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贾赦开始改造》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从贾赦开始改造》作者:瑜姿 文案: 一年冬底,荣国公府老太太一病而亡。 刚及弱冠之龄的赦大爷守灵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贾赦,字恩侯。生性好色,见识短浅,气量狭小,一事无成。此一生过错无数,毫无寸功。枉为人子、人夫、人父。今调查确认贾赦是个人渣,无耻之徒。符合本系统改造标准,现为本系统改造目标,口号是:教你重新做人!】 贾赦:???? 这是一篇系统教你重新做人的故事。 逆转人生系统,教你重新做人! 阅读指南(必读!必读!必读!) (1)单元剧,男主向,非同一个人不停穿越。 (2)有二设,目标是,不黑原著。专注红楼,不吹不黑。 (3)如果剧情不符合心意,请另找别的文看,请勿留评对作者人身攻击! (4)本文授权晋江,不接受任何形式转载,不经同意转载均视为侵权。 内容标签:红楼梦 灵异神怪 平步青云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赦→林海→贾琏┃配角: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贾母,王夫人┃其它:红楼梦,系统 一句话简介:逆转人生系统教你做人 立意: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选择,你每一个选择都会改变你的人生,不管你的选择带来的结果是好是怀,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正视自己人生道路上每一个选择,只要努力,摆正自己,就无愧无心。 第001章 弘正四年冬底,荣国公府老夫人病逝,敕造荣国公府挂上了花幡。 整个荣国公府气氛低沉,荣国公贾代善因生母亡故病倒,堂前守灵的是贾代善的长子贾赦和次子贾政。 荣国公府老太太是一位慈和的老夫人,对晚辈很宽和,从不无故苛责。 因此她亡故后,直系的唯二嫡孙都十分难过。 【贾赦,字恩侯。生性好色,见识短浅,气量狭小,一事无成。此一生过错无数,毫无寸功。枉为人子、人夫、人父。今调查确认贾赦是个人渣,无耻之徒。符合本系统改造标准,现为本系统改造目标,口号是:教你重新做人!】 【贾赦改造完全体为——一世之雄!】 【一世之雄:一个时代的英雄!】 【鉴于人渣贾赦于文道毫无潜力,现选定武道为未来计划路线。】 贾赦听到这个声音,皱着眉左右张望,除了身侧的胞弟贾政,堂屋里都是认识的仆妇丫鬟小厮,没有一个人的声音对的上刚才说话的那个东西。 “什么声音?” 鬼吗? 贾政就跪在一旁,听到贾赦的声音,顿时皱起眉,扯了一把贾赦的袖子,低声道,“大哥,你干什么呢?这是祖母灵前,你注意些,莫要惊扰祖母的亡魂。” 亡魂…… 贾赦打了个寒颤,脸色骤然一片煞白,惊惧的缩了缩身子,试图往贾政身后躲,但还知道这是祖母的灵前,不敢大声嚷嚷,只压低了声音对贾政道,“二弟,二弟,我刚刚听到有人说话,是不是有鬼?” “……” 贾政无语的看了眼贾赦,他自幼通读圣贤之书,对鬼神之说并不怎么相信。 “大哥,哪里有人说话?你近日是不是给祖母侍疾过于劳累,出现幻觉了?” 与其说是有鬼,他更相信是贾赦生出了幻觉。 贾赦张了张嘴,意欲辩解,但想到刚刚那个诡异的声音是如何形容他的,便有些羞于启齿。 而今的贾赦刚刚及冠之龄,最爱颜面,他素来嫉妒这个会读书,颇得祖父和父亲喜爱的二弟,又岂会愿意在他面前丢脸?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竟如此污蔑他,骂他是人渣,岂有此理! “可能是我出现幻觉了吧。”贾赦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摒除,认真的烧纸。 【本系统全名“逆转人生系统”,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鬼东西,对你的评价也绝非污蔑,你就是个人渣!】 贾赦烧纸的动作顿时一抖,手里一沓纸钱全掉在了盆里,溅起的灰往贾赦和贾政脸上扑面而来。 贾政脸色一黑,低声喝道,“大哥,你搞什么鬼?” 而贾赦实在是端不住了,倏然抓住贾政的手腕,颤着声道,“二弟,二弟,你有没有听到?” 看着一副受惊过度,满脸惊恐的贾赦,贾政额头青筋凸起,深吸一口气,“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祖母的灵前,你能不能看在祖母往日也对你颇多疼爱的份上,多少认真一些守灵?” 见贾政认为他是发泄怨气,贾赦急了,脱口道,“二弟,真的有鬼!我刚才听到有人在说话,还骂我是人渣!” 贾政:“……” 大哥,你平日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才会出现幻觉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骂你人渣? 揉了揉眉心,贾政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皱眉道,“大哥,我真的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想是你出现幻觉了。” 贾赦见贾政一脸认真的解释,也不禁困惑,难道真的是他出现幻觉了?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贾政,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再听到那个声音响起,便当做是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悻悻的闭嘴了。 见状,贾政愈发确信他这大哥是在胡闹,心中不禁有些不悦。 这是祖母的灵前,大哥往日不着调便也罢了,怎么这种时候还闹幺蛾子? 贾赦毕竟是他大哥,贾政心中纵有不悦,也不好当着祖母的灵堂前说,只得深吸一口气,默默闭嘴,继续烧纸。 灵前闹鬼的事,贾赦没有再提,因为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日子久了,贾赦便也以为是他那段时间过于疲惫产生了幻觉。 荣国公府老夫人江氏是喜丧,再加上其夫是国公,儿子也是国公,请来钦天监的阴阳司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前来吊唁,老夫人死后也极尽哀荣。 七七过后,荣国公贾代善拖着病体办完这场丧事,便彻底的起不来身,当晚,贾赦便被唤去了荣禧堂。 荣禧堂里,史氏替贾代善擦拭额头冒出的汗渍。 贾代善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看着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局促的贾赦,心里很不好受。 他也曾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但贾赦实在太令他失望了。 这几年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也顾不上贾赦,加上贾赦也已经成亲,长孙贾瑚都两三岁了,他不得不给贾赦留些颜面,不叫他在弟弟儿子面前过于难堪。 “赦儿,你祖母临终前,说想葬在金陵,身为人子,原该为父我亲自送你祖母的灵柩回金陵,但我而今病得不能起身,赦儿,你是我的嫡长子,为父不能扶灵回乡,便只能由你代为父送你祖母最后一程,尽一尽孝道。” 贾赦面对父亲的时候,总是不敢抬头的,这番话听了,也只点头应是。 “既然你应了,你代为父在金陵守孝这三年,就要懂事些,莫要再做些混账事。”贾代善看着贾赦就觉得失望,可儿子都这么大了,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将他的性子扭过来。 贾赦闻言呆住,猛然抬起头,满目错愕,“在金陵守孝三年?” 之前没提这茬啊,是他听漏了吗? “既然是代为父扶灵回乡,自然要替为父守孝三年,怎么?你有什么不满?”贾代善哪怕如今病体孱弱,板起脸来依旧叫贾赦不敢对视,讪讪的摇头。 说是守孝三年,实际上只需守二十七个月,也即两年零三个月。 两年多的时间呆在金陵,还要守孝,贾赦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欲裂。 他不是不愿意扶灵回乡,但是守孝……还三年,实在是个高挑战。 贾代善如何看不出贾赦的不情愿? 他这个儿子早被养废了,本也没报什么大期待,愿意去便是了。 打发贾赦离开,贾代善心事重重的叹息。 史氏见状,亦是心疼,“国公爷,太医说过了,你现在身子不大好,不宜费心劳神。” “赦儿是荣国府的袭爵人,他如今文不成武不就,毫无建树,又心无半点城府,若我去了,将来靠他可能保得住荣府满门荣耀?” 贾代善说得动气,咳了一阵。 史氏既心疼又忧心,一边给贾代善顺气,一边宽慰他,“赦儿不成,不是还有政儿吗?父亲当年也是夸过政儿的……” 贾代善闻言,不禁靠在床头苦笑,“政儿会读书不假,但可惜没能请得名师教导,为人处世即便比赦儿强些,也没什么心机城府。”赦儿没本事还好,人家再怎么算计他,也翻不了天。政儿若入了仕途,还这般性子,只怕早晚也会被人算计了去,还尤不自知。 史氏与贾代善夫妻多年,如何不了解丈夫? 见他如此悲观,亦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的替贾代善掖了掖被子。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贾代善咳嗽了一阵,忽而道,“张氏是个好的,赦儿此番扶灵回乡,叫她一起去,看着赦儿,不许他胡来。” “老大媳妇是不错,但赦儿她恐怕管不住。”史氏担忧的道。 贾代善默然片刻,道,“我会让贾武跟着同去,不能再让赦儿这么胡闹下去了。” 史氏心道,现在管怕是来不及了。 次日,贾赦去正院请辞的时候,方知父亲不但让妻子张氏跟他同去金陵,还安排了昔日的亲兵头领贾武跟随,明摆着是监视他,不让他在金陵胡作非为的。 虽然贾赦很不高兴,但也不敢去找贾代善申诉,只得带着满腹怨气,启程去金陵。 跋山涉水,抵达金陵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气候也比京城炎热许多。 贾赦请了风水大师择了吉日,就将祖母跟祖父合葬在一处。 忙完了丧葬之事,贾赦才得了空闲。 虽然留在金陵是代父守孝,但贾赦根本不是个闲得住的人。 刚安分两日,便生了歪心思想外出寻乐子,不料还没踏出房门,一个久违的声音再度响起。 【改造目标贾赦有与改造计划相悖的举止,现在启动主线任务“一世之雄”!】 贾赦听到这个声音就打了个激灵,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一时僵在了原地。 接着,那个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线任务(一世之雄)第一阶段:改造目标贾赦需不问严寒酷暑,每日卯时起来练武,亥时息,第一阶段时间一年。不得有误!请改造目标贾赦即刻前往校场练武!】 贾赦满脸茫然的站在原地,左右探看,确认半个人影都没有,不禁困惑。 他到底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请改造目标前往校场开始练武,一炷香后没有前往校场,将启动惩罚机制。】 贾赦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了,脸色发白的瘫在地上,“你,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本系统全名为“逆转人生系统”。】 “什么东西?”贾赦一头雾水。 【……】系统。 半响没听到回应,贾赦疑惑的挠头,就在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 【警告!警告!请改造目标即刻前往校场,一炷香时间将到,没在指定时间内抵达校场,惩罚将正式启动!】 贾赦懵逼,他完全搞不明白这所谓的系统到底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叫他去练武?他凭什么要听? 他少时也有过一段时间被父亲祖父压着练武,倒也被迫坚持了大半年,后来是那年冬日酷寒,他不小心着了风寒,险些一病没了,祖母因此吓坏了,再不许祖父和父亲逼迫他练武,说好好的孩子别逼着练武给练废了。 系统没有再给回应,贾赦便当着东西只是吓唬他,立刻满血复活从地上站起来,嗤笑道,“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蠢货,竟叫小爷去练武,怕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语毕,就准备出门游玩,不料还没走出去一步,一阵剧痛瞬间袭便全身,仿佛从骨髓里蔓延出来的痛楚,叫贾赦痛不欲生,扯开嗓子哭嚎。 “救命!!!” “饶命!!!” “祖宗,大仙!!!我练,我练武,我现在就去练!!” “啊啊啊啊——” 第002章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贾赦瘫软在地上,仿佛被抽了筋骨,整个人大汗淋漓,双目无神,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音。 【惩罚时间一炷香,已结束。】 【请改造目标即刻前往校场开始练武,指定时间:一炷香。一炷香后改造目标没抵达校场,惩罚时间翻倍。】 贾赦呆滞的目光在系统说惩罚时间翻倍的瞬间恢复清明,双眼里盛满了恐惧。 他刚刚在屋里惨嚎,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外面伺候的人,可偏偏没有任何人进来查看。 除非这个鬼东西,让外面伺候的人,听不到他的呼救。 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叫贾赦胆寒。 贾赦出身荣国公府,祖父是国公,父亲也是国公,除了幼时曾被父亲祖父逼迫练武受了大半年的苦,后来过的日子便是给个神仙做他都不换,勋贵圈子里的世家公子,身份不如他的讨好他,身份跟他差不多的也从不会跟他交恶,他真的从未遭受过这样的酷刑。 这通惩罚下来,贾赦再不敢对系统的吩咐有任何忤逆之心。 怀着满心的惊惧,贾赦想起身去校场,但刚刚的惩罚让他全身酸软,根本发不出一点力气。 他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道,“我,我没力气。” 话音刚落,贾赦就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他四肢身躯里流转,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 他小心翼翼的爬起来,系统也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没有催促,但贾赦很清楚,一旦他没有在指定时间里抵达校场,系统的惩罚会毫不客气的降下,不给他一点准备的机会。 他忙不迭的跑到金陵祖宅的校场开始扎马步。 他早年练武的时候,也只学会了这个,但这么多年过去,他这马步扎得像是在蹲坑。 【你这是练的什么狗屁!】 贾赦被系统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颤着声回道,“我,我在扎马步啊,我只会这个。” 系统哪怕没有人类的思维,也觉得一言难尽。 【……】 过了一会儿,贾赦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些招式,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按照我传授给你的练,练错就要挨鞭子。】 贾赦不敢讨价还价,战战兢兢的照猫画虎,毫无疑问被抽鞭子。 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但贾赦就是感觉自己被抽了一鞭子,疼得他头皮发麻。 惨叫了一声,贾赦眼中含泪的继续练,又挨了鞭子。 如此反复。 直到傍晚时分,张氏带着人找到了校场,见贾赦居然在练武,还练得大汗淋漓。 张氏:…… 她家大爷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大爷,你在这儿……练武?”张氏走上前,闻到一股子汗臭味,秀眉微蹙,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 贾赦见张氏找了来,满心欢喜,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系统的事他已经被警告过,若是透露给第三方知道,他就会被直接抹杀。 抹杀是什么?就是从这个世界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他,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贾赦这个人。 贾赦对系统的手段极为恐惧,自然不敢泄露分毫。 见张氏好像误会了什么,便干脆承认了自己在练武。 “是啊,反正待在府里也没事,倒不如找点事做做打发时间。” 张氏闻言,狐疑的看了贾赦一眼,对这话半个字都不信,嫁过来这四五年,她早就对贾赦心冷了。 不过她也不会当面质疑,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不过这都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大爷怎么还在这儿练武,快跟我回去吧?” 贾赦闻言,身体顿时有些僵硬。 他倒是想跟着张氏回去,但他不确定系统会不会让他走。 【今天算你完成练武任务,去吃饭吧。】 贾赦心中当即一喜,但很快系统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把他从云端踹了下去。 【明日开始,卯时起来练武,亥时息。此期间除吃饭排泄,都要在校场练武,不得有丝毫懈怠!但凡有丝毫偷懒,惩罚自动执行!】 贾赦想起之前的惩罚,脸色微变。 他就算再想偷懒,为了小命,也不敢懈怠啊! “走吧,去吃饭。”贾赦端着表情,大步离开校场。 张氏被丢在原地,丝毫不以为意,转身跟着离开校场。 贾赦回屋后先沐浴,然后才出来吃饭,张氏就一直等着他一起用饭。 这一晚,贾赦完全没有任何精力做别的运动,躺在床上就睡死了。 张氏躺在他身边,思念了一会儿远在京城的儿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次日。 卯时刚到,贾赦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歌声唤醒。 虽然听不懂,但歌声铿锵有力,贾赦的瞌睡眨眼间就没了。 他坐直了身体正欲发火,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浇灭了他满心的怒火。 【卯时到,请改造目标即刻前往校场练武。】 是系统。 贾赦迟钝的脑子终于想起了那个魔鬼系统,更想起了昨日的惩罚,脸色发白的从榻上起来穿衣。 张氏被身边的动静惊醒,睁开眼,就见身边的贾赦摸着黑在穿衣。 她懵逼的坐起来,“大爷,这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呢?” “去校场练武。”贾赦丢下这句话,套好了衣服就出去了。 张氏:??? 贾赦走了一会儿后,张氏终于缓过神,皱起眉,对外面唤道,“碧萍?” “诶,”屋外响起回应,接着有人推门进来点灯,是个相貌清秀的丫头,“大奶奶,您叫我?” “你去校场看看,大爷在不在那儿!”张氏吩咐道。 碧萍应声点头,“是,大奶奶。” 这丫头刚走,就有另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丫头进来,“大奶奶,时辰尚早,您要不再歇会儿?” “罢了,我睡不着了,打水来替我洗漱吧。”张氏倒是想看看,贾赦到底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要说贾赦是真的一心练武,张氏觉得除非黄河的水倒流,否则绝对不可能。 “是。” 张氏在丫鬟的服侍下刚穿戴整齐,碧萍已经回转。 “大奶奶,大爷在校场练武呢。”碧萍是荣国府的家生子,是张氏的两个陪嫁都许了府里的管事之后补上来的二等丫鬟,服侍张氏倒还得力,也不往贾赦跟前凑,甚至偶尔还避开贾赦,张氏虽然已经对贾赦死心,但对碧萍这样的丫鬟,还是高看一眼的,因此还挺信任碧萍。 听碧萍报回来的消息,张氏眉头紧锁,倒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让碧萍替她梳头。 梳洗完,又吃了点东西,天也亮了。 张氏让人去请贾武,她在老宅的堂屋里等着。 没等多久,贾武就到了。 “大奶奶找我,可是大爷这边出事了?” 贾武是个身量高大的壮汉,加上跟随贾代善东征西战,更有一身惊人的气势,哪怕他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叫张氏这个内宅妇人有些害怕。 “贾叔,您是国公爷身边最信任的人,这次国公爷让您跟着我们一块儿来金陵,为的是什么,我不说您也知道,说起来其实也并非大爷闹出了什么事,只不过大爷从昨天开始就有些反常,我怕出什么事,到时候反应不及,倒害了大爷,这刚天亮就遣人去请贾叔您过来看看,大爷他到底是怎么了。” 贾武闻言,眉头一拧,“出什么事了?” “昨儿将要用完膳的时候,没看见大爷,我就去找,结果在校场找到了大爷,大爷竟是开始练武了,”张氏说着有些支吾,旋即想着这不是什么秘密,便直接了一点,“贾叔您也知道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乖乖练武的人吗?我担心他又……所以想请贾叔这段时间多盯着他些,别叫他惹事。” 明白了张氏的意思,贾武点头,“这本是我此行来金陵的任务,大奶奶不必这么客气。” “那就有劳贾叔了。” 贾武出了堂屋,也没离开,转道直接去了金陵贾家老宅的校场。 来到校场门口处,就见贾赦在校场上练武,大汗淋漓的模样,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的认真。 但是贾武对此却也跟张氏一样存疑。 当年贾赦被祖父和父亲逼着练武,武师傅就是贾武。 对于这个不能吃苦的公子哥,贾武要不是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根本不会再理会。 想着离开京城时,国公爷对他的交代叮嘱,贾武便干脆站在暗处看着贾赦练武。 本以为贾赦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贾赦除了吃饭排泄的时候,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练武上,这份毅力和坚持,倒是叫贾武有些吃惊。 隔了一日,贾武又来校场,贾赦自然还是在练武。 日复一日的,贾武渐渐对贾赦改观了。 也许贾赦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而张氏起初也不信贾赦练武的事能长久,只当贾赦是在拐着弯的想闹事出去,结果没想到,贾赦还真是日日练武,除了练武就是练武。 张氏纳闷极了,她自问对这个丈夫还算了解的,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刺激贾赦的事,他怎么就一心扑在练武上了呢? 要说张氏,当初对贾赦也曾抱有期待过的,贾赦虽然混不吝,但却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生的很是俊朗,但再热的心,在贾赦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之后,也都冷透了。 她嫁给贾赦已经四五年,十五岁嫁过来,十七岁添了荣国府的长孙贾瑚,但她的日子其实还真没有弟妹王氏好过。 王氏过门也有一年多了,虽然肚子还没有消息,但因为生的貌美,也惯会做人,颇得贾政的敬重,贾政虽然说不上对王氏有什么爱,但该给的脸面从来不含糊,屋里也就成婚前被史氏安排了一个通晓人事的屋里人,还是王氏过门后给抬了姨娘。 比王氏不如,就更不必提刚嫁人一年,跟文远侯唯一的嫡孙林海琴瑟和鸣的小姑子贾敏了。 第003章 贾政和林海都是一心想科举入仕的,都是文人,一心扑在科举上,无心女色。 她这丈夫贾赦却跟这弟弟和妹夫全然不是一个路子的,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她还没过门前屋里就有了三四个通房,她嫁过来之后,屋里的丫鬟里里外外几乎被他沾了个遍,也就她身边原来陪嫁过来的两个丫鬟忠心不二,没想攀附贾赦,私下求了她,后来许给了府里的管事,如今还在她跟前当差,若不然,贾赦怕也不会放过她那两个姿色还算出色的丫头。 如此,叫张氏心里如何不心冷? 幸亏她娘家强盛,即便比不得荣国公府,但在京中也颇有名望,嫁过来一两年也顺利添了一个儿子,还是嫡长子,没叫庶子生在她前面。否则,她在荣国公府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贾赦自然是不知道妻子心里想什么,他而今只一心想在系统的手里活下来,以及不受惩罚。 因此对练武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精力。 贾赦听话的每日卯时晨起练武,直到晚上亥时才休息。 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达到了系统的标准,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 他是真的没想到系统的标准这么高,他如今的身手不说有多好,但若是进了军营,也能以一对三了,但按照系统的标准,他这居然只是打好了基础而已。 经过这一年的魔鬼训练,贾赦的心性比一年前沉稳了许多,心智也坚定了许多。 【主线任务(一世之雄):第一阶段,打基础,已完成。达到奖励标准,现在发放奖励。】 贾赦惊讶,没想到系统居然还会有奖励,真的让他很意外,他以为只有惩罚呢。 【奖励:触及洗筋伐髓(效果,提升百分之五身体属性)】 【奖励已发放完毕,请改造目标再接再厉。】 贾赦感觉全身暖洋洋的,但没一会儿,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疑惑的活动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身体属性是看不到的,请改造目标继续努力。】 贾赦:“……”照这么说,你要是糊弄我,我也不知道啊? 【……】系统,系统表示不跟蠢货说话。 贾赦自然不知道系统骂他蠢货。 第二天,贾赦继续按照习惯起来练武,刚到校场,摆起了起手式,就听到系统的声音响起。 【主线任务(一世之雄):第二阶段,练兵器。】 【请改造目标开始练习刀法。】 贾赦如今也差不多习惯了系统的存在,知道系统一般情况下不会把他往死里搞,从前的恐惧都消退了很多,但还是对系统存着一定的敬畏。 “我没有可以练习的刀法。” 话音刚落,不出他所料的,脑海里多了一份刀法。 【按照本系统传授的练。】 贾赦不敢讨价还价,这一年来他早就摸清楚,从来都是系统说什么他做什么,断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只要照做,就不会被惩罚,要不然不是挨鞭子就是受惩罚。 校场里没有摆放兵器,贾赦去库房去找了一把刀出来,开始练习刀法。 一开始也很不习惯,并且挨了好多鞭子,过了一两个月,贾赦挨的鞭子才渐渐少了。 时间就在贾赦练武的日子里,转眼即逝。 弘正七年二月,是贾赦代父守孝期满的日子,整整二十七个月,还是张氏拿着家书来找他,他才想起来回金陵是为了守孝这件事。 “母亲来信说,让我们早日启程回京,父亲的身体愈发不好了。” 贾赦想了想,道,“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接到的母亲的来信,我就叫碧萍她们收拾去了,过两日就能启程。”张氏回道。 贾赦心里对系统道:系统,我要启程回京,练武的事能不能先断一段时间? 【不行,从金陵去往京城,可以乘船,在船上练武也可以。】 系统的回应叫贾赦头痛,但他知道,既然系统给了回应,方法就是可行的,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收拾好东西就启程回京吧。”贾赦道。 贾赦给了准话,张氏就吩咐下去了。 两日后,贾赦一行并贾武等人,乘船回京。 抵达京城时,已经邻近清明。 时隔两年再见到长子,贾代善都吃惊于长子的变化。 两年前的浮躁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稳重。 这一两年贾代善也并非没有接到贾武的报信,说贾赦日日在金陵老宅练武,像是决心发愤图强了。 史氏有时候也会带着张氏的家书宽慰他,说赦儿懂事了,知道上进了。 但毕竟隔着千山万水,没有亲眼看见,贾代善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下属和儿媳为了宽慰他写这样的家书? 直到今日亲眼得见长子的变化,贾代善才相信,赦儿是真的长大了,有了国公府第继承人的真正风骨和气度。 “赦儿,你终于长大了,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为父很欣慰。”贾代善罕见的对贾赦露出慈和的笑容,让贾赦有些懵然无措,诧异怔愣,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贾赦很快收拾好心情,看着贾代善刚刚不惑之年,却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的父亲,不禁想起昔年被父亲鞭挞练武的时光,那时的父亲正值年华最好的时候,甚是英武。 “父亲……”贾赦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顿时有些茫然。 见状,贾代善心情亦是复杂难言。 当年父亲有意改换门庭,武勋起家虽风光无限,但终不能长久,父亲深谋远虑,与伯父贾演商量过后,建立了贾氏族学,供族人读书,但收效甚微。 后来,赦儿和政儿相继出生,赦儿不够聪明,还贪玩爱闹,父亲放弃让他读书的念头,便想让赦儿随他习武,贾氏子弟,文武总要选一个。 谁料赦儿练武不上一年,一场风寒险些夺走他的小命。 母亲因此将他和父亲骂个半死,然后将赦儿护在羽翼之下,再不叫贾赦习武。 父亲便将精力都给了他的二子贾政,请了老师来教,政儿天赋虽不是顶尖,倒也不负父亲的期待。 后来父亲病逝,荣国公府靠他顶起了门户,他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撑起荣国府,对两个儿子便疏于教导,赦儿被母亲纵得纨绔不堪,政儿虽然有些自制力,但苦于没有名师教导,一直没有信心下场。 他病倒之后,荣国公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风雨飘摇,一旦他去了,荣国府只能仰仗祖宗基业混日子了。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能看到贾赦的变化,这令贾代善很是惊喜。 “赦儿啊,为父知道,你怨我和你祖父疼你弟弟,对你却格外严苛,”贾代善事到如今也撑不起严父的架子了,眼眶有些红红的,声音因为身体虚弱,也显得有些颤抖,“有些事,原不该叫你知道,你若只当个纨绔,我也就只能临终前上个遗本,请求皇上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庇佑你们兄弟一二。” 贾代善的话叫贾赦呆住,他们贾家一门双公,何等荣耀?即便宁府那边堂伯父贾代化刚去,但袭爵的敬堂哥已有举人功名,若不是去岁堂伯父突然去了,今年不用守孝的敬堂哥会试必然榜上有名,那边府里可以说已经顺利的改换了门庭。 怎么落在父亲的口中,他们贾家如今竟是风雨飘摇,很是危险? 贾代善见贾赦不懂,便将贾家的处境掰开揉碎了说给他听,贾赦的三观在这一个下午,几乎是从头到尾重组了一遍,一重接一重的压力叫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原本想着,把手里的人脉交给王家王子腾的手里,希望两家联姻的份上,能在我去后,两家相互扶持,荣国府不遭人算计。”贾代善刚说到这里,就见贾赦脸色变了,心知儿子还是接受不了现实,叹道,“但如今你能站起来撑起门楣,为父又怎么愿意把权利越过你,交给外人呢?外人终究是外人,人心难测,纵使一年两年他不会变,待日后他飞黄腾达,世事可就难料了。” “父亲……”贾赦声音艰涩,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脑子里思绪纷乱,嗡嗡作响。 贾代善忽然抓住贾赦的手,握得很用力,“赦儿,答应为父,撑起荣国公府的门楣,不要让我死后都不得安息!” 贾赦觉得父亲索要的承诺有千斤重,但这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父亲委以重任,被看重的感觉,让他的心一片滚烫,热血上头,想都没多想就点头应下了,“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到贾赦的保证,贾代善也没有完全放心,但贾赦的变化是好的,他大概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还可以教。 “从明天开始,你晨起去练武,午时过后就来荣禧堂,你如今懂的东西太少了,为父还有时间教你一些。”贾代善已经决心把希望放在长子身上,不再寄望于王家的王子腾。 把希望放在王子腾的身上,也是无奈之举,也不过是两三年前才兴起的心思,他未曾对任何人提及过自己的决定,还是贾赦去金陵后没多久,贾武写信回京,信中言贾赦已经彻底改过自新,日日晨起练武。 贾代善当时虽然存疑,但还是报了希望,而今算是彻底放心了。 比起王家的人,当然还是儿子更贴心。 贾赦一听午后要来找父亲,就有些担心系统闹脾气,没想到这次系统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鉴于改造目标另有机遇,对本系统的任务目标有益,现在更改第二阶段任务。】 【每日卯时起练武,午时过后由改造目标的父亲贾代善传授处世之道,亥时息。任务期限:半年。】 贾赦听到任务期限,险些没绷住表情。 半年,岂不是说他父亲半年过后就…… 他低下头,不敢让贾代善看见他的表情,只哽咽着应下。 “痴儿,莫哭,为父早晚有这一天的,只要你撑起荣国府,为父九泉之下也欣慰。” 贾赦忽然想起什么,不禁红着眼抬头看着贾代善,“父亲把荣国府交给我,那二弟呢?” 第004章 贾代善看着面前红着眼眶的长子,如何不明白他提及贾政的原因? 无非还是介意当初那点儿事。 他心中一叹,语重心长的道,“赦儿,我知道你介意我和你祖父当年看重政儿的往事,但我希望你知道,即便你这些年来顽劣不堪,我和你祖父也从未想过要越过你,将府中的权利交到你弟弟的手里,你更要明白,你统共就只有政儿一个兄弟,即便是敏儿,她再聪明都已经嫁了出去,不能做荣国府的主,你们兄弟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若为父去了,你能依靠,能跟你相互扶持的,也唯有你这个兄弟。” 贾赦闻言怔然,“父亲……” “为父跟你说这些,就是想点醒你,不要为了从前的事,斤斤计较,伤了兄弟之间的情分。你弟弟虽然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了些,但从来都是把你当做亲兄长看待的,没有任何僭越之心。你从前对政儿态度如何,政儿心中并非不知,但他可曾说过你半句不好?从前那点事,你何苦计较到现在?都是一家兄弟,你是做兄长的,要有做兄长的气度,还要给底下的兄弟姊妹、儿女们做个好的表率。” 贾代善一番谆谆教导,让贾赦说不出的难过。 “我是嫉妒二弟得祖父和父亲的看重疼爱,可我没有恶意……” 贾代善轻轻一笑,拍了拍贾赦的肩膀,“为父知道,赦儿你是个好孩子,也不会让为父失望。” 这话哄得贾赦脸都红了,他如今儿子都五六岁了,却还要父亲来哄他,实在是羞惭。 “父亲,儿子不是孩子了。”贾赦憋出这么一句来。 贾代善听得一乐,笑了笑,接着道,“还有件事,东府那边虽然跟咱们家同出一门,一直以来都是两府并称,但实际上咱们两家血脉早已经远了,尤其到了你这一代,自从你堂伯父故去后,那边府里隐约已经生了乱象,敬哥儿到底还是年轻了些,经验不足,底下那些家生子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你往后也要多加注意,莫要被府里的下人蒙骗了去。” 贾赦只觉得经过父亲这一番言辞提点,他周围能信任的人好像已经没了大半。 “儿子会多加注意,父亲放心。”这短短的时间里,贾赦仿佛又成长了许多。 贾代善满意的点点头,而后闭了闭眼,道,“时间不早了,今天为父也累了,那边桌子上有个木匣子,你拿回去再看。明日午后,再来这里。” “是,父亲,您好生歇息。”贾赦起身拿了木匣子,退出了屋子。 刚出门,就见母亲史氏走了过来,“赦儿?话说完了?” 贾赦行了一礼,道,“刚说完。” 史氏看到贾赦手里拿着的木匣子,微微一怔,旋即笑着拍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的道,“你父亲既然把这木匣子给了你,便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赦儿,你千万不能叫你父亲失望。” 这话听得贾赦一愣,他不由看了眼手里的匣子,看母亲的意思,这匣子里装着的东西,仿佛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他不禁更加认真了些,“母亲放心,儿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是。” 贾赦躬身告退,走出去一段距离,回过头就见母亲推开门进了屋,他转回头看着手里的匣子,若有所思的转头往东院走去。 回到东院,贾赦第一时间去了书房,将下人都赶了出去,便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头全都是荣国府从祖父贾源那一代积累下来的人脉。 呆呆看着这木匣子里的东西,贾赦瞬间明悟了母亲的意思。 父亲确实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若是他没有得到系统,还是不堪造就的纨绔,这木匣子里的东西,怕是就会交给王子腾。 想到这里,贾赦就一阵后怕。 王子腾为人如何他不知道,在京中也确实是个文武了得的人才,但是不管什么人才都会有自己的私心,贾赦如何愿意让外人拿走荣国府积累了几代的人脉? 这一刻,贾赦竟是无比的庆幸自己得到了系统的改造。 次日,贾赦卯时起来练武,午后便去了正院接受父亲的教导,又在父亲的指点下慢慢接手荣国府所有的人脉。 当一个人站得高了,看的远了,就不会再计较方寸之内的屁事。 随着贾赦的态度变化,贾赦贾政兄弟俩的关系也因此大有缓和。 转眼到了六月。 夏日炎炎,贾赦正在毒日头下练武,突然张氏身边那个叫碧萍的丫鬟面色焦急的跑来了校场,隔着老远就在嚷嚷,“老爷,老爷,不好了,太太晕倒了!” 贾赦闻言一惊,“怎么回事?” “夫人刚招了管事们回话,突然就晕倒了。”碧萍道。 贾赦眉头皱起,满头大汗的往东院走去,一边问,“可派人去请了太医?” “老夫人听说太太晕倒,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 贾赦点点头,大步的往东院走。 他到东院的时候,只有母亲史氏在这里,想是听到消息就赶来了,至于他二弟,因是男子,自然要避嫌没来,而弟妹王氏,她现在是双身子,都要临盆了,自然也不能来。 “母亲,太医可到了?” 史氏摇头,“还没,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贾赦接着又问,“好端端的,人怎么晕倒了呢?那些管事呢?” “我先前问过了,府里的管事都说张氏是自己忽然晕倒的,近日天气酷热,是不是中暑了?”史氏略有些担心的道。 贾赦还想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声音,“太医来了!” 他忙收声,往门口看去,来的是相熟的李太医,“李太医,您来得正好,这边请。” 李太医也顾不得寒暄,先进去给人诊脉,过了一会儿,皱起的眉头松开,眉目间都带了几分轻松的笑意,他收了手,起身恭喜贾赦,“恭喜恩侯,又要做爹了。” 贾赦愣住,倒是史氏很快反应过来,“几个月了?” “已有两月有余的身孕,这胎有些不稳,想是近日累着了,需要多多休息,不能过于劳累。”然后又开了保胎药,便告辞了。 史氏命人送李太医出去,然后看着还没醒过来的张氏,一时间有些发愁。 “老大家的有孕,不能劳累伤神,老二家的也将临盆,这府里的杂事……看来只能我暂时接手管一段时间了。”史氏叹道。 贾赦有些歉然,“母亲也要多加休息,莫要累着了。” 史氏笑着应了,“你就守着张氏吧,今儿就先不去你父亲那儿了,我去说。” “麻烦母亲了。” “小事,哪里需要这般外道?” 贾赦送走了母亲,便坐在榻边等张氏醒过来。 没一会儿,有人来报,“老爷,大爷来了。” 大爷,便是他膝下的长子,贾瑚。 “让他进来。” 贾瑚如今不过五六岁,因跟贾赦一块儿练了月余的武,看上去脸色比往日红润许多。 “父亲,母亲没事吧?” 贾赦将儿子揽过来,笑着道,“你母亲怀了弟弟,瑚儿想不想要弟弟?” 贾瑚一愣,“跟婶婶一样吗?” 自从去年王氏有了身孕,祖母也时常问他,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对,跟你婶婶一样。” 父子俩就着弟弟的问题聊了一会儿,张氏醒了过来,见丈夫儿子都在,不由愣住,“我这是怎么了?你们俩怎么都在?” “碧萍来告诉我,你突然晕倒了,请了太医来看,你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过这胎好像不是很稳,太医叫你近日多多休息,少劳累伤神,府里的事母亲已经接了过去。”贾赦简短的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 张氏明白了,摸了摸肚子,有些惊讶,她都五六年没怀上了,还以为自己怀不上了。 没过几天,二十八那日,王氏半夜发动了,好在府里早早请了产婆,煎熬了半夜,直到天将大亮的时候,才将孩子生了下来。 是个男孩儿,贾政特意去请父亲取名,而后定了贾珠这个名字。 府里频频出喜事,也并不能挽回贾代善的寿数。 十月下旬,一日傍晚,贾代善忽然让人唤来三个儿女,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便将儿女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妻子史氏。 贾代善的脸色开始灰白起来,但还是努力的想要握紧史氏的手,史氏反过来握住丈夫虚弱无力的手,眼眶红了,“国公爷……” “宜兰,我对不住你,要先你一步去了。” 史氏泣不成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来惹我伤心。” “当年,你刚嫁过来,不上一年,有了孕,我却要跟父亲上战场,不能陪伴你,赦儿出生时我也不在你身边,这些年来对你一直都有亏欠,却无法弥补。孩子们都靠你和母亲照拂,才能安然长大。从战场上退下来,虽然给你挣了个国公夫人的诰命,但我却坏了身体,不能陪你白头,如今还得把孩子们托付给你照看,终归是我对不住你。” 史氏收不住眼泪,“国公爷……” 贾代善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终看着床顶,“宜兰,赦儿长大了,你可以试着依靠他了,政儿和敏儿还得你多多费心,我去后,会让赦儿去北边战场博军功,他没有读书的天分,要撑起国公府,别无他法……” 忽然,贾代善没声儿了。 史氏哭声一滞,意识到他真的去了,大声哭了起来。 “国公爷——” 门外听到史氏大哭的贾赦等人意识到什么,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贾代善已经去了。 史氏悲恸得不能自抑。 贾赦贾政并贾敏三个儿女上前宽慰史氏,但也没什么作用。 贾代善夫妻感情好,虽然刚成婚那些年聚少离多,但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感情好,勋贵里头找不出几个能相比较的来。 贾代善膝下统共两子一女,全都是嫡妻史氏所出,便可看出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何。 史氏哭晕了过去,贾赦忙命人扶是事实回屋躺下,有忙着跟贾政一同忙着入殓,设灵堂,去交好的勋贵府里报丧。 桩桩件件,事务繁杂的叫贾赦头都大了两圈。 当年冬底祖母的丧事,几乎是史氏一手操办下来的,贾代善当时病着,几乎起不得身。 贾赦和贾政虽然帮忙料理了一些,但也只是经手,真正决断的还是史氏。 如今史氏因贾代善身故而悲痛病倒,府里的一应事务都只能由贾赦兄弟担下来。 十二月初,贾赦让人请贾政去了他书房,问他愿不愿意扶灵回乡。 第005章 “我?”贾政皱起眉,“大哥,论理,你是嫡长子,扶灵回乡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啊?” 贾赦颔首,淡笑道,“这道理我自然不会不懂,但是,如今父亲既然去了,咱们兄弟二人,必须得留一人在京中坐镇,二弟你若留下来,自无不可。只是父亲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的学业,曾多次交代我,关心你的学业。” 闻言,贾政红了眼眶,“是弟不孝,累得父亲病重还要忧心弟的学业。” “你也别太难过了,应该将心思都放在念书科举上才是正经,”贾赦拍拍贾政的肩膀道,“我记得弟妹有个嫡亲的妹子嫁到了金陵薛家,据说夫君是金陵薛家长房的老大薛信?金陵薛家祖上也是诗书传家,家中想来还有不少藏书,你在金陵守孝,还可通过弟妹的关系,借阅薛家的藏书。” 贾赦这一番安排和推心置腹,叫贾政一时缓不过神来。 怔怔的看着贾赦,贾政心中不禁感叹,不过短短两三年的光景,他这个昔日最不着调的兄长,却真正成长为一个可以让人依靠的男子汉大丈夫,沉稳可靠,叫他都自愧弗如。 “让兄长费心了。”贾政羞愧道。 贾赦给他的建议,都是他妻族的人脉,他自己没想起来,还得贾赦提醒他。 “一家兄弟,不必这般外道,”贾赦如今的心性早已经提升了一个台阶不止,担得起心胸开阔这四个字,也不吝啬替自己唯一的弟弟考虑未来前程,“我让你去金陵,还有另外一点,金陵以前是旧都,还有不少名士大儒都在金陵一带,你去金陵或可寻得名师指点,再在守孝期间刻苦些攻读,来日未必不能榜上有名。” 听了贾赦的考量,贾政感动于兄长的贴心,连忙道,“弟惭愧,兄长忙于族中事务,弟不能替兄长分忧,还得兄长分心弟的课业。” 贾赦心里也感慨,阿爹说的确实不错,二弟人品端方,完全不记得他当年做过什么,只看眼前他为其多番考虑,便如此感激他…… 想到这里,贾赦不禁更添了几分真情,“二弟,你我乃一母同胞之亲兄弟,何须如此见外?我帮你,你帮我,都是兄弟之间应该做的,”说着制止贾政再客套,拿出一封信给他,“我这儿有一封你大嫂写给她表舅江锦鹤的信,你嫂嫂的表舅才学也是闻名京城的,但因他无心仕途,考中后便挂冠离去,现如今也在金陵,你若是没寻得合适的名师指点,也可带着这封信去拜访你大嫂的表舅。” 说是表舅,但因为江锦鹤跟张氏的母亲情同手足,因此对张氏这个表外甥女也当做亲生的女儿一般疼爱,前两年在金陵守孝时,张氏因是孙媳妇,只需守孝五个月,除孝后,便时常在表舅母的带领下参加金陵的各种宴会,倒是结交了不少人脉,自然也跟表舅一家的关系更亲密。 这封信递到江锦鹤手里,只要贾政的表现不是太差劲,江锦鹤都会看在张氏的面子上,多少给予一些指导。 贾政接过信,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兄长多番费心关照,“弟定不负兄长所望。” 晚间阖家一块儿陪着史氏在荣禧堂用饭,饭毕,贾赦提起由贾政代他扶父亲的灵柩回乡一事。 史氏闻言便皱起眉,“政儿虽说也是嫡子,但赦儿你才是嫡长,怎可由政儿扶父亲的灵柩回乡?这若是传了出去,叫外人如何看你?” “母亲,儿子也是再三考虑之后,才决定让二弟代我扶灵回乡的。”贾赦将他的考量一一解释给史氏听,史氏听完后,沉吟片刻,叹道,“政儿的课业也确实是国公爷临终前的心病了。” 毕竟当时的贾赦已经改过自新,并且已然成长起来,倒是贾政还在原地踏步。 听到史氏的话,一旁的贾政内心羞愧。 “老大如今做事越来越妥当了,你们兄弟二人要一直这样相互扶持,才不负你们父亲的期望。” 提及贾代善,史氏依然有些难过,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史氏看着都老了好几岁。 “母亲放心,我和二弟一定会守望相助,撑起荣国府的门楣,是吧二弟?”见史氏伤心,贾赦和贾政对视一眼,忙转移史氏的注意力。 “是啊母亲。”贾政也跟着附和。 史氏如何看不出这兄弟二人的眉眼官司?不过她内心也感动两个儿子的孝心,便也没拆穿,假装被他们转移了注意力,“政儿打算何时启程?” “已经算过日子了,两日后便是吉日。”贾赦回道。 史氏点点头,“珠哥儿如今还小,离不得生母,也不方便长途跋涉,他们母子肯定是不能与你同去金陵了,但你身边没个人伺候,我也不放心。” 一边的王氏听了,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只能开口,“不如让周姨娘跟老爷去金陵?” 贾政摇摇头,“不必了,我此去金陵是为了守孝读书,不需要这些伺候的人,何况,兄长已经安排了武叔护送我去金陵,金陵那边也有不少伺候的人,母亲无需担忧。” 贾政都这般说了,史氏也不好再提,便点头,“你有这份刻苦的心,母亲也很欣慰,不过课业虽然重要,但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不要光顾着读书,反而忽略了自己的身子,要定期找大夫诊脉,知道了吗?” “儿子省的,母亲放心。” 两日后,贾政启程带着贾代善的灵柩去了金陵。 贾政走后,府里便更冷清了,这一年的除夕过得更是冷冷清清。 翻过年,贾赦便按照系统的规划,日日去校场练武,风雨无阻。 贾赦不光是自己练武,还带着儿子一块儿练,贾瑚当初在胎里就不足,虽然养到如今五六岁,看着没什么大碍,实际上底子还是有些虚,贾赦算算儿子也到了可以练武的年纪,便有心带着儿子练武强身健体。 不过若是天气太冷,还是没让儿子跟他一块儿练,他有系统护身,怎么练都不会出事,儿子可就不同了,是个小弱鸡,千万得注意。 贾赦加大了训练的力度,也跟贾代善临终前的嘱托相关。 贾代善故去前,给贾赦指了一条明路,以军功博前程。 因此贾代善临终遗本并未写什么煽情的话勾动皇上的旧情,因着贾赦还在守孝,袭爵的旨意压着还没下来,想来是要等到除孝之后才会有消息,但贾赦心知情况不妙。 东府的爵位在大伯父那辈就直接被削到了一等神威将军,连个最低等的子爵都不是。纵然父亲在皇上跟前有些脸面,但人去茶凉,又何况是皇上呢? 他已经决心前往北部杀异族博军功,走他父亲的路子。 但比起父亲,他还要艰难许多,父亲当初好歹还有祖父带着,而贾赦却只能靠自己,若非他还有个系统,他真是要自我放弃了。 北部战场他一定要去,更要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因此系统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 他现在已经不会视系统为魔鬼,反之,经过贾代善半年的教导,他深知系统是他的奇遇,是他撑起荣国府的希望。 对于贾赦心态的变化,系统自然是第一个察觉到的,并且默默的更改了后续的改造计划,贾赦虽然奇怪后续的阶段性任务怎么越来越难,但也咬着牙根坚持了下来,每天累得几乎走不动路,浑身被汗水浸透,湿哒哒的。 他这般拼命的练武,史氏如何不知是因为贾代善临终的交代和托付? 她心疼之余,也不能阻止,只能命厨房另外给贾赦准备滋补的汤,以免他练坏了身体。 转眼进了二月,张氏即将临盆,肚子也是愈发大了,当然不能管家,倒是贾珠而今也七八个月大了,有奶娘照顾着,王氏也有了空余的时间,史氏一个人精力不足,便叫了王氏帮忙管家。 初九那日晚间,张氏发动了,熬了几个时辰,艰难生下了一个儿子,贾赦顺着长子贾瑚的名字给这个次子取名贾琏。 张氏这胎怀得艰难,生子时也颇为凶险,而今虽然母子平安,但还是伤了身,往后怕都不能再有身孕了,好在张氏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傍身,倒也不在意往后能不能再有孕。 因这胎凶险,张氏产后休息了两个月才痊愈,出了月子,史氏便将管家权交给了张氏。 接下来因关门守孝,新的一年到来之前,也没发生什么重大事件,就连珠哥儿的抓周礼,也因着在孝期没有大办,唯一的喜事大概就是珠哥儿在抓周礼上抓了一支笔和一本书。 翻过年二月便是贾琏的周岁,琏哥儿在抓周礼上没抓书笔,也没抓刀剑,竟是抓了个算盘,叫贾赦好生无奈。 不过被系统改造过的贾赦,并不觉得抓周礼抓到什么就能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只不过时人相信这些,就显得……不吉利。 时间过得飞快,快两岁的贾珠都已经会走路了,琏儿虽然才一岁多,自己走不行,但是被人托着还是能走两步。 算算时间,这一年冬底就到了除孝的时间,翻过年贾赦就打算去北方,京中不能没有个坐镇的男人,贾赦便去信金陵,让贾政回京。 邻近冬底,贾政才风尘仆仆的抵京。 回府当日贾赦让贾政先休息,次日便叫了贾政在书房里密谈了许久,贾政出来时,神情颇有些沉重。 很快到了十二月,出了孝期,贾赦也递了折子上去,袭爵的旨意也很快下来,没有出乎贾赦的预料,是个一等将军。 贾赦倒也没觉得丢脸,毕竟四王八公里头,除了北静王府还原位袭爵之外,其他府里都跟他相差不大。 贾赦看着荣国府大门上挂着的“敕造荣国府”匾额,眼眶都红了,府里如今还挂着这牌子,实际上却已经名不符实。 过了除夕,正月里,贾赦往亲朋好友家里走了一圈,多少还是受了些冷遇,但如今的贾赦早已今非昔比,浑不在意如今的冷遇,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他早晚会恢复家门荣光。 他相信在系统的帮助下,他很快就能重振荣国府。 过完了元宵,贾赦离京前叮嘱二弟,多多照顾母亲,又嘱咐妻子照顾好母亲孩子,便奔赴北方战场,谁都没想到,贾赦这一离京,便是三年。 贾赦原想找父亲的旧部帮衬一二,但系统却阻止了他,让他从小兵做起,稳扎稳打,更有利于他树立威信和增长经验。 事实证明,系统的计划永远都是最直接迅速且有效的。 第006章 贾赦从军的头一年,便靠着一手凶悍的刀法,名声鹊起。 随着他的地位慢慢攀升,贾赦的名字越来越响亮,叫北方异族听到他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短短三年的时间,贾赦便不再是那空头爵位的一等将军,而是真正坐拥数万精兵的大将军。 弘正十二年冬底,贾赦带领镇北军将北方异族杀破了胆,北方异族元气大伤,至少十年不能再犯边,贾赦也被皇上一纸诏令,召回京城。 贾赦回京并未带回镇北军,只带回了自己一队亲兵,百余人。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在除夕前抵达了京城。 到了京城,贾赦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进了宫面见圣上。 皇上召见了贾赦,怀念了一通贾代善,又称贾赦颇有祖风,虎父无犬子之类。 完了大手一挥,恢复了荣国府的爵位,贾赦一跃成了荣国公,又令贾赦留京任兵部侍郎,并统领禁卫军,还御赐了不少东西,便让贾赦回府了。 贾赦心知皇上说是留他在京城尽忠,实则是担心他如今在北方过高的威望。 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老老实实按照系统的交代,将兵符上交谢恩。 贾赦带着大堆御赐之物回府。 “我的儿,瘦了,也黑了……”史氏拉着贾赦好一通打量过后,泪眼感慨。 贾赦扶着史氏坐下,笑着道,“母亲,儿子这叫健壮,军中人人都是这个样。” 贾代善也曾上过战场,史氏如何不懂这些?但儿子跟丈夫比,到底还是不同的。 她又感慨了一番,道,“回头叫厨房给你炖补汤,好好补补。” 贾赦闻言哭笑不得,但也没拒绝母亲的好意,“好好好,全由母亲做主。” 同时,贾赦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若是放在七八年前,母亲这般殷切的关心和心疼,他想都不敢想。 当年,他对母亲满心都是怨怼,怨母亲只对二弟和颜悦色,对着他却从无半分好颜色,除了冷脸便是训诫,叫他上进,叫他改掉恶习。 而今想想,母亲当年的冷脸训诫,便是对他的关心,因为他不懂事,不明理,母亲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对他,但他钻了牛角尖,只当母亲是喜欢二弟,不喜欢他。但他却从未想过,他当初到底都做了什么混账的事,又凭什么要求母亲在他做了混账的事后还给他好脸色,相比较起当时的二弟,他确实太多地方都不如二弟远矣。 二弟虽然迂腐刻板了些,但出门在外,总会寻摸母亲喜爱的东西回来讨母亲欢喜,而他从未做过这些事,甚至还觉得二弟是拿这些小玩意儿糊弄母亲。 但他当时根本就不懂,母亲难道看不出东西的价值?母亲喜欢,不是因为东西廉价,而是二弟外出想着她的这份心意。 他当时别提外出想着母亲,不做什么混账事让母亲收拾烂摊子,惹母亲生气,就是万幸了。 便是他回到过去,也想把曾经的自己狠狠抽一顿。 母亲当年只是训诫他,叫他改正,已经是慈母之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史氏自然不知道贾赦心里在想什么,她抹掉眼角的泪水,又问,“今日觐见陛下,陛下怎么说?” 贾赦便将自己留任京中的消息说了。 史氏闻言松了口气,“也好,战场刀剑无眼,你父亲和你祖父当年就是在战场上伤了底子,才去得那么早,回头叫个太医过来给你好好看看,别留了什么暗伤,回头再想治可就晚了。” “好,听母亲的。”贾赦笑着应下。 史氏又说,“今年你又得了个侄女儿,跟你祖父一样,生在大年初一,我给她取名叫元春,不过元春还小,小孩子嗜睡,今儿晚了,已经叫奶娘抱回去睡下了,改日再给你瞧瞧。” “好。” “瑚儿,琏儿,怎么还站那么远,过来过来。” 贾赦听到这两个名字,便朝着史氏招手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名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郎牵着个穿竹青色锦袍的小孩子看着他。 大的看上去十一二岁,小的看着才五岁左右。 算算年纪,不正是他那一双麟儿,贾瑚和贾琏吗? “瑚儿,琏儿,快过来,这是你爹,怎么?不认得了?” 贾赦看着这俩孩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他试图给个温和的笑脸,但贾琏却仿佛被吓到了一样,往哥哥贾瑚身后躲,但又忍不住瞧瞧的冒出头打量他。 见状,贾赦忍不住失笑。 “你这一去就是三年,瑚哥儿都快十二了,连琏儿都大了,你若再不回来,瑚哥儿和琏哥儿都要不认得你这个爹了。” 耳边是母亲史氏的絮絮叨叨,眼前是一双渐渐长成的儿子,贾赦的眼眶也不禁有些发热,抬起手招了招,“瑚儿,琏儿,过来,让爹看看。” 贾赦当年离京的时候,贾瑚已经九岁,已是记事的年纪,虽然三年没见过贾赦,但贾赦的面容又没有太大的变化,顶多黑了点,贾瑚自然认得父亲,见父亲招手,便牵着弟弟走到贾赦跟前。 贾赦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高了,都长大了,”看着贾瑚有些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体,他不禁皱了皱眉,“瑚儿脸色不太好,可是病了?” 一旁的张氏便道,“老爷不知,前不久瑚哥儿着了风寒,大病了一场,还未大好呢。只是听说你今儿回来,特特在母亲这里等着。” 看着张氏,贾赦难得良心发作,握了握她的手,“这些年,辛苦你了。” 张氏一愣,想起母亲和小叔子都在,忙把手抽了回来。 一旁的贾政见状,便把一些话先咽了下去,打算改明儿抽空私下跟兄长说。 “母亲,大哥如今刚回来,想来也需要休息,儿子先送您回去吧?有什么话,等大哥休息好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史氏闻言,看了小儿子一眼,又看了看贾赦一家子,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便也顺势道,“政儿说得对,今儿我也累了,老大你带着老大媳妇和你儿子们回去吧。” 史氏发了话,贾赦便也没有坚持,带着张氏和儿子告辞,先一步离开了荣庆堂。贾政和王氏紧随其后,带着儿子贾珠离开了荣庆堂。 虽然贾赦三年不在京城,但史氏在他离京那年就从荣禧堂搬去了荣庆堂,但荣禧堂哪怕空了出来也没人住进去,因为贾赦当时的爵位还只是个一等将军,府里却还保持着国公府第的规制,若张氏带人搬进去,那便是逾矩,若被人拿了话柄,贾赦是要被罚的。 不过幸好,贾赦如今带着荣耀归来,恢复了爵位不说,还留京进了兵部,更兼管着禁军,可以说是当前风头最盛的人,没有之一了。 “碧萍,送大爷和二爷回去歇息,别再着凉了。”张氏把贴身的大丫鬟碧萍叫了来,让她送两个儿子回去歇息。 碧萍已经是张氏身边的老人了,得了吩咐,立刻请贾瑚和贾琏跟她走。 贾瑚虽然还想跟父亲说会儿话,但也知道今日时间确实是太晚了,便带着弟弟跟碧萍出去了。 张氏吩咐人备水,让贾赦沐浴更衣。 贾赦洗去了满身的疲惫,换好衣服从里间出来,坐在圆桌旁喝了杯茶,问张氏他不在的这几年家中如何。 “大爷刚离京的头一年,府里倒也没出什么事,倒是妹夫会试得中第二名,只不过因为林老爷病重,没参加那一科的殿试。” 闻言,贾赦眉头一皱,“林老爷没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当时说病得厉害,妹夫就放弃殿试,回家侍疾了。不过熬了这两三年,听说又病重了,这次想是不大好……”张氏这话说得委婉,但话里透出来的意思贾赦倒是明白。 提起妹夫林海,贾赦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妹妹,不由道,“妹妹嫁去林家几年了,还没有消息?” 张氏闻言皱眉道,“暂时还没有,那边府里的老太太给妹夫塞了几个姬妾,都没有好消息,叫我说,怕不是妹夫的问题。” 张氏嫁过来的时候,贾敏才十二岁,但已初见风姿,公公在世时都曾说,可惜敏儿投错了女儿身,可见对这个女儿是极为喜爱的,张氏跟这个小姑子的关系也很不错。 贾敏嫁给林海那一二年,确实过得极好,夫妻和睦,公婆慈爱。 但而今贾敏嫁过去足足快有十年光景,却一直没消息,再慈和的公婆都端不住了,为子嗣计,还是给林如海塞了几个姬妾,见都没有好消息,便没有再做这种伤害婆媳关系的举动,饶是如此,这几年下来,贾敏过得也是很苦闷。 自然而然的,张氏对林海也就颇有微词了。 贾敏是他妹妹,贾赦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妹妹不能生,何况林家近几代都子息单薄,怎么都怪不到他妹妹身上。 他想起这几年在军中时,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获得的乱七八糟的奖励,其中倒也有些滋补的奇药,他想了想,对张氏道,“这几年我倒是得了些奇药,或许对妹妹有用,改明儿你去一趟林家把这些药亲自送到妹妹手里。” 闻言,张氏也不怀疑,“邻近除夕,各家都忙着呢,不如等过完元宵,我去一趟林府亲自交到妹妹手里如何?” “你看着办吧,你做事素来稳妥,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贾赦笑道。 这话说得张氏很暖心,当即一笑。 次日,贾政来荣禧堂找贾赦,说起这几年发生的事。 当初贾赦离京后,因那一年赶不及回乡应试,贾政便在次年回乡参加科举,顺利考中秀才,又在今年八月参加秋闱,顺利过了乡试,竟是十分顺利,但明年的会试,贾政虽然也决定参加,但也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得中。 说实话,贾政很感激自家大哥,当年回乡守孝那两年,他获益良多。 一来靠着大嫂那封信,得到了大嫂表舅的指点;二来,凭着王氏的关系,借阅了薛家的藏书。 这些都是大哥的安排,若没有那两年的积累,和名师的指点,贾政这两年科举未必会这么顺利。 第007章 听贾政说打算参加来年的会试,贾赦不由皱起眉,“你有把握吗?” 虽说这两年贾政一口气考中了秀才,又考中了举人,但这是厚积薄发,他有些担心二弟是不是这两年顺风顺水,有些飘了。 “只是下场试一试自己的深浅,至于能不能考中,我倒是没报太大的期望。”贾政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闻言,贾赦也松了口气,还有理智便好,他就担心二弟被自信冲昏了头脑。 “你方才不是说东府的敬堂哥也打算参加来年的会试吗?敬堂哥学问也不错,你这两个月不妨去东府多跟敬堂哥探讨一二,或许也能有些进益。” 听了贾赦这话,贾政却苦笑起来,“大哥这几年不在京中,不知东府那边的变化,当年东府除孝之后,敬堂哥把爵位让珍哥儿袭了,他自己说要科举入仕,让珍儿直接袭爵更好。” 东府除孝是四年前的时,当时贾赦还在京中守孝,而贾政在金陵,这事儿他比贾政知道的还要清楚一些,但他更知道,二弟既然重提旧事,下文必然与此有关。 果不其然,贾政接着又补上了下文。 “自大哥你离京去了战场,不上半年,敬堂哥开始隔三差五去城外的玄真观小住,一开始我们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的,直到年关前,敬堂哥大病一场,请了太医来瞧,太医说是中了丹毒。” 贾赦听得皱起眉,忍不住打断,“丹毒?” “对,是丹毒。”贾政点头。 贾赦眉头皱得更紧,“敬堂哥去玄真观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也是我要说的,”贾政喝了口茶,叹道,“我细问了跟着敬堂哥的随从,才知道他跟道观里的道士一起炼丹,说想要炼出仙丹,飞升成仙。” “荒唐!”贾赦倒不是不信鬼神,但是对于道观炼出仙丹这种说法,是全然不相信的,就算有仙丹这种东西,也该是来自仙人,凡人怎么可能炼出什么仙丹? 贾政苦笑,“我也觉得敬堂哥荒唐,我和母亲都劝他把心思放在正途,不要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飞升之说,多多管教族中儿孙,比什么都强。但敬堂哥表面虽应了,也答应参加明年的大比,但我听东府的下人说,敬堂哥只是要完成堂伯父生前的遗愿,这是敬堂哥答应过堂伯父的,还道什么因果之说,考中了进士,就是了结因果,我心中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贾赦皱着眉听完这些话,对玄真观的印象已经跌入谷底。 他印象中的敬堂哥即便不热衷于科举仕途,但也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开始迷信什么修仙问道? 对于从小顽劣,长大纨绔的贾赦而言,东府的贾敬一直是他和贾政的对照组,别人家的孩子。 当年便是伯祖父贾演和祖父贾源都夸赞过敬堂哥,还道贾敬会是他们这一代改换门庭的希望。 贾赦虽然纨绔,但对于伯祖父和祖父却是很尊敬的,他们说的话,贾赦一直深信不疑。 一直以来,贾敬也确实遵循着长辈的期待,稳扎稳打的考中了秀才、举人。 后来没有一直考下去,也是因为堂伯母和堂伯父先后离世,贾敬要守孝,才耽搁了下来,蹉跎至今还只是个举人。 贾赦一直都没有怀疑过,贾敬会是带领贾家改换门庭的那个人。 但他离京不过三年,怎么回来东府变化这么大? 更要命的是,贾敬不但是东府的掌权人,还是现如今整个贾家的族长。 “敬堂哥怎么会突然迷上修仙问道?这不正常,该不是被人下咒了吧?” 贾政听得一愣,旋即摇头,“不是下咒,去岁,因珍儿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和母亲特意请敬堂哥过府一叙,想要规劝他回归正途,多把心思放在珍儿身上,可敬堂哥全然没当回事,东府珍哥儿见他爹不管他,身上又有爵位,在一众纨绔子弟里颇有些‘声望’,前些日子还因为跟人争风吃醋,在青楼打了起来,闹得满城风雨,连咱们家都被牵连,瑚哥儿要不是正好病了没出门,怕是要被气死。” 提及这个侄儿,贾政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这要是他儿子,他早就乱棍打死了。 贾赦:“……” 不知道为什么,弟弟口中的珍哥儿,竟跟他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神似。 贾赦想了想,道,“会试是大比之年,每当这个时候,都有各地举人来京中参加大比,文会诗会也有很多,你若觉得不足,不妨多参加文会,跟人多多探讨学问,也能有些助益。” 贾政闻言,也觉得不错,便应了。 正准备告辞,又想起一茬,道,“对了,还有件事!” 贾赦一愣,看着又转回来的贾政,“什么事?” “去年冬底,外公没了,保龄侯府而今正在守孝,改明儿拜节,大哥要注意些。” 一听外公没了,贾赦略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叹道,“我去岁不在京中。”也没能送外公一程。 虽说只是外公,但因为他外公只有史氏一个女儿,贾赦便是保龄侯的头个外孙,因此幼时贾赦也得了外公很多宠爱,骤然听闻外公去世,而他却远在战场,没能送外公一程,心里难免有些不好受。 见贾赦难过,贾政也只能宽慰他,“大哥,外公不会怪你的。” 贾赦没再说什么,贾政又把如今京中的局势说给贾赦听,说完就起身告辞,要回屋温书。 送走了贾政没多久,贾瑚就跑来了荣禧堂找贾赦。 听闻儿子来了,贾赦立即叫人进来,贾瑚今天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裳,倒是气色还跟昨日一样,显得有些病弱,贾赦大手在贾瑚的肩膀胳膊上抓了抓,皱起眉,“怎么身体这样单薄,我离京前教你的基本功全忘了?没练?” 提及这个,贾瑚有些黯然,垂下头道,“二叔说,我而今正是读书的年纪,要将精力都集中在读书上,练武不急于一时,母亲也说,父亲及冠之后才开始习武,让我不要心急。” 贾赦:“……” 拿他比?那能一样吗?他有系统,儿子又没有! 何况,他年轻时身体也没有这般单薄,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支线任务激活,(父爱如山):身为人父,该当得起父亲之责,你的儿子贾瑚身体孱弱,如果再继续这样读书,不到十五便有可能夭折。请改造目标带着儿子一起练武,改造体质,以免孩子因此夭折。】 自从他战场大获全胜,系统给了他大堆奖励以后,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 没想到,再出现的时候,就给了他这么一个噩耗。 【那琏儿呢,琏儿的身体怎么样?】 他统共就这么两个儿子,骤然告诉他其中一个有夭折的风险,他怎么能不惊惧? 【你的小儿子贾琏因年纪尚小,还在启蒙阶段,学习强度不大,身体很健康。】 系统的解释让贾赦大松了口气,转而将注意力放回儿子身上。 当初离京的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心里清楚妻子和弟弟,都是在为儿子的前程考虑,但贾赦的心中依然不好受。 尤其是妻子和弟弟的决定险些害的儿子夭折。 他不是没听说过有些身体弱的秀才举人会死在考场里,当初还以为是夸张,而今看,倒也不一定是夸大其词,说不定是真的。 重点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死在考场里的那个。 电光火石间想了这些,贾赦便对儿子道,“练武要从小锤炼筋骨,日日不间断,跟读书都是一样的道理,你若是三年不读书,你还记得书上写了什么吗?” “三年?”贾瑚想了想,摇头,“若是三年不看,儿子八成是不记得了。” “练武也是如此,你三年不练武,当初锤炼筋骨得来的好体魄也会日渐衰退,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想来这也是你为什么吹点风,就大病了一场的缘故。”贾赦道。 贾瑚闻言若有所思,这三年来日日读书,不曾练武,他的身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这点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但是身为晚辈,并且年纪尚小,若不是事关生死,他的话是不会引起重视的。 “儿子现在若要练武,还能捡起来吗?” “虽然耽搁了几年,不过你现在年纪还不大,倒是并不妨碍你重新练武,”贾赦也没想着跟弟弟商量一下练武和读书的时间问题,直接一锤定音,“明儿开始你跟我一块儿去校场练武,爹也顺便看看你现在的身体到底虚弱成什么样了。” 贾瑚一听要跟阿爹一起练武,就有些兴奋起来,旋即想起二叔,就有些惴惴,“可是二叔那边该怎么说,每日卯时起来向母亲请安之后,二叔都叫我去他那儿念书。” “你二叔那儿,爹会去解释的,你不用担心,”贾赦道,顿了顿,又道,“读书的问题,也不用过于焦躁,午时过后用了膳食,再去读书也不迟,晚间亥时过后必须要歇息,不可熬夜读书,你而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为了念书伤了自己的元气,若是伤了元气,要养回来可不容易。” 听了父亲的叮嘱,贾瑚满心喜悦,忙不迭点头应了。 倒不是他对读书有什么抵触之心,实在是这几年,从他开始专心读书,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今年父亲回来前,他还因受凉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能下地,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日渐虚弱。 但二叔和阿娘都说他是受了凉,让他多休息就好。 倒是阿爹,回来就确定了他是因为过度耗费心神念书,又没有锤炼身体,才身体虚弱,以致受寒生病。 受凉生病和身体虚弱导致受寒生病,这可是两个概念。 父亲去战场这三年,他一直随着二叔刻苦攻读,当年父亲代祖父守孝从金陵回来之后,带着他练了两年多的武,那时候他身体是真的很好,然而这三年不论严寒酷暑的在家念书,有时候读得头脑发晕,要不是舅舅家几位表哥表弟时常来邀他出府玩儿,他能闷死在家里。 原以为父亲把他交给二叔,是赞同他跟随二叔一起科举入仕的,没想到父亲更在乎他的身体,贾瑚的心里暖洋洋的。 第008章 晚间用过膳后,贾赦便提了让贾瑚重新开始跟他练武的事。 张氏闻言,将手里端着的茶盏立刻放下,有些担忧的道,“瑚儿月前才大病了一场,如今身体不大好,又在念书,现在叫他跟老爷你一起练武,可别伤着身体了。” “别伤着身体”这几个可算是戳到了贾赦的肺管子。 到底谁伤了儿子的身体?!! 他这是在带着儿子锻炼身体,让他恢复健康! 火气上头,贾赦就没控制住脾气,冷着脸道,“妇道人家懂什么?瑚儿不是身体不好,是身体太虚弱了,身体越是虚弱,就越需要练武强身健体!我离京前,瑚哥儿跟我练了两年多的武,身体好得跟牛犊子似得,我才离京三年,你而今再看看,你自己瞧瞧,瑚儿现在的身体比三年前如何?一阵风都能给刮走了!” 张氏被说得发懵,眼眶都红了,像是要哭出来似得。 见张氏像是要哭了,贾赦才没把更难听的话说出口,即便如此,心里的怒意也没有任何消减。 昨日在荣庆堂见母亲的时候,张氏说儿子病了一场,他还以为瑚儿是因为生病才导致身体看上去过于单薄,等养好了病就没事了,他当年也大病过一场,后来养好了,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但他今日在书房见了儿子才知道,瑚儿生病也是有原因的。 三年前,因要念书,张氏担心儿子才叫瑚儿暂时放下练武,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念书上。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错误的决定,毕竟专攻一道更容易取得成绩,但念书念得一点放松的时间都没有,好好的健康孩子读书都快读得夭折了,妻子还全然没有察觉。 这是不是儿子夭折了,妻子才会忏悔? 可到那时候返回还有屁用?! “老爷这是在责怪妾身?妾身是瑚儿的生身母亲,又不是后母,我还能害他不成?我还不是看儿子要读书又要练武,太过辛苦才叫他暂时放下练武,专心念书,这样也更轻松一些吗?” 见鬼的轻松! 贾赦险些被张氏的话给气死,深吸了一口气,才没失态得破口大骂。 即便忍住了没骂人,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你的妻子不过是个寻常内宅妇人,会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读书比起练武,表面上看来,读书确实更轻松。你是经过本系统改造过的,不然你以为你比你妻子强多少?】 系统冷不丁来了这么一串话,像是一桶冰水,把他满心的怒火都浇灭了。 自然而然的,贾赦也很快冷静了下来,看着眼眶通红,满眼委屈的张氏,也有些尴尬。 虽然系统的话很有道理,但他的话也没说错,他总不能因为张氏委屈就道歉,这岂不是告诉张氏她做得对,还得再接再厉? 这不是逼儿子去死? 【支线任务激活,(夫为妻纲):为夫者要为妻子做表率。夫妻之间出现分歧时,请改造目标自省己身,是否做到一个为夫者的表率,才能来教导,训责自己的妻子。】 贾赦:“……” 他听明白了,系统是在说他的做法不对。 【可……我们家一直都是这样的……】 【但你现在有了本系统,本系统主职在于彻底改造选定的目标人物,虽然改造你的终极目标是让你成为一世之雄,但改造的方向却不仅仅在于成就这一方面。】 贾赦听得发懵,但因为张氏在一旁哭,他也不好露出什么疑惑的表情,这会很奇怪。 【我不太明白。】 【看来改造目标已经忘了本系统为什么定下你作为改造目标,本系统不介意提醒你。】 【贾赦,字恩侯。生性好色,见识短浅,气量狭小,一事无成。此一生过错无数,毫无寸功。枉为人子,人夫,人父。经调查,确认贾赦是个人渣,无耻之徒。符合本系统改造标准,现为本系统改造目标,口号是:教你重新做人!】 系统的话,终于唤醒了贾赦久远的记忆。 祖母故去的那年,他在守灵,系统就在那个时候冒了出来,说了一堆他当时不能理解的话,然后就消失了。 时隔多年,他确实已经忘记了。 再听到这些话,已经有了羞耻心的贾赦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我不是已经改了吗?我现在都是国公了!】 【生性好色,见识短浅,气量狭小,一事无成。枉为人子,人夫,人父。改造目标如今虽然在本系统的强制改造下,改掉了贪好美色的毛病,见识也因荣国公贾代善临终前的言传身教得以补充了一部分,但还有所不足;气量狭小因自身的变化自然消失;至于一事无成,如今改造目标已经恢复了荣国公府的爵位,自然不算一事无成。但是,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改造目标还远远没有修炼到家呢,请宿主继续努力!】 贾赦听得头大,他在战场上拼杀了三年,好不容易撑起了荣国府的门楣,但在系统的眼中,他居然还是个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都不合格的人。 这对贾赦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我到底哪里有问题?】 不怪贾赦不明白,系统的标准,一直都异于当下的普世观。 【“为人子,止于孝”;即:为人子者,皆为父母所生所养,作为子女,应当诚心尽孝,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更是做人最起码的人伦道德。一个人若连父母都不孝顺,那便是连禽兽都不如。如何做到孝顺父母,请改造目标自行摸索。】 【“为人父,止于慈”;即:身为人之父母,应当以仁慈之心关爱子女,教养子女。把以道德教育子女当做首要,作为立人之本,使子女成为德才兼备的有用之才,这才是为父之道。】 【“为人夫,至于爱”;即:身为人夫,当给予爱重,责任,和忠诚。她嫁给了你,你就要承担她的一切,给她一个真正的家。她不懂的你来教她,不教却来指责她,便是你的过失。诸此种种,请改造目标继续努力。】 贾赦:…… 这要是全都做到,他都能直接飞升成圣了。 过了一会儿,系统没有再出声,贾赦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到委屈落泪的张氏身上。 他平复了自己复杂的心情,想想他离京这三年,是张氏代他孝顺父母,友爱他的兄弟,养育底下的儿子…… 这么一想,他好像对张氏确实有些太凶了。 毕竟人无完人,张氏纵有一些不足之处,但确实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程度。 “夫人,我不是责怪你。”没了怒火的贾赦,语调就显得温和了太多,张氏心里的微许惊怕也因此得以缓解,但还是红着眼眶没有做声,心里怕还是委屈着。 贾赦无奈道,“夫人可还记得,瑚哥儿当年刚出生的时候,太医说他胎里不足,身体有些弱,往后要格外注意,当初也是因为瑚哥儿体弱,我才带着他练武强身,至于练武强身的效果如何,那两年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不需要我多做解释吧?” 闻言,张氏点头,想到儿子如今身体虚弱的样子,心里不由自主的难受起来,是她害了儿子吗? “今日瑚儿来见我,我跟他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我离京之后,他为了念书再也没练过武。几年下来,当初练武留下的好底子也都没了,而今吹个冷风就受凉,还大病了一场。夫人,你就真的没想过原因在哪里吗?他八岁的时候可会因为吹了冷风,就病得下不得地?” 张氏听了贾赦这一番心平气和的讲道理,脸色发白,“是我害了儿子?” 见张氏被吓到了,贾赦内心无奈,只好宽慰她几句,又道,“夫人呐,你以为只要不练武,光读书就不会伤身体了?你怎么不看看那些参加科举的秀才举人,有多少人在考场里就倒下,抬出来没两天就病死了,这都是过度耗费心神读书的后果。” 张氏之前被贾赦宽慰了两句,脸色才好看了些,一听科举会病死人,脸色吓得更白了。 “那瑚儿……”她有心说让瑚儿不要再念书了,但她也知道公公临终前,最记挂的就是改换门庭的事儿,话到嘴边就不敢出口了。 贾赦原本想再宽慰两句,但转念一想,还是吓唬吓唬她比较好,省的她往后好心办坏事。 “我不在京中这三年,你叫瑚儿更二弟念书,这并不是错事。叫瑚儿暂时放下练武,专心念书也不算错事,人的精力确实是有限的,但问题是你不能让瑚哥儿把练武的时间都放到读书上,你觉得这样瑚儿更轻松些了,实际上却是加重了他的负担,耗费更多的心神。” 张氏吓得泪水涟涟,哽咽得说不出话。 见妻子被吓住了,贾赦觉得足够,便开始往回收,“瑚儿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他幼时本就体弱,还是要跟我练武强身,读书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什么前程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说着一顿,话锋一转,“你也别怕,儿子这里还有我呢。” 张氏想到儿子前些年就是随丈夫习武才有了强健的身体,忙不迭点头,再不敢反驳。 “瑚哥儿这里倒还好,科举不科举的倒也不打紧,总归他是要继承爵位的,只要有足够的学识和胆魄,就没什么大问题,倒是琏儿,他是次子,一定要念书科举,不能由着他。” 张氏这会儿还想着贾瑚,脸色苍白,“那瑚儿……现在不会有事了吧?” 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儿子身体出问题,张氏岂能不自责。 贾赦见张氏还在忧心瑚儿的身体,便知道自己的话把张氏给吓惨了,不过他也没有解释,让张氏多多关心儿子的身体,并不是什么坏事。 等瑚儿的身体因为练武强健起来,张氏就不会再这么忧心了。 第009章 “瑚儿现在身体还是有些孱弱,若非如此,我何必叫他明日开始随我一同练武?”贾赦看着满脸担忧的张氏,如实道。 他并不想给张氏灌输什么虚假的信息,让她活在虚妄之中。 张氏闻言,再不敢阻挠贾赦让瑚哥儿更他习武,只盼着瑚儿跟着贾赦习武,能把身体养好。 “虽然瑚儿要跟我练武强身,但课业也不能就这么放下,往后再捡起来可就难了,跟练武是一样的道理。”贾赦看张氏有些矫枉过正的架势,便又补充了一句,免得张氏好心又办坏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贾赦已经体会到,要做到系统所说的合格丈夫,真是太累了。 张氏倒是想问,这样会不会太累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贾赦总不会害瑚儿。 “老爷看着办吧,妾身都听老爷的。” 贾赦点点头,转而道,“明日开始瑚儿跟我早起练武,他而今身体弱,倒不必跟我一样练,从头开始打基础,累了就回去歇息,自己温习课业,去找他二叔请教也可以,”说到这里,想起什么,皱起眉,“不过二弟要参加明年的会试,自己也忙得很。” “二弟既然忙不过来,要不请个先生来教瑚儿?”张氏建议道。 这话正中贾赦下怀,他看着妻子道,“请个先生倒是可以,但我不认识什么名师,寻常的举人我担心教不好瑚儿,不如回头给你表舅去信一封,问问能否帮忙找个合适的先生来教瑚儿。” “一会儿我就去写信,老爷放心。”能帮上忙,张氏心里的压力和负罪感也减轻了一些。 贾赦注意到张氏的神情变化,心里默默的叹气,做个男子汉,真是太难了。 他让张氏帮忙,一来是想缓解张氏心里的愧疚感和压力,二来还是跟瑚儿有关。 今儿在书房,瑚儿跟他聊了一会儿,就敞开了心扉,言语间虽然没说贾政的坏话,但话里话外都在同情二房的珠哥儿。 珠哥儿还不足六岁,刚启蒙几个月,前些日子因背错了书,挨了顿板子,虽说只是打手心,也没打几下,下手却极重,手心红肿了小半个月,用了极好的伤药才很快恢复,没留下后遗症。 还是母亲发现了珠哥儿的手红肿,将二弟叫去荣庆堂好一通责骂,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贾瑚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二叔被祖母骂了一顿,之后贾政虽然还会罚珠哥儿,但再也没动过手。 要贾赦说,二弟在读书这方面太过严苛,这教育的方式也不对,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并非好事。 “老爷,二弟要参加明年的会试,顾不上瑚儿的学业,琏哥儿和珠哥儿那边怕也是顾不上,但两个孩子才刚开始启蒙,也是极为要紧的,要不给琏哥儿和珠哥儿也再请个先生?”张氏又道。 贾瑚比贾珠贾琏大了五六岁,贾瑚已经开始学四书五经,而贾珠贾琏才刚启蒙,差距太大,如果要请先生,当然要分开教。 但贾赦却摇摇头,“不必如此,就让琏儿珠儿和瑚儿一块儿念书。” 张氏闻言,不解道,“可是瑚儿都念四书了,琏儿和珠儿还在启蒙啊,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让先生因材施教便可。孩子们一块儿读书,也有个伴儿。”单独把贾瑚分开像什么样?孩子也太孤独了些,不好! 张氏见贾赦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 次日,贾赦按照自己的习惯,卯时便早早起来洗漱换了练武服,准备去练武,临了想起儿子,便打算去叫儿子起来,没想到刚出门,就见儿子从走廊的尽头过来。 “瑚儿?怎么起这么早?”贾赦一时没想起来儿子平时也是卯时起来就念书的。 贾瑚也是一愣,下意识回道,“二叔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让我卯时便起来念书,这个时候念书更容易记忆。” 贾赦:…… 他想起来了,昨儿在书房,儿子好像是说过他卯时起来就读书的,但他却没细问什么原因。 只是因为卯时起来念书更容易记忆?! 贾赦略有些头痛的深呼吸,要不是知道他那二弟的性子,他怕是会以为他二弟生了什么歹毒之心想要故意搞死他儿子。 卯时起来就念书,整日除了念书还是念书,并且很晚才歇息,这样下去,铁打的人都熬不住,别说瑚哥儿还有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了。 怪不得他离京前还挺健康的身体,短短三年就变得如今这般孱弱。 但他弟弟也是一番好心,没考虑到这些,也只能说是不够细心,倒也不能说他如何,于是贾赦只能放下这件事,让儿子换一身练武服,然后一起去了校场。 到了校场之后,贾赦并未立刻带着儿子练武,而是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为何教他练武。 “瑚儿,当年为父带着你练武,是因为你生来体弱,胎里便不足,怕你夭折,才要求你跟为父一同练武强身,”贾赦表情认真且严肃的按着儿子的双肩,“而今,为父再教你个道理,人生在世,什么都是虚无缥缈的,唯有一个健全强壮的体魄,才是最实在的。” 贾瑚听得心中一热,“父亲……” “你叔父看你读书天分高,便想着让你多将精力放在念书上,或许能更快出成绩,这也是你叔父的一番心意,他都是为你好,但你叔父同样也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那就是你的身体表面看着挺健康的,实则内里还是虚的,一旦停下练武,就会打回原形,并且日渐虚弱。” 贾瑚明白父亲的意思,是想告诉他,二叔教他的,不一定全都是对的,也不一定全都要听二叔的话来行事,他自己要有分辨的能力。 “你二叔是希望你能带领底下的弟弟们,顺利改换我们荣国府的门庭,往后你也无需跟为父一样去战场拼命,你二叔的心是好的,这点毋庸置疑。但为父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能明辨是非便足矣。” 对于贾赦而言,贾瑚这个嫡长子终究还是比贾琏这个次子,要特殊一些。 或许……是因为贾瑚现在身处的位置,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被系统改造过的贾赦,和自幼通读四书五经的贾政,教育方式和思维模式,是完全不同的。 贾政就是个深受孔孟之道影响的读书人,认为只有读书才有出路,当然这点也有其祖父贾源想改换门庭的缘故在其中,还很小的时候,贾政就被祖父和父亲寄予厚望,被灌输了很多想法,这些都是贾赦不知道的。 而贾赦完全是个放养出来的人物,靠着自己野蛮生长。长到二十岁,得了系统的改造,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贾赦的观念已经渐渐被系统洗脑。 若是当年他没有得到系统,别说给贾政提建议,他在荣国府有没有立足之地都是个问题。 贾瑚听了父亲的话,有些怔愣,这番训诫是他完全没想过的。 虽说他幼时曾有一段时间被父亲带在身边练武,但其实贾瑚对父亲的印象,好像就只有练武这一件事,父亲常常练武到半夜,累得满身大汗也不停歇,不管严寒酷暑总要练到亥时才回屋梳洗歇息。 后来父亲去了战场,他放下了练武,跟随二叔念书,而二叔一心科举,除了四书五经就是四书五经,一心教导他和弟弟们刻苦攻读,将来科举入仕。 时间长了,他便以为当爹的都是这样,希望儿子跟自己一样选择相同的路。 他爹练武,就拉着自己的儿子练武。二叔从文,便严格教导自己的儿子念书科举。 但如今再看,其实他爹……跟二叔还是不同的。 “父亲的教诲,儿子铭刻于心,绝不敢忘!” 贾赦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重新教了一遍贾瑚基本功,再跟着贾瑚一起练,给他做示范。 值得一提的是,贾瑚记忆力极佳,加上以前就跟他练过两年,重新捡起来也练得不错,比贾赦当年强了十倍不止。 刚开始练,贾瑚还是神采奕奕,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渐渐的贾瑚的脸色就开始变得苍白起来,汗水如注,浸湿了练武服。 贾赦不是个细心的人,因此也没注意到这点。 【温馨提示一下改造目标,你的儿子再练下去可就要废了。】 贾赦一惊,顾不得问系统,立刻转头看向贾瑚,便见儿子脸色煞白,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脸色大变,忙走过去叫贾瑚停下。 贾瑚已经有些恍惚了,听到贾赦叫他停下,才动了一下,脚下就一个趔趄,往地上倒下去,得亏贾赦就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将人搂住了,不然这下要是摔瓷实了,以贾瑚现在的状况,怕是要在床上躺好几天。 贾赦拖着儿子轻飘飘的身体,眉头皱得死死的,沉声道,“坚持不住了为何不说?你现在身体弱的很,不能逞强,这不是胡闹吗?”说着觉得这话太重了,又补充了一句,“往后要是累了,就直接跟爹说,千万不能隐瞒逞强,身体练坏了,那可是大事,知道吗?” 见贾赦脸色不好,贾瑚也不敢敷衍,脸色苍白的点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爹,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六岁开始跟着父亲习武,一直到八岁多,九岁那年父亲离京去了战场,他要跟着二叔念书,便在那年放下了练武。 本以为只是三年没练武,再捡起来也不难,结果却没想到,他八岁的时候尚且还能坚持一个多时辰,如今快十二岁了,却连自己八岁的时候都不如,连半个时辰都没坚持下来。 他从未像此刻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竟还不如他八岁的时候。 贾赦正打算背起儿子回东院,没想到就听到贾瑚这带着自我怀疑的话,不禁一怔,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看着儿子丧丧的样子,尤为不解,“瑚儿怎么会这么想?” 第010章 “阿娘说,当初父亲六七岁就没练武了,重新开始练武的时候,已经是弱冠之龄,即使如此,父亲还坚持了整个下午呢,我这么大了,以前还跟父亲练了两年,现在却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下来。”越说贾瑚就越颓丧,很没精神。 “这怎么一样?”贾赦哭笑不得。 贾瑚不解,“为何不一样?” 贾赦摇摇头,将儿子背起来,一边往东院走,一边道,“我当初虽然多年没有练武,但多年来身体一直很好,你现在才多大点?你身子骨本来就还没长成,过于消耗自身的元气,是很伤身的,不管是念书,还是练武,都要适度。最重要的是,你之前刚生了病,身体还没大好,怎么能跟我当时的情况比较呢?这不是一码事。” 何况,他身上有个神秘莫测的系统。 虽然系统对他很严苛,但在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却会修复他受损的筋脉,恢复他的体力,要不然他那么没日没夜的练法,早就把自己给练废了,哪儿还能像如今这样风光无限的回京? “不是儿子没用,是父亲太厉害了。”贾瑚觉得父亲的话都是在宽慰他,因为哪怕他身体大好了再来练武,或者等到二十再练武,也绝对达不到父亲这样的标准。 贾赦听得一乐,谁不喜欢儿子崇拜自己? “瑚儿不用灰心,即便你练武比不上为父,只要勤练不缀,也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贾赦语气温和的道。 贾瑚嗯了一声,“儿子会努力的。” 闻言,贾赦又怕他努力太过,便叮嘱道,“努力也要适可而止,不能在身体坚持不住的情况下还要强撑,否则不但练不出强健的体魄,还有可能练坏了身体,今天的事,为父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贾瑚想到刚才的冒失,也有些后怕,“儿子不会了。” 贾赦背着儿子往东院走,忽然叹了口气,贾瑚好奇的道,“父亲为何叹气?” “瑚儿,你是为父第一个孩子,也是为父的嫡长子,虽然为父还有琏儿,但对为父而言,你跟琏儿是不同的。” 很小的时候,贾赦对于嫡长这两个字就有很深重的执念。 不明白为何他是嫡长子,却还不如二弟受祖父和父亲的看重。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不是父亲和祖父的错,是他自己的错,但他永远都在怪别人,没有反省过自己的行为。 贾瑚闻言颇为不解,“儿子和弟弟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何跟弟弟不同?” “为父和你二叔也都是你祖父的孩子,但祖父的心里,为父和你二叔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说到这里一顿,贾赦失笑,“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贾瑚确实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他也能感觉到父亲话语里的复杂感情,可是他不懂。 “父亲为何这般难过?”贾瑚是不懂父亲话语里掺杂的复杂情感,但他能感觉到,父亲此刻的难过,大概是父子连心。 贾赦怔了怔,脚步一顿,接着继续走,他忽然很想倾诉,但如今整个府里,谁又是他真正能够倾诉的人呢? 或许这个儿子暂时算一个吧? “为父幼时,你曾祖父和你祖父都对为父很失望。” 贾瑚闻言一愣,“为何?” 从他记事起,他爹就在日复一日的艰苦练武,不问严寒酷暑,这般还让曾祖父和祖父失望?贾瑚有点想不明白,而且他印象中,祖父并未对父亲失望啊。 父亲为何这么说? 贾赦当然知道贾瑚在疑惑什么,他笑了笑,“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自然不知道为父当时有多不堪造就,比不得你二叔聪明,会读书,也能读书。” 不知为何,贾瑚莫名从这话里听出几分苦涩。 贾赦回忆起往事,亦是唏嘘,“那个时候,人人都称赞你二叔是个可造之材,提及你父亲我,就只有纨绔子弟四字形容。” 这话听得贾瑚懵了,他印象中的父亲,是高大的,坚韧的。而今府里能恢复荣光,也是全靠他父亲在战场上,用性命拼杀三年才得来的。 他一直都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但他没想到,父亲竟说自己是纨绔子弟,即便说是别人称他为纨绔子弟,都很不可思议了。 纨绔子弟是什么?是权贵圈子里,有钱有势,不务正业,成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二世祖。 他爹怎么都当不得这种称呼吧? 贾瑚如今十一二岁,因着出身荣国府,加上这两年贾赦军功赫赫,他也一直受到京中不少权贵子弟的讨好。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纨绔子弟这四个字,居然曾经被拿来形容他心中犹如天神一般的父亲。 “阿爹不是这样的!”贾瑚忍不住反驳。 贾赦回过神,失笑摇头,“瑚儿,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贾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听父亲道,“当年为父还小,总觉得父亲和祖父偏心二弟,从来不曾自省过自己,没有想过自己为人子是否合格。” “……”贾瑚心中忽然有些难受,他从这些话里,听出了深深的自卑,仿佛看到了过去怨愤曾祖父和祖父不公的父亲。 贾赦苦笑,完全的剖开了自己的心,“所以,为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喜欢你二叔,更嫉妒你二叔,觉得是他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贾瑚不明白,二叔做了什么,怎么就夺走了父亲的东西? “我嫉妒你二叔得了你祖父和曾祖父的看重喜爱,明明为父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可你二叔却处处压我一头,我一直活在你二叔的光芒之下。” 这些想法无疑都是阴暗的,但贾赦却不害怕被儿子知道,被系统改造过的贾赦,并不怕在孩子面前丢脸。 贾瑚却懵了又懵,心里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儿都涌上心头,而他却不太懂这种复杂的感情。 “父亲?”贾瑚的眼眶不知不觉的红了。 “那一年,你曾祖母重病,熬了几天,还是去了。为父也是伤心的,因为你曾祖母是这整个府里最疼我的。后来,你祖父病倒,为父代你祖父扶灵回乡,在金陵守孝,那两年我开始习武,改变了自己,回京后,才知道,你祖父和曾祖父从来没想过,要越过我,把荣国府的权利交给你二叔。” “是你父亲我,没有见识,不知足,更没有担当。白白耗费了十几年的光阴,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实则不过是个井底之蛙。”贾赦感激系统的出现,也后悔当初没有孝顺曾祖父和曾祖母,让父亲和母亲失望了这么多年。 “爹,你别这样。”贾瑚听得难受。 不是这样的!他爹不是这样的! 他爹是大英雄! 贾赦听到儿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笑出声,“为父现在确实很成功,战功赫赫,还恢复了府里的爵位,荣光,一切的一切。但这些,你祖父功不可没。”系统也功不可没,而他,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自豪的东西。 听着贾赦全盘否定了自己,贾瑚有些恹恹的趴在贾赦肩膀上,眼眶红红的,像只兔子。 “瑚儿,你别看咱们家现在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咱们家传了三代,三代都是国公,换了哪个皇帝能不忌惮?我这一回来,皇上就迫不及待的将我留了下来,看似信任我,实则是防备我。” 其实皇上这样的态度也是有原因的,贾赦前二十年都是个纨绔子弟,自从他祖母故去,他去金陵守孝,回来半年又要给父亲守孝,他在京城沉寂下来,皇上怕是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 直到他去了战场,名声鹊起。 他的崛起对于皇上而言,是很突然的,还不知道皇上心里如何阴谋论。 父亲临终前告诉他,皇上早就有解决四王八公的想法,四王八公抱团的势力,皇上如何能容忍得下?四王八公里,也只有一直作为皇家心腹的北静王府还保留着王爵,其他府里早就名存实亡。 荣国公府两代积累的人脉,皇上已经很忌惮,若他只是个纨绔,便也罢了,偏偏他爬了起来,还让整个镇北军拥戴他,几乎到了只知道大将军贾赦,而不知皇帝的地步。 皇上能容得下他,已经很不易了。 他这个国公爵位皇上是不得已才恢复的,但凡有一丝可能,皇上都不会恢复他的爵位。 荣国公府三代都是国公,整个京城没有哪个勋贵世家有这般殊荣。 面圣时,他虽然顺势上交兵符,但谁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贾赦很快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跟儿子说得太多了,话锋忽然一转,“瑚儿,你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贾瑚虽然聪敏,但对于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还是不太懂,刚想说什么,就听父亲问他的话,注意力顿时转移,“儿子好多了。” “那就好。”话音落下,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东院。 先送了儿子回屋,贾赦命人去请太医。 贾瑚皱起眉,“儿子没什么大碍,不用劳动太医过来吧?” “原就是要请太医给你看看的,不必惊慌。”贾赦宽慰道。 贾瑚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今天回来的路上,他受到了太大的冲击,这会儿还没完全回神呢。 没多久,跟荣国府相熟的李太医来了,给贾瑚诊完脉,便道,“国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赦闻言,请李太医跟他去了书房。 “老太医跟咱们家也是数十年的交情,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贾赦请李太医坐下后,见李太医面带犹豫,便先开口给了个台阶。 李太医见贾赦先开了口,不禁一怔,旋即看了贾赦一眼,心中感叹贾赦的变化真大,继而心中也放松了些许,开口道,“令郎胎里有不足之症,这点国公是早就知晓的,早些年我瞧着令郎练武身体已有好转,怎么身体又变得这般虚弱?若是不好好调养,恐有夭折的风险。” 第011章 李太医顿了顿,打量了眼贾赦的神情,见贾赦神情平静,没有动怒也没有担忧,不禁眉头微蹙。 “国公爷,老夫跟令尊也是多年的交情,昔年令祖父也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若非如此,夭折这种话,老夫原是不该提的。” 这话不假,太医院的太医都是久经世故的老狐狸,李太医在太医院待了二三十年,如今稳坐太医院左院判的位置,还没因为一些内宫阴私受到任何牵连,其圆滑的本事可见一斑。 接人待物老练圆滑,从来不得罪人的李太医,却愿意冒着惹怒贾赦的风险说实话,已是难得。 毕竟贾赦如今位高权重,战功赫赫,便是皇帝都要给三分脸面,李太医跟荣国府关系再好,也是要有些顾忌的。 贾赦微微一怔,看着李太医有些紧绷的情绪,瞬间明白了李太医为何忽然提醒他儿子有夭折之危的原因,大概是他刚才的表情,让李太医误会了什么。 正想着,便又听李太医道,“国公还是要多多注意些令郎的身体,以免日后痛悔莫及。” “多谢老太医提醒,实不相瞒,我昨儿就已经发现小儿身体孱弱,正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才特意请了老太医过来给他看看,”贾赦叹了口气,“这三年我在边关,小儿是由他母亲和叔父养育教导的,为了读书便没再练武强身,才致使身体虚弱。” 李太医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公子身体虚弱了这么多,读书本就伤神,再不练武强身,早些年练武打好的底子也都荒废了。” “正如老太医所言,这几年下来,不但当年打好的底子没了,身体比当年还要虚弱几分,”贾赦说着给李太医倒了杯茶,“我今儿带着小儿练武,就是想及时挽回,但这孩子逞强,撑不住了还咬牙死撑,险些出事。我才特意请了老太医过来看,亦是想请老太医每隔半个月过来给小儿看看他身体情况如何,是否有好转。” 贾赦这番话,让李太医感慨,“国公爷一片爱子之心,真是令人感动。” “我膝下唯有这两个儿子,哪个都是舍不得的。”贾赦笑道。 李太医也笑,将茶喝了,“我之前还以为国公爷不在意令郎的身体,看来是老夫多嘴了。” 贾赦摇头,又给李太医添了茶,“老太医何必这般外道,论起来,我还得称老太医一声伯父,家父跟您也是莫逆之交,此番提醒也是关心小儿的身体,恩侯谢过伯父一番心意。” “恩侯……”李太医轻叹,想起早逝的贾代善,也不免伤感,“恩侯如今也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令尊九泉之下,也会很欣慰。” 昔年他还道,老友养了个不肖子孙,没想到,比起素有佳名的贾政,贾赦倒是更快的成长起来撑起了国公府的门楣,没叫贾代善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贾赦自然知道李太医在感慨什么,他坦然道,“是恩侯幼时顽劣不懂事。” “浪子回头金不换,恩侯幼时虽然顽劣,但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如今晓得好赖,撑起国公府的门楣,便足够了。”李太医欣慰道。 贾赦闻言却苦笑,“话虽如此,但也确实是恩侯幼时不懂事,白白浪费了十数年光阴,让祖父和父亲临终前,还要忧心国公府的未来,我们兄弟的前程,实在是我之过。” 李太医看着自责的贾赦,不禁怔然,旋即对贾赦彻底改观。 知错能改者,并不少见。但像贾赦这般懂得真正自省,而非推卸责任的人,却是极为难得。 这般心性,贾赦必能带着贾家走得更长远。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再后悔也是无用,恩侯不如先顾好当下,好好教育儿孙,振兴门楣,令尊和令祖父九泉之下,也会因你自豪。” “多谢伯父宽慰,小儿的身体,还有劳伯父多多费心了。” 李太医笑着道,“这都是小事,哪里值当这样慎重道谢?” 给贾赦留了个调养的方子,李太医便告辞回太医院了。 贾赦把调养的方子交给了守着的碧萍,让他按照太医的方子,早晚两次的熬给贾瑚喝。 碧萍领命拿着方子下去了,贾赦见贾瑚睡着了,便打算去书房,没想到刚出屋门,就见贾母跟前的素鸾进了院门。 “素鸾?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话要你传达?” 素鸾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回国公爷的话,老夫人听说东院请了太医,有些担心,叫奴婢过来问一问。” 贾赦闻言点点头,叫丫鬟们照顾好贾瑚,便道,“这事儿有些复杂,我亲自去跟母亲说吧。”言罢,便转道去荣庆堂。 素鸾一愣,忙不迭跟上去。 到了荣庆堂,贾赦便听到屋里传出的说笑声,及时止步。 跟在后面的素鸾忙道,“二太太一早带了大姑娘来陪老夫人说话,这会儿怕是还没走呢。” 贾赦点点头,没说话。 素鸾又道,“奴婢这就去回话,国公爷稍等。” “嗯。” 素鸾松了口气,忙进了堂内,“老夫人,国公爷来了。” 贾母一怔,边上抱着元春的王氏也一愣,旋即道,“媳妇带元春去隔间。” “无妨,在我这里无需如此。”贾母说着让人请贾赦进来。 贾赦进来先行礼,见王氏还在这里,也没说什么。 “赦儿怎么过来了?” 贾赦便把李太医的话照实说了,把贾母和王氏都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夭折之危呢?”贾母担忧的道。 贾赦无奈道,“瑚儿胎里便不足,早几年还是我带他练武强身,才好些,我离京这三年,瑚儿没继续练武,之前的好底子也糟蹋没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吹了一阵风,就大病一场。” “我这里还有些百年人参,你拿回去给瑚儿补补。”贾母叹道。 贾赦摇头拒绝了,“人参本就滋补,何况是百年人参?瑚儿现在的身体,虚不受补,真吃了反而有害无益,母亲不如暂且留着,有儿子看着,总不会让瑚儿出事。” 听了这话,贾母也只能作罢,转而又关心了几句,才略略放心。 “对了,赦儿,你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国公,住正院便不算逾矩了,挑个好日子,最好在年前搬到正院去。”贾母忽然道。 贾赦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儿子省的,只不过近日相熟的勋贵家里都递了拜帖,儿子也有些事情要处理,要年前搬进去,怕是时间上有些赶。” “赶也不打紧,翻过年各家来拜访,难不成要各家都知道你还住在东院?”贾母板着脸训道。 贾赦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忙道,“儿子明白了。” 他刚升了爵位,又被认命兵部侍郎,还兼任禁卫军统领。 看似风光无限,但实际上,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个不慎,就是尸骨无存。 他而今刚回京就有这么多拜帖,各种事儿千头万绪,他还没理清呢,没十天半月根本闲不下来。 迁个院子而已,好在府里下人多,只要吩咐下去便可。 搬去正院的事略过不提,搬去正院后,东院就空了下来,贾瑚是贾赦的长子,住东院是理所应当的,便将东院给了贾瑚住,又把西院整理出来给贾琏住。 刚搬完院子,就到了除夕。 今年的除夕格外热闹,贾瑚最年长,带着底下的三个弟弟妹妹玩得不亦乐乎,因着贾赦纵容,贾政也没训斥他们。 翻过年,便是祭祖,东府如今虽有些不着调,但祭祖这样的大日子,贾敬还是不敢缺席的。 元宵这日,贾赦带着两个儿子并珠儿这个侄子外出逛夜市,几乎有求必应,路上也遇到了以往相熟的‘朋友’,但再没人敢凑近拉关系,如今的贾赦他们只能仰望。 刚过完元宵,钦天监择定了吉日开印,正好是十九。 正月十九这日,贾赦早早起了,换了官服去上朝,然后首次体验到大朝会的糟心感。 【改造目标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系统的话让贾赦郁卒。 因为十九这日一大早,系统就告诉他,不会再监督他每日晨起练武,训练计划也改成了为政之道的学习计划,教他如何为官。 比起学习,贾赦更愿意练武,哪怕再苦再累他都没关系。 折腾了大半日,贾赦又去了兵部,直到下衙回府,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老爷怎么了?这般没精神,可是哪里不舒服?” 晚间用膳的时候,张氏见贾赦脸色不好,有些担忧的道。 贾赦扯扯嘴角,摇头,“我没事,”顿了顿,也不想张氏问太多,转而反问道,“我让你给妹妹送的药,可送去了?” “前儿刚过完元宵,我就去了林府,老爷交代给我的奇药,我可是亲手交给妹妹的,老爷尽可放心吧,或许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了呢?”张氏看出贾赦不愿多提他脸色不好的事,便顺势接话。 贾赦颔首,用完膳就去了书房处理政务。 朝会也不是每日都有,隔天贾赦去了衙门办公,晚间下衙回府,赖嬷嬷已经在正院等着。 “赖嬷嬷?” 赖嬷嬷给贾赦行了礼,道,“老夫人请老爷过去一趟,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都在荣庆堂。” 这个架势,出事了? 贾赦皱起眉,直接就穿着官服转道去了荣庆堂。 刚进荣庆堂的院门,就听到屋里传出哭声,“我苦命的敏儿啊……” 贾赦身子僵住:“???” 妹妹怎么了?该不会是系统奖励的药出问题,把妹妹毒死了吧? 【你放屁!!我奖励你的药那可都是极品,又不是毒药,怎么会把人毒死!!】 听到系统暴怒的声音,贾赦顿时一震,面上不显,心中却讪讪。 【我这不是瞎猜吗?!】 【哼!不知好歹!】骂完这句话,任贾赦再怎么唤,系统都不理他了。 第012章 惹恼了系统,贾赦没法从系统这里提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进了荣庆堂。 张氏和贾政夫妇正宽慰贾母,见贾赦进来,张氏忙迎上来,贾赦便听到张氏压低的声音,“林府的人来报丧,林家老爷林骥,没了。” 贾赦闻言立即皱眉,他刚让张氏把药给了妹妹,林家老爷就没了,这也太不凑巧了。 怪不得母亲哭妹妹命苦,当真是时运不济。 他这个嫡妹刚十五及笄便嫁去了文远侯府,今年正好二十五岁,出嫁足足有十年了,至今没能为林家生下一儿半女,但要贾赦来说,这实在怨不得他妹妹。 当年新婚第二年,林家老太爷也就是文远侯林衍一病没了,林如海不但没能参加那年的会试,还要守孝一年,没两年林如海祖母又一病没了,又得守孝,林如海还没出孝期,他爹贾代善也病亡,他妹妹虽然已经出嫁,但按朝堂丧礼制度,还是要为父亲守孝一年。 这一来二去的,夫妻俩光守孝就占去了近一半的时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背运,这之后他妹妹一直不曾有孕,林家夫人急了,就给林如海塞姬妾,还是没得一子半女。 而今他回来,刚给妹妹送了药,这还不知道吃没吃,林家老爷就没了。 这回跟前两次可不同,林如海为父守孝得守三年,虽说实际上只有两年三个月,但两年过去他妹妹也二十七八了,年轻的时候都不容易受孕,这年纪越来越大,女子生产会更加艰难。 他妹妹往后还能有孩子吗? 无怪他母亲要哭,他妹妹也实在是流年不利,倒霉透顶。 贾赦帮着弟弟好不容易将母亲劝住,从荣庆堂里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兄弟俩分道,各自回屋。 张氏满脸疲惫的坐在桌边,揉了揉额角,不住的叹气。 “叹什么气?” 张氏闻言抬起头,愁眉苦脸道,“妹妹实在是命苦,好不容易熬到老爷你从边关回来,林府就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妹妹往后该怎么过。” “有我在,难不成还能叫林如海欺了她去?”贾赦倒了杯茶,哼道。 张氏听了这直男发言,只觉得无语,看了看贾赦,觉得头更痛了,“老爷你不懂。” 这话贾赦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不懂?” “林公子对妹妹如何,那可是没得说,至少比你当年可强多了,我担忧妹妹,是她膝下无子,即便林公子再爱重她,为子嗣计,妹妹总要受些委屈的。”你即便能给妹妹撑腰,难不成还要让林家绝嗣都不许他纳妾? 没有这样的道理。 贾赦闻言皱眉,膝下无子着实是个大问题,他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林家支庶不盛,又不是什么秘密,咱们家可没这样的毛病,依我看,保不准是他们家的问题。” 凭得什么怪她妹妹不能生? “老爷这话虽然有理,但妹妹膝下没个一儿半女,总归是凄凉的。”张氏忧心道。 张氏这一刀插得准,贾赦哑口无言。 他在战场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让林家子孙满堂。 贾赦忙着朝政,去林家吊唁的事就全权交给了贾政。 说起兵部的事儿,虽然贾赦如今风头正盛,也没什么人敢轻易招惹他,但他处理兵部的政务,还是让他整日头昏脑涨。 花费了月余的时间,在系统的指导下逐步摸清了兵部的情况,贾赦才得了几日空闲,趁着休沐日教儿子练武。 校场练武的父子俩大汗淋漓,不料府里的管事找了过来,“国公爷,林府来人了。” “林府来人了?”林家的丧事昨儿就办完了,听说林如海要扶灵回乡,这个时候林家应该都忙着林如海扶灵回乡的事,怎么派人来他们家了? 贾赦心里觉得奇怪,一面叫贾瑚回去沐浴歇息,一面跟着管事去了正堂前厅。 进了前厅,贾赦就见到了林家来的人,是林家的大总管,梁北全。 梁北全见到贾赦,恭敬的行礼,“小人梁北全,见过国公爷。” “梁管事怎么过来了?”贾赦在上首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皱着眉问道。 林家现在新丧,府里怕是忙得很,若非必要,这个时候不会上门。 “回国公爷的话,小人是来报喜的,太太今儿理事的时候忽然在正堂晕倒了,请了太医来看才知道是有孕,小人是奉命过来报喜的。” 文远侯林骥没了,林府的当家老爷自然就成了林如海,当家太太毫无疑问就是他那嫡妹。 梁北全确确实实是来报喜的,并且报完喜,得了赏钱便回府了。 贾赦待人走了,便回屋沐浴更衣,换了一身靛蓝色的锦袍,刚从屏风后出来,就见张氏带着丫鬟婆子进门来,“国公爷,我听闻林家来人了,出什么事了?” “来报喜的,说是妹妹有孕了,”贾赦理了理衣角,又道,“我正打算去一趟林府,你既然过来了,便替我去给母亲报个喜,也好叫母亲宽心。” 张氏一听是贾敏有孕,呆了一呆,回过神来便将丫鬟婆子支了出去,惊疑不定的道,“莫不是老爷让我给妹妹的药奏效了?” 贾赦摇头,“还不知具体什么情况呢,待我过去问问再说。” 听了这话,张氏也不好再提那药的事,送了贾赦出府,便直接去了荣庆堂报喜。 且不提贾母听说女儿有孕多高兴,贾赦骑着高头大马,很快就到了林府。 听说贾赦过来,林如海立刻出来相迎,“大哥怎么过来了?” “听说妹妹有孕,我过来瞧瞧她,也有些话跟妹夫你谈一谈。”贾赦淡笑道。 其实他早就想找林如海谈话,但回京以来一直忙忙碌碌,没找到合适的时候,便耽搁了下来。 林如海闻言一怔,接着便领贾赦去书房。 丫鬟们上了茶便退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林如海和贾赦二人。 “大哥不知有什么话要交代,弟洗耳恭听。”对这位大内兄,林如海早前并不怎么瞧得起,但没想到短短几年的光景,他就要仰望这位大内兄了。 当真是世事难料。 “之前便听闻妹夫要扶灵回乡,原也没什么可说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舍妹有孕在身,这又是头胎,林家子息单薄,这胎有多重要想来不需要我来提醒,妹夫肯定是不会让妹妹同行,我此来,一是问问妹夫的打算,二来是想看看妹妹。” 林如海看了眼贾赦,沉吟片刻,“不瞒大哥说,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我原该陪着她,但现在情况特殊,由不得我任性妄为,我打算独自一人扶灵回乡,待安葬好父亲,便立刻回京。” 听了林如海的打算,贾赦便知这个妹夫确实是心中有他妹妹,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地步。 想想张氏有孕的时候,贾赦可没做过什么体贴的事。 这么一想,他好像没什么资格指责训斥林如海。 “你心里有数就好,”贾赦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有些话我其实也没资格说你,但我就这一个妹子,这话不该说我也想说。” 林如海微怔,旋即意识到什么,“大哥有话直说无妨。” “妾是乱家之源,妹夫你的品行我是相信的,老夫人担忧林家子嗣,我也理解,但现在我妹妹有孕在身,那些个碍眼的妾侍,妹夫是不是该打发远些,别叫我妹妹看见了难受?” 其实这话叫有些人听了去,会拿了话柄说他妹妹善妒。 但贾赦觉得,外人说什么都是外人的事,听不听全在你。 系统有句话说的好,人生在世,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别人活,为什么要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委屈自己呢? 贾赦不管外头的闲言碎语,只想自己的妹妹过得幸福美满。 既然林如海心里爱重他妹妹,那些个妾侍也是可有可无,既然如此何必还留着,让她们成为横在夫妻之间的一根刺呢? 贾赦提起妾侍的事,并没有出乎林如海的预料。 他苦笑道,“严格来说,那两个不能算是妾,只能算通房,就算大哥今日不说,我也是要打发她们出府去的。” 这样伺候过他的通房丫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把她们许出去,虽说是伺候过他的,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丫鬟即便放出去也是有人要的。 “如海,其实也不是我逼着你守着我妹妹一个人过活,而是底下这些丫鬟,一旦身份变了,就会有私欲,谁也不知道她们会为了私欲做出什么事来,我是担心妹妹,但也是为了林家的子嗣考虑,并非完全为了私心。”贾赦解释道。 其实论起来,对妻子的体贴,他是远远比不过林如海的。 但正因为林如海对他妹妹体贴,有了别的女人,才更让人心里过不去。 林如海其实并非不懂贾赦说的道理,也不是不知道贾赦话里隐含的深意。 他也不想叫贾敏心中难受,但他是家中独子,林家支庶不盛,不论是从子嗣论,还是从孝道论,他都不可能违逆母亲的意思。 “我明白。”林如海其实也能感觉到他和贾敏之前出了问题,虽然贾敏还是以往的样子,但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 他知道,贾敏心中多少还是介意的。 多余的话,贾赦也没必要再提,林如海是个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太太醒了。” “我知道了。”林如海回了一声,转而对贾赦道,“大哥,既然敏敏已经醒了,我这便带你去看看她吧。” 看望贾敏,本就是贾赦此行的目的,贾赦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应允。 林如海领着贾赦去了内室,迎面是一座隔断屏风,隐约能看到屏风后的人影。 “老爷。”屋里伺候的丫鬟见林如海进来,行了礼便退到边上。 林如海没理会这些丫鬟,朗声对屏风道,“敏敏,大哥过来看你了。” 这会儿子贾敏还没完全从有孕的消息里回过神,骤然听到林如海的声音,还有些懵。 待反应过来,屏风那边已经传来兄长贾赦的声音,“妹妹可还安好?” 贾敏立刻醒过神,不知为何,心中一涩,眼眶瞬间红了,哽咽着道,“妹妹一切安好,让哥哥挂心了。” 她想到贾赦让嫂嫂特意给她送来的药,虽不知是什么,但秉着哥哥不会害她的想法,得到药的当天,便叫心腹丫鬟给她熬成汤药服下了,没曾想,这药当真有用,她怀上了。 隔着屏风说了几句话,贾赦也稍稍安心,告辞准备回府。 “大哥哥,谢谢你。” 贾赦脚步微顿,想到幼时带着妹妹玩乐的时光,眼眶也有些发热,吸了口气,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外道,你而今是双身子,好好养着,不要劳心费神,有什么事只管让人来找兄嫂,天塌下来还有大哥顶着呢。” 第013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末尾修了一点,需要重新看一下,免得接不上剧情→_→ PS:捉个虫贾赦和贾敏隔着屏风说话的时候,林如海就带着下人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如海不在屋里,屏风后面很快传来细微的抽泣声,贾赦如今耳聪目明,听到不禁心中一抽。 妹妹与林如海婚后琴瑟和谐,感情极好,两人好得容不下他人,林家老爷夫人都不是刻薄的,倒是叫林如海和他妹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也因此感情日渐加深。 正因为夫妻二人感情好,林如海碰了别的女人,于妹妹而言,无异于背叛了他们的感情,更是在妹妹心口插刀。 但是如今的世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夫君爱重妻子不纳妾是一回事,但妻子不让丈夫纳妾便是另一回事。 他妹妹不但不能拦着林如海碰别的女人,甚至为了不背上善妒的污名,还得劝林如海碰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贾赦不懂那些个情情爱爱,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他不在乎这些,但妹妹在乎,林如海也在乎。 这夫妻俩互相有情,但因着林老太太想要抱孙子,中间隔了妾侍,即便将人都远远打发走,破碎的镜子终究还是无法重圆,毁掉的感情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贾赦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谆谆教导,让他给底下的弟弟和妹妹做表率,靠山。 他将责任都一一扛了,但终归有些事情不能两全。 【这世间之事,不能两全,是因为你不够强。】 系统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叫贾赦骤然愣住。 他现在上交了兵权,都遭到皇上的忌惮,未来前程简直是如履薄冰,若再强,岂不是告诉皇上他要造反了? 【我教你这么多年,你脑子里就装进了一脑袋的水吗?】 贾赦:…… 系统嘴巴之毒,是他平生仅见。 【本系统指导你上交兵权,并非是换余生安稳,而是稳住皇上对你的疑心和忌惮。若你还是从前那个只顾着享乐的二世祖,皇上当然不会把你看在眼里。但你如今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继续往下走。哪怕皇上忌惮你,你也没有退路。】 贾赦:…… 【皇上对你忌惮是不错,但同样慑于你现在的武力和在镇北军心中的威望,他还不敢动你。你现在的处境其实非常的微妙,刚好达到一个皇上忌惮你,又偏偏还能容得下你的平衡点。当然,因为你父亲的缘故,皇上对你多少还是有些信任的,不过这份信任也有限的很,一旦你夸过那道红线,皇上就再也容不得你。】 贾赦:这还用你来教,我心里当然清楚。 【不,你根本就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现在处于的平衡点,随着时间流逝,早晚会被打破。你接下来的各种决定,都要慎之又慎,以免被皇帝视作他人同党,或者被皇上认为你结党营私。最重要的是,四王八公你都不能来往过密,不远不近最好。】 贾赦神色微凝,系统说的这些,大半他都心知肚明。 皇上现在对他的忌惮,其实也跟他当初纨绔多年有关,按照正常的轨迹,他这一辈子就废了。 但偏偏他很快就撑起了荣国府的门楣,还是以战功撑起荣国府的门楣。 皇上对他的信任,是因为他没有等皇上开口试探,就主动上交了兵符的缘故。 至于禁军统领的位置,看似皇帝很信任他,但实际上禁军虽然直属于皇帝,职责是守卫皇帝的安危,统管着整个皇宫。 但因为他被任命为兵部侍郎,大半时间都要在衙门里度过,所谓统领,不过是个虚名,真正的权利根本不在他手里。 【贾恩侯,在这个时代,你想要事事两全,就要有强大到任何人都不能置喙的实力和权利。】 贾赦心中一沉,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回系统的话。 屏风后依然只有贾敏细微压抑的哭声。 他默然片刻,道,“我跟如海谈过了,他会把那些通房都许人,大哥知道你心里苦,但事已至此想再多都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个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屏风后的哭声微滞,贾敏没说话。 贾赦叹道,“妹妹,你若是受了委屈,也都可以告诉大哥,若不方便直接跟大哥说,派人告诉你大嫂,让你大嫂转达也可,”贾赦顿了顿,“只一点,不要委屈了自己,横竖咱们国公府,是你永远的靠山,更是你的娘家。” “是妹妹无用,让大哥费心了。”贾敏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一丝苦涩。 现在把那些通房都许人又如何?她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不可能的! “不要想太多,有了这个孩子,想来林家老太太也不会再做什么膈应你的事了。” 至于是什么事膈应贾敏,不言而喻。 贾敏靠在床头淡淡一笑,“妹妹明白。”她轻抚着肚子,眉眼柔和。 当林如海迫于子嗣不得不去睡别的女人时,她整晚独守空房,哭了半宿,终于在伤心欲绝之中彻底领会到孩子的重要性,也终于明白了嫂嫂当初为何总是羡慕她,终于懂得嫂嫂为何把瑚哥儿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大哥爱睡谁睡谁,全然不管。 因为嫂嫂彻底的冷了心。 她还对林如海有感情,但这份感情再也不纯粹了。 贾赦不知道妹妹是不是真的明白,隔着屏风,他也看不到贾敏的神情,只能叹了口气,出门向林如海告辞,而后便回了荣国府。 回了府,贾赦就被等候多时的赖嬷嬷请去了荣庆堂,贾母逮着他问了好一会儿才放过他。 过了两天,林如海带着林老爷的灵柩独自南下,府里就只剩下了林老夫人黄氏和他妹妹贾敏婆媳二人。 这日贾赦下衙回府,用完膳正准备去书房处理政务,还没起身就被张氏叫住。 “何事?” 张氏让碧萍取了一张单子过来,递给贾赦。 “老爷看看吧。” 贾赦疑惑的看着张氏,接过来扫了一眼,神情微凝,他蹙起眉看着张氏,“这单子是?” “今儿一大早,老爷你去了衙门之后,妹妹就差人送了好大一份礼过来,非要我收下,我推辞不过,只能暂时收着,等老爷你回来,再问问你怎么办。”张氏像是有些伤脑筋。 贾赦恍然,怪不得他在单子里看到好些妹妹的陪嫁之物。 “妹妹的陪嫁很多,这里头好些都是积年的老物件,还是母亲从自己的私库里头挑出来给妹妹做陪嫁的,这些东西不能收。”贾赦沉吟道。 张氏闻言也道,“妹妹当初出嫁的时候,嫁妆单子可都是我经手的,母亲从自己私库里挑出来给妹妹的陪嫁之物,我当然认得。正因为贵重,我才不好处理。那送礼的仆妇怎么也不肯拿回去,我退回去叫外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嘴碎,只能暂且收下,等老爷回来拿主意。” “好端端的,妹妹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贾赦皱着眉道。 张氏若有所思,“许是老爷让我给妹妹的药,真的用上了,这胎能怀上,是吃了老爷给的药?” 若是如此,倒也无怪妹妹送这份礼了。 “我就她这一个妹子,这份礼太贵重,不能收!不过这么退回去也不合适……”贾赦说着陷入沉思,纠结这礼该怎么处置。 张氏也头痛,“若非如此,妾身也不至于等老爷回来拿主意。” “这单子先收着,礼单独放,别塞去库房,回头等妹妹生产,再把这些添在里头送回去。”贾赦想了想,道。 张氏闻言,立刻点头,“我原也没打算要,如今得了老爷准话,我这心也放回去了。” “何至于此?”贾赦好笑的看着张氏。 张氏无奈道,“妹妹出嫁这么多年,才怀了头胎,实在不易。妹妹送这么重的礼,想来也是知道孩子的重要性,才特意选了自己贵重的陪嫁来当谢礼。我当初还羡慕妹妹,而今再看……”话说到这里止住,张氏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贾赦也默然,过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礼单放在桌子上,“妹夫如今离京,只剩下妹妹跟她婆母在京中,当年她们婆媳关系确实不错,如今怕只剩下面子情,林老太太看在妹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虽不会为难妹妹,但我就怕妹妹心里不舒服,你若是有空暇,就多多去探望妹妹,免得她忧思过度。” “老爷放心。” 贾赦点点头,起身去了书房。 这般过了月余的平静日子,转眼到了四月十五会试放榜之日。 贾政到底是差了些底子,虽早有落榜的心理准备,但真的落榜,贾政心里还是有些落差感。 让贾赦兄弟俩比较惊愕的是,东府的贾敬居然得中会试第八十九名,今年会试取只取了两百七十名贡士,贾敬能考中百名以内,已经是很优秀了。 贾赦原以为贾敬一心向道,这次会试会落榜,没想到结果竟然出乎他的预料。 而贾政心里就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这般用心,却没得中,贾敬一心向道,想着修仙,居然考中了。 对于胞弟那点不平衡的小心思,贾赦不敢说全知道,但多少也能看出来一些,对此他也只能劝贾政想开一些,不要钻牛角尖,下次再战。 劝过了贾政,贾赦就开始思考贾敬的事。 之前贾敬沉迷修仙,贾赦想着这个敬堂哥怕是已经废了,当不起带领贾家转换门庭的希望,他已经打算培养自己的弟弟带着贾家改换门庭。 但万万没想到,他弟弟没考中,一心修仙的贾敬考中了。 如此一来,贾赦不得不重新开始思考将贾敬掰回正途的可能性。 论起读书的天分,他二弟比敬堂哥确实还差了些。 第014章 【你一个文盲,哪儿来的脸说这种话?】 系统冷不丁冒出来刺他一句,贾赦早已经习惯,起初还黑着脸反驳,现在已经能很淡定的面对系统的嘲讽。 【这么说来,系统你更看好我二弟?】 贾赦不清楚系统的来历,但他清楚系统的能力,是以他绝不会质疑系统的话。 【不是看好贾政,只是认为你一个不通四书五经的人,在这里评价你两个兄弟谁更有读书的天赋,很可笑!】 贾赦:…… 虽然系统偶尔会嘲讽他两句,但也没有最近这两三个月频繁,不知道是不是上回说了系统的药有问题的缘故,系统这两三个月一有机会就冒出来刺他两句。 揉了揉额角,贾赦不理会系统。 劝贾敬重回正途,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他母亲以长辈的身份都没能让贾敬放弃修仙,他一个堂弟说的话未必管用。 或许他要搞清楚贾敬为什么突然想修仙的原因,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殿试在即,贾赦也不好在这个紧要关头打扰贾敬,思来想去,决定等殿试放榜过后,再去东府找贾敬详谈一次,实在不行,他也没办法了。 想通了这茬,贾赦便暂且将贾敬的事儿搁一边,先处理积累的政务。 次日是休沐日,贾赦早起带着贾瑚练武,过了这几个月,贾瑚的气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练武确实是最有效的强身方式。 练了半个时辰基本功,贾瑚便停下来休息,一边看他爹打拳。 等贾赦也停下来休息的空隙,贾瑚凑过来道,“爹,你听说东府那边的事儿了吗?” 贾赦拿汗巾擦了擦汗,问道,“什么事?” 虽说两家隔得近,但贾赦从不关注东府的事,自然也不清楚昨儿发生了什么。 “今年珍大哥哥不是娶亲了吗?婚后没半个月,珍大哥哥就领回来个青楼女子,叫丽娘。这个姑娘可是个厉害角色,把珍大嫂子气得半死,前不久珍大嫂子诊出有孕,便趁着那边伯娘撑腰的时候,将那个丽娘发卖了出去。” 贾赦一问,贾瑚便叭叭的说了一堆。 “……”贾赦颇有些无语的看着贾瑚,“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珍哥儿的事儿,还是月初闹的,贾赦即便发生的头两天不知道,这过去半个月,他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哪儿还需要瑚儿来告诉他? “儿子还没说完呢,”贾瑚道,“昨儿东府又闹了一场,原来珍大哥哥不知道从哪儿又把那丽娘找了回来,还养在了外头,这事儿被珍大嫂子知道,珍大嫂子立刻找珍大哥哥闹了一场,珍大哥哥不肯听,珍大嫂子昨儿下晌就收拾了东西回娘家去了。” 贾赦:“……” 东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句实在话,他现在真的不想听到东府这些糟心事。 叹了口气,贾赦板着脸训道,“不要学你珍大哥哥这么不着调,说起来,这都是你珍大哥哥的家事,但宠妾灭妻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你听听就罢了,不要到处乱传,更要引以为戒。” “儿子才不学珍大哥哥。”贾瑚撇撇嘴道,宁荣二府虽然隔得近,又同出一脉,玉字辈也就贾瑚跟贾珍的年岁最贴近,但也小了贾珍四五岁。 自打贾瑚开始读书,明白的事理越来越多,便日渐疏远越来越不着调的贾珍。 不是说瞧不起这位堂哥,主要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贾珍明摆着要做个纨绔二世祖,而他不想当纨绔,根本不是一路人。 “往后你也少往那边府里去。”贾赦想了想,补了一句。 他可不想那边府里的珍哥儿把他儿子给带坏了。 贾瑚点点头应了,即便贾赦不说,他也没打算经常跟贾珍打交道。 不过他铺垫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得到贾赦几句训诫和叮嘱的。 “儿子平常也不往那边府里去,但二弟跟珍大哥哥玩得好,经常跟着珍大哥哥出府玩儿。” 闻言,贾赦神情一凛,盯着贾瑚看了一会儿,直看得贾瑚低下头。 气氛有些凝滞。 贾赦忽然哼笑一声,“好你个小子,会跟你爹玩心眼儿了,跟谁学得这套?” “儿子不是有意的……”贾瑚有些忐忑的看了贾赦一眼,缩着脖子道,“琏儿本就喜欢漂亮的丫鬟伺候,而今又喜欢跟着珍大哥哥一道,我也是……担心琏儿,但又怕爹说我。” “怕我说你什么?”贾赦挑眉道。 贾瑚见贾赦不像要动怒的样子,胆子便大了几分,“怕爹你说我把弟弟想得太不堪。” 贾赦默然片刻,揉了揉贾瑚的头,叹道,“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跟爹说,对自家人都这样拐弯抹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儿子知道错了,再不敢了。”贾瑚有些惴惴的道。 贾赦点点头,“知道错了改正便可,”顿了顿,“你刚才说,琏儿喜欢跟着珍哥儿一起玩儿?还经常跟珍哥儿出府?” 东府的珍哥儿现在出府可都不是去什么好地方,琏哥儿这么小,珍哥儿难道也带他去? 若真是如此,贾赦非打爆贾珍的狗头! “其实要不是东府珍大哥哥近日越来越不像话,儿子也不会拦着弟弟跟贾家兄弟一起玩,但是昨儿珍大哥哥的事儿闹出来,再过个半日,怕是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儿子担心会连累到弟弟的名声。” 若叫人知道,贾琏小小年纪就出入风尘之地,那他就完了! 贾赦闻言,神情也凝重起来。 他可是打算让琏儿科举入仕的,若是因此得了小小年纪就贪花好色的名声,往后哪儿还能找到名师来教琏儿? “瑚儿,你做的很好,若是往后发现不对,立刻跟我说,千万不能隐瞒,为父只有你和琏儿两个嫡子,你将来是要继承为父爵位的,你弟弟即便不想科举入仕,也不能变成你珍大哥哥那样的纨绔子弟!”贾赦神情冷凝的道。 贾瑚见贾赦重视起来,心中紧绷的弦便松了松,“儿子也会帮忙拦着琏儿的。” “也不必太草木皆兵,偶尔去东府走动走动倒是无妨,但绝不能让琏儿跟你珍大哥哥出府玩。” 去东府,顶多是两家互相走动,跟着出府,以贾珍现在的名声,那真是自毁前程。 “儿子明白!” 贾赦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对贾琏的担忧,彻底没了练武的心思,“今儿练武就到此为止,瑚儿你回去念书吧,注意休息,不要累着。” “儿子知道了。” 回了正院,贾赦沐浴更衣过后,转道去了西院。 西院的大丫鬟绿岫原先是伺候张氏的,后来被张氏安排到贾琏身边伺候,见到贾赦过来,忙屈膝行礼,“国公爷。” “二爷呢?”贾赦皱着眉问道。 绿岫见贾赦脸色不太好,心中惴惴,“二爷早起听说东府出事,用了早膳便去了东府,这会儿还没回呢,”说到这里,见贾赦的神情阴沉,心里害怕,惴惴不安的道,“国公爷要是急着见二爷,奴婢这就让人请二爷回来。” “不必了。”贾赦深吸一口气,摆手道。 他过来也就是想知道琏儿跟珍哥儿是不是真的走得很近,现在不需要问贾琏,看贾琏一听东府出事,就颠颠去了东府,结果已经很清晰明了。 绿岫看着脸色极不好看的贾赦,低下头,不敢多言。 站了一会儿,贾赦道,“不要告诉你们二爷我来过。”说完,转身便走。 看着贾赦离去的背影,绿岫眉头紧锁,虽说她不知道老爷在气什么,但想想二爷是为什么去东府那边,她心里就大概有了谱。 夜幕降临,张氏忙完府里的庶务,进了荣禧堂的内室,不料却见到贾赦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但很明显,贾赦的心思根本没在那本书上。 因为书都拿倒了。 张氏挥挥手,让丫鬟们出去,屋里不多会儿就只剩下夫妻二人。 “老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张氏在屋里的圆桌旁坐下,说完倒了杯水喝下。 听到张氏的声音,贾赦回过神来,“你回来了啊?” “老爷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张氏纳闷极了,平日里贾赦忙于朝政,不到半夜是不会回屋歇息的,有时候忙得太晚,甚至会直接歇在书房里。 今儿比她还早的回房,挺奇怪的。 贾赦把手里的兵书搁在软榻旁的小桌子上,手肘撑在案上,揉着额角,满脸愁色,“没心思处理政务,都堆在书房里呢。” 见状,张氏疑惑的起身,走到软榻另一边坐下,轻声问道,“老爷为何事烦心?” “我也不瞒你,今早练武之后,瑚儿跟我提起琏儿的事儿,我这心里担忧的很。”虽说他也曾有过一段浑噩的二世祖时光,但他早已洗心革面,他不想让琏儿变成他当初的模样。 张氏一听跟两个儿子有关,先是一愣,接着皱起眉,“老爷,到底怎么了,琏儿闹事了?” 长子的性子比较沉稳,次子更为跳脱活泼,张氏不觉得瑚儿会闹事,那让老爷烦心的,必然是琏儿了,“妾身回头就教训他,老爷莫要烦心了。” 贾赦摇摇头,“不是琏儿闹事了,”说着不等张氏问,又道,“东府珍哥儿夫妻闹出来的事儿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张氏不明白怎么又扯上了东府的珍哥儿夫妻俩,愣了愣,正要问,忽然想起昨儿珍哥儿媳妇回了娘家的原因,莫不是跟这个有关? “跟珍哥儿有关?”张氏试探着问道。 贾赦叹了口气,“瑚儿跟我说,琏儿喜欢美貌的丫鬟伺候,又喜欢跟着珍哥儿出府玩儿,珍哥儿什么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担心琏儿会被珍哥儿影响。” 第015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在存稿的路上_(:з」∠)_ 这章写得很潦草,现在头昏脑涨,我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明天起来再看情况修吧_(:з」∠)_ —————————— 重修了一遍,建议大家重看一遍,以免后续剧情接不上(虽然修过之后,我还是不太满意,但暂时渣作者也只有这个水平的文笔,我会继续努力的^_^) 张氏闻言,面色骤变,心陡然提了起来,“珍哥儿都带琏儿干什么了?” 而今贾珍在张氏这里可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昨儿发生的事,张氏提起贾珍都忍不住皱眉。 早些年因贾赦贪恋美色,张氏受了颇多苦楚,因此尤为厌憎这种好色之徒,即便贾赦早已经痛改前非,张氏也没有再付出过真情。 “瑚儿聪慧明理,从不在背后道人长短,挑拨是非的事,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做,他特意跟我提起这件事,也是担心琏儿的名声会被珍哥儿带累。” 张氏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东府的珍哥儿小小年纪便成了这般酒色之徒,将来还不知是个什么混账,琏儿绝不能被他带坏了!”说着火冒三丈,“琏儿跟前伺候的人呢?都不拦着吗?” “琏儿毕竟是主子,伺候的人终归都是府里的下人,琏儿如今年岁渐长,主意正的很,哪里是几个小丫鬟能管得住的?” 张氏闻言脸色铁青。 贾赦道,“近日我忙于朝政,瑚儿这边就占去我大半的精力,我原想着琏儿还小,多安排几个下人跟着也就是了,没想到竟是琏儿最先闹出事儿来。” 元宵开印后,贾赦光是理清兵部的人员势力分布,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系统虽说会教他为政之道,但却不会直接告诉他,底下这些人都是哪位的门人。 繁杂的事务就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精力,再加上瑚儿的身体情况他要时时关注,免得他自己练武过度伤了本就虚弱的身体。 如此一来,贾赦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管琏儿。 至于珠哥儿,珠哥儿毕竟是他二弟的长子,怎么也轮不到贾赦来管他,即便贾政这几个月一直在备战会试,也不会完全没时间管儿子的学业。即便贾政无暇去管,还有王氏盯着呢。 而张氏这边,国公府家大业大,她整日里忙着处理府中庶务,其实也没有过多的精力管贾琏,更何况她也不觉得幼子能闹出什么事儿来,即便出事底下伺候的人也会立刻来回她。 她怎么都没想到,东府闹出事还能牵扯上琏儿。 当真是猝不及防! “琏儿如今才六岁,珍哥儿也是胡闹,外出玩闹怎能带上他?”张氏气道。 见张氏怒气还在不断上涨,贾赦眉头微蹙,“还不清楚事情到底如何,你也不用太焦躁。” “琏儿人呢?”张氏放心不下,竟是站起身,像是要去找贾琏。 贾赦唬了一跳,忙拽住她,“你去作甚?” “当然是去找琏儿,不许他再去东府!”张氏冷着脸道。 贾赦闻言,皱着眉训她,“你就算再不喜珍哥儿,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拦着儿子不去东府,传出去像什么话?” “老爷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叫琏儿跟着珍儿,将来也变成个酒色之徒吗?”张氏气急了,口不择言起来。 抬眼看着气恼的张氏,贾赦心累的叹气,“琏儿近日跟珍哥儿走得近,关系极好,你拦着琏儿不叫他去东府,东府若知道了该怎么想?你不想琏儿被珍哥儿带坏我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了,传出去不但伤了亲戚之间的情分,更叫外人看笑话!” 张氏心中堵得慌,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只能一口气憋在心中,板着脸不说话。 “我明白你心里怨怪珍哥儿带坏琏儿,所幸琏儿现在年岁尚小,不懂那些个风月之事,即便这两三个月被珍哥儿带着听了些,还不至于影响心性,回头表舅请的先生到了,好好教他便是了。” 张氏心里焦急,贾赦心中又如何不急?但再着急,也不能乱来,都是一家子,总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这番宽慰并没有交张氏心里好受许多,亲戚间的情分她当然懂,但懂是一回事,情感上不去介意便是另一回事了。 “琏儿今早一听说东府闹得事,就去了东府,晚间才回。我原是想把人直接叫回来,但后来想想不太合适,这么把人叫回来,两府的脸面都不好看,倒不如先叫人盯着琏儿一段时间,倘若珍哥儿真带着琏儿进出风月之所,再私下去东府问责也不迟。” 有理有据,这话听着倒是让张氏心里气顺了许多,饶是如此,她心里也打定主意,绝不能叫珍哥儿带坏了她儿子。 见张氏神情微缓,贾赦不欲再过多纠缠这件事,便干脆转移话题,“上个月表舅来信,不是说已经寻到了先生,何时能到京城?” 张氏心中虽还气着,但给儿子请先生也是极要紧的事,因此压下心头仅剩的怒意,蹙眉道,“金陵毕竟离京城路途遥远,即便坐船也得月余的功夫,怕是还要等些日子才能到京城。” 贾赦又问,“住处可安排妥当?” “琏儿的院子前面不是有个大院子,我已经叫人收拾出来,等先生到京,便住那里。” 闻言,贾赦满意了,“这个安排很妥当,”顿了顿,“二弟之前准备会试,无暇顾及瑚儿他们三个的学业,现如今虽然会试已经结束,但二弟会试失利,这会儿心里正难受,我也不想孩子们被二弟影响,索性还是等先生到了来教他们。” “先生已经在路上,现如今也只能等了。”张氏心里自然也是看重儿子学业的,尤其琏儿近日还跟贾珍混一道去了,张氏愈加不放心起来。 怕就是这段时间对琏儿过于宽纵,才叫他玩野了心,等先生到了京城,琏儿想来也没多余的时间去跟贾珍混了。 “嗯,”贾赦想了想,道,“琏儿那边你暂且别去训他,但也不能放纵他去找珍哥儿,我这几日朝政繁忙,暂且顾不上,我会叫贾武看着他,下次休沐日的时候,我找琏儿好好谈谈。” 张氏现在对贾赦说不上有什么爱,但她相信贾赦现在的能力,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因此也没有出言反对。 这日过后,贾赦整日忙于朝政,几乎脚不沾地,每日忙到深夜干脆就在书房歇了。 四月二十四殿试放榜,东府的贾敬得中二甲第六十七名,这名次比会试时还高了许多。 贾家难得有这样的喜事,按照贾母的意思,是要办个宴,但被贾敬直接推了,言不喜热闹,打算去京外玄真观静修几日。 消息传到荣国府,贾母直叹贾敬不懂事云云。 夜间,贾政来荣禧堂找贾赦,提及贾敬去玄真观修道的事。 “大哥,不能再让东府这么胡闹下去了,咱们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贾敬贾珍这两父子一个接一个这么闹,也连带影响了荣国府。 贾赦揉着额角,叹道,“我近日忙得很,过两日我休沐再去找敬堂哥说说话吧。” 得了准话,贾政也没有再多嘴,转而问起先生的事,“大哥你说之前给瑚儿他们请了先生,先生还在路上?” 对于张氏那位表舅,贾政可是敬佩的很,虽说他只得了一二指点,但却受益匪浅。因此能被张氏的表舅挑选给瑚儿做先生的,必是极为优秀的名士。 “算算日子,这两日也该到了。”贾赦知道他这弟弟的脾性,最爱结交德才兼备的的人。 贾政见贾赦忙,也没有多待,问了些关于先生的事,结果见贾赦知道的也不多,便告辞了。 又过两日,贾赦终于得了空闲,这日大早,贾赦用过早膳,便去了东府。 听说贾赦登门,正好还在府里的贾敬也没有避而不见,令人请到了书房,下人奉完茶,便被贾敬支了出去。 “恩侯今日登门可有要事?” 贾赦打量着贾敬,穿着天青色锦袍,一派儒雅风姿。 “恩侯为何而来,敬堂哥怕是不爱听。”贾赦坦然道,他最不爱拐弯抹角那套,开口几乎就道明了来意。 虽未直言,但贾母和贾政几次三番来劝贾敬,贾敬不是不知,以贾敬的聪明,他不可能猜不到贾赦的来意。 “恩侯既然知道我不爱听,为何还来讨嫌呢?”这话说得不客气,但贾敬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 贾赦:“……” 看着贾敬这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贾赦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道,“我不是来找敬堂哥说玩笑话的,敬堂哥由着珍哥儿胡作非为,败坏祖业,莫不是昏了头?”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咱们家的富贵荣华早晚都要到头的,何必非要抓着这点不放?”贾敬神情淡漠的看着贾赦,“恩侯若是为了这个来劝我,大可不必。” 闻言,贾赦有些生气,“敬堂哥,你这样可对得起你爹和祖父对你的期望?你难不成想要他们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贾敬面上的笑意敛去,定神看了眼贾赦,忽而一叹,“我知道祖父和父亲一心盼着我带着贾家改换门庭,但是恩侯,我真的很累,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听从长辈的安排,我如今都三十出头的人了,从来没做过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 【迟来的叛逆期!】 贾赦心里正恼火,突然听到系统的声音,心中一震。 【什么叫叛逆期?】 【叛逆期是一个心理成长的过渡期,一个人独立的意识和自我意识日渐增强,就会迫切的想要摆脱长辈的安排,他们会想要用各种手段和方法来确定‘自我’与外界的平等地位。叛逆期一般会出现在十岁至十二岁的孩子身上,最迟二十四岁左右就会结束。你这个堂哥都三十二的人了,叛逆期才刚刚开始,可谓奇葩了。】 第016章 系统的解释让贾赦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放松下来,叛逆的意思他懂,背叛或者有背叛行为的人,都称作叛逆,也有意图造反的人被称为叛逆,骤然从系统口中听到叛逆两个字,贾赦还以为他这个堂哥有意谋反,吓了他一大跳。 系统说的什么心理成长过渡期,什么独立意识,他并不能完全领会这些词汇的意思,但那句‘迫切的想要摆脱长辈的安排’的话,贾赦还是能明白其中深意的。 但他完全不能理解贾敬为何会有这种叛逆的想法。 【一个人长期处于没有自我的状态之下,被他人安排自己的人生,选择他并不想要走的道路,即便短时间内他不会反抗,待到了合适的时机,就会爆发。你这个堂哥显然是不想科举入仕的,但他长兄早夭,其父仅剩他一个继承人,所有的重担全都被他抗下了,这点你应该是深有体会的。】 贾赦心情沉重,【可是我不太明白敬堂哥在想什么。】 【你还记得东府的贾敷吗?】 贾赦倏然愣住,他已经有二十多年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若非系统提起,他只怕想不起来。 系统口中的贾敷,是东府敬堂哥的嫡亲兄长,其读书的天分是他们同辈兄弟中最好的,便是放眼整个京城,也少有人及,但天妒英才,敷堂哥还不到九岁,便夭亡了。 【贾敬初露读书的天分,是三四岁的时候,不过因为上头还有一个比他更优秀的嫡兄,贾敬并未承受长辈过度的期盼和压力,直到贾敬七岁那年,贾敷一病而亡。从那以后,贾敬就被迫担起了原本属于他兄长的一切。贾敬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宁国府仅存的血脉,他必须要担起宁国府的重担和延续。】 系统的话叫贾赦听着都心情沉重,颇为压抑。 【你祖父和伯祖父早就有意改换门庭,但你父亲这辈没有一个能担起改换门庭的能力,直到贾敷展露了读书的天分,你伯祖父和祖父便将改换门庭的希望都放在了你敷堂哥身上,然而谁都没料到贾敷会夭折。贾敷夭亡之后,你敬堂哥因天分在你和贾政之上,便被当做了下一个目标。一直以来贾敬都做得很好,从秀才到举人,甚至到如今的二甲进士,一步一步,他走的很好。】 听到这里,贾赦又忍不住想,既然都努力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要放弃呢?过去二十多年的努力岂非全部付诸东流? 【你这种人当然不会懂得贾敬的痛苦,他压抑着自己的本性一步步走到今天,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如今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座高山都已经没了,他有希望做自己想做的事,又怎会甘愿受到束缚?】 贾赦心里堵得难受。 【可是……他毕竟还是贾氏的族长,更是贾珍的父亲,他怎么能袖手不管呢?于情于理,这都说不过去吧?】 【你说的这些,贾敬他未必不懂,但对于他而言,你说的这些全都是束缚他的枷锁,他已经决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很清醒,并非如你母亲弟弟说得那般昏了头。当然,不可否认,你这位堂兄也是少见的无情之人。】 无情。 没有情义,没有感情;谓之无情。 贾赦从小在祖母的庇护下,活得很恣意,还是后来得了系统,遭到了残酷的教育,才渐渐的成长为如今这般可靠的荣国府顶梁柱。 换了二十岁以前的贾赦,他不会懂得贾敬的痛苦,但现在的贾赦却是历尽磨难,豁出了命才成为现在的荣国公,论起承担的压力,他不会比贾敬少。 但当父亲需要他的时候,贾赦还是心甘情愿的担起了一切的责任,甚至可以放下心中的芥蒂,帮助弟弟,给妹妹做靠山,教导儿子。 不可否认,他很累,但他觉得值得! 因此他不能苟同贾敬想要逃避自己责任的决定。 “恩侯,恩侯?!” 贾敬的声音唤回贾赦飘远的思绪,抬眼看向贾敬,便对上了贾敬惊疑的眼神。 “敬堂哥。” “恩侯刚刚在想什么,我唤你好多声都不应。”贾敬有些疑惑的问道。 贾赦垂下眼帘,沉默了一瞬,还是鼓起勇气直言,“敬堂哥,你刚才说你知道伯祖父和堂伯父对你的期盼,努力了二十余年,才一步步成为二甲进士,勋贵世族能找出几个像你这样出挑的人才?你为何要自暴自弃,在这个时候放弃一切,跑去求仙问道呢?” 贾敬怔了怔,呼出一口气,眉目间露出几分烦闷的情绪,“恩侯,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为父亲他们的期盼而活着,我是个人,不是他们手里的人偶,由着他们摆布。” 闻言,贾赦满脸愕然,霍然起身,面带薄怒之色,“敬堂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伯祖父和堂伯父虽说对你过度期盼,但也从未强迫过你,你不想做为何不说?事到如今,却反过来责怪父祖,自己没有勇气,就不要推卸责任!” 这番指责,叫贾敬神色间带了几分不耐,“恩侯,你若是不懂这其中的苦楚,就不要来指责我推卸责任!” “我不懂?”贾赦气极反笑,“到底是谁不懂?从小到大,伯祖父和堂伯父亏待过你吗?你吃的用的穿的,全都是贾氏一族供养,让你读书改换门庭,是对你的期待,更是为了你的前程,可你却把这些全当做是囚禁你的枷锁!” 贾敬脸色黑了,看着贾赦想说什么,但却被贾赦眼底的怒意镇住,到了嘴边的话也憋了回去。 “你想为自己而活,谁拦着你了不成?男儿在世,不说要你担起宗族门楣,但最起码,为人父你总该管好自己的儿子吧?你看看贾珍现在是个什么德行,宁国府都快变成京城的笑柄了!你心中难道就没有半分羞愧吗?你现在是贾氏一族的族长,你想抛却一切不管,难不成你还想把族长之位交给什么都不懂的贾珍?你读书这么多年,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八个字都被你自己吃了吗!!?” 贾赦原本听了系统的分析解释,还有些理解贾敬的难受和苦楚,但贾敬说他不懂,就叫贾赦控制不住的勃然大怒。 他为了担起荣国府,付出的艰辛,贾敬又懂个屁? 谁不想活得恣意,他也想!但当他成长为一个男儿时,就明白,他要有担当! 贾敬语塞的看着勃然大怒的贾赦,半响沉默不语。 看着沉默以对的贾敬,贾赦心中愈发生气,“看来是我多事了,我今天不该来。” 闻言,贾敬垂下眼睑,这幅姿态,虽未言语,但明显是默认。 如此一来,贾赦愈发生气,“好!好!好!!”一声比一声重,贾赦转身便走。 贾敬看着贾赦愤而离去,并未出言挽留,怔怔看着贾赦从他的视线消失。 带着满腔的怒火,贾赦直接回了府。 本打算去书房一个人静一静,却没想到贾政在这里。 “二弟?你怎么在这儿?”贾赦心中余怒未消,面上却带着几分惊讶。 贾政看见贾赦进来,便迎了上去,“我听说大哥你去了东府,就料定你是去找敬堂哥了,结果如何,敬堂哥肯听吗?” 提到贾敬,贾赦的脸色一片铁青,转过身坐在桌旁,冷着脸道,“他一心求道,不肯回头。” “那珍哥儿呢?他管不管?”贾政皱起眉又问。 贾赦心里憋着气,“管?他若肯管,我何至于这般生气?” “他就这么冷眼看着珍哥儿败坏祖宗基业,步入歧途也不管他?”贾政满脸愕然,难以置信。 贾赦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茶已经凉透,喝进去也并未浇灭他心中的怒火。 见状,贾政恍惚的在贾赦对面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 兄弟俩相顾无言,半响,贾政叹了口气,“敬堂哥若是真不肯管,咱们也没办法逼他管,可若是由着珍哥儿继续这么胡闹下去,别说宁国府成为京中的笑柄,咱们家也会被带累的。” 宁荣二府向来都被京中权贵圈视为一家,连两府前面的宁荣街都是以二府的封号命名。 自然,两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赦听了这话就觉得头痛,揉着额角,叹道,“事到如今,咱们还真能坐视不理?也只能叫下头的人多注意些东府那边,小事也就罢了,若真要闹什么大事,也要及时制止。” 以免祸连荣国府。 贾敬无情、自私,那都是他的事,贾赦却不能真的不管,他答应过父亲,要撑起贾家门楣。 父亲临终前还曾告诫他,要防备着东府一些,毕竟血脉以远。那时告诫他的父亲,怕也没料到敬堂哥脑后有反骨,而珍哥儿会变成这样吧? 贾政也叹,“也只能如此了。” “我头痛的很,二弟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见状,贾政虽有些担心,但也知道贾赦是为东府的事烦心,这事儿他暂时帮不上忙,也只能起身告辞,给贾赦留出足够的空间。 贾赦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翻出了父亲当年交给他的木匣子,里头的东西他已经取了出来,只剩下一个空匣子,但贾赦觉得这个匣子对他意义非凡,一直带在身边,时时告诫自己,不能忘记昔日对父亲的承诺。 第017章 贾赦的脑海中全是父亲临终前那几个月的谆谆教导。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骤然坚定起来。 答应过父亲的事,他绝不能食言,他不能看着东府带累西府,珍哥儿怕是掰不正了,不过珍哥儿的媳妇不是已经有孕了吗? 贾敬无情靠不住,贾珍是个闯祸头子,不惹事就不错了,根本不能指望。现在也只能寄望贾珍媳妇肚里的是个男孩儿,生下来好好教养,绝对不能跟贾敬和贾珍一样。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贾赦也没什么好继续纠结的。 不过贾赦今日要做的事,可不止劝贾敬这一件。 贾赦从书房里出来,便直接往西院去了。 到西院门口的时候,里头正好传出绿岫规劝的声音。 “我的好二爷,你还是呆在家里认真读书吧,若改日二老爷问起来,你一句都答不上来,以二老爷的脾气,可是要挨罚的。” 贾赦脚步微顿,心思一转,摆手让想通传的丫鬟走远些,自己站在门外静静听着。 很快屋里传出贾琏的声音,“二叔他现在才没时间管我呢。” 贾赦当即皱眉,但还是忍耐着没推门进去。 “即便二老爷现在顾不上你,回头等先生到了京城,背书你若答不上,太太也是要罚你的。” 贾赦眉头微扬,若他没记错的话,绿岫原是张氏跟前的丫鬟,后来才被指过来照顾贾琏,他对这丫头原也没什么印象,不曾想这丫头竟如此能说会道,还有些小聪明。 “先生?咱们家哪儿来的先生?绿岫姐姐可莫要唬我。”贾琏笑着道,显然并不相信绿岫的话。 绿岫也不恼,不紧不慢的道,“二爷你可别不放在心上,奴婢可没说瞎话糊弄你,太太跟前的碧萍姐姐一早就说了,年前太太就去信金陵,请太太的表舅给府里几位爷寻个先生,算算日子这两日也该到京城了,到时候你若答不上先生的问题,可别怪奴婢没有提前告诉你。” “请先生,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贾琏的声音里终于没了漫不经心,虽然说不上慌乱,但显然也不平静。 绿岫镇定的回话,“这是老爷跟太太早就商量好的,虽然奴婢不知道老爷太太为什么没告诉几位爷,但现在二爷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二爷这几个月太放纵,前面背的书还记得多少?可别是忘光了吧?不趁着先生还没到京多读一读,改日先生来了,大爷和二房的珠大爷都背得出,只有二爷你背不出,那可多丢人啊!” 贾赦听到这里,退后两步,心中感慨,虽然不过是个丫鬟,但这个绿岫确实聪慧,若她能管束贾琏,他也不吝啬给个恩典,到了年龄给她自由身。 没一会儿,屋内传出贾琏磕磕巴巴的读书声,看样子是被绿岫给说服了。 站在门外的贾赦听着儿子磕巴的声音,不由得捂额。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读书就磕巴成这样,可见是这几个月过于放纵的结果。 吱嘎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绿岫还未出来,就见到贾赦站在门外,俏脸顿时一白,正要行礼却被贾赦制止,她愣住。 贾赦冲她摇摇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他去边上说话。 见贾赦没有要问罪的意思,绿岫松了口气,忙出来把门关上,跟着贾赦走到院外。 “奴婢失礼,请国公爷恕罪。”绿岫出了院门,便冲着贾赦跪下来。 这举动叫贾赦蓦然愣住,接着反应过来,失笑摇头,叫她起来,“我叫你出来是有话要问你,非是问罪,你还是起来说话吧。” 贾赦温和好说话,绿岫却不敢因此得寸进尺,恭恭敬敬谢过才起身,站起来后依然低着头,不去看贾赦,“不知国公爷有什么话想问奴婢。” “琏儿这几日还有没有去东府?”贾赦见绿岫有些紧张,便随口问了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却叫绿岫心陡然提起来,愈发紧张,“回国公爷的话,近日二爷都没去过东府。” “哦?”贾赦挑眉,“前两日珍哥儿递了帖子请他,他也没去?” 绿岫闻言,更紧张了,生怕贾赦不信,“这几日大爷都会来西院找二爷,带着二爷去校场一起练武,说二爷也到了可以练武的年纪,每日无所事事,不如跟他一道练武。” 贾赦瞬间明白了贾琏没出门的原因,原来是瑚儿绊住了琏儿,没叫他得空去东府。 看来那日瑚儿说会拦着贾琏去东府玩儿,不是说说而已。 “刚才你劝琏儿读书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很不错。” 绿岫头更低了,“奴婢不敢居功。” 居功? 贾赦若有所思的看着绿岫,“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原来是太太跟前的丫鬟。” 他回京的时候还在张氏身边看见过这个丫鬟,迁院子之后,绿岫就被安排去西院照顾贾琏。 绿岫闻言一惊,没想到贾赦居然还记得她原来是伺候太太的。 想起曾经在碧萍姐姐那里听说的有关贾赦的过去,绿岫心里有些慌。 “奴婢原来是伺候太太的,后来二爷被安排住到西院,太太就把奴婢安排来西院照顾二爷。” “你说话不似寻常丫头,像是读过书,自学的?”贾赦见绿岫恨不得离他远远地样子,心中不禁纳闷,他早些年确实贪花好色,但现在已经改了这个毛病,绿岫为何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 绿岫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哪里招了贾赦的眼,被他逮住问个不停,但贾赦是国公之尊,她一个小小丫鬟,哪里敢摆脸色。 “奴婢的父亲是秀才,奴婢是独女,幼时曾随父亲读过书。”绿岫低着头回话,言语简练,对贾赦的排斥之心溢于言表。 贾赦闻言面上带了几分惊讶,“你不是家生子?” 家生子即奴婢之子女,都称作家生子。 “奴婢是被婶娘卖入贾府的。”绿岫低着头,神情黯淡。 听了这话,贾赦便纳闷极了。 秀才公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虽不通四书五经,但最基本的礼法却在系统的逼迫下学过。 在地方官吏面前,秀才有很多特权,平民百姓与官府打交道也从来越不过秀才出门调解,过年过节亦有村民请秀才写对联,桩桩都是进项。 像他们这样的勋贵之族,虽都称秀才是穷酸秀才,但穷秀才也只是对于他们这些权贵而言,实际上对于底下的平头百姓来说,秀才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人了。能把日子过得很穷的秀才,那八成都是一些无能之辈。 绿岫是独生女,又随着秀才出身的父亲读书,可见是极得父亲喜爱的,怎么会被婶娘卖入府中为婢呢? “你既是你父亲独生女,怎么会被你婶娘卖入府中为婢?”这话刚出口,贾赦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想把这话收回去。 绿岫觉得口中全是苦意,“奴婢幼时,家父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 药石无医,那人肯定没了。 贾赦之前想到的可能,便是绿岫的父亲已经没了。 绿岫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过于明显,贾赦也不是个傻子,大概也能猜到缘由,而绿岫曾是张氏跟前伺候的,想来也从张氏身边的老人听说过他从前那些混账事。 秀才之女,又读过书,知书明理。 倘或不是父亲没了,她这般如花的年纪,早已经定了良缘。 这样的丫头,不愿意攀附为妾,实在不难理解。若她能照顾好贾琏,督促贾琏读书上进,他到不吝啬给个恩典。 “你好生督促琏儿读书上进,等你到了年岁,老爷我许你自由身,出府自行婚配。” 绿岫闻言猛然抬头,“国公爷……” “怎么?”贾赦看着惊愕的绿岫,面上一派风轻云淡。 绿岫真的没想到,只是照顾贾琏,国公爷竟然能许他自行婚配。 她虽然不是府中的家生子,但当初婶娘是以死契将她卖给贾府的,也即是说,不能赎身,她终身都只能为奴为婢。 贾赦却许她自由身,自行婚配。只要她照顾好贾琏,督促贾琏上进。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贾赦试探她,来不及细想,便已经跪下来,“照顾二爷,督促二爷,都是奴婢应尽之责。” “但你做得好,我也要赏你,赏罚分明,才是正道。”贾赦摆摆手,“好了,起来吧,不要告诉你家二爷我来过。”说完,贾赦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跪在地上的绿岫见贾赦这么干脆利落的离开,有些愣神,直到贾赦人影消失,她才渐渐缓过神。 起身看了眼书房,绿岫沉思,神情坚定。 为了自己,她也要更用心些督促贾琏读书上进了。 …… 贾赦回荣禧堂的路上,也在想绿岫的事,倒不是对绿岫有什么歪心思,而是想着让人再去调查一下绿岫的身世底细,知根知底才能放心。 到了书房,贾赦让人去请贾英骐来书房见他。 贾英骐是他的亲兵,更是贾武的长子,自幼跟随贾武习武,当年他离京,贾英骐受贾武的命令跟他同去战场,三年时间成了他亲兵的头领。 “属下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唤属下前来,有何要事吩咐?” 贾英骐作为贾赦的亲兵,一直都唤贾赦将军,即便贾赦现如今已经是国公之尊,他依然还是唤贾赦将军。 贾赦负手站在窗前,“琏儿身边有个叫绿岫的丫鬟,你去给我查查她的底细。” 贾英骐神情微愕,转瞬恢复镇定,“属下这就去查。” 虽然觉得将军让他去查一个丫鬟的底细有些大材小用,但他从不违逆将军的吩咐。 对于贾英骐的本事,贾赦还是信得过的,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晚间用了膳,贾赦让人去唤贾琏来书房。 贾琏到了荣禧堂书房,直接就跑到贾赦身边,要贾赦抱,“父亲。” 看着面上一派天真的幼子,贾赦面色柔和的将人抱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门口又进来一个少年,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锦袍,进来之后直接行礼,“父亲。” “瑚儿?你怎么过来了?”贾赦纳闷道。 第018章 “儿子正好在西院陪二弟念书,父亲让人来找二弟,儿子便一道过来请安。” 贾赦倒是知道贾琏整个下午都在读书,却不知贾瑚在西院,“你什么时候去西院的?” “午后儿子就过去了。” 贾赦颔首,“我听说这几日你都在教琏儿读书,教得如何?” “这……”贾瑚显然没有料到会被亲爹问起弟弟读书的进度,一时有些迟疑起来,余光不住的去看贾琏。 贾赦微微低头,看见面上带着紧张之色的贾琏,心中暗道,知道要脸面,倒还有救! 注意到贾赦在看贾琏,贾瑚就意识的小动作被父亲发现了,不禁赧然。 贾琏倒是没注意到父亲在看他,他正顾着给大哥使眼色,让大哥帮他说点好话。 他这心虚的模样,谁看了都知道他功课如何,更不必说早就知道一切的贾赦。 贾瑚收到弟弟的眼神,又见父亲没有拆穿的意思,便硬着头皮道,“二弟的启蒙是叔父教的,叔父年前就在准备会试,无暇顾及我们兄弟的学业,二弟……这几个月确实有些贪玩,但这几天也有在好好读书,所以……”说着说着见贾琏向他投来求饶的目光,声音渐止,心中颇为无奈。 二弟,你以为哥哥说谎,就骗得过父亲吗? 不是大哥没有兄弟爱,实在是你做的好事都被父亲知道了啊! 贾赦被兄弟俩之间的眉眼官司给逗笑了,不过兄弟俩关系好,他倒是很欣慰。 忽然间贾赦想起父亲在世时总盼着他和二弟兄友弟恭,但直到父亲临去前几个月,才在父亲的开导下解开心结。 想到这里,他似乎领会到父亲当时的心情。 他抱着贾琏起身,“瑚儿,你也过来吧,我们去隔间坐。” 书房的隔间中央摆着一张圆木桌,贾赦把贾琏放在木凳上,又叫贾瑚也坐。 “知道为父为何叫你来书房吗?”贾赦一边倒茶一边问,这话问的谁,不言而喻。 贾琏心虚的低下头,“是因为……儿子贪玩没有读书。” 看着尚且懵懂的幼子,贾赦心中叹气。 比起打小就聪明伶俐的长子,贾琏的资质明显的差了一截。 他有心引导贾琏用功读书,不要贪图享乐,但贾琏未必能懂他的意思。 贾赦不得不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尽数咽下去,开始思考别的解决办法。 坐在贾琏身边的贾瑚,能看到父亲眼中的无奈,他垂下眼帘,心中有些难受。 他想为父亲分忧,也在努力的想引导弟弟用功读书,但显然他的本事不到家,父亲依然在为弟弟的事伤脑筋。 “近两日给你们请的先生就会到京城,你们要好好听先生的教诲,不可胡闹。”贾赦满腹愁思在面对儿子的时候,却不得不压下去,喝了口茶,又补了一句,“瑚儿年长,若有时间就多带着你弟弟念书。”不要给他时间跟贾珍出去鬼混。 目前暂时找不到如何解决贾琏不爱读书的办法,那就先截断贾琏跟贾珍鬼混的机会,免得他变得更贾珍一样,一心享乐,无所事事。 “儿子明白。”贾瑚到底年长且聪慧,立刻就明白了贾赦的意思,很干脆的应下。 别的事他帮不了父亲,但教导弟弟他还是能帮上忙的。 次日下衙后,贾赦刚回来就遇到了等在书房外的贾英骐。 看到他,贾赦便知是绿岫的身世底细已经有了结果,便让人进去说话。 “绿岫,入府前姓严,名露荷。其父严蔚庭素有才名,因得罪了忠顺亲王府的门人,应试前日被打断了右手,严蔚庭气性大,要一直诉状将害他之人告上衙门,之后没几日便重病而亡。” 贾英骐简略的解释了事情始末,又道,“严蔚庭的父母已经亡故,只有一个堂弟,他去后,堂弟一家说代为养育绿岫,便继承了严蔚庭的家产,不上半年,绿岫就被卖入了荣府为婢。” 绿岫的底细并不难查,像荣府这样的门第,从外面买婢女进来伺候,都有相熟的牙婆,只要找到当年接手将绿岫卖入荣府的牙婆,要查到绿岫的身世底细,对他而言简直不要太容易。 贾赦还真没想到会跟忠顺王府扯上关系,忠顺王是先帝的幼子,因其母颇受皇帝喜爱,当时也有传言说皇上想封他为太子,但后来遭到群臣反对,最终不了了之。 忠顺王府养了不少门客,酒囊饭袋有,能人也有,能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秀才的,可见其心胸狭窄又歹毒,或许有些本事,但也绝非什么绝顶人才。 “是忠顺王府哪一位门客?”贾赦问这个倒不是想要给一个丫头报仇,他只是不确定忠顺王府这个门客跟绿岫被卖入高门为婢是否有关联,若有关,这个门客怕是还在盯着绿岫,他若重用绿岫,当然要防备着些阴险狡诈之辈。 贾英骐倒是有些误会了贾赦的用意,先是指了他去调查绿岫,又问得这般仔细,若非是他亲自调查确定绿岫跟贾赦没有任何关系,他都要误会绿岫是不是贾赦的私生女了。 “那门客姓卓,卓伟康,他是靠妻妹傍上忠顺王府的,身上有举人功名,但一直未过会试,而今还赖在忠顺王府。” 可见是个酒囊饭袋! “卓伟康?”贾赦觉得这名字略有些耳熟,蹙着眉想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那个跟珍哥儿在青楼争风吃醋的卓承栋是他什么人?” 贾英骐闻言先是一愣,顿了一会儿,才回话,“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卓承栋正是卓伟康的独生爱子,仗着他姨妈是忠顺王的爱妾,可没少仗势欺人。” 贾赦也没想到这世界竟这么小,兜兜转转,居然还绕了回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贾英骐没有逗留,躬身告退。 贾赦正准备处理政务,不料管事的来回话,说江锦鹤推荐的西宾已经到了京城,这会儿已经到了府外,然后递上了名帖。 “西宾?”贾赦接过了名帖,上面的署名是顾旌臣。 顾旌臣正是江锦鹤推荐的那位先生,是苏州人士,出身书香仕宦之族,顾家在苏州更是大族,虽说这两年有些没落,声势大不如前,但因着族中还有不少子弟在朝中做官,族里也有几个甚为出彩的后辈,待过个几年顾家想来又要兴盛。 这位顾先生的才华,便是江锦鹤都推崇备至。 “快请顾先生进来,开侧门。” 荣国府这样的门第,正门是不会开的,便是侧门也嫌少会开,平日里只从东西两个角门出入。 开侧门迎接这位顾先生,已经是足够重视了。 贾赦没有去侧门外迎接,而是在荣禧堂的前厅等着。 没多久,管事就领着两个人进来,前面那位相貌清隽,风姿儒雅,从表面看,大不过三十,但贾赦却知道这位顾先生已经三十好几了,长子都已经十四,两年前就考中了秀才,天资之高,也是十分罕见了。 顾旌臣进了荣禧堂正厅就拱手见礼,他身后的少年也跟着行礼。 “顾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贾赦虽然不爱读书,但因着系统的教导,对学识渊博的人也是十分尊敬的。 顾旌臣依言坐下,那少年也跟着坐在下侧。 “这位便是顾先生的长子吧?” 顾旌臣含笑道,“正是小儿顾威。” “先生在京城可有居所?”贾赦虽然给顾旌臣准备了院子,但顾旌臣却不是什么破落户,说不准在京城也有宅邸。 顾旌臣点头,“居所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多年没进京,旧宅无人看顾,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住不得人。” “原来如此,”贾赦想了想,道,“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先暂居荣国府,待家里收拾妥当,再回去住也不迟。” “那便叨扰国公爷了。”顾旌臣笑道,没有推拒,一派坦然。 贾赦站起身,“正好我现下无事,不如我带先生去看看院子?” 顾旌臣看了贾赦一眼,含笑道,“有劳。” “顾公子既然已经考中秀才,不知可取了字?”带着二人去西院,贾赦问道。 顾威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没分他半个眼神,便知是叫他自己回话,父亲不管他,便道,“父亲已经给晚辈取了字。” 贾赦点点头,又东拉西扯了几句,离西院越来越近,贾赦怕冷场,一直试图找话题,但气氛还是有些古里古怪,对于这些读书人,贾赦实在是应付不来。 他原本是计划让二弟帮忙应付的,没想到顾先生来的这么突然,以至于他没做好准备,只能自己来应对,也不知道先生到底怎么看他的。 其实若只是普通的教书先生,贾赦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慎重对待,实在是这个顾旌臣的来历和自身的本事,都很非凡,贾赦不敢轻忽。 不提顾家在姑苏一带的盛名,便单单将顾旌臣拎出来说,也够贾赦喝一壶了。 江锦鹤当年考中状元之后挂冠离去,虽然没有做官,但才学是一等一,毋庸置疑。即便是江锦鹤这般人物,都自觉不如顾旌臣。 第019章 顾旌臣其人,师承曲阜孔氏,老师是孔家这一代最负盛名的大儒,其门下学生,最差的也是二甲进士,且名次都在前五十之列,可见其厉害本事。 而顾旌臣,不提他师门,便是他自己,近年来门下的学生也有不少考中举人的,其才学和教学能力都十分出众。 若非顾旌臣跟江锦鹤是相交莫逆的好友,贾赦怕是请不来这位先生给瑚儿他们授课。 带着顾家父子到了一早备下的院子,贾赦倒是没有显摆什么,顾旌臣虽不是勋贵之族,但也绝非没见过世面的,他要是在这位面前显摆,简直是自取其辱。 “院子很好,让国公爷费心了。”顾旌臣面上一派温雅,说着客气话,贾赦却看不出这位顾先生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意见。 贾赦跟这位顾先生待在一块,如坐针毡,没一会儿就开始找借口脱身,“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顾先生休息了。” “国公爷请便。” 贾赦面上很镇定的告辞,转身离去,心中却觉得十分心累。 这位顾先生看着温文尔雅,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贾赦面对这位顾先生,比面对皇上的压力还要大些。 贾赦一走,顾威便笑着道,“爹,这位国公爷倒是挺有意思的。” “能得你江叔叔赞誉的武人可是不多,这个贾恩侯自然不是什么草包,”顾旌臣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含笑道,“这屋里的摆设可见不是国公爷的手笔。” 张氏也是出身书香仕宦之族,幼时也曾读过书,是个很灵秀的女子,她为顾旌臣一家安排的院子是参考了她表舅家里的陈设,如今看来确实很得顾家人的心意。 “这屋子里的一应摆设都像极了江叔叔家,可见是那位国公夫人的手笔。”顾威也道。 顾旌臣在桌边坐下,淡淡道,“虽是投机取巧,也算是有心了。” 顾威在父亲身边坐下,“父亲,我看这位国公爷不像是个没规矩的,他那两个儿子,可还要试一试?” “当然要试。” 顾威点点头,表示明白。 “士杰,国公爷那位长子可是得了你江叔叔称赞的,回头你去试试他,看他到底如何。” “是,父亲。” …… 这边贾赦回到正院书房,便让人去请贾政。 贾政这会儿已经得了消息,知道顾家人已经到了,见人来请他去荣禧堂,便立刻来了。 “兄长,我听说顾先生一家到了,他们何时到的敬称,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贾政一进荣禧堂书房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因顾旌臣是请来给荣府的小辈当先生的,荣府算着他们到京的日子,日日都在码头等着,若是顾家人到了京城,没道理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除非这位顾先生故意避开了荣府的人,或者推迟了进京的日子却没告诉他们,按照找人探听过他们家的底细家风。 “我也不清楚,若非管事的拿了名帖进来,我还不知道他们到了京城。”贾赦揉着额角道。 贾政闻言一怔,若有所思,“或许顾先生他们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这话显然解释不过去,但贾赦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就算顾旌臣避开荣府的人,暗中打听过他们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顾旌臣这样的出身,也有自傲的资本。 “今日时辰已经不早,我也不好带瑚儿他们去拜见先生,二弟你在家中闭门读书,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明日就请你带瑚儿他们去拜见顾先生,不要提拜师的事,以免惹来顾先生不喜。” 贾政这才明白贾赦叫他来的用意,当即点头应下,“兄长放心。” “珠儿也一块儿去,他们三兄弟有哪一个得了顾先生青眼,都是好事。”贾赦又补了一句。 贾政一愣,旋即躬身道谢,心中却万分惭愧。 他这些年受到兄长百般照拂,而今自己的儿子也受益。 然而他却没能为兄长付出过什么,想到兄长对他的好,贾政也只能更用心的读书考取功名,将来也好回报兄长万一。 待贾政告辞,贾赦处理完政务,又把贾英骥叫了来。 贾英骥是贾英骐的胞弟,贾武的次子,也是跟贾赦一同长大的,只不过跟贾英骐不同,贾英骥不喜练武,反倒喜爱读书,平日里跟贾政走得更近一些,跟贾政同年考取了举人功名,今年没有参加会试,听贾英骐说,他弟弟想再缓缓,明年出去游学再应试。 论起来贾英骥虽然跟贾政同一年考中举人,但年龄比贾政还要略小两岁。 忽然受到贾赦的传唤,贾英骥有些莫名,因为他虽然跟贾赦一同长大,但论关系更贾政更亲近一些,加之贾赦早年纨绔不堪造就,贾英骥对贾赦可以说是避之不及。 贾英骐也是如此,若非跟贾赦在军中出生入死几年,贾英骐也不会效忠于贾赦。 而贾英骥虽然这两年对贾赦有所改观,但关系依然不近,所以贾赦忽然找他,他着实惊讶又很意外。 “国公爷请在下前来,不知有何事?” 贾武一家早已经脱了奴籍,到了贾英骐这一辈,已经可以凭着文武二道入朝做官。 贾英骐这两兄弟原是贾代善为贾赦培养的左膀右臂,但奈何贾赦幼时太不堪,以至于遭到了这两兄弟的嫌弃,若非贾赦后来迷途知返,重新练武,又有军中几年相处,贾英骐未必会改观。 贾赦也知道贾英骥不比贾英骐对他的尊敬,他也没有直接命令贾英骥的资格,因此便将顾先生他们的来历本事说给贾英骥听,让他多注意一些府里的情况,有任何动静都立刻让人来衙门找他。 贾英骥是读书人,比贾赦更清楚顾旌臣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万万没想到,贾赦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请来这位给几位爷当先生。 想到能在这位跟前刷个脸熟,贾英骥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贾赦的要求。 次日,贾赦一早便去了衙门办公,但心绪却平静不下来。 一整天都没有人来找贾赦。 贾赦原想着,顾旌臣故意避开荣府去接他们的人,自己找上门,或许并不乐意教他一双儿子和侄儿,只是因为跟江锦鹤关系太好,推辞不过,才勉强答应了请求上京来的。 却不曾想,这次是他小人之心了。 今日大清早,贾瑚兄弟几个请安用膳之后,便被贾政带着去了西院见顾先生。 顾旌臣考了贾瑚他们三个,明显对贾瑚和贾珠很是满意,贾琏就表现的有些差强人意,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得玉雪可爱,顾旌臣也没有拒收这个学生,反倒还让自己的儿子顾威给贾琏补基础。 诸此种种,贾赦回府听说之后,暗暗唾弃自己混了几个月的朝堂,看谁都想得阴暗起来。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顾旌臣就活得了荣府三个小爷的喜爱,哪怕是贪玩的贾琏,也开始努力读书,整日里围着顾旌臣问东问西,求知欲十分的旺盛。 也不知道是不是贾琏读书很用功,顾旌臣也没觉得不耐烦,对贾琏的问题,都一一答了。 贾赦听说后,却颇为惊讶,不知道这位先生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改变了贾琏对于读书的态度。 他特意从库房里找出来一方极好的徽墨,送给了顾旌臣。 顾旌臣把玩着手里的墨条,抬眼笑看贾赦,“国公爷这礼可有些重,应当是有事相求?” 贾赦也知道自己送礼很突然,挑选的礼物也确实贵重,但他实在是想知道顾旌臣是如何教他儿子的,以至于贾琏的变化这样大。 “不瞒先生说,我确实是有事请教。” 顾旌臣把手里的墨条放下,淡定的道,“国公爷但说无妨。” “顾先生可以唤我表字恩侯,无需这般客气。”顿了顿,“我是想知道,顾先生是用什么方法教琏儿读书的,让他改变这样大。” 顾旌臣含笑道,“这个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恩侯怕是学不来。” “还请先生教我。”对于顾旌臣,贾赦可以说姿态放得很低了。 顾旌臣倒是没想到这位盛名在外的国公爷,为了儿子,竟然这般能屈能伸。 他沉思片刻,也认真了些,“其实令郎并不笨,甚至可以说很聪明,虽然不及你长子,但若刻苦攻读,考个进士是不成问题的。” 贾赦万万没想到,顾旌臣对贾琏的评价竟这般高,贾赦起初对这个儿子的预期,是考个举人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琏儿真有这般天分?”贾赦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顾旌臣笑着倒了杯茶,“恩侯许是觉得令郎爱玩,将来必是个纨绔子弟,才对他有偏见,实则不然,令郎天资并不差,爱玩只是孩童天性,只要因材施教,令郎将来成就不会差。” 贾赦虽然不懂其中深意,但也知道因材施教的难度,不禁更加认真的请教。 顾旌臣倒也不藏着掖着,但凡贾赦问起,知无不言。 贾赦一直请教到入夜才告辞,今日一番请教,贾赦获益匪浅。 第020章 贾赦其实并不会教导儿子,了解的教子方式,也多是从家中有限的几位长辈身上学来的,至于这些方法效果如何,从他们这些同辈兄弟长成轨迹上,就可以窥见一斑。 很明显,家中长辈的教子方式也问题很大,要不然贾赦也不会需要系统来纠正他的恶习。 顾旌臣今日一番传授,贾赦才知道,教子也是一门学问。 每逢休沐日,贾赦也会私下请教顾旌臣如何教子,次数多了,贾赦对顾旌臣愈加叹服。 转眼邻近端午,东府贾敬之妻李氏差人去了玄真观请了贾敬回府,贾敬而今虽一心沉迷修道,但对妻子李氏还是挺敬重的,李氏差人去请,贾敬便也依言回府了。 下衙回府的贾赦听说了东府贾敬从观里回来,只摇了摇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自打二十六那日去东府知道了贾敬的想法,贾赦便放弃了劝他回头,总归叫人看着些,不要连累荣府便足够了。 本以为就算贾敬回府,也跟他们家不相干,不料隔日东府的当家太太李氏便登门了。 张氏听闻李氏求见,忙搁下手里的庶务将人请了进来。 “大嫂子今儿怎么过来了?”张氏心里虽然厌极了贾珍,但还不至于迁怒李氏。 李氏也不过大了张氏两三岁而已,看着却比张氏大了七八岁不止,可见近日东府的事,让李氏心力交瘁。 被张氏问起来意,李氏像是早就打好腹稿,有问便答。 说起来,还是跟贾珍夫妻俩有关。 四月十五会试放榜之后,贾珍之妻周氏获知贾珍将那个发卖出去的丽娘又找了回来,还养在了外面做外室,周氏强硬的要求贾珍将那丽娘打发走,贾珍不肯还道周氏善妒,周氏气不过闹到了李氏跟前,要李氏做主,李氏即便疼自己的儿子,但儿媳妇现在有孕,李氏当然会帮周氏,二话不说也要贾珍将那丽娘打发了出去。 不料贾珍这次竟然是执意要留下丽娘,周氏见李氏压不住贾珍,便放下话说,贾珍一日不打发了丽娘,她便一日不回来,然后收拾了行礼回了娘家。 现在已经五月初一了,算算日子,周氏回娘家已经住了半月有余,至今周府也没说让周氏回宁府来,可见是对宁府十分不满了。 “再过几日便是端午,我想请弟妹陪我去一趟周家,请她回来。” 说到这里,才算道明了来意。 张氏本想婉言回绝这事儿,毕竟是宁府的家事,她掺和进去算什么? 但见李氏不过短短月余就老了好几岁,又有些同情她。 想着周氏还怀着身孕,老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犹豫片刻之后,问李氏,“珍哥儿养在外头那个丽娘,嫂子是怎么安置的?” 说白了,周氏闹着回娘家,就是因为丽娘。 周家养着有孕的出嫁女月余了,也没让人回来,可见是疼闺女的,同样也可以看出对宁府的不满有多深,若是处理不当,少不得两家要就此结仇。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东府做的不好,若不然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张氏实在不愿因为一时心软掺和进去,惹来一身骚。 “珍儿向来听我的,但这次被那狐狸精迷了眼,怎么都不肯处置了那丽娘,掰扯了这月余,我也只好请老爷回来主持大局,幸而老爷而今还肯听我几句,若不然我真只有一死了之了。”李氏满心愁苦的道。 周氏这个儿媳妇,是李氏千挑万选来的,成婚前贾珍虽然有些爱闹,但都是些小打小闹,还不至于到现在这地步,各家勋贵子弟都是差不多的,贾珍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再靠着荣府贾赦的一点薄面,这婚事才成功谈下来,谁能想到婚后冒出来个丽娘,勾走了贾珍的魂儿,连妻儿都不要了。 李氏当然是恼怒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做主将那丽娘发卖了出去。 但她也实在想不到贾珍对这个丽娘如此重视,发卖了出去还千方百计找回来养在外头,李氏实在是心力交瘁。 张氏这几日忙着端午的事儿,还真没关注东府那边的动静,没想到贾敬一心向道,居然还肯为了李氏管一管不着调的贾珍。 “如此说来,那丽娘已经打发走了?”张氏问道。 李氏也知道现在东府的名声都被贾敬父子俩败了大半,怪不得张氏如此小心,“昨晚就让府里的管事压着去了金陵,从金陵那边远远打发走,越远越好。” 闻言,张氏点点头,“珍儿媳妇不是说只要打发走了丽娘,她就回来吗?既然嫂子已经处置了丽娘,何必还来找我出面?” “不瞒弟妹,我实在是没脸去见亲家,周氏的母亲算起来也是弟妹的表姐,我……”李氏说着有些脸红,“我也确实是厚颜来请妹妹帮忙当个说客。” 张氏其实已经猜到了李氏的想法,她苦笑道,“嫂子真是看得起我,这说客可不好当。” 周氏的母亲她当然是认得的,闺中时关系也还不错,如今虽然都已经出嫁,但姐妹之间还是有些人情往来,但要说表姐妹之间情谊有多深厚,那张氏自问绝对比不过表姐的女儿。 让她为了贾珍去当说客,张氏说实话,她还没忘记贾珍带着琏儿去那些风尘之地的事儿呢。 “这实在不是小事,等老爷回来,我问问老爷再来回嫂子如何?” 李氏闻言,也不好催促,只好应下告辞。 晚间用完膳,张氏叫住了要去书房处理政务的贾赦。 “老爷。” 贾赦顿住,疑惑看了张氏一眼,又坐下,“何事?” 张氏也不瞒他,直接把李氏今日登门的请求都一一说了,“我实在是不好善做主张,求老爷帮忙给个主意?” 贾赦端起茶,沉吟片刻,“这事儿还真有些不好办。” 捧着茶盏,张氏叹气,“若是好办,我今日也不会暂时压下这事儿,请老爷你帮忙拿主意了。” “你没有立刻答应,还算聪明。”贾赦放下茶杯,皱着眉道,“周氏的父亲虽只是兵部的一个五品郎中,但他爹却是户部的尚书大人周典。论品级比老爷我还要高一些,虽然我凭着超品的爵位不用行礼,但六部尚书之一,哪怕是我也要给几分薄面。” 张氏虽然不管府外的事儿,但命妇之间的茶会她也会参加,各种人情关系,她也是清楚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难办。 “可不是嘛,”张氏头痛的道,“这事儿原就是珍哥儿有错在先,东府若早些处置了,何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嫂子说是厚颜请我当说客,当我是个傻子不成?分明是想借老爷的势,让周家低头把人送回来。” 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嫂子这次可不厚道。”贾赦皱着眉道。 张氏放下茶盏,抱怨道,“表姐家的灵珊,也是我瞧着长大的,是个极聪慧伶俐的姑娘,要不是珍哥儿做的过分了,她绝不会闹成这样,周家向来儿女一视同仁,女儿遭了这么大的罪,哪里是那么轻易能过去的?若是换了我,非扒了珍哥儿一层皮不可!” “灵珊,是珍哥儿媳妇?”贾赦微微一愣,道。 张氏点头,“不错,闺名灵珊。” “是个好姑娘,可惜被珍哥儿糟蹋了。”贾赦叹了口气,心情也有些复杂。 张氏看着贾赦欲言又止,贾赦见了,便道,“有话就说,干什么这副表情?” “其实……”张氏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当初要不是看着老爷和我的脸面,周家未必会允了这桩婚事。” 贾赦明白张氏的意思,一来他是周氏之父周常林的直系上级,二来还有张氏跟周氏之母的表姐妹关系,可以说是亲上做亲。 谁能想到会闹成这样? “秀芝,其实你心里有主意,只是不好明说,对不对?” 张氏愣住,秀芝是她闺名,成婚十几年来,也只有婚后那段蜜里调油的日子,贾赦才唤过她的闺名,一时间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秀芝?” 张氏回过神,神情复杂的看了贾赦一眼,垂下眼帘,闷声道,“主意自然是有的,但怕是要得罪东府的嫂子和珍哥儿。” “你只管说,有什么事都有我担着。”贾赦自然能看出张氏情绪不对,但他也没有追问。 张氏抬眼,看了看贾赦,“按我的意思,是让珍哥儿去周府负荆请罪,若周家不肯原谅他,便跪在周府门外,直到周家原谅他为止。” 周灵珊闹着回娘家的时候,明明贾敬还在府里,李氏压不住贾珍,完全可以请贾敬出面,但她没有,为何? 无非是儿媳不如自己的亲儿子罢了。 后来见周府留周氏一直住着,周氏如今有孕在身,真一直住在娘家,宁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实在没办法了,李氏才不得不请了去玄真观的贾敬回府,压着贾珍处置了丽娘。 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周家,当初李氏就是在故意偏袒自己的儿子? 第021章 张氏确实有些同情心力交瘁的李氏,但这些同情很有限,毕竟论起来她跟李氏可没什么深交,相反,她虽然跟嫁入周家的那位表姐来往不密切,但要比关系的话,张氏当然更倾向于自己的表姐。 比起灵珊,贾珍在她跟前可没什么脸面。 更不必提贾珍前些日子做的那些好事,桩桩件件都叫张氏恶心。 让她给贾珍当说客请灵珊回来,李氏也真做得出,她难道真的不知道贾珍带贾琏去过什么地儿? 同为母亲,张氏理解李氏不想让儿子受委屈的心思,若非如此,李氏不会想着请她来当说客。 毕竟,一来她是周家太太的表妹,二来她更是荣国公贾赦的嫡妻。 周家即便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贾赦的面子。 说白了,就是想以势压人。 但张氏凭什么要给李氏和贾珍当这个靠山?没得叫她犯恶心。 贾赦若有所思,“让珍哥儿负荆请罪,倒是个极好的法子,能显出宁府的诚意。” “嫂子未必没想过这个法子,她求上门来,无非就是不想让珍哥儿受这份罪。”张氏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了压心头生气的郁火。 发现被人当枪使,当然不会好受。 贾赦嗤笑道,“珍哥儿自己做的好事,还想让别人替他承担不成?” 闻言,张氏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贾赦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明儿你回了嫂子,就说是我的意思,让珍哥儿去周家负荆请罪,若是不肯,往后也别拿这件事来咱们家请说客。” 做了这样的事,还想以势压人,哪儿有这般好事? “妾身明白。” 贾赦得了回应,便去了书房处理政务。 次日一早,李氏又来了,张氏也不客气,“嫂子的意思我已经跟老爷提过了,”张氏放下手里的茶盏,眉头微蹙着,“嫂子也知道,这事儿原不是咱家占理。” 李氏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面上强作镇定,实则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安。 “弟妹的意思是?” 张氏闻言一顿,抿抿唇笑道,“嫂子,我们老爷说,这事儿原就是珍哥儿的不对,周家宁愿养着自家外嫁的姑娘也不让回来,可见是很不满,嫂子当也知道这点,否则也不会来找我当说客,我说的可对?” 李氏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但她有求于人,不得不忍下,“弟妹说得对。” “所以,咱们老爷的意思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是珍哥儿的错,就让珍哥儿自己去周府负荆请罪,若周家不肯,便跪在周府门口,直到周府愿意原谅他为止。” 听了这话,李氏的表情当即就不好了。 她若是愿意让贾珍受这份罪,何至于请张氏来当说客? 但张氏这话也表明了,说客她不会当,别说她不会,贾赦也不会同意。 “弟妹,不瞒你说,我请老爷回来压着珍儿处置了丽娘,珍儿刚挨了一顿板子,这会儿还受着伤呢,如果可以让珍哥儿自己去请罪,嫂子我也不会来请弟妹当说客。” 这却是不肯让贾珍受这份罪了。 张氏面上毫无波动,淡然道,“嫂子,珍哥儿挨这顿板子是为什么?因为他做错了事,总不能他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挨了板子,就要以咱们老爷国公之尊,以势压人,让周家把姑娘送回来受珍哥儿磋磨吧?你这是想结亲,还是想结仇呢?” 这话端的是很不客气了,几乎将李氏的遮羞布全扯了下来。 李氏一口气险些没传过来,涨红着脸,想说什么,却又强忍着咽了下去,“我明白国公爷的意思了,今日是我叨扰了。” 张氏起身送李氏出了门,便转回来,面上表情也不是很好。 碧萍刚刚一直伺候再侧,便道,“太太也莫生气,东府的大太太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 “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别人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张氏反问。 碧萍见张氏心中压着火,想了想,道,“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东府大太太袒护自己的儿子有些失了分寸。” 张氏没有再说话。 晚间贾赦回来问起结果,张氏便如实回了。 “敬大嫂子倒是疼珍哥儿,既然疼他,怎么不早些管教,以致招来这样的后果?”贾赦扔下这句话便去了书房。 张氏跟贾赦想的一样,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味的袒护、纵容这是杀子,而非爱子。 一天过去,东府半点动静都无,张氏便当李氏不肯接受这个建议,摇摇头便不想理会了。 不料次日一早,贾珍赤着胳膊,背着荆条从宁国府出来,在满大街行人的注视指指点点下,一步一步走去了周府,荆条是带刺的,每走一步,刺扎在皮肉里都会疼得人一个哆嗦,何况是贾珍这样从小养在富贵窝的世家子弟? 贾珍咬着牙,背着荆条一路走到了周府,扬声认错,周府没有理会,贾珍便在周府的大门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烈日炎炎,贾珍被晒得脸色发白,仿佛虽是都要倒下去。 周府的门房授命盯着跪在门外的贾珍,见他好似有些撑不住了,忙去里面回话,贾珍就被周家人请了进去。 但贾珍人虽然进去了,但出来的时候却还是一个人。 贾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张氏又如何不知?她倒是有些惊讶贾珍的硬气。 毕竟赤着伤身背着一捆荆条走了好几条街,整个后背都鲜血淋漓,像贾珍这样的世家子弟,能坚持下来简直太让人吃惊了。 这回张氏对贾珍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但不妨碍她厌恶贾珍的品行。 贾珍回来后第二天,又带了一份重礼去了周家赔罪,这回才成功把周氏带回来。 端午这日贾母在府中设宴请了东府的人,贾赦因为休沐也在家。 东府的贾敬父子都来了,但贾敬呆了一会儿便寻了借口回了东府,贾珍也说身上带着伤,不宜饮酒,早早退席。 前院的席面上,东府就只剩下了贾瑾。 贾瑾的父亲是贾敬的堂哥贾敢,但年未弱冠便病亡了,贾敢之妻贺氏日日以泪洗面,不上一年也去了,留下了贾瑾这棵独苗养在了东府,贾代化还在的时候,贾瑾倒还过得不错,贾代化去后,东府渐生乱象,贾瑾这个隔房的嫡派子孙,也不知如何过活。 若贾瑾没来参加这日的家宴,贾赦还真想不起来东府还有这么个小辈。 他把人唤到近前来,“瑾儿今年多大了?” “今年已经十六了。”贾瑾如实回答。 贾赦闻言眉头微蹙,“可订了亲?” 话虽这么问,但贾赦料定肯定是没有的。 贾瑾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俱亡,能长成已经十分不易,在东府那地方,谁想得起来他也到了成亲的年龄? 算算年龄,贾瑾比贾珍还要略大几个月,但贾珍已经娶亲,妻子都怀孕了,贾瑾却还没成婚。 又问了几句,贾赦就放贾瑾回席面了,但心里却还在想着贾瑾的事。 论起来贾瑾也是宁国府的嫡脉,其祖父跟贾代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论尊贵未必就比贾珍差多少,明明是同年出生,贾瑾不过略大了几个月,却比贾珍看着稳重又顶事的多,若贾瑾是东府的继承人,东府现在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不过这个念头贾赦也只是想一想。 端午过后,东府的贾敬又去了玄真观修道,整日不着家,李氏也仿佛彻底放弃了劝贾敬回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管束儿子贾珍和有孕的儿媳身上,一时间东府倒也平静的很。 东府的贾珍夫妻经此一事,夫妻感情到底如何,贾赦不好说,但端午那日看贾珍的样子,这个坎儿肯定还没过去,说不定还记恨上了周氏。 不过这都是东府的事儿,贾赦也管不到。 有了李氏严格管束,贾珍这段日子倒是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倒是让贾赦没想到的是贾瑾,自从端午过后,往荣府这边就来得勤快了些,一开始贾赦也只当贾瑾是想像顾旌臣请教问题,觉得都是自家人,便默认了贾瑾常常蹭课的行为。 不料这样过了两个多月,贾瑾忽然趁着他休沐在家求见他。 贾赦颇为意外,但也没避而不见,让人请了进来。 贾瑾先请了安,才道明来意,贾赦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瑾,“你说想要求娶谁?” “顾先生的长女。”贾瑾虽然红着脸,但还是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 贾赦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疑惑的看着贾瑾,“你何时见过顾家的大姑娘?” “一日去请教顾先生的时候,无意中撞见了。”贾瑾倒是老老实实,不敢有丝毫隐瞒。 贾赦眉头皱起,“你这个心思,顾先生可知道?” 不是他要埋汰自家人,实在是贾瑾这个身份,要配顾先生的长女,这身份差的太多了。 怕是……很悬。 贾瑾低下头,有些赧然道,“顾先生……问了我,愿不愿意娶顾姑娘,赦叔也当知道,我父母早亡,敬伯父敬伯母也顾不上我,我也只能厚颜来求赦叔帮忙。” 第02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不知道自己写了啥,如果有什么逻辑问题,请务必告诉我_(:з」∠)_ ———————— 后面几百字修了一下,有些小改动,建议看过的宝贝重新看一遍^_^“如此说来,顾先生知道了你的心思,不但没有让你绝了念想,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你?”贾赦大感意外,虽然他认识顾旌臣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他却很清楚顾旌臣只是看着温文尔雅,如果你真以为他那么好说话,那可就打错了算盘。 顾旌臣收学生的标准堪称严苛,由此可知,要得到顾旌臣的认可,成为他的女婿,有多难。 此番顾旌臣上京,是带了家眷一起的,贾赦也知道顾旌臣膝下有两子一女,女儿跟长子顾威是一胎双生的双胞胎,今年也是十四,芳华正茂,也确实到了定亲的年纪。 只是让贾赦没料到的是,顾旌臣居然看中了贾瑾。 顾旌臣疼女儿便是贾赦都略有耳闻,贾瑾究竟凭的什么,入了顾旌臣的眼? 要知道,贾家东府的乱象,顾旌臣这么精明的人,绝不可能看不出来,何况他还在荣府住了好几个月,如此情形,向来疼爱女儿的顾旌臣,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给贾瑾? 贾赦实在是想不通。 “顾先生说,我们这一支从我父亲这辈就该从宁府搬出来的,只因我幼时父母早亡,我一个小儿不能自力更生,便只能寄人篱下,但而今既然要成家,就不能住在别人家里……”贾瑾说到此处,渐渐没了声音。 贾赦却恍然大悟,怪不得东府这般乱象,顾旌臣还愿意把女儿嫁给贾瑾,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但若仅仅是因为这个,顾旌臣大可不必把女儿许给贾瑾,他完全可以挑个更好的女婿,为何偏偏挑中了贾瑾呢? 心中虽有百般疑问,贾赦毕竟也不是贾瑾的父亲,管不到那么多。 “顾先生的意思是要你从宁府分出去?”贾赦将心中的疑惑压下,问道。 贾瑾见贾赦没有追问,便松了口气,点点头,“其实就算先生不提,我也打算早日从宁府里搬出来住。”自从伯祖父故去,贾瑾就没少听到府里的下人议论他。 说他是宁府的正经嫡孙,实际上说话还不如宁府一个管事的有用。 贾赦没问贾瑾为何要从宁府搬出来,宁府如今的境况,不问也知道贾瑾如今的地位怕还不如一个在贾珍跟前的脸的下人,同为贾家嫡系子弟,却还不如贾珍跟前一个小厮地位高,谁心里舒坦? “既然如此,你就挑个日子从东府搬出去吧,等你搬出去之后,我再去替你提亲。” 贾瑾来求贾赦帮忙,求的就是请贾赦出面帮他向顾旌臣家提亲。 送走了满脸感动的贾瑾,贾赦想起东府的乱象,不禁叹息。 东府贾瑾这一支,其实从贾瑾祖父贾代佑开始就已经分了家,只不过贾代佑英年早逝,其妻没几年也亡故,留下刚十三四岁的独子贾敢,贾代化虽然有三个弟弟,但只有贾代佑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亲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脉,贾代化当然不能不管,便做主接来了宁府养着。 贾敢虽养在宁府,但父亲分家所得的财产却都保留着,贾敢早早娶妻从宁府搬了回去,但不料孩子刚出世,就在一次外出打猎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虽保住了命,双腿却落了残疾,贾敢本欲科举入仕,落了残疾自然科举无望,整日郁郁寡欢,不上一年便没了。 贾敢离世第二年,其妻也病亡,留下年仅两三岁的贾瑾。 三岁小儿能顶什么用?当时还在世的贾代化只好做主把贾瑾接回宁国府,养了七八年,贾瑾九岁的时候,贾代化也没了,贾敬接掌宁府后,贾瑾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贾代化也故去七八年,贾瑾也长成了翩翩少年,但也跟宁府彻底离心。 贾赦确实有心把东府的乱象拨乱反正,但当家做主的贾敬都不配合,贾赦又能怎么办? 没两日,贾赦便得了消息,贾瑾禀明了贾敬夫妻,搬回了自家,也就是当初贾代佑分家之后住的宅邸,离宁荣街很近,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又过了几天,贾瑾来荣府见贾赦,说他家宅子多年没有人住,需要时间修缮,想暂住荣府一段时间,请贾赦应允。 宅子还没修缮不能住人,贾瑾还偏偏坚持搬出去,搬出去之后又来荣府求收留,这不是打东府的脸吗? 贾赦不觉得贾瑾是个这么没有分寸的人,除非是有人授意。 想到顾旌臣,贾赦不禁一叹。 这是要让贾瑾彻底跟宁府断了往来? 贾赦挺看好贾瑾这个晚辈,自然不会拒绝,至于东府会怎么想,贾赦全然不在意。 想着贾瑚如今还未成亲,东院就住了贾瑚一个人确实空荡,贾赦便问了贾瑚之后,让贾瑾跟贾瑚一道住在东院,等他家宅子修缮好,再搬出去。 因家里宅子还没修缮好,提亲的事,自然要往后推。 转眼到了八月,初三日是贾母的寿辰,因不是整寿,只在家里摆了一日家宴,为让贾母高兴,贾赦跟贾政商量过后请了京里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这一日倒也欢乐。 贾母寿辰过后没两日,林如海终于回京,在家休整了一日后,隔天就带着贾敏上了荣府。 听闻林如海和妹妹前来,贾赦便在书房里见林如海,而贾敏自然是被接去了后院见贾母。 “如海刚回京,不在家里陪着妹妹安胎,怎得还带着妹妹上咱家来了?”贾赦让下人奉茶,不由笑着问道。 这几个月林如海不在京中,贾赦即便是亲兄长,也不能时时去林府探望,只能叮嘱张氏得空去林家陪贾敏说话,因此贾赦倒也知道贾敏的近况。 “如海回京就听说嫂子经常探望敏敏,这几个月也多亏了嫂子探望,敏敏才没有多思多虑,如海是特意来道谢的。”林如海道。 贾赦摇摇头,“都是小事,何须言谢?” 林如海闻言便也没有坚持道谢,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其实今日前来,如海还有一件要事请教兄长。” 贾赦闻言挑眉,“妹夫有话不妨直言。” “我这次扶灵回乡途中,遇到了一件怪事,每每想起都心中不安,昨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问问大哥。”林如海皱着眉道。 这话说得叫贾赦好奇起来,“什么怪事?” “我们林家原籍苏州,此次扶灵回乡途径镇江,突然下了大雨,我们就在镇江停留了数日。” 贾赦挑眉,看来问题就出在停留的那段日子里。 见林如海陷入沉思,他也没有出言打断,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林如海呼出一口气,面色沉郁的揉了揉额角,“因雨下得很大,我几乎都待在投宿的客栈没有外出,雨越下越大,直到第三日才渐渐小了,我让陪同的管事吩咐休整,等雨停了就立刻启程。” 贾赦听到这里,也没觉得哪里有古怪,但见林如海神情越来越古怪,便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在镇江停留的第五日,天气放晴,我便吩咐立刻启程,不料午后又开始下雨,那里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只有一个破庙,我们只能进了这个破庙。” 贾赦面色不改,但听到这里,已经开始觉得,他是不是在听什么神怪话本? 这走向实在奇怪。 “那破庙里有个道士,见了我就突然变了脸,嘴里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突然喷出一口血,然后疯了一样冲了出去,我瞧着外面雨大,担心他出事就让护卫去追,护卫回来之后说,那道士不见了。” 贾赦闻言眉头皱起,“如海可听到那道士嘀咕了什么?” “并未,”林如海苦笑,“没把人追回来,我便也只能作罢,转头便把这事儿忘了,说来也是奇怪,遇到那道士之后,我们回苏州的途中一路平顺,但我到苏州的当天夜里,就从梦中惊醒。” 看着林如海沉凝的脸色,贾赦默然。 他这妹夫素来不信鬼神之说,跟他那胞弟一个样,如今竟然被噩梦搅得心神不宁,可见是真的乱了心神。 贾赦想了想,宽慰道,“噩梦而已,妹夫许是压力过大,稍稍宽心一些,许就不会做噩梦了。” 林如海闻言再次苦笑,“我起初也觉得是我压力过大,或是舟车劳顿没休息好,安葬父亲前还休息了好几日,之后一直无事。” 起初?贾赦扬眉,看来还有后续。 “安葬好父亲之后,我想着敏敏有孕,便打算早些赶回京城,不料我回京途中,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林如海的神情说不出的苦闷。 从苏州回到京城,即便是乘船,也得大半个月,每晚都做噩梦,可见不是压力大。 贾赦端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道,“如海可介意将噩梦里发生的事说与我听?” “我也不知梦中发生了什么事。”林如海苦笑道。 贾赦闻言一愣,“不知?这从何说起?” “每晚我被惊醒,再想梦中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能把他每晚都惊醒,可见这噩梦并不简单。 贾赦皱起眉,“莫非是上天示警?” “若是上天示警,为何我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林如海明显不同意这个说法。 贾赦能感觉到林如海的心绪不平静,他沉吟道,“或许你梦中发生的事,影响太大,上天有意示警,但却不能泄露天机,是以,你才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 这解释合情合理。 林如海想辩驳,但内心却觉得贾赦说的可能就是真相。 第023章 “若果真是上天示警,如今我什么都不记得,又该如何避开来日灾祸?” 看着林如海愁眉苦脸的样子,贾赦沉吟片刻,道,“能得到上天示警已是天赐之幸,如何能强求更多?如海往后行事要更注意一些,才不负上天的示警。” 林如海沉默片刻,释然一笑,“多谢大哥提点,是如海钻牛角尖了。” “你能想明白才好。”贾赦笑道。 虽然问题是想明白了,但既然知道未来会遭灾,林如海心中未免还是存了微许隐忧,只是不便在这个时候多提。 又在荣府叨扰了半日,林如海便带着心情愉悦的贾敏回了林府。 再往后林如海便待在林府守孝,再不出门,友人相邀,也都一一推了不去。 时间飞逝,秋尽冬初,临近年节,诸事繁杂,张氏忙得脚不沾地。 冬月初七日,林府来人报喜,姑太太生了个哥儿,母子均安。 贾母听了喜讯,眼眶都红了。 她膝下两子一女,最疼的就是这个聪明灵慧的女儿,千挑万选才定了林如海,谁料林家子息单薄到这个份上,还累得她爱女十年无出,被人戳脊梁骨不说,什么苦都只能自己咽。 贾母对林如海不是没有不满,但世道如此,她女儿没生养,再有不满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贾母乐颠颠的让人从她私库里挑了许多好东西送去林家,完了还想自己去,被张氏和王氏连番的上来劝住才作罢,饶是如此,还又从私库里扒拉了许多滋补的药材送过去,就是要让林家的老太太知道她女儿不是没有依靠的。 洗三当日,因着林府还在孝期,并未大办,但贾母还是去了林府看外甥。 林如海喜得麟儿,又是爱妻所出,琢磨了好久,才定了‘玮’字为名。 玮,表珍奇,贵重。 可见林如海对这个儿子有多看重。 贾敏虽十年无出,但头胎就生了个儿子,便是林老太太,也是满脸笑容,再不提给林如海塞丫头的事,往后怕也不会再提。 但贾敏生了个儿子的喜事并未维持多久,就被东府传来的噩耗给冲毁了。 刚进腊月,东府的贾珍不知为着什么闹到了正院李氏跟前,在正院好一通大吵大闹,完了冲出府去,李氏派了人到处寻,也没把人找回来。 三日后,李氏才亲自去了京郊把玄真观修道的贾敬请了回来,然而贾敬虽然回了府,也只是加派了人手找贾珍。 东府没有来西府求助,贾赦等人也不知那边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便也没贸然插手。 然而谁都没想到,贾珍不见的第七日,顺天府的衙役抬回了贾珍已经泡肿的尸身。 是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了贾珍的尸体,去了府衙报案,贾珍虽年纪不大,但好歹是个爵爷,顺天府尹虽不认得,但府衙里总有人见过贾珍的面儿,因此很快就确定了贾珍的身份,把贾珍的尸体抬去了宁国府。 李氏看到贾珍的尸体,就晕死了过去。 贾敬也是脸色铁青,强忍着才没冲着顺天府的衙役发火,但脸色也实在好不起来。 “我儿是怎么死的?” 顺天府的衙役见惯了生死,也理解贾敬的丧子之痛,领头的官差面无表情,“仵作已经验过,贾公子是溺水而亡。” “不可能!”贾敬脸色难看的道,“七日前,我儿跟人起了冲突,回来大闹了一场就冲了出去一直没回来,我儿的死绝不是溺水而亡那么简单。” 官差闻言皱起眉,“贾公子跟何人起了冲突?” “忠顺王府门客卓伟康之子,卓承栋。”贾敬脸色难看的道。 他虽然怀疑儿子的死跟卓承栋有关,但他没有权利查问,只能告诉衙役,让他们查。 忠顺王府是不好惹,但他们贾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一听跟忠顺王府扯上了关系,官差眉头皱得更紧,他身后的差役凑过来附耳说了什么,官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道,“此事我会上报府尹大人,请贾老爷静候。”说着,就带着衙役快速离去。 顺天府的衙役走后,贾敬捂着额头,看着尸体都泡肿了的贾珍,悲从中来。 他确实一心修道,但也不过出入门,虽然冷漠,但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他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如今人都死了,贾敬怎么都要讨个说法。 很快宁府就挂上了丧幡,日前回了娘家的周氏也很快得了丈夫身死的消息,在周家动了胎气,险些早产,幸亏周家有个常住的大夫,医术极佳,及时稳住了周氏的胎,即使如此一时半会儿也挪动不得,只能暂时在周府住下。 贾赦得到贾珍死讯的时候,尚在兵部衙门处理政务,骤然听闻这个噩耗,笔都没拿稳掉落在地。 “珍哥儿怎么会突然没了?到底怎么回事?东府不是一直在找吗?”贾赦一边问着府里来报信的管事,一边将手头的事都交给下头的官员处理,然后匆匆跟着管事回去。 回去的路上,贾赦才堪堪把事情弄明白。 自从贾珍被压着向周府低了头,他在狐朋狗友跟前自然失了威信,再加上被母亲拘在家中,好几个月没能出门‘会友’,他也渐渐在纨绔圈子里沉寂了下去。 偏不凑巧,卓承栋那个给忠顺王为妾的姑姑有了身孕,卓承栋的身份水涨船高,没几个月的功夫就彻底的把贾珍原先的风头全给抢走。 七八日前,贾珍趁着周氏去了娘家,偷偷跑去百花楼,想给自己找个乐子,没成想往日在他跟前奉承的人,全去奉承他的对头卓承栋去了,卓承栋还拿他被拘在家里几个月没出门的事嘲讽他是个没断奶的奶娃娃。 贾珍被压了几个月的脾气,一戳就爆,当场跟卓承栋闹了起来,但卓承栋如今身边跟的人多,贾珍也不想吃亏,就带着火气冲回了府,在李氏跟前大吵大闹了一通,甩门而去。 连日来都没有贾珍的消息,没想到,有消息的时候,却是贾珍的死讯。 跟贾敬一样,贾赦也觉得跟卓承栋有关。 卓承栋的父亲卓伟康,只不过是一点口角,就使人打断了严蔚庭的手,断了他科举之路,后因严蔚庭要上告,便直接要了他的命。 就连绿岫被卖为奴,贾赦也觉得跟卓伟康有关。 一个心胸狭窄至此的小人,养出来的儿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贾赦赶到宁府的时候,宁府的灵堂都摆好了,贾政并贾家旁支族人都在宁府。 见到贾赦,贾政迎上前,“大哥,你不是在衙门吗?怎么也过来了?” “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哪儿还有心思理事?当然要过来看看,现在情况如何?” 贾政叹了口气,“顺天府尹刚派来了差役,把先前跟珍哥儿一起出去,目睹珍哥儿和卓家公子冲突的小厮都传了去问话,看样子是要追查到底的。” “珍哥儿纵有万般不好,那也是咱们贾家族长一脉的继承人,若真是溺水而亡倒罢了,倘或是有人暗下杀手,我绝不善罢甘休!”贾赦面如寒霜的道。 不过是个忠顺王府门客之子,竟也如此猖狂! 贾政闻言,皱起眉,“我之前已经听说了,这事儿像是跟忠顺王府扯上了关系。” 言下之意若要追究,怕是要开罪忠顺王府。 贾赦冷呵道,“你当你大哥我这个荣国公的爵位,是用银子买来的吗?” 看着满脸煞气的贾赦,贾政有些被震慑住。 不管贾赦离京还是回京,贾政看到的都是大哥温和的一面,从未见过这样面貌的贾赦,不由大受震动。 虽然贾赦只说了这么一句,但贾政却明白了贾赦的意思。 贾赦的爵位是凭军功自己挣来的,北边异族的血还没彻底干涸呢,便是皇上亲至都要给贾赦三分颜面,何况是夺嫡失败的一个闲散王爷? 简而言之,贾赦不惧忠顺王府的权势,因为他的权势论起来,忠顺王甚至还不敢惹他。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只是忠顺王毕竟是皇族,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些。”贾政道。 贾赦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二弟,你还不明白现在问题的严重性,珍哥儿是咱们贾家族长唯一的继承人,若他是被人害死,你可想过这背后有什么问题?” 这话听得贾政悚然一惊,双目瞪圆,“大哥的意思是,珍哥儿的死,还有幕后指使?” “忠顺王确实是皇亲,但那卓伟康不过是个王府门客,卓承栋更只是个门客之子,论起来他的身份给珍哥儿提鞋都不配,他怎么敢挑衅珍哥儿?珍哥儿跟他起了冲突,就莫名其妙消失了七八天,找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到处都是疑点!” 他跟皇上之间的关系,还处于友好阶段,皇上不会莫名其妙的对他贾家下手,就算要下手,也应该是荣府,而不是宁府。 会对宁府出手的,应该另有其人。 但贾赦实在想不到,宁府到底惹了谁,竟给贾珍招来杀身之祸。 第024章 (开始倒V) 贾赦都说得这般明白了, 贾政自然不会再轻忽贾珍身死这件事,他神情凝重的道,“宁府自从堂伯父去后就一日不如一日,敬堂哥把爵位给珍哥儿袭了, 考中进士后却跑去玄真观修道, 更是让宁府成了京中的笑柄, 我实在是想不到, 他们若是要对贾家动手, 为何要挑珍哥儿?”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问题。”贾赦皱着眉道。 贾珍可以说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二世祖,若背后之人要对付贾家, 把贾珍这样的人留下来, 反而更有利他们针对贾家。 为何偏偏挑了贾珍下这般毒手?莫非是他想多了,贾珍被害只是他自己惹来的灾祸? 若没有人指使, 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 但贾赦的直觉告诉自己, 贾珍的死绝不简单。 来不及多想, 贾敬从内厅出来,看着很颓然, 见到贾赦,也没能让他的精神振奋一些,“恩侯什么时候来的?” “刚从衙门过来, 敬堂哥……节哀。”虽然曾经因为贾氏一族未来的事, 跟贾敬起过冲突, 但终归是自家兄弟,没什么深仇大恨, 贾赦还不至于吝啬一点宽慰。 但即使贾赦有心宽慰,丧子之痛是他根本体会不到的,也根本无从宽慰。 贾敬神情复杂的看着贾赦, 其实得知贾珍身死的时候,他有一瞬想到了贾赦,贾赦当初劝他管束好儿子,他却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贾珍没本事,有贾赦盯着,也翻不了天去。 但谁能想到,贾珍能把自己作死了? 他膝下唯有这一个独子,珍哥儿媳妇倒是有了身孕,但还不知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呢,就算生了个男孩儿,宁府的爵位也不能传给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真要算起来,爵位八成会落到同是宁府嫡系子孙的贾瑾头上。 至于他自己袭爵,这完全不可能,毕竟他当初就把爵位让给了儿子继承,如今儿子死了,万没有当爹的继承儿子爵位的道理。 贾敬都是半只脚入道的人了,根本不在意爵位不爵位的,若在意,当初也不会把爵位让儿子给袭了,但儿子的死却是他心中的痛,他虽然有进士功名在身,但真论起来,在顺天府尹跟前还是人微言轻,整个贾家也就贾赦有这个权势让顺天府尹低头示好。 他看着贾赦欲言又止,有心开口请贾赦帮忙,势要追查出害死儿子的真凶,至于溺死这种说辞他是绝对不信的,把他当傻子吗? “敬堂哥有话不妨直说?”贾赦看着贾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都憋得慌,干脆给了贾敬一个台阶。 贾敬心中微暖,“哥哥我厚颜请恩侯帮忙,一定要抓到害死珍儿的凶手。” “我已经让人拿着我的名帖去拜访府尹大人了,珍哥儿是宁府的继承人,若当真是被人害死,当然要抓到真凶。”贾赦点头道。 贾家的族长继承人被害死,若他还不重视,传出去他也会被人笑话轻视的。 得了贾赦的准话,贾敬泪眼感激道,“多谢恩侯。” “珍哥儿如今出了事,珍哥儿媳妇怎么样了?她肚子里的可是珍哥儿唯一的血脉,不容有失。” 贾敬道,“珍哥儿跑出去前,周氏就回娘家住了,这几日都在娘家,珍哥儿出事,周氏也已经知道了,差点早产,所幸周府有位常住的大夫,把周氏的胎稳住了,若不然怕是要一尸两命。” “没事就好。”贾赦松了口气,周氏若也出了事,贾敬这一脉岂不是绝了嗣? 贾赦并未在宁府久待,跟贾敬说了几句,便告辞,去了一趟顺天府。 顺天府尹听说贾赦亲至,忙出来迎接,待搞清楚了贾赦的来意,心中也直叫苦。 不久前忠顺王府也派了人来知会他,贾珍的案子让他早些了结,摆明了这事儿就是跟忠顺王府有关,而今荣国公也找上门来,为的是同一桩事,一个要了结,一个要追查,他真是进退两难。 思量再三,顺天府尹还是决定给贾赦透露点消息,毕竟论起来,忠顺王虽然是王爷,但毕竟已经失了势,而贾赦却不同,荣国公的爵位和军功还热乎着呢。 贾赦没想到这顺天府尹竟直接倒向他,把忠顺王给他打过招呼的事儿说了。 忠顺王既然遣人来给府尹递话,这就摆明了事情跟忠顺王府有关。 “我知道了。”贾赦来之前还想,若是府尹畏惧忠顺王府的权势不肯说实话,他也只能暗中派人追查,一旦有消息,就直接在大朝会上状告忠顺王纵容门客谋害宁府的当家人。 贾敬既然去了玄真观修道,不管世事,贾珍又是袭爵人,宁府的当家人自然是贾珍。 “不过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不怕开罪了忠顺王,被穿小鞋?”贾赦意味深长的道。 府尹摇头失笑,“国公爷以为顺天府尹是谁都能当的?有陛下在,下官自然不怕忠顺王爷给我穿小鞋。” 这话里的意思是他是皇上的人。 思及皇上和忠顺王的旧怨,贾赦心中了然,与府尹相视一笑,起身告辞。 回府后,贾赦就开始写折子。 顺天府尹的话看似只是告诉他不惧忠顺王爷的权势,但其实还暗示了贾赦,皇上容不下忠顺王已久,他若是一直安安分分倒也罢了,如今堂而皇之的害人性命,还想拿权势压人把这件事揭过,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说来说去,其实府尹就是在暗示他,可以借此弹劾忠顺王,一来为了贾家的颜面,二来也是向皇上示好。 两全其美。 要不是被系统好一通教导,贾赦未必能想到这其中的利益关系。 这个府尹,也是个厉害角色。 之前忠顺王府派人去递话的行为,怕也惹恼了这位府尹大人吧? 次日大朝会,贾赦在朝堂之上弹劾忠顺王纵容府中门客谋害人命,其一是严蔚庭,其二是宁国府的当家人,三品威烈将军贾珍。 皇上果然大发雷霆,即刻命刑部和大理寺审理贾珍一案,顺带还有当初无辜被害的严蔚庭。 因事涉忠顺王,这件事闹得很大,不过半日的功夫,京中的大小官员全都知道了。 皇上亲口,有事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审理,短短几日就查明了原委。 原来卓承栋一直对贾珍当日在青楼抢走了丽娘一事怀恨在心,本来早就打算对付贾珍,谁料宁府居然开始严格管束贾珍,贾珍甚少出门,卓承栋自然没办法。 这次撞见贾珍,卓承栋便借机好一通嘲讽,果然激怒了贾珍。 贾珍闹了一通气冲冲的回去,卓承栋随后也跟人道别,说是回府,实则是联系了一帮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暗中盯着宁府,等贾珍从府里出来,卓承栋就将人引去了无人之处,再让那群江湖人把贾珍绑了,抢走了他身上的财务,又将人好一通折磨,最后把奄奄一息的贾珍扔进了护城河。 重伤的贾珍根本爬不上岸,又邻近冬底,河水冰冷刺骨,很快贾珍就淹死在了护城河里,直到被人发现报官。 这个真相让贾赦皱眉,卓承栋还真不愧是卓伟康的儿子,这恶毒完全是一脉相承。 卓伟康这几年来也不单单做了害死严蔚庭这一桩恶事,但凡跟他结了仇的,统统都被他用各种方法弄死了,像严蔚庭这样无权无势的,直接让人打死或下毒,就能了事,有些本事的,卓伟康就借忠顺王的势,将人逼死,当真是恶行累累。 刑部和大理寺将调查的结果上报皇上,皇上大怒,把忠顺王的亲王爵位削成了郡王,并令他闭门思过,至于卓伟康父子,按律处斩。 因为卓伟康被削了爵位的忠顺王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疼爱那个妾侍,不言而喻了。 贾珍的案子落幕,皇上感慨了一番,给宁府赐了不少东西,但也止于此,更多的就没了。 腊月十一,还在周府的周氏午后发动,熬到半夜,生了个男孩儿,产后险些大出血而死,还是那位常住在周府的大夫把人的命救了回来,即使如此,周氏也伤了根底,有损寿数。 李氏听闻儿媳生了个儿子,又是一通哭,然后又说祖宗保佑,没有让她儿子绝嗣云云。 她有意把孩子抱回来,但周家却异常的强硬,直接拒绝了,还道孩子小离不得生母,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哪儿有离不得生母的说法?完全就是不想让李氏把孩子抱回去。 李氏在周家碰了壁,也没辙儿,她惹不起周家,只能悻悻而归。 贾珍的丧礼办得很大,虽然是被人所害,但毕竟是宁府的袭爵人,停灵了七七四十九日,又请了高僧来做法,轰轰烈烈的办完丧事,元宵都过去了。 衙门即将开印,贾赦也快要忙碌起来,东府刚把贾珍的灵柩停放在铁槛寺,贾敬就上门来。 听了贾敬的来意,贾赦惊愕,“你想把爵位给瑾儿袭了?” “蓉哥儿尚在襁褓之中,宁府也不能无人主事……”贾敬话未说完,就被脸色不好的贾赦打断。 “敬堂哥莫非还想去玄真观修道?” 第025章 若非贾敬打着继续去玄真观修道的主意, 怎么会想把爵位让早已经分出宁国府的贾瑾来袭? 论起来贾瑾确实是宁府正经的嫡系子孙,跟贾珍都是贾瑾的嫡脉曾孙,但贾珍出身嫡长一脉,而贾瑾论起来, 再怎么是嫡系, 对于贾珍这一脉而言, 也属于旁支。 就跟贾赦和贾政一样, 贾赦是嫡长子, 永远都比身为嫡次子的贾政身份尊贵,是一样的道理。 贾敬的话被打断, 又被贾赦戳破了心思, 脸色就有些僵硬。 “恩侯……” 贾赦抬起手,让贾敬不必再说, “你要去观里修道我也管不着, 但你想把爵位给瑾哥儿的话, 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这个爵位瑾哥儿不会要。” 贾敬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怎么知道瑾哥儿不会要?”这毕竟是爵位,就算权势比不得公侯,但在京城这个地界, 身上有爵位比没爵位, 区别还是很大的。 “敬堂哥当知道去岁我府里请了顾先生来教府中的哥儿读书, 顾先生膝下有一女,正值妙龄, 顾先生看中了瑾哥儿为婿,希望他跟宁府断的干干净净,若不然你以为瑾哥儿为何突然要从宁府里搬出来住?” 贾瑾搬出来住的事, 贾敬也知道,虽然当时他不在府里,但贾瑾毕竟是亡父带回来养着的,就算要搬出去,也要跟他知会一声,他当时想着瑾哥儿也大了,想搬出去很正常,毕竟贾瑾的父亲当年也是到了合适的年纪就搬了出去。 因此贾敬并未当回事,却不知贾瑾搬出去的事,还另有内情。 贾敬虽然没有袭爵,但毕竟是考了进士的人,很清楚在荣府教几个小公子读书的顾先生于文治之道,有着堪比大儒的名望。 同样他也深知如顾旌臣这般人物,是不喜跟勋贵相交过密的,若有意择定了贾瑾为婿,让贾瑾彻底跟宁府断了关系,实在不难理解。 毕竟宁府如今的名声如何,贾敬不是不知。 他若执意把爵位让贾瑾袭了,无异于毁了贾瑾的好姻缘和他日后的前程,这简直是结仇。 看着贾敬变幻的脸色,贾赦扬眉,道,“敬堂哥你若执意要去修道,我自然也管不住你,但这桩姻缘是瑾哥儿付出了很多才得来的,我绝不会让你毁了他。” 贾敬苦笑,“我若知道瑾哥儿有这般好运道,又怎么会想把爵位给他袭了?” 他也是看在贾瑾一个人无依无靠,现在他这一脉仅存的贾珍又没了,而贾蓉还尚小,贾瑾是宁府嫡枝一脉里,难得的聪明人,他才想着把爵位给贾瑾,一来可以拉拢贾瑾,二来贾瑾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往后也能照拂一下贾蓉母子。 谁能料想,贾瑾有这样的好运道,得了顾先生青眼? “爵位瑾哥儿是不能袭的,敬堂哥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依我之见,这爵位倒不如请皇上开恩给蓉儿袭了,一来珍哥儿的死也跟皇家有关,二来趁着皇上现在心情好,没准还能不降等给蓉儿袭了爵位。我这也是猜测,到底如何选择,敬堂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贾赦这番话倒是没有半点弄虚作假,只不过他也玩儿了一点心眼。 他知道贾敬不想袭爵,这点从当初他直接把爵位让给儿子贾珍袭了便知。 如今贾敬依然不想袭爵,一来他当初把爵位让给了儿子现在收不回来,二来他还想着去玄真观出家修道。 现在只剩下两条路摆在贾敬的面前,一条听贾赦的建议,请皇上开恩,把爵位让襁褓中的蓉哥儿袭承。第二条是他自己想别的法子,就看贾敬怎么选。 若是听贾赦的,蓉哥儿这个嫡孙成了宁府的袭爵人,固然好,但问题是蓉哥儿现在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根本不可能理事,把宁府的大权交给外人肯定是不合适的,更有可能危害到蓉哥儿,贾敬还没冷心冷肺到看着他这一脉彻底绝嗣的地步。 因此,蓉哥儿还没长大前,他这个祖父就不得不待在宁府接管大权,等到蓉哥儿长成,起码十四五岁,贾敬才能脱身,而到那个时候……贾敬半只脚都要入土了。 贾敬倒是可以从旁支里挑一个后辈认作义子,但这跟宁府嫡枝完全没有干系,更可能彻底得罪死周尚书,贾敬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听从贾赦的建议,请皇上开恩把爵位给蓉哥儿袭了。 既然做了决定,贾敬便直接告辞。 目送贾敬离去的背影,贾赦暗自思量,他这样耍心眼儿把贾敬留下,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事到如今,不管好坏,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贾敬回府后,宁府倒是安安静静。 过了几日,圣旨到了宁府,爵位果然给蓉哥儿袭了,因为贾珍的死让皇上狠狠打压了忠顺王,皇上这会儿对宁府的好感度还是很高的,一个三品的威烈将军,又不是跟贾赦一样的国公之位,原位给贾蓉袭了,根本不叫事,甚至他这样开恩,还能叫宁府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 贾珍之妻周氏完全没想到爵位会被她儿子袭了,她虽然对贾珍没什么感情,但她都已经嫁给了贾珍,不管贾珍是个什么德行,她也只能认了,贾珍一死,周氏万念俱灰,若不是为了儿子,她早就没了求生的指望。 毕竟蓉哥儿还这样小,周氏又听闻贾敬有意把爵位给搬出去的那位堂弟贾瑾袭了,到时候这宁府哪里还有她和蓉哥儿母子的容身之地?光是想一想,都很让周氏绝望。 贾敬意在让蓉哥儿袭爵的事,周氏半点不知情,这会儿馅饼到了嘴里,依然还在发懵。 而贾赦听闻贾敬留在了宁府接管大权,没有再提起去玄真观修道的事,也大松了口气。 虽然贾敬一心想修道,但他的本事却是毋庸置疑的,有贾敬管着宁府,在蓉哥儿成长起来之前东府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样一想,贾赦竟然觉得贾珍死得其所。 宁府的事儿尘埃落定。 刚入二月,顾旌臣便挑了贾赦休沐在家的一日上正院请辞。 “可是府上有不周之处?”顾旌臣一家在荣府住了大半年,忽然要请辞,贾赦不由忧心,莫不是谁惹了顾先生不高兴? 顾旌臣闻言便知是贾赦想岔了,微笑摇头,“恩侯误会了,小女已到及笄之龄,及笄之礼总不能在别人家办,加上府中旧宅已经修缮妥当,故而过来请辞,”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还是府上几位小公子的先生,只不过日后,几位小公子需按照我的规矩来顾府读书,还请国公爷见谅。” 一听顾旌臣的解释,贾赦才想起来顾旌臣之女顾茵兰今年已经十五,转而他又想起一件拖了很久没提的事。 贾瑾和顾茵兰的婚事。 听了贾赦的话,顾旌臣面上神色不变,“待小女及笄,国公爷尽可前来为贾瑾求亲。” 得了准话,贾赦忙笑着应下,又问了顾府读书的规矩。 “我门下学生,往日都是来我府上读书,吃住都在顾府,十日方可回家休息两日,如此往复。” 贾赦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倒像是书院的规矩。 不过对此,贾赦也没有提出质疑,顾先生门下从未出过庸才,想来传道受业解惑都有顾先生自己的一套方式,他想让府中晚辈成才,就不能娇惯。 “原来如此,我会让孩子们遵守顾先生的规矩。”贾赦保证道。 顾旌臣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在荣府住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看出贾赦的秉性,因此也知道荣府跟寻常勋贵家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而不同的地方,都跟贾赦有关。 贾赦过去那些事迹,顾旌臣也有所耳闻,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总而言之,跟荣府相交,有益无害。 因此他完全不介意把女儿嫁给贾瑾,一来贾瑾即便出身宁府,但他算起来已经是贾家旁支,又已经从宁府分出去,只要搬出去住,跟宁府断开关系很容易。二来贾瑾还是姓贾,又是贾赦颇为看好的族中晚辈,这样也能跟贾赦扯上关系。 重要的是,女儿很中意贾瑾。 贾瑾确实是他见过的后生晚辈里比较优秀的那批,但比贾瑾跟优秀,身世更干净的,不是没有。 但女儿却喜欢贾瑾,兼之贾瑾自身并不差,顾旌臣觉得有他照拂,贾瑾往后也是前程似锦,即便不入仕,也没什么妨碍,他若是在意那些官爵,也不会至今都没有当官。 …… 顾旌臣从荣府搬出去后,贾瑾也随后搬回了修缮好的旧宅。 荣府的几位公子也在贾赦说了顾先生的规矩之后,收拾了行礼去顾府住。 待顾府办了及笄礼,张氏便按照贾赦一早的吩咐,请了媒婆去顾府为贾瑾求娶顾先生之女。 因两府之间早有默契,媒婆并未受到刁难,顾府也收下了聘礼。 贾瑾因父母早亡,婚事既然请了贾赦出面,张氏便尽职尽责的承担了一应事务。 直到九月大婚,才算完。 贾瑾成婚后,特特来拜见了贾赦夫妇,十分感激贾赦的照拂。 这之后,贾瑾也经常带着妻子去顾府小住,他并不讲究那些俗礼,因此又叫顾先生高看一眼,与读书上没少指点贾瑾。 第026章 宁荣二府终于步入正轨, 贾赦也能把心思彻底放在朝堂上。 一年年过去,贾赦跟皇上之间的平衡,随着皇子们渐渐长成,也终于被打破。 又是一年, 春去夏来, 一封急信送到了荣国府, 贾赦晚间回府才知道外任的贾政来了信, 看着信封上有些凌乱的字迹, 贾赦不由皱起眉。 几年前,贾政连过会试和殿试, 终于得中进士, 但并未得中一甲,而是跟贾敬一样得中二甲, 名次在二甲前五十名内, 二甲三甲的进士并不能直接授官, 而是被安排进了翰林院,需要再参加一次朝考, 优秀的人会被选为庶吉士。 成了庶吉士也不算完,还要再在翰林院学习三年,三年后再考, 考试合格的庶吉士, 授予编修等官职。而不合格的人, 会分派到六部任主事等职位,或派到外地任知县。 贾政在朝考之后, 成功被选为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三年,考试后却被定为不合格, 被外派到小地方任知县,王氏是贾政的妻子,自然也要随同。 贾赦却知道,不是贾政不合格,而是当时他和皇上之间已经起了龌蹉,牵连了贾政。 贾政外任已经两三年,虽然也有来信,但并不频繁,给母亲问候的家信比较多,直接给贾赦的信却是极少,除非有极重要的事,贾政绝不会直接写信给他。 贾赦拆开了信,没想到取信的时候,一块晶莹剔透的东西掉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书桌上,贾赦微微一怔,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玉。 仔细一看,上面似乎还有字。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玉吸引了,拿起来细细一看。 这块玉跟雀卵一般大,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 正面刻着,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这十二个字。 他翻过去看背后,果见也刻着字,上云: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贾赦看着这玉,很是纳闷,贾政刻了这块玉送来给他作甚,怕他出事? 心里纳闷,贾赦把信打开看,越看神情越是严肃,待看完,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弟妹王氏在随着贾赦去外任期间有了身孕,是去年就已经得知的消息,但贾赦却不知,弟妹王氏生的这个孩子,居然是衔玉而诞。 古往今来,衔玉而诞者都是非凡人物,仁者应运而生,恶者应劫而生。 这些年来贾赦也不是没遇到过一两个奇异的孩子,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家会出现这种人物。 而今皇上对他的疑心越来越重,若二弟这个嫡次子是衔玉而诞的消息被皇帝知道,说不得会被皇帝拿来当做攻讦他的借口。 贾赦揉着抽痛的额角,第一个念头是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二弟的孩子是衔玉而诞。 深呼吸一口气,贾赦把信烧了。 在案前静坐了片刻,贾赦提笔写了一封回信,用火漆封好,然后让去请贾英骐过来。 贾英骐得知贾赦唤他前去书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赶了过去。 这几年来他一直留在京中替贾赦做事,贾赦平时不会唤他前去书房,何况近日才交代他做些隐秘之事,突然唤他前去,怕是出了什么意外的状况。 “这封信你连夜送去给我二弟,”贾赦神情严肃的将一封封好的信交到贾英骐手中,“记住,避开盯着荣国府的耳目,若不慎被人发现,宁可毁了这封信,也绝不能被人截了去。明白吗?” 贾英骐甚少从贾赦的脸上看到这样凝重的神情,他虽不知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但也能从贾赦的态度中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国公爷如此慎重? 这些年来他虽然一直在帮贾赦做事,但通常都是交代下面的人去办,让他亲自送一封信,已经是好几年没发生过的事。 看来这封信极其重要,不容有失。 “国公爷放心,我一定将这封信亲手交到二老爷手中。” 贾英骐带着信离京后没两日,又一封信到了京中,不过这封不是急信,就是一封平常的家书,信中只提到王氏生了一个儿子,贾政给次子取名珺,小名宝玉。 珺,美玉也。 提前两天接到了急信的贾赦不难想到这个名字的由来,怕是跟那块口中衔的宝玉有关。 衔玉而诞,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但衔的玉还刻了字,当真是闻所未闻。 宝玉那孩子,来历非比寻常。 给母亲的家书中没有提到宝玉是衔玉而诞这件事,想来二弟也是明白衔玉而诞这种事的奇异,兼之国公府现在的处境很有些微妙,担心泄露出去会给府里招来祸患,才没告知母亲,至于贾政那边有没有封口,贾赦一时半会儿也不得而知。 不说贾母得了信如何高兴,送了不少东西去边任,过没两个月,保龄侯府有一桩喜事传来。 贾母娘家的大侄子史鼐,年近而立之龄,妻子沈氏的肚子终于有了好消息,若无意外,来年膝下就能添上一儿半女,不管是儿是女,总归能生就是好消息。 不料刚过完中元节,王家来报丧,家里的老太太没了。 三年前王家老太爷刚没,如今三年刚过,王子胜王子腾兄弟二人谋职的消息刚传来,家里的老太太又没了,待办完丧事怕又要守孝三年,当真是时运不济。 贾赦带着妻儿去王家吊唁,王家自从王老太爷故去,声势便一落千丈,纵然王子腾有能力,但再有能力的人也需要机会施展自己的能力,否则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又有什么用? “恩侯,我还以为你不会亲自来呢。” 贾赦看着王子腾,淡笑道,“咱们两家是姻亲,二弟和二弟妹不在京中,自该由我亲来吊唁。” “恩侯里面请。”王子腾面上不显,心中却察觉到一丝异样。 贾赦如今是国公之尊,三四年前就在兵部尚书致仕后,升了兵部尚书,虽说这几年都在兵部没有挪窝,但兵部尚书也已经是从一品,贾赦现在还年轻,除非有大功,不然怕是要在这个位置待很久很久了。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贾赦回京这许多年,两家虽然也有交情,但来往并不密切,甚至可以说比起贾代善在世的时候要疏远许多,若非王子腾的嫡亲妹子嫁给了贾赦的胞弟,两家的关系怕是还要再疏远一些。 三年前他父亲病逝,贾赦都未曾亲至,来的是贾赦那刚刚中了解元的长子贾瑚,贾瑚当时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轻轻,却是个极为厉害的小狐狸,王子腾在他手里没讨到半分便宜。 他父亲故去的时候贾赦都未亲自前来吊唁,他母亲跟荣国府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贾赦亲自前来明显是别有目的。 王子腾带着贾赦去了里面,张氏就带着儿媳许氏进了内宅。 “恩侯如今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日亲至,怕不仅仅是为了吊唁我母亲吧?”王子腾倒也不跟贾赦拐弯抹角,他虽然跟贾赦没什么太多的交情,但他也曾为官,初任便是京营节度使,跟统管禁军的贾赦也有过交集,深知贾赦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贾赦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这个王子腾果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物。 “前两日我接到了二弟的急信,王氏给他生了个儿子。”贾赦道。 王子腾愣住,生了个儿子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吗?还特特在吊唁的时候来跟他说? 正欲让贾赦直说,忽然想起贾赦这几年在朝堂上的作为,又觉得贾赦不是个信口乱扯的人,既然提起他妹妹刚生的这个儿子,怕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但他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哪里不对劲,便皱眉道,“恩侯有话不妨直说,我这妹妹生的孩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贾赦皱着眉道,“弟妹生的这个孩子,口中衔了一块玉。” 闻言,王子腾面色微变,“衔玉而诞?” “正是,若非这孩子奇异,又有什么好提的?”贾赦道。 若换个人,贾赦自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说出来,但王子腾却不同。 王氏是王子腾的嫡亲妹妹,虽然嫁到了他们家,但这个衔玉而诞的孩子,生母是王家人,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一旦因这个衔玉而诞的孩子而获罪,王家也逃不开干系。 即便是贾家,要被皇家拿衔玉而诞的孩子做文章,都挺不住,更不必提现在元气大伤的王家了。 王子腾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急声问道,“妹夫有没有封口?” 见王子腾如此之快的反应过来问他有没有封口,贾赦便知这个王子腾是个可以合作的聪明人。 “二弟只给我来了一封急信,信中并未提及这个,不过他写给家母的家书之中并未提到那个孩子是衔玉而诞的事,想来二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应该是封了口,但这件事毕竟不同寻常,还是要从长计议。”贾赦道。 贾赦这话虽然说的隐晦,但王子腾却是个聪明的人,很快就领会了贾赦话中的深意,他跟贾赦对视一眼,附和道,“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二人对视着,相视而笑,算是达成了共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憋得我好难受啊_(:з」∠)_ 第027章 “不知恩侯属意哪位?” 贾赦比了个手势, 王子腾见了露出惊讶的神情,完全没料到贾赦会选择他。 他皱起眉,道,“这位爷母家不显, 近些年在圣上跟前浑似个透明人, 恩侯怎么会选中他?” “你若是小瞧了他, 怕是要吃亏的。”贾赦意味深长的道。 他这些年跟皇上的关系日渐紧张, 跟他站了队不无关系。 说来也是机缘凑巧, 有一年去京郊狩猎的时候,碰上了遇险的诚王, 虽不知诚王为何遇险, 本着诚王是当朝的皇子,贾赦还是把人给救下了。 不想, 却因此跟誉王结了仇, 贾赦根本不是个吃亏的人, 誉王要坑他,贾赦当然不会客气, 一来二去的就被皇上发现,引起了皇上的疑心,认为贾赦是结交了某位皇子站了队, 才引来誉王的针对。 贾赦是搞不明白这个逻辑, 有心打消皇上的疑心, 然而皇上的疑心病太顽固,你越是有心解释他反而越怀疑你别有用心。 确定无法解开皇上对他的误解之后, 贾赦便开始暗中观察几位皇子,结果却意外发现他救下的诚王居然是个韬光养晦的皇子。 贾赦当然不会直接找上诚王投靠他,但贾赦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巧的是瑚哥儿有一回跟张氏去寺里还愿的时候,遇上了许家的姑娘,虽说不上一见倾心,但也颇为中意,张氏知道后,参加了几次赏花宴,着重观察这位许家的姑娘,确定是个好姑娘,便跟贾赦商量着去许家提亲。 许家老爷虽是文臣,但祖上也曾袭爵,只不过爵位早已经没了,许大人是靠着自己科举入仕,如今是大理寺的少卿,官居正四品,以许大人的年纪来说,位居四品已经很了不得了。 许大人膝下一子二女,长女被圣旨赐婚给了诚王为正妃,次女则嫁给了贾赦的长子贾瑚,即是说贾瑚跟诚王是连襟,荣国府跟诚王也算连着亲。 不过就算贾瑚娶了诚王妃的亲妹妹,也没人说贾赦选了诚王,实在是诚王太低调,旁人也不觉得这位皇子有夺位的可能。 王子腾不知这其中内情,但他却知道贾赦跟诚王也算有亲戚关系,但若说贾赦为了儿媳和诚王妃这点关系,就选了诚王,这怕不是把贾赦当成了傻子。 再细想贾赦说的话和神情,王子腾便认真了许多,看来他过去也看走眼了。 贾赦并未再多说什么,直接告辞。 贾政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贾赦却不打算坐着等,不管皇上有没有察觉,如今皇上对他的容忍度已经越来越低,他必须要早做决断。 …… 秋尽冬初,随着气候转冷,贾赦也越来越不爱出门,但他位居尚书之位,每次大朝会都是不能缺席的,不管心里多想偷懒,也不得不带着困意上了大朝会。 每次大朝会都大同小异,贾赦甚少在大朝会上发表什么意见,除非皇上点他的名。 当然,除非必要,皇上没事也不会问他。 然而这次却不同,今年闹了蝗灾,北面几乎颗粒无收,今年的冬天又来的很早,钦天监的监正称今年冬天或有雪灾。 蝗灾还未平息,又说雪灾将至,皇上如何不心焦? 不少大臣对还未发生的事表示钦天监的监正只是说有可能,而不是一定会降下雪灾,让先处理北方的蝗灾,赈灾的人选更要慎重择定。 诸位皇子派系的官员互相角力,都想把赈灾的事儿抓到手里,皇上日渐年迈,如何看不见下面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不想把这次赈灾的事宜交给任何有意夺位的皇子,于是思来想去,挑中了向来低调,且表现平平的七皇子,诚王。 贾赦倒是不意外赈灾的事会落到诚王的身上,之前他就跟系统讨论过,如今的结果可以说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满朝文武大半的官员都没料到赈灾的事会落到诚王手里,诚王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冷静,站出来领旨。 赈灾的事儿敲定,今日的大朝会就算结束。 晚间,贾赦把一早准备好的赈灾注意事项放到一个小木盒里锁上,让心腹等诚王离京后跟上,避开耳目把东西交给诚王。 这也算是贾赦的示好。 没多久,姑苏来信,贾敏时隔多年,再次有孕。 三年前林家老太太黄氏身故,林如海携妻儿扶灵回乡,然后就呆在了姑苏祖籍守孝,明年又是大比之年,贾赦原想着林如海今年年底就会到京城准备来年的殿试。 说起来,林如海早早过了会试,若非当年林家老爷病逝,林如海怕是早就高中,如今又白白蹉跎了这数年光阴,好在能守的孝全都一次性守完了,这次殿试得中,往后仕途便是一帆风顺。 贾敏今年三十有三,这个高龄有孕,颇有些风险,加上这胎怀相不是很好,林如海便推迟了进京的时间,写信来京中是请内兄帮忙收拾一下京中的旧宅,以免他上京后还要收拾屋子。 得了信,贾赦虽有些担忧妹妹,但也没办法叫妹妹不生,林家嫡枝一脉,两代都是一脉单传,好不容易到了林如海这里能多一个子嗣,怎么可能打掉?何况贾敏虽然怀相不好,但这些年来身体却极为康健,就算再生一个,也扛得住。 晚间正院,听贾赦说起林如海的来信,张氏感慨,“妹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当年那些旧事,虽然都过去很久了,但一直都是妹妹心中的一根刺,虽说夫妻俩现在感情越来越好,但女人更了解女人,张氏清楚,这事儿并未完全过去,破掉的镜子就算粘好了,也有裂痕存在。 “苦尽甘来什么的另说,林家在京中的老宅,回头你派人去修缮一下,免得妹夫进京住不得。” 虽说贾赦是可以把人留在荣府住,但林如海这次殿试必定高中,到时候殿试放榜,难不成还要跑荣国府来报喜? 林家可是好多年没这样的喜事了,怎么也得把这喜讯先落到林家。 “妾身明儿就让林管事去办。” 贾赦点点头,正欲去隔间沐浴,就见张氏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脚步顿住,转身又坐下,“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这事儿说来还跟王家有关,妾身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老爷说。”张氏看着颇为愁苦的样子。 贾赦见状,就奇了。 他们夫妻多年,谁不知道谁?张氏可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都到了要来他这儿问主意的地步,看来问题是有些麻烦了。 “跟王家有关?王家如今正在守孝,什么事儿能跟他们家扯上关系?” 张氏满面愁苦的道,“前些日子王家老太太不是没了吗?琏儿在王家碰上了王家大老爷膝下那个姑娘,他们家充作男儿教养,叫凤哥儿的那个。” 贾赦闻言挑眉,看来是小儿女之间的那些事儿,他笑道,“琏儿跟你说什么了?” 琏儿如今也有十三四岁了,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琏儿那孩子虽然一直在读书,顾先生也说琏儿过两年下场,得个秀才并不是问题,若要靠举人,那就需要再多学几年。 虽说琏儿读书的天分不如瑚儿和珠儿,但也不算差了。 这都是外话,琏儿这孩子多年来就一个毛病,喜欢美色,不过贾赦管得严,张氏也不许美貌丫鬟伺候贾琏,平日里跟着贾琏的都是些粗糙,面容普通的小厮,甭管贾琏多不乐意,反正在荣国府这一亩三分地,贾琏怎么着都是要听贾赦和张氏的安排。 贾赦虽然没见过王子胜那闺女,却听说过‘凤哥儿’的相貌极佳,如今大概也有十一二岁了。 若真被琏儿瞧见,再加上张氏现在的样子,贾赦大概能猜到后续的发展。 “琏儿跟我说,他想娶王家那个凤哥儿。”张氏说着捂额,颇觉头痛,“我原是打算给琏儿挑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谁料他瞧中了王家的凤哥儿,我也不是说凤哥儿不好,他们家那孩子我是见过的,打理庶务的本事没的挑,可凤哥儿这孩子没学过女四书这些,性子也是极厉害的,我瞧着这俩孩子怕不太合适。” 贾赦闻言,晒然一笑,“琏儿如今刚动了心思,怕是正上心,你现在若是坚持不肯,怕要激起他的逆反之心,反倒非要娶凤哥儿不可,倒不如先压下来不提,王家如今不是正在守孝?就算他想娶王家的姑娘,现在也是不能议亲的,你先稳住琏儿,带王家姑娘孝期过了,琏儿若还是想娶她,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老爷你还真想依了琏儿不成?”张氏听出了贾赦话中并无反对之意,顿时皱起眉,“琏儿将来是要走科举入仕的……” 贾赦抬手打断了张氏的话,“琏儿跟那些个寒门学子不同,他有我这个爹,又有瑚哥儿这个探花郎哥哥,还有个状元的先生,处处都是他的助力,无需挑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给他添助力,只要他自己争气,还怕琏儿没有出头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啊卡文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东西_(:з」∠)_ 第028章 贾赦这番话不无劝解之意, 但张氏听了却默然不语。 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之间互有联姻,小叔子贾政的嫡妻王氏便是王家女,妯娌之间说不上亲密但也还算和睦,只一点不好, 王氏不通文墨, 张氏跟这个弟妹不大说得上话, 倒是小姑子贾敏未出阁前, 两人相处得很好, 颇有共同话题。 王家那位凤姑娘确实是打理庶务的好手,但她不通文墨, 就不符合张氏为儿子择妻的标准。 贾赦跟张氏夫妻这么多年, 看张氏沉默不语,又是这幅神情, 哪里想不到她的心思? 张氏跟长媳相处和睦, 完全是因为长媳许氏是个深明礼仪精通诗书的姑娘。兼之其父是科举入仕官居大理寺少卿, 瑚儿也甚为中意这位姑娘,才最终挑了许氏。 而王家的凤丫头, 张氏在京城命妇圈子里交往这么多年,什么姑娘没见过?王家的凤姑娘在张氏这里,也就只有打理庶务能叫张氏高看一眼了, 至于旁的, 张氏还真瞧不上。 “我知道你想给琏儿挑个有助他仕途前程的妻子, 但跟琏儿过一辈子的不是你我,”贾赦说到这里一顿, “当初咱们家也没多少有助科举的人脉,老爷也没说让二弟娶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来添助力,如今到了咱们儿子身上, 琏儿若真喜欢凤哥儿,何必非要逼着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珍哥儿和周氏的事还不能叫你生出警惕?莫非要让琏儿跟他未来的妻子也成了一对怨侣才甘心?” 怨侣这两个字,可算是戳到了张氏的痛处。 张氏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瞪了贾赦一眼,“你而今倒是能说会道,琏儿现在年纪尚小,谁知道他对凤哥儿到底是动了真情,还是贪图凤哥儿出众的相貌?若只是贪图凤哥儿的貌美,这样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凤哥儿好歹是弟妹的娘家侄女儿,琏儿若因一时的喜爱娶了凤哥儿,将来就能为了另一个更美的姑娘弃了凤哥儿,到时候岂不伤了亲戚之间的情分,还叫弟妹心里不舒坦。” 贾赦听了皱起眉,“琏儿确实还年轻不经事,喜爱相貌出众的人,但还不至于到了你说的这个程度,琏儿好歹是顾先生教出来的,品行若是有问题,顾先生早把他赶出来了。” “妾身可不是说琏儿品行有问题,这世间不贪爱女子美貌的男人有几个?凤哥儿性子泼辣,绝不适合琏儿。”张氏压着火气道。 看出张氏压着火,贾赦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个时候多话,怕是更叫张氏心中反感。 沉默片刻,贾赦道,“我明白你的担忧,回头我问问琏儿的想法。” “有什么可问的,琏儿为着这事儿,私底下都找过我好几次了,打着孝期一过,就请媒婆上门提亲的主意。”张氏皱着眉道。 贾赦听了,便道,“如此说来琏儿是打定主意要娶凤哥儿了。” 张氏不语。 “要我说你现在想再多都没用,琏儿向来有主意,他若一心想娶凤哥儿,你反对也无用。” 张氏也不说话,皱着眉头,可见心情很是不好。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张氏还想不通,贾赦也无话可说了,起身去了书房办事。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不想这日从衙门回来,就见琏儿守在他书房外,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父亲。” 贾赦挑起眉,“你等在这儿,找为父何事?” 贾琏正欲说什么,贾赦便制止了他,然后进了书房,示意他跟进来。 “等多久了?” “也没等多久,父亲知道我要来?”贾赦的面上没有半分惊讶,不怪贾琏这么猜想。 贾赦摇摇头,“倒是不知道你要来,不过除了寻常请安,无事你也不会来,今日提前等在我书房外,可见是有事要找我。” “什么都瞒不过父亲。”贾琏讪讪。 贾赦喝了口茶,道,“说吧,什么事。” “前些日子王家老太太亡故,儿子不是随着父亲一同去王家吊唁吗?”贾琏这话才起了个头,贾赦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要说张氏跟他说起这件事,也不过几日前的事儿,他打断了贾琏,“这事儿你母亲跟我提过,你有话不妨直说。” 一听贾赦的话,贾琏的心情就肉眼可见的变差,他黑着脸道,“母亲都说什么了?” 看贾琏这样子像是心中生了怨气,贾赦就不禁有些奇怪了,“你这怨气从哪儿来?”像是冲着张氏去的,莫非这两日张氏私底下自作主张否决了这门婚事? “今儿午后母亲让人请我过来,说她查过王家的凤妹妹,大字不识几个,性子也不好,说嫁给我不合适,让我死了心。”贾琏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气,又夹带着几分委屈和难受。 贾赦闻言皱起眉,心里对张氏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愉,但张氏之前的担忧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父亲,儿子是真心想娶凤妹妹。”贾琏又道。 贾赦看着神情坚定的儿子,不禁沉默,皱起眉道,“你母亲不许你娶凤丫头,一则是你往日就喜爱美貌的女子,担心你心性不定,只是一时兴起;二则是凤丫头的身份跟你差的有点大;三则还是凤丫头的性子过于泼辣,你母亲早有耳闻,你母亲的担忧确实没错。” 但就是没考虑到贾琏的心情。 贾琏听了贾赦的话,脸色就更差了,“父亲也不同意母亲的意思,不让我娶凤妹妹?” 贾赦不答这话,反问贾琏,“你想娶凤丫头,到底是因为她貌美,还是因为她这个人?” 这个问题把贾琏给问倒了,他一时怔住,半响无言。 见状,贾赦叹气,“你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思,又怎么能怪你母亲不允这桩婚事?” 知子莫若父母,贾琏可以说是贾赦和张氏看着长大的,贾赦在贾琏幼时还缺席了好几年,张氏完全就是看着儿子长大的,要是对琏儿的了解,贾赦绝对不及自己的妻子张氏。 这也是贾赦听了贾琏的话之后,心中虽然对张氏自作主张有些不愉,却也没有怪罪的原因。 他的不愉,更多的是张氏没有跟他商量,就跟贾琏说了她的决定。 “可儿子真的喜欢凤妹妹。”贾琏心情低落的道。 他不明白父亲母亲的担忧从何处来,就因为他平日更青睐美貌的丫鬟小厮,就认定他贪图美色? 相貌好的人天生就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若真喜欢她,那就让为父和你母亲看到你的真心,若你的真心只是口头上说说,别说你母亲不允这桩婚事,为父也是不会允许的。”贾赦这些年跟两个儿子确实很亲,俩儿子有什么心事也都会直接找他说,而不会去找张氏。 但这并不代表,儿子来找他,他就会百依百顺。 论起身份,他是国公,王熙凤的父亲不过是个地方小官儿,他们身份根本就不相配,这婚事要是能成,除非贾琏非常喜欢王熙凤,否则是绝不可能的。 贾琏虽说年纪尚小,头脑也不如贾瑚聪明,但人却也有几分机灵,听出了贾赦的言外之意,当即道,“儿子会让父亲和母亲看到我的决心的。” 贾赦挑眉,“但愿你对凤丫头的心意是发自内心,而非跟你母亲争一口气。” “父亲!”贾琏被贾赦的口吻说的有些恼了,“儿子在阿爹心中就是这样胡闹的人吗?” 贾赦笑而不语,贾琏在他心中却是谈不上是个胡闹的人,但要说贾琏是个多稳重的人,那倒也是未必,至少比起从小懂事的长子,贾琏要逊色不止一筹。 对于父亲的神情,贾琏心中顿时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他脸色不好的争辩道,“儿子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因凤妹妹的相貌有几分好感,但也谈不上为了这点好感娶她为妻,母亲说凤妹妹性子泼辣这确实不假,儿子也深知凤妹妹的性子泼辣,也不通文墨,可儿子要娶的是妻子,而不是一个有助于儿子仕途的下属。” 这番话能看出来贾琏有些口不择言,但也能看出来贾琏心中并非半点成算都没有。 顾先生和贾赦这么多年的教导,可见还是有用的。 “这么说来,你当真是喜欢她这个人?”贾赦的口吻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同为男人,贾赦有点搞不明白儿子的喜好,凤丫头那样泼辣的性子,可以窥见她是个容不下人的女人,贾琏若要娶她,将来内宅除非只有她一个人,否则来日家宅必定不得安稳。 “凤妹妹是个有本事的,她若身为男儿,未必就不如我。”甚至强过我。 从贾琏的神情里看出几分他的心思,贾赦心中一叹。 王熙凤确实是个聪明的,若好好教导,怕是比贾琏还要强十倍不止,若身而为男,王家继王子腾后又有了可以支持门户的后辈。 可惜,王熙凤没有被好好教导,也不是男儿。 “你能说出这些话,也可见是清醒的,不过你若要娶她,光有这些觉悟可不够,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总归凤丫头如今还在孝期,离及笄还有好几年,不用着急定下来,你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说完这些,贾赦便让贾琏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熙凤其实跟原著贾琏,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没有谁配不上谁的说法,男人立得起来,娶谁都是一样的,王熙凤再厉害,也是个内宅妇人,男人立得起来,她就什么威胁都没有,要说王熙凤弄权什么的,如上,男人立得起来,她根本啥也做不了,不用因为别的同人扩大了她的黑点,就觉得王熙凤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了,她其实也有很多优点的。 第029章 这日过后, 贾琏安静了数日,突然跑去了正院,回来后便开始发奋读书,那刻苦攻读的架势像是决心要在来年科举考个好成绩。 对此, 贾赦颇为欣慰, 他其实不管儿子到底娶谁, 反正除了皇亲国戚, 能在身份上跟他儿子匹配的有很多, 但王熙凤绝对不在此列。 贾琏素来不热衷读书科举,可若为了娶王熙凤, 他愿意奋力上进, 让他如意倒也不是不行。 倒是张氏,见贾琏为了王熙凤居然如此努力, 之前坚决不让儿子娶王熙凤的心竟然开始动摇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随着年节将至, 各家也开始准备年货,刚过完腊八, 次日盛京就被大雪覆盖。 这一场雪连下了数日,将近半月才停,气候也比往年更寒冷。 大雪压坏了不少百姓的屋子, 皇上下令让人处理赈灾事宜。 赈济雪灾的事又成了诸位皇子争相表现的工具, 贾赦完全不想掺和进去, 他所出的兵部,也实在跟这些不沾边。 因着雪灾, 今年的封印也推迟了十日,除夕前五日才封印,即便如此, 也有许多相关的官员不能休息,日以继夜的处理雪灾。 值得一提的是,赶在除夕前,诚王回到了京城。 这次诚王赈灾处理的很好,在皇上跟前大大的露了脸,诚王受了奖赏,虽未明着来找贾赦,却以王妃的名义给他的长媳许氏送了好大一份礼。 贾赦心知诚王是查到了那份赈灾注意事项是他送的,这是诚王的回应。 对于这令人侧目的大礼,贾赦并未表示很重视,全部给了儿媳许氏,没让人怀疑他站在了诚王的背后。 翻过年,贾赦暗中跟诚王来往的愈加密切,只是并未摆在明面上。 会试刚过,还未放榜,林如海便到了京中,因几年前林如海便过了会试,如今只需参加殿试前的复试,复试过后再参加殿试即可。 林如海刚到京,次日就来拜谢贾赦帮忙收拾老宅,在贾赦问及贾敏时,歉然的说他因要参加今科的殿试,没来得及等贾敏生产。 对此贾赦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再加上林家还有那么多人照顾贾敏,贾敏又是当家主母,里里外外都是贾敏的人,根本没人害她,这一胎可以说完全没有外在的风险。 四月中旬会试放榜,之后便是殿试前的复试,林如海多年苦读,复试对他而言并不难,因此很顺利就过了复试,至二十一日,便是殿试。 考完殿试,林如海才终于松了口气,但殿试未放榜前,也不能全然松懈,因此整日都在家中闭门谢客,直到三日后,殿试放榜。 林如海得中一甲第三名,是本科的探花。算起来,林如海如今也三十好几将近四十岁的人了,因保养得宜,瞧着却不过二十多,相貌极佳,这一科相貌上能胜过林如海的还真不多,加上林如海才学过人,怪不得会被点做今科的探花。 只不过林如海有状元之才,因相貌出众被点为探花,这并不让林如海高兴。 林如海如了翰林院没多久,姑苏那边也来了信,二月十二那日,贾敏生了个女儿,虽说这一胎不是男孩儿,但林如海依旧十分高兴,给这个女儿取名黛玉。 贾赦听闻妹妹又生了一女,也为其高兴,命人送了好些东西去姑苏。 不过林如海这刚中了探花,要入翰林院任职,短时间内回不了姑苏,妹妹又生了一女,外甥女尚在襁褓中,怕不能长途跋涉。 只不过林如海跟妹妹也是夫妻多年,贾赦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却说贾琏,翻过年便去了金陵,准备参加今年的童生试。 童生试包括了县试、府试和院试,分别在二月,四月和八月开考。 而今端午将至,去了金陵的贾琏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贾赦有些担心他没考过,受到打击。 不想,五月还未过半,金陵便来了消息,贾琏原来早就过了二月的县试,因为府试紧随其后,便打算考过了府试,等府试放榜,再一起写信回京。 贾琏打算一口气考完童生试,便暂时不打算回京。 贾赦见他气势如虹,也不想打击他,想着顾先生说贾琏今次参加童生试,必定得过,便不再多思多想。 转眼过了中元节,东府那边李氏肚子里却传出好消息,年已四十,却还能有孕,实在不得不叫人大感意外。 距离贾珍被人谋害,已有十年光景,蓉哥儿都长成了小少年,因贾赦的缘故,也自幼就请了名师教导,跟他爹贾珍完全不是一个样,蓉哥儿他娘似是恨极了贾珍这般人,全然不叫贾蓉沾染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因周氏早年生贾蓉伤了身,这些年来时不时的都要大病一场,府里的庶务外头的杂事,全都是贾敬夫妻二人打理,而今李氏再度有孕,怀相也不是很好,周氏便强撑着身体出来管家。 又过了几个月,贾琏带着得中秀才的好消息回到京中,再度重提求娶王熙凤的事。 彼时贾赦还在衙门办公,还未回府,张氏便回他,说要等老爷回来商量后再回复他。 贾琏闻言,便也没追着要答案,先回了西院。 晚间贾赦回来,听张氏说起这件事,便道,“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琏儿还心心念念王家的凤丫头,可见不是一时兴起,他既然决心要娶王家的丫头,大可让他如愿,至于王家那丫头,进了门你再教教她便是。” 贾赦既然这么多,便是允了这桩婚事。 而张氏之前见贾琏为了王熙凤如此上进,也歇了反对的心思。 “既如此,那妾身改日就请媒婆上门提亲。”反正王家的凤丫头已经出了孝期。 贾赦见张氏不再反对,也笑了笑,“你能想开便好。” “不想开又能怎么着?难不成还真逼着琏儿娶一个他不中意的姑娘?”张氏吃过夫妻不和睦的苦楚,自然不希望儿女也跟她一样,总归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再怎么着吃亏的也不可能是她的儿子。 王熙凤若是嫁到他们家,还跟闺阁里那样,张氏自然会好好教她。 张氏不反对,贾琏的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王家也没想到小辈里头居然还能跟荣国府攀上亲。 贾赦膝下就贾瑚和贾琏两个儿子,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该教的他都教了,至于儿子们未来夫妻之间过得如何,全看他们自己。 一年又一年,皇上日渐老迈,朝中党派之争愈发激烈,不少大臣请立太子,都被皇上压下。 皇上迟迟不立太子,自觉优秀的皇子们都觉得自己能胜任那个位置,争夺起来也全然不客气,你踩我我踩你,年年都有大戏。 这年贾母六十大寿,贾赦大摆筵席为贾母庆贺,因贾赦如今官位高权势大,不少权贵都来为贾母贺寿,诸位皇子有意拉拢贾赦,都送了重礼。 贾赦虽然收了礼,但转头又还了回去。 寿宴结束后,贾赦被贾母唤去了荣庆堂。 “赦儿,如今朝堂纷争不断,你可千万不要牵扯进去。”贾母作为府里的老封君,对于贾赦在朝堂上的事,并不过问,也没有资格过问朝堂之事,但她也有来往密切的手帕交,比如南安太妃,也能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原本她是不会担心这些事的,但这次贾赦为他大摆寿宴,诸位皇子的争相结交让贾母很是不安。 贾赦不欲将他被迫参与夺嫡的事告诉贾母,让贾母也烦扰,只笑着敷衍过去,安抚好有些忐忑的母亲,贾赦正打算回去,便听到贾母问他,“你弟弟外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能回京?不说珠哥儿和元春,宝玉出生都七八年了,我这还没见过一眼呢。” “母亲放心,很快二弟就会回来的。”贾赦笑着道。 这话听着像是敷衍,但实际上是贾赦今天难得说的一句实在话。 皇上很快就要不行了,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那个位置就要换人做了。 而贾赦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诚王登上宝座,这些年因他被牵连的贾政自然能回京。 今年已经是贾政外任的第十年了,贾政或许不精通的东西有很多,但作为一方父母官,加上贾赦的指点,他的考评绝对不会差,但十年了,却只从知县升了知府,这是明摆着的打压。 当今圣上的心眼实在是太小了,逼得贾赦不得不选一位皇子改天换地,否则终有一日,他给贾家挣得的荣光,就会变成催命符。 更何况,还有二弟那个衔玉而诞的次子。 当皇上喜欢你的时候,这当然不算什么,但当皇上容不下你,那就是悬在头上的砍头刀。 贾赦受到系统的教导,更愿意把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皇上的手中。 只希望这位他选中的人,来日不会跟皇上一样猜忌他。 贾母不知道贾赦的打算,只当贾赦这话是在安慰她,叹了口气,就让贾赦回去了。 刚到冬月,丧钟在半夜敲响。 皇上,驾崩了。 第030章 皇上驾崩前并未立下太子, 并且这几年夺嫡之争闹得厉害,以至于七皇子诚王上头有意争夺皇位的哥哥们,死的死,圈禁的被圈禁, 没被圈禁的也都无意争夺大位, 皇上一死, 这些年来锋芒毕露的诚王便顺利登基, 成为新帝。 贾赦这些年来没少为新帝办事, 因此新帝登基后,除了大封后宫, 便是各部的人员调动。 外任的贾政和贾瑾都被调回京城, 贾瑚这些年一直都在翰林院里修书,被排挤打压的厉害, 若非瑚哥儿自己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早就不堪受辱辞官回家啃老了。贾珠三年前考中探花, 兄弟俩双探花,确实名盛一时, 但很快也遭到了打压,贾赦原本想着走门路把俩孩子调到外地,但俩孩子都不肯服输, 非要在翰林院死磕, 贾赦也只好随他们。 好在现在老皇帝驾崩, 新帝继位,俩孩子在翰林院蹉跎了好几年, 终于看到了曙光。 贾瑚被皇上调到了近前,而贾珠则调去了吏部,虽然只是个正六品的主事, 但毕竟是吏部,就算权利不大,有皇上照看,日后升职也是十分可期的。 只有贾琏今年会试落榜,还是个举人。 早知贾琏天资不如他两个哥哥,贾赦倒也没失望,倒是王熙凤,及笄之后就嫁到了荣国府,去岁生了一女,取名贾蕙。 婚后这三年多,王熙凤倒是没闺阁中时厉害了,一则上头有个更出众的长嫂,二则张氏不喜她泼辣的性子完全没有任何掩饰,为了讨好张氏,王熙凤一直有心改变自己的脾气讨好婆母,三则贾琏自己争气,王熙凤很感动贾琏为了娶她努力用功上进的举止,面对贾琏的时候,完全没有对下的张扬霸道,几年下来,倒是让张氏对她改观良多。 年末封印之前,贾政带着王氏和次子宝玉回到了京城,而元春,前年及笄之后,就由贾政做主嫁给了相交数年,交情颇好的同年之子。 听说去年已经有了身孕,夫妻感情也很和睦。 贾珠三年前回京参加大比,考中后就留在了京城,是以这次贾政回来之带回来妻子王氏和嫡次子宝玉。 二弟一家回来就去拜见了贾母,贾母一看见宝玉就怔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抱着宝玉就止不住的流泪,满眼都是伤心和怀念。 贾赦和贾政想起当年父亲早逝,母亲悲伤欲绝的样子,而宝玉……是孙辈里头最像他祖父的,便是贾赦三兄妹,其实论相貌,也更像贾母。 贾赦跟弟弟对视一眼,心中感叹,看到宝玉的样子,不怪母亲又想起了父亲。 但母亲如今年岁大了,这样难过怕要伤身,贾赦便道,“二弟一家刚从边任回来,一路舟车劳顿想是已经很累了,不如先让二弟他们回去歇息,有什么体己话,改明儿再说也是一样。” 贾母拿帕子擦干了眼泪,道,“当我不知道你们兄弟想什么呢?别想糊弄我,宝玉这孩子我瞧着喜欢,今儿就让宝玉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吧。” 贾政素来孝顺,便也没拒绝,贾赦眉头微蹙,想着母亲难得高兴,便也没阻止,只道,“母亲留宝玉歇一晚倒没什么,只不过宝玉现在也大了,明早还是搬到外院住更妥当。” 贾母倒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赶贾赦兄弟二人回去。 贾赦无奈,带着二弟从荣庆堂出来。 兄弟二人数年未见,虽也有书信往来,但到底不比亲自说话来的便宜,贾政外任多年,经历的多了,心智手段也颇有长进。 新帝刚继位,他就被调回,想来兄长在此次夺嫡之争里,没少出力。 贾赦坦然道,“为兄心中有数,二弟不必担心。” 现在担心也晚了,贾政摇头不语,到了正院,兄弟二人分道,贾赦回书房处理公务。 没两日,贾瑾也带着妻儿回京,述职后,便来拜会贾赦,叔侄二人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贾瑾出来的时候带着浅浅的笑容,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翻过年,林如海也被召回京城,前年林如海就被点了扬州巡盐御史,外任这两年也没少遇到明枪暗箭,好歹是熬过来了。 林如海一回京,忙完各种事,自然也来了荣府拜见岳母内兄,林如海和贾赦正在书房说话,外头却忽然闹了起来。 贾赦皱起眉起身,到了门边,喝问,“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呢?” 外头的小厮转过身来跪下,“回老爷,像是老太太那边院儿里闹起来了。” 贾赦眉头一皱,后头林如海也已经出来,二人听是老太太那边闹起来,对视一眼,默契的一同往荣庆堂走了过去,半道上就遇到了牵着黛玉和小儿子林璋出来的妹妹贾敏。 贾敏满面怒容,可见是气的很了。 “妹妹这是做什么?” 贾敏一看见贾赦,忍着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身边的一双儿女也是眼眶红红,眼中的情绪透着惶恐,这像是受了惊吓。 在自家怎么可能受到惊吓? 林如海也被妻儿们的样子吓到,夫妻多年,他甚少看见贾敏这样脆弱落泪的一面。 忙上前搂住贾敏,“怎么了?”问了一声,又俯身去摸两个孩子的头。 贾敏却只哭,不做声。 贾赦眉头皱得紧紧的,虽然妹妹出嫁这么多年,但妹妹的性子如何,贾赦也是了解的,绝不会这样生闷气,何况在娘家谁能给贾敏气受?母亲最疼的便是敏儿了。 正欲再问,身后传来二弟的爆喝,“这个孽障在哪儿?给我拖出来!” 贾政这突如其来的爆喝,不光吓到了林如海一家四口,连带贾赦都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就见贾政大步如飞的走过来,脸色黑如锅底。 “二弟,你这是怎么了?”贾赦皱着眉,话刚落音,忽然想到什么。 他转头打量妹妹和一双儿女的脸色,最终从黛玉的眼底看出了几分委屈和惶惶,再想起二弟那个混世魔王的次子,不禁想捂额。 宝玉这孩子自小神异,贾政对其管教极为严格,但王氏得了幼子,极为疼爱,一旦贾政不在,总会偏疼纵容几分,以至于宝玉小小年纪,黑历史就多的让贾赦都瞠目结舌。 喜欢混在女儿堆里就不提了,自打贾政发现他爱吃女子嘴上的腌制,便再不叫美貌丫鬟伺候这个小儿子,身边只有小厮。 饶是如此,贾政在边任这几年也没能改正宝玉的怪癖。 但宝玉回家以来,贾赦也没看出宝玉有什么大毛病,至少二弟前些年说的吃胭脂这毛病,他是没亲眼见过,也没听府里的下人说起过。 “那个孽障!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他!”贾政脸色铁青的道,只字不提‘孽障’都做了什么好事才惹他这般生气。 贾敏擦了擦眼泪,“大哥,二哥,今日叨扰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然后拉着林如海和一双儿女就要走,不管贾赦如何挽留,也不肯留下来。半道上遇到得到消息赶来的贾瑚和林玮,林玮是如海的长子,因如今大了,不好在后院久待,因此给贾母请过安,就去了贾瑚的东院。跟爹娘妹妹弟弟汇合后,林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素来聪慧,母亲执意要走,林玮便向两位舅舅和表哥拱手道别,然后上马走了。 贾赦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能从贾敏的反应里看出这次是真的把人给惹怒了。 贾政让人去把宝玉拖出来,人却被贾母留住了,贾赦皱起眉,跟贾政一道去了荣庆堂。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传出贾母安抚宝玉的声音。 贾政气得冲了进去,贾赦暗道不好,忙跟了进去。 “母亲为何要袒护这个孽障?” “宝玉虽然有错,要罚他我也不拦你,但你也不能打人,宝玉才多大,哪儿经得住你打?你是想要打死他吗?” 这话把贾政气得不轻,他怒瞪了一眼王氏。 他打人这话必然是王氏告诉母亲的,要不然这才刚回来几天,他又没打过宝玉,母亲怎么知道他会打宝玉? 见二弟败下阵来,贾赦只好上前来,看了眼脸色煞白的宝玉,宝玉见了他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魂儿都没了,他不禁皱起眉。 二弟太不会养孩子了! 心里感慨过后,贾赦便问,“敢问母亲,宝玉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妹妹动这么大的气?我和二弟百般挽留,妹妹都不肯留下。”嫡亲的兄妹,闹到不肯在娘家吃顿饭就要走,宝玉这次说的话肯定是极其过分,甚至伤到亲戚情分。 提起这个,贾母就不能如面对贾政那般理直气壮了,她脸色有些不好的看了看宝玉,闭上眼叹了口气,却没答话。 倒是贾母跟前的鸳鸯姑娘,最会看脸色,见状也知道老夫人开不了口,便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把姑太太动怒的缘由道来。 贾赦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总算明白二弟为什么直呼孽障,而妹妹为什么不肯留下来了。 换了他,不直接打死宝玉,就已经是顾念兄妹情分了。 宝玉见了黛玉,开口就道,他见过黛玉。这原也没什么,表兄妹说两句闲话有何不可,问题就在后头,宝玉说了几句话,就问黛玉有没有字,黛玉回了一句无字,宝玉就开口要送黛玉一个妙字,什么颦颦。 贾敏一听就勃然大怒,任王氏如何道不是,贾母又如何安抚,都不管用,贾敏牵着一双儿女直接就告辞了。 贾赦捂额深吸一口气,寒着脸道,“宝玉,你如今长到七八岁,想来也学过礼记,你难道不知女子的字,是不能随便乱取的,尤其你还是外男,你可有想过你妹妹的清誉?我今日也不打你,但不罚你也说不过去,你去东府祠堂跪着,每日跪足三个时辰,什么时候你姑母表妹原谅了你,你便可以不跪了。” “赦儿,这罚的是不是太重了?”贾母脸色微变,有心劝阻。 祠堂可是一族重地,非极大的事不会开,贾赦如今却要叫宝玉去跪祠堂,若是传出去,宝玉将来如何出去见人? “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要受罚,有过不罚,如何服众?往重了说,他那话简直就是诅咒妹妹妹夫早亡,母亲,你素来最疼妹妹,你就不心疼吗?”贾赦脸色难看的道。 贾母闻言无话可说,她孙儿孙女不少,唯有宝玉没有一天待在她身旁,她极爱宝玉,也是因着宝玉相貌最像丈夫。 但贾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还是要袒护宝玉,别说往后母女情分都断了,两个儿子怕也要跟她生分。 贾政见兄长出面罚了宝玉,也松了口气,他到底不如兄长果决,兄长多年威势,便是母亲也不能不当回事。 宝玉被罚跪祠堂,贾赦当即让张氏备了厚礼去见贾敏,好在贾敏并未拒绝相见,听贾赦说罚了宝玉跪祠堂,贾敏也十分动容。 罚跪祠堂是很严厉的惩罚了,贾敏心中虽然还有些不舒服,但到底兄长的情还是领的。 可是母亲对宝玉的袒护,到底还是伤到了贾敏。 宝玉在祠堂跪了足足七日,贾敏便送了一份回礼到荣国府,荣国府大小主子们都有礼物,谁都没落下,宝玉也是,这也表示贾敏原谅了宝玉,宝玉可以不用再跪祠堂。 经此一事,贾敏对母亲还是有了隔阂,不如往昔。 林如海回府后从贾敏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对宝玉的印象也一落千丈。 如非必要,贾敏再不带女儿去贾府。 很快林如海的任命也下来了,是户部侍郎,虽然官位不如贾赦,但也是个极重要的实职。 过了一二年,荣国府的地位越来越稳固,贾氏一族也顺利改换了门庭。 【目标贾赦改造完成,系统脱离!】 贾赦临终之际,再次听到系统的声音,自从新帝继位,系统再也没出现过,贾赦还以为系统早就走了,却原来一直都在。 看着窗前的儿孙们,贾赦恍惚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什么都不是,最终还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幸好,这只是个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完这篇文,主题是改造,所以只走选定改造目标的发展线,原著发展线不会有很多,因此宝玉黛玉宝钗这些的爱恨情仇,这一卷统统都没有┓(???`?)┏! 下一卷【国士无双】林如海^_^ 其实我感觉这篇文没写好,但怎么都会写完这篇文_(:з」∠)_ 有始有终,继续改正不足之处,还望大家多多指正^_^ 第031章 康盛三十一年十月皇上驾崩, 新帝继位,次年,新帝改年号弘正。 清明将至,连下了几日的大雨, 文远侯的嫡孙林如海受了寒病倒, 昏迷了两日都没醒过来, 林如海之母黄氏整日以泪洗面, 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儿子榻前。 林如海虽是病倒, 但他的意识却很清醒,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的忧心, 他都能感受到, 有心说话宽慰长辈,但却说不出半个字。 【林海, 字如海。少时祖父祖母接连病故, 年近而立父亲早亡, 而立之后母亲也没了,因守孝蹉跎一二十年光阴, 将近不惑之龄才得中探花。中年丧子,丧妻,只余一个幼女送往外家教养, 四十有五病亡于扬州任上。经调查, 林如海此一生并无过错, 因特殊原因而导致家族绝嗣,系统启动隐藏程序, 逆转悲惨人生!】 【林如海逆转人生最终目标——国士无双!】 【国士无双:一国独一无二的人才!】 【请逆转人生的目标努力达成“国士无双”这个标准,否则逆转的人生将恢复原有的轨迹。】 【因本次选定目标非系统改造目标,系统无权干涉目标行为, 系统也将不给与任何帮助,目标请自行努力改变人生。】 【系统因启动隐藏程序耗能过大,现启动休眠程序。】 林如海:???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林如海一跳,全程懵逼的听完了系统的话,待得回神,林如海才仿佛意识到,这个系统说的话,似乎是对他一生的判词。 林如海今年也不过刚刚十五,在昏迷中过完了他今年的生辰。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系统,打碎了他过去十多年的认知。 身为文远侯林衍的嫡长孙,而且还是唯一的孙子,林如海自小就是金尊玉贵养大的。 但从他知事后,父亲便让他努力读书,将来以科举入仕。 因为他们家的爵位到祖父这辈,便已经到头,便是父亲也在努力攻读,只不过林如海的父亲于读书一道天分不佳,至今也不过就是个秀才。 林如海于读书一道的天分远超其父,前年刚十三就一口气考过童生试,得了小三元之名,都道文远侯的嫡孙将来是个状元之才,林如海名盛一时。 隔年,文远侯府便与荣国公府商量好,定下了林如海与荣国公贾代善之嫡女贾敏的婚事。 林如海虽未见过荣公之女,但也听母亲说过,那是个极好的姑娘。 听说是个极聪慧的姑娘,胜过她那两个兄长百倍,荣公曾数次怅然感叹这个女儿错生了女儿身。 若是个男儿,荣公都不用担心他百年之后,贾家后继无人。 年少慕艾,林如海对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充满了期待,前几日因他生辰将至,贾敏托她二哥送了荷包和扇面给他。 听存周兄说,是他妹妹亲手绣的,林如海很喜欢。 昏迷这两日,林如海一则担心自己这古怪的病情会累及父母和年迈的祖父祖母,二则担心的就是那未过门的妻子贾敏。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系统,说他年少祖父祖母接连病故,父亲也在他年近而立时亡故,随后母亲也在他年过而立之后没了,这还不算,他还中年丧子,丧妻,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女儿送去了外祖母家教养,他自己也在四十五岁的时候没了。 那他剩下的女儿呢? 林如海虽然年纪不算很大,如今甚至还未成婚,但他向来聪明,不难想象他唯一的女儿是个什么凄凉的下场。 他这一生用悲惨二字来形容,实在是太贴切了。 这个系统,究竟是什么?莫非是神仙? “海儿,海儿,我的海儿……” 林如海脑子里各种思绪交缠在一起,骤然听到母亲的哭声,忽然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昏迷了几日,林如海可谓滴水未进,眼前亦是一片模糊。 倒是守在榻边哭泣的黄氏见儿子醒来,顿时喜不自胜,忙拿着帕子擦眼泪,一边轻声细语的问儿子,“海儿,你感觉如何?哪里不舒服都跟娘说,千万莫要憋在心里。” 林如海闭了闭眼,缓过来,顿觉腹中饥饿,一张口说话,便觉得喉间干涩,声音嘶哑,“儿子饿了。” 说出这四个字,仿佛耗尽浑身一半的力气,林如海又闭上眼。 浑身无力的感觉太糟糕了。 “小厨房一直温着粥,就怕你醒了会饿呢,海儿你先等会儿,娘这就让人去给你盛一碗粥来。” 黄氏说着起身唤道,“春萍,春萍,去小厨房盛一碗粥来。” “是。” “夏荷,去回太爷和太夫人还有老爷,说海儿已经醒了。” “秋兰去把张大夫请过来。” 黄氏接二连三的发出命令,使唤的都是林如海身边的大丫鬟。 林如海听着母亲如今中气十足的声音,一想到母亲竟早早离他而去,心中顿觉难过。 还有祖父,祖父一直盼望着他能带个好头,顺利改换门庭,侯府门第虽然风光无限,但终归不能长久,他们家也不能总指望着皇上对他们家的恩宠,延续他们家的爵位,若是改换了门庭成了书香之族,林家才能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但对他充满了期盼的祖父在他少时就病亡了,而他蹉跎了一二十年才得中探花,祖父必是没看到他跨马游街的那一天。 还有祖母也是,祖母出身书香门第,是个极其温柔的人,这个家里除了母亲,也就祖母最疼爱他不过,然而祖母也没能看到他光耀门楣的一天。 林如海越想心中越是悲痛,他原想着,等跟妻子成婚后,生了孩子,有了重孙承欢膝下,他也能更放心的去江南游学增长见闻学识,而今提前获知祖父祖母会在近几年亡故的噩耗,林如海哪儿还能稳得住? 虽然心中已经做了提前去江南游学的打算,但林如海现在却没打算提,他刚刚大病一场,提外出游学的事,只会遭到拒绝。 他如今只是秀才,连举人都不是,今年的恩科他想都不必想,下一科乡试要等到弘正三年,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这样算起来,他的时间好像也不充裕,要尽早做打算。 正想着,春萍已经端了粥进来,黄氏招呼着鸣琴和锦书将林如海扶起来坐在床头,然后接了春萍手里的碗,挖了一勺粥吹凉了才喂到儿子嘴边。 林如海这会儿浑身没力气,又知道母亲担心他,便由着母亲喂。 一碗热粥下肚,林如海才觉得好些。 听闻林如海醒过来,文远侯林衍和侯夫人陶氏一同来看孙儿,正好撞见张大夫给林如海把脉。 张大夫原是苏州的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后来遇上麻烦,得了林衍搭救,便投到林家,成了林家常住的大夫。 “哥儿已经没事了,只不过这次受寒还是伤了点底子,若是有时间,不妨多锻炼锻炼。”张大夫收了手,道。 林如海哑着声儿道谢,张大夫笑了笑,“如海啊,你也要多注意休息,读书也不急在一时,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是啊,海儿,你要多听大夫的话,这次可把娘吓坏了。”黄氏不等林如海说话,便附和道。 林如海无奈的笑了笑,“儿子知道了,”说着又对张大夫道,“多谢张大夫提醒。” “行了,我再开一副调养的药,喝几天就好了。”张大夫起身去写药方,那边站了一会儿的文远侯和陶氏走了过来。 黄氏之前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倒是没注意到公公婆婆,现在二人过来,黄氏忙起身见礼。 “自家人,不必这么多礼,”林衍摆摆手,然后站在床边,看着林如海道,“海儿可好些了?” “孙儿好多了,”林如海看着鬓边已有了白发的祖父,眼眶微红,“都是孙儿不孝,让祖父忧心了。” 林衍摸了摸林如海的头,摇头道,“是人就会生病,这哪儿能怪你呢?小孩子家家心思不要这么重,”说着一顿,“我刚才听到张大夫说的话了,你是不是又熬夜读书了?祖父是对你寄予厚望,但咱家还没到让你伤身苦读的地步,海儿尽管宽心,天塌下来还有祖父呢。” 可祖父你也活不了几年了啊! 林如海压下心中的悲痛,努力撑起笑脸,“孙儿知道了。” 到底是孩子,林如海的心思虽然林衍看不透,但也能看出林如海的言不从心。 他心中一叹,看来还是这些年给海儿的压力太重了,改明儿要说说骥儿,不能再让他成日督促海儿念书了,真伤了身子该怎么办?海儿可是林家嫡枝唯一的继承人。 “知道就好。” 陶氏见他说完,便坐在床边,理了理林如海的鬓发,温言道,“海儿,你生辰在你昏迷的时候过去了,改明儿等你好了,再办个家宴,祖母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一定喜欢。” 林如海经过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生辰在昏迷的时候就过去了,不过想起昏迷前得到的礼物,心中又不禁升起几分欢喜。 他眼中的雀跃和欣喜根本掩盖不住,陶氏只以为孙儿是听说她准备了礼物高兴,便笑道,“听到礼物就这么高兴,真是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几天,来试试水→_→ 给点意见→_→ 第032章 陶氏的话让林如海赧然, 虽然知道祖母误会了,但他也不会蠢到去解释。 “好了,海儿刚醒过来还需静养,让他好好休息吧。”林衍道。 陶氏闻言点点头, 起身叮嘱黄氏好好照顾林如海, 便跟林衍一同离去。 祖父母刚走, 林如海便道, “孩儿病了这几日, 让娘忧心了,府里事务繁杂, 孩儿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 娘还是先处理府里的庶务,闲了再来看孩儿也是一样的。” 这几日黄氏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林如海, 府里的事确实没心思打理, 暂时让心腹管着, 有大事再来回她,如今林如海既然已经醒来, 黄氏悬着的心也可放下。 “那娘就去办事了,你要好好的。”而后对林如海院里的众丫鬟一番严厉警告,倘或爷们儿再有个好歹, 就要撵出府去, 令她们好生照顾主子。 对此, 林如海没有插言,待黄氏一走, 便安慰几个惊慌的丫鬟,“母亲也是担心我,你们好好做事便可。” 林如海待下素来宽和, 从未有过疾言厉色,因此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并不畏惧他,不过不畏惧是一回事,不代表她们做事会偷奸耍滑。 丫鬟们被主母警告了一番,哪怕有林如海的宽慰,心中还是有些惶惶,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拿了错处发卖出去。 林如海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总归等他病愈了,这些丫鬟便会恢复常态。 又过了一会儿,刚回府的林骥听闻儿子醒来,都没回自己的院子,便直接往林如海住的明心居来了,跟林如海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去。 林如海醒后,虚弱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便大好了。 病愈后,林如海便出门了,太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没走出去几条街,林如海便遇上了熟人,正是荣国府的二爷,贾政贾存周。 “如海兄,你可是病愈了?” 林如海带着小厮走到贾政身前,“已经大好,多谢存周兄关心,存周兄这是要去哪里?”说着注意到贾政身边还跟着一位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公子,不禁道,“这位是……” 贾政见林如海注意到他身边的人,当即意识到什么,神情顿时有些古怪起来,表情略不自然的笑道,“这是……舍弟。” 舍弟? 林如海想了想,他记得贾政下头只有一个嫡亲的妹妹,没有弟弟,莫非是堂弟? “在下林海,草字如海。”林如海拱手道。 那相貌极佳的小公子打量着林如海,收起手里的折扇,拱手回礼,“在下草字启明,早闻如海兄才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令人见之忘俗。” 林如海被这称赞夸得一愣,旋即一笑,“过誉过誉。” 边上的贾政却恨不得自戳双目,嘴角抽了抽,看着身旁的小公子,只觉得头痛。 “如海兄这是要去哪儿?”贾政忽然插了一句。 林如海便看向贾政,道,“就是出来四处走走,存周兄要去哪儿?” “就是跟舍弟在街上逛一逛,倒没什么要紧的事。”贾政怕跟林如海待久了会被他看出端倪,解释了一句,便要告辞,不料身边传来‘弟弟’的声音,“如海兄若是无事,不如跟我们一道?” 贾政:…… 妹妹,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这么自信不会被人看出来吗? 林如海看着对他发出邀请的贾家小公子,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对头次见面的人,这么热情相邀? 贾政瞪了妹妹一眼,尴尬的对林如海笑道,“舍弟对如海神交已久,失礼之处,还望莫怪。” 是这样吗? 林如海看了贾政身边的小公子一眼,这一看就出了问题,这位小公子怎么有耳洞? 是个姑娘?! 林如海心中先是一惊,接着又想到贾政说这是他弟弟,十二三岁的弟弟……妹妹。 林如海:!!! 他未婚妻贾敏? 怪不得贾政的表情那么古怪,原来问题在这里。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但又觉得这个反应有些伤人,后退的脚步又硬生生顿住,他转而看向贾政,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 贾政意识到这个未来妹夫已经知道了真相,捂额一叹,“如海兄,你听我解释。” 让还未出阁的妹妹穿着男装在街上招摇也就算了,还被妹妹的未婚夫撞见,这是什么运气? 林如海面上微烫,清了清嗓子,道,“存周兄,我们还是找个酒楼吃饭吧。” 好歹找个雅间,把外人隔开,在大街上说这些,被人听到怎么办? “啊?哦哦,对对对,那我们走吧,去百味居如何?”贾政明白林如海的意思,立刻道。 林如海这个时候脑子里也有些乱,并未细想就应了,“就去百味居吧。” 一旁的贾敏看二人的反应,便知自己身份暴露,默默的站在二哥身边撑开扇子遮住了半边脸。 三人带着小厮和换了小厮衣服的丫鬟进了百味居,直接要了个雅间,贾政和林如海的小厮守在门外,只有贾敏那个穿着小厮衣服的丫鬟跟了进去。 雅间里立着屏风,贾敏被隔在屏风那边,而林如海和贾政则坐在另一边。 坐下后,贾政才跟林如海解释缘由,他可不想让林如海认为妹妹是个轻浮不安于室的女子。 对于贾政的解释,林如海倒是没放在心上,他并不介意未婚妻出府,倒是今日意外撞见了未过门的妻子,让他觉得有些惊喜,他还以为要到成婚那日才能得见未婚妻的真容。 “今年会试已毕,不知今年是谁得中头名。”贾政感叹道。 话头突然转到今年的会试放榜,林如海不由一怔,旋即想起了系统那番话。 自从那天醒来过后,系统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很想告诉自己,那些话都是他的幻觉,但那一番话每个字都像是镌刻进他的脑海中,想忘都忘不掉,更无法说服自己,那都是假的。 可若认定了那就是真的,不想重蹈覆辙,他就要努力改变,成为系统说的无双国士。 一国之中,独一无二的人才。 林如海自认于读书一道天赋极佳,但也称不上是独一无二的人才,甚至很多人都能取代他,甚至力压他。 但他真的不想让林家绝嗣,甚至最后只留下了女儿一个人寄人篱下,他甚至不知女儿能不能活到出阁的那一天。 心中的压力成倍的增长,让林如海心情沉重。 “如海,如海?!” 林如海骤然回过神,便对上了贾政疑惑的神情,“怎么了?”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见?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对于林如海走神的事,贾政倒也没有动气,只是有些奇怪。 林如海出门在外一直都是温和有礼,从未有过这般失礼的样子。 不过他们家跟林家联姻,林如海更是他未来的妹夫,他对林如海自然多了几分宽容。 就算林家和贾家没有结亲,他跟林如海也是好友。 同为勋贵世家子弟,他跟林如海是一路人,都意在科举入仕,因此在勋贵子弟中,颇有些格格不入,当然,也因此林如海和贾政更为气性相投。 哪怕没有林如海和他妹妹这层关系,他也不会因为林如海走神,就翻脸生气。 林如海揉了揉额角,道了声抱歉,“方才听你说起今年的会试,我就想起之前的打算,一时想得入神,失礼了。” 贾政摇摇头,“无妨,只不过你说之前的打算,莫非跟会试有关?” “说起来跟会试没什么干系,是我自己打算在近日去江南游学,增长些见闻学识。” 闻言,贾政皱起眉,“近日?为何这么急?”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未禀明家中父母长辈,存周也知道我刚刚病愈,现在提,肯定会遭到拒绝的。”林如海叹道。 贾政不解,“如海,你的学识远胜于我,根基也打得牢固,在家里苦读两年,来日乡试必过,何必要出京游学呢?” “因为我想参加下一科的会试。”林如海沉默片刻,吸了口气道。 这个答案让贾政倒吸一口凉气,错愕道,“这……如海,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跟我说慢慢来吗?” “时不我待啊!”林如海苦笑。 贾政有些无语,时间不等人是不错,但林如海绝不是因为这个忽然兴起游学的念头,若是因为这个,去年的乡试林如海就该去参加,而不是想再沉淀一段时间。 他明白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但林如海既然不说,想来是不方便提及,他亦便不多问。 贾政默然片刻,也不禁动了跟林如海一起去游学的心思。 他比林如海大了几个月,婚期就在来年五月,如今还是三月份,离他大婚还有一年多的光景,若不趁着大婚前外出游历,待成婚了再想要离京游学,那可就不容易了。 “我虽不知如海你到底为何要去游学,不过即是为了增长见闻学识,便是好事,我如今待在家中苦读也没什么进益,如海若是要去游学,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第033章 “结伴?”林如海微讶, “存周兄你……” 贾政见林如海满脸惊讶,怅然一叹,“你方才说时不我待,我深有感触。” 父亲早年随祖父战场拼杀, 伤了元气, 太医说他父亲伤了寿数, 恐怕活不过四十五。近两年父亲时常被病痛折磨, 兄长却是个万事不管的纨绔子弟, 整日里沉迷酒色,只能看到眼前的风光, 看不到来日的危机, 说就不好听的,若父亲有个好歹, 荣国府的风光不能维系倒罢了, 就怕再也立不起来。 林如海也是个聪明的, 虽不知贾政为何对‘时不我待’这话颇有感触,但他也知道荣国府的爵位也快到头了, 更不提贾政是次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爵位的,跟他一样, 贾政除了科举入仕, 没有别的路子再出人头地。 荣国府若不是贾政之父贾代善早年在战场上博了军功, 继承爵位的时候怕也跟宁国府的贾代化一样,只是个一等将军。 “我记得存周兄明年就要成亲了, 国公爷会允许你离京吗?”林如海觉得很悬。 提起这茬,贾政皱起眉,吸了口气, 叹道,“不管成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 二人相继默然,待用了饭,各自道别回府。 看着贾政二人离去的背影,林如海一时间有些怅然,他已经决定要去游学,不改初衷,就算遭到反对也会坚持自己的决心,但他离京游学,少说也得一年多,这一两年不在京中,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机会见到贾敏了。 自去年跟贾敏定下婚事,林如海其实从未见过这位未婚妻,但也曾在脑海里想象过未来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直以为贾敏是那种温婉聪慧的大家闺秀,但今日一见,聪明他暂时没探出什么底儿来,性子却着实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有些区别。 林如海这里想着贾敏,那头回府的兄妹二人,也在议论林如海。 “早闻林如海才名,今日虽未有幸得见,但看他谈吐不凡,得了如此佳绩,还想着出京游学增长见识,跟那些酸书生倒是完全不同。” 听得妹妹的话,贾政挑眉,“如海可是咱们勋贵圈子里,少有的青年俊才,想嫁给他的京中贵女亦有不少,我之前说你还不信,现在得见真人,可信了?” 贾敏瞪了哥哥一眼,“那又如何,我比谁差了不成?” “哪儿的话啊,谁不知我家妹子才高八斗,十个男子都不如你。”贾政见一句话惹恼了人,忙不迭笑着道。 贾敏没好气的道,“又说这种话。”顿了顿,“方才我听到哥哥你说要跟林如海结伴游学,可是真心?” “妹妹也知道我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大哥不醒事,父亲如今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就不好了,我若不担起门楣,来日谁做你的靠山?如海年刚十三就得了小三元,你哥哥我连县试都没考过,我有心回乡应试,又怕结果有负父亲的期待,我真的……”贾政越说心情越低迷,他这些年来身上肩负的压力真的快要将他压垮了。 一两年前,他还是个诗酒放诞之人,四王八公勋贵世家,大半的公子他都认识,哪家的宴席他也从未缺席,但自从两年前父亲体内积压的旧伤爆发,他身上的压力就越来越大,已经越来越少去参加各家的宴席了。 贾敏跟二哥年龄相近,加上她文采出众,尤其喜欢读书,相比整日里沉迷酒色的大哥,她自然更亲近二哥,也更清楚二哥肩负的压力。 她叹了口气,道,“二哥,我不知该如何劝你,但有些事情想多了没有益处,你若是想外出游学便去吧,我也会在父亲面前替你说话的。” “是哥哥不好,让你也不开心了,我们先回府吧,这些事儿我自己来说。” 这边兄妹二人气氛和谐,回到府里的林如海确实被刚刚从门子那里听来的噩耗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来,慌乱无措的赶去了正院。 林如海进门的时候,张大夫正在写药方,见到林如海脸色发白的闯了进来,便知他已经得到侯爷病倒的消息,随口宽慰道,“侯爷这都是老毛病了,吃几副药便好,哥儿不必忧心。” 但林如海却完全放不下,“我出门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倒了?” “这是积年的痼疾,平日里也没什么,就是病发的时候吓人。”张大夫见林如海像是吓到了,便好心解释了一句,想让林如海宽心。 林如海听了心里却更加焦急,他想起了系统说的,祖父会在他少时离世,莫非就是因为这积年的老毛病? “张大夫,你再给祖父好好看看。”林如海面色发白的道。 张大夫闻言笑道,“哥儿,这病我给侯爷看了近十年了,只要搭脉,就知道是什么毛病,哥儿还信不过我?” 因林如海是挂念祖父的身体,张大夫倒也没生气,甚至有些感动林如海的孝心。 闻言,林如海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有些质疑张大夫医术的意思了。 张大夫留下了药方,便提着药箱出去了,待人一走,林如海便守在了床前,看着面容苍老的祖父眼眶通红。 他只知道祖父活不了几年,却不知祖父是哪一年没的,突然获知祖父病倒的消息,林如海心里哪儿能不后怕? 静坐了片刻,林如海忽然下定了决心,不再挑合适的时机说游学的事,但祖父现在病着,也不好提及,只能等祖父好些了再提。 林府这边暂时安定,荣国府荣禧堂却小小的闹了一场。 贾赦房里的通房落了胎,他往日里还挺宠爱这个貌美的通房,得知他落胎便去看了看,哪知那通房一口咬定是大奶奶害她,贾赦立刻火冒三丈,跑去东院没见着人,便冲到了荣禧堂,闹着要休了这个妒妇。 荣国公夫人史氏勃然大怒,在暖阁的贾代善也被惊动,最后贾赦挨了一顿板子,那通房连带她一家子,全被史氏做主发卖了出去,又将府里的下人都召集起来,严厉训斥,往后再有这种胡乱攀咬主子的下人,就跟那通房一家下场一样。 如此一顿折腾,便到了晚间,贾政去到正院寻父亲贾代善。 贾赦搞出来的一场闹剧,回府的贾政自然也知道了,他来见贾代善,一则是宽慰父亲,二则是想提游学一事。 贾代善一听贾政要外出游学,有些意外,“你要去江南游学?” “江南文风鼎盛,儿子实在向往。”贾政道。 天下文人,确实都向往江南的鼎盛文风,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贾政会突然想去游学。 “怎么突然想着出去游学了?”贾代善问道。 贾政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说了今天带妹妹出去,遇到林如海的事。 贾代善:“……” 他无奈的笑了笑,“敏儿见过如海了?” “妹妹挺中意如海的。”林如海没认出妹妹的时候,妹妹还逗人家呢。 贾代善点点头,“如海确实不错,”一顿,“是如海说要去游学,你便也动了心思?” “若是跟如海同行,倒也不错,如海学问极佳,你跟他一起结伴游学,想来也能有所进益。”贾代善不是看不出次子压力大,但他也不通四书五经,于这方面实在没什么能教贾政的,如今贾政要跟林如海出京游学,或许也是一次机会。 贾政没想到他提起游学一事,不但没遭到拒绝,反而受到鼓励,心中压力瞬间散去大半。 次日,贾政来林府找林如海,方知侯爷病倒了,再去了明心居,才知道林如海还未跟家中长辈提起游学一事。 当得知贾政已经得到了荣公的允许南下游学,林如海大受震动。 “存周兄真是雷厉风行,昨日刚说起,今日便有了好消息,”林如海叹道,“只是不巧,祖父忽然病倒,我也不好在当下提起南下游学一事,少不得还要再等两日,待祖父好些了,再提不迟。” “应当的应当的,只不过侯爷虽上了年岁,也不过刚五十出头,身体一向健朗,怎么忽然就病倒了呢?大夫怎么说?”贾政理解林如海的难处。 林如海满脸忧愁,“大夫说,祖父这是积年痼疾,他为我祖父看病近十年了。” “痼疾?”贾政微微一愣,旋即皱起眉,“这可不好治,可知道什么病?” 林如海摇头,“大夫没告诉我。” 他也能感觉到大夫有些事情隐瞒了他,或许是受了祖父的叮嘱。 想到系统的判词,林如海心焦的很。 就怕哪一日祖父不好了,他还未高中,祖父他带着遗憾离去。 贾政见状,便知还有什么内情,不好多问,又呆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离去前道,“如海若是决定南下,便派人通知我一声,咱们结伴而行。” “好。” 这般又过了两日,文远侯身体好了许多,林如海终于提了游学的事。 “你要南下游学?” 第034章 “是, 孙儿想参加下一科会试。” 他如今乡试都未过,却说要参加下一科的会试。 林衍明白林如海的意思,乡试对现在的林如海而言,要过并不难, 难的是会试甚至殿试。 “如海, 你不用管将自己逼得这么紧, 过往是祖父和你父亲给你太多的压力, 你……”林衍想着上次林如海昏迷了几天的事, 依然有些后怕,他可不想让这个唯一的嫡孙为了读书伤了身体, 身体若是出了问题, 来日还有什么希望? 林如海皱眉道,“祖父, 我不是觉得压力大, 我是真的想参加下一科的会试。” “你如今年纪尚小, 让你独自一人外出游学,我怎么能放心?”林衍皱眉道。 闻言, 林如海忽然想起贾政,心思一动,道, “孙儿并非独自一人, 荣国府的存周兄与孙儿一道南下游学, 前几日存周兄上门来,就是跟我说荣公已经允了。” 贾政不过大了他几个月而已, 荣公都同意了让他南下游学,相比较之下,林衍若是反对, 就显得他们家的哥儿经不得风雨。 林衍盯着林如海看了半响,一叹,“你啊。”心思都用到祖父身上来了。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祖父,林如海低下头。 默然片刻,林衍道,“你若是心意已决,我再反对也没用,不过你一介文弱书生,要远行还得带多带几个人才好,我认得几个武艺高强的朋友,你先不用急着出京,等我去信一封,托几个朋友保护你。” “荣公门下有不少武艺高强的门人,存周兄要南下,荣公难道还不会安排几个人同行?祖父实在不必这般麻烦故友。”林如海道。 林衍摇摇头,“那是贾家的人,若是出了事,他们第一时间护的是存周,你是我林家唯一的继承人,不能有任何闪失。”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孙儿的安危交到旁人手里,即便两家结了亲,但婚事不是还没成吗? 闻言,林如海不好再说什么。 好在南下游学的事,祖父已经同意了,多等几日,也没什么妨碍。 这日过后,林如海便一直在家里读书,偶尔外出逛一逛,直到半月后被祖父叫到书房。 一进门,便见两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站在祖父身前。 “如海,来,这是你荆叔叔的儿子,荆剑峰。他剑术极佳,深得你荆叔叔真传,”林衍招林如海到身边来,给他介绍身前的两位青年,先介绍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的俊美青年,他手里拿着一把未出鞘的长剑,介绍完了又介绍另一位穿着白色广袖袍服的青年,“这是你柳叔叔幼子,柳景林,文武都很出众。” 林如海拱手见礼,“见过荆兄,柳兄。” 林衍口中的荆叔叔和柳叔叔,林如海也是见过的。 荆叔叔本名荆汉秋,听说是江湖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侠,一手剑法超凡脱俗。 柳叔叔全名柳明江,他原是个读书人,后来满门被灭,弃文从武,报仇之后醉心诗书,在江湖上也有个名号,至于叫什么,林如海却是不知道,但他知道名气挺大。 这二人从在去年他祖父五十大寿时登门拜贺,还送了重礼,林如海还被林衍带着见过这二位赫赫有名的叔叔。 “去岁我父亲回家之后,常跟我说起如海贤弟,今日一见,确实不凡。”说话的是柳景林,他看着比满脸写着冷酷的荆剑峰要面善多了。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道,“柳兄过奖。” 二人谦虚了一番,荆剑峰站在边上就像个哑巴,林衍看了一会儿,便笑着道,“剑锋和景林也是在结伴游历,你与他们一道,我也安心。” “侯爷放心,如海和我们一道,绝不会有事的。” 从正院出来,林如海便跟二位分道,前者回了自己的明心居,后者回了客院。 林如海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命人去荣国府给贾政传话,说决定后天启程南下。 没多久,林如海便得了回信,贾政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若不是要等林如海一同,他早就能起身南下了,自然不会再拖延。 很快到了后日,林如海拜别了父母长辈,便带了一个小厮与荆剑峰、柳景林二人骑马到了城外约定的地点等着,没等多久贾政便带着三个人到了约定的地点汇合。 贾政见林如海身边也跟着三个人,其中只有一个面熟的小厮,便知另外两个也是林家安排保护林如海的。 只不过看气度打扮,不像是护卫,倒像是哪家的公子。 贾政也担心自己冒失得罪人,到了近前便拱手见礼,“在下贾政,字存周,不知二位兄台如何称呼?” 柳景林笑着回了一礼,“在下柳景林,这位是我的朋友荆剑峰,我们是受侯爷所托,跟如海贤弟同行的,幸会。” 荣国公的嫡次子,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尤其林如海还跟这位的妹妹订了亲,过不了两年就要成婚了,也算是自己人。 听这二人的介绍,就不是常人,贾政庆幸自己没把这两个人当成护卫对待,听听这位柳兄如何称呼如海的,贤弟。看来是林家亲戚朋友家的小辈。 “好了,我们动身吧,时辰不早了,若不赶路,晚上我们要露宿街头了。”林如海道。 贾政闻言,便不再废话。 一行人默默赶路,每到傍晚就近找村镇落脚休息,第二天继续赶路,如此过了半个多月,便到了江南地界。 “如海,我们先去哪儿?” 江南只是对地区的统称,并不是指一个地方,金陵、杭州、苏州等都属于江南地带,江南人杰地灵,山清水秀。才子佳人多出自江南地带,江南文风鼎盛,可不是说说而已。 林如海想了想,偏头问柳景林,“柳兄,你们觉得呢?”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贾家祖籍在金陵,林家祖籍在苏州,你们既然是为了游学,当然要挑一个没去过的地方,不如我们去杭州如何?”柳景林建议道。 林如海闻言颇觉有理,然后转头又问贾政,“存周兄以为如何?” “甚好。” 决定了目的地,众人便直奔杭州。 一开始为了方便,他们走的是官道,后来看天色渐渐暗了,四处又没有落脚的地方,柳景林便带着他们走了小路,不曾想这一走,就遇上事儿了。 “前面地上是不是有个人?” 虽然天暗,但稍微近一点,就会注意到地上有东西,而且很大一块儿。 林如海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身边的荆剑峰抽出了自己的剑,本就冷酷的脸好像更凝肃了,“有血腥味儿。” 荆剑峰的声音有些低沉,林如海乍一听到他的声音,还有些恍惚,这一路走来,荆剑峰好像还没开口跟他们说过几句话。 这更是今天的第一句。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荆剑峰那句话。 血腥味儿? “哪儿来的血腥味儿?”林如海下意识的勒马停住,然后便看见身边的人都因为荆剑峰一句话停了下来。 荆剑峰也停了一下,盯着前面地上,眉头微蹙,“我去看看。”说完,便纵马靠过去。 没多久,荆剑峰停下来,然后收了剑,翻身下马,探了探地上那人的鼻息,而后起身道,“这个人受了重伤,若是不救治,怕是很快就没命了。” 林如海闻言,顾不上惊叹荆剑峰原来也会说这么长的话,他下马上前,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地上全是血,都是这个人流的血。 他长这么大从未看到过这么多血,不禁白了脸,“他这么重的伤,怎么来的?” 遇到劫匪了? “像是被人截杀,逃到这里来的。” 这边虽然是小路,但因为常有人不走官道,这边也时常有人来往。 这个人到底是被人追杀到这里,还是有意往这边逃过来求救的? 柳景林会些粗浅的医术,因跟荆剑峰四处游历,身上也带了一些常备的药,他翻出来止血疗伤的药给人服下,然后起身四处张望,“这个人伤的很重,若是带着他骑马,他怕是还没到镇上就先没命了,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落脚的村子。” “但是这个人伤得这么重,去了村子里,怕是会吓到人吧?”贾政皱着眉道。 荆剑峰抱着剑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柳景林也皱着眉,一时间有些为难,林如海沉默片刻,“既然遇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荆兄,能不能请你往前面探探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暂时落脚的破庙之类的地方?” 荆剑峰闻言,默不作声的上了马,没多久就不见踪影。 柳景林将人扶起来走到路边,将人摆在地上躺平,给人检查了伤势,又叹,“伤得太重了,我身上的药也不足,还是要带他去医馆治,他这些伤若是救治不及,怕是要落下残疾。” “还请柳兄先给他把伤口清理一下,至于救治的事,先等荆兄回来再商量吧。” 这人伤得太重了,他们根本没办法带着他赶路啊。 第035章 柳景林点点头, 低头给这人清理伤口,谁知荆剑峰还未回来,这个重伤的人就先醒了过来。 他警惕的抓着柳景林给他清理伤口的手,下意识想要离柳景林远一些。 柳景林也不动, 道, “你伤的很重, 我劝你不要乱动, 要不然伤口再裂开, 我手上这点药可救不了你。” 这话一出,那人当真不动了, 柳景林掰开他的手, 继续清理伤口。 这人默默的盯着柳景林,过了一会儿, 忍着痛皱眉道, “是救了我?” 边上站着的林如海众人对视一眼, 嘴角一抽。 柳景林也笑了,“这个先不提, 你伤势太重,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现在说救,太早了。 “不管怎么样, 我还是要谢谢兄台救我。”这人苦笑一声, 躺在地上, 然后才注意到身边好像还有人,一扭头便见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人围着他和柳景林。 他一惊,还未起身就被柳景林按住,“别动, 自己人。” 林如海蹲下来,道,“在下林如海,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又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他们虽然猜测这人是被追杀,但毕竟只是猜测,真相到底如何,还得问这个当事人。 这人怔了怔,见林如海这一行人眉目清正,不似奸邪之辈,便宽了心,想到自己的遭遇,又不禁满脸怨愤,“在下岳士杰,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不瞒诸位,我犯了小人,被人追杀至此,若非遇到诸位,怕是难逃一死。” 林如海跟贾政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人有故事。 “不知兄台为何会被追杀,就算犯了小人,也总有原因吧?”说来也只是个秀才,什么生死之仇要被人如此追杀? 岳士杰默然不语,林如海见状,便知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便不再多问。 没多久,荆剑峰骑马回来了,倒是岳士杰听到马蹄声,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林如海见状,便宽慰他,“放心,是我的朋友,方才让他去前面探路了。” 闻言,岳士杰心弦一松,接着便尴尬的笑了笑,“我以为是……” 是追杀他的人来了。 柳景林站起身,道,“就算是追杀你的人到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根本跑不动。” 所以你就算站起来,除了把自己身上的伤搞得更重,也没有任何用处,甚至想拉个人垫背都没那个力气。 岳士杰:“……” 荆剑峰很快到了近前,下马时见到醒过来的岳士杰,眉头都没动一下,“一里外有个破败的道观可以暂时落脚。” 终于有好消息了,林如海闻言松了口气。 他本想让小厮背岳士杰,但小厮只是给他伺候笔墨的,根本没什么力气,荆剑峰和柳景林是世叔家里的儿子,他总不能像使唤小厮一样使唤他们,想到这里便看向了贾政。 贾政会意,让他身边的护卫背起岳士杰,一行人步行往道观走去。 没走多远,岳士杰又昏了过去,这是因为失血过多,众人也不意外。 柳景林见人昏过去,便对林如海道,“如海,这人说话遮遮掩掩,也不知道说的话有几分真,又是好是歹,我劝你还是多防备一些,免得出事。” 若这个岳士杰不是好人,把人救了,无异于农夫与蛇。 林如海点点头,“我也没有那么容易轻信他人,虽不知这人是好是歹,但总不能因为怀疑他是个坏人,就见死不救吧?” 柳景林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海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不过有我和剑锋在,总不会叫人算计了你。” “让柳兄费心了。”林如海有些不好意思,他好心救人,却累得同行的两位世兄为他担忧。 只不过他看岳士杰眉眼间流露的情绪,倒不像是在说谎。 但也不能完全保证他就是好人,可惜他们知道的信息不多,也没办法查。 很快到了荆剑峰说的那间破道观,林如海看着屋顶上那残破的大洞,嘴角一抽。 这个破道观,果真破的很,太实在。 现在也只能祈祷晚上不下雨,要不然这破道观根本不顶用。 贾政身边的护卫把人放在地上,又在破庙里燃了柴火,一行人围坐在火边闲聊。 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睡下。 次日,众人早早起来,岳士杰也醒了,得到了粗浅的治疗,又休息了一晚,虽然伤没好转,但没有恶化就已经是万幸了。 他们还要赶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置重伤的岳士杰。 岳士杰也看出他们是路过的,怕是要赶路,而他这么重的伤,根本没办法带着他。 他笑了笑,道,“你们救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不好再耽搁你们,你们还是走吧。” 林如海跟同伴们对视一眼,而后问柳景林,“他伤势没有恶化,我们如果慢慢走,他的伤势应该不会恶化吧?” “你想带着他?”柳景林惊讶,如果要带着岳士杰,他们还怎么赶路。 林如海皱着眉道,“那也不能把重伤的人丢在破庙里吧?他伤成这样,没有吃的,也没有水,还没有照顾他的人,更不必医药,把他丢在这里,跟逼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柳景林看了眼重伤难行的岳士杰,皱起眉,“可我们要去杭州,带着他根本走不远。” “你们要去杭州?”岳士杰惊讶的道。 见岳士杰这幅神情,柳景林扬起眉,“不错,你为何这般惊讶?” 岳士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林如海见状,道,“岳兄有话不如直说。” “我舅舅家在杭州,我原本也是想去杭州请我舅舅帮忙为我洗刷冤屈。”岳士杰苦笑,“谁料被追杀,险些丧命。” 贾政皱起眉,道,“这贼人如此猖狂?” “这位兄台不知,那位苏公子是京中贵人的远亲,这些年以权仗势,在余杭一带作威作福,根本无人敢惹,我也不知哪里开罪他,从上个月开始就处处寻我的不是,前不久他诬陷我害死了潘家的姑娘,我本想跟他去理论,我一故友给我通风报信,说那姑娘本是苏公子用强不成打死的,我是苏公子盯上的替罪羊,让我赶紧逃,要不然被抓到县衙大佬,只有死路一条。” 贾政闻言大惊,当即问道,“竟如此狠毒,你说他是京中贵人的远亲,是京中哪位贵人?” 他与林如海一个是荣国公贾代善之子,一个是文远侯唯一的嫡孙,不管是贾代善还是文远侯,都是先帝近臣,便是如今新帝继位,对这二位新帝老臣也是很敬重的,什么京中的贵人,在这小地方或许是贵人,对他们来说,却未必。 一听这话,林如海便知贾政看不下去要管了。 其实林如海也觉得那苏公子太过猖狂,余杭虽不是天子脚下,但也是一二等富贵之地,一个苏公子居然能倚仗权势在余杭作威作福到无人敢惹,也不知是仗了谁的势。 “我也不知,并未听人提及过,倒是有人猜测是京中哪一位皇子。”岳士杰苦笑道。 皇子? 林如海跟贾政对视一眼。 那苏公子以权仗势作威作福了很久,肯定不止一年,若是皇子,肯定不是当今的皇子,或许是先帝之子,当今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御下极严,那苏公子以权仗势,肯定不是当今,既然不是当今那就是哪位在夺嫡里失败的王爷。 若是如此,那倒还好办了。 林如海跟贾政南下游学,也不仅仅是为了学习和见识江南的文风,遇到不平事,能管自然要管。 林如海拉着贾政到一旁商量了一会儿,达成共识。 岳士杰本以为这几位公子听到了皇子二字,也该会放弃理会他,不料贾政刚回来,就让护卫带着他上马,一行人慢慢赶路。 好在就近的城镇也没有很远,带着岳士杰就算不能快速赶路,过了半日也到了镇上。 寻了个医馆给岳士杰医治,然后在镇上停留了一段时间。 这边的小镇虽然不大,但因位处江南,还算得上繁华。 等到岳士杰伤势好了大半,林如海一行人便带着他一同赶往杭州。 不料他们刚到杭州,便被人拦下,几名差役拿着一张画,对比了一番,然后将岳士杰扣下,说他是在逃的杀人犯。 因林如海跟岳士杰同行,也要带他们去府衙问话。 贾政身边跟着的两个护卫见状,立刻拿了一块令牌出来给差役们看,差役看了令牌,脸色微变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许多。 “小人眼拙,没认出公子来,公子怎么跟这杀人犯在一块儿?”那差役道。 贾政板着脸,不理会他的谄媚,问道,“岳士杰不是杀人犯,他是被人陷害的,到底是谁说他是在逃的杀人犯?” “余杭的县令前不久来了一封信给知府大人,说有一名杀了人的逃犯跑了,说可能逃到杭州,让知府大人留意不要让杀人犯逃走了,还附赠了嫌犯的画像。” 这衙役对贾政的态度十分恭敬,不难想象是因为那枚令牌的缘故。 第036章 林如海心道, 荣公也不知给了存周什么令牌,竟让这小吏见了令牌就面色大变。 “余杭的县令难道查也不查,只听一面之词就定罪?”贾政眉头皱得死紧,很是不愉。 那小吏听了这话, 赔笑道, “公子, 小人也是奉命捉拿罪犯,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小人。” 至于岳士杰是不是被冤枉的,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官差,根本没资格管啊。 “存周, 这差役也是奉命行事, 我们还是不要为难他了,”林如海看向被扣下的岳士杰, “岳兄且稍安勿躁, 我和存周兄去求见知府大人, 一定会还你清白。” 岳士杰闻言羞惭道,“士杰惭愧, 你们与我本是萍水相逢,却要连累诸位为我奔波,但此事牵扯太大, 你们还是不要惹祸上身, 还请诸位帮忙替我舅舅传个话, 至于旁的……” “岳兄,救人救到底, 送佛送到西,我们既然救了你,当然不会看着你蒙冤受屈坐视不理, 不然岂不是枉读圣贤书?”林如海正色道。 贾政也道,“如海说的不错,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既然跟京中的贵人有关,又岂是岳士杰的舅舅能摆平的? 他们来杭州的路上,已经听岳士杰说起过他的舅舅,论起来也不过是杭州当地的名士之一,虽在杭州有些名望,可真要较真起来,未必斗得过权势。 到时候别没救出岳士杰,洗刷他身上的冤屈,反倒还连累了岳士杰的舅舅。 岳士杰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柳景林递了一锭银子给那差役,道,“有劳差爷帮忙照顾一二。” 那差役虽有些心动,但还是把银子抵还,“这我可不敢收。” 且不说这是大街上,贾政这位荣国公府的二公子还在呢,他哪儿敢收受贿赂? 柳景林也没有硬塞给他,等差役带着岳士杰走后,才叹道,“余杭那边这么快就给岳士杰定了杀人罪,怕是伪造的证据链都做好了,到时候若要查,恐怕也只会查到岳士杰的头上。” 也就是说,这次要给岳士杰洗刷冤屈,可没那么容易。 “那也不能不管。”林如海叹道。 一路行来,他们跟岳士杰越是相处,就越是为他感到可惜。 岳士杰的才学不算上佳,但为人却极其出色,他们这一行人中,怕是只有性子较为冷淡的荆剑峰对他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但荆剑峰本就是这样冷淡的人,并不能拿来做参考,除了荆剑峰之外,一开始对岳士杰很防备的柳景林,在接触之后,对岳士杰颇为照顾。 怪不得岳士杰得罪了权贵,在临危之际还有朋友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他通风报信,实在是岳士杰太得人心。 就是不知道岳士杰到底怎么得罪了那位苏公子,才招来今日之祸。 “依我之见,要洗刷岳士杰身上的冤屈,还得从那位苏公子背后之人下手,若能知道他的靠山是何人,我们也好对症下药。”柳景林道。 林如海闻言沉吟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要查苏公子背后之人,我们恐怕要去余杭县探一探这位苏公子的虚实,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去见见杭州的知府大人,”他说着一叹,“希望这位知府大人跟余杭县的县令不是一丘之貉。” “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整一晚,明日再去拜见知府大人。”柳景林道。 贾政也道,“柳兄说的不错,我们这一路走来,舟车劳顿,一身尘土,这个样子去见知府大人也有些失礼。” 林如海怔了怔,“说的是。” “我和剑锋在杭州有个要好的朋友,我们便去他们府上借住几日,顺便向他打听打听知府大人的消息。”柳景林笑着道。 冒冒失失的直接上门拜见,不知其根底,若遇到个心怀不轨的人,很容易吃亏的。 论起在外行走的经验,不管是贾政还是林如海,都远远不如柳景林。 这一路,光是在柳景林身上,林如海就学到了许多。 “有劳柳兄。” “我们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如海也不必如此外道,我这位朋友也是半个江湖人,最喜欢交朋友,尤其是像如海你这样才学出众的。”柳景林笑着道。 林如海闻言笑起来,“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哪里就才学出众了,当不起当不起。” “谦虚了不是?” 一行人说着话,来到了一处高门大宅前。 “就是这儿?” 林如海看着宅邸的大门,神色倒是没什么波动,这宅门虽然修的极好,但比起侯府的门第就差的有点远了,更不必提跟国公府比了。 但在百姓里头,这样的大宅子,可不是寻常人能住得起的,起码要有足够的财力。 门子见到柳景林,一人上前来迎,一人进了府内,看着像是给主家传信儿去了。 “柳公子来了,快里头请,我家公子前几日还念叨您呢。” 这门子倒是很会说话,长得也喜庆。 柳景林哈哈一笑,“我哪回过来你都这么说,感情你家公子见天儿的想我?” 那门子也笑,“柳公子是贵客,我家公子没有哪天不念着您呢。” 柳景林笑着给了他赏银,带林如海他们进去,“走吧,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我这位朋友。” 那门子说那么多好听的话,无非就是为了赏银罢了,至于他嘴里的话,多半是他自己瞎编的,一个门子哪儿有那么多机会接触到当家主子? 他们刚进了宅子,便听到大笑声,“哈哈哈哈,景林你从我这儿离开还没一个月呢,怎么就又回来了,难不成是想我了?” 还未看到人,就听到了笑声,林如海跟贾政对视一眼,都感觉到这位主家的不同。 没多久,穿着一身蓝色祥云锦袍的青年从正堂那边的走廊拐角出来了,长得人高马大,相貌也极英俊,面上带着笑,一见就令人心生好感。 “老裴,你这脸皮当真是越来越厚了,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这位就是我此次进京认识的故交之子,也是文远侯的嫡孙,林海。”柳景林打趣了来人一句,便拉着林如海介绍道。 这‘老裴’对柳景林的打趣不以为意,只打量着林如海,笑道,“可是苏州林家的林如海,那位得中小三元的林公子?” 林如海不曾想过这位‘老裴’公子听说过他,一时没控制住露出惊讶的神情。 ‘老裴’一见林如海露出这样的神情,立刻就确定了猜测,顿时笑了起来,“嘿,还真是林家那位公子啊?” “怎么,老裴你认识?”柳景林也被这位好友的反应给弄得疑惑起来。 “哈哈哈,我那妹子就是嫁到林家的,算来也是如海贤弟的堂兄,”‘老裴’看着林如海,“不知如海认不认得林泓?” 林如海顿时意识到,这位老兄的妹子,嫁的就是林家的林泓。 “当然记得,他是我堂叔的儿子。”林如海还真没想到会跟柳景林的朋友有这样的缘分。 不过林如海虽然知道林泓,但已经多年未曾见过这位堂兄,自然,也就不认得‘老裴’的妹妹。 “还未介绍,在下裴新禄。”裴新禄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又道,“对了,这位公子是?” 他看的是贾政。 贾政忙拱手道,“在下贾政,字存周。裴公子,幸会。” “贾政?”裴新禄沉吟片刻,“可是京中荣国公府的二公子?” 贾政笑着道,“正是。” “怪不得今日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啊,”说着一拍脑袋,“看我,让大家伙儿在门口站着说了这么久的话,快快里面坐,来人!上茶!” 裴新禄在正堂上首坐下,贾存周和林如海在左侧坐下,柳景林和荆剑峰则在右侧坐下,至于贾政那两个被安排保护他的护卫则在门外,林如海和贾政的小厮,则站着他们身后。 等下人奉上茶,裴新禄才道,“不知你们要在杭州呆多久?” “我们这次来是想借住一段时间,另外还有一个人想向你打听一下。”柳景林和荆剑峰是在场的人当中跟裴新禄最熟悉的,而荆剑峰沉默寡言,向来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这个时候说话的,自然就是柳景林了。 裴新禄笑着道,“柳老弟,咱们什么关系,还需要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只要我知道,就没有隐瞒的。” “老裴,你可认识杭州的知府大人?”柳景林见林如海他们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继续问。 裴新禄听了这话,大感惊奇,“柳老弟何时对官府的事儿如此感兴趣了?” 柳景林跟荆剑峰都是江湖人,跟官府素无交情,有时候遇到有关府衙的话题,都是直接掠过,话都不带接的,今日却是主动问及知府大人,裴新禄如何不惊奇? “这事儿,说来话长。”柳景林简单的把他们来杭州的路上救人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若是这位知府大人品行正直,我们或许还能期望他出面严惩余杭县的县令,查出真相,还岳兄一个清白更要让真凶得到应有的惩罚。” 裴新禄听完柳景林的解释,当即拍桌,怒道,“无耻之尤!” “老裴且先跟我们说一说这位知府大人吧。”柳景林知道裴新禄嫉恶如仇,听了这样的消息,若不按下,怕立刻就要为民除害去了。 裴新禄压了压心头的怒火,皱着眉道,“你若问旁人,我倒是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可若是这位知府大人,我知道的还真不多。” “这怎么说?”裴新禄可是消息最灵通的,这又是他定居的杭州,没道理他不知道杭州知府的为人啊。 裴新禄摇头叹道,“实在不巧,上一任的知府刚升任了,新上任的知府前几日刚到杭州,没想到刚到杭州,就听说余杭县逃走了一个凶恶的杀人犯,当即大怒命人严查,我却不知还有这般隐情,至于这位知府大人,我着实不太了解,但看他对待罪犯的态度,倒不像是个尸位素餐之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3 12:34:31~2020-06-05 21:0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雨连江夜入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路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7章 “不知裴兄对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了解多少?”林如海沉默片刻,还是决定问一问,哪怕知道一点点也是好的。 裴新禄闻言,想了想, 忽然笑了起来。 “论起来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还是如海贤弟的同乡呢。” 同乡? 林如海如今虽常住京城, 但论原籍, 他却是姑苏人氏。 若是京城人氏, 怎么也算不上跟他是同乡。 “裴兄的意思是,这位新任知府, 是姑苏人氏?” 裴新禄扬眉笑道, “如海说得不错,这位新任知府确实是姑苏人氏, 姓甄。是姑苏阊门人氏, 到任尚不足半个月, 这位甄大人品行如何尚未可知,不过他家世清白, 倒是摆在明面上的。” “家世清白?他不是才上任不到半个月,你怎知他家世清白?”柳景林道。 裴新禄便解释道,“景林不知, 这位甄大人年过而立, 至今膝下无儿无女, 房中并无姬妾,只有一位嫡妻, 姓封,虽然这位甄大人刚到任不久,但夫妻感情极好。”说着一顿, “听说甄大人刚到任的时候,衙门的下属设宴接风,没两日有本地的大户给甄大人送歌姬,这位甄大人原封不动的叫人送了回去,可见甄大人爱妻之深。” 年过而立,只有一位嫡妻,膝下无儿无女,也无姬妾,确实是有情有义了。 “虽不知这位甄大人品行如何,端看他对无所出的妻子这般爱重,便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或许可以赌一把,去见一见这位知府大人。 世间男子有几个能对妻子这般有情有义? 年过而立膝下无儿无女也坚持不纳妾的,实在少见。 这一晚,裴新禄在府里设宴好生款待了风尘仆仆的众人。 到了第二天,林如海便跟贾政一同去了府衙拜访那位姓甄的知府大人。 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好像已经知道了他们会来,他们求见之后,没多久就被请了进去。 甄大人看上去二十多岁,完全看不出已经过了而立之龄,气质温和儒雅。 总之林如海对这位甄大人初次见面的印象极佳。 “冒昧前来打扰甄大人,在下是为了蒙冤的朋友来求见甄大人,希望甄大人能还他清白。”林如海也知道这话过于苍白,没有人证物证,空口白牙就说还人清白,实在有些不现实。 甄大人并未动怒,让丫鬟奉茶,又请林如海和贾政坐下。 “我听衙门的差役说起过二位公子,不知哪一位是荣公之子?”甄大人温言笑道。 贾政便站起来行了一礼,“在下贾政,贾存周,见过大人,家父便是荣国公。” “那这位公子……” 林如海也起身行礼,“在下林如海,见过大人。” “林如海?”甄大人明显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垂眸想了想,道,“可是文远侯之孙,林如海?” “正是在下。” “林公子幸会,早闻林公子才名,没想到竟有幸一见,”甄大人一顿,“林公子方才说是为了蒙冤的朋友来求见本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如海便将他救了岳士杰的前因后果一一说给甄大人听,“说来惭愧,我也只听了一家之言,但我自信眼力不差,这位岳公子实在是个真正的君子,大人若是不信,也可差人去余杭调查一番,只不过我的建议最好还是暗中派人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甄大人沉吟片刻,微微一笑,“我既然是本地父母官,当然不会对冤假错案坐视不理,但就如林公子所言,你也只是听了一家之言,这个案子我会重审,只不过你这朋友想要洗刷冤屈,若没有切实的证据,恐怕很难。” 这个柳景林也说过,林如海明白甄大人的意思,道,“我会跟其他的朋友前往余杭寻找证据,在此之前……”让甄大人看顾一个杀人嫌疑犯,林如海有些说不出口。 不过甄大人却是个极好的人,看他面皮薄说不出口,便笑着道,“犯人没有认罪画押之前,我是不会判决的,林公子放心。” 余杭县令说从余杭逃走了一个杀人犯,他还以为是从牢狱里被人救出去的,怕这个穷凶恶极的杀人犯流窜到杭州杀人,甄大人才下令严查,却不想,这其中居然还有冤屈。 虽然现在还未有证据证明岳士杰是被冤枉的,但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贾政,都是眉目清正之辈,他们出身不凡,就算他们涉世未深会被蒙蔽,甄大人也并不担心,因为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贾政,都是很聪明的,他们前往余杭查证,若是有问题,必然会发现。 “多谢甄大人。” 林如海不知甄大人为何要帮他们,但既然甄大人愿意给他机会,他自然要有所回报,拿到证明岳士杰被冤枉的证据,总不能白白让甄大人帮他们扛了压力。 包庇杀人犯,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希望在余杭那边发现之前,他们能找到证明岳士杰清白的证据。 从衙门离开,林如海和贾政直接回了裴府。 恰巧遇上回来的柳景林和荆剑峰。 今日一早,林如海和贾政去衙门,而柳景林和荆剑峰则去了岳士杰舅舅的府上,告知岳士杰被冤枉的消息。 他们虽然觉得岳士杰的舅舅帮不上忙,但好歹也是人家的舅舅,他们总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岳士杰的亲人。 林如海等人并未在杭州久留,在裴府汇合之后,便在午后启程前往余杭。 余杭离杭州府并不远,快马加鞭,次日的晌午就到了余杭县城。 余杭不愧是杭州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地,刚进城就看到人生鼎沸,十分热闹。 热闹的……有些不正常。 林如海跟同行的贾政等人对视一眼,柳景林便上前拦住了一位路人。 “这位大哥,今儿怎么这么热闹?” “你们是过路的外地人吧?”那位被拦住的大哥衣饰算不上华丽,但也还算整洁,他打量了柳景林这一行人一眼,便知他们来历非凡。 衣着打扮虽然说不上锦衣玉带,但那身料子也是非富即贵的人才穿得起的。 “大哥慧眼,我们刚从杭州府过来。”柳景林笑着捧了一句。 这位大哥被捧得飘飘然,口便松了些,“原来是从杭州过来,不过听口音,你们也不像是杭州本地人,是从别地儿来的吧?”他说到这里,似乎也没有想得到回答,又继续道,“今儿这么热闹其实跟咱们县里一位鼎鼎大名的公子哥儿有关。” 这口吻,像是不大看得起那公子哥。 林如海跟柳景林对视一眼,便上前道,“公子哥儿?” 公子哥儿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何况又是这种带着鄙夷的口吻,一看就是带着嘲讽。 这位大哥环顾四周,没什么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咱们余杭县里,有位苏公子,横行霸道,欺压良善,众所周知。前些日子咱们县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都说岳公子杀了人逃走了,但其实我们都知道,那姑娘……不是岳公子杀的。” 这位大哥说话声音这样小,明显是怕被人听了去。 可见那位苏公子在余杭的威慑力有多大。 林如海还真没想到,刚进县城,就有了消息。 “岳公子……是谁?” 说起来,林如海对岳士杰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只知道他被苏公子陷害,人品上佳,还有个名士的舅舅,至于旁的,还真不清楚。 见林如海感兴趣,这位大哥也来了兴致,拉着他们走到路旁角落,低声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岳公子,原是咱们余杭望族岳家的嫡出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人品贵重,去岁就跟咱们县中大户潘家的姑娘议亲,只不过不巧得很,岳公子父亲突然亡故,议亲的事儿,便突然终止了。只不过潘家姑娘跟岳公子,那是郎有情妾有意,潘家姑娘还道要等岳公子出了孝期娶她呢。” 林如海等人还真没想到,那位被害死的潘家姑娘,居然跟岳士杰有这样的过往。 “前不久,苏家上潘家提亲,要纳了潘家姑娘为妾,潘家是本地书香之族,怎么可能同意女儿为人妾室,自然是拒绝了,苏家不肯罢休,强力施压,潘家被搅和得鸡飞狗跳,潘家姑娘不想连累父母亲族,自请出族,从潘家搬到了径山的庙里,要出家为妮。谁料没两日,潘家姑娘就死在径山的庙宇里,还传出是岳公子杀了她。” 林如海闻言默然,这对有情人就这么被拆散了。 怪不得岳士杰眉眼间总有一股愁苦和压抑的怨愤。 他若经历这种事,也很难保持平静,不对那位苏公子生出怨恨。 “我听人说,岳公子逃走了,但其实咱们余杭很多人都不信是岳公子所为,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那位横行霸道的苏公子,岳公子怕是提前得到消息逃走了,要不然……嘿,余杭县令跟苏公子狼狈为奸,岳公子若在余杭被抓住了,哪里还有活路,逃走没准还有机会洗刷冤屈。” 林如海怅然叹气,“岳公子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这位大哥也叹气,“苏公子家有一位贵女,嫁了朝中哪位王爷,很得宠,听说刚有了喜,苏家现在大摆筵席,设流水宴,三天。苏家如此得势,岳公子怕是难以出头喽。”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得□□,我真是太难了_(:з」∠)_ 第038章 “苏家有姑娘嫁给了王爷?”林如海和贾政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他们都算是勋贵世族,京中有哪些王爷,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那可是一清二楚, 他们或许不知道哪位王爷房里有多少妾侍, 但王爷的正妻是谁, 他们还是知道的。 京中有名有姓的王爷, 没有哪一位的正妻, 是姓苏的。 看来,所谓苏家有贵女嫁给了王爷, 不过是谣传。 “几位公子可是不信?”这位大哥也是个有眼力的, 看出林如海和贾政眼中的疑惑,便道, “京中那位王爷可是派了人送礼到余杭来, 苏公子对那位可是恭恭敬敬的。” 这倒是个好消息, 正好让人查一查这个来送礼的人。 柳景林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位大哥, 你说苏家大摆筵席,设了三日的流水宴,这可要花很多的银子, 苏家即便是大户, 连摆三日的流水宴, 也有些过于铺张了吧?” “嗨,苏家有钱, 巨富,根本不在乎这点钱。” 林如海闻言跟柳景林对视一眼,谢过了这位大哥, 然后牵着马离开。 “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林如海道。 很快,他们选了一家客栈落脚,然后在林如海的房间汇合。 “苏家在余杭这富庶之地,都被称作巨富之家,看来是真的很有钱。”贾政道。 林如海摇头,“就怕苏家这些钱,来路不正。” “如海此言从何说起?” 林如海揉了揉眉心,“京中诸位王爷,没有哪一位的正妻姓苏,我之前想着,许是这些百姓自己以讹传讹,听信了谣言,但后来一想,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如海你的意思是……”贾政若有所思。 林如海拧眉道,“那位大哥说,苏家有一位贵女,嫁给了朝中的王爷,很得宠,刚有喜。王爷之尊,苏家这样的门第,他们配得起正妻之位?” “怎么可能。” “所以我想,这位进了王府的苏家女,并非正妻,而是个妾侍。如果是个妾侍,那一切都能说得过去了,苏家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天高皇帝远,扯了虎皮吓唬人罢了。”林如海道。 贾政眉头紧皱,眼底情绪翻涌,“那位王爷未必不知苏家公子的为人,那位大哥说京城派了人来送礼,可见京中那位贵人跟余杭苏家是有消息往来的,如若不然,苏公子如何敢这般猖狂?” 余杭可不是什么小地方,有权有势的也有不少,各家沾亲带故的,未必全都惹不起苏家,苏公子敢这般猖狂,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京中那位贵人一直在给他撑腰。 “不管怎样,若苏家女只是某位王爷的宠妾,我们或许很快就能查到苏家背后的贵人是谁。”京城这个地方,王公贵族,互相之间都有联姻,只要一封信去往京城,问一问哪位王爷府上有喜事,只要那位大哥说的王爷之语不是信口胡说,就能对的上。“ 一旦查清楚了背后之人,再收拾苏公子,就不是什么问题。 确定了方向,各自回房,林如海写了一封信,让柳景林帮忙请人送回京城。 次日,林如海便与贾政兵分两路,林如海带着柳景林和荆剑峰查苏家,贾政则带着随行的人寻访跟岳士杰有关的事。 到了晚间,在客栈汇合。 “存周,可问到确切的消息?” 贾政喝了口水,皱着眉摇头,“我想着在街上逢人便问,会引起苏家的主意,便带着人去了酒楼吃饭,探听消息,但大多谈论的都是苏家大摆流水宴的事,关于岳士杰的消息,并没有听到。” 林如海闻言,也并不气馁,“我原本也想去酒楼查,还是景林说我这样查根本没什么用,带了我去酒肆,才多少问出了点消息,苏家是盐商,虽然是巨富之家,但其实在盐商之中也不打眼,还是苏家家主把自己的女儿送去了王府为妾,才得了照拂,要不然他们家的生意早就被人吞了。” “盐商?”贾政皱起眉,“盐商不大多在扬州一带吗?” 林如海摇摇头,“只是多数,并不是全部,我探听了一天的消息,听来听去,只听他们谈论苏家攀上了贵人,是京中的一位王爷,但是哪一位,没有人知道。” “如此看来,我们想要知道苏家背后的靠山是谁,还得等京中的回信。” 林如海沉吟片刻,叹道,“等回信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既然查不到苏家背后的靠山是谁,那就想搜集证据,证明岳士杰没有杀害潘姑娘的证据。” “我们上哪儿找证据?” “去径山。”林如海道。 到了第二天,林如海便跟贾政他们一块儿上了径山,径山上有一座朝仁寺,潘姑娘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他们到朝仁寺很冷清,只有几个小沙弥在寺前打扫落叶,瞧见林如海一行人,几个小沙弥对视了一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是来上香?” “正是,我听说径山朝仁寺香火鼎盛,今日怎么这般冷清?”林如海自然不会说他们是来查潘姑娘被查的真相,小沙弥这么问,他顺势就承认了。 小沙弥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道,“寺里出了人命,主持说近日不接受香客,还请诸位施主下山去吧。” 林如海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柳景林历练久了,经验丰富,上前道,“佛家清净之地,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在此逞凶杀人,凶手可抓到了?” 小沙弥没想到会被追问,呆了呆,跟其他小沙弥对视了一眼,低头不语。 见状,林如海便知在这几个小沙弥口中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叹了口气,跟贾政对视一眼,摇摇头,转身正要下山,荆剑峰忽然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小沙弥,“还请帮忙将这枚玉佩转交给主持,就说荆剑峰前来拜见。” 林如海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荆剑峰,又看向柳景林。 柳景林冲林如海笑了笑,不语。 但看柳景林这样的神态,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小沙弥也不认得荆剑峰给他的玉佩,但见荆剑峰的口吻,像是认识主持,一时也不敢擅自做主赶他们离开,便躬身一礼,“请施主稍待片刻。”说完,小和尚便转头进了寺里。 没等多久,小和尚从寺里出来,双手合十道,“主持请几位施主进去说话。” 林如海心道,看样子荆剑峰跟这位主持关系匪浅啊。 心里这么想,林如海倒也没有多问,跟着荆剑峰进了朝仁寺。 小和尚带着他们一路到了最里面的禅房,“主持就在里面,施主请进。” 荆剑峰头一个进了寺,柳景林紧随其后,接着是林如海和贾政他们。 “渡厄大师。”荆剑峰双手合十行了礼,神情姿态跟以往大不相同,他对这位老和尚,很尊敬。 渡厄大师是个留着长长的白胡须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看着就令人心生好感。 他看到荆剑峰微微一笑,“荆施主此番前来,想必有要事。” 荆剑峰不是个会撒谎的人,直接道明了来意。 渡厄大师倒是真没想到荆剑峰等人居然是为了潘姑娘被杀一事而来,垂眸一叹,“此事荆施主怕是不好插手,若坚持要管,恐怕要惹祸上身。” 言外之意,劝他不要管。 “渡厄大师为何劝我们不要管?人命关天,潘姑娘被害,还是在佛名清净之地,大师难道就不生气吗?”贾政一事没沉住气,开口问道,口吻带着几分不忿。 “存周!”林如海被贾政吓了一跳,忙拉了他一下。 老和尚半点都不生气,盯着贾政和林如海看了看,叹道,“几位施主都是好人,老衲也不想你们无辜受累。” “渡厄大师,我们既然找了过来,自然想好了一切后果,男儿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路遇不平袖手旁观,我心中过意不去,还请渡厄大师将事实告诉我们。”林如海拱手道。 渡厄大师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也罢,既如此,你们随我来吧。”老和尚说完起身,带着林如海他们出了禅房,直奔客居的院落。 “潘姑娘想出家为尼,可朝仁寺不是尼姑庵,而是和尚庙,老衲也不能帮她剃度出家,潘姑娘无奈之下,请老衲收留,暂居在本寺,不料贼人如此大胆,潜入本寺,害死了潘姑娘。”渡厄大师叹着气,很为潘姑娘惋惜。 听得出来,这位老和尚是有些内疚的。 他收留潘姑娘本是好意,谁料没能护住潘姑娘,还让潘姑娘在这里遇害。 “渡厄大师不必自责,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许是潘姑娘命中有此一劫,”林如海宽慰了一句,继而又道,“如今之际,抓到真凶,将其绳之以法,才能让潘姑娘安息。” 渡厄大师闻言,微笑不语。 没多久,到了客院。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声音,“我不会逃走,苏公子要抓就抓,我也不后悔给士杰传信。” 第039章 林如海听到声音, 先是一惊,接着听清了里头人说的话,不禁想起了岳士杰说的那位,给他传信让他逃走的好友。 莫非, 就是这位? “里面这位施主, 是岳施主的朋友, 他是前日来本寺避难的。”渡厄大师道。 避难…… 林如海听得心惊肉跳, “莫非苏公子已经知道是他报信让岳公子逃走, 想杀了他灭口?” 因为按照这个情况来说,这位公子就是知道真相的证人, 苏家那位公子凶狠残暴, 想要杀人灭口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渡厄大师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驳。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林如海的声音落下, 便有人来开门, 看到渡厄大师带着几位眼生的公子站在门外,开门的公子微微一怔。 “刚才说话的, 是哪位?” 林如海拱手见礼,“在下林如海。” “是你?” 林如海颔首,“是我。” “我方才听到你说话, 言语间提到岳公子, 可是岳士杰?”说话的这位公子看得出有些紧张。 林如海猜测这位公子许是岳士杰的好友, 便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道,“正是岳士杰公子,公子可是岳公子的好友?” “在下孙云敬, 是岳士杰的朋友,敢问,岳兄他现在怎么样了?”孙云敬一听林如海承认了他说的岳公子就是岳士杰,立刻急切的追问起岳士杰的情况,此前他听说苏家派人去追杀岳士杰,好像是成功了,他甚为担心岳士杰的处境。 何况,现在外头到处贴着岳士杰的画像,县令更是通知了上级,说岳士杰这个逃犯去了杭州,孙云敬就怕岳士杰跑去杭州找他舅舅,然后被抓个正着,到时候蒙冤而死。 林如海见孙云敬如何担心岳士杰,不禁心中一宽,岳士杰有此好友,也不枉此生了。 不过这还是外头,孙云敬还是有些太没有戒心了,如果他是骗人的呢? 林如海微微蹙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进去再说?” 孙云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退后几步让林如海他们进来,渡厄大师却直接离开了这里。 进了房中,林如海便见到房中还有一个人,看年龄比孙云敬大一些,两人的轮廓有些相似,林如海猜是孙云敬的亲人。 “在下孙云荣。”看得出来,孙云荣并不想理会林如海等人,但还是见了礼。 听到这个名字,便知跟孙云敬是一家的。 孙云敬微微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这是我大哥。” 听孙云敬之前在房里说的话,孙云荣怕是来劝弟弟逃跑的,被苏家那位混世魔王盯上了,哪儿有好下场? 林如海等人也跟孙云荣互相见了礼,孙云荣点点头,又看向自家弟弟,“潘家现在虽然算不上家破人亡,但也大伤元气,岳士杰更是有家不能回,只能顶着杀人犯的名头逃命,你难道也想步他们的后尘吗?阿敬,听哥哥的话,离开余杭,去哪里都好,只要不被苏显宏盯上。” 孙云荣这次来,就是替父亲给弟弟传话,让他离开余杭。 “我离开余杭,然后让整个孙家代我承受苏显宏的怒火吗?大哥,我做不到。”孙云敬也没想到又外人在,大哥还在坚持劝他离开,顿时愈发生气。 “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孙云荣生气极了。 孙云敬根本不怕哥哥生气,这种背弃亲人的事,他绝不会做,否则他有何面目再见爹娘亲族? “是我给士杰传信,也是我惹怒了苏公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走的。” 孙云荣欣慰弟弟的品行端正,但也苦恼弟弟的耿直。 有些事情没有弟弟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孙家在余杭也是大户人家,跟苏家原本就不合,只是从前虽然不合,但毕竟没有什么理由对他们家出手,现在他弟弟给人苏公子递了个梯子,他们岂有不顺着台阶下的道理? 这兄弟二人,你为我,我为你,教旁人看了,很是唏嘘。 林如海拱手道,“有些话原不该我来说,只不过事到如今,孙大公子,你想让孙云敬避开,怕是不可能的。” “为何?” 林如海叹道,“苏家作恶多端,盯上孙家可以说与孙云敬并无多大干系,他们栽赃岳士杰本就不是占理的一方,孙云敬给岳士杰传递消息,让好友逃走,虽是让岳士杰成功逃过一劫,但现在也着实背负了杀人的罪名,一旦罪名不能洗清,岳士杰就算没有坐牢,这辈子都只能四处流浪。” “当然,我也不是说令弟做得不对,相反,他做的很好。若不然,岳士杰被余杭县令抓住,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根本等不到伸冤的时候。”余杭县令跟苏家,是一丘之貉。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你刚才说我弟弟不能避开,到底是为什么?”孙云荣其实不太想听这些分析,岳士杰如何他其实并不太关心,他更关心自己的弟弟。 林如海道,“我们此次来余杭,便是想要搜集证据,给岳士杰翻案,还他清白。你弟弟是很重要的人证,苏家是不会轻易放他离开余杭的。” 林如海说的这些,孙云荣如何不懂? “所以我才叫阿敬快些离开……” “你知道岳士杰离开了余杭,险些被人杀死吗?”林如海打断了他的话道。 孙云荣闻言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 “在余杭,苏家是可以一手遮天,但说真的,还没到真正的肆意妄为的地步,若不然苏显宏为什么杀了潘姑娘,非要栽赃到岳士杰的头上?因为便是他,也不敢担上杀人的罪名。” 孙云荣陷入沉思。 “可是一旦离开了余杭,令弟就等于离开了自家的保护伞,离开余杭比呆在余杭,更加危险。” 这绝不是林如海危言耸听。 当日若非岳士杰好运遇到了林如海他们,尸体都臭了。 孙云荣脸色难看至极,但也没有再说让孙云敬离开余杭的话了。 一旁的孙云敬见林如海一番话,将他兄长说得哑口无言,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这位林公子,口才当真了得。 林如海见孙云荣不再开口,便看向孙云敬,“但你也确实不能一直呆在余杭。” 孙云敬:???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离开余杭会有危险吗? 似乎看出了孙云敬的疑惑,林如海微微一笑道,“你一个人离开当然很危险,但你跟我们一起离开,就不会有危险。” 孙云敬脸色顿时变了,“跟你们离开?你这是何意?” 孙云荣闻言也看了过来。 林如海道,“岳士杰现在被关押在杭州府大牢之中,知府大人虽然相信我们,但要给岳士杰洗刷冤屈,不仅需要人证还需要物证,缺一不可,可以说你是这个案子唯一的突破口。” 一听跟岳士杰有关,孙云敬神情严肃了许多,“士杰还是被抓到了?这可怎么办,他是被冤枉的啊!” “杭州知府甄大人品行正直,听了我们的陈情之后,愿意给我们时间调查清楚,但知府大人能为我们做的很有限,毕竟谁也不清楚,知府底下那些人,有没有被苏家收买的差役,一旦有人将岳士杰被抓的消息告诉了苏家,他们很有可能杀人灭口,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如海的话让孙云敬很不好受,“可是我爹娘他们……” 他闯的祸,让爹娘来替他承担罪过,孙云敬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你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呢,如果你离开了余杭,苏家不敢对孙家动手的。”林如海叹道。 这话让孙云敬愣住,“苏家这么多年来仗着京中贵人的势力,做了多少恶事,一旦我离开,苏家怎么可能不对我家动手?” “现在不想苏显宏杀人的真相暴露出去的,是苏家。你是人证,你一旦离开余杭,苏家头一个担心的就是他们自己能不能保住这个秘密,杭州知府不是他们的人,一旦查清楚潘姑娘被害的真相,苏家哪儿还有闲心来针对你们?他们自保都很难了。” 很简单的道理,但是孙云敬也是被家人迷了眼,看不清前路。 “那……我们何时离开余杭?” 比起跟家人一起承受苏家的欺压,倒不如奋起反抗,直接掀翻了苏家。 一劳永逸。 “我们现在还需要物证,光有你一个人证是不够的,而且你是岳士杰的至交好友,你的证词到了堂前,怕是会遭到质疑,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证物证。” 孙云敬道,“人证物证我都有,我原本就搜集了这些,想要帮士杰,但是余杭的县令跟苏家是一丘之貉,我不敢把这些东西交给县令,不然怕是有去无回,士杰再也不能洗刷冤屈。” 林如海闻言大喜,没想到找到一个孙云敬,节省了这么多时间。 当即,林如海便决定立刻离开余杭。 他们刚出城,就遭到了截杀,看来他们离开余杭的时候,已经被人看在眼中。 不过不管是贾政身边的两个护卫,还是林如海身边的荆剑峰和柳景林,都是武功高超之辈,这些杀手远远不及他们厉害。 很快,林如海等人就摆脱了杀手,赶赴杭州。 几日后,林如海众人终于到了杭州,没想到,刚到杭州,就听到有人说杭州大牢里有一个罪犯畏罪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孙云敬脸色发白,“如海兄,是不是……” 是不是他们杀人灭口了。 林如海的神情也颇为沉重,吸了口气,“先不要慌,景林,你先带苏公子他们去裴府,我和存周去拜访甄大人。” 如果死的人,当真是岳士杰,林如海绝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没写好,作者决定写完这卷,后续的卷就不写了。 开新书《完美无缺薛公子》,一直以来,作者确实有很多不足,有时候也能很清醒的修改,但有时候情绪失控的时候,就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我对这篇文其实抱有很好的期待的。但我还是没能写好,让追更的宝贝们失望了。 新书再接再厉吧_(:з」∠)_ 预收文,点书名直达→→《完美无缺薛公子》 第040章 等他们到了府衙, 见到了甄大人,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死的不是岳士杰。 “我们刚进城,就听说有一个罪犯在牢里畏罪自杀,还以为……”是岳士杰被人杀害灭口了。 甄士隐脸色有些难看的道, “的确有人买通狱卒, 想要毒杀岳士杰灭口, 不过因为你们之前来找我说过岳士杰被冤枉一时, 虽然没有证据, 但我愿意相信你们,所以做了些准备, 幸亏我提前做了准备, 要不然……” 岳士杰真的会被人灭口。 “大人将岳士杰从牢里带出来了,那死的那个……”林如海神情有些复杂。 甄士隐知道他在想什么, 笑了笑道, “死的那个, 是个作恶多端的死囚犯,原本就要在秋后问斩的, 如今也不过是提前了些。”判秋后问斩的死囚犯,这种人自然是罪有应得。 林如海皱起眉,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惊险, 若是甄大人没有提前做准备, 被关在牢里的岳士杰岂非只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 林如海惊出一身冷汗。 “多谢甄大人出手相助。”林如海拱手道谢,接着道, “我们这次回来,也带回了可以证明岳士杰清白的人证物证,岳士杰是被人陷害的, 杀害潘姑娘的另有其人,还请甄大人重审此案,还岳士杰一个清白,让真凶得到应有的惩罚!” 甄士隐一听他们带回了人证物证,立刻惊喜的道,“果真,既如此,立刻开堂公审,以免夜长梦多,遭人暗算。” 林如海也是这个意思,立刻告辞,同贾政一起去裴府。 到了裴府,听说立刻就要公审,孙云敬欣喜若狂,立刻带上人证物证,同林如海他们去了府衙。 甄士隐的确是个正直的好官,开堂公审,人证物证聚在,岳士杰当场就无罪释放,并且甄士隐还派人去余杭捉拿真正的杀人凶手。 岳士杰被释放之后,林如海他们便一同回了裴府,后续如何,他们虽然不能过问,但还是能派人去盯着,所幸,那苏公子背后的人虽然厉害,但也不能在公审之后再包庇罪犯,何况甄士隐还来了个釜底抽薪,将这个案子上达天听,苏公子背后的主子怕都要受到牵连,更遑论给苏公子脱罪。 此事了结,岳士杰同舅舅办了一桌宴席,宴请林如海和贾政,感谢他们出手相助。 林如海和贾政却不居功,只道小事一桩。 在杭州停留了一段时间,二人继续南下游学,直到冬底,二人才赶在年前回到京城。 把林如海安全送到家,柳景林和荆剑峰便告辞回家去了。 “我的儿,你总算回京来了,出门在外,怎么也不多写几封信回来?”黄氏这大半年来,日夜都担心出门在外的儿子,如今看到儿子安然归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林如海笑着道,“都是儿子不好,让母亲受累了。”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黄氏坐下。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从母亲这里知道祖父又病倒了,心中不禁一沉,忙道,“那我去看看祖父再来陪母亲用饭。” “去吧,多陪陪你祖父。”黄氏道。 老太爷怕是没几年可活了。 林如海去正院的路上,心情颇有些沉重,他又想起了那个稀奇古怪的系统,一通预言之后,就从他生活中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但他却不敢把这当做黄粱一梦。 他到了正院,祖父却睡着,还没醒,林如海得知祖父还睡着,便不叫人吵醒了祖父,说他一会儿再来,便准备去找母亲,不料回来的路上,撞见了父亲。 林骥也是听说儿子回来,特意赶回来的,没想到刚回府就撞见了又长高一截儿的儿子,林骥高高兴兴的揽着儿子的肩膀,笑道,“好好好,看来出去这一趟,对你好处很大,人看着都结实多了,明年可还打算去游学?” “儿子这次游学,收获颇多,虽然还想再去,但是祖父身体不好,我有些担心。”林如海担心他外出游学,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他根本赶不及见祖父最后一面。 林骥笑容一滞,叹了口气,道,“生死有命,这都是个人的缘法,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想你祖父也不会愿意你心里存这么多的心事。” “父亲,我……”他怎么可能不存心事呢? 林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素来重情,也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为父已经请了好友请名医来给你祖父诊治,想来多少是有些益处的,你不必过于忧心。” 闻言,林如海心弦微松。 “走吧,时辰不早了,陪你母亲一道用膳去。” 父子二人相携而来,黄氏也觉得惊奇,“海儿不是陪他祖父去了吗,怎么跟你一块儿回来了?” “祖父还睡着,我也不好吵醒了祖父,就回来了,等一会儿再去看望祖父。”林如海解释道。 黄氏闻言点点头,叹道,“你祖父每次生病都是这样,昏睡个大半天的,也不怎么吃东西,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老爷,上回说请柳先生帮忙找的神医,可找到没有?” “柳兄那里还没消息传来呢,那位神医行踪不定,要找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用急,若是实在找不到,那也没办法。”林骥怅然道。 丫鬟们将饭菜摆上桌,一家三口用了饭菜,漱口,让人把残羹剩菜撤下去,黄氏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老爷,海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老太爷这个样子,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要不然提前让海儿娶亲,让老太爷高兴高兴?” “母亲,万万不可。”不等父亲回话,林如海就先拒绝了这个提议。 黄氏错愕,“海儿?怎么你对荣国公的嫡女,不满意?” 林如海顿时头大,无奈的道,“母亲想哪儿去了,荣公的嫡女自然是好的,但正因为人家是个好姑娘,才不能这么急匆匆的嫁过来,因为祖父不好,就急着娶亲,这不成冲喜了吗?这不但会得罪荣国公府,还不尊重人,此事不可再提。” 黄氏面色古怪的看着林如海,“海儿看来真的很喜欢敏敏。” 她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也不是真的要让贾敏给他们家老太爷冲喜,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儿子就急了,真是儿大不由娘。 林如海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尴尬,他对贾敏确实有些心动,但还不至于压过他爹娘,他确实是不赞同这种行为。 只不过……可能急切了一点,让阿娘误会了。 “儿子还要去看望祖父,就先告退了。”林如海硬着头皮起身告退。 黄氏也不为难他,笑着让他走了。 林如海一走,黄氏就对着自家老爷道,“看来敏敏嫁过来,咱们家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林骥好笑,“别的不提,两家是该走动走动了,多少让他们在婚前见上几面。” “也不知道国公夫人会不会同意。” “国公夫人对如海又不是不满意,怎么会不同意?为了自己的女儿未来能得到丈夫的喜爱,国公夫人也不会阻拦的。” 夫妻俩说着闲话,林如海已经到了正院,这个时候,林衍已经醒了。 “这次出京游学,海儿可有什么收获?”看孙儿精神面貌跟离京时大有不同,林衍就放心多了。 清明那会儿,他是真的很担心孙儿思虑过重,伤了身体。 这次游学有没有收获不谈,至少林如海的精气神提升了很多,这就是个很好的迹象。 “孙儿这次游学,倒是遇到了不少事,就刚离京南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被追杀的学子,他叫岳士杰……”林如海将那次的事情说给祖父听,他倒是有几分说故事的天赋,林衍也捧场的很,祖孙俩其乐融融。 聊了一会儿,林如海才想起什么,“怎么没见祖母?” “你祖母去京郊拜佛去了,今天怕是不会回来了,明天会见到的。”林衍道。 林如海闻言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又陪了祖父一会儿,林衍见林如海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疲色,才心疼的道,“你今天刚回来,想是舟车劳顿累着了,就不必陪着我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孙儿明早再来给祖父请安。” “不用,你明天可以多睡一会儿,不用赶早来请安,你祖父我现在一天没几个时辰是清醒的,你赶早来,我也不一定醒了。” 林衍的话让林如海很挂心,但也不好当着祖父的面说,只好告退。 回屋洗漱睡下之后,第二天一早去正院请安,祖父果然没有醒,林如海眉头紧锁的去了东院书房见父亲。 “爹。” “海儿?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林骥放下手里的事,从案后走出来,拉着林如海在桌边坐下。 林如海满脸写着心事重重,林骥哪儿还有心办公。 “爹,祖父真的是生病吗?”林如海皱着眉问道。 这话问得林骥一怔,“海儿何出此言?” “祖父的病太奇怪了,我总觉得祖父不是病重,”林如海眉头紧锁,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下肚,冷静了一会儿,心中的念头还是压不下去。 “海儿?” “父亲,昨晚我去陪祖父说了一会儿话,回来就一直在想这件事,”顿了顿,“我总觉得,祖父可能是中了什么奇毒导致身体虚弱,而不是得了重病。”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emmm 想了想,重新理了理,决定多写一卷,这卷写完,还有一卷贾琏,然后就没了。 第041章 (结束倒V) 林骥闻言并不惊讶, 平静的叹了口气。 这个反应让林如海惊住,“父亲?” 难道父亲知道祖父病重的内情? “其实你回京前,张大夫在你祖父平日喝得药里发现了一些不该多出来的药材,但这些药材并没有毒性, 张大夫觉得不对劲, 但他医术有限, 便将这件事告诉我, 让我另请医术高明的大夫给你祖父看一看。”至于是看什么, 不言而喻。 林如海脸色有些难看的道,“若真是有人在背后投毒……” “你且莫急, 为父已经去信给你柳叔叔, 让他帮忙寻找蔺神医,你祖父现在的情况, 或许只有请到这位神医才能知道详情。”林骥道。 林如海疑惑的道, “蔺神医?”他怎么没听说有姓蔺的神医? “这位蔺神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 与那些乡野自封的神医可不同。”林骥解释道。 林如海不懂这到底有什么不同,林骥便将这蔺神医过往的‘战绩’说来给林如海听, 林如海越听越惊讶,“这……岂非只要人还有一口气,这位蔺神医就能把人救活?” “差不多就是如此了。”林骥道。 林如海一时间不由对这位堪称传奇的蔺神医心生向往, “这样的神医, 四处游历, 柳叔叔当真能找到他吗?” “只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留下痕迹, 你柳叔叔朋友遍布天下,只要他发话找蔺神医,愿意帮忙的人多得是, 找到蔺神医不过是时间问题,真正的难题在于,蔺神医脾气古怪,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给你祖父医治。”林骥叹道。 林如海皱起眉,“医者仁心,蔺神医没道理见死不救吧?” “你不懂。”林骥摇头叹息,“这些江湖人对朝廷的人意见很大,江湖人看不起朝廷的人,朝廷的人大多也看不起这些江湖人,前者认为文武百官是朝廷的走狗,后者认为这些江湖人不过是一介草莽,不配与他们为伍。” 林如海:“……” “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如海不语。 转眼便到了除夕,因祖父病重,今年主持祭祖的是他父亲林骥,祭祖过后,便是各家拜节。 新年的喜庆一直维持到元宵佳节。 正月十五前一天,贾政写了一封信给林如海,邀他元宵佳节一同游玩。 说是贾政邀他,林如海却一眼看出,这封信不是林如海的笔记,但信上盖的印章却属于贾政,不必问,这封信虽然不是贾政写的,但却是经过贾政同意的。 林如海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一个人选——他的未婚妻,贾敏。 想了想,林如海写了封回信,答应了邀约。 次日傍晚,林如海如约而至,在京城护城河的桥头等了一会儿,便见两个年轻公子迎面而来,其中一个正是回京以后再没碰过面的贾政,另一个便是林如海见过一次的——贾政那位自称字启明的弟弟。 “如海,让你久等了。”贾政拱手笑道。 林如海笑着回了一礼,“我也刚到没多久,一起走走?” 贾政冲着林如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就不同你们一起了,我还约了人,舍弟便交给如海你照顾了,你可得好好把人给我送回来,若不然……” 林如海闻言一愣,面上微热,清了清嗓子,拱手道,“存周兄放心,如海一定将令弟平安送回荣国府。” “那我就走了。”贾政点点头,然后看着妹妹,“这大街上人多,你就跟着如海,不要乱走动以免出事,知道吗?” “好了,二哥,我又不是小孩子。”贾敏瞪了他一眼道。 贾政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刚过完河就拆桥。 他隐晦的瞪了她一眼,转而又叮嘱了林如海几句,才告辞。 等贾政走后,两人之间气氛就有些说不出来的旖旎和微许尴尬。 “如海兄,我们去那边看河灯?”贾敏清了清嗓子,道。 林如海立刻点头,“好。” 两人并肩往河边走,此时河边有不少人在放河灯,河里到处都飘着河灯,各式各样。 “你二哥今天约了什么人?”气氛有些尴尬,林如海只能找话题瞎聊。 贾敏看了他一眼,抿唇一笑,“二哥去年就订了亲,约的……想是王家那位姑娘吧。” 林如海闻言恍然,怪不得贾存周丢下他们就跑了。 “如海兄今年有什么打算,还要出京游学吗?” 林如海想到疑似中了奇毒的祖父,不由皱起眉,微微摇头,“暂时还没有想好,家里有些事还未处理,我就算有心再离京游学,也不能安心,且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第042章 (开V一更) 贾敏素来聪敏, 见林如海面色有异,不禁心生疑虑,不过她却不好多问,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不提, 话锋一转, 道, “我听说侯爷病重, 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这个话题还真是戳中了要点, 林如海毕竟还年轻,闻言面色微变, 虽然很快就掩饰过去, 却还是被贾敏看的清清楚楚。 贾敏心中咯噔了一下,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 言语中提及了重病的文远侯, 而林如海的神情变化是从她提到了文远侯才开始的。 难道……文远侯的病情很严重? “祖父的情况不是很好, ”林如海随口答了一句,而后抬起头看向街边卖河灯的, “我们也买两个去放河灯吧?” 贾敏看出林如海不愿多提侯爷病重的事,心中虽然有些担心,但既然林如海不愿多提, 这边是个敏感话题, 她自然不会不识趣的继续追问下去。 “好啊。” 林如海买了两个河灯, 给了贾敏一个,两人走到人少的河边, 点燃了河灯,放到了河里,看着河灯漂流远去, 两人并肩站在河边,半响没有说话。 “恩公!如海兄!” 林如海同贾敏放了河灯,正打算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唤的还是他的字,不禁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这一看就愣住了。 来人确实是个熟人,余杭县那位被他和存周所救的岳士杰。 在岳士杰身旁还跟着孙云荣,并两个随侍的小厮。 贾敏站在林如海身边,循着林如海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这两个人,目光在林如海和这两位公子身上流转,却没有插嘴。 “岳公子,孙公子,你们何时来的京城?来了京城也不同我说一声。”林如海拱手见礼,旋即笑着道。 岳士杰和孙云荣回了礼,便道,“过年过节的,哪好意思上门搅扰,只是没想到,在离京前还能见到恩公。” “可别唤我恩公,当初救你原也不是图你报恩的,”林如海说着,又道,“你们这次上京,不是应试来的?” 岳士杰闻言苦笑,“上回的事,我虽然洗刷了冤屈,恢复了功名,但也只是个秀才,乡试还在明年呢,我们这次进京,另有要事。” 闻言,林如海便没有追问,即是要事,他自然不便多问。 “事情可办完了?”不能问是什么事,别的倒是可以问一问。 岳士杰笑道,“已经办完了,恩公放心。” “岳公子还是唤我的字吧,这样叫我,让我很惭愧,我也没做什么,帮你洗刷冤屈的是杭州知府甄大人,为你搜集人证物证的是这位孙公子,我只是顺手帮了一下而已,实在当不起这句恩公。” 一旁的贾敏听到这儿,便明白了这岳公子和孙公子是谁了,想来就是她二哥口中,被迫害的那两位余杭秀才。 岳士杰摇头道,“那可不能这么论,当初若非恩公出手相救,我连命都没了,何谈洗刷冤屈恢复清白?再说,当初甄大人被蒙蔽,要不是恩公和贾二公子帮忙说话,我恐怕还来不及喊冤就被人灭口了,云荣这里也是自身难保,没有恩公和贾二公子连夜赶去余杭,云荣就算手里有给我证明清白的证据,也根本没机会拿出来,恩公实在不必谦虚。” “士杰兄说的正是这个理儿,论起来我也要向林公子道谢,感谢你出手相助,救了我和我全家上下。”孙云荣深深一礼,认真的道。 林如海无奈道,“罢了罢了,随你们吧,不过恩公这两个字我听着实在别扭,两位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的字,”说着,不等岳士杰再开口,又补充道,“莫非你不唤我恩公,心里就不把我当恩公了不成?” 这话可怎么接?岳士杰讨饶道,“岂敢岂敢,如海兄折煞我了。” “相逢即是有缘,一起去喝杯茶吧?”话落,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猛然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眼睛里写满了控诉。 林如海:“……”糟糕,把未婚妻给忘了。 “如海兄,这位公子是……”林如海突然转头,让岳士杰和孙云荣也看向了贾敏,他们其实早就看到贾敏了,只是贾敏一直没有插话,也没有见礼,默默的站在一旁,他们也不好贸然的打招呼,这会儿林如海自己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公子,他们自然也就借机问了一嘴。 林如海嘴角一抽,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底的尴尬,介绍道,“这位……是存周的弟弟,你们唤他贾公子便可。” “原来是存周兄的弟弟,我等失礼了,”岳士杰恍然大悟,他就说这位小公子瞧着有几分面熟。 贾敏笑了一声,潇洒的回了一礼,“贾启明。” “贾公子,怎么没见你兄长?”岳士杰问道。 贾敏道,“哥哥陪朋友看河灯去了,现下也不知去了何处,岳公子可是有话对我兄长说?” “也没什么,本来也是想道谢的,只是这次来京城比较匆忙,没有准备,待下次上京的时候,必备厚礼上门拜谢存周兄。”岳士杰拱手道。 贾敏笑了笑,“我会向兄长转达岳公子的谢意,这厚礼就不必了,心意在便可。” 岳士杰没有多话,毕竟和贾敏不熟。 林如海再次开口提出去茶楼喝一杯,岳士杰刚想答应,却感觉到身边的孙云荣轻轻碰了他一下。 虽不知何意,但两人相交数年,他立刻便懂了孙云荣的暗示,当即拒绝了林如海的邀请,“我和云荣还有事办,就不打扰了。” 林如海闻言,也不强求,双方道别,林如海带着贾敏先走一步。 等二人走远了,岳士杰才来问孙云荣,“你刚才为何提醒我拒绝?” “林公子身边那位小公子,耳垂上有耳洞。”这话说得委婉,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岳士杰一惊,“那是一位……”姑娘? 孙云荣若有若思的道,“我听说林公子同荣国公的嫡女定了亲事,刚才那位小公子不是贾公子的弟弟吗?据我所知,贾公子底下只有妹妹,弟弟只有隔房的堂弟。”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那位同林如海一起的小公子,其实就是林如海未过门的妻子,贾姑娘。 他们刚才若是真的应下去喝茶,那可就太不识趣了。 岳士杰想通这点,不禁摇头,“上元佳节,果真是跟佳人相会的好日子啊。” “得了,我们也回去吧,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赶早回家呢。” 两人说这话走远了,那头林如海和贾敏也在说岳士杰和孙云荣。 “这两位公子倒是知恩图报的人。”贾敏自认看人有几分眼光,岳士杰和孙云荣二人都不似那种表里不一的坏人。 林如海笑道,“他们若是坏人,我和存周自然也不会救他们。” “倒也是。”贾敏闻言一笑,“说起来,这次二哥同你一起南下游学一遭回来,连父亲都夸二哥大有长进。” 不是学问,而是为人处世。 林如海也笑,“父亲也说我这次游学回来长进不少。”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半道上遇见了贾政和王家姑娘,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贾政和王姑娘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姑娘都带着帷帽。 “如海?”贾政远远见到过来的林如海和贾敏,心中的微许不自在立刻散了许多,“我们正打算去茶楼坐一会儿,你们要不要一起?” “如海?可是文远侯的嫡孙,林如海?”贾政身边那位年轻公子当即看过来,一边向贾政求证。 贾政点头,“正是他。” 那年轻公子立刻对林如海拱手,“在下金陵薛氏薛信,久闻如海兄才名,幸会。” 金陵薛氏?林如海立刻明白了这人的身份,“原来的薛家的大公子,幸会。” “这位公子是……”薛信同林如海互相见礼过后,才注意到林如海身边的小公子,乍一看觉得这位公子有些眼熟。 林如海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看看对面那两位,都是女装外出,带着帷帽,他身边这位就与众不同多了,女扮男装…… 见林如海尴尬,贾政忙道,“这位是我弟弟,贾启明,好了,我们去茶楼喝茶吧。” 薛信疑惑的看了眼贾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不识趣的追问。 只心里难免想,这位贾公子是贾政哪位弟弟?堂弟?宁国府的还是荣国府的? 想半天也没什么印象,便不再关注贾敏,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林如海的身上,在茶楼找了个雅间坐下后,薛信一直在向林如海请教,而不管他请教什么问题,都难不倒林如海。 一番对答下来,薛信对林如海已然生出了几分崇拜,“如海兄果然学识渊博,我自愧不如。” 他薛家也是诗书传家,自认也是书香仕宦之族,但对上林如海,他那点底子还是不够看。 贾政自然知道薛信一开始是有些不服林如海的,说是请教,实则意在刁难,结果却没能难倒林如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薛信,“如海的才学自是一等一的,再过个两年,没准就能高中,我等凡夫俗子,自是拍马难及。”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 第043章 (开V二更) 贾政话语里的调侃和警告, 薛信自然听得出来,不过本就是他刁难在先,他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林如海也并不在意,薛信虽然进了雅间后, 频频借着请教之名刁难他, 但却没什么恶意, 林如海也不至于计较这点小问题, 最重要的是, 薛信比他小了两岁,他跟一个才十四岁的弟弟计较这些, 就有些小肚鸡肠了。 没必要。 林如海同贾政聊了一会儿, 才知道跟贾政同行的那两位姑娘是谁,其中一位自然就是贾政未过门的妻子, 王家大姑娘, 另一位是王家的二姑娘, 听说王家有意将王家二姑娘许配给薛信。 怪不得他们几个会在一块儿。 薛家这位大公子尚且刚刚十四,王家的二姑娘更是刚满十二, 年纪未免太小了一些。让他们俩单独出来,若出个什么意外,哭都来不及。巧的是王家大姑娘要同贾家二公子一块儿出来游玩, 便干脆让他们带着一起, 也能让王家大姑娘和贾家二公子多多照应两个小的。 一块儿喝了茶, 众人便在茶楼分别,贾政和薛信送王家两位姑娘回去, 林如海则同贾敏一道,说是再走走,实则是送贾敏回家。 将贾敏送回荣国府后, 林如海便回了林府。 因天色已晚,林如海便没有去打扰爹娘,次日一早,就去了东院请安,接着又去了正院给祖父祖母请安。 文远侯林衍尚在病中,只不过今日看着气色比平时好了许多,也能从床上下来走动了。 见祖父气色有好转,林如海提着的心一松。 “听说昨儿你同贾家的姑娘放河灯去了?”祖母笑着问道。 林如海回了是,祖母又道,“看来你还挺中意贾家姑娘。” “贾姑娘很好。”林如海想起贾敏,确实跟其他闺阁千金大不相同。 祖母笑着点头,“你中意就好。” 他见过贾敏几次,印象都很不错,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祖父这里并且看上去有好转,林如海便安心的回屋读书,哪知刚过午后,正房就闹了起来,林如海赶过去才知道,祖父吐血昏迷不醒,他背脊突然就漫上一股凉意。 浑浑噩噩的,忽然一只手按在了他肩膀上,接着父亲的声音传来,“如海,镇定。” “阿爹?”林如海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这如今还在正月,气候寒冷,他立时就赶到浑身发冷。 见儿子身子微颤,林骥解开了身上的大氅披在儿子身上,表情严肃的道,“你先回去打理一下自己,以免着了寒,这里有为父,去吧。” 林如海倒是想逞强,可也知道这个时候由不得他胡来,要是他也病倒了…… 想到这里,林如海不得不披着父亲给的大氅先回去梳洗换了一身衣服,又披上了厚厚的大氅,才又回到正院,他穿了自己的大氅,自然把父亲的大氅还了回来。 他们这家子,似乎没几个身体好的,如同父亲不希望他病倒一样,他也不希望父亲病倒。 见林如海穿了自己的大氅,林骥便拿回了自己的大氅披在身上。 “父亲,祖父情况如何了?” 林骥神情凝重的道,“张大夫已经进去了,还没出来。” “柳叔叔那里不是在找蔺神医的下落吗?还没有消息?”林如海觉得,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没准祖父现在就是毒发了,若不早些解毒,只怕性命堪忧。 林骥揉了揉额角,颇有些伤神,“你柳叔叔已经尽力了,但暂时还没有蔺神医的消息。” 若是在是找不到,也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了。 “不然我离京去找蔺神医?”林如海有些焦心的道。 林骥顿时寒着脸呵斥,“胡闹,你当这是好玩儿的吗?连你柳叔叔发动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蔺神医,你去找,就能找到了?”别没找到人,自己倒在外面出事,到时候林家就真的完了。 林如海脸色难看,但却不是被训斥了的缘故,他只是痛恨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孩儿知错了,父亲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林如海呼出一口郁气,压下心里的难过。 林骥见状,不由闭了闭眼,旋即伸出手,揽住了儿子的肩膀,“为父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但是你该知道,你是我林家的希望,若是你这样跑出去有个好歹,你祖父该如何自处?” 林如海哑然。 父子俩相顾无言。 时间悄然流逝,张大夫终于从内室出来了。 他一出来,林骥和林如海父子俩便迎了上来,一人抓住了张大夫一只手。 “张大夫,如何?” “我祖父怎么样?” 张大夫一愣,接着回过神来,拨开了父子俩的手,一叹,“现在可以确定侯爷是中了毒,但我医术不精,看不出侯爷所中何毒,老夫惭愧,帮不上忙。” “果真是中毒?”林如海面色微寒,“究竟是谁给我祖父下毒?” “问题不在这里,你祖父与人为善,从不跟人结怨,何至于招来贼人给你祖父下毒?”林骥怎么都想不明白。 说起这个,张大夫也是满脸困惑,“是啊,侯爷向来宽仁,若有人遇上难事,侯爷撞见都会出手相助,怎么都不该招来这样的祸事啊。” 林如海心中一凛,祖父中毒,恐怕跟祖父救人无关,说不定……是在朝堂之上跟人结了怨,而不自知。 祖父中毒,他们一开始根本就没想到这点,背后下毒之人,根本就是想让祖父以为自己得了不治的重病而死。 到底是谁下毒呢? 几人聚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只能请张大夫尽力压制林衍所中的毒,另一边林骥急信一封给柳明江,说明中毒原委,拜托柳明江找蔺神医。 若是实在找不到,林骥也只能冒险去请太医院的太医来看诊。 信寄出去之后,林家的气氛一直低迷,直到第三天,柳明江带了人在林府外求见。 守在父亲身边的林骥一听,忙起身去迎接,他的信刚寄出去,柳明江要接到信起码三五天,但这才第三天,柳明江就出现了,怕是已经找到了蔺神医,甚至……他带来的人,就是那位神医。 如此,林骥又如何坐得住? 林骥赶到正堂,柳明江和一老一小坐在正堂里。 “柳兄!” 柳明江起身打招呼,“林兄,幸不辱命,我找到蔺神医了,侯爷怎么样了?” “找到了,”林骥原本只是心中推测柳明江出现在这里是找到了蔺神医,但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还是难免心中不安,这会儿得了准信,心中立马大定,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那位老者身上,“这位想必就是蔺神医了吧?久仰大名。” “林老爷得罪了什么人吗?”老者放下手里的茶,表情平静的问道。 这问题让林骥一怔,“蔺神医何出此言?” “我观林老爷面相,怕是已经中毒三四年了,怎么林老爷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这位老者开口就惊住了林骥,林骥脸色微变,“我中毒了?” 还中毒了三四年,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柳明江的脸色也是骤变,“蔺神医,林兄中毒了?什么毒,可解吗?” “这天下奇毒甚多,大多是剧毒,通常中了毒,很快就会死,林老爷所中之毒,只是一种难以被察觉的慢性之毒,这种毒并不难解,奇就奇在这种毒并不多见,只生长在西域一带,老夫我也是游历天下,才见过这种毒。”蔺神医解释道。 一听不难解,柳明江就松了口气,“能解就好,有劳蔺神医为我这好友解毒。” “解毒倒是不难,不过我们这次来,不是给侯爷看病吗?”蔺神医道。 林骥忙道,“蔺神医有所不知,家父在前两日突然吐血昏迷不醒,家中的大夫说是中毒,但医术有限,认不出是什么毒,自然也解不了毒,还请蔺神医先给家父看一看。” 蔺神医点头,“先去看看侯爷中了什么毒吧。” 林骥见蔺神医似乎挺好说话,忙给他带路。 到了正院,正好撞上来正院的林如海,蔺神医一见林如海,就皱起了眉,“这位公子可是林老爷之子?” 见蔺神医皱起眉,林骥心神一颤,“是……” “这位小公子也中了毒。”蔺神医的话让林骥的担忧成了现实,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他爹,他还有如海,都下了毒,这是要断了他林家的根啊! 可恨!可恶! 林如海原本还在好奇父亲领来的人是谁,乍一听蔺神医所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中毒了? 柳明江脸色铁青,下毒之人实在可恨,居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让林家断子绝孙不成? “阿爹,这位是……”林如海回过神来,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但看他爹的脸色,显然是对这位老者的话深信不疑,他心中有了个猜测。 莫非这位就是那传说中的,蔺神医? “这位便是蔺神医。”林骥脸色发黑的道。 莫要让他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否则……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二更 第044章 (开V三更) 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林如海深深的朝着蔺神医一礼,“还请蔺神医救救我祖父。” “老夫此次受邀前来,就是为了给侯爷医治的,小公子不必客气。”话虽如此, 林家对他如此敬重, 他还是很受用的。 林骥听到儿子的话, 立刻回过神来。 是, 现在耽误之急还是给父亲解毒! “蔺神医这边请。” 蔺神医随着林骥进了正院, 直奔正院内室,林衍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 陶氏则眼眶通红的守在榻边, 握着林衍的手。 林骥忙给母亲介绍了蔺神医,陶氏忙起身退开给蔺神医腾地方。 不料蔺神医并未急着给林衍把脉, 而是皱着眉看了看陶氏, 接着表情严肃的看着林骥, “林老爷的夫人可在府上,还请把贵夫人也请到正房来。” 林骥想到刚才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脸色有些难看的道,“我母亲……” “令尊令堂都中了毒,若是我没猜错, 贵夫人恐怕也中了毒。”没道理林家主子有一个算一个都中了毒, 偏偏漏了林夫人。 林骥脸色难看至极, 命人请夫人过来。 见林骥已经派人去请,蔺神医便在床边坐下给林衍诊脉, 不一会儿收回手,眉头紧锁道,“侯爷中毒已深, 即便解了毒,只怕也活不过六十。” 活不过六十,总比现在就死强。 “还请蔺神医施救!”林骥躬身一礼,表情凝肃认真。 蔺神医叹了口气,道,“既如此,请诸位先出去吧,侯爷的毒已入肺腑,我要行针。” 林骥闻言,便立刻带着人退了出去,只留了蔺神医和蔺神医带来的年轻公子在里面。 出了卧房,在场的就都是自己人了。 “阿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如海到现在还没完全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祖父被下毒是他一早就料中的,但他和祖母什么时候也中毒了?听蔺神医话里的意思,似乎他阿娘也中毒了,可蔺神医分明见都还没见到他阿娘,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 林骥脸色难看的道,“我方才守着你祖父,听下人来报,说你柳叔叔带了人在府外求见,我便猜你柳叔叔已经找到了蔺神医,连忙出来相迎,不料蔺神医开口就问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又说我已经中毒三四年,刚才在正房碰到你,又一眼看出你也中毒,你祖母祖父都中了毒。” 也就是说,除了还没见到的林夫人,林家这些蔺神医已经见到过的四位主人,都中了毒,所以蔺神医让林骥请他夫人过来,就是想证实一下,剩下的那位林夫人,是不是也中毒了。 若是林夫人也中毒了,这次下毒的人,就是冲着整个林家来的。 林骥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清晰明了,林如海除非是个傻子,否则一听就能懂。 “究竟是谁,如此狠辣!”这是要对林家赶尽杀绝啊! 林骥沉着脸道,“现在耽误之急,是先把你祖父所中之毒解了,一会儿等蔺神医出来,我还有些话要问清楚。” “这下毒之人太歹毒了,绝对要抓出来!”林如海脸色难看的道。 柳明江站在一旁,听到这里,立刻道,“林兄放心,侯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会帮你们抓到这个下毒之人!”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多谢柳兄。”林骥没有拒绝柳明江的好意,柳明江人脉广,朋友遍布江湖,有他帮忙能更快的抓到背后下毒的人。 陶氏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一片铁青,深吸一口气,坐在一旁,仔细的回想这些年老爷到底有没有得罪这种阴险小人,但她思来想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林夫人黄氏到了。 她疾步匆匆的带着仆妇丫鬟进了正院,满脸慌乱,“老爷,这么急着叫我过来,出什么事了?” “夫人,你先坐一会儿,我慢慢说给你听。”见黄氏吓得脸色发白,林骥忙先开口安抚她,扶着黄氏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喝下去,看她脸色好了许多,才说起刚才发生的事。 听完黄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这是要灭我林家满门啊!” “不管是谁,我都会把他抓出来!”林骥眼底充满了寒意,他这半辈子都秉持着父亲的教导与人为善,但没想到却招来今日之祸,虽然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但他一定会让这个下毒的人知道,他林骥可不是纸糊的老虎! 林如海默默地站在一边,他帮不上忙,祖辈父辈的事他都不清楚,中毒了三四年,三四年前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一直都在家里读书,当然不可能得罪什么人,那么给他们家下毒的人,就要在祖父祖母这辈和父母这辈里找。 但茫茫人海,往哪儿找这个下毒的人,若是明面上同林家有仇,他们立刻就能锁定一个目标去调查,问题是,林家一直与人为善,根本就没有跟人结过死仇,既如此要找到这个下毒的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众人在正房大厅里坐下,等了小半个时辰,蔺神医才带着身边的年轻人从卧房里出来。 蔺神医一出来,林骥便向蔺神医介绍自己的夫人黄氏。 盯着黄氏的脸看了几眼,蔺神医皱着眉道,“林老爷,你再仔细想想,你们家当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吗?从我进了林家开始就一直在观察,整个林家,只有你们林家几位主子中了毒。摆明了,这个给你们下毒的人,只是同林家有仇,只想杀你们。” “蔺神医,我们实在没必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欺骗你,我们林家一直与人为善,从来不欺压人,如何会同人结下这种灭人满门的死仇?”林骥苦笑道。 蔺神医摇摇头,“我说的结仇,不是林老爷理解的这种互相之间的仇恨,而是别人单方面的仇视林家,林老爷还是好好查一查,也许不是林老爷你做了什么,而是底下的人仗着林府的势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亦或者是旁的原因,总而言之,必定是结下了大仇,这个下毒的人才恨不得弄死林家满门啊。” 林骥怔住,蔺神医那句【也许不是林老爷你做了什么,而是底下的人仗着林府的势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让林骥若有所思。 林家几代列侯,都受尽皇上的恩宠,可以说哪怕在京城这地界,都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 像他们这样的世家之族,底下的人自然不可能全是好人,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妥当的人,但林家对于那些不妥当的人,要么放出去,要么扭送到衙门处置,当然,没做恶的才能好好的放出去,被扭送到衙门的,一般都是做了让林家主子容不下的恶事,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林骥自问,任何决定都是问心无愧的,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但小人是不讲道理的,他们看不见旁人的付出,只能看见自己的委屈,一旦拧上,那真的说不好会弄死你全家。 根据蔺神医给的思路,就连林骥自己都说不出没得罪过任何人的话来了。 因为按照蔺神医给的标准,那林家得罪的人可真不少。 “蔺神医,晚辈有几个问题想问您,希望蔺神医能为我解答。”林如海上前拱手道。 蔺神医听说过林如海的名声,去岁林如海外出游历,也做了不少好事,他游历在外,自然也听说过一些,对这位年纪轻轻,却满腔正义的林公子,他很有好感。 “林公子请问。” “请问蔺神医,我们家中的毒,是一次性下足了量,还是……”林如海话到嘴边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便顿住了。 不过这一半的话,已经足够让蔺神医领会他想问的问题,蔺神医道,“这种奇毒,若是按足量一次性下,不出三天人就会暴毙,既然几位中毒了这几年都没事,甚至还没被发现,就说明这个毒是按照份小的剂量,分批次下到你们平时的吃食中。” “那就是说,这个给我们下毒的人,能接近我祖父祖母,我和我父母,要不然我们不会全部都中了毒,”林如海神情微冷,“也就是说这个人,还在林家!” 这话一出,让一直在思考是谁给他下毒的林骥愣住了。 蔺神医看着林如海的眼神带了几分赞叹,小小年纪思维敏捷,将来必定不凡。 “林公子说得不错,这种毒如果分批次下,就要严格按照剂量下足次数,不然一旦停了投毒,毒会立刻爆发,并且被人发现,最重要的是,提前毒发并不会致命,中毒的人有足够的时间找人给自己解毒,所以这个给你们下毒的人,肯定还在林府躲着。” 不然一旦他们身上的毒提前发作,解了身上的毒,这个下毒的人,岂不是功亏一篑? 林如海冷着脸对他爹道,“阿爹,现在立刻封锁整个林家,搜查所有人的住处,”而后对蔺神医又是深深一礼,“一会儿还劳烦蔺神医,帮忙辨别一下毒药。” 作者有话要说:入V三更 第045章 蔺神医轻抚胡须, 含笑道,“举手之劳,林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老爷,出事了。” 忽然, 府里的大总管刘贵面色凝重的进了正堂。 林骥心中一沉, “怎么回事?” “厨房里做事的罗大厨中毒死了。”林府已经多年没有闹出人命了。 林如海直觉这位掌厨的死, 同林家满门中毒一事有关, 八成是被人灭口了。 “刘总管, 你带我去罗大厨的住处。” 刘贵不明所以,但见林骥没有阻止, 便领了命, 带着林如海去了罗大厨的住处。 去罗大厨住处的路上,林如海问了一些有关罗大厨的事情。 刘贵是打小伺候他祖父的心腹, 对府里的旧事, 他知道的最清楚。 “罗大厨全名罗大勇, 他并不是府里的家生奴才,二十多年前厨房里做事的大厨犯了事, 一家子都被发卖了出去,罗大勇就是那个时候招进来顶上的,他厨艺极好, 因此在林府一直安安稳稳的呆了这二十多年, 为人老实厚道, 从来不得罪人。” 刘贵说起这位罗大勇,似乎对其印象还挺好。 林如海又问了一些问题, 得到答案之后,愈发怀疑给林家满门下毒的人,就是这个罗大勇。 但罗大勇的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 然而现在罗大勇既然已死,再想找到幕后真凶,那可就真是不容易了。 到了罗大勇的住处,林如海翻找了片刻,最终在罗大勇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木盒子。 “大爷,你这是……” 刘贵看着翻箱倒柜,最后在罗大勇床底下找到一个木盒子的林如海,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想起侯爷突然中毒昏迷不醒,府里刚来了一位神医,罗大勇就中毒死了,小主子又自己亲自跑来罗大勇的住处翻东西,最后翻出了这么个木盒子。 一系列的事情,由不得他不把这些事情关联起来。 罗大勇……莫非同侯爷中毒一事有关? 林如海没有理会李贵,打开了这个破旧的木盒子,里面却只有一枚碎成了两半的劣质玉佩。 看着盒子里的玉佩,林如海皱起眉,盖上盒子,拿起来便走。 刘贵见状,忙跟了上去,心中惴惴不安。 林如海快步回到了正堂,把破旧的木盒子给了林骥,“阿爹,我在罗大勇的住处翻到了这个。” 林骥接过来打开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玉佩……” “阿爹见过?”林如海拿着这块玉佩来找林骥,就是因为他没见过,想看看他爹有没有印象,现在看来,他爹似乎还真见过? 林骥眉头紧皱,闭起眼想了想,忽然睁开眼,拿着木盒子走到他娘陶氏身边,“阿娘,我觉得这玉佩有些眼熟,但不太确定。” 陶氏这会儿心力交瘁,满脸疲惫,听到林骥的话,往盒子里看了一眼,这一看脸色就变了。 “这玉佩从哪里来的?” 陶氏这个反应让林骥心里微许的猜测成了真,他立刻看向刘贵,“刘贵,你去我的书房,把我放在桌子抽屉里的那个小木盒子拿过来。” 刘贵领命去拿东西,陶氏却抓住了林骥的手腕,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哪里来的?这玉佩从哪里找出来的?” 林如海看着情绪失控的祖母,忙上前扶住了祖母,刚碰到祖母,他就感觉到祖母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心中微沉,看来那个下毒的人,祖母知道些什么。 “祖母,这玉佩是我从罗大厨的床底下翻出来的。” 祖母自然知道罗大厨是谁,脸色难看的道,“罗大勇?居然是他!” “祖母,这个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 陶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大堂里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柳明江同蔺神医父子对视一眼,上前道,“林兄,我带蔺神医去客院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你派人来找我们。” “有劳柳兄。”林骥这会儿的心情也复杂的很,同蔺神医道了声不是。 蔺神医从侯爷夫人的异样中,察觉到这次下毒事件怕是同林家旧事有关,他还真不好凑热闹。 “无妨。” 柳明江带着蔺神医走后,正院的大堂里就只剩下了林家几位主子。 “阿娘,是他回来报仇了吗?” 陶氏身子一震,吸了口气,冷冷的道,“报仇?哪里来的仇?这是他对我林家的报复,而不是什么报仇,我林家从未对不起他。” 林骥很不好受,“可他是我……” “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陶氏厉声打断了林骥的话。 林如海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却也隐约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阿爹,祖母,你们在说什么?” 林如海发出了疑问,陶氏和林骥却相继闭上了嘴,明显不想回答。 见状,林如海只好看向他娘黄氏,然而他娘也是一脸茫然无措。 显然在这个家里,他和他娘都是不知情的。 林如海沉思片刻,确定线索都在那块碎掉的玉佩上,但知情的父亲和祖母都不开口,林如海还真没有办法。 很快,刘贵拿着盒子到了正院大堂。 林骥接过了木盒,就让刘贵退了下去。 刘贵出去之后,林如海就看着他爹打开了木盒,里面有一块玉佩,雕刻的形状纹路都同罗大勇床底下木盒子里的玉佩一个样,但罗大勇那块玉佩是最普通的劣质玉,几两银子就能买到,他爹这个木盒子里的玉佩却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这……”林如海看着这两块玉佩,有些疑惑。 陶氏冷笑道,“你还留着这块玉做什么?” “母亲,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他也付出了代价,您何必还耿耿于怀呢?”林骥叹道。 陶氏闻言却笑了,是被气笑的,“骥儿,你要知道,当年要不是你爹爹发现及时,你这条命早就没了,这林府也落到他们手里了,他们可是费尽心机的想要弄死你,你倒是善良大度,可他们念你的好吗?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当初一念之仁,换来的是什么,不是感恩而是灭你满门的报复!” 林骥无言以对。 林如海却听出了点苗头,“祖母,我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我有权利知道真相,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氏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孙,眼眶顿时就红了,一把将林如海搂紧,“我可怜的海儿,要不是你机敏,我们全家被暗害而死了还如在梦中。” 一旁的林骥脸色发白。 见状,黄氏犹豫了一下,上前扶住了丈夫的胳膊,“老爷……” “我没事。”林骥按了按夫人的手,深吸一口气,难过的道,“母亲……” “你不要叫我母亲!”陶氏生气的打断他,“事到如今,你还想饶他们一命吗?” “怎么可能?”林骥脱口道,旋即叹了口气,“母亲,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当真是他所为,我绝不会姑息。” 林如海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祖母,眉头皱了起来,“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下毒的人,难道是我林家的人?” 不但是林家的人,还有可能是他祖父的孩子,要不然祖母怎么会说出,林府会落到下毒的人手上呢?这句话几乎就点明了下毒者的身份。 但是他明明记得,他爹没有兄弟,既如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氏松开了林如海坐在一旁,垂泪不语。 见状,林如海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几声咳嗽,林如海立刻冲进了内室,“祖父,祖父,”到了床边,林如海就见林衍已经清醒了过来,“祖父你醒了?” 很快,陶氏、林骥夫妇也跟了进来。 “老爷!” “父亲!” 林衍在林如海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又喝了杯水,才缓过来,“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陶氏坐在床边,闻言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而林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母子俩有情绪,林衍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他刚刚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看向孙儿林如海。 林如海也不隐瞒,将他昏倒之后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待听到林如海说从罗大勇的床底下翻到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时,林衍的神情有些恍惚,而当林如海说到后续林骥和陶氏的反应时,林衍就皱起了眉,打断了林如海,“玉佩在何处?” 林如海立刻看向他爹林骥。 玉佩就在林骥手上。 林衍抬起手,一语不发,林骥却很识趣的将手里那只破旧木盒递给了林衍。 林衍看着这个盒子,神情复杂,接着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玉佩,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祖父?” 林衍有些晃神,听到林如海的呼唤,不禁闭了闭眼,长叹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林衍看着满脸求知欲的林如海,苦笑了一声,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又叹了一声。 “冤孽啊!” 第046章 “冤孽?” 林衍盖上木盒子, 将他放到床头,吸了口气,缓缓道出了当年的旧事。 这件事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当时陶氏刚有孕不久, 孕吐得厉害, 每次吐过之后都很狼狈, 陶氏不想让林衍看到她难看的样子, 就没让林衍同她一起睡。 起初, 林衍睡在书房,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一日夜间, 有个丫鬟以陶氏的名义送来了一盅汤, 林衍喝完就出事了。 那是一晚助兴的汤,当晚那丫鬟就爬上了林衍的床。 事后, 林衍很生气, 要将这丫鬟发卖出去, 但这丫鬟是府里大总管的女儿,娶的是老太太跟前的心腹陪嫁, 夫妻二人在老太爷老夫人跟前极有脸面,这事儿在大总管夫妻的周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丫鬟成了林衍的通房。 对于侯府而言, 不过是个通房而已, 林衍与妻子感情好是一回事,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可能让林衍为了妻子守身如玉。 这件事很快就被陶氏知道了, 陶氏自然不高兴,但她没有立场发作,只能忍了。 因为这个通房, 林衍同陶氏之间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痕。 林衍想尽了办法才挽回了陶氏的心,就在这个时候,那通房丫鬟却有了身孕。 林家子息单薄,这丫鬟有孕让老太爷和老夫人很高兴,还赐了人保这一胎。 因着这件事,林衍同陶氏之间刚缓和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 陶氏在年初生了嫡长子,那通房年尾便生了林家的庶出次子,寻常勋贵家里,生了孩子的通房都会提一提身份,虽然再怎么提身份也不过是个妾侍。 然而因为这个孩子来的不光彩,不被林衍所喜,哪怕老太爷和老夫人提了,也被林衍一口驳回。 虽然林衍厌恶极了那通房,但这个孩子,哪怕是庶出的,也毕竟是他的儿子,不至于无视,但该有的用度也不会克扣。 两个孩子渐渐长成,这个庶子在读书一道的天分比林骥强,陶氏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子,也没有刻意的去打压,然而这个庶子却被他娘教歪了,整日里觉得陶氏这个主母会害他。 就这样到了两个孩子十岁那年,这个庶子在冰天雪地里将林骥推到了府中的池塘里。 天寒地冻,林骥当时刚得了风寒,尚未痊愈,掉进了池塘里,险些被淹死,哪怕林骥身边的人发现得及时,将林骥救了上来,林骥还是大病了一场,昏迷了数日未醒。 因林骥未醒,旁人只当林骥是自己掉进池塘里的,并未多想。 直到林骥在半个月之后醒过来,林骥坚持要自己喝药,却因为手上没力气,将药打翻了,药汁撒在地上将地面腐蚀了一片,林骥吓得脸色发白。 当时陶氏就陪在儿子身边,见状脸色铁青的让人彻查。 要不是林骥非要自己喝药,把药打翻了,这一碗药下去,当场就死的透透的,再也没救了。 给府里的嫡出大公子投毒,这件事让林衍震怒,下令搜查整个侯府,最终在那通房的屋子里搜到了铁证,再加上林骥说出他是被庶弟推到池塘里的,林衍愤怒之下直接就要将人扭送到官府处置。 但当时林老太爷和林老夫人赶了过来,说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处理就好,闹到官府去,这不是让全京城的人看林家笑话吗? 虽然陶氏恨极了那对母子,但对于公婆的话,还是很赞同的,也跟着劝林衍关起门处理。 林衍冷静下来,没有坚持送去官府,但却要求通房必须死,不但如此,通房的父母也全都要发卖出去,林家用不起这种下人。 至于庶子,林衍实在做不出杀子的事,而不处置也没法交代,便问了林骥的意思。 当时林骥尚小,有些想法还很天真,他认为弟弟是被他娘教歪了,若是好好教导未必没有救。 林衍同儿子商量过后,便做主对外宣称庶子夭亡,暗中却将这个庶子远远送走。 哪怕将来有一天这个孩子回来,也不可能再成为林家子孙,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距离当初那件事,至今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不管是林衍还是林骥都再也没有那个孩子的消息,他们一位这件事早早的就结束了,却没想到,事情根本没有结束。 那个孩子怨恨林家,他还想报复林家,让林家彻底死绝。 林如海完全没有想到,数十年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张了张嘴,之前想好的各种办法都腹死胎中,这个情况下,他还真不好干预进来,不管怎么说那位都是他的叔叔。 “我会请明江帮忙把他找出来,这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林衍闭上眼道。 当初一念之仁,险些累得林家满门全灭,他心中最后一点仁慈,也都被消磨干净了。 有了林衍这句准话,陶氏的脸色比之前好看了许多,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林骥脑子里乱糟糟的,抱着木盒子跟黄氏一起离开了正房。 林如海看了看祖父又看了看祖母,也起身告退。 回到自己的住处,林如海脑子里还在想当年的事,这件事的根源还在当初那个丫鬟身上。 他没搞明白祖父到底在想什么,那丫鬟既然做得出那么下作的事,就证明其人品极其的不堪,祖父怎么还让这种人养孩子?即便是她生的,也不过是个婢女,能有什么眼界? 他心中虽然有百般困惑,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数年,他也没有真正经历过那些事,自然不知道祖父当时的处境如何,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虑。 次日,蔺神医就开始给林家众人解毒,林衍的毒已经入了肺腑,要解毒必须行针,除了林衍其他人只需要按时喝药便可。 转眼过去三四个月。 荣国府添了孙,递了帖子请林家去参加洗三。 五月初三这日,林骥带着妻子和林如海到了荣国府祝贺荣公添了嫡孙。 林如海是小辈,给荣国公和荣国公夫人见礼之后,便从正屋里退出来,这一出来就撞见了贾赦。 “恩侯,好久不见,还未祝贺你得了嫡子。恭喜!”林如海拱手笑道。 虽然对这位贾家的大公子他不大看得上,但毕竟是未来的大舅子,怎么都要给三分脸面的。 贾赦再不着调,毕竟是国公府的公子,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 互相寒暄了几句,林如海便从贾赦这里知道了贾赦嫡长子的大名,荣公取的,名贾瑚。 “贾瑚……好名字。”林如海赞道。 贾赦其实不太懂这个名字好在哪里,但既然林如海出口称赞,他也不会说什么丢人现眼的话。 “为何不见存周?” 提起他那个二弟,贾赦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二弟啊,他年初的时候就回金陵应试去了,前几日刚得到二弟来信,已过府试,二弟打算参加这一科的院试。” 这几个月林如海一直在家里解毒,还真不知道贾政回乡应试去了。 “原来如此,”林如海点头道,“存周兄底子很好,过院试应该没有问题。” 贾赦干巴巴的笑了笑,“是吗?” 他对读书科举的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不妨碍他嫉妒二弟因此得到的偏爱,这下子连带对林如海也有了几分不喜。 跟他二弟是一道的,那就没什么多话可说了。 贾赦热情消退,没一会儿便借口招待客人,跟林如海分开了。 话是这么说,可林如海又不是睁眼瞎,如何看不出贾赦的态度变化,他心中微微一叹,恩侯的性子比存周真是差远了。 洗三礼结束后,林如海便同爹娘回府了,没有在贾家多呆。 又过了月余,林骥夫妇和林如海身体里的余毒彻底清除,府里只有林衍夫妻体内的余毒未清。 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林如海开始闭门读书,偶尔出门参加诗会,日子过得平淡又安稳。 到了九月底,贾政从金陵回来了。 听说他过了院试,名次在第三,虽不是案首,但这个名次也算不错了。 贾政刚回京,荣国府就摆了家宴庆贺。 十月初,贾政来林府见林如海。 “如海,你明年可有打算参加乡试?” 林如海手里拿着书,听到这个问题,不禁看了他一眼,“存周想参加明年的乡试?” “我只是想试一试,不过也没什么妨碍,若能过,也能让父亲高兴几天。”近日贾政发现,因为他考中了秀才,他父亲的病似乎都有了好转。 林如海把手里的书放下,给贾政倒了杯水,“我觉得你这几天有点脑子不清醒,喝口水让你的脑子冷静一会儿吧。” 这话就是不赞同贾政回乡应试了。 “你觉得不好?” 林如海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悠悠的道,“你的水平我是清楚的,考中秀才一点问题都没有,但现在想考乡试,即便能过,名次也不会好看,你这是何必呢?” 闻言,贾政默然。 过了一会儿,贾政问他,“你应该是要回乡应试的吧?” “这是自然。” 贾政沉默片刻,叹道,“母亲想让我在年前与王家姑娘完婚。” “王家姑娘已经及笄,令堂希望你完婚,没有什么不妥当,元宵的时候你不是还同王家姑娘一起去赏灯了?这会儿怎么不愿意成婚了。”林如海奇怪的道。 贾政摇摇头,“我不是不愿意成婚,我只是觉得有些太早了。” 第047章 “太早了?”林如海疑惑的看了贾政一眼, 眉头微蹙,“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贾政踌躇着一叹,“我的意思是,成亲一事可以不必如此急切, 等明年过了乡试再完婚, 也并不晚啊。” “存周,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林如海纳闷极了。 元宵佳节过后, 林如海因为要解毒, 好几个月没有出门,自然不清楚贾政的境况, 六月刚到, 他体内的余毒就已经清除干净了,他也是六月份才开始恢复外出会友的频率, 偶尔也会听到一些有关贾政的消息。 譬如他同王家姑娘的婚事将近。 他和贾政的朋友圈子大部分都是重叠的, 因此林如海很容易就能从朋友的口中听说贾政的消息。 听说贾政年底要完婚, 他还有些羡慕呢,哪知贾政自己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对于林如海的疑惑, 贾政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在林家待到午后,贾政便告辞回家了。 林如海苦恼了几日, 便没空再为贾政费神了。 月前陶氏体内的余毒就已经清除干净, 林府只剩下林衍体内还存有余毒。 这日, 蔺神医最后一次为林衍行针,行针结束, 蔺神医擦掉额头的汗,宣布林侯爷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干净。 虽然林衍体内的余毒清理干净了,但毕竟对身体的损伤不可逆转, 蔺神医也只能另开了一个调养的方子,尽量让林衍多活一段时间,具体能活多久,那也只能看天意了。 “侯爷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干净,老夫也该告辞了。” 蔺神医一直游历四方,这次也不知道柳明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请了蔺神医留在林府这么长时间为林家众人解毒,然而不管柳明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林家还是要有些表示的。 林如海也不知道林衍准备了什么厚礼给蔺神医,总是蔺神医离开前,还专门给了林衍一瓶可解百毒的丹药,瓷瓶里的丹药只有三颗,外面万金难求,但蔺神医却给了祖父三颗。 看蔺神医离开前的样子,林如海想,祖父给的礼物怕是很重,让蔺神医无法不接受的重礼。 蔺神医走后,林衍将林如海叫到了书房,将蔺神医给他的丹药递到林如海跟前。 “我和你祖母年纪大了,这么重要的丹药,留着也没用,这些你都拿去收着吧。” 林如海忙将丹药递回,“这可是万金难求的解毒圣药,怎么可以全给我一人?祖父还是拿回去收起来吧。” “长者赐不可辞,收下!”林衍板着脸喝道。 林如海无法,只得收下了丹药,私心里却想着,回头就将药给父亲。 不料他的心思一眼被林衍看出来,告诫他不可将丹药交给林骥。 “这是为何?” 林如海心中愕然,不明白祖父为何会阻止他将丹药给父亲。 “你爹性子过于温和宽仁,这药不能给他,你也不许说这药我交给了你。”林衍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却并未有深谈的意思。 林如海心中满是困惑,却不得不咽下去。 “明年的乡试,海儿有几成把握得中?” 面对这个问题,林如海极有信心的回答必能高中。 “你有信心我就放心了。” 若是从前,林如海可能还会因为担心祖父而存有压力,但现在没了后顾之忧,明年的乡试对林如海的压力并没有那么大了。 从祖父那里回来,林如海思量再三,还是听从了祖父的话,将丹药藏了起来,没有交给父亲。 随着冬季来临,气候越来越寒冷,林如海也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十一月初五这日,贾政与王家大姑娘成亲,林如海也陪着贾政去迎亲了,很是凑了一回热闹。 又是一年除夕,祖父祖母因有爵位诰命在身,入宫参加除夕夜宴去了,府里只剩下林骥和黄氏林如海母子,一家三口用了晚饭,便开始守夜。 “海儿,荣国府的敏姑娘再过两个月就要及笄了,娘的意思是,等敏敏及笄,就让你们完婚,那边国公爷也是这个意思,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林如海正吃着糕点,忽然听到母亲的问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完婚?国公府怎么如此着急?” 就算及笄,不说留半年,最少得留几个月吧?刚及笄就完婚,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娘听说国公府的老夫人身子愈发不好了,想是怕耽搁了敏敏,才想早些让你们完婚。”黄氏给林如海理了理衣襟,浅笑道。 荣国公府的老夫人江氏林如海也见过,是个很慈和的老夫人,他上回去拜见的时候,老夫人还送了他一块暖玉。 因此,林如海对这位老夫人印象极好,骤然听闻老夫人身子不好,一时间也有些伤感。 “我上回见到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身子还很健朗,这才多久,怎么突然就……”林如海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总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太不吉利,毕竟大过年的,晦气。 黄氏忧愁的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贾家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的,长一辈的,一个个的竟都没了,也不知道是惹了哪路神仙。” “阿娘,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林如海咳了一声,提醒道。 黄氏回过神,干笑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不再说这个,“娘刚才同你说的,你自己什么想法?” 林如海犹豫了一下,想到每个一段时间就收到的荷包扇面,心中一暖,展颜笑道,“全凭母亲做主便是。”这话,便是应了。 得了准话,黄氏笑容立刻灿烂了许多,“那过完元宵,娘就去国公府商议婚期。” 过完年,黄氏果然去了荣国公府商议婚期,很快就定下了准确的日子。 三月初六,宜嫁娶。 贾敏生辰是二月初二,及笄礼也定在这一日。 作为荣国公贾代善唯一的嫡女,贾敏的及笄礼自然是很盛大,就连南安王妃也送了重礼。 及笄礼过后,离大婚之日也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林如海起初并不紧张,但他娘忙里忙外的整理他的新房,让林如海也不禁开始幻想婚后的生活,这一幻想起来,就有些不受控制。 直到婚前半个月,贾政登门找他。 “存周兄?你怎么来了?” 贾政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枚荷包扔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稳稳的将荷包接住,本以为贾政就是来给贾敏送荷包的,不想刚接住荷包,就感觉荷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不禁看了贾政一眼。 贾政见他看过来,哼了一声,“打开看吧。” 搞得这么神秘,林如海心里腹诽了一句,打开了荷包,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纸。 林如海心中一动,信? 他微微侧过身,将荷包里的纸拿出来打开一看。 一眼扫下来,林如海愕然的看向贾政,“存周可知这信上写了什么?” “信我没看过,但写了什么,我却知道。”贾政道。 林如海闻言,表情有些严肃起来,“你知道怎么还让她胡来?” 婚前新郎新娘是按照规矩是不可以私下见面的,贾政年前刚刚成亲,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知道还这样做,未免太胡来了。 “我这妹妹要是愿意听我的,今天我还能过来找你?”贾政气道。 林如海皱起眉,“你只需拒绝便可,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说得轻巧,我妹妹的性子如何,你不清楚?”贾政道。 林如海:“……” 女扮男装跑出来的大家千金,林如海确实只见过这么一个。 就算还有第二个,也绝不是贾敏。 “令妹为何要见我?”婚前的规矩就算贾敏不懂,国公夫人也该会提醒一下吧? 贾政叹了口气道,“我要是知道她为什么闹着要见你,何至于让你来解决?” 让他来解决? 林如海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又看了看贾政,忽然瞪大眼睛,“你是让我回绝?” “不然呢,你还真要去见我妹妹?”贾政瞪他道。 林如海:“……” 他这个时候要是拒绝见贾敏,到时候大婚当日,怕是要被贾敏从新房里赶出来吧? 嘴角抽了抽,林如海吸了口气,考虑了一下,道,“我写一封回信,你帮我带给她,若是她看了信还坚持要见我……”林如海说到这里一顿,“那就见吧。” 贾政错愕的看着他,“你!” 他想骂林如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林如海说完就转身写信去了。 贾政:“……”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有什么话不能成婚之后再说?非要在成婚前说? 不管贾政如何暴躁,林如海很快写好了回信,将信找了个小盒子装起来给了贾政带回去。 贾政看了眼被放在桌子上的荷包,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如海一眼,倒也没说什么,“那我走了。” 送走了贾政,林如海回到书房拿起荷包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荷包挂在了腰间。 虽然不知道贾敏婚前突然要见他有什么目的,但他能做的保证都在那张纸上了,若看了信还要来见他,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见一面了。 至于什么婚前习俗,林如海还真没有信过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贾政将信带回去交给了妹妹,刚把话转达,就被妹妹赶了出来,看着紧闭的房门,贾政一口气堵在心口吐不出来。 “你可真是过河拆桥!” “多谢二哥!” 第048章 贾敏从盒子里拿出了那张折叠的信纸, 准备打开的时候,忽然犹豫了一下。 她站在原地半响,还是缓缓的打开了那张纸。 只见上面写着七个字,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着这七个字, 贾敏焦虑的情绪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日过后, 贾敏不再闹着要见林如海, 贾政倒是有些惊异, 很好奇林如海到底写了什么, 居然这么容易就稳住了他妹妹。 很快就到了三月初六这日。 文远侯府上上下下喜气洋洋,拜过天地, 贾敏被送到了新房, 林如海则被留在了前院应付宾客。 林家如今当家的还是文远侯林衍,不过林衍因为身体缘故, 在前年已经辞去了身上的官职, 只被皇上保留了一个太子太傅的虚职, 谁都知道林衍深得皇帝信重,在朝的几位皇子, 都想拉拢他,但却不得其法。 林衍唯一的独子林骥,如今尚且三十五, 就已经成了国子监的祭酒, 别看只是个从四品的官, 但以林骥的年纪来说,他能做到这个位置, 已经很能显出皇帝对林家的信任。 是以,林如海作为林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大婚不但四王八公都来祝贺, 几位皇子也登门来恭贺林如海新婚之喜,就连在宫中的皇上和太子,都派了人送礼,可见林府满门之荣耀。 然而这些荣耀,林如海却不太想要。 于林家而言,同这些皇子扯上一点点的关系,都非常的麻烦。 好在这些皇子并没有久待,在林府互相明里暗里怼了几句,便告辞了。 几位难搞的贵客走了,林如海拉着舅舅家的表哥给自己挡酒,等到喝得差不多了,便趁机告辞回了新房,大喜之日跟这群人喝得烂醉,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次日大早,林如海带着贾敏给爹娘祖父祖母请安,然后开祠堂,将贾敏记入了林家族谱。 昨日夜间闹得有些晚,林如海送了贾敏回房歇息,便去了书房见祖父。 “祖父,几位皇子如今闹得厉害,我们林家是否要避开他们?”若要避开,今年的乡试即便得以高中,明年的会试他也不能参加。 毕竟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任何人被牵扯进去,都没有好下场。 “咱们家已经被卷进去了。”林衍叹道。 林如海闻言一惊,“祖父何出此言?” “前两年我就看出几位皇子和太子斗得厉害,那时候我刚好身体日渐虚弱,便借机请辞,不料皇上虽允了我辞官,但还是赐了我一个太子太傅的虚职,在名义上,我是太子的老师,即便手中并无实权,然而一旦太子坏事,我林家还是会受到牵连。” 林如海险些忘了这茬,一时间忍不住眉头紧锁,“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这两年行事愈发不稳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底下几个皇子都在针对他,以至于太子担心自己的地位不稳,开始走了歪路。 太子做了什么,肯定是瞒不过皇上的,要不然皇上这两年也不会对太子愈发严厉,可这些严厉在太子眼中,怕就是另一种情形了。 “风雨欲来啊……” 林衍长叹道,“只希望我死之前,太子不会坏事,否则……”林家即便能躲过这次的大难,也会被记一笔。 这些话听到林如海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明明太子太傅是皇上加恩于祖父的,凭什么太子坏事,要牵连我林家?”林如海心中愤愤。 林如海的不忿,让林衍叹息,“这些重要吗?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 林衍抬手制止了林如海说下去,“不必再说了,多说无益,”顿了顿,“今年的乡试你若是能高中,明年的会试你是要参加。” 林如海情绪不平的道,“祖父,如今夺嫡之势愈发凶猛,我此时入朝,岂不是要彻底被卷进夺嫡的漩涡之中?” “海儿,你想岔了,”林衍摇头,解释道,“皇上如今龙马精神,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你只需要在皇上驾崩新帝继位之前,站到足够高的位置,林家有你在,就不会出事。” 林如海皱起眉,若有所思。 “只要我还在一天,皇上就不会疑心我林家对他的忠心,”林衍按住了林如海的双肩,表情凝肃的道,“但你父亲和你不同,你父亲性子优柔,太过钟情,我担心他早晚要中旁人的陷阱,所以至今我都没有将家里的权利交给你父亲,如海,你是我林家保住这几代荣耀的希望。” 林如海心中一颤,“祖父……” “从今日起,我会将林家的人脉,逐一的交到你的手中,你一定要撑起林家,明白了吗?”林衍打断林如海的话,厉声道。 “孙儿……孙儿明白。”林如海心神大受震动,可祖父却容不得他犹豫。 经此之后,林如海除了陪伴贾敏,便是同祖父学习理事。 对于父亲越过他,把林家的权利都交给了林如海,林骥并没有异议,他对自己的本事清楚得很。 他读书天赋不行,虽考中了进士,名次却只在二甲中上,若非靠着父亲在皇上跟前的脸面,他未必能做到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 如海和他不同,从小读书天分就极高,他一点也不怀疑,明年殿试,如海必能得中一甲。 一直以来,他都有些畏惧接手家里的权利,畏惧着抗下这沉重的责任。 虽然让如海早早的抗下这些,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些惭愧,但总比他未来做错事,坑了儿子好吧? 所以,父亲越过他将林家的人脉交给如海更好,对林家的未来也好。 乡试之期将到,林如海提前了月余赶到姑苏准备应试,当初他在得中小三元之后,便想一鼓作气的参加乡试,但老师阻止了他,他当时想着,再沉淀两年也好,更有把握,谁知皇上一登基,他就生了一场奇怪的病,又提前预知了未来的下场。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妻子儿子,一个个的接连故去,他自己也病亡于任上,只剩下一个年幼不知世事的孤女养在外祖家,也不知他去后下场如何,不过系统说林家绝嗣,想来……那个剩下来的女儿下场也不好。 去年祖父体内余毒清除之后,一直在寻找当年那个被他放走的庶子,然而这么多年没见,谁都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柳明江发动了江湖好友找人,也是一无所获,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只能等,既然那个人如此憎恨林家,林家现在过得好,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一定,还会再继续出手。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抓到他现行,要收拾他,办法有的是。 乡试考完之后,林如海并没有急着赶回京城,而是留在了姑苏处理林家的产业,来姑苏之前,祖父就已经给了他权利清理林家不干净的下人。 只不过回原籍,最紧要的第一件事,是乡试,因此并未急着处理林家家务,而是让身边的随侍先查一查底下这些人,如果有手脚不干净的,等他考完,再处理也不迟。 考完了乡试,林如海便开始彻查林家的产业。 这些林家的管事,本以为林如海这次回乡是参加乡试,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猝不及防之下,被林如海拿到了赃物,直接被扭送到官府处置。 这些个依附着林家的吸血虫,光是个管事,就侵吞了林家上万的银子,这么多钱,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林如海如此大张旗鼓的料理家中的刁奴,可真是引得姑苏的书香大族们看足了笑话,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家里的小辈或者夫人私底下查了查,发现自家也有不少这样的蛀虫。 其实家里的奴仆贪财,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甚至有些是主家默许的,然而他们贪掉的银子超过了他们心中的预料,这就是另一码事了。 许多大族也开始料理家中的刁奴,有了林如海带头,这些人也不怕丢人,杀鸡儆猴,扭送了一些贪的太多的刁奴去官府,剩下的则是恩威并施,将他们留了下来继续用。 对于别人家的事,林如海并不关心,他料理完这些刁奴,家里的产业收回了近二十万的家产,林如海都能想象到,这个结果放到祖父跟前,祖父估计能吐血。 这次处理的人,大多是他太爷爷那辈留下来的老人,这些人倚老卖老好多年了,这次林如海完全不给他们面子,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人送去了官服,至于底下有没有人说他冷血,他才要冷笑。 林家又不是善堂,你是林家的下人,又不是祖宗,愿意给你几分脸面,是你过往伺候的好,但你自己太把自己当个东西,就有些恬不知耻了。 因着林如海最近的雷霆手段,林家的下人几乎都绕着这位爷走。 直到官府的人来报喜,林如海得中头名解元。 林如海参加完鹿鸣宴,便启程回京,对于林如海要回京一事,姑苏祖籍的下人几乎是欢天喜地。 抵达京城时,已经入了冬,到京城那日,还下着大雨,林府的马车停在码头,大管事撑着伞已经等候多时,等的都开始打哆嗦了。 见到林如海的身影,忙上前撑伞,“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太爷和老爷听说你中了解元,算着日子等着您回来呢。” 第049章 林如海登上马车, 隔着车帘问家中近况如何,得到老爷太太他们一切都好的答案,便放心了。 到了家, 林如海立时去书房面见祖父,将姑苏原籍产业的处理结果一一告知。 林衍闻言倒也没有很生气,这个结果他是早就料到的。 当初他刚接手家里的事,便发现账目不对, 跟他爹娘一提, 他们却说他们知道,这些都是他们默许的,林衍当初一听,便只能压下不提。 再后来他忙于政务,家里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有过分的, 便处理了。 即便如此, 府里还是残留了好些狡诈的老狐狸, 这些积世的老仆, 人老成精,有时候你刚有动作就被他们发现并及早的收拾收尾,你连把柄都抓不到。 这次林如海能如此雷霆之势的收拾了这些老狐狸, 完全是趁他们没有防备, 要不然这次的处理结果还真不好说。 “你做的很好。” 林如海虽然得到了认可, 但也没有得意。 在祖父这里聆听了一会儿教诲,方脱身回屋。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没有见到贾敏,唤人过来一问,才知道从他去了姑苏, 他娘便开始把家里的庶务交给了贾敏打理,这个时辰,贾敏还在太太那里理事呢。 问清楚了情况,林如海便让人给他打水,他要沐浴。 等沐浴更衣出来,贾敏已经被太太放了回来。 “何时回来的?”林如海在贾敏身边坐下,问道。 贾敏道,“太太听说你从老太爷那里出来,便让我回来了。” “管家学得如何?可有什么不顺心的?” 贾敏摇头,“一切有太太坐镇,哪里有什么不顺心的?” 林如海闻言,便点了点头,“没有人给你找麻烦就好,若是有不开眼的,直接来告诉我,我帮你找他们去。” “瞧你说的,”贾敏被逗得笑出来,“哪里需要你来出面?自打姑苏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府里的下人都老实了很多,尤其近日,听说你快到到京城了,府里的下人半夜吃酒的都没了。” “半夜吃酒本就不合规矩。”林如海道。 贾敏又笑,“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底下的奴仆这般是常有的事。” “ 从今往后若是我当家,这种事绝不能再有。”林如海自打在姑苏查出了那么多蛀虫,就对这些底下的奴仆零容忍了,有些脸面给得太多可不是好事,下人就该有下人的觉悟,在爷们跟前摆长辈的谱儿,谁给他们的权利? 若是你真心侍奉,倒也罢了,林如海也不会计较到这个地步,但你只是充着长辈的谱儿,坐着侵吞林家家产的事,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他们贪林家家产的时候,就没有情面这种东西可讲了。 见林如海似乎有些动了真火,贾敏忙给他倒了杯水,“我就随口这一说罢了,爷何必生气?”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这些不长眼的奴仆,林家给他们的难道少了?贪心不足蛇吞象,从前贪的,如今都要一一还回来。”林如海道。 贾敏不在接茬,话锋一转,道,“我二哥这次也回乡应试去了。” “哦?”林如海喝了口水,摇头一叹,“存周还是没听我的。” “没听你的?这话从何说起?”贾敏奇怪的问道。 林如海便将年前贾政大婚前来找他的事说给了贾敏听,“存周的学识其实不差,但落榜的那些学子,有很多并非是学识差没考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存周太在意身上承担的压力,以至于失了平常心,这次就算他能考中,名次也不会好看。” 闻言,贾敏叹气,“可不是,我那二哥这次落榜了,比你先回来几天,这几日听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刻苦攻读,夜里觉都不睡,二嫂急的找我娘求助,可我娘出面,也没辙儿。” 林如海听得皱起眉,“落榜了?怎么会?以存周的学识,就算再差,也不至于落榜啊。” “我二哥去应试的时候,路上淋了雨,刚到金陵就病了一场,乡试连考三场,二哥在考第三场的时候昏倒了。”贾敏苦笑道。 林如海:“……” 这可真是时运不济。 “存周是气自己病倒得不是时候?”林如海有些明白了,贾政这次落榜并非他考得不好,而是身体没熬住。 乡试是八月,最热的时候,贾政刚病了一场,身体正虚弱,如此大强度的考试,除非是铁打的身体,否则谁都熬不住。 贾敏叹了口气,很无奈。 “ 敏敏别担心,我明天去看看存周。”林如海握着贾敏的手,宽慰道。 贾敏知道林如海同贾政关系好,但她还是摇头拒绝了,“爷还是不要去的好,二哥没考中,爷你可是高中了头名解元。” 这个时候过去,甭管是好意歹意,谁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 林如海一时哑然,还真有些无言以对。 “可让存周这样一直拧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林如海皱着眉道。 贾敏叹了口气,神色一整,道,“不管如何,这都是我二哥要过去的一个坎儿,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可多了去了,要是每次碰到不如意的事,就这样钻牛角尖,这辈子还过不过了?所以,这个坎儿一定要他自己迈过去,才最好。” 林如海半响无言。 贾敏看了看林如海,“我爹也是这个意思。” “岳父也是这个意思?”林如海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叹道,“岳父也是一片苦心啊,只希望存周能走出来,否则真要辜负了岳父的心意。” 荣国府这一辈,贾代善膝下只有贾赦贾政这两个嫡子,贾赦是个靠不住的纨绔子弟,只有贾政尚且有几分可造,岳父将希望放在存周的身上,倒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是岳父的意思,林如海次日便没去见贾政,而是陪着母亲和妻子去了外祖父家里,他表哥刚添了个大胖小子,洗三的时候,他正好在姑苏,不能前去,这次过来,一则是报喜,二则是看一看表哥的儿子。 从舅舅家回来,母亲便开始催促林如海和贾敏多多努力。 对此,林如海表示,他一定会努力的。 转眼过去了小半月,贾敏去了一趟荣国府看望哥哥,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了笑容。 林如海见了,便问她,“遇到什么喜事了,这么开心?” “我二哥走出来了。”看贾敏这个样子,估计是贾政自己想通了,要不然不会这么高兴。 林如海放下手里的书,道,“他可算是想通了。” “不过我二哥的学识比你还是要差了很多,我想请你棒棒我二哥。”至于帮什么,不用说得很清楚,林如海也明白。 林如海将贾敏搂在怀里,笑道,“存周一则是我的朋友,二则是我的内兄,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他呢?”说着捏了一下贾敏的鼻尖。 贾敏拍了一下他的手,嗔道,“别乱捏!” 从得知贾政已经想通的消息后,林如海便时常邀请贾政同他一起参加诗会,或是请贾政到林家来同他一起攻读,说来说去,不过是想方设法的帮助贾政罢了。 转眼又是除夕,今年因林如海娶了媳妇,林家多了个人,比去年要热闹一些。 初一祭完祖,便是上各家拜节,忙忙碌碌到了初十之后才得了空闲。 到了元宵这日,林如海带着贾敏外出赏灯,玩到半夜才回府。 过了元宵,林如海就要全力备试了,毕竟会试在即,他不能沉溺于儿女情长,贾敏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林如海半夜还在读书的时候,她会熬一碗热汤送来给林如海暖暖身子。 林如海心里很熨帖,有个妻子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顺利考完会试,只需在家里等待消息便可,林如海感觉非常好,名次应该不会差。 到了放榜这一日,林如海再中头名会元,一时间林如海风头无两。 乡试是头名,会试又是头名,这已经连夺两元,若是再夺个殿试头名,那可就是连中三元,古往今来状元有很多,但是连中三元的却不多。 林如海幼时便才名远扬,如今堪堪十八岁,便有望得中状元,真真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才。 对于外界的风风雨雨,林如海并不入心,他知道,科举不过是个开始。 他的目标,远不在此。 在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个‘国士无双’的目标。 他提前预知未来的结果,便是要做到国士无双,否则他的人生就要回归到那个‘林家绝嗣’的可怕下场,他绝不容许重蹈覆辙。 祖父祖母去的早,父母去的早,连他的儿子妻子女儿包括他自己……一个都不剩。 他林家从未做过恶事,为何是这般下场? 他,不服! 带着这口气,林如海锋芒毕露的参加了殿试,殿试他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离皇上和各位考官是最近的,但他没有丝毫胆怯。 坐在其上的皇帝看着林如海,微微点头,侧头问大学士,“那个可是文远侯的嫡孙,林如海?” “回皇上,此子正是林如海。” 皇上点点头,坐了回去,不再追问,而大学士看了看林如海,心道,看来这一科的状元,已是花落林家如海身上了。 第050章 殿试结束后, 林如海一身轻松的回了家,林家上下没有人问林如海考得如何,只关心林如海的身体, 妻子贾敏更是请家里常驻的张大夫帮忙开了个药膳,每日都命小厨房做给林如海吃。 三日后,殿试放榜,林如海没有任何意外的考中了状元。 其实这也得益于林如海乡试会试都考中了头名, 否则殿试这一遭, 因为他的年纪,恐怕会被压一压名次,但他既然前面连中了两元,又是未及弱冠之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如海的潜力,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的眉头。 跨马游街, 琼林宴之后, 林如海便去了翰林院当值, 不上半个月, 这日林如海从翰林院回来,刚到大门口,就见到了春萍。 春萍是他的大丫鬟, 他成婚后, 院里的丫鬟但凡过了十五的都给了恩典, 让她们自行婚配,有的丫鬟借此机会赎身出府了,有的则干脆求了大奶奶贾敏,挑了府里合适的管事或者仆人嫁了,留在府里继续伺候。 而春萍, 嫁的就是他身边的陪读小厮,玉笔。而今在他院子里,春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爷,您可回来了,大奶奶今儿回院子的路上晕倒了。” 林如海闻言一惊,忙提了衣摆往自己住的院子疾行而去,春萍忙小跑着跟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大夫呢?可去看了?大夫怎么说?” 林如海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春萍眼前发晕,但她毕竟是伺候林如海多年的丫鬟,很快就反应过来。 “回爷的话,奴婢是奉李嬷嬷的吩咐来这里等你,见到你就禀报这件事,夫人情况如何,奴婢不知道。” 闻言,林如海不再多言,没一会儿到了院子,在门口迎面就撞见从屋里出来的张大夫和他祖母以及母亲,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林如海见状,怔了一下,旋即快速上前,“张大夫,祖母,母亲,敏敏怎么样了?” “如海回来了?看你这满头大汗的,莫不是跑回来的?”黄氏拿着帕子给儿子擦了擦汗,见儿子满脸急切,便笑道,“莫慌,是好事,敏儿有孕了。” 林如海闻言松了口气,旋即猛然意识到什么,抓紧了母亲的手,“ 母亲,你的意思是……” “看这孩子,都高兴傻了,”黄氏笑呵呵的道,“敏儿是有身孕了,刚三个月,这还是头胎,敏儿不懂这些,又没什么孕中反应,所以直到今天累得晕倒才发现。” “累得晕倒?”林如海立时想了起来,贾敏嫁给他之后,就慢慢接手了家里的庶务,一开始只是小部分,到后来母亲看贾敏适应得很好,便索性将家里的庶务全权交给了贾敏打理,至今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侯府门第,府里的庶务本就千头万绪,他们林家还算人口简单的,所以府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并不多,管理起来也不算难,只最近却是有些忙,因为端午将至,府里要准备的事也很多,所有的事情都是贾敏出面处理,若是她有孕在身,也怪不得会晕倒了。 见林如海听了她的话,只注意到【累得晕倒】这四个字,黄氏便好笑的道,“为娘已经做主让敏儿安心养胎,府里的庶务我来处理,等敏儿顺利生产出了月子,庶务再交还给她。” “让阿娘受累了。”林如海道。 黄氏拍拍他的手,“这算什么,敏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敏儿还没醒,你进去陪陪她吧,顺便等她醒了,把庶务这事儿,跟她说一说。” “我知道了。” 等母亲他们都走了,林如海才进了内室,坐在榻边,看着贾敏有些苍白的脸色,林如海心中不免心疼,给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抬眼就见贾敏悠悠转醒。 “如海?” 林如海扶着她坐起来,“醒了?我给你倒杯水。”说着先扶贾敏坐了起来,然后倒了杯水回来亲手喂给贾敏喝。 贾敏喝了几口,忽然反应过来,面颊一红,“我又不是没有手,哪里就要你亲手喂了?”说了这一句之后,贾敏才算是彻底的缓过来,“我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若是累了,怎么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扛着,好在没什么大碍。”林如海点了点她额头,轻生训道。 说是训,其实不过是夫妻之间的亲昵之语。 贾敏叹道,“祖母和母亲身子不好,这府里的事我能做,便做了,累是累了些,何至于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哦,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林如海见贾敏浑然不觉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他漏了什么话没告诉贾敏,旋即含笑道。 贾敏疑惑的看着林如海,“什么事?” 林如海将贾敏搂入怀中,笑意满满的道,“为夫要恭喜娘子,要做娘了。” 贾敏愣住,很快就明白了林如海话里的意思,不禁捂住了肚子,脸色微微发白,“我怀孕了?” 怪不得林如海要训她,她竟然有了身孕都没察觉,要是有个好歹,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如海了,最可怕的是,若她这胎没保住,林家会不会让林如海纳妾? 林如海虽然同她保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是林如海个人对他的保证,林家可没许诺过她,让林如海终身不纳二色。 京中权贵之家,有很多正室夫人,就是头胎没保住,后头生不出来,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纳妾。 她不要这样! 林如海没想到贾敏会被吓到,脸色都发白了,他惊住,忙搂紧了贾敏,“敏敏,敏敏?别怕,孩子没事,张大夫给你看过了,胎儿已经三个月,胎像稳固,一点事都没有。” 贾敏听到林如海说的话,心弦一松,整个人无力的倚在林如海怀里,想要从林如海身上汲取那一丝丝的暖意。 “如海……” 林如海从贾敏微颤的声音里听出了后怕,不禁柔声哄她,孕妇多思,他之前就听张大夫说过,没想到这么快就领会到了。 “没事的敏敏,别怕。” 哄了好一会儿,贾敏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林如海才接着说庶务的事,一听婆母做主帮她先打理庶务,贾敏也松了口气。 她并不看重这些府中权利,对她来说,现阶段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去岁,她有个手帕交,刚有了身孕,却偏偏舍不得手里的权利,愣是要把持庶务,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孩子没保住,庶务也被婆母借机收回,如今身子还很虚弱,听大夫说,她这胎伤了身,往后都很难有孕了。 贾敏可不想步这位手帕交的后尘。 一夜过去,次日荣国府的大奶奶张氏,也就是贾敏的大嫂带着二嫂王氏来了林府看望贾敏,还带着荣国公夫人精心准备的礼物。 张氏是生育过的,这次过来也同贾敏说了很多要注意的地方,王氏嫁到贾家至今没有身孕,没有生养过,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何况,她才嫁到贾家不到半年,这个小姑子就及笄嫁了出去,统共相处的时间都不到半年,她又不通文墨,并不得这个小姑子的亲近,姑嫂两个实在没什么话可说。 张氏跟王氏不同,她嫁到贾家两年,小姑子才嫁出去,加上她出身书香之族,同这个小姑子颇有共同语言,性情相容,姑嫂两个感情极好,说起话来自然比王氏要自然多了。 王氏问候了几句,便同个木桩子似得,尴尬立在一旁,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若是平日,贾敏再怎么不亲近这个二嫂,也会顾及到她的心情照顾一二,但现在她有孕在身,加上最近累着了,精力不济,实在就顾不上这位二嫂了。 张氏和王氏没有在林家久待,张氏那些注意事项都说完了之后,便提出了告辞。 林如海当差回来,便听说今天贾敏娘家的两位嫂子来过,不过他也没多问,贾敏有孕,自然是派人去贾家说过的,贾家会派人过来见贾敏,也是情理之中。 贾敏肚子渐渐大了之后,林如海便不再与贾敏同睡一张床,但也没搬到书房去睡,而是谁在了卧房的隔间,祖父的遭遇给林如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甭管他院子里的丫鬟有没有心大的,他得自己杜绝这种情况发生。 最重要的是,系统的话他还记在心里,系统说他中年丧子丧妻,不过寥寥数语,就给了他判决一般,林如海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祖父祖母和父母去的早,如今已经查出是有人下毒,那他丧子丧妻呢?会不会有别的原因? 不管如何,他不敢赌。 这般到了冬月,贾敏也将临盆,初七这日傍晚,用完膳的时候,贾敏突然发动,林如海都被吓了一跳,忙丢了筷子将贾敏抱到了产房里,而稳婆是早就请了住在他们院子里的,贾敏一发动她们就在等着了。 产房里传出贾敏歇斯底里的痛喊,林如海急的额头冒汗,他从来没遇到过孕妇生产,这又是贾敏头一胎,听张大夫说,女子头一胎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好甚至有性命之忧,林如海在产房外急的走来走去,直到黄氏和陶氏得到消息赶过来,将他劝住。 至于林如海的祖父和父亲,女子的产房外,他们不适合过来。 第051章 时间慢慢流逝, 林如海的眉头越皱越紧,“什么时辰了?” “这会儿刚过酉时,大概……戌时初刻。” 贾敏发动的时候, 还不到酉时,也就是说,贾敏进产房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 陶氏和黄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没林如海这么忧心, 她们毕竟都是生养过的, 知道女子生产有多痛苦艰难,头胎若是顺利,通常一两个时辰内就能顺利生产,若是不顺利,那可就难说了,好运的话能母子平安, 运气不好那就一尸两命。 贾敏现在进产房刚好一个时辰, 还不到难产的地步。 “如海, 敏儿虽然是头胎, 但胎像一直很稳固,不会有事的。”黄氏出言安抚道。 林如海看了母亲一眼,垂下眼帘, “儿子知道, 可……”没有听到好消息前, 他心中还是担忧。 见状,黄氏便不再多话。 又过了一刻钟,接近两刻钟的时间,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没一会儿稳婆便出来报喜。 贾敏生的是个男孩儿。 陶氏一听, 立刻双手合十,口中直道,“我林家有后了!” 边上的黄氏也很高兴,林如海更是直接发话赏银翻倍。 孩子因为天气冷,没有抱出来,林如海暂时没看到,产房里血腥重,按照规矩男子不能进去。 等到里面清理干净了,已是夜半三更。 林如海没有回屋睡,而是进了收拾干净的产房,陪在昏睡的贾敏和儿子身边,心中充满了喜悦之情,他看着睡得香甜的妻子儿子,神情渐渐坚定。 “敏儿,这一次,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不管他丧妻丧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次,他都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林如海靠在榻边睡了一夜,直到听到贾敏喊他。 他张开眼,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倒还可以忍受。 “敏敏,你醒了?” 贾敏睡了一晚,有些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她没想到醒过来会见到林如海,一开始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便叫醒了林如海。 “你一晚上就靠在这里?夜里这么冷,着凉了可怎么办?”贾敏嗔怪道。 林如海笑着拢了拢身上的狐皮大氅,“没事,我披着大氅呢,哪儿就那么容易着凉了?” 贾敏还想说什么,林如海伸手按住了她的唇,“你为我生儿育女,我怎么能半夜抛下你一个人回屋睡?” 闻言,贾敏眼眶顿时红了。 生产的痛苦,真的生不如死,她有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这一刻醒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林如海见贾敏眼眶都红了,立刻道,“你现在刚生产,可不能哭,”说着,立刻转移话题,“孩子呢?” “奶娘抱去喂奶了。”贾敏道。 林如海闻言点点头,“你觉得孩子取什么名儿好?” 这话问得贾敏愣住,“你问我?” 通常小辈生产,孩子的名字,要么是父亲取,要么是祖父取,总归轮不到孩子的母亲来取。 林如海理了理她鬓边的头发,柔声道,“我跟祖父和父亲说过了,这个孩子的名字,我来取,我觉得,你是孩子的母亲,这个名字也该问问你的想法,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倒了贾敏,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孩子的取名权,一时半会儿让她想个名字出来,她还真没有主意。 想了一会儿,贾敏看向林如海,“如海可有想法了?” “我想给孩子取名,玮。王韦玮。”说着怕贾敏不明白是哪个字,还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上写了个玮字。 贾敏起初还有些懵,林如海在她手心写了玮字之后,她立刻就知道是哪个字了。 “玮,林玮。这个名字,很好。”单单这个名字,就能看出这个孩子在林如海心中的地位。 玮,可以说是美玉,也可以说是珍宝,珍爱,珍视。 总归是个寓意极好的名字。 见贾敏也觉得这个字很好,林如海便笑着道,“那我们的长子,就取名林玮。” 贾敏顺利生产,生的还是他的长子,林如海的好心情持续了很久,到翰林院当值的时候,共事的官员知道的都恭喜他得子,不知道的在其他人恭喜林如海之后,也都知道了。 刚刚状元及第,妻子就给他生了嫡长子,这是什么人生赢家? 旁人如何想,林如海并不在意,每日处理完手里的事,便直接回家陪伴妻子,小日子过得十分的滋润。 一个月后,贾敏出月子,林府大办孩子的满月酒。 前头孩子洗三,只自己家里几个亲戚过来祝贺了一下,林家并未办酒。 这也是林如海的意思,他是希望等贾敏出月子之后再大办,这样他们一家三口,谁也不缺。 林家大办孩子的满月酒,来祝贺的自然很多,毕竟林家侯爷还在,林如海又是今科的状元郎,这半年多来,更是深受皇帝的宠信。 旁人心里直犯嘀咕,这林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有人成仙了,在保佑他们,前头几代侯爷都是厉害的,只有林骥才能平平,虽然靠着父亲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得了皇上几分宠信,但这完全是靠了他爹的面子,一旦林家侯爷去了,林家靠着林骥,即便门庭不败落,也不会像林侯爷在世时那么风光。 谁知林骥才能平平,却生了个才华无双的儿子,林如海未及弱冠之龄,便三元及第成了状元,若是再算上童试的小三元,这可就是六元。 这些就不提了,就说这林如海,考中状元之后,就得了皇上的提拔,在御前侍奉,虽然官职还没有升,但看这个架势,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因此,来林府祝贺的人,大多是为了跟林如海套交情。 林侯爷是个老狐狸,油盐不进,而林如海不过是个少年郎,或许……有几分结交的可能。 但是,满月酒之后,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林如海是个好糊弄的少年郎了,这林如海虽称不上智多近妖,那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你想给他下套,他根本就不睬你。 十二月刚过半,林家还没用晚饭,忽然有下人来报,荣国府有人来报丧,那府里的老太太没了。 甫一听闻这个消息,贾敏就伤心的哭了起来。 祖母待她极好,她出嫁时,祖母私底下还给了她很多压箱钱,那都是祖母半辈子的体己。 骤然听闻祖母病故的噩耗,贾敏心中如何不难过? 今天已经很晚了,就算要吊唁,也不是这个时候。 林如海好不容易安抚好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婚前,他娘就同他说过,荣国府的老太太身体越来越差,希望他们早些成婚,也是怕到时候老太太突然病故,耽搁了他们的婚事。 他们成婚至今也有一年多了,老太太虽然时有病痛,但一直都好好地,没想到他和敏敏刚刚添了儿子,儿子刚满月没几天,老太太就没了,这实在是让人心里很不好受,上个月洗三礼还有前几天的满月酒,老太太虽然没有亲自前来,也送了重礼。 次日,林如海和贾敏把孩子交给了母亲,便一同来荣国府吊唁。 他们是亡者的孙女和孙女婿,跟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到荣国府的时候,贾赦和贾政在门口迎接吊唁的人,至于贾代善,他们没有看见。 “如海,妹妹,你们也来了。”贾政的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很是消沉。 贾敏见状,也红了眼眶,“大哥,二哥。” “进去给祖母上柱香,叩头吧。”贾政叹道。 林如海同贾敏进去上香叩头,又跪着烧了点纸钱,贾敏才进到内院去,林如海没跟进去,转道去找贾政,“大哥,二哥。” 贾赦点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贾政疑惑的看着林如海,“你怎么出来了?” “敏儿进去看岳母了,我过来有些话问你。”林如海道。 “你要问我什么?” “怎么不见岳父?”贾代善是江氏的嫡长子,即便不出来迎接吊唁的人,也该守灵才是。 贾政神色黯然,“祖母病故,父亲伤心过度,昨天就昏迷不醒,太医说父亲早些年伤了底子,身子本就虚弱,这次伤心过度,才昏迷不醒。” “还没醒过来吗?”林如海闻言脸色微变,怪不得在门口迎接的人是贾赦两兄弟,他们父亲既然不能出面,自然是他们两个做儿子的充当这个门面。 贾政摇摇头,叹息。 他虽然没说,但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如海不禁皱起眉,岳父的身体竟然差到这个地步了? 怪不得贾政之前非要回乡应试,大概是岳父的身体熬不住了,他想让岳父安心。 林如海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干脆站在门口同贾政他们一起迎接吊唁的人,他是贾代善的女婿,也算是半个儿子,在这里迎接也不算突兀。 林如海夫妻二人在荣国府待到傍晚,才回府。 他们毕竟不是贾家的人,即便贾敏姓贾,她如今也已经嫁到了林家,吊唁可以,但待一整晚,却是不行的,不合规矩不提,她还有孩子呢。 荣国公老夫人的丧礼办得很大,法事就办了七七四十九天,到了下葬之日,林如海便听闻,贾赦和贾政被岳父命令一起带着老国公和国公夫人的棺椁扶灵回乡,同时在金陵守孝。 老国公的棺椁之前停灵在铁槛寺。 这铁槛寺原是当年宁荣二府的国公贾演贾源所建,是为京中族人准备的,贾家老了人,便将棺椁寄放于此。 第052章 因荣国府老太太新丧, 林家虽然不必为她守孝,但这个新年也过得无甚滋味。 刚过完端午,贾政命人送信给林如海, 信中请求林如海帮他寻一位名师,他意欲明年回乡应试。 得知这个消息,林如海便知贾政已经从祖母离世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二话不说替贾政寻了一位靠谱的老师。 晚上林如海从翰林院回来, 正好遇上贾敏。 他逗弄了一会儿贾敏怀里的儿子, 便听到贾敏问他,“我听说二哥找你帮忙寻老师?” “存周想参加明年的乡试。”林如海道。 贾敏闻言,点了点头,“看来二哥是重新振作了起来。” 比起大哥贾赦她二哥明显心事更重,但心里存多了事情,却不是什么好事, 她如今已出嫁, 再帮不到二哥什么了, 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我寻的这位先生是我原来那位尊师的师弟, 学问也是极好的,教存周兄不会有什么问题,只希望存周兄想开一些,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否则只怕要影响他应试。”林如海叹道。 人的精神状态能直接的影响一个人的行为处事, 以及做事的结果。 上回贾政一意孤行,非要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参加乡试,结果如何?名落孙山还给了自己更大的打击,只希望这次贾政重振旗鼓,能稳住自己的心绪, 千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满脑子杂念。 贾敏默然不语。 见她这样,林如海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她统共两个兄长,大哥不济事,二哥倒是能抗些事儿,可偏偏对自己不太自信,还总是要强撑。 长此以往,荣国府怕真要败落了。 “我已经去信一封给存周,他其实并不笨,若是能早日解开心结,不会有问题的,你别担心。” 林如海的宽慰让贾敏微微一笑,“让你费心了。” “你我夫妻,你兄长便是我的兄长,这都是应该的,莫要多想。”林如海拍拍她的手,道。 贾敏笑着点头。 过了几日,王家大老爷王子胜添了嫡长子,林如海有公务没去,是贾敏带着人去祝贺的。 因着二嫂这层关系,林家也算跟王家沾了亲。 晚间林如海回来就听贾敏说,王家那位二姑娘要出嫁了。 这事儿林如海也知道,还记得几年前,他和贾敏在元宵佳节赏灯,遇上了王家两位姑娘,当时王家二姑娘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没想到这一转眼,他娶了贾敏还有了儿子,王家的小丫头也要出嫁了。 “听说薛家那位大爷要学我和存周走科举入仕,他如今学业可有成?”林如海转而想起王家二姑娘要嫁的人,薛家大爷薛信,想当初就是在元宵佳节遇上了一回,薛信便对他十分崇拜,隔三差五就来信请教他,近些日子倒是没怎么收到薛信的消息,没成想是要成亲了。 贾敏笑着道,“我今天去王家祝贺,倒是真听说了些消息,听王家大太太说,薛大爷去岁就考中了秀才,连过县试、府试和院试,虽排名只在前十内,但也算是年轻俊才了。” 林如海笑道,“说起来这薛家大爷还算我半个徒弟呢,他能考出如此好成绩,倒也不辜负我这两年时不时的提点。” “王家大太太今儿还让我给你带话,说谢谢你呢。”贾敏笑道。她是林如海的妻子,婚后自然也发现林如海指点薛信的事儿了。 林如海摇摇头,“举手之劳罢了,哪里当得起这般谢,他要真是谢我,就再努力努力,考中进士才是好事。” 他同薛信的交情,也是那年元宵节碰见才生出来的,他也是跟薛信见过几次之后,才知道薛信居然想要经商,也不知谁给他灌输了有钱万事足的想法,差点入了歧途。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若是没有读书的天分,只能经商倒也罢了,明明有读书入仕的潜力却偏偏选择经商,怎么看都是捡芝麻丢西瓜,蠢到家了。 鼓励薛信科举入仕的,正是他。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鼓励薛信读书科举,并非完全没有私心,虽然存有私心,但也没有恶意。 总而言之,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次月,王家嫁女,林如海正好要当值,只能把准备的礼物交给了贾敏,让贾敏带去王家府上,让王家太太转交给薛信。 天气渐渐转凉,林如海感觉今年的气候比往年要冷了许多,很不寻常。 到了冬月,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雪,往年这个时候虽然冷,却还不至于下雪,今年的雪来的有些过早了。 雪连下了数日,南城已经有百姓的房屋被压塌,索性暂时还没有闹出人命来。 朝廷的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组织人手除雪,但雪还在不停的下,天气又特别的冷,这样下去只怕后果会很严重。 皇上下令,命人调查大雪的覆盖面积,又派了专人负责,一旦事态恶化,便通知皇上。 大雪下了半个月才停,虽然有些人被大雪压塌了房子,受了些伤,但暂时还没有人死亡,然而被压塌房屋的人太多,若是不能解决这些人的吃住问题,早晚有人要冻死的。 林如海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命家里的大管家每日在城南施粥,除此之外,还叫人在城南搭了一个棚子,日夜煮热水,给那些没地方住的百姓喝,这法子倒也管些用,起码可以暖身。再加上朝廷发放下来的赈灾物资,这些百姓倒是平安过完了这个冬天。 压塌的房子地基还保存完好,修建新的房子也并不难,人多的话,最多十天半月就建好了。 弘正六年,贾政考中举人的消息从金陵传到京城,贾敏就第一时间从娘家得到了消息,贾政虽然不是头名解元,但名次也很靠前,在前五之列,比起上次名落孙山,这次的成绩不可谓不好。 林如海在翰林院这两三年,已经升到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以他这个年纪坐到从五品位置的官员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说非常的少。 考中状元封了从六品的修撰,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就升了两级,这个速度不说很快,但也很罕见。 心里酸的都到林如海是得了祖辈的余泽,和林如海走得近的才知道,林如海是真的靠自己,而非祖辈余泽。 旁人心里如何想,林如海并不在意。 到了九月底,贾政终于从金陵回来了。 贾政一回来,林如海便宴请他,就喝到一半,林如海问他,“明年的会试,你可要参加?” 贾政喝酒的动作一滞,而后一杯饮尽,吸了口气道,“父亲身体愈发不好了,兄长靠不住,我必须在父亲……之前,让父亲能安心。” 闻言,林如海一叹,“存周,我不希望你给自己增加太多的压力和负担,你现在做的已经足够让岳父信重你了。” “我明白,可是如海,我觉得还不够。”自打弘正五年贾政去了金陵,便一直呆在金陵,直到今年八月参加完乡试,等到放榜才回来。 若是这一刻乡试未中,只怕贾政还会继续呆在金陵也说不准。 林如海喝了口酒,叹道,“存周,你……是不是过于冷落你妻子了?” 这话说得贾政一愣,“什么?” “月前敏敏回了一趟娘家,遇到你那夫人偷偷在园子里哭,敏敏虽然对你这位夫人不深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便问了一句,问了才知,你去到金陵以来,居然一次都没有给你夫人写过信,弘正五年至今,这可快两年了,你夫人这两年跟守了两年活寡何异?” 贾政语塞,“我……我写过家信啊。” “你的家信是给岳父岳母的,却没有给你夫人的。”林如海看着贾政,不禁心中一叹,看样子贾政跟他夫人,和他与敏敏还是不同的。 他与敏敏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是互相钟情对方的。 可贾政和王氏,完全就是父母凑对儿,他根本就没有疼爱妻子的意识,加上身上担负着重重的重任,他可不就直接忽略了王氏? 原本这话不该由他来说,但敏敏觉得她做妹妹的也不好直接指责她哥哥,便求了他,让他婉转的提醒一下他二哥。 起初他也的确是打算婉转的提醒一下,但贾政的态度让他觉得很不好,说话就……很直接了。 贾政揉了揉额角,“我这两年确实有些忽略了她,但也没对不起她,她有什么好哭的?” 林如海无语的看着贾政,吸了口气,只觉得脑仁疼。 “你还想不明白?” 贾政满脸疑惑。 见状,林如海只好把话说透了。 “我就说两点好了,一点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就不多提了。我直接说第二点,王氏嫁给你尚在我和敏敏成亲之前,可至今都没有好消息,我和敏敏的孩子都已经四岁了,王氏比敏敏先几个月嫁给你却至今没有好消息,你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她不该哭吗?” 其实林如海从前也不太懂得这些女儿家的心思,还是娶了贾敏之后,慢慢琢磨出来的,虽然敏敏同王氏的性子不同,但都是女人,在自己的丈夫这方面,想来在乎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贾政闻言若有所思,“孩子。”也就是说,只要给王氏一个孩子,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林如海倒是不知道贾政想到哪儿去了,不过见他似乎有所领悟,便自觉做到了对妻子的承诺,心中大松了口气。 第053章 “多谢如海提醒, 我明白了。”贾政举起酒杯道谢,然后喝了酒,便提出告辞。 林如海喝了这杯酒, 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贾政的神情,看他似乎确实明白了些什么,便不拦他,起身相送。 贾政这么急着回去, 想来是明白亏欠了娇妻, 回家哄妻子去了,他拦贾政做什么? “我送你。” 把贾政送出府,林如海便回来告诉贾敏,他已经同贾政说过了,贾政也明白了。 对于丈夫的口才,贾敏是很信任的, 便没有多问细节, 只盼着二哥夫妻和睦, 不要再出问题了。 转眼到了年底, 贾敏操持着家里的庶务,准备过年的年货,忙得是团团转。 刚入腊月, 没几日贾敏就得到消息, 娘家二嫂王氏有了身孕, 这胎已经有两个月了。 听闻这个消息,贾敏松了口气,终于有了好消息。 贾敏在准备年货之余,又匆匆忙忙准备了一份贺礼命人送给二嫂,多是一些对孕妇有用的补药之类的, 还有家里常驻的张大夫当初写给她的孕妇注意事项,她也命人一块儿送过去了。 这事儿林如海回府的时候,听贾敏说了,只道他对贾政说的话起了作用,也没有多问,毕竟是妻子的娘家二嫂,他关心那么多算什么? 翻过年,便是新科的会试,林如海不禁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今年的会试,贾政还是参加了,毕竟就在京城,不必去金陵,下场试一试深浅也并无妨碍。 不想三月半放榜,贾政竟是中了,虽然名次只在前五十名,不算很好,但这个排名在勋贵世家之中已经算罕见了。 林如海的岳父贾代善已经病入膏肓,听说已经快不行了,贾政会试得中的消息传到荣国府,贾代善的病情竟有好转之像,林如海听闻后也只能说神奇了。 会试既然过了,殿试没有出意外是必过的,区别只在于排名,若是排到后头只得了个同进士,那可就太丢人了。 今年会试取了两百多人,贾政能排在前五十,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贾政今年也不过二十二,二十二岁的进士,今年包括贾政也只有二十几个,排在前五十的包括贾政也不过寥寥。 殿试定在四月,贾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会试考得挺好,信心大增,加上父亲病情好转,压力消减大半,此消彼长,在殿试上表现的很轻松。 三日后,殿试放榜,贾政的名次又往前排了十几名,在三十名出头,这个名次很不错了。 按照惯例,只有状元授翰林院编撰之职,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之职,其余的进士优异者选为庶吉士,剩下的分别授官,或者派去地方做知县。 贾政虽然没考中一甲,但在二甲之中也算优异者,自然是被选中成了庶吉士。 这位二内兄考中进士后,林如海也十分高兴,毕竟是相熟的,往后在朝堂上也能互相扶持。 五月,荣国府又传来好消息,贾敏之大嫂张氏,又有了身孕。 荣国府这数月来,不断的传出好消息,有时来运转之像,与荣国府相交甚密的四王八公,也纷纷来贺喜。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七月末尾,王氏终于生产,在二十八这日,生下了贾政的嫡长子,也彻底的在荣国府站稳了脚跟。 但好景不长,十月月末,贾代善还是病故了,不过贾代善去的时候,并没有颓丧,反而很平静安详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并嘱咐贾政,一定要保住荣国府几代的基业。 贾赦他是完全指望不上了,不拖着荣国府一起下地狱就阿弥陀佛了。 贾代善这一去,贾政便上折子丁忧。 皇上收到贾代善的临终遗本,万分感慨,之后召见了贾赦,颇为失望,又问贾代善还有没有其他的儿子,当时侍奉再侧的,正是林如海,林如海便上前答了。 一听贾代善还有个嫡次子,正是今年考中的进士,他招来贾政问了几句,便将贾政记住了,让贾赦袭了爵位,便放了兄弟二人回家。 因荣国府新丧,这个年自然没过安稳,年前贾代善之妻史氏,便搬去了荣庆堂,而荣禧堂,因贾赦只袭了个一等将军爵,荣国府的正院他没有资格住进去,荣禧堂便空置了。 二月初九,贾赦之妻张氏顺利生产,诞下一个男婴,贾代善既然已经去了,这名字便由当父亲的贾赦来取,按照长子贾瑚的名字,直接就取了个贾琏。 瑚琏,取治国之才能的意思,贾赦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看着他二弟如今的风光,他自然也是眼热的,盼着他儿子将来能超过他们嫡亲的叔叔,给他这个爹争个脸面。 林如海今年的考评不错,升了一级,被调到了大理寺,任大理寺寺丞,正五品。 别看官职不高,以林如海的如今的年纪做到正五品,已经可以窥见他日后的成就。 林如海每日除了去衙门办公,便是到祖父跟前学习,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老话果然名不虚传,就他祖父教他的这些,对他今后的仕途,十分的有用。 大理寺专门负责刑狱案件的审理,只不过在大理寺待了半年,林如海就见惯了这世间人心的险恶与黑暗,心态虽然受了些影响,但对于惩罚这些有罪之人的心思却愈发坚定。 贾敏在重阳节来临之际,在家里办了一场赏花宴,这个时节正是菊花盛开之际,林家如今不但有林侯爷在,还有林如海这个后起之秀,可见林家只要有林如海,不出意外还能再续个几十年的荣耀。 赏花宴刚结束,贾敏便觉得很累,险些昏倒,幸亏身边的丫头机敏,发现的早扶住了贾敏,不然这真摔了下去,少说也要伤筋动骨。 请了府里常住的张大夫过来一瞧,竟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因月份尚浅,贾敏也没什么感觉,险些就出事了,贾敏想想都有些后怕。 自上回她怀孕晕倒,每个月都会请张大夫给她把脉,就是想杜绝怀孕了自己还没发现这种事情继续发生,没想到还是疏忽了,贾敏想着,等她这胎生下来,就把一个月请一次脉改成半个月,这样应该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林如意从衙门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十分的高兴。 又听说贾敏今天险些摔倒,问了之后,立刻赏了那个丫头五十两银子,别看只有五十两,好像很少,实则这已经不算少了,这个丫头是贾敏跟前的二等丫头,去年从牙婆那里买来,调教了半年才来贾敏跟前伺候的,她的月银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五十两能抵她四年的月钱了。 晚间林如海在书房处理公务,怎么也静不下心,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额角,不由想起了昔年那个系统说的话。 贾敏这胎……就是他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儿吗? 按照系统说的,他女儿是还没出阁的,不然也不会住在外祖母家里,按照他现在的年纪,等到女儿及笄,也不过三十五六,难不成他的妻儿在他三十几岁的时候就都死了? 若没有人在背后暗算于他,岂不是说他和敏敏以及玮儿只有十几年好活了? 转而林如海又笑话自己想太多,这一世已经不同了,他中的毒已经解了,潜伏在林家的毒蛇也都除掉了,至于他那位庶出的叔叔,到现在还被柳叔叔全天下通缉,林家更是一直在试图将这个人抓出来,若是有人下毒,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 但可惜的是,至今都没有人再在林家的膳食里下毒,几年来都是如此,看来那个人是已经放弃走投毒这条路了。 第054章 林如海笑话了自己一番, 便不再想这些,专心的处理公务。 这日过后,林如海除了公务, 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妻子,以及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刚入十月,下了一场大雨,林府的老侯爷林衍突然就病倒了。 林衍这一病, 将林如海吓得不轻, 以为是他那个庶出的叔叔来报仇了,请了张大夫来看,却不是中毒,就是一场小风寒而已。 虽只是风寒,但林衍却病得很厉害,没几日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林如海立刻向上级请了假, 回家侍疾, 然而林衍这是寿数已经到了, 即便将蔺神医请来, 也是回天乏术。 林衍今年正好五十九,翻过年便是六十,林如海原还想着, 等翻过年就给祖父做六十大寿, 谁料命运无常, 林衍突然就这么病倒了。 想想蔺神医曾经说过的话,他祖父就算解了毒也活不过六十,当真是……一点都不差。 林如海难过极了。 这般熬了半个月,林衍夜晚忽然清醒过来,将妻子、儿子儿媳, 孙子孙媳都叫到床前,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 “骥儿,咱们林家的爵位,到我这里,就没了,我去之后,你便辞了官,回姑苏去办家学,教导我林家子孙,这半个多月来我浑浑噩噩的,想了很多,我林家光靠如海,还是不行的,你虽然对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不擅长,但你可以教书,我林家子孙入了朝堂,也能成为如海的助力,明白吗?” 林骥点头,“儿子明白。” 他对自己的斤两了解的很,也并不生气父亲如此说他。 “如海。” “祖父,我在。” “你记住,我们林家,世代只忠于君上,绝不参与夺嫡,你要警惕你身边的每一个朋友,如有必要可以去信给你柳叔叔,他人脉极广,要查什么,只要不涉及皇室隐秘,都能查得出来,你不能有害人之心,但却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孙儿明白。”林如海眼眶通红,哽咽着道。 祖父清醒的情况下说了这么多,明显也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一心交代遗言了。 林衍又叮嘱了林如海许多,脸色越来越灰白,气息也越来越弱,他歉然的看着陶氏,“明月,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这辈子想尽了办法也没办法弥补你,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我真的…” 话音未落,气息便断了。 陶氏怔怔的看着已经没了生息的林衍,眼眶红红的,两行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她一生,说幸福也幸福,说不幸也不幸。 幸福和不幸,全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 她心里怨吗? 当然是怨的。 可她更是爱他,正因为太爱他,心中才怨他。 然而事到如今,人都去了,她的心好似被人瞬间挖空,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脑子里全都是林衍最后那一句没说完的话。 ——真的…… 真的什么? 这个老头子到死也不让她安生。 “娘?!” “祖母!” 陶氏恍惚的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声音暗哑,“我没事,去办你们自己的事吧,我……我想再陪陪他……” 林如海有些担心祖母,林骥经历过当年那件事,更能体会到他母亲现在的心情,幽幽一叹,将儿子拉了出去。 “父亲?”被林骥拉出来的林如海皱起眉,“祖母有些不对劲,让她一个人呆在里面,会不会出事啊?” 林骥叹道,“你祖母心中的苦,你是体会不到的,也帮不了忙,让你祖母一个人静一静吧。” 林如海无法反驳,张了张嘴,只能闷闷的不说话了。 林骥这会儿却顾不上儿子,林衍病故,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林家侯爷病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大半个月前,林侯爷病倒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听说情况不妙,这会儿人没了,倒也不意外。 贾敏刚查出有孕,陶氏伤心于老侯爷病故,并不管府里的庶务,家里的庶务便由林如海之母黄氏一力担起。 外有林骥和林如海,内有黄氏,林府倒是没乱起来。 林衍的丧事办的很大,毕竟是侯爷之尊,法事就办了七七四十九天,年前丧事办完,林骥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扶灵回乡,这次回了苏州便不回来了,守孝过后便直接按照林衍的遗愿,在苏州开办林氏家学。 林如海想了想,反对了这个提议,“父亲如今要守孝,也不必扶灵回乡,祖父去后,祖母的情绪一直不好,我很担心祖母沉溺过往不能释怀,倒不如先将祖父的棺椁寄存在京中的祠堂里,等敏敏这胎生下来,父亲再回乡也不迟。” 林骥想了想,也有些担心母亲想不开,犹豫了半天,还是听了林如海的建议。 既然做出了决定,林衍的棺椁就暂时停灵于林家在京城的祠堂里,等明年再回乡。 林如海和林骥都已经上了折子丁忧。 林家今年的新年过的很冷清,过完年,林如海无事可做,便干脆给儿子林玮启蒙。 他这个长子,今年已经六岁了,也到了启蒙的年纪。 不过短短月余,林如海就发现,玮儿很有读书的天分,他倒也不逼迫儿子多读书,只按照规划的节奏,一点一点的传授,不管林玮对知识吸收得有多快,他都决心要给儿子打好基础。 转眼几个月过去,林衍病故的阴霾散去了很多。 刚过完端午,贾敏就在初八这日发动了。 因是第二胎,一直有张大夫看顾,这胎养的很好,因此不到一个时辰便顺利生产,这胎让林如海有些意外,因为他一开始想的,这胎是个女儿,没想到还是儿子。 他这辈子不是只有一儿一女吗?若这胎还是个儿子,岂非……他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写了? 虽然有些意外,但这并不妨碍林如海高兴。 他们林家子息单薄,祖父那一代好不容易有个庶子,还闹出那样的丑事,到他这一代,甚至只有他这一个独生子,不成想贾敏竟能给他生下两个嫡子,这对林家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 这个次子,林骥也没有干预进来要取名,只让林如海自己取,林如海想了想,给次子取名林璋。 璋,取弄璋之一,希望林璋将来能有玉一样的品格德行。 林璋满月之后,林骥带着母亲陶氏和妻子黄氏,一起回乡,带着林衍的棺椁,京中便只剩下了林如海一家四口。 不带林如海一起,是因为林如海只需给祖父守孝一年,今年十月末,林如海就可以复职了。 林骥承认自己的能力远远不如自己的儿子,回乡开办家学,才是他的出路,他在朝堂上其实也给不了儿子任何帮助,甚至这次儿子复职,可能官职就要超过他了。 难不成他这个当老子的,反过来还要自己的儿子提拔? 那也太难看了,还不如尽早回苏州,给林如海培养助手,也让林家族人真正的强盛起来。 父母和祖母回乡之后,林如海同贾敏的日子过得是真清净。 除孝之后,林如海上了折子,不上半个月,圣旨就下到了林府。 虽然林侯爷已经故去,但皇上显然还是记得林如海的,除孝后的折子刚递上去,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要知道,丁忧的人想复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林如海显然不在此列。 丁忧前,林如海便已经是大理寺正五品的寺丞,若是不丁忧的话,今年考评过后也能再升一级。 圣旨到了林府,林如海任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的官职,他竟是连升两级。 林如海自己都有些惊愕。 这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吗? 绝对没有,林如海接了圣旨,给宣读圣旨的太监赏银,送了公公离去,回来的时候满腹心事。 贾敏很快也听到了消息,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林如海遇到什么事,只要不涉及朝堂隐秘之事,都会讲给贾敏听,因此贾敏也有几分政治嗅觉,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丁忧前只是个正五品的大理寺寺丞,就算再回归朝堂,皇上再看好林如海,也应该只升一级,连升两级,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该不会有人给你下眼药吧?”贾敏有些不安的道。 林如海想了想,摇头,“暂且不要着急,待我去问一问。” 问谁呢? 他舅舅一家前年就已经外任了,如今不在京中任职,思来想去,林如海只能在酒楼设宴,邀请在京中任职的同年一起吃酒。 因关系还算不错,这位同年告诉了林如海原因。 原来之前的大理寺少卿坏了事,被抄家砍头,最近正有人博这个位置,不想皇上直接将这个位置给了林如海。 “李大人做了什么事,居然被砍头了?”被砍头抄家的这位李大人,正是林如海丁忧前的直系上官,平时在衙门里办事,林如海跟这位李大人是接触最多的,他自问对这位上级也有几分了解,不像是个一心钻营的人,怎么会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林如海这位同年今年年初刚升了礼部郎中,虽然只是个正五品,但这官职也不算低了。恰好也算走到了权利核心的边缘,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隐秘。 见林如海疑惑,他便道,“如海,你这次虽然好运得了这个位置,但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毕竟之前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少,你这横插一杠,可坏了他们的好事儿,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位。”他扬了扬下巴,往东边努努嘴。 林如海心中骇然,“这……”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已经努力不想卷入这夺嫡之争,却还是被牵扯了进来,还是被皇上亲手拉进来的,这就很让人头痛了。 皇上会不知道那位做的好事吗?当然不可能,既然知道还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想来皇上必有自己的打算。 看来……他这次要小心了。 第055章 “赵兄, 多谢了。” 林如海拱手谢过,他同这位赵郎中,也不过是同年的进士而已, 也就在翰林院的时候有过一些交集,自林如海从翰林院到了大理寺,跟这些翰林院的同年便减少了来往,也是避免让皇上误会他结党营私。 他们可以说, 只是泛泛之交, 赵郎中却愿意冒着风险告诉他这样大的事,这份情他是要领的。 当然,林如海也清楚,赵郎中这份善意,或许也是因为皇上对他的看重,若不是他这次空降到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 还是皇上钦点, 赵郎中未必愿意冒着风险告诉他这些。 然而不论如何, 这个人情他都应该领。 因为有些消息, 你慢一步知道,都会有很大的影响,如今他既然提前知道了这其中的真相, 自然也能早点想办法应对。 “如海客气了, 来来来, 喝酒喝酒。”赵郎中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很高兴林如海的态度。 他告诉林如海是承担了风险的,一旦被那位知道,他可没好果子吃。 但你想要得到什么,当然就要付出代价。 他一介寒门, 要不是有几分本事,哪里能在短短几年里坐上这个位置?可即便如此,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他也不过是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他就算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也要尽力保全自己。 他如此冒险的将那位的事透露给林如海知道,显然很不符合他保全自己的目的,看似如此,实则恰恰相反,他这样做,是想要谋求更大的好处,更大程度的保护好自己。 是,他是有几分功利之心,但也并非存着恶意,他只是想找个可以结盟的人罢了。 而林如海,就是这样一个可以放心结交的人。 吃完酒回来,林如海虽然心里揣着事儿,但已经没那么紧绷了,未知的事情比已知的事情,要可怕的多,如今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心里有了底,自然就没那么忐忑了。 而贾敏等林如海回来之后,看林如海情绪尚好,便没有多问。 有些事,不是她能问的。 林如海也没有跟贾敏提,毕竟事涉那位,这种事还是不要把贾敏牵扯进来比较好。 …… 朝会刚刚结束,林如海还没去衙门,就被太监总管拦住,道皇上请他去御书房。 林如海在同僚们各异的目光里转道去见皇上。 “如海,你祖父的临终遗本,朕已经看了,你祖父的意思,是叫你父亲辞官回乡办家学?”皇上温和道。 林如海躬身将他祖父临终前的交代说了,这个交代只针对祖父对他最后的忠告,也就是林家世代忠于君上这条,至于其他的林如海半个字都没提。 皇上闻言叹道,“林侯爷昔年在朝堂上,也助朕良多,”感慨了两句,便道出了把林如海唤到他御书房的目的,“林侯爷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原本朕是打算让你们林家的爵位再袭一代,但如今你父亲已经不打算入朝,这爵位,便叫你袭了吧。” 林如海闻言微愕。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一掉还是几个,先是破格提了两级,再是加恩袭爵,林如海心中不但没有半分喜悦,反倒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风雨欲来。 林如海没有犹豫,道他林家忠心君上是应该的,不敢索求皇上加恩,婉言请皇上收回成命。 但皇上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林如海如何婉拒,都无法改变皇上的决定,他作为臣子,自然不能抗命,最终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圣旨。 说是加恩袭爵,但也不可能让林如海袭侯爵,因此这个爵位,降了一等,林如海袭的是伯爵。 拿着皇上当场亲笔写好的圣旨走出御书房,林如海的背心都被冷汗浸透了。 今天这一遭过于突然,林如海完全没有料到,他之前想好的应对,全部都乱套了。 回到大理寺衙门,林如海处理公务的时候,满脑子还在想皇上这样做的用意,头都大了一圈。 皇上这样做,看似对林家皇恩浩荡,实则给林如海将来的路埋下了很多隐患,他一时间有些摸不清皇上到底存了好意还是歹意,若是歹意,皇上有必要这样施恩于他吗?可若是好意,林如海一时半会儿真的看不出好在哪里。 林如海下衙回府,心中虽然揣着事,但却不敢在贾敏面前露了痕迹,只装作若无其事。 没几日,林家爵位被皇上加恩又袭了一代的事传开了,爵位没有落到林如海父亲头上,反倒落到了林如海头上,这叫人意外的同时,聪明人也察觉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贾敏这里终究还是没有瞒住,夫妻二人互相商量分析了一通,一时间也摸不清皇上的打算,最终还是林如海决定暂时将这事儿放在一旁。 若皇上要害他,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完全可以不让他回归朝堂,现在皇上既然亲自点了他任大理寺少卿,想来必是有什么打算,而他深陷其中,已经是无路可退,除了跟着皇上一条路走到黑,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这般过了月余,眼看着除夕将近,朝廷也封印了,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封印期间,林如海不需要处理公务,便在家里教导儿子,他的大儿子林玮已经七岁,翻过年就是八岁了,读书很有天分,只要继续保持下去,林家再出一个一甲进士,不是问题。 次子林璋才两岁,走路说话都不利索,但瞧着是个爱动的。 除夕还未到,除夕前一日,皇上突然下旨,废了太子,转而又封了前太子为义忠亲王,令工部建造亲王府,等过完年就搬出东宫。 皇上废太子毫无预兆,满朝文武大概也只有内阁的几位老大人才知道一些内情,林如海也大概能知道皇上和太子之间起了冲突,但他真是没料到,居然严重到皇上要废太子的地步。 纵观古今,从来没有哪个做太子能顺利登基,甚至活下来的都屈指可数,皇上废太子,又封了他做义忠亲王,真有些看不懂这个操作。 若容不下太子,皇上的雷霆手段,完全能逼死太子,完全没有必要废了再封亲王。若是皇上能容下太子,又为何要废了太子?太子文治武功在诸位皇子里都属上乘,虽然这几年来有些昏头操作,但毕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皇上这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新年,因为皇上废太子的操作,弄得人人都不安稳。 翻过年,开印大典之后,新一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上,以内阁大学士穆学勤为首的十几位三品以上大臣联名上奏,请皇上复立太子。 林如海站在殿中,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已经官至正四品,但在京城这地方,正四品真算不上什么大官儿,要不是皇上对他另眼相待几分,他连说话的地儿都没有。 如今站出来的是内阁辅臣,他根本不敢深想他丁忧的那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朝堂争斗竟到了这个地步吗? 十几位三品以上的大臣联名在这个时候上奏,这不是逼迫皇上吗? 疯了不成? 林如海本以为皇上会勃然大怒,但事实却让他很意外,皇上不但没有生气暴怒,还接了这十几位大臣的奏折,随后便发话散朝。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汹涌。 林如海有些后悔当初没跟父亲一起回乡,这样即便要上折子起复,等他到京城也该翻过年了,正好可以避开。 现在……想避开都没机会了。 林如海心事重重的回了府,心里一直揣着事,想着如何避开跟这次的事扯上关系,可他现在官职不高,接触的层面也不高,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思来想去,林如海没办法,只能去信给柳叔叔,请他帮忙查一查,查不到也没关系,先保重自己的安全才最要紧。 林如海的信刚寄出去,没几日又是第二次大朝会,穆阁老再次当朝提起复立太子,皇上依然是毫不动怒,按住不表。 第三次大朝会之前,穆阁老病倒了。 林如海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背脊都窜上了一股凉意。 他不知道穆阁老是自己‘病’的,还是真的病了。 然而不管真病还是假病,这次穆阁老怕是都要难以善终了。 皇上就是皇上,他在朝堂上的名望再高,那也是臣子,皇上既然下旨废了太子之位,还封了废太子做亲王,就代表这件事再没有更改的可能,穆阁老几次三番当着文武百官提起复立太子,这是打皇上的脸,皇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回自己的决定。 穆阁老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倒,即便他是真的病了,在皇上眼中,这都不是好事。 不上半个月,病倒的穆阁老病故了。 林如海没有去看望过这位阁老,他不知道穆阁老是真的病重救不回来,还是…… 总而言之,这次复立太子事件,从穆阁老病故之后,就算了结了,不会再有人站出来提出复立太子了。 穆阁老病故之后,他的儿子孙子,都丁忧了,甚至扶灵回乡的时候,整个穆家都回了老家,竟是一副不打算再回京城的架势。 这个举止,表明了穆阁老死的很蹊跷,起码穆家自己是门清的。 穆家离开京城之后,两个月,工部修建好了义忠亲王府,废太子也就是义忠亲王带着自己的妻妾儿女从东宫搬了出来,住进了亲王府,住进去之后就闭门不出,不接受拜帖也不往外面递帖子,一副与世隔绝的架势。 太子被废后,朝堂夺嫡之争,愈发激烈,林如海深处其中,深感疲惫。 第056章 六月末尾, 林如海收到甄士隐的来信,信中道,如今朝堂纷争激烈, 他决定辞官归隐,带着妻子回老家阊门,最重要的是这些年,他和妻子一直无子, 深觉愧对先祖, 此番回乡,也是想看看辞官后能不能得个一儿半女,若实在没有,便是他命中无子养老。 信中最后,甄士隐将他朝中几位好友介绍给林如海,希望对林如海有些帮助。 对于甄士隐的辞官归隐, 林如海并不觉得意外, 当初认识这位甄大人的时候, 他就觉得这位甄大人虽然品性高洁正直, 但真不适合混官场,极容易被算计,要不是有一二好友扶持, 甄士隐上回就要栽在权贵手里。 “老爷何事烦心?”林如海连日愁眉苦脸, 贾敏如何看不出来?一直没有问, 是因为林如海一直都将自己的事处理的很好,这次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同,贾敏才来问的。 她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做个倾听者。 林如海不想提朝堂上的争斗,免得让贾敏担忧, 便说了甄士隐来信说要辞官归隐一事。 “甄士隐?”贾敏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回忆了一下,终于从记忆里找到了痕迹,“是不是当年你跟我二哥游学时认识的那位甄大人?” “正是他,敏敏还记得他?”林如海有些惊讶的道。 贾敏从来没见过甄士隐,就连听到甄士隐的名字,也是八九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林如海同甄士隐虽然也有书信往来,但这都是他和甄士隐的私交,并没有同贾敏提及,因此贾敏还记得甄士隐,不由得他不意外。 “我听二哥说过这位甄大人,品行正直,对妻子爱重,无子也没有想过纳妾,世间男儿,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可真没有几个。”贾敏道。 林如海闻言一笑,“士隐确实人品贵重。” “甄大人辞官之后打算去哪儿?回乡吗?” 林如海将甄士隐信中提到的打算同贾敏说了,贾敏听闻甄士隐夫妇这近十年来居然一直都没有孩子,不禁感叹,“可惜了。” “许是他们夫妇没有子女缘吧。”林如海叹道。 贾敏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不禁对林如海道,“老爷,我们能不能请甄老爷坐镇林氏家学呢?” 林如海闻言一怔,“你的意思是……” “公公身上虽有功名,但也只是秀才,管着家学的林氏子弟倒不难,但若真要教出人才来,还得正经的先生来教,甄老爷是进士出身,以他的才学,教导林氏子孙,绰绰有余。”贾敏道。 林如海无需多想,便知这个提议极好,甄士隐很大可能会答应。 “敏敏果然聪慧过人。”林如海笑着称赞了贾敏一句,便去书房写信,送去给甄士隐。 这么多年过去,甄士隐已经调任扬州做知府,从京城到扬州可也不近,等信到甄士隐的手里,怕是要过去一个月。 林如海每日去衙门办案,倒是能感觉到衙门里也有几分暗潮汹涌,只不过他在大理寺这一亩三分地,地位只在大理寺卿之下,能为难他的人倒是不多,因此日子过得倒还安稳。 过了月余,林如海便听贾敏说,她娘家二嫂王氏又有身孕了,王氏头胎生产时难产,好不容易才生下长子贾珠,可也伤了底子,如今过去四五年,才终于有了好消息。 不过这都跟林如海没什么干系,亲戚家的人情往来,他从来都不干预贾敏的决定。 又过了大半个月,甄士隐的回信来了,果然,他同意了林如海的建议。 甄士隐辞官归隐绝不是厌倦官场争斗那么简单,可能还事涉夺嫡,他虽然没有儿女,但也不想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可若是这般回乡,当个普通的乡宦,其实也并不好过,林如海在这个时候提出请他去家学坐镇当真是正中下怀。 不上半个月,林如海就收到甄士隐顺利辞官的消息,再过一个月,林如海就收到父亲的来信,甄士隐已经到了苏州林家。 早在接到甄士隐的回信之后,林如海便将这件事去信给父亲林骥,林骥这封回信,也就是告诉他甄士隐已经到了林家的事。 甄士隐到了林家之后,林如海没有再写信回去问父亲如何安置甄士隐,甄士隐哪怕辞官了,也是进士出身,哪怕不入林家,也有的是出路,甄士隐之前不去,大概还有别的考量,这些林如海都没有过问,总归每个人都有些小秘密的。 聪明人就该知道,有些事不能多问。 诸位皇子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林如海起初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后来他是真的发现,皇上真的在护着他,要不然他早就不能独善其身。 在京城呆了两年,林如海得到皇上的暗示,便被调任到地方任知府,避开了夺嫡最激烈的时候。 林玮十一岁这年选择回乡参加童生试,并且顺利考中小三元,喜得林骥来信给林如海,说玮儿有状元之才。 七八年间,林如海四处调任,官职一直都是正四品。 弘正二十年,在金陵任期已满,终于被皇上调回了京城,直接从正四品升到正三品户部侍郎。 林如海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到京城的时候,林家在京城的大总管刘聪已经等候多时,刘聪是林家上一任大总管刘贵的大儿子,刘贵在前年就病逝了,刘聪一直深得林家信任,便提了他做林府的新任大总管。 因要回京,林如海早就来信给刘聪,让他修缮京中的老宅,如今到了京城,只需要住进去。 时隔七八年,再度回到京城,林如海不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荣国府的贾政当年除孝之后,一直在翰林院等待机会,但因其出身深受排挤,即便后来他堂哥贾敬也考中进士入了翰林院,兄弟俩的情况也没有多少好转,而当时林如海外任根本帮不上忙。 但林如海还是给贾政写信提点了他几句,既然在京城混不开,不如外任。 贾政倒是将林如海的话听了进去,走动关系之后,在弘正十五年也外任去了,如今已经做到正四品扬州知府,等政绩够了,也就可以回京了。 倒是贾政那位堂哥,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打击,两年前就辞官回家当道士去了,整日里炼丹要飞升成仙,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 “老爷,萱儿今年五月就要及笄了,玮儿同萱儿的婚事,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忙完府里的庶务,晚上贾敏同林如海说起了长子的婚事。 林如海闻言有一瞬间的恍惚,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也三十有四了,竟是到了要做爷爷的年纪了,岁月催人老啊。 “那就准备着吧,不能让萱儿受委屈了。” 萱儿是林玮的未婚妻,盛绮萱。 林如海的大舅母姓盛,这盛绮萱就是他大舅母娘家兄长的嫡长女,林如海有一年带着玮儿去给舅舅贺寿时,林玮认识了盛绮萱,贾敏对这位姑娘颇有好感,便给二人定下了婚事。 如今朝堂夺嫡之争已经彻底平息,年长的诸位皇子斗得两败俱伤,最终让十二皇子得了便宜,被皇上封了太子,看情况,这次是不会再废太子了,否则皇上不会将他召回来。 这几年他虽然一直外任,却一直在暗中为皇上办事,可以说是皇上的心腹,若非如此,皇上也不可能把户部侍郎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来坐。 林家刚到京城没一个月,荣国府那边就传来消息,那边府里的瑚大奶奶生了个女儿。 “没想到瑚儿如今都儿女双全了。”贾敏感叹道。 林如海笑她,“可惜自己没有女儿?” “倒也不是,”贾敏喝了口茶,眉头微蹙,“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我有个女儿。” 林如海闻言心中一跳,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不是想要女儿,想得做梦了?” “可能吧。”贾敏道。 过完五月,盛绮萱及笄礼过后,便是林玮与盛绮萱的大婚,大婚之日就定在六月初八。 林玮成婚之后,便说要参加明年的乡试。 当年考中小三元之后,林如海便一直压着林玮不让他应试,倒也不是怕林玮考不过,而是因为林玮年纪太小,就算考中也会被压名次,不如再积累几年,等年纪到了,水到渠成,也更有把握。 如今林玮都成亲了,成了亲就是大人,林如海也没了理由压着,便同意了让他回乡应试。 过完中秋,林如海和贾敏就听到一个让他们都有些愕然的消息。 王氏居然又有身孕了。 这个消息刚传回来,贾敏要不是今年在京城,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 “二嫂真是好福气。”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怀上,不得不说,很厉害。 林如海却皱眉,“王氏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怀上,对身体的损伤很大。” 贾敏道,“说的也是,也不知道二嫂熬不熬的过去。” 若是熬不过去,这胎估计能要了她的命。 不上一个月,盛绮萱就有了好消息,贾敏感慨道,“一晃眼,我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 林如海搂着贾敏的肩膀笑道,“我也是要做祖父的人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盛绮萱有孕之后,府里的庶务就全落到贾敏的手里,盛绮萱现在有身孕,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翻过年,刚过完端午,王氏顺利生了个儿子的消息传了回来,起初也没当回事,毕竟王氏前头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再添一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可很快林如海就得到了贾政的一封来信,信中提到他这个嫡次子是衔玉而诞,他极力压下了这件事,心中依然忐忑,故而写了这封信给林如海,向林如海讨主意。 第057章 林如海收到信大吃一惊, 自古以来衔玉而诞者都来历不凡,即便他清楚贾政不会有反心,但皇上会怎么想? 他立刻回信给贾政, 让他千万将这件事封口。 如今夺嫡之争刚稳下来,就出了一个衔玉而诞的孩子,林如海不得不多想。 六月过半,正是最热的时候, 盛绮萱怀胎十月, 顺利生下林玮的嫡长子,名字林如海没有随便插手,他自己也是做父亲的,知道给自己的孩子取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林玮思考了半日,不知道想了多少名字,最终还是求到了林如海跟前, 倒不是求林如海取, 而是求林如海帮他在准备好的几个名字里选一个出来。 林如海看了看, 选了林绍, 绍,继承的意思,他希望林家能一直延续下去。 原本林继这个名字更好, 但同他父亲林骥撞了音, 只得换一个。 林绍是林如海的嫡长孙, 满月宴办得不小,贾敏忙得团团转,第二天就病倒了。 林如海得到消息的时候魂都吓没了,慌慌张张的向上级告假回家。 回府的时候,在府门口遇到了太医和请太医的刘聪。 “林大人。” “何太医, 不必多礼了,一起进去吧。”林如海强自镇定,让何太医不必多礼,便抢先一步往府里走去,直奔正院。 大儿媳盛绮萱正守在正院,见到公公进来,忙行礼推到一边,心中感叹,公婆感情真是好。 “何太医,快过来给我夫人看看。”看着贾敏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林如海心急如焚。 死劫不是已经避开了吗?敏敏为何还会出事? 何太医给贾敏把脉的时候,林如海满脑子都是林家绝嗣的画面。 “恭喜林大人,林夫人这是喜脉,晕倒是过于劳累所致,只需好好休养几日,便无大碍了。”何太医把完脉,心弦一松。 谁不知道林如海同其妻伉俪情深,成婚一二十年,从不纳妾,也不正眼看别的女人一眼,夫妻二人的感情,羡煞旁人。 林如海听到何太医说的话,脑子里的画面顿时烟消云散,愕然道,“有孕了?”旋即紧张的追问道,“几个月了?” “看脉象,已经两个多月了。”何太医道。 两个多月,林如海心中一紧,这两个月贾敏一边处理府里的庶务,还要顾着儿媳和嫡孙,更不用提昨日的满月宴了,那可是筹备了整整十天,里里外外全都是贾敏一手操办。 林如海想到这里,都心惊不已。 自从他外任之后,张大夫就被他送去了姑苏老家照看父母去了,这些年来贾敏再也没怀上,他便以为不会再有了,这次回京也没有写信让张大夫一起上京,没想到这就出事了。 看来府里没个常住的大夫还是不行。 林如海紧张过后,又松了口气,只要贾敏没事,一切好说。 送走了何太医,林如海便让林玮小两口回屋带孩子去了,他自己守着贾敏。 屋里只剩下林如海和昏睡没醒的贾敏之后,林如海脑海里的思绪就越来越清晰。 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想起了系统说的女儿。 莫非,系统所说的女儿,应在此处? 想到这里,林如海莫名有些心慌。 若这胎是个女儿,那么他所认为的死劫已经避开,是不是想岔了? 敏敏的死劫,儿子的死劫,他的死劫,到底还会不会来? “爹,阿娘怎么样了?”林璋今天外出会友去了,突然府里的下人来找他,说他娘昏倒了,吓得他赶紧跟朋友道别回府,还是晚了林如海一步回来。 见林如海表情沉重的守在阿娘床前,林璋的心陡然一沉,莫不是阿娘要不好了? 林如海听到儿子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太医说是有孕了,这段时间操劳过度才晕倒的,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什么?”林璋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置信。 林如海把话再说了一遍,林玮确定自己没听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阿娘……有孕了?跟二舅母一样吗?” 去年二舅母有孕的消息传回来,林璋就很惊讶,算起来他那位小表弟竟只比他侄儿大了一个月。 荣国府的琏表哥只比他大了一岁,林璋回京之后,一直都是同贾琏一道出去玩儿,因此也知道去年二舅母胎像不稳,被折腾得去了半条命,还是外祖母将自己身边最得用的赖嬷嬷派去照顾二舅母才好些,可见这高龄女子怀孕有多吓人。 他娘比二舅母小一岁,怀上这一胎,不恰恰就同二舅母一样吗? 林如海看儿子这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璋儿,别担心,太医已经给你娘看过了,只要好好休息,就没有大碍,只不过你阿娘现在有孕在身,倒是不能过于劳累,你去一下东院,跟你嫂嫂说一声,今后府里的庶务,就交给她打理了。” “大嫂一直在跟阿娘学管家,阿娘还夸大嫂聪明,一学就会。交给大嫂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若是有问题,不是还有大哥在吗?” “你大哥明日就要启程去姑苏应试,这段时间怕是顾不上帮你大嫂。” 林璋笑道,“这有什么,乡试过后大哥就该回京了。” “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有空就来陪陪你娘。” “知道了,爹。” 林如海公务繁忙,倒是顾不上贾敏。 在正院呆了一会儿,见贾敏一直没醒,林璋就告辞去东院找他大哥大嫂去了。 晚间,贾敏终于醒了,见到守在床边的林如海,微微一笑,“你怎么回来了?” “你忽然晕倒,可吓了我一跳。”贾敏既然醒过来,林如海也有了心情开玩笑。 贾敏想坐起来,林如海忙伸手扶她,贾敏好笑道,“我又不是瓷娃娃,至于吗?”说着一顿,感慨道,“真的是老了,年轻的时候才没这么容易累得晕倒呢。” “你年轻的时候也累得晕倒过。”林如海道。 贾敏嗔道,“那怎么一样,我年轻那会儿是有了身孕。” 第一次的时候没经验,第二次的时候准备的不充分,等他们都有经验了,准备充分了,她却再也没怀上过,她一直很遗憾没个女儿。 两个儿子,长子林玮太稳重,从小到大就不活泼,但却很聪明懂事,小小年纪就考中了小三元,让贾敏和林如海这当爹娘得很是自豪。次子林璋却是太活泼了,聪明是聪明,却总喜欢钻研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次都气得贾敏想打孩子,然而每次都不忍下手。时间一长,贾敏就很想要个贴心的女儿,却一直没能如愿。 到现在,孙子都有了,贾敏也不指望自己能有女儿了,倒是可以指望一下儿媳生个孙女给她带一带,满足一把。 “如何不一样?”林如海将贾敏搂到怀里,笑道,“敏敏,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这是许能如愿以偿了。” 贾敏闻言一呆,半响没反应过来,“什么?” “夫人,你又要做娘了。”林如海看着呆呆的贾敏,笑着道。 贾敏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晕,“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听错,你身子一向极好,往年比这还忙还累的时候都有,哪次累得晕倒过?”林如海道。 贾敏摸着肚子,半响,“我怀孕了?” “是,太医说已经两个多月了。”林如海道。 贾敏终于缓了过来,哭笑不得的道,“我这都做祖母的人了,居然还能怀孕。”贾敏想想都觉得躁得慌,传出去旁人该怎么想? “这有什么,你二嫂这把年纪不也生了个儿子?”林如海安慰道。 贾敏闻言,看着肚子道,“我这胎要还是个儿子怎么办?”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胎一定是个女儿。”林如海却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认定了这胎就是那个一直没来的女儿。 贾敏听得好笑,“竟说胡话逗我,”顿了顿,不待林如海说什么,便道,“不管这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我的孩子。” 林如海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笑而不语。 又说了一会儿话,林如海才叫人摆饭,扶着贾敏出去用晚饭,又在外头走了一圈,才回来休息。 没两日,林如海的同僚就都知道林如海的妻子有孕了。 林如海收到了同僚们的贺喜,对此只一笑而过。 本以为贾敏这胎会像王氏一样怀的艰难,但事实却出乎林如海夫妇的预料,这一胎怀的比头两胎还要舒坦,肚子里的孩子一点也不折腾。 贾敏肚子越来越大,还有心情让丫鬟扶着她往花园子里逛园子。 “这一胎怕不是真跟你说的一样,是个女儿吧?这么安静不闹腾。”贾敏很舒心的道。 林如海这一日休沐,代替了丫鬟扶着贾敏逛花园,闻言就笑道,“是个女儿,岂不是正如你意了吗,你可是一直都想要个贴心的女儿。” “这要真是个女儿就好了。”贾敏笑道。 若是从前,贾敏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林家子息艰难,对子嗣看得很重,尤其是林如海的祖母陶氏,对林家的子嗣看得极重,要不是贾敏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只怕日子过得没这么舒心。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bug,贾宝玉比林黛玉大一岁,贾敏不该跟王夫人同年怀孕,所以上章修了末尾的几百字,将怀孕的人改成了儿媳盛绮萱。 第058章 又是一年除夕, 今年因贾敏有孕,年节的事务全交给了儿媳盛绮萱打理,贾敏并不插手。 盛绮萱虽然年轻, 办事却有模有样,一点也不乱。 这大半年来,府里的庶务交到她手里,打理得也是井井有条, 从没让贾敏操心。 若这次年节盛绮萱也能办好, 贾敏就打算彻底将府里的庶务交给儿媳打理。 因贾敏怀着身孕,林如海没事的时候都会陪着贾敏。 平稳的过完正月十五,贾敏便做主将府里的庶务交给了盛绮萱,并将林家的下人全部叫到正堂敲打了一顿,若是他们在底下做鬼,被盛绮萱抓到, 她可不会求情。 正式把庶务的权利下放给儿媳盛绮萱之后, 贾敏就彻底的不管府里的大小事务了, 整日里安心养胎, 偶尔看看话本,日子过得很清闲。 直到二月十二这日午后,贾敏正准备歇息一会儿, 不想突然就发动了。 虽然很突然, 但贾敏生育过, 府里的稳婆产房都早有安排,因此并不混乱,贾敏甚至还有力气吩咐人不要去户部衙门惊动林如海。 林如海如今是正三品户部侍郎,深得皇上的信任,身上的担子也极重, 她这胎怀相很好,实在不必惊动林如海。 当家老爷不在,自然就得听当家主母的吩咐,话虽如此,府里的大总管刘聪还是亲自去户部衙门外等着,只要林如海办完事出来,他就立刻将贾敏发动的消息告诉林如海,这样既不得罪主母也不会被老爷责骂。 是以,林如海刚从衙门出来,就见到了刘聪,听得刘聪的禀报,立刻登上马车回府。 林如海回到府上的时候,贾敏已经顺利生产,果真如林如海所言,是一个女儿。 当林如海走近正院时,正好碰上稳婆出来报喜,他心中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林如海为这个女儿取名林琪,琪,美玉也,小名黛玉。 “妹妹生在二月十二,真是个好日子,二月十二可是百花的生日呢。”林璋看着父亲怀里睡得香甜的妹妹道。 林如海闻言一笑,“或许你妹妹还真是个有来历的也未可知。”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林如海没当回事,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有来历的孩子。 “若妹妹是仙女下凡,没准会给我林家带来好运,大哥不是要参加会试吗?或许能高中头名也说不定呢。”林璋笑嘻嘻的道。 他这话明摆着是开玩笑,他大哥有状元之才,众所周知,听说他大哥要参加会试,这届的举子都道,不出意外状元会是他大哥林玮。 因此跟他妹妹是不是仙女下凡还真没什么干系。 林如海笑骂了一句,让他多看点正经书,少看些话本,整日里仙女仙女的,没得让人笑话。 次月会试放榜,林玮若真毫无悬念的考中了会元,殿试定在四月初一。 报喜的差爷刚走,林玮就笑着道,“看样子妹妹还真给我带来了好运呢。” 他年纪轻,即便有才华有能力,也没办法保证他一定能考中头名,虽然他有这个自信,但有些时候,你运气不好,遇上个三观合不来的考官,只能认栽。 林如海闻言只笑,没当回事。 到了殿试这日,林玮被钦点了状元,林家父子双状元,这殊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林玮入翰林院之后,并未受到排挤,他虽然也出身勋贵,但林家更是书香之族,与贾家还是不一样的,贾家是以军功起家,在一些文臣眼里就是一群莽夫,若是贾演贾源还在世的时候,那情况自然不同,但现在贾家已然没落了,袭爵人贾赦就是个吃喝嫖赌的好色之徒,他爹在世的时候荣国府还是荣国府,贾代善去后,荣国府虽然还挂着敕造荣国府的匾额,但内里其实早已经名不符实。 若不是有个进士贾政撑着门户,贾家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最让人好笑的就是宁国府那位考中了进士,却辞官去京郊道观里修仙的贾敬,清流文臣听到这个名字就嗤之以鼻,逃避就是逃避,扯什么修仙问道,当谁不知道他是在翰林院混不下去了,才辞官跑去道观的吗? 贾家的情况且不提,总归跟林家关系不大。 林玮高中状元之后,林家的声势更胜从前,王家大太太还想从贾敏这里拉关系,把她女儿王熙凤嫁给林璋,贾敏如何会答应? 林璋虽然爱玩,但学识可不差,王家女儿不通文墨,她怎么都不可能让儿子娶王熙凤,但贾敏也不想直接拒绝伤了亲戚情分,便说林璋已经定下了婚约,虽只是口头上的,却不好反悔,王熙凤是个好姑娘,若要亲上做亲,嫁到贾家也是一样的,她娘家侄儿贾琏,今年十五,正好大王熙凤两岁,并未定亲,两人不管是相貌还是门第,都是门当户对的。 王家大太太并没有听出贾敏话里隐含的意思,一听林璋已经定下了婚事,倒也没起疑心,毕竟林家这样的门第,林璋这么早定亲,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不能同林家结亲,王家大太太也没有纠缠,听得贾敏做媒,要给贾琏和王熙凤牵线,王家大太太欣喜的谢过贾敏。 论才华能力,贾琏自然远远不如林家这两兄弟,但贾琏却并不笨,其长兄贾瑚是前科探花,贾琏这些年是他大哥带着一起读书的,前年贾琏同贾珠一起回乡参加童生试,双双上榜,贾珠县试、府试以及院试都是头名,贾琏的名次虽然不高,但也都在前十之列。 贾家瞧着能在贾瑚这一辈重新崛起也未可知,贾琏即便不如他大哥和堂哥,但也不算差了。 王家大太太走后,贾敏暗自沉思,看样子等老爷回来,要商量璋儿的婚事了,不能再拖了。 林如海下衙回府,直接就去看贾敏,结果却从贾敏这里知道王家太太来找她想结亲的意愿,并且贾敏已经拒绝。 “玮儿高中状元,璋儿的婚事怕是要早些定下,不然恐怕会有变数。”林家如今在林如海的经营下,其实比林衍在世的时候,还要强一些,但不管如何,权势这种东西,总归一山还有一山高。 林如海沉吟道,“夫人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我的意思是先问问璋儿,看看他自己有没有中意的,若是有,咱们大可直接去跟人商量,尽快把婚事定下来,若是不成,也好早作打算。”贾敏道。 林如海点点头,“夫人看着办吧。” “那回头我问问璋儿。” 林如海点点头。 次日贾敏唤来林璋一问,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等林璋回答没有,她就可以直接安排花宴,挑几个合眼缘的,再问林璋中不中意。 没想到,林璋竟回答他有中意的姑娘,贾敏惊愕的道,“你有中意的姑娘?哪家的姑娘?” “工部侍郎刘大人的嫡幼女,阿娘,你见过的。” 工部侍郎家的嫡幼女,贾敏确实是见过的,并且印象极深,脸色顿时黑了,“你中意的姑娘竟然是她?” 贾敏恨不得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 工部侍郎刘大人家的嫡幼女刘妤菲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同王熙凤是同一年生,比王熙凤稍稍要大三四个月。 这个刘妤菲听名字是个很聪慧美丽的大家闺秀,然而事实上,这位姑娘同大家闺秀全然不沾边。 整个京城,没有人不知道刘妤菲的光荣事迹,最轰动的就是去年十一月底,这位小姑娘一把火烧了春意楼。 春意楼是京城一家很有名气的青楼。 贾敏当初刚听闻这件事的时候,也并没有当回事,她从来不认为这姑娘能和她扯上关系,但千算万算,没料到她儿子居然喜欢这个刘妤菲。 “阿娘,我知道你听了一些有关刘姑娘的流言蜚语,对她的印象不是很好,”林璋一看贾敏的神情,就知道贾敏在想什么,挠了挠头,叹道,“其实我一开始也因为这件事对她印象不太好,只不过今年正月的时候,我在元宵那日撞见了她,她当时正在抓一个拐子,我帮了她一把,之后一直都有接触,我认为她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你若是了解过她,也会喜欢她的。” 贾敏深吸了一口气,眉头微蹙,盯着林璋,没有说话。 林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目不斜视的同贾敏对视。 母子二人对视片刻,贾敏的表情稍有缓和,“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贾敏点点头,问,“我就问一件事,春意楼是不是她烧的?” 林璋一顿,然后点头,“是她烧的。”接着,又道,“但这都是意外。” “什么意外?” 贾敏一开始听到林璋说中意的人是刘妤菲的时候,确实有些恼怒,甚至差点叱骂他一顿,但林璋太有眼力见了,一看她表情不对,就开口解释,听了林璋一番解释,她也冷静了下来,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她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 林璋便将火烧春意楼的事实说了出来,这事儿还真不能怪刘妤菲。 青楼这种地方,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黑色产业链,有不少青楼女子都是被逼良为娼的,去岁十一月中旬,刘妤菲去寺里上香,回家的路上救了个姑娘,而这个姑娘是从春意楼逃出来的,刘妤菲将这个姑娘带了回去,得知春意楼逼良为娼之后,气得不行,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爹,但是她爹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这件事不是她能管的。 第059章 刘妤菲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管, 既然她爹不帮忙,她就自己查,刘妤菲也确实聪明, 花了几天的时间就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就在她想深入调查的时候,她救下的那个姑娘被人从她的别院带走了。 得知此事后,刘妤菲怒急攻心, 直接去了春意楼要人, 春意楼死不承认有这个人,刘妤菲生气极了,女扮男装进了春意楼找那个姑娘。 找到之后,她就想把人救出去,结果很快就惊动了春意楼的人,她只能放了一把火阻拦抓她们的人, 这把火没有扑灭, 直接将整个春意楼给烧了。 事后, 春意楼明面上的东家找到工部侍郎府, 要求赔偿,刘大人赔偿了千两银子。 刘妤菲也因此被刘大人斥责了一顿,并关在家里闭门思过。 至于被刘妤菲就出去的那个姑娘, 救出来的当晚, 刘妤菲就给了一笔银子让她连夜从京城逃了出去, 之后刘妤菲便被关在了家里,那位姑娘到底有没有成功逃走,刘妤菲就不清楚了。 贾敏听完真相,皱起了眉,“工部侍郎让刘姑娘不要管这件事是真的吗?” 身为朝廷命官, 遇上这种逼良为娼的事,自己的女儿求到跟前,居然让其不要多管闲事。 “千真万确。” 贾敏觉得春意楼背后的主子怕是来历不凡,她想了想,道,“刘姑娘与你自然是门当户对,但是她现在的名声太过不堪,这件事等你爹回来之后,我同他商量一下再说。” 对于阿娘的决定,林璋没有表示反对,他爹可不是迂腐的人,若知道刘妤菲火烧春意楼的背后还有这等隐情,一定不会对刘妤菲心存偏见。 林如海下衙回府,贾敏在饭前就将这事儿告诉了林如海,听完前因后果,林如海沉吟道,“咱们家离开京城的时候,京城还没有春意楼,看样子是咱们外任这些年新开的,能让刘大人都这样战战兢兢,不敢得罪,想来春意楼背后的主子八成是皇亲国戚,并且权势极大。京中刘大人得罪不起的权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确定春意楼背后的主子是谁,等我回头查一查。” “那璋儿的婚事……” 林如海想了想,道,“璋儿如今刚十四,要定亲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等我查清楚春意楼背后的主子是谁,搞清楚这事情的真相,也就有办法解决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可以私底下同刘大人的夫人商量一下婚事,刘家这个小姑娘,善良聪慧,是个不错的。” 得了林如海的话,贾敏便放了心。 要查春意楼,还得请江湖上的朋友们帮忙才行,裴新禄前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搬到京城四五年了,他的消息也很灵通,没准会知道一些春意楼的情况。 于是,林如海便邀请了裴新禄来家里做客。 二人这些年倒是有联系,但却没见过面,这还是当年一别之后,第一次重逢。 “这一转眼,如海你的儿子都要成亲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裴新禄喝了口酒笑道。 林如海也陪着喝了一杯,聊了一些近况,便问起春意楼的事。 “老弟怎么突然关心起这春意楼背后的主子了?”裴新禄有些意外的道。 林如海便将自己的儿子中意刘家的姑娘,刘家的姑娘又是如何火烧了春意楼的事儿给说了。 “原来如此。”裴新禄点点头,“老弟还真是问对人了,这春意楼的主子,我还真知道是谁。” “哦?这么巧?”林如海还以为裴新禄要查一查才能知道些眉目,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春意楼背后的主子是谁,这可就很不简单了。 裴新禄笑着道,“这可不巧,”他顿了顿,又喝了口酒,不待林如海追问,便将跟春意楼之间的过节说了出来。 却原来,四五年前他刚搬到京城,就遇上了事儿,这事儿还得从裴新禄的女儿身上说起。 裴新禄膝下一子两女,年长的儿子女儿都已经娶亲嫁人,唯有年幼的小女儿还未出阁,那年裴新禄的小女儿陪同母亲去寺里还愿,谁料遇上了登徒子,得亏贵人相助,才得以脱险,那登徒子不是别人,正是忠顺王之子,虽只是个庶子,但因为忠顺王只有这一个儿子,在忠顺王府很是得意,靠着忠顺王府在京城为非作歹,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这春意楼背后的主子,便是这忠顺亲王,京城谁不知道忠顺亲王极爱美色,但凡京中姿色上佳的戏子美人,全被他祸祸个遍。 得罪了忠顺王府,裴新禄刚来京城那两年还真是遭了不少事,但他毕竟不是个纯粹的商人,更是个江湖人,并且江湖上朋友遍地,一来二去将忠顺王府打怕了,麻烦事儿才解决了。 “火烧春意楼这事儿,依我之见,怕是不简单,老弟若是要查,肯定要得罪忠顺王府的,你可得想明白了。” 这些年二人虽然只有书信往来,但裴新禄自问还算了解林如海这个老朋友的。 林如海这个人,少时就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想想当年,身上只有一个秀才功名,祖父辞官在家还病着,父亲不过是个小官,这样都敢管那些危险的闲事儿。 为官之后,林如海虽然一直顺风顺水,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但是看他不过三十五六,就官居正三品户部侍郎这样重要的官职,就能看出来,其实他背后为皇上干了不少事,否则凭什么升官这么快?户部另一位侍郎,可是四十多将近五十了,官场上像林如海这样年轻的高官,还真不多。 “还请老兄帮忙搜集一些证据,春意楼背后涉及的事情绝不简单。”至少绝不是逼良为娼这么简单的事。 春意楼是一家生意极好的青楼,刘妤菲潜入救人的时候,是夜间,众所周知,晚上青楼的生意比白日更好,青楼的人必然很多,刘妤菲放火只是把人救出去,又不是故意放火烧楼,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烧掉了? 除非春意楼管事的人根本就没有救火,而是放任火势增大,借此销毁一些证据。 裴新禄虽然知道春意楼背后的主子是谁,但还真不知道人家借着春意楼扯皮在背后做了什么,林如海开口请他帮忙搜集证据,裴新禄又怎么会拒绝? 当初他虽然借着江湖好友们的帮助,将忠顺王的打压暗杀都接了,甚至反杀了忠顺王派来的人。 但他还真没那个本事杀了忠顺王报仇,这里忠顺王被林如海抓住了小辫子,明摆着林如海要查忠顺王,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不管忠顺王做了什么,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要烧了整座春意楼销毁证据的地步,肯定不是小事。 这次忠顺王即便不死怕也要脱一层皮。 因此,裴新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裴新禄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才查清楚春意楼干了什么。 春意楼有完整的黑色产业链,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根据查到的大概账目,春意楼开设以来所赚到的钱财不下千万两,这只是春意楼的账目,还没包括其他的,忠顺王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裴新禄只能想到造反! 但他查到的只有忠顺王借着春意楼敛财,忠顺王背后到底做了什么,他查不到。 将证据交给林如海之后,裴新禄每日都不安稳,不管忠顺王在背后做什么,这显然都不是他有资格管的,思来想去,裴新禄再次去了林府,向林如海询问意见。 林如海没有解释很多,只让他尽早离开京城,越早越好。 得到林如海这样的提醒,裴新禄心惊胆颤,回府之后,连夜收拾行囊,次日便带着妻女赶早离开了京城。 裴新禄离开京城的次日,林如海在大朝会上弹劾忠顺王,列数十几项大罪,桩桩证据确凿。 皇上在大朝会上看了林如海呈上来的证据之后,雷霆震怒,直接将忠顺王下了大狱,查抄整座忠顺王府,林如海带人抄没忠顺王府的家产,在忠顺王府发现了一间密室,密室中有一件龙袍,这下更加不得了了。 忠顺王被砍了头,忠顺王之子这些年在京城也没少作恶,被判了流放,其他女眷充入教坊司,一夕之间忠顺王府烟消云散。 这次忠顺王倒台,当然不只是因为春意楼背后的生意被查出来,实际上林如海早就奉命调查忠顺王,自从被调入大理寺,林如海就授命暗中调查忠顺王谋逆的证据,但忠顺王别看是个好色之徒,实际上是个老狐狸,林如海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和时间,才查到忠顺王谋反的证据。 而春意楼是个意外的收获,林如海外任这些年还真不知道忠顺王新开了这么一家春意楼敛财。 忠顺王倒台,顺带也拉扯出很多跟忠顺王勾结的官员,其中就有户部尚书秦大人。 秦大人被下狱之后,林如海便奉皇上之命,暂代户部尚书之职,统管户部。 忠顺王倒台后,刘妤菲火烧春意楼的冤屈也被洗刷了,她是在春意楼放了一把火,实际上那一把火很快就浇灭了,刘妤菲救走的那个姑娘知道一些隐秘,他们担心曝光,便干脆顺势放了一把火,把整个春意楼都烧了,销毁证据,顺便将黑锅扣在刘妤菲的头上,还能敲诈刘侍郎一笔银子。 第060章 忠顺王的事彻底平息之后, 已经到了九月份,赶在重阳前,贾敏同刘夫人商量过后, 最终定下了林璋和刘妤菲的婚事。 这边林璋刚定下,那边王家就同贾家定下了婚事,贾赦的嫡次子贾琏同王家王子胜的嫡长女王熙凤,虽说贾敏看不上王熙凤, 但对于王熙凤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给儿子定下婚事之后, 贾敏的日子就清闲多了,每日里只用照顾女儿便好,府里的庶务有儿媳盛绮萱管着,她日子过得不知多舒心。 翻过年,林如海正式接任户部尚书之职,并且在皇上的坚持下, 顺利入了内阁参政, 可以说是最年轻的内阁辅臣。 林如海刚入内阁, 没几日便是小女儿黛玉的抓周礼, 黛玉在抓周礼上抓了笔和书,都道林如海夫妻生了个才女。 对于这个女儿,林如海从不区别对待两个儿子, 等到黛玉四岁, 聪明初显, 林如海便直接给女儿启蒙,他有公务的时候两个哥哥亲自来教,无事的时候自己亲自教,到了七岁时,黛玉四书五经已粗略学了大半。 这个女儿的聪慧远远超过了林如海的期待, 若是个男儿,他林家或许能再出一个状元。 皇上渐渐年迈,朝中大半的权利都下放给了太子。 冬日已至,初雪下了两日,皇上就在第三日雪夜里驾崩了。 皇上驾崩之后,太子继位,改元顺隆。 新帝继位后,并没有很大的人员调动,几乎没什么变化。 有件事倒是值得一提,前两年大选,贾政嫡长女贾元春被指给太子,贾政在三四年前就已经调任回京,去年升任顺天府府尹一职,官职正三品。 今年太子登基之后,贾元春因生了个儿子,被封了淑妃,在后宫算是得宠的。 顺隆二年,林如海之父林骥病故,林如海丁忧回乡守孝,孝期满后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之后,林如海将母亲黄氏接到了京城奉养,林氏家学交给了次子林璋打理,林璋当年虽然也考中了进士,但他对仕途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倒不如放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顺便管理一下林氏家学。 林如海虽然丁忧两年多,但新帝依然还念着林如海回来效力,这位新帝用人似乎并不在乎你曾经是谁的人,只要老老实实给他办事,他就用你,但如果你在背后搞鬼,这位新帝的手段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林如海一直坚守着祖父临终前交代他的话,忠心君上,不要感情用事,只忠心皇上,林家便能大概率避免来自皇家的祸事。 复职之后,林如海的官职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上升的余地,在内阁这个地方,是讲究资历的,林如海的资历无疑是最少的。 秋末,林玮来书房找林如海,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想外任?”林如海有些意外。 林玮自打入仕以来,仕途比他还要顺畅,从来没有受到过排挤,朋友遍地,如今还不到而立就官至正五品吏部郎中,可以说是很罕见的了,吏部不同于别处,林玮能入吏部,可见他深受皇帝信任。 “这些年儿子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什么大挫折,儿子也是想外出历练一番。” 对于儿子的想法,林如海想了想,便道,“你自己考虑好便可。” 儿孙自有儿孙福,林如海不可能一辈子照顾儿子,林玮有这个想法,反而是好事。 “承泽还小,儿子想留把他留在父亲身边。” 承泽是林如海长孙林绍的表字,今年林绍考中了秀才之后,林如海给他赐字承泽,希望他承担起林家的未来。 林如海点点头,“也好。” 虽说要外任,但真正调任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完了新年,到了顺隆五年。 林玮带着妻子和年幼的双胞胎儿子一起离京,把长子留在了父亲身边学习。 长子次子都离开了,林如海身边就只剩下了长孙林绍和小女儿黛玉。 林如海每日政务繁忙,还真留不下多少时间教导孙儿,林绍便同黛玉一起学习,论起学问,林绍跟黛玉是差不多的,但论诗才,黛玉完全是碾压林绍。 这一年中秋,贾敏怒气冲冲的从娘家回来,等林如海回府,便说要给黛玉定亲。 林如海被妻子搞蒙了,“你不是说要留玉儿两年再议亲吗?怎么突然要给玉儿定亲了?” “今天是中秋,母亲在府上设宴,邀请了我,我便带着玉儿过去了,谁知二哥膝下的宝玉突然闯到了后院,见到玉儿就看呆了,晚间母亲就说要给玉儿和宝玉定亲,亲上做亲,宝玉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我怎么可能答应?” 甭说宝玉有个探花哥哥,淑妃姐姐,哥哥姐姐再出息,那都是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宝玉自打读书以来,从来不好好做学问,贾政数次矫正,都失败了,这个儿子仿佛生来克他的。 就在去岁,宝玉已经同自己的丫鬟有了首尾,这事儿哪里瞒得过底下那些人?贾敏有一次回娘家就从下人嘴里听说了,对这个娘家侄儿她可以和颜悦色,但要娶她的女儿,万万不可能! 贾政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顿时皱起眉。 岳母十分疼爱宝玉,这个林如海也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竟然疼爱到这个地步了。 论起门第,宝玉同他的女儿自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但要结亲却不是这么算的,宝玉自个儿太不长进了,提起读书科举,他就有很多话可说,最让林如海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宝玉居然说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 他才多大,见识过多少人?就说这样的话? 得亏贾政及时封口,这话只有几个亲戚家里知道,即便如此,林如海对宝玉也没什么好印象。 当初刚知道宝玉是衔玉而诞的时候,他对宝玉其实有过很大的期待,觉得这个孩子未来必然是不平凡的,但是如今过去十二三年,宝玉却长成这样。 贾政对儿子的管教有多严,林如海是知道的,他完全不能理解宝玉为何能长成这样,即便当初外任的时候,有王氏娇惯,也不至于此啊! “你不愿意拒绝就是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林如海道。 贾敏瞪了他一眼,“我当然不可能直接拒绝,那是我娘啊,我只能说玉儿已经定了婚约,但现在玉儿的婚约是没影儿的事儿,我娘要是知道我骗了她,到时候闹出事来,也不好看。” 林如海闻言笑道,“这有什么,想娶咱们家玉儿的多了去了,上个月不是还有人来求娶?远的不提,就说盛家和刘家,你可以都走动一下,说不准就有好消息了呢。” 这日过后,贾敏便一直考察合适的男儿,但是怎么挑都觉得不合适。 好在贾家那边自从她找借口婉拒之后,便没有再提起结亲的事,时间过得长了,贾敏便也没有那么急躁了。 转眼黛玉已经十四了,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贾敏看着出落得像仙女似得女儿,就愈发不肯让女儿去贾家了。 这日黛玉陪着祖母黄氏去寺里礼佛,救了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看年纪也只有十六七岁,黛玉胆子极大,将人救下之后,悄悄的藏起来。 黛玉的身边有丫头是学医的,很快给人止了血伤药包扎,只是人一直没醒过来。 “姑娘,这人受这么重的伤倒在外面,该不是什么罪犯吧?把他救回来,会不会出事?”黛玉身边的大丫头比黛玉要大两岁,即便如此,也有些害怕惹上事。 黛玉淡定的道,“这位公子身上的衣料是贡缎,腰间的配饰都是上佳,绝非普通人,你说他是罪犯更不可能。” 来寺里礼佛前,她在家里听说,去扬州那边办事的五皇子失踪了,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这个少年正好对的上,但扬州离京城千里之遥,若这位是五皇子,他又是怎么回来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但黛玉的话丫头们还是听的,见姑娘如此镇定,她们也就没那么惊慌了。 晚间,那位公子醒了。 “是你救了我?”年轻公子面色苍白,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警惕,但见到一屋子都是女子,便放松了很多。 黛玉坐在不远处看书,见他醒了,也不看他,冷淡的道,“既然醒了,你就可以走了,”说着一顿,“出去的时候不要被人看见了。” 年轻公子微愕,但很快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 这是不想被人看见清誉受损,年轻公子拱手道谢,“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 “我救你并不图你报答,你可以走了。”林黛玉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公子微微一怔,旋即收了声,再次拱手,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并没有被人发现。 次日回府,黛玉也没有隐瞒这件事,直接找到林如海将她救人的事,和她的推测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听闻后,也没当回事,就算救的是五皇子,那又如何?他女儿又没有害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有些事情就来的猝不及防,半月后五皇子‘回京’,没几个月,皇上圣旨赐婚,赐婚的对象就是五皇子和林黛玉。 林如海怎么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黛玉出嫁当晚,林如海睡梦中看到自己的女儿泪尽而亡,他被噩梦惊醒,整个人直直的坐了起来将身旁的贾敏吓了一跳。 “老爷怎么了?”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林如海擦了把冷汗,勉强笑了笑道。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那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噩梦。 【目标林如海,完成隐藏特殊任务——改变林黛玉的未来。】 【主线任务——国士无双,取消。】 【林如海已成功改变人生,系统脱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卷,贾琏 第061章 弘正二十四年冬初, 敕造荣国府上下喜气洋洋,上至荣国府老太太贾母,下至丫头小子们, 都是满脸喜色,因为今日是府上琏二爷的大喜之日,娶的是门当户对的金陵王氏的凤姑娘,听说大老爷坚决反对这门婚事, 可二爷爱极了王家凤姑娘的模样, 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势,最终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得知始末,将大老爷斥了一通,这门婚事终归还是成了。 贾琏在前头敬酒,喝得醉醺醺, 他上头虽然还有个兄长, 但贾瑚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二房那边倒是有个堂兄, 叫贾珠, 可这位珠堂哥是个典型的读书人,且近来身体有些不好,大夫叫他这段时间多多休息, 少读书伤神, 这样身体好得快些。 荣国府跟贾琏年纪相仿的, 也就这位珠堂哥,但贾琏对这位珠堂哥,敬重有余亲近不足,实在是这位珠堂哥在读书一道天赋过人,年仅十四就考中了秀才, 贾琏他二叔很看重贾珠,就指着他光耀贾氏之门楣,而他贾琏……不过就是个沉迷享乐的纨绔子弟罢了,横竖都是比不过的。 “琏二弟,天色不早了,弟妹还在等你回去洞房呢,这里我给你挡着,你回去洞房吧。” 说话的是东府的当家老爷贾珍,今年已经二十有七,快而立了,还是一事无成,不过他祖父的爵位直接被他袭了,如今也是有爵位在身的,在京城这地界儿,还算有些地位。 贾琏其实也有些熬不住了,得了这话,立刻道谢,“那弟弟就谢过珍大哥哥了。” 用最快的速度脱身,贾琏先去解了个手,喝了太多酒,差点被尿憋死。 解了手,贾琏便直奔新房,还没到自个儿院子,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贾琏,敕造荣国公贾源之曾孙,不喜读书,毫无上进之心,是个一事无成的浪荡子弟。经系统调查取证,贾琏虽修身治国平天下,一个都没有做到,但作为一个浪荡工作,却还有一丝底线和善良之心,仍需系统改造!】 贾琏停住脚步,酒意顿时去了大半,喝道,“谁在装神弄鬼,给爷滚出来!” 私下寂静,一个人都没有,贾琏惊悚的在原地整整转了一个圈,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可那个声音却仿佛在他耳边回荡。 【改造目标——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能文能武,文才和武艺都要十分出众,才能称得上文武双全。】 贾琏脚下一软,以为自己见了鬼,想要扯开嗓子喊救命,可是喉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除了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完全喊不出一个字。 冷汗从鬓角滑落,贾琏一瞬间彻彻底底的清醒了。 但这一刻,他根本想不到任何自救的办法。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见过鬼啊! 【系统不是鬼,请改造目标不要误会。】 贾琏微微一怔,他好像根本没有说出鬼这个字,那这个声音……是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 莫非这个鬼东西能探听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这个猜测让贾琏的心脏骤然收缩,眼底满是恐惧,“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我是荣国府的琏二爷,我爹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你不要装神弄鬼,惹急了我,我叫人把你抓起来!!” 惊慌之下,贾琏脱口说出这番话,却声色内荏,没有半点威慑力。 【你想一直当一个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的浪荡子吗?】 贾琏脸色煞白,忽然听到这语调平直的问题,微微怔住,连恐惧都瞬间散去了大半。 他想起,从小到大都活在珠堂哥的光芒之下。 比父亲,他爹虽然是荣国府的袭爵人,但手里并无实权,还是个沉迷酒色的老纨绔。 而珠堂哥的父亲,祖父当年故去之后,他爹袭爵,二叔被皇上召见之后,直接被授予了六部主事之职,那可是正六品的官。 要知道,即便是正经科举考中进士的,哪怕是一甲的状元,也不过授予从六品翰林院编撰之职。 他二叔若非自己有本事,哪怕得父亲恩泽,皇上也不会授予这么高的官位给贾政,而他二叔如今已升了工部员外郎,官居从五品,别看官职不高,但却是六部的实职。 比母亲,他同胞的兄长在他出生之前突然被一场风寒夺去了小命,母亲郁结于心,生他的时候难产,虽保下了一条命,但却伤了身体,没两年就去了。 二房的婶娘运道就全然不同了,不仅头胎就生了贾珠这样的天才,没两年又在大年初一生了个女儿,虽是个女儿,却生在大年初一,都说他这个堂妹将来必能嫁入高门。 一儿一女已经让他这二婶出尽风头,然而就在三年前,他这个二婶又生了个衔玉而诞的儿子,他们这一辈都是从玉字辈取名,只有二房这位堂弟,名字是宝玉。自从宝玉出生,祖母将其当做自己的眼珠子般疼爱,只要宝玉在跟前,祖母就完全看不到其他人了。 从前没有宝玉的时候,即便贾珠文采出众,祖母偏心珠堂哥,也不至于看不到他的存在,可自从宝玉出生,贾琏在这个府里的地位,就日渐尴尬起来。 他心里难道甘心?他当然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大房式微,父亲靠不住,他只能活在二房的阴影里。 【你就不想成为荣国府真正的掌权人吗?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早晚从荣国府正经的继承人,变成一个给二房管家的人。】 贾琏神情冷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只是在读书一道没有什么天分,却不代表他不聪明。 为人处世,他自问不比珠堂哥差,甚至珠堂哥还不如他,读书人总是有些清高的。 【我是谁你没有资格多问,我的存在就是帮你成为人上人,可若你自甘堕落,我也不会继续多管闲事。】它是个改造系统,所有的改造目标虽然都是他自己物色的,但若是目标真心不愿意被他改造的话,他也是不会勉强的。 就如同贾赦,虽然他一开始很不甘愿,但实际上他内心却是渴望变强,渴望着被重视,因此他需要着系统,系统也愿意改造这样一个还有救的人。 论起来,其实贾琏比他爹贾赦要强多了,但贾琏在女色方面,跟他爹如出一辙,什么脏的臭的都吃得下去。 贾琏默然,深深吸了口气。 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这个系统是什么东西,但自它出现,也没有残害他,反倒一直试图激起他的上进之心,他倒是有些相信这个系统是来帮他的。 可是他都这样了,还有救?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愿意付出百分之一千的努力,这世上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你没做到,那就是你努力的还不够。】 这绝对是一碗毒鸡汤,可是贾琏却听不出来,反而觉得系统这句话十分的有道理。 过去这十多年,他可不就是没真正努力过吗? “那……你要怎么帮我?” 【本系统是改造系统,主职就是改造选定的目标人物,成为对天下有用之才,目前你要做的,就是先回去洞房,至于改造的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贾琏:…… 他现在的感觉,就是有个美女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却要他回去吃饭。 “好吧,我相信你。”除了相信系统,他好像也没有任何办法。 贾琏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系统的声音,便整整情绪,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因为要成亲,他的院子搬到了正院后边的屋子。 他刚出现,小厮兴儿就迎了上来,满脸苦意,压着声气儿提醒贾琏,“我的爷,前头早就来传话说您已经回来了,二奶奶等了这许久,已经有些生气了。” 贾琏虽然钟爱王熙凤,但爱的是她那堪称‘神仙妃子’的相貌,要说对王熙凤有多少真情,其实也未必,只不过现在刚成婚,贾琏自然是愿意哄着娇妻的。 “我知道了。”贾琏早就想好了说辞,更不带怕的,何况……他也确实没去鬼混。 兴儿见贾琏一脸淡定,不禁一怔,他还当二爷酒喝多了,跑哪个疙瘩角落里跟人厮混去了,却原来不是吗? 贾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小厮在想什么,绕开了兴儿,直接进了新房,屋里正好传来女子带着几分恼意的声音,“我还当二爷今晚不回来了呢。” 进了屋,贾琏让丫鬟们都退下,才同王熙凤解释自己刚才敢什么去了,他去解手的时候也不是没人看见,因此完全不惧王熙凤查。 王熙凤疑惑的看了眼贾琏,贾琏笑着搂住王熙凤,“二奶奶还在新房等着爷,爷怎么可能舍得不回来?” “哼。”王熙凤皱眉将贾琏推开,“丑死了,满身的酒气,不洗干净别来碰我!” “好勒,我这就去洗干净。”贾琏笑着让人备水,火速洗了澡,换上寝衣,出来先喝了杯水。 王熙凤坐在榻上,身上的喜服已经换成了大红色的寝衣,衬得她如仙子下凡,贾琏一时间眼睛都看直了。 “扑哧。”王熙凤很满意贾琏的目光,她笑出声,嗔了他一眼,“还发什么呆?” “咳咳。”贾琏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什么。 【系统,你该不会偷看我洞房吧?】 【系统有屏蔽机制。】 【屏蔽机制是什么?】 【简单来说,不会看你跟任何人发生关系。】 很好,简单易懂,贾琏这下就放心了,他可没有兴趣给人直播洞房。 一夜红烛燃烬。 第062章 次日见过家中长辈, 又去祠堂将王熙凤记入族谱,忙完已是将近傍晚时分。 因是新婚,王熙凤还不必去长辈跟前伺候, 小两口便在自己屋里用晚饭,饭毕,王熙凤漱了口擦完嘴,一边喝茶一边问, “二爷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在家靠父母, 出嫁靠丈夫,王熙凤将来想要风光,只能仰仗贾琏。 贾琏闻言眉头一挑,“二奶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二爷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可就有话直说了, 若是有什么地方踩到二爷的痛处, 万望二爷多多担待一些。”王熙凤立时就不客气了, “二爷如今都十七了, 再过几个月,翻过年便要十八了,珠堂哥十四岁就中了秀才, 我也不强求你能做到珠堂哥一半, 起码也不能差的太多吧?” 王熙凤当真是哪儿痛往哪儿戳, 贾琏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 他在这荣国府里,说是长房嫡孙,但实际上论牌面,别说比不过宝玉,连二房的珠堂哥都不如。 【检测到改造目标情绪波动过大, 现在正式启动改造计划。】 【主线任务(文武双全),第一阶段任务:请改造目标在两年内考中小三元。】 【任务完成,有奖励。】 贾琏微微一愣,顿时想起他昨天晚上似乎得到了一个改造系统,虽然不清楚这个改造系统到底有什么用,但显然是来帮助他的。 “二爷?你发什么愣?话是你让我说的,这就受不住了?”王熙凤把手里的茶一放,有些不满的说道,若男人自己没上进心,她说什么都没用。 贾琏回过神来,“早晚叫你知道,咱们家最出息的,只有我贾琏!”说完,不待王熙凤再说什么刺他的话,起身就去了外间的书房。 王熙凤当即一愣,贾琏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她的陪嫁丫鬟平儿一直在边上伺候,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姑娘?” 闻声,王熙凤顿时回神,瞪了她一眼,“没眼色的东西,还叫姑娘?” 嫁了人自然不能再称姑娘,平儿立刻领会这话里的意思,忙打了下嘴巴,笑道,“奶奶可饶了我吧,”说着一顿,“二爷那边……” “不管他!”王熙凤哼道,“在我面前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拿出真本事才能叫我高看他。” 她同贾琏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分,贾琏是个什么人,她哪里有不清楚的? “我叫你问的,可问清楚了?” 平儿道,“问清楚了,二爷屋里原有两个伺候的丫鬟,奶奶进门前,就打发了出去。” 王熙凤面上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道,“二爷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还有咱们家带来的,你都盯紧些,哪些人有歪心,只管来回我。” 平儿闻言低下头,“是。” 作为王熙凤的心腹,没人比她更清楚王熙凤的本事,在王家时,二老爷还道,自家姑娘可惜了是个女娃,若是个男儿,王家大房也就不愁人鼎立门户了。 这边进了书房的贾琏却在同系统询问任务的事情,昨天晚上匆匆忙忙,他根本就不清楚细节,今儿可算有了时间追问。 “那个,系统,你让我两年内考中小三元,这是不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贾琏是不爱读书,但却不代表他是个缺心眼儿,不知道考小三元的难度有多大。 就说隔房的那位珠堂哥,虽说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但也不是小三元,小三元可没那么容易就能考中,实力运气缺一不可。 【你要完成主线任务,这就是你必须走的一条路,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放弃任务,系统解绑寻找下一个改造目标,你自生自灭。第二,努力完成任务。】 这哪里是两个选择,明明只有一个选择。 他大话都放出去了,真要做不到,到时候他还能在王熙凤面前抬起头来? 他搓了搓手,讪讪道,“系统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这有点太难了,你神通广大,把我调查得这么清楚,想来也知道我是个什么玩意儿,两年之内考中小三元,实在是太难了,我要是有这个读书的天赋,哪里还需要你来帮助我不是?” 系统半响没有回应。 贾琏等了一会儿,急了,“系统?系统?我真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我就这点本事,你让我两年之内考中小三元,一点帮助都不给,我真的做不到啊。你既然是来改造我的,你总得提供一点点的帮助吧。” 【系统是不可能直接帮你作弊的。】 贾琏心中的歪心思直接被打散了,他悻悻的道,“我没说让你帮我作弊啊。” 但他确实想过。 “不帮我作弊,你可以帮我什么?你要是什么都不帮我,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这话没毛病。 【系统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但这些帮助都要你自己努力获取。】 “比如呢?”有帮助,贾琏就来了精神,毕竟让他自己学习,他要是有这个本事,哪里还需要系统来改造? 【系统对改造目标的定位是文武双全,因此不论文武,你都要在相对领域成为其中的佼佼者,武道系统可以提供练武之法,但文道只能靠你自己努力。】 贾琏顿时有些泄气,“靠我自己的努力,我要是靠自己的努力能考中小三元,还需要你吗?” 【你读书一个时辰,可以加强记忆力。读书时间积累越长,记忆力越强,当你的记忆力达到巅峰值之后,你将过目不忘。】 贾琏闻言眼睛一亮,“过目不忘,这意思是我看过的就不会忘记吗?” 【是的。】 贾琏顿时有些兴奋,接着他想到什么,强行压下心头的兴奋,“那你要是走了,我还会过目不忘吗?该不会你一走,我得到的一切就都没了吧?” 【系统主职在于改造目标人物,目标人物获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系统无权剥夺目标人物得到的一切成果。】 这话有些绕口,但贾琏却听明白了中心意思,他得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 “好,那我读书!” 说做就做,贾琏翻出自己书房里积灰的四书五经,想了想,先挑了论语来读。 起初贾琏忍受不了枯燥,被系统嘲讽了几句,又想到系统画下的大饼还有对王熙凤说的大话,不由咬着牙坚持了几日。 贾琏连日窝在书房里读书,这自然引起了荣国府上下的注意。 卧病在床的贾珠听闻后,颇为欣慰,“琏二弟总算是晓得上进了。” 欣慰过后,贾珠让小厮将他往日里的笔记翻出来给贾琏送去,希望能对贾琏有些帮助。 贾赦自来就不重视这个儿子,尤其在这个儿子违背他的意思坚持要娶王熙凤之后,他就愈发对这个儿子看不顺眼,听说贾琏开始上进读书,这个当老子的嗤之以鼻。 “这小兔崽子哪里是块读书的料。”嗤笑过后,继续玩他的女人,全然不理会。 倒是贾琏的二叔,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听闻贾琏终于有心上进,在门客面前还好生将他夸了一番,道,“现在努力读书为时未晚。” 府里众人如何看待贾琏读书一事,贾琏自己是不清楚的,他连日读书,已经体会到系统所说的记忆力增强是什么感觉,越读越能体会到读书的乐趣,过了七八日,几乎是挑灯夜读,连貌美的娇妻都顾不上了。 对于贾琏的上进,王熙凤都觉得颇为意外,贾琏的性子如何她自问是有些了解的,婚后第二日说的那些话,也只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激起贾琏的血性,刺激他上进,但她没想到,效果竟这么好,好到丈夫夜里都不回房里睡,只一心读书的地步了。 这让王熙凤心里有些慌,珠堂哥读书读得病倒,王熙凤也是知道的,她觉得珠堂哥若是不好好静心调养自己的身体,保不准活不过弱冠之龄。 她可不想守活寡,思来想去,王熙凤一日夜里带着汤来看贾琏。 “二爷?” 她敲了敲书房的门,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屋里才响起贾琏的声音,“凤儿?”接着脚步声传来,门开了。 贾琏胡子拉碴的看着王熙凤,“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二爷,夜深了,书就在这屋里,又不会跑,明日再来读也是一样的。”王熙凤看着贾琏憔悴的样子,有些心疼了,她是盼着丈夫上进,给她挣诰命,让她风光一些,但却没想过要让贾琏拿自己的命来拼这份前程。 贾琏连日读书,一来确实是体会到读书的好处,二来是听了府上不少闲话,大多是不看好他读书的,三来是王熙凤婚后第二日说的那些话,他心里憋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 但见王熙凤这会儿心疼他了,心里憋着的一口怨气不由散了些,他接过王熙凤手里的汤,拉着她进屋,“外头冷,进来说吧。” 进了书房,贾琏将门一关,夫妻二人在桌边坐下,他将汤喝了,身上暖和了一些,才道,“过去这许多年,我一直虚度光阴,如今再不努力,就迟了。” “我不是不让你努力,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你看看你,”王熙凤理了理贾琏的鬓发皱眉道,“胡子拉碴的,哪里像个读书人?” “凤儿,我知道你心里我不是个好东西,但你心里有我,才愿意嫁给我,要不然哪儿轮得到我娶你?”王熙凤是不愁嫁的,贾琏要不是靠着这幅好皮囊,外加王夫人这层关系,从小跟王熙凤算一块儿长大,王熙凤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贾琏。 第063章 贾琏这番话让王熙凤红了眼眶, 选择嫁给贾琏,她也是受了嘲讽的,旁人当面不说, 背后也会笑话她选谁不好,选贾琏这个只会甜言蜜语的纨绔子弟。 但凡有些心气的,选的都是贾珠那种未来可期的少年英才,只有王熙凤看中了贾琏,就认定了贾琏。 “二爷这是说哪里话,你在我心里不是个好东西, 我还嫁给你,我像个傻子吗?”王熙凤驳了一句, 握住贾琏的手,“我知道二爷心里难受, 在这个府里, 没几个人真的把你当回事,二爷你想争气些也是常理,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 贾琏微微一愣,回过神偏过头, “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你心里有数,就是这样熬夜伤身的读书吗?莫非你想同珠堂哥一眼,日后只能躺在床上喝药度日?”王熙凤见他还嘴硬, 气道。 听王熙凤拿贾珠做例子,贾琏瞥他一眼, “你不是看中珠堂哥才华过人,早早中了秀才吗?他在你眼里,竟也有不好的地方?” “呸!你说什么话?!”王熙凤含怒瞪着他,“我当日说那些话, 只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救,如今看来你心里还是想上进的,既知你有心上进,我难道还真逼着你废寝忘食的读书,连身体健康都不顾了吗?” 贾琏微愕,看着王熙凤含怒的样子,心中压了数日的郁闷顿时消了大半。 “好了,时辰不早了,同我回屋歇息吧,这书明日在读也不迟。”王熙凤松开贾琏的手,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房,便拽着愣神的贾琏回了屋。 洗漱完,夫妻二人躺在榻上,贾琏一连数日这般读书,其实也有些伤神的,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得沉了。 躺在贾琏臂弯里,王熙凤想到出嫁前母亲说的话,心道,她的选择未必就是错的。 这日过后,贾琏心里堆积的郁闷散了,但也没懈怠,只不过读书的时候相比较前些日子,自然就没那么拼命了。 转眼过去一个多月,贾琏的变化肉眼可见,往日看着还有些轻浮浪荡,读了一个多月的书,那股子年少的浮躁之气去了大半。 一日夜间,贾政让人来请贾琏去他书房,他那些门客也在,贾琏起初也不知道贾政唤他来要干什么,待到了地方,才知道贾政被这些门客撺掇着要考一考他最近的成果。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甭提贾琏如今已经连着读了一个多月的书了,记忆力在他努力读书的时间积累下,翻了数倍不止,面对贾政的考校,贾琏完全不虚。 贾政问过贾琏读书的范围,便开始考校贾琏的学问,本以为贾琏再怎么读,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什么太大的长进,不料贾琏这里确是对答如流,居然没难倒他。 然而当贾政再问贾琏其中的真意时,贾琏却被问倒了,虽然贾琏没答上来,贾政却也不失望,欣慰的抹了把胡须,道,“琏儿颇有长进,看来确实是用功苦读了,只不过,书只会背是没用的,你还得理解书中之真意,往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来问我,或是问你珠大哥哥,自己闭门苦读是不够的。” “我明白了,谢二叔教诲。” 从贾政书房里出来,贾琏还是有些不得劲。 一开始对答如流的时候,贾琏心里自然也是有些得意的,但这些得意没保持多久,便被贾政接下来的考校打没了。 虽然二叔给他泼了盆冷水,但他也没心存怨怼,他心里明白二叔是不希望他骄傲。 戒骄戒躁。 看来他还是要继续努力,如今这点底子,根本就不够看。 被敲打了一遍,贾琏读书愈发用功了,往日他不喜欢读书,是因为根本就记不住,事半功倍的事情做起来一点冲劲儿都没有,如今他记性越来越好,他自己能看得到未来,又怎么会不努力? 他早就受够了被人瞧不起。 很快就到了年关,王熙凤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里都跟着二婶和珠大嫂子一起处理年货,论起调派庶务这块儿,珠大嫂子还真比不过王熙凤。 忙了一阵子,终于到了除夕,贾琏同贾珠、宝玉一起给祖母叩头拜年,最后只有宝玉被留在了祖母史氏身边,贾珠和贾琏则一块儿出来帮忙理事,年节关头,府里的事情多得很,身为小辈里头最年长的两位公子,贾珠和贾琏自然是不得闲的。 “琏二弟近日读书可有什么不解之处?”兄弟俩并肩而行,贾珠含笑问道。 贾琏摇摇头,“我当下只想先将四书五经背下来,至于其他的,倒也不急于一时。” 闻言,贾珠想了想,道,“背下来?你如今背到何处了?” “已经背完了论语、大学、中庸、诗经,其余的都才背了一点。”贾琏道。 贾珠点点头,“进度还算不错,看来这些年你也没有真的放弃读书上进,若有什么需要的,可直接来找我,咱们家也就你我能撑起门户,宝玉……”提到这个胞弟,贾珠不禁摇头叹气。 宝玉如今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刚刚开始启蒙,哪知才刚学了千字文,宝玉就开始说浑话,险些将他爹气死,当年宝玉抓周的时候抓了盒胭脂,让贾政气得七窍生烟,直道将来是个酒色之徒,如今刚启蒙说了这些浑话,贾政更是气得要打死他。 可祖母护得厉害,但凡父亲要打罚宝玉,祖母都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 贾珠也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但目前看来,宝玉喜欢窝在美人堆里,说不准还真被他爹说中,将来是个酒色之徒。 提到宝玉,贾琏嘴角也是一抽。 对于这个让他处境更差的堂弟,贾琏心里不能说没有一点想法,但他爹不争气,娘死的早,后母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官之女,整个家里没有人能给他撑腰,万事他只能靠二叔垂怜,但他早些年的时候不爱读书,二叔也不太喜欢他,倒是最近二叔对他和颜悦色了许多。 二叔喜欢读书人,这根本不是秘密。 “宝玉如今还小,不懂事呢,等他大些,就知事了。”贾琏也只能说这些话安慰一下贾珠了,在家里有关宝玉的话题还是少说为妙,贾琏心思一转,道,“珠大哥最近身体可好些了?我看你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是不是还没大好?” “只是有些咳嗽,不妨事。”贾珠笑着道。 贾琏在转移话题,他哪里会感觉不到,对于胞弟那些事,贾珠心里也是清楚的,但他一个小辈实在没有插手的余地。 “珠大哥,我觉得,你还是要注意一些自己的身子,为了读书把身体熬坏,可不值得。”对于这个堂哥,贾琏心里虽然偶尔也会生出几分嫉妒之心,但也清楚珠堂哥真的对他很好,他也不希望贾珠真的出事。 贾珠温和的笑了笑,“我知道了。”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气氛倒也和谐。 次日初一祭祖,忙完贾琏感觉自己的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除了初一,初二至元宵前,都是亲戚之间的互相拜节,而贾琏这里,因为外祖家已经没人,便没地方可去,干脆陪同王熙凤去了一趟王家。 过完元宵,贾琏便开始继续读书,刚入二月,贾琏晚间读完书回房,却见王熙凤翻着一堆账本眉头紧皱。 “这些账本你从哪里来的?”贾琏撑了个懒腰,疑惑的问道。 王熙凤把手里的账本放下,“你回来了?”不等贾琏回应,又道,“今天姑妈叫我过去,说想把府里的庶务交给我来打理,这不,午后就将账本给我送来了,我翻看了一会儿,觉得账目有些地方对不上数。” “对不上数?”贾琏没沾过府里的财产,不清楚家里的底子,一听王熙凤说数目不对,便觉得有问题,拿起账本翻了翻,也没看出哪里有什么不对,不由皱起眉,“你觉得哪里不对?” 王熙凤见他没看出来,便将账本摊开放在书桌上,翻了几页,只给他看,“这里,还有这里,数目都不对。” 贾琏仔细算了算,发现确实对不上数,他当即皱眉,“你今天答应了二婶接管庶务?” “掌管府里的庶务,也是一件好事吧?”王熙凤道。 贾琏在王熙凤对面坐下,“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王熙凤疑惑,“什么?” “论起来,你和我都是大房的,二婶他们都是二房的,珠大哥哥娶妻也已经两年了,就算要把庶务交给小辈,二婶应该早就把庶务交给珠大嫂子管了,怎么会越过自己的儿媳,交到你的手里?”说着不待王熙凤说话,又道,“别说你是她亲侄女,侄女哪儿有儿子亲,咱们家是国公府第,府里的开销我虽然没管过,但也能算得出来,府里的账目必是有亏空的,你接了这个账本,就是接下了一个大|麻烦。” 王熙凤也不是个蠢笨的,很快就明白了贾琏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敢相信,她的亲姑母会坑她。 “凤儿,你听我的,明日去二婶跟前赐了管家的事儿,就说你身子有些不舒服,”顿了顿,贾琏又道,“你想在府里站稳脚跟我明白,但你搞错了方向,你身为我的妻子,要在这个府里站稳脚跟只有生下我的嫡长子,这样你的地位才是稳固的,庶务这些都是你握不住的东西。” 第064章 王熙凤有些为难的道, “我今日刚接了庶务的活儿,明日就推说身体不适,姑母会信吗?” 贾琏闻言, 也明白王熙凤的难处,他想了想,道,“既如此,我教你个法子,”说着不待王熙凤追问, 便道,“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 你只管去问老祖宗。” 祖母虽然偏疼宝玉,但这并不代表她偏疼二婶。 王熙凤闻言, 眼前一亮, “这倒也是个法子,”旋即,她又皱起眉,“可我若一直去找老祖宗帮忙, 岂非衬得我很无能?往后若……我还有什么威严?” 贾琏将王熙凤搂入怀中,点了点她眉心,“往日看你还挺聪明, 如今怎么傻了?府里这些下人都是看碟下菜,你即便发狠在他们面前有了威严, 指不定他们背后如何记恨你呢,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别看这些奴仆只是下人,但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可是能把你推下地狱不能翻身的。” 王熙凤在娘家时也管过家,谁敢记恨她? 心里有疑问,她便直接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面对如今颇有长进的贾琏,她有什么不能说的? 贾琏闻言好笑,“凤儿,你在娘家的时候,当家的是你父母,下头的奴仆谁敢记恨你?可到了咱们家,那可就不一样了,你在咱们府,有多少话语权,只能靠我给你挣,如果你硬是要靠自己,底下这些人会畏惧你,却不会尊敬你。” 这些话,从前的贾琏是说不出来的,他没这份眼界,但读的书多了,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这些弯弯绕绕,他比王熙凤要清楚。 当然,这也是王熙凤如今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还不多的缘故,但让如今的王熙凤一脚踏错,往后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王熙凤闻言,不由恍惚,抿抿唇,虽然不确定姑母是不是真的坑她,心里却已经决定听贾琏的。 但同时,她也决定挑个合适的时间回一趟娘家,把这件事说给阿娘听,问问阿娘。 她总觉得荣国府表面看似和睦,内里却是暗潮汹涌的内斗。 这日过后,王熙凤但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直接去请教老祖宗,王熙凤虽然书读的不多,但却很会做人,心里怀揣的那些小心思,掩饰的很好,没叫人察觉,王氏只当她在讨好老祖宗,老祖宗被王熙凤的小甜嘴哄得高兴了,也愿意指点她,甚至给她撑腰,底下的奴仆见了,完全不敢做鬼,别看老祖宗年纪大了,可人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王熙凤就这般靠着老祖宗熬了一两个月,是日,恰逢王熙凤母亲的生辰,贾琏抽空放下读书,陪着王熙凤回了一趟娘家。 到了王家,王熙凤同嫂嫂一起进了后院,贾琏则在前院陪同岳父和大舅哥王仁说话。 王仁靠着王家,在京中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纨绔子弟,往日他同贾琏倒也一起出去鬼混过,颇有些共同爱好。 只不过贾琏同王熙凤成婚之后,便浪子回头,再也没出去鬼混过,同贾家走得近的世家子弟都知道贾琏已经开始用功读书,听说贾政曾考校过他,还真有些长进,不像是在装模作样。 是以,王仁同贾琏如今已经没什么话可说。 王子胜倒是对这个浪子回头的女婿很满意,若只是世交家的子侄,上不上进,王子胜自然是管不着的,但既然成了他的女婿,他自然也盼着女儿能嫁个好人。 当初王熙凤非要嫁给贾琏,还信誓旦旦说她一定能叫贾琏‘改邪归正’,如今看来,倒是没说大话,贾琏还真开始上进了。 贾琏在王家用了晚饭,才同王熙凤回荣国府。 “怎么了?刚刚在席间用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摆脸色,谁惹你不高兴了?”贾琏坐在马车里,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王熙凤,纳闷的问道。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见王熙凤不说,贾琏便也没有追问,只当是娘家发生什么事,不好同他说。 实际上,王熙凤脸色难看,完全跟王家没有关系,事情的根源,还在贾家。 今儿她同嫂嫂进了后院,没一会儿就示意阿娘支开了嫂子,同母亲说了管家的事。 起初王大太太还觉得小姑子厚道,可当王熙凤说贾家的账本上有亏空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王大太太问她接手庶务之后都做了什么,王熙凤如实说了,王大太太却觉得有些奇怪,这种行事作风,完全不像她的女儿。 王熙凤只得将贾琏说的话都告诉了阿娘。 王大太太听后沉默了许久,叹道,“往日阿娘还有些瞧不起这个小子,觉得他配不上你,如今看来,倒是娘看走眼了,这小子精明的很。” 王熙凤闻言一愣,“阿娘?” “凤儿,你听好,这账本上的亏空,你千万不能拿自己的体己去填,但也不能贪,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往后你姑母要你做什么,你只管同琏儿说,绝对不能有任何隐瞒,记住了吗?” 王大太太的表情过于严肃,王熙凤都生不出一丝玩笑的心思。 “阿娘,姑母……她真的……”王熙凤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娘这样叮嘱她,明显是姑母有问题。 王大太太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你姑母有没有害你的心思,我不清楚,也不能妄加揣测,但贾家内里的争斗,确实是有的,凤儿,你要记住,从你嫁给了琏儿那一刻开始,你姑母便不仅仅是你的姑母,更是你夫家的二婶。在贾家你最亲的人,不是你姑母,而是琏儿。” 王熙凤本以为,姑母会是她在贾家的依靠,可听阿娘这话的意思,她似乎差点本末倒置了。 “琏儿说的没有错,你现在在贾家还没有站稳脚跟,荣国府的庶务对你而言,有害无益,当务之急,你要先给琏儿生下嫡长子,才算站稳了脚跟,琏儿那些话,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可不能让他心寒,摆正自己的位置,懂吗?”王大太太表情严肃的道。 “我明白了,阿娘。” …… 回府的路上,王熙凤一直都沉默不语,贾琏看她心情不好,便也没骚扰她。 回到府里,贾琏便去了书房读书,他的时间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剩下八个多月的时间,他要考中小三元,必须要做足准备。 从娘家回来之后,王熙凤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调养身体上,府里的庶务都按照旧例办,大抵是不会出错的。 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这日王熙凤在荣庆堂伺候老祖宗摆饭布菜,却突然干呕了起来,不管是老祖宗还是王氏,都是生育过的,当场就察觉到了什么,老祖宗让人去请太医,一边停了用饭,拉着王熙凤坐下。 等太医赶到,确定是喜脉,老祖宗很是高兴,赏了王熙凤不少好东西,王熙凤借机推掉了管家之权,王熙凤肚子里是贾家重孙辈的头胎,老祖宗当然很高兴,二话不说就让王氏继续管家,王熙凤也好安心养胎。 怀了孕,王熙凤紧绷的精神就放松了很多,一心的想将这胎保住,至于旁的,完全不去想。 王大太太听闻女儿有孕,便知女儿将她的话听了进去,特意上门见了王熙凤一面,还将身边得用的老嬷嬷留下来给了王熙凤,不管小姑子是不是有意算计她女儿,防备一点总没有坏处。 王熙凤有孕,贾琏也是很兴奋的,兴奋过后,愈发努力上进。 贾琏有时候觉得,王熙凤的命格是不是旺他,娶她的当天就得了个神秘的系统,王熙凤还早早的有了身孕,跟隔房的珠堂哥一比,他竟觉得哪儿哪儿都比他强。 毕竟珠堂哥成婚已有两年,李氏的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呢。 不想,不过一个月,李氏也传出有孕的消息,看月份竟是同王熙凤差不多。 虽说贾家一下子有了两个孕妇,但王熙凤还是在老祖宗面前更得脸,大概是王熙凤嘴甜的缘故。 贾家好事连连,老祖宗也很高兴,然而好景不长,这年冬底,从林家那边传来的消息,林如海的幼子夭折了。 林如海是府上姑太太贾敏的夫婿,林如海的幼子正是老祖宗的外孙,今年尚未满三岁。 听闻这个噩耗,老祖宗很是担心小女儿贾敏,贾敏如今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人了,因连着两三年之内生了女儿和儿子,对身体的损耗极大,如今幼子夭折,贾敏如何悲痛可想而知。 林家的事对于贾琏来说也只是个小插曲,翻过年过完元宵,贾琏便赶去了金陵参加童生试,王熙凤即将临盆,在这个时候是不愿意放贾琏去应试的。 贾琏也不愿意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王熙凤,但系统的任务还悬在头上,虽然系统说有奖励,没说有没有惩罚,但万一有呢?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赌,最后还是狠下心去了金陵应试。 到了金陵没几日,县试便开始了,贾琏为了这一天准备了一年多,他不清楚自己的深浅,因此放榜时也很忐忑,当看到他位列县试榜首之时,贾琏紧绷的情绪顿时放松了许多。 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结果很不错,说不定他真的能完成任务,系统总不会给个他不能完成的任务吧? 第065章 县试过后, 府试要等到四月,根本不足以让贾琏回京再赶回来参加府试,于是贾琏只能写一封信回京, 报上了名次,然后说要留在金陵继续考下去。 这封信寄出去不到半个月,贾琏就收到了京城的信。 心中提到,他离开去金陵没多久,王熙凤就在二月初二这日剩下了双胞胎,还是龙凤胎。 老祖宗高兴极了, 在信中问贾琏,孩子取什么名字。 虽然也有祖父为孩子取名的情况发生, 但一般来说,都是孩子祖父学问高或者身份不凡, 贾赦是孩子的祖父没错, 但他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吗?莫非要让曾孙沾染到贾赦那些脏臭的习性? 老祖宗才不愿意。 荣国府最有学问的,当仁不让是贾政,但贾政只是孩子的叔祖父,给孩子取名, 名不正言不顺。 最后老祖宗拍板,让孩子的爹取。 于是便有了信中这出让贾琏取名的事。 贾琏没想到王熙凤居然生了龙凤胎,这在整个京城都是罕有的大喜事啊, 他想了两日,才开始写回信。 儿子取名贾英, 才能过人曰‘英’。贾琏对这个儿子的期盼,尽在这个字里。 女儿则取名为贾萓,萓即萱草,萱草有忘忧草的别名, 贾琏对这个女儿,只希望她无忧无虑。 将回信寄出去之后,贾琏愈发有干劲了,在府试前也在努力攻读。 转眼到了府试之日,贾琏再次夺得头名,但他并没有懈怠,他很清楚,县试府试的难度同院试的难度,简直不在一个层次,他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大意,都有可能失败。 不要以为连中两次头名有什么了不起,这天底下连过县试府试的人,多得是,但中小三元的却真的不多。 他得小心了再小心,才不会阴沟里翻船。 到了七月,院试如期而至,贾琏考完忐忑的在家里等消息。 院试放榜这日,贾琏没有出去,府里的下人还没回来,沉寂了一两年的系统却有了反应。 【主线任务(文武双全):第一阶段任务已完成。】 【系统奖励发放。】 贾琏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桌子上凭空多了一个瓷瓶。 他将瓷瓶拿到手里,有些疑惑。 “系统,这是什么?” 【一颗菩提丹。】 “菩提丹?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就一颗?”贾琏嘴角抽搐,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苦读,完成了系统发布的任务,结果就奖励了这么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丹药? 【别不知好歹!】系统机械的声音里仿佛带了几分恼怒的情绪,【菩提丹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丹药,这颗菩提丹可以提升你的悟性、改造你的身体。】 贾琏闻言,拔掉了瓷瓶的塞子,一股淡雅的清香飘出来,闻了一口,贾琏就觉得心神大震。 他连忙将瓶子塞上,讪讪的道,“是我不知好歹,系统你别生气,这丹药……怎么吃,就这么直接吃吗?” 【直接服用便可。】 贾琏想了想,将瓷瓶先收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出去看榜的小厮才回来报信,他果然中了头名。 虽然已经提前得知了结果,但也不妨碍贾琏高兴,给了赏银,贾琏便让人收拾行李,明日就启程回京城。 晚上贾琏在睡觉前,将菩提丹吃了,然后睡觉。 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的坐船回京城。 一路上贾琏都保持着很好的心情读书,当船停靠在码头时,贾琏刚上岸,就看见了府里来接他的下人。 赖管事上前笑着迎接,“恭喜琏二爷得中小三元,琏二爷考中秀才的消息传回来,府里上上下下都高兴坏了。” 贾琏笑了笑,没在意,只是个秀才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秀才呢。 “府里最近如何?” 贾琏登上马车,问道。 赖管事坐在马车外面,回道,“除了珠大爷又病了一场,府里一切都好。” 闻言,贾琏一叹,“珠大哥还是像以前那样用功读书吗?” “老爷也让珠大爷多休息,但珠大爷没怎么听。” 闻言,贾琏摇摇头,不再说话。 到了荣国府,贾琏先去拜见了老祖宗,才去见老爷。 这次过来,贾赦对贾琏倒是有了好脸色看,毕竟贾琏考中了秀才,他也有面子,最重要的是,贾珠虽然也是秀才,但贾珠没有考中小三元,论起来他儿子比贾珠还要厉害呢。 贾赦完全忽略了一点,就是贾珠应试的时候只有十三四岁,而贾琏今年已经十九了。 两人的成绩完全没有可比性。 拜见了父亲,贾琏又去见了二叔,二叔对于贾琏中秀才,十分的高兴,还赏了他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让他继续用功读书,光耀门楣。 长辈这里都拜见了一圈,贾琏才回到自己屋里,王熙凤站在屋檐下,见到贾琏的身影,就小跑过来扑到他怀里。 贾琏好笑,“怎么了?我就出去了半年,这么想我?” “混蛋!”王熙凤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生产的那一日,她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但贾琏却不在她身边。 贾琏被骂了一句,也不生气,伸手抱住了王熙凤,温柔的哄了她一会儿,才牵着王熙凤进了屋。 “我儿子女儿呢?抱来我看看。” 王熙凤瞪他一眼,还是让奶母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 贾琏掀开襁褓看了一眼,点头,煞有其事的道,“儿子真像我,以后一定跟他爹一样俊美。” “臭美!”王熙凤嗔道。 贾琏让人把孩子抱下去,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支了出去。 “我不在府里这段时间,你可还好?” 夫妻俩关上门说话,很快贾琏就从王熙凤这里知道了这半年多以来府里的情况。 王熙凤和贾珠的妻子李纨怀胎的月份差不多,但王熙凤却比李纨早生产半个月,只因为她怀的是双生胎,双生胎早产才是正常的。 也因为这样,贾琏的嫡长子,也是这府里曾孙辈的老大。 贾珠的儿子取名贾兰,这也是个寓意很好的名字。 “我回来时,听赖管事说,珠大哥哥又病了一场,到底怎么回事?” 往年贾珠也经常生病,但多是在寒冬腊月,从来没在夏秋之际生病过,这还是头一回。 贾琏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妙。 王熙凤摇摇头,“珠大哥哥虽然跟你是兄弟,但毕竟是隔房的,我这个隔房的弟媳却不好过去探望,只不过看二老爷和二太太的反应,珠大哥怕是不好了。” 闻言,贾琏皱眉,“我不是让他好好休养吗,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谁知道珠大哥哥怎么想的?”王熙凤喝了口茶,忽然道,“对了,元春下个月就要出嫁了。” “元春?”贾琏有些诧异,“元春的婚事都没定下,嫁给谁?”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一桩丑闻,大概三四月份的时候,瑞王府里设宴,大太太带着迎春,二太太带着元春和探春一起去赴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元春落水被八皇子救了,老祖宗舍了老脸才让南安太妃帮忙,让元春从妾侍成了侧妃,要不然……” 要不然荣国府就要丢大脸了。 贾琏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元春一直没有定亲,为的是什么?贾琏早前不懂这些,如今却明白,二叔二婶怕是有意让元春进宫,毕竟元春生在大年初一,都说她是有造化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即便成了皇子侧妃,没有强力的娘家,元春在皇子府里怕也不好过。 第066章 “元春的事发生之后, 珠大哥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连日熬夜苦读,他那身体怎么熬得住, 没多久便病了,太医说珠大哥哥郁结于心,让珠大哥哥不要思虑太过,但珠大哥哥似乎没听进去。”王熙凤叹道。 贾琏听后皱起眉,看来贾珠生病的事,同元春落水一事有关, 他沉默片刻,道, “明日我去看看珠大哥哥。”看看能不能劝解一二。 王熙凤听出了贾琏的言外之意,没有说什么。 小别胜新婚, 二人闹到半夜才歇息。 次日, 贾琏用了早饭,便去了贾珠那边。 听闻贾琏过来,贾珠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琏二弟, 还未恭喜你考中小三元,这一两年,你果真是进益了。” “我过来可不是听这些的, ”贾琏在榻边木凳坐下,看着暮气沉沉的贾珠, 眉头紧皱,“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离京半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我走之前还劝你多多休息,休养身体, 怎么你一句没听进去?” 贾珠闻言苦笑,“我也想休息,可是……” 看着欲言又止的贾珠,贾琏垂眸不语,二人相对默然,过了一会儿,贾琏叹道,“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再这么糟践下去……”话到嘴边又止住,但贾珠已经明白贾琏要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低声道,“琏二弟,我怕是不成了,若我……往后荣国府还要靠你鼎立门户,兰儿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这话同遗言也没什么区别了。 贾琏面色微变,“你这是一心求死了?” “非是我求死,而是我大限已至。”贾珠抬起头,苦笑,“去年我的身体就不好了,今年不过是拖日子罢了,宝玉年纪小,虽然聪敏,但祖母娇惯太过,再加上那块玉……”他顿了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总之,宝玉是没有前程的,从前我还担心,若我去了该怎么办,如今……也只能仰仗琏二弟,往后多多照拂了。” 至于照拂谁,自不必多说。 贾琏不明白为何贾珠年纪轻轻就说自己大限已至,但看贾珠现在这幅样子,恐怕真活不了多久。 重要的是,贾珠自己没有很强烈的求生欲。 贾琏张了张嘴,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我知道了。”贾琏有些泄气,他过来明明是劝贾珠的,自己却反过来被说服了,心里便有些不太好受。 贾珠似乎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笑了笑,劝慰了他两句,又道,“大妹妹下个月就要入王府,虽是侧妃,但咱们府里没有人能给她撑腰,往后也请琏二弟照顾些大妹妹,免得她受人欺负。” “元春毕竟也叫我一声哥哥,我自不会坐视她被人欺辱,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做。”贾琏这话是认真的,他能安然长大,可同他爹没干系,全有赖二叔二婶多年照顾。 从前他没天赋没本事只能做个纨绔便罢了,如今有奇遇,能撑起国公府的门楣,他总要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那我就放心了。” 贾琏从贾珠这里离开之后,心事重重。 他这个堂哥,怕是真的不行了。 出月初二是王熙凤的生辰,因府里贾珠病重,这个生日只自家几个人吃了一顿便饭,老祖宗也赏了王熙凤一些好物件,便算完了。 九月下旬,元春入了八皇子府。 自从元春进了八皇子府,贾珠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敢过完下元节,贾珠便在次日夜间没了。 荣国府挂上丧幡,贾政夫妇悲痛欲绝,贾珠之妻李纨仿佛被抽空了灵魂,抱着孩子孤零零的站在角落,母子二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刚办完贾珠的丧事,新的一年便到了。 因贾珠刚刚病亡,还没过三个月,府里气氛自然好不起来,到了二月,初二是贾琏一双儿女的抓周礼,府里的气氛才算回转。 这一对奶娃娃在抓周礼上,都抓了寓意极好的物件,贾英抓了一方好墨,贾萓则抓了一支笔,都道贾琏这双儿女将来怕是才子才女,不过贾琏全然没当回事,抓周只不过是求个好意头,真把抓周的结果当真,那就是傻了。 过了半个月,又是贾兰的抓周礼,只不过因贾兰之父去年刚病亡,贾兰的抓周礼就没有贾琏的一双儿女办的大,只有自家几个亲戚来观礼,贾兰在抓周礼上抓了一本书,这也是个好意头,只不过因其父刚病亡,这份喜气也没有带给他。 贾珠病逝之后,贾琏发现二叔和二婶都有很大的变化,前者愈发盯着宝玉的教育问题,后者则怕宝玉步了贾珠的后尘,对宝玉管得很宽松,再加上贾母袒护,动辄将贾珠搬出来,贾政素来孝顺,说不过争不过,只能退步。 宝玉这里没了指望,贾政沉寂了一段时间,忽然盯上了贾琏,对贾琏的指点愈发频繁。 贾琏倒是没什么不满的,但凡贾政唤他过去,他必去。 他心里清楚,他这个二叔的官职别看是皇上恩赐的,但学问可并不低,教导他是绰绰有余。 又是一年除夕,贾珠病逝带来的阴影终于散去,可还没过完元宵,扬州传来的一个噩耗,又让众人的心沉了沉。 嫁到林家的姑太太,没了。 正是贾琏的嫡亲姑母,贾敏。 老祖宗贾母骤然听闻贾敏病逝的消息,深受打击,一直哭她的敏儿命苦,儿子没留住,自己的命也没了,可怜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容易从悲痛中缓过来的贾母想起了外孙女,直喊着要将外孙女接到身边来教养。 晚间王熙凤回来,贾琏便从王熙凤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不禁皱起眉,“姑母病逝,林家表妹要为母守孝三年,孝期都没过,接来做什么?” “老祖宗是担心林表妹,毕竟姑母去了,林表妹就成了五不娶之列,老祖宗也是担心林表妹往后的婚嫁,才想把人接来身边教养。”王熙凤道。 贾琏摇摇头,“心是好的,但却没考虑到林表妹的心情,林表妹毕竟还是个孩子,前年弟弟刚刚夭折,如今母亲又没了,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便是林姑父,如今把人接来,岂不是叫人骨肉分离?” 王熙凤没话说了,抿抿唇,“这话你别同我说,同老祖宗说去。” “是该同老祖宗说,你先休息,我去见老祖宗。” 王熙凤都没来得及拦,人已经走远了,她皱起眉,想,二爷可别说错了话,得罪老祖宗。 贾母这里还难受着,听闻贾琏要见她,觉得有些奇怪,贾琏成婚后,除了请安,年节,都没往她这屋里来过,今儿怎么过来了? 让人请了贾琏进来,贾琏直接说明了来意。 贾母皱起眉,“你姑母如今去了,你林妹妹自然没了人教养,留在你姑父身边自然可以,但往后的婚嫁该怎么办?” “老祖宗的担忧自然在理,可却没考虑到林表妹的心情,她毕竟年纪小,如今林表弟没了,姑母也没了,林姑父就是林表妹唯一的亲人了,将林表妹接来自然是好,可林表妹年纪小,骤然离了父亲怕是要难过的,”说到这里一顿,见老祖宗的神情有些不好看,贾琏话锋一转,“我也不是说不接林表妹过来,可怎么也要等到林表妹孝期过了再接来吧?” “那还有两三年呢。” “老祖宗可以先写信跟姑父商量一二,毕竟,不光对于林表妹来说姑父是唯一的亲人,对于林姑父来说,林表妹亦是唯一的亲人。老祖宗虽是一番好意,却是叫他人骨肉分离。” 贾母不说话了。 “而且,我听说,老祖宗只派了几个仆妇去接林表妹,这路上若出事可怎么办?” 贾母叹了口气,“让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没有被贾母赶出去,贾琏便知他的话起了作用,不再说什么,躬身告退。 贾琏的话被贾母翻来覆去的想,最终不得不承认,贾琏说的在理,玉儿是如海唯一的亲人,如海也是玉儿唯一的亲人,她自然也算黛玉的亲人,但此亲人非彼亲人,到底是不同的。 思来想去,贾母还是打消了把黛玉接来的念头,但她还是写了信去扬州,一则是说等黛玉过了孝期接她来荣国府教养,二则是问林如海有没有续娶之意。 没多久,贾母就收到了林如海的回信,他没有续娶的想法。 而王熙凤这里,对贾琏当真佩服极了。 “你居然真的叫老祖宗改变了主意。”王熙凤再次对贾琏刮目相看。 在这府里,老祖宗说的话,基本上就等于铁律,没看二叔都争不过老祖宗吗? 而贾琏居然能说服老祖宗,实在是令人意外。 “老祖宗是心疼林表妹,才想接林表妹来自己身边教养,可若老祖宗知道,她接了林表妹过来是伤害林表妹,又怎么会坚持?老祖宗还是讲道理的。”贾琏道。 老祖宗确实将道理,但通常这府里没人能讲得过老祖宗的道理。 第067章 春末夏初, 天气渐渐回暖。 自从贾政开始指点贾琏的学业,贾琏几乎每日里都被贾政叫去考校一番,这日亦是如此, 只不过今天跟往日似乎有些不同,贾政的书房里只有他自己,他那些门客都不在。 “今年的乡试,琏儿可有想过下场试一试?” 贾琏闻言一愣,旋即回过神,“我想去试一试。” 他考中秀才之后, 系统就解锁了下一阶段的任务,任务内容是让他三年内考中解元, 乡试本就是三年一次,他根本没得选, 只能参加今年的乡试, 否则他的任务就要失败了。 虽然系统没说过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可他努力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失败,也不想失败。 贾政点点头, “你有此志向,很好。” 他看着贾琏,心中万分感慨, 过去的贾琏就是一坨糊不上墙的烂泥,不曾想, 成了亲之后,竟是开窍了,这天分竟是超过了他那个早逝的长子贾珠。 “二叔不拦我?”贾琏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会被二叔骂急功近利。 贾政摇头失笑, “我骂你做什么?以你如今的积累,考中举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想要名次好,只凭你现在的功底还是差了一些,我这里有个建议,就看你愿不愿意听。” “二叔请说。” 贾琏不觉得二叔会害他,在这个府里,二叔大概是对他最好的人了。二婶或许有些私心,但那些私心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摘的,至少他二婶从来没害过他,还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帮他娶到了王熙凤。 因此,不管怎么样,他对二叔二婶,都是感激的。 “你姑父一甲探花,学问自是不必多说,若能得他指点,你或可考中解元,只不过英哥儿和萓姐儿都还小……”说到这里,贾政便停住了,无需将话说透,他相信贾琏明白他想说什么。 果然,贾琏皱起了眉。 他皱眉倒不是因为舍不得乖巧可爱的儿子,而是想到其他的。 “如今离乡试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我现在去扬州,路上也要花费不少时间,等到了姑父那里怕也不剩下多少时间了。”贾琏皱眉道。 一听这话,贾政便知道贾琏是愿意去的,他笑道,“若是你有心求学,连夜赶去扬州,也不是来不及,何况,你去了扬州,还真当你姑父有多少时间教你不成?你姑父毕竟是扬州的巡盐御史,他也有公务在身,只能在没有公务的时候指点你一二。” “这……那我去做什么?姑父又没有时间指点我。”贾琏道。 贾政好笑,“林家是书香之族,你姑父更是一甲探花,哪怕是抽空指点你一二,也够你受用无穷了,你还想贪多不成?” 贾琏顿时赧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若是愿意去,媳妇和孩子这里都要安排好,凤哥儿向来懂事,应该不会叫你为难。” 贾琏抿唇笑了笑,没说什么。 凤儿一心盼着他高中,给她挣个诰命,哪里会阻拦他?若是听闻他要去向林姑父请教,怕是要亲自给他收拾行囊。 从贾政这里离开,贾琏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王熙凤正在屋里看账,英哥儿和萓姐儿满周岁之后管家权还是落到了王熙凤的手里。 贾珠死后,他二婶愈发沉迷礼佛,仿佛这样下辈子贾珠能投个好胎,李纨更是只守着儿子,万事不管,他继母是个不能管事的,管家权经过老祖宗拍板,便落到了王熙凤的手里。 若是从前,王熙凤要料理府上的庶务,怕要被好一通为难,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府里的下人可没人敢给王熙凤脸色看。 贾琏现如今可以说取代了从前贾珠在府里的位置,成了荣国府未来鼎立门户的希望,下头那些仆役丫头们,谁不往贾琏跟前蹭个眼熟? 至于宝玉,他如今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在老太太的庇护之下,俨然朝着纨绔子弟的方向前进,哪怕挨着老太太的缘故,在府里有些地位,但也越不过贾琏了。 “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王熙凤听到脚步声,抬头瞟了一眼,见是贾琏,便将账本放到了一边,询问起来。 贾琏便将前因后果说了,“时间紧张,我可能明日就要启程,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去给老祖宗请安。” “是要同老祖宗说一声,自从姑太太没了,老祖宗被你劝阻,没接来林妹妹,隔三差五的就要念一回,你这次过去,没准还要托你带些东西给林妹妹也未可知。” 老祖宗念叨林妹妹,贾琏也是知道的,他叹道,“若不是乡试在即,我也不会去劳动姑父给我指点学问,毕竟那边府里新丧呢。” 夫妻二人闲聊了一会儿,贾琏便动身去了荣庆堂。 贾琏除了请安平日里并不往后院来,在这个时间点来,更是少有,因此贾母一听他来,便知他是有事要找她,当即让人请了进来。 进了屋,贾琏一眼看见陪在祖母身边的宝玉,宝玉起身见礼,“琏二哥。” “宝玉,一段时日不见,又长高了?”贾琏笑呵呵的道,绝口不提读书的事。 府里的人都知道,只要跟宝玉提上进,提科举,他就要翻脸砸东西,最遭罪的就是他身上那块通灵宝玉,说是胎里带来的,祖母因为这块玉,一直觉得宝玉将来是府里最有出息的子弟,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一摔这块玉,谁都要顺着他说话。 贾琏如今虽然在府里地位上升了,可毕竟还没掌握荣国府,他不想在祖母这里触霉头。 “琏二哥可不常来,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宝玉好奇的问道。 贾琏笑着道,“是有些事要跟老祖宗说,”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刚从二叔那儿过来,你也知道因为珠大哥哥的事,二叔一直很伤心,宝玉若是有时间,不妨过去看看二叔。” 提起贾政,宝玉就有些畏惧,“老爷一见我就生气,我还是不去他跟前讨嫌了。” 贾琏闻言心中摇头,因为怕挨训,就不去看父亲,实在是让贾琏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琏儿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见贾母开口了,贾琏便不再同宝玉说话,将来意说了。 一听贾琏要去扬州,贾母的脸色便有了变化,果然跟王熙凤说的那样,从库房里收拾了好些东西叫贾琏带去扬州。 贾琏没有在荣庆堂多呆,他还要去给老爷辞别,毕竟是亲生父亲,哪儿有二叔和祖母都知道他要出远门,亲爹却不知情的? 然而到了东院,贾琏却连人都没见着,还是邢氏听说贾琏来了,忙赶出来才没闹笑话。 看邢氏引他去前厅的架势,贾琏很快就明白他爹在干什么了。 □□竟在家里书房玩丫鬟,真是……荒唐! 贾琏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次日,贾琏便骑马离开了京城,其实走水路会舒适很多,但扬州离京师三千多里远,坐船哪怕是遇到顺风也得耗费将近三个月,若是遇上逆风,耗费的时间还要填上一倍不止,他根本没有时间在船上耗,因此骑马会更快。 骑马的话,快马加鞭,再算路上休整下雨,最多也不过二十天。 路上贾琏也遇到过一些小麻烦,好在系统靠谱,有保护机制,才让他顺顺利利的在计划时间内抵达扬州。 到了扬州贾琏没有直接去林府,而是先去了客栈休整,至于祖母让他带的东西,他让人用船运来扬州,他自己一个人轻装上路。 在客栈好好休息了一夜,次日将自己打理好,贾琏才赶去林府。 到了林府,贾琏先递了拜帖,报上身份,门房一听是太太娘家的侄儿,也不敢怠慢,直接将贾琏请到了前厅,另一人则去禀报老爷。 近日林如海生了病,一直在家中养病,虽有好转但还未痊愈,听闻贾琏到了,忙出来见。 “琏儿何时到的扬州?” 贾琏道是昨日下晌,林如海问他昨日歇在何处,弄清楚之后,才道,“前几日才收到你二叔的来信,已经派人收拾了客院,你先住下,一会儿我带你见一见你妹妹。” 这个妹妹,自然是林如海现在唯一的女儿,林黛玉。 “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府上的人说妹妹病了,不知病况如何?可请了大夫来看?” 林如海叹道,“自从你姑母去后,玉儿便一直郁郁不欢,没多久便犯了旧疾。” “旧疾?” “你妹妹有些不足之症,过度哀痛便会犯旧疾,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林如海忧愁的道。 贾琏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跟着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宽慰了林如海几句。 寒暄了几句,林如海便带着贾琏去了书房,考校了贾琏一番,叹道,“以你现在的才学,考中举人并不难,你这样日夜兼程的赶过来,想是有更高的目标?” 更高的目标是什么,自不必多提,除了头名解元,还有什么? “是,还请姑父指点一二。”贾琏深深一礼,十分认真。 第068章 “这都是小事, 不值一提,”林如海笑了笑,转而问道, “琏儿如今已是秀才,可取了字?” “不曾取字。”贾琏愣了一下,苦笑道,“姑父也知道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根本就没想过给我取字,二叔……我考中之后回家, 珠大哥哥病得很重,无暇顾及我。” 林如海眉头微蹙, “你将要下场应试,没有字却是不行, 你既然来我这里求学, 我也当得起你半个老师,这字,我便给你取一个,你意下如何?” 贾琏闻言又惊又喜, 深深一礼,“多谢姑父赐字。” 林如海是他姑父,也是他的长辈, 给他取字自然也是可以的,但他父亲毕竟还健在, 林如海越过贾琏的父亲给他取字到底还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可若是以老师之名赐字,那就合情合理了。 “无妨,我膝下无子, 你是敏儿的亲侄儿,也就是我的亲侄儿,一家人不必外道。”林如海心中还是渴望有个儿子能继承香火的,可惜幼子夭亡,嫡妻也过于悲痛而想不开病逝,他虽有几房姬妾却没有一个能给他生出孩子,他清楚贾敏不是善妒的人,姬妾都没有生育,怪不到贾敏身上。 林家本就支庶不盛,好几代都是如此,难道都是嫡妻善妒? 贾琏也知道林家的情况,不由道,“姑父何不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不说表妹需要一个兄弟做靠山,姑父这一支是嫡枝,嫡枝断了香火可是绝嗣啊。”话刚出口,贾琏就觉得自己失言了。 林如海又不是傻子,他都能想到的问题,林如海会想不到吗?他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没准还要得罪人。 不过林如海听到贾琏的建议,也没有生气,对贾琏的态度反倒更亲近了几分,“过继一事,我自然也是想过的,旁支也有适龄的孩子,但谁也不能保证过继来的孩子,将来长成什么样,又是否能成为玉儿的依靠,二则,我林家支庶不盛,夺他人子嗣,我也于心不忍。” 贾琏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劝道,“姑父可有问过旁支族亲的想法?若是他们愿意过继,姑父也不算夺人子嗣。” “玉儿就算没有嫡亲的兄弟,不还有表兄表弟吗?琏儿将来莫非不想做玉儿的靠山?”林如海笑了笑,问道。 贾琏忙开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生怕被林如海误会,“我虽然可以做妹妹的靠山,但毕竟隔了一层,过继来的虽然不是嫡亲血脉,但毕竟是林家人,姑父还是再考虑看看吧。” 林如海看着贾琏冒着被他迁怒的风险劝他过继,不禁一怔,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贾琏的一番好意,“那我就再考虑看看吧。” 闻言,贾琏松了口气。 “琏儿可否告诉我,为何劝我过继一个孩子?”贾琏的神情变化实在太明显,林如海都不需要仔细的琢磨,就能看出贾琏在他答应考虑之后的神态变化。 贾琏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必有任何顾虑,说吧,我不会生气。”林如海微笑道。 贾琏终归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加上林如海的鼓励,便干脆说了出来。 “不瞒姑父,我这次来求学,一则是二叔的建议,二则还是因为表妹。” 这话就说得林如海有些纳闷了,“因为玉儿?” “姑父应该不知道,姑母病逝的消息传到京中,祖母原是有意接表妹去京中教养的。” 林如海眉头一挑,原是有意,那就是说后来改变了主意,谁改变了他岳母的想法? 若岳母要接女儿去京中教养,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女儿尚小,需要女性长辈教养,否则将来婚嫁会被人指责没有教养。 岳母是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夫人,若有她教养黛玉,将来黛玉的婚嫁都不会被人挑嘴。 “不敢欺瞒姑父,小侄听闻祖母想接表妹来京中教养,劝祖母等表妹出了孝期再来接妹妹。”说着一顿,“祖母一开始想派了几个仆妇来接,我想着扬州离京城千里之遥,只派几个仆妇来接,太不安全,二则表妹只剩下姑父一个亲人,如今刚失去母亲和弟弟,又让她小小年纪离开唯一的亲人,对表妹来说,怕不是好事。” “姑父也知道,我刚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当父亲的都心疼自己的孩子,我虽没见过妹妹,但也知道一个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上京客居,寄人篱下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说起寄人篱下,贾琏的心绪也有些不平静。 他对这四个字也算是深有体会了。 哪怕他爹就跟他住在一个府里,他从小到大也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 林如海起初听闻贾琏劝阻了贾母,确实是有些不解,并且觉得贾琏有些冒失,但听了贾琏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解释,他也觉得自己想得有些简单了。 若贾母真的安排船只来接,他考虑到黛玉的教养问题,真的会将黛玉送去京城,哪怕黛玉不会愿意,他也会劝她去,黛玉向来孝顺,她一定会听。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玉儿有不足之症,心思向来重,贾敏去后,她更是如此,还病倒了,真让她一个人去京城过寄人篱下的生活,甭管贾母对黛玉有多好,但也不可能方方面面全都照顾到,顶多只能解决黛玉的教养问题,旁的怕是无法兼顾。 林如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琏儿有心了。” 见林如海没有生气的迹象,贾琏心中才松了口气,他还真有些害怕姑父怨他多管闲事,他其实也清楚对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子而言,教养问题是很严重的,否则他也不会说只是推迟接黛玉上京的时间而非不接黛玉上京,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对于黛玉,除非林如海续娶一房继妻,否则黛玉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女性长辈教养,而最好的选择便是贾母。 因为黛玉的亲祖母早早病逝了。 “姑父不怪我多管闲事便好。”贾琏道。 林如海笑了笑,道,“若只是这个,你应该不会专门同我提起让我过继一个孩子,应当还发生了别的事情,你才会来劝我吧?” “我也是听凤儿,就是我的妻子,她如今管着家里的庶务,听嘴碎的下人说的,祖母似乎有意为宝玉求娶表妹。”这不是贾琏编造出来的,而是确有其事。 不过贾母想让宝玉娶黛玉,是为了黛玉考虑,一则她是真的认为宝玉将来会有大出息,二则是觉得黛玉这样的条件只有嫁到她家里来,受她庇护才不会受委屈。 但贾琏并不认同这个观点,宝玉绝非表妹林黛玉的良人。 林如海听了贾琏这话,心中有些困惑,他不解的道,“可是存周那个衔玉而诞的次子?宝玉?” “正是他。”见林如海似乎并不生气,贾琏不禁有些担忧,姑父没见过宝玉,怕是不清楚宝玉的真性情,倘若今年真的让祖母把黛玉接到京城,黛玉第一个就要在宝玉那里受委屈,宝玉真真是他们家的混世魔王,一点都不假。 但他也没办法在林如海面前说宝玉的坏话,宝玉毕竟是二叔现在唯一的儿子了。 他想了想,眼帘低垂,道,“可二婶属意的是薛家表妹,二婶的亲妹妹嫁到了金陵薛家,生了一儿一女,这位表妹听说自幼读书,才学很不错,薛家老爷叹其错生女胎,皇上有意给公主郡主们选伴读,最草今年最迟明年,薛家一家就该上京了。” 林如海闻言皱起眉来,“你怎知你二婶属意薛家姑娘?” 要不是他跟贾琏有了接触,能判断出贾琏是真心,他真要觉得贾琏是个挑拨是非的小人了。 “我妻子是二婶的娘家侄女儿,跟二婶走得近,这个自然也是听她说的。”贾琏道。 若非必要这些话他原不该提,但贾琏既然来求学,林如海也对他颇为上心,他也该回一分礼,既然知道这之间的争斗,他也不希望林家表妹卷进来。 林如海微微仰起头,“你祖母属意玉儿,你二婶属意妹妹家的外甥女,听你的意思,你是不希望玉儿跟宝玉有什么牵扯?为何?” 宝玉衔玉而诞的大名他也是听说过的,衔玉而诞者自古以来都不是平凡人,若黛玉能有这个造化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但看贾琏的意思,似乎觉得宝玉不是黛玉的良配。 贾琏没有直接说,但他扯了这么多其他的东西,很明显意在让他打消把玉儿嫁给宝玉的念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琏皱了皱眉,苦笑道,“二叔对我有恩,我没法指责宝玉什么,姑父若是有心可以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相信你打听过后,会明白的。” 至于旁的,贾琏也不愿意多提了。 他的提醒也顶多到此为止,若林如海还是一心让黛玉跳火坑,他也无话可说。 “我会派人去打听的。”事关他唯一的女儿,林如海如何不重视? 闲话了这么久,贾琏看林如海眉宇间已有疲色,便提出去客房休息。 林如海没有拦他,让他回客院去了。 他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唤来了管家,让他派几个人去京城打听一下有关荣国府贾宝玉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及至次日,贾琏晨起去给林如海请安,不曾想在院外见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这年岁怕不就是那位林表妹。 第069章 黛玉没想到会在父亲的院子里见到一个陌生男子, 有些受到惊吓,好在乳母王氏很快反应过来将黛玉挡在了身后,警惕的看着贾琏。 贾琏见状苦笑, 拱手一礼,“在下贾琏,见过林表妹,失礼了。” 听他自称贾琏,又称呼她林表妹,林黛玉本就是冰雪聪明之人, 立刻就想到了贾琏许是母亲娘家那边的人,她从乳母王氏身后走出来盈盈一礼, “见过琏表哥。” 二人互相见礼的功夫,里面已有人出来请二人进去。 林如海已经洗漱完, 见到二人一起进来, 不由道,“还说今天让你们认识一下,看样子你们已经互相认识了,玉儿, 来这里坐。” 因着昨天贾琏一番话,林如海深深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还不够,今天面对黛玉的时候, 就比以往还要温柔,黛玉愣了一下, 下意识走到父亲身边。 林如海向黛玉介绍了一下贾琏,比如贾琏的父亲是谁,跟她母亲是什么关系等等诸如此类。 林黛玉本就聪慧,没一会儿就彻底了解了贾琏的身份信息。 “你病还没完全好, 回去歇着吧,不必每日早晚来请安,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庄子上玩。” 林如海的保证让林黛玉有些惊异,自从弟弟母亲接连病故,不光她遭受很大的打击,她父亲也是一样,她父亲是成年人还扛得住,她却是扛不住,毕竟她在母亲病逝前,每日侍奉汤药,却还是没能挽留母亲的生命,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心中的不安很强烈。 但现在这份不安,父亲给她补上了。 她能感觉到父亲的变化,但她却不清楚这份变化到底是怎么来的。 怀揣着疑惑,黛玉离开了正院回去养病。 黛玉走后,林如海便将他给贾琏想的表字给了贾琏。 字承德。承,承担,接续之意;德,乃道德品行、心意志向之意。承德之意,是对贾琏未来美好的期盼。 贾琏如今肚子里可有不少墨水,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表字承载的意义,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除了二叔之外,这位姑父便是男性长辈之中,对他最好的人。 “多谢姑父!” 林如海笑着道,“以真心报真心,你不必这样,”说着一叹,“原本我为玉儿请了一位进士先生教她,奈何你来的不凑巧,皇上有意起复旧员,这位先生已经辞馆上京去了。” “旧员多是被革职的,起复也没那么容易吧?”贾琏倒是不在意进士不进士的,再进士能比得过他姑父林如海? 林如海笑道,“他的才学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虽有些瑕疵,倒也是情理之中,我已经书信一封给了存周,让他去见你二叔,至于你二叔愿不愿意提拔他,就看他的运气了。” “二叔最喜欢读书人,又礼贤下士,若真是有才之人,二叔一定会帮忙的。”贾琏道。 “说起来这位先生还同你们家系出同谱,也姓贾,中进士之后做了几年官,被上级参了一本革职之后,游历到扬州一带。” 贾琏笑道,“姑父似乎很看好他?” “这位贾先生将来必能高升。”林如海如此断言。 贾琏没见过那位贾先生,对此先存个保留意见,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之后,贾琏日日在林府读书,一个月之后贾家的船才到扬州,船上都是给林家的礼物。 贾家的人没在林家待多久,很快就启程回京了。 而贾琏则待在扬州读书,直到六月底便启程去了金陵,扬州离金陵不远,坐船也就几日的功夫便能到,贾琏完全不必去这么早,但他去这么早是有原因的。 院试分岁考和科考,只有参加了科考通过的才能参加乡试,没参加科考的也可以在乡试前一个月补考录科,贾琏这次便是去参加七月的补考,补考完便是乡试。 临行前林如海再三叮嘱他,放宽心,不要紧张,过于紧张而失利,将来才要追悔莫及。 贾琏本来还有些紧张,听得林如海说紧张可能会失利,都有些不敢紧张了,毕竟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只有这一次机会,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不管是为了奖励还是自己未来的前程,他都要成功。 补考录科对贾琏而言并不难,录科的难度就等同于院试,他考过一次,再考一次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他这一两年又进益不少,再考成绩只会更好。 参加补考的人有很多,往年乡试落榜的,或是跟贾琏一样补考的,积累起来还真不少。 贾琏顺利的通过了这次补考,补考放榜之后,时间也很紧张,贾琏便干脆住在了金陵,等待乡试开考。 乡试开考之日在八月初九,连考三场,贾琏补考完距离乡试正式开考也没多长的时间了。 转眼到了乡试这日,乡试要提前一天进考场,也就是初八,当晚要睡在考场里。 八月正是最热的时候,考场又没有冰,当真是十分难熬,而贾琏得亏之前吃了一颗系统奖励的菩提丹,身体素质大大的提升,虽不至不畏严寒酷暑,倒也能熬住,同时他也想到系统的主线任务。 系统想要把他打造成文武双全的人,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了,对于人而言,身体也很重要,不然根本熬不过一连串的考试。 今年乡试放榜在九月十二,榜刚张贴出来,贾琏的系统就有了反应。 【主线任务(文武双全):第二阶段任务已完成。】 【系统奖励发放。】 既然系统提示他完成了任务,也就是说,这一次金陵乡试头名的解元,是他贾琏。 贾琏一直悬着的心,在得到系统提示的时候,立刻放了下来。 虽然他有信心能考中,但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切都有可能,说不定他没考上呢? 好在结果很喜人,他考上了。 【因目标完成第二阶段任务,现开启系统背包功能,奖励已放置系统背包,请查收。】 【解锁主线任务(文武双全)第三阶段任务:请改造目标三年内考中状元。】 【解锁主线任务(文武双全)第三阶段任务:请改造目标三年内通读兵法大全。】 一连串来了好几个提示,贾琏都被搞蒙了。 “兵法大全?什么兵法大全?” 【兵法大全乃系统提炼出来的兵法精要,已放入系统背包,请查收。】 贾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什么都没看到,嘴角一抽。 “系统背包在哪里?” 【默念背包,即可开启背包。】 搞这么麻烦,直接给他不就行了?贾琏心里吐槽,但也没说出来讨打。 他心里默念背包,面前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屏幕,还有很多格子,贾琏被唬得一愣一愣。 这就是背包? 他看到第一排的格子里好像放了什么东西,犹豫了一下,他伸手点了一下格子里的那本书,眨眼手上就出现了一本书。 书上写着:兵法大全。 哦,原来这就是系统给的兵法书,他翻了翻,皱起眉,将书收到了系统背包里。 系统的背包放东西很方便,并且可以随身携带,不怕丢失,贾琏忽然觉得有了个背包,非常的好用且实用。 他又将系统给的奖励拿了出来,还是个小瓶子。 “这里面还是菩提丹吗?” 【菩提丹可遇不可求,你想得倒美。】 贾琏被噎了一下,也没敢生气,对系统他完全没有生气的资格。 “那这是什么?” 【这是一瓶大还丹,因你考中头名解元,完美在时限内完成了任务,这一瓶里有二十颗,你可以随意取用。】 贾琏眼睛唰得一下就亮了,“是少林寺独家秘药,大还丹吗?强身健骨,起死回生的那个。” 【就是这个。】 贾琏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好容易才从兴奋之中冷静下来。 他手里有二十颗大还丹,该怎么用呢? 姑父和林表妹身体不好,姑父对他可谓有再造之恩,这个解元能考上,多亏了林姑父后来这几个月的费心指点,要不然他就拿两颗出来给林姑父做回礼吧? “系统,这大还丹可以解决林表妹的不足之症吗?” 【少林寺的大还丹没有这个功效,但系统给的可以。】 闻言,贾琏立刻就放心了。 …… 这一科乡试取了一百多名举人,最受人瞩目的,毫无疑问是头名的解元贾琏。 贾琏之前虽然考中了小三元,但并未引起多大的重视,但当他夺走了乡试头名的时候,那些酸书生再也不能无视这个不被他们放在眼中的勋贵子弟了。 虽然很多人都说勋贵之家怎么可能出什么读书人,但这是谬论,恰恰相反,像这样的世家大族才能大概率的培养出读书人,并非寒门才叫读书人。 贾琏出身贾家这样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只要他有读书的天分,肯努力,就能以科举入仕。 贾家的贾敬是如此,林家的林如海是如此,现在的贾琏也是如此,若贾珠不早亡,他也会是贾家一位以科举入仕的世家子弟。 乡试放榜的次日,便是鹿鸣宴,贾琏虽出身勋贵,但毕竟是大家出身,不少书香门第之族自然不屑去讨好贾琏,但有些寒门子弟小门小户,就很愿意伏低做小了,当然都是举人,也不会表现的很明显,顶多在言语上讨好奉承贾琏。 对于这些奉承,贾琏全然不入心,他打小生活在荣国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一些勾心斗角他其实是很明白的,这些人对他的奉承,就像府里那些下人奉承管事的一个样,话糙理不糙。 鹿鸣宴结束之后,贾琏便启程去了扬州,当面拜谢了林如海几个月的教导。 第070章 “姑父, 这丹药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请姑父收下。” 林如海看着面前两个小瓷瓶,疑惑的道, “这是……” “我来扬州的路上遇到一位高僧,这丹药是他给我的,听那位高僧说,这丹药可以治愈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还可以强身健骨,姑父和表妹都很需要, 这丹药还请收下。” 林如海活了大半辈子,不可能没听说过少林寺的秘药大还丹, 他要是说这是大还丹,林如海大概率不会收。 “可以治愈不足之症?当真?”林如海惊愕道, 对于强身健骨他并不在意, 但若是能治愈爱女的不足之症,林如海为了女儿也只能厚颜收下。 贾琏一口咬定绝对可以,并且一颗就能见效。 林如海思量再三,只愿意收下一颗, 还是贾琏说他还有几颗,拿出来给林如海看,才让林如海收下了这两颗大还丹。 “琏儿打算何时回京?” 贾琏笑道, “我想参加明年的大比,还需要姑父指点, 我会赶在年前回京的。” 一听贾琏想参加明年的大比,林如海眉头微微一皱,本想劝贾琏不要太急躁,但转而一想, 贾琏不是小孩子,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有什么别的打算也未可知,到了嘴边的劝诫便咽了下去。 “有什么不解之处,尽可来问我。” “多谢姑父。” 贾琏没有在林如海书房久待,适时的告退。 次日,贾琏刚用了早饭,林如海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请他去书房。 贾琏漱了口,擦了擦嘴,急急忙忙的赶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进了书房便见到一个精气神不同以往的林如海,贾琏骤然见到这样精神百倍的林如海,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 林如海见贾琏到了,不待贾琏开口,便问道,“琏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给我的丹药,到底是什么丹药?” 昨日贾琏走后,林如海便去见了黛玉,亲眼看着女儿服药睡下,而他的那颗是睡前吃的,这一晚睡得很安稳,大早上起来精神百倍,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当时就知道,贾琏给他的丹药绝非强身健骨那么简单。 他忙去见了女儿黛玉,果然,黛玉早早的起了床,往日尽显病弱苍白的脸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色红润精神百倍的女儿。 这丹药绝对来历不凡。 贾琏听到林如海的询问,便知林如海是将丹药吃了,药效太明显,让林如海生出了疑虑。 他当初就知道,一旦林如海服下了大还丹,很快就会意识到他撒谎了。 “不瞒姑父,这丹药,是少林寺秘药,大还丹。”但却是系统给的大还丹,然而系统的存在贾琏是绝对不可能泄露出去的,所以只能扣锅高僧了。 林如海一听是少林寺秘药大还丹,满脸震惊,“大还丹?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大还丹?” 为了让林如海收下大还丹,贾琏后面还拿出来三颗给林如海看过,因此就林如海已知的数量,便有五颗,其中两颗给了林如海,剩下三颗。 但这只是林如海知道的,他当然不会觉得贾琏还有隐藏的丹药。 仅仅是这五颗,已经让林如海大为震惊了。 “是那位高僧给我的。”贾琏一口咬死了这点。 林如海怎么会相信,若只是强身健骨的丹药,高僧给贾琏一百颗他都不会吃惊,可偏偏是大还丹这样起死回生的秘药,据传便是少林寺的方丈一生也只能服用一颗,什么高僧能给贾琏五颗大还丹? “琏儿,这大还丹不比其他,乃是少林寺的秘药,便是寺中的方丈,一生也只能服用一颗,你说是一位高僧给你的,若只有一颗我自然不会怀疑你,可五颗,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人给你的,你老实告诉我,这大还丹是从何而来?”林如海说到这里,面上已经带了几分焦急,“你可知道,若是被少林寺发现,会招来什么祸事?” 贾琏见林如海如此焦急,便知林如海是担心他的安危,纠结的犹豫了半响,叹道,“姑父,这大还丹……其实不是少林寺的大还丹,也不是什么高僧给我的,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少林寺的大还丹虽有起死回生、强身健骨之效,却不能治愈不足之症。” 林如海也没听说过少林寺的大还丹有治疗不足之症的效果,听了贾琏的解释,他心中虽然还有疑问,但也知道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 这神药显然有涉及到贾琏的秘密,他若是再问下去,就不识趣了。 只要不会引来祸患,这丹药从何处得来,倒也无关紧要了。 这之后,林如海对贾琏的教导愈发尽心,几乎是倾囊相授,黛玉因治愈了不足之症,兼之林如海对她愈发关心,性子较之以往,竟是活泼了几分。 转眼到了冬月末尾,贾琏向林如海请辞。 择定了吉日启程回京,这次还是骑马,因冬日河面容易结冰,很是难走,贾琏可要赶回去参加祭祖的,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除夕前四五日,贾琏风尘仆仆的到了京城。 刚到京城,贾琏便听闻皇上驾崩,新帝继位的消息。 你猜这登基的新帝是谁?竟是那位娶了元春的八皇子。 他这一回府,便听到府里的下人议论宝玉是国舅爷,贾琏当即将人臭骂了一顿,只有皇后娘家那边才是正经的国舅爷,一个妃嫔的娘家弟弟,也敢以国舅爷自居,怕是嫌命长了。 贾琏这刚回府就打罚了府里的奴才,自然引起了注意。 若是从前的贾琏,别说打罚府里的奴才,便是得罪了哪个下人,都要被记恨,甚至报复。如今的贾琏是新科的解元,将来说不定能像那位林姑爷一样入朝为官,封侯拜相,这都是说不好的事儿,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了贾琏去。 贾政听闻贾琏罚这些下人的缘由,还道罚的好,亲口让人再罚了三个月的月银,让他们记住这个教训,往后若是再有这种事发生,一家子都打发出去,他们家用不起这种招祸的下人。 贾琏回家刚几天,便从王熙凤这里知道了很多消息。 元春在八皇子府里生了个女儿,加上是潜邸时的侧妃,颇为得宠,新帝登基后,就被封了妃。 国丧的缘故,今年的除夕并不喜庆,大年初一祭祖,之后便是往亲戚家拜新年。 出了正月,会试便要开始了,贾政听闻贾琏有意参加今年的大比,有些不喜他如此急功近利,劝他再学两年,贾琏头次没听贾政的劝诫。 他当然知道二叔是为他好,但他的任务摆在眼前,前面两次得到的奖励,让他知道,这些任务奖励都是对他有用的,他若是不想将来遇到什么难题无法解决,最好还是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最好,而且系统根本就不会发布他完不成的任务。 这五六年来,贾琏的学识早已今非昔比,再加上林如海尽心竭力的教导,贾琏很有自信能考中。 林如海看过他写的文章,也说他能考中。 姑父毕竟是探花郎,他既然觉得他没问题,贾琏也觉得自己大概率能中,系统发布任务,只说让他考中状元,没说让他考中会元,即便会试没考中头名,任务也不算失败。 当然,若能考中会元,自然更好。 考中了会元,他拿下状元的把握能再提升一成。 为了这次的会试,贾琏又反复的将林如海指点他的各种要点都重点回忆了一下,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入场了。 会试结束后,贾琏的脸色也有些差,回府到头就睡,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 “二爷感觉如何?”王熙凤见贾琏醒了,便坐在床头给他揉额角,温柔的跟家里那些人形容的凤辣子完全是两个人。 贾琏很受用,“睡了一觉,感觉舒服多了,这几天府里可还好?” “除了宝玉还能有什么事?二爷你去参加会试之后,老爷无意间听到宝玉说什么追求功名利禄的世人,都是什么国贼什么的,老爷听后大怒,将宝玉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几日都被罚在屋里抄书。” 王熙凤语气里有些解气的意思,她丈夫一心上进,到了宝玉的嘴里竟然成了国贼,亏她往日里待他这样好,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难道要像宝玉那样,成日里吃丫鬟嘴巴上的胭脂,沉溺于女人窝里,才是君子吗? 贾琏要是宝玉这幅德行,王熙凤能将他扒皮抽筋。 也不知道宝玉这样的人,将来要祸害谁去。 “宝玉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他有些与世不同的想法,倒也不能说完全错误,顶多只能说他见识阅历不够,以偏概全,既然二叔已经罚了他,你也不必往心里去。”贾琏拍了拍王熙凤的手,竟反过来宽慰起她来了。 王熙凤瞪了他一眼,“我这是为了谁啊?” “好好好,我知道凤儿都是为了我。”贾琏见王熙凤‘恼’了,忙顺着哄她。 小两口在屋里小闹了一会儿,王熙凤问他,“这次会试,你觉得自己考得如何?” “很顺利,文思泉涌,大概率是能考中的。”就是不能确定排名,毕竟人外有人,他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中头名呢? 第071章 王熙凤见他很有信心能中, 便没有说什么扫心的话,“老爷说让你醒了去书房见他。” “二叔?” 王熙凤点了点头,“这府里两位老爷, 还有谁这般看重你的成绩?” 这倒是。 贾琏毫不怀疑,他老子如今还在屋里玩儿丫鬟呢,想到这个,贾琏不禁揉了揉额头,“我如今只盼着父亲不要给我惹麻烦就好。” 入仕做官,是不能有任何污点的, 他父亲若是做了什么,他也要受牵连的。 王熙凤闻言不解, “老爷子自去玩儿他的,能给你惹什么麻烦?” 见王熙凤不以为意, 贾琏皱起眉, 终于发现他千好万好的媳妇似乎有些……不将礼法放在眼里。 他心中有些受惊,忙将朝廷法度一一解释给王熙凤听,并千叮咛万嘱咐,有哪些事千万不能做。 见贾琏如此严肃认真的警告她, 王熙凤自然不能当做耳旁风,认认真真的应了。 警告了王熙凤还不够,贾琏最后告诉她, 若她犯了这些大错,他不但会丢官还要祸连一家, 各种可怕的后果说给王熙凤听,见王熙凤露出惧怕的神情,贾琏才略略放了心。 害怕就好,害怕就不会做这些错事。 “时辰不早了, 我去见二叔。”贾琏换好衣服,随手拿了几块糕点,饭都没吃便去见二叔。 来到贾政的书房,贾政已经久候多时,贾琏忙告罪,“我起得迟了,累二叔久等。” “无妨,坐吧。”贾政倒是没生气,让贾琏坐下,把会试的文章默下来,他看看到底水平如何。 贾琏没有问为什么,将会试的文章默出来交给他二叔。 贾政看了一会儿,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慢慢的消失,越来越认真,待看完,贾政长出一口气。 “不出意外,你这次必定能中。”并且名次还不低。 贾政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贾琏能成长到这个地步。 贾琏谦虚道,“都是二叔和姑父教得好。” 闻言,贾政摇头失笑,他教了贾琏什么?最多给贾琏指点一些不解之处,大多数情况下,贾琏自己就能悟出其中真意,现如今若是辩论,他还不一定辩得过贾琏。 他原本让贾琏将会试的文章默出来,是意在敲打贾琏,让他不要因为童生试和乡试连夺第一而骄矜自傲,现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看了贾琏。 “行了,你回去吧。”贾政如今倒是对贾琏放心了,既然不需要再敲打贾琏,也就无需再把贾琏留在这里了。 贾琏躬身告退,出了贾政的书房,贾琏正准备回去,路过迎春住处的时候,却见迎春的奶母拿着一个包袱出来,见到贾琏似乎吓了一跳。 “琏二爷。” 贾琏眉头一挑,“嬷嬷这是要家去?” “诶,是,是,家里出了些事儿。” 贾琏看出她似乎隐瞒了什么,但因不清楚什么原因,倒也不好把人留下来,只得放了她走。 他看了看迎春的屋子,眉头微蹙。 他这个庶妹今年……十一该有了吧?他就算是嫡兄,也不能随意进出妹妹的屋子,想了想,贾琏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向王熙凤问起了迎春的事。 王熙凤如今管着家里的庶务,家里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儿,自然瞒不过她,贾琏问起迎春,王熙凤倒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疑惑的看着贾琏,“二爷今儿怎么问起迎春的事儿了?” 平日里贾琏可没见对这个庶妹有多关心,要不然迎春也不会被奶母欺负了。 “刚才从二叔那里回来,路过迎春的屋子,她那个奶娘拿着个包袱出来,见了我一副心虚气短的样子,我瞧着有些不大对劲,想着迎春如今也大了,我这个哥哥也不好随便进她屋子,便想起你如今管着家,应该比我清楚一些,就来问你了。” “我说你今儿怎么突然关心起迎春了呢,”王熙凤将手里的账本放在一边,端起茶,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儿二爷你还真不好管,还得二妹妹自己立得起来,要不然你根本没法管。” 贾琏一听她这么说,便知这其中还有些缘故,“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来我听听。” “说给二爷听也不是不成,就怕让二爷听了不高兴。”王熙凤道。 贾琏皱起眉,“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那奶娘到底做什么了?” “这都是家里这些做乳母的通病,无非是见到哥儿姐儿的一些好东西,偷摸着拿回去自用,就连宝玉都逃不过被李嬷嬷拿些东西回去呢,我倒是有心管一管,但迎春自己立不起来,我也没辙。”王熙凤细细将缘由说了,然后住嘴吃茶。 贾琏听得眉头紧锁,“这些奶妈子竟敢如此猖狂?” 他的奶嬷嬷赵氏虽然也有些拿乔,但从来不敢在他们跟前冲长辈的,如今贾琏科举之路连连夺得魁首,奶妈子就愈发不敢在他们二人跟前作妖了。 然而,赵嬷嬷不敢在他面前作妖,却不能代表其他兄弟姊妹的乳母不会在他们跟前作妖。 “这事儿还真被你说中了,不是很好处理。”贾琏揉了揉额角,一时也没个主意,“凤儿,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帮帮她?好歹是我妹子,被一个奶母如此欺负,像什么样?” 但要说将乳母赶出去,他还真不好做这个主。 “倒也不难办,”王熙凤实在少见贾琏向她讨主意,心情很好,“二妹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到了相看的年纪,这管家的本事也该学着些了,我如今管着家里的庶务,二妹妹不妨每日来我这里一起学管家,我的作风你是知道的,她但凡能学个一二,收拾个奶妈子还不简单?” 贾琏闻言皱起的眉头松开,将王熙凤搂进怀里,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凤儿真聪明,那这事儿我可交给你了,但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王熙凤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嗔了他一眼,“弄我一脸的口水!” “一脸口水怎么了?”贾琏往王熙凤另一边脸又狠狠亲了一口,“我媳妇儿我亲不得?” 王熙凤恼了,贾琏笑嘻嘻的任她捶打,夫妻俩闹了一会儿,外头忽然闯进来一个丫头,手里还捧着一捧鲜花,见到贾琏和王熙凤抱在一起,立刻红了脸退到一边,“二爷,二奶奶。” 王熙凤脸色阴了阴。 这丫头是她的陪嫁,自打贾琏去岁到京城,这丫头总往贾琏跟前凑,还以为她没发现。 贾琏没有松开王熙凤,瞥了这没眼力见的丫鬟一眼,复又看向王熙凤,给王熙凤使了个眼色。 这个丫鬟总往他跟前凑,他当然是早有察觉,只不过是因为这丫头是王熙凤的陪嫁,他不好随意处置打王熙凤的脸,便一直当做不知情,如今这丫鬟竟然在他和王熙凤亲热的时候闯进来,这单子未免太大了,也太没分寸了。 王熙凤受到贾琏的神情,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大半。 贾琏对她的陪嫁没有那种想法,要不然也不会给她递眼色了。 说起来,她嫁给贾琏也五六年了,贾琏除了她再没有别的女人,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她有时候外出交际,从前那些手帕交知道这些,没有一个不羡慕她的,但也有些在背后酸她是个妒妇,不肯让贾琏纳妾,当然,她也是事后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她可不管旁人怎么议论她,她只要知道贾琏只有她,心里就舒坦,为了那些脸面,把自己的男人推到别的女人床上,那得多蠢才做得出来? 贾琏确定王熙凤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松开王熙凤,“我去书房看书。” 至于王熙凤如何处置这些丫鬟,他不管。 进了书房,贾琏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看起系统给的兵法大全,这兵法大全确实精妙,但要运用自如,还得吃透这本兵法。 门外响起敲门声,贾琏回过神,“谁?” “是我。” 王熙凤。 贾琏将兵法大全合上放到一边,起身去开门,打开门才发现已经到傍晚了,“这么晚了?” “你一看书就忘了时辰,我要不来找你,你要在书房待一晚上吧?”王熙凤道。 贾琏笑了笑,“多亏了凤儿还惦记着我,走吧,回去用饭。” 夫妇二人回了屋,吃了饭两人去了暖阁。 “初一是二婶的生辰,你可备了礼?” 王熙凤瞪了他一眼,“那是我亲姑妈,我还能忘了准备礼物吗?” “我这不是随口一问吗?”贾琏笑道。 王熙凤哼了一声,接着道,“对了,今儿你下午在屋里看书不知道,听说林家那边来信了。” 贾琏挑眉,“林姑父写信过来了?什么事?” “听说……”王熙凤打量着贾琏,若有所思,“听说是林姑父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年纪略大林妹妹两岁,如今正跟着林姑父读书呢。” 贾琏听了并不惊讶,年前他就知道姑父已经决定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继承香火,如今看来,过继一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悔改的可能,写这封信不过就是通知一声。 第072章 王熙凤一直注意着贾琏的神情, 见他一点都不惊讶,便知道她的猜测成真了,“你知道林姑父要过继的事?” 贾琏才从扬州回来不到两个月, 会知道也不稀奇,毕竟贾琏在扬州住了快半年呢。 “我知道啊。” 王熙凤皱起眉,“这事儿可别叫老祖宗知道,老祖宗听说林姑父过继了一个孩子,似乎有些担心林妹妹呢。” “担心林妹妹?”贾琏不解,“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祖母难道不该为林妹妹高兴?” 毕竟这个过继来的哥哥, 可是黛玉将来的靠山。 王熙凤瞪了他一眼,“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那孩子毕竟是过继来的, 谁能保证将来不是个白眼狼呢?这过继之子,有多少侵吞了家产却……”她觉得有些话太难听, 便咽了下去, 但她相信贾琏一定能明白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贾琏好笑的道,“你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姑父难道会不明白?既然姑父决定了过继这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必有过人之处, 至于是不是白眼狼,这全看姑父如何教养这个孩子,有些人变成白眼狼可都是有原因的, 最后,就算姑父养了个白眼狼又如何, 将来他若是敢侵吞了林家的产业,我能叫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在扬州那几个月,林姑父对他的教导和指点,堪称再造之恩, 毕竟没有林姑父的教导,他未必有这个自信能考中今年的状元,若靠不中,他的任务失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林姑父都对他有恩,这份情他会一直记得,至于大还丹,根本就不足以偿还这恩情。 听了贾琏这充满了自信的话,王熙凤大受震动,毕竟贾琏这话隐藏的意思,几乎就是在告诉王熙凤,他将来必定能成为人上人。 “还有一件事,”王熙凤回过神,忽然想起什么,“信中还说,林姑父最早今年最迟明年,就该回到京城任职了。” 贾琏闻言一怔,“回京?”他想了想,“这倒是一件好事,明年林表妹就该出孝期了,林姑父又没有续弦,林表妹必是会被祖母接到府里来教养的,可若是姑父回京任职,说不定有别的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番话听得王熙凤一愣,“怎么,你好像不愿意让林表妹到咱们府里来常住?” “宝玉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可不希望他祸害了林表妹,姑父待我恩重如山,林妹妹就如同我的亲妹子,宝玉在祖母眼里千好万好,在我眼里,呵……”要不是看在二叔对他好的份上,他更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见贾琏如此重视黛玉,王熙凤不禁将黛玉的地位再往上提了提。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林家表妹,二爷在扬州住了那么久,觉得这位林家的表妹,性子如何?” 王熙凤问这个,也是想知道一些林黛玉的性情喜好,将来也好打交道。 “林家表妹的性子有些……清高,自幼跟随二叔一起读书,”贾琏感叹道,“你却不知,林姑父对林表妹又多重视,哪家会让自己的女儿学四书五经?便是大嫂出身仕宦之族,家里也只叫她学女四书,烈女传等。” 王熙凤闻言心中大概有了些了解,继而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薛家的表妹,也是个爱读书的,只不过薛家老爷已经病故,也不知道那位薛表妹现在还读不读书。” 贾琏对薛家那表妹也只是听王熙凤说过一回,并不了解,再说跟他没什么关系,便没多问。 次日开始,王熙凤便叫迎春不读书的时候跟她学管家,这事儿是同老祖宗报备了。 老祖宗听王熙凤一番话,也觉得迎春到了该学这些的年纪,便让她教着。 三月初一是王夫人的生辰,因不是大寿,便开了个家宴,请了隔壁东府的亲戚过来吃顿饭,还请了戏班子来府里唱戏,热闹了一日便罢。 转眼半个月过去,十五这日会试放榜,贾琏高中头名。 贾琏参加会试的事儿别说荣国府,连隔壁的宁国府都知道了,只不过他们对贾琏如今的才学并不清楚,只当贾琏飘了,这次当是考不中的。 而贾政上次看过贾琏的文章之后,也没有对外宣扬,是以府里一直都没当回事,因而当差爷敲锣打鼓的来府上报喜的时候,府里都还懵着。 这次放榜贾琏没有收到系统的提示,因此在府里等消息的时候,亦是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有人来报喜了,贾琏忙出去迎接,并给了早就准备好的赏银,倒不是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考中会元,而是他觉得有备无患。 当日贾琏考中解元,在亲戚们之间已是出了一次大风头,如今考中会元,更是风光得意。 尤其他老子贾赦,恨不得连摆三日流水席,宣告天下他有个会读书的儿子。 好在贾政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后头还有殿试呢,现在就急着摆酒,言之过早不说,还容易给人留下张狂的印象。 贾政在府里的形象比贾赦靠谱太多,贾母觉得有道理,便说等殿试成绩出来再摆酒。 贾赦撇撇嘴,不高兴的回去了。 会试拿到第一,殿试便是十拿九稳的状元了。 乡试第一,会试第一,这便是连夺两元,若再得状元,便是连中三元。 新帝刚刚登基,若出现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是个极好的预兆,皇上说不准就钦点了贾琏为这一科的状元也未可知呢。 殿试前还有复试,这个复试只是为了防止落第之人上诉取士不公的,复试的结果凡位列第一二三等的,才许殿试,没列等的则不准参加殿试。 乡试、会试前都有复试,规则大同小异。 殿试之上,贾琏因是会试第一,直接坐在最前面的中央,好在对这位新帝,他因着元春这层关系也是大过交道的,并没有多少畏惧之心,因此很镇定的写文章,不同于那些第一次面见皇帝的人,面对皇上和十几位大臣的监考,紧张的汗水直流。 数位大臣路过贾琏的身边,看他写文章,连皇上也是如此,皇上在贾琏身边停留得最久。 殿试只考一天,因此交卷之后便退出了皇宫,各自回家。 放榜在三日后,贾琏如今倒是不紧张了,横竖已经考完,只能静待结果,若是他没能考中状元导致任务失败,也只能怪他学识还不够,盼着系统不要过于苛责他降下可怕的惩罚。 三日后,殿试放榜。 贾琏没有出门,但府里的小厮却跑出去看榜去了。 到了时辰,系统有了反应。 【主线任务(文武双全):科举任务已完成。】 【系统奖励发放至系统背包。】 【现开启新的任务:封侯拜相,第一阶段:请目标三年之内成为皇帝的心腹宠臣。】 贾琏一脸懵逼,这是个什么任务,让他去拍皇帝的马屁吗? 他有些搞不懂,有意询问系统,但系统并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小厮回来报喜。 虽然都觉得贾琏有希望考中状元,但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说不准,现在结果出来了,每个人看到贾琏都有些恍惚,那些看着贾琏长大的府中老人,更是觉得他们好像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贾琏。 明明是一个被钉死了是个纨绔子弟的贾琏,不过短短五六年的时间,就彻底的颠覆了众人对他的印象,还一跃成了新科的状元郎。 贾琏走到哪里都被恭喜,但他很淡定,早就料到了这点。 传胪大典上,贾琏被正式授官,因他是少见的三元状元,授官的时候比寻常的状元高了一级,不是从六品修撰,而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 授官之后便是跨马游街,琼林宴。 贾琏如今可谓一举成名天下知,这话说着或许夸张了些,但也相差不大,总之京城这地界,贾琏算是出了名了。 参加完琼林宴,贾琏回到府里,地位已是今非昔比,王熙凤也得了诰命,每天都很高兴。 琼林宴之后,贾琏便开始去翰林院当值,一个翰林院的侍讲,其实并不是什么高官,但这个官职重点在,他能时常的出现在皇帝的面前,皇帝有时候写圣旨并非自己亲手写,而是翰林院的侍读侍讲所写。 刚过完端午佳节,贾琏正巧休沐,刚吃完早饭,就见王熙凤心事重重的进来了。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我娘家两位嫂嫂来了,说是薛家那位表弟薛蟠在金陵闹出人命官司,姑母如今很着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薛家表妹今年还想去参选的,如今怕是要遭。”王熙凤叹道。 遇上这样一个兄弟,还真是倒霉。 贾琏闻言皱起眉,“人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为了买一个丫头,真真是胡来,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哪里没有买的?偏要打死了人强买来,这不是……”王熙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满脸的郁闷。 自从嫁到贾家,薛家跟贾家可没什么正经的亲戚关系,要不是因为她和姑母,薛家能跟贾家这边扯上什么关系?如今贾琏刚高中,薛家那边就闹出这种事,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第073章 贾琏眉头紧锁, 打死了人,这可不是小事。 “你娘家两位嫂嫂过来,是来求二叔帮忙给薛文起脱罪的?” 他想起一件事, 去岁朝中有人上奏起复旧员,林表妹的先生是被革职的旧员之一,林姑父便书信一封给了那位贾先生,让贾先生来京中找他二叔。 虽然贾琏没有见过这位贾先生,但这位贾先生已经在他二叔的帮助下,去了金陵任知府。 他们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根在金陵, 也是金陵实力最大的几大家族,若是他二叔写信去金陵, 再有王家出面,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就有三家都牵扯了进来, 那位贾雨村大人刚起复, 绝对不敢得罪金陵势力庞大的家族,那么薛蟠会脱罪,是显而易见的事。 王熙凤听了贾琏的话,呐呐不语, 她纵使能言善辩,此时面对贾琏,也是无话可说。 “我见二叔。”贾琏见王熙凤这样心虚气短的样子,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熙凤见状,忙拉住贾琏, “二爷,你是要拦二叔帮薛表弟脱罪吗?” 这要是出言阻拦,怕不是要得罪薛家和王家。 王家那边既然已经派人过来,王子腾的态度已经摆在眼前, 王子腾刚升了九省统制,刚领了圣旨出都查边,下个月就要启程离京了。 贾琏拍了拍王熙凤的手,“没事,我就是去问问详细的情况。” 就算要大义灭亲,也轮不到他来,只不过王家要离京,薛蟠一家入京,怕是要住到他们家,贾琏纵然对薛蟠再不喜,看在王熙凤的面子上,也得给几分脸面。 见贾琏没有要翻脸的意思,王熙凤松了口气,不再拦他。 贾琏到贾政书房的时候,贾政刚封好信,见到贾琏进来,便道,“琏儿怎么来了?” “薛家表弟的事儿我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贾政皱起眉道,“王家那边来人说,是文起买一个丫头的时候跟人起了争执,将人打了一顿,谁知道那人抬回去几天之后就死了,死者家里已经没了人,倒是死者家里的下人告到了官府,无非是想要银子罢了。” “不是直接打死的?”贾琏刚听王熙凤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当场就打死了,却原来不是? 贾政摇头,“若是当场打死了人,文起再豪横也没这么容易脱身,我已经书信一封给时飞,他刚去金陵上任,这件事就让他处理吧。” 贾琏欲言又止,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如今虽然已经入仕为官,但毕竟羽翼未丰,这事儿还轮不到他做主。 回到屋里的时候,王熙凤还在看账,见贾琏回来,便问,“如何?” “金陵新上任的知府是二叔走关系推荐上去的,二叔已经书信一封给那位大人,让他处理。” 这事儿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苦主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无名小卒,遇上薛家这样的世家,这之间的差距就像蚂蚁和大象,一脚就能踩死你。 王熙凤倒也不蠢,一听这话便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二爷……心情不好?” 贾琏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下,“我如今说是新科状元,实际上在府里说话根本就没什么分量,也就能压一压下头这些奴仆。”对上他二叔,他还是没有做主的余地,除非他有一天官职权利高过贾家所有人,贾家才是他来做主。 今日之事,让贾琏颇为受挫,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野心,若是……他能像王子腾一样深得皇帝宠信的话,他今日那些话就能说出口了吧? 闻言,王熙凤多少明白贾琏心中的苦楚,毕竟论起来,贾琏才是这荣国府正经的继承人,但是这府里的下人大多都去奉承宝玉。 要不是贾琏自己争气,考中了状元,底下这起子人还不知如何作践他呢。 “二爷天纵之才,二十出头便考中了状元,还是连中三元,普天之下有几个?二爷早晚能封侯拜相,不必如此气馁。” 王熙凤确实坚信贾琏总有一天能封侯拜相,贾家跟贾琏同辈的这些子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贾琏的,今日贾琏做不得荣国府的主,不代表来日也不可以。 总有一天,这荣国府会是贾琏和她的。 贾琏虽然没有被安慰到,但是王熙凤对他的信任,他还是很受用的。 “我去书房看会儿书。”烦闷的时候也只有看一看书能缓解心里的郁闷了。 他那兵书可是至今还未吃透呢。 这日过后,贾琏日子过得愈发充实,除了在翰林院当值的时候,其余时间都在看兵书,王熙凤不止一次看见他在书房看书一整天,心中愈发肯定贾琏必有出息。 这世界上,努力的人不一定会有出息,但不努力的人一定没有出息。 六月刚过半,恰逢贾赦之生辰,因不是整寿,并未大办,仅仅办了个家宴,因老太太喜欢看戏还请了个戏班子来唱戏。 出了月,贾琏这日从翰林院回来,不想没想屋里看见王熙凤,连平儿也不在,往日这个时候王熙凤都在屋里的,怎么没人? 叫了人来一问,贾琏才知道今天薛家的人到了,已经搬到了东北角的梨香院,那梨香院是当年老太公的暮年静养之所,独门独院,有十几间屋子空着,如今薛家搬到这里住,怕是今后不会走了。 再细细一问,才知是贾政的决定。 说什么薛蟠年纪轻,在外面住着恐有人生事,不如住在他们家便宜。 这倒是,薛家在金陵或许是一霸,但到了京城这地界,可不是薛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地方,随随便便就能遇上个权贵,真要得罪惹不起的人,薛蟠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贾琏神情微暗,让小厮退下,叫了自己的心腹赵武赵全两兄弟来。 赵武赵全是贾琏奶母的两个儿子,跟贾琏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自从贾琏开始读书,这两个奶兄贾琏也是有用心培养的,如今也是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薛家表弟薛蟠住在咱们家的这段时间,你们给我盯紧了他,有任何动静都来回我。” “是,二爷。” 赵武和赵全都有些激动,他们虽然一直深受贾琏的信任,但这么久以来,贾琏还真没派他们做过什么事,如今终于想起他们了吗? 等赵家兄弟退下,贾琏还坐在屋里沉思。 自从五月听说了薛蟠打死人的事,贾琏一直都对这个表弟很不喜,他原本想派人去金陵查一查事情的起因经过,但后来还是没这么做,毕竟他现在根基尚浅,保不准他派人去查的事情会不会被人知道,若是被知道,他到时候可不好解释。 倒不如等薛蟠他们到了京城,在盯紧了他,只要他有任何不好的行为,他即便不能将薛蟠从家里赶出去,也有办法叫他乖觉一些,别给他们家惹麻烦。 毕竟王家现在没人在京城,薛家只能住在他们家,一旦薛蟠惹什么事,荣国府首当其冲。 晚间王熙凤从荣庆堂回来,同贾琏说起了那位薛家的表妹薛宝钗,真真是个美人,举止娴雅,品行端庄。 “姑妈之前没见宝钗的时候就很喜欢她,如今见了真人,愈发喜欢了,宝玉对宝钗也很亲近,看姑妈的意思,有心把宝钗和宝玉凑一对呢。”王熙凤喝着茶,手里拿着团扇扇风,一边同贾琏说话。 贾琏挑眉道,“宝玉很喜欢宝钗?”要真是这样,那最好不过。 王熙凤没察觉到贾琏话里的深意,还在夸宝钗会做人,在府里不过露了一面,人人都对她印象颇佳,只不过现在时日还短,暂时看不出什么来,等时日长了,还是人人都说她好,那这位薛家表妹就真的很不一般了,绝不是那等凡夫俗子。 对于王熙凤夸赞宝钗的话,贾琏不以为意,完全不在乎,也不追问有关宝钗的事情。 “今天你见到薛蟠了没?那个买丫头的事,你可问过?” 王熙凤瞪他一眼,“太太还看着呢,我能问这种扫兴的话?不过我让平儿去打听了,薛家跟着上京的下人都是平日里贴身伺候的,薛蟠身边那些个人,没人不清楚这件事的,平儿,你来说吧。” 平儿在门外守着,听到王熙凤叫她,便进来回话。 “我问过薛大爷身边那些人了,听说那卖丫头的是个拐子,之前将那丫头卖给了金陵的一个乡绅之子,姓冯,那位冯公子是个好男风的,也不知怎么就看中了这个丫头,要买了回去做妾,跟拐子商议好三日后过门,还给了银子,那拐子却不是个好东西,第二天又将这丫头卖给了薛大爷,冯家来要人的时候,正好撞在一起,薛大爷惯来是个骄横的,当即将人暴打了一顿,把这丫头强行带走,这些下人口风一致说他们离开的时候人没有死,抬回去三天之后才死,还道谁知道是不是冯家的下人故意不给人医治拖死了自家的小主子,讹诈薛家的钱。” 一番话条理清晰,可见是真的认真打听过了。 平儿的本事贾琏是清楚的,王熙凤最看重的就是身边这个平儿。 第074章 这么听起来, 整件事薛蟠倒是无辜的了? 事情的经过除了死者那边,估计也就薛蟠身边这些人最清楚,不能说薛蟠身边连一个心存善念的人都没有, 平儿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想来都是她自己的判断。 “你觉得冯家是讹诈薛家的钱吗?”贾琏若有所思的看着平儿问道。 平儿的直觉告诉自己,贾琏有些不高兴了,她是王熙凤的陪嫁,到贾家也有五六年了,自然清楚贾琏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最厌恶薛蟠这种风流之人。 她垂下头,道, “那位冯公子家里已经没了人,只有几个下人, 薛大爷是个豪横之人, 正因如此不屑在这种事上撒谎,想来那冯公子在薛大爷离开前,确实是没有死的,冯公子之死因奴婢觉着, 也有些疑问,薛家的下人口径一致说冯家公子是抬回去三日之后死的,保不准真是冯家下人害死的也未可知……” 贾琏闻言沉默了, 他初闻这件人命官司的时候,下意识就对薛蟠存了偏见, 因此不论旁人如何说他都觉得是在替薛蟠洗清杀人的罪名。 但平儿顶着他如此目光还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话,说不定那冯公子的死,未必只是被薛蟠打了一顿那么简单。 贾琏沉默半响,没说话。 王熙凤忽然瞪了平儿一眼, “你懂什么?下去!” 平儿如临大赦,忙不迭退了出去,还将门给关上。 贾琏回过神,好笑的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怕我开罪平儿?” “二爷说哪里话?我可没这么想过,”王熙凤见贾琏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试探着道,“薛表弟的事,二爷怎么看?” 贾琏理了理袖口,“若平儿所言属实,那么冯家公子的死,也许不仅仅是被薛表弟打成重伤不治而亡那么简单,说不定这其中还有人参与了起来。” “有人栽赃陷害?”王熙凤闻言皱眉道。 “哈哈,”贾琏被逗笑,“栽赃陷害倒是不好说,但薛表弟真的将人暴打一顿却是无可指摘的事实,那冯公子被抬回去之后三日死了,也是事实,不管这其中有没有蹊跷,总而言之,冯公子的死薛表弟肯定是脱不开关系的。” 平儿一番打探,得出的一番结论,是薛家下人口风一致的说,他们离开的时候冯公子还没死,是抬回去三天之后才死的,这一点肯定是没有错的,不然只要派个人去金陵稍稍打听一二,便可知道事实如何,薛家下人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既然如此,冯公子的死,也不排除其他的原因。 比如冯家的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给主人治疗,让冯公子就这么死了,然后就说是因为被薛蟠打了一顿死的,再状告薛家,索要赔偿。 比如冯公子从前得罪的仇人,或者父辈的仇家,趁机害死冯公子。当然,这个可能性是极低的。 王熙凤闻言,有些讪讪,垂目喝了口茶,抬头道,“薛家姨妈还有薛家表弟表妹,往后怕是要在咱们家常住了,薛表弟看着是个惯会惹事的,要不要让人去敲打一下?” 免得这家伙在京城惹了事,给他们家招来麻烦。 贾琏摇摇头,“人才刚住下,就派人去敲打,这让薛姨妈怎么想?且不急,我已经叫人盯着薛表弟了,若是他真的行事霸道豪横,我自有法子收拾他。” 赵武和赵全经过几年培养,已经是难得的人才,给他办这点小事是绝无问题的,薛蟠最好别犯到他手里,否则……呵。 过了两日,贾琏便听说金陵知府已经了结了薛蟠的案子,贾琏听后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并不去贾政那里追问详情,想来无非是徇私枉法。 第三日,贾琏刚回府,便见赵武在书房外等着,他眉头一挑,看样子是薛蟠耐不住性子,终于开始作妖了。 他招了赵武跟他进书房。 “如何?” “回二爷,薛大爷进了家塾头一日倒还乖巧,但薛大爷惯来是个横行霸道的人,哪里忍得住,偏瑞大爷不但不管束,还助纣为虐讨好薛大爷,由着他在家塾里胡来,今日薛大爷认识了璜大奶奶的侄儿金荣,一块儿喝酒,亲亲密密的,有些不大对劲。”这话是委婉了些,都是男人,薛蟠搞什么,他哪里不知? 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些人去家塾读书,可不是为了上进,而是图结交契弟,各玩儿各的。 贾琏眉头皱起,“结契弟?” 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贾氏家塾他也去上过学,不过他那会儿还是太爷贾代儒授课,太爷管得很严,下头这些上学的自然不敢作妖,只不过近几年是贾瑞代为管理家塾,贾代儒因年纪渐长,已经不怎么去家学了。 赵武低下头,不敢作声。 书房里一片静谧,贾琏揉了揉额角,“薛表弟什么时候好男风了?”他不是爱极了刚买回来的那个丫头吗?转头就跟男的好上了? “家塾里头有些亲戚家过来上学的,生的风流妩媚,加上老太爷已经不大管事,瑞大爷又是个贪图便宜的人,小的打听过了,瑞大爷经常在家塾里敲诈勒索家学里的子弟们请他吃酒,不请的便以公报私报复,如今薛大爷来了,瑞大爷知道薛大爷有钱,只要薛大爷给他银子,他就任由薛大爷……” 任由他干什么,不言而喻。 贾琏眉头紧皱,想了想,道,“也就是说,薛表弟是跟咱们家的人学坏了?” 他意识到这点,脸色都黑了。 薛蟠从前或许只是被薛姨妈惯得有些骄纵豪横,如今到他们家来,想来薛姨妈的意思是想让二叔管束薛蟠一些,不想薛蟠到他们家塾里学得比往日还要坏,这让他怎么怪人家? 赵武不敢回话,但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那位薛大爷是个典型的纨绔世家子弟,但也就是有些骄纵霸道的毛病,但他们家的家塾如今可不是个什么好去处,贾代儒年事已高,每逢有事的时候,便让自己的孙子暂管这些上学的,偏这个贾瑞不是个好东西。 这家学里头大多是贾氏本族人与一些亲戚的子弟,人多了就难免混进来一些下流人物,再有个带头不做好事的,贾氏家学的风气便可见一斑。 贾琏深吸几口气,道,“你给我狠狠查一查家学里这些人,不正经读书的搜集了证据回我。” “是,二爷。” 等赵武下去了,贾琏心里这口气还是下不去,思来想去,贾琏去找贾政去了。 自从贾琏做了官,便很少往贾政书房里来了,听闻贾琏过来,贾政还有些纳闷,将手边的事暂且放到一边,去隔间见贾琏。 “琏儿怎么过来了?” 贾琏不觉得对贾政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将他派人去盯着薛蟠的前因后果说了,贾政听闻贾琏派人去盯着薛蟠,还忍不住皱起了眉,但听到后面的话,知道薛蟠在自家的家学里学坏了的时候,脸色都青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贾琏脸色也不好看,“我原本还担心薛表弟带坏了咱们家的人,可不曾想,竟是咱们家的人将薛表弟给勾坏了,薛姨妈在京城又不是没有住处,住到咱们家,可不就是希望咱们家帮忙管束一下薛表弟吗?如今薛表弟在家学里学了这些勾当,往后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姨妈?” “你说的在理,”贾政好不容易缓口气,黑着脸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回去吧。” 贾琏因是薛蟠的同辈,有些话还真不好由他来说,贾政就不同了,不但是薛蟠的正经姨爹,还是长辈,薛蟠怎么都要听贾政的。 把这件事告诉了贾政,贾琏心里便舒坦多了,回来还多用了一碗饭。 次日,贾琏便听说,贾政不叫薛蟠去家塾里读书,只叫薛蟠每日去他书房里跟他学。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贾琏想起薛蟠那个性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都能想象得出薛蟠的苦瓜脸。 过了七八日的时间,赵武搜集完家塾里的消息,便来回贾琏。 贾琏点点头,拿着这些证据直接去了隔壁宁国府。 他二叔确实治家有方,但家学这里他却照管不到,只因现任的族长乃是贾珍,贾珍是宁府的长房嫡孙,因他爹贾敬一心求仙问道,不管事,爵位便叫他袭了,凡族中之事,都是他掌管。 贾氏家学本是始祖所立,凡族中子弟贫穷不能请师者,皆可入学。而族中有官爵之人,都要向家学供给银两,按俸禄之多寡,这些银钱作为学中之费。而掌管私塾的人,则共举年高有德之人,专门给族中子弟授课。 贾珍惯来是个荒唐之人,比之贾琏之父贾赦,也不遑多让。宁国府稍有颜色的丫鬟,没有不被他沾手过的。 贾琏来的时候,贾珍还在同人吃酒玩乐,听到人来报,忙出来迎接。 若是五六年前,贾珍哪里会出来迎接,之宁国府一个下人便可将人带进来。 “琏二弟怎么来了?来来来,里面坐,里面坐。” 贾珍笑得很谄媚,本来嘛,从前贾琏也是跟他一样的纨绔,不过五六年的功夫,他竟只能望其项背了。 别看贾琏只是个正六品的小官,但即便他有爵位在身,面对贾琏也得小心翼翼,生怕开罪了人。 第075章 贾琏跟贾珍已有好几年没有私下来往过了, 自打他开始上进,就不再跟贾珍一起鬼混,如今看着贾珍面对他这般小心, 他心里不免也有几分唏嘘。 若他没有系统,是不是几年下来,也同贾珍一样?没准还不如贾珍,贾珍身上好歹有个爵位,还是宁国府权利最大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没人管到他头上。 “珍大哥哥,不必忙活了, 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找你。”贾琏在堂屋里坐下, 并不往里间走, 将手里的证据放在一边的茶几上,道,“这些珍大哥哥先看看吧,等你看完, 我们再说。” 贾珍感觉到贾琏似乎来者不善,他心中有些紧张,不禁想, 他何时得罪过贾琏? 他拿起贾琏放到茶几上的一沓纸,看了一会儿, 眉头皱了起来,但也不明白贾琏拿这些来找他的目的,难道就是给他看看?还是这些记在纸上的人,谁得罪了贾琏? “看完了?” 贾珍回过神, 讪讪道,“看完了,琏二弟的意思是……” “珍大哥哥如今是族长,有些话我原不该说,但我既然知道了,便不能装作不知道,”贾琏面容严肃的道,“贾家义学乃是祖宗所立,为的是给族中贫穷请不起老师的人能读书上进,但珍大哥哥你看看这些人,进了家学,不思上进,整日里搞这些勾当,老太爷如今年事已高,若是没有精力教导族中子弟,弟弟我可以帮忙请有学之士来教导,免得老太爷让自己的嫡孙祸害咱们贾氏之根基。” 贾珍被贾琏这番话唬住,脸色有些不好,强笑道,“琏二弟这话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 “贾家义学是我贾氏立身之本,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往后义学里都是这些东西,我贾家子弟还有未来吗?珍大哥哥不妨好好想想,这几年我们家义学可曾出过秀才?这些人整日里窝在义学荒废度日,还不如滚出去,给正经读书的子弟一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之地!” 贾珍舔了舔唇,搓手道,“琏二弟且不要动怒,容我请了太爷过来问一问如何?” “你只管请了他来,看我冤枉了他没有。”贾琏板着脸道。 贾代儒确实是年高有德之人,但也仅仅是在他们贾氏一族这群人之中算是年高有德之人,要说他真有多少才学,那可就难说的很了。 贾琏自打看到一沓的证据,对贾代儒的不满已经冲破了天际。 贾代儒若是没有足够的精力管理教导族中学子,那就退位让贤,不得空了便让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代管族中家学?这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让贾琏大开眼界。 贾珍是领悟不了贾琏生气的原因,见贾琏同意叫贾代儒来,便立刻叫人去请。 义学离他们家自然是不远的,不过一里之遥,贾琏同贾珍自然是无话可说,就在贾珍坐如针毡的时候,贾代儒终于到了。 论起来,贾代儒是他们爷爷辈的族老,贾琏和贾珍自然都要给几分脸面。 贾代儒一开始不知道请他来是做什么的,贾珍也不好将贾琏说的那些话复述给贾代儒听,便干脆把贾琏搜集到的那些证据给了贾代儒。 这些证据多是贾瑞仗着身份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吃酒的罪证。 贾代儒看得脸色铁青,“这个孽障!” “老太爷,您也曾教过我几年,有些话晚辈原是不该说的,但令孙所作所为,乃是毁我贾氏之根基,我却不能坐视不管,”贾琏起身淡淡的道,“咱们家义学本是祖宗所立,当初为的便是让我族中没有钱请先生的子弟能读书,才建了这义学,老太爷年事已高,一人管着整座义学,怕是精力不济无法兼顾全面,晚辈这里倒是有个提议,不知老太爷可否愿意听一听。” 骤然知道自己独孙做的好事,贾代儒躁都要躁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也是个读书人,贾琏话语里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就差没点着他的鼻子说他没有资格管理义学了。 “我这就辞去塾掌之位,请族长另请高明吧。” 贾珍讪讪,看向贾琏,没有搭腔。 贾琏笑着道,“老太爷不必如此,您对贾氏义学的贡献,还有这些年的辛劳,我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的,贾瑞是贾瑞,您是您,我们不会混为一谈,您还可以继续担任贾氏义学的塾掌,但令孙往后不能再呆在家学里代管族中学子,这以公谋私勒索族中子弟一事,也请老太爷好好教导令孙,以免再闹出什么祸事。” “我回去就打死这个孽障。”贾代儒气道。 他这辈教书育人,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贾琏垂眸一笑,也不接这个茬,至于他信不信这个话,他当然是不信的。 贾代儒的儿子儿媳死的早,只留在这么个独苗苗,贾瑞如今二十出头的人了,还整日在义学里厮混勒索,无所事事。 说到底,还是贾代儒夫妇溺爱太过。 现在想要管教,怕是来不及了。 “老太爷,晚辈的意思是再请几位先生来族里授课,咱们架势本族的子弟,和亲戚家的子弟分开来教导,老太爷年事已高,只要管着义学便好,至于授课的事,便交给这些先生吧。”贾琏笑道。 贾代儒闻言微愕,心中已是明白他被架空了。 他倒是想硬气一些辞掉塾掌之位,但他年事已高,家里只有几亩薄产,自己不能种只能租给佃户去种,他只略收一些租金,他们家的进项大多还是在义学塾掌之位带来的。 若是失去这个身份,他们家根本什么都不是。 “琏二爷说的是,老夫年事已高,不能再教导族中子弟,既如此,便听琏二爷的吧,只是这先生去哪里请?” 贾琏道,“既然是我提出来的,这先生自然是我来找,老太爷尽管放心,我也是贾氏子弟,不会害自家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贾代儒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任由贾琏摆布。 “如此,也好。” 贾代儒走后,贾琏就着请先生这件事,同贾珍商议了片刻,决定先停学一段时间,等请到先生再开学。 既然要改革,光是请先生肯定是不够的,还得重新订立新的规矩,让这些族中子弟严格遵守。 贾代儒回到家里时,贾瑞还没回来,想到今日在宁国府受的气,心中一股邪火升起来,直接让人去私塾把贾瑞叫回来,贾瑞突然被叫回来还懵着呢,就被按在地上被贾代儒暴打了一顿,不管他如何哭叫认错都没用。 贾代儒嘴里骂人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没一会儿就知道是他在私塾里做的事情暴露了。 可这件事他都做了好些年了,一直没有人告到贾代儒面前,要不然他也不会越来越猖狂,如今怎么会被贾代儒知道? 怎么被贾代儒知道,他暂时是没有机会搞明白了,好一顿暴打之后,贾瑞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第076章 贾琏回到府里, 第一件事便是制定新的族学学规。 学规的第一条便是,凡入学子弟,不论本族子弟还是本族亲戚家的子弟, 默认自愿遵守本族学学规,如有违反学规,不论本族子弟或本族亲戚家的子弟,都要受惩戒,严重违反学规者,不允再在本族学读书。 改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族学本就是为了那些没钱请老师的本族子弟或亲戚家的子弟所建,但还是有不少族中地位不低的人在族中上学, 比如宁国府嫡派玄孙贾蔷,贾蔷身份虽然不低, 但他这一支的长辈已经没了, 只剩下他这一个男丁,如今年岁尚小,被贾珍养在宁国府。 还有的是宁国府的嫡派子孙,再次就是旁支, 排最末的自然就是亲戚家的子弟,但亲戚家的子弟也有高低之分,这都是根据他们亲戚在贾家的地位高低来排的。 在族学这一亩三分地, 看似一视同仁,但处处都有高低贵贱之分。 贾琏没有遭受过这些侵害, 毕竟他是荣国府大老爷的嫡子,谁敢给他脸色看? 午后,贾政身边的小厮来请贾琏,贾琏不必深想, 便知是族学停课一事已经传到贾政耳朵里了。 他将手里已经写到一半的学规拿起来,起身去见贾政。 若问这家里谁最了解贾政,贾琏敢说整个荣国府,除他之外找不出第二个,不因别的,只因为他是科举入仕,贾母或许了解自己的儿子一些性情,但绝对没贾琏了解贾政的志向。 他二叔当年也是想走科举入仕的,不想他祖父一病而亡,先皇召见,考校了贾政一番,便赐了贾政主事之职,入部习学。别看只是个正六品的小官,正经状元出身的贾琏若非是新帝刚登基,他又是连中三元,也未必能格外开恩,成了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按照正常的授官程序,状元所授之职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他二叔当时还未经过会试殿试,便一跃成了正六品的主事,帝王恩宠是一则,他二叔自身才学过硬也是一则,否则顶多赐点东西,而不会赐予正六品的官职。主事官职看似低,却是六部的实职。 贾琏深知,他二叔还是很遗憾没能经过正经的科举考试入仕,因此他很在意儿子的学问,此前的贾珠被他二叔寄予厚望,可惜贾珠虽然才华过人,却偏偏身子骨太弱,不到二十就病亡,后来他二叔盼着宝玉上进,宝玉却被他祖母护着,他二叔根本管不了,如今……他二叔也只能在他这里找到一些安慰了。 一路上,贾琏思绪纷杂,到了贾政书房外,才摒除了杂念,入了室内。 “二叔,您找我?” 贾琏进来的时候,贾政正在看书,听到贾琏的声音,便将手里的书放下,抬头道,“坐吧,找你过来是有些话问你。” “是。”贾琏在一旁坐下,贾政问他,“你今天去宁国府了?” 贾琏点头,“二叔是听说族学停课的事了?” “停课这么大的事,惊动了族里的人,他们都去找珍哥儿,珍哥儿说是你的主意,他们就来荣国府问,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想来跟前几天你跟我说的事有关,便将族里的老人们都打发了叫你过来问问详情。” 贾琏笑道,“二叔英明,我确实是为了前些日子那件事才去宁国府的,儒老太爷年事已高,担任塾掌我没有异议,但再让他教导族中子弟,我认为已经不太合适,我已经同珍哥儿商量过了,再请几个先生来族里教学,两个举人,两个秀才,分级教导本族子弟和亲戚家的子弟。” “分级?”贾政来了兴趣,“你是怎么想的?” “族学里的子弟都是在一起读书的,因为只有儒老太爷一个人授课,但是这些读书的子弟,他们的读书进度却是各不相同,好的更好,差的更差,长此以往,有害无益。如此,还不如多请几位先生授课,将本族子弟和亲戚家的子弟分开,而授课的先生,本族子弟一位举人先生一位秀才先生,亲戚家的子弟,一视同仁。” “这是我今天从宁国府回来之后写的学规,还未写完,二叔可以先看看。”说着,贾琏将手里的一沓纸递到桌案上。 贾政闻言便知贾琏已经打定主意要改革族学,对于改革族学,他是赞同的。 拿起贾琏递过来的纸翻看,过了一会儿,贾政漫不经心的态度便有所转变,等看完贾琏目前制定的学规,贾政心中感叹,他如今别说指点贾琏,就连挑刺都挑不出来了。 “这学规虽然并未写完,但仅仅是这些,便可看出你深知如今族学的弊端在何处,若这些学规能真正实行下去,族学的歪风邪气必能清除大半。” 贾琏含笑道,“族学是我贾氏一门的根基,绝不能含糊,二叔不怪我乱来便好。” “怪?我若是怪你,贾氏祖宗都要托梦来骂我了。”贾政笑着打趣了一句,将学规放到一边,叹道,“你有这个心,很好,有什么想法尽可实施,有什么问题,尽可来找我。” 这便是要给他撑腰了。 贾琏深深一礼,“谢二叔。” 论起来,他这个二叔比他亲爹还称职一些,他爹别说管他,他婚前还没少打他,如今他早已今非昔比,他爹平日里只同他那些小老婆吃酒玩乐。 贾琏也没想过他爹能帮他什么,只要不给他拖后腿,他就该去祠堂拜谢祖宗保佑了。 从贾政这里回来,贾琏便继续在书房制定学规,将学规制定完善,耗费了贾琏足足三天时间。 解决了学规,贾琏便按照之前的想法,找了两个举人两个秀才,都是他当年参加诗会时认识的朋友,不论才学还是品行,都是经过系统监察之后,贾琏才愿意同他们来往的,要不然若是个背后捅刀的小人,贾琏贸然跟人来往,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那两个秀才都是三十出头的青年,时运不济,多次落榜,往后能不能考中,也悬得很,因此请来做贾氏私塾的先生,倒是并不困难。而那两位举人先生,请来做先生,便有些不易了。 中了举人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入仕途,日后就算会试不中,也有机会做官,只是有机会而非一定,但仅凭这一点,举人就远远不同于秀才。 举人会有更高的期待,比如会试高中,再殿试…… 因此,贾琏为了请到这两位旧日的朋友,还专门在酒楼设宴请了二人来吃酒。 这二位举人,年长一些的也不过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姓龚,龚蔚,字禹舒。是江南人,考中举人之后便带着妻儿搬来了京城,今年会试因病未能应试,家里最近又有些困难,贾琏正是知道了这点才请他来做先生,一则是帮助旧日的朋友,二则也是为了族中子弟有位学问更高的老师。 年纪小一些的姓萧,萧隋,字斯宇。这位是金陵人士,出身书香仕宦之族,旧日同贾家也有些来往的,萧隋今年二十有七,比贾琏要年长五六岁,他今科虽然会试落榜,但并不代表他学问差,恰恰相反,这位学问并不差,差的只是机遇。 同这二人吃了一顿酒,互相拉了一顿关系,贾琏便提出了请他们来族中担任先生一事,贾琏旧日同他们关系本就不错,如今高中状元也没有自持身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心中自然更亲近,待贾琏说出请他们吃酒的目的,他们也并不生气。 聪明人不需要点明,他们心中清楚,贾琏也是想帮帮他们。 “承德贤弟这个请求倒是小事,我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只不过贾家是高门,我就怕他们……” 话点到即止,龚蔚相信贾琏这样的聪明人,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贾琏立刻道,“龚兄且放心,我已经制定了学规,龚兄和萧兄可以先看一看,看完我们再谈也不迟。” 为了说服他们来当先生,贾琏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看完贾琏制定的学规,龚蔚和萧隋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震动。 为了族学制定这样严格的规矩,可以看出贾家对这个族学的期待有多高。 如此一来,他们倒是不必担心这些子弟不好管理了。 贾琏在学规之中已经给足了他们管理这些族中子弟的权限,若有异议,退学处理。 这可真是霸道,等于进了这个私塾,就要听管,若不听还胡搅蛮缠,那就自己退学去别处。 “我没有异议了。” “我也没有异议。” 搞定了这二人,一切便准备就绪,贾琏让他们先回去等消息,他还要去同族长商量一些细则。 从酒楼回来,贾琏直奔宁国府,将学规的事同贾珍细细说了。 贾珍对于这些严格的学规,并不是很在意,反正他也不去族里听学,管不到他头上,贾琏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不管。 “琏二弟高才,我不懂这些,全听你的。” 对于贾珍这种行为,贾琏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满的,但转而一想,贾珍不管更好,他要是管,贾琏还不好处理呢。 第077章 回到府里, 贾琏又连夜制定考题,他打算重开私塾的当日,来一次入学考, 这次考试目的在于搞清楚这些子弟的底子,根据他们的成绩来分级分班。 目前族里听学的人很多,光贾氏本族子弟便有二三十余人,亲戚家的就更多了。 本族子弟分两个班,甲壹和乙壹,亲戚家的同样是两个班, 甲贰和乙贰。 甲等班由举人先生教导,乙等班则由秀才先生教导。 合情合理。 次日, 贾琏便叫人去请贾代儒,龚蔚, 萧隋, 以及两个秀才先生罗巍和樊征。 叫齐了人,便一同去了私塾,前一日贾琏便通知了族里,今日重开私塾。 贾琏他们到的时候, 来读书的人已经到齐了。 这些人里面,见过贾琏的人并不多,有一个算一个, 宁国府的贾蔷,荣国府这边, 贾琏的庶弟贾琮,他二叔的庶子贾环,除此之外,贾琏虽都认得, 但也没必要一一列举。 贾琏带着人站在上首,盯着课堂里这些上学的人,冷着脸细数他们过往的荒唐行径,“读书之地竟叫你们弄成了……”窑子,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但有了前文铺垫,这些人哪里还不知道贾琏话中的隐喻?一个个脸上都忽青忽白。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之中有洁身自好的,认认真真读书的亦有不少,过往之事我也不愿再翻旧账,但从今日开始,若你们不想读,那今后都不必来了。” 这话一出,下头大半的人都慌了。 他们之中虽有不少人是来混日子的,但也从未想过离开贾家私塾,若是自己不读也罢,被赶出去那可就太丢脸了,丢脸不说,还可能被家里的长辈打一顿。 贾琏才不管他们慌不慌,若是要待在家学里,就要认真读书上进,不肯上进就这里滚出去,贾家私塾不养闲人废物。 贾琏让赵全把他之前制定好的学规当着满堂的人逐条念了一遍,下头这些人,好学者眼中的喜意都要透出来了,而那些来混日子的,脸色青黑,却又不敢嚷嚷,生怕被直接撵出去。 等赵全念完了学规,贾琏道,“这些学规都是我亲自制定的,所有在贾家私塾读书的子弟,都要遵守,若有违规,绝不容情!” 底下这些子弟见状便知,贾家的私塾要变天了,再没有好日子可混。 本以为这就完了,但他们想的太多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贾琏在念完学规之后,便将昨晚他制定的考题拿出来,让他们考。 这次考试,完全没有任何提示,很是突然,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琏二哥,这个考试是不是有些不公平,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考试,一点准备都没有。”说话的贾环,他是贾政的庶子,虽然平日里贾政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庶子,但在学业方面,贾政却没有放松过多少,因此贾琏跟贾环还是熟悉的,在这个场合,也就贾环敢说这句话了。 然而这个时候喊哥哥,也并不会让贾琏徇私,他面无表情的道,“你要什么准备?准备小抄还是其他作弊的手段?” 贾环顿时没声儿了。 他的勇气在那一瞬间就用完了,这会儿被贾琏反问,他立刻就吓破了胆,再不敢置喙。 贾琏见他不说话了,扫视其他人一眼,“我要的就是你们真实的成绩,不要想着走捷径,读书一道永远没有捷径。” 这是他多年来的经验之谈。 他是有系统,但系统可从来没让他少读一本书。 对于贾琏这番话,请来的四位先生很有感触。 不管底下这些人有多不乐意,考试还是开始了,监考的不但有贾琏和贾代儒,还有刚请来的四位先生,他们课桌里的书全都被放到了地上,根本没机会去翻,只要去翻,一定会被抓住,完全没有作弊的可能。 一场考试下来,大半的子弟气焰都被浇灭了。 再接下来,批阅试卷,贾琏也不避开这些人,都当着他们的面批阅,写的好的不吝啬夸奖,写得差的,贾琏也完全不客气的指出来,还有一些交白卷的,贾琏将他们斥的猪狗不如,他制定的考题有些只要启蒙过的就知道写,交白卷那是有多蠢? 再之后便是分班,贾家本族子弟合格者分到甲壹班,不合格者分到乙壹班。亲戚家子弟合格者分到甲贰班,不合格者分到乙贰班。 不要以为分完班次就算结束了。 分完班次,贾琏冷着脸道,“今日起,我宣布,家学每十日一次小考,每一个月一次大考,甲班三次小考不合格者罚抄百遍,乙班罚抄两百遍。大考三次不合格者,甲班降到乙班,乙班,”说到这里一顿,“将不允许在本家学继续读书。” 众人大惊,他们以为只要不犯学规就可以继续读书,没想到考试不合格也会被退学。 这完全就是逼着他们用功读书。 旁边的贾代儒这一天基本上就看着贾琏打击这些学生,看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已经老了,要教导这些学生,光有学问是不够的,还得要严格的规矩。 贾琏的威名这些家学里的学生没有不知道的,根本没人敢发出任何质疑。 龚蔚和萧隋对贾琏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起初只知道学规,没想到还有考试的规则。 如此一来,他们身上的责任就轻松了很多,只要按照学规和家学的规矩来,他们身上根本揽不到任何责任,责任全都被贾琏担下了,而这个责任只有贾琏能担,因为贾琏是贾家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 没有人比他的话更有说服力和信服力。 今天的事,哪怕传到族老的耳朵里,也没有人会来找贾琏的麻烦,因为贾琏的目的很明显,从始至终就是想要让贾家的族学变成一个真正的读书之地,而不是一些人找契弟厮混玩乐的地方。 “当然,有罚也应该有赏,小考第一名赏银五两,第二名第三名赏银二两。大考第一名赏银二十两,第二名赏银十两,第三名赏银五两。” 这些钱对贾琏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于来家学里读书的学子来说,就不算是小钱了。 说完了这些,贾琏便从家塾离开,上课的事情交给了龚蔚他们。 回到府里,贾琏才算大松了口气,忙活了半个月,可算有时间休息了。 “二爷回来了?” 王熙凤刚见完府里管事的,回来就见贾琏坐在屋里,立刻笑着打招呼。 贾琏抬眼见王熙凤进来,揉了揉额角,“你手里的事儿都忙完了?” “家里的庶务都有定例的,按照定例来就是了。”王熙凤犹豫了一下,笑着道。 贾琏却注意到王熙凤那一瞬间的犹豫,他揉着额角的手放了下来,伸手牵着王熙凤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拉,那些个丫鬟仆妇见状,立刻从屋里退了出去,很是乖觉。 王熙凤嗔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呢?青天白日的。” “想什么呢?青天白日怎么了?抱一下都不行?”贾琏说着笑道,“莫不是……凤儿想……” “呸,你才想呢!”王熙凤羞怒的瞪他一眼。 贾琏哈哈一笑,不再逗她,将人搂紧了,道,“我刚才见你犹豫了一下,处理庶务的时候,莫不是有人让你不顺心了?” 王熙凤闻言便知她瞒不过贾琏,将府里的各项开支说给贾琏听,“我想整顿一下府里这些不干事的人,但又怕老祖宗责怪下来,毕竟这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关系盘根错节的,要是理不清楚到时候还容易得罪了人。” 贾琏静静的听完王熙凤的话,皱起眉,“府里这些个下人确实要好好敲打敲打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能贸然出手,”说到这里,贾琏想了想,道,“这样吧,回头我去跟二叔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处理。” 至于他爹,贾琏根本就没指望他。 王熙凤闻言心一松,往贾琏怀里一倒,“还是二爷心疼我。” “我不疼你谁疼你啊?”贾琏笑着将人往软榻上一放,他躺在王熙凤身边,跟她说起今天私塾那边的事儿。 王熙凤伏在贾琏胸膛,听他说完,便道,“二爷为了这些人也是煞费苦心了,就怕他们根本就不懂二爷的一番好意。”说不定还在背后骂贾琏多管闲事呢。 贾琏笑了笑,道,“我做这些又不是盼着他们感激我的,若真有心上进的,自然不蠢,会念着我的好,若没心思上进的,往后连出现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我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可真不是贾琏说大话,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便已经是正六品之职,等过个几年,贾琏的官职肯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往后能官至几品,贾琏自己心里虽然没谱,但根据系统的任务,他觉得自己最差也是封侯。 既如此,他将来的地位绝不差,那些学堂里连个童生都没考过的学子,能叫贾琏多看一眼就该烧高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青天白日也和谐,有没有搞错 第078章 “说的也是, ”王熙凤想想觉得贾琏说得有道理,心里的一点不忿,便也散了, 靠在贾琏身上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我今儿见到蓉儿媳妇了,长得真跟天仙下凡似得。” “蓉儿媳妇?秦氏?”贾琏听得一愣, 转而想起什么,看着王熙凤问道。 贾蓉年岁年底刚刚成亲, 娶得是营缮郎秦业的女儿,秦可卿。 这秦可卿非秦业的亲生女儿, 而是从养生堂抱来的, 当年秦业夫人早亡,无儿无女,便从养生堂抱了两个孩子,抱的是一儿一女, 抱来的儿子死了,只有这个女儿活了下来,便是如今的秦可卿。不想这秦业年过五十, 竟得了一子,虽是庶出, 却看得很重。 那秦业不过是个小官儿,秦可卿的身份配贾蓉自然是不够的,不管是从门第还是从家世来论,秦可卿都配不上贾蓉, 但偏偏这婚事就是成了。 贾琏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他不知道的内情,他也没见过秦氏。 他也没想过,会从王熙凤嘴里听到秦氏的消息。 “天仙?谁不知道我家里这位是神仙妃子,莫非那秦氏比你还要好看不成?”贾琏笑着打趣道。 王熙凤横了他一眼,“你不信?你是不知道,今儿宝玉见了秦氏,整个人都呆住了。” “哦……”贾琏了然,宝玉那孩子惯来喜欢相貌出众的人,能入他的眼,看来长得确实不错,贾琏挑眉,“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老祖宗很喜欢这个秦氏呢。”王熙凤自从嫁到贾家来,便一直受老祖宗的喜爱,如今来了个秦氏,竟隐隐压了她一头。 若换了旁人,王熙凤必是要恼她的,但偏偏这个秦氏惯会做人,王熙凤跟她熟悉了,两人关系日渐拉进,虽然论起来王熙凤是长辈,但她们俩年纪最多相差不过三四岁,王熙凤还真没在秦氏面前充过长辈。 “我看你也挺喜欢这个秦氏的,这秦氏究竟好在何处,你竟这么看重她?”贾琏纳闷道。 王熙凤将这秦氏嫁到贾家来这大半年做的事一一说给贾琏听,“你说,她厉不厉害?” 自打宁国府贾蓉娶了秦氏,如今宁国府那边庶务都是秦氏来打理,尤氏这个正经的当家奶奶竟没了能站的地方。 贾琏听得皱眉,秦家并不是世家大族,更不算高门大户,秦业能把女儿嫁给贾蓉,这是实打实的高攀,秦氏娘家不过是个小官儿,当家主母都没有,秦氏这才学,眼界,能力,是怎么养出来的?贾琏不信这世上有这种生来就懂得这些的天才,就算有,也不可能是秦可卿。 这个秦氏,大有问题。 老祖宗是国公夫人,别看她如今年纪已经大了,眼界却是不低,她真的一点都不清楚秦可卿的底细吗? 贾琏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二爷?想什么呢?” 贾琏回过神,摇了摇头,“哦,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王熙凤瞪了他一眼,“我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段时间忙着整顿族学,实在是精神疲惫。” 闻言,王熙凤心里的着恼顿时没了,心疼的给贾琏揉按着太阳穴,“这些事情,二爷吩咐下头的人去办便是了,何必处处亲自来呢?” “你不懂,这些必须得我来,”其他人可没有连中三元的状元这个身份,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做这件事。 王熙凤确实不懂,她没读过几本书,肚子里那点墨水儿,还是嫁给贾琏之后,贾琏教她的。 “我是不懂这些,二爷你可要顾念着些自己的身子,我可不想像珠大嫂子那样。”王熙凤嘟囔着道,这话说得贾琏一愣,旋即一叹,“珠大嫂子还是老样子?” 珠大哥哥已经去了几年了,这几年珠大嫂子一直守着兰儿过自己的日子,整日里形如枯槁,仿佛贾珠一去,也带走了珠大嫂子一半心魂,要不是贾兰,珠大嫂子怕是都没活下去的信念了。 “可不是,珠大哥哥就是珠大嫂子的主心骨,主心骨都没了,人也就那样了。”王熙凤道。 对这位大嫂,王熙凤曾经也有过羡慕,但后来贾琏上进之后,她心里那点羡慕就没了,再后来便只剩下了同情。 贾琏闻言一叹,搂住王熙凤,“我不会让你跟珠大嫂子一样,放心吧,我可惜命的很。” 对于贾琏而言,他觉得贾珠早亡,也有贾珠自己的责任,他自己没有很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甚至到了后来,他还说出他大限已至的话。 贾琏反倒觉得,是贾珠自己没有求生的意志,但凡他有强烈的求生欲,哪怕会死,也不至于去的那么早。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人都没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累了这几日,贾琏拉着王熙凤睡午觉,一觉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刚推开门出去,屋外的小厮就迎了上来,“二爷,老爷请你过去。” “老爷?”贾琏怔了怔,“老爷叫我干嘛?” “小的不知。” 贾琏皱着眉,吸了口气,心情顿时就变差了。 换了身衣服,贾琏去东院见老爷。 贾琏到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等了一会儿,也没一个人奉一杯茶。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叫他过来坐板凳,还是故意给他个下马威? 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老爷,却等到了继母邢氏。 邢氏如今在贾琏跟前可不敢充老大,讪讪道,“老爷睡下了,琏儿要不先回去?” “不知母亲可否告诉我,父亲叫我来有何事,叫了我来,又不见我,这是何意?”贾琏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也不想给邢氏脸色看,但这会儿他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邢氏干笑道,“今儿族里有人过来找老爷,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爷便让人去请你,你没来,老爷很生气,就同府里的丫鬟吃酒,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好的,他明白了,他在这里坐着等,他老爷却在屋里跟丫鬟吃酒玩乐。 很好! 贾琏深吸一口气,也没冲邢氏发火,淡淡的告了退,便大步离开了东院。 往后这东院,能不来他再也不会过来了。 次日,贾琏刚从翰林院回来,便听说贾母将贾赦叫来大骂了一顿,又赏了他不少自己的体己,还叫王熙凤带话给他,往后他老子再来搅扰他,只管去回她。 看样子老祖宗是知道他老子干的好事了。 说实在话,贾琏昨日心里不但生气,心里更是委屈。 珠大哥哥虽然去的早,但却有个好爹,教他读书,给他撑腰,他老子呢?别说给他撑腰,小时候他不爱读书,比不过珠大哥哥,他老子把他打个半死,斥的他猪狗不如。 如今他高中了状元,他老子也是一味吃酒玩小老婆,他这个儿子,他老爷何曾放在心上过? 有老子跟没有一样! “二爷,你也别生气了,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你还不看不明白吗?”王熙凤叹道。 她昨天午后醒得比贾琏晚,起来的时候贾琏已经走了,问下头的人,只说是老爷叫去了。 贾琏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平静,王熙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曾想,今儿老祖宗把老爷叫去荣庆堂大骂了一顿,还从自己的私库里掏出不少好东西给贾琏,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安慰贾琏? 王熙凤知道,贾琏肯定是昨天在老爷那里受了委屈了。 “我没生气,就是心里难受。”贾琏摇摇头,把手里这些贾母赏的东西放到一边,“这些都收到库房里去吧,平时也用不上。” 王熙凤摆摆手让人收拾,等人都下去了,才倚在贾琏身边,温声软语的道,“二爷,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不好受,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我跟你一起承担。”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听母亲说,是族老去见了老爷,老爷便让人来叫我过去,我当时在午睡,下头的人也没叫醒我,我醒来赶过去,没见到老爷,等了很久,母亲才出来,跟我说让我回来,我问母亲,母亲说老爷见我久久不来,便同丫鬟吃酒去了,已经睡下了。” 王熙凤脸色忽青忽白,什么同丫鬟吃酒,已经睡下了,这话也就委婉了一点点,就差没直接说你家老爷跟丫鬟在屋里颠鸾倒凤,没空理你。 “二爷……”王熙凤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贾琏,她爹也算是个老纨绔了,但也没跟大老爷这样,成日里跟小老婆吃酒玩乐,为了跟小老婆玩乐竟自己的儿子都不见。 怪不得老太太要把大老爷叫来臭骂一顿。 贾琏从前毕竟还不是官身,即便在老爷那里吃了委屈,老祖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贾琏身份不同以往,老祖宗也怕贾琏心里有想法,这才大张旗鼓的做主给贾琏撑腰。 “凤儿,我没事,不用担心。”贾琏还没那么脆弱,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还没到要老太太出面骂大老爷的地步。 第079章 王熙凤见贾琏这么说, 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默默地靠在贾琏怀里,伸出手圈住贾琏的腰, 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贾琏,不管怎么样,她都在这里陪着他。 贾琏拍了拍王熙凤的背心,“别担心。” “中元节就在这两日,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放河灯。”贾琏见王熙凤心事重重,便笑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清楚以他现在的本事, 在意也没用,还不如积攒实力, 以待来日。 他如今的眼界已经不会盯着荣国府这一方寸地, 他早已经放眼整个天下,堂堂男子汉,只有靠自己才能把脸面挣回来,祖母出面不但不能让他得脸, 反而会更让他爹觉得他好拿捏。 贾琏眯了眯眼,他老爷总是找他的麻烦也不是个事儿,也该让他老爷知道知道, 他贾琏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小可怜了。 “放河灯?”王熙凤皱眉道,“府里的事多, 我到时候怕腾不出时间。” “无妨,我去同老祖宗说,这家里难不成没了你就不转了?”贾琏不以为意,摆摆手道。 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岂不是要累死? 王熙凤没有再说什么,既然贾琏愿意出面跟老祖宗说,她干什么要拒绝? 贾琏入仕之后虽然并不忙碌,但除了休沐日,大半的时间都在翰林院修书,晚上回到府里还在书房里看书到深夜,夫妻之间相处的时间日渐减少,能跟贾琏一起出去,王熙凤自然是愿意的。 七月半自古以来都是民间祭祖之日,不论贫富都要祭奠亡人,贾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祭祖过后,一般也没什么事可做,贾琏便同贾母提起带弟妹们出去放河灯。 若只是带王熙凤一个人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王熙凤会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一起出去,带上仆从,外出游玩一番。 贾母也不是个老古板,家里这些女儿家也并不是不能外出的,哥哥嫂子带着,只要注意些,都无妨。 因此家里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家里这些姐姐妹妹都很高兴,她们成日里在家,除了读书也只有宝玉能在后院里跟她们一道玩儿,要么就自家几个姐妹组织起来玩儿一些小游戏,但若比起外出,这些小游戏就没那么吸引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李纨没去,不但她不去,还把贾兰也留了下来。 姐妹们都要跟贾琏夫妻出去玩儿,宝玉又怎么呆得住?是以他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同行的还有薛蟠和薛宝钗这两位客居在荣国府的表亲。 “二哥,我们去哪里玩?”问话的是跟贾琏夫妻同坐一辆车的迎春,迎春跟着王熙凤学管家已经有一段时间,打理庶务方面学得是有模有样,但御下却远远不及王熙凤一二分,提起这点,王熙凤也是颇为无奈的同贾琏说,或许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 贾琏听了王熙凤的抱怨之后安慰她,大不了往后迎春出嫁前,把这个奶嬷嬷‘恩放’回家,不叫他跟着迎春陪嫁到婆家那边去,若不然,迎春往后怕没什么好日子可过。 王熙凤听后,觉得这法子可行,便一心教迎春管家,至于御下,这个也只能看迎春的悟性了。 说起来,虽然迎春对御下一道学不来王熙凤,但跟王熙凤待在一起久了,性子也活泼了一些,至少在面对贾琏的时候,也敢开口玩笑了。 “去东城,那边有一条河,很方便放河灯。” 今日中元节,想来也会很热闹。 迎春闻言,眼中也带着几分雀跃。 她虽然是荣国府的姑娘,却是庶出,当爹的万事不管,继母便更不会管她,要不是贾母还喜欢她们这些姐妹,迎春的日子怕要更难过一些。 倒是现在,因为贾琏夫妻对迎春的另眼相待,那个奶嬷嬷如今也不敢太过分,毕竟她也怕什么时候被王熙凤撞见,她讨不到好。 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说她八面玲珑也不为过,再加上有个能顶事的丈夫,王熙凤在荣国府虽然称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着实相差不大了。 迎春跟贾琏还没那么熟悉,更王熙凤要更熟一些,因此姑嫂俩到有些话可聊,贾琏便靠在一边时不时的撩起车窗帘往外看。 他自打开始读书上进,也少有外出游玩的时候,像这样悠闲的坐着马车外出玩乐,在他的记忆中还得追溯到婚前那段荒唐的时光。 回想当年,贾琏不由晃了神。 “二爷?二爷!” 耳边传来王熙凤的声音,贾琏回过神,转头就对上王熙凤略有些担忧的目光,“怎么了?” “二爷没事吧?想什么呢?我叫你那么多声都不应。”王熙凤的语气听着像是在玩笑,但眼中却满是担忧。 前几日的事,她可还没忘呢。 贾琏摇摇头,“就是走神了,”他不欲多提,“凤儿叫我作甚,还没到地儿吧?” “是二妹妹,她方才跟我说起下棋,我哪儿懂这些,当然只能请你来指点了,谁知道你神游天外去了,叫不应呢。”王熙凤见贾琏似乎真的没事,便暂且宽心,笑着接了话茬往下说。 贾琏闻言便道,“二妹妹喜欢下棋?这倒是好办,我哪儿有一本棋谱,前些时候刚得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便送你了吧。” “谢二哥。”迎春本想拒绝,但贾琏已经说他拿着没用才送给她的,她便不好拒绝了。 贾琏虽然跟这个庶妹相处时间不多,但也从王熙凤这里摸到一点她的性格,自然是早早的堵了迎春拒绝的机会。 接下来又是王熙凤同迎春闲聊,贾琏也插不进去话,想了想,便撩开车帘坐到外头,一出来便听到隔壁马车里传来的嬉笑声。 那边马车上坐的是宝玉、探春、宝钗他们几个。 贾琏摇摇头,男女七岁不同席,按照他的意思,是让宝玉和他以及薛蟠坐在一起,然而薛蟠要自己骑马,宝玉便同几个妹妹坐到一起去了,连带那位薛家的表姑娘。 贾琏不知道薛家是不是有意把薛宝钗跟宝玉凑成一对,要不然为什么不阻止。 不管薛家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都不关他的事。 贾琏一路上都在观察路上的行人商贩,脑子里想的是系统之前发布的那个任务。 系统让他在三年内成为皇帝的宠臣,宠臣还不够,还得是心腹。 自古以来,要成为皇帝的心腹,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 贾琏要是早知道九皇子便是下一位皇帝,早知道会有这个任务,他一定会早早跟九皇子亲近,但现在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想要完成这个任务,那可是千难万难。 做皇帝的宠臣容易,做皇帝的心腹,那可太难了。 贾琏不禁沉思,要成为皇帝的心腹,到底要怎么做呢? 论起来他比其他人还是有些优势的,这其中一个优势便是贾元春,元春是皇帝的宠妃之一,虽然不是最受宠的人,但元春如今既然能凭着一个公主封妃,她在皇帝的心中明显是有些地位的。 而他是贾元春嫡亲的堂兄,整个贾家也只有他能算得上是贾元春未来的靠山,不管是他二叔贾政还是贾母,都不是贾元春能依靠的,至于她舅舅王子腾,那是王家的人!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过转眼,便到了城东的河边。 “二爷,到了。” 贾琏收起纷乱的思绪,让人找地方停好马车,一边聚集众人,一边叫人去河边的酒楼问之前定好的雅间准备好没有。 他们这次出来的人有些多,年纪最小的就是六七岁的惜春,这种热闹的时节,拐子很多,薛蟠之前抢来的香菱不就是被拐子拐走的吗? 看香菱那样的样貌,即便不是高门大户出身,怕是个乡宦之家出身的千金小姐,而今却沦落到为奴为婢的地步,也是可怜。 惜春和迎春探春不同,她是嫡出。虽然宁荣二府几位小姐排序不论嫡庶,但光是这一点,惜春便不同于迎春探春。 再有一点,惜春不是荣国府的,而是隔壁宁国府的嫡出姑娘,要是贾琏把人给弄丢了,怎么跟那边府里交代? 因此贾琏一开始并不打算分开,而是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去放河灯,等几个小的玩得差不多,便带他们去酒楼吃点好吃的,再送他们回府,再后面……便是他和王熙凤的独处时间。 这样的安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们这次出行也带了不少仆从下人,主子们在中间,仆从们围在外头,将外人都挡在外边,不让他们靠近。 放完河灯,几个姐妹又盯上了河边那些商贩,一家家的逛下去,时间不知不觉的就溜走了。 贾琏看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皱起眉,发话带她们去酒楼,等吃了饭,又叫送回去,不管她们愿不愿意,等家里的马车都走的差不多了,贾琏便带着王熙凤在河边慢慢的走。 “二爷,我们不同妹妹们一起回去吗?” 王熙凤是不清楚贾琏安排的,见贾琏把人都送回去了,只有他们还在河边,不由问道。 第080章 “这次本来只带你出来的, 是怕老祖宗那边不好交代,才提出把他们都带出来,他们是添头你才是最重要的。”今天为了照顾几个小的, 贾琏和王熙凤都一直注意着他们,根本没闲情逸致逛街,这会儿把人都送走了,才有心情逛。 王熙凤愣了愣,心底涌起一股甜意。 其实贾琏从前没少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她,但大多都是婚前, 婚后贾琏就开始刻苦攻读,除了床笫之间的私语, 贾琏还没这样认真的跟她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的, 说这话来招我。”王熙凤眼眶微红, 微微偏头看向河面。 贾琏笑道,“凤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你的心是铁做的, 后来我才知道,”你也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我是你的依靠, 永远都是,无需怀疑。” 王熙凤素来好强, 这个贾琏是知道的,要不然王熙凤也不会硬着头皮接了管家的差事。 一则是推不过,二则……她确实喜欢那种手里有权利的感觉。 爱权并不是什么让人羞耻的事情,这世上爱权的人很多, 只要不拿来做恶事,你爱权还是爱钱重要吗? 贾琏为什么要教王熙凤读书?就是希望她明理,不要靠着一股狠劲办事,这样她得到的只是底下人的惧怕,而不是敬服。 这几年来,王熙凤管着家,里里外外没有人不赞她的,但这都是她费劲了心思换来的,有时候贾琏也心疼她,但除了心疼,贾琏能做的,也只有给她当靠山,或是在她做错事的时候提醒她,帮她走回正路。 贾琏牵着王熙凤在河边走了很久,才带着王熙凤回府。 他心里有很多话没告诉王熙凤,但今天在河边夫妻俩也说了些心里话,夫妻之间的距离感觉又近了一些。 中元节后,贾琏将精力都放在了那本兵法大全上。 跟系统打交道这么多年,虽然他只完成了几个任务,但他深知一点,系统奖励给他的东西一般都是他需要的,或者说是给他完成任务铺路的。 就像那个菩提丹,他只得到过那么一颗,一开始他还领悟不到这颗丹药的重要性,但这几年下来他隐隐觉得,他想法越来越通透怕就是那颗菩提丹的功效。 第二次任务奖励的是大还丹,他给了林姑父和林表妹一人一颗,得到了林姑父的倾力指点,这让他完成第三阶段的任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三次任务奖励是护身软甲,轻薄的一层但很坚韧,防御力极高,贾琏私下试验过,斧头砍下去别说砍破,连个印儿都没留下。 再加上这兵法大全,贾琏有理由怀疑,接下来怕是要打仗了,系统给他的这些东西,究其根本其实是给他增加活命的几率。 不要忘了,系统说的改造目标,是文武双全。 他现在勉强只能说完成了文,而武这一道,他连这本兵法大全都没琢磨透呢。 若只是把这本书背下来,贾琏其实早就背下来了,可问题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不是叫他把这本书背下来,而是让他悟透这本兵法大全。 说实话,贾琏这辈子从来没接触过战争,要领悟这本兵法大全,那可真是太难了。 这日贾琏在翰林院里修书,听翰林院里的同僚说起了秋狩。 皇上有意在月末去西山秋狩,还有官员随行,至于有哪些人随行,要看皇上点谁一起去。 贾琏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神一震。 这算不算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 他那本兵法大全已经倒背如流了,但却没有用的地方,系统也没有说他完成了任务,贾琏的任务已经到了瓶颈。 其实距离任务时限还有很长的时间,贾琏虽然有些急了,但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感应到他现在的情况,有意制造了这次的秋狩。 给他出头的机会? 要不然他就算悟透了整本兵法大全,没机会在战场上用出来,又有何用? 他是科举出身,只怕不管是皇上还是别人,都把他当成了文弱书生。 有本事当然要展示出来,不展示出来,皇上怎么会知道他有多少本事? 不过,他得有机会去参加这次狩猎才行啊! 贾琏回府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这件事,不想,刚到家,二叔就派人来找他过去。 自从上次改革家塾的事情之后,二叔已经很长时间没找过贾琏,今天怎么突然派人来找他了? 脑子里虽然带着疑问,贾琏却没迟疑,直接去了二叔的书房见他。 “琏儿来了?来,坐吧。”贾政看到贾琏,心情就很好,笑容和煦的招呼贾琏坐下,若是宝玉在这里,只怕会怀疑贾琏才是他爹的亲生儿子,他是路边捡来的野孩子。 要不然怎么对琏二哥哥好声好气,笑容满面,对着他就是孽障,打死。 “二叔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贾政笑了笑,“别担心,是好事,你看看这个。”他说着把手里的信纸给了贾琏。 其实贾琏早就看到了这封信,但却没想太多,这会儿见贾政笑着把信给他,贾琏不禁困惑,居然是给他的吗? 给他的为什么是他二叔拿着? 心里满是困惑,贾琏接过来一看,信纸上字迹清秀,自称风骨的簪花小楷,这字迹贾琏从来没见过,看这字迹就让贾琏满心疑惑。 但他并没有疑惑很久,因为信封的头一句,就是问候父亲。 父亲? 这信……不是给他的! 贾琏立刻反应过来,这封信是给他二叔的,而称呼他二叔为父亲的,也就宝玉、探春和环儿以及在宫里的元春。 宝玉他们三个都在家里,那么写这封信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竟是元春。 自从元春嫁给皇上,他就再没见过元春,至于书信往来,自然更不必提,他和元春还没亲近到这个份上。 意识到这封信是给贾政的,贾琏不再往下看,而是把信折了起来,略有些尴尬,“二叔……大妹妹要是有什么事找我帮忙,二叔可以直接跟我说,这信……我还是不看了。” 这是做女儿的给父亲写的私信,他看不合适。 贾政笑了笑,“元春信里说这封信可以给你看,要不然我会给你看吗?” 闻言,贾琏一怔,旋即道,“这……” “没事,你看吧。” 贾琏不好再推辞,重新打开看了下去,一封信看完,贾琏有些意外,“这……大妹妹这信中说的是真的?” “元春如今颇为受宠,如今又刚怀了身孕,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对元春这胎看得挺重,不过是让你参加狩猎,这不难。”贾政说着一叹,“也是宝玉不争气。” 要不然参加狩猎的自然是宝玉这个嫡亲的弟弟,哪里轮得到贾琏这个堂哥。 元春是几个姐妹里最聪明的,她很清楚到了她这个位置,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和宝玉虽然是一母同胞所生,但在这样的大事上,她还是很理性的选择了贾琏。 她清楚,这一胎如果是个皇子,她需要的是贾琏来帮忙,而不是宝玉。 再则,宝玉那块玉实在太令人注意了,早些年她还不懂这玉有什么稀奇,但几次差点被其他人借此机会攻讦,她才明白,宝玉那块玉真是个祸患,好在宝玉自己不上进,倒也不引人注意,为今之计也只能让他当一辈子的富贵公子了。 只可怜她亲兄长去的早,要不然…… 贾琏垂下眼帘,没接话。 宝玉不争气还真说不清是好是坏,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是对他有利的。 “琏儿,元春已经在风口浪尖,没有退路了,自从皇上登基起,咱们家就成了正经的外戚,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子,元春若是……你也会被拖累。”贾政叹道。 贾琏微微一笑,“二叔,我明白。” 他与元春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虽然两人之间没什么太深的兄妹之情,但怎么也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分,珠大哥哥去前,也曾托付他,多多照拂一些。 但……珠大哥哥怕是也没想到,元春能有今日这般造化吧? 贾琏把信还给了贾政,叔侄二人就着秋狩一事商量到天黑才分开。 回来的时候,贾琏还没用晚饭,“还有吃的吗?” “你不是去二叔那儿了?二叔那儿没摆饭?” 王熙凤有些意外。 贾琏呼出一口气,在一旁坐下,揉了揉额角,道,“二叔找我过去是有事商量,都没空吃饭,我快饿死了,随便弄些给我垫垫肚子就可以了。” 王熙凤一听他没吃饭,便有些急了,“再怎么也要吃饭啊!平儿!”王熙凤也没好气说他,忙唤了平儿进来吩咐小厨房再弄一桌小菜来。 见贾琏揉着额角,王熙凤走到他身边拿开他的手,帮他揉按,一边道,“二叔找你什么事,竟饭都没空吃了?” “大妹妹写了信回来,事关秋狩,时间紧急,二叔才叫了我过去商议。”贾琏并未细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并不想让王熙凤知道。 第081章 “秋狩?”王熙凤替贾琏揉按额角的手一顿。 “每年皇上都会在七八月份举行围猎, 参加的都是皇亲贵戚,还有一些是皇上钦点陪同的朝臣,新帝刚登基尚不足一年, 今年的秋狩定会大办,我听说月末秋狩便要开始了,上个月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个时候大妹妹写信回来,莫不是求了皇上让你也参加秋狩?” 除此之外,王熙凤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会让大妹妹写信回来, 并让二叔叫了贾琏去书房商议秋狩一事。 贾琏惊异的看了王熙凤一眼,“凤儿真是开窍了, 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想到这么多。” “这么说, 我竟猜中了?”王熙凤道。 贾琏喝了口水, 吸气道,“猜得也算八九不离十。”贾琏揉了揉额角,“不知为何,从二叔那听说了秋狩一事, 我一直心神不宁。” 闻言,王熙凤在贾琏身边坐下,“莫不是这几日读书太累, 没有休息好?” 中元节后,贾琏连日在书房通宵夜读, 因知道贾琏的雄心壮志,王熙凤虽心疼他,但除了劝他多注意些身子,再叫小厨房炖补汤之外, 倒也没做其他多余的事。 如今听贾琏说心神不宁,王熙凤也没想到其他地方去,只当贾琏没休息好。 贾琏摇头一笑,“不是没休息好,究竟为何,我也说不上来……”话音未落,贾琏想起近日那个有关打仗的猜测。 如今四海升平,哪儿来的仗可打? 倒是新帝刚刚登基,根基尚且不稳,还有之前几位势大的王爷,真的服气当今皇上吗? 贾琏想到那个可能性,心中不禁一沉。 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但系统给他发布的任务,从来不是无的放矢,再想想那个让他成为皇帝心腹宠臣的任务。 贾琏无法不将兵法的任务和皇帝心腹这两个任务联系到一起。 “二爷……”王熙凤有些担心的看着走神的贾琏。 贾琏回过神,对上王熙凤担忧的目光,展颜一笑,“我没事,别担心。” 说着拍拍王熙凤的手背,撑了个懒腰,道,“叫小厨房随便做两个小菜就好,我随便吃一口饭就得了,不必麻烦。” 王熙凤压下心底的话,叫了人进来将贾琏的话吩咐下去,又默默的起身给贾琏揉按额角。 贾琏让王熙凤按了一会儿,才将王熙凤拉到身边坐下,“英儿和萓儿最近可还听话?” “英儿和萓儿打小就听话乖巧,你还不知道吗?”王熙凤笑道。 说起这一双儿女,那真是王熙凤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之一了。 她嫁给贾琏两三年才得了这一对龙凤胎,再加上贾琏如今高中状元,她可以说靠着夫君和孩子就已经十分的风光得意了。 “那就好,”贾琏想了想道,“英儿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我最近不得空,等我得闲,再给他启蒙。” 至于请先生给儿子启蒙,贾琏没想过,他自己又不差,为什么请别人给儿子启蒙? 王熙凤听了,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在教养儿子这方面,她自然是听贾琏的,贾琏比她聪明,眼界比她高远,她还是不要画蛇添足的好。 很快下人做好了菜端上来,贾琏快速吃了饭,次日又去了二叔书房商议秋狩的事。 秋狩一事对于贾琏而言至关重要,贾琏不敢有任何轻忽,因此事事关心。 贾琏对秋狩的重视,让贾政大感欣慰,家里小辈里头好歹还有个能顶事的,要不然他真要头秃。 至于他的次子宝玉,贾政并非完全放弃了他。 贾政心里清楚,宝玉并非不聪明,只是被他娘和媳妇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元春当初还曾叮嘱父亲母亲好生教导宝玉,然而自打贾珠的事发生,那都化为了泡影,妻子王氏统共就两子一女,长子病亡,长女出嫁,只剩幺儿在身边,王氏怎么舍得让宝玉再为读书伤了身子? 其实要贾琏来说,不管是祖母史氏还是二婶王氏,都对宝玉看得太过要紧,如此行事,对宝玉有害无益。 当然,在某些事情上,祖母和二婶的一些行为,倒是保全了宝玉的性命。 这些都不提了,反正宝玉这辈子也就做个富贵闲人,贾琏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倒也不介意给宝玉一些庇护。 连着商量了好几日,一直到秋狩之日来临,贾琏心中的紧张都没有丝毫减弱。 因为心底的那些猜测,让贾琏的情绪一直处于紧绷之中。 他时时刻刻都担心会出事。 七月二十六是吉日,皇帝移驾西山行宫。 狩猎开始的第一箭由皇上射出,猎物是早就准备好的鹿,意在逐鹿。 因为两个任务吊着,贾琏在狩猎的时候,不自觉的会关注进入猎场的皇上。 皇上年纪并不算大,算起来也就比贾琏大了个四五岁,如今也不过二十六七,正值壮年。这位新皇哪儿哪儿都好,唯独一点,膝下子息过于单薄,皇子只有两位,公主多一些,也只有四位。加起来也只有六个孩子,倒不是说皇上只有这几个孩子,而是活下来的只有这几个。 皇上嫡子早在几年前就夭折了,还有几个儿子女儿,有些是病死的,有些是意外死的,总之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这六个。 大皇子如今只有四五岁,二皇子还不满周岁,也不怪皇上很看重元春肚子里这一胎,皇上真的很需要孩子…… 现在孩子太少了,也不确定会不会病死,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贾琏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下意识的往前俯身,一支利箭从他上方唰的一下飞出去。 贾琏看着箭支钉在前面的树干上,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他刚刚要是没有及时避开,这一箭恐怕要直接射穿他的脑袋。 贾琏握紧了手里的弓,四下张望,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到底是谁? 那支箭分明是冲着他来的,贾琏自问从来没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 贾琏眉头紧皱,想了想,策马往前而去。 他知道自己身上这个系统有保护机制,像这样直接攻击他的箭支,应该是会被系统挡下来的,可是他也不能总靠系统保护,他还得将这个暗算他的人,抓出来。 策马往前跑出去一段距离,贾琏刻意的往没有人的方向走,但那个攻击他的人,却再没出手攻击过他,贾琏眉头紧锁,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放弃了,还是另有计划。 贾琏心不在焉,因为有人意图要他的命,他也不敢将手里的箭支用来射猎物,只能一直背着箭支在林子里乱走。 就在这时,一支箭射来,贾琏没动,因为这一支箭不是射他,而是射他前面那一只兔子,这一箭命中了兔子的腿,将兔子钉在了地上,没一会儿,一行人出现在贾琏的视野里。 竟然是皇上。 跟在皇上身边的侍卫将兔子拿起来,皇上看到了贾琏。 皇上身边的侍卫得了示意,扬声问道,“前面何人。” 贾琏翻身下马,跪下来道,“臣贾琏,拜见皇上。” “贾琏?”这回不是侍卫问话了,皇上听到贾琏的名字,显然是有些印象的,“我想起来了,你是新科状元,荣国公府的贾琏?” 贵妃贾氏特意求了他让贾琏参加这次的狩猎,他想着不过是件小事,再加上贾琏本来就是他有意培养的人才,便顺水推舟的定了贾琏这个人选。 “是。” 皇上看着贾琏背后满满的箭支,眉头一扬,“你还没开始狩猎?” 他知道贾琏是文臣,文臣擅长骑射的也有,但并不多,看来贾琏并不在此列。 贾琏垂下眼睑,道,“臣还没有遇到心仪的猎物,所以还未开始。” 至于有人暗杀他的事,绝对不能在皇上面前提,倒不是怕皇上有什么想法,而是贾琏不想打草惊蛇,徒增麻烦。 皇上笑了笑,只当贾琏是想给自己挽尊,他对贾琏印象颇佳,因此倒也没揭穿,“既如此,爱卿可要抓紧了,时辰可不早了。” “是。” 皇上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离去,贾琏看着皇上带人离开,起身上马,正准备离开忽然系统的声音响起。 【触发特殊任务。】 【请改造目标保护皇上顺利回到行宫。】 【任务奖励:??】 贾琏:??? 什么鬼,他这个时候跟过去,若皇上出现任何意外,都会被怀疑吧? 贾琏皱起眉,感觉有些难办。 但这个任务不能不做,皇上若是出事,他可没好下场,毕竟他堂妹是皇上的宠妃,元春现在还没有皇子,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在其他势力的眼中,他天然就是皇上这边的人。 一旦皇上有任何好歹,他也在清算的那批人当中。 贾琏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跟过去,而是分散注意力观察周围有没有猎物,若是有猎物……倒也有了解释的托词。 正想着,前面忽然传来惊呼,贾琏皱起眉。 这么快? 贾琏立刻甩鞭子往皇上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病重,上个星期四就回了乡下照顾奶奶,这几天一直都没好好休息,更没时间码字。 可我申请了榜单,实在没办法,只能熬夜码字,很累,码字速度慢的死,也不知道写的怎么样,有什么bug,直接说出来不用客气。 第082章 贾琏刚和皇上分别不久, 皇上就算离开,也没有走多远,因此贾琏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皇帝一行人的踪迹。 本以为皇上是被人暗算围攻, 没想到结果却呼出了贾琏的意料。 皇上不是被人暗杀,而是遇到了两头熊。 而且还是两头棕熊,哪怕是小一点的那只,看上去也有六七百斤。 熊本身就是很凶残的动物,遇见一头就要求佛祖保佑了,一下子出现两头, 贾琏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弄来的。 没听说西山猎场里有棕熊啊! 皇上身边的侍卫已经被拍死了七八个,原本皇上还想猎一头, 但见侍卫轻易就被熊拍死,也不禁胆寒, 下令撤退。 但这熊, 别看个头大,速度也不慢,奔跑起来地都在震动。 突然,皇帝骑的马一声嘶鸣, 疯了一样冲向密林。 “陛下!” 贾琏一惊,顿时顾不上那两头熊,直接打马往皇上那边追过去。 发疯了的马跑得很快, 贾琏一时竟追不上,甚至距离还在慢慢拉开。 贾琏跟在后面, 能很清楚的看到,皇上已经被发疯的马甩得快掉下来了。 这很危险,一旦人从马上跌下来,不说会不会摔死, 就算不摔死,也很可能会被马踩,到时候下场就很难说了。 贾琏眉头紧皱,心一狠,从背后拔出一支箭,狠狠插在马屁股上,他□□的马嘶鸣,接着也疯了一样冲出去,贾琏一直拽着缰绳控制方向。 看着跟皇上的距离拉近,贾琏注意力集中,眼看着皇上就要掉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贾琏终于赶到,纵身拽住皇上的两只手臂,往边上地上一扑,自己做了皇上的人肉垫,要不是他有系统保护,怕是肋骨都要断两根,饶是如此,也是一阵闷痛。 皇上的发冠都掉了,披头散发,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看见被他压住的贾琏,晃了晃脑袋,皇上翻身坐到一边,揉着额角,惊魂未定,“贾琏?” 贾琏揉着心口,坐起来,道,“皇上,我记得西山猎场,是没有棕熊的吧?” 闻言,皇上揉着额角的手一顿,神色一冷,“不错,为了保证安全,西山猎场是没有棕熊这类猛兽的,看来……”有人想要他的命。 还有他骑的马,突然之间发狂,怕也是有人动了手脚。 这双管齐下,真是铁了心想要他的命啊! 贾琏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却不好说出来,只能低下头,默默不语。 “你胆子倒是很大。”这话意味不明。 皇上倒不是怀疑贾琏,毕竟他遇到熊之前,就先遇到了贾琏,他刚离开就遇到了熊,而贾琏若是没离开的话,当时应该能听到他这边的动静,那么会赶过来也是情理之中。 贾琏刚刚才冒死救了皇上,倒也不怕皇上怀疑到他,他抬起头,皱眉道,“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皇上没有接茬,他初登基,不服他的人可多了去了,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那两位皇兄。 发生这样的事,皇上第一个怀疑的,自然也是他们。 贾琏见皇上不说话,心里也清楚皇上有所顾忌,便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那熟悉的心悸感再次传来,贾琏脸色一变,将皇上扑到,“皇上小心!” 刚将皇上扑在地上,一支箭射在贾琏手臂上。 这次,箭是冲皇上去的,贾琏虽然扑倒了皇上,但这支箭因为角度的问题,并没有避开,而是射在了贾琏身上。 贾琏感觉到手臂传来的剧痛,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自从有了系统,贾琏还从来没遭过这种罪。 皇上愣愣的看着额头冒汗,脸色发白的贾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贾琏点点头,起身猛地把那支箭拔了下来,又扯了一片衣角,潦草的绑了一下手臂。 这个地方,如今只剩下皇上和贾琏,皇上虽然不确定贾琏是否可以信任,但这个情况,他显然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贾琏带着皇上离开了这个地方,手里的弓箭因为要救皇上,之前便丢弃了。 因为之前猜测会有人在猎场暗杀皇上,贾琏倒是在系统背包里准备了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显然现在并不能拿出来用。 倒是他身上,还带着一支匕首,但匕首似乎现在也没能派上用场。 走出去老远,到了一处山涧,皇上走的也累了,脸色微白的在水沟边坐下,贾琏想了想,也走到河边,把插在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划破了手臂上的衣服,又假装把手伸到怀里拿东西,实际上是从系统背包里取出金创药,将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用撕下来的衣服包裹绑起来,过了一会儿血止住,疼痛也稍稍缓解。 坐在河边的皇上看贾琏静静的处理伤口,若有所思。 等贾琏处理完,皇上才道,“你随身都带金创药?” 金创药是专门治疗金属兵器造成的伤口所用,贾琏这样的文臣,并不会经常受这种伤,怎么会随身带着金创药?金创药虽然也能治跌打损伤,但……同样的道理,贾琏这样的文臣,又年轻体壮,若只是偶尔有些跌打损伤,根本不必要随身带着药,因为每天都会回家,何必带药? 随身带金创药,要么是经常受伤,要么…… 贾琏并不蠢,很快就意识到带金创药让皇上怀疑他了。 他心里有些不好受,虽说皇帝疑心病是很正常的,但他毕竟才救了皇上,皇上这样想,把他置于何地? 不过就算心里有些不舒服,贾琏也不会蠢到表现出来。 他把金创药塞到怀里,笑了笑道,“是我妻子在我出面前塞给我的,我没参加过围猎,妻子怕我受伤,才给我准备了金创药,我也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这话并不是编造的,这金创药确实是王熙凤塞给他的,他自己是准备了金创药,但他准备的都在系统背包里。 皇上闻言,心中的疑惑解了,旋即也意识到他刚才的问题有些不合适,但他也不好直接点破,点破了反倒更不好,因此皇上心里不免对贾琏生出了一丝愧意。 皇上不敢确定能看穿任何人,但贾琏有没有撒谎,他觉得自己还是看明白了的。 他笑了笑,道,“爱卿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 提起这个,贾琏就想到王熙凤非要给他塞金创药的样子,不禁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夫人确实很在乎我。” “爱卿的夫人是哪家的女儿?”皇上虽然知道贾琏是新科的状元,也知道贾琏出身荣国府,但他还真不知道贾琏的媳妇是谁。 贾琏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问这个,但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臣的妻子出身金陵王氏。” 皇上恍然,“ 哦……原来是金陵王氏的,那王子腾……” “王子腾是臣妻子的叔父。” 皇上了解了,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你救了朕的命,可有什么想要的?” 贾琏被问得愣住,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便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臣应该做的。” 言下之意,他不是图赏赐。 皇上闻言一笑,不再多言,他喝了口山涧的水,觉得挺甘甜,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色,算着时间。 【第三阶段任务:通读兵法大全。(已完成)】 【奖励:天武剑。】 【奖励已放入系统背包。】 【现开启新的任务:镇国军神,第一阶段:请目标十年之内成为本朝镇国军神。】 贾琏:…… 系统发布的任务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十年让他成为本朝的镇国军神,这是在开玩笑吗? 贾琏的脸色有些不好,有心拒绝这个任务,但系统发布的任务,根本就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面临系统发布的任务,他要么就努力完成,要么就承受任务失败的后果。 在山涧休息了一会儿,皇上起身,“这里也不能久待,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贾琏看了皇上一眼,默默起身,“回去自然是要回去,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还没出来,这样贸然回去,仅凭我一人之力,怕是保护不了皇上。” 何况他现在还有伤在身,就更没办法保护皇上了。 皇上笑了笑,“爱情还真把朕当成了需要人保护的废物不成?本王也是练过的,走吧,陈侍卫他们也该找过来了。” 他们一路走过来,并没有刻意的掩盖踪迹。 偏偏暗杀他的那些人没有追上来,皇上觉得这些人可能另有目的,他不能在这个地方久待,必须尽快回行宫,迟则生变。 “臣遵命。” 贾琏不知道皇上有什么考量,但这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他要考虑的是怎么保护皇上。 就算皇上说他是练过的,但双拳难敌四手,要不是有系统,贾琏也是很怕死的…… 在皇上的坚持下,贾琏只能一路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护着皇上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一路都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让人不安。 “皇上,这里……是不是有些过于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 第083章 西山猎场是一片山林, 林子里最多的不是猛兽,而是一些小动物,比如兔子、鸟儿之类的, 兔子略过不提,这山涧边上都是树,不少树上都有鸟窝,按理来说,这附近应该有不少鸟,但贾琏却没有听到任何鸟鸣声。 皇上闻言, 驻足细听,半响后皱起眉。 山林里安静到这个程度, 就有些奇怪了。 “是有些太安静了,小心一些, 走吧。” 贾琏看着皇上走在前面的背影, 欲言又止,摇了摇头,默默跟在后面,一边提高警惕。 本以为这路上会遇到陷阱, 或是暗杀,但直到贾琏和皇上同找来的陈侍卫等人汇合,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回到西山行宫, 贾琏因为受了伤,只能提前退场, 因救驾有功,被封男爵,没有封号。 皇上遇刺的事情,贾琏没有多嘴, 而皇上也没有宣扬的意思,至于贾琏的救驾之功,是因为之前贾琏救了差点坠马的皇上,以此为由封了男爵。 贾琏不知皇上为何要隐瞒,但想来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并没有外传,给贾琏医治的太医倒是看出了贾琏的伤口是箭伤,但他却不敢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事关皇上,既然皇上没有宣扬,这便是个秘密,他若是说出来,恐怕小命不保。 秋狩结束,贾琏带着伤回府,自然惊动了阖府上下,连东府那边贾珍贾蓉父子俩都带着妻子过来看望贾琏。 虽然都是自家人,但也有亲疏之别,贾琏也不会蠢到把隐秘之事告诉他们,便是贾政,贾琏都没有多提一个字。 晚间众人都各自回家了,屋子里只剩下了王熙凤。 王熙凤眼眶微红,“皇上身边那么多人,怎么是你救了皇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在有些事情上,王熙凤确实没有贾琏通透聪明,但在一些事情的敏锐度上,王熙凤可一点都不逊色贾琏,虽然对外都称是皇上差点坠马被贾琏救下,然而这其中有多少隐秘,还未可知。 “凤儿,有些事情,别多问。”贾琏面色有些苍白,是失血过多所致。 王熙凤闻言便知她心中的担忧是正确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既然贾琏都这么说了,她还是不要多问最好。 “这两天我不在家,家里可有发生什么事?”贾琏不想让王熙凤多想,便转移了话题。 这么突兀,王熙凤当然没那么容易转移注意力,但她也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多问的,因此顺着贾琏的话接了下去。 “家里最近倒没发生什么事,倒是东府那边,听说珍大哥哥做主,让蔷哥儿搬出去住了。” 贾琏闻言一愣,“蔷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贾蔷今年至多不过十五,都还没成家呢,搬出去住成什么样子?贾蔷的父母去的早,打小就养在东府,这么多年都养了,临到如今快成亲的关头,把人给赶出去,这是个什么意思? 王熙凤想起那边传出来的谣言,脸色有些不好看,“蔷哥儿这两年眉眼长开了,相貌生的好,东府那边是个什么样,二爷你还不清楚吗?珍大哥哥听到那些话,觉得不好听,便分了蔷哥儿一些家产叫蔷哥儿搬出去住了,一则是避嫌,二则是为了堵住下头那些流言蜚语。” 贾琏闻言,脸色也难看起来,“珍大哥哥实在太……”顿了顿,贾琏深吸一口气,“回头我叫斯宇他们多关注一下蔷哥儿。” 贾蔷搬出去确实也是一件好事,省的被贾珍给带坏了。 但他家里已经没人,没有长辈管束,心怕是很快就野了,必须严加管教。 “除了蔷哥儿的事儿,就没别的了?” 王熙凤摇摇头,“就两天,哪儿有那么多事?”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便歇下了。 之后几天,贾琏都在家里养伤。 现阶段他还有两个任务,一个是成为皇帝的心腹宠臣,按照目前的进度,这个任务应该很快就要完成了。第二个就是前两天在猎场触发的,十年内成为本朝的镇国军神。 镇国、军神,这四个字拆开,不管哪一个,都是重中之重,哪怕是他太爷爷,当年征战沙场,军功赫赫,也没能得到镇国军神的称呼,他贾琏凭的什么得到这个名号? 这可真是太难了。 贾琏虽然受了伤,但这伤势并不重,半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正要回翰林院,贾琏却先收到了扬州林姑父的来信。 信中提到林如海要回京述职,述职之后怕就要留任京城,写信来京城是希望贾琏帮忙收拾一下京中的老宅。 说是请贾琏帮忙,实际上是换个方式告诉贾琏,他要回京城了。 收到这封信,贾琏很是高兴,算起来贾琏回京之后,也有大半年没见过林如海了,乍一收到林如海的来信,居然还有些想念。 “林姑父信里说什么了,二爷这样高兴?”王熙凤见贾琏看完信,喜形于色,不禁笑着问道。 贾琏将信折起来塞到信封里,笑着道,“好事,姑父九月份要回京述职,届时林表妹和林表弟都会一同上京,姑父让我帮忙收拾一下林家在京中的老宅。” 闻言,王熙凤道,“收拾老宅?” 王熙凤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托词,不过是借口写这封信告诉贾琏,他要回京了。 “姑父待二爷倒是真上心,就连回京述职还特意书信一封来告诉二爷。”王熙凤道。 贾琏闻言一笑,这叫真心换真心,若贾琏没有真心相待,哪里能换来林如海视若亲子的在意? “姑父要上京的事,一会儿你去见祖母的时候,跟祖母提一下,我还要赶着去翰林院,就不去见祖母了。”说着就忙急忙慌的出去了。 王熙凤还想叫贾琏注意些,话还没出口,贾琏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匆匆忙忙的,急什么呢?”王熙凤嘟囔了一句,收拾了一下,去了荣庆堂。 听闻林如海要回京,贾母高兴坏了,让王熙凤赶快帮忙去收拾林家的老宅。 王熙凤也没有推辞,虽然林如海信中说的多半是托词,但祖母既然发了话,王熙凤自然是不会违背的,何况,王熙凤也很感激这位林姑父在贾琏科举的时候费心指导。 若没有林如海费心指点,贾琏即便能考中状元,怕也要多耽搁几年。 王熙凤办事的能力很强,收拾老宅也不是什么费脑筋的活计,而且林家老宅虽然多年没人住,但这些年也有些积世的老仆留在京城守宅子,好好收拾一下,很快就能住人了。 贾琏回到翰林院之后,被同僚好生调侃了一番,说他真是好运道,去西山猎场还能得个救驾之功封了爵。 要知道,贾琏的生父贾赦也不过是个一等将军爵,贾琏身上的男爵爵位虽然是公侯伯子男最末的一等,那也是正一品的爵位,比贾赦身上的爵位还要高一些。 对于同僚的调侃,贾琏只笑而不语。 他心里清楚,这些同僚调侃的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心存嫉妒,有心说这些话讽刺他,他心里都有数。 之后几天,贾琏在翰林院屡屡被皇上召见,被皇上召见也不过闲聊几句,连贾琏自己都没摸清楚皇上到底想干什么,就从御书房里出来了。 这日回到府里,贾琏刚进门就见王熙凤愁眉苦脸的坐在桌旁,连贾琏进来都没发现,兀自出神。 “凤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王熙凤回过神,抬头就对上贾琏含笑的目光,不禁一怔,旋即想起什么,下意识攥住了贾琏的衣袖,“二爷,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贾琏听得一愣,“请我帮忙?”王熙凤自打管家开始,可是从没找贾琏帮过忙,这是在家里遇到什么麻烦了?他不禁皱起眉,“谁找你麻烦了?” “啊?”王熙凤闻言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王熙凤的反应有些不对,贾琏挑眉,他猜错了? 很快王熙凤也反应了过来,失笑道,“我如今管家谁敢找我麻烦,我找二爷帮忙,跟府里的庶务没有关系。” “哦?”跟府里的庶务没有关系,却要找他帮忙。 贾琏想了想,没个头绪,便直接问道,“什么事找我帮忙?说吧。” 王熙凤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前些日子东府设花宴,请了老祖宗还有自家的女眷一起吃酒看戏,我听秦氏身边的丫鬟们说,珍大哥哥似乎……看上了秦氏。” “这事儿可是真的?”贾琏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 贾蓉的那个妻子秦氏,贾琏一直觉得她的身世有问题,一直想去调查,但他手里没有人,派赵武和赵全,又怕他们漏了痕迹,便暂且按下了这事儿,打算等一段时间,再去调查。 没曾想,珍大哥哥竟是个混不吝的,居然看上了秦氏,疯了不成? “我也是在园子里听到丫鬟们说的,下头这些丫头仆妇虽然喜欢嚼舌根,但空穴不来风,何况珍大哥哥那个人的性子,二爷也是知道的,我实在有些担心。” 第084章 王熙凤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就连贾琏听了这个消息,第一个念头都是对贾珍看上去秦氏深信不疑,秦氏相貌出众, 这个贾琏也是听说过的,即便没见过秦氏,贾琏也从能在身边这些人的口中拼凑出秦氏的样子来。 秦氏确实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子,要不是秦业官职不高,贾蓉想娶到秦氏,还真是痴人说梦。 “这事儿我会派人去查一查, 这几天你尽量多叫秦氏来咱们府上,什么借口都可以, 总之不能让珍大哥哥跟秦氏有接触的机会。” 一听贾琏这么说,王熙凤顿时紧张起来, “二爷的意思, 珍大哥哥真的……” 看上去了秦氏? 王熙凤皱起眉,对贾珍的印象一落千丈。 连儿子的媳妇都觊觎,这是什么禽兽? 可怜秦氏神仙一般的人品,却落到宁国府那虎口里, 真是造孽!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总之没查清楚之前,一定要阻止他们接触, ”贾琏板着脸,“以我对珍大哥哥的了解, 秦氏这样的品貌,他怕是早就盯上了。” 如果贾珍真有那心思,也不知道他得手了没有。 王熙凤听得犯恶心,“珍大哥哥怎么能这样, 秦氏可是他儿媳。” “珍大哥哥是在乎这些的人吗?自从敬伯父去了观里,宁国府那边一直都是珍大哥哥当家,上头没人管束,下头还有谁能管他?东府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要不是宁国府那边才是嫡枝长房,贾琏早就想让那边整顿整顿了。 王熙凤欲言又止,心里堵得难受。 秦氏虽在名义上是她的侄儿媳妇,但王熙凤真的将秦氏当朋友看待的,她嫁到贾家这几年,真正能交心的,也就只有一个秦氏,二房的李氏自从珠大哥哥病亡,人就越来越沉默,整日里只有她那个儿子贾兰,旁人都不入心的。 当然,王熙凤也知道,因为珠大哥哥去的早,她姑妈对李氏也百般看不顺眼,心里多少对李氏有些怨怼和迁怒。 因着婆母的迁怒,李氏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也是一言难尽,寡妇的日子其实是很难过的。 王熙凤作为李氏婆母的娘家侄女,又是李氏丈夫堂弟的媳妇,她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幸福,儿女双全,丈夫疼爱,公婆管不到她,还有个姑妈做靠山,老祖宗也很喜欢她,府里的弟妹们也都服她。这样一个事事顺心的人做对比,李氏表面上不说,心里也是膈应的,妯娌之间的关系,虽然谈不上针锋相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顶多点头之交。 妯娌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秦氏嫁过来之后,虽然老祖宗说秦氏是曾孙辈的第一人,对她极为喜爱,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影响到王熙凤的地位,因为王熙凤是老祖宗亲孙子的媳妇,而秦氏是隔房那边曾孙的媳妇,这亲疏之别可就太明显了。 贾琏没有在屋里多呆,细问了一些王熙凤知道的事,便去了书房,接着让人去叫赵武和赵全。 赵武兄弟俩平日里没什么事做,除了练武便是帮贾琏视察生意,贾琏考中状元之后,老祖宗,贾政还有他爹都给了他不少铺子,这些铺子都是盈利的,贾琏手里如今也有些私产,但他也没时间去打理,正好手底下有赵武和赵全兄弟俩没事儿干,便让他们俩去盯着,倒也妥当。 又过了两日,到了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为了让老祖宗高兴,贾政请了戏班子来府里唱戏,老祖宗惯来爱听这个。 东府那边的女眷也到了荣国府这边来一起过节。 中秋过的还算热闹,过完中秋,贾琏又要去翰林院,过了几日,赵武终于来回贾琏了。 让赵武兄弟去查贾珍,已经过了四五天了,查一查贾珍,没想到查了这么久。 “进来说吧。” 贾琏让赵武进书房回话,让人关上了书房的门。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为什么查了这么久,贾琏没问。 赵武表情有些严肃,道,“二爷,小的查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不好拿主意,只能来找二爷。” “奇怪的事?什么事?”赵武的本事贾琏是知道的,能让觉得奇怪,贾珍那边难道还能有什么隐秘不成? 赵武道,“小的起初是奉二爷的命令查珍大爷,珍大爷的事儿其实很好查,大多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这些事儿二爷怕是比我还清楚一些,问题出在那个秦氏身上。” 牵扯到秦氏,贾琏不禁慎重了一些,“秦氏?” 看来他想得还真没错,这个秦氏大有问题。 “是,小的查珍大爷的时候,意外发现,小蓉大爷的妻子秦氏,来历有些奇怪,都知道秦氏是秦业的养女,从养生堂抱来的,当初抱的是一儿一女,只有女儿活下来,便是这位秦氏,秦老爷六七十岁的人了,发妻去的早,府里只有几房姬妾,秦氏没有主母教导,品貌出众,连府里老太太都满口称赞,实在有些奇怪,还有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二爷当知道,这位秦氏出身低,但她的陪嫁可都是稀罕的物件,起居的卧房里,案上摆着的是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宝镜便是摆着飞燕立着跳过舞的金盘,睡的榻是寿昌公主当日在含章殿下卧的床榻,榻上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这些东西东府可没有,秦业家里也不该有。二爷您说奇不奇怪?” 这些东西都非凡品,哪里是秦氏用得起的?偏偏她都摆在自己的卧房里,要不是赵武去特意调查谁会注意到这些? 贾琏没有说话,心情有些沉重。 这些都是皇亲贵戚所用之物,看看那些东西,不是女帝用过的,便是宠妃、公主用过的。 这秦氏,到底是什么身份? 说她只是个小官儿的养女,贾琏是绝对不信的。 只怕……这秦氏是皇室血脉。 可若秦氏是皇室血脉,又怎么会流落到养生堂,被秦业抱回去收养? 再想想,秦业之女跟宁国府那边绝对是称不上门当户对的,秦氏又为何能嫁给贾蓉?即便宁国府已经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蓉毕竟是贾氏一门正经的嫡派继承人,一旦贾蓉接了贾珍卸下来的位置,贾蓉就是贾氏一门的新任族长,那么秦氏就是贾家的大宗宗妇。 贾琏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只怕东府那边是知道秦氏身份的,要不然不会娶了秦氏。 可既然娶了秦氏,贾珍又怎么敢起这样的歪心思? 贾琏心里越想越不安,深吸一口气,脸色微寒。 不行,不管这秦氏到底什么身份,都不能叫贾珍得逞。 贾琏抬起头,表情凝肃的道,“这些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见贾琏表情如此严肃,赵武心神一凛,忙低下头,“是。” “下去吧,东府那边的事儿,不用继续查下去了。” “是。” 等赵武走了之后,贾琏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揉了揉额角,让人去东府请贾蓉过来。 听闻贾琏叫他,贾蓉乐颠颠的就赶来了,撇下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琏叔叫侄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你倒是心大的很,”贾琏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蓉一眼,“你真不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 贾蓉是秦氏的丈夫,又是东府正经的继承人,即便贾珍再不把这个儿子当回事,也改变不了贾蓉是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的事实,他手里多少是有些权利的,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贾珍对秦氏的心思。 贾蓉一愣,笑容有些勉强起来,“琏叔这话的意思,侄儿不明白。” “好,你既然不明白,我就直说了,”贾琏把手里的书放下,示意贾蓉坐,等贾蓉坐下,贾琏才笑着道,“前几日我回府,你婶子同我说,她在东府听丫鬟们说,珍大哥哥看上你媳妇了。” 贾蓉怔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贾琏说话会这么直接,一点退路都不给他。 很快,贾蓉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这事儿他当然是有察觉的,他又不是个傻子,都是男人,他老子看他媳妇的目光里蕴含的意思代表什么,他哪里会不懂? 但在宁国府,当家的是他老子,他说是宁国府的继承人,实际上地位还不如宁国府的大管家。 “琏叔……”贾蓉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没一会儿就红了眼。 他是真的很喜欢秦氏,一直以来他都被他爹斥得猪狗不如,也就秦氏不嫌弃他,还鼓励他,可他不是个男人,根本护不住秦氏,面对他老子的淫威,只能装聋作哑,当这活王八。 他不知道他老子得手了没有,总之他这些日子,根本就不敢去见秦氏。 生怕见到秦氏怨恨他的目光。 “咱们贾家也是正经人家,珍大哥哥喜欢玩女人,我也管不到他,但这种事情,我是绝不能容忍的,我已经查过了,秦氏如今还是清白之身,但你若再没有作为,恐怕就来不及了。”贾琏有再多的想法,也管不到贾珍,贾珍说到底,还是他的堂兄,这件事,终归还得贾蓉自己立起来。 第085章 “作为?我能做什么?他是我老子, 琏叔难不成不知道我在那边府里地位多尴尬,赖总管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咱们家的一个下人,我却还要叫他爷爷!”贾蓉心里堆积了很多的怨气, 说起来心中的愤恨就压制不住了。 贾琏皱起眉,“秦氏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不能做的?你难不成还真想做了这个活王八?” 他对贾蓉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贾蓉并非不聪明,但他的聪明都没用对地方,当年贾琏读书上进的时候, 也曾劝过贾蓉,让他跟着一起读书, 但贾蓉并不爱读书,读了几天就跟其他人一道花天酒地去了, 如今倒是知道自己没本事了。 当年但凡他上心一些, 何至于此? 就算不能像他一样早早考中状元入仕为官,身上有功名,都能叫底下的人不敢小看他,可贾蓉如今有什么? 东府的下人谁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因为他自己都没把自己当回事,又凭什么叫底下这些人尊他为主子? “琏叔,我也想, 可是……我要是敢拦,我爹真的会打死我的。”贾蓉满脸苦闷。 贾琏被气笑了, “你脑子进水了?贾珍只有你这一个独子,他打死你?打死你宁国府让贾蔷继承吗?你有没有脑子?” 贾蓉被骂的愣住,贾琏还从来没骂过他。 “可是……”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我既然叫你过来, 我自然会帮你,你怕他做什么,你老子敢在我面前大小声吗?”这真不是贾琏吹牛,贾珍虽然是贾琏的堂兄,但还真不敢在贾琏面前拿大。 贾蓉好容易才缓过来,明白了贾琏的意思,贾蓉心中涌起无限的欣喜,“琏叔愿意帮我?” “我愿意帮你,也得你自己立得起来,”贾琏有些嫌弃贾蓉蠢笨,没志气,但他不能叫贾珍弄出祸连真个贾家的错事,那个秦氏……绝对不简单,“这件事不能宣扬出去,若要绝了你爹的心思,现在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带着秦氏去金陵。” 贾蓉闻言,脸上的喜悦顿时垮了下来,“我去我爹不会拦着,可我若要带着秦氏一起,只怕我爹不会放人。” “我跟你一起去,放不放人,不是他说了算。”贾琏表情冷肃的道。 贾蓉疑惑的看着贾琏,有些不明白贾琏为什么这么费心思的帮他,不过他也不敢问,就怕问多了会得罪贾琏,贾琏要是生气不帮他,他找谁救他媳妇去? “那,那就摆脱琏叔了。” 贾琏见贾蓉应了,脸色缓了缓,“你去金陵之后,可别想着玩儿了,老老实实在金陵读书,考取功名,要不然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一听这话,贾蓉就心里苦,他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但现在这个情况,贾蓉还真不敢拒绝,只得惨兮兮的应下了这件事。 “是,我知道了,琏叔。” “你现在回去,跟秦氏说,后日启程带她一起去金陵,让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你们最少要在金陵住一两年。”贾琏顿了顿,“你老爷那边,我亲自去跟他谈,不必担心。” “多谢琏叔。” 贾蓉千恩万谢的从荣国府离开,苦闷了数日的心情顿时飞扬,开心的飞奔回家找秦氏。 这边如何暂且不提,贾琏打发走了贾蓉,便去见王熙凤,将他的决定告诉了王熙凤。 “去金陵吗?”王熙凤固然有些舍不得秦氏,但目前为了保住秦氏的清白,也只能让她去金陵避难了,“这样也好,可是……珍大哥哥会放人吗?他盯了这么久,怕是不会轻易放过秦氏。” “他那里我去说。”贾琏道。 王熙凤闻言皱眉,“这不合适吧?东府那边的家务事,我们可不好插手。” “这不是家务事。”贾琏摇摇头道。 王熙凤听得一愣,“不是家务事?” 贾琏却不欲多提,有关秦氏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不想把王熙凤也牵扯进来。 见贾琏不肯说,王熙凤便没有多问,贾琏心里藏了很多事,王熙凤不是不知道,但她也知道这些心事她是不能问的,问了贾琏也不会告诉她,想来涉及了不少隐秘,不能告诉她。 若秦氏的身份真是贾琏猜测的那样,那当然不是家务事,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事。 同王熙凤通了气,贾琏没有立刻去东府找贾珍,而是先休息。 次日,贾琏休沐,大清早吃了便饭就去了宁国府。 听下人来报,贾琏找他,贾珍立刻就觉得头大。 他真的不想看见贾琏,贾琏没成亲前,跟他倒是臭味相投,如今……他看见贾琏就伤脑筋。 因为贾琏上门,绝对没好事。 但不论如何,贾珍都没办法找借口不见贾琏,宁荣二府住得这么近,他在不在家,绝对瞒不过贾琏,若是得罪了贾琏,后果难料的很,毕竟贾琏现在身上官爵都有,不管是官职还是爵位,都是他惹不起的那类人。 “琏二弟怎么过来了?来来来,坐坐坐,我这儿刚得了新茶,正好给你尝尝,来人,奉茶。” 对于贾珍的热情,贾琏回应的是冷冰冰的拒绝,“不用忙了,我今天来,不是喝茶的。” 贾珍见贾琏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莫名的有些畏惧,讪讪道,“琏二弟,我最近,没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儿吧?你这特意上门来,是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倒不算,珍大哥哥,我们去书房谈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谈话。” 贾珍:“……” 去书房谈? 贾琏这还是第一次找他要去书房谈,上次他想带贾琏去里面谈,贾琏还不肯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贾珍心里满是困惑,但也没法拒绝贾琏,笑着带贾琏进了书房。 他这个书房平日里……根本用不上,除了‘红袖添香’的时候,基本用不着。 “琏二弟,坐。” 贾琏也不客气,直接在桌边坐下,坐下之后也不忙开口,只沉默的盯着贾珍,把贾珍盯得毛骨悚然,冷汗都冒出来了。 就在贾珍快要忍不住起身的时候,贾琏终于移开了目光,“我今天过来,是代蓉哥儿跟你说一件事的。” 贾珍一脸懵逼,怎么还扯上蓉儿了? “蓉儿找你了?” 贾珍皱起眉,他最近盯着秦氏,威胁过贾蓉,难不成贾蓉把这种事都告诉贾琏了,想到这里贾珍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个逆子! 贾琏自然不知道贾珍在想什么,他脸色冷凝的道,“蓉哥儿没找我,是你弟妹前些日子来你们这边赏花,听到下人们谈论一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跟我说了,我查证之后,才叫了蓉哥儿过去问,珍大哥哥,你这做的太过了。” 虽然贾琏没有说得很清楚明白,但贾珍就是知道贾琏在说什么。 他脸色有些不好的道,“琏二弟,这是我家的家事。” “家事?”贾琏霍然起身,脸色阴沉的道,“那珍大哥哥能不能告诉我,秦氏真正的身份?你胆子也太大了,连她的脑筋也敢动,不怕掉脑袋吗?” 贾珍被突然激动起来的贾琏吓了一跳,但贾琏带给他的惊吓还未停止,接下来的话更让他胆寒。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贾琏嗤笑,“秦氏自己或许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哪里能叫你这么欺负也不敢求助,珍大哥哥,你自己找死我不管你,但你别想带着贾家满门跟你一起陪葬!” 贾珍脸色铁青,深呼吸几口气,缓了缓道,“琏二弟,不管秦氏曾经是什么身份,她现在不过就是个小官儿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养女,嫁到咱们家是她的福分,至于那位,自身都难保了,还能管秦氏的死活?” 贾琏神色一凝,呼吸都重了一分。 他承认了! 秦氏果然是…… 贾琏脸色越来越难看,冷笑道,“你真是个猪脑子!秦氏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你说了算的?不管如何,她体内留着那边的血,即便她流落在外,那边不会承认她的身份,但也掩盖不了她就是……你胆敢对她动手脚,我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珍皱起眉,不太赞同贾琏说的话,想说什么,贾琏却不想再听他那些窒息的发言。 “你不要再说了,我过来,就是通知你一声,明日蓉哥儿就带着秦氏去金陵,你要是敢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我绝不会让贾家毁在你的手里。” 贾珍有些生气了,“你威胁我?” “威胁你?呵,随你怎么想吧。”贾琏不想再跟贾珍多费口舌,多跟贾珍说一句话,贾琏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 见贾琏转身就走,贾珍怒道,“我绝对不会让秦氏离开京城的。” “这话,你不妨明日去对敬伯父说更好。”贾琏冷冷的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贾珍脸色顿时煞白。 好一会儿贾珍缓过来,忙叫了小厮进来,让他去看看贾琏出了宁国府后去了哪儿。 过了许久,小厮回来了。 “琏二爷出了宁国府没有回荣国府,直接去了城外。” 贾珍闻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他老子,贾敬。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完成 第086章 “老爷, 西府的琏二爷在观外求见。”贾敬虽然在玄真观修仙问道,身边伺候的人却不少,跟前伺候的小厮都做道童打扮。 贾敬正同道观里的‘仙师’商量炼制仙丹, 骤然听闻这话,便皱起眉, “他来做什么?我没空见他,让他回去吧。” 这是个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见的人, 贾琏一个隔壁府上的堂侄儿, 就更不会见了。 贾琏早就料到会被拒之门外,神情冷了冷,二话不说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信封给了出来回话的小道童, “爷也不为难你,你把这信给敬老爷,便说此信关乎到他是否能成仙,旁的无需你管。” 小道童闻言心惊,他不知道这信里写了什么,若琏二爷这话是拿来诓骗老爷出来见他的, 他可小命不保啊。 但贾琏如今身份今非昔比,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不管结果如何,他只能进去传话。 战战兢兢的进去将信封给了敬老爷, 又把贾琏的话原复原的告诉了贾敬,他可不敢有任何加工。 贾敬原不想搭理,但一听事关他能不能成仙,纵使心中不耐,却还是将信拆看了。 看完了信,贾敬满脸怒容, 霍然起身冲出门去。 小道童吓了一跳,忙跟了出去。 贾琏在道观外等了一会儿,便等到了满脸怒容的贾敬,贾敬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直接让人备马车回府。 贾琏是骑马来的道观,见贾敬被他‘请’动了,便也骑着马跟在贾敬的车驾后面回了城。 回城之后,贾琏直接回了荣国府,至于贾敬会不会收拾贾珍,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当晚,贾琏便听说贾敬将贾珍拖到了祠堂一顿暴打,看那伤势,起码要在床上躺一两个月。 次日一早,贾蓉和秦可卿便在贾敬的吩咐下,带着丫鬟仆妇箱笼行礼光明正大的离开了京城,去了金陵。 贾蓉和秦可卿离开京城后的第二天,贾敬开祠堂召集贾氏一门的族老,宣布废除贾珍的族长之位另选贤明,最后经过族老们的商议,一致推荐贾琏任族长。 前些日子贾琏改革家学,已经初见成效,不少族中老太爷发现自家孙儿学问大有长进,而这些好的改变都是从改革家学之后才开始的。 贾琏也没想到贾敬居然这么狠的下心,直接废了贾珍的族长之位,贾珍身上虽然还有个爵位,但一个三品威烈将军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根本不够看,要不是他身上还有一层贾氏族长的身份,看谁搭理他。 如今的贾珍可谓元气大伤,即便如今再让贾蓉和秦可卿回京,贾珍也不足为虑了。 接手了族长之位之后,贾琏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照常去翰林院修书,要说有什么大的变化那就是皇上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亲近,偶尔留他在御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 再说贾敬,将族长的位置丢到贾琏头上之后,便又跑去玄真观修道去了。 对此贾琏并不在意,起初他也只是想让贾敬出面镇压贾珍,让贾蓉夫妻能顺利脱身去金陵,没想到效果好的可怕,连族长之位都落到他头上。 转眼入了九月,初二日是王熙凤的生辰,贾琏特特提前去银楼打了一支凤钗,在王熙凤生辰这日送给了她。 王熙凤是小辈,虽是生辰,也不过一家子吃个饭,值得一提的是东府的尤氏没来,想来贾珍记恨了贾琏,王熙凤的生辰也不许尤氏来祝贺。 王熙凤的生日过了几日,林如海带着一双儿女到了京城,入京之后,林如海便带着儿子女儿入住林家在京城的老宅,将自己收拾妥当,便去吏部述职。 忙完这些便等任命,任命没下来之前,林如海带着过继来的儿子林巍和女儿黛玉上荣国府拜见。 听闻林如海上门,贾政很高兴,而贾赦纵使心中不痛快,倒也没表现出来,还是来见了人。林如海同两位内兄寒暄了一会儿,便带着林巍和黛玉去荣庆堂见贾母。 贾母见到黛玉便痛哭起来,念起早逝的贾敏,甚是悲痛,还是王熙凤插科打诨,才将有些低沉的气氛又炒热起来。 贾母又同林如海说话,寒暄几句,林如海便同贾政和贾赦去了前院。 贾琏原本也是想去前院同姑父说些话的,但无意中见宝玉盯着黛玉,心中便直觉不妙,脚步一缓便留在了屋里。 他心中的那点预感倒是一点没错。 林如海刚走,宝玉便凑到黛玉跟前搭话,贾琏眉头微蹙,正欲找个话题把他拉开,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林表弟林巍不着痕迹的微微侧身将林黛玉挡在身后,笑着同宝玉搭话。 贾琏发现这个林巍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人精,三言两语就将宝玉的心思拐到别的地方,完全想不起来再同黛玉搭话,林巍不着痕迹的捧着宝玉,旁人看着他们似乎相见恨晚一般,有说不完的话聊,但贾琏却看得分明,林巍是在杜绝宝玉接近黛玉的可能。 确定林表弟能照顾好黛玉,贾琏松了口气,悄悄的离开了荣庆堂,去了前院。 林如海一家人在林家用了晚饭才回府,贾母倒是有意留黛玉住几日,但林如海并未同意,理由也很恰当,贾母没有理由留黛玉,只能让林如海带着黛玉回去了。 晚间,贾琏回到屋里,问王熙凤今日宝玉可有闹出什么事。 王熙凤被问得一愣,“二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见王熙凤愣住,贾琏便知林巍将宝玉吃的死死的,宝玉根本就没机会跟黛玉相处。 这就好。 王熙凤也很快反应过来贾琏话里的意思,若有所思的道,“二爷是指宝玉?” “今儿林姑父带着黛玉和林表弟上门拜见,宝玉盯着黛玉表妹,眼睛都不眨,要不是林表弟是个人精,只怕今儿不好收场。” 今日荣庆堂人多,王熙凤还真没注意到这个。 “林表弟是个人精?”王熙凤不解。 贾琏便将他今天发现的事儿说给王熙凤听,听后,王熙凤叹道,“能被林姑父看中过继到膝下的孩子,果真非同一般。” 这么点大就有如此心机。 “如今看来,林表弟倒是对黛玉视若亲妹,感情是装不出来的,这样也好,如此我也能放心。” 他虽然能给黛玉做靠山,但让林如海过继一个儿子是他的建议,这个建议原本是就是为了林妹妹日后能有个正经的依靠,可若这招来的不是依靠而是个豺狼,那他可就是造孽了。 过了几日,林如海的任命下来了,任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可是正二品要员,林如海这一下可就进了核心圈了。 由此可见,林如海深得皇帝信任。 林如海上任之后,有私下面圣的机会,请求皇上赐一位嬷嬷,因为他无意续弦,而让黛玉住到荣国府,他已经不会再有这个想法。 前些日子去荣国府拜见贾母回来之后,林巍来找他,说起他同贾政二人去前院之后发生的事。 一开始林巍只是引走宝玉的注意力,后头林巍趁宝玉不注意,让自己身边的小厮去打听宝玉在荣国府的事迹,宝玉那些事根本就不是秘密,很快林巍就知道宝玉做的那些好事,以及那位便宜二舅母有意让宝玉娶客居在荣国府的那位薛家表小姐的事,他都打听清楚了,毕竟金玉之缘荣国府里已经无人不知了。 林如海对贾母很敬重,但他更在乎自己的女儿,有宝玉在荣国府,林巍又说宝玉初见黛玉就格外关注,要不是他横插一杠,今天保不准要闹出难听的事儿来。 思来想去,林如海只能请圣上赐嬷嬷,赐给大臣家里的嬷嬷一般都是有品阶的,有了嬷嬷在黛玉的身边,就没人能指摘黛玉的教养问题。 至于贾母那里,林如海自有另外的说辞应付。 林如海请皇上赐嬷嬷的消息,自然瞒不过贾琏,对于这件事,贾琏是很赞成的,他原本就想过要建议林如海请皇上赐嬷嬷教养黛玉,没想到没等他提醒,林如海自己就请了嬷嬷。 贾琏毫不怀疑林如海对贾母的尊敬,能让林如海做出这样的选择,想来那位林巍表弟功不可没。 若真是林巍跟林如海说了什么,改变了林如海的想法,贾琏真要跟这位林表弟多多来往才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十月中,贾珍终于能下床了。 自从上回挨了打,贾珍大有一副再也不跟荣国府往来的架势。 这倒也不难理解,贾珍心里纵有怒火,也不敢惹贾琏,毕竟他惹不起。 荣国府这边至今都没人在意贾珍为何被贾敬暴打一顿的事,贾珍素来不做好事,会被贾敬暴打一顿,也并不出人意料。 谁都没怀疑这其中有贾琏的手笔。 “这个月十二是我哥哥生辰,二爷可有时间同去?” 贾琏闻言想了想,道,“十二?正好我休沐,那便一起去吧。” 王熙凤笑道,“下个月是二老爷的寿辰,这些年二叔没少帮你,你可备了厚礼?” 第087章 “你这话说得, 我还能忘了二叔的寿礼不成?”贾琏好笑的道。 王熙凤也笑,“是我多此一举,行了吧?” “话又说回来, 你哥哥生辰,你送一份礼回去便是了, 干什么特意回去祝贺?” 王仁,也就是王熙凤的亲哥哥, 他也是年轻的小辈, 生辰并不会大办,只自家人吃一顿饭,王熙凤这个出嫁之女, 原本只需要送一份礼,便可以了,完全没必要特意回一趟娘家。 王熙凤特意回家一趟,其实另有缘由。 王熙凤的大嫂梁氏婚后一直无所出,王仁又不是个专情专一的男子,因着身上无官无爵, 并无资格纳妾,但屋里的通房却不少, 梁氏婚后一直过得不好。 上个月,王仁屋里一个得宠的通房作妖到了梁氏跟前, 也不知说了什么话,激怒了梁氏,梁氏一怒让人打了那通房二十个板子,不料这通房竟有孕,这二十板子打下去,胎儿自然没保住。 王仁午后回府, 听闻此事,又被那通房一番挑唆,便冲到了梁氏屋里,同梁氏大吵一架,后头竟动起手来,梁氏被王仁推到在地上,立刻流血不止,请来大夫一看,竟也有了身孕,王仁这一推直接把这个孩子推没了。 不但孩子没了,大夫还说梁氏伤了底子,往后恐难有孕。 大夫这话说出来,梁氏当即就了无生趣,夜里竟服药自尽,幸亏丫鬟及时发现,请来大夫将人救了回来,虽然人是救回来了,但梁氏还是整日里病恹恹的,毫无求生之意。 王熙凤的母亲劝也劝了,好话都说尽了,也劝不回转,只能跟王熙凤大吐苦水,王熙凤也心疼自己的母亲,便干脆挑着哥哥王仁的生辰,借口回娘家给哥哥庆祝生辰,实则是去劝自己的嫂子。 王熙凤叹道,“其实,我这次回去,并非为了给哥哥祝贺生辰。” “那你回去做什么?”贾琏皱起眉,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王家内宅的事儿,自然闹不到贾琏这里来。 王熙凤犹豫了一会儿,也不觉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事儿瞒也瞒不住,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知道的,于是王熙凤便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说给贾琏听。 贾琏听后惊愕不已,“你哥哥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你嫂子是他的正妻,那通房丫鬟是哪个牌面上的东西?挑衅到主母跟前了,你嫂嫂罚她是应该的,便是直接将她打死了,都没话可说,你哥哥居然为了一个通房为难自己的正妻,疯了吧?” 王熙凤颇为无奈的道,“我哥哥若是能有你这样的想法,那我母亲还急什么呢?如今我嫂嫂万念俱灰,一心想死呢。” 对于如今这个世道而言,女子嫁了人不能生子,那是天大的事,梁氏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被自己的丈夫为了一个通房丫鬟给推没了,推没了也罢了,连往后都不能有孩子了,这也难怪梁氏一心求死了。 贾琏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他这里还有大还丹,便直接问系统能不能治。 【能。】 系统的回答十分简单,也很好懂。 贾琏倒也没什么可犹豫的,毕竟他还有十几颗,拿一颗出来给梁氏,也算是救人一命。 “我这里有一颗早年得来的秘药,或许能治你嫂嫂的病,你拿去给你嫂嫂吧。” 王熙凤闻言微愕,“秘药,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之前偶然得来的,我给了姑父和林表妹两颗,姑父的身体如今会这么健朗,全是因为这颗秘药的缘故,林表妹胎里的不足之症,也是这秘药治好的,你嫂嫂如今一心求死,这药给她,也算是救她性命。” 王熙凤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闻言愣了好一会儿,缓过神后,才道,“这药真能治嫂嫂的病症?” “或许有效呢?”贾琏自然不能给肯定的说法,毕竟他不通医理,“死马当活马医吧,毕竟也没有更坏的情况发生了。” 王熙凤闻言觉得也有道理,便点点头,“那我回头给嫂嫂。” 很快到了十二这日,贾琏陪着王熙凤去了王家。 到王家之后,王熙凤便去了内院,贾琏则由王仁接待。 “妹夫近日可是风光得很啊。”王仁羡慕的道。 贾琏眉头一挑,“大哥这是何意?” “猎场你救了皇上一命,不但得了爵位,皇上还数次传你去御书房密谈,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如今是皇上的心腹?” 这就算心腹? 贾琏扯了扯嘴角,他若是皇帝的心腹宠臣,早该封侯拜相了。 当然,王仁说的话也确实是事实。 他如今确实深受皇上信任,封侯拜相那都是要功绩的,不可能全凭皇帝恩宠就封侯。 “不说这个,今日大哥的生辰,我陪大哥喝一杯。”贾琏给王仁倒了杯酒,岔开话题。 王仁点点头,郁闷的喝了口酒,说起了梁氏的事,“不就是没有孩子吗,之前她也没有给我生过一儿半女,这八九年来不都过来了?”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从前没有生养,是一直没能有孕,但却还能抱着希望,而今的情况却是,她原本能有孩子的,却……没了,不但没了,往后都难以有孕了,这对嫂嫂而言,等于断绝了她的希望,人一旦陷入绝望之中,那……”贾琏摇摇头,喝了口酒,“大哥,你也该反省一下自己。” 王仁哪儿是反省自己的人,摆摆手不接茬,他惯来就不喜欢这个妻子,若是没了,他正好再另娶一房娇妻。 贾琏是不知道王仁脑子里在想什么,要不然他只怕坐不下去了。 他原本是想劝王仁浪子回头,但王仁这个人完全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放在心上,一心想做他的纨绔子。 这人是没救了。 午后,贾琏同王熙凤回府,两人坐在马车上闲聊。 “那秘药是给嫂嫂吃了,也不知有没有效果,我可是夸下海口了,一旦没效果,那可就真要害死人了。” 这人不给希望还好,一旦给了希望,又告诉你都是假的,那比直接跌入深渊还要可怕。 贾琏揽着王熙凤的肩膀,道,“为今之计,也只能等结果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顿了顿,他拍拍王熙凤的肩膀,“别放在心上。” “对了,珠大嫂子要送兰哥儿去家学念书,英哥儿是不是也该让他去家学上学了?老是让他在家里读书,没几个人陪着一起读书,也不好。”王熙凤道。 贾琏道,“你说得也在理,有人陪着读书,也有个对比。” “让他去读书可不是为了跟旁人攀比,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最好能在家学里交几个朋友。”王熙凤道。 贾琏说英哥儿颇有读书的天分,王熙凤对儿子的期望可是高的很,如今家学在贾琏的改革下已经脱胎换骨,家学里总有几个人才,英哥儿早早认识了,往后也能成为英哥儿的帮手。 贾琏却不知王熙凤已经想得这么长远,毕竟英哥儿如今才几岁呢。 回了府之后,贾琏便不再管王家那边的事,倒是过了几日之后,从王熙凤这里听说,梁氏已经恢复正常,没有再寻死了。 看样子那秘药是真的有效果。 第088章 又是一年除夕, 今年不同以往,贾琏身上有爵位,又深得皇上看重, 除夕这晚,宫中设宴, 贾琏也在受邀之列,而王熙凤作为贾琏的妻子, 也入宫赴宴了。 原本只是入宫赴宴, 贾琏也没想到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宴,就闹出事了。 恭亲王逼宫造反,带着私军冲入了皇宫, 贾琏当时正好离皇上近,当机立断保护皇上,他的堂妹是皇上的宠妃,还怀着龙胎,他是天然的皇上一党,即便他现在不保护皇上, 也会被当做皇上一党清算,既然如此为何不保护皇上呢? 这一夜皇宫大乱, 贾琏为了保护皇上都中了几箭,直到皇宫的守军赶来将叛军剿灭, 贾琏心弦一松就倒了下去。 贾琏醒来的时候,却是在自己的屋里,手上一片温热,他偏头一看,王熙凤靠在榻边,脸色微微发白, 很是憔悴。 他下意识想去碰一碰王熙凤的脸,手刚动,王熙凤就惊醒了,她一直抓着他的手,他的手一动王熙凤就醒了。 王熙凤一抬头,就对上了贾琏的眼睛,眼眶顿时红了,“你终于醒了。” 她差点以为要失去他了。 贾琏看着王熙凤,心中很愧疚,他拼尽一切保护皇上的时候,完全没顾上王熙凤,也不知道王熙凤如何,好在王熙凤没事,否则他一辈子都难心安。 “情况如何了?” 王熙凤擦掉眼泪,抽了抽鼻子,道,“皇上下令,恭亲王满门抄斩,并下令彻查相关人等,这个月午门都被血染红了。” 这个月? 贾琏心中一凛,“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一个月了,皇上派了太医院院判守在府里,用尽了法子才保住你的命,你这个傻子,那些箭上有毒,你还……”王熙凤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眼泪又落了下来。 贾琏真的没想到,他这一昏迷,就是一个月之久。 他完全可以想象出王熙凤有多害怕。 “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贾琏给王熙凤擦眼泪,有些无措,王熙凤性子要强,极少有这样伤心落泪的时候,他见过的几次,都是为了他。 想到这里,贾琏心中一软,“别怕,我还要保护你和孩子们呢,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王熙凤瞪了他一眼,擦了擦眼泪,“你等等,我去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不看看我不放心。” 贾琏还没来得及出口阻拦,王熙凤就跑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贾琏一愣,“不是去叫太医?怎么又回来了?” “让平儿去叫了,我要看着你。”王熙凤又坐回榻边,一边叫人打水进来给贾琏洗脸,刚洗完脸太医就到了。 太医院这位院判贾琏是认得的,姓刘。 “刘院判,麻烦你了。”贾琏伸出手给刘院判搭脉。 刘院判看贾琏气色还不错,便点点头,然后伸手给贾琏搭脉,一边道,“幸亏你底子好,要不然性命难保。” 贾琏笑了笑,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刘院判收回手,“已经没事了,体内虽然还有些余毒,但不打紧,吃要调理,排除余毒就好了。老夫守了你整整一个月,总算有时间回府了。” “多谢刘院判救命之恩。” “诶,我可当不起,这都是皇上的吩咐,你要谢,就去谢皇上吧。”刘院判可不敢承贾琏这一句感谢的话。 贾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刘院判走了之后,贾琏才有时间问王熙凤这个月发生的事。 总的来说,就是清剿叛党。 对于他而言,值得一提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元春在大年初一生了个皇子,皇上很高兴,为这个孩子取名为祚。 第二件,就是贾琏在垂死的时候,被皇上封了国公,封号荣。这是他用命救驾换来的爵位,他并不十分高兴。毕竟,他是真的差点死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有系统的保护,他不会有事,但这次……他隐隐意识到,在有些特定的情况下,系统的保护机制是无效的。 比如……跟皇家扯上关系的时候。 贾琏又调养了几日才能下床,但因之前昏迷了一个月,行动依然有些不便,下床也要人扶着才能走,如此过了四五天,才算行动自如,即便如此,走几步路也会气喘。 这次他可谓元气大伤。 出了月,三月初一,贾琏便带着王熙凤搬进了正院荣禧堂。 自从贾琏的祖父贾代善病故之后,荣禧堂一直是空置的,无人居住,因为荣禧堂这个正院是国公规制,不是国公是没有资格住在正院的,哪怕贾赦是袭爵人,但因为他只袭了个一等将军爵位,贾代善死后他也只能住在东院,因为整个荣国府,除了正院,东院就是最尊贵的住处。 而如今,贾琏得封荣国公,这荣禧堂他自然是最有资格住的人了。 搬到荣禧堂之后,贾英就住到了荣禧堂的东厢房,贾萓则住到了西厢房,因为他们俩现在年纪还不大,等再大一些再给他们收拾独院。 搬到荣禧堂之后,贾琏又在府里休养了数日,等到外面风波彻底平息,才被皇上召见入宫。 出宫的时候,贾琏又得了一堆的赏赐。 踏出宫门,贾琏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封侯拜相任务完成。】 【奖励已发放至系统背包。】 然后系统就安静了,贾琏挑眉,没了后续任务? 这是以后都没有任务的意思吗? 【文武两道,文之一道,你已经完美完成任务,后续任务作废。】 【武道任务还请目标继续努力。】 贾琏:…… 哦,他忘了,还有个镇国军神的任务呢。 这意思是他还得卖命吗? 贾琏顿时觉得脑壳痛。 不过镇国军神那个任务倒是不用着急,系统给了他十年的时间完成任务呢,看来系统也知道这个任务很难完成,要不然不会给他十年时间。 回到府里,贾琏继续休养身体,他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 他也有服用大还丹,但大还丹好像并不能调养身体,这是救命的药,他浪费了一颗之后,便再也没吃过。 留着以后或许用得上。 …… 夏日炎炎,从金陵传来消息,贾家今年有不少子弟过了县试和府试,有三个贾家家学的学生想试一试七月的院试。 改革家学的好处已经初显,贾琏颇为欣慰。 七月底,贾琏被皇上调到了吏部,虽只是个正五品的郎中,但却是吏部的实职,皇上对贾琏的看重溢于言表。 入了吏部之后,贾琏算是正式进入了核心圈,因为吏部有一位侍郎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再过个一两年就要致仕,皇上在这个关节点将贾琏调任到吏部,目的不言而喻。 为了让煮熟的鸭子不飞走,贾琏用心的做事,那位侍郎致仕,贾琏果然顺利的顶上了这个位置。 一跃成了正二品的要员。 短短三四年,贾琏身上的官威日渐加重,就连贾赦都不敢再在贾琏面前充老子了,贾赦和贾琏站在一块儿,要不是贾琏比贾赦年纪得多,光看气势,旁人怕不是要以为贾琏才是老子。 “二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贾琏刚脱下官服,王熙凤就从屋外匆匆进来,脸色有些不好。 贾琏转过身,“怎么了?” 他如今在府里可是说一不二,王熙凤更是正经的当家主母,便是老祖宗的话,如今都没有王熙凤的话好使了。 贾琏刚成为荣国公之后的那年年底,王熙凤就狠狠收拾了一批府里的下人,往日那些当值的时候吃酒打牌的,全都收拾了一遍,情节严重的直接扭送官府,剩下的轻拿轻放,罚了月银便罢。 如今谁还敢让王熙凤不痛快不成? 王熙凤无奈道,“还不是老爷,我刚得到消息,老爷想把迎春嫁给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当填房,我养了迎春这么些年,难道就是让她给人做填房当后妈去的吗?我快要气死了。” 贾琏皱眉,“他疯了?” 府里谁不知道迎春如今是王熙凤带在身边教养的,已经默认迎春的婚事由王熙凤做主了,老爷这个时候横叉一杆子,脑子进水了? “我也不知道老爷到底在想什么,老爷那儿我拿捏不住,还得二爷你出面。”王熙凤道,“我教了迎春一场,绝不会让她去做填房,迎春的夫家我都已经挑好了,老爷填什么乱?” 贾琏披上外衣,眉头微皱,“不急,我去问问。” 出了屋,贾琏没有立刻去找他爹贾赦,而是让人把赵全叫了来。 自从他入了吏部,眼看着就要青云直上,贾琏便让赵全兄弟俩盯着他爹贾赦,以免闹出什么幺蛾子给他添堵。 这一两年来还真没用上,他老子乖觉的很,如今已经不敢惹他,现在拿迎春下手,怕是有别的目的。 很快,贾琏就从赵全这里知道了全部经过。 他冷笑一声,“那孙绍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娶我妹妹?哪怕是个庶出的,他都没资格。” 说完,贾琏也没有去找贾赦,只让人去拿孙绍祖的罪证。 这孙绍祖黑料不要太多,最大的一桩,便是他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第089章 这种人渣也敢妄想娶迎春? 贾琏冷笑一声, 只让人去送了一封信,次日便有人在朝堂上弹劾孙绍祖,一夕之间孙绍祖就成了阶下之囚, 没两日就判了流放。 孙绍祖被判流放之后,贾琏才去见贾赦。 也不知道贾琏说了什么, 总之贾琏一走,贾赦立刻收拾了行礼, 南下往金陵去了, 一问,东院的下人就说,老爷在府里闷得慌, 去金陵散心。 但荣国府就这么大点地方,谁不知道贾赦是被贾琏吓跑的? 听闻贾赦跑去了金陵,贾琏冷笑一声,让人去金陵盯着,他老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去了金陵没人管他,时日久了, 怕又要翻天,这人就要时时敲打, 才不会作妖。 他如今位高权重,不知有多少人想把他拉下来,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个混不吝的老爹,只要盯紧了贾赦,他就高枕无忧。 贾赦去金陵之后,府里总算有了安生日子过, 至少贾琏觉得很安生。 休沐的时候,贾琏会考校儿子,倒也不会像他二叔当年考校珠大哥哥一样,贾琏的考校并不会很严厉,但不过关还是会有惩罚,当然相对的,过关也会有奖励。 今年又是大比之期,贾琏是这次的考官之一,皇上对他日渐倚重,旁人十分艳羡,但这是羡慕不来的,毕竟贾琏是命大活了下来才能享受这些。 皇上说大比之后,要去西山围猎,贾琏对西山猎场记忆犹新。 今年的状元是个年过三十的人,才华自然是有的,但还是照常入了翰林院。 围猎之前,贾蓉带着秦可卿从金陵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贾蓉就是感谢贾琏当初的援手。 秦可卿没有来贾琏面前,她带着孩子去了后院见王熙凤。 当初在贾琏的帮助下逃离贾珍的魔掌,秦可卿很感激贾琏,但她是内宅妇人,到不好去贾琏跟前晃,只能请王熙凤代为表达谢意。 “你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王熙凤抱着秦可卿的儿子逗弄了一番,感慨道。 秦可卿当年去金陵之后,次年就怀了孕,年底生了贾蓉的长子,如今也有两岁多了,说话还有些磕磕巴巴,但已经会表达。 “婶婶,这次回京,我还是有些害怕。”害怕什么,不言而喻。 王熙凤道,“没事,不用担心,有你琏叔呢,怕什么,贾珍那混蛋不敢动你的。” 自从当年贾琏插手帮了秦可卿,贾珍就再也没来荣国府,不但他自己不来,他还不让尤氏来荣国府,宁国府设宴也再不请荣国府。 几年下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宁荣二府不睦。 “琏叔能帮我们夫妻一次两次,总不能每次都让琏叔帮忙,琏叔如今身居高位,公务想来也多得很,总为了我们烦心,也不好。”秦可卿忧愁的道。 王熙凤闻言默然,想了想,道,“你先在咱们家住下来,我早就收拾了院子,等我跟二爷商量过了,再说不迟。” 秦可卿倒是想说她们夫妻住在荣国府不合适,但如今去宁国府住,她也怕得很,毕竟贾蓉不敢跟贾珍对上。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求琏叔的庇护。 贾琏这里考校了贾蓉一番,虽然有些不满意,但也知道贾蓉起步晚,不能强求太多。 去岁贾蓉吊车尾考过了乡试,如今也算是个举人老爷了。 想来是知道自己学识不够,才没参加今年的会试。 “我这次回京,也是希望琏叔能帮帮我,我考过乡试都是侥幸,想考过会试,甚至殿试,简直是痴人说梦。”贾蓉苦着脸道。 贾琏闻言一笑,“你倒是挺有自知自明。” 贾蓉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接。 “举人是可以直接授官的,只不过官职不高,我帮你运作一下,你直接外任知县,外任虽然艰苦了一些,但若是做出政绩,也更容易出头,你觉得怎么样?” 贾蓉忙道,“可以可以,多谢琏二叔。” “那你就先在荣国府住下,那边府里暂时别回去了。” 贾珍这么多年不跟他往来,多半还没死心。 他如今位高权重,贾珍愣是咬着牙不低头,可见这心思多坚定。 那秦氏当真貌美到这个地步?贾珍心心念念这几年了还没放弃呢。 但是不管贾珍放不放弃,到了他这里,他是绝对不会叫贾珍祸害了秦氏的。 贾蓉就这样带着妻儿在荣国府住下了,贾母倒是好奇贾蓉小夫妻自家不回,为何住在荣国府,但既然贾琏都把人留下来了,贾母也没多嘴。 想来……跟贾珍这么多年不同荣国府往来有关。 贾珍一开始不跟荣国府来往,贾母他们还没意识到出问题,但这三四年过去了,贾珍都不跟荣国府往来,贾母自然会派人去查。 贾琏这件事做的本来就光明正大,一点都不隐晦,一查就能知道他在其中做了什么。 贾母纵使不清楚细节,但也大概能猜到是不好的事。 贾琏的性子她了解,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等到贾琏忍无可忍出面阻止的时候,那问题必然很严重了,就如同贾氏家学。 贾珍做了什么有害贾氏一族的事吗?要不是这样,贾琏为何出手干预? 秦氏的身份有问题,贾母自然是知道的,她是这宁荣二府年纪最大的人了,知道的隐秘也多,当年的事……她也是经历过的。 秦氏长得确实过于貌美,而贾珍…… 哎,不提了。 贾琏如今在吏部任职,权利极大,运作一番,让贾蓉外任一个知县,并非难事,这都是程序之内允许的,贾琏也不算徇私枉法。 贾蓉刚到京城不到半个月,便又要带着妻儿离京外任去了。 离京之前,贾蓉被贾琏一番严厉告诫,绝对不能贪赃枉法,否则他头一个大义灭亲。 于是贾蓉明白,若他在外地,矜矜业业,贾琏会是他的靠山。可他若贪赃枉法,那贾琏就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琏二叔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贾蓉前半辈子浑浑噩噩了十几年,得亏被贾琏拉了一把,才没有在泥潭里打滚,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他自然不会把这些亲手推出去。 贾琏在这里告诫贾蓉,王熙凤则在教秦可卿如何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不要以为做内宅的夫人,就没事可做了,一个县城的父母官,作为他的妻子,也要会交际。 秦可卿很感激王熙凤的教导。 送走了贾蓉夫妻,贾琏便回了府。 又过了半月余,贾琏这晚回府,就见王熙凤眉头紧锁。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谁让你烦心了。” 王熙凤揉了揉额角,叹道,“是东府的尤氏。” “尤氏怎么了?他们夫妻已经久不跟咱们家来往,便是有什么事,也跟咱们不相干。”贾琏道。 王熙凤叹道,“尤氏是来请我帮忙的。” “这就好笑了,她跟你断了关系,现在倒是有脸求你帮忙来了?”贾琏嗤笑。 王熙凤被说得不太好受,“珍大嫂子也是没办法,她是填房,娘家又败落了,在那边府里本来就没什么地位,贾珍发了话,她若是不听,哪里有好日子过,她又不能学蓉哥儿和秦氏就这么跑了。” 贾琏扬眉,“珍大嫂子到底怎么了,你居然同情起她来了,贾珍又作妖了?” “珍大嫂子的父亲病故了,她那继母和继母带来的一双妹妹都上京来了,如今住在那边府里,两个妹子都长得如花似玉。”话说到这里便打住,王熙凤盯着贾琏不说话。 贾琏心领神会,“贾珍又盯上他那两个姨妹子了?还真是荤素不忌啊!” “尤老娘本来是投亲来的,怕也是没想到贾珍是什么样的人,可惜了尤二娘尤三娘,小小年纪怕要被糟蹋了。”王熙凤叹道。 贾琏默然不语,不是他冷漠,他管秦氏和贾蓉的事儿,是因为秦氏身份特殊,那尤二娘尤三娘跟他没什么干系,他完全管不着。 那两个小姑娘若是自甘堕落,他管这个闲事做什么?若是不想自甘堕落,贾珍也不可能真的用强得到那两个小姑娘,毕竟他还没死呢,这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 “珍大嫂子托我帮忙寻个可靠的,把她那俩妹妹许出去。”王熙凤道。 贾琏乐了,“要把她俩妹妹许出去,除非尤老娘带着她那两个没出阁的女儿从宁国府里搬出来才有可能,宁国府那边的名声都烂透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尤老娘若是不早点把女儿带出来,往后怕是只有给人做妾的命了。” 这并不是贾琏危言耸听,贾珍现在的风评烂的惨不忍睹,任何跟贾珍沾上关系的女子,下场都不是很好。 王熙凤被噎住,“那……那我回头跟珍大嫂子说说吧。” 倒不是她烂好心,秦氏的事让王熙凤对贾珍印象跌到谷底,这几年贾珍主动的断开关系,更是让王熙凤对贾珍充满了不满,任何让贾珍不顺心的事,她都很乐意做。 贾珍故意跟荣国府断了往来,不就是想给贾琏添堵吗? 但他以为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凭什么认为贾琏会在意他那些小伎俩? 第090章 见王熙凤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管这闲事, 贾琏也不追问缘由,反正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王熙凤不做那些违法乱纪的恶事, 他都能兜得住。 王熙凤观察着贾琏的神情,但凡贾琏神情有半分不愉, 她都不会再插手管这闲事。 贾琏在一些小事上从不会在她面前掩饰情绪,尤老娘和她那一双女儿无疑是小事, 因此她能看出贾琏虽然没有要管这件事, 但也没有要阻拦她插手的意思,这便是由她了。 贾琏的态度似给了王熙凤定心丸,次日王熙凤便做主请了尤老娘和她一双女儿来做客, 倒是没请尤氏,不请尤氏也是因为贾珍不许,而尤老娘和尤氏两姐妹可不是宁国府的人,自然住在尤家。王熙凤邀请尤家的人来做客,同贾珍自然没关系,贾珍管得到尤氏, 还能管到别人家吗? 尤老娘不知贾珍同荣国府的关系早已经破裂,还当宁荣二府同气连枝, 接到国公夫人王熙凤的邀请,便乐颠颠的带着两个女儿来荣国府拜见, 毕竟现如今贾氏一门,抛开老祖宗贾史氏,也就王熙凤在女眷中地位最高,能攀上这位,她女儿的终身没准很快就能有着落了。 王熙凤做人做事自然是挑不出错的,尤其是在她有意给人做脸的时候, 更是没人会讨厌她。 尤老娘虽然活了这几十年,但要说心机城府,还真比不得王熙凤半分。 王熙凤请这母女三人来,便是有意要让贾珍难堪的,因此得到尤老娘的好感之后,王熙凤便状似无意的问起了尤老娘两个女儿的姻缘来。 这一问倒是问出意料之外的事儿来,尤老娘的大女儿尤二姐,竟是个有婚约在身的,尤老娘是再嫁之身,尤二姐和尤三姐这一双女儿都是前头丈夫生的,尤老娘改嫁之后带过来的,改嫁前,尤二姐就指腹为婚许给了皇粮庄头张家,只不过前几年张家犯了事,家里败落,尤老娘又如何肯将女儿嫁过去受苦呢? 尤二姐今年已经十四,翻过年便要及笄了,尤老娘如何不急? “不怕夫人笑话,那张家败落之后,同二姐有婚约的张华不务正业,近日在外头嫖赌,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他?可这婚事是那头订下的,如今要退,却是有些麻烦,倒是前日女婿说帮忙解决了这事儿,可我也有些不放心。”贾珍那府里早就败落了,要不是贾琏如今风光无限,连带着宁国府也没人欺辱,贾珍的日子可没这么好过。 因此,若是能说得王熙凤动了恻隐之心,女儿的终身就不必绑在那张华身上了。 王熙凤素日最厌恶的便是张华这等不务正业还在外头嫖赌的男人,有手有脚的,偏偏干这些不入流的勾当,谁瞧得起? 这尤二姐生的是花容月貌,要不然贾珍也不会盯上她了。 换做从前,王熙凤自然没这么好心主动帮人料理这些事,但如今既然要给贾珍添堵,自然不能给贾珍任何机会博了尤老娘的好感。 王熙凤故意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引起尤老娘的疑虑,主动问起。 王熙凤便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同尤老娘道,“这原是咱们家的丑事,不可外扬,但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入这虎口,我却是于心不忍,这桩事我告诉您,您可不要外传。” 尤老娘被唬住,惊惶不已,“夫人请说。” 王熙凤便将当初贾珍看上自己儿媳秦氏的事儿说了,“这事儿要不是我和国公爷插手,请了宁府老太爷出面,如今场面不知该有多难看,老亲家不知,因着这事儿,这几年来,他贾珍可再没往咱们家来过,逢年过节来节礼都没有,咱家办家宴,他自己不来,还不叫尤嫂子过来,这事儿宁国府你只需偷偷差人去问一问,这是都知道的。他可没那么好心帮你们退婚,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尤老娘听得这一番话,终于明白王熙凤的意思,王熙凤话里话外虽然说得都是别人,但却在暗指贾珍看上了她的女儿尤二姐。 这个混账! 尤老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忍了又忍,眼眶都红了,“可老身我也没办法啊,珍大老爷说是我的女婿,可实际上……”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她就说尤氏在贾珍跟前没什么脸面,贾珍怎么对她这个妻子的继母如此热情尊重,搞了半天是盯上了她女儿。 即便明白了这点,尤老娘却也不敢跟贾珍翻脸,一时间心里又急又怒,不知如何是好。 “老亲家莫急,我们爷早就定下了规矩,贾氏一门容不得出这样的丑事,我这就派人收拾收拾客院,您带着两位妹妹暂且住下,待我回了二爷,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尤老娘却没深想王熙凤为何帮她,忙不迭的谢过,感激万分。 王熙凤摆手,“这都是小事,你且放心住下。” 好容易安置好了尤家母女三人,王熙凤才卸下面具淡定的喝了口茶,“平儿,去问问二爷什么时候回府。” 平儿是王熙凤的心腹,自然知道王熙凤打定主意要坏贾珍的好事,当即道,“我这就去问。” 那边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住进客院之后,才稍稍安心几分,尤二姐没那么多心思,倒是很感激王熙凤的仗义相助,而年仅十二的尤三姐,却比她娘和姐姐聪明许多,年纪虽小,却也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但她聪明也很有限,毕竟年岁尚小,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能闭口不言。 晚间贾琏下衙回府,便听说王熙凤请了尤老娘母女三人住进了府里,他早知王熙凤有意帮尤老娘母女三人一把,因此听后倒也没觉得奇怪。 哪知刚准备去书房就被人截住了,来者是王熙凤跟前的心腹丫头,平儿。 “二爷,奶奶请二爷去一趟,有事相商。” 闻言,贾琏眉头一挑,心知多半同尤家那母女几人有关,便也没多问,直接转道回屋。 “特意让平儿请我过来,有什么要事同我商量?” 贾琏坐下喝着茶问道。 王熙凤便将今儿请了尤老娘母女三人过来之后的事都详细说给贾琏听,等他心里有数,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那尤二姐指腹为婚的丈夫怕是个靠不住的,本身也是个没本事的,根本护不住尤二姐这般花容月貌的妻子,更甚旁人给几个银子,就能让人……”觉得那些话过于肮脏,王熙凤没直接说出来,但贾琏也明白王熙凤话中之意。 他眉头微蹙,“那尤二姐竟是个有婚约在身的?” 这若是真被贾珍糟蹋了,被人拿住了话柄,他岂非要被人攻讦? 旁人攻讦你可不管与你有没有直接干系,只要能抹黑你就足够了。 “今儿听尤家老太太的意思,宁府那位似乎已经给了准话,要帮尤二姐退了这门亲,那人是个什么东西,爷还不清楚?我就怕到时候闹出什么难堪的事,给二爷添麻烦。”王熙凤道。 甭管贾珍是不是同贾琏闹翻了,但毕竟是一个家族的兄弟,在旁人眼中,贾珍就是贾琏的同族兄长,至于你们是不是关系不睦,旁人不会管这些的。 贾珍身上毛病一大堆,但大多是京中纨绔惯有的毛病,不足为奇,可是盯上儿媳,瞧中人未婚妻逼人退婚,这都是令人难以启齿的事。 贾琏官位步步高升,地位越高,便却清楚自己的处境很危险,看似他如今深得皇帝宠信,但他的根基尚且不稳,且朝中根本没有能跟他相互扶持的人,王家那边虽然有王子腾,但王子腾只是王熙凤的叔父,跟贾琏关系便更远了,或许因为姻亲这层关系,他和王子腾是一条船上的人,但真要说王子腾给他多少帮助,那却是妄想。 内宫中元春生下了皇子,皇上为其取名为祚,这意思简直昭然若揭,这又将元春推到风口浪尖。 纵观贾氏全族,如今能入朝给贾琏分担压力的,竟是一个都没有。 没有人能帮贾琏分担压力,贾琏只能一个人独自抗下一切明枪暗箭,还要盯着族里那些不老实的人,比如他爹贾赦,比如贾珍! 宗族既是贾琏的退路,又是贾琏的负累,他不能抛下,便只能改造。 好在家学改革已经初见成效,再过个三五年,他的处境就会大有好转,但在这期间,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破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底气。 不是贾琏高升之后越来越在乎自己的名声,实在是这个世道对于人过于苛刻,只要有人想要对付你,抓到了你的弱点,到时候就算你好运熬过去,也要伤筋动骨。 因此,贾琏不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还要强行扭转贾氏一族的名声,但凡有任何有辱门楣的事情发生,贾琏都是要杜绝的。 好在他如今是贾氏一门男丁里地位最高者,便是贾琏的二叔也只能在长辈的身份上做做文章,但他二叔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摆什么长辈的谱儿,倒是他老爹,惯来是个没脸没皮的,前不久刚被他吓唬得跑到金陵去了。 因此,他眼下最要镇住的,便是贾珍。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奶奶病重,一直没有时间更新,断更了许久,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看,总之我会写完的。 好在这篇文已经到了尾声,就快要完结了。 这篇文我自觉构思很好,但是却没有写出我想要的感觉,这还是我笔力不足的缘故,我会继续努力改进文笔的。 这里推荐一下接档的文,《红楼之林家继子》 这篇文完结之后,就更这篇。感兴趣的可以移步专栏收藏一下,么么哒各位。 第091章 “尤家老太太是执意要退了这门亲?”贾琏问道。 王熙凤道, “也不怪尤老太太要退了这门婚事,那张华确实是个靠不住的,只要给他钱, 妻儿怕是都能卖了,尤二姐即便依照婚约嫁过去, 将来贾珍只要给钱,怕还是要落到贾珍手里, 倒不如退了这门亲, 再挑个好人家。” 贾琏明白王熙凤话里的意思,不由皱眉。 仅凭家里获罪还嫖赌聚全的张华,根本保不住尤二姐的清白, 一旦尤二姐真的嫁给了张华,到时候尤二姐的下场怕要比没嫁给张华直接被贾珍糟蹋还要惨。 起码王熙凤的那些猜想,极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若当真叫贾珍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贾琏自然不会被牵连到丢官,但势必会影响到旁人对贾氏家风的看法,贾琏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改造贾氏门风, 绝不能毁到贾珍的手里。 贾琏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贾珍的存在永远是个祸患,但贾琏却不能干掉他。 想到这, 贾琏呼出一口气,端起茶,淡淡的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王熙凤闻言,眉头舒展, 立时明白贾琏是允许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有件事却要二爷帮忙。” 无需王熙凤说,贾琏也知道王熙凤要请他帮什么忙,“帮尤二姐退婚?” “不错,”王熙凤点头,“贾珍应了尤老太太帮尤二姐退婚,完全是狼子野心,这份情绝不能叫尤家欠了贾珍,二来也是借此告诉尤老太太,如今只有我们能帮她们保住清白。” 贾琏颔首,道,“这都是小事,让赵全跑一趟便是。” 他如今官位越高,他的心腹赵全和赵武虽然身上并无官职,但也不可小觑,手里的权利足够摆平一个贾珍。 “赵全?”王熙凤挑眉,赵全可是贾琏的头号心腹,身边最得力的人,能派了他出手,看样子二爷也是不想忍贾珍了。 贾琏看了她一眼,“赵全怎么了?” 王熙凤眉眼含笑,“赵全是二爷跟前最得脸的心腹之人,能劳动他出面,看来二爷是不想再让贾珍招摇了?” 如果贾琏不问,王熙凤自然也不会说,但贾琏既然问了,王熙凤自然如实说出心中想法。 贾琏放下茶杯,握住王熙凤的手,笑道,“爷跟前最的脸的,不是二.奶奶吗?” 王熙凤微微一怔,旋即笑了,“不错,二爷跟前最的脸的,还是我。” …… 次日,王熙凤又差人请了尤老太太过来,将人安抚了一遍,“国公爷已经知道贾珍之事,这些年国公爷一直在肃正贾氏家风,贾珍所为,国公爷必不会纵容,此事国公爷已经派人去处理,老太太只管宽心,静待好消息。” 尤老太太自然是感激万分,完全没想过王熙凤为何要帮她们。 赵全的办事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一日的功夫,就解决了尤二姐和张华的婚事。 这门婚事本就形同虚设,张华因着嫖赌,欠了大笔钱,他父亲很生气,已经将他赶出家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来找他退了尤二姐的婚事,还给了他一笔银子,张华如何不肯?因此这婚事竟是轻而易举便退了。 至于贾珍那处,赵全并没有找上门去,相信贾珍很快就会得到他去找过张华的消息,贾珍虽然不跟荣国府这边来往了,但也绝不敢招惹贾琏,当初贾琏刚入朝为官,贾珍还是贾氏一门的族长,都要小心翼翼怕开罪了贾琏,如今贾琏位极人臣还得封国公,贾氏一门的族长也是贾琏,贾珍心中纵有万般不满,也从不敢说出口,从前不敢,如今便更不敢了。 果不其然,贾珍听闻赵全去找了张华退了尤二姐的婚事,尤老娘又带着尤二姐和尤三姐住进了荣国府,便知他盯上尤氏双姝的事儿已经被贾琏知道,并且贾琏并不打算容忍他这种行为,否则也不会派了自己的心腹赵全处理这件事。 让赵全出面,是对贾珍的警告。 贾珍愤怒之余,亦不敢多言,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没多久,贾珍便听闻,由王熙凤做主,尤二姐同王家结了亲,论那人的身份,还算是王熙凤的远房堂弟,家住在金陵,倒也是个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已经考中了举人,听说已经在王子腾面前挂了名儿,是王家提拔的俊才之一。 这样的人,绝对是贾珍惹不起的。 尤二姐同王家定亲之后,尤老娘便带着两个女儿住回了尤家在京城的宅子,也不怕贾珍来找麻烦了,时不时的尤二姐和尤三姐还会去荣国府拜见王熙凤,以表达感激之意。 这件事从贾琏出手干预的时候,就等于尘埃落定,贾珍敢耍脾气不同荣国府来往,完全是因为贾琏没有要对付他的原因,一旦贾琏真的要对付他,贾珍跪的比谁都快,哪里敢耍脾气? 此事过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就在贾珍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的时候,贾琏突然在休沐日的时候召了贾氏一门的族老到荣国府训话,贾珍即便再不情愿,贾琏以族长的身份召集众人前来,贾珍作为宁国府的当家人,是绝不能缺席的。 贾琏叫了众人过来,最终的目的,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警告贾氏族人,让他们不要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否则他不但不会为其撑腰,还会大义灭亲。 在场的人,都知道贾琏是话有所指,有意无意的去打量脸色有些难看的贾珍。 贾珍再蠢也听得出来贾琏是在暗指他欺男霸女,警告他不要肆意妄为,否则贾琏要大义灭亲。 虽然来之前贾珍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也没想到贾琏会这样不给他留颜面,因此离开的时候贾珍的脸色最难看。 这日过后,贾珍数日都没有出宁国府,也不知道是否将贾琏的话听了进去,或者是憋着坏。 不过贾琏完全不担心,贾珍如今在贾氏一族没有任何地位,身上虽然有个爵位,但也就能吓唬一些不知情的人。 准备了许久的围猎终于开始了,贾琏今年也得了个不错的成绩,皇上赞他骑射越来越精湛了。 围猎结束之后,贾琏照常去衙门办事,过了月余,这日刚从衙门出来,便见赵全等在外面,贾琏不禁皱眉,“赵全?你怎么在这里?” “国公爷,大事不好,宁府的珍大爷被人打死了。” 贾琏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 “今日晌午,珍大爷去了仙芳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同忠顺王府的世子起了争执,然后就打了起来,混乱之下……珍大爷就……死了。” 贾琏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脸色忽青忽白,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翻身上马,“先回府。” 对于贾珍的荒唐事,贾琏完全不想管,但现在贾珍既然死了,不论如何,这件事都必须要有个交代,否则贾氏一族颜面何存? 可忠顺王并不是那么好惹的,那是正经的皇族,哪怕当年夺嫡的时候输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亲王,打死贾珍的是忠顺王府的世子,不管这件事谁对谁错,忠顺王都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儿子背负杀人的罪名。 贾琏刚回到府里,便听说东府的尤氏来了,正同王熙凤哭诉,贾政也已经在荣禧堂的书房等候多时,听说贾政在书房等他,贾琏直接去了书房。 “二叔。” 贾政此刻眉头紧皱,见贾琏进来,眉头微微舒展,“你回来了?” “贾珍怎么同忠顺王世子起冲突的?还被人当众打死,众目睽睽之下,忠顺王世子竟如此胆大妄为?”亦或者,这其中另有隐情? 贾政将自己从下人那里听来的告诉了贾琏,但知道的也不比贾琏多,贾琏眉头皱起,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打发走了贾政,便吩咐赵全赵武兄弟调查贾珍同忠顺王世子起冲突的事情经过,不能有任何虚假。 赵全赵武打听消息的本事倒是不弱,过了几个时辰便来回贾琏,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贾珍自己惹出来的。 前不久仙芳园刚出了个花魁娘子,叫仙儿,人如其名,美若天仙,这位仙儿姑娘出名不久,便成了忠顺王世子的爱宠,旁人也不敢夺其所爱,贾珍今日不知发了什么疯,竟跑去仙芳园,扬言要给仙儿赎身,不巧的是当时忠顺王世子正好在仙儿房里,一听便勃然大怒,命人将贾珍打了一顿,丢出了仙芳园,就这么一丢,贾珍立时断了气,人人都说是忠顺王世子令下人打死了贾珍,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无从抵赖,在场的数百人都是人证。 听完了赵全和赵武的回禀,贾琏愈发觉得贾珍之死不简单,想了想,便去了顺天府,请顺天府知府调查贾珍死亡真相。 顺天府知府没想到会惹来这样的麻烦事,贾珍被打死的消息他早就听说了,他原以为贾琏这样的皇帝近臣,会直接在大殿之上弹劾忠顺王世子,不曾想贾琏如此‘懂规矩’,不去上告,而是直接来了府衙让他调查,合情合理,没有任何问题。 但顺天府知府完全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可如今这麻烦已经上门,并且推也推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调查。 第092章 贾琏将贾珍的尸体交给了顺天府知府, 便回府了,至于顺天府知府能不能查出什么来,贾琏并不能预料, 他直觉这样的决定才是最好的。 不想次日,顺天府知府便登门拜访, 告知贾琏,贾珍不是被打死的, 而是被毒死的。 在被忠顺王世子命人殴打前, 贾珍便已经中毒,这毒并非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一种慢性毒, 需长期服用才会致死,贾珍之死明显是被谋杀,而非被忠顺王世子喝令下人给打死的。 贾琏看过证据之后,确定顺天府知府并没有说谎,便沉着脸让顺天府知府继续查,一定要查到真凶, 得到准话,顺天府知府大松了口气。 他特意来荣国府拜见, 便是怕贾琏误会他畏惧忠顺王权势,假造证据给忠顺王世子脱罪, 好在贾琏确实是理智且讲道理的。 不管是忠顺王还是荣国公贾琏,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贾珍之死既然同忠顺王府没了干系,顺天府知府身上的压力就减去一半,剩下的只有来自贾琏的压力,不过比起之前要面对忠顺王和荣国公的夹击,此刻的情况要好了不止一筹。 虽然压力减了一半, 顺天府知府还是竭尽全力的调查真凶,贾琏毕竟不是普通人,他这个案子若是没办好,拖得贾琏上奏,那他可就完蛋了。 顺天府知府还是个有本事的,毕竟没本事也做不到这个位置,查了两天便锁定了凶手。 凶手是宁国府的一个丫鬟,被抓之后,对下毒一事供认不讳,至于原因,说起来也是令人难以启齿,这丫头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同府里的家生奴婢不同,她签的是活契,也就是说契约年份一到就可以回家的。 但贾珍这厮是个好.色之徒,这丫鬟前几年还小,眉眼还未长开,贾珍自然注意不到她,可这丫鬟年岁渐长,眉眼长开之后,姿色在丫鬟之中,也是上等,就单说容貌,贾珍那些个通房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前些年,贾蓉带着秦可卿离京去金陵之后,贾珍的脾气就极其暴躁,屋里伺候的丫鬟换了一茬又一茬,后来终于轮到了她,贾珍起初也不知为何,并未注意她,后来有一天从外面气冲冲的回来,撞上了她,她的噩梦便开始了。 贾珍强行毁了她的清白,这丫鬟本有心上人,待年底契约时间到了,便可以回家成亲的,谁料突然遭此劫难,这丫鬟怀恨在心,便在贾珍的饮食里下毒。 事情真相大白,甭管这丫鬟多可怜,杀人就是杀人,最终还是进了大牢。 贾珍既然死了,贾蓉这个当儿子的,自然要回来,原定的外任也暂时搁置,贾蓉带着秦可卿刚到任上还没多久,便收到了贾琏的来信,匆匆忙忙的又带着秦可卿回京。 贾珍的死,并没有多少人真正伤心,反倒有很多人觉得痛快极了,比如尤家姐妹,比如回京的秦可卿。 贾珍的丧事办完之后,贾蓉便成了宁国府的当家人,宁荣二府的关系又恢复如初。 新寡的尤氏对于贾珍的死也并不伤怀,因为她发现贾珍死后,她的日子反倒更好过了。 翻过年,迎春终于及笄,王熙凤年前就给迎春订了亲事,对象是临安伯府的二公子,姓孟,正经的嫡出,迎春庶女之身,能嫁给这位二公子,全赖她有个国公哥哥。 年底迎春便嫁了过去,那位孟二公子性子活泼,迎春性子沉静,二人结合倒是相得益彰,婚后刚三个月,孟二公子便带着迎春云游去了。 迎春同薛家的表姑娘同岁,迎春出嫁这年,王夫人提出要给薛宝钗和宝玉订婚,却遭到宝玉的强烈反对,争执的时候,竟牵扯到了林家的表妹黛玉,宝玉竟想娶黛玉。 贾琏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皱起眉。 “玉儿这几年并不常来荣国府,跟宝玉也没什么来往,宝玉为何想娶玉儿?”贾琏实在是想不明白,据他所知,这两年来,宝玉和宝钗不是走得很近吗? 王熙凤摇了摇团扇,翻着白眼道,“咱们家这位宝二爷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竟觉得黛玉对他有情,不想辜负了黛玉,你是没瞧见,今儿二婶的脸色可难看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王夫人想让宝玉娶薛表妹这是府里共知的事儿,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临了居然遭到了儿子的强烈反对,王夫人脸色能好起来才怪了。 但是不管王夫人高不高兴,贾琏反正是不高兴的,他一点都不乐意宝玉跟黛玉扯上干系,明明一切的好好的,宝玉突然发什么疯? 贾琏想着明日去林府跟姑父说说,让他早些把黛玉的婚事定下,以免节外生枝。 不想次日,薛姨妈就带着薛蟠和薛宝钗来贾琏这里请辞。 这倒是不意外,毕竟如今荣国府里当家的是贾琏,薛姨妈一家等于是住在贾琏的家里,要请辞自然得见贾琏。 贾琏也没有留他们,这母子三人在荣国府可住得够久了,早前贾琏是顾忌亲戚情分不好赶人,现在她们既然要自己走,贾琏当然不会挽留。 薛姨妈带着儿女直接回了自家的祖宅,之后再没来过荣国府,看样子宝玉拒婚的事,让薛姨妈很难堪。 贾琏可不管她们难不难堪,挑了日子便去林家把这事儿说了。 听了贾琏的话,林如海和林巍皱起眉。 林巍对贾琏这个表哥倒是印象极好,然而对宝玉的印象就不是很好了,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林巍就更讨厌宝玉了。 “父亲,琏表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依我看,妹妹的婚事,还是尽早定下为好。”林巍道。 林如海叹道,“为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府里毕竟少了女主人,这事儿……”不好办啊。 贾琏听得林如海的烦恼,立时明白问题所在。 黛玉如今有了宫里的嬷嬷教养,婚嫁方面确实不必担心旁人挑剔,但是林府缺了个女主人,黛玉的婚事还是不好办,毕竟总不能让林如海去参加内眷的宴席,跟那些夫人们商量给女儿挑对象吧? “姑父若是相信我,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夫人去办。” 王熙凤如今是国公夫人,每个月应酬可不少,京城权贵里的内眷,没有她不认得的。 贾琏的话提醒了林如海,林如海当即道,“那便有劳了。” “姑父这是哪里话,你我之间,还需这般客气?” 贾琏心情极好的回了府,将给黛玉找对象的事儿交代给王熙凤。 王熙凤一听就头大,“二爷可真是难为我了。” “怎么了?”贾琏疑惑的看着她。 这事儿对王熙凤来说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怎么会为难? “二爷今儿出府了,还不知道吧?老太太听说宝玉想娶玉儿,今儿叫了我过去,想让我从中说和这门亲事,老太太毕竟是长辈,我也不好让老太太失了颜面,便说这事儿我做不得主,要等二爷你回来再说,谁知二爷你回来,竟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王熙凤叨叨了一堆,完了忍不住揉着额角。 贾琏皱起眉,“老太太莫不是昏头了,宝玉想娶黛玉,她就说和这门亲事,没想过黛玉愿不愿意嫁给宝玉?真是荒谬!” 见贾琏动了气,王熙凤便道,“老太太的话是放这儿了,二爷您说该怎么办吧。” 贾琏沉吟片刻,道,“无妨,明日一早我去见老太太,把这件事说清楚,”顿了顿,又对王熙凤道,“宝玉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继续住内院,我去找二叔,跟他谈谈。”说着不待王熙凤阻止便起身出门去了。 王熙凤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见贾琏背影以远,便又咽了下去,瞥见身边的平儿,便抱怨道,“二叔最孝顺不过了,二爷找二叔谈宝玉的问题,怕是找错了人。” 平儿给王熙凤续了杯茶,笑着道,“二爷或许另有打算也未可知,二老爷毕竟是宝玉的父亲,只要不打宝玉,二老爷真想管教宝玉,也是情理中事,老太太也不可能拦着的。” 闻言,王熙凤没有说话。 过了小半个时辰,贾琏就回来了,没有说结果,但看他的脸色,看样子还挺满意。 王熙凤不怀疑贾琏能说服二叔,毕竟二叔早就想管教宝玉了,可宝玉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着实有些特殊,儿孙辈里,即便是最有出息的贾琏,也没能在老太太心里超越宝玉的地位,可见老太太有多偏爱宝玉。 本以为次日会有好戏看,不料第二日风平浪静,贾政没去荣庆堂,贾琏也没去荣庆堂。 王熙凤有些困惑,但这困惑没有保持多久。 过了几日,圣旨到了荣国府,皇上钦点贾政外任布政使司参政,这一去怕要好些年,贾政的妻妾子女全都要跟着去。 王熙凤得知这个消息,立刻明白贾琏干了什么,这是直接釜底抽薪。 老太太还想将宝玉留下来,不知道贾政如何跟老太太说的,最终老太太还是不得不放行。 等贾政一家离京,贾琏便同王熙凤说,让她有时间去一趟薛家,跟薛姨妈说说薛宝钗的婚事,若是能说服薛姨妈早些把薛宝钗的婚事定下最好。 王熙凤愕然,“二爷好端端的,怎么在意起宝钗的婚事来了?” “论起来宝钗也是个好姑娘,嫁给宝玉倒是可惜了,你们也是嫡亲的表姐妹,好好跟薛姨妈说清楚,宝玉不是个好归宿,相信为了宝钗,薛姨妈会做正确的决定。” 早些年贾琏只当宝玉虽然没有什么男子气概,但对家里这些姐姐妹妹,倒是真心实意的好,但前些日子宝玉拒婚的事儿闹出来,贾琏对宝玉的印象一落千丈,宝钗这样才学能跟黛玉相较的姑娘,许给宝玉还真是糟蹋人了。 而且宝玉的性子贾琏清楚,既然他拒婚,想来对宝钗没有男女之情,如此一来,这金玉良缘说不准就成了金玉孽缘。 二婶那里想必还没死心,倒不如早些让薛家把薛宝钗的婚事定下,避免节外生枝。 王熙凤虽然不知道贾琏为何突然关心起宝钗,但她心里也是不乐意让宝钗嫁给宝玉的,贾琏有这样的想法,正中她的下怀。 王熙凤一口答应,次日便去了薛府。 让薛姨妈母子三人没脸的是宝玉,是荣国府二房,跟王熙凤倒没什么直接干系,因此薛姨妈也没有拒之不见。最重要的是,王熙凤是国公夫人,她哪儿来的底气拒见? 王熙凤里里外外的张罗,不出两个月,薛家便给薛宝钗定下了亲事,王熙凤从中说和,对象是蒋子宁之子蒋文骥,也是侯府门第,同荣国府亦是故交。 听说王熙凤撮合了薛宝钗的婚事,老太太还挺高兴。 但老太太也没高兴多久,中秋刚过,皇上便下旨给林如海之女林黛玉和荣亲王世子赐婚,消息传到荣国府的时候,老太太都懵了,她还当薛宝钗许了人,宝玉和黛玉的婚事就十拿九稳了,谁知皇上横插一杠,竟给黛玉赐婚了。 王熙凤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家爷功不可没,毕竟贾琏现在是皇帝的心腹宠臣,林如海也是皇上信重的大臣,让皇上赐婚似乎也不难? 各人心思贾琏现在却是顾不上,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诈尸了。 【改造目标完成隐藏任务,武道任务终止。】 【系统评估当前任务目标改造进度——100%】 【改造目标已成功改变未来,保留改造目标当前获得的一切,并奖励一枚储物戒,系统背包之中的物品移至储物戒中,请改造目标悉知。】 【系统任务已完成,系统脱离。】 接二连三的话响起之后,贾琏食指上便多了一枚翡翠指环,之后任他如何呼唤系统,系统都没有再给予任何回应,几天后,贾琏终于确信,这个陪伴他近十年,却改变了他一生的系统,彻底的离开了他。 贾琏有些恍惚,将近十年的时光,他已经不记得当初刚获得系统的时候是如何的害怕,这数年的努力,让他明白,只要努力,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让你平庸的不是努力,而是懒惰。 翻过年,薛宝钗便出嫁了,婚后过的也很不错,夫妻和睦,很快便有了身孕,生下了嫡长子,彻底坐稳了侯府长房长媳的位置。 过了一二年,黛玉也及笄了,大婚之日,十里红妆,轰动了整个京城。 黛玉婚后,贾政也带着妻儿回到了京城。 听闻黛玉已经嫁人,宝玉似乎有些失魂落魄,但宝玉的年纪也不小了,王夫人物色许久,终于给宝玉定了一门亲,宝玉没有反对,但却在几日之后突然留书离开了京城,王夫人看到留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竟跑到荣禧堂求贾琏帮忙找宝玉。 贾琏看王夫人可怜,也派人去找,却一直都没找到。 时日一长,王夫人纵使伤心,也没办法,整日里在小佛堂诵经祈福,希望儿子平安归来。 而贾政见实在找不到宝玉,伤心过后,便盯着幼子贾环和长孙贾兰,一心指点他们的功课,贾环和贾兰这些年一直在贾氏家学念书,因贾氏家学的改革,他们的学问也大有长进,贾政考校数次,才稍稍得了些许安慰。 年复一年,贾琏凭着自己的能力,终于在四十岁之前入了内阁,成为内阁最年轻的辅臣。 元春之子被封了太子,皇上病重,令太子监国,不出两年,皇上驾崩了,太子继位,贾琏一跃成了国舅,荣国府风光更胜从前。 临终之际,贾琏恍惚看见另一个自己的一生,一个没有系统的自己,把自己过得像二叔家里的总管,府里的赖总管都比他有脸面。 幸好,他得到了系统的指点,迷途知返,才有如今的一切。 恍惚回过神,贾琏看见了早他几年而去的王熙凤,苍老的她恢复了年轻时的样子,真像神仙妃子下凡尘。 她来接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这篇文没有写好,其实之前就打算写完林如海卷就完结的。 但想起之前承诺过一位读者,要写贾琏和王熙凤的CP,并且不拆。 想了想,临时把这卷又填上了。 自觉并没有写出多少甜甜的感觉,这是作者的短板,很惭愧。 我会继续锻炼自己的文笔,下本继续努力。 >>>>>>>>>>>>>>>新坑预收指路 → → ↓↓↓↓ 预收坑,点文案直通新文→→《红楼之红楼继子》 【开坑时间:未定】 林如海已不惑之龄,儿女双全,三岁之子却意外夭亡。 接着,嫡妻也承受不住打击病倒。 林如海思量再三,从林家旁支五服内过继了一个孩子。 林瑆一朝穿越,得了系统,还未大展身手,就被过继。 而他过继之后的父亲,竟然是《红楼梦》中病死任上的林如海。 划重点:继子即过继之子,而不是继室的儿子! 再划个重点:有看见人说过继的是嗣子,这里要说一下,嗣子是嗣子,继子是继子。 嗣子,是嫡亲兄弟的儿子过继给自己,必须是嫡亲兄弟的孩子,不能是旁系晚辈,这叫嗣子。 继子,是同族中没有出五服的近亲关系,经过双方家长协商之后,抱养到自己名下传承香火。 继子与嗣子最大的区别是:没有要求是亲兄弟的血缘关系,只要没有出五服的都可以过继。 阅读指南(必读!必读!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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