个好身体,然后好好的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去见识这个世界上你没有见识过的东西,才能遇见更惊艳的人,发生更多美好的事。 江竹昀,你清醒了吗? 暗自在心里发问,江竹昀忽然觉得自己太傻了,再想不开也不需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宋织繁不是说嘛,他没钱没势,所以,他也没有资本喜形于色,自甘堕落,更没什么资格放任自己。 江竹昀展开了一抹笑,弧度很小,转过了身,看着对面不远处红着脸的甄艺,平静的开口,“没关系,你说得对。” 甄艺似乎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缓缓的重新抬起头看着江竹昀,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抬头对视上的那一刻,甄艺在江竹昀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重新看见了细碎温暖的光芒,带着柔和,有久违了的骄傲,自信。 甄艺不知道再说什么话,安安静静的看着江竹昀,心里涌起了很多温暖和欣慰。她喜欢的那个江竹昀回来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视这么久。甄艺也是第一次没有逃避江竹昀的目光,迎面而上,眼神交汇。她想,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里也应该有自信吧。 “谢谢你,回去吧,我没事。”江竹昀收回目光,再一次转过身,看着窗外,口气没什么悲伤的意味,也没有挣扎,平淡的讲完那句道谢。 “师兄再见。”甄艺反应了三两秒,出了病房。 刚出来就紧张得扶着墙壁喘了几口粗气,紧接着笑了,很开心,很开心。 成长里真的有太多的相遇和离散,太多的开始和结束。有人说,人生就是不断的给自己套枷锁,挣脱开一个,再套一个。也许我们就是从负重前行中不断挣脱,慢慢变得成熟,去接受一些人的离开,尽管伤心,却还是会继续往前走,然后遇见更多的人。 七月就这样走了,江竹昀仔仔细细的听话养身体,一边也开始在心里构想着云凡下一步的发展。 今年的七月真的是出奇的热,宋织繁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摞传单,顶着大太阳,一张张的分发。 虽然她拿到了毕业证,有着还算高的学历,但是法律圈想要混起来实在太难了,作为新人,毫无背景,要到事务所实习,跟着跑腿,准备材料,这些都不说,最气人的是,开始,根本就没什么工资。 宋织繁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她只能多打几份苦工,多赚些钱,才能支撑这个家的开支。 烈日炎炎,汗水早就侵透了衣服,可是没办法,再累还是得挺着,坚持着。因为只要一放弃,弟弟的学费,爸爸的医药费都会落空。 只是再难,她也再不想去放弃原则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了。那天酒吧门口江竹昀嫌恶的眼神和失望的目光,宋织繁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她不想活成江竹昀瞧不起的讨厌样子,就算他们分手了,她也不想。 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宋织繁又继续发了起来。 上午过去了,手里那么厚一摞的传单终于发完了,可下午还有另一份工要打。宋织繁马不停蹄的骑着自行车,穿梭在马路的车流中,往下一个目的地赶。 还好,凌凡这个假期没什么事,可以专心在家里替她照顾爸爸。现在她就负责赚钱,先把宋凌凡的学费凑齐了再说。 每天,就这样披星戴月,宋织繁艰难的熬着,有时候晚上睡着了,浑身酸疼的滋味还是难以摆脱,一直缠绕着她从睡去到醒来,一天天的周而复始。 无论天气好与不好,无论身体舒不舒服,她都得去做着那些繁琐的活儿,买着苦力,因为短期内,她只能做这些来赚钱。 七月,八月。 夏天就这样悄悄的过去了,宋凌凡开学的前一天,宋织繁将学费和生活费都收拾好,递给了宋凌凡,小心翼翼的嘱咐,讲着那些老掉牙的担心。 送宋凌凡离开之后,宋织繁回到了家,匆忙的准备着午饭,自己也随便的吃了几口。 “爸,你自己慢慢吃,我先去上班了,晚上你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带。” “都行,你工作别太辛苦了,早点回来。”宋父端着碗筷,看着忙忙碌碌的宋织繁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脸上还是笑着。 “好,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宋织繁将遮阳帽往头上一扣,笑着和爸爸说再见,出了门,下了楼,长腿往自行车上一跨,背着白色帆布包,骑出了破旧的老城区,穿梭于城市的车水马龙中。 现在弟弟的学费也交上了,爸爸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好转,她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打零工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宋织繁打算去接一下英语翻译的活儿,这样收入也还算可以,慢慢发展,再想以后。 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要照顾好爸爸的身体。 想着,宋织繁脚下踩着自行车脚踏板的力气更足了,阳光在头顶投射,温暖可人。已经是暮夏了,秋天的脚步跟随在后面,似乎已经迫不及待。风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这个多灾多难的夏天,终于快要过去了。 宋织繁骑着自行车,看着道路两旁,杨柳依依,阳光暖暖。一路扫视着那些鳞次栉比的建筑,那些小格子一般的窗口里都是忙碌的人们,或是眼里有光,或是心里有苦。形形色色,构成了这座城市最独特的风景。 天空的尽头是苍茫缥缈的宇宙,就连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置身其中都显得无比渺小,人的一生,漫长琐碎,只是与整个时空比起来,显得那样短暂,微小,如同一粒尘埃。 反正迟早都会有化为尘土,魂归天地的那一天。那就请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努力一点吧,笑着看看这个世界,尽可能多的去体验那些你没经历过的,不往来这光怪陆地的人世间走一遭。 九月来了,秋天的气息在北半球的土地上蔓延开来,最早枯黄的是北方的老杨树,那一片片的叶子变得微黄,再到深黄,枯黄,最后飘落下来,叶落归根,奔赴最后的葬身之所。 宋织繁依旧是每天忙到很晚,每天翻译着厚重的材料,还在着手自己准备着司法考试。她好歹还有一张a大刑事诉讼的毕业证,如果投入时间和精力,将来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应该不难。 只是要想当律师,必须要通过司法考试和拿到律师执照,这个过程漫长,困难。可是现在也没什么其他出路了,宋织繁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一边先赚钱养家,一边能准备多少是多少吧。 夜深了,亮着的灯的窗口一盏盏的变暗,熟睡的人越来越多。云凡那一层的几扇窗户都已经暗淡了,只是一间房里还是灯火通明。 江竹昀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冥思苦想,敲打着键盘,为下周的竞标准备。 整个夏天,他都一直在养病,按时吃饭,听医生的话,吃药喝粥。出院的那天,下了雨,江竹昀又把自己关子小房子里一天,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整一天,心从不甘没落到重新平静。 人长大了,该学会的就得学会,该坚强的就得坚强,盔甲每个人都得有,为的是能掩护着那些软肋,让悲伤看起来欢喜,让痛苦看起来平静。 雨晴了之后,江竹昀又恢复了从前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子,偶尔会和女同事调侃两句,偶尔会和朋友出去嗨皮,只一点,他学会了更加努力,拼了命的努力。 就如同,现在这样,背着别人,独自伴着光,一个人的感动,孤独,却虽败犹荣。 这样,甚好。你和我既然道不同,便不相为谋。从今往后,无需挂念,大可,各奔前程。 第五十五章 但愿,各自安好 充实着的每一天似乎都过得也别快。 一整个秋天,都没怎么下过雨,一直都在刮风,凉丝丝的。 好不容易,终于下了一场雨,是少见的秋日里的大雨。风呼啸着吹过每一寸土地,带来清爽和凉快。 宋织繁难得休息一天,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饭。不时会回过头去看看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爸爸,会发自内心的笑笑,然后继续低着头忙碌。 距离家里变故到现在,半年多了。生活终于能放过他们一家了。最近几个月的复查都是爸爸自己去做的,回来都笑着,身体是一天天的好了。宋凌凡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好,还得到了第一笔奖学金。宋织繁翻译的工作越做越顺手,打其他零工的时候,也有了更多时间去准备司法考试。 砂锅里的汤洁白浓郁,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宋织繁熄了火,小心的用汤匙盛了一碗,端给了客厅的爸爸。 晚饭吃的清淡,但是味道很好,宋父的精神看起来倒是还不错,心情也慢慢的好转,宋织繁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父女两吃着饭,拉着家常,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听不见,也看不太清。 吃过饭,宋父早早的休息了,宋织繁收拾好碗筷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完成余下的工作。 弄完最后一页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多了,宋织繁关了台灯,正准备去洗漱休息,一不小心碰到书架,上面的一个小盒子掉了下来,发出很大的声响。 宋织繁弯下腰,去捡。只是刚刚一低头,入目的是一张泛黄的作文纸。 那篇,她最最熟悉的作文纸,上面写着她倒背如流,行云流水的文章。 宋织繁的眼被那页纸深深的此同理,她赶紧将纸张随便塞了回去,逼迫自己忘记刚才的事情,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的脸颊。 折腾了好一阵,重新回到卧室,宋织繁关掉房间的灯,躺回床上,屋子里一片黑暗。 失去了困意,宋织繁却陡然觉得满身疲惫,心里漏了一个小洞,有新鲜血液从里面喷薄,流干了之后,进进出出的只剩下了凉风。 宋织繁的头脑里控制不住的出现了很画面。回忆就像是一张风铃,收纳着无数多的过往,只是每一帧都逃不开一个江竹昀的人。 分手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宋织繁只要不想,心就能获得暂时安静。因为忙碌,因为生活奔波,她也没有时间去想,疲惫侵占了她的所有。 只是今天,不过是一页作文,就牵动着她千头万绪涌上心头,那些费力的隐藏的再一次轻而易举的挣脱束缚,在黑夜里咆哮,那种疼,蚀骨铭心。 最初不相识,最终不相认,如诗亦如是。 那个六月的少年啊,我曾发誓要将你永远放在心里,你看,我做到了,你一直占据着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角,一提起你,我心潮澎湃。 宋织繁哭了,无声的哭了,为了那个少年,为了她自己。 原来,那些看起来痊愈的疼痛,只是自以为是。人心终究是血肉铸造的,感情也不是电灯开关,收放自如的。过往的温柔终于还是在此刻变成了伤痛的源泉,在这暗夜里缱绻。 哭着,哭着,宋织繁睡着了,没有做梦,没有江竹昀,只是一个人,睡着了。 a市的夜晚永远都是灯火通明,霓虹遍地。但在老房子的小区里,感受不到。 江竹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刻不停的工作。这个秋天,云凡完成了第一个小项目,成功的打开了局面,渐渐的步入了正轨。但江竹昀依旧没有松懈,还是那样拼命的工作,还是那样风流快活,还是那般幽默有趣,却很少喝酒。更多的是与笔记本电脑,咖啡为伍。 咖啡到底还是伤胃,偶尔饮食不规律,还是会胃疼。可咬咬牙,页就回过去了。就像那些消失掉的夏天,也不过就是一眨眼就消失掉了嘛。 云凡要扩招了,不仅需要一些普通员工,还需要一个法律顾问。 这个职位,之前不就宋织繁说好要做的嘛。可笑的是,想做的那个时候,云凡没有步入正轨,不需要这样一个闲职,现在云凡终于强大了,有一些商务往来,需要了,宋织繁却离开了。听起来,还真是可笑。 江竹昀忙完手里最后一点工作,关闭了房间的灯,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赶紧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开始忙乎招聘的事,也还算是顺利,零零散散的员工招的超不多了,只是那个法律顾问的职位没有合适的人选。 学历高的法学院毕业生看不上这样一家刚起步的小公司,没有正经学历的谁也不敢用。就这样,半个月了,入冬了,这个职位还是没人,倒是不是很急,毕竟云凡还没运转到没有一个法律顾问就不行的地步。 十二月了,日子过得简直如流水一样,云凡的规模算是越来越大,虽然还是个小公司,但是绝对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小公司了。商法顾问对于云凡来说,确实是大有用处了,于是江竹昀找过苏铭之一次,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苏铭之坐在江竹昀的对面,想了一会,忽然提起,“甄艺啊,她研究生读的不就是商法专业嘛,我听子喻说她们现在实习的事务所虽然资质不错,但是新人熬出头太难,她们都在考虑换工作的事情。你不是和甄艺还挺熟的嘛,跟她好好说说,她去帮你应该不难吧。” 江竹昀思考了一会,没有当即回答,又和苏铭之聊了一些别的事,回了家。 吃过了晚饭,江竹昀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翻着手机,偶然间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甄艺的名字,又想了一会,最终打了一通电话。 冬日的温度已经很低,初子喻去了言韩那,姚思思这些天好像有了新情况,似乎是钟祺从国外回来了。合租的房子里只剩下了甄艺,正百无聊赖的准备着一些事务所里的资料。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甄艺扫视了一眼,瞬间精神起来,紧接着,心跳开始加速。 江竹昀,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甄艺飞速的调整自己紧张的情绪,终于按下了接听,将电话举到耳边,试探着先开了口,“江师兄?” “嗯,这么晚打扰你,不好意思。”江竹昀礼貌性的开口。 “没关系,师兄有什么事就说吧。”甄艺说话的尾音有些颤抖,只是仍压抑着那欢喜,平淡的说。 江竹昀也没多磨叽,直奔主题,“云凡最近的运转还不错,所以需要招一个法律顾问,听铭之说你对现在的工作也不是很满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甄艺没有想到江竹昀今晚会打电话给她,更没有想到是说找她工作的事。一时紧张,甄艺没有回答。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江竹昀以为是甄艺不愿意,“不愿意也没关系,我......” 还没等江竹昀说完,甄艺飞速的反应过来,赶紧张口,生怕江竹昀会收回刚才说过的话,自己失了机会,“不是不愿意,我想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你考虑好了,给我回个电话。” “好,师兄再见。”甄艺先挂了电话,然后面对着手机屏幕,愣住了神。 这是她和江竹昀第一次打电话,两分半。 渐渐的,甄艺的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她是开心的,兴奋的。那双细长的眉眼里,装着柔和的灯光,细细密密,美丽,温暖。自从江竹昀出院之后,她再也没什么机会去主动找他,交际甚少,现在是江竹昀主动邀请她一起工作,她怎么会不答应呢?别说是现在的工作不如意,就是如意又如何?她也一样会答应。 只是,甄艺没好意思太快的说出口,怕江竹昀觉得她是奇怪,或者以为她抱有其他目的。 将手机攥在手里,甄艺明媚温和的笑着,看着窗外飘落起来的雪花,一整颗心都飞速的跳了起来。 天赐的缘分。 夜晚又深了一点,甄艺回到了自己房间,最终在快要十二点的时候犹豫了很久给江竹昀发了一条微信。 江师兄,我考虑好了,我可以去你那里工作。谢谢你信任我。 一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消息,却耗费了甄艺许多的勇气。发完消息,甄艺兴奋到再难以入眠,看着粉色的窗帘,满心满眼都是未来的各种场景,心动,欣喜。 以后,她就可以去江竹昀的公司上班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江师兄,往后可以天天见。她再也不用为说一句话而绞尽脑汁,为见一面而想破脑袋。以后,她和他可以一起工作,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而且,不用担心江竹昀以为她可以接近。 想着想着,那份欢喜被带入了梦中。 甄艺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个不太自信的姑娘,虽然时而腹黑,也会看玩笑,但是骨子里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胆怯自卑的。 不过,为了靠近江竹昀,她可以改变,一定可以。 第五十六章 再遭打击 甄艺办好了手续,正式进了云凡工作。工作量不大,就是比较琐碎,目前公司又只有她一个懂法的,什么拟合同过合同也都是她的活。 每天工作的时候,甄艺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怕出错,真的怕,特别怕。因为这是江竹昀的公司,关乎着他的利益,她怕因为自己的失误损害了他的利益,更怕自己的过失会让江竹昀好不容易寄予的信任落了空。 不过还好,平常的努力都是有用的,甄艺在这个职位上算是越做越顺手,与他共事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很快乐。 新年快要到了,江竹昀早早的给员工们准备了红包,放了假,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一个个离开,心情也跟着好。 只是大家都走了之后,那层楼里就只剩下了他,空气里都是寂静和孤单。孤单里,那个明媚女孩的笑,又重新浮现了出来。 江竹昀叹了口,没想继续往下想,打开手机,点外卖,看了很久,却没什么胃口,最后只要了一碗米线。 下意识的,江竹昀在备注上填写,多放辣椒,不要香菜,下了单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在备注上填写宋织繁爱吃的口味。 他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那种本能。宋织繁很爱吃米线,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会点外卖,订米线。宋织繁每次都会强调一遍她的口味,却不知道江竹昀早就记下来,不用她说也会备注好。 江竹昀很累,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呼一口气,久违的难过又来了,那种可怕的快要令人窒息的难过。 原来,她的一切早就渗透在了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清理不掉,一个不留意,一个不小心就又会和那些小细节不经意的迎面相逢,然后丢盔卸甲,惨败无疑。 米线没一会,送了过来,江竹昀却再没了胃口,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眼珠子都疼。 一转眼,已是除夕夜。 江竹昀还是回了江家。今年不同的是,江墨昀这家伙居然带了女朋友。 是个很普通的女孩,长相算不上出众,个子也不高,没有江墨昀嘴里经常念叨的大长腿,高鼻梁。但是一看就是个温柔可人的南方姑娘。 江墨昀站在女孩身边,亲昵的拉着人家的手。 父母好像对这个女孩也很满意,大哥也没什么意见,笑着招呼。江念昀就更别说了,对这个嫂子喜欢得不得了。江竹昀也跟着打趣,二嫂二嫂的叫着,气氛难得欢快,那女孩满脸通红,贴着江墨昀,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回应。 年夜饭吃过了,一家人还在欢天喜地的说着,江竹昀一个人独自走出客厅,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纷飞的雪花,心里空落落的。 之前他和宋织繁也说好,今年过年的时候,要带她回家的。 “想什么呢?”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江竹昀回过头,是江若昀。 “没什么,就出来透口气。”江竹昀低声笑笑,平淡的说着。 江若昀看着江竹昀的神情,没有主动去提起女朋友的事,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听见没?” 江竹昀点点头,很认真的样子,“大哥的话我当然是会听。” 江若昀也笑了,心里的疼爱自然是溢于言表,江墨昀,江念昀,还有他都是江若昀的手足,是他从小就保护的弟弟妹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他们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早点睡吧。”江若昀最后叮嘱了一下,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和屋子里还在欢腾的家人们,江竹昀缓缓的展开一抹笑。 这个世界,什么都会变,只是那血浓于水永远都流淌在骨子里,亘古不变。 江竹昀看了一眼手机里如潮水般的新年祝福,仔仔细细的翻看,但没有一条条的回复,挑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简单的回了一下。 刚要合上手机,又来了一条,是甄艺。 江竹昀看了一眼,自然的回复了,新年快乐。 如同两年前一样,甄艺发送的还是干巴巴的新年快乐,江竹昀也同样回应的是新年快乐。不同的是,江竹昀现在身边空无一人,甄艺有机会有勇气去靠近了。 同样的欢聚时刻,宋织繁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也是热热闹闹。宋凌凡回来了,帮着宋织繁弄了很多丰盛的菜,年夜饭吃的很香。 过了零点,宋父就倦了,宋织繁带着他回了卧室。爸爸最近的脸色不是很好,宋织繁退出房间的时候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抽空陪他去医院仔细检查一次。 宋凌凡在客厅还看着春晚和同学们隔着手机屏幕聊着天。宋织繁看着他乐此不疲的样子也没忍心打扰,收拾了一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年的气氛很浓重,宋织繁看着小区里张灯结彩,忽然又忆起了她和江竹昀在一起度过的两个新年,那画面记忆犹新,放佛就在眼前。 宋织繁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矫情了,无时无刻的都在想着和江竹昀有关的事情。他们在一起不过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为什么就会如此深刻。难道半年的时间还不够吗?非要再花上对等的时间才能将他抹去? 她也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自己现在快要疯了,被那些回忆折磨的快要疯了,想念愧疚像是凌迟的利刃将她一块块的肢解开来。 没办法,她只能选择,写下来。 写日记是宋织繁从小就有的习惯,之后后来上大学之后搁浅了。现在重新拿起笔,依旧是熟悉的感觉。 她握着笔,想写的很多很多,却又不知道从何写起,只是她知道她想写的一起都和江竹昀有关。 都说瑞雪兆丰年,除夕的那天,宋织繁的家乡和a市都下了雪,很大很大雪,沉寂在这片天地间,映照着天空是一种淡淡粉红色。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没下过眉头,也一直在心头。 黑色的字迹在纸本上一行行的写着,不知何时,有两颗泪珠掉了下来,晕开了淡淡的水迹。 这些日记,你可能永远都看不到,但却是我想念你的唯一的方式。 新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过去了。春风吹来带走的不仅仅是一整个冬天的寒冷,那些寒冬里灰暗,痛苦。新的一年,总要有新的开始,白昼越来越长,宋织繁还是努力的工作,准备司法考试,希望能够有机会重新回到法律圈。 宋凌凡回了学校,很让人省心,表面又变回了那个略带孩子气的少年,只是心成熟了不少,懂事了不少,拿很少的生活费,自己半工半学倒也很自在。 可唯一让宋织繁放心不下的事,爸爸最近的身体好像有些恶化的趋势,但宋父总说自己按时复查,医生说没什么事,宋织繁又一直在忙,也没有当回事,只当是年纪大了休息不好。 只是,事实证明,宋织繁错了大错特错了。 三月刚刚到来不久,宋织繁在外面工作的一天中午,忽然接到了邻居打来的电话,只听了两句,宋织繁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飞奔去了医院。 又是熟悉的抢救室门口。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可没有人想对这个地方熟悉起来,当宋织繁再一次站在这儿的时候,恐惧和紧张感从未消退,甚至变本加厉的袭来,这次,门外站着的只有她一个人,如果等待着的结果是不好的,宋织繁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该去如何迎接? 终于,那扇门还是开了,是爸爸之前的主治医生,“你爸爸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之前车祸身体就没有完全康复,这几个月复查的结果也一直不乐观,告诉他叫你来,也没看见你人。今天突然晕倒,是因为心脏病复发,还好送来的及时。” 宋织繁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没明白医生说什么。爸爸每次复查回来都说恢复得很好,没什么大事,怎么今天就变成了差点没命了呢。心脏病爸爸前两年确实是查出来过,但是一直也不严重啊。 “怎么会心脏病发作,突然这么严重?”宋织繁反应过来,看着医生一脸疑惑。 “病人车祸之后身体就很虚弱,这段时间应该也是心理压力大,精神紧张,睡眠不好,加上年纪大,很容易就发病。”医生娓娓的和宋织繁解释,然后又讲出了一个更不好的事情,“拍片的结果出来,病人不仅是心脏病严重,心血管也有大量堵塞,短期内必须安排手术,否则一旦造成大面积心梗,结果就不好说了。” “手术?”宋织繁强装着镇定,沉默了两秒,尽量保持冷静和面子上的平淡,“大概费用需要多少?” “你父亲的情况比较复杂,因为去年刚经历了大手术,现在又有心脏病史,所以术前准备和术后疗养都很重要,手术难度很高,手术费加上前前后后的费用,怎么也要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 第五十七章 绝地只能逢生 宋织繁觉得瞬间是五雷轰顶,她去哪变出来那么多钱啊? 现在家里刚刚缓过来,凌凡上了大学,债务也刚刚还清,正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又出这么一档子事...... 当下,眼泪没有控制住,医生转身一走,宋织繁就哭了出来。 长长的走廊里,宋织繁一个人蹲在地上,眼里都是无助和失落,爸爸是肯定要救得,可是她拿什么救,二十几万啊,她就算是找人借,也借不来这么大一笔钱啊。 以前爸爸的那些朋友合作伙伴,现在恨不得都躲得他们远远的,就怕提起借钱这茬儿,那些真心待他们好的人,又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哗哗的眼泪不听的往下淌,一颗颗的泪珠里都是苦涩,都是无奈,无助。 为什么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一家呢。那些晦涩的疼痛一下下的在心头跳跃,疼啊,苦啊,除了这些最简单的呐喊和嘶吼,什么也做不了。 在医院的角落里,宋织繁蹲了很久,哭了很久,外面的天从明到暗,不知过了多久。 只是哭归哭,绝望归绝望,除了重新擦干眼泪再站起来,还能怎么样呢? 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宋织繁的两条腿都是麻木的,险些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扶着窗户,宋织繁强撑着边走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爸爸应该醒了,自己总不能一直哭着去见他。 快走到了病房门口,宋织繁对着身边的玻璃,将散着的长发,用手指整理了一下,随手扎起来,又对着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脸色,才缓缓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宋父躺在病床上,刚刚醒过来,意识还不太清醒。 “爸,好点没有?”宋织繁笑着走上前,坐在床边,很自然的样子。 宋父微微点点头,过了好一会费力的说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织繁......爸爸......没事。” “是啊,谁也没说你有事,医生说你好着呢,就是过些日子做个小手术,让你恢复得更快一点。”宋织繁鼻子一酸,看着床上躺着的瘦弱的父亲,心里真是快难受死了。可说话的口气却还要保持轻松愉快,如果连她都哭着和父亲讲话,那还有谁撑着这个家呢。 “不用......做手术。” “您就别犟了,就是个小手术,必须要做的,不然身体怎么能好呢?”宋织繁勉强的撑着,又掖了下被角,转身状似去查看输液瓶的进度,背地里,狠狠的擦了下眼睛,生怕眼泪会流出来。 爸爸许是真的累了,又从鬼门关那走了一趟,身体吃不消了,年纪大了,更是没什么精力,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宋织繁看着爸爸睡着,一个人又出了病房,开始仔仔细细的盘算着手里剩余的钱。 只是,盘算来盘算去,没有丝毫用处。因为现在家里又没有房子,又没有车子。宋织繁想了很久,打了很多个电话,翻箱倒柜,找出了所有的存款,借遍了所有能借的钱,最后满打满算也才不到十万,还差一半啊。 宋织繁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只点了桌前的一盏小台灯,背影在那一小团幽暗的灯辉里,显得有些弱小,有些孤单。 时钟不停止的摆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消磨掉的只是最后一点点希望。就这样,一直到天明。 东方的鱼肚白带着微光在天边闪现,宋织繁熬了一夜,坐了一夜,困也累,却不想睡。看着外面越来越明亮的光,心里酸酸的,涩涩的,更多的是无力。 偏偏这份无力又逢上了倔强的性子,一边倒灌着毒鸡汤,一边自我荼毒着,盼望生活能出现转机。 然而,并没有。 再一次去医院之后,宋织繁的钱包因为刚交过住院费和这最近的医药费,又一次的空了。 往回走的路上,要不是周围都是人,宋织繁恨不得嚎啕大哭,只是那份骄傲和面子,撑着,撑着...... 回家的路要穿越这座城市的中心商业街,商业中心的大屏幕上来回播放着各种广告,毫无新意,全部都是夸大其词的陈词滥调。 宋织繁在人潮涌动中,默默注视着,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来往的人们,和不断变换的屏幕流光溢彩,空洞,麻木。 不知看了几个循环,宋织繁才缓过了神来,准备离开,却在最后一眼注意到了一条广告。 是本市最大的一家娱乐公司在招练习生。 宋织繁的目光移动的缓慢了,因为屏幕最底下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培训通过立即签约。 签约?那是不是有很多钱?宋织繁现在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要是能弄到钱又不出卖原则的事,再苦再累再难她也全部都愿意做。 在明白练习生这份工作如果一旦成了就可以马上有很多钱之后,宋织繁仅仅犹豫了三两秒,又看了看截止时间,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可是等了很久,没有人接,许是太晚了。宋织繁挂了电话,快步往家里走去。 刚回到家,就开始百度那家娱乐公司——嘉艺娱乐。 这家公司成立已经八年了,旗下艺人不少,也还算红火,但是目前除了一哥跻身一线之外,其他艺人都位居二三线,算不上群星云集。 宋织繁继续往下看着。嘉艺公司倒是不大,只是合作面特别广,手里资源也算是不错。 但是,这些宋织繁都不关心,她平常对娱乐圈了解也不多,只是偶尔追个剧,听个歌会对一些明星有所了解。她也不想当明星,她现在只想能报上名,一旦通过培训成功签约之后有钱,给爸爸做手术。 那一晚,宋织繁睡着了,还算安稳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宋织繁没有打电话,直接查了公司地址去报名。 今天是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宋织繁来到嘉艺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找了门口的接待人员,宋织繁直奔主题,说了两句便知道了,原来培训还要交一万多的费用,而且培训如果没通过,这笔钱也不会退。 当时,宋织繁的心就凉了半截。 如果没通过培训,那她辛辛苦苦这半年打工攒的钱就都打了水漂,爸爸的手术费差的就会更多。 对面坐着的接待人员似乎有点不耐烦了,看来已经有不少人报名了,他们也不差宋织繁这一个。 那如果不参加这个,除了去买彩票宋织繁真的再想不到能有什么快速生钱的办法,眼前这个机会,要是愿意试兴许还能有点希望,不试,宋织繁就只能回去再找八百份工作攒上几年的钱之后再带爸爸做手术。可是这几年的时间里,谁能保证爸爸的病情会不会再有什么状况。 比起爸爸随时都有可能病情恶化,宋织繁只能选择去赌一把,那股子深埋起来的果断表露出来,最终咬了咬牙交了那一万块钱。 集训的日子就在后天,为期一个月。这一个月宋织繁要完全封闭的上课,学习,学习怎么成为一个艺人。 去医院的途中宋织繁又去银行看了看卡里的余额,除了之前给爸爸凑得一半的手术费,剩下的不多了,宋织繁想了一会,不太好意思但也没办法只能给张姨打了电话,委婉的说明情况。 还好,张姨不嫌钱少,愿意来帮忙照顾。谈好了这一切,宋织繁到了医院,敲了敲门,走进了病房。 宋父正坐在病房,无聊的看着手里的书,脸色倒是好了一些。 宋织繁笑了笑,去洗手间把手洗了一下,坐回病床旁边,仔仔细细的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了宋父,稍微沉默了一会,开始缓缓的说,“爸爸,我这段时间想了很久,您身体不好,凌凡也还小,我一直这样打零工也不是办法。今天我去了嘉艺娱乐公司,已经报名参加了他们的练习生培训。”说到这,宋织繁好像一下子又没了勇气,犹豫了一会,逃避着父亲的眼神,继续说着,“后天我们就要去封闭集训,我给张姨打过电话了,她来帮我照顾你。” 宋父吃着苹果的动作缓了下来,神情有点复杂,心里有数。自己这破身体是又要用钱了,肯定还是不少钱。他生的女儿他太了解了,宋织繁从来就没做过什么明星梦,也一直不屑于跻身于那样复杂的圈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不会去报名什么练习生。 宋织繁察觉到宋父失落和自责的表情,心里一酸,小心的哄着,就跟哄着一个小孩子一样,“爸爸,您看您又多想了,我真的是不想一直打工,才去报名的。娱乐圈复杂,司法圈也不好混啊,你看你女儿我这么天生丽质,到哪都一样吃得开。”话末宋织繁还开了句玩笑,无非就是不想爸爸多心难受。 宋父张了张口,最后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抬了抬手,摸了摸宋织繁的头,心疼,愧疚,溢于言表。 “只要您好好的,凌凡好好的,我们一家都好好的,我怎么都幸福。”宋织繁微微笑着,贴着父亲粗糙的手掌在脸上蹭了蹭,觉得异常的安心,幸福。 你们是我家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我所有的负重前行都是为了你们能幸福。你们好,我便好。 回了家,宋织繁收拾了一下东西,早早的睡下了,第二天又把手头上的活儿都交接好,和张姨又嘱咐了几句,当天下午,就去了嘉艺培训的封闭基地。 夜幕深沉,天再亮,就要开始正式集训了。 宋织繁闭上眼睛,怀着莫大的决心,睡下了。 第五十八章 背离 封闭集训的时间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从形体到各种才艺的培训以及考验应接不暇。每一周周末都会有考核,考核结束马上就会淘汰四分之一的人,最后剩下来的,会经过公司的领导最后一次审查,这批练习生里,只能留下两个人。 一同参加培训的都有过一些学习的经历,只有宋织繁白纸一张,什么系统的培训都没参加过。除了脖子上那张貌美如花的脸还像是那么回事,其他一概都不如别人。 那怎么办?后路已经没了,前面纵是万丈深渊,也得跳,拼了命的往前冲,不能回头,因为芒刺在背,一点退路也没有。 不过,娱乐这种东西,看脸是肯定的。宋织繁从小多才多艺,学习能力还是很强,又有这么一张天生丽质的脸,挺过前两次的考核算是容易。 可这娱乐圈哪里会是那么好进,后半个月的每一天,所有的训练都是“真枪实弹”,有很多宋织繁从来都没有尝试过,时间又那么紧张,只能是没日没夜的练,就算是如此,通过第三次考核也是勉勉强强。 身体是连续辛苦训练的好几天的酸痛感,但是宋织繁真的不敢松懈,因为她太害怕一不小心,就被淘汰掉,一万块钱打了水漂不说,爸爸的手术费可就彻底没着落了。 没有手机,一周只有一次的和家里联系的机会,宋织繁每次都打给张姨,问东问西,嘱咐一大堆。 原来成为艺人的道路是这么难,没有背景,没有基础,更难。训练结束后的每一天,宋织繁都会一直待在训练室,只要没累到胳膊都抬不起来一下,就一直练。 对着镜子练习表情,最后脸都笑僵了。学习流行舞,为了完成一些动作,一遍遍的重复,到最后,腰酸背痛,满头满脸都是汗。 日夜的交替没有了缝隙,每一分每一秒,宋织繁都在准备着,练习着,练习室的地板随处可栖,只要没累死,就往死里练。 与外界隔绝,宋织繁称得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每周打一次电话问问父亲的情况,对于最近发生的一切,宋织繁都不知道。包括那场国内金融圈爆发了一个月的小小的股票危机。 只是一场很小的波动,证券交易市场上颇为常见,但是于云凡这家刚刚有起色的小公司来说,如临大敌。 这一个月,江竹昀过得很不轻松,每天奔走着,流连于各个饭局,商量合作,稳定股价。 又是一场灯红酒绿的晚宴,头顶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江竹昀,姚泽,还有甄艺坐在席间,接受着四面八方的轮番轰炸。 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甄艺看过对方拟好的合同,和姚泽讨论过后,最终敲定的是把对方的报价再压下去百分之三。 谈好了这一单,云凡前些天的跌下去的股价,就有可能回升,所以,今晚听心楼包厢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必须胜! 江竹昀坐在对着门的椅子上,不动声色,却在察言观色。对方也很是沉得住气,不主动开口,只是一杯杯的敬酒。目标从姚泽到江竹昀,最后竟然连甄艺都瞄准了。 酒杯已经举到了甄艺的面前,这杯看来是非喝不可。 甄艺犹豫着,自己长这么大喝喝啤酒也还可以,白酒这么一杯下去,肯定是不行。但是做生意,这酒不喝,生意怎么往下谈。 甄艺咽了下口水,没有再继续犹豫,抬起手,准备接过那杯酒,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顺着头顶的灯光,甄艺看见了那张好看的侧脸,还有一贯不经心的笑,“她一个小姑娘,半杯就倒。我替她喝三杯。” 紧接着,甄艺看见了江竹昀仔细的斟满了三小杯酒,然后一一的仰着头,喝了个干净,就好像在喝白开水一样自然,不过短短几秒,连阻止的机会都没留给甄艺。 这顿饭,最终吃完了,外面的星辰沉寂在黑夜里,安静,沉默。 甄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样的沉默,偶尔会用一种担心的眼神透过后视镜偷偷看看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的江竹昀。 今天他喝了不少的酒,大概有七八杯。 他的胃能不能吃得消?甄艺隐隐的担心着,默不作声。他看起来还好,但是实际怎么样,甄艺没胆量问。 司机先送姚泽回去了,接着到了甄艺住的地方,“师兄我先回去了。” 江竹昀睁开眼睛,礼貌的笑笑,“一个人小心点,到家发个微信。” 甄艺无声的点点头,最终那句问候还是没说出口,看着江竹昀的脸色还可以,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甄艺下了车,揣着心思回了家。 老房子的门被推开了,江竹昀带着一身的疲惫开了灯,换了鞋,澡也没有洗,勉勉强强的把一身西装革履换了下来,一头栽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紧闭着双眼,感受着胃里渐渐尖锐起来的疼痛。 真的很累,累的连去厨房烧壶水冲一袋药剂的力气都没有。江竹昀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深海里,周围安静至极,只有胃里那翻滚的疼痛是唯一的声响,一路往下坠着,身体被泡在水里,软软的,散了架子。 今天谈的还算是顺利,至少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不重要了。这单成了,股价好歹能稳定两天,云凡上空的乌云也能散去两天。 只是,江竹昀除了如释重负,没有任何的喜悦和欣慰,他觉得自己的心空空的,连那份劳累也无处安放,悬在半空中,无所适从。 他不敢同任何人去讲自己的痛苦,他也讲不出口,更无人会懂。懂那些痛苦在脆弱的时候是如何潜出心底,将他击溃。那些思念又是怎样的撩拨心弦,占据着最柔软的一角,一发而不可收拾。 手机被握在手里,江竹昀看着屏幕,不知为什么就点进了通讯录,不自觉便拨下了一串号码,娴熟,不带停顿。 她的手机号,他倒背如流。 尽管那天从医院回来江竹昀删除了宋织繁所有的联系方式,可心里那串数字的烙印,去不掉。 江竹昀深沉的吸了口气,感受到心里那份压抑着的疯狂冲出牢笼,包裹着深刻的想念,促使着他最终打出了这个电话。 他,真的,真的太想她了。 尽管知道她是那么无情,尽管看见了她做的让他觉得恶心的事情,他还是想她,在他最脆弱,最疲惫的时候,想她,想到近乎疯狂,想到无可抑制,想到辗转反侧。 手机在收纳箱里,被封存着,因为关着机,它没有亮,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就像平常一样。 是了,宋织繁在封闭训练,手机关了机上交了。只是,江竹昀不知道,他只能听见话筒里一直期待的声音被一句冰冷的,“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给彻底粉碎了。 江竹昀挂了电话,忽然笑了,是那种赤.裸裸的嘲笑,扎在心上,连血都不会流一滴。 江竹昀,你真是贱啊! 胃疼像是潮水,一波高过一波,只是江竹昀麻木了,他随手去床头柜翻出了一包止疼药,拿了最大剂量,往嘴里随便的一塞,连水都不喝一口,就吞咽了下去,满嘴的苦味。 待到那苦涩消失了,疼痛感变得迟钝了,江竹昀坐了起来,打开了灯,将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好好的整理,挂回衣柜,然后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又洗了澡,收拾妥当一切后,睡下了。 外面的天还是黑色的,月与星辰搅合在一起,缥缈如烟,宁静如诗。 三月就这样过去,四月的第一周也悄悄溜走,宋织繁不知付出了什么,终于突出了重围,迎来了最后在最终考核。 那天,和平常一样,白昼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练习室的地板上,重叠交错,宋织繁站在五个女孩中,美的出尘,醒目,身上带着自信和独有的骄傲,眼里有闪烁的光。 一下午,不过短短三个小时,最终的结果就出来了,宋织繁和另一个女孩成功留下。 结果宣布的那一刻,当时的喜悦和轻松感,很多年后,宋织繁再想起,依旧清晰。 出训练基地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将这个世界浸泡在了橘红色里,宋织繁看着柔和的光,嘴角缓缓的挑起一抹笑,苦,甜,皆有吧。 算是幸运,老天眷顾吧。只可惜,宋织繁不知道手机来的那个电话,以及那份幸运的角落里躲藏的错过和遗憾。 又过了几天,合同签完了,签了整整十年,同意了很多条列,才勉强提前预支了十万块钱。 钱凑齐了,手术做了。 结果,也没让失望,爸爸暂时脱离了危险。宋织繁又花钱雇了张姨照顾爸爸,趁着宋凌凡放清明假期回来的时候,说清了一切,重新租了一个环境好点的房子。 安排好这一切,宋织繁收拾了行李,将那本日记放进背包里,又和爸爸说了几句话,离开去了嘉艺娱乐,开始进一步的培训。 出租车上,窗外落霞满天,宋织繁平静的感受着吹来的春风,望远看去。 伴随着四月的结束,证券市场的小小危机过去了,云凡乘胜追击,更上一层楼,在听心楼来着庆祝晚会。江竹昀感受着身边喜悦的气氛,随心的笑着,看着外面暗沉下来的天,同样平静。 从今天开始,宋织繁就要去奔赴新的路途,江竹昀带着云凡要去往更广阔的天地。那个没有打通的电话,隔断了两人最后的一点点可能性。 以后的日子,一份感情一段回忆。 两个人,两座城。 辗转,安好。 遗忘,背离...... 从我们变成了你和我,你和我,都要好好的。 第五十九章 江总和宋女神 “织繁,一会下了飞机,我们先去c市的电视台,准备录制晚上的综艺。”洛舒坐在宋织繁的旁边,按部就班的念着行程里的东西,琐碎又细致,“晚上的酒店已经订好了,明天上午参加一个影视周的开幕式,下午是芭蕾人生的发布会。” “嗯,知道了,还有多久能到?”宋织繁收敛起疲惫的神色,将眼罩摘了下来,估摸着也快要下飞机了,顺手整理了一下柔顺的长发,问道。 “要是准时的话,还有半个小时。” 宋织繁点点头,拿起一边准备的好的衣服,“我去换下衣服。” 红色网格纱裙,一直到膝盖。细长的腰带卡在中间,勾勒出纤细的身材,脖颈挂着的钻石项链,小巧,精致。没有其他多余的首饰,宋织繁顺手拿着梳子将长发整理好,然后双手拢了起来,用皮筋扎成一束,高高吊起。 这是她最常梳的发型,简单青春,从大学一直到现在,永远跟得上时尚潮流。 机场门口,是等候了很久的粉丝,宋织繁站在洛舒和助理的身后,带着标准的笑,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穿越人流,飞速的上了车。 c市这些年发展的不错,本地的电视台因为连续推出了几档热门综艺,收视率也是相当高。宋织繁今天要参加的这档,就是时下最火的。 演播厅里,宋织繁准备着开场秀,走了两边场,便驾轻就熟,舞台表现力十足,自然,完美。 大半天的时间,节目终于是录完了,宋织繁回到化妆间,卸了妆,瞬间疲惫感涌上身体。 “今天还有工作吗?”宋织繁一边摘下耳环,一边问着。 “没了,晚上你要吃什么?”洛舒笑嘻嘻的样子,“c市很多好吃的。” 宋织繁无奈的笑笑,“再多好吃的,你能让我吃吗?” 宋织繁不是易胖体质,但是不是代表不会胖,饮食方面控制的还是很严格,生怕一个不小心吃错了,脸上爆痘,身上长肉。 洛舒耸耸肩,“那我去吃,回来告诉你是什么味道?” “送我回酒店吧。”宋织繁白了一眼洛舒,将脸上的口红擦干净,带上口罩和墨镜,站起身来,“明天还有工作呢。” 坐车,穿越了几条街,宋织繁回了酒店,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照例给张姨打电话询问爸爸的情况,得到肯定的回答,宋织繁免不了又叮嘱几句,才会挂了电话。 洗过澡,身上的疲惫感消退了不少,宋织繁从行李的最底下掏出了新买的日记本,坐在床上,拿着黑笔,一行行的写着。 四年了,又是四年的光景了。这四年里,宋织繁隔两三天,就会写日记,写了有厚厚的三本了,每篇的内容都不太一样,但开头的三个字永远是江竹昀。 就好像这些日记都是写给他的信,只可惜江竹昀看不到,一辈子也看不到了。 偶尔,宋织繁闲下来会一页页的翻看那些她写过的日记,内容看起来真的是琐碎冗长,她自己都觉得矫情。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的写,一直写,这些日记记录着她进娱乐圈这四年,是如何摸爬滚打,从白纸一张到五彩斑斓,如何从助理都没有一个到拥有金牌经纪人,又是如何从无人问津到大有名气,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苦楚她都没同任何人讲过,只是把这些都写进日记,讲给日记里的江竹昀听。 写好了日记,宋织繁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安稳的睡了。 隔着几千公里,a市,十点钟云凡的总裁办公室里,江竹昀独自一个人加着班,外面有助理陪他没日没夜的熬着。 “江总,咱们公司开发的第一款游戏,最近正在找代言人,您对这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你让公关部看好,只要别找一个绯闻多的,容易影响公司形象的就可以。”江竹昀看着电脑上的亮光,官方简单的回答。 “好的。”助理退出了办公室。 这四年,云凡从小公司变成业内的传奇,经历得太多,太多,一千五百多天的时间,听起来貌似弹指一挥间,却能改变得太多太多。 江竹昀忙完了,最后一点手头上的工作,关上了电脑,回了家。现在的他早就不住在了老房子了,现在他的家,在星月居。 那个,他们曾经说好要一起努力,住进的高档小区。 夏日的气息缓缓的潋滟开来,江竹昀洗过澡,无聊的翻着手机,看着微博的热搜榜上,宋织繁三个字显眼的摆着。 江竹昀下意识的点了进去,浏览了一遍,内心再激不起什么波澜,像是冬天里被冰冻了的湖水。 关上手机,江竹昀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小区里灯火通明。 其实,从她出道,有关她的每一条报道,她拍摄的每一部电视剧,电影,唱过的每一首歌,江竹昀都看过,背着所有人,只有他独自一个人,偷偷的看过,反反复复的看。 明媚的笑,惹人心动的眼眸,江竹昀透着屏幕,能感受得到心里的撕裂,悸动。 那种强烈的感觉由强变弱,直至今天,已经不会有任何反应,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五月的夜晚,已经渐渐暖和起来,夏天就快要来到了。再过几天,就又是六月了,就和好多年前,a大附中初见面的那个六月一样。 —— 忙完了c市的工作,宋织繁只休息了半天,就又赶去参加新戏的试镜,敲定下来后,已经是入夏了。 “明天的工作?”宋织繁机械的问着。 “云凡旗下新开发了一款游戏,他们公司有联系过我,我看过他们的合作细节,机会很难得,我答应了。” 宋织繁心一滞,“云凡?”这个名字传到大脑的时候,宋织繁微微愣了一下,心里揪揪的疼着。这个名字天上地下,也只有这一个,云凡,昀繁,是他们的名字。 “对。”洛舒又翻看着手里的行程,接着说,“明天下午,要去云凡进行宣传海报的拍摄。” 宋织繁微微皱了皱眉,但始终没有拒绝,这是公司和洛舒定的,她没得拒绝。 于是,第二天下午,宋织繁就按着行程,去了云凡公司,一路煎熬,但面子上平静淡然,按部就班的完成拍摄。 晚上,是游戏的发布会,宋织繁硬着头皮,换上了礼服,一一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直到快九点钟,发布会进了尾声,她才退了场。 上楼的时候,宋织繁在心里暗暗庆幸,没有遇见她不太想遇见的人。 只差最后一步宋织繁就要完满的完成今天的工作,却一个不小心在楼梯拐角崴了脚,差点摔倒。 有人好心扶了她一把,口中缓缓的吐出一句话,“没关系。” 仅仅三个字,宋织繁要抬起的头停住了,心潮澎湃,瞬间如同翻江倒海一样袭来,胆怯占据了大脑,停滞了动作。 那声音,太熟悉,又太陌生了...... 良久,空气安静之后,宋织繁才勉强抬起头,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顿失所有的侥幸,不可置信,以及逃避闪躲首当其冲。 宋织繁愣在那,目光有些呆滞。 直到,对面的人又继续开口,“好久不见。” 一贯漫不经心的笑,记忆里熠熠闪光的桃花眼,日记里的人时隔五年,站在宋织繁的面前,微笑,问候。 分手到现在五年,五年里,她在娱乐圈混迹四年。她想过未来无数多画面,却唯独没有与和江竹昀重逢的那一张。 缓和过来,宋织繁浅浅的笑了,同样平静着开口,“好久不见。” 一句落入俗套的问候,一场不痛不痒的重逢。就好像电影里那些过了期的烂桥段一样,不会掀起任何的波澜,留下的不过是年少无知可笑的轻狂。 休息室里,江竹昀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大半,“怎么样,还好吗?” “嗯。”宋织繁觉得气氛让人尴尬得难受,偏偏江竹昀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你呢?” “如你所见,还不错。”江竹昀笑着,又继续喝了口水,“比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很多。” 江竹昀故意说话带着刺,却一脸的闲适淡然,那笑,那话,就像是凌厉的几个耳光抽的宋织繁难受得要命。 宋织繁像是掉了毛的公鸡,什么也没说,苦笑了一下,“是嘛。那,恭喜江总。” 江竹昀期待中的针锋相对没有来,宋织繁平淡的答复让他失去了期待,失落袭来,让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事索然无味。 “那宋女神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江竹昀站起身来,头也没回,只用了三秒,就出了休息室的门,屋子内重新变得平静。 宋织繁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耳边响着那句话,刺耳,更扎心。 然后,宋织繁没有哭,没有闹,更没有发了疯的回忆,只是卸了妆,掏出台本,继续工作,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江竹昀除了休息室,一样,云淡风轻,一样无所谓,走下楼,上了跑车扬尘而去。 是啊,五年过去了,这五年究竟是怎样的漫长。 第一年,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忘记她,埋葬她,收起所有的稚嫩,硬着头皮,没日没夜的工作。而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打零工当练习生,最后签约,照顾好爸爸和弟弟,藏起骄傲,满身尘埃。 第二年,他打拼了一年,云凡大有起色,换了一个小写字楼,扩大了规模。而她当了一年的背景板,见识了娱乐圈各种不公和丑恶,接到了她第一部 女主角。 第三年,他研究生毕业,去了两趟国外,看过了一些风景,带着云凡继续拼搏,一次次的斩破荆棘。而她打开戏路,接受了纷至沓来的通告,时不时因为小事和绯闻冲上几次热搜,拍戏赶通告累到心脏都会疼。 第四年,云凡上市,利润倍增,旗下员工数目翻了又翻,办公地点搬到了市中心那栋大厦,占据了整整四层楼的位置。而她跃身一线,综艺,拍戏她样样拿手。 第五年,云凡经历了两单大合同,买下了一半的大厦,他登上了时代封面,人人尊称二十几岁的他一声江总。而她,成为国民女神,人人追捧,身价飙升。 你看,我们都活的挺好的,没了彼此,一样的精彩。 你事业有成,我星途璀璨。 我们也都长大了,再也不会因为见一面就失声痛哭,我们学会了隐忍和冷静,即使重逢也都保持着面子上的平淡。 只是,他从江大才子变成了江总,她从宋小花变成了宋女神。 第六十章 只剩下我 “我觉得我这份合同,对方根本就没有拿出诚意。”甄艺用手指指出一处,“你看这条,线下的产品百分之七十的利润最后都是属于对方的。虽然我们是甲方,当初谈判的时候也说好我们主要负责线上,但是我们并没说过要放弃线下的利润。” 甄艺分析得头头是道,说的流畅,只是一边坐着的江竹昀没什么回应,眼睛直愣愣的看向某处,陷入沉默。 “师兄。”甄艺小声的提醒了一下。 “啊,你刚说什么?”江竹昀有些苦恼的捏了捏太阳穴,“昨晚没休息好。” “不要紧吧?”甄艺问候着,心里倒是想了很多。 昨天是云凡新游戏的发布会,她知道,代言人是宋织繁。只是不知,昨天,江竹昀有没有见到她,没有休息好是不是因为她。 甄艺看着江竹昀的样子是没心情再继续听下去了,停顿了一阵,张口准备离开。 “别走了,快下班了,先一起吃饭吧。”江竹昀将手边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笑了笑,“今天言韩在听心楼请客,走吧。” 甄艺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子喻也叫她来着,便跟着江竹昀出了门,上了车。 跑车一路飞驰,没一会,就到了听心楼。 听心楼,听着名字就别致,环境很好,菜也很好吃。甄艺第一次来这是和江竹昀谈生意的时候来的,后来才知道,这里的老板江竹昀他们四个认识,小聚什么的都在这。 包厢里,一群人已经落座,甄艺跟在江竹昀后面,坐了下来。人来的很全,除了姚思思出国去看钟祺,还有宋织繁,都到齐了。 “哎呀,我们言大部长百忙之中抽身来请我们这些小人物吃饭,真是不甚荣幸啊。”江竹昀一坐下来就不老实。 言韩到了杯茶水,递给江竹昀,“哪有你忙啊?江总肯赏脸应该是我的荣幸。” 江竹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都点什么了啊,快点,本少爷我都饿了。” 包厢不大,气氛倒是很欢快,乔木楠自从前年从国外回来,就正式公开了隐藏很久的女朋友,这不,正坐在旁边卿卿我我。苏铭之这边也有情况,据初子喻爆料,事务所里某位女律师,有点不寻常的小火花。 眼看着曾经四人组里只有最风流快活的江竹昀落了单。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不时会提起大学的时候,在一起干过的许许多多好笑有趣的事。 喝了点酒,江竹昀没敢多喝,只是微醺,靠在椅子上,看着周围一圈的人。初子喻和言韩结婚了,在一边有说有笑,看样子,好不甜蜜。乔木楠这架势怕也是快了,苏铭之就更不用说了,喜上眉梢的神态,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过。 只剩自己了...... 江竹昀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好像是喝多了,江竹昀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张明媚的脸,眼眸里是一如当初的光芒,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开心的笑。 江竹昀微微挑着嘴角,也笑着,慢慢眯起眼睛,似乎对面真的坐着她。 饭吃完了,江竹昀喝了酒,没法开车,又不想叫司机,和一群人告了别,转身对甄艺说道,“帮你叫个车吧,我想就不叫司机了,想走走。” “不用了。”甄艺抬起头,微微笑了笑,“介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往回走。” “可以啊,那我送你吧,反正也顺路。”江竹昀倒是没太在意,将衬衫的袖子往上卷了卷,“走吧。” 甄艺看着前面缓缓往前走的影子,微微笑了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样子。 云凡风风火火的这几年,甄艺一直都是法律顾问。其实,法律顾问说的好听,最开始云凡还是小公司的时候,甄艺算是什么都干了,甚至参加招标的标书,她都会看。为了能看的更懂一些,她考了MBA,一边学习一边工作,很累很累,但是很快乐,因为她能和江竹昀站在一起,一点点靠近,一起工作,共同奋斗。 云凡虽然叫着云凡,但它走到今天,她的努力也占了一部分。 江竹昀在前面走着,不时的回过头和甄艺说两句话,平常稀松,看起来与师兄妹之前的普通关系别无二般。 甄艺的心微微有些失落。这些年,她始终还是没有将喜欢说出口,那份骨子里的懦弱一直都在,困扰着她。她也不知道,江竹昀知不知道,自己的小心伪装她到底有没有看穿。江竹昀对她的态度倒是很好,只是与其说好,不如说是礼貌。他很照顾自己,对自己算优厚。但甄艺能感受到那份好里都是疏离,她永远都没法找到当初江竹昀和宋织繁相处的模式。 尽管如此,她依旧陪在江竹昀身边,一直到现在,并且没有后悔,乐在其中。 甄艺笑了,有点小小的苦涩,不过更多的是欣慰。她相信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宋织繁于江竹昀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至少现在江竹昀不会提起她了。 到了楼下,江竹昀停了下来,“上去吧,早点睡。”说完自己也打了个哈欠,笑了笑。 看着甄艺的身影消失在了单元门口,江竹昀耸了耸肩,抖了抖身上的疲惫,一个人往星月居走去。 回去的路上江竹昀能偶尔看见一些广告牌上有宋织繁的照片。江竹昀会停下脚步,和往常一样在广告牌前站上一会,然后傻傻的乐一下。乐过之后他会朝周围小心的看看有没有熟人,再小心翼翼的将笑收好,离开。 这一切,都好像成了习惯。江竹昀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自己对宋织繁算是一种什么感情。 恨吗?有点吧,她当初说离开就离开,走的那叫一个决绝,丝毫不管他死活。 怨吗?有点吧,毫无逻辑,随手就扔下分手的炸弹,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还爱吗?不知道。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应该,应该也有一点啊,就一点点吧。江竹昀自我安慰着,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她们在一起不过才两年,至今分手到现在也五年了,这不成比例的时间,怎么也该还清了那些年少时的天真了吧。 走着走着,就这样一路想着,江竹昀进了家门,换了衣服,洗了澡,躺在床上,不自觉的拉开抽屉,准备找片安眠药,却看见了角落里的那块手表。 那块,宋织繁送给他的手表,他的毕业礼物。 江竹昀一下子合上抽屉,躺回枕头上,连药也不找了,迅速的关了灯,闭上眼睛,阻止记忆跳出来,在深夜里愈发强烈。 直至今天,我的生活里,为什么还会有你的痕迹? 江竹昀在心里默默的问着自己,江竹昀你不是长大了吗,你不是自诩强大了吗?昨天你不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吗? 深深的洗了一口气,江竹昀觉得胸腔里有久违的疼痛感,连续,钝痛。 ——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宋织繁新戏已经开机,如火如荼的拍摄中。连续好三天宋织繁只睡了八个小时,此时此刻站在排场的大太阳底下,宋织繁觉得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有点中暑了的感觉。 洛舒似乎看出宋织繁不太舒服,问了一嘴,“不舒服?要不要和导演说一声?” “不用了,坚持一下就好了,还有多久到我们?”宋织繁一点也不想沾惹是非,片场人这么多,自己要是请假,指不定明天微博和报道上怎么写?女星宋织繁耍大牌,亦或者工作态度不认真。 “快了,还有一场,一会就跟着剧组回酒店。” 等候着,终于到了宋织繁。 头顶的太阳还是火辣辣的,燥热的风吹不来一点凉爽。 是一场激烈的对手戏,宋织繁努力的调动情绪,掩盖身体的不适,用仅存的精气神撑着。 终于,来过了两次,这场戏算是过来。宋织繁觉得头晕的厉害,胃里翻涌着恶心,却吐不出来,坐在颠簸的车上,更难受了。 勉勉强强的撑到了酒店,宋织繁一头栽在床上,澡也没洗,刚要入睡,就有人敲门。 宋织繁挣扎了几秒,起身来,是工作人员叫她去参与晚上剧本一个地方的修改。 不想去,当然不想去,可由不得她。宋织繁点点头,跟了出去,和导演,编剧以及男主角讨论剧情一直到十二点多。 回去之后,宋织繁什么也顾不得了,躺在床上,沾枕即眠,和衣而睡。 夜寂静的很,这个酒店因为有了剧组的驾临,周围不知蹲了多少媒体和记者。为的不都就是有第一手最劲爆的新闻资讯,争上头条。 宋织繁入行四年,对这些发了疯的“窥探”,“监视”,渐渐适应。公司在她如行之前就把有关她家里的情况给抹去了,所以只要外界不去打扰爸爸和弟弟的生活,她都无所谓。 只是,那些报道永远都是不定时的炸弹,说来就来。 就像她一大早起来,才刚刚拿起手机,看见的那条有关她的热搜一样。 宋织繁酒店夜会男星许挚诚。 第六十一章 丑闻 许挚诚是新戏的男主。 宋织繁看着那条热搜,皱了皱眉。 公司之前也有让她和男明星炒过绯闻,无非是为了增添热度,提高曝光率罢了。 只是,许挚诚不同,他去年才刚刚和圈内的一个女歌手结了婚,这么一条劲爆的消息登出来,赚足了热度。 宋织繁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些咨询和评论溢出来的恶臭,她只是觉得恶心,非常的恶心。 深深的吸了一口,宋织繁没打算出门,去洗了把脸,静静的等待着洛舒的电话。 果然,不到两分钟,洛舒的电话打来,“织繁,你先在房间别出来,酒店外面都是记者,等着我,我马上到。” “嗯。”宋织繁平静的样子,拿了一瓶矿泉水,又坐了下来,拧开,喝掉。 没一会,洛舒来了,一进门就开始说解决方案,“这帮记者真是想上头条想上疯了,也不动动脑子,酒店的走廊里全是监控,昨晚去过那个房间的人除了你还有导演和编剧,那么多人的进出全都有记录。”洛舒气不打一处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她金牌经纪人的冷静,“织繁,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公司联系过了,公关部正在紧急的处理,监控摄像记录在调取,声明也在拟了,你就安心等几天。” 宋织繁没有说话,默不作声的看向脚下的地毯,那整齐的纹路让她有些眼晕。 “织繁,你听见没?” “嗯,我听见了,今天的戏份是都停掉了吧。”宋织繁准确的臆测着,“如果停掉的话,我想出去走走。” “你最好别出去了,外面都是记者,我怕让他们认出来。” 宋织繁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挣扎了很久,似乎带着一点点哀求的意味,“舒儿,我真的先出去走走,透口气。” 洛舒看着宋织繁疲惫的眼神,心软了,思索了两秒,“那你带好口罩,小心点。” 宋织繁点点头,送洛舒离开.房间后,去了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孩依旧美丽,只是细看眉眼的末尾有一点点沧桑,有一丝丝的圆滑和市侩。 宋织繁真的好累,她真的讨厌透了那些无休止的跟踪,报道,以及那些虚假夸大其词的报道。 娱乐圈里的这四年,她一共休息的日子不足三十天。她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旅一次游,放个假了。开始的两年,她一直都在找机会,寻求各种各样能红的机会。后来的两年,她一直都奔走在各个片场,综艺录制现场,晚会现场,活的就像个机器人。 所有的身不由己,所有的痛苦压抑,她只能忍着。因为那份合约她签了十年,现在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过去。 宋织繁现在是嘉艺的一姐,公司对她投入了很大的时间和精力,解约?想得美?而且当初签合同签的急,又提前预支了十万块钱,合同里的明确规定,将来宋织繁所有演艺所得收入百分之六十都归公司所有。所以,就连想解约她都没那个钱。 宋织繁叹了口气,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只是觉得累,心累。 随便找了套衣服换上,临出门前,宋织繁又给张姨打了个电话,嘱咐张姨千万不要让爸爸看到那些令人恶心的东西,随后放下手机,连微博都懒得翻一下。 随便他们怎么说吧,爱怎么说怎么说,宋织繁不在乎,也没精力在乎。 那些恶毒揣度的语言,键盘侠的“武功秘籍”这四年宋织繁见多了。开始会难受,会很难受,慢慢的,只会有一点点沮丧。直到现在,她除了嫌恶和恶心,厌憎和痛恨,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这个冷酷的世界,险恶的人心,就是这样的,为了利益,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也都可以写。还有那些评论区活跃的人,站在某个制高点上,洋洋得意的去指摘,自我感觉良好,或冷眼或嘲讽,恨不能让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他们以为的坏人消失和得到报应。 真可笑! 宋织繁将手机随处丢在床上,出了房间的门,下了电梯,戴上口罩和眼睛,已经一顶黑色帽,从后门悄悄的走。 上次参加完云凡游戏的发布会,宋织繁就一直没走,留在这拍戏。待得时间虽然长,但是却始终没有出过片场,好好的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再走走。 今天总算有时间了,也不错。 宋织繁缓缓的走在马路的两边,感受着盛夏燥热的风,头顶因为带着帽子有了些汗水,可她偏偏不能摘下来,因为怕别人认出来。 有时候,宋织繁就在想,就算她摘下来帽子口罩,真的会有人认出来是她吗?真的会有人走在马路上就拿着眼睛四处搜寻和仔细辨认会不会遇见哪个明星? 只是,洛舒从来不允许她尝试。 走着,走着,天都黑了下来,应该是很晚了,宋织繁觉得很饿,却一点也不想回去,她心里一直惦念着吃顿火锅。 又走了一条街,忽然被明亮的光照射,宋织繁抬起头,看了一眼,笑了。 怎么走到这来了? 时隔五年,星月居门口的灯还是那么亮,里面的喷泉还是那么美。 宋织繁停下脚步,站在星月居的门口看着,看着,好像看穿了那厚重的墙壁,瞧见了那一个个小窗口里,幸福的人们。 如果当初家里没出事,是不是现在这么多的小窗户里,也会有属于她和江竹昀的一扇啊。 宋织繁就那样看着,清晰的听见心里的悲伤在缓缓的流淌。 身后有汽车缓缓驶来,宋织繁没有听到,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江竹昀坐在车里,也一动不动。 微博的事,他看过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希望这是假的。 只是,疑惑也从心头闪过,娱乐圈就像是个大染缸,谁知道宋织繁在里面有没有变色过?他不敢再轻易预支自己的信任,当初他心里的宋小花也是纯真骄傲,可最后亲眼目睹的是她陪酒的场景。 透过车窗,江竹昀能看见那个瘦弱的背影。就算只看看侧脸,就算她带着口罩,江竹昀依然能认得出来。 头顶的星光一条条的投影下光线,宋织繁站在那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和凄凉。满目耀眼的灯火恢弘让她觉得没来由的难过。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事,再如果她能选择和江竹昀一直面对,是不是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了? 明媚细长的双眼一直望着,望着,没有目标,无处安放。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江竹昀坐在车里,没有下去,眼前的小女子也没有离开,站成了夜里的一尊塑像,只是那背影萧索落寞让他也没来由的心疼。 终于,宋织繁似乎是看累了,也看倦了,转身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身后那辆车里会有她千想万想却怎么也不敢面对的人。 宋织繁转身得猝不及防,江竹昀的目光没有来得及挪开,准确无误的对视上了。 撞上她眼眸的那一刻,江竹昀的心猛烈的跳了一下,然后久违了的快速律动重回心间。 宋织繁刚才看的入神,一直都不知道身后有车,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回过头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短暂的惊喜,然后被慌乱和逃避取代,她很肯定,江竹昀能认出她。 宋织繁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向脚尖,缓和了三两秒情绪,抬起脚步,往前走。 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刚才还坐在车里的江竹昀这会儿倒是站在她面前,长臂展开,拦住了她的去路。 宋织繁本想张口说一句让一下,可到了嘴边却又哑然无声。她低着头,带着那顶有些大的渔夫帽,看不太清脸。 江竹昀憋了很久,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手臂没有放下来,一直举在那,想了很久,连一句最普通的对话也讲不出来。 他能看得出宋织繁因为今天微博的事情绪不高,甚至说得上是那种落寞的低沉。江竹昀本能的想去关系,只可惜他真的说不出口,他自己也怕一出口就又被宋织繁毒舌给怼回去。 因为,五年前,她提分手时说的那些话,实在太伤人,直到今天,回忆起来,仍鲜血淋漓。 “宋女神人红是非多,来居民区这儿体验一下人间烟火?”于是,想到最后,江竹昀还是走了讽刺的路线,情面也不留。 宋织繁听着那句话,像是在本就残破不堪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一时间疼得她差点眼泪没掉下来。 忍着,忍着,宋织繁还是没有哭。她咬了咬牙,抬起头,望向了对面的人。 江竹昀一米八几的个子,宋织繁得微微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望向那双桃花眼的一瞬间,自己的眼里闪烁了一下晶莹的光,差一点,就差一点,那所谓强大的心理防线就要崩塌了。 “对啊,不行吗?”宋织繁的眼尾微微弯了一下,就算带着口罩,也能看得出那是一个礼貌的笑,“江总不也是日理万机,还是百忙之中抽时间看微博上的无聊热文。” 很好啊!江竹昀觉得刺激,觉得那种变态一样的舒适,挑眉笑出了声,“宋女神想多了,你是我们云凡第一款游戏的代言人,你的形象时时刻刻影响着云凡。我虽然称不上日理万机,但也没闲到去看一个和我不相关的娱乐圈女明星的丑闻。” 第六十二章 成为江竹昀的女朋友 丑闻? 宋织繁哑然失笑,就好像有人过来当众给了她几耳光,火辣辣的难受,却不能叫,怕更丢人。 “实在抱歉影响贵公司的形象了,如果江总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随时联系我的经纪人,也可以随时解约,要求赔偿。”宋织繁现在觉得自己站在这就跟个笑话一样,只恨地上没有缝隙,能让她赶紧钻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说天道好轮回。你看,宋织繁,当初你羞辱他的,今天他都如数的还给你,甚至还大度的赠了你一些盈余。 没什么好抱怨的,报应不爽,瞧见了吧。人还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到头来,看看,难看的还是你自己吧。 宋织繁感觉自己快要累垮了,甚至脚底都有点飘。她站在那,风都在抽打着她,那些冷落的星光像是带了利刃,一下下的割破她脆弱的外壳。 “江总还有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走了,毕竟我这样的人,是非多,麻烦多,一会万一被别人拍到你和我在一起,也会连累你的。”宋织繁客气到极点,冷漠到极点,垂下了那双眼睛,连同着身上的骄傲好像都碎了一地,就散落在脚边,可却怎么也捡拾不起来。 说完,宋织繁缓缓的迈开最,一步步的朝那个与他背离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那颗心就再疼一点,疼到最后就麻木了,走回酒店,彻底没了反应了。 江竹昀看着那个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视线了,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 江竹昀啊,江竹昀,现在好了,当初她伤害你的,你都百倍的还了回去,该舒服了吧? 怎么现在你不舒服,反而还更难受了是吗?那些想说出口的关心都输给了面子了吧,既然如此,你就为你可怜的面子和那卑微的自尊心买单吧。 真奇怪,真够奇怪的! 明明只是一段两年的感情,为什么用了这么久,都没有忘怀?明明我们是爱着彼此的,为什么偏偏要放过彼此?明明我们可以拥有这个世界上独一份的令人羡慕的爱情,为什么演变成如今仇视的模样? 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如此可笑,如此的令人感叹? 还是,这本就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是不是真的行的时间久了,就真的会觉得一切都根本不值得奇怪。 夜里,下起了雨。 宋织繁躲在被子里,直直的望着窗外,闪电划破长空,刺目带着可怕的裂痕,轰隆隆的雷鸣像是要将这世界都一切毁灭。 宋织繁觉得心冷了,手机铃却响了起来。 摸索着,宋织繁接了起来,那边是宋凌凡焦急的问候,“姐,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一直不接啊,微博上的是怎么回事?你别看他们那些瞎写的评论。” 冷透了的心忽然小小的暖了一下,宋织繁眼里一热,下一秒,无数的泪喷涌而出,仅仅是因为那一句话,那么一声难得关心,在这黑暗的夜里,有多明亮。 人的脆弱和坚强真的都超乎自己的想象。宋织繁咬着牙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现在竟也脆弱得因为一句话就泪流满面。生活不如你想的那么好,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糟。 宋织繁的眼角流出一行眼泪。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宋织繁再也没有当着除了镜头意外的任何人勉强哭过,就连自己一个人独处,她也很少再用流眼泪的方式去缓解,更多的就只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仅仅是望着。 只是今天,那两个刺耳的字,深深的灼痛了她的心。丑闻,于她来说,是个多么让人愧疚的字眼,如果是曾经二十一岁的宋织繁一定会据理力争。不过二十六岁的宋织繁不会了,她只会不痛不痒的回复,然后长久的陷入沉默,再然后,独自疗伤。 是谁说过,只有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如果可以,谁不想被人捧在手心里,找寻一个温暖的怀抱遮风避雨,安稳的过一生。 可你知道吗?有些小天使伤了翅膀,残缺之下,仍在雨里低低的努力飞行,或许,这样的人,更让人心疼。 —— 第二天,江竹昀如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没一会助理进来了,汇报今天的行程,还没有汇报完,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江竹昀应了一声,看是甄艺,就让她先进来了。 助理将今天的行程汇报了一遍之后,官方的开口,“江总,公司新开发的游戏代言人最近出了一些绯闻,要不要考虑换代言人。” 其实,本来就是个平常情理之中的问题,江竹昀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很大的火气,目光变得灼人,眼神凌厉,嘴角紧绷,线条看起来带着棱角,口气不太好,眉头微皱,冷冰冰的说着,“谁说要换代言人?” 助理没反应过来,也没料到江竹昀会一下子变得这么严厉吓人,没来得及张口,江竹昀又继续说道,“这个代言人谁也不能给我换,赶紧让公关部给我联系嘉艺娱乐,把这件事给我弄清楚。宋织繁身上要是带一点脏水,影响到公司形象,你就告诉公关部的所有人可以准备回家了。” 江竹昀平常脾气很好,总是一副爱开玩笑,嘻嘻哈哈的样子,很少生气。谁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因为一个代言人突然变了脸色,有些恼怒的样子。明明之前是他自己说的,不要绯闻缠身的明星、 助理也不敢多说,连忙点头,出了办公室的门就赶紧按照江竹昀刚才说的去做。 江竹昀吐了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放回电脑上,不动声色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从刚才发火到平复,不过短短三分钟的时间,这短暂的过程都被甄艺看在眼里,同样是不动声色的心里不是滋味。 “有什么事吗?”江竹昀收好了坏脾气,询问着甄艺。 “没什么大事,新项目的合同,我刚刚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了,来给师兄你送回来。”甄艺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江竹昀笑了一下,“下次就让助理送就行了,辛苦了。” 对甄艺,江竹昀觉得很满意。毕竟在一起工作四年,她无论从专业素养还是为人处世都没说头,不惹事,干活也认真。 “那,我先出去了。”甄艺没想多留,“下午我想请个假。”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江竹昀没有看甄艺,只是自然礼貌的关心。 甄艺的心跳加快了几拍,有小小的窃喜,但没有表露,“没有,有点事处理一下。” “行,去吧。” 甄艺出了办公室,收拾了一下,乘着电梯下楼。 高度渐渐往下降的那短暂的一分钟里,甄艺反复推敲着刚才江竹昀的反应。 别说助理了,就连她认识江竹昀这么多年,跟着他打拼了这么久,也没见他真的生过几次气。今天仅仅是因为提了一下换代言人的事,他竟动了火。 看来,代言人的事他看的挺重的。甄艺在心里努力的欺骗自己,最终还是没能骗过自己,与其说是他看重代言人,不如说是他更看重宋织繁吧。 甄艺陪着江竹昀的这四年里,在外人,朋友,同学面前,他再没有主动提起过宋织繁一次。去年的同学聚会,有人不识相的说了一嘴宋织繁,江竹昀也不过就是笑笑,吐出一句,“年少轻狂,早就过去了。” 那么如他所说,早就过去了,为什么今天反应这么大?从公司的利益出发,宋织繁身陷绯闻的风口浪尖,换掉她实属正常,根本不需要麻烦公关部。 只能说明一点,直到了今天宋织繁对他来说仍然是特别的存在,他护着她的举动,甄艺也不知是他的习惯,还是下意识,亦或者犹存在他骨子里,可能再也去不掉了。 想到这,甄艺觉得好像有一整颗苦胆在心里戳破了,汁水四溅得到处都是,伴着刺鼻的味道,让她觉得难受,透不过气来。 如果江竹昀对宋织繁还是念念不忘,那么她这四年所有的小心翼翼,苦心陪伴就都成了笑话。甄艺的心里袭来了深深的恐惧感,危机感。 一时间,江竹昀和宋织繁刚在一起时,自己的悲伤,自卑又一次被温习,甄艺一下子清晰的意识到,她这四年仍没有把喜欢宣之于口,若造化弄人,极有可能再重来一遍当初的经历。 不要,坚决不要!甄艺的内心异常抗拒,她已经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为的就是能和他在一起,这次她绝不会让步,更不会胆怯,她再也不想去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旁观人员。 她要的,很明确。 成为江竹昀的女朋友。 甄艺默默的低下了头,只是羞愧了一阵。原谅她也是个普通的人,会自私,会为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付出一切。她没有做过任何违背原则的事,她做的不过是和万千求爱的女孩一样的事情。 这一切,她再也不会退步,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她也想勇敢一把,为了江竹昀,都值得。 第六十三章 你和我,还有她 绯闻沸沸扬扬的炒了几天,随着嘉艺娱乐的官方微博发布了酒店房间出入的视频,以及更吸引眼球的热文不断爆出,绯闻的热度终于被盖过去。 宋织繁算是重获清白。 只是这件绯闻前两天炒得很热,掉了不少粉,有些不明就里,强词夺理的黑粉还是在她的私信栏里肆无忌惮的抹黑和讽刺,甚至是辱骂。 一条条的看着,宋织繁早就变得无所谓了。最开始,她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把私信功能给关掉。可到后来,私信里的语言越来越恶毒,不断地刷新着她对丑恶认知的下限,她渐渐也懒得在乎了,有时候想想她都觉得可笑,自己这私信功能还真得留着,不然让那些想骂她抹黑她的人有话没地说,岂不是会憋坏了。 关了手机,宋织繁去了洗手间开始洗漱,然后穿上了准备好的衣服,等着洛舒来叫她,去剧组上妆,重新开始停滞了好几天的拍摄。 绯闻的事终于落下了帷幕,虽然因此流失掉了一些很好的资源,但是结果总是好的,酒店走廊的视频拍的很清晰,正对着他们那天晚上去的房间,前后去过的导演,编剧,出出入入的画面都在里面了,无需多说,证据已经摆在那了。愿意相信的人自然就信了,不愿意相信的,就算你带着他们重新穿回到那个晚上,让他们站在旁边,亲眼目睹,他们也依然不会相信。 宋织繁坐在去往剧组的车上,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风景,不由自主的在想,江竹昀如果看见了那段澄清视频,会做何想法? 说句实话,宋织繁心里由衷的希望江竹昀会相信她。哪怕,就一点点也好,只要别把她判定为一个破坏别人家庭,毫无廉耻可言的人就好。 车窗外有风吹了进来,宋织繁嗓子痒痒的,禁不住干咳了一下,有些难受,隐隐的还有些头疼。 洛舒担心的问了一嘴,“不舒服?” 宋织繁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只是摇摇头,继续听着洛舒念着工作日程。 “明天上午,简导的新电影试镜,明天下午,要去云凡公司录制游戏的MV。” MV?宋织繁在心里疑惑了一下,张口问道,“云凡没有和我解约吗?” 洛舒摇摇头,“我也以为他们会解约,毕竟那是云凡旗下的第一款网游,你也只是拍了几张发布会的宣传海报,还没有正式开始代言工作。”洛舒又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夹,有些不解的样子,“据公司那边说,还是云凡的公关部和公司合作,才这么快解决这次绯闻。” 那些话缓缓的传入耳朵里,触动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宋织繁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江竹昀,是帮她了吗? 想想,宋织繁又觉得不太可能,那天晚上星月居门前江竹昀的态度,嫌恶之情都不用多说,便流于表面,怎么可能会出手帮她? 那云凡为什么没有和自己解约? 宋织繁想不通,也真的不想再想下去,头很疼,心很累,放佛经历了一场大难一样,现在只要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能感受着阳光,就可以了,满足了。 反正越想越乱,不如索性就当是他帮了自己吧,或许自己在他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美好。 微微的挑起嘴角,宋织繁觉得欣慰,不管是自我欺骗也好,还是掩耳盗铃也罢,只要心理上能认定在江竹昀那自己还不算是烂泥一把,就好了。 五月的微风,微暖,不燥,吹得人很舒服。天那头的太阳很大,无数缕的光芒斜射着,将整个世界照亮。 天还是那个天,太阳的温度也始终没变过。只可惜了,物是人非,我对你的期待从白头到老演变成了各自安好。 按着工作日程写的那样,宋织繁整整拍了一天的外景,回酒店就睡下了,第二天早早的起来就去赶试镜。 简导是国内的一线大导演,新电影逆旅也是筹备许久,今天来试镜女主角的都是圈内有头有脸,资源一抓一大把的人物。 宋织繁坐在偌大的大厅里,还在仔细的熟悉着剧本。如果能拿下这部电影的女主剧,她就极有可能凭此提名今年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 所以,她为了这个试镜推掉了很多工作,下了不少苦功夫。 试镜整整进行了一上午。简导素以严厉闻名,从不接受关系户。所以今天来试镜的女演员都有着精湛的演技和扎实的功底,每一位上台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电影逆旅的女主角唐小年是个大山里的平凡女孩,因为一本《徐霞客游记》而树立了走遍世界的远大梦想。该电影主要讲述就是唐小年如何经历漫长的过程,用双脚走遍大江南北的励志故事。 故事听起来很平淡,很鸡汤。但是该片加入了很多纪实的元素,同时也刻画了在一路上她所遇见的每一个人,讲述了这个大千世界和处在这世界里的不同个体。 宋织繁已经准备了很久,最终上台的表现也是稳定发挥,只是最后结果还是没有当即定下来,淘汰掉了一部分人之后,剩下几个还在斟酌,宋织繁是其中一个。 离开了试镜的现场,宋织繁又坐着车,去了云凡的大厦。 此时,云凡的总裁办公室里,甄艺说完了最后一点要说的工作,停顿了几秒,斟酌了几番后开口,“师兄,今天晚上我过生日,子喻和言师兄出去了,思思还没从国外回来,你有时间吗?能陪我过个生日吗?” 江竹昀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忽然拉开抽屉,笑了,“对,今天你生日,之前助理提醒过我。”说着,江竹昀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精美的盒子,“礼物早就准备了,生日快乐。” 江竹昀说的随意,没太当回事。他和甄艺认识也那么长时间了,作为师兄生日送个礼物再正常不过了,“走吧,反正我也得吃饭。”江竹昀没有拒绝,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穿上外套。 甄艺的手里握着那个精美的盒子,心里是一阵猛烈的欢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江竹昀,听到是肯定的答案时,那份欢喜简直都快要蹦出喉咙。 跟在江竹昀的身边,甄艺的脸上带着笑,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个盒子,晚上准备说出口的话更坚定了几分,勇气又强大了一些。 两人一边说着去哪里吃饭,一边往电梯走去。 这时的宋织繁站在电梯里,有些累,早上起来就一直翻涌的痛疼似乎有些严重好像一直都没有调整好状态,休息不好,让疲惫感更严重了一些。 坐着电梯往上去的过程,她差点就没站稳。 电梯门缓缓的打开了,宋织繁闭了下眼睛,稍微缓和了一下,便准备往外走,但张开眼,宋织繁愣住了。 电梯门外站着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是江竹昀,还有甄艺。 宋织繁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迈得开脚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些尴尬。 甄艺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宋织繁。 自从毕了业,甄艺便再也没有见过宋织繁,今天乍一看,眼前的人眉眼精致,依旧青春洋溢和五年前没有区别。 只是,甄艺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江竹昀又在边上,三个人站在那,连空气的温度都变得微妙。 “还是去听心楼吧,方婆婆做的杨枝甘露可好吃了。”江竹昀的目光在宋织繁身上足足停了四五秒,只是最后仍是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目光重新落回甄艺身上。 “啊,好。”甄艺匆忙的低下头,没敢开口,怕更尴尬。 宋织繁看着两人说话的样子,觉得自己站在那甚是多余,像个跳梁的小丑。回过神来,宋织繁再也没有停顿,微微侧着身,保持着和两人的距离,出了电梯,快步的走着,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江竹昀的目光跟着那身影又行了几秒,勉强的收起那些微妙的情绪和甄艺上了电梯。 江竹昀以为他自己装的很好,至少除他自己应该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的兵荒马乱。可他不知道,心乱,哪里都乱,目光会不自主的呆滞,注意力会不自觉分散,比如闯了红灯也不自知。 “师兄,红灯!”甄艺惊叫的时候,江竹昀开着车已经和一辆出租车碰上了。 还好,还好,只是些摩擦。就是走程序比较麻烦,处理完事故天都黑了。到了听心楼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路灯已经一盏盏的亮了起来,星空闪烁着,如往常一样美。 江竹昀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有看了看对面一直沉默着的甄艺,有些羞愧,恳切的道歉,“不好意思啊,刚才耽误太多时间了,本来还想好好给你过个生日。” 甄艺心里深知江竹昀是被刚才电梯门前的匆匆一面扰乱了心绪,却还是自我欺骗着,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点菜吧。” 第六十四章 戒不掉 一整桌的美味佳肴,甄艺和江竹昀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聊,有关工作,有关生活,唯独都极默契的避过了刚才在电梯门口尴尬见面的话题。 吃过了饭,蛋糕上来了。 “许个愿吧,生日快乐!”江竹昀笑了笑,说道。 甄艺点点头,看着桌上精致的奶油蛋糕和上面的几根蜡烛,闭上了眼睛,认真的许愿。 吃过了蛋糕,江竹昀买了单,开车送甄艺回家。 路上,甄艺一直沉默着。 今天本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要坦白一切的,可是刚刚电梯门口的事,甄艺实在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江竹昀的心情。于是,从饭桌拖到现在,她还是没开口。 到了小区门口,甄艺已经是纠结了一路。 “到了,自己回去小心点。”江竹昀礼貌的嘱咐。 甄艺点点头,手已经握在了车门的把手上,就在快要开门的那一刻,心忽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似乎是不太满意甄艺做的这个决定,这样不了了之,又一次退缩。 甄艺愣住了三两秒,也仅仅是三两秒,便转过了头,笑着看向了江竹昀,“师兄不好奇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江竹昀没料到甄艺会忽然停下来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怔了一下,摇摇头,“不是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灵不灵,一会就知道了。”甄艺浅浅的笑了,“师兄这会儿不着急回家吧,容我说两两句话?” 江竹昀心里奇怪,但是没有打断,安安静静的听着,“当然可以,你说。” 一肚子的话都憋在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这会要说出口,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别别扭扭的谈起了九年前她刚上大一那一年刚入学,机场初见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语无伦次没有说的太清楚,还是江竹昀根本就不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甄艺说完,江竹昀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甄艺似乎早就料到了江竹昀会是这样的反应,没有恼,也没有生气,反正今天是要说出来的,“我知道师兄可能不记得了,甚至觉得我有点奇怪,但我还是想继续说下去。” “师兄,我喜欢你很久了。” 一句很简单的话说出口却需要莫大的勇气。江竹昀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甄艺的眼神难以形容,一时间没找到话。 甄艺说完那句话,没敢去抬头看江竹昀的反应,将头别了过去,看向了窗外,微微吸了一口,流畅平淡的开口,像是一个人的自述,“从我第一次见你,到现在快九年了,不知不觉竟然九年了。喜欢你这个事,对我来说是一件隐秘快乐,却又难过不太好舍弃掉的一件事。我知道你很优秀,特别优秀,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江竹昀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吭声,听着身边的人,缓缓的诉说心事。 “我知道我一直是个懦弱的人,所以,最开始喜欢你的那两年,我拼了命的忍住,只敢偷偷的在角落里,看着你。我总是在想,总有一天我可以和你表白。但是那天没来之前,你就和小花在一起了。”这是甄艺毕了业之后第一次在江竹昀的面前堂而皇之的提起宋织繁,说这话的时候,似是自嘲,带着一些无奈。 “你们在一起之后,我还是无时无刻的不惦记着你,我知道我这样很过分,但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甄艺说着那些过往的经历时,眼睛慢慢的变热,还是禁不住的难过,“但我终究还是没有做过任何违背的道德的事,我没有对不起小花,也没有对不起我自己,我守着这份喜欢一直到了大学毕业,你们分手了,但没变的是,我还是那么喜欢你,这次我不想放弃,于是我答应你,去了云凡,一直做到了今天。” 不自觉间,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没忍住,甄艺还是不争气的哭了,“可是在云凡这么久,陪了你这么久,我还是什么也没说,真是太没出息了。”甄艺努力的侧了侧头,没有抽泣,希望江竹昀看不见自己掉下来的眼泪,“只是,现在我不想忍了,也忍不下去了,我真的已经喜欢你很久了。我曾经也无数的尝试过放弃,或者去喜欢上别的人,可惜的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了。” “艺儿......” “你先等下,我还没说完,”甄艺强忍着快要再次落下来的泪水,固执着,不太想听到回答,继续说着,“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师妹,可是我不想只当你师妹了,真的。” 甄艺真的不知道自己再能说些什么?她只是想一直说着,这样江竹昀的答复就不会那么快。可是说什么,她真的找不出来话了,车内的空气陷入了沉默。 江竹昀抿了抿嘴唇,暂时也没想到该怎么答复。他自诩是个对感情看得通透的人,对于和女生相处也应该是得心应手,只是这会他面对的人是甄艺,他竟一时间没了主意。 甄艺对他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在江竹昀的心里,有很重要的一个位置是留给她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五年,云凡风风雨雨,甄艺一直都在,他们经历过失败,体验过成功,一路,走到今天。 江竹昀承认,甄艺是个很好的女孩,认真负责,善解人意,在他看来她值得一个很好的人去爱,他也深知自己不是这个人。 现在的江竹昀连他自己都糊糊涂涂不知所想,怎么能去随便接受甄艺的爱意? 只是,现在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不想伤害甄艺,也不想欺骗甄艺。 久久的,没有回应,甄艺那份期待从炽热慢慢的转了冷,对这个结果,她似乎是早有预料,可伤心却还是潮水一样的涌来,将她淹没,连一声哭喊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水给淹没了。 “我知道了,师兄不用说了,那个我先走了。”甄艺明白,什么叫点到为止,这次她迅速的推开车门,下了车,像是个懦弱的小女孩般落荒而逃,走的那样快,连头不再敢回一下。 江竹昀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真的,真的不想让甄艺难过。 可这世间安得两全法? 九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该有多么漫长,又该有多么短暂。江竹昀不知道,对于甄艺,原谅他也没有感同身受,他只是很心疼,很愧疚,仅仅是这些。 车子缓缓的驶离了,在漆黑的夜幕留下一计扬尘,没一会便再也寻不见踪迹。 那沉默的夜空下,明明干干净净的板油马路为什么踏上去能感受得到脚下有阵阵刺痛。原来,有些东西,名为自尊也好,名为期许也罢,就这样密密麻麻的碎了一地,无人问津,甚至没人能看的见,隐秘而伟大。 合租的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甄艺脱下高跟鞋,觉得身心袭来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缓缓的蹲下.身子,靠在墙壁上,顺着那笔直的弧度,丢失了所有力气,坐在地上。 屋子里光线很暗,偶尔有流水顺着水管一路飞驰而下的哗哗声。甄艺就坐在那,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没有啜泣,没有喊叫,就好像这个屋子里没有人在哭一样。 甄艺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总是押错宝,可这次她没预料和押错,江竹昀果然是不会答应她。 呵呵,为数不多的几次预料正确,还是捎带着让她难以接受的不幸。甄艺觉得自己烂透了。 我喜欢你能说出口,这个事我用了九年,真的,好久,好久啊。 今天是我二十七岁的生日,喜欢你占据我三分之一的生命。你不会知道,我也曾多么努力的尝试过喜欢上别人,可是太难了,我没做到,便半途而废。 就像网上之前流行过的那段话一样,“我喜欢吃橘子,橘子汽水不行,橘子糖不行。就像我喜欢你,脾气像你不行,长的像你不行,性格像你不行。只是能是你,我只喜欢你。” 甄艺身体像是被按了某种开关,一下子,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视作生命的人,对我除了礼貌,愧疚再没有别的多余的情感?为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就差把心都掏出来却依然做不了他心尖儿上的人? 爱情,还真是个奢侈的东西。能到的人就那么多,有人得到了,就注定着有人要失去。 这本来就是个没有公平可言的世界,你不是能得到的那个幸运的人,没有理由。再说句不好听的,没办法,你活该,谁让你喜欢上另一个世界的人。 人们都说,戒烟戒酒对身体好。但是在戒的过程里,才发现,烟和酒其实早就变成了组成你的一部分,要戒掉就像是从身上扣出去一块,血肉模糊。 就像甄艺喜欢江竹昀,戒不掉。 除非,毁了她。 第六十五章 无法自控 江竹昀将车停进了地下车库,坐着电梯,回了熟悉的房子。 洗了澡,换了套家居服,江竹昀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在思索,要不要给甄艺发一条微信,可是打开聊天窗口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已经十一点了,江竹昀纠结着,最终狠了狠心,将键盘上打好的两句关心的话删掉,准备关掉手机睡觉。却在触碰到某个按键的前一秒,手机的提示音响了。 是甄艺,那对话框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行字,“师兄,今天我说的话,你就忘记吧,我还是你的师妹,以后也还会努力工作。” 江竹昀没有料到今天甄艺会说出那么多话,也没有料到这么晚,她会如此释然的发来这样的一条消息。斟酌了一下,江竹昀回了一个字,“好。” 江竹昀实在不太能明白甄艺的所思所想,不过看着样子,她应该自己调试的还不错,这样就好了。江竹昀觉得有些累,心头有些乱,实在不愿意再想下去,回了消息,就去了卧室,熄了灯。 十一点半了,a市的大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刚刚开始的夜生活,丰富精彩。甄艺终于止住了那些眼泪,看着小区里的路灯,发完了消息,又一次良久的沉默了。 是,她喜欢江竹昀戒不掉,至少现在戒不掉。江竹昀对她来说像命,想是一种上了瘾的毒,她现在离不开,她还要留在云凡,怕尴尬,只能这样匆忙的解释。对江竹昀的执念,她还是没有放下,尽管很累,尽管很苦,可她还是不愿意撒手,更准确的来说是她撒不开手。 谁都不能没有命啊...... 甄艺无奈,无助,却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继续的自欺欺人下去。听起来,挺可笑,挺傻的吧。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类人,他们爱另一人,爱到骨子里,尽管得不到回应,尽管伤痕累累,却还是甘之如饴。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样无谓的坚持只是自我伤害的过程,但是怎么办呢?仅仅是因为对方温柔的问候,一个温暖的眼眸,就足以不顾及一切,义无反顾。虽然不会有几人能明白他们这样的感情,甚至予以嘲笑和不屑,可他们还是坚持着,就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尽头。 甄艺疲惫的合上了双眼,坐回卧室。大夏天,三十几度的高温,她躲在厚厚的被子里,掩面而泣,希望流失掉那些身体里多余的水分,然后再次带着憧憬,仰望明天和他。 黑夜,明月。一明一暗对立着在这个浩渺的宇宙里,却分外和谐,安然无恙。 快要十二点了,江竹昀浅眠,猛的被一声电话铃吵醒,是姚泽。 黑暗里,江竹昀看着屏幕上的光,微微皱了下眉,接起电话,“这么晚了,有事?” “江总,公司游戏的代言人宋小姐今天拍摄MV的时候,因为我们的问题,受了点伤,对方经纪人一直不肯接受我们的道歉,你方便来一下吗?” 后半段姚泽说的话,江竹昀没有太听清,他只明确了一件事,宋织繁受伤了。 “宋织繁伤的严重吗?”江竹昀掀开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还好,就是守望的软组织挫伤,额头磕破了,缝了两针。”姚泽说的轻描淡写的样子。 江竹昀这边心一下子往下坠去,挂了电话,衣服也没换,穿蓝白相间的家居服就出了家门。 缝了针?还不严重吗?江竹昀知道,宋织繁是最怕疼的了,这会在这,受了伤,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难受? 江竹昀想着想着,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立场去关心宋织繁,这样急切而慌乱不是显得很奇怪吗? 只是,江竹昀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踩着油门,一路高速的飞奔到了医院,来到了姚泽说的病房门前。 此刻,姚泽正在和洛舒协商,“这次搭的景不牢固,让宋小姐受伤,是我们的责任,但赔偿方式我们也都说了,洛小姐一直不满意,到底是希望我们怎么解决?” 江竹昀敲了下门,进了病房,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洛舒正说着,没想到这么晚江竹昀居然会亲自来,看了一眼他,继续讲到,“我们家织繁可是公司一姐,手腕挫伤是小事,可是额头受伤,虽然指缝了两针,但是,是一定会留下疤痕的,这疤痕不管大小,只要在脸上对于艺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江竹昀没有听清洛舒和姚泽两人继续的对话,那双眼睛飘向床上脸上有些白的宋织繁,没有上前,忍住之后,看了一会,才收回了目光。 宋织繁坐在病床上,已经没了什么痛感,只是还是有些难受,刚才明明已经很困了,这会看见江竹昀来了,困意全无。她是没料到江竹昀回来的,这会被他毫无回避的看了半分钟,宋织繁觉得脸像是起了火一样,滚烫。 宋织繁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抬起没受伤的那之后,用旁边多余的碎发勉强的遮住额角的血痕。 江竹昀收回目光,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家居服,站在不远处。 宋织繁的脸色很白,应该是吓到了,额角的伤口虽然不长,但鲜红着,有些刺目。不过应该还好,没什么大事,江竹昀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洛舒站在一边,用手拨开的宋织繁的长发,“看看,我们家织繁长得这么好看,有这么个痕迹,影响资源的。” 江竹昀将目光投射过去,平静的问着,“那你想怎么办?” 洛舒可没想客气,虽然这疤痕小,拆线后做修复手术也几乎看不见,但是错处在云凡,赔偿是肯定要的,“织繁这些天,肯定是拍不了戏,片酬你们得出吧。还有,额头的伤一时半刻都好不了,资源流失是肯定的。贵公司新上市的app不是也在找代言人吗?江总觉得我们家织繁,怎么样?” 洛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那个app的代言人已经和另一位女艺人谈好了。”姚泽委婉的解释,但洛舒坚决不肯让步。 宋织繁偷偷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江竹昀,白炽灯的光顺着他侧脸的线条滑落下来,看得她有些晕眩,“算了,不用赔偿了。” 宋织繁觉得很累,困意又重新涌了上来,她实在不想再给江竹昀添任何麻烦,也不想让她为难,去支付另外的违约金。 洛舒的瞳孔猛的放大,看向宋织繁,还没来来得及张口,江竹昀就先说了话,“我们公司犯的错,我们自己承担。赔偿就按洛小姐刚才说的做,包括误工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云凡也一样都不会少给。”说完这话,江竹昀没再看向宋织繁,只是对着姚泽有嘱咐了两句,转身就出了病房。 宋织繁的目光跟着那背影,看着它消失,心里的难过,失落又增添了几分。 江竹昀,你真的有这么讨厌我吗?一句话都不愿同我多说,连赔偿都这么爽快,是不愿意和我再有一点点瓜葛了,是吗?是这样吗? 宋织繁的心忽然想破了洞,有源源不断的无力感从里面流出来,她真的,特别,特别难受。因为江竹昀的眼神,因为他的冷漠,因为他的一言一行,他的一切,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一切,宋织繁都难以控制的悲伤。 又是一个普通的夜,又是同样的三个人,被痛苦折磨,保守煎熬。那迷惘的夜像是没有尽头,那流水一样的压抑和悲伤像是要把这段感情里的每一个人都吞噬干净。 当天再一次明亮起来,甄艺洗干净脸,换上正装,神色如常,放佛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站在云凡大厦的门前,依旧带着律法佳人的干练气质,黑色高跟鞋,走的稳稳当当。 江竹昀也来得很早,坐在办公室等着助理联系负责昨天拍摄MV的相关人员。 偌大的办公室站着几个人,江竹昀正看着手里文件,没有说话,忽然啪的一下子合上文件夹,往桌上掷了出去,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温度和说不出来的冷若冰霜。 “告没告诉过你们,安全第一,听不懂我了什么是吗?”江竹昀说话字字铿锵,语调不高,只是语气吓人,冷得很。 对面负责的几个人吓得不敢出声,只有老老实实听着的份儿。 江竹昀确实是很少发火,但是发起火来,也是真的吓人。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对发布会啊,代言人啊一类的,他一向都是漠不关心的,怎么连着因为这个事发了两火了? “我再告诉你们最后一次,下次再拍摄要是再出一点问题,你们就可以走人了。出去。”江竹昀的脏腑里有满满的火气,调整了一会,才说出了最后两个字,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江竹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他也不愿意再想,想下去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后的谎言。 原来五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牵动的情绪,不费吹灰之力,而我无法自控。 第六十六章 你后悔吗? 手握着方向盘,江竹昀开着车,一路往中心医院去了。 开着车这一路上,江竹昀的脑子里都是空的,他想去看宋织繁这个事情,羞于启齿,但又控制不住。 路上开得很快,但是到了病房门口,江竹昀却又犹豫了,隔着门口的窗户往里面看了很久。 病房很大,私密性很好,里面只有宋织繁一个人,侧身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江竹昀又犹豫了几秒,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进了病房,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宋织繁,正安稳的睡着。江竹昀随便拉过了一把椅子,隔了一段距离,坐在床边,就那样默默的看着,看着。 病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睫毛浓密。尽管闭着眼睛,也不难看出那是一双好看的眼睛,眼型细长,眼尾微挑。乌黑微微打着卷的长发散开,铺在白色的枕头上,看起来柔顺得不可思议,让江竹昀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五年的时间,她好像一点也没变,又好像变了很多。江竹昀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他能清晰得感觉到,只要宋织繁一出现,自己那种难以名状的微微喜悦和满满的疼痛就会充满整个心脏。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再去重来一次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喜欢就去追,想要就说出口的大男孩儿了。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喜怒形于色,敢想敢做的小女孩儿了。他们都不一样了,或许是自愿的蜕变,又或许是被迫的长大。不管什么是什么样的途径,反正最后结果是这样了。 江竹昀看着眼前的人,有失落感在心里流淌着,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 起风了,盛夏里难吹起一阵阵凉风,顺着病房没有关的窗户灌了进来,掀起了窗帘的浮动。江竹昀自觉的站起身来去关窗户,回过头才发现宋织繁醒了。 江竹昀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是望向宋织繁,一言不发。 宋织繁睁开眼,环顾了四下,马上就认出了床边那个熟悉的背影,有些惊讶,赶紧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来和你经纪人谈赔偿事,她没在。”江竹昀随便扯着谎,只是表情一点也不自然。 宋织繁似乎料到江竹昀会这么回答,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失落,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哦,公司今天有事,我让她回去了。江总先走吧,一会我给她打电话。” 江竹昀点点头,再也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只能礼貌的道别,准备离开。 快要做到门口了,宋织繁的目光看着江竹昀的背影,也要默默的收回来了时候,江竹昀忽然停住了脚步,没有转身,只是站在了原地。 宋织繁看着那高挺清瘦的背影,也没有去问,还是望着,不敢开口。 江竹昀站了足足有好几分钟,心里做了几番争斗,那句梗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带着几分冰冷,带着几分愤愤不平,“宋织繁,你不后悔吗?” 很短的一句话,江竹昀好像也没太说破,只是问她后悔吗,没有说是哪件事,但是宋织繁太清楚江竹昀问的是什么,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竹昀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应,转过身来,毫不躲避宋织繁的目光,带着等待和疑惑,以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哀求。他多么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有机会再往下说下去。 宋织繁能看得穿江竹昀的面无表情下心里的波澜壮阔,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是强装淡定。 宋织繁笑了,好像有点云淡风轻的样子,“后悔有什么用吗?我觉得没用,所以没想过后不后悔。” 江竹昀看着宋织繁苍白的脸上那抹笑,就像一把刀,狠狠的插在了心上,好像是意料之中。江竹昀忽然觉得好傻,明明知道对面的人持着一把刀,还亮出了胸膛,迎面而上。 “宋小姐好胸怀,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江竹昀也笑了,终于收回了所有期待的目光,眼里的仅存的那一点点微光终还是熄灭了,如死灰一般,好像再点不起来了。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江竹昀感受到了久违的疼,和一点点下坠的心。 江竹昀走了,病房里重新回归平静。宋织繁沉默着,坐在那一片白色里,拉开抽屉,拿出里面一本牛皮纸包裹的厚厚的笔记本,打开黑色的笔盖儿,一行行的写着。 啪嗒,啪嗒,两颗眼泪,直直的坠落在本子上,有小小的水花,精致的脸孔上没有留下任何的泪痕,就好像没有哭过一样。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水汽,统统的掉落在本子上,晕开了纸上一遍遍写着的对不起三个字上,看起来,像一幅凌乱的水墨画。 写了满满一整篇儿,宋织繁还是觉得难受,特别特别难受,像濒死在沙滩上,一只快要缺氧而死的游鱼,看着晴空烈日,都异常灼目。 对不起,对不起。江竹昀,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狠心的人吧。可是,有些东西,你越刻意的想要忘记,就越清晰。宋织繁的眼前浮现着那些过往的美好。 —— “江竹昀,我想吃火锅了。” “吃!” “江竹昀,我穿这个裙子好看吗?” “好看!” “江竹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嘛?” “当然!” “江竹昀,毕了业,你娶我吧?” “好!” ...... “江竹昀,我们分手吧。” “好!” —— 宋织繁合上了笔记本,缓缓的躺下,躲进被子里,撕心裂肺的哭,那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就像是心里的那些悲痛,就算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也去除不掉。 天阴了下来,刚刚的艳阳天消失了。层层叠叠的乌云堆积在天边,好像随时都能掉落下来一样。江竹昀麻木着,脚下踩着油门,一路听着耳边呼啸的风,丢失了所有的心情。 雨毫无征兆的往下落,一颗颗的咋在车窗玻璃上,江竹昀开到江边的时候,雨下得正大。 江竹昀下了车,瞬间就半湿了衣衫。 天空有一道道的闪电划过,江竹昀置身在风雨交加中,手里攥着某个东西。 站了很久,雨没有小,更大了。江竹昀忽然抬起手臂,将手里的那个东西,丢进了江里。 是块表。 那块江竹昀从毕业到现在一直留着的表。 那块宋织繁送给他的表。 时光不散,青春不老。当时说的多好啊,就放佛我们许下了这样的期许,就真的不会散,不会老。 其实,这个牌子的表的设计理念除了这八个字后面还有半句。 有生之年,爱你如初。 如初?怕是也只有当初了吧。 那块表落进水里,发出的声音被大雨淹没在天地间,没人会注意,也没人能听到。就像那些我们曾以为天长地久的爱情一样,原来是那样轻易的就被世界的逆流而冲散,很自然的就消失在人海,甚至找不到踪迹,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竹昀的看着那块表掉了进去,那颗要复苏的心终于又死了一次,只是这次没有挣扎,不需要调试,死的特别彻底,特别痛快。 雨彻底打湿了衣服,可却一点也不冷,只是觉得爽快。 你看,爱情嘛,也不是非有不可的,失去了又怎样,你还是会活着,活着。 这场雷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江竹昀站在江边,直到天晴了。 江的那一边,有彩虹,好美,好美。 江竹昀从头湿到了脚,连发烧都挂着一串串的水珠。风停了,江面上的水不再汹涌的滚动。江竹昀看向江面,却看不穿那些浑浊的水。那块表应该已经掉落在江底的某片泥土里,永远的沉溺,不会再浮出水面。 就如同我爱过你,曾经春.光十里,如今堕入尘埃,再无人知晓。 先回了家,江竹昀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整理着衣衫,然后出了门去了江家。 今天是江墨昀带着老婆回来,江若昀也难得有时间,一家人准备聚一聚,江竹昀不想因为自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破坏了气氛,整理好心情,回了江家。 这五年里,大哥家的孩子长大了不少,不过七岁,聪明伶俐,像个小大人一样。二哥结婚了,和二嫂一天到晚腻也腻不完。三姐谈了男朋友,对方是个钢琴师,长相自然没话说,才华横溢,谈吐举止都得体,江家父母都很满意,明年也要结婚了。 现在,整个江家,就剩下了江竹昀,坐在饭桌上,江竹昀觉得空落落,也不参与大家的闲聊,低着头,认真的一口接一口的吃饭。 “你什么时候能给妈找个儿媳妇啊?”江母在晚饭的空档又提起了江竹昀,一脸忧愁。 江竹昀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腿,看着很像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就这么害怕你儿子找不到女朋友啊,大嫂二嫂对你都那么孝顺,江太太啊,你该知足了。” 第六十七章 家 江母眉头一皱,用筷子打了一下江竹昀的手背,“你这孩子,我这说你呢,你别跟我说别人,你都快二十八了,你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谈恋爱。” “不是,这事也不是我说了不算的啊,我也想啊,没人能看得上你儿子我啊。”江竹昀无奈的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一边的哥哥姐姐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他们这个弟弟,要模样有模样,要地位有地位,怎么会没人看得上?无非就是不想谈恋爱的借口。 “哎呦我的亲妈啊,咱吃顿饭行不行啊,你看看这大鸡腿,你再不吃就凉了。”江竹昀在家里永远都是那个不正经的孩子,也只有在这,会有暖暖的氛围将他包裹起来,让他不会那么孤独。 吃过饭,江竹昀先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头有点疼,江竹昀伸出手来摸了摸额头,好像因为下雨淋了场大雨,有点发烧。 江竹昀随便在抽屉了找了几片感冒药吞了下去,然后躺在床上。不知怎的,那句没想过后不后悔又重复在耳边。 如果宋织繁回答后悔或不后悔,其实江竹昀都可以接受的。只是他真的没想到,对于宋织繁来说,自己念念不忘的感情在她那,后悔不后悔都是没有考虑过的。 就像一个你很在乎的人,一段很在乎的回忆。你以为对方和你一样或是还耿耿于怀,或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其实,对方早就已经云淡风轻,根本什么都不在乎,甚至于根本就没想过后不后悔,这应该是比不后悔更扎心的答案了吧。 江竹昀没再想下去了,闭上了眼睛,觉得疲惫感将他包围,没什么力气再去思考。 表也扔掉了。 去年这块表坏过一次,江竹昀去修的时候,才知道这款表早就停产了,所以那表早就不走了。现如今,表已经被丢了,连影子都见不着了。想要再睹物思人都没有了载体,那些莫名其妙,纠结了五年的情感,江竹昀,该放手就放了吧。 外面的夜安静的嘶吼,沉睡在夜空的星星点点,其实都是圆形的。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五角星,都是人们臆想出来赋予美好期待的载体。那块表也一样,本来是没有多珍贵的,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一留,留了这么多年。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它仅仅一块坏了的表,那上面的指针再也不会走动,而它本身也沉溺在了那江水里,永远,永远。 夏天就快要过去了,季节的轮回像是车轮一样又碾压过了半年的时光。 宋织繁在医院里一个人,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没有生日蛋糕,没有人陪。接过了家里打来的问候电话,宋织繁才勉强能觉得有些快乐。 过去了,都过去了。简导那边的通知下来了,她有幸成为了逆旅的女主角,再过一周,她就要离开a市了,进行拍摄前的培训。至于云凡的赔偿,她会告诉洛舒,什么也不想要,更不会去做什么代言人。她只想好好的做完这十年的合同,然后退出娱乐圈,带着攒下来的钱,回到自己的家乡,和爸爸,弟弟过完这平淡的一辈子。 江竹昀,你也是。分开的时候,你不说了嘛,我们都要好好的。 秋天的第一场雨,微凉,沁人心脾的清新。宋织繁额头上的伤拆线有一阵了,进行了微整之后,疤痕清浅的几乎看不到。作为女主角的培训也差不多了,再有半个月,就要开机了。 九月一转眼过去了一半。 云凡新一季度的财务报表和数据统计也出来了,新游戏的线上用户很多,火爆程度更是不用提了。 江竹昀带领着云凡旗下的员工再接再厉,拿下一个又一个项目,同时也加紧新快游戏的开发,每一天,都过得充实疲惫。 人来这世上一趟,什么都能得到,当然什么也都能失去,唯有本事是长在自己身上,别人拿不走的。想法设法的强大吧,因为没有退路,没有掌声,你只能孤独的往前,往前。 我们憧憬过太多,也失望过很多。快要三十的年纪,人生超过三分之一都已经过去了,所经历的终将还是溃烂在心里,就如同一本书讲到的那样,“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轻狂的爱情,归根到底,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现实。” 宋织繁和江竹昀,还是走散了,分开了...... 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逆旅紧锣密鼓的开始拍摄,外界对宋织繁的关注度居高不下。云凡业绩屡创佳绩,江竹昀再一次登上了商业晚报的头条,成为了商界无人不知的青年新秀。 日子一天天的过,逆旅杀青的那天,是年底,寒冬腊月。 高原上拍摄的最后一场戏,宋织繁穿着破烂的衣衫,半跪在覆满白雪的冻土上,膝盖早就已经麻木了。耳边有呼啸的寒风,每一缕都比刀片还要锋利,在那张白皙的脸上留下没有痕迹的痛楚。 双目含泪,匍匐着终于登上了最高点。唐小年做到了,她用自己不服输的意志实现了自己目标。宋织繁做到了,她用自己顽强拼搏的精神完成了这半年艰苦的拍摄,每一个镜头,都是她自己上的。尽管膝盖有旧伤,但她坚持不想用替身。 杀青宴上,宋织繁对自己还算满意,听着简导对自己由衷的表扬,她很开心。 其实,唐小年也好,宋织繁也好,都是这个世界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个体。 宋织繁想起自己听过这样一段话,“仰望天空的时候,什么都比你高,你会自卑。俯视大地的时候,什么都比你低,你会自负。只有放宽视野,把天空和大地尽收眼底,才能在苍穹沃土之间找到你真正的位置。” 平凡的事太多,事事顺心又太难。 宋织繁退无可退,走上从艺这条路。只有一天还在路上,她就要时时刻刻的付出全部的努力。 杀青之后,已经快要新年了,宋织繁拍逆旅受了不少伤,又是北方的寒冬,膝盖的旧伤也复发。索性,洛舒和公司商量,今年过年就放了个长假。 宋织繁收拾了一下,搭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了家,已经很久没回的家。 推开门的那一刻,宋凌凡站在客厅给宋父削苹果,张姨坐在一边和宋父讨论着电视上播放的逗趣小品。看着宋织繁回来,三人都惊喜异常,赶忙接过了行李。 “怎么突然回来了啊?”宋父惊喜的问着。 “新戏杀青,经纪人和公司开恩放了我个长假。”宋织繁换了鞋,感受着周围久违了的家的气息,沉重压抑了许久的心情有些小小的温暖,暂时忘记了那些不快。 “那姐是不是可以留在家里过年了?”宋凌凡大学了业,没有读研,回了本市,找了份工资待遇都还不错的普通工作,这两年也越发成熟了,只是骨子还略微带着一些年少的毛躁和一点点的孩子气。 “嗯。”宋织繁难得的心情愉快,坐在张姨身边,“过两年,我和张姨一起去外面买年货。” “好好好!”张姨点点头,感觉到了当年宋家的温暖气氛又回来了一样,甚至经历了这些,气氛比当年还有暖,“织繁出门,我可得保护好。” 宋织繁不好意思的笑笑,提出把张姨的孩子也带来家里过年,正好人多也热闹一些。 四口人在刚刚买下来的新家里,开心的交谈着。 有多久,没有这么亲密的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张姨晚上做了整整一大桌子的菜,宋织繁坐在饭桌前,觉得食欲满满。看了三两秒,就大快朵颐。平常工作,吃喝都是限制,现在宋织繁也不想顾忌太多,难得和家人吃上一顿饭,不管吃什么她都觉得有久违的心安。 外面的饭菜再精美,家里的味道永远都无可复制。每个家庭都有属于每个家庭的味道,独一无二,千金不换。 宋织繁前几个月刚刚买下来的这套三居室,小区环境很好,地段很好,当然价格很高,用掉了宋织繁很多的积蓄,但她不后悔,很开心。 现在,生活所剩下的唯一的美好,就是爸爸生活安康,弟弟平凡幸福。真的,宋织繁再也不敢再多奢求什么了,她只想,也只有这么一个愿望了,那就是他们一家人再也不要有什么风雨,就这样平淡简单的过一辈子。 吃过饭,宋织繁回了房间。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屋子里供暖的效果很好,丝毫感觉不到寒冬里的冰冷。只是,宋织繁左膝盖,一到这样寒冷的冬天,就如针扎了一般的疼。 三年前,宋织繁第一次吊威亚的时候,因为经验不足,设备也不是牢靠,她掉了下来,伤了膝盖。自此之后,便落下了病根。 前些天,在高原的冻土白雪上实景拍摄,这病痛似乎越发严重了。一下雪,有一种湿冷湿冷的剧痛。 宋织繁抿了抿嘴,用手扣住膝盖的位置,拼命的忍,希望能减轻苦楚,却只是徒劳。 正巧,敲门声响起了。 第六十八章 一切都要好了,是吗? 宋织繁收起脸上略显痛苦的表情,勉强的从床上站起来,挪步到我是门前,打开了房门,是爸爸。 “怎么了爸?”宋织繁笑笑问着。 “没什么事,看你吃完饭就回了房间,以为你不舒服。” 宋织繁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有,就是刚吃完饭,有点困了。” “那就好,刚洗好的水果,你睡之前,少吃点。” “好,您也早点睡。”宋织繁接过水果盘,一脸笑嘻嘻的样子,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痛苦和忍耐。膝盖的疼像是钻进骨子里的一条蚀骨的虫,剧烈但不尖锐,只是在血液和骨髓里缓缓的迂回,折磨着每一根脆弱敏感的神经,愈加强烈。 宋织繁小心翼翼的将手里果盘放在一边的书桌上,扶着衣柜坐回床上,紧紧的捂住膝盖,放佛是阻断了血液的流通,希望能减少一些痛楚,不过只是徒劳。 没关系,没关系。宋织繁咬着牙,忍着,忍着。 过一会就好了。 流动的夜色朦胧,云朵隐匿在寂静的天空里,看不见光影。翻滚的疼渐渐暗淡下来,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一直伴着流动的血液,循环在身体里。只是它变得弱了些,变得能忍受了。 宋织繁的额角有细细密密的冷汗,裹着被子,终于撒开了紧抓膝盖的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望着天花板模糊的光影,像是失去了半条命一样,瘫在床上。 从前的宋织繁是最怕疼的。现在的宋织繁只要没疼死,就依旧能沉默不语,装成什么也没发生。 她变了,更确切的说,她长大了,成熟了。 其实,没人喜欢长大。因为长大代表着你要经历无数多你之前不曾经历的事,而且这些事大多都是痛苦的。可是世界永远没有你想象的美,它的残忍,不断的逼迫着你,再不愿意,也终将走向成熟。 月色,星光。 北方的冬天,夜很长昼很短。好像永远都望不到头一样。那么冬天来了这么久,春天呢,在哪里?是不是它早就来到,只是,暂时还是两眼一抹黑,没有注意到。 困意逐渐袭来,头顶的天花板渐渐模糊了。她好久都没有安心的睡过了。一场自然醒的觉,对她来说有些奢侈。 而今夜,她可以放肆的闭上眼,没有台本,没有明天的通告,一觉醒来,或许天就明了。阳光会再一次涂抹这个世界,晨曦是那样美,让每一个人都心驰神往。 宋织繁闭上双眼,轻易的睡着了。 这一晚,她终于没有无休止的梦境。这一晚,她睡得安稳,睡得舒服。这对她来说,是那样不易。 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果然是阳光明媚。 宋织繁光着脚,从床上下来,站在窗前,能看见小区小路上未融化的厚厚的白雪,洁白,美丽。 新年就快来了,一定又是新的开始。 小年夜之前,宋家的年货都已经置办齐全了。过年的气氛渐渐浓烈起来,一直到除夕夜,家里都是喜气洋洋的美好,和幸福。 不知不觉,除夕夜到来。宋织繁把张姨推出了厨房,一个人承包了包饺子的活儿。从和面,到调馅料,都是她一手完成的,从中午一直忙到下午,最初最后一步包饺子了。 拿起一张饺子皮,宋织繁小心翼翼的将馅料放在上面,一个个的捏出褶皱,完完整整的包好了一个。 一个又一个,一不小心,走了下神,有一个饺子漏了,宋织繁连忙去“抢救”,却没有成功,只能放弃。 准备丢进纸篓的时候,宋织繁瞥见了旁边摆着的一摞饺子皮,随手又拿了一张,将又包了一层,这样就不用浪费了啊。 宋织繁笑了一下,只可惜笑很快凝固在了脸上。 这个方法,还是他教给她的呢。 那年大四的寒假,她陪着江竹昀过年,两个人又穷又没什么特殊的手艺,只能在家包包饺子。江竹昀这个厨房杀手,就是来捣乱的,宋织繁犹记得,他包一个漏一个。还在那自作聪明的拿起另一张饺子皮,重复包裹,还邀功请赏,自我感觉良好。 想想,宋织繁不自觉的又笑了。 想起他,除了有痛苦,还有无尽的快乐。 宋织繁没再继续想下去,她也不敢再想下去,就想小时候吃的那些包着糖衣的药片,甜过之后,里面的苦让人咂舌。大过年的,她不想掉眼泪,她太怕又一次被记忆吞噬。 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了,一家人围在桌子前,吃的开心,热闹。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热闹异常。宋织繁有意无意会看两眼,再看看爸爸和弟弟的笑脸,觉得疲惫之余,有暖意在流淌。 城区不让私自放烟花,但是每到零点的时候,市政府会在人民广场发一些。 虽然只能隔着窗户,在高高的夜空里看见一两朵,却也足够欣喜。那大片大片的光影,绽放着,用尽一生的力气,只换来一两秒的绚烂,但值得。 宋织繁站在窗前,尽力望远望去。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新年了。 新年快乐,江竹昀。 宋织繁默默的在胸口念着那个一提起就会心潮澎湃的名字。压抑住了那些苦涩,难过。尽量将欢喜平静在心里。 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 同一个除夕夜,江竹昀还是站在江家的院子里,仰望着夜空。身边的家人都成双成对,只有他形单影只,背影很长,有些孤独。 手机里还是无数的祝福短信。江竹昀一一看过,还是有甄艺发来的,还是一句简单的新年快乐。不知不觉这句简单的新年快乐,说了这么多年。 江竹昀回了消息,合上手机。 “下雪了!”大哥家的孩子兴奋的叫着,拍着手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大嫂在一边小心的叮嘱,大哥在一边笑着注视。一家人,看起来和谐,甜蜜。 江竹昀跟着笑了。会有这么一天,他会遇见重新让他心动的人,一定会的。 一定会吧...... 难忘今宵又唱了起来,新年的第一天,来了。带着期待和希望来了。 小时候,总觉得过年是一件无比期待的事,压岁钱,新衣服,那些念念不忘的快乐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的淡了,心里的期待,慢慢的变了。 从前,我愿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我愿觅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愿随心而活,岁月皆可回首。 现在,我愿经年永去,回望不再悲伤。我愿心上之人,一世安好。我愿此生再无波澜,安稳平淡。 年,就这样过了...... 宋织繁的假期快到头了,看着洛舒发过来的三月份的行程表,她习以为常的回复,标注好,记录号,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出发。 昨天的元宵节欢欢乐乐的度过了。宋织繁将行李箱放在房间门口,去了爸爸的房间,正巧宋凌凡也在。 “爸,我明天就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让张姨给我打电话。”宋织繁挨着宋凌凡坐下来,叮嘱着。 “知道了,能有什么事。”宋父笑笑,脸色看起来很好。 宋织繁操心完爸爸,又开始操心宋凌凡,“还有你,赶紧安心下来找个女朋友。” “你弟弟我眼光这么高,是谁都能看上的嘛?”这几年,宋凌凡也变得油嘴滑舌,不仅长大成熟,也会在爸爸面前,逗趣开心。 宋织繁又板着脸教训了两句,三人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宋父才开口说有些头疼,想先睡了。 姐弟俩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宋织繁刚想开口让宋凌凡也早点休息,宋凌凡却先开了口,“姐,这些年,你辛苦了。” 宋织繁一愣,没太反应过来,三两秒后,浅浅的笑了笑,“早就不苦了,再过几年,等合同到期了,我就回来,安安心心的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 宋凌凡听着宋织繁的话,点点头,“到时候还得给我找个姐夫。”说完笑嘻嘻的赶紧飞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落跑的宋凌凡,宋织繁无奈的笑笑也回了自己房间。 这个年,她过得很开心。 明天再一睁开眼,就要开始新一年的工作了。经历了这么多,宋织繁终于感觉自己慢慢找回了当初从容的心态。 你看,一切不是都在往的好的方面在发展嘛。坐在书桌前,宋织繁又自然的打开了日记本,那个关于他的日记本。 她还是固执的写着,尽管她知道没有以后。 可反正他不会看到,就当自我安慰了吧。宋织繁一笔笔的记录着,像是在写一封冗长琐碎的信。 最后一句,写完了。白色的纸业上写着一行字:江竹昀,新的一年,你要好好的。我觉得我快放下你了,真的,写完这本我一定可以放下。 合上了笔记本,宋织繁关了灯,安稳的睡了。 角落里张牙舞爪的丑恶和艰难被黑夜遮住了狰狞的面貌,让人误以为生活即将变好。但是最让人深受的打击的永远是你快乐时猝不及防的一瓢冷水,也可能是狠狠一刀。 如果明天可以被提前预知,宋织繁可能会选择悲壮的死在今天,宁可死,也不想活。 第六十九章 吞噬和覆灭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宋织繁赶飞机起的很早,没有打扰张姨,自己去厨房随便吃了点饼干喝了点牛奶,带着行李箱,奔向机场,等着洛舒。 嘉艺娱乐的公司就在本市,洛舒的老家也和宋织繁一样,正好复工,一起出发。 等了不长时间,洛舒就来了,看到宋织繁的第一眼,就是远远的打量后由衷的感慨,“不错,身材没变。就怕你过个年吃胖了,还得花时间恢复身材。” 宋织繁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敢吗?你这一天三遍的发微信叮嘱我,我要是还胡吃海喝,怎么对得起您这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 “知道就好。”洛舒满意的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下个月的行程看了没?” “嗯,”宋织繁边说和洛舒登机,“以逆旅的宣传和发布会为重,其他的事都往后放一放。” “好。”洛舒和宋织繁边走边聊,上了飞机,没一会就要起飞了。 宋织繁从背包里掏出手机,长按了某个键,手机陷入了黑暗。顺着飞机小小的窗口,等看的见灯火依稀。天还是没有亮,黑色幕布一般的夜空没有星辰,看样子是乌云密布。 郊区的机场没什么居民区,所以亮着的只有两边的昏黄路灯,投影着孤单的光影。宋织繁又看了看,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需要好好工作,马上就要五年了,还有一半的时间,她就能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和最亲爱的爸爸,弟弟过平凡的日子了。那一天,梦中反复出现,就在远方,不会远了。 想着想着,宋织繁觉得复工之前的紧张和压迫,有了明显的缓解,至少没那么压抑和不悦了。起的早,困意轻易的袭来,宋织繁浅眠。 飞机缓缓的飞上了天空,这时的天已经灰蒙蒙的亮了,平稳的飞行中,宋织繁一直睡着。 天果然是阴了,好像看着还有点下雪的意思,但却一直没有落下来,只是乌云层层叠叠,好像几年都没洗澡的白色狮子狗,脏乱不堪。 飞到一半行程的时候,飞机颠簸了一下,宋织繁本来睡得还算是安稳,却一下惊醒过来,胸口喘的那口气在器官里梗了一下,没有透过来。不知怎么的,心脏的跳动骤然有点加快,心悸的不适感让宋织有些难受。 “怎么了?”洛舒正在一边看着杂志,看见宋织繁脸色难看,惊醒过来,递了瓶水过去,问道。 宋织繁接过水,深吸了两口气,缓解那突如其来的不适感,摇摇头,“可能刚才猛地颠簸了一下,心跳有点快。” 放下水,宋织繁透过窗口又朝外看去,外面,天亮了,只是白云的颜色她不是很喜欢。抚了抚胸口,又调整了一下呼吸,宋织繁勉强压下去了那异常额心跳。沉思了一会,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在闪现,怎么也挥散不去。 “还有多久到?”宋织繁有点不安的问道。 “还有一个小时。”洛舒看了眼手表。 宋织繁没再继续问,一个人靠在椅背上,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自己可能是怕了,经历过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后她变得有些小心,有些胆小了。 安慰了自己一阵宋织繁没了睡意,看了一会台本,飞机就落了地。 下了飞机,宋织繁案例上了公司安排的车,跟在洛舒的后面,一路微笑着打招呼走过。 车很快就驶离了飞机场,到了预定后的酒店,洛舒又嘱咐了一下明天的工作,回了自己的房间。宋织繁送洛舒离开,才想起背包里的手机,掏出来,开了机。 还没等她打开锁屏,熟悉的电话号码映入眼帘,是宋凌凡。 宋织繁顺手点了接听键,刚刚把电话凑到耳边,宋凌凡略带哭腔又焦急万分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入了宋织繁的耳朵,“姐,你怎么才开机,爸出事了,你快回来。” 晴天霹雳,这一句出事了,如同五年半前一样,毫无二般,带着坏消息独有的威慑力,让经历过千帆的心再一次天崩地裂。 只是这次,宋织繁硬生生的保持着冷静,多问了两句,“怎么了?你好好说。” “今天早晨,爸一直说头疼,以为是没休息好,就准备吃过早饭后再睡一会,结果还没走回卧室,爸就晕倒了。”宋凌凡到底是年纪还小,说话的口气带着掩饰不了的焦急和手足无措,“上午医生抢救的时候说是大面积脑梗,说......熬不了多久了.......” 宋织繁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叫熬不了多久了? 你这是开玩笑吗? 衣服来不及换,口罩帽子也没有戴,穿着一双拖鞋,宋织繁这次连行李都没收拾,冲出房门,疯狂的敲打着洛舒的房门,“舒儿,我爸爸出事了,让司机带我去机场,送我回去。” 宋织繁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除了说出来的话还算完整,整个人像是被肢解了一样,没了逻辑和章法,披散着头发,像个疯子。 “你先别急,我现在打电话,你去把帽子口罩戴上,我先帮你订机票,叔叔不会有事的啊。” 宋织繁机械的点点头,对,没事,就是会没事的。但她不知道,她心慌走神到把口罩都戴反了。 安慰的话其实说起来太容易,可是这世界上又何来感同身受。没人能明白爸爸对她的重要,她不知道如果爸爸这次真的出事,有任何意外,往后的日子她要怎么办?她不敢想,怕的快要死过去了。 五年半前,爸爸出车祸的时候,宋织繁的紧张无错,那种快要坠入深渊的恐惧又一次重现。时间过了那么久,她还是没什么长进,还是怕的五脏六腑都颤抖着,快要窒息。 几个小时等待,又是几个小时的飞行过程显得那样漫长。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又是新的一天。 宋织繁没有拿行李,除了脸被捂的严实,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宽松连衣裙,脚上的拖鞋也没有换。 宋织繁恨不能身上能长出一双翅膀,就飞过城市的马路,穿越人群,飞到爸爸身边。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肯定不会有事呀!之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宋织繁着次唯一的长进就是没有掉眼泪,不是她不想,是她根本哭不出来,她已经习惯带着面具的虚伪,再也没有当年的真性情,放肆的哭。 那种想哭哭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在鼻腔,胸腔都卡了一块特别大核桃一样,你干噎噎不出去来,褶皱坚硬的表皮摩擦着柔软的皮肉,愈加憋屈,甚至都透不过一丝丝的空气。 下了飞机,宋织繁再给宋凌凡打电话,已经是无人接听了。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更加明显。 快点到医院吧,快点吧。 宋织繁的手抓着车门的把手,十指攥紧,等,煎熬的等...... 老天爷,我求求你,所有不好的都报应在我身上吧,求你了。只要你让我爸爸没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哀求着,心里默默的哀求着,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轻描淡写,不重要,不重要...... 终于,医院到了,熟悉的大门映入眼帘,宋织繁冲下车,抛下.身后的洛舒,一个人拼了命的往大楼里冲。 八楼,对,是八楼。 只是,电梯迟迟没有下来。 宋织繁等不了了,她穿着那双拖鞋,像是疯了一样的,顺着楼梯往楼上冲,一步跨三阶,不停滞的往上冲。 她感觉不到累,她只是知道她在与时间赛跑,而且她输不起。 那楼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宋织繁冲到八楼的时候,膝盖一软,狠狠的磕在了台阶上,流了血,顺着继续奔跑的脚步往下淌。 到了,马上就要到了! 宋织繁刚刚有点松了一口的感觉,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了哭声,在一整个走廊,显得那样清晰。 脚步停住了,这飞奔了一路的脚步,此刻离终点只差几步之遥的时候停住了。不好的预感像是得到了证实,宋织繁好像傻掉了,那种剧烈的,巨大的恐惧和失措让她的大脑失去了支配肢体的能力,像被点了穴道,卡在了那。 哭声好熟悉,好像是张姨,还有凌凡。宋织繁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待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像是踩了强力胶,每一步的前进,都困难到无可想象。 病房里的光一点点映入眼帘,从黑暗的走廊里一路走过,看到那束光的时候,眼睛疼了一下。 远远的,宋织繁看见了白色的床单盖住了什么,好像是一个人。 那是什么? 宋织繁看见了一个瘦弱的黑色影子,裹挟着某些东西,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一双手伸了出来,带走了一些宋织繁看不太见的东西,然后回过头张扬的朝宋织繁笑了,是那种邪恶战胜正义,令人渗人的笑,带着骄傲,再勾勾手指,就摧毁掉了生命之神最后的光,宋织繁就站在那,想个小狗一样,双手作揖都得不到怜悯...... 第七十章 雪落下的声音 病房里的光变的模糊,又过了一会再次变得清晰。从门口投射出来,到达宋织繁的眼里。 屋子里那个黑影带着它的战力品,离开了。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悲哀和难以名状的忧伤。 宋织繁站在门口,直直的,久久的,没有离开,没有动,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世界陡然变得安静,空气的浮动缓慢,停滞。 那灯光打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眩晕感充斥着这个大脑,慢慢的变得剧烈无可忍受。 当耳边的声音再一次回响,那些哭喊声又一次刺痛耳膜的时候,脚下的步伐才开始缓缓的挪动,走进了病房。 宋凌凡哭的很难看,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看起来狼狈不堪,和五年半前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总以为经历了一些之后,我们会长大,会比以前坚强许多,强大许多。然而再强大,再坚强,面对挚爱的人的离去,所有的铠甲顷刻间就被击溃,那些悲伤轻而易举的就穿透了身体,到达你以为最隐秘的内心深处,撕裂你的血肉,直到迷糊不清,再也重塑不起来。 宋织繁看见了那张白色的床单下盖着的熟悉身形,她的手举在半空,久久的却没有落下来,停滞在那,带着颤抖。 这是...... 是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对吗? 宋织繁明知答案,却还是在心底问着,旁边的心电图已经走成了一条平稳的直线,毫无波澜,没有曲折,就像平行时空里陨落的一块巨石,下坠的线条不会飘忽不定,速度极快。 医生的解释在耳边响起,“病人突发性脑梗,没有抢救过来,请节哀。” 突发性脑梗? 宋织繁很努力的去接受这个信息,但是太困难了,她接受不了。 你知道那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吗?五年半前,宋织繁经历了一次,五年半后的今天她又经历了一次。只是这次天堂的门彻底关死了,她被顺手抛弃进了巨大无比的黑洞,一路下坠,怎么也停不下来。 空中的手终于落了下来,宋织繁掀开了白色的床单,慈祥熟悉的脸映入瞳孔,好像昨天晚上的笑还在嘴角,那一声声织繁,织繁,还犹在耳边。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一切都要好了吗? 宋织繁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醒不来,永远醒不来了。 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耳边的哭喊声愈演愈烈,宋织繁机械的回过头,看见了宋凌凡痛苦的表情,自己怎么也哭不出来,叫不出来。 过了很久,宋织繁的脑子里还是空白着,混乱着。她终于松开了那白色床单的一角,放佛是接受了命运最后的宣判,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目光呆滞,下意识的抱住了一边的宋凌凡,像安慰孩子一样,缓缓的拍打着他的背,机械,僵硬,却还是在撑着,没了别的举动。 凌晨两多钟的城市,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精彩的夜生活结束了,所有的繁华景象终于也都走向了寂静。只有天还是黑色的,模糊不清的流动着一些看不见的,可怕的线条。医院的走廊里漆黑一片,死神走过的轨迹满地狼藉,生的希望原来那样明媚,可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生命是那样脆弱,那样短暂。昨天还和蔼笑着的人,今天就冷冰冰的躺在了那,那双手再也不会有让人眷恋的温度,那双眼永远永远的闭上,再也不会张开了。 对,医学上称之为没有生命体征了。再说直白一点,就是死了,死了...... 眼前这个人的死亡,意味着宋织繁再也没有爸爸了。往后的岁月里,再也不会有人亲切的如同他一般摸着自己的头,关心,安慰。他那份永恒独一无二的爱永远留在了昨天,馈赠给了记忆。就好像独一无二的某一颗流星,划过了,陨落了,消失了,不见了。 宋织繁闭上了眼睛,搂着宋凌凡,没有哭,没有挣扎,放弃了挣扎,望着面前白色的一切,僵死在了原地。 —— “织繁,工作辛苦吗?” “不辛苦,挺好的。我明天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多注意身体。” “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我还得看着你家人,看凌凡娶老婆呢。” 宋织繁怪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点点头,“还得等着你的宝贝儿儿子给你生孙子。” “好好好。” 屋子里都是笑声,一遍遍的回荡...... —— 回忆靠的很近,却只能是回忆了,宋织繁感到胸腔里有滚烫灼.热的疼痛烧毁着最后的意志,昏暗的眩晕在大脑里打转,意识渐渐模糊,最后一撒手,彻底的失去掉了,重重的从沙发上滚过,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宋织繁好像睡着了,还做了很长很长的梦,走了一条很远很远的路。 从妈妈去世,她第一次躲在爸爸的怀里哭泣,一直往前,到成长路上爸爸给予的那些所有蹩脚的关心,慈祥的安慰,再到五年半前的那场车祸,五年半来的所有的艰辛。 最后落回到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沉寂...... 这一个梦,从头到尾,跨越了二十几年,飞快的走过了时光里所有的深深浅浅,宋织繁站在一道门前,远远的看见了爸爸的背影。爸爸转过头,朝她笑了,似乎还说了一些鼓励她的话,宋织繁刚想冲上前,爸爸已经转身离开了。她拼了命的往前跑,想要追上,可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背影消失掉了,宋织繁终于醒了过来。 躺在病床,吊着点滴,宋织繁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一时失去了所有记忆,废了好大劲儿,她才想起昏过去之前所发生的事。 “姐,你醒了。”宋凌凡进来了,没再继续哭。 宋织繁微微转过头,清楚的看见了弟弟眼底压抑着的痛苦。她努了努力,微微撑起了身体,张了张口,喉咙有干裂撕破的疼,“没事。” 宋织繁又吸了两口空气,恢复了一些些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做什么,“爸爸的葬礼,我来安排。” 宋凌凡抬起眼睛看着宋织繁,有点担心,有点疑惑,似乎没有想到宋织繁会这么冷静,像是......像是傻掉了一样。 “姐,”宋凌凡还想说什么,被宋织繁打断了。 “没事,我再休息一天,你去歇会吧,剩下的明天我来处理。” 宋织繁脸色很白,嘴唇干的有点裂开了,可却没有流血,只有些单薄的皮肤翘了起来。眼睛里没有红血丝,没有光亮,除了黑色的眼仁儿什么也没有了,目光射出了窗外。 宋凌凡没有再说话,他能感受到姐姐的悲伤。只是那种悲伤带来更多的不是疼痛和挣扎,是麻木和坠落。 病房的门被关了起来,宋织繁躺回了床上,眼睛里,没有眼泪。瞳孔的深处有外面亮起来的正午阳光,温暖,明亮。 如潮水般的回忆,已经退去了。大脑里记忆的沙滩上,什么也没有了,滚烫的阳光热辣辣的烤着那些砂砾,风干掉了最后一丝丝空气里的潮湿。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都破碎掉了,什么用都没有了。 放弃的梦想,厌憎却还要过的生活,逼迫着长出的铠甲,还有那份她最割舍不下,却还是牺牲掉了的爱情,现在变得没有了任何意义。 宋织繁一直望着窗外,目不转睛,感受不到心里有任何的情绪,如同死灰一般。在这冬日里被寒冷的西北风埋没,掩盖。 窗外的光慢慢的熄灭,消失,散去。黑夜准时到来,降落在人间,月光像是掉落在人间的天使,纯白美丽。 睡吧,趁着夜很深,天还没亮。 无需带上面具,没必要装着坚强,不会有人笑话,不需要处理许多的事情,不用去面对悲伤,睡一觉,就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宋织繁终于闭上了酸疼的眼睛,睡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一直在梦里留存,只是这次的梦里混乱不堪,再也没有爸爸了,属于过去的温暖,太吝啬,一点也不留存给现在。那,就不要了吧,反正现在心也死了,什么也不需要了。 明天还是要来到,醒过来之后,又要继续被迫着往前的走了。 很久之前,宋织繁记得自己看过一句话,“没有谁能毫不妥协的活得轻松,痛苦从都是一击命中。” 是啊,命运之神,好像特别清楚每一个人的世界。它只喜欢毁掉那些的人们在乎的东西,从不失手,以此为乐,特别有成就感。摧毁掉之后,还不忘留下一个不屑,骄傲,甚至得意的眼神,没有罪恶感的离开。 不知不觉,外面下起了雪。一片片的,纷纷扬扬的在整个世界里。病房黑暗,只有窗外那一点点的光能照进来...... 我本不喜雪, 亦厌夜, 却又得了这入夜又下雪, 找不到催眠的方式, 于是,闭着眼睛, 装着沉睡, 悉听黑夜里雪落下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所谓活着 宋织繁停了所有的工作,逆旅的发布会也因此往后推了很久。带着宋凌凡回了家,就开始机械的准备着葬礼的一切事宜。 琐碎,杂乱。宋织繁像是丢失了喜悲的能力,处理着,解决着一切的事情,很少再说一句话,每天只是喝一碗粥,连水都很少喝。一有时间就只是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双眼空洞的往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二月已经过去了,一转眼三月也已经过半了。出殡的那天,天气预报明明说是会下雨,可整整一天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像是故意做出的讽刺一般。 阳光从头顶落下,宋织繁穿着黑色的长裙,站在殡仪馆的门口,平视着前方,感受着太阳的温度,每来一个人,她就站在门口弯一下腰,也不说话。 外面公司已经安排好,不会有媒体进来。宋织繁就站在那,对来往的亲人朋友致礼。 快要结束了,天隐隐的暗了下来,宋织繁已经站了整整一天,一动未动。当再缓过神来,慢慢的挪动脚步的时候,抽筋儿了的麻木感让她趔趄了一下,然后被人扶了一下。 “小心点。” 宋织繁抬起眼睛,看见的是初子喻。 心稍微快速跳了两下,宋织繁勉强着从嘴角扯出来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初子喻没答,心疼的摸了摸宋织繁额头上的细汗,透过那憔悴的眼眸里,初子喻看见了从不曾看见的卑微和无助。记忆里最明媚跳脱的女孩,如何演变成现在眼前这个执拗落魄的模样,初子喻不知道,也无从知道,只是心里隐隐的疼。 葬礼结束了,最后的答谢宴宋织繁再无力去参加,带上口罩帽子和初子喻一起坐车回了家。 家里,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陈列的家具摆放规矩,和一个月前一样。窗子上的红色窗花因为丧事被撕掉了,床单和茶几上的桌布都是简单的黑白色,宋织繁穿着那件黑色蕾丝长裙,站在客厅,很贴合背景。 倒了杯水,递给初子喻,宋织繁安静的坐在了对面,又开始了沉默。更确切的说,是一种像是丢了魂魄的傀儡一样,木讷,傻傻的。 “小花,叔叔去世了,你还有凌凡呢。”初子喻尝试着安慰宋织繁。 宋织繁听力很好的样子,听完初子喻的话,沉默着听话的点头,喃喃自语的样子,“嗯,还有凌凡。” 初子喻再也找不到话来说,她凑近宋织繁,缓缓的将她抱在怀里,过了一会,才忽然心疼的开口,“小花,你别这样,难受的话,你哭一会。” 宋织繁被初子喻抱在怀里,身上有暖暖的温度可却怎么也到不了心里,那贮存在心底里最深的寒冰,化不开,消失不掉。 宋织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不希望让坏情绪主导自己,吞噬了自己,埋藏的最深的痛苦,现在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了。 双眼的目光笔直望向窗外,没有抬起手去回抱初子喻。过了很久,才歪了歪头,躲进了初子喻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满满的疲惫感和困倦感。 初子喻抱着怀里宋织繁,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宋织繁微皱的眉头,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父亲的后事都安排完了,初子喻陪了宋织繁两天,可却不见宋织繁的心情有转好的迹象。 宋父离开的的事,对外界是保密状态的,所以宋织繁没有太多时间的修整。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了,顶多过了这个月,四月她就又要马不停蹄的复工,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夜深了,宋织繁和初子喻躺在同一张床上,准备入睡。 “子喻,我没事了,明天我送你回去吧。”宋织繁忽然冒出来一句呼,平静得如同沉落在湖底里的巨石。 初子喻想了一会,才开了口,“我带你一起回去吧,回咱们学校转转,好不好?” 宋织繁没有料到初子喻会忽然提到回学校的事,三两秒之后,没想到怎么会到。 “就这么定了,思思也从国外回来了,让她请我们吃好吃的。”初子喻亲昵的挽着宋织繁的胳膊,口气轻快,闭上了眼睛。 宋织繁躲在被子里,握着初子喻的手,有暖暖的感觉。只是身体里的悲伤好像积攒了太久了,外面被封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找不到出口去发泄,去流淌掉那些悲伤。 三月的夜晚,有风吹过,凉飕飕的。 a市下起了雨。 江竹昀站在窗台前,望着外面一颗颗雨点,心里纠结着。娱乐圈里已经一个月没有宋织繁的消息了。经纪公司声称是身体不适,需要调养。 生了什么病?严重吗?不自觉的,那份莫名的担心在钻着空子,往外冒。分开了是一会,惦不惦记是另一回事。 江竹昀觉得自己像是个矛盾体,爱与不爱,关心与不关心,每一步都需要反复的思考,踟蹰半天,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做不出来决定。 他已经再也没有身份去关心她了。她好像也不太需要自己的关心吧。 江竹昀举起手边的红酒,喝了很大一口,那种伴着苦涩的甜在口腔里荡漾开来,咽了下去之后,味道经久不散。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难得春天里会有这么场大雨,噼里啪啦的雨点往下掉,润物有声,一直在天地间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 坐上了去往a市的飞机,宋织繁一路上都望着窗外,看着缠绕着机翼的白云,一片片的,随着飞机的飞行往后不停的倒退。 “小花,不然你睡一小会吧。”初子喻看着宋织繁清瘦了许多的侧脸,担心的问。 宋织繁摇摇头,靠着座椅的枕头,沉默着等候飞机落地。 下了飞机,初子喻叫了车,带着宋织繁回了自己的家,“小耳朵送到奶奶家玩去了,言师兄在邻省有个会谈,这两天都不在家。就我们俩个,可以随便玩。” 宋织繁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子喻。” “不麻烦。”初子喻笑了,看着宋织繁仍是兴致不高却努力在隐忍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下午,我带你回咱们学校走走,现在鹤鸣湖上建了小桥,可美了。” “嗯,好。”宋织繁尽量表现出一幅开心的样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对她好的人,她尽可能的忍着,装着。 快要四月的天开始转暖,鹤鸣湖的水缓缓的流动,有微风吹动起风衣的衣角,宋织繁走在小桥上,慢慢的挪动步伐,看着眼前熟悉的校园,僵硬的心绑着石头,跳的缓慢。 周围来往的少年少女,青春逼人,喜气洋洋,带着二十岁独有的那份自信和阳光,走到哪里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用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被清脆的女生打断,宋织繁回过头,看见了一个执拗的少女,踮起脚尖,迅速飞快的亲了一下对面男孩的脸。 宋织繁默默的看着,然后难得的笑了。 年少的时候,真好。 她记得,记得她第一次亲吻江竹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下午。那时,云很淡,风很轻,年少的我们站在一起,无需开口,眼里就能装下星辰大海。 宋织繁带着口罩,透过墨镜,看着那些曲折的小路,林荫下散碎的树影,一切都如当初一样,可那些熟悉的心跳,简单的快乐,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马上就要四月了,距离她毕业,快整整六年了。她和江竹昀分手,也要六年了。 走在熟悉的校园里,宋织繁又一次想起了他,在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 是,当那些绝望的悲伤每一次朝她侵袭过来,快要淹没她的时候,那个有着桃花眼的少年永远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脑海里。 很奇怪吧,宋织繁也觉得很奇怪。 走着,走着,走到了大礼堂外面的小树林。宋织繁站在原地,看着那片空地,似乎一瞬间就穿越回到了大三那年的迎新晚会,江竹昀俗套垃圾的搭讪又一次重现在眼前。 你看,少女的眼神有多嫌弃,少年的口气有多轻佻。天上有星空,地上有鲜花。怎么看,那时的我们,都如此的美。 当初放弃了你,选择了爸爸,伤害了你。江竹昀,你看,报应来了,我最后还是失去了我最爱的亲人,也丢了你,是我活该了,宋织繁忽然冷冷的笑了,那种对亲人的思念已经折磨到她快要精神崩溃了,如今回忆再一次涌来,美好又顷刻间支离破碎,爱情,亲情都离我而去了,以后,这茫茫天地间,就只剩下我...... 宋织繁笑了,嘲讽着最孤单的自己,觉得活着的意义有点飘渺了。什么叫活着,会笑,会哭,是活着。会疼会难受是活着。有喜悲,有情绪的浮动事活着。 现在的我,连活着都称不上了,我只能说我在喘着气,心在跳着,脉搏还在涌动包裹着坚冰,沉重,快要停止,快要死去...... 第七十二章 原来伤疤没有好 在学校走走逛逛了整整一个下午,天暗淡下来的时候,初子喻才试探着开口,“我叫思思和艺儿,咱们四个一起吃晚饭?” 宋织繁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停顿了很久,摇摇头,“别打扰她们了。子喻,陪我去喝点酒吧。” “好啊。”初子喻听到喝酒并没有诧异,笑着点点头,挽起宋织繁的胳膊,“你想去哪我陪你。” 初子喻说的很真诚,眉间的温柔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宋织繁微微侧过头,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酒吧的包间里,宋织繁终于摘下了口罩,帽子。自从成为了公众人物,进了娱乐圈,宋织繁再也没有这么放肆过。别说去酒吧,就连喝酒都是极少有的事情。 此时此刻,头顶的灯光幻彩迷离,很暗很暗。桌上摆着几瓶酒,还有几个精致玻璃杯,旁边有水果。 初子喻小心翼翼的倒了半杯,递给宋织繁,也不知道说什么。 谁知道,宋织繁忽然笑了,转过头来,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子喻,你不用照顾我的情绪,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你放心,过了今天,我就好了。”说完,硬是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的很大声。 初子喻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去摸了摸宋织繁的脸,“小花,你别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宋织繁抿了抿嘴唇,还是那样笑着,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悲壮都留在了心里,无法对别人将,无法发泄,只能用笑来填充那些缺失的情绪。 喝干了手里的半杯酒,宋织繁咽了咽口水,将手边的酒瓶拿了过来,再也懒得去倒酒,对着酒瓶,灌了下去。 初子喻没有伸手去阻拦。这些年,宋织繁过得很苦,她知道。六年前在医院那个哭着对她说自己对不起江竹昀的少女,经历了那么沉浮,最终还是没能留住自己挚爱的亲人。 那种痛苦,没人能感同身受。只有真正见过最黑暗的天空的人,才能有放弃挣扎的无助,有压抑住所有情绪的能力,以及孤军奋战,独自承受一切的勇气和习惯。 小时候总是不能明白,酒的味道那么苦,那么辣,怎么会有人喜欢喝呢?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喜欢的不是酒本身,是喝酒的过程。一杯杯的烈酒下去的时候,你和你的身体在不断的冲突,咽下去的那一刻,两者最终和解,永远的沉淀了下去。 那些爱过的,痛过的,拥有过的,失去过的,都一去不返,到头来,你要和自己和解,也只能和自己和解。 喝了好多酒,宋织繁的意识变得模糊,却还是固执的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能把它看穿,然后漏下来一缕天堂遗落的阳光一样。 “小花,别喝了,我带你回去吧。”初子喻终于开口,扶起一边迷糊的宋织繁。 宋织繁摇摇头,擦了擦嘴角,歪过头,显然一副醉了的模样。她看着初子喻,认真的问着,“子喻,我是不是比上学的时候丑了?” “没有,你一直都特别好看。” “是吗?”宋织繁忽然委屈了起来,“可是我觉得,我现在特别丑,哪里都不好。爸爸也没有了,他我也弄丢了。”边说,宋织繁边看着手机的那个熟悉的号码。仅仅是看着,不能拨出去。 初子喻当然知道宋织繁口中的他是谁。宋织繁有多爱江竹昀,她知道。 “我知道,路是我自己选的。”宋织繁说完这句话,再也不吭声了。因为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去提起,伤害了他,又坐在这里缅怀他,在最痛苦的时候等待着他的救赎。 凭什么啊? 如此,活像个不知廉耻的垃圾一样,令人憎恶。 宋织繁靠在沙发上,累的瘫在那,闭上了眼睛,绝望的沉睡过去,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空气,安静了下来,酒吧的周围好像不再吵闹。宋织繁很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发生了什么,却实在是太困,太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一下。就沉睡在了这个黑暗的夜里,伴着悲伤,同眠。 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外面的夜是深沉的黑色。 星月居的音乐喷泉刚刚停息。江竹昀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工作,带着满身的疲惫休息的时候,手机响了。 “初师妹,这么晚了有事?”江竹昀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接了起来。 初子喻看了一眼沙发上沉睡了的宋织繁,犹豫了一下,“江师兄,我现在和小花在一起。”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张口,平静的说,“哦,有什么事吗?” “小花心情不太好,有点喝多了。”初子喻没有明说,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那我叫车带你们回去吧。”江竹昀的心很冷,固执着不肯听下去,也不想再沾染上和宋织繁有关的任何事情。 “她爸爸去世了。”初子喻知道江竹昀就要挂电话了,言简意赅的吐出了这一句话,便沉默了。 去世了?江竹昀的心脏猛的一滞,许久才反应过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等待着电话那边能有声音再响起。 初子喻看着沙发上的宋织繁,作为一个局外人,亦能深刻的体会到她的痛苦,“江师兄,你来吧,带小花回去吧。” 带她回去吧。这句话像是戳在了江竹昀的心窝上,好难受好难受。哽咽在心里的话很久之后终于问出了口,“你们在哪?” —— 城市的夜又深了几分,但路上的车很多,有些拥堵。江竹昀坐在车里,心深似海。 酒吧的包间里,宋织繁迷糊着终于醒了过来,看着坐在对面的初子喻,“子喻,我们回去吧。” “再待一会吧。”初子喻笑着看着宋织繁,有揉了揉她的长发,不做解释,“我去吧台买点东西,买完回来我们就走。” 宋织繁听话的点点头,看着初子喻出了门。自己有打开了一瓶酒,没节制的往口里灌。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宋织繁没有抬头,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帽子,口罩,“你回来了,我们走吧。” 没有回应,宋织繁从地上站起来,抬起头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 对面的人长身而立,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穿着白衣黑裤,沉静着一双眼眸,望着宋织繁,没有表情,像是画中的人一样。 宋织繁的站在那,目不转睛的望着,晃了晃头,才发现不知幻觉,也不是梦,江竹昀就站对面。 反应过来后,宋织繁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擦干了嘴角的酒,捋了捋散乱不堪的头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丑陋。酒精的作用涌上头,宋织繁笑着,露出了牙齿,看着江竹昀,却委屈的像个孩子,又有点精神恍惚,如同一个醉酒的疯子。 江竹昀的眼里投影着宋织繁笑着的样子。只是笑了没多会,那张美丽的脸庞裂开了缝隙,一点点的碎了,落在了地上,被一种难受的表情取代,最后演变成了哭泣,再然后,撑不住了,整个人弯下了腰,蹲在地上。 这六年,除了拍戏,宋织繁再也没有当着任何人面哭过。包括那天爸爸离开的晚上,她也没有。 哭泣的感觉,久违了...... 一串串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的从精致的脸上掉落,一颗接着一颗。压抑的哭声逐渐变成了痛苦的哭喊,像是被遗忘了小孩子,偏执,委屈的大叫,希望能得到爱的抱抱。 江竹昀看着宋织繁,仍旧是面无表情,心里却不再是小风小浪,那艘平衡得还不错的船,忽然之间,倾翻了,心疼的触感蔓延开来,随着巨大的波涛冲上岸来,淹没了所有自以为坚固的心里防堤。 江竹昀走了过去,缓缓的抬起手,想要拍一拍宋织繁的肩,可最终没有落下来,只是选在了半空中,放不下来。 酒吧的光很乱很暗,不太能看清每一颗眼泪的去处,模糊不清的在脸上,随便爬行。 那场痛哭,像是隐忍了很久的洪水,终于逢了一场大雨,顺着天上空的风一起掉落,凶猛的冲破了这一路所有的栏杆,到达人间。宋织繁哭的昏天暗地,就好像不再有明天了一样。 爸爸死了,真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卡在胸腔鼻腔里的那个巨大的核桃,终于被抽了出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宋织繁抬起头,只能瞧得见满眼模糊里,有当初那个少年弯着腰,悬着手样子。 宋织繁不敢上前,只敢看着。下一秒,被坚实的臂膀抱在了怀里。再下一秒,泪水打湿了衣服,在肩头留下的湿漉漉的痕迹。 江竹昀又一次失去了自控的能力,抱着怀里瘦的厉害,哭的泣不成声的人,卸掉了一身的伪装。 从小一直以为,每个人都不是个好了伤疤就能忘了疼的人,因为毕竟吃一堑要长一智,同一个坑,决不能摔两次。 现在明白,能牵动你情绪,被你视作生命的人,她给的疼有多厉害,忘得就多快。 或者,也可能,伤疤一直都没好,只是被时光的白纱布潦草的包裹,依旧鲜血淋漓,等待救赎。 第七十三章 只要你好 泪水一点点的往外流淌,滴滴答答的沾湿了棉布衬衫。宋织繁像是在苦海里漂浮了很久,快要溺死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块浮木,紧紧的保住,再也撒不开手。 江竹昀抱着她,微微用了些力气,似乎只有那种有点快要窒息的感受在身体浮沉,才会让人感到安心。 宋织繁哭的泣不成声,酒精的作用越发的厉害,整个人晕乎乎的,靠在江竹昀的怀里,用眼泪叙述着那些痛苦。 “走吧,我带你回家。”江竹昀的手臂上搭着宋织繁柔顺的长发,乌黑的一片,有轻柔的触感。 宋织繁听懂了江竹昀口中说出来的话,终于停止了哭泣,带着眼泪,看向他。那双眼睛里带着不太敢相信的意味和难掩期待,挂着还未落下来的泪珠,半跪着抓着江竹昀的手臂,抬着头,没有说话。 我带你回家,回家。 眼前这个男人眉眼坚定,带着宋织繁无法抗拒的温柔,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一点点的擦干了眼角残留的眼泪,“别哭了。” 江竹昀拿起茶几上的帽子和口罩,小心翼翼给宋织繁戴上,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带着她走出了酒吧的门,上了车。 车里的温度很高,宋织繁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垂着眼睛,看着脚尖,头晕的厉害。 江竹昀插.入了钥匙,问也没有问,一脚油门,就带着宋织繁回了星月居。 星月居的安保工作很好,一般也是进不来记者和狗仔的。江竹昀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带着宋织繁上了电梯,回了自己的家。 开了灯,屋子里的亮了起来,宋织繁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眼睛,被酒精刺激得有点迷糊,但还尚存意识,只是有些幼稚样子。 “我去倒杯水。” 宋织繁乖乖的点头,也不伸手去阻拦,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安安静静的等,等着等着一歪过头就睡着了。 江竹昀回来看见沙发上头发散乱,满脸疲惫的宋织繁,站在了原地,陷入了沉思。 许久,才挪动了脚步,凑到了宋织繁的身边,“去床上睡。” 宋织繁睡得不安稳,一叫就起来了,她眨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收起脸上一些不太好看的表情,摇摇头,“我,先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却站不稳,要摔跤。 被人扶了一下,宋织繁被按在了沙发上。 江竹昀胸口莫名的燃起了一股火气,他能看的出来宋织繁很难过,只是这么难过,为什么还有装下去?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是吗? 江竹昀忽然没了耐心,把宋织繁扣在沙发上,有些怒了的样子,桃花眼里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到底想干什么?” 六年前,你说离开就离开,六年后,你哭的一塌糊涂。我努力调整的情绪,总是被你轻而易举的搅乱,宋织繁,你到底要什么? 宋织繁被江竹昀这突入起来的愤怒吓到了,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就在眼前,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触摸了两下。桃花眼还是桃花眼,岁月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眼底有些东西沉淀了下去。 我的少年,好像还是那样好看,只是过了今晚,不出意外,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宋织繁的脑袋轰鸣的厉害,毕竟喝了很多酒,那些不好的情绪最终都没能忍住全部毫无保留的涌现。 爸爸离开的悲伤在她最爱的面前,她装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这一次,不再汹涌,只是一颗颗的往外滚落,无声无息。 江竹昀看着身下的宋织繁,热了又冷的心再一次疼到融化,宋织繁,爱上你,我他妈就是活该。 “别哭了,我求了。”江竹昀不知道这六年宋织繁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如今这样脆弱,失意的模样。只是看着她哭的模样,江竹昀觉得一整颗心,像是快要死去了一般,只能带着哀求,为自己哀求,别哭了,求你了。 放下了手臂,江竹昀有些颓废站起身去了阳台,不再说话,房间了没有了一丝声息。 已经是凌晨了,宋织繁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累了,借着酒醉的困意,睡着了。 江竹昀回过身来,缓慢的走到了宋织繁的身边,将她抱了起来,去了卧室,盖好了被子。 转身离开的时候,江竹昀的余光里,有宋织繁美丽的样子。停住了脚步,江竹昀缓缓的弯下腰,注视着床上睡着了人。 那种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心疼,重新出现。麻木了太久的心脏好像重新开始了不安的躁动,在这个黑夜里,崛起,又覆灭。 夜,越来越深,小区里的路灯一直亮着,映射着江竹昀站在阳台上的身影,长长的,投射在地板上。 已经凌晨两点了,江竹昀想了很久,没能忍住,拨通了初子喻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后,电话竟然通了,初子喻似乎是料到了江竹昀会打电话来,躺在床上,平静的说了两句,“江师兄,小花她这六年过的很辛苦。当初和你分手,也有她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既然也惦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平心静气,自己去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江竹昀握着电话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回答,很久才从嗓子眼里说出了一句谢谢,挂了电话,继续站在了卧室的阳台上,不肯回头去看看身后的人,心里翻江倒海,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一个小时,凌晨三点钟,天还是黑色,见不到亮光,没有黎明破晓的颜色。 江竹昀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直到,身后屋子里那张床上的人动了动,醒了过来。 睡了两个小时,酒好像清醒了不少,宋织繁看见外面的阳台上的背影,动作停滞了一会,然后下了床,慢慢的靠近了那个背影。 “今天麻烦江总了,不好意思,我自己先回去了。”宋织繁不知道该干什么,脑袋混乱的厉害,她不敢去面对江竹昀,她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外面下雨了。”江竹昀开口,“先别走了。” 宋织繁本能的想拒绝,却被江竹昀的话打断,“织繁,六年了,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手?” 宋织繁的背一僵,目光落在了地板上,头微微的垂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当初不是说的很清楚嘛,干嘛非要再问一遍。” “你觉得,看到今天的你之后,我还会相信吗?”江竹昀哑然失笑。 宋织繁沉默了,光着脚站在原地,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渐渐冰冷,心里沉积了很久的秘密,被曝光了出来,只是还带着一层一眼就能望穿的薄纱,宋织繁固执着不愿意摘下来。 不知思量了有多久,宋织繁好像也没经历多少的心里斗争,转过身,也走到了阳台上,两手搭在栏杆上,像是无力挣扎的一直飞蛾,“非要说出来,有什么用啊。” “可是我想知道。”江竹昀没有去看宋织繁,望着楼下的灯火,执着的问着。 说,就说吧。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听起来也不过就是一段有点悲伤的回忆,一些无可挽回的遗憾。唏嘘,难受了一阵也就过去了,总比一直梗在心里强百倍吧。 “那你非要知道,我就说说。其实,就是我们家那个时候公司破产了,我爸爸出了车祸,欠了点钱。我弟弟那个时候要考大学,我得赚钱,所有不能和你创业了。”宋织繁说的轻描淡写,那样子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淡琐碎的事一样,“嗯,就这么简单,没了。” 破产?车祸? 这些电视剧上狗血剧情竟然在旁边这个女孩的身上演。江竹昀的心抽搐了一下,极力压制了心里痛楚,“然后呢?你为什么进娱乐圈?” “然后?”宋织繁慢慢的回忆起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然后平静的笑了,“然后,我爸爸心脏病发作要做手术,需要钱,我没有办法,就当了练习生。你那个时候说得对,为了钱,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时当初江竹昀在酒吧面前用来讽刺宋织繁的话,没想到她记了这么多年。江竹昀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那种惊讶,那种后湖,以及那种心疼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那些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她说起来的样子是那么轻松,就好像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没什么的,江竹昀,你就当我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吧。你说以前的我多骄傲啊,怎么可能让你看见那么狼狈的我呢?”说着,说着,宋织繁的眼泪砸了下来,却还是笑着在说。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只是不想拉着你放弃梦想,不想你陪我一起养家还债。多简单的理由啊,我想要就是你能实现梦想,能成为想成为的人。 其实,就是......就是想你好,没有别的意思。 第七十四章 那你呢,你好吗? 江竹昀听着宋织繁的话,双手渐渐用力的握紧了栏杆,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表情细微的变化不易察觉。 是,她从前是个万般骄傲的人。可是,娱乐圈那么难,这个骄傲的女孩赤手空拳的进去,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父亲重病,家里破产,这个骄傲的女孩只身一人撑起一个家,一定很难吧。江竹昀只要一想到这些,整颗心脏就翻江倒海的疼,不停息的疼。 “你看,现在你过得很好,我......过的,也还不错。”宋织繁憋屈了六年,那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却没有难忍的疼,只是有轻松感袭来,再然后,负罪感消失,肩头的重担被卸了下来。 很好? 你好吗? 江竹昀觉得耳膜传来的那句话,像是戳在了心上的一把刀,忍不住了。 江竹昀猛的转过身,靠近了宋织繁,抱住了她的头,明明气得不行,却憋着劲儿,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宋织繁,你过得,真的好吗?” 日思夜想的近在眼前,宋织繁却没有勇气再说一句话了,她看着江竹昀,像是要看穿他一样,望见了眸低的最深处。 对视的短短几秒了,江竹昀终于能再一次清晰的看见宋织繁的眸子。那双眼睛的弧度弯弯的,和六年一样,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美,真的美。江竹昀抽出一只手,想去摸一摸宋织繁的脸,却在快要触摸到的时候,停住了。 颤抖着,江竹昀的手悬在半空中,那种快要窒息了一般的疼痛让大脑控制躯体变得困难。 那张脸,是那样熟悉,尽管时隔六年再靠近,还是亲切,牵动着心跳。江竹昀快要疯了,连着喘气的声音都变得粗了起来,鼻子里有微微酸痛的感觉在游.走,氤氲着眼前模糊的水汽,抖动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久久听不到回答,江竹昀快要炸掉了,又一次重复,音调变高,成了质问的模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织繁,你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特别伟大,是不是?”江竹昀的手放回了宋织繁的脖颈间,不肯松开,像个睚眦必报的幼稚小孩,“你凭什么自以为是觉得是为了我好啊,啊?” 宋织繁看着眼前表情逐渐狰狞的江竹昀,久久的凝望着,看不出心里的所想,只是目光里有数不清的忧伤,如水一样的忧伤。 啪嗒,一颗眼泪掉在了江竹昀的手臂上,宋织繁的没有闭眼睛,只是眼泪太多,眼眶没圈住,才不听话的跑出来了。 那滴眼泪,看不见,但落在手臂上,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江竹昀忽然想是被眼泪触动了开关,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愤怒,双臂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惊慌失措,来回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一阵。 宋织繁又哭了,真的忍不了。因为有太多的东西在心底里积攒着,久未见天日,太渴望挣脱牢笼,给心灵一个出口。 夜色是那样深沉,好像连同着天上的云朵快要坠落下来一样。 下雨了,很小的雨。 宋织繁站在原地,皮肤被雨丝一寸寸的打湿,微微的有些凉意。很久之后,对面的人上前两步,紧紧的保住了她。 那个怀抱,真暖啊,宋织繁躲在里面,感觉凉意慢慢的被驱散,那人埋在自己的颈间,呼吸着。那双手轻轻的抱着自己的头,一下下的触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渴求太久得不到的温柔终于降落了,她丢盔卸甲,缓缓的抬起了手臂,保住了那人的腰,轻轻念了一句对不起,闭上了眼。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周围的世界很安静,空气里的尘埃伴着雨滴落了下去,找寻不到浮动的轨迹。 江竹昀久久翻涌的心终于停下来了,他累了,宋织繁也累了。他耿耿于怀六年依旧深爱的女孩,竟背负了那么多。直到,今天才他知道,可他已经错过了,错过了她最难的六年。 江竹昀抱着宋织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哭了,各种原因都有,痛,悔,苦,酸,五味杂陈,却独独没有甜。 他承认了,这六年,他从没有放下宋织繁,心头最纯洁的血液里涌动的还是她。 她也承认了,这六年,她还是惦记着江竹昀,大脑最深处的血管里留存的还是他。 只是,好像有点晚了,六年都过去了,我们除了抱头痛哭,还能做些什么?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 次日,没有阳光,雨一直在下,又是阴雨天,左膝盖旧伤隐隐的疼痛在作祟,宋织繁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环视了一下卧室的周围,没有人。 稍微用手捋了捋头发,从床上下来。双脚落地用力的那一刻,膝盖的疼痛感再所难免,只是还不算严重,忍得了。 宋织繁出了卧室,在客厅也没看见江竹昀,也不方便乱走,只好一个人坐在客厅,安安静静的等着。 没一会,江竹昀从厨房里出来,看了一眼宋织繁,笑了笑,口气平静,“来餐厅吃饭吧。” 宋织繁没有拒绝,跟在江竹昀的身后,去了餐厅。一进去,就看见了餐桌上精致的早点。 看宋织繁愣在原地,没有动,江竹昀开口解释,“这么多年一个人,做饭早就学会。” 宋织繁偷偷的看了一眼江竹昀,眼前的人眉眼依旧如故,但是着实少了几天少年浮动的流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经沉淀,收敛锋芒的微光。 确实,江竹昀的厨艺长了不少,宋织繁喝着碗里的粥,心里暗暗感叹。看来,分开的这么长时间里,彼此的变化都很大。 宋织繁喝完了手里那碗粥的最后一勺,却找不纸巾,来回看了一圈,又不好意思问。 江竹昀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看了一眼对面坐着宋织繁,从餐桌的抽屉里掏出了一张纸巾,却没有递给她,只是很自然的直接用纸巾帮宋织繁擦干净了嘴巴。 宋织繁下意识的往后闪躲了一下,但没能躲得开,只能老老实实坐着。 江竹昀放下纸巾,又继续低着头吃起了三明治,也不说话,也不看宋织繁。 “我吃完了,我先......”宋织繁正想说离开,却被江竹昀打断了话。 “中午想吃什么?”江竹昀一点机会也不给宋织繁留,“家里还有点肉和菜,柜子里有一袋面粉,包饺子,可以吗?” “啊?” “不行?” “不是,可以。”宋织繁还想继续说下去,又一次被江竹昀打断了。 “那我吃完去和面。” 宋织繁看着举止没有任何异常的江竹昀,皱了皱眉,沉默了很久,看着江竹昀吃完了面前的所有东西,才开口,“我该走了。” “去哪?”江竹昀挑了挑眉毛,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心的看向了宋织繁,那目光有点犀利。 宋织繁一时语塞,也没有想到去哪,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待在这儿。 “哪都不许去。”江竹昀重新忙活起了手上的动作,口气里带着强烈的束缚,像是命令一样。 “为什么?” “因为从今天开始,你还是我女朋友。”江竹昀收拾干净了餐桌上的东西,端着盘子,往厨房走去。 “别闹了。”宋织繁听了江竹昀的话,心颤了一下,随即又平复了下来。 我和你错过的年岁,那么长,长到你和我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了。哪里还存在什么重新来过的可能。 “你觉得我像和你闹的样子吗?”江竹昀回过头,看了一眼宋织繁,目光里的光线笔直,很认真。 上学的时候,江竹昀一直都是嘻嘻哈哈哈爱开玩笑的样子,鲜少是严肃认真的态度。这回说话的神情,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宋织繁坐在餐厅,看着江竹昀的背影消失在厨房的门口,心里的落寞,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不知所云。 哗哗的流水声响,江竹昀一个个的清洗着盘子。伴着流水,昨晚的回忆又变得清晰。 —— 昨晚,她哭的那么难受,最后在床上睡过去。江竹昀就坐在她旁边,一夜没有合眼。 可能真的是太压抑了,让她在梦里都得不到安宁,总是皱着眉,念念有词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江竹昀看着她,心头埋藏了很久的美好的温暖一点点的被唤醒,记忆里的明媚少女一直都在。 他轻轻的拂过她的长发,脸庞,眉眼,最后握起了那双纤细的手,沉默了,心疼了,后悔了,难受了。 “小花,对不起。” —— 盘子洗干净了,江竹昀将它们一个个的放回了架子上,倒了两杯水,回了餐厅。 不过短短的半小时,再回去,宋织繁不知道因何,表情不太对,双手按住了膝盖,额头有了些细汗。 “怎么了?” 宋织繁摇摇头,没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江竹昀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差了,总会因为宋织繁的事情生气。他真的是太讨厌现在这个什么事都不肯说一个人扛的宋织繁了。 心里很气,但最终江竹昀还是没有爆发,他弯下腰,轻轻的拿开宋织繁的手,小心翼翼的揉了揉有点红了的膝盖,“膝盖疼?” 第七十五章 重新来过 宋织繁能感受到膝盖上暖暖的温度,本意要反抗的手没有落下来,悬在了半空中。 江竹昀平复了心里的情绪,口气温和了许多,轻轻的抬起宋织繁的小腿,一下下的揉着,也不太敢用力,“是刚才磕到哪了吗?” 宋织繁摇摇头,故作轻松的样子,但实话实说了,“拍戏的时候的受的伤,好几年了,早就好了。” 江竹昀沉默着,没有再追问,心里清楚,关节损伤虽然愈合,但是每逢阴天下雨,天气不好的时候都会钻心的疼,宋织繁就算不仔细说,江竹昀也明白。 膝盖的样子看起来很平常,没什么难看的伤痕。只是陈年累月受的伤,都藏在了那层皮肤下面,看不见,也摸不到,只敢在黑夜里偷偷的作祟。 江竹昀揉了很久,却还是不肯停下来,尽管知道,揉了可能也没什么用,但他还是继续着。 宋织繁坐在椅子上,膝盖的疼痛感,渐渐的减弱。眼前的男人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瞧得见轮廓,样子很专注。柔润的心像是被裹上了一层轻柔的纱,鲜活血液里的温度让人舒服,心底里所有的期待都被唤醒。 江竹昀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看着宋织繁足足有好几秒,拉过了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宋织繁看着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等着江竹昀要说的话。 “小花。”江竹昀很久都没有这样叫过她了,这个称呼说出口,有点生涩,有点别扭,但还是熟悉的,“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 江竹昀的话没有组织得太好,一出口,有点语无伦次,再往下,又不知道从何讲起,只能来来回回在嘴边打转。 宋织繁听着,没有不耐烦,她其实知道江竹昀想要说什么。此时此刻,她自己在心里纠结着,像是天平两边的都放上了砝码,重量无法让她权衡。 又想了很久,江竹昀把所有的措辞都咽了回去,只剩下了最终目的的那一句,“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江竹昀的眼睛里带着期待和渴望,没了刚才在餐桌上说你还是我女朋友的霸气和强硬。他真的,很心疼宋织繁,甚至开始有点害怕,宋织繁还会不会回头。 江竹昀目光很真诚,从那双眼睛里投射出来,更让宋织繁的心难受了几分。重新在一起?还可以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六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像是一场梦一样,现在,梦境被打碎了,醒来之后,一片狼藉。 现在,爸爸走了,只剩下了凌凡,他也能自食其力了。宋织繁好像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江竹昀久久没有得到回答,不确定有多了几分,他有些急了,有些怕了,生怕这次之后,宋织繁又消失了,不见了,他有变成了一个人,自欺欺人。可是,说什么,现在还是说什么? 宋织繁望着江竹昀,很久之后,垂下了眼睛,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样子,“我这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初的宋织繁多阳光,多自信啊,面对江竹昀的搭讪,霸气回怼,没有一点犹豫。说爱就爱,说在一起就在一起。 现在呢?宋织繁自己都不愿提及自己,她像是被包裹了很久,透不过气来的蚕茧,独自一人,隔绝一切。 宋织繁永远也忘不掉酒吧门口江竹昀愤怒的脸和嫌恶的表情,尽管自己有苦衷的,但她仍然有些自卑,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宋织繁。 “不是喜欢,是真的爱。”江竹昀说的很直接,笑了一下,低下了头,“我总觉得自己这六年,早该忘记你了。可是,你每一次出现,我还是没法云淡风轻,还是会难受。以前上学的时候,喜欢那么容易就说出口了,但现在,要讲爱,是那么困难。我终于明白喜欢和爱到底有什么差别了。” 是啊,喜欢,爱往往被归结在一起,可其实,它们不一样。 年少的时候,白色的衬衫,花裙子的蕾丝边,漫长燥热的夏里,我们很轻易的就邂逅了喜欢,只要讲出口,迈一步,就能触碰到想到一切。 长大之后,整洁的西装,华丽的礼服,在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爱,什么能称之为爱,只是现在,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了。 我喜欢你,糖果给你,欢喜给你,拥抱给你,潮湿的吻给你。是带着明媚的光,一起宣告世界,明天你好。 我爱你,悲伤留给自己,难过留给自己,痛苦留给自己,余生所有的希望和美好都寄托给你。是带着所有的无可奈何亦或是相许半生,一起走到尽头。 “我真的,爱你。”江竹昀叹了口气,堵在心口的塞子终于拔开了,一种轻松感袭来,呼吸慢慢都变得顺畅,只是,他不敢看向宋织繁,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看向了地板。 我真的爱你。宋织繁能清晰地听见江竹昀说的话,心脏猛的骤停了一般,被倒上了整整一瓢温水,暖的不真实。 坐在一边的男人,有些无助,双手合十,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将我爱你说出口。 宋织繁的心疼了,真的疼了。爱......她也爱......很爱,很爱。 那些错过的,流失的,是不是不重要了? 六年前,她放手过一次,事实证明,她错了。爸爸还是离开了,没有他之后,悲伤是那么长久,快乐是那么短暂。尽管她一再觉得自己释怀了,但最后的结果表明,她没有,一直没有。 宋织繁的手终于松开了椅子,放弃了心里最后的挣扎,那些矛盾,那些纠结,终于散开了,放下了。 宋织繁闭上了眼睛,吐了一口气,没有下了决心的坚定,只是平淡的将出口,自我救赎,“那,我和你,再试试。” 试试吧,那就再试试吧。江竹昀你爱我,我也爱你。既然如此,那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宋织繁的回答终于说出口,尘埃落定。江竹昀的期待终于得到了回应,我和你,再试试。 江竹昀觉得眼眶一热,像是黑暗的地下室被困许久的人,终于迎来了梦寐以求的阳光。黑暗的世界被打破,光亮终于抵达,穿越了云层,落在了手上。 回过头,江竹昀看见了宋织繁的笑,唇边晕染着淡淡的光,是他不曾见过的美。 过去的时光肯定回不去了,那就算了,往前走,看看我们还能不能结伴而行。 江竹昀看着,看着,也笑了。 正值春盛,阳光的温度正好,微风里带着不同于盛夏的燥热,更像一个经历过青涩之后,平静了的女孩。在天地之间,不再舞动,而是缓缓的前行。 雨晴了,空气里潮湿的气息终于散了,风雨翻滚的日子过了,江竹昀凑近宋织繁,动作生涩,但是却没有停下来,轻轻的在宋织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有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停留了很久,一室温柔。 六年的时间,我们越走越远,不断的背离,各自安好,独自辗转,越走越远。终于,六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新相遇,那些不好的事情的发生,都是为了渲染你的出现,你来了,久痛难愈的伤都可以被呵护起来,悲伤可以不那么悲伤。 我爱你,真的不容易。 —— 本来说要包饺子,家里去停水了。 江竹昀由看了眼手机里的文件,回过头,试探着问了句,“下午公司有点事处理,你跟我一起去?然后我们去吃饭。” 宋织繁想了两秒,实在是不愿意再一个人待下去,看着江竹昀,点点头。 出门比较麻烦,宋织繁又要戴上口罩和帽子。江竹昀也是媒体新宠,被拍到,怎么也说不清。 收拾妥当,宋织繁跟着江竹昀出了门,一路跟着江竹昀上了电梯,到了办公室。 江竹昀拉好了窗帘,转过身,“我会议室一趟,你在这等我一会。” “好。”宋织繁点点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 不到五分钟,有敲门声。宋织繁没敢应声,正准备拿起帽子戴上的时候门已经开了,宋织繁没来得及低下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 是甄艺。 宋织繁看着门口的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说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甄艺手上拿着一份合同,本来是要找江竹昀过目的,没想到一进门却看见了宋织繁,有些惊讶,目光闪烁了一阵,躲开了。 过了整整一分钟,宋织繁才先开口,“他去会议室了,一会应该就回来了。” 宋织繁能出现在办公室,肯定和江竹昀有关,甄艺有不好的预感,却不愿意往下想下去,听了宋织繁的话点点头,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是收回了目光,一不小心手上一滑,文件掉落在了地上,里面的纸页合同飞了出来。 宋织繁见状,过去帮忙捡,无意间瞥见了上面的内容。 是一份云凡和盛华合作的合同。 盛华...... 第七十六章 陌生的熟悉 盛华两个字映入眼帘,有眼熟的感觉。宋织繁在大脑里搜索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只好暂时搁浅。 将地上的合同全部都捡了起来,宋织繁递给了甄艺。 甄艺没有接,笑了笑,“放在这儿吧,一会师兄回来,你告诉他一声。” 宋织繁点点头,看着甄艺的目光很平和,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没有找话题,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甄艺没有继续待下去,她能感受到自己和宋织繁之间那种尴尬微妙的关系。就好像是某个漂亮的杯子,因为长年累月,出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裂痕,虽然不明显,但却真实的存在着。 “那我先出去了。”甄艺将手里剩下的文件交给宋织繁出去了。 门关上了,甄艺的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眉毛锁紧了一点点,下巴的线条绷紧了一些,心里的温度凉了几分。 宋织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不知道,所以只能无限的自己猜下去。 工作?一定是这样的。江竹昀和她已经分手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再会复合了。 甄艺头脑里的思路忽然很乱,像是好不容易收拾理清的线条,一下子就被打乱,又重新纠缠在一起。 电梯往下走,甄艺的手握着电梯的扶手,心颤抖着,跟着身体往下坠。 ...... 宋织繁看着手里的文件,又低头看了几眼,将它放在了桌子上,开始重新在大脑里搜盛华的有关消息。 还没搜索到,江竹昀先回来了,“晚上吃什么?” “都行。”宋织繁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合同,“刚才,艺儿来过,她给你的。” 江竹昀自然的接了过来,没什么异样,看了两眼,“我知道了,先吃饭吧。” “嗯。”宋织繁戴上帽子,眼镜。 江竹昀看着包裹严实的宋织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牵起她的手,出了门。 有多久,我们没有这么亲密的手牵着手走一走了。 太久了,久到那些曾经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重新牵起手,究竟需要多大勇气。为了凑齐这些勇气,我们磋磨掉了太多的时光。 宋织繁站在江竹昀的身边,手被他紧紧的握住,温度不高,却很暖。莫名的紧张,宋织繁的脸有点红。 正因为隔了太久,再次回归的温暖已经变得不真实。就像躲在壳里太久的蜗牛一样,重新探出头来,很怕被人碰到触角,就缩了回去。 “怎么了?”江竹昀察觉到宋织繁不太正常的神色,问道。 宋织繁摇摇头,没有应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自己现在奇怪的心情。 江竹昀也没有再追问。其实,就算宋织繁不说,江竹昀也能明白那种感觉。因为他也有,就好比太久没用的某一副刀叉,好不容易从橱柜里找出来,再拿起来,熟悉的手感有点变得生疏,需要小心翼翼,才能避免被刀叉划伤。 很努力的,两人都很想自然一点,面对着眼前整整一桌子菜,江竹昀的夹了很多在宋织繁的碗里。 这顿饭,吃的很平静,但是很有味道。 饭后,宋织繁没有去处,暂时也没有联系洛舒。复工的日子在下周,她还剩下半周可以休息的时间。 “跟我回去吧,酒店人太多太杂。”江竹昀喝了一口水,看着宋织繁,很认真的样子。 宋织繁想了两三秒,点点头。 “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膝盖的伤吧,这样一直下去,总疼不是办法。”江竹昀试探的问了问。 “好。”宋织繁也没有拒绝,还是点着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不是不想说话,是不知道说什么,怕尴尬,更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 宋织繁盯着自己手,出了一会神,才想起来,“我的行李还在子喻家。” “我送你回去拿。”说着,江竹昀打了一下方向盘,去了初子喻的家。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江竹昀看了一眼周围,没有放下车玻璃,“这人多,我不下去了,你自己上去可以吗?” “可以。”宋织繁又压了压帽子,推开车门,下了车,进了单元门,上了电梯。 门开了,初子喻正给小耳朵讲故事,看宋织繁来了,赶紧招呼着她进来。 宋织繁是第一次见初子喻的孩子,看着小耳朵圆乎乎的脸,忍不住摸了两下,“你叫什么啊?” “我叫言叙。”小耳朵刚学会说话,口齿还不是很清晰,但仍能听明白。 宋织繁笑了笑,心里感慨了几分。初子喻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要是当初她和江竹昀没分开,是不是也该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喝点什么吗?”初子喻问了一嘴。 “不了,我来拿行李,他在楼下等着呢。” 初子喻心领神会,点点头,去卧室将行李箱拿了过来,看了两眼宋织繁,很真诚的笑了,“既然能重来,就好好珍惜。” 宋织繁怔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只可惜,可能时间真的太久了,我们好像找不到当初的相处模式了。” “别多想,你们只是分开的时间太久了,需要再花时间去重新认识和接触,慢慢的,就都好了。”初子喻安慰着。 宋织繁点点头,和初子喻道了别,拎着行李回到了江竹昀的车上。 是啊,时间太久了。好久不用的物件重新启用还需要恢复期,更何况人呢?想到这,宋织繁看向身边看车的男人,挣扎了很久,累了,没有什么力气再去想那么多了。 都交给时间吧,慢慢的,都会好的。 又一次,起风了,没有开车窗,所以感受不到。通过过道路两边摇摆的杨柳枝叶,能看得见风的穿梭。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夜里,宋织繁又一次躺在了江竹昀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和周围屋子里的陈设。 家具的颜色都是以灰色和黑色为主的。宋织繁记得,原来,江竹昀是最喜欢暖色调的,为什么星月居的这套房子会装成冷色调。 睡不着的时候,人的脑子永远会一直不停的思考。宋织繁翻来覆去,又想起了盛华公司。 那个公司的名字,太熟悉了,但隔着一层纱,她怎么也戳不破,想不起来。 想着,想着,困意慢慢涌上来,睡下了。 梦里,不怎么的,宋织繁忽然梦见了六年前,宋氏破产的时候。场面很乱,宋织繁一个人站在人群的中间,望着满桌的合同,眼睛都花,什么也看不清。 她拼命的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一瞬间,无助的巨浪将她侵蚀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宋织繁的身上全都是汗,整个人像是脱水了一样,累得不成样子。 不过就是一个梦,宋织繁呼了一口,擦了擦额头的汗,努力去忘记那些不好的回忆,下了床,去了餐厅。 吃早饭的功夫,宋织繁没忍住问了一嘴,“昨天那份合同,我无意扫了两眼,上面的盛华公司是经常合作吗?” 江竹昀倒是没想到宋织繁会忽然过问公司的事,但是说说也无妨,“嗯。盛华幕后的操盘手是我大哥。” 宋织繁手一滑,面包掉在了盘子上,“你大哥?” “对啊,明面上他是家里企业的继承人。但是他一直不是很喜欢老牌家族企业的管理格局,很早之前,就和朋友成立了盛华,只不过是幕后操盘,不出任法人和任何职务。” 宋织繁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记忆里关于盛华的相关信息慢慢填充。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没有,就是眼熟,好奇问一嘴。”宋织繁喝了口手上的牛奶,“我昨天联系好洛舒了,过两天我就要复工了,一会公司派车来接我,我就先走了。” “好。”江竹昀没有阻止,也没有不悦,又递过来一个桃子,“前两天买的,特别甜,吃一个。” 宋织繁看着那个粉色桃子,心情跟着好起来,吃在嘴里,甜蜜的汁水溢出来在整个口腔潋滟。 好久,没这么甜过了。 外面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看起来暖得不像话,宋织繁吃过了早饭,拎着行李,离开了。 临走前,她偷偷的抱了一下江竹昀,虽然还有些不习惯的,但心里的暖,已经无可抑制。 我在努力找回当时我们丢失的爱,你也是。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夏天就要来了,不好的都要过去了。因为夏天里总是会发生很多好事,对吧。 复工的第一天,忙活了一上午,宋织繁的中场休息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李叔。 宋织繁扫了一眼屏幕,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给李叔打过电话。 昨天她又做噩梦了,不知道为什么,盛华那两个字,还是一直梗在心里,好像不想起来,就特别难受。她问过洛舒,她之前没有和盛华有过任何商业代言活动。那,唯一能接触到这些公司的,就只剩下宋氏之前合作的伙伴了,她实在是困扰了好几天,才决定给李叔打电话。 电话接起来,宋织繁提出了疑问。 才说了没几句,宋织繁垂下了手臂,听清了电话那边说的话,心一凉,再也暖不回来了。 第七十七章 全世界都与我们作对 放下了电话,宋织繁的手还在抖,刚才李叔说的话,在耳边不断的回响。 “盛华,哎,盛华就是当初和宋氏合作的公司。当时,项目运行的不顺利,已经亏损了很多。后来,愈演愈烈,盛华就撤资了。撤资之后,宋氏的资金链就彻底断了,加快了公司内部运行的衰竭,也就......破产了。” 原来,当初和宋氏合作的公司就是盛华。 如果,当初盛华不撤资,会不会宋氏的项目就还有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就不至于走到破产的死胡同,爸爸也不会因此到处拉合作出车祸,身体从此变差。 为什么?当初为什么要撤资?宋织繁一下子掉进了回忆的漩涡里,周围的书冲下来,光滑冰冷。 盛华的幕后操盘是江竹昀的大哥...... 宋织繁到现在还能记起,江竹昀曾经讲起他大哥的样子,那种表情里,有多少的幸福,骄傲,和心疼的意味。她知道,他应该很爱很爱他的兄长。 可是,要不是他最亲爱的兄长,当初选择撤资,放任宋氏的死活不管,她和他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宋织繁的手不停的抖动,心已经坠落到了最低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甚至想法有点偏执。宋氏的破产不能归结到盛华的身上,就算盛华不撤回资金,宋氏也未必就能有救。 只是,宋织繁心底最阴暗的一面,潜伏了许久,终于钻了出来。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无可抑制的往下继续想下去。如果盛华不撤资,如果宋氏不破产,如果没有这些事,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宋织繁的心,跌倒了冰点。盛华的幕后如果是别人,她可能还没有这么在乎,但因为对方是江竹昀的大哥,她莫名的无法接受,没有理由,过分苛求着。 为什么要撤资?为什么? 宋织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只是真相是她从未想过和预料到的。一时间难以接受,没有反应过来。 周围的世界陡然安静了下来,宋织繁的思绪停滞在了六年前,解散共那个无助的下午,面对爸爸的无奈心情,被迫进娱乐圈的苦楚,好像这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源于盛华撤资。更确切的来说,一切都归结在江竹昀的大哥,江若昀身上。 现在,爸爸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她也失去了十年的自由,她从前幻想过的美好人生,和江竹昀的未来,都没有了,错失了。 心上只有裂开一点点缝隙,就会无限的扩大,宋织繁彻底的回忆和偏执的黑洞了,出不来,上不去了。 江竹昀,你最亲爱的大哥,你最敬重的兄长,他幕后操纵的公司,和我爸爸合作,看到项目的发展不好,就选择了撤资。 对,没错,他没错。他只是为了全公司上下的利益考虑,但是对于我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功的毁了曾经的我,也毁了我们。 宋织繁觉得一下子,失去了希望,顺着偏激的洪流一路下滑,找不到停靠。 面对自己最爱的人,我们往往都抱着更高的期望,尽管有些不太公平,我们却还是难以放下过分的要求。因为我爱你,我可以包容你,却也在有些时候,更加苛求。 宋织繁慌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再和江竹昀相处,以后又该怎么面对他最敬爱的兄长,她该以什么样的心情走进江家? 不知道,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陷入沉思很久,一整个中午的时间过去了,好不容易能收好心情,准备重新开工,洛舒惊慌的拿着手机冲了过来,摆在了宋织繁的面前。 只看了一眼,宋织繁五雷轰顶。 她前两天和江竹昀在一起吃饭出门的照片,图文并茂的登上了微博热搜榜首,下面的评论五花八门,转载量爆棚。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洛舒并不知情,显然是急了,“才放了多久的假,你给我整出来这么大一个重磅炸弹。” 宋织繁看着手机,脑子再一次混作一团。 “小祖宗啊,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你有男朋友之前能不能跟我打声招呼,让我有个准备。你这一下子被媒体拍到,算是怎么回事啊?”洛舒脑袋都快冒烟了,双手不停的闪着风,阻止心里的火往外喷。 宋织繁握着手机,心里一颤,第一反应,想到了江竹昀。这件事抱出去,外界会怎么看江竹韵,他的父母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本来心情就够糟糕的了,现在看到微博上的热搜榜,宋织繁彻底炸了。 明明前两天,她还在幻想如何与他能更快的找回熟悉的感觉,谁能料到熟悉的感觉还没找到,不好的事倒是一个个接踵而来。 “你倒是说句话啊。”洛舒在一边急的快要上天了,以宋织繁现在的热度加上江竹昀这几年在商圈的地位,一时半会这事过不去。 宋织繁的头有些疼,外面的光有些刺眼,晃得她难受。苦涩在心头打翻,彻底的混作一团,在心脏的主动脉里流淌,接着涌动到了全身。 江竹昀,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好像全世界都在反对。 ...... 云凡的办公室里,江竹昀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微博上的热文。助理和公关部在门口等了很久,但是没敢进去。 电话响起,江竹昀看了一眼是家里打来,实在不想接,可有不得不接起来。 “爸。”江竹昀无奈的叫了一声。 “赶紧给我回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电话那边是江父大声的呵斥,江竹昀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没办法,只能答应。 下楼的时候,江竹昀面无表情,一路踩着油门,飞速开回了江家。 “你知不知道,最近我准备让你和陈家的大小姐见面。你看看你现在爆出这样的花边新闻,有多难看,你让别人怎么看咱们家。”江父气的火冒三丈,刚进门,就扔了一本杂志过去。 “爱怎么看,怎么看呗。”江竹昀破罐子破摔,“陈家大小姐是谁我都不知道,她爱怎么想管我什么事?” “你还敢顶嘴。”江父更生气了,就差上手打人了。 江母在一边赶紧拦了下来,“你这孩子,好好说话。” “我告诉你,江竹昀,你娶谁是你的自由,家世我也可以不看重。但娱乐圈的女孩,你想都不要想,绝不可能。”江父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顽固不化,坚决不让步。 江竹昀皱了皱眉,“为什么啊,娱乐圈怎么了?你了解她吗?你认识她吗?就因为她在娱乐圈几年,你就认定她不是个好人是吗?” “好了好了。”眼看着父子俩剑拔弩张,江母赶紧出来劝架,拉过了江竹昀,“别说了,你爸爸还在气头上呢,少说两句,你先上楼去。” 江竹昀执拗了两下,最终还是上楼去了,关上房门给宋织繁,却怎么也打不通。 在房间做了好一会,传来的敲门声。 “进。” 门推开,江若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顺手带上门,坐在了江竹昀身边,“干嘛又和爸爸吵架?” 江竹昀头一偏,样子有点孩子气,“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和织繁分开,除了她,谁都不行。” “织繁?”江若昀问了一句,“微博上那个女明星?” “嗯。” 江竹昀从下到大,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鲜少会有这么执拗的时候,江若昀看着他一脸不忿的样子,沉思了几秒,“好好和爸爸说。” “他给我好好说的机会吗?”江竹昀有点急了,“一进来就劈头盖脸的数落我。” 江若昀听了江竹昀的话,一时间也没有解决的办法。爸爸脾气本来就硬,原则性又强,他不接受,谁也没办法。 “大哥,我真的错过她很久了,这次,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她不放弃,我也不会撒手。”江竹昀停顿了很久,缓缓走到窗口,望着外面深沉的暮色,口气坚定,没有犹豫。 我错过她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在她最难的时候,我没能出现,已经是后悔不已,所以,只要她不离,我定不弃。 黄昏温暖的光,将整个世界都侵泡在了橘黄色的汽水里。 江竹昀站在窗边,心情沉重,看着暮色四合,渐渐安下心来。 天黑了下来,宋织繁在外市,从片场回到了酒店,洗了澡,却洗不掉满身的疲惫。 站在酒店的窗口,看着楼下乌压压的一片和闪烁的灯光,觉得疲惫到了极点。盛华的事还梗在心里没有过去,现在又出了绯闻,被全媒体叮死,涌上了风口浪尖。全世界好像都站在了他们对立面,反对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楼下还埋伏着多少媒体,微博上又有怎么样的热度演变,她真的懒得去关心。 但她下午看到了云凡的股价跌了不少…… 江竹昀,他怎么样了? 握着手机,宋织繁还是没有打电话的勇气,久久的陷入了沉默和失落。 第七十八章 我们还是分手吧 今天被爆出来的事情,牵动着太多人的情绪。江竹昀被父母追着数落,云凡股份下跌了好几个点。宋织繁又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网上骂声一片。还有,甄艺...... 从下午看到微博上的新闻,甄艺心里所有不好的预感都被证实了。江竹昀和宋织繁又重新在一起了。 夜幕低垂着,所有的流动的颜色都被凝固,就如此刻的心情一样,被冰封住,有些冷,更多的是僵硬。 甄艺没有哭,也没有叫。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关上了手机,看起来很平静。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不过就是他们又在一起了,你应该也没啥机会了。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掉了下来。就像追随了很久的光,尽管不能靠近,但能感受到光所带来的温暖。可今天之后,光没有了,消失掉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一晚,甄艺整整一夜没有睡,却一直闭着眼,眼泪从喷薄不止,到慢慢消失。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从刚上大学一直到今天,九年半,快要十年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江竹昀一直都占据着最重要的部分。大学研究生转业,进云凡工作,也都是因为他。甄艺也因为他,成为了一个比原来优秀很多的人。只是,再优秀,好像也没什么用,她永远都只能是个局外人。 没办法,这本来就是个不太公平的世界。爱情这个东西多珍贵啊,有人得到了,就注定有人得不到。谁也无能为力。 —— 第二天一大早,宋织繁就坐了飞机回了a市,带着洛舒的一路的唠叨和叮嘱,一夜未眠,在飞机上睁着眼睛又坐了一上午。 飞机落了地,宋织繁也不知道应该去哪,正在洗手间里犹豫,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面的人穿着白色长裙,长得很美。 宋织繁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认出来,“念昀姐?” 江念昀看着戴着口罩的宋织繁,仔细瞧了一会才认出来,“织繁,你怎么在这?” 宋织繁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间没说话。 太久不见,站在一起,也怪尴尬的。 宋织繁边洗手边想了很久,知道有些事情从江竹昀那问不会听到真话,于是索性就问了江念昀,“昨天微博上的事,叔叔阿姨看见,什么反应?”话说到末尾,宋织繁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声音很低。 “妈妈倒是还好,就是爸爸,他思想比较传统,听我大哥说发了特别大的火,还把竹昀给骂了一顿。”江念昀回答得很直接,实话实说,也没隐瞒,毕竟这种事情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宋织繁沉默了一会,最终笑了笑,也没再多说,和江念昀道了别,出了机场。 星月居现在肯定是不能去了,云凡公司门前也一定全是媒体,宋织繁没办法,只能让洛舒安排了一个酒店房间,先把行李放好。 “织繁,我告诉你,这件事处理不好,特别影响你的形象。你和那个江总,什么时候的事啊?我都不知道。”洛舒又在旁边开始念叨,“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宋织繁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目光呆滞的望向某处,江念昀的话,李叔的话,全部都在耳边,不断的回响。 盛华撤资,宋氏破产,这两者被联系在一起,宋织繁再也分不开。 江竹昀的爸爸,不喜欢她。宋织繁也是早就料到的。毕竟没有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娶一个娱乐圈摸爬滚打,都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的女孩当妻子。 宋织繁回过神来,听着洛舒继续在耳边说着。 她已经不在乎她自己的形象和资源,会不会受到影响。那些都不重要。 洛舒终于说完了,最后扔下一句话,离开了,“公司这边只给你两天时间解决,你自己看着办。” 门关上了,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寂静,宋织繁想了很久,给江竹昀发了酒店地址和时间,关机了。 其他的话,宋织繁暂时不知道怎么去说。 我心里过不去你家人那道坎,你家人也接受不了我这样一个我。江竹昀,你毕竟还是姓江。这样下去,我们还没有找到以前熟悉的相处模式,就被这些客观又不可忽略的因素打散了,做再多追回以前的事都是白费力。 宋织繁叹了口气,去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缓慢爬行的时钟,等着江竹昀的到来,等着夜的到来。 那几个小时,很慢,也很快。宋织繁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有酸涩的疼痛,却舍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那几个小时就过去了,江竹昀就站在眼前,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九点钟的时候,江竹昀到了。表情看起来很轻松,也没有提起父母对她的态度,甚至没有去提微博上的事情。 只是,不是他不提,事情就可以当没发生的。 宋织繁没有叫晚餐,桌上只摆了几瓶矿泉水,还有几罐宋织繁让洛舒帮忙带的啤酒。 江竹昀一直在说话,可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其实,他不傻,周围空气的干冷和宋织繁藏不住忧郁,他看得见。昨天一整天,她都没有打电话,心里是怎么想的,江竹昀有不好的预感。他只能一直说,怕停下来就会有不好事情发生,将心理不好的预感一一证实。 “江竹昀。”宋织繁终于还是打断了他。 “嗯?”江竹昀双手合在一起,微微用了些力气,心跳忍不住加快,还是抱着希望,等待着宋织繁要说的话。 “我们,还是分手吧。” 周围的空气瞬间沉降了下来,静止了很久,被玻璃打碎的声音打破。 宋织繁看着地上被江竹昀摔得粉碎的杯子,坐在那,没有动。 “你把我当什么?”江竹昀终于还是迎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明明知道会很疼,还是迎上去,他气到极点,恨铁不成钢的火窜到了嗓子眼,“你招招手,我就过来,你挥挥手,我他妈就马上消失是吗?” 宋织繁大概是料到了江竹昀会只这个反应,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依旧平静的如同接受死亡宣判的囚徒一般开口,“你爸妈不喜欢我。”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江竹昀的目光带着锋芒,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的宋织繁会变成这样怕前怕后的人,更没有想到,那些话她还是选择说出口。 “不仅他们不喜欢我,我心里也接受不了你大哥。”宋织繁这次选择了实话实说,这样以后一别两宽,也好各生欢喜。 “六年前,我爸爸的公司和盛华合作,因为项目运转的不顺利,盛华最终选择了撤资。撤资之后,公司的资金链断了,我爸爸为了拉合作,出了车祸,公司也破产了。”宋织繁抬起头,看着江竹昀,目光没有任何怨念,只剩下失望,如同一隅死水,“我知道你大哥没错,他撤资完全处于利益,换做是谁都会这样。但是,我真的过不去心里那关,也没办法和你最挚爱的兄长相处。” 江竹昀想起来宋织繁之前问的有关盛华的问题,皱了皱眉,彻底懵了。 “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也不可能脱离开他们。没有他们的祝福,真的是想要的嘛?”宋织繁边说边低下头捡拾起地上大块的玻璃,丢进了垃圾桶,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听起来有些破碎。 “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只要想,就什么都可以的年纪了。或许,老天爷真的不想我们在一起,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宋织繁的话语伴着玻璃碎片一起响着,最后结束。 话音落了下来,屋子里再一次安静到让人发怵。江竹昀坐在沙发上的一角,久久的陷入了沉思,被痛苦再一次牵绊住了所有的心跳,被命运的锁链紧紧绑住,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 他找不出来任何话去反驳宋织繁。爸爸不喜欢她,是真的。还有盛华的事,江竹昀怎么也没料想到,会有这样的关系。 大哥是他最敬重的人,更何况当初他也没有错,但偏偏合作的是宋氏集团。 父母是他最挚爱的人,他们也没错,只是为了他好,但偏偏否定掉的是他最爱的姑娘。 宋织繁说的没错,他们长大了,没有办法再去不顾一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他们的背后是一整个家庭,婚姻不是儿戏,是一辈子的承诺。 江竹昀不是那个风流快活的江大才子,宋织繁也不是那个霸气跳脱的小花女神。原来,经年已去,我们都再也追不回来了。 宋织繁穿的很少,打开了一瓶啤酒,递给了江竹昀,“别这样。” 江竹昀没有接过来,看了一眼宋织繁,满心满眼的燥热火气喷薄而出,却又压制住了。 过了今晚,还有明天,还有往后几十年。 第七十九章 造化弄人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江竹昀和宋织繁两人。空气里是久违的安静的和沉寂。 江竹昀没有喝那罐啤酒,背对着宋织繁去了不远处的阳台上,点了一支烟,望着窗外的万千灯火,心里空空如也,不知所想。 弥漫而来的烟草味道让宋织繁有些无所适从,微咳了两下。 江竹昀听见背后的声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手里的烟熄灭,却没有转身,继续望着窗外。 繁华的都市,流光溢彩。黑夜好像一块巨大的幕布般遮住了一切虚伪,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闪烁的霓虹灯所带来的夺目绚丽。 行色匆匆的路人,来来往往的车辆,都是这座城独有的夜间景色。 江竹昀的脑子,心里早就已经是掏空了般,没有波澜,看不出悲喜。这么多年,他在家人朋友面前永远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似乎是只要笑着,痛苦就不会袭来。可这会,不只是从哪里漫出来的苦涩堵的他难受得厉害,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至极。 宋织繁坐在沙发上,认真专注的看着阳台上长身而立的身影,一仰头喝了半罐啤酒,看着看着,不自觉的苦笑起来。心里终于还是渴望着给这段感情留下最后的美好。 许久,江竹昀转过身来,看不出情绪,缓缓走了过来,“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 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叫他一声,“江竹昀。” 江竹昀停住了脚步,没能继续往前走去。 原来在学校里,她总是江竹昀长江竹昀短的。曾经熟悉的声音和称呼重回耳畔,江竹昀觉得冻结的心脏,有点微弱的刺痛。像是冬日里的寒冰被人猛然吹了一口热气,暖,但是有点不太适应,更多的是痒。 江竹昀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 身后没再出声,只是过了一会,传来些稀稀疏疏的动作声音。 江竹昀忖度了一会,转过身去,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微微皱着眉,“你干什么?” 宋织繁没有退下外套,只穿着一一件很短的低领睡裙,站起身来,拉上了窗帘,坐回到了床上,双臂抱膝,一言不发。那双细长明媚的双眸,有些楚楚可怜的无助,就那样看着江竹昀,目光带着微弱的穿透力,一点点的进入了对面站着的人厚重的身体下,那颗柔软的心脏。 好一会,见江竹昀无动于衷,宋织繁又去拨弄肩带。 江竹昀余光看着宋织繁的动作,眼疾手快,一把制止住,微微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你到底要干什么?分手是你说的。” 宋织繁咽了一口水,摇摇头,“我不想干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主动在江竹昀面前这样。对,分手是她提的,这次,不出意外,可能就再也不会见了。 她舍不得,但是必须舍得。那我只能把你缝进我的身体里,这样也不枉我们从头到尾认识的这么多年。 江竹昀深吸了一口,胸口有些翻涌的疼,压低声音,“我先走了。”说着就站起了身。 可站起身的那一瞬间,无意间撞上了宋织繁的眸子。 那双眼里,有数不清的苦涩,有叠起的种种情绪,唯独找不见当年霸气跳脱的少女那份天真和恣意。她哭了...... 江竹昀的心里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像是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不易察觉,却千丝万缕的疼,一直疼。 她什么时候是这样无助,脆弱了?当年那个霸气侧漏,壁咚他的小花女神去哪里了? 宋织繁看着江竹昀,好一会,低下头,滑了一颗泪滴,仅仅是抽泣了一小下,默默的去拿床边的外套,动作缓慢。 果真是连最后一点温存都奢求不了。是她自己活该。 宋织繁,你真好不要脸。当初狠心抛下江竹昀,现在分手也是你提的,这般轻挑下贱的给谁看。 床上瘦弱的身影微微挪动,江竹昀清晰的看见了宋织繁的脸上有隐隐泪痕。灯光落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光影模糊。 江竹昀艰难的吞咽了两下,双手微微攥着拳,心里的烈火烧的很旺,却还在费力的压制,可最后发现统统是徒劳。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 这六年,江竹昀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有这样的场景在脑子里回想。 眼前的女人,是他万般不愿回忆,却怎么也忘记不掉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心脏的每一下不正常的跳动,脑子里记忆的每一次往复,都和她有关。 江竹昀心里的火噌的一下起来,一把抓住了宋织繁要穿上外套的手,将外套丢在了地上,一下子将她压在床上。 宋织繁没有料到他这样的动作,待到反应过来,眼前的人靠的已是那么近。那双日夜想念的桃花眼里有不甘,有愤愤不平,有她期待已久的爱意。 宋织繁微微扯出来一点笑,有些勉强,但又是发自内心。伸出手轻轻的江竹昀的脸,感受着指尖真实的温度,竭尽全力的寻找那份当初的甜蜜来驱散心里经年已去的苦涩和艰辛。 热烈滚烫的吻很快就如愿落了下来,轻啄着宋织繁的眉眼。唇齿间流淌的温度让两人浑身上下都像是点了火。 江竹昀的脑袋已经完全不再能支配的了身体,他紧紧的抱着宋织繁,轻轻的吻着她。 这六年,他实在是太苦了,苦的他已经忘记甜是个什么滋味。记忆里曾经笑靥如花的脸,明明还是那么清晰,那份渴求终于在这一天再也抑制不了,肆意的窜出了身体,在这个夜里,蚕食掉了最一丝冷静。 她还是那么乖巧可爱,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乖乖的迎合他的吻。 理智? 他已经理智了这么多年。如今放肆一把又何妨? 灯光从头顶洒落,指缝里有些些白色的光辉在流淌。 江竹昀喝了整整一罐啤酒,嘴角还带着泡沫,然后紧紧靠着宋织繁的身体,已经是头脑麻木,气喘吁吁,“宋织繁,你想好了?我不用强的。” 宋织繁看着江竹昀那张脸。是无比的熟悉,是无比的热切期盼。 什么狗屁家庭,什么狗屁舆论。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这六年,她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走一步回头看三步。反正过了今天,再也没有以后了,就放肆吧,尽兴吧。 她累了,真的累了。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一样,只可惜没有虽败犹荣的骄傲,只有破碎了一地的伪装和真心实意的累。 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要,她只想要他。因为今晚之后,她要不到了。 宋织繁的脸上流露着暖昧的笑,微微抬起头去深深的吻着江竹昀,用行动代表着一切。 她只想要今晚,过了今晚,再是陌路人也不迟。往后的岁月里,有的回味,总比什么也没有,遗憾一辈子的强。 江竹昀邪魅的笑了,动作行云流水。眼前的人,他惦念了整整六年了,这六年的每一个夜里,思念都深刻的流淌着,像是钻进了骨髓,侵入了五脏六腑,愈加深刻...... 宋织繁疼的皱起了眉,却没有松开搭在江竹昀身上的手,只是紧紧的抱着他脖子,脚趾蜷缩起来。 宋织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留意就溢了出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带着迷离和朦胧,有些委屈和疼痛,纠结了很久,模糊的说着,“江竹昀,过来今天,我们就再也别见了。” 江竹昀听着她的话没有应答,只是扶起了她的腰,丝毫没有怜惜之意。 宋织繁没忍住,低声的叫了出来。 似乎是只有这么清晰的叫声,才能让江竹昀深刻的意识到他们俩人在一起过。 江竹昀的眼睛里多了些泪,没忍住掉落在宋织繁的脸上,江竹昀看着宋织繁疼的有些扭曲的脸终是没忍心,亲着她的脸,忽然有些像个小孩子,手足无措,无奈,卑微,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哀求,“织繁,织繁,我们别分开了,就永远在一起不行吗?” 宋织繁的疼痛感有所缓解,可却依然难受,在江竹昀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下,听着江竹昀的话,心里难受的要致命了一般,甚至是连每次呼吸都牵动着浑身上下每个细胞在疼痛的撕裂。她没办法回答,没有力气去回答。 两人没再说话,放佛是想要把这一辈子都情都交代在这,过了今夜,从此再是对面不识。 白皙的皮肤上有深深浅浅的印记..... 宋织繁迷迷糊糊,歪倒在江竹昀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江竹昀,笑着睡下了。 江竹昀的脑子已经失去所有的思绪,圈着怀里的人,落在她的唇间,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像命一样,贮存在每一滴滚烫的血液里,停留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只可惜,造化弄人,往后的几十年,我再也遇不见如你一般的人了...... 初夏的气息慢慢潋滟开了,夜幕下的吞噬掉的不仅是光亮,还有那些曾经最炽热,最温暖,最难以忘怀的感情,已经一去不返的年少时代。 第八十章 不曾辜负的岁月 夜色终于还是被光明替代,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越过地平线,透过玻璃窗,撒向地板的时候,新的一天来了。 江竹昀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缓缓的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从床下走下来,穿好衣服,洗了把脸,江竹昀稍微清醒了一些。 从洗手间出来,打开窗帘,江竹昀清晰的看清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以及浮动在空气里的每一粒尘埃。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空荡荡的。 茶几上放着喝了一半的啤酒,旁边多了一摞厚厚的日记本。江竹昀出了一会神,走了过去,将最上面,还没有合上的那一本拿起来,低着头,看着。 一行行娟秀黑色的字迹,江竹昀认得出来,那是宋织繁的。 暗黄的扉页上,一个个文字,是几个小时前,天还未亮,宋织繁带着满身酸痛,满心悲伤和欢喜,一笔一笔的写下的。 江竹昀举着日记本,一行行的看了下去,一个字也不敢漏下。 —— 你记得你总是问我,为什么会有你的作文?之前是我不好意思说,但是现在我很想告诉你。 我说过的,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的高中毕业典礼上,我去参加作文竞赛,听见你在演讲台上,胡说八道。很不巧的是,我考完出来的时候,又撞见你被教导主任教训。跟着你出了校门,我看见你把书包里所有的卷子和练习纸都倒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那篇作文,就夹在其中。 当时我觉得你真的太奇怪了,还没高考就把卷子给扔掉是不是太早一点。你离开之后,我捡起了那篇作文。坦诚的告诉你,这篇作文被我收了起来,陪我度过了高三的黑暗岁月。 其实,还有件事你不知道的事。我考a大是因为你,因为我觉得你会在a大,我一直很想找到你。你看,最后不是让我找到了嘛。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没有讲过吧。你真的是一个很优秀,很好的男孩子,江竹昀,我特别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很开心。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我想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一定会。 ...... 只可惜,你太优秀了,我这一路也太顺了,老天爷不想我们太完美,所以才让那么多事情发生,让我们分开。 这六年,我在娱乐圈沉沉浮浮,说实话,我受了很多委屈,开始的两年,真的特别难过。但是每当我难过的时候,我就会写日记,就好像写给你的信一样。 后来,我终于熬出头,我以为生活会慢慢的好起来,结果爸爸离开我了,永远的离开了。也正是因为他的离开,我能获得和你重新在一起的机会,可我没想到,机会是这么短暂。 或许,我们真的命中注定就在一起不了。 你知道吗?江竹昀,与其让你左右为难,失魂落魄,我更想你能功成名就,平安喜乐。我喜欢的那个少年,从六月的盛夏而来,一路走到今天,终于能活成自己梦想的样子。我为你高兴,为你欢呼。 不过不能陪你同往,是我的不幸。抱歉,当初说好的未来,是我缺席了。请你原谅我的懦弱和自私,甚至偏执。 只是,就像时光不能倒转一样,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我爱你,很爱很爱。就像我放在这里的日记里写的那些一样。把这些日记留给你,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所有你耿耿于怀日子里,我也一样念念不忘。我没有辜负你,没有辜负那个时候的宋小花和江三岁。只是,过了今天,就请你和我都好好的,往后的几十年,都要一直好好的。 你说,好不好? —— 那是一本很厚的日记。江竹昀看着眼前的文字,有些被水晕开的模糊不清。 这应该是几个小时前,宋织繁写它的时候,没忍住留下滴在上面的眼泪吧。 江竹昀小心翼翼的翻开日记本,有一张作文纸滑了出来。 作文纸已经很旧了,毕竟从十七岁宋织繁第一次遇见江竹昀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一年过去了。 日记本上记录的每一篇,开头都会有一行字。江竹昀,我今天...... 迟钝的疼痛感从最狭小的一角慢慢的散开,深入在五脏六腑的每一处。疼到最后,麻木掉了,风干掉了。 整整一个上午,那些日记都没有看完。 江竹昀小心翼翼的合上日记本,一本本的摞好,抱在怀里,靠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隔着衣服,深深的烙印下去,没有痕迹的烙印下去。 几个小时后,江竹昀洗了澡,整理好衣服,出了酒店的门。 微博上,嘉艺娱乐已经发出了声明,云凡公司也紧随其后。 江竹昀没有回星月居,也没有回江家,一个人开着车,去了城市的老住宅区。 那一片老房子,是这座城市建立起来最早的一批楼房,年岁比江竹昀都大好多。 破旧的门被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这里,江竹昀太熟悉了。 在这里,他度过了创业最开始的艰难和不易。 最里面的卧室,那张不大的双人床,他和宋织繁一起挤在上面,大冬天,热水器时好时坏,只有两人靠在一起,裹着棉被,才会不那么冷。 这里,很早之前,就被江竹昀花了很高的价钱买了下来。 只是,买下来之后,江竹昀很少再有勇气来了。抱着那一本本厚厚日记,江竹昀打开了一边落满灰尘的柜子,拉开了抽屉,然后一本本的把本子放了进去,合上了抽屉。 在这老房子里,江竹昀站了很久,直到不会再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攀升,直到所有力气都消失掉了,连最后留恋和回忆的经历都没有了的时候,江竹昀锁了门,下了楼,开着车,一路飞奔着,回去了。 我会好好的,希望你也是。 零点的钟声,回荡在深沉的夜里,一遍又一遍。新的一天,永远诞生在最黑暗的时候,似乎也只有这样的背景下,光明才会变得万众期待。 江竹昀躺在沙发上,手边的红酒已经喝光了,只剩下空空的高脚杯。 人已经睡了,带着最后的执着和倔强,闭上了眼。 凌晨的天,很暗,很暗。 手机微亮的光芒,映衬着甄艺的脸,她在仔仔细细的看着云凡发表的生命,欣喜却笑不出来。 看了很久,很久,终于站起身来,将手边的一封辞职信撕了个粉碎。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她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但她也不想离开。我想无愧于心,也想要甜甜的爱。老天爷既然都站在了她这边,那就请允许她任性最后一次,再试最后一次。 外面下起了雨,在燥热的夏日夜晚,送来了一丝丝凉意。雨滴滴落在阳台上的钢板上,有噼里啪啦的声响。 睡着的人醒过来了,没睡的人更睡不着了。 就这样望着灰蒙蒙的天,直到雨停,心晴。 —— 七月来了,带着一如往年的热。 “江总,这一季度的财务报表在这。”助理拿着手里的文件夹仔细的汇报。 江竹昀点点头,“放着吧。” 助理离开了,门外的响起了敲门声,“进。” 江竹昀没抬头,不一会眼前出现了一碗凉的红豆沙。 “你怎么上来了?”江竹昀抬起头,看见了甄艺带着笑。 “天气太热了,我买了红豆沙给大家,师兄也吃点吧,免得中暑。”甄艺穿着一件粉色格子的齐膝群,站在江竹昀对面,笑着开口。 江竹昀没有拒绝甄艺的好意,“谢谢啊。” “不客气,那我先出去了。”甄艺没有闪躲江竹昀的眼神,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红豆沙很甜,吃在嘴里软糯糯的。 江竹昀很喜欢吃红豆沙,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甄艺是怎么知道,江竹昀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凑巧。 甄艺出了办公室,正准备下楼,碰见了同事,忍不住都张口夸赞,“艺儿姐穿短裙真好看!把头发散下来比梳起来更美了!” 甄艺微微笑着,有些小小的欣喜,“谢谢。” 电梯门关上了,只剩下甄艺一个人。看着反光板中的自己,甄艺觉得有点和以前不太一样的美,顺手整理了两下头发,抬起头,走出去了。 夏天,就那样过去了,微博上的事情过去了。宋织繁的新戏在a市成功开机。宋凌凡最近好像找到女朋友了,宋织繁几次打电话,都能听见女孩的声音,羞涩的叫她织繁姐。 云凡在游戏领域成功打开市场,新一季度的业绩又创新高。江竹昀还是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脾气很好的样子。偶尔会回江家,和父母聊天,一起吃饭。 只是,听过最多的,是被催婚。毕竟他今年已经而二十九了,到年底我,就要三十岁了。 而立之年,事业有成,却独独缺了佳人。 父母,兄长,都着急。 上个月,江念昀也结婚了。现在整个江家,就剩下江竹昀一个人,还是个独行侠。 第八十一章 都挺好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风来,没有一丝丝的波纹。 云凡按部就班的运行,前两天拿下了新的单子。 今晚,在听心楼,江竹昀叫了员工们,满满坐了好几个房间,组织庆功宴。 三楼正中央的房间里,坐着的都是云凡最开始创业就一直跟着的老员工,甄艺挨着江竹昀坐着,听着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前一起刚开始创业时候的日子,在一起久了感情自然就深了。 聊着聊着,不知道是谁将江竹昀和甄艺扯到了一起。 “江总,你看我们艺儿姐,跟你一起创业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啊。” “就是啊。” 大家都喝了酒,在一起起哄。毕竟甄艺陪江竹昀一路走来,无论多难,都一直没有放弃过。这样的感情,虽然从来都明说过,但谁看不出来啊? “能不能不胡说八道。”江竹昀笑笑,打趣着过去了这个话题。 甄艺在一边听着,脸微微红了起来,抓紧裙子的一角,看着江竹昀的自然避过去后,又有点失望,不过失望也转瞬即逝。大家没说错,这一路陪他同往的,是自己。 酒过三巡,大家也玩笑过了。夜深,在听心楼的门口散去。 江竹昀喝了酒,没开车,扭过头对甄艺说,“我帮你叫个车吧。” 甄艺摇摇头,拒绝了,“走走吧,都要往一个方向去的。” “也行。”江竹昀点点头,和甄艺并排走在小路上,缓缓的往前走去。 两人讨论了一会工作,又沉默了一会,甄艺停下来脚步,看着江竹昀。 “怎么不走了?”江竹昀不难察觉到甄艺神情的变化,只是不想说破,不想让甄艺别扭。 “师兄,能不能让我做你女朋友?”甄艺看着江竹昀,目光没有躲闪,眼睛里有亮闪闪的光,像是装进了小星星一样。 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了,大家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就拿两人开玩笑。去年,甄艺的生日的,她告白过一次,只是被江竹昀拒绝了。这次,甄艺又一次说出口,没有任何铺垫,无需提及别人,直截了当,目的明确。 对,我想做你女朋友,想很久了,等很久了。 江竹昀似乎是料到了甄艺会说什么,但是没有想到她这么直接,一时间,没想好说什么。 甄艺注视着江竹昀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笑了笑,很认真的继续说,“师兄,你知道的,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再过两年,我都要三十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快被我妈妈骂死了。但是她再怎么说我,再怎么逼我相亲,我都没答应,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甄艺在原地打了个转,很快的补齐了自己的勇气,又用稀疏平常的口气说着,“师兄,我喜欢你很久,也等了很久了,能不能就给我一个机会?” 路灯光芒顺着笔直的线条滑落下来,打在甄艺的头顶,晕开了眼角温柔的轮廓,荷叶领的小碎花裙被映衬的更美。 江竹昀看着眼前站着的人,眉眼温柔,带着柔和的光芒,纠结了,犹豫了,不忍了。 甄艺对他来说,很重要。只是那种感情,更多的趋向于友情,甚至亲情,爱情的因素太少了,可能都没有。 “艺儿,我......”江竹昀拒绝的话真的不想说出口。他确实是想要找一个人成家,度过余生。只是,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再有什么热烈的爱了,甄艺对他的好,他很感动,所以这个人不能是她,她值得找一个真正视她如生命的人。 “我不介意你对我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师兄,我想要的不多,就是安心的跟在你身边,一辈子而已。”甄艺像是能明白江竹昀的顾虑,主动挑明,不能再真诚的认真说着。 对,我不介意。我爱你,就行了。不是说,在一起久了,爱情最终都会沦为亲情嘛。那就省去这个过程吧,只要你能在乎我,我就满足了。 甄艺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低了,她是真的,爱江竹昀。 甄艺的话听在耳朵了,太暖了。江竹昀头一次注视着她这么久。那张脸,实在称不上多美,但是却很清秀,温柔,带着不可思议的心安。小小的星星耳钉映衬着白皙的脸庞,气质很好,眉眼看起来让人很舒服。 江竹昀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和残忍的力气,对面前这个陪了他六年的女孩,选择妥协,或许不是妥协,是放下和接受。 江竹昀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抬起眼眸,嘴角微微挑起了一点,“好。” 那一声好,甄艺听着,就好像梦一样。这么多年啊,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做着梦都想的事情,终于实现了。 只是真正的欢喜永远不是浮于在表面上的,那种雀跃,激动更多的是留存在心底的最深处,经久不散的。 甄艺的笑了,抓着裙子的手,终于撒开了,手心有被指甲用力按久得痕迹,但没有什么痛感。 盛夏的晚风,有一丝丝的热气,甄艺隔着江竹昀几步的距离,又站了一会,上前了两步,然后小心翼翼的张开了双臂,抱住了江竹昀。 很久之后,甄艺感受到腰上也有暖暖的温度,有手掌落在腰间。 她花了一整个青春陪伴的人,终于是她的了。她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抱他,和他并肩。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柠檬香,和期待中的一样。 甄艺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温暖,无比的眷恋...... 盛夏快要过去了,八月一离开,夏天就彻底要结束了。发生在夏天的事,就永远留下夏天吧...... —— 很快,江竹昀和甄艺在一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云凡,祝福声不断,才子佳人令人羡慕。 半年的时光过去了,一转眼就已经是十二月了,江竹昀和甄艺在一起也已经好几个月了,相处似乎还不错。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互道早晚安,一起经营着一份最简单美好的感情。 年底的某一天,江竹昀带着甄艺回了江家。 甄艺很乖巧,很温柔,江父江母都特别满意。兄姐也都连连夸赞,赶紧准备着说要着急先订婚。毕竟两人的年纪也都不小了。 在江家吃了晚饭,江竹昀送甄艺回去。 “你什么时候见我爸妈啊?”甄艺跟在江竹昀身边,问着。 江竹昀回过头,笑笑,“你决定吧,看叔叔阿姨什么时候方便,我陪你回去。” 甄艺点点头,快走了两步,主动牵起江竹昀的手,紧紧的握住。 江竹昀没有挣脱,侧过头,看了一眼甄艺,摸了摸她的头,继续往前走去,“明天天气预报说有雪,我开车去接你吧。” “嗯!” “冷吗?” “不冷。” 生活,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就像有一篇文章里讲的那样,“人的一生,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 年,甄艺是在江家过的。正月初三的时候,江竹昀陪着甄艺回了家,也见过了甄艺的父母。 甄家父母对江竹昀那是相当满意,年后也正式和江竹昀的父母见过面了,订婚的日子定在了七月,赶在年底江竹昀三十岁生日前。 几个月的准备时间,江竹昀算得上称职,陪着甄艺挑礼服,写宾客名单,选菜品。 对甄艺,江竹昀更像是相敬如宾。 已经六月了,甄艺的礼服一直没有选好。在星月居和江竹昀吃过晚饭,两人商量着下周再去看看。 很晚了,江竹昀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想了一下,“今天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甄艺点点头,没有拒绝,等着江竹昀换好衣服,走到了门口,“走吧。” 还没来得及换鞋,甄艺从背后抱住了江竹昀。 江竹昀转过身,看着她,笑着摸了摸她的鼻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甄艺踮起脚,亲了一下下巴。 江竹昀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 他们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可是,从来都没有吻过,一次都没有。甄艺刚刚亲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甄艺的目光带着期待,江竹昀一米八的个子,她踮起脚来,也亲不到他的唇,只能看着江竹昀。 江竹昀犹豫了一下,最终托着甄艺的头,弯下腰,轻轻的在甄艺的唇上蹭了一下。 碰上他唇的那一刻,甄艺心跳的那样快,只是江竹昀很快就挪开了,让她没有什么机会去回味。 虽然不满,但是她也知足了,都要慢慢来不是嘛。 乖乖的跟着江竹昀下了楼,回了家。 —— 夜晚的街上人还是很多,宋织繁结束了一天的拍摄,看着手机上云凡官博发表的江竹昀订婚日期通知,许久没有抬眼。 这部戏,很不巧,取景又在a市,而且很大一部分的拍摄在a大。 宋织繁沉默了良久,关上了手机,扯了扯嘴角,上了车回酒店。 一路上,隔着玻璃窗,能看得见道路两边的景色。宋织繁的心不再起伏,坠落在深海里,永远得到了安宁。 都挺好,你和我都挺好。 第八十二章 火场 六月下旬的一天,热浪滚滚。 婚纱店里,甄艺正在试最新到的礼服,初子喻也在。 当年大学四个人,宋织繁进了娱乐圈,姚思思前两年也出国去找钟师兄了。只剩下初子喻和甄艺还在a市。 甄艺进去换衣服,初子喻和江竹昀坐在外面等候着。 —— 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下雨了,a市热不行 宋织繁坐在录影棚里,出了些汗,拿着手里的台本,一遍遍的背着台词,在这大热天里,努力调动着情绪,准备一会火场的戏。 导演终于喊了开始,录影棚出了一台移动的摄像机和宋织繁,所有人都退了出来,在门口等着宋织繁冲过火场拍逃生的特写。 这种场景,宋织繁拍过几次了,算是驾轻就熟,准备好了,就钻了进去。 录影棚不高,但是很大,空间很广,上面的棚顶被是巨大的钢架,放好的火在规定的区域烧着,火红的一片。 本来就是场平常的戏,却没人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宋织繁跑道了一半,火一下子被干风烧起了起来,窜的老高,挡住了本来要走的路。 宋织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的火已经彻底挡住了去路,只能转身往回走。 可是跑了几步才发现,后路被猛然窜起来的火势也给拦住,宋织繁才意识到,她被困住了,遇到了现场事故。 很久,很久。不见宋织繁出来,外面等着拍摄的摄像,往里面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圈定好的出口已经被火给拦住,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喊声。 着火了!!! 外面慌做了一团。 两边的出口都被堵住了,被一圈火围住的宋织繁,彻底失去了所有的退路,只有周围的一片空地,还没有被摧毁,她置身其中,站在最中心无处可逃,孤立无援,只能喊着救命。 消防车还没有到,洛舒站在外面,看着火势,越来越着急,大声的叫着宋织繁的名字。 录影棚不小,火是从两侧的通道往中心蔓延的,裹挟着燥热的风,越烧越大。 洛舒拿着手机,迟迟等不到消防队。给宋织繁的家人打电话。 宋凌凡不在a市,接了电话,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洛舒记得,之前宋织繁爸爸去世的时候,是初子喻陪着的,她见过一面。 在手机的通讯录里,疯狂的找了很久,洛舒终于找到了初子喻的电话,拨过去,“初小姐吗?” 初子喻正在陪甄艺看礼服,旁边还坐着江竹昀。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织繁的经纪人,片场出事了,录影棚着火了,织繁一个人在里面,她弟弟还在外地,我能联系上的只有你了,你方便过来吗?” “救火车到了吗?地址给我。”初子喻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边的江竹昀吓了一跳,“怎么了?” “小花出事了,片场录影棚着火,她一个人在里面。”初子喻着急的够呛。 甄艺这个时候刚好出来,听见了初子喻的话,心一滞,看向江竹昀。 江竹昀反应了三两秒,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宋织繁出事了! “在哪?” 初子喻重复了一下地址,刚想说自己先走了,江竹昀已经出了门,很快上了车。 看着江竹昀的背影,甄艺没有说什么。宋织繁也是她的朋友,她也担心。只是,她没有想到江竹昀会这么飞快,连句话都没有的就冲出去了。 初子喻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甄艺,“艺儿,我们也去看看。” “好。”甄艺回过神来,进了换衣间,把衣服换了下来,跟着初子喻打车也去了片场。 —— 江竹昀一路开着车,却赶上了高峰期,车流一眼都忘不到头。 就快要到了,江竹昀等不了了,他现在脑子全都是不好的想法,他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了无尽的惶恐和无措。 烈日炎炎,江竹昀从车上下来,飞快的跑,虽然穿着便装,但还是流了很多汗。他已经感觉不到累了,眼前的路恨不能再短一点,再短一点。 跑过来得这段路,江竹昀感受到了活了快三十年从未有过的颤抖,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害怕,什么叫做没有明天。 头顶的太阳有滚烫的温度,他没有知觉,没有感受,他着急,着急疯了。宋织繁,你坚持住,我求求你坚持住。 终于,他到了,满头的汗。 救火车还是没有到,估计也是被卡死的某个地段,没过来。 洛舒没想到在这能看见江竹昀,还没来及张口,就被江竹昀拉住,“宋织繁呢?” “还在里面。”洛舒隐隐带着哭腔,她已经听不见宋织繁呼救声。 江竹昀看了一眼,想也没想,就往里面冲,被周围的人给拦住。 “放手,”江竹昀已经快要疯了,用尽力气,谁也拦不住,“放手!” 扎进火场的时候,里面已经到处都是火光,江竹昀看不见除了火以外的任何东西。没有宋织繁,没有...... 江竹昀找了很久,可是眼前都是火光,他每走一步,都是那样困难,“宋织繁,宋织繁!” 江竹昀叫着,疯狂的叫着,找着,可怎么也得不到回应。他觉得自己快绝望疯了,那橙黄色的火光烧毁了他心里所有的禁锢,虚伪。这一刻,宋织繁就有可能永远的离他而去,他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面对火光,失去了所有的对策,只剩下巨大如同潮水般的恐惧朝他冷漠的袭来。 “宋织繁,你在哪?你不说要好好的吗?宋织繁。”江竹昀喊得声音特别大,连着呛了好几口浓烟,一边咳嗽一边还在疯狂的喊。 你不说嘛,我们都要好好的,你得活着,必须活着。算我求你了,你不能死。 你死了,你死了,我活着干什么? 江竹昀往前继续进,继续叫,带着最后希望和执着。在火场里绝望的前进,没有对火场的畏惧。 熊熊火光越烧越旺,在这燥热的天里,疯狂的吞噬着仅存的希望。 宋织繁被逼到火圈的最里边,怕得要死,眼睛里是掉不下来的眼泪,带着绝望的光。 这一刻,她的脑袋里,全部都是江竹昀。 她爱江竹昀,尽管不能在一起,也爱。她可能今天就要死在这火场里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偷偷的思念和关注他了。蹲在火光包围的中间,宋织繁什么也听不见,意识慢慢的模糊,头脑仅存的那张脸却变得格外清晰。 江竹昀,江竹昀,如果从来一次,我再也不要放弃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 慢慢的,眼皮变得沉重,宋织繁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快要失去最后一丝力气。 直到,直到模糊中,有人在拼了命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人,背后都是火光,出现在她面前。 江竹昀终于在火场里找到了宋织繁,还活着! “织繁,织繁。”江竹昀冲上前去,把宋织繁扶了起来。 当有温度触摸到宋织繁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不是幻觉,是真的,哇的一声,宋织繁哭了,紧紧的抱住江竹昀,抹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仅存的一点意识在一点点的消耗。 “织繁,别怕。”江竹昀紧紧搂住宋织繁,看着眼前的火光,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别怕,我带你出去。” 宋织繁贴着江竹昀的胸膛,哭着点头。 火已经烧遍了整个录影棚,本来空间就不够,空气稀薄,再不出去,就算消防车来了,他们也出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江竹昀下定了决心,紧紧的搂住宋织繁,尽所能护好她,然后,往前面狭窄的路冲出去。 一路往前冲,往前冲,江竹昀没有别的念头,他只是知道,怀里这个女孩,不能死,一定不能死,就算拿自己的命换都行。 宋织繁抱着江竹昀,虽然还是害怕,但已经不是那种独身一人的惧怕。江竹昀能出现,已经是老天爷对她最后的恩赐,就算她今天出不去,也没关系。如果能出去,她一定再也不会放弃,就算宇宙毁灭,她都不会了。 往前冲,往前冲,眼看着出口就在前面,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冲出去了。 江竹昀抱着宋织繁,护住她的头,捂着她的口鼻,飞奔着的同时,看见了头顶的一块钢架落了下来。 来不及停下来了,躲不掉了,江竹昀用最快的速度拉过宋织繁,把她按在自己的身下,继续冲着。 钢架带着火滚落了下来,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江竹昀的肩膀上。 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宋织繁也来不及去问候。 两道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顺着那窄小的生命出口,飞跃出来。背着火光,带着满身的烟雾,和被火光烧坏的血肉模糊,终于跳了出来。 落地的那一刻,江竹昀抱紧了宋织繁,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肩膀是撕裂般的疼,眼前是彻底模糊的光影。 很快周围的人围了上来。 宋织繁被江竹昀护在怀里,留存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爬起来,去看江竹昀。 江竹昀满脸灰黑,肩膀上的血深深的刺痛了宋织繁的眼睛,她看着他望着自己,几秒之后,闭上了眼睛,任宋织繁再怎么叫,也没有睁开。 第八十三章 爱 救护车呼啸着飞速开往医院,抢救室门外,全都是人,宋织繁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抢救室的门,靠着墙壁,握住衣角,完全变成了僵硬的状态。 刚才的火场里,江竹昀不管不顾,一手搂住她,一手帮她紧紧的捂住口鼻。掉落下来的钢架那么大,还带着火,江竹昀为了护着她,硬生生的一个人扛。冲出来之后,宋织繁怎么叫他,都没能得到回应...... 周围很多的人,甄艺和初子喻也到了。 宋织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什么也听不见。她只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冷,快要堕入深渊的恐惧。 很久,很久,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里面出来的医生出来表示需要做手术。 宋织繁还没有反应过来,江竹昀被已经被推了出来,准备送往手术室。抬起眼的那一刻,宋织繁看见了那张好看却毫无生气的脸,苍白的就好像快要死过去一样。肩头那片血肉模糊,透过纱布渗了出来。 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宋织繁多看两眼,很快手术室的门关上了,宋织繁贴着墙壁坐在了地上,两眼垂下去,望着眼前白花花的地板,觉得大脑里的每一个神经,像是快要被剪断一样的疼,撕裂着,看不见的鲜血淋漓。身体里贮存的恐惧也好,害怕也好,都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死死的压抑住她最后一点喘.息的力气,快要让她窒息而亡,亦或者是生吞活剥了一样。 他,还有救吗? 宋织繁绝望的想起刚才医生的表情,不好的预感不断加深。他的脸为什么那么白,呼吸为什么那么微弱...... 是不是,要死了...... 宋织繁忽然哭了,声嘶力竭,没有压抑,满脸的烟灰,模糊不清的涂抹在脸上,被泪水冲刷的狼狈不堪。 江竹昀,你是要死了?不行,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活? 宋织繁感受到了这辈子从没有有过的毁灭感,比天塌下来没有明天的还要可怕。就连爸爸离开,她都没有这般失去快要死过去的绝望。 她以为她离开了,江竹昀就能好好的。 她错了,她错了。 此刻,宋织繁能感觉到江竹昀快要远离自己的恐惧。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么就意味着,从今往后,无论再用什么方法,她都再也不能打听和关注到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再也不能偷偷的守望,无论通过什么渠道,都再也寻不到他的轨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的存在,宇宙再大,你也不会再见不到他了。 不要,不要,宋织繁的眼泪像发了洪水拦不住的河,往下一颗颗的掉。 阴阳两隔?永远也见不到?这才叫真真正正的离开你,永远的离开你。 宋织繁,后悔吗?你真的能离开江竹昀吗?如果连偷偷关注的机会都剥夺掉,江竹昀此生都与你再无关系,你,心痛吗?绝望吗? 等待变得那样漫长,宋织繁孤立无援,就像站在江心的无人小岛,看不见光,快要失去最后浮沉的力气,,被即将涌上来的潮水淹没。 剧组的人过来了不少,甄艺站在门口,坐都不敢坐,心悬在嗓子口,没有停靠点,满眼都是泪。 没过多久,江父江母都来了,都等在手术室的门口,只能等,只有等。 宋织繁哭累了,眼泪都流干了,抱着膝盖,坐在紧挨着手术室的门口的,抱着膝盖,一言不发,不知看向何处。 外面的阳光渐渐消失,黑夜重新出没,在医院这个令人充满畏惧的地方肆意而为。宋织繁什么也不想了,也没有力气去想了。 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喊,只要江竹昀活着,她再也不会离开,老天爷剥夺她什么都好,哪怕用她的命去换。 那扇有关生死的门终于打开了,宋织繁看见有医生穿着手术服出来,周围的人一下子围了上去,不知道是谁,还踩了宋织繁的手。 宋织繁已经感觉不到疼,双目死死的看着医生的口型。 “病人脱离了生命危险,肩膀的伤通过手术也没有感染的危险,后续经过治疗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好不容易,大家松了口气,医生的话却如同当头一棒,“只是,病人吸入了太多的浓烟,暂时,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 宋织繁没反应过来,甄艺的眼角的泪流了下来,张口问道,“那,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不好说,可能很快,也可能要很久。” 醒不过来,宋织繁坐在角落里,像是被五雷轰顶。紧接着江竹昀被推了出来,那张脸还是那样苍白,失去了所有血色。 宋织繁踉跄着站了起来,只看了一眼,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医院的夜静悄悄,病房里,更加安静,唯一不安分的因素是点滴的不断滴落。 江竹昀的兄姐都赶了过来,安慰着江母,和甄艺。 甄艺看着江竹昀的脱离的危险,好歹能松了一口气,却很难忍受心底里的失落和难过。 今天的场面,江父江母也看到了,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宋织繁,也知道今天江竹昀差点丢了命,是怎么回事。对甄艺,肯定是愧疚。 已经快凌晨了,甄艺坐在江竹昀的窗前,愣愣的看着,整个人像是脱了水,虚弱的不成样子。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沉默着,失望着,坠落着。 坚持不住了,甄艺觉得天旋地转,眼泪流不出来,难受极了。 “叔叔阿姨,我不太舒服,先回去,明天早上我来。”甄艺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在江竹昀的父母面前,只能装下去。 江父江母知道甄艺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关心的问了两句,送甄艺离开了。 城市的灯火霓虹璀璨夺目,甄艺坐在出租车的后面,被一阵风吹醒,望着满目恢弘,木讷,无精打采。 回到家,甄艺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甄艺,你还是认识自己吗? 镜子中女孩,眉眼不算精致,但温柔中带着犹豫。这么多年,你自己囚禁在喜欢江竹昀这个的牢笼里,把心都封死了,你不累吗? 今天在婚纱店,他走的的那么快,连头没有回,一句话也没有。这是人最本能的下意识反应吧,在他心里,宋织繁永远是最重要的人。 胸腔有翻涌着的疼,甄艺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看起来多么狼狈,却还是没忍住,死死的捂住了胸口,一下下的揉着,希望能不那么疼。 痛苦的表情终于爬满了脸庞,眼眶里的泪水,一直往下流,压着心口的疼,翻滚着,升腾着,在黑暗没有光亮和声音的房间里,异常破碎。 像是被触动了身体里某个开关,甄艺渐渐失声痛哭,嚎啕大哭。为的是什么,不知道,可能最终为的是她一整个青春岁月吧。 终于有能压死她的最后一跟稻草了,她应该庆幸吧。她终于在十字架上被人一刀给了个痛快的,不用挣扎了,也不用憧憬了,就含着眼泪,带着过往,奔赴黄泉吧。 所有的吼叫,狰狞,终于,终于可以结束了。 江竹昀,我爱你,堵上了我所有的自尊和青春,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和以后,最终还是输了。 是了,这个世界上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同样的,不爱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 我就是爱你,你就是不爱我。 多没道理可言的事情。我懂了,我现在懂了。 甄艺小心翼翼的将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取了下来,放在了梳妆台上。 那是上个月,江竹昀送给她的...... 我真的再爱不起了,我累了,终于在遍体鳞伤之后明白了曾经听到过的那段话。 鱼那么信任水,水却把鱼煮了。树那么信任风,风却把它吹落了。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把我伤了。后来才知道,把鱼煮了的不是水,而是火。吹落树叶不是风,而是秋天。把我伤了不是你,而是我的自作多情。 路是自己选的,所有的痛苦,就只能一个人承担。没有资格抱怨,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甄艺终于停止了哭泣,看着眼前那对耳钉,泪水慢慢的被眼眶困住,收了回去,没有了任何的情绪起伏,收起的眼泪,连同那些付出过的日子一起埋葬。 我爱你,爱过你。 只是,我真的累了,太累了。爱不动了,十年多了,喜欢你,爱你,用了我一整个青春。 终究在江竹昀和宋织繁的爱情里,她只能是个配角,就算再努力,也最多能获得几滴怜悯的眼泪,甚至是不屑的嘲讽和自作自受的谩骂。 —— 整整一夜。 又到了多雨的季节,雨滴穿透大气层,往下坠落,诠释着最好也最短暂的一生。 爱一个人,本就没有错,也永远不会错。沉默的陪伴和付出,也永远值得歌颂。 甄艺将那对耳钉收进盒子,像是结束了这么多年荒唐却自我感动的日子。 以后,再也不会了。 第八十四章 快要结束了 下了一整夜的雨,没有见晴的意思。 甄艺的整整一夜没睡,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在手机里定了最近一张去国外的机票,收拾好了东西,又在客厅坐了很久,出门打着伞,先去了江家。 一上午,甄艺都在江家,说出了所有的心里话。 江父江母本就不好意思,更不会怪甄艺,想挽留,却也没什么理由了。 离开江家的时候,雨还在下,甄艺拒绝了江母提出让司机送她的好意,自己打了车,去了医院。 江竹昀的病房,江念昀和江墨昀在。 甄艺拿着还带着雨滴的雨伞,在病房了站了很久,眼睛一直望着床上躺着的沉睡着的人,不知有多久,才收回了目光,低低漂浮着的所有情感,终于落了地,消失匿迹,去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什么也没说,什么话也没留,甄艺知道,以后,江竹昀会有人照顾,也脱离了生命危险。至于,他什么时候会醒来,甄艺期待,却不会再等待,因为,她已经流失掉了十年多的时间,再也不敢去浪费了。 离开病房的那一刻,甄艺叹了口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头所有积压的沉重感情,掉落在了地上,不会再被捡拾起来。那张熟悉好看的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只是以后,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甄艺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正往江竹昀病房来的宋织繁。 —— 医院走廊的阳台上,甄艺和宋织繁站着,离得不远,沉默了好一阵。 外面的雨滴一直在往下落了,甄艺隔着窗,看了一会儿雨,才先开了口,“小花,我们好久都没有单独说过话了。” 宋织繁穿着病号服,脸色还是不太好,听着甄艺的话,抓紧了窗户旁边的栏杆,没有应声。昨天子喻告诉她,甄艺和江竹昀本来是要订婚了。 “我要走了,我祝你们幸福。”甄艺没什么想要继续说的了,对宋织繁,甄艺能一直留存着对朋友的真诚,已经是极限了。原谅她真的不是个圣人。 “你去哪?” “先去外面走走,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定居,换工作。”甄艺平静的说着自己未来的打算,“也该重新开始了。” 宋织繁听着甄艺的话,心里有愧疚,纠结着在心里说不出口,“艺儿,对不起。” 甄艺笑了,摇摇头,“你没对不起我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错,江师兄也没错。你们才是真正要走一辈子的人。” “我不怨你,真的,但是小花,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对你亲如姐妹。抱歉。” 宋织繁隔着不远,看着甄艺的目光一直望着窗外,所有的话最终只能留在心里。 走上前,宋织繁张开双臂,抱了抱甄艺,“一个人小心。” 甄艺再一次笑了,点点头,重新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那把雨伞,和宋织繁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转身,迈着步子,消失在了医院走廊的尽头。 将来要去到哪,要再做什么,遇见谁,甄艺都不知道。她只是明白一点,如果还想要最真实的自己,想要往后的几十年,能快乐,现在就必须离开。放过别人,放过自己。 宋织繁看着那抹白色的影子消失在了视线里,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去了江竹昀的病房。 江墨昀和江念昀都认识她,只有一边刚刚到的江若昀是第一次见宋织繁。 见到江若昀的那一刻,宋织繁的心头没有怨恨涌上来。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沉稳,很严肃,那就是江竹昀的大哥,盛华的幕后操盘手。 只不过,这些身份都不重要,宋织繁只要记得一个就好,他是江竹昀的大哥。 宋织繁缓缓的走到江竹昀的床边,拉过来一把椅子,一言不发,就那样看着,一直看着,双手轻轻的摸着江竹昀的脸,还有肩头的露在病号服外面的白纱布,动作很轻很轻,不敢用一点力气,生怕会弄疼他。 周围有谁,身处何处,这些都可以被忽视掉。宋织繁此刻就是他的宋小花,仅仅是这样。 你安心的睡一觉,我就你旁边,不会走,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睁开眼,就能看见我。 病房安安静静,宋织繁一直坐在江竹昀的身边,一直等。 日复一日,宋织繁搬来了病房里,每天除了一碗粥一杯水,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做,谁劝也没有用,就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江竹昀,只和他一个人说话。 江父江母看见了,也没有办法。兄姐几个问过医生,江竹昀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的回答是,“人体从昏迷到清醒的最佳恢复期是二十九天,如果超过二十九天,病人醒过来的概率就很小了。就算醒过来,长时间的昏迷,肌肉组织和各项机能也会有很大的损伤,再想恢复,也很难。” 已经二十天了,从片场出事到现在整整二十天过去了。江竹昀还是昏迷,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家人,朋友,同事,都没有任何的办法,除了伤心着急,只能期待奇迹的发生。 七月末了。外面的天越来越热,宋织繁每天还是坐在江竹昀的病床前,只和他一个人说话。连宋凌凡和初子喻来都不管用。 他会醒过来,一定会。就算为了见我,他也会。宋织繁的看着床头不断低落的葡萄糖,坚信着,等候着。 又过去了五天,八月的暑伏天热浪滚滚。宋织繁拒绝了所有的工作,什么也不解释,对微博上的评论,媒体的报道,公司的不断施压,一概不关心,她的眼里现在只有江竹昀。 快要一个月了,江竹昀醒过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甚至微乎其微。 除了宋织繁,大家都渐渐失去了信心。陪着江竹昀的日子里,宋织繁喝粥已经瘦到快要脱了相,那双明媚的眼睛深深的凹陷在眼窝里,只有一抹执着的目光在一直守望。 外面阳光灿烂,又是一个平常的下午。 以已经二十八天了,宋织繁其实心慌,却不肯承认。 有热风顺着窗子吹了进来,宋织繁拉起江竹昀的手,看着他,一句句的和他讲话,“江竹昀,今天外面的天气这么好,你不想出去走走吗?” “我听说,咱们这也开设了蹦极,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和我一起去吗?你别睡了,好不好?咱们一起去?” 那是很久前了,当时还是在江念昀的房子里,因为宋织繁摔伤,所以两人没去成,一拖竟然拖到了现在。 “江竹昀,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我求求你了,快点醒醒,好不好?”宋织繁陪了这么多么天,一直都没有哭过,眼下,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泪。 醒醒吧,我求你了! 一定是之前我们折腾了太多上天赐予的缘分,所以现在得到了报应。现在回想起来曾经分开的种种理由,竟然是那么可笑,那么无所谓。 只要你醒过来,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 大四那年的寒假,宋织繁陪着江竹昀过年。 夜晚的时候,她就像只乖巧的小猫,搂着江竹昀,不肯撒手。 “小花同学,你干嘛抱这么紧?我又不会丢。”江竹昀嬉皮笑脸的捏了捏宋织繁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抱的紧一点舒服。江竹昀,我们永远都不能分开。”宋织繁蜷缩在江竹昀的怀里,不安分的动,只是手不看撒开,笑嘻嘻的说着最美好的憧憬。 “当然要一直在一起。” —— 想起那些回忆,宋织繁的眼泪涌出来,滴落在江竹昀的手上,一颗接着一颗,晕开了一片。 我们错过和浪费掉的大好时光,都回不来了。快三十岁了,人生超过三分之一都过去了。你看,外面阳光正好,你别睡了,陪我去到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去看看,好不好? “江竹昀!”宋织繁哭喊着叫出来,握着江竹昀的手,用尽了力气。 —— 黑暗里,周围寂静一片。 江竹昀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角落,听见了隐约的哭泣。 是谁?江竹昀分不清,只是越来越熟悉的声音被放大,他渐渐意识到,是宋织繁,是他最挚爱的小花。 从前上学的时候,他就最见不得宋织繁哭,现在是什么事情让她哭的这么伤心。 周围都是光滑的黑色,江竹昀拼了命的想要冲出去,却冲破不了。 哭声越来越强,江竹昀用力凿开周围的壁垒,耗费所有力气的往外冲...... —— 又起风了,外面的风带着夏日独有的热气送来一室花香,盘旋了几圈,最终落了下来。 宋织繁捏着江竹昀的手,带着最后的希望,包含着最深刻的感情,叫着他的名字,最后一遍,久久的回荡在病房里。 白色的窗帘被吹了起来的,刺目的阳光一下子照射到了病房。 模糊的光影,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宋织繁的泪光里瞥见了床上的人微弱的颤抖...... 再然后,那双桃花眼,缓缓的,睁开了...... 第八十五章 佛说 夏天的光景总是很长,像是一眼看不到头,可到头来却还是经不住消磨,不过匆匆打马而过。 从八月到十二月,一转眼就到了年底。 这小半年,发生的事情,算大不大,算小不下。 江竹昀醒了,宋织繁陪着他一起复健,静养。江父江母看着儿子慢慢好转,在江若昀的劝说下,也算是接受了宋织繁,对两人的事情不再过问。 江竹昀所持有的云凡的所有股份全部转让,转让获得的钱大部分都替宋织繁还了和娱乐公司解约的违约金。 宋织繁最终举行了发布会,正式宣布了永久退出娱乐圈。 “晚上想吃什么?”宋织繁正坐在星月居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江竹昀刚刚午睡了整整一下午,从卧室走了出来问。 “都行。”宋织繁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江竹昀的眼,忽然兴奋的说着,“外面这么冷,我们吃火锅吧。” 又是火锅,宋织繁对火锅就是情有独钟。 “行。”江竹昀没有拒绝,但还是一点嫌弃的点了点宋织繁的头,“你快变成火锅了。” “嘿嘿。”宋织繁耸了耸肩,在手机上下了单。 热气腾腾的火锅红汤滚滚,里面都是新鲜的食材,一边吃,江竹昀一边顺嘴提了一句,“过两天就元旦了,我们去国外旅游跨年,好不好?” 宋织繁咬了一口鱼丸,点点头。 这小半年,她陪着江竹昀一直都在静养,鲜少出门,更别说旅游。 “好啊,你定吧。”宋织繁倒了杯水,递给江竹昀,“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没有,这么点辣椒都嫌辣。” 江竹昀翻了个白眼,不屑跟宋织繁争执。 外面又下雪了,天暗得很快,高耸的楼房,小小的窗口里有一对人儿,偶尔玩笑,偶尔拌嘴,热气腾腾的吃着火锅,暖意洋洋。 小半年的时光,好转的不止有江竹昀的身体,还有两个人的关系。经历了一些磨合,两人终于能再次找到熟悉合适的相处模式,笑笑闹闹,还是会时常拌嘴。 但这种相处模式和当初又不太一样了。至于少了什么,多了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不再是云凡的首席执行官,你也不再是娱乐圈的国民女神。我是你的江竹昀,你是我的宋织繁,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拆散我们。 —— 飞机起飞了,宋织繁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钟表,不满的说,“你这选的什么时间,在飞机上跨年吗?” 江竹昀笑笑没说话,安慰了两句宋织繁的,也看了看时间,刚刚好。 飞机刚落地,江竹昀就把行李让司机先送到了酒店,拉着宋织繁上了另一辆车,一路飞奔着去往了时代广场。 快要迎接新的一年了,广场上的每一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宋织繁跟着江竹昀跑得很快的,气喘吁吁,“你干嘛啊?抽疯了?” 话音刚落下来,身边的人群就一起大声喊着,“十,九,八,七......一。” 钟声缓缓的敲响,零点了,新的一年到来了。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美得震撼。 宋织繁还没有反应过来,江竹昀先开口,“这里是全球时区的西五区,我们是在东八区乘飞机来的,经历了十二个小时的飞行。” 宋织繁是文科生出身,江竹昀说到这她大概能明白了,“西五区和东八区之间差了十三个时区,也就说,西五区的零点要比东八区晚十三个小时,刚刚才算是这里的新年。” 江竹昀笑了,摸了摸宋织繁的头,他的小花,还是那么聪明,“对,织繁,我记得你留给我的那封信的里面说,我们就像逝去的时间一样永远也回不去了。但是你看,今天我们过了两次零点。我想告诉你,时光是可以逆转的,我们也能回去。” 广场上人潮涌动,有嘈杂的声音叠起,但宋织繁还是清晰的听见了江竹昀说的话,而且很清楚,笑着笑着,就莫名的有了想哭的冲动。 是啊,你看时光都能逆转,我和你怎么会回不去呢? 拉着宋织繁的手,江竹昀一边走一边说,“之前,家里有信佛亲戚常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怨憎会,爱别离。之前年纪小,也不太明白,现在长大了许多,算得上一知半解。前面四苦,是我们每个人都是必须经历,我倒觉得也还好。但后面的四苦,和你分开的这些年,我都经历了一遍,才明白,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宋织繁默默的听着,没有作声,看着江竹昀平淡的讲起这些,同样是感同身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人类所有痛苦,追根溯源,还是因为被赋予了七情六欲。求不得苦,放不下苦,怨憎会苦,爱别离更苦。 “不过,佛还说了,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织繁,你说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还是能在一起,这得是多少次回眸能换来的?” 江竹昀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又继续说下去,“宋织繁,我三十岁了,这些年,我去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经历了很多事,却再也没有遇到一个如你一般的人。所以,余生只能是你,必须是你。” 是啊,要多少次回眸才能永远的停留驻足在你的面前,站成永恒。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我们再也不要浪费。 经历了如此之多,才恍然间懂得,这世间万般皆苦,唯有你是独一无二的甜,以你渡我,方可守望明天。 宋织繁紧紧的抓住江竹昀的手,收起了眼角的泪,微微侧过头,余光里都是他的身影,“那你还不知道吧,佛刚才悄悄的告诉我,说有生之年,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说完,拉着江竹昀停下了脚步,隔着厚厚的围巾,踮起脚,环住江竹昀的脖子,用力的亲了他两下,那双眼眸终于还是亮闪闪的了,目光所致是他,眼底温柔还是他。 搂着宋织繁的腰,江竹昀哪肯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还逃不逃了?” 宋织繁摇头,认真的回答,“再也不逃了,江先生,这辈子就是你了。” “是吗?”江竹昀抱起宋织繁,原地转了几个圈,“要说话算话,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偌大的广场里,江竹昀的话很快就淹没在人海中,却永远停在了内心深处。 回酒店之后,宋织繁乖乖的去洗澡,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了江竹昀在换衣服,精壮的背上,左肩头的疤痕,刺痛了宋织繁的眼。 宋织繁轻手轻脚的过去,从后面环抱住江竹昀,眼睛看着那块疤痕,好一会,把脸贴了上去,轻声的问着,“疼吗?” 伤早就已经完全好了,只是留下的疤痕还很刺眼,不过已经不疼了,江竹昀转过身,穿上了睡衣,看着宋织繁委屈巴巴的小脸,捏了捏她的鼻子,“早就不疼了。” 宋织繁点点头,隔着衣服,又摸了摸江竹昀的肩膀,然后骑在江竹昀的身上,坐下来,贴着他的胸膛,不再说话。 小妖精! 江竹昀的感受着怀里的人温柔的气息,心里的火儿窜上来,压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抱起宋织繁放在了床上,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留,贴着宋织繁温柔的皮肤吻了下来。 灯光柔柔的落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夜,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是单纯的爱,热烈而滚烫,贴在一起,没有缝隙。就像我们的生命一样,再也不会有交叉,永远的汇成一条直线。 新年的第一天,你和我一起度过。以后年年岁岁,也还会是你。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牵绊住我们,只要有明天,就有你。 虽然,那块手表已经永远的落入江心,那篇作文连着许多本日记沉睡在了破旧的抽屉了。好多过往的回忆都被时间的风沙一点点的吹干,甚至消失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在,往后的时光,我们还能创造更多的回忆。 新年的这一夜,烟花声不断,异国他乡,别有风情。新的开始在光影里依稀可见。 —— 我曾感受过春风十里,曾见过夏花绚烂,曾目睹过秋波荡漾,也曾去往过冬雪漫天。可这些终究抵不过你眉眼的一点温柔,回眸一笑,你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所有。 此生之光景,有幸以你为名。 ——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那年,六月晴好。篮球场边明媚的少女十七岁,演讲台上的阳光少年十八岁。 在最美好的年纪,我们于万千人海中相遇,你带着骄阳携光而至,我就站在原地两袖清风,等你到来。 原来,我们的缘分,从那个时候就是说好了的。 往后余生,兜里的糖,眼里的光,未来的梦,心头的暖,还是你,只能是你。 我爱你,至死方休。 我爱你,至死也不休。 下一世,我还要求佛,然后无数次的回眸,直到确定来生我们还会在一起。 第八十六章 番外:朝暮与年岁并往 新的一年,新的起.点。 云凡的股份已经转让,宋织繁也解了约,现在的两个人自由自在,也无需为生活烦忧。 商量了一段时间,最终依着宋织繁的意思,两人决定离开a市,找一座小城,开一家小店,安安稳稳的定居,过普通人的生活。 —— 那是一座小城,没有高楼林立,没有灯火霓虹,没人认识他们。天一暗下来,城市就变得静悄悄的。 城南有一片人工湖,夏天的时候,江竹昀和宋织繁会一起骑着单车,在湖边转转,看看音乐喷泉。 奶茶店坐落城西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生意不算红火,但是也有稳定的收入,加上两人前些年的积蓄,还剩下不少,倒是不愁钱花。开始,小城里的人还是会认出宋织繁,但慢慢的,时间久了,娱乐圈里大浪淘沙,她也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了一个平凡的女人,和心爱的人守在这样一方宁静美好的土地上,每天看日出日落,望云卷云舒。 一年又一年的光阴流逝的那样飞快,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唯有每天早上,起来看见你这件事一直没变,以后也不会变。 又是平常不太忙碌的一天,宋织繁坐在一边的秋千上,看着江竹昀收拾好东西,忍不住催促道,“你快点,兜兜在在幼儿园一会等急了。” “知道了,你怎么不来帮忙呢?”江竹昀看着秋千上,搂着自家萨摩犬的宋织繁又开始嫌弃,“知道你儿子急,还在坐在那什么也不干。” 兜兜,大名江颂,今年刚刚三岁,聪明伶俐,长了一副惹人疼爱的小脸。本来说好了是要叫江宋,最后还是孩子的爷爷的觉得太过随意,才改成了吟颂的颂。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功夫,店里已经收拾干净,江竹昀放下手里的工具,走到了的宋织繁的面前,伸出手,“走吧,皇太后。” 宋织繁头一扬,笑的很骄傲,握住江竹昀的手,“接上兜兜,起驾回家。” 夕阳西下,马路边不时有来往的车俩驶过,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会忍不住看几眼这样和睦的一家人。江竹昀抱着兜兜,宋织繁牵着狗,一起往家走去。 “妈妈,我今天在幼儿园看见壮壮的姐姐来接她,还给他带了很多好吃的。妈妈,你能不能也给我生个姐姐。”兜兜一手搂着江竹昀的脖子,另一只小手挥舞着,兴致勃勃的跟宋织繁说。 宋织繁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到怎么和这个小机灵鬼解释,江竹昀先开口说道,“兜兜,姐姐怕是不能有了。但你想不想要个妹妹?” “妹妹?妹妹会给兜兜送好吃的吗?” 江竹昀顶着宋织繁的白眼,继续讲,“妹妹比你年纪小,要是有妹妹了,兜兜可以接她放学,给她送好吃的?” 兜兜苦着小脸想了好久,“那妹妹好看吗?” 宋织繁在一边没忍住笑出了声,还真的谁的孩子,就随谁。 江竹昀倒是满意的很,“那当然,我和你妈妈这么高颜值,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好看。” “那我想要个妹妹!”兜兜兴奋的手舞足蹈,在江竹昀的怀里欢乐的乱动。 “少听你爸忽悠你。”宋织繁伸手轻轻捏了捏兜兜的脸,又瞪了一眼江竹昀,“我什么时候答应再生个妹妹。” “可是,兜兜想要个妹妹啊。”江竹昀一脸无辜。 兜兜不明就里,还在拍着手,“对,兜兜想要个妹妹,妈妈最厉害了,你给兜兜生一个,好不好?” 宋织繁彻底无语了,只能趁着兜兜不注意,狠狠的掐了一下江竹昀,“你这么厉害,你自己给兜兜生。”说完拽着萨摩犬,跑到了前面。 江竹昀自我感觉相当不错,“那不行,得你配合。”说着抱着兜兜,追上宋织繁,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扭过头,看着她,一脸骄傲的样子,“江夫人,别不好意思啊。” “少臭美。”宋织繁嘴角藏着笑,还忍不住和江竹昀斗上几句嘴。 落日的余晖,将那几道身影拉得老长,正值四月,微风正好,阳光不燥。小城的车水马龙已经被冲散,下班的时间已经过了,居民楼的小窗口飘出饭菜的香味。 路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身旁的杨柳叶随风摆动,跳着最美的舞。一家三口,带着心爱的宠物,吃过饭,散散步,斗斗嘴,玩笑两句,听起来平淡无奇的生活,却心安。 年轻的时候,我曾梦想着高瞻远瞩,做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现在,三十几岁的年纪,我也算是功成身退,终于还是个平凡的人,守着你,过上了曾经最瞧不上的琐碎生活,却甘之如饴。 轻狂的青春里,我曾骄傲的告诉你,我喜欢的人必须优秀,不能平凡。现在,也是三十几岁的年纪,我洗尽铅华,爱上的人还是你,爱你最平凡普通的样子,只要是你,无所谓成功与否。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宋织繁哄着兜兜睡着,才回到她和江竹昀的卧室,刚进来,就被江竹昀压在了床上。 “干什么?”宋织繁明知故问,推开江竹昀,“我要睡觉。” “一起睡。”江竹昀钳制住宋织繁的手,又一次把她按在床上,“你忘了,答应兜兜要生个妹妹的。”说话间,滚烫热烈的吻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从眉眼间,一直到唇齿,脖颈。 “别闹,一会万一兜兜醒过来怎么办?”宋织繁被吻的神志模糊,连声音都软了下来。 “不会,刚才他在楼下和小朋友玩累了,一定睡得很熟。”江竹昀不管不顾,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最终,宋织繁还是斗不过江竹昀,被他丢在床上,亲了又亲。暖昧的灯光一路洒了下来,落在地板上,床单上。 另一个房间兜兜睡得正香,好一会,江竹昀宋织繁也安静了下来。 江竹昀搂着了宋织繁,摸着她光滑的肌肤,还是忍不住去亲着她的眉眼,一下又一下。 宋织繁的手还是会习惯的摸着江竹昀肩头那片被火烧的疤痕,又一次问起,“疼吗?” “不疼。”江竹昀每一次的回答也都一样。 不经意,来到这座小城也是好几年的光景,小城的变化不大,宋织繁和江竹昀的变化也不大。 只是,说到底,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比如小城建起了一座大型娱乐公园,道路翻修过两次。 至于,江竹昀,他还是那么毒舌,但却变得更温柔,更懂得换位思考。宋织繁,还是那么明媚,但却变得更沉静,更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日子从来都经不住仔细差数,或许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光阴,一去不返。 年过三十之后,最美的誓言不再是许你轰轰烈烈不负此生,而是许你一场天荒地老,携手共行。 余生如那句话讲得好,“朝暮与年岁并往,然后与你一同行至天。” —— 又一年冬天,宋织繁又一次怀孕了。江竹昀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出什么意外。 晚上准备睡下的时候,宋织繁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撅着嘴,“江竹昀,你看这妊娠纹,是不是很丑。” 江竹昀放下手机,伸手摸了摸肚子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实话实说,“确实挺丑。” 宋织繁听了眼泪就要下来的,江竹昀却还没有说完,“丑不丑又能怎么样,反正这辈子除了我也没人看得到,我又不嫌弃。我家小花在我这,怎么都好看。”说着亲了亲宋织繁的肚子,替她放下睡衣,坐了起来,摸了摸宋织繁有点红的眼睛,“哭什么,你就有一天老满脸褶子,我也只爱你。” “谁满脸褶子。”宋织繁不满的打了江竹昀一下,然后抱住他,“我告诉你,都是因为你,我才变丑的,你得对我负责。” “除了我,也没人愿意对你负责了。”江竹昀嘴上这么说着,手却紧紧的抱住宋织繁的肩膀,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笑了。 “宋小花最美了,好不好?”最终,江竹昀还是亲了亲宋织繁,“好了,太晚了,赶紧睡觉。”说着,扶着宋织繁躺了下来,替她盖上了被子,然后挨着她躺了下来。 没一会,宋织繁侧过身来,抱住江竹昀的胳膊,轻轻的咬了一下,才满意的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江竹昀看了看手臂上清浅的牙印,笑的更开心了,搂着宋织繁,也睡下了。 冬天的夜晚,两人裹着一床被子,安稳的睡着了,梦里出现了一家四口还有一条可爱的萨摩犬的画面。 又过了一个月,在一个下着雪的夜晚,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取名为江繁依,小名转转,其间深意再明显不过。 两个孩子的小名连起来,就是兜兜转转。就像我们错过又重新许下余生的美好爱情一样,兜兜转转,还是会在一起。 无论风雨,无论阴晴,永远不分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