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总是充满意外》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飞升总是充满意外 作者:文塔碑 文案: 修仙派近百年未出飞升之人。 谢霜仪身为苍悦派弟子,潜力无限,修为却突然停滞,无法更进一步。 为了突破,谢霜仪被师门派往凡尘,下山历练,谁知道竟然遇到了闻漠。 闻漠就是谢霜仪的劫数,躲不开,避不掉。 谁知一剑刺向闻漠的胸膛,轰隆隆,谢霜仪竟然飞升了!? 飞升之后再次下凡,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闻漠还没死,不是被他杀了吗? 没死不说,还比以前更加厚脸皮,竟然说要娶谢霜仪,或者嫁给谢霜仪也成,强迫谢霜仪与他成亲。 成亲当晚谢霜仪完全惊呆了,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竟然说谢霜仪早就喜欢他了。 可是谢霜仪从始至终都只是把闻漠当兄弟,是什么给了闻漠他喜欢他的错觉!? 直到六界大战谢霜仪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他所行之事真的很让人误会。 谢霜仪干脆让误会变成现实。 于是新晋天帝就和鬼王上演了一场苦情大戏,将满天神佛骗的团团转,从此隐藏于凡尘,偶尔出现吓吓那些以为他们死了的人,不亦乐乎。 内心冷漠薄情攻&表面冷静内心重情固执受 避雷:不是常规打怪升级修仙剧情,飞升在我一念之间。 日更,不坑。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霜仪,闻漠 ┃ 配角:顾齐殤;姒夏;无任 ┃ 其它:仪一兮,殇衷陌 一句话简介:飞升总是那么狗血 立意:嗐,谁说不是呢,飞升总是那么难 还情篇 繁华长街,酒肆之中。 “这谢霜仪也是可怜,才当上天帝没几天就被那什么鬼王给杀了,威风都没逞几天。” “是啊,怪可惜的,好歹威风几天再死也行啊。” “可是天帝不应该很厉害吗,怎么被那什么鬼王给杀了?” “厉害是厉害,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肯定有更厉害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被鬼王杀死?” 酒肆之中说书人刚说完千年前的一场六界浩劫,几人正在高谈阔论。 其中一人压低嗓子道:“这事儿其实另有内情,告诉你们一个惊天秘密!” 桌上其余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咳,据说那天帝根本没有死,而是被鬼王抓去当炉顶使用,修炼邪术,惨不忍睹啊。” “这……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怎么听起来不像真的?” “对啊,好歹是个天帝,要是落个做炉顶的下场,也太惨些了吧?” 那人继续压低嗓子道:“不瞒各位仙友,我祖上曾经参加过一千年前的那场浩劫,留下了纸笔,对那场战斗的描写非常细节,十分可信。” “得了吧,你祖上要是真参加了那种等级的神界战争,你家还能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修真界派系之间的传承亘古就有,往往一人修炼得道,那必是鸡犬升天,延绵不断。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嘛,更何况是一千年?不过我家这残页可信度真的非常高,里面连佛祖看见天帝被鬼王轻薄时的反应都记得一清二楚!” “各位仙友若是不信,你们也看看,保证看完和我一样坚信不疑!” “真的?” “真的!” “可是既是你家祖上留下来的,我们又从何处去看?难不成偷偷摸摸去你家看啊。” “哎,这倒不必。”那人从衣中拿出一本崭新的蓝色封皮的书,“我带来了!” 众人:…… “呃……仙友,不是你家残页吗,怎么……如此之新?” “哎呀,这种宝贝肯定会有誊写的嘛,纸张怎么可能放一千年?各位仙友不必担心,肯定和原本一模一样。要是好看,我还打算让印刷坊刻印,拿去卖呢。” “你家这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要靠卖话本为生?” “惭愧惭愧,小弟家中不似以前辉煌,得寻其他路子找银子,不然活不下去喽。” “你们别废话了,还看不看了?” “看看看!”那人慌忙翻开封皮,“各位仙友看完指点指点,让小弟心里有个数,估计估计一本卖多少钱比较合适。” ———— 一千年前,靖城宁家村,子时,皓月当空。 谢霜仪手持天式剑,剑气横扫,激起阵阵雷动动静,眼看怨鬼要反身逃跑,道:“拦住他!” “来了来了,仙君莫急,这怨鬼跑不了的。”闻漠一边应着谢霜仪,一边使出地阴之力,拦住怨鬼去路,“这怨鬼,动作还挺灵敏。” 这怨鬼看前路被拦,脚下用力跺地,跺得地动山摇,借着力飞天,瞬间消失不见。谢霜仪和闻漠被这突然的晃动晃得站不稳,眼睁睁看着这怨鬼逃走。 谢霜仪收回天式,利落地将剑插回剑鞘,冷哼:“便宜他了。” 谢霜仪奉师门之命下山历练,听说靖城有鬼杀人便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个怨鬼在作乱人间。本想在今天解决怨鬼,将其渡化,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闻漠饶有兴趣地走上前,上下打量谢霜仪:“确实便宜这怨鬼了,占了仙君的便宜不说,从我们手里逃走,还一点伤都没受。” “哼!” 闻漠拉起谢霜仪衣服上的流苏,扯了扯:“我说仙君,你不打算……换件衣裳?” 谢霜仪一把抓回流苏,脸色一红,语气却更加不善:“别乱扯。” “好好好,不扯,天快亮了,我们回城中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忙了一晚上了,累。”说完伸了个懒腰。 谢霜仪转头就走,但头上的凤冠有些重,这一转头,头都要晃掉,气得他把凤冠拽下来扔在地上,一头黑发完全散落,披在肩上。 那凤冠在地上还滚了几圈,被闻漠捡起:“别啊仙君,这凤冠一看就很贵,上面的珠子值好多钱呢,我们可以把它当了换钱用。” 身上的衣服也碍事,谢霜仪直接脱了,只穿里面的白衣:“要当你当,丢人。” 闻漠把谢霜仪脱的衣服抱在手上:“怎么就丢人了?这不物尽其用嘛,你直接丢了还浪费了。” 这下浑身轻松了,谢霜仪脸色总算好看点了,大步向前跨去:“随你。” 闻漠屁颠屁颠地跟在谢霜仪后面,嘴里碎碎叨叨:“仙君,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闻漠,无父无母,一个人四处降妖除魔,匡扶正道,你呢?” “谢霜仪。” “哎仙君,好歹是一起打过架的人,别那么冷漠嘛。你家在哪里啊?你是在何处长大?为什么会来宁家村啊?这身本领在哪里学的,这剑耍得真漂亮。” 谢霜仪正烦闷着,蹲守了好几天的怨鬼好不容易出现,折折腾腾地拜了回堂以为终于可以趁着怨鬼毫无防备,将其怨念化去,送其转世,哪知道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 带着杀气绞杀怨鬼,将怨鬼激怒刺破幻象,害得他不得不拔剑。明明只差一步就能解决的事情,就因为他,一切功夫白费。 谢霜仪硬压着怒气:“离我远点儿,闭嘴!” 闻漠不依不饶:“不回答这些可以啊,那你要告诉我你来宁家村干嘛,也是听说这里出了怨鬼杀人的事情来降妖除魔的吗?” “嗯。” “那你干嘛要和那怨鬼拜堂,为了了却他生前的执念?”说着还闻了闻抱着的衣裳,“这衣裳也不知道放多少年了,金丝都变暗了。” 说起这个谢霜仪就来气,闻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你管!” “可我就是不明白。遇到怨鬼直接杀了就可,干嘛还要大费周章替他实现身前未了之事,化去满身怨气,成为魂魄转世投胎,这不是浪费时间,给自己找事情干嘛。” 谢霜仪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看着闻漠义正言辞道:“天下万物皆有灵,能救者必当救,不能救者了其愿,唤回其心志,送往轮回。若他生前犯下罪行,来世必有罚。” “嗐,你这不是让那些惨死的人敲着棺材板来找你嘛。生前有罪行确实该罚,但他死后化为怨鬼,胡乱杀人,这些人的仇要怎么办?本来他们可以好好活着,偏偏被一怨鬼搅和,心中能不会有怨恨吗?你让这怨鬼转世,岂不是让这些无辜之人死不瞑目嘛。” 谢霜仪被他一大长串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气道:“满嘴胡言乱语。” 闻漠把衣服扔在地上,只把凤冠上的一颗成色极好的珠子拔下来撰在手心,把凤冠也给扔了:“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知道。走吧,我只拿颗珠子好了,剩下的就扔在地上,看明天哪个人走狗屎运,把地上这些东西捡去当了,可以得不少钱。” 谢霜仪冷眼看着他:“你不是全想当了吗,不是说扔了浪费吗。” “抱着麻烦,再说了,天快亮了,待会儿回城中被人看见抱着婚服,指不定会被说什么,走吧。” “哼!” 回到城中,谢霜仪直接回客栈,但是被闻漠抓住了手臂,谢霜仪用天式剑打开闻漠的手:“滚开。” 闻漠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仙君,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睡在桥下,受尽路人的白眼冻一晚上吗?仙君,让我和你一道进去吧,就一晚上,真的,就一晚上!”闻漠把手背给谢霜仪看,“你看,你刚才只是轻轻一打,我的手就红成这个样子,若是我被桥下的乞丐群殴,肯定头破血流啊。” “你这人真是聒噪,滚。” “仙君啊,天都亮了,我只是进去洗把脸都不行吗?” 街上已经有商贩搭摊子做生意了,看见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拉拉扯扯,都在交头接耳:“老王,这两人在干嘛啊,演戏吗?” “不清楚啊,若不是那穿着红衣的是个男的,我都要以为是穿白衣的那个始乱终弃了。你看,只穿着里衣呢。” “是啊,怎么穿着里衣乱逛呢?” “要我说肯定是……” 修仙之人的耳力比常人好,这些话全被谢霜仪听见了,没好气道:“进来吧。” 闻漠一脸得逞,转头和刚才窃窃私语的几人兴高采烈地道了个谢,然后跟着谢霜仪进了客栈。小二看见谢霜仪带了个人进来,小心翼翼道:“仙君,要再收拾出一间上房吗?” 谢霜仪还未说话,闻漠就摆手道:“不必不必,我和这位漂亮仙君一个屋就行。” 小二吞吐道:“这……就算不要上房,也要另给两吊钱。” “两吊钱?我就洗把脸也要两吊钱,你怎么不去偷啊?” “这……规矩就是这样,这位仙君,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谢霜仪看不惯讨价还价,直接丢了一两银子在柜上:“走。” 小二立刻笑道:“一两银子多了多了,可以再开间上房了,仙君,立刻给您收拾?” “不必,”谢霜仪对着闻漠下巴一扬,“走。” 上楼梯的时候闻漠越想越觉得吃亏,一两银子就洗把脸?弯腰支着半个身子在楼梯外,大声道:“小二,刚才一两银子的钱在这位漂亮仙君的旁边再收拾一间上房出来,我住!” “好嘞,立刻给您收拾。” 还情篇 谢霜仪把人领进房门,将天式放在桌子上,从行囊中找出新的发带绑上头发,披上外套,这才暖和了些,喝了口茶之后把茶杯用力放在桌子上:“洗完赶紧滚。” 闻漠坐在椅子漫不经心道:“小二不是还没有把客房打扫干净嘛,打扫干净了我就滚。”他略带惊奇地看着谢霜仪的剑。 这剑剑鞘为淡青色,剑鞘上刻着双龙飞跃于天。剑柄颜色为竹青色,剑柄上刻着竹叶形状,自带清冷之感。 “谢兄,你这把剑瞧着就是把好剑,绝非俗物,我可以摸摸吗?” “不行。” “那你拔剑我瞅瞅可以吗?先前天太暗,只瞧见你的剑气,剑身一点儿都没瞧着。” “不可以。” 闻漠连遭拒绝,坐直身体道:“啧,小气。那它叫什么名字你总可以说说吧?” “天式。” “天式?”闻漠摸着下巴,“好名字,天式者自然法则也,好正气的名字。”同时闻漠心里在想,“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剑,这谢霜仪肯定是个小古板,一点违抗自然法则的事情都不敢做。”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要是能有这么一把好剑就好了。” 此时小二敲门,在外道:“两位仙君,房间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住。” 闻漠应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哎,好的,有什么吩咐就叫小的,随叫随到。” 谢霜仪盯着闻漠:“你可以滚了。” “哎呀,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待着无聊嘛,陪陪你。” “不用,滚。” “好好好,我滚,但是这个好东西你可就得不到了。”闻漠把之前在凤冠上摘的珠子拿在谢霜仪眼前晃悠。 “这有什么……”好得到的,谢霜仪从珠子中看见了什么,“这珠子里有只魂魄?” “终于发现了,看来你的修为还是不够啊,得多多修炼。”闻漠转动着珠子,“我看这珠子有些年头,里面的魂魄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关于这怨鬼的事情。到时候让魂魄给我们指路,直接把怨鬼给杀了,还能让这个魂魄转世投胎之前立下一功德,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一举两得。” 谢霜仪皱眉道:“废话少说,把珠子里的魂魄叫出来。” 闻漠把珠子放在桌上,那珠子竟不会滚动,稳稳当当地定在桌子上,闻漠道:“这珠子温润,可以养魂魄,若是把魂魄叫出,魂魄失去了养身之所,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该当如何?” 闻漠眼珠一转,使坏心思道:“叫声闻漠仙君我便告诉你。” 谢霜仪不吃这一套:“爱说不说,不说我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尴尬立刻在两人中间漫延,过了会儿闻漠大笑道:“还以为你真有办法,原来只是呈口舌之快。”闻漠还在笑。 谢霜仪拿起天式架在闻漠的脖子上,颇有些恼羞成怒道:“不许笑,说不说!” 谢霜仪没有拔剑,只是连带着剑鞘放在闻漠的脖子上,闻漠把剑推开:“哎呀,谢仙君不要动怒嘛,就说就说。” 谢霜仪把剑收回,闻漠便道:“只需要找到一替代物替代这珠子就可以了,但是这替代物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和着珠子一般可以温养魂魄,二是可以开口说话,回答你我问题。” 谢霜仪问道:“这替代物到何处去寻?” 闻漠有些迟疑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我可以招来一死尸,让魂魄进入这死尸中,这样魂魄就有了身体,只需要将灵力注入身体中温养魂魄,这样珠子里的魂魄就既可以出来,也可以和你我对话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修炼的术法与仙家不同,不能温养魂魄,而仙家道法以苍生为念,所修灵力淳厚温雅,拿来温养魂魄正合适。” “这有何难?我来便可,但是我有个问题。” “你说。” 谢霜仪很认真地问闻漠:“为何不能用凡界的死尸储存魂魄,而要带冥界的死尸?” 闻漠看谢霜仪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有些想笑,不过还是认真回答谢霜仪:“谁跟你说我是带冥界的死尸了?冥界只有魂魄,没有死尸。我是带鬼界的死尸,六界之中只有鬼界有经过锤炼,可以拿来使用的死尸。” 谢霜仪还是第一次听说鬼界的事情,有些好奇,但还是矜持地点了个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要带鬼界的死尸,”闻漠故意把语调拉长,调笑谢霜仪,“你猜?” 谢霜仪正等着听呢,结果突然来这么一下,冷声道:“不猜,说。” “好吧。”闻漠叹口气,仙君他撩不动,“凡界的死尸没有经过鬼界刮识这一道关卡,还留有生前的记忆,而鬼界的死尸经过刮识之后,生前的一切都忘记了,只是一个躯壳,可以永久保存,肉身不腐,练成鬼尸之后供鬼界之人使用。这样魂魄的记忆就不会被死尸身前的记忆干扰,回答的问题可更可信。” “嗯,那你要如何从鬼界招来死尸?” 闻漠犹豫地看着他,谢霜仪身体坐得更直了:“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招来死尸倒也简单,但是这个方法有一个弊端。由于温养魂魄的人需要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魂魄之中,则温养魂魄的人本身的法力会受到影响,若是遇到强敌……” 若遇到强敌,自是凶险万分。 谢霜仪毫不犹豫:“无事,我来。” “确定?” “嗯。” 闻漠突然靠近谢霜仪,拍着谢霜仪的肩膀:“放心吧仙君,若是有什么危险,闻漠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谢霜仪面色不改,一拳打向闻漠:“谁是你弟弟,手给我放规矩点。” “唔,嘶!”闻漠揉着被谢霜仪打的地方,“就说说嘛,再说了,这一看就知道我比你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今年多大十八?二十?二十二?再大我可就不敢猜了啊。” 闻漠一边说还一边上蹿下蹿地看看谢霜仪的左脸,又看看谢霜仪的右脸。谢霜仪忍无可忍,抡起天式剑柄对着闻漠的肚子就是一击:“闭上你的嘴,给我做!正!事!” 闻漠躲开谢霜仪的攻击:“哎呀,我好怕怕哟。” 看谢霜仪又要发飙,闻漠立刻正经道:“好好好,我立刻做立刻做。你要给我护法啊,如果中途被人打扰,我可是要受伤的。” “嗯。” 闻漠用血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向谢霜仪解释道:“这是引鬼阵法,可以让我进去鬼界,带鬼界的东西来这里,但鬼界的东西出不来,除非是我带过来的。” 画完阵法,闻漠又在阵法中画了几个奇形怪状的图案:“这是障眼法,可以让我和我带的东西不被鬼界的人发现。” 全部画完之后闻漠坐到阵中,闭眼前再次叮嘱谢霜仪:“仙君大人,一定不要让人打扰我,否则带回来的东西缺胳膊断腿儿的也不好看。” 谢霜仪挥手在空中画了保护符篆,将闻漠罩住,从里面能看见外面,但是从外面看,除了施法者之外,在别人眼中,这房间除了谢霜仪之外空无一人。 谢霜仪将剑握在手中:“放心,不会让人近身。” “好,那就有劳谢仙君了。”闻漠说完,双手结印,引鬼阵法发出红光消散后便消失不见。 谢霜仪闭目聚精会神,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能立刻发现。如此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阵法发出蓝光,谢霜仪睁眼,看见闻漠手上抓着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死尸出现,而引鬼阵法自蓝光一闪后便自动消失,一点印记都没留下。 撤掉保护阵法,谢霜仪关心道:“如何?” 死尸呈大字状放在地上,闻漠站起捶捶腰:“无事,就是鬼界的鬼长得都太丑了,有点吓着了。费了点功夫找到放死尸的地方,在未化成鬼的死尸中找了半天才发现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就是这个姿势……”闻漠踢了一下死尸的腿,“过那什么鬼门的时候差点卡住被发现。” 谢霜仪想了一下闻漠抱着个死尸卡在门前的样子,强忍住不笑。 闻漠看见了,有些新奇:“仙君你是在忍笑?别忍啊,忍笑对面部表情调节不好。” “咳,”谢霜仪恢复正经,“开始转移魂魄吧。” “好,把珠子放在魂魄胸前,这个符篆贴在死尸的额头,灵力注入符篆和珠子里,让他们产生联系,珠子中的魂魄便可自动进入死尸中,然后等着死尸睁眼就可以了。” 谢霜仪接过闻漠递来的符篆,照闻漠说的做,珠子柔光一闪,滚落在地,这死尸便睁眼,直接攻击谢霜仪。谢霜仪单手挡住,将死尸的手压在死尸背上禁锢死尸,死尸便无法动弹。 “放开我,你们是谁!”死尸开口,声音雌雄莫辩。 谢霜仪冷声道:“修道之人。” “既是修道之人,抓我做什么,放开我!” 闻漠捡起珠子拿在手中道:“抓你自然是有用处,乖乖听话,不然再把你封回珠子里。” “珠子?什么珠子?” 谢霜仪皱眉道:“你不记得?” “记得什么?” 谢霜仪放开死尸,下了一个围人咒,将人圈在一个范围内出不来。 “我且问你,你认真回答。” 死尸拍打着无形的壁垒,无法逃脱,喊道:“回答什么啊?放我出去!” 闻漠道:“你乖乖回答问题,答对了自会让你出来。先别拍了,待会儿这死尸的身体都被你拍碎了,拍碎了可没有补上的东西啊,到时候你可就是个残废了。” 死尸闻言,果然不拍了,反问道:“答了问题就放我出去?” “自然是看你的回答可信还是不可信喽。” 还情篇 死尸盘腿坐在地上:“我都是一死人了,还有什么可以骗人的?” 谢霜仪问道:“姓名,为何而死?” 死尸仰头看着谢霜仪,立刻答道:“我叫……”然而死尸的神情变得疑惑迷茫,“我叫什么来着?我为什么会死?对啊,我为什么会死?” 死尸突然抱头,似乎很痛苦:“我是谁?我什么时候死的?啊!”头痛欲裂,这死尸竟是叫了起来。 谢霜仪看他痛苦,切断灵力的供给,死尸立刻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片刻后重新供给灵力,死尸醒来,有些害怕地看着谢霜仪,刚才一瞬间身处于无尽黑暗中的感觉太可怕了,周身无人,如何叫唤都没人听见。 谢霜仪道:“安静。” 死尸怕谢霜仪再把他弄到无尽黑暗处,规矩道:“是,仙君。”人安静下来,声音倒有些温柔了。 谢霜仪冷声道:“何时被封印进珠子的?” 死尸一开始回想,头便开始疼痛,怕自己受不了痛喊出来,索性不想了,摇头:“不记得了。” “身处于珠子之中的事情可还记得?” 死尸还是摇头,一连几个问题都是这样。问题问完后死尸立刻道:“仙君,不要把我关进黑暗里,我会努力想起来的,我会帮你们的,千万不要再把我关在黑暗里了,求仙君了。”声音恳切,说完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闻漠道:“那你还想逃跑不?” 死尸的额头都磕红了:“不跑,不跑。” 谢霜仪便把围人咒撤了:“好了,你可以自由行动了,但不可擅自离开。” 闻漠接话道:“若是擅自离开,把你抓回来抽筋、刮皮、打断你的腿!” 死尸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闻漠便开怀大笑:“骗你的骗你的,不要当真,人都死了还那么经不住吓。” 谢霜仪瞥一眼闻漠:“无聊。” “哎呀,无聊是无聊,这不是好玩嘛。”他们回来客栈也有好几个时辰了,肚子都饿了,“谢仙君,走,下楼吃饭吧。” “嗯。” 死尸还跪在地上没动,谢霜仪看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把身上披的衣服扔过去罩在死尸身上。死尸的身材相对矮小,整个人都被埋在衣服里。 死尸把衣服抱在怀里,不敢穿,谢霜仪便道:“这件衣服你拿去穿吧,浑身破破烂烂的,成何体统。” 闻漠提醒谢霜仪:“谢仙君,你也没穿好衣服啊,要不要……我帮你穿呐?” 谢霜仪看一眼自己,不甚雅观:“不必,你们先下去点菜,我随后就到。” “你请客?” “嗯。” “好嘞,小死尸,穿好衣服跟我走,吃饭喽。” 死尸看一眼谢霜仪,谢霜仪点头后死尸才站起来和闻漠出去。谢霜仪整理好一出门,在二楼就看到了闻漠对他招手。 落座便听闻漠道:“哎,谢仙君,我们干脆给这小死尸取个名字吧,不然死尸死尸的叫怪难听的。” “嗯。” “你来取,我取的名字怕人家不喜欢。” 谢霜仪看一眼闻漠:“你居然还有顾虑,担心人家不喜欢?” “这是自然,名字取的好听,叫着也舒服嘛,要是叫什么小花小狗小草的,多难听。” 谢霜仪问死尸:“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我?嗯……”死尸看客栈掌柜台前有一株兰花,道,“兰花吧。” “便叫你宁兰,如何?” “宁兰?”死尸默念,“多谢仙君。” 说着菜也上齐了,明明只有三个人,哦不,两个人,死尸不用吃东西,闻漠居然点了满桌子的菜! 闻漠笑嘻嘻地看着谢霜仪,谢霜仪叹气:“不可浪费。” “好说好说,绝对不剩。”吃饭的间隙,闻漠道,“哎,谢仙君,干脆我叫你别的吧,不然谢仙君谢仙君的叫,旁人听着像我一直在道谢一样。” 谢霜仪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你想如何叫?” “嗯……”闻漠吐掉鸡骨头,“叫全名吧,显得冷漠,叫霜仪吧又有些亲昵,哎呀,苦恼,小……兰兰,你觉得叫什么好?” “啊?”宁兰听他们说话,感觉他们人还不错,不怎么害怕了,“仙君长得这么好看,名字倒有些冷漠,不知有没有称号啊?” “无称号,修为未到,师门未曾授予称号。” 闻漠听他有些失落,安慰道:“称号嘛,也就是个名字,干脆我给你取一个,这样你就有了。” “胡闹,称号乃是师门尊长所取,岂能随便?” “哎呀,那么较真干嘛,也就我们几个叫叫,是吧小兰兰。” 宁兰不知道说啥好,点头附和。 “随你们。” 闻漠摇头晃脑:“你这名字嘛,谢霜仪,听着就冷漠,得取一个听着就热情的,叫……嗯,玉枹如何?” 谢霜仪夹了一个鸡腿堵住闻漠的嘴:“闭嘴,难听。” 闻漠筷子夹住鸡腿,咬一口肉,含糊不清道:“玉枹者鼓槌也,多热情,多热闹,哪里不好了?” 谢霜仪又夹了一个馒头塞进他嘴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不是?” 闻漠:“*&%#*%#**##。” “好好说话。” 闻漠慌忙把东西吞下后道:“那我就叫你霜仪算了。” “随你。” 宁兰不小心笑出了声,谢霜仪问他:“笑什么?” 宁兰收敛笑容,正色道:“没什么,我还以为谢仙君会是更冷漠的人,没想到……” “没想到还挺好玩是不是?”闻漠终于吃完了鸡腿,看着谢霜仪,“你说,你刚才是不是很期待我给你取称号?” “不是,没有。” 闻漠才不听他狡辩:“放心,我以后一定多读书,给你取一个。” 谢霜仪心累:“快吃,吃完去宁家村。” 闻漠还没吃饱,但谢霜仪早已落筷,闻漠道:“你就只吃半碗饭几口青菜,就这么点儿,够了?” “嗯,不可贪食欲。” “但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呢:“食不言,快吃!” “哦。” 来到宁家村,白天的宁家村空荡荡的,比晚上看起来还凄凉,被闻漠扔在地上的凤冠霞帔连位置都没动过。 闻漠把衣服拾起:“我还以为这怨鬼会过来把衣服捡走,还在衣服上下了追踪咒呢,没想到根本纹丝不动。” 谢霜仪道:“追踪咒?” “这是我独创的咒法,只要我覆在东西上的气息未消失,一旦接近,我一定会知道东西在哪儿。只不过这咒法还刚成,如果有人发现,把气息抹去就没什么用了。” 谢霜仪上前想看看是什么气息,但闻漠已经提前一步把气息抹去了,看不出什么名堂。 闻漠问谢霜仪:“霜仪,当初你是怎么穿上这衣服的?” “自己穿上去的。” 闻漠:…… “好冷啊,没想到霜仪你还会讲冷笑话。” 谢霜仪这是在报闻漠说他好玩的仇,看闻漠被冷到的样子,心情颇有些愉悦,这才正经道:“我发现那怨鬼时,他准备出村,我便攻击他的魂窍,想散去他的执念,让他转世。但这怨鬼修为极强,把我拉进他的执念之中,成为了执念之中的一人,我便想换种方式,替他了却执念而不是散去执念,就换上了衣服,与其拜堂。” 闻漠道:“魂窍储存着人身前的记忆,多半也是执念存在的地方,你打他魂窍,将魂窍中的执念散出趁机击碎,这本身没错。但你被他拉进执念,此次还好,若是成为了执念中被人杀死的刀下亡魂,你也会受伤,这个方法还是少用为妙。直接将怨鬼杀死,又快又简单。” 谢霜仪没想那么多,当时他已经被拉进执念了,而且一心想着要让怨鬼入轮回,就采用了比较危险的方法。 但此次怨鬼的执念不是什么杀气重的场景,谢霜仪初下山门,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性,他还是气:“此次如果不是你,这怨鬼执念早就散了,事情早就解决了。” “好好好,怪我,那现在怎么办?” 宁兰上前,面色苍白:“两位仙君,能否让我看看这衣服?” 闻漠把衣服递给他,看他有些不适:“虽说死尸本来脸色就苍白,但你这脸色怎么更苍白了?” 宁兰没回他,手抚上凤冠霞帔,刀光剑影,血色四溅的场景在脑中一晃而过。 谢霜仪道:“想起什么了?” 宁兰摇头:“没有,只是闪过一些画面。” “看来你出现在这珠子里并不是偶然。”谢霜仪问道,“刚才你想是如何想起画面的?” “来这里的时候便觉得有些熟悉,摸上这婚服之后画面便自己涌出来了。” 两人带着宁兰在村里到处走,每走一间屋子便打开门进去瞧瞧,看宁兰能不能想起什么。走到村子尽头,一保存较为完好的屋舍,谢霜仪还没进去,宁兰就已经推开,熟清熟路地走了进去。 宁兰摸着碗柜上的一个看不清样貌的木雕:“这地方我有印象。” 再朝里走,有两间房,一间正常,一间是婚房,这婚房是谢霜仪被拉进执念,拜堂的地方。 宁兰的脑海里又兀地冒出一些片段,脑后刺痛,他怕痛叫出声,谢霜仪把他送进黑暗之中,忍着疼痛,身体微微发抖。 还情篇 谢霜仪道:“想到了什么?” 宁兰压着想要痛呼的冲动,喘息道:“一个男人,在摸我的尸体。” 闻漠挑眉,哇哦,怎么突然有点重口?问道:“那男人长什么模样?” 宁兰摇头:“不知,我只看到了手,那人的手很大,手指关节很粗,手上布满了细碎的伤痕,有的深有的浅。” 宁兰摸着喜被,有什么场景在他脑中刹那而过,脑后刺痛更甚,宁兰咬着牙齿还是发出了痛呼声,一个什么东西突然从床下冒出,想要劫走宁兰。 是那只怨鬼! 谢霜仪反应极快,攻向怨鬼,而闻漠同样反应迅速,把宁兰抱到一边。宁兰看见怨鬼的刹那,脑袋极痛,零零碎碎的记忆如刀砍般落在他的脑中,杀得他痛不欲生。 那怨鬼不顾谢霜仪的杀招,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混沌的眼睛盯着宁兰,向宁兰伸出一只手。宁兰看见怨鬼的样貌,竟是流出了眼泪! 谢霜仪收回了剑,站于一旁,而闻漠略感惊奇。死尸不可能流泪,至少他从来没见过。 怨鬼嘴里嘟囔的话语终于在他握住宁兰的手的时候说了出来,是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宁……兰……” 宁兰脑中四处转动,尘沙般的记忆在这一声宁兰中仿佛有了引导,慢慢地粘合在了一起,但怨鬼凑近宁兰的脸时,又突然发疯,打碎了宁兰的记忆。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啊!”怨鬼抱头,怒吼几声之后想要杀了宁兰,闻漠救了宁兰之后与谢霜仪一起攻向怨鬼。 上次这怨鬼就从他们手中逃过一次,这次绝不会让他逃脱。 怨鬼与谢霜仪和闻漠打斗,却还想去看宁兰,宁兰脑子混沌疼痛,看着怨鬼的眼睛才能得到片刻舒缓。 宁兰满身疑惑,痛苦难耐:“我是宁兰,你是谁?” 怨鬼被谢霜仪和闻漠联手禁锢,闻漠本想杀了怨鬼,但被谢霜仪阻止。 “玉枹仙君,你做什么?他是怨鬼不是人,你不杀了他万一又逃走了怎么办?” 谢霜仪下了围人咒,把怨鬼锁在在一步之内的圆圈内:“不要乱叫!他逃不走的。我看宁兰和他似乎有段恩怨,若是解了,唤回宁兰的记忆,对宁兰来说也是好事。” “好事?”闻漠叹气,“若是快乐的事情就罢了,万一是不快乐的事情怎么办?” “无论快乐还是不快乐,宁兰都有权知道。”谢霜仪问宁兰,“宁兰,你想不想找回记忆?” 宁兰点头,走上前隔着围人咒的透明墙,蹲坐在地,双眼通红地看着怨鬼的眼睛,问:“你是谁?” 闻漠看此,好吧。 怨鬼没看宁兰的脸,而是盯着宁兰按在透明墙上的手看,断断续续道:“宁兰,萧……远展,我是萧……远展。” 谢霜仪觉得奇怪,这怨鬼怎么盯着宁兰的手看。端详好一会儿,谢霜仪发现这具死尸的手白净修长,和普通人的手没什么区别。 萧远展这个名字仿佛是一条线,一盏黑夜里的暖光,把宁兰破碎的记忆整合在了一起。 “将军?” 这一声将军回荡在萧远展许久未曾思考的脑海里,仿佛单枪匹马想要冲破敌军的桎梏。 谢霜仪看准时机,撤去围人咒,灵力攻向萧远展的魂窍,无数的执念散出,全是一个人笑、哭、跑、撒娇的模样。 执念在空中飘荡,宁兰看了心口疼痛,魂魄竟自动脱离死尸,进入了萧远展的魂窍之中! 谢霜仪一直用灵力温养着魂魄,受到魂魄影响,又被拉入魂窍中,而闻漠想拉谢霜仪,拉不动,也被吸入魂窍之中。 谢霜仪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在空中!手忙脚乱落入一草地,后背被砸得生疼,眼前发黑。谁知闻漠大叫着砸了下来,刚好砸在他身上,一记闷哼,偏偏闻漠还趴着不动。 忍着怒气和酸痛,谢霜仪咬牙切齿道:“起来!” 闻漠被砸得头晕,闻到一股清冷的味道,还挺好闻,又闻了几鼻子,清醒过来支起身体一看,谢霜仪被他压在下面,正处在发怒的边缘。 闻漠还想着怎么不痛,原来是压在谢霜仪身上了。麻利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闻漠伸出手想拉谢霜仪起来:“对不住对不住,压痛你没有?” 谢霜仪打开闻漠的手,自己杵着天式站了起来:“我们这是在怨鬼的魂窍中?” 闻漠收回手,环顾四周:“应该是,你上次进来的时候是这儿吗?” “不是,上次是在婚房。” “宁家村那个?” “嗯。” 这里山清水秀,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小溪缓缓流淌,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两个人走了几步,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回到一开始他们砸下来的地方。 闻漠喝了口溪水:“怎么办?” 谢霜仪皱眉:“不要乱喝水。” “我这不是给你试毒嘛。”闻漠又喝了一口,“没事儿,可以放心喝。” 明明就是你自己忍不住口渴想喝,找借口!谢霜仪心想,不过还是解下腰间的竹筒,找沙粒少一点儿的地方灌满了竹筒慢慢喝。 闻漠看他举止斯文,有所感慨:“仙君大人真的是仙气飘飘的,喝个水都这么好看。” 谢霜仪喝完之后又把竹筒灌满水,盖好盖子别在腰间:“在这儿不知道会待多久,能储存的东西就尽量储存吧。” 闻漠坐在石头上逗兔子:“放心吧,没事儿的,你看这儿还有兔子,溪水里还有鱼,饿不死的。饿了告诉哥哥一声,给你做烤兔子。” 兔子听了,惊吓一声,赶紧从闻漠手里跳走了。 闻漠看着空荡荡的手:“哎,你说这兔子听得懂人话?” 谢霜仪傻子似的看着闻漠:“万物皆有灵,你看他就像看食材一样,肯定会跑,早晚的事情。” 天快黑了,谢霜仪捡一些干柴准备生火,闻漠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玉枹仙君,你会生火?” 谢霜仪一木头甩过来:“别乱叫!” 闻漠躲过木头:“好好好,不乱叫,叫霜仪总行了吧。” “不许!” 谢霜仪搭好木柴,发现身上没有火折子也没有带生火符,又不想问闻漠有没有带,倔着性子准备效仿前人钻木取火。 闻漠凑近谢霜仪:“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生火符?” “滚。” “你这人在犟什么呢?”闻漠看谢霜仪真的在钻木取火,掏出一个生火符,火一下就旺盛了。 谢霜仪拍拍手,把钻木取火的东西搭在火堆上,坐得挺直,不看闻漠。 闻漠觉着奇怪:“霜仪,你还没告诉我你在犟什么呢?” “不许叫!” “不许叫什么,霜仪?” 谢霜仪扭头,闻漠发现这人的耳尖居然红了,“之前在客栈不是还让叫嘛?”他起了逗弄谢霜仪的心思,“霜仪,霜仪,肚子饿不饿呀,哥哥给你烤兔兔,捉鱼鱼?” 谢霜仪一记眼刀甩过来:“你恶不恶心,还兔兔,鱼鱼?” 闻漠靠近谢霜仪:“告诉哥哥,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叫你霜仪,我是第一个叫的?” 谢霜仪不想理他,坐远一点,闻漠坐得比刚才还近,锲而不舍:“霜仪仙君?霜仪小弟弟?霜仪大人?霜仪师兄?” 谢霜仪被烦得受不了,转身把他推开:“什么弟弟师兄大人,正经一点。” 闻漠还想逗他,一声刻意的咳嗽传过来:“咳,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一个身型略高的女子笑着看着他们。谢霜仪再一看自己,双手抵在闻漠的胸膛上,闻漠故意靠近他,搞得他好像那什么一样。 收回手,谢霜仪坐正,冷声道:“没什么。” 闻漠心情不错,没个坐形地问:“姑娘你是从哪儿来的啊?” 姑娘挽起被风吹起的头发:“我家就在这附近,看到这里有火光有些奇怪就过来看看。平时这里不会有人。” 姑娘的眼神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两位公子若不嫌弃的话,今晚住宿在寒舍?” 这里刚才两人都走遍了,根本没什么屋子,突然出现这么个人,有古怪。 闻漠道:“可以啊,我二人正愁没地方睡觉。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奴家名叫宁兰,二位公子请跟我来。” 谢霜仪扑灭火堆,和闻漠并肩走在宁兰的后面。怪不得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不就是那魂魄的声音吗。 宁兰竟然是女子,可他进那男死尸后行动毫无别扭啊? 跟着宁兰走,他们竟到了宁家村,可是这里明明一眼看过去什么也没有。难不成身处怨魂的执念之中,只能看见怨魂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这样便可解释为什么无论走多远都会回到原点的原因了。 闻漠快步走到宁兰身侧:“姑娘胆子挺大啊,独自一人看见火光,居然敢进来。” “这有何不敢的?一小小树林而已。”其实如果不看宁兰,光听声音,难以辨别他是女是男,宁兰的声音太雌雄莫辩了。 宁兰领着他们进了宁家村最里面的那间房舍,屋里亮着灯,有人在里面。宁兰喊道:“萧郎,出来招呼客人。” 从屋内出来一男子,这男子身材高大,眉眼间狠厉尽显却十分英俊,右脸下巴处有一道刀伤,不大但是明显。 这不就是那只怨鬼吗? 萧远展请他们两个坐在堂下,倒了两杯水道:“两位先请坐,宁兰在炒菜,我先去帮忙。”萧远展把一个木雕放在碗柜上,出去找宁兰。 闻漠道:“原来宁兰是女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谢霜仪的剑一直握在手中没有放开:“你还给人家找了个男死尸,宁兰居然没发脾气。” “那时他还在珠子里,我哪儿知道他是男是女,找了个方便的带出来。” 谢霜仪想起死尸躺在客栈的姿势:“呈大字状还方便?” “哎呀,就那只死尸模样好看些。我看宁兰是看这死尸长得还可以,所以没有发脾气,要是是一个长得丑的死尸,肯定发脾气了。” “发什么脾气?”宁兰端着菜盘进来,“两位久等了。” 还情篇 闻漠指着谢霜仪道:“他发脾气,说自己不好看。” 谢霜仪用眼神警告闻漠:别乱说! 闻漠假装没看见。 宁兰打量着谢霜仪的模样:“这还不好看啊,鹤骨松姿,美如冠玉,公子漂亮着呢。” “阿兰你在夸谁,我吗?”萧远展抬着汤进来。 “你可要点儿脸吧,夸你做什么?” 宁兰和萧远展落座,萧远展道:“夸你夫君好看啊。” 宁兰红了脸:“不要脸,谁是你妻子了?” 萧远展一脸理所当然:“迟早会是。” 这个屋舍只有两间屋子,宁兰和萧远展一间,谢霜仪和闻漠一间。谢霜仪和衣坐在床上打坐,闻漠翘着二郎腿睡在里面。 闻漠道:“你说他们这小日子过得挺好的,怎么一个成了怨鬼,一个魂魄被锁在珠子里?” “不知。” 闻漠打了个哈欠:“你不困啊,加起来两天没休息了。” “不累。” 翻了个身,闻漠继续问,“你说宁兰一女子,但他用男子的尸体行动时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别扭。你想,若是你突然进入一女子尸体,肯定会觉得别扭。” “许是在珠子里待久了,已经不介意身体是何性别了吧?” “嗯……有道理。”闻漠想起今天宁兰和萧远展相处的感觉,挺幸福,“谢霜仪,你们修仙之人能不能成亲?” “可以。” 闻漠爬起来,盘着腿坐在谢霜仪身边:“那你有没有想过成亲?” “没有。” “为什么?”闻漠有些好奇,“你本事又好,长得也好看,爱慕者应该不少,你就没点想法?” “没有。”谢霜仪受不了他一直讲话,有些烦了,“安静,别烦。” “不说就不说,睡觉。”忽然听到隔壁有动静,“有人。” 等隔壁没了声响之后,谢霜仪在他们俩身上用了保护符篆,开门出去,看见萧远展身前跪着几个人,最前面穿着青衣的人双手递上一封信:“将军,” 萧远展拿起信的时候往谢霜仪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有。打开信一目十行看完,捏在手中,松开手,信碎成粉末,被风吹走。 “皇兄怎么说?” “边关之事事关重大,关乎我大璟国国运,人选尚未确定,且目前朝中没有得力的将帅可带兵出征,皇上……看意思是想让你带兵出征。” 萧远展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紧闭的房门。宁兰被他打晕,昏迷不醒。萧远展一挥手,跪着的人便施展轻功,几下消失不见。 闻漠看着萧远展道:“这萧远展有点儿本事啊,刚才他是不是察觉到我们了?”萧远展看这边的眼神过于肯定,闻漠还以为被发现了。 萧远展还没有走远,转头凌厉道:“谁?”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 等萧远展进屋之后闻漠才敢说话:“怪不得这萧远展成怨鬼后我俩联手才能制住他,凡人的时候也挺强的。” “嗯,回屋吧。” 然而眼前的景象突然一换,时间转为白日,宁家村前军队浩浩荡荡,萧远展身穿铠甲,骑于马上,位于军队之首。 他沉沉地看着屋舍,宁兰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他留了信,宁兰只会以为他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几日之后便会将他抛于脑后。 萧远展架着马转身离去,军队跟着他,风吹着肃杀,为这群未来不知生死的将士送行。 场景一换,萧远展出兵的路上遭遇伏击,与敌军在一峡谷中兵刃相接,萧远展慌乱中救了一人,没想到竟是宁兰! 宁兰一身铠甲破烂,脸上脏乱,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握着刀的手流着血往下滴。 “阿兰……”萧远展只有一瞬的不可思议,而后脸色变得狠厉愤怒,“你来做什么,滚回去!” 宁兰手起刀落杀了一人,道:“我要跟你走!” “走什么,快回去!” “不回!” 萧远展身后有一人提着大刀砍来,宁兰把萧远展往旁边一拉,侧身刀刃锋利,将敌军整颗头颅砍了下来。 萧远展砍把宁兰拉过来,刺死右侧要举刀的敌军:“阿兰,这是去打仗,九死一生,事关我大璟国存亡,我不能让你跟着送死!”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身为将帅,萧远展永远要身先士卒,若他不能活,至少……至少阿兰还活着。 “你看我哪里是像来送死的!?”宁兰干净利落,又杀了一人,道,“你看,我可以上阵杀敌!” “战场上瞬息万变,刚才如果不是我救你,你已经死了!” 宁兰干脆给了萧远展一拳,将萧远展打得嘴角出血:“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在家等你的死讯!我做不到!” 进入峡谷前萧远展已经吩咐将士靠山壁走,先前的滚石对军队没有造成多少伤亡,敌军可能以为在这里就能将萧远展全灭,派出的人不多。现在萧远展的军队已经快出峡谷了,出来峡谷就是平原。 宁兰又杀死一人,他们已经出了峡谷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跟来了,就算你让人把我拖回去我也不回!” 萧远展放弃了,他抱起宁兰翻身上马,亲着宁兰的额角:“好,那就不回了。如果可以活着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宁兰的脸埋在萧远展的怀里,看不见表情:“好。” 看着萧远展把宁兰带走,闻漠道:“大璟国?这都四百多年了,这萧远展守着一颗装有宁兰魂魄的珠子守了四百多年,啧啧,感天动地啊。” 场景再一换,战场尘土飞扬,尸堆成山。 萧远展在军帐内大发雷霆:“是谁!是谁把偷袭的消息放出去的!辎重是谁烧的!给我查!查!查出来尸体挂城墙上给我风干!” 这一守城之战萧远展带着亲兵,打了三个月,守住了城,然而回到城中才知道,宁兰失踪了…… 萧远展勃然大怒,将照顾宁兰的人一个个审问,最后却得出了放出偷袭消息,害他死了十几万兄弟,烧毁辎重的叛徒很有可能是宁兰的结论。 然而战场没有时间崩溃,局势变幻莫测,刚守住城门,敌军便趁势来袭。 萧远展立于城墙之上,敌军在下叫嚣,一辆战车从敌军中缓缓被推出,宁兰低垂着头,满是伤痕地被锁在架子上。 看着宁兰,萧远展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敌军将领劝降道:“萧远展,我敬你是条好汉!大璟国气数已尽,你们的皇帝慌忙逃窜,你们的将军丢盔弃甲,你们的女人被我大商国占尽,你还有什么理由站在城墙上!只要你投降,大商国将帅之位就是你的!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萧远展一言不发。 “你被大璟国皇帝打为挑起战事,不顾百姓安危的好战之徒!你被臣民误会,万民唾弃!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站在城墙上!” 为了什么? 为了每天对他笑的人,为了每天给他缝衣做饭的人,为了每天在他怀里撒娇的人,如今……他是为了谁? 敌国将领看萧远展神色松动,继续道,“我知道你喜欢宁兰,他是大商国和大璟国杂交的贱种,只要你想要,随时都可以给你!” 宁兰闭上眼睛,半生的奔波,只换来“贱种”两个字,他只是想要一个家都不行吗? 曾经他以为大商国是他的家,只要完成好下达的命令,总有一天他会在大商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不算大,刚好够开一个包子铺,每天脚不沾地,从早忙到晚,所担心的只有明天能赚到几个铜板。 后来遇见萧远展,他不想再做亡命之徒,他想过坦白自己的身份,可是他怕萧远展杀了他,他怕唯一爱的人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敢…… 宁兰抬头,隔着城墙与萧远展对视,他说,对不起…… 萧远展看懂了,他说,没关系…… 反正都要死了,黄泉路上一起走。 大商国如今还在劝降,用宁兰威胁他,无非就是因为萧远展身上流着大璟国皇亲的血,如果连大璟国的皇子都投于他们的麾下,剩下的城墙将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入主大璟国之后,他们便有可以安抚大璟国旧臣和百姓的象征。 萧远展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杀气毕显,青筋暴露。 “誓死不降!” 敌军将领只好忍痛下达命令:“萧远展,必杀之!”如此将才若不能为我所用,便留不得! 宁兰被放下,跪在地上,敌国将领对狗说话似的对他说:“萧远展是个豪杰,普通士兵伤不了他,但他舍不得伤你。杀了他便给你在大商国上户籍,让你回家。” “是。” “去吧。” 于是宁兰冲入战场,但萧远展的兵根本不动他,他便在战火中踉跄着爬上了城墙,杀了城墙上的大商将士。 终于萧远展与他看清了对方的眼睛。周身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溅出的鲜血铺满了城墙,火光四现。 宁兰说:“萧郎,你之前说如果可以活着回来,我们就成亲,这句话还作数吗?” “作数。” “好。” 只需一个眼神萧远展就知道宁兰要做什么,他们互为对方的刀枪,互为对方的盾牌,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两道身影在残阳下相互扶持。 敌军将领愤怒不已,加大兵力,誓要将萧远展诛杀在此地! 他们突围重围,解散追随他们,仅剩的几百将士:“你们走吧,大璟国气数已尽,不要再送死了。” 几百残兵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将军!” 萧远展将身上的银子分给他们:“这是我最后的积蓄了,没了,拿着躲过这阵子,以后好好活着。” 宁兰身上唯一值钱的,只有他娘留给他的一个发簪,他拿出来:“拿去当了吧,应该还能换不少钱,听萧远展的话,好好活着。” “夫人……” 宁兰听了这称呼,笑得开心:“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萧远展搂着他:“迟早都是。” “好,迟早都是。” 几百残兵全部走了,脱下盔甲,扔掉头盔,都走了。 萧远展问宁兰:“我们现在去哪里?” 宁兰抱着萧远展:“去宁家村吧,我想回家。” “好。”萧远展亲了一口宁兰的嘴唇,抱着宁兰上马,“我们回家。” 还情篇 他们东躲西藏,终于回到了宁家村,萧远展从床底拿出压底箱的东西:“阿兰,过来看。” “什么。” 萧远展打开箱子:“是婚服,好不好看?” 宁兰摸着婚服,眼泪不争气,连珠般地往下掉,哽咽道:“好看。” “换上?” “嗯。” 萧远展退了出去,站在门边,看着天边的鱼肚白,太阳要出来了。宁兰换好衣服,打开门唤萧远展:“萧郎,好看吗?” 萧远展摸着宁兰的脸:“好看,好看极了,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宁兰的手覆在萧远展摸他脸的手上:“萧郎,我有话要对你说。” 萧远展抱着他进了屋关上门:“咱们先拜堂再说,好不好?” “好。” 然而追兵来了,箭雨倾盆而下,来不及拜天地,宁兰便拉着萧远展的手道:“萧郎,我……” 一支箭穿过宁兰的胸膛,话语戛然而止,萧远展抱着宁兰躲到门背后,宁兰呛着血,泪流满面:“萧郎……我……我并非女子,是……是大商国用……用药培养出来,暗……杀……” 终是语未尽,手落地,撒手西去。 萧远展握着宁兰的手放在唇边:“我知道,阿兰,我知道……”萧远展声音暗哑,眼泪混着鼻涕留了下来,“我一直都知道,哪有女子力气这么大,哪有女子抱起来那么硬,哪有女子闻起来满身杀气,我早就知道了。还有……” 萧远展轻笑,吻宁兰垂着的手背,“你在河边洗澡被我看到啦。”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萧远展嘴唇覆在宁兰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在宁兰渐渐冰冷的尸体上,“我身上还剩一个很值钱的珠子,藏着呢,没给他们,本打算今天成亲的时候亲手给你戴上的,这是我娘留给……” 锋利的箭羽穿透萧远展的胸腔,他摸出珠子,气声道:“这是我娘留给儿媳妇的,我给你戴上。” 萧远展颤抖着将珠子按在凤冠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吻住宁兰的嘴唇:“下辈子,下辈子我们一定在一起好不好?” 不用你来找我,我去娶你…… 谢霜仪和闻漠看着他们绝气,闻漠叹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不对,苦命鸳鸳。怪不得宁兰用男死尸行动毫无障碍,原来本身就是男子。” 谢霜仪看着他们,明知这是怨鬼的执念,却还是挥手替他们挡住了还在落的箭雨。 谢霜仪道:“萧远展的执念是想和宁兰在一起,而宁兰之所以魂魄温养在珠子里,也是因为执念太深。” 闻漠道:“那等我们出去之后帮他们两个办个成亲礼吧,说不定办完就去投胎了?” “嗯。” “可现在问题是我们要如何出去,靠我们根本出不去啊。” 下一刻天旋地转,谢霜仪和闻漠又从一高空出现,但这次谢霜仪早有防备,拉过闻漠垫在背上,落地的时候除了有些晕眩之外,别无他事。 谢霜仪掉下来,头砸在闻漠的胸膛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谢霜仪爬起来后,闻漠痛哼着扶腰站起:“谢霜仪,你早有防备是不是?居然不提醒我。” “是你反应慢。” 他们又回到了靖城的宁家村,落在宁兰和萧远展的屋舍前。推门进去,宁兰的魂魄站在怨鬼身旁,而怨鬼,应该说萧远展,躺在床上。 宁兰看他们两个进来,抱歉道:“两位仙君,不好意思,拖累你们了。” “没事,不拖累,不拖累。”闻漠看他魂魄颜色有些淡,道,“你要不要先回死尸里面去?” 宁兰点头,闻漠拿出符纸给谢霜仪,下巴一扬:“去,办事儿。” 谢霜仪白他一眼,将宁兰的魂魄重新放入死尸中,用灵力温养。 进入死尸后,宁来便一直在床边照顾萧远展,过去两天了萧远展还没醒。 谢霜仪和萧远展站在门外,闻漠手里拿着个肉包,咬一口在嘴里,道:“这怨鬼怎么还不醒,我们不是还没打散他的执念吗?突然从执念出来,还以为是他死了。” 谢霜仪先前以为是萧远展的魂魄丢了,所以才一直不醒,可是看了之后发现魂魄完好无缺,两人毫无办法。 这两天谢霜仪和闻漠都在宁家村,这地方不能洗澡,不能吃饭,包子都是宁兰做的。 闻漠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吃了:“真好吃,真是便宜萧远展那只怨鬼了,有这么长得好看还会做饭的夫君?夫人?。” 谢霜仪看着房檐上的天空,转头看房里照顾萧远展的宁兰。 宁兰盯着萧远展,握着他的手,喃喃道:“醒了给你好好收拾收拾。你看你这张脸,全是胡子,肯定好几百年没洗脸了,身上也臭臭的,一堆杂草。还有……”宁兰抓紧了萧远展的手,“还有,你醒了……继续成亲好不好?上次……上次没来得及……” “真的?”萧远展突然说道,“我醒得还挺及时。” 宁兰呆愣一下,眼周一下通红,扑倒萧远展身上放声大哭,萧远展一只手摸着宁兰的脑袋,一只手轻拍宁兰的背,直到宁兰哭声渐渐平静。 宁兰抬起头,萧远展还以为他哭得鼻涕眼泪糊满了脸,没想到只是小脸苍白,萧远展发笑:“光打雷不下雨?” 宁兰坐起来,锤他:“不好意思,死尸没有眼泪。” 萧远展的声音还是很沙哑,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让人听见他在说什么,他想摸宁兰的脸,但是很费劲,宁兰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萧远展的大拇指摩擦着宁兰的脸道:“你怎么变样了?先前都没认出来。” “这个说来话长,”宁兰摸着萧远展的手指,看向门外站着的谢霜仪和闻漠,“多亏两位仙君我现在才能和你说话。” 话音落下,谢霜仪和闻漠就走了进来。萧远展看见谢霜仪,眉头一皱,这不是在他执念里面,被他认为是宁兰的那个人吗? 宁兰道:“萧郎,就是这两位仙君。” 闻漠道:“哟,醒了,刚才我和玉……谢仙君还在想要不要给你们补办个成亲礼,是吧霜仪。” “嗯。” 萧远展和宁兰成亲那天,宁家村的死气沉沉被一扫而空,天清气爽,万里无云。 宁兰和萧远展穿着新做的新郎服饰拜天地、拜已灭的大璟国,最后夫妻对拜。本来宁兰和萧远展不用给谢霜仪和闻漠敬茶,但是他们坚持要敬。 宁兰道:“如果没有二位仙君的帮助,我就不会清醒过来,也不会和萧郎相见,这杯茶是敬恩人。” 萧远展和宁兰抬着茶,大有谢霜仪和闻漠不接他们就一直跪着的气势,谢霜仪迫于无奈接过了茶杯,发现宁兰的手掌手心的位置有一颗红痣。 想到怪不得怨鬼会一直盯着宁兰的手看,可能这红痣和宁兰之前的身体的一些特征相符吧,所以看到死尸的手的时候才会说话,而看到宁兰的脸就发狂。 敬完了茶,宁兰的魂魄从死尸中飘出,而萧远展的执念也终于散去,只剩下一个漂浮的魂魄。 他们在渐渐飘散的魂魄中拉着对方的手。 萧远展说:“宁兰,这次真的要下辈子见了。下辈子我找见你,你就给嫁给我好不好,或者你娶我好不好?” 宁兰笑着说:“好啊,但你下辈子不要长得太丑,长得太丑我可不要。” 两人对视一下,最后在空中向谢霜仪和萧远展行李:“多谢两位仙君。” “不必言谢。” 闻漠道:“祝你们转生投个好人家的胎,争取早日相见。” 一阵风吹过,两人的魂魄散了。 闻漠伸个懒腰,“终于解决了,霜仪仙君,开不开心?两个人的执念都散去得以轮回。凭着他们这四百多年,谁也记不得谁,但是却一直都守着对方不离不弃的感情,说不定下辈子真的还能在一起呢。” “嗯。” 走出宁家村,闻漠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看着天空:“哎谢霜仪,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有目的吗?” “没有,走到哪儿算哪儿。” “那要不咱俩就一起吧,我也不知道去哪儿。”闻漠放下手认真走路,“两个人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 “滚。”说完转身就走。 闻漠搂住谢霜仪的肩膀:“霜仪哥哥别那么无情嘛,一起呗,一起呗。” 谢霜仪用天式把闻漠的手打开:“别动手动脚!” 闻漠笑嘻嘻地放开:“那以后就一起闯荡江湖、斩妖除魔、驱邪避鬼了!” “我答应你了吗?脸皮这么厚。” “别在意别在意,感觉咱俩配合挺好哒。”闻漠跟上谢霜仪的步伐,“话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这身本领在哪儿学的呢,你看我学你这个行不行?” 谢霜仪觉得这人真烦,不耐烦道:“伸手。” 闻漠乖乖地把手伸出来,谢霜仪通过手上的经脉查探他的经脉,发现闻漠的经脉又宽又广,天生就适合修仙,但是他的经脉在关键地方却是断开的,宽广的经脉之间有跳跃的间断点。 谢霜仪放开闻漠的手,闻漠有些期待:“怎么样,适合不适合?” 谢霜仪摇头。 闻漠轻松地说:“我就知道,以前去报名的时候去了好几个修真门派,都说不适合修炼他们门派的心法,说我经脉有断点,修不了仙。这么多年也问了不少小门派,都说不行,习惯了。” 谢霜仪犹豫着问他:“那你……这身本领是怎么练的?”第一次见面合手打萧远展的时候,闻漠使出的法术灵气不像是灵力,魔气不像是魔气,十分奇怪。 “这个啊,我说是我不小心掉下悬崖,在尸体堆里捡到一本修炼秘籍,你信不信?” 谢霜仪点头:“信。师傅说过,有人运气天生就好,有人天生就倒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让我遇到何事都要保持冷静。” 还真是小看他了,闻漠想,他还以为谢霜仪是个小古板,没想到也不是太死板嘛。 应恨篇 闻漠道:“那接下来我们是往南还是往北走?” 靖城位于凡界大商国南方,而凡界经过战争洗礼,现在一共被分三个国家,分别是大商国、大瑶国和大歧国,在这三个大国中间又有无数的小国依附其而生存。 大商国位于凡界的南方,是最为富庶,文化交流最频繁的地方;大瑶国位于凡界的东方,最为神秘,传说山地上全是美玉和价值连城的药材;大歧国位于凡界的西偏北方向,是个黄沙漫天,充满无数道教信仰的地方。 如今他们在大商国的南方,但是因为处理怨鬼的事情,大部分时间在宁家村,还没去热闹的地方瞧过,谢霜仪想去富庶的地方看看。 谢霜仪:“我们继续往南,如何?” “可以啊,我跟着你走,去哪儿都行。” 从靖城往南需要坐船,中间有一条河将靖城与外界断开,进出都需要坐船。 船上闻漠无聊透顶,他问谢霜仪:“哎,霜仪,你说你是下山历练,你为什么要下山?修炼也可以在山上修炼,不一定非得下山啊。” 谢霜仪正在打坐,闭着眼睛回答道:“修为许久没有长进,难以突破,师傅说我在凡尘有劫难,让我下山渡劫。” 闻漠来了兴趣,坐得离谢霜仪更近:“是什么劫,情劫吗?” 谢霜仪摇头:“不知,师傅没告诉我劫在何处。” “所以你到处走,碰运气?” “嗯。” 流水潺潺,船在河间慢慢游动,离得近了,感觉谢霜仪的脸更好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仙门能够养出谢霜仪这般好看的人。 谢霜仪:“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谢霜仪语塞,这人讲话这么直接的吗?又听闻漠问道,“你是第一次下山吗?” “嗯。” “哦~”闻漠这一声意味深长,“那你肯定有很多好地方不知道,哥哥带你去玩啊。” 谢霜仪冷道:“不必,玩物丧志。” “哎呀,你都没玩过怎么知道丧不丧志?听哥哥的,带你见识见识。”闻漠开始回想,“这凡间好玩的去处,看戏、听曲儿不算什么,好玩的是勾栏和小倌院,啧啧,那才是真正好玩,醉生梦死的地方。” 谢霜仪听他猥琐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心中翻了一个大白眼。还有,这人刚才怎么又自称哥哥,老占他便宜。 谢霜仪睁开眼睛:“我说你能不能别老自称哥哥啊,占我便宜,你看着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可以啊,我叫你哥哥也行。”闻漠假笑眯着眼睛看谢霜仪,装嫩道,“哥哥!” 谢霜仪:啊……好想吐,这种恶心感是怎么回事? 忽听船家道:“两位仙君,准备下岸了,到河边了。” 两人出去,河边人声鼎沸。卖东西的,接人的,卸货的,上船的,热闹非凡。 上了岸,谢霜仪给了船家两倍的价钱,向船家行了个礼:“多谢船家。” 船家看着手上的银子:“仙君,这多了,不合适。” “无事,船家你这一趟只做了我们两个的生意,回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当空船回去的报酬吧。” “这……”船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下了,“多谢仙君。” 两人反身走进拥闹的人群,闻漠道:“先前你甩给小二一两银子,现在又直接给了船家双倍的酬薪,你知不知道一两银子就是一千两百多文。一个包子只要两文钱,如果是一个人,省着点也够一年的花销了。刚才那个老伯回去不愁没客人的,你看这些人,”闻漠指了指岸上背着行囊的人,“这些人都是要回靖城的,老伯有的赚的。” 谢霜仪却道:“凡界之人寿命不过短短几十载,能多帮一点是一点。银子对我来说无用,但对他们来说好像很有用。” “嗐,你呀,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你这钱肯定也是你师门辛苦赚来的。”闻漠怕他说多了谢霜仪不高兴,“算了,不说这个了。哥哥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啊,嘿嘿。” “不去。” “很好玩的,真的不去?” “不去。” “好吧,不去就不去。走,那带你别的地方好好玩玩。” 谢霜仪和闻漠两个人都长得好看,谢霜仪气质文雅,虽然冷着个脸,但是胜在眉眼温和,而闻漠俊是俊,但气质一点儿也不温和,不笑的话眉眼间的气势很是凌厉,让人难以靠近。路上的人都侧目打量着他们。 从靖城到燕城走水路大概花一天的时间,他们是天明时出发,现在天色开始暗淡,街上开始热闹起来了。 谢霜仪虽然看似目不斜视,盯着路走,但是余光却瞄着商贩摊上卖的东西。这些东西小而精细,很是漂亮,谢霜仪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谢霜仪所在的仙门要求修炼时灭人欲、静心神,所以即使想要,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不过他这番小表情,可瞒不过闻漠。 闻漠抓着谢霜仪的袖子来到一卖人偶的商贩摊前。 谢霜仪:“好好走路,别拽我。” 闻漠松开谢霜仪,拿起一个书生样式的人偶:“你看这个,看脸的话像不像你?” 谢霜仪看了一眼:“不像。” “也是,”闻漠把人偶放到原本的位置上,“这人偶的脸画得太大了,没你好看。” 闻漠又拉着谢霜仪来到一做糖人的商贩摊前,掏出两枚铜板:“老板,来两个糖人,一个羊样式一只兔子样式。” “好嘞。” 谢霜仪看着老板手巧得在烙板上随便几下就画出一只羊,问:“为什么是羊和兔?” “因为羊和兔长得最可爱也最好吃啊。” 要不了多久糖就做好了:“来,您二位的羊和兔。” 闻漠接过,把兔子给了谢霜仪,谢霜仪不接,闻漠便道:“你不接我就扔了啊。” 谢霜仪接过闻漠凑过来的兔子,瞧着闻漠吃的样子轻轻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甜!” 闻漠看他眼睛一亮的样子,笑得眼睛也亮了。从有记忆起他就是一个人,村子里也没有小朋友会和他说话,这样和人逛街还是第一次呢。 闻漠问:“喜欢甜的?” “还好,”谢霜仪摇头,“我更喜欢在靖城吃的辣菜。” 辣菜?闻漠想谢霜仪什么时候吃过辣菜了,突然想起来谢霜仪那半碗米饭和几片青菜叶子,那几片青菜叶子可不就是加了辣椒嘛。 “喜欢辣的明天我就带你吃燕城最好吃的辣菜!” 谢霜仪摇下一口糖,兔子的头都被吃没了,含糊不清道:“你知道燕城哪家辣菜最好吃?” “这有何难,找一个人问问不就好了?”闻漠在摊前随便找了一个没有背着行囊的人问,“这位兄台,冒昧问一句本地哪家酒楼的辣菜最好吃?” 被问的是一个书生,愣了一下答道:“醉燕楼的辣菜最地道,不过离这里有点儿远,还要走半个时辰才到。”谢霜仪和闻漠刚下船没多久,还没到燕城最好玩的地方。 “那请问醉燕楼在哪个方向?” 书生右手指了个方向道:“那边。” 闻漠行了个抱手礼道:“多谢。”那书生便走了。 闻漠转身笑得傻兮兮地看着谢霜仪:“怎么样,这不就是知道了。” 谢霜仪看他笑得像只等待夸奖的傻狗似的,道:“是是是,你真厉害,这就知道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闻漠道:“你不懂,找人问路也是有技巧的。你要是找个彪虬大汉问路,保不齐可能被打一顿说挡他路了,你要是找一个疾步匆匆的人,肯定被无视,但你要是找一个姑娘问,姑娘害羞,你看见姑娘也害羞,也不行,找这种慢慢逛的书生最好。” “为什么?” “因为书生最会玩啊,你没听说过倩女幽魂的故事啊,就是一只女鬼和一个书生情意绵绵,转辗反侧的故事。除了这个还有凡界的各种小话本,好多都是书生和各种妖魔鬼怪的爱情故事呢。这体现了什么,这就体现了书生最爱玩,不然哪儿来的这么多话本写他们。艺术来源于生活。” 谢霜仪,冷漠:“哦。” “走,先找间客栈休息一下,明天再去醉燕楼,今天带你尝遍这里的小吃。” 闻漠说到做到,半个时辰,谢霜仪的嘴就没停下来过,闻漠全权付账。闻漠还故意整他,把甜的咸的辣的全部撒在饼上。难吃得谢霜仪皱起眉头,但秉着不可浪费的规矩,硬是吃完了。 吃完谢霜仪就追着闻漠打:“你给我站住,闻漠!” 闻漠本来也只想逗逗他,谢霜仪不吃的话他来吃,反正比这难吃的他都吃过,谁知道谢霜仪居然吃完了。看他举剑,闻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房顶逃跑,谢霜仪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着。 闻漠大喊道:“我以为你会不吃的!” “站住!”这东西吃得他反胃,特别想吐。难受就想打人,“你站住,看我不锤死你!” 闻漠真怕谢霜仪锤他,加快速度地跑,跑着跑着就听不见谢霜仪的声音了,回头一看,谢霜仪不见了。 跳下房顶找人,发现谢霜仪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闻漠走过去,发现谢霜仪蹲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在吐,吐得还挺严重,小脸都白了,他立刻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谢霜仪又开始吐了。 在山门时谢霜仪吃喝方面都很清淡,骤然间吃了那么多味道重的东西,肚子有些不适应也正常,加上闻漠给的那个味道奇特的饼,谢霜仪能追他一路再吐已经很不错了。 本来今天就没怎么休息,谢霜仪吐得又厉害,擦干净站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闻漠愧疚道:“我背你吧。” 谢霜仪扶着墙:“无事,不用。” “别逞强。”闻漠强硬地把谢霜仪背在背上,“刚才我看到了,醉燕楼就在前面,不远。” “嗯。” 到了醉燕楼附近,闻漠就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只是价格有一些高。但纵使价格有一些高,也只剩一间上房了。 闻漠背着谢霜仪道:“就不能再空出一间吗?” 掌柜立刻赔笑:“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真的空不出来。这个时候燕城正热闹,还有一间就算不错了。公子若去别的客栈问,肯定一间都没有了。就这间还是有人玩够了刚退的房呢。” 闻漠想赶紧让谢霜仪得到休息,不想真的再问了,万一真没有可就得不偿失了:“一间就一间,赶紧收拾。” “得嘞。” 这家客栈生意好,小二的手脚也快,过一会儿就好了。闻漠把谢霜仪放在床上:“不好意思,我立刻找大夫给你看看。” 谢霜仪也没那么严重,就是刚才吐得太狠了有些软而已:“无什么大事,不用叫大夫了。” “那我让人打水给你擦擦睡了?” “嗯。” 谢霜仪睡床,闻漠自觉地滚去地上睡。第二天醒的时候闻漠的肩膀都酸死了。谢霜仪也刚醒,看见闻漠在揉肩膀,幸灾乐祸道:“闻漠,睡得好吗?” 闻漠一咕噜站起来:“睡得挺好,你呢,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霜仪矜持道:“睡得还不错,无事。” “那就好。”闻漠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谢霜仪早上会难受,“下次我一定注意,不给你吃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嗯。” 洗漱完吃完早饭,谢霜仪不想待在客栈,道:“出去转转吧。” “行,中午的时候带你去醉燕楼吃饭。” 从客栈出去往掌柜说的最好玩的地方过去,清早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有个地方围着一群人,闻漠以为是什么热闹,拉着谢霜仪过去,想让谢霜仪瞧瞧,没想到是一个求助告示。 谢霜仪又被他抓胳膊,无奈道:“不要抓我胳膊,我自己会走。” 应恨篇 那求助告示大意是一户姓胡的人家,家中怪事连连,有一家人犯病,请了大夫和道士驱邪都治不好,家里还是时常有怪事发生,发求助告示想请有能之人上门驱邪,救助家人。酬劳是胡家给上百两银子,事情解决之前,前来帮忙的人的一切开支均由胡家负责。 闻漠摸着下巴,感觉不错啊,正好昨天带霜仪吃吃喝喝的,花了不少钱。他问:“霜仪,去吗?” 谢霜仪直接上前将告示接了,既然就在眼前有人求助,岂有不接的道理? 但是这……胡家在哪里? 正想找人问,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拨开人群进来,弯着腰陪着笑脸对谢霜仪道:“这位义士,不好意思,刚才在前边儿吃早食,没注意到您接榜了。我是胡府的小厮,冒昧问一句,您是接下这个告示的任务了吗?” 谢霜仪点头:“自是接下。” 小厮赔笑的脸笑意更甚:“义士切莫怪我多问一句,实在是之前有人接榜,小的没问就带回府上了,结果连榜上的事情都没看清,害得主人家勃然大怒。” “无事,带路。” “对啊,”闻漠道,“快带我们去胡府,你看着一圈人看着呢,待会儿人更多出不去了。” “好好,二位请跟我来。” 路上闻漠问谢霜仪:“那醉燕楼的菜还吃不吃了?” “暂且不吃,等解决完事情再吃吧。应该……应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闻漠大步流星,点头:“也好,我也攒几天的钱,怕太贵一顿就吃穷了。” “无事,我有钱。” “昨晚说好了我请你玩就是我请你,用你的钱请你玩像话嘛。” 说话间胡府到了。胡府离他们住的客栈不远,走了一刻钟就到了。这宅子在的地方倒是不错,在这闹市之中,竟然还会有如此绿树成荫,幽静的地方。 小厮上前敲门:“开门,是我,小耳朵,我回来了。” 里面立刻有人回话,听声音是个小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这回又带回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哎哟,不乱,我的小祖宗,快打开门让贵客进去。” 门打开,是个长相伶俐的丫头,这丫头开门时的表情还有些不屑,看见谢霜仪和闻漠,立刻笑得眼睛弯又弯,道:“两位公子里边请,请跟我来。”又和小耳朵说,“你也跟着进来吧,进来喝口水。”语气虽然还是有些不耐烦,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小耳朵等谢霜仪和闻漠进去了才跟在后面进去,立刻有人端茶上来,小耳朵被人领着走下去了。 丫头道:“两位请稍等片刻,我去叫我家老爷。” 闻漠咕噜咕噜地喝茶,舒了一口气:“这茶真好喝,不愧是大户人家,房子也气派,这么宽。” 谢霜仪静静地喝了一口茶,放在桌上:“喝茶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难听。” “哦,好,听你的。”看在你昨天吐得那么凶的份上。随即又安安静静地抿了一口,道,“这样如何?” 谢霜仪满意地点头:“不错,孺子可教也。” 一个步履匆匆,四十多岁左右的男子声音传来:“总算是盼来两位有能的义士帮忙了。”来人行礼道,“在下胡秉仁,是胡宅的家主。” 闻漠放下茶杯:“胡家主好。” 谢霜仪点了个头当问好。 胡秉仁坐于上座,忧虑道:“两位既已接了榜,也知道我家中是怪事连连,不得已才张贴求助告示,希望有神能义士相助。” 谢霜仪:“自是知道。”这家人是遇到了什么人,都回答两遍了。 “既然知道我也就不瞒二位了。”胡秉仁一挥手把下人叫了下去,厅中无人才道,“我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明明是春末夏初,正是开始热的时候,可是到了晚上却犹如寒冬一般冷冽,要盖两层棉被才能御寒。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天气多变所致,后来问了别家,发现只有我家这样,也不是惹到了哪个神仙。” 胡秉仁叹了口气,“我怕引起他人闲话,叫小厮丫鬟们不要传出去。这样持续了一个月,过了一个月恢复正常了,可把我高兴坏了,想着神仙终于气消了,可是我家那弟媳又出毛病了,这毛病还很诡异,细致的我不方便说也不是很清楚,我请夫人出来与两位详谈。” “来人,”胡秉仁招来丫鬟,“把夫人请到厅中来。” 丫鬟福身:“是。” 不多久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穿着绿色衣裳,面色有些不太舒服的女人被两个丫鬟扶着,慢慢地走上来,两个丫鬟退下,方晓道:“两位公子不好意思,病体之躯打扰了。” 谢霜仪:“无事。” 闻漠假装关心:“夫人是生什么病了?看起来很严重啊。” 胡秉仁满脸的关心,也跟着问道:“是啊夫人,怎么几日了身体还没好些?” 女子眼睑下垂,乖顺道:“无碍,只是小风寒,过几日就好了,夫君不用担心,也多谢公子关心。” 闻漠:“没事,希望夫人早日康复。” “如此就好。”胡秉仁神色放松下来,对谢霜仪和是闻漠道,“这是内子方晓,夫人,”胡秉仁亲手给方晓递上一杯热茶,“你讲弟媳的病症和两位义士仔细说说,这茶刚才冷过了,温的,慢慢喝。” 方晓接过茶喝了一口:“多谢夫君。”咳了几声后方晓用帕子擦嘴,半垂着眼睛,似是不敢看谢霜仪和闻漠,道,“我弟媳名叫张文君,自两个月前天气异相结束后就有些奇怪,身体没有以前好,老是卧病在床,但是请了大夫看,大夫却说无碍。身体过了几天能下床之后,请大夫回诊,大夫说是有喜了,我们全家上下可高兴坏了,然而过了几天,请大夫过来查看胎相是否无碍的时候,大夫又说没有喜脉。” 方晓说到这里也是困惑,“我们怀疑是请的大夫医术不精,误诊,又请了别的大夫过来,也是说是喜脉,过了几天回诊的时候又说不是喜脉,是他诊错了。后来连着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是如此。” 胡秉仁接话道:“偏偏我弟弟出远门不在家,晚上也不知道弟媳的情况如何,丫鬟们伺候不细心,怕弟媳有事,我便让夫人晚上和弟媳同睡,也方便照顾。” “正是。” 闻漠:“那晚上弟媳夫人有出什么事情没有?” 闻漠这话问得直接,没有礼数,但方晓的脸色却变得很奇怪。 谢霜仪:“夫人,有话请直说。” “这……”方晓看了眼胡秉仁,胡秉仁道:“说吧,没事。” 得了允许方晓才道:“白天的时候弟媳一切如常,人有些瘦,但是到了晚上,我那弟媳的肚子鼓胀,犹如怀胎六月,可我弟媳睡着,毫无察觉,我将她叫醒,但是她一醒,弟媳的肚子便恢复如常。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夜色太浓,我看错了。但是连着两月了,还是这样。我晚上睡不好,便感染了风寒。” 谢霜仪问道:“那令弟夫人白日看起来有什么异常?” “这……”方晓和胡秉仁对视一眼,方晓道,“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谢霜仪和闻漠跟在方晓后面,方晓被胡秉仁扶着,靠在他身上,他们来到一紧闭房门的屋子前,整个屋子有些死气沉沉。 方晓道:“这是我弟媳的房间,她……身体不好,平日里一直在屋内不出门。” 这屋子好重的魔气,屋顶白日的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魔气,门前挡妖魔鬼怪不进屋的门槛已经完全被魔气侵蚀了,但凡人看不见,在他们眼中房间没什么异样。谢霜仪他们却看得一清二楚。 谢霜仪皱眉道:“一直如此?” “也不是。”方晓摇头,“是一个月前,整个人突然变得毫无精气神,瘦了一大圈便没有出门了。弟弟在外办事,不想让他担忧也没有写信向他说明此事。” 胡秉仁道:“虽说让男子进女子房间有些不妥,但是弟媳的情况大夫都请遍了还是束手无措,看两位义士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中人,想请两位帮忙看看,看看弟媳的病该如何医治。” 方晓带着他们进门,胡秉仁避嫌在外没进屋。 门槛处谢霜仪停下,方晓问道:“怎么了?” 谢霜仪抽出天式,一剑插.入魔气中,天式剑身发光,魔气惧怕天式,全部散开。 闻漠对谢霜仪的剑很感兴趣,看到他抽出,目不转睛地看着。和剑鞘和剑柄自带世外桃源的清冷之感不同。天式剑剑身通体发亮,剑锋锋利,剑芒一股天地正气,虽说还不是很甚,但对于普通魔气来讲,这点正气足够他们逃窜了。 谢霜仪将剑归鞘,道:“开门。” 方晓不多问,开门进去,惊讶道:“今日进门居然没有感觉到阴冷之感。” “那是自然,”闻漠道,“刚才我兄弟那一剑就是驱邪的,这屋子的门槛被魔气围绕,挡不住外面的邪气,你一开门,邪气就自己进来了,自然进来就会感觉到阴冷。现在魔气驱散了,这些邪气被门槛阻挡在外,不敢进来,自然也就感觉不到阴冷了。” 方晓似懂非懂:“两位公子真是本领非常。” “那是。”闻漠骄傲得仿佛是自己除的魔气一样。 谢霜仪:“进去吧。”别在门口说话了。 虽说刚才谢霜仪除了魔气,但是屋内还是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床上纹帐放下,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躺在床上。 方晓向谢霜仪二人福身便进去帐中,听到:“妹妹,这回请了两个本领高强的公子帮你看病,这次保证,肯定会有效果。” 张文君声音带着哭腔:“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姐姐,我好难受。” “唉……别哭,这次是真的会有救了。刚才公子还没进门就把你门槛的魔气给除了,这次我进门什么感觉都没有。” 张文君有些激动:“姐姐,快,让他们给我瞧瞧。” “哎,好。” 方晓出来,低眉道,“拜托两位公子了。” 应恨篇 谢霜仪没进去,灵气成丝缠绕在张文君手上,从脉象来看自是气虚体弱,需要慢慢养着身子,但是从经脉中的情况来看,张文君长期被魔气侵扰,生气消散,若不加紧除去侵蚀她的魔气,恐怕命不久矣。 还有就是张文君腹中原本是有两团生气,一团是她自己的,另一团应该是腹中胎儿的,腹中胎儿的那团已经被吸完了。 难怪那些大夫一会儿说是喜脉,一会儿又说没有喜脉。是因为张文君腹中的胎儿的气息被魔气吸走,时弱时强,吸到最后就没了。 她腹中的胎儿为她挡了一劫,坚持到谢霜仪他们来了。 闻漠看谢霜仪竟能如此精细地操控灵气,惊讶的同时又有些羡慕,他修行不了仙法,注定与仙家无缘,要是……要是能够修炼仙法,像谢霜仪一样能控制灵力为自己所用就好了。 谢霜仪收回灵力道:“令弟夫人是被魔气入身,吸走了生气才会如此这般虚弱。” 账内之人听到与往常大夫所说的话不同,有些激动:“公子可有什么医治之法,咳咳!”说完便剧烈咳嗽。方晓听到进去照顾她。 闻漠道:“夫人放心,今晚我和我兄弟肯定会抓住那团魔气,帮你打死他出气。” 谢霜仪觉得此人说话怎么一点也不斯文?道:“夫人放心。” 方晓安慰了张文君一番,带着谢霜仪他们出来。 胡秉仁上前立刻问道:“如何?” 谢霜仪:“尚能救治。” 闻漠补充道:“胡老爷放心,你家弟媳是受魔气侵蚀,除掉魔气便无碍了。” 几人边走边说,胡秉仁一听是魔气,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踉跄,还好方晓与他互为搀扶,稳住了他,胡秉仁道:“魔气?可我胡家不说日日做善事,但若有什么天灾人祸都是第一个挺身而出为百姓施粥送衣的,官府的速度也赶不上我们,怎会……怎会……” 胡秉仁此时知道二人是修仙之人了,难怪气质与他们凡人不同,竟然下跪道,“两位仙君请一定要救救我们啊,魔气入侵,如果弟媳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继续残害其他人。但他若是继续残害人,我倒是不打紧,但是我夫人、弟弟都是一起从家境贫寒的时候过来的,一定要救他们啊。” 闻漠把胡秉仁扶起:“胡老爷你怎么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定会帮你除魔,我不行,但我兄弟可以,他可厉害了。” 胡秉仁不起,转头向谢霜仪磕头:“有劳仙君。” “嗯,起来吧。” 胡秉仁为他们安排了住处,西厢房比邻的两个房间。快中午了,吃完午饭两人便在谢霜仪的房间议事。 闻漠竖躺在谢霜仪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没个正形:“这家人的菜还不错。” 谢霜仪坐在椅子上喝茶:“嗯。” 闻漠:“你说这魔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吸张文君的生气,魔气不是吃邪念的吗?没想到对人的生气也感兴趣。” “不知。” “也是,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谢霜仪手一顿道:“你今日怎么在胡秉仁面前如此贬低自己?”这会儿又夸起自己来了。 “这不是谦虚嘛,主要是今天我看见你的剑,自卑之情由内而生啊,真好,可以修仙真好。”说到后面,闻漠的语气听起来真的有几分羡慕。 谢霜仪安慰道:“每个人际遇不同,你虽不能修仙,但是机缘巧合捡到了适合自己的修炼心法,只要心正,修仙不止一个方法。你没有师傅引导,单靠自己能修炼到如今,可见天赋之高,切莫妄自菲薄。” 闻漠心中看到天式剑气的时候确实心中羡慕得紧,一想到自己不能修仙,没有师门,得不到这么好的剑,一时间有些妄自菲薄,怕自己以后修为也就到此了。 谢霜仪安慰他,心中的郁结消散不少。 他坐到谢霜仪对面:“没想到霜仪仙君安慰起人来头头是道,在下听了心中烦闷纾解不少。” “本来就是,”谢霜仪没有说谎,“若是我劫渡了,修为有了长进,你和我回山门,我让师傅给你瞧瞧,说不定有办法可以修复你的经脉,到时你就可以修仙,依你的天赋,师门肯定有人要你。” 闻漠被他说得有些心动:“好啊,那以后如果要分开我可不走,我就赖着你了。” “嗯。” 闻漠看谢霜仪冷着脸,心想人内心和外表能差这么多的吗?接触久了,发现他还有些少爷脾气,除了少爷脾气之外还有什么?闻漠想,对了,还有几分心软。之前看到萧远展和宁兰被箭雨包围的时候,明知道是幻象还是替他们挡住了,从幻境出来头一天话特别少,一整天都在打坐,可是和旁人打交道的时候却是冷冰冰的。 谢霜仪道:“看着我做什么?”这人老是盯着他看,先前在船上的时候也是这样。 “没什么。”闻漠回神,“我在想为什么这魔气会盯上胡家。这胡家看起来不像是作恶的样子。你看,今天方晓和胡秉仁两夫妻感情应该不错,一个温润有礼,一个贤惠良德,不像是会招来邪气的样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家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没人发现。” 谢霜仪道:“晚上抓住魔气,问一问便知。” “好。” 谢霜仪:“你可以滚了。” 闻漠:嗯??? 谢霜仪:“回你自己房间。” 闻漠:“我不,一个人多无聊。” 晚上吃饭时谢霜仪叮嘱过胡秉仁,让他通知所有的人,无论发生什么动静都不能出门,最好盖着被子好好睡觉。若是被魔气入体,后果将不堪设想。 胡府,子时。 谢霜仪站在厅房转角的屋檐下,闻漠躺在屋檐下的长椅上。 闻漠:“你说这魔物今天晚上会不会来,都等那么久了。” 谢霜仪看天上的黑云:“会来的。” 话音一落,西北角一阵阴风刮过,吹响了胡府隐于黑暗下的树荫。这团魔物魔气不算大,直接飞向了东北角,和谢霜仪预想的会先去处于大厅正后方偏西边的张文君房间的路线不同。 谢霜仪用保护符篆将他和闻漠圈起来。保护符篆如果遇到修为高的修炼者,就和你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没什么两样,所以他们行动轻而敏捷,小心翼翼地跟着这一团冒着黑气的魔物。 魔物来到了一个房间,直接穿透门进去。这个房间周围没有小厮也没有丫鬟睡的地方,独成一院,看起来没人住。魔物进去之后怕被发现,谢霜仪和闻漠落在房顶,掀开一片瓦看着魔物在做什么。 魔物在房间四处晃荡,又钻进床底下,似乎是在找东西,寻找无果之后魔物准备走了,却突然朝房顶冲过来。 被发现了! 谢霜仪和闻漠在魔物冲向他们的同时,飞天在空,谢霜仪御剑,闻漠直接飞升在天,但是那股第一次和谢霜仪联手打怨鬼的奇怪的气息又出现了。 谢霜仪不欲多问,天式飞到谢霜仪手中。这魔物虽说魔气不浓,但是完全不惧怕谢霜仪的天式。谢霜仪剑握在手中便无法飞天,直接落在屋顶上与魔物周旋。魔物看谢霜仪无法在空中打斗,飞上天想要逃走,没想到还有一个闻漠在天上。 闻漠调动体内地阴之力,形成剑形攻向魔物,魔物似乎很喜欢闻漠的地阴之力,主动凑上去与地阴之力接触,闻漠暗道不好,这魔物接触到地阴之力后竟将地阴之力吸走,魔气反而变得强大了。 闻漠也没有想到地阴之力对于魔物来说有增强功力的效果,慌忙将地阴之力收回,用外门功夫想要击打魔物。魔物看两人都打不过他,转身逃走。 谢霜仪施了一个围人咒,但是这魔物吸了闻漠的地阴之力,一时力量强盛,强行将围人咒在瞬间突破,朝来时的方向飞走了。 闻漠落在地上:“这魔物好狡猾。” 谢霜仪刚才在房顶上,魔物吸收闻漠法力时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也没打算问,要是抓到魔物问倒也没什么,没抓到魔物,不好意思问闻漠他的那股奇怪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谢霜仪道:“这魔物刚才和他交手时感觉不到手脚,本以为那团黑气是他的障眼法,没想到真的只是一团黑气。” 闻漠收回地阴之力:“而且被你的天式刺中,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看样子完全不怕你的天式。” 将天式放回剑鞘:“如此只能将其围住或者只能直接打散。” “对啊。”闻漠奇怪道,“本来就应该这样,你还想做什么?” 谢霜仪:“我看这魔物不像是天生的魔物。师傅说过,若是天生的魔物,能自动从天地间吸收魔气壮大实力,你看刚才这团魔物有吸收邪气壮大吗?” 闻漠想到他只吸收了自己的地阴之力,而没有吸收天地间的邪念,摇头。 谢霜仪道:“所以我想抓住他,问问为何会堕入魔道,残害凡人。” 闻漠有些好奇:“问了之后你要如何?” “自是记下来,知道他堕入魔道的方法和途径,便可告诉世人如何抵御成魔。” 今天晚上没有抓到魔物,反而身上的地阴之力被吸走,闻漠有些累,打个哈欠道:“好吧,这个等抓到让你随便问,先回去休息吧,累了。” 应恨篇 闻漠回到房间,地阴之力聚集于手掌,这到底是什么,为何能被魔物吸收? 闻漠告诉谢霜仪,说他是掉下悬崖,在尸体堆中捡到的修炼心法,这个闻漠没有骗谢霜仪。他将修炼心法记下之后,按照写书之人的要求将其焚毁,如此地阴之力的修炼孤本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原本想问问谢霜仪书中提及的,若是经脉有损的人想要修炼,只能修炼地阴之力,这地阴之力到底是什么,但是今晚魔物吸收地阴之力,他不敢问谢霜仪了。 谢霜仪修炼的是含有天然正气的灵力,若是谢霜仪知道地阴之力是什么,而地阴之力又是违背正道的修炼之法,说不定谢霜仪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他没朋友,谢霜仪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今天是真的累了,闻漠闭上眼睛想早点休息。 而谢霜仪在房中,想到今天魔物吸收闻漠法力的那一幕,谢霜仪有些惊讶。 天地万物各有分类。魔物无法吸收修仙者修行的天地灵气,否则与自身邪气碰撞,魔物只会自我灭亡,同样修仙者也不能吸收魔气,若是吸收了结果只有两个。 一是坠入魔道,二是两股力量在经脉之中打架,最终爆体而亡。 今天那个魔物吸了闻漠的法力,可见闻漠的法力与天地灵气无关,但是闻漠和他相识到现在没有害过一个人,而且还带着他在凡间玩。 闻漠是谢霜仪在凡界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闻漠刀剑相向。 今天谢霜仪说抓住魔物是为了想知道该物堕入魔道的方法和途径,告诉世人如何抵御成魔,但不是这样。 他想抓住魔物,主要是想问魔物为什么会吸收闻漠身上的法力,他想知道原因,带闻漠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以后闻漠真的和他上山,在同一仙门修炼,这个问题趁早解决的好。 谢霜仪吩咐了人烧热水洗澡,两天没有泡澡了。把天式靠在浴桶旁边靠着,褪去衣衫,入水的时候谢霜仪发出舒服的喟叹。 整个人埋入水中,水把谢霜仪全身包围,突然窗户传来一声轻响,立刻披上屏风上挂的衣服,拿上天式,谢霜仪担心是魔物去而复返,一招上去。 没想到是闻漠。 闻漠也没想到自己来的这么巧,谢霜仪居然在洗澡。 平时束起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衣服上,白净的脸被热水泡得起了红晕,披着的衣服因为身上的水,纵使再怎么宽松也有湿的地方。 谢霜仪放下剑:“你怎么来了?” “呃……”闻漠自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实在是睡不着。一会儿想到谢霜仪是不是想赶他走啊,一会儿想到明天起来谢霜仪会不会和他打一架,一会儿又想到明天谢霜仪可能会咄咄逼人地质问他为什么他的法力会被魔物吸收啊,忍不住自己过来了,“没什么……就过来看看。” 谢霜仪不洗澡了,一件件穿好衣服:“你进来怎么不敲门,要从窗户进来,我还以为是魔物去而复返。” 闻漠眼神飘忽:“那什么,我就是想从窗户进来怎么了?” 谢霜仪坐下:“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闻漠看他头发在滴水,道:“你怎么不继续洗了?这不是还没洗好嘛。” “不想洗了。”洗澡的时候房间突然进来一个大活人,谁还有闲情逸致继续洗澡? 闻漠看谢霜仪对他的态度好像没什么变化,不怀好意一笑:“是不是在哥哥面前不好意思洗?放心,哥哥不看,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好看的。除非……”闻漠向下看了一眼,“除非你没我大。” “咳咳!”谢霜仪不小心岔气,“闭嘴!” “哎呀,不要害羞嘛,”说着肩膀故意靠近谢霜仪,“来,哥哥给你瞧瞧看谁的更大。” 谢霜仪忍无可忍,把闻漠推开,气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无事就滚。” 闻漠突然安静下来,说话吞吞吐吐:“那什么……今天和魔物打斗的时候你也看见我的法力被吸走,按理说魔物只能吸收邪气的。我的法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吸走了……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心中邪念很甚的人,或者认为我就是一个邪物? 闻漠的言下之意谢霜仪听出来了,道:“只要不害人,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没有理由灭你,而且……” “而且什么?” “虽说魔物只吸邪念,但是我们这次遇到的魔物还吸收人的生气,看来魔物吸的东西不一定是邪念,所以勿庸人自扰。” 闻漠看谢霜仪神色如常,所想的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瞬间安心:“那就好,我还以为……”闻漠半天以为不出来个什么东西。 “话不要说一半停,你还以为什么?”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想和我分道扬镳呢,“你继续洗,我走了。”说完又从窗户飞跃出去了。 谢霜仪把窗户关好,浴桶的水热气也不冒了,他便将头发擦干后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早,谢霜仪提出想要检查东北角那间被魔物入侵的房间,向胡秉仁道:“昨晚魔物进那间房找东西,检查一番,看魔物找的是何物,兴许对除去魔物有帮助。” “这……”胡秉仁道,“那间房间好久没有人住了,也没有什么东西,仙君若是搜怕是也搜不到什么。” 闻漠:“既然搜不到什么,那让我们搜搜也无事啊。” “也许那魔物只是随便进了一间屋子,今晚也可能进别的屋子找东西,仙君要不先从别的屋子开始搜查?” “绝不可能是随便进。”谢霜仪道,“昨晚魔物毫不犹豫,直接进了那屋内,而且还在屋中四处漂浮,寻找东西。” 闻漠心想这胡老爷到底是真的觉得魔物进那屋子只是偶然,还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们找到,道:“胡老爷,反正都是要找的,从哪间开始不都一样嘛。” “可这屋子……” 胡秉仁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俊朗有力的声音打断:“大哥,我回来了!” 一风尘仆仆,身穿灰色衣裳,与胡秉仁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昂首阔步地走进来,看见家中有客人,楞了一下,“大哥,这是?” “我来介绍介绍,”胡秉仁拉过青年,介绍道,“两位仙君,这是舍弟胡秉礼,几月前离家做生意,今天可算是回来了。”胡秉仁兴奋地拍了一下胡秉礼的臂膀,“秉礼,这是请来帮忙降妖除魔的两位仙君。” “降妖除魔?”胡秉礼显然对魔物的事情一无所知,胡秉仁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之后,胡秉礼风尘仆仆的神色上多了几分的焦虑,他道,“所以只要把魔物除掉,文君便会无事?” 谢霜仪:“正是。” “既然是为了除魔,那间屋子搜查也无妨。” 胡秉仁喝止中带着关心:“秉礼!” “大哥,无事,反正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会有事的。” “唉……既然如此,随你。” 等胡秉礼收拾一番,众人便去了东北角的那间屋子,由胡秉礼带头。 胡秉礼推开门,这屋子昨晚看起来整洁干净,开门进去除了颇有些冷之外,与他处并无不同。 胡秉礼挪身,道:“两位随意。” 谢霜仪一脚跨进去,回忆昨天晚上魔物都找了哪些地方。窗前、桌上、床铺、床底、花坛,但是这些地方出了昨天晚上还没有消散的魔气之外,什么也没有。 胡秉礼站在一旁随意他们搜查,但是胡秉仁的神色却是有些紧张,额头竟是冒起了小汗珠。 一番搜查无果后,闻漠道:“此屋虽然没有东西,但是魔物绝对不是随便选的房间进来,刚才胡兄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是什么过去那么久了?” “此乃我家私事,无……” “告诉他们也无碍,”胡秉礼截话道,“若两位仙君执意去打听,总会打听到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我自己说。” 胡秉仁对这个弟弟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秉礼道:“这是我与亡妻以前住的地方。” 谢霜仪:“亡妻?” “是,亡妻生前嫁与我之后便和我在这间屋子生活,但是亡妻身体不好,今年便因病去世了,我不堪忍受在此屋,独自一人思念亡妻之苦,便搬到了他处,也就是文君现在住的地方。” 胡秉礼面色坦然,“先前我大哥不允许搜查此屋,就是怕我触景生情,我大哥最宠我,不想让我再经历一点儿伤痛,若有言语上的不当,我代替大哥在这里向两位仙君赔不是。”胡秉礼行了抱手弯腰的大礼。 “无事。”谢霜仪抬脚走出了房间。 闻漠跟着走,走远了闻漠才道:“这胡秉礼倒是有些假情假意了。” “何以见得?” “他说他忍受不了对亡妻的思念才搬到别的院子,但是他的原配今年刚死他就娶了张文君,不像是深情之人该有的表现啊。” “还有,”闻漠接着道,“这两人对搜查屋子的态度截然不同,胡秉仁百般阻止,而胡秉礼一副坦坦荡荡随便查的样子。刚才搜查的时候两人也是态度千差万别,胡秉仁紧张得都冒汗了,而胡秉礼看起来悠然从容。” “要不我们……闻漠悄声道,“用那个什么保护符篆重新回屋子看看?也许那屋子有什么密道。” 在一隐蔽处,谢霜仪施了保护符篆,两人又回到了刚才搜查的那间屋子,胡秉礼和胡秉仁还没有走,他们坐在房中。 胡秉仁一改刚才对弟弟十分纵容的样子,愤怒道:“为什么要让他们进来!若是真的找到了什么,你我都要完蛋!” “怕什么?”胡秉礼倒是十分镇定,“这个屋子的东西都被我处理了,那个贱人留下的东西早被我烧了,他们就算挖地三尺也找不出什么。” “真的?” “自然。” 胡秉仁依旧很担心的模样:“可……可他们是仙君,修仙的,神通广大,万一找到了怎么办?” “怕什么,人早就死了,还能诈尸吃了我们不成?” 闻言胡秉仁满头冒冷汗:“谨言!最近家中怪事连连,说不定就是那贱人死后搞鬼!” “哼,那不正好,”胡秉礼笑道,“家中不是有两个仙君吗?除魔卫道是他们的本分,让他们杀了那贱人,魂飞魄散,不要再来搞鬼!” 胡秉仁和胡秉礼两人离去,关上房门。 谢霜仪撤掉保护符篆:“他们口中粗鄙之语说的难道就是胡秉礼的亡妻?” “看来是的。”闻漠摇头,“虽然不知道详情,但人死都死了,积点口德比较好。今晚魔物若再来,上次没有找到东西,十之八九还是会来这间屋子,说不定那魔物就是他们口中的贱人所化,前来索命。可魔物到底在找什么?” “不知,”谢霜仪道,“今晚就在这里守株待兔,抓住询问。” “得令。” 晚上他们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谎称回屋休息,实际上来这里守株待兔,抓住魔物。 然而他们没有等来魔物,却等来了胡秉礼和胡秉仁的夫人,方晓。 胡秉礼和方晓走路极轻,鬼鬼祟祟,推门进来的时候,闻漠抱着谢霜仪躲到了床底。 只听见方晓娇嗔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妾身怪想的。” 他们两人坐到床边,四只脚就在谢霜仪眼前。 胡秉礼道:“生意事多,被商户留下多喝了几天酒,这不事情一完就赶回家来见你了?” “哼,”方晓佯装生气,“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看定是被那些个什么烟花杨柳巷的姐儿们迷了眼,一时没想回来吧。” 胡秉礼似乎把方晓推倒了:“哪儿能呢,家中有个美娇娘在,归心似箭呢。” 方晓传来一声轻叫:“哎哟,轻点儿祖宗,别把衣服扯破了,待会儿还得回胡秉仁那屋呢。” “好好,我注意。” 谢霜仪和闻漠在床底下听到淅淅索索地脱衣服的声音。 闻漠刚才一时情急把谢霜仪抱到床底下,双手撑在谢霜仪头两侧,呼吸刚刚好落在谢霜仪的脸上。 闻漠看谢霜仪一脸他们在干什么,满眼疑惑的样子,心中想该不会谢霜仪不懂男女事吧? 此时听上面胡秉礼道:“看来这几日我不在家,大嫂确实想念得紧,都瘦了。” “秉礼是如何看出来瘦的啊?”方晓明知故意。 “你这儿不是都小了吗,嗯?” 方晓一声轻吟:“哪里小了,小了你还怎么玩?” 闻漠听了呼吸变得粗重,只想爆粗口,活春宫啊,虽然只能听到声音。 谢霜仪不明白闻漠为什么呼吸突然间变得这么粗重,又下了一个保护符篆,将两人与外界隔起来,让外界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是他们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谢霜仪道:“你怎么了?我们出去。” 谢霜仪要动,但是被闻漠阻止了:“别出去!” “为何不能出去?” 闻漠这下确定了,谢霜仪确实不懂男女事,这一出去他们看不见我们不打紧,我们看得见他们啊,他可不想看到两个白花花的东西缠在一起。 闻漠不知道该怎么说:“呃……” 上面胡秉礼还在和方晓调情。 “阿嫂说想我,到底是哪儿想呢?” “哪儿痒就哪儿想,秉礼你说是哪儿想你?” 上面开始了。 闻漠的呼吸变得更粗重了,但是看谢霜仪实在是不明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模样,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应恨篇 谢霜仪听着上面的动静,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是做荒唐事,谢霜仪又不知风月事,眉头都皱起来了。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喘息和动作这样的大? 闻漠灼热的气息喷在床底狭小的空间内:“霜仪仙君怎么毫无反应啊,难道是不行?” “什么不行?”谢霜仪想把闻漠推开,“你好热。” 闻漠心想幸亏我只是喘粗气,要是没忍住起反应,还不把你吓着?嘴上却说:“下面太窄了,有些挤,自然就热了。” “既然又挤又热,我们就出去吧。” 上面停了一下。 谢霜仪怕被发现,立刻道:“别说话,万一被发现。” 闻漠故意靠近谢霜仪,小声道:“这样他们就听不见了,而且我们是在保护符篆之中,他们也听不见。” 谢霜仪听闻漠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侧脸躲过他的气息。 谢霜仪:“你真的太热了。” “我说,”闻漠的声音落在谢霜仪的耳边,“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懂什么?” 闻漠气声道:“懂欲望啊,懂欲望怎么发泄。” 谢霜仪面无表情道:“本门心法讲究清心寡欲。” 闻漠想起来自己的第一次是在梦里不知不觉地泄出来的。具体做了什么梦不记得了,早上醒来发现裤子湿了,他倒也没多大感受,就是当时穷,只有身上穿的一条裤子。那时候是大冬天,早上起来把裤子洗了之后,在屋子里抱着自己,浑身发抖,想着下一次不要再来这个东西了,不然真的要被冻死。 后来在烟花巷柳里讨吃的,对这些东西慢慢地也就懂了。闻漠有记忆的,有感觉的第一次是想着一个朦胧的身影结束的。那个朦胧的身影不是擦着胭脂的姐姐们,而是和在楼里吃花酒的、声音好听的、模样俊俏的书生们的背影一样,瘦削而有力。 瘦削而有力的背影在他的动作下不断颤抖,最后扬起脖颈,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同时闻漠手也湿了。 闻漠带着点儿诱惑,对谢霜仪道:“那我今天教教你,嗯?” “不必,多谢。”谢霜仪对闻漠此举颇有些看不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欲望,但不就是个欲望吗,这都压制不住,以后修行时若是碰到了更大的欲望,岂不是更压制不住? 谢霜仪道:“你,静心屏气。” 闻漠被谢霜仪冷漠正经,清心寡欲的模样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呃……”随即又想着这谢霜仪看起来也不小了,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教教他男女事应该没问题吧? 便自顾自道,“你肯定在想上面两个人在做什么,对吧?别着急,哥哥告诉你。” 闻漠以上面发出的声响为例,为谢霜仪讲解了一套十分详细的风月之事,听得谢霜仪又气又恼又臊。 这些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哇哦,”闻漠看见谢霜仪的脸红得仿佛在发光,打笑道,“冰清玉洁的谢霜仪仙君不干净了,懂风月事了。” 谢霜仪第一次听见这种事情,脑子发热,根本想不到反击闻漠。等上面结束也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了。 方晓和胡秉礼走后,两人从床底下出来。 谢霜仪全身发热,说出的话都带着臊,偏偏又想装作镇定的样子,撤去保护符篆,和闻漠拉开些距离,眼神不敢看着闻漠,盯着透着黑夜的窗户道:“胡府之人行事表里不一,如此有违纲常之事也做得出。” 闻漠看谢霜仪不自在,心想是不是逗得太过了,可他十四五岁就懂这些东西。谢霜仪看起来最小也有十八了,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这修仙修得灭人欲,想想也有点儿无趣。 “咳,”闻漠怕再逗人就要生气了,坐在桌前捏着茶杯,茶杯在他手里被转来转去,“嗯,确实有违纲常,但这样的事情世间多的是,也没必要在意,就当听戏,图个乐子。” 谢霜仪哼一声朝前先回房间,闻漠没有跟着他,今天的事情对于闻漠来说就是很正常的一天,但是对于谢霜仪来说可能有点儿刺激,这个时候跟上去说不定只能收到白脸,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讨不自在了。 说不定晚上谢霜仪一个睡觉,做的梦更刺激。 第二天清早,谢霜仪就被府上的丫鬟焦急地请到了张文君的房间,也就是胡秉礼的宅子。 胡秉礼明面上还是人模人样,向谢霜仪行抱手礼,道:“清早叨扰仙君实在是抱歉,内子今早醒来没有叫丫鬟进去服侍,我进来一看,内子她……她气息出多进少,我……”胡秉礼说到后面好似要哭,眼眶红了,眼睛开始出现血丝。 谢霜仪现在看胡秉礼人模狗样的样子,不想与其说话,嗯一声便踏进了房内。 闻漠随后也被丫鬟请到张文君这里来,刚好看见谢霜仪进屋去,事情的始末闻漠已经从丫鬟那里知道了。闻漠上前安慰胡秉礼道:“公子切莫担心,夫人尚有命数,不会有事的。” 胡秉礼闻言眼中血丝更多:“呈仙君吉言。” 闻漠对于胡秉礼和方晓偷情一事,没有谢霜仪那么在意。对于闻漠来说偷情这种事情听听就过了,也就谢霜仪会因为两个不相关的人的丧德之事烦心了。 闻漠进去,发现谢霜仪控制灵力给张文君诊脉,闻漠上前站在谢霜仪旁边,问道:“怎么样?” 谢霜仪摇头:“诊断和上次结果一样,但是听丫鬟说今天她看夫人很危险,我得进账内查看。” 胡秉礼听到谢霜仪说的了,但是外男进入已成亲的女子的屋内,说出去有辱夫人的清白,他提议道:“夫人好面子,不肯让多余的人服侍,我让下人们都下去,只留平时照顾的丫鬟。打开帷帐,仙君自行诊断即可。”当然胡秉礼在屋内。 帷帐被丫鬟打开,谢霜仪走上前去查看,张文君瘦得只剩骨头,两眼凹陷,黑眼圈如黑云般重墨。 胡秉礼被张文君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没敢上前握住张文君的手。 丫鬟在旁边看着,泪珠子一串一串地掉,道:“夫人两月前还能勉强吃一点东西,但是从一月前开始什么也吃不下,连粥也吃不了,吃了也全吐了,只能喝清水。” 胡秉礼看张文君这副模样心中已开始不耐烦,现在耳边尽是丫鬟的抽抽泣泣,惹得他烦心,但又不好发作。可张文君此时的样貌着实恐怖,胡秉礼想找个借口出去。 恰好此时有丫鬟在外面敲门,道:“二爷,前厅有人找您议事。” 胡秉礼便趁此机会出去了。 谢霜仪看张文君此时的面貌倒是没什么惊讶,被吸了一个月的生气,没死都算不错了。 他看了张文君的眼珠,眼珠无神。让丫鬟整理张文君的头发,把耳朵露出来,瞧瞧看耳朵是否有什么异样,张文君的耳朵干瘪,耳洞明显。又仔细瞧了瞧,发现皆是将死之相的特征。 正欲转身,只听见张文君叫他:“仙……君……” 这声音极小,丫鬟就站在张文君身边都完全没有听见。谢霜仪和闻漠却听见了,谢霜仪阻止丫鬟要放下帷帐的动作,丫鬟便在一旁,低眉顺眼地站着。 谢霜仪道:“何事?” “我……我知道是谁……害……我,是……”可接下来的话张文君说不下去了,光是说这几个字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谢霜仪只能看见她两片干涸的嘴唇在上下闭合。 谢霜仪道:“得罪了。”便靠近张文君唇边,想听她在说什么,谢霜仪听不清,只听见“李”这个发音,剩下的完全听不见了。 谢霜仪控制灵力缠绕在张文君的手腕上,输送些灵力进入她的身体,希望她能再撑久一点,但是张文君已经昏睡过去了。 出门后谢霜仪问服侍张文君的丫鬟:“府上可有姓李的人?” 丫鬟想了半天,摇头道:“似乎没有,我是三月前才进的夫人的房间照顾夫人,是院子里的新人,若是仙君想问人的话,可以去问问小耳朵和果儿姐姐。” 小耳朵谢霜仪有印象,就是带他们来胡府的那个小厮,这个果儿倒是没听过也没见过。 闻漠问丫鬟:“小耳朵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嗯……”想了一会儿丫鬟道,“这会儿天还早,小耳朵应该不在府内,等天再亮一些,小耳朵估计就在厨房了,没有外面跑腿的差事的时候,他都在厨房劈柴。” 闻漠道:“多谢姑娘了,不过姑娘你怎么被安排来照顾二夫人了?按道理应该是安排熟悉夫人的人来照顾比较好,免得哪里出了岔子。” “这……奴婢不知。”丫鬟刚才哭,眼睛还是红的,“但夫人日日受罪,二爷一直未归家,夫人身边没个贴心的人讲话,我看着心里也难受,还请两位仙君治好夫人,治不好能活着也是好的。”丫鬟福身。 可闻漠想起刚来胡府的时候,方晓说过她照顾过张文君,晚上还和张文君同睡,便于照顾。 闻漠问:“大夫人不是照顾过二夫人的吗,晚上还同睡,两个人女人晚上总会说些体己话,这不是贴心人是什么?” 丫鬟道:“两月前的前几天是这样没错,后来大夫人就没来过了。大夫人最近来看二夫人的一次,就是上次和二位仙君一起来的那次。” 这府上的人倒是都会些装模作样,闻漠心想,不过装给他们看有什么好处,显得一家人和和睦睦、幸幸福福的样子吗? 闻漠点头,道:“没什么问的了,走了。” 丫鬟便掉着眼泪回屋里照顾张文君去了。 他们两人去厨房找小耳朵,问问府上有没有姓李的人。路上闻漠问谢霜仪:“真是奇怪了,两兄弟装和睦,妯娌之间也装和睦,还装的可以,这倒也不是说不行,毕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撕破脸皮也不好,但我总觉得这家人好奇怪,你说是吧,霜仪?” “嗯,却有蹊跷。”谢霜仪踏过落叶,踩在没有花草的空地上,“前几日我们刚来给二夫人诊治的时候,脉象与今天相比虽说差不多,但比今天的好一点,为何那天她不说是谁害她,要在今天说?若是她那天说了,我们便可直接抓住那人,胡府的事情便结束了。” “对啊,除非当时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在场,他不敢说。” 闻漠回忆起那天在张文君屋中屋外的人。当时没有丫鬟在场,胡秉仁站在门外,方晓在账内和张文君说话,说话内容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什么猫腻。 谢霜仪:“方晓。” 闻漠:“方晓!” 两人异口同声。 那天专门服侍的丫鬟不在,只有方晓在帐中,虽说说话内容他们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动作神态他们都不知道。 说不定那天张文君就是看方晓在帐内,所以才不说出姓李的那个人的名字,如果当着方晓的面说,肯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至于为什么,这个“李”很关键。 到了厨房,各个房门的早餐刚刚做好端出去,闻漠和谢霜仪都还没有吃早饭。所谓君子远庖厨,谢霜仪站在树下没有过去厨房。闻漠跑进厨房,看见厨子们围坐一团,正在吃早饭,打了个招呼就拿了两个馒头出去,两人便在树下站着啃馒头。 画面倒是……挺和谐。 没看见小耳朵,闻漠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你说胡秉礼和方晓偷情,胡秉仁真的不知道吗?自己的夫人那么晚回房间,他都不好奇,不问问的吗?” 谢霜仪细嚼慢咽地吃馒头,吞下才道:“不知。” “还有啊,这府内没小孩儿,怪冷清的。胡秉礼倒没什么,胡秉仁和方晓都成亲这么多年了,一个孩子都没有,不正常。” “嗯。” “哎,你说会不会……” 闻漠还想继续说,就看见小耳朵打着个呵欠从厨房房子后面绕出来,进了厨房拿东西出来,坐在砍柴的树墩子上吃早饭。 闻漠上前问道:“你是小耳朵?” 冷不丁来这么一个人,小耳朵被吓得抖了抖,抬头看,这不就是那天他带来的两个义士吗,听说是两个修仙的仙君。 小耳朵立刻谄媚地笑起来:“是,是,我是小耳朵,仙君找我何事啊?” 厨房里有厨子,在这里不方便问话,闻漠把小耳朵带着来谢霜仪站着的树下。小耳朵哪儿敢离仙君那么近,往后退了两步跪在了地上。 闻漠觉着真奇了怪了,问:“怎么看见我不行此大礼,看见谢仙君,连腿都站不住,跪下行大礼,还不敢近身?” 小耳朵说话谁也不得罪:“小的刚起床,刚才仙君找我的时候,脑袋蒙了,没反应过来。这不反应过来了,觉得离两位仙君太近,烟火气沾了仙君的衣裳就不好了,慌忙退后,仙君莫怪哈莫怪。”说着向闻漠磕了两个头,又向谢霜仪磕头。 小耳朵心想,这穿红衣的仙君不像是个修仙的人,长得还有点儿凶,周边没有一点儿仙气儿,这个白衣服好看,虽然冷冷清清的,但是周身像有层柔和的白光似的仙气儿,一看就是个仙人。 对于闻漠,小耳朵更多的感觉是怕,对于谢霜仪,小耳朵更多的感觉是敬畏,对神的敬畏的那种敬畏。 小耳朵给谢霜仪磕的时候,被谢霜仪阻止:“不必行礼。” 小耳朵便感觉有股力量把他磕下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谢霜仪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 “仙君说,仙君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甚好。”谢霜仪问道,“府中可有姓李的人?” 小耳朵一听这个姓就浑身颤抖冒冷汗,牙齿开始打颤:“不……不知。” 谢霜仪冷道:“撒谎!” 闻漠斜靠在树干上没个正形:“说实话,你一说我们便知你有没有撒谎,谢仙君为人善良,不愿伤人,我可就不一样了,管他是人是佛,一样打。听见没有,说实话。”闻漠一边说一边放出地阴之力施压,小耳朵被谢霜仪抬起的头颅又贴在了地上。 小耳朵怕了,道:“是是是,小的一定说实话,说实话。” 应恨篇 厨房里的厨子出来,像往常一样准备抱小耳朵劈好的柴进去,但发现柴堆得好好的,只有昨天用剩下的,零零散散地在斧头的旁边落着,地上还有小耳朵没吃完的馒头。 厨子走回厨房:“奇了怪了,刚才不是还进来要东西吃的吗,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该不会是偷懒了吧?” 此时的小耳朵正瑟瑟发抖,他被闻漠提着,在天上飞,满嘴的求饶:“仙君饶了我吧,我一定实话实说,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一定说实话,不说实话我天打五雷轰!仙君饶了我吧,不要杀我!” 谢霜仪御剑飞在旁边,一言不发,没有被小耳朵吵到,但是闻漠的耳朵都要被念出茧子了,闻漠道:“闭嘴,谁说我要杀你了?” “仙君饶命啊!” 看来不说清楚,耳朵要继续被折磨了,闻漠解释道:“把你揪出来是想换个安静的地方问话,厨房那地方人来人往的,看见我们审你,保不准有人乱说话,而且也是为你好。” 到了地方,闻漠把小耳朵直接扔在地上,小耳朵打了个滚,跪在地上还在说:“仙君饶命啊!” 闻漠继续道,“如果你家主子看见我们找你问话,那你们的秘密岂不是就暴露了?” 闻漠停顿,看一眼小耳朵的反应。小耳朵听见“你们的秘密”几个字的时候停止求饶,倒是身体的颤抖比之前更明显了些。 闻漠,“带你来树林也是为你好。没事,问完话如果你乖乖回答就送你回去。别担心,不会杀你的。”闻漠漫不经心道,“修仙之人不造杀孽。” 这语气漫不经心,倒显得有些像杀人灭口,小耳朵浑身抖得和筛子一样,说话发颤:“我我一定会老……实回答,老实回答。” “问吧。”闻漠退后靠在树上,邀功似的对谢霜仪说,“我累了,不想说话。” 谢霜仪往小耳朵身前一站,小耳朵就觉得有股冷冽的风往脸上糊,头顶传来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是透着股冷意。 谢霜仪问:“姓李的人是何人?此人现在何处?” 小耳朵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这个的,但是如果实话实说,到时候那位知道是他告诉别人的,就算不被仙君杀死,也会被那人杀死。 小耳朵虽然还是发抖,但壮着胆子讨价还价:“告……告诉两位仙君可……可以,但两位仙君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不然……不然我肯定会……会死的。我嘴巴严,这件事情谁都没告诉,谁都不知道,若是二位仙君说漏了,我……我肯定会被怀疑,就算不死在仙君手里,也会被……被……杀死。” 谢霜仪冷道:“修仙之人,不造杀孽。说。” 同样一句话,从谢霜仪嘴里说出来就可信许多:“是是是,我说。”小耳朵咽下口水,“姓李之人就是二爷的亡妻,名字叫李柔焉。夫……夫人死得可怜,是病……病死的……” 话刚落,小耳朵感觉更冷了,周身好像寒冬一般凌冽,谢霜仪道:“说谎!” 如果是病死的,张文君为何说是李柔焉害她?寿终正寝之人对凡间的留恋不会太深,过几天就会去轮回投胎,又怎会害人? 小耳朵感觉自己要冷死了:“仙君饶……命,我说我说,实话实话!”话音刚落,周身便温暖起来,小耳朵慌忙道,“李柔焉是怎么死的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有天大半夜的,在乱葬岗看到老爷和二爷拖着尸体扔到了乱葬岗,我等他们走了之后去看看丢的谁。死的人是个女子,脸上被划伤了,看不出来是谁,但是……” 小耳朵吸了口气,“但是第二天二爷就说……就说夫人病亡了……” 小耳朵突然猛地磕头,头砸在地上声声响,“仙君,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些了,别的一概不知,仙君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谢霜仪再问:“二夫人何时西去?” “半年前,对,半年前!”小耳朵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闻漠走上前,问谢霜仪:“要杀吗?”这句话闻漠故意说来吓唬小耳朵的。 谢霜仪无语地看了眼闻漠,低头看小耳朵。真的感觉要被杀的时候他反倒不求情了,就是抖。 谢霜仪:“我再问你,李柔焉和胡秉礼感情如何?” “小的不知,小的真的不知!我是外男,进不了院子,院子里的事情仙君可以问果儿,对,仙君可以问果儿,我真的不知道院子里的事情!” 闻漠问:“果儿是谁?” “果儿就是那天开门的丫鬟,她为人伶俐,府上的事情她知道的比我多!” 闻漠和谢霜仪对视一眼,谢霜仪本来还想带着小耳朵直接飞回胡府,但是被闻漠拉着胳膊就走,走远了才对小耳朵说:“自己走回去吧,不会杀你的,放心。” 闻漠自觉地放开谢霜仪,道:“胡府真是乱,大哥和二弟合伙杀二弟的夫人。哎,你说那团魔物是不是就是李柔焉,看不惯胡秉礼在她死后没多久就娶亲,故意来报复?” “有可能,”两人走在绿荫盎然,微风吹得树叶沙沙响的林间,谢霜仪天式持在手中,斑驳的树荫落在剑鞘和他的衣袖上,“但李柔焉是半年前死的,如果要报复,半年前就应该开始了,为何要等到三月前?且三月前只是小惩,在夜间将胡府笼罩,让胡府犹如寒冰般冷颤。” 闻漠把掌心翻开,树叶的残影掉在他手上:“死后成魔报仇,这好理解,但是中间这三个月毫无动静,这倒是奇怪。成魔后报仇还要犹豫?如果真是这样,这李柔焉也太善良了吧?” 谢霜仪看一片树叶落下来,刚好落在闻漠掌心的残影上,道:“走吧。” 果儿好找,随便找个问问就知道在哪儿。谢霜仪找到果儿的时候,正值府中清闲,她正在和院中的丫鬟在院子里扑蝴蝶玩。 一起扑蝴蝶的几个丫鬟长得也挺标致,笑声轻轻脆脆,如在风中被吹响的铃铛般好听。看见谢霜仪和闻漠找他们,一个个推推嚷嚷,锦帕捂着小嘴窃窃私语。 果儿在这群活泼的姑娘中间十分显眼,倒不是长得十分好看,而是她就站在中间,所有人都向她靠拢。 闻漠上前道:“果儿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事想请问一番。” 姑娘们一听,把果儿推上前,稀稀拉拉地说着:“去啊,仙君找你呢。”姑娘们一边打笑她,一边羞答答地看闻漠和谢霜仪。 果儿大方地站在闻漠身前,福身道:“请问仙君找果儿何事?” “这里不方便说。” 果儿转头看着还聚集在一起的丫鬟们,道:“不玩了不玩了,快回自己院子做事情去,待会儿主子找不到人,你们可就要被罚了啊。” 丫鬟们走了,好几个走时笑嘻嘻地说:“果儿被仙君看上啦。” 果儿倒是不脸红,回道:“仙君找我是有事儿,你这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被回嘴的姑娘做了个鬼脸走了。 果儿向闻漠身后的谢霜仪也福身,随后道:“两位请随我来。” 果儿带着他们来到胡府一偏僻处,道:“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两位仙君要问何事?” 闻漠道:“我们要问问李柔焉的事情。” 果儿倒是没有因为闻漠说出李柔焉的名字而惊讶,点头道:“两位仙君问这个做什么?” 这偏僻处有一个小石桌,小石桌配有四个椅子,闻漠坐在椅子上,对谢霜仪说:“霜仪,过来,坐,走了一上午的路了,你脚不累?果儿姑娘也坐。”谢霜仪过来坐下,天式放在石桌上。 果儿没有坐下,反而进石桌旁边的小木屋拿了壶茶出来,倒给闻漠和谢霜仪,道:“尊卑有别,果儿就不坐了。” 闻漠问:“好,那你就直接给我们说吧。” “两位仙君还没回答我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降妖除魔的时候查到这魔物和李柔焉有关。” 果儿放下茶壶,道,“原来如此,那仙君可直接在院子里问我,这没什么不方便的。” 闻漠喝茶:“毕竟是问院中之事,还是你家二爷的私事,大庭广众之下问,颇有些,嗯,不妥当。” 果儿不再问,直接道:“果儿是二夫人嫁给二爷之后才进的胡府,对有些事情不是太清楚,如果二位仙君有疑惑的地方,还请海涵。” 谢霜仪点头。 果儿道,“二夫人嫁给二爷之后,因为身体不怎么好,一直在院中,不怎么出门。二爷经常出远门做生意,老爷便偶尔来看二夫人,不过都是和大夫人一起来的,我也随时在二夫人身边照顾着,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后来有一天老爷不和大夫人一起来看二夫人了,我和二夫人都松了口气。不过后来大夫人和二夫人有天吵架,吵得特别凶。 果儿回忆着那天的事情,“我当时被二夫人打发下去买东西,回来才知道两位夫人吵架,吵得特别凶,还惊动了老爷,据别的下人说老爷在二夫人和大夫人之间调节了好久,二夫人和大夫人才平静下来,别的也没什么大事了。二夫人平时不外出,也和老爷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唯一算得上大事的,就是这件事了。” 闻漠觉得应该不止这么点事儿,问:“那李柔焉和胡秉礼的感情怎么样?” “自是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夫人温柔知礼,二爷虽然是商人,但平时在家也是事事都顺着夫人,两人没怎么吵过架。” 奇怪,若是只有这点事情发生,随便找个下人就能问,毕竟吵得那么凶,肯定谁都知道。但是既然李柔焉和胡秉礼的感情那么好,为什么死后成魔要来报复胡秉礼,还不是报复本人,而是报复张文君。 闻漠道:“果儿姑娘,你再想想,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被你记漏了。” 果儿想了半天,摇头:“没有了,夫人鲜少出门,没有什么大事。” 果儿看着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若是说谎,闻漠一眼就能瞧出,只好道:“今天打扰果儿姑娘了。” “无事,若无其他事,果儿先下去了。” “嗯。” 果儿走远了,闻漠问谢霜仪:“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不太对。”这地方虽说偏僻,但是风景好,木屋、石桌、绿树,谢霜仪对这个地方颇有好感,谢霜仪道,“胡秉仁身为府中老爷,来看弟媳确实有些不知礼。方晓既然要来看李柔焉,他大可准备些东西让方晓给李柔焉,为何要跟着来?” 就算是和方晓一起来的,也有些不知礼。 “还有啊,”闻漠说,“胡秉礼在李柔焉身边发生的事情比胡秉仁还少,妯娌之间吵架常见,但是来劝架的居然是胡秉仁。我刚才忘记问果儿当时胡秉礼在哪里了,若是出门了还算正常,若是在家,怎么来劝架的是胡秉仁?” 谢霜仪觉得凡界的人真奇怪。 闻漠站起来伸懒腰:“这家人真奇怪,看来只有抓住魔物才能知道这家人的恩恩怨怨了。” “嗯。”谢霜仪站起拿着天式,“回屋。” “走走走,睡觉去。” 走到人多的地方,看见丫鬟小厮们各忙各的事情,闻漠突然想到:“这乱葬岗是在哪里?”先前小耳朵说李柔焉的尸体被胡秉仁和胡秉礼扔在乱葬岗,都没问乱葬岗在哪里。 闻漠随便找了个人问:“哎,问你件事儿,这乱葬岗是在哪里?” 问的人是个小厮,没想到闻漠会问这个,楞了一下才说:“在城西。” 城西? 挥手让小厮下去,闻漠道:“那天晚上魔物好像也是从西边来的。” 谢霜仪也想到了,纠正道:“不是西边,是西北角。” 闻漠道:“那干脆直接去城西捉住李柔焉就好了,还等什么晚上?” “不可,我们还不知道魔物在找什么,若是她找的东西是用来布阵害人,知道她找什么,我们好知道破阵的方法。” 闻漠独自修炼,对于阵法一知半解,唯一会用的阵法就是引鬼阵法和障眼法了,他道:“直接把李柔焉收了,阵法不就没有效果了吗,不就是破阵了?” “非也。”谢霜仪道,“把李柔焉收了,阵法是没有人用,若是不破阵法,以后若是被心怀鬼胎之人所利用,也是会迫害无辜之人。还是把阵破了最为稳妥。” “嗯,谢仙君说得有理,在下受教了。”闻漠故意逗谢霜仪,用遇见仰慕之人的口吻说,“看来跟着仙君没错,仙君教我破阵法。” 谢霜仪最受不了闻漠说话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是,仙君!” 应恨篇 晚上谢霜仪和闻漠在大厅门口等着魔物出现,原本想着今天晚上魔物如果不出现的话,明天他们就去城西北角的乱葬岗,直接绞杀魔物。 不过今天晚上的运气似乎不错,约莫丑时,魔物出现了。与上次出现相比,魔物的实力更强了。 原以为魔物还是会去找东西,没想到魔物毫不犹豫,直接飞向了张文君的房间。 看样子这次魔物是想吸张文君的生气,放弃寻找东西了。为了防止张文君的生气被吸走,半路谢霜仪就抽出天式,与其一战。 魔物不理谢霜仪,对谢霜仪的出招能躲就躲,绝对不和谢霜仪对战,但是他似乎很惦记闻漠的法力,释放魔气不断攻击闻漠。 闻漠被魔物的攻击追得四处跑,胡府房子的瓦砾一排一排地往下落,惊醒了胡府的人。闻漠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一直被追着打的感觉,使出地阴之力,对战魔物。 谢霜仪喝止道:“收回去你的法力!” “不收,忍不了了!”闻漠地阴之力成拳,一拳攻向魔物,“一直被追着打憋屈!” 然而这一拳就向打在棉花上一样,魔物魔气四散,裹住了闻漠的手,将他出招的地阴之力全部吸走。魔物还意犹未尽,一直缠在闻漠的手上。 谢霜仪见状,天式剑气四溢,散发出淡青色的光芒,直攻向魔物,看气势就像要砍断闻漠的手。魔物怕被天式斩伤,从闻漠手上散开,谢霜仪的招式来不及收,闻漠编一个转身躲开,此招过后,谢霜仪将天式分成六剑,分别追打散开的魔物。 一缕魔物再次绕到闻漠身前,闻漠将地阴之力形成一颗颗小尖刺,飞刺向魔物,但魔物居然没有吸收闻漠的地阴之力,而是被地阴之力伤到,向后退去。 闻漠又这样试了几次,魔物皆被伤到。闻漠想起上次魔物吸他的法力之时,是缠在他的手腕上,把成剑形的地阴之力吸走。 闻漠大声向正在房檐追赶最大形状魔物的谢霜仪道:“霜仪!这魔物不能隔空吸走我的法力,他只能接触到我的身体才能吸收!” 谢霜仪闻言,把分成的六柄天式剑全部收回,在手中形成一把天式,狠狠地劈向魔物。魔物很是灵活,逃得及时。 谢霜仪飞到闻漠身边,道:“我用围人咒围住魔物,你趁机杀了它。” “不抓起来问话了?” 谢霜仪打向攻击过来的魔物:“这魔物不会说话,抓起来也得不到什么信息。且它现在也不找东西了,若是再让他逃走,恐生变故。” 闻漠使出地阴之力,打向左侧攻击过来的魔物:“好,我配合你!” 魔物似乎知道他们有方法对付自己,企图逃跑,冲破谢霜仪一个又一个的围人咒。但是耐不住谢霜仪速度更快,围人咒越来越多,魔物有些力乏,眼看就要被抓住了。 但是随着瓦砾越掉越多,声响越来越大,有人不听谢霜仪的叮嘱,打开窗户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魔物被谢霜仪挡得四处逃窜,那人一打开窗户,魔物就逮住机会,四散的魔物集中成一个,附身控制那人。被控制的是个丫鬟,谢霜仪有些面熟,闻漠落到谢霜仪身边道:“是白日和果儿玩的那个丫鬟。” 魔物控制着丫鬟的身体,步步紧逼谢霜仪,但是谢霜仪怕误伤到凡人,处处后退,手中的天式在躲避时差点伤到丫鬟的脸,谢霜仪便把剑收回剑鞘。 魔物利用凡人之躯靠近谢霜仪,右手成爪攻向谢霜仪的喉结,谢霜仪身体后仰,同时脖颈一个绕圈,躲过魔物的攻击。闻漠看准机会,地阴之力直攻向被附身的丫鬟。 谢霜仪见状,灵力集中在手中,形成保护将丫鬟推开,躲过闻漠的攻击。但是闻漠的攻击已经收不回来,即使闻漠及时移开攻击方向,但是这一掌还是落在了谢霜仪的右肩。 谢霜仪第一次感到闻漠力量的恐怖。减弱攻击力度的地阴之力带着强劲的力量,将谢霜仪的右肩骨头砸碎,谢霜仪仿佛听见了他的骨头一点一点裂开的声音。当下谢霜仪就被痛感击昏了头,单膝跪在地上,眼前发晕。 闻漠面色着急,蹲下问谢霜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魔物见两人收回攻击,趁此机会逃跑。它脱离的丫鬟的肉身,向西北角遁去,丫鬟的身体失去了支撑,且被魔物利用,晕倒在地。 谢霜仪看魔物逃走,心想若下次魔物再不出现怎么办,吼道:“追!” 闻漠在犹豫:“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没事!”谢霜仪站起来,左手成诀御剑追魔物,“快追!” 闻漠看他还能御剑,心想伤口应该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跟在谢霜仪后面追魔物。但是谢霜仪总归受了伤,速度跟不上闻漠,很快就落下风,跟在闻漠后面。闻漠竭尽全力追赶魔物。 魔物出了西北角之后,又往西边快速飞去,眨眼间竟到了乱葬岗! 到了乱葬岗,魔物的影子便消失不见,谢霜仪慢一步到达,收回天式,降落在闻漠身边:“乱葬岗?” 乱葬岗漆黑阴冷,闻漠将地阴之力集中在右手手掌,形成光亮:“这魔物果真就是李柔焉。” 谢霜仪道:“这乱葬岗尸气太重,小心尸毒。” “嗯,”闻漠应道,“你受伤了,跟着我别一个人行动。” 谢霜仪点头,发现自己跟在闻漠身后,闻漠看不见他点头,便道:“嗯。” 谢霜仪跟着闻漠的步伐走,看着他手掌心的光亮,想闻漠的法力果然与他见过的所有法力都不同。 乱葬岗到处都是尸体,这些尸体大部分都用草席裹着,散发着腐臭味,苍蝇落在腐化的尸体上嗡嗡作响,在幽暗的黑夜,声音特别明显。 闻漠脚踏在一个尚未腐烂,没有用草席裹住,但是脸被划得惨不忍睹的尸体旁边,谢霜仪跟着踏过这个尸体。突然间尸体暴起,尸毒直喷向谢霜仪! 谢霜仪下意识拔剑,但是右肩粉碎性骨折带来的巨大疼痛让他的动作慢了一拍,尸毒已经喷到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闻漠将谢霜仪搂入怀中,地阴之力散开攻向尸毒,将尸毒焚烧,尸毒被烧,发出银灰色的光芒。闻漠同时抬脚一脚踹向尸体,尸体向后倒去,闻漠再想出杀招,却发现尸体不见了,在他们面前什么也没有! 谢霜仪在闻漠怀中,除了师傅之外,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完全搂住。闻漠身上的感觉和师傅的不同,师傅的怀抱是温暖且广阔的,但是闻漠的怀抱却是冰冷坚硬的,让谢霜仪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闻漠以为是弄到他的伤口了,而且不知道刚才谢霜仪有没有中尸毒,连忙放开谢霜仪,自责道:“弄到你了吗?有没有中尸毒!?” 谢霜仪抬手在右肩上按了几个穴道,封住疼痛,又在身体内运转灵力,查看自己有没有中尸毒。这些虽然动作多,但是不过两息便完成了。 谢霜仪道:“无事,没有中尸毒。” 闻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谢霜仪环顾四周,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道:“要小心,那尸体看来能够自由活动,隐藏在乱葬岗中,随时会攻击我们。” “嗯。”闻漠道,“跟紧我。” 话音刚落,消失的魔物突然出现,分散成点点黑气,仿佛是发着黑色光芒的萤火虫那样,将两人包围,同时尸毒从外面侵入,四面八方全是尸毒! 闻漠将地阴之力使出,形成圆圈之势挡住尸毒,同时圆圈高速旋转,攻击魔物。谢霜仪本想拔剑,但是被闻漠保护在圆圈内,丝毫未受到尸毒的影响。 魔物吸收不到闻漠的地阴之力,又被闻漠的地阴之力强行切割,吃痛散开,形成一体,谢霜仪眼前突然清明,刚才的那具尸体就在他的眼前! 来不及拔出天式,谢霜仪右手成掌,直接用灵力攻向尸体,尸体向左侧闪躲,同时手成爪抓向谢霜仪。 尸体的闪躲为谢霜仪拔剑创造了机会,谢霜仪拔出天式,竖在眼前,挡住尸体的攻击,但是尸体力大无穷,硬生生将谢霜仪逼退! 闻漠接住谢霜仪,地阴之力成剑砍向尸体的头颅,但是尸体毫不闪躲,竟然直接用脖子接下了闻漠一招! 闻漠只感觉自己劈在了坚硬无比的石头上,立刻将地阴之力散开,但尸体却在不断靠近谢霜仪和闻漠,谢霜仪和闻漠同时后退。尸体在谢霜仪的前面,谢霜仪将天式横劈,带着天地正气的淡青色光芒立刻挡住了尸体的前进,谢霜仪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尸体身体的硬度,堪比磐石。 而闻漠身后是刚才重新凝成一体的魔物,闻漠与谢霜仪背靠背,与魔物战斗,魔物不敌闻漠又想要逃走,闻漠余光看谢霜仪能够应付尸体,便追向前,用地阴之力围住魔物,想将魔物绞杀在地阴之力中,不给魔物丁点儿与他接触的机会。 闻漠那边进展顺利,谢霜仪这边也情况正好。尸体被谢霜仪阻止之后,没再前进,谢霜仪使出一招剑诀想直接解决尸体,但是尸体快速向后涌退,同时魔物变成了气,从闻漠的地阴之力上方逃出,跟着尸体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谢霜仪将天式放进鞘中,道:“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尸体了,而是厉鬼,只有修炼成厉鬼的尸体才会那么硬,否则他连遭你我两击,居然毫发无伤。” “厉鬼?”闻漠道,“那这厉鬼才是李柔焉?” 两人边走边说,声量极小,同时极为警惕,预防厉鬼再次袭来,谢霜仪道:“小耳朵说过那天他看见胡秉仁和胡秉礼扔的尸体的脸全被刮烂了,这样一看,厉鬼是李柔焉的可能性极大。” “那这魔气到底是什么?”闻漠道,“看他跟着厉鬼走,说不定是听厉鬼的话行动。” 乱葬岗的夜色浓郁,与远处的城中相比更显黑暗,谢霜仪和闻漠脚下与泥土摩擦的声音清晰可听。 谢霜仪道:“小心行事,厉鬼看来非常熟悉乱葬岗,说不定就在你面前。” 闻漠不动了,谢霜仪刚才正在查看自己的左边有没有什么异响,正想问闻漠为什么不动了,转头就看见闻漠手上法力呈现的状态左右摇曳,非常的不稳定,而闻漠的法力正缠着厉鬼,让厉鬼动弹不得。 闻漠露出抓到猎物般的表情,看着厉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可以熏死一头牛了!” “什么味道?”谢霜仪看闻漠制住厉鬼,没再动作,问,“我怎么没闻到?” 闻漠道:“四处都是尸气,但是这只厉鬼身上的尸气特别重,与其他地方相比,特别明显,”闻漠刚来乱葬岗的时候还做不到分别尸气,但是随着时间的增加,他慢慢能够分辨出厉鬼身上的尸气。 但是闻漠这样说,谢霜仪努力闻还是分辨不出来这厉鬼身上的尸气和乱葬岗其他地方的尸气有什么不同之处。 谢霜仪拔出天式,想用天式的剑气驱赶厉鬼身上的戾气,企图让厉鬼恢复神智,但是厉鬼突然朝天大吼,吼叫声震荡在死静的乱葬岗,仿佛惊醒无数沉睡的灵魂。 谢霜仪还以为这乱葬岗的尸体会全部爬起来,听从这只厉鬼的调遣,但是四周毫无动静,魔物突然从厉鬼的肚子中冲出,直扑向闻漠! 谢霜仪天式剑气轰然劈向魔物,魔物又躲入了厉鬼的肚子! 厉鬼暂时挣脱不开闻漠的限制,竟然开口说话:“你们妄为修仙之人,竟然杀好人帮作恶的无耻之徒!” 厉鬼声音尖利刺耳,扰得谢霜仪皱起了眉:“你乃厉鬼,为何说自己是好人?” 厉鬼大笑:“我不是好人,难道将我残忍杀死,毁我容貌的胡家两个畜生是好人!?” 谢霜仪有心想化去厉鬼周身的戾气,渡她狠厉气息,助她早日入轮回,道:“将你冤情道来,我替你伸冤。” “你以为我会信你!?”厉鬼使出全身力气,企图挣断闻漠的禁锢,“你既然说我有冤情,肯定知道胡秉仁胡秉礼两个畜生不是好人,你为何要问我,不问他们!” 应恨篇 “命运捉弄我!天欺善人!我要诅咒他们不得好死!”李柔焉怒吼一声,戾气满天,乱葬岗尸气狂舞,无数的尸体在李柔焉的怒吼中,青面獠牙,狂吼着攻向谢霜仪。 这些尸体有的已经腐化,灵魂早已经轮回,但有的是刚死的凡人,灵魂还在凡间游荡。谢霜仪将天式悬挂在空中,剑气光芒大现,灵魂还未轮回的尸体被天式的光照得向后倒去,一动不动。 剩下的只是一身肉身,毫不惧怕剑气,但是谢霜仪的剑气一旦收回,那些被压制的尸体便会卷土重来。 李柔焉挣脱闻漠的禁锢之后,直接攻向闻漠,闻漠飞身退后,躲开李柔焉的攻击,李柔焉双脚离地,成爪的双手直逼向闻漠的要害。为了防止李柔焉像魔物那样,接触到他的身体吸走法力,闻漠每一招都避开和李柔焉的接触。侧身躲过攻击,此时被李柔焉操控的尸体们也越来越近。 余光瞄到谢霜仪已经被包围,尸体的攻击快落到谢霜仪的肩膀上,而谢霜仪的右肩已经受伤,若是再受伤,即使封了痛感,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闻漠不管李柔焉是否会吸走他的法力,一招硬拳将李柔焉打翻在地,立刻上前,突破尸体堆,抱着谢霜仪飞出,落在空地。而谢霜仪将天式分成六剑横排,一瞬间将站立的尸体全部拦腰截断,一个不留! 那些因为害怕谢霜仪的剑气,还未起身的尸体,因为谢霜仪收了剑芒,直着身体慢慢站起,闻漠想要一招杀了这些尸体,却被谢霜仪阻止。 “不行,这些尸体灵魂尚在,若是毁灭肉身,三魂七魄不完全,投胎之后恐成痴儿!” 一面是不能伤害的尸体,一面是杀气腾腾的厉鬼,两人夹在中间被完全包围,闻漠道:“那应该怎么办!?” 封住的经脉解开,谢霜仪的右肩开始疼痛,冷汗从他的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滚落。谢霜仪观察李柔焉,发现她并未像刚才一样直接冲上与闻漠打斗,而是隐藏在尸体堆后面,身影时隐时现。 谢霜仪看见李柔焉的虚影在高速变换位置,而闻漠带着他在不断躲避尸体的攻击。谢霜仪道:“李柔焉以尸体作掩护,她打算偷袭。” “这厉鬼倒是聪明,不敢和我们硬碰硬。”闻漠抱紧谢霜仪,“别乱动啊,哥哥我要发大招了!” 闻漠单手抱着谢霜仪飞身上空,空着的那只手控制地阴之力,将地阴之力形成一个巨大的笼子,居然将所有的尸体都笼罩在其中,无法动弹! 而李柔焉也在其中,趁此机会,闻漠道:“霜仪,快用你的剑杀了她!不要想渡化了,再想渡化,她又要跑出来了。” 然而还未等谢霜仪拔剑,李柔焉已经撕破闻漠的笼子,带着杀招,飞扑向闻漠,谢霜仪推开闻漠,天式剑一招即出,与李柔焉的杀招互相抵消。 闻漠被谢霜仪一推,落在地上,补上被李柔焉撕破的地方,困住那些灵魂还未轮回的尸体。谢霜仪抵挡住李柔焉向上的杀招,借力在空中翻滚落地,与李柔焉拉开距离。 天式被谢霜仪分成六把,形成圆圈告诉旋转,困住杀意四射的李柔焉,道:“李柔焉,住手!天道轮回,坏人终得报应,不要为了现有的痛快,赔上来世!” 李柔焉被剑阵困住,半步不得走,闻言大笑:“来世!?我不在乎!我要让害我的人受尽折磨,痛不欲生,偏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生恨,今生应!今生仇,今生报!” “我带你回胡家,你的恨我替你应!你的仇我来担!” “哦,是吗?”李柔焉突然平静下来,“那你先看看我的孩儿同不同意你替我们报仇!” 魔物从李柔焉的肚子中冒出,分成一缕缕的黑烟,从剑阵缝隙中溢出,四面八方全部攻向谢霜仪。 谢霜仪向后连续几个空翻躲开魔物的攻击,将灵力集中在手掌与魔物对抗,只听见李柔焉说:“仙君,我花了一个月将他练成魔,让他吃了张文君肚子里的孩子的生气,如今他才能如此这般活泼,能和仙君玩耍,但若是让他好好降生,说不定也能如仙君这般长得好看,说不定他还有仙根,能斩断红尘,一心修仙。” “可你如今看看!我和我的孩子人不人,鬼不鬼,这一切都是胡府害的!好啊,你说你来应我的恨,担我的仇,若是你不能应我的恨,担我的仇,又当如何!?” “今生仙途永绝,不得好死!” 闻漠在一旁听谢霜仪说出如此誓言,心中大惊,道:“不可!快收回去!修仙之人就不要乱说话了!” 闻漠对李柔焉说,“我来!若是我不能应你的恨,担你的仇,我永世不得修仙,死后成厉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柔焉的笑声诡异而又刺耳,却带着凄凉,“真是兄弟情深,好一个仙君样啊。” 谢霜仪被魔物缠住,动弹不得,身上的力气在慢慢消失,闻漠也不管这些尸体了,转身地阴之力分成刀状,将缠住谢霜仪的魔气隔开,谢霜仪失力跪在地上,手中灵力却没有散,依旧操控着天式,不让李柔焉出来。 闻漠站到谢霜仪身边,抵挡魔物的攻击,对李柔焉道:“你一直说是胡府害的你,害你成这个鬼样子,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咱们也好解决不是?不然你不说,就是一直在叫在打在鬼叫,就算我们有通天的本事也帮不了你。” 魔物魔气四散,攻击向闻漠,一缕魔气从后背偷袭闻漠,谢霜仪站起,灵气成剑,挡住这一攻击,而闻漠将迎面的魔气打散,道,“若是你说出来,我们就有办法帮你,说不定可以让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今生就为了你而赎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啊。”闻漠的话说到李柔焉的心里去了,她就是想要胡家的人今生就受到惩罚,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来世,她道,“但我要当着胡家人的面说,我要当着官老爷的面说,我要让天下都知道胡家是个什么腌臜地!” “行,答应你!”闻漠又抵住魔物的杀招,“你先让你孩子停下来成不成?他刚才又吸走我的法力了!” “你们先放开我!” 闻漠看向谢霜仪点头,谢霜仪便将天式收回鞘,持于手中。 闻漠大声道:“喂!还有你的孩子,让他别和我打了!” 李柔焉一招手,魔物便自动回到李柔焉的腹中消失了。 说时迟那时快,闻漠地阴之力直接捆住李柔焉,大有将其杀死之势。 厉鬼吼道:“你骗我!”放出魔物。 但是闻漠早有预料,在魔物出来的一瞬间,地阴之力形成圈套,将魔物完全锁住,无法逃出。 闻漠松了一口气,终于同时抓住他们了,否则他们前后配合,十分棘手。 闻漠道:“你好歹是只鬼吧,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要杀你的人了?做鬼做得也太不合格了吧。” 李柔焉狰狞的脸上杀气尽显,但是就是挣不开闻漠的禁锢,吼道:“枉你是修仙之人,居然出口骗人!” 闻漠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修仙之人了?” “你!” 闻漠蹲下道:“刚才我说的话也不是假话,我真的可以帮你让害你的人身败名裂,痛不欲生。但是你那么强,万一你骗我,把我和这位仙君杀了怎么办?我也是为自己考虑嘛。” 闻漠怕李柔焉挣脱他束缚,又加强了力度,道:“现在你和你孩子的命都在我手上,如果不听话我就杀了你们,让你们灰飞烟灭,再也看不到胡家倒霉的时候喽。” 李柔焉:“你想做什么?” 闻漠道:“在带你回胡家对峙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我凭什么回答你!?” 闻漠探查谢霜仪的伤势,将手请放在谢霜仪的右肩上,道:“这关乎着我要抓多大的官来听你的冤情,关乎着有多少人会知道胡家是什么腌臜地。” “再者,”闻漠轻按谢霜仪的伤口,谢霜仪只眉头皱了一下,闻漠继续道,“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你不听我的听谁的?” 李柔焉没有说话。 闻漠低声对谢霜仪说:“还好右肩的伤势没有加深,不然三个月都好不了。” 谢霜仪自认还没有到那么孱弱的地步,别人对他说话都要轻声细语了,冷声道:“没事,小伤。” 经脉已经封过一次了,不能再封第二次,痛感依旧袭击谢霜仪,但是他的脸色无碍,仿佛没事人似的,多亏冷汗暴露了他的逞强。 不过闻漠不会去揭穿谢霜仪的逞强就是了。 闻漠找了个地方坐下,想拉谢霜仪一起坐,但是被谢霜仪拒绝了,闻漠心里嘀咕,好吧,就连受伤了也不想失掉仙门弟子的矜持,破坏自己的形象。 闻漠问:“喂,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啊,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好。”李柔焉答应,“但是你必须信守你的承诺,答应让胡家受万人唾骂。” “没问题。我只问几个问题,”闻漠托腮道,“那魔物是你的孩子,亲生的?” “是。” “孩子的爹是谁?” 李柔焉没好气道:“胡秉仁。” “哇哦,好精彩的戏啊。”闻漠看向谢霜仪,“霜仪仙君,这出戏感觉如何?” 三观尽毁的谢霜仪并未搭话。 闻漠继续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不知道。” 闻漠拍拍腿上的土:“好了,我的问题只有这些了。走吧,带你回胡府。” 谢霜仪突然道:“你在找什么?” 李柔焉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你让你的孩子夜闯胡府,除了吸生气之外,你还让他找什么?” 闻漠站起,手中地阴之力成一根粗麻绳,逮着李柔焉向前走。 李柔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语速有些快,道:“没找什么。” “这山中可有阵法。” “没有。” 谢霜仪皱眉,原来厉鬼找东西不是为了布阵。先前他猜测厉鬼找东西是为了找可以做阵眼之物,好用来以后作乱。 但他想多了,把厉鬼想得太复杂了。 闻漠似乎是知道谢霜仪在想什么,用毫不在意的口吻安慰道:“在外历练就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这样才能未雨绸缪嘛。不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而是这只厉鬼智商确实不高。” 李柔焉半天就一个“你!”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闻漠,闻漠道,“我看你也只是装凶,打斗只知道用蛮力,不知道用点儿技巧,最后一个疏忽,没力气挣开我的禁锢了吧。” 远处天边渐渐出现了白色,乱葬岗也有了点光亮,谢霜仪觉得这光无比刺眼。 闻漠嚷嚷道:“打了一晚上,眼睛都酸了,李柔焉,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 “你先在我房里待会儿,我们先吃点儿东西再收拾胡家啊,不然得饿着肚子处理事情,难受啊。” “除了吃的你就不想别的了?比如怎么样把官老爷请过来。” 闻漠打呵欠道:“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随便抓一个来,装个鬼弄个神,这些当官的保证吓得屁滚尿流,帮你严办胡家。” 到了人多的地方,谢霜仪干脆一个保护符篆,将三个人围住,走在房檐上回了胡府。闻漠让李柔焉在他房里别动,在吃完早饭之前不许惊动人。 李柔焉点头答应,闻漠这才看出李柔焉的温柔来,不然果儿这厉鬼看起来和果儿口中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柔的二夫人一点儿都不像。 走前闻漠说:“你可以找东西,但是不要再吸食张文君的生气了,再吸张文君就要死了,你也就犯下了杀孽。用我的朋友的话来说,下辈子你就别想投个好胎了。” “抓你来也是为你好,我这位朋友一心想要渡化你,解你的恨你的仇,”闻漠指谢霜仪,“不然依我看,直接把你杀了更方便。” 闻漠解开地阴之力,“别乱跑。” 谢霜仪布下围人咒,将李柔焉围住,踏不出房门。 谢霜仪手上的伤他自己随便包扎一下,本来闻漠是想好好帮他包扎一下的,但是谢霜仪催闻漠去找官老爷,想早点把李柔焉的事情处理了。 应恨篇 闻漠问了当地老百姓当官的谁最好,燕城的百姓一致认为查案的丁老爷最负责认真、最清白、最铁面无私。 闻漠当即就闯入丁老爷的后院,逮人就问丁老爷在哪儿。一个小厮被闻漠威胁,带他去了丁老爷在的地方。 丁老爷正在书房批阅卷轴,最近燕城表面看起来太平,但从呈上来的地方情报,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依然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一个情报上写着夏季快到了,但是水库的堤坝损害严重,地方银库不足,没有银子请工匠修复堤坝。丁老爷批红写道先请匠人修堤坝,他即可派人下去查看缺少银子是否是事实,若是事实,差多少写上,盖上官章,从燕城总部补贴银子下去。 刚把这本情报放下,书房的门突然被踢开,一个身穿红衣,眉眼长相有些威严的男人笑着对他说道:“丁老爷,有件事情需要您去处理一下,赏脸走一趟呗。” 丁老爷的胡须被风吹动,有些乱,丁老爷捋着胡子,不卑不亢道:“有事堂前击鼓鸣冤,本官自会升堂审理。” “受害者不在这里,有些急,就麻烦老爷你和我走一趟,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就别耽误了。”说完闻漠用地阴之力,捆着丁老爷直接就飞走了。 丁老爷长那么大年纪,从来没有如此刺激的体验,气得他破口大骂:“哪儿来的妖魔鬼怪!我乃朝廷命官,官袍加身,有上天庇佑,休想伤我!” 读书人的嗓门都这般大的吗?闻漠掏掏耳朵:“丁老爷,真的有冤情,而且受害者不能来这里,他要来这里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所以才用这样无礼的方式请您老人家去审案。” 丁老爷尽管被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尽量维持当官人的威严:“胡闹!哪有这样审案子的,不符合规矩!”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丁老爷不用纠结这些。”闻漠加快了速度,早上出门的时候只随随便便去厨房拿了点儿东西吃,现在肚子饿了,再不快点,午饭都吃完了,“而且丁老爷,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是个人,但是受害者是个妖魔鬼怪,先给您说一声。” “什……什么妖魔鬼怪!我乃朝廷命官,不信这些!” “这次的受害者是个厉鬼,先给您说一声,免得到时候您看见人家,直接说人家绯告。这个案子可是闹出了人命,人命关天啊,丁老爷您一定要好好审审,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闻漠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管丁老爷的反应,终于在午饭结束前到了胡府。 丁老爷疑惑:“这审案之地就是胡府?” “是,就是这里,不过我们先去吃饭,饿死了。” 丁老爷官袍的袖子被风吹得猎猎,双手背于腰后,威严尽显:“既然来了,就赶紧审案子吧。” 闻漠直接带着丁老爷翻.墙进去,胡秉仁只感觉一阵强风吹过,丁老爷就坐在堂前,满脸气愤之色看着厅内的人。 胡秉仁反应快,立刻上前道:“丁老爷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啊,不过……丁老爷是从哪儿进来的?” 丁老爷面色不虞,气道:“被风吹来的!有人举报你家中有人命案子发生,特请本官前来审案。” 谢霜仪看着突然出现的丁老爷,手中的天式都抽出一半了,闻漠在风停止之后站在他旁边:“这就是燕城最有名的官老爷,听百姓说特别好,我带过来审案。” 胡秉仁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道:“哪有什么命案,我胡家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方晓在一旁吓得咳嗽,生病还是没好。胡秉礼上前,跟着胡秉仁一唱一和:“丁老爷难得来一次胡府,恰逢府上刚才在吃午饭,不知丁老爷吃了没有,可否赏脸和愚兄吃个便饭?” 丁老爷从在空中飞行的刺激里缓过来,一拍桌子:“快如实道来,究竟是什么案子!” 丁老爷一生气,满院子的人全部跪下了,只有闻漠和谢霜仪还站着。谢霜仪道:“息怒,是半年前的一桩命案,我请受害人前来。” 胡秉仁一听,立刻反驳:“胡府半年前哪儿来的命案,仙君为什么要说这些无稽之谈,莫不是仙君喝醉了?” 方晓全身发抖道:“大老爷,我们胡家一直清清白白,燕城哪家人不知道,绝不可能有什么人命案子啊,请大老爷明察!” 倒是胡秉礼,什么也没做,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霜仪忽略几人的叫喊,直接去房间带来了李柔焉,李柔焉一直在闻漠的房间没有出去,非常听话。 一看见丁老爷坐在堂前,立刻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请老爷为我做主!还我清白!严惩杀人者!” 堂前的人看见这样一个容貌尽毁,周身戾气极重,身上脏乱差臭的女子,都被吓了一跳,胆子小的丫鬟直接吐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胡秉仁兄弟和方晓。 方晓尖叫一声:“这是谁!是谁!李柔焉??不补,李柔焉早死了,病死的!来人!谁让这叫花子进来的!?拖出去!” 然而来的人都被闻漠阻止,说不了话,双膝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起不来。 胡秉仁和胡秉礼眼中的惊慌神色难以掩饰,胡秉仁发着抖远离李柔焉更远,但还是害怕,身体都要贴在地上了,他害怕抬头看李柔焉,李柔焉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那天她居然没有被蒙死! 胡秉礼的反应与胡秉仁反应相比,没有那么强烈,但还是面露惊讶神色,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发抖。然而他的身体抖得肉眼可见。 李柔焉报复般刺耳大笑,眼珠变得原来越漆黑:“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会来找你们麻烦吧!我要杀了你们!” 李柔焉被仇恨蒙蔽住双眼,理智失去控制,一记带着血腥味的杀招直扑向跪着发抖,不敢看向丁老爷的三人。 千钧一发之间,谢霜仪天式剑气接下李柔焉的杀招,扩散的杀气与剑气将左右的桌椅全部粉碎,就连吃饭的桌子也不能避免,饭菜掀翻,满地都是破碎的盘子。 李柔焉还想再出一招,但是被谢霜仪阻止了,谢霜仪上前剑气直逼向李柔焉,李柔焉不由自主地后退,神色间恢复了谢雪的清明,谢霜仪喝道:“你忘记答应我什么了吗!?不要让仇恨控制你!下辈子你想你和你孩子都能再世为人!” 李柔焉大喘着粗气,胸中有一股浊气一直在怂恿他杀了眼前害死她的三个人,但是一道淡青色的光始终在和那股浊气对抗。最终浊气不敌淡青色的光芒,退回她的胸中,李柔焉完全恢复了理智。 李柔焉对丁老爷磕了几个响头,凄厉道:“老爷替我伸冤,老爷替我做主!” 丁老爷坐在堂前,刚才的状况他是始料未及,但是为官者的威严和镇定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位胡须差点被剑气削断的青天大老爷,一动不动得看着堂下发生的事情,毫无惧色。 谢霜仪看着凡间的官还比较镇定,退回闻漠的身边。 闻漠看饭菜在一瞬间就这么被糟蹋了,咆哮道:“我还没吃午饭!” 谢霜仪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纸皮包装递给闻漠,闻漠接过,是热的,打开一看,是包子。 谢霜仪道:“吃吧,饿不着你。” 闻漠吃了一口:“好吃!还是霜仪仙君最好,看我辛苦记得给我留了包子做午饭。” 丁老爷咳嗽一声:“肃静!堂下所跪之人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李柔焉跪得挺直:“回老爷,我姓李名柔焉,是堂下跪的胡秉礼的亡妻。” “胡说!”胡秉礼反驳,“老爷,亡妻早已经病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定是污蔑!” 胡秉仁跟着语无伦次:“是……是的,污蔑,我弟媳是张文君,哪儿来的李柔焉,李柔焉死了,死了!” 方晓似乎是害怕得过了头,竟然站起来直接就向往外面跑,打开大门想跑出去,但是刚打开大门,一群小老百姓全部往这边聚集。 熙熙攘攘说着:“今天那个穿白衣服的仙君让我们吃完午饭来胡府免费看戏,真的假的?” “我看是真的,胡府平时就会接济穷人,请我们看戏应该是正常的吧。” “是啊,你看,大门打开了,肯定是叫我们进去的。” 方晓冲撞着人群,盲目地逃跑,这些人奇怪道:“胡夫人,你干嘛呢?大白天的就喝醉了?” 然而方晓还是没有逃出去,谢霜仪一个小法术就将他从人群中直接拉出来,扔回堂下。谢霜仪丝毫没有控制手中的力道,方晓被砸在地上,痛呼出声。 谢霜仪御剑飞于门前,道:“诸位,我答应了一位夫人,要让她沉冤得雪,害她的人被千夫所指,身败名裂。今日在街上说的胡府请各位听戏,就是看今天这场沉冤戏,各位且进来看看今天的这出好戏。” 谢霜仪今早吃完早饭之后便道街坊尽可能喊多的人来胡府,看李柔焉生前一案被审的过程。借着胡府做好事,请他们看戏的由头,不少百姓来了。 但是看见刚才方晓被谢霜仪凌空抓住,直接甩向厅内的动作,都有些害怕了。不过还是有胆子大的,问:“是哪位夫人的沉冤案?” “李柔焉,胡秉礼的亡妻,李夫人一案。” 话音落下,众人哄闹,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全部不管不顾地进了胡府,想看看这番案子。谢霜仪唯恐人数太多,影响到审案,在厅前两三步处设置了屏蔽,让百姓们不能上前。 谢霜仪回到大厅,看见闻漠对他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霜仪仙君,这一招妙!” “答应便要做到。”谢霜仪的声音突然变得小声,“虽然是你答应的,不过当时我也在场,我也有分。” 闻漠:“这样好,分工干活,不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及时地让百姓们知道今天这场审案的过程。这样百姓知道胡家是什么样之后,一传十十传百,胡家身败名裂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丁老爷看这架势,即使再怎么镇定也被吓到了。原以为被突然抓来审案已经很突然了,没想到会亲眼看见一个大活人被摔下在自己身前,而两个事情的始作俑者居然在说悄悄话!?外面的百姓也是闹得不成样子。 丁老爷常年审案,那嗓子好得不得了,特别明亮,一嗓子吼过去:“肃静!”官威尽显,现场立刻安静。 胡秉礼和胡秉仁看方晓被这么轻松就抓回来,而且甩在地上毫无动静,以为方晓被摔死了,一动不敢动。 胡秉仁道:“在下胡秉仁,胡府的当家。这……这个人,”胡秉仁指昏迷的方晓,“这是我夫人方晓。” 胡秉礼:“在下姓胡名秉礼,是……是李柔焉的夫君。但是我夫人李氏半年前早就因病去世了,这个乡里乡间都知道,刚好今天来的人多,老爷你可以问,随便问,他们都知道我夫人是病死的。” 丁老爷问看热闹的百姓:“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对啊,当时还请了好多人参加吊唁,摆了两三天的流水席,让那些没有饭吃的人吃上几天的饱饭。胡府的人说是为逝去的夫人积德才摆的流水席,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百姓七嘴八舌地说,看来李柔焉确实死了。 丁老爷额头冷汗直冒,李柔焉死了,那座下跪着的这个是……是…… 他克制内心的恐惧:“本官再问你,你到底是谁!?” 李柔焉道:“我化作厉鬼就是为了等今天,老爷一定要为我作主!” 厉……厉鬼! 有百姓尖叫着被吓跑了。 谢霜仪上前说道:“李柔焉现在确实是厉鬼,但是她一没有杀人,二没有扰乱市街,三没有想到直接报仇,而是选择用报官的方式为自己沉冤,可见李柔焉就算身为厉鬼,但仍是良民。你身为凡界的官员,管辖区内的百姓生前不能为自己伸冤,死后才能找你伸冤。你治理可有方,责任可负尽!” 丁老爷是个好官,三十年如一日为百姓做事,如今在他的辖区之内居然出现此等大事,受害者变成厉鬼来找他伸冤,心中大震,原本害怕的心沉静下来。 “堂下李柔焉,陈述你想状告沉冤之事!” 百姓听见官老爷镇定发话,都不跑了,只听李柔焉一字一句、引起轰然大波道:“我要状告胡府其事有三!” “其一:胡家两兄弟两兄弟联手将我杀害,抛尸弃野,魂不安息!” “其二:胡秉仁强迫于我,污我清白!” “其三:方晓与胡秉礼通奸,有违纲常!” 应恨篇 这三件事谢霜仪知道了两件,他本以为这已经是最荒唐的事了,没想到还有更荒唐的。 李柔焉话一出,满堂哗然,还留下来的百姓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高。 “难不成那个流言是真的?说胡府的后院乱得很。” “有人说胡秉仁膝下无子就是坏事做多了,没想到是真的。” “之前在胡府做事的人就说胡秉仁经常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趁着胡秉礼不在进弟媳的房间,看来十之八九是真的。” “我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乱编的。” “是啊,我以为是写话本的那些人乱编来赚钱的,没想到还有几分可信。” “原来李柔焉真的不是病死的,是被害死的。” “当初还有人看见半夜三更胡家两兄弟带着东西去乱葬岗的方向了。” “真的?” “那怎么没人说?” “也只是看见去,没亲眼看见他们在乱葬岗。” “再说了,胡家平时做的好事也不少,就算怀疑也不会说。” “怪不得第二天胡家就办白事,李柔焉过胡家门没多久就死了,可惜。” “这李柔焉过门有一年吗?” “半年左右吧,好像?” “才半年?” “惨呐……” “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 堂上丁老爷审案多年,什么奇怪的案子没有见过,反应没有百姓那么大:“肃静!”丁大人问胡秉仁,“李柔焉所诉之事可有反驳?”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啊!”胡秉仁连连磕头,“大人不要被这厉鬼三言两语就给骗了!她是病死的。” “李柔焉嫁进胡家之前身体本来就不好。干活不小心从从高处把腿摔断了,要不是我们胡家心善,不忍心看她一个女子,年纪轻轻早早地不能行动,替她寻医就诊,李柔焉根本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如今死后含血喷人,还想占我们胡家的便宜!” 胡秉仁的情绪很激动,竟然抬头面目狰狞地看着李柔焉说,“你父母早亡,没有我们胡家,哪儿来的后面的你!如果不是看在秉礼的面上,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进胡家的门,浪费药材不说,如今还倒打我们家一耙!” 李柔焉冷哼一声,对胡秉仁的话不置可否:“对,我的腿是你胡家治好的,我也一直很感激你,为了报恩我不是帮你守住秘密了吗,这还不够?” “什么秘密!”胡秉仁有些慌,“我胡秉仁行得正坐得端,哪儿来的什么秘密!你若是敢胡编乱造,两位仙君在这里,容不得你造次。” 胡秉礼似乎忘了,正是他口中的仙君把李柔焉带来此处。 “哼!”李柔焉不欲与胡秉仁讨论什么秘密,“你放心,既然答应你不会说出去,死了我也不会说的。” “那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李柔焉不屑道:“你倒是挺会自欺欺人,我很好奇你和方晓平日里是怎么相处的。” “我和晓晓情深义重,岂是你这种死后还要敲诈勒索我们胡家的烂人能理解的!” 堂上说出污言秽语,气得丁大人道:“注意言辞!”他问胡秉礼,“胡秉礼,李柔焉所说之事你可有辩解?胡秉仁所说之事可是事实?” 胡秉礼还是头贴在地上,发着抖回答道:“回大人,李柔焉是病死的,绝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是被害死的!我大哥说的是事实,当初为了给她找能够治腿的大夫,费了我不少心思,我胡家的银子就像不值钱的水一样,天天流出去,如今她竟然……竟然如此这般不讲情面,大人你要为我们作主啊!” 胡秉礼说完又是几个响头。 丁老爷坐像威严,问李柔焉:“李柔焉,既是如此,你恩将仇报欲意何图?又有何证据能够证明是此二人杀了你?” 李柔焉没有回答丁老爷,而是看着胡秉礼,像是只被主人丢弃的猫一般,刚才不屑瞬间变为可怜:“胡秉礼,你给我说情面?你敢看我吗?” 胡秉礼头贴在地上,脑袋转动一个小角度,余光瞟一眼李柔焉之后立刻摆正身体跪好,更加贴近对面,身体发抖的痕迹更加明显。 李柔焉看他偷偷摸摸的作态,哪里还有一副翩翩公子的修养?似哭似笑道:“感觉如何?” 胡秉礼没说话。 李柔焉凄然道:“说我恩将仇报?若是我真的恩将仇报了,此刻为厉鬼,早就把他们全杀了!如今我跪在这里,就是相信大人您会秉公处理,天下是有正义的!请大人明察,我并未说谎,也并未恩将仇报!” “要说证据,我没有。”李柔焉深呼吸,压住眼泪让自己不要那么情绪激动,颤声道,“但是大老爷,我一个弱女子,活着不敢报官,死了才敢在堂上对峙,这还不是证据吗?” “生前有苦不敢言,死后公道难道还要弃我于不顾吗!?”这声李柔焉说得掷地有声,肝肠寸断,门口的百姓一时间感慨良多。 百姓叹气声四起:“唉,可怜……” “是啊,好端端一个人,突然间就没了。” “那张脸真的……那么多刀痕,死前受了那么多苦,死后还要被怀疑。” “她一个女子,真的有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前没办法,死后才敢讨公道,命苦。” “她说的也有道理,若我变成厉鬼,肯定直接杀了那些对我不好的人。现在她还在公堂上对峙,说的话肯定句句是真。” “依我看也是,不然成鬼来说假话有什么用?” “但是真的是胡家两兄弟杀了她吗,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人死了连是谁杀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万一是灯下黑被杀,不知道是谁杀的自己也正常。” “可是万一是这样,她变成厉鬼又有什么用?” 讨论之声加重,丁老爷下意识想拿起惊堂木让百姓安静,但是现在是在胡府的大厅,只能把手掌狠拍在桌子上,道:“到底是否是此二人杀了李柔焉,本官自有定夺,容不得尔等胡言乱语!” 丁老爷问,“胡秉仁,我再问你,李柔焉所说你强迫她,可是真的?” 胡秉仁直起腰行了一个大大的跪拜礼:“大人明鉴!我与夫人伉俪情深,怎么可能做出此等龌龊之事!我胡家虽然经商,但好歹还是读过几本书的,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昏睡在地上的方晓似乎还没有清醒,李柔焉收回情绪,看方晓一眼:“这话待会儿方晓醒了你再说一遍,我真的很好奇她会是什么反应。” 胡秉礼这时候反倒抬头行了一个跪拜礼,没看李柔焉,对着丁大人就是一个响头:“大人,我兄长为人府中之人最是清楚。兄长心善,府里有什么事情他都是亲力亲为,生怕谁为了什么受了点委屈,平时做善事也是兄长带头,领着我们做。他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 堂下百姓这时候附和起来:“对啊,平日胡家做善事,出面最多的就是胡老爷了,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是啊,为人兄长竟然去欺辱弟媳,这种事情他应该不会做的。” 丁大人再次拍桌子:“肃静!”丁大人问李柔焉,“李柔焉,你所说的可是事实?” “是事实,大人!”李柔焉磕了一个响头,“我用我下辈子起誓,” “下辈子?”胡秉仁道,“你这番血口喷人,下辈子做不了人,用下辈子起誓有什么用!” “我看你们下辈子才做不了人!”李柔焉爬向前,响头一个接一个拜丁大人,“大人,他们杀我我没有证据,但是胡秉仁强迫于我,我有证据!天大的证据!” “呈上来。” 李柔焉放出将魔物从肚子中放出,魔物出来的一瞬间,阴冷之气霎时覆盖整个胡府,所有的人都在颤抖。魔物将白天的光线遮挡,胡府犹如黑夜,阴风阵阵,魔物盘旋在胡府上空。 魔物似乎对胡秉仁有好感,出来就对着胡秉仁转圈。但胡秉仁害怕得不得了,又不敢碰魔物,只能使劲儿地缩住身体,尽可能避开魔物。 魔物看胡秉仁不理他,在大厅四周到处乱跑,似乎对这一切感到新奇。 丁老爷被突然的变故吓得双腿发抖,差点从椅子上软下来:“这是何物!?李柔焉,收回你的妖法!” 李柔焉道:“大人莫怕,这便是我要呈上来的证据,他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她把魔物招回放在腰侧,魔物缠绕着她的腰,犹如稚子般依赖李柔焉,李柔焉轻拍着魔物,“乖,不怕,很快娘就让你回娘的怀里啊。” 魔物不动了,胡府中的阴气散去,光线重新照进胡府。 李柔焉冷硬道:“胡秉仁,既然你不仁,我也不必替你隐瞒秘密。”李柔焉道,“大人,这是胡秉仁的儿子!” 胡秉仁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他道:“大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在说谎!这不是我的儿子,绝对不是!” 胡秉礼也道:“大人,这不可能是大哥的孩子!李柔焉在污蔑,在陷害!” 方晓此时似乎才刚醒,醒来就看见李柔焉那张恐怖非常的脸,尖叫着朝胡秉仁的方向爬过去,抓住胡秉仁的衣袖:“夫君!夫君救我!” 胡秉仁甩开方晓,本就惊恐难安的他对方晓脸色非常不好,但是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随便发脾气,只得道:“夫人冷静,莫要再叫了!” 丁大人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拍得震起,丁大人道:“肃静!” 方晓被丁大人的官威吓得跪在胡秉仁身边发抖。 李柔焉满目疯狂:“既然兄嫂醒了,我问兄嫂,你知道其实胡秉仁有一个儿子的事情吗?” 方晓害怕得不敢大声说话,抖道“儿……儿子?” “是啊,可惜早已经被我化成魔物了。”她把魔物抱起来给方晓看,“看,就是他,长得是不是很像胡秉仁?” 魔物是一团黑气,根本看不出样貌,方晓被魔物和李柔焉吓到,忍不住发抖往胡秉仁身上靠,但是胡秉仁把她甩开,头贴在地上,方晓重新抓着胡秉仁的袖子不敢放手。 她道:“怎么可能!夫君他……他不可能有孩子!” “是啊,你们都觉得不可能,可是你们怎么能这么确定不是?” 李柔焉看着丁大人道,“大人,我无意中知道胡秉仁原来身体有问题,根本不能让女子受孕,所以他才会一直强迫于我,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胡秉仁的秘密就这样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握拳瘫在地上发抖。 “大人!”李柔焉的眼泪在眼中打撺,但是李柔焉死撑着不让这颗泪珠掉下去,“胡秉仁原本不可能有儿子,但是偏偏上天在他作恶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孩子,这孩子是胡秉仁在有一次强迫我之后有的。我当时非常害怕,胡秉礼与我成亲之后就出门谈生意,好几月没有回家,我根本不可能有身孕。” “胡秉礼发现我有孕之后硬生生将孩子打死的!” “胡秉礼打我的时候胡秉仁来了,他们关上门,把我扔在一边,我怎么哀求都没用,让他们救我。但是……但是……” “胡秉礼这个畜生,他早就知道胡秉仁强迫我一事,他是故意让胡秉仁强迫我的!” “我随后……随后气若游丝,但是这两个畜生竟然……竟然生生将我折磨致死!” “还把我的脸划伤,连一个草席都不给我就这样把我扔进了乱葬岗,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安分守己,为何上天要这样折磨我!” “我变成了厉鬼,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肚中已死的孩子炼化成魔,就是有一天要让他亲手杀了你!” “胡秉礼你知不知道啊。”李柔焉温声细语道,“张文君有孕了,但是我让胡秉仁的孩子把你的孩子吃了。” “我要让你们痛不欲生,悔恨终生!!” 胡秉礼却对李柔焉的话无动于衷,此刻竟然不抖了,冷静道:“你要怎么证明这个孩子是我大哥的,既然我大哥身体有问题,怎么可能到你这儿就有了?”他看向胡秉仁,“是吧,大哥,你根本没有做过此等事情,她也证明不了,李柔焉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胡秉仁一语被胡秉礼惊醒,这个时候不是证明他身体有问题的时候,这个时候是要证明他胡家的清白,证明他们根本没有对李柔焉做出这种事情。 不然胡府完了。 他颤抖道:“是……正是,我承认我的身体有问题,不能让女子有孕,这也是我唯一对不住夫人的地方,不能给她一个孩子。”胡秉仁把方晓抱进怀里,方晓垂首在他怀中哭泣,好一副深情款款,相濡以沫的场景。 “但是我真的没有做过李柔焉说的这种事情,大人明鉴啊!” 丁老爷审理过很多案件,但是这件案子让他太震惊了。 看胡秉礼冷静的样子,与李柔焉的情感迸发形成对比,丁老爷的情感天平已经慢慢偏向李柔焉了。 李柔焉就是那个受害者。然而理性告诉丁老爷,没有证据,李柔焉所说的一切全没有证据。 李柔焉简直要被他们这番夫妻情深的样貌给恶心吐了:“胡秉仁,你知不知道你的夫人和自己的弟弟偷情啊,嗯?若你知道你可真是个人才,喜欢上别人家的夫人,还喜欢自己的夫人被别人……” “哈哈哈哈哈哈!”李柔焉咬牙切齿,“伪君子!一家子的伪君子!” “方晓,你也是有问题。”李柔焉忽然平静下来,像是疯狂前孕育的平静,“一女侍二夫,还是兄弟,你好有本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厅前的百姓完全无法想象胡府后院竟是这样的一些人。 “简直畜生!” “猪狗不如!” “这种人不死还留着干什么!” 丁老爷看场面逐渐超出掌控,连喊几声肃静,但是厅前还是一片乱哄哄,他对李柔焉道:“李柔焉,本官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肃静!肃静!肃静!” 李柔焉安静下来,厅前也安静下来。 李柔焉双眼满怀期望地看着丁大人:“丁大人,你说这几项罪名,不对,那么多项罪名,是不是要处死他们才可以啊?是不是要让他们陪我成为孤魂野鬼才可以啊?” 丁老爷的理性和感性在纠缠,不忍道:“尚且缺乏证据,不能定罪。” “证据?”李柔焉的眼泪沿着眼睛流下来,停在笑着的嘴角,她柔声道,“我就是受害者啊,我在这里难道不是证据吗?” “我已经变成鬼再来讨公道了,还不是证据吗?” 丁老爷没说话。 胡秉礼站起来,大声道:“听见没有,没有证据你就是捏造事实,胡言乱语,企图坏我胡家安宁!毁我胡家名声!” 胡秉礼看着李柔焉,“枉我以前那么爱你,你就这样对我?” 李柔焉大笑:“爱我?你说你爱我?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心不会痛吗!?” 儿时的玩闹,年少的无知,初开的情窦,深情的爱慕就是脚下的尘土,一文不值。 须臾,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柔焉把胡秉礼杀了! 掏心捏碎,血溅当场! 应恨篇 谢霜仪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眨个眼,李柔焉就把胡秉礼给杀了。李柔焉还想把胡秉仁给杀了,但是遭到了谢霜仪的阻止。 谢霜仪天式握于手中,横着挡住李柔焉成爪杀向胡秉仁的招式道:“下辈子你不想做人了吗?” 这是今天谢霜仪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第一次李柔焉还有理智,但是现在的李柔焉被血的味道刺激,心脏破碎的黏膩感还在手中不断摩擦,李柔焉发狂,与谢霜仪打起来,同时还有魔物也失去了控制,在李柔焉的控制之下杀向胡秉仁。 百姓们被突然的变故吓得魂不守舍,纷纷慌忙逃窜,丁老爷此时却还坐在厅前,将桌上的茶杯扔于地上做惊堂木使用,想让混乱的局势平静下来,但是除了胡秉礼的尸体,一切都是乱的。 丁老爷怒道:“李柔焉,公堂之上杀人,容不得你造次!” 李柔焉边攻击谢霜仪边道:“公道照耀不到我身上,我要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讨回公道!” “你讨的不是公道,你是在犯杀罪!停手,本官定会将其收押,秉公处理!” 李柔焉用力将谢霜仪甩出屋顶,瓦砾轰嗒一声掉落在地。李柔焉转身想杀了丁老爷,但是闻漠上前,把丁老爷拽到一边,手成掌把李柔焉逼退。 谢霜仪从屋顶下来,围人咒打向李柔焉,但是没有用,围人咒直接被李柔焉撕破,闻漠想上前帮谢霜仪,但是传来胡秉仁痛苦不堪的呼救声。 谢霜仪出招攻向李柔焉,对闻漠道:“快去救人!” 闻漠看谢霜仪还能应付,伤口似乎对他造成的影响比昨天晚上要小很多,转身地阴之力直接打向魔物。魔物似乎是吃痛,把胡秉仁朝闻漠扔过来,闻漠直接躲开胡秉仁,而丁老爷却被胡秉仁砸中,摔倒在地。 丁老爷本想再审胡秉仁,但是现在场合和时机都不对,他抓住明显想要逃跑的胡秉仁,扭打着站起来压制住胡秉仁。 闻漠使出力气将魔物禁锢在他用地阴之力编造的笼子里,这次没有李柔焉的帮助,他出不来了。李柔焉看见自己的孩子被禁锢,把谢霜仪一招反打在地,转身去杀闻漠。 闻漠轻笑,一只手控制着魔物,一只手与李柔焉身后的谢霜仪打配合,把李柔焉捆绑,控制在原地。 谢霜仪收手,走到李柔焉身前:“你说要胡家身败名裂,经过今天这一番审问,胡家的名誉已经毁了。现在你把胡秉礼杀了,兴许下辈子你就真的不能转世为人了,别杀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李柔焉不断挣扎,眼泪却夺眶而出,充斥在脸上的疤痕上:“我……我不是真的想杀他,只是……只是……” 闻漠替她补充完整:“只是听到他说爱你就失控了?” 李柔焉看着胡秉礼的尸体,慢慢平静下来:“我没想到他那么不要脸,竟然能说出爱我两个字。” 谢霜仪沉默,情感迸发之后是不能挽回的损失。李柔焉杀了一个人,原本她轮回后可能会生在好人家,但是犯下杀罪,恐怕下辈子不好过。 丁老爷看李柔焉平静下来,费力地提着胡秉仁来李柔焉面前,丁老爷一个读书人。脸都涨红了,胡秉仁还挣扎着想逃跑,谢霜仪手一伸,从丁老爷手里接过胡秉仁,脚下踢向胡秉仁的膝盖窝,胡秉仁一下就跪在了李柔焉面前。 方晓从一开始混乱就往外跑,但是厅前被闻漠用屏障阻隔,她出不去,只好躲在角落放置小盆栽的桌子底下,发抖缩成一团,尽量不引起注意。 但是闻漠隔空用地阴之力直接把盆栽和桌子掀翻,地阴之力轻轻一拉,方晓便滚落在李柔焉的脚下。 方晓怕李柔焉杀她,一骨碌跪在地上想去抓李柔焉的裤腿,但是李柔焉被谢霜仪的灵力捆绑着,她的手直接被弹开了,方晓哭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李柔焉深吸一口气,对谢霜仪说:“麻烦仙君将我松开,或者把我的手禁锢在身后,我与兄嫂说几句话。” 李柔焉现在全身都被谢霜仪禁锢着,谢霜仪怕她像之前一样再次发疯,没敢全部放开,只控制了李柔焉的手。 李柔焉道:“兄嫂,抬头看着我。” 方晓颤抖着不敢抬头,李柔焉便恐吓道,“你不看我现在就杀了你!” “看!看!我看!”方晓因为害怕强迫着让自己抬头,那张恐怖的脸与李柔焉死的那晚的脸重叠在一起,记忆中的时空交合,方晓再也忍不住,喊了声:“阿柔……” “嗯,是我。”李柔焉似哭非笑,“兄嫂,我只问你一件事,那天你去找我,告诉我胡秉仁无法令女子有孕,劝我从了胡秉仁,是你自愿的还是胡秉仁强迫你的?” “是……是胡秉仁强迫我的,我不去他便要打我。我不敢啊,阿柔,这样背德的事情我怎么敢做?”方晓看着李柔焉,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旁边胡秉仁立刻反驳,喊出的声音都破了:“你这荡.妇!明明是你说秉礼新婚却立刻出门,李柔焉一个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渴望有人陪伴,怂恿我去找李柔焉的,如今却说是我逼迫的?” 胡秉仁想要动手打方晓,但是被丁大人一脚踩在地上匍匐在地,丁大人喘着粗气:“身为男子竟然想动手打夫人?为人耻笑!” 方晓此时痛哭流涕:“阿柔你要相信我啊,绝对不是胡秉仁说的那样!胡秉仁身体不若其他男子,平时装得脾气好,到了晚上就使劲折磨人,我实在是受不了才向他提了一句你,我没想到他真的会去找你啊,阿柔!”方晓停止了眼泪,“后来,后来我劝他不要那么做,但他就是不听,我说多了就动手打我,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去找你的!” 胡秉仁嘴里骂骂咧咧,他算是看明白了,李柔焉要杀人,方晓这毒妇是在为自己开脱,什么罪都往他身上堆。 胡秉仁撑开丁大人的脚,膝盖摩擦着地面离方晓越来越近,方晓往后退,不敢看胡秉仁。丁大人被胡秉仁推开,向后踉跄了几步,本想压着胡秉仁,但是被闻漠拉住了。 闻漠笑着道:“大人莫急,看看他们怎么说。” 胡秉仁厉声道:“方晓,你背着我和秉礼私通多年,以为我不知道吗!?淫.妇!” 方晓面对胡秉仁时没那么害怕,她轻哼一声,不屑道:“既然知道,你连质问都不敢质问,夫君你可真能忍,不是寻常人。” “你!”胡秉仁询问道,“我未将你私通一事说出去,是对你天大的恩惠!如今你却将所有罪责都污蔑与我,到底是居心何在!” 方晓心想,居心何在你看不出来吗? 转面方晓就对着李柔焉哭了起来,道:“阿柔,他还问我居心何在?我只不过是想要大家知道胡秉仁这个畜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如今他反而先责问起我来了。” 方晓开始给李柔焉磕头,“阿柔,看在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生病的时候我都来照顾你的情分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对你说那些话的,都是胡秉仁逼我的!” 胡秉仁想向前再说什么,被李柔焉一脚踹在胸口,半天爬不起来。 李柔焉再问:“兄嫂,那天晚上你听见他们两兄弟折磨我,你为什么不出来救我?明明只要你出来救我,我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方晓没有立刻回答,她想起来那天在窗口看见的事情。那天晚上她本来想找胡秉礼解解馋的,胡秉仁只知道用东西,都没让她尽兴。半夜胡秉仁睡着后她便起床去找胡秉礼。原以为李柔焉的身体不好,胡秉礼不会在卧房,她便去书房找胡秉礼。 但是胡秉礼不在书房她便去卧房找他,谁知道胡秉仁居然在胡秉礼的房中,正在和胡秉礼折磨李柔焉。 李柔焉身上都是血,看起来可吓人了,方晓被吓住了,她不敢进去,怕进去被胡秉仁强迫,像李柔焉一样被折磨。 还有一个原因是,胡秉礼和她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搞过这些花样,她便以为胡秉礼不知道这些,若是此刻她出去阻止,胡秉礼以为她知道这些东西了,以后用在她身上怎么办? 害怕加上对自我的保护,方晓没有跳出去阻止胡秉礼和胡秉仁。 但是这些她不敢和李柔焉讲,怕李柔焉一怒之下将她杀了。 李柔焉看方晓低头发抖的样子,便知道她不会回答了。其实方晓不回答她也能猜到答案。 胡秉仁从那一脚中缓过来,破口问方晓:“方晓,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为何你要这样对我?和秉礼私通就算了,生死关头,你连一点夫妻情面都不讲吗?” 方晓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夫妻情面?哈哈哈哈你跟我讲夫妻情面?阿柔啊阿柔,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忍不住杀了胡秉礼了,这些男人根本就没有心!他们从来没给过你任何感情,却在生死时刻说夫妻情面?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方晓面色一凛,惧声道,“你以为我没爱过你吗!?嫁给你的头几年我还是爱你的,但是你是怎么对我的?除了折磨还是折磨,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你那么多年,后面没忍住找了秉礼。我应该早就和别的男人跑了才对!你真恶心!” 胡秉仁还想破口大骂,但是李柔焉看不下去了,这家人真的很恶心,她当年不知道这些,若是知道这些,就算她对胡秉礼有那么一丝的爱意,也不会嫁给胡府。 李柔焉大声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方晓和胡秉仁双双立刻向李柔焉求情,希望李柔焉别杀他们。 李柔焉听得烦了,对谢霜仪说:“仙君,你能让他们闭嘴吗?” 谢霜仪略施小术,立刻让他们昏倒在地。 李柔焉向丁大人福身,平静道:“大人,刚才他们的话可听见了,就算不承认杀我一事,但是他们犯下如此有违纲常之事,也该罚,也该受罪。小女子只希望他们能够受到应有的惩罚。” 刚才的一切丁老爷都听见了,无论是私通还是杀人一事,丁老爷心中早有计较,道:“姑娘放心,本官定会秉公处理。” 李柔焉又行了一礼,对着谢霜仪道:“我要多谢仙君,如果不是仙君阻止我,我恐怕早就杀了胡府的人,犯下滔天大罪。” 谢霜仪:“不必多礼。” 李柔焉带笑,仿佛能够看到他人口中温柔的二夫人的影子:“如今我只剩下一个心愿,我想亲眼看方晓和胡秉仁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能否等我实现完这个心愿?若心愿完成,我自会带着生儿,就是我的孩子,轮回转世。” 谢霜仪:“好。” 李柔焉福身,转向闻漠行礼道:“这位仙君,多谢你几次手下留情没有下杀手。” 闻漠没放在心上,倒是有些惊奇这厉鬼居然发现他放水了。其实有好几次闻漠都可以直接杀了魔物或者是李柔焉,但是他都没有。 闻漠拉过谢霜仪:“无事,主要是他不想杀你们,觉得可以渡化何必杀了呢。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 谢霜仪打开闻漠的手,问李柔焉:“姑娘,先前你让令郎在胡府找东西,请问是找什么?” “我找我的牌位。”李柔焉环顾厅前,“不过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看来胡秉礼是把它处理了吧。” 牌位的位置决定着人死后魂魄可以活动的范围。 对生前没什么执念,死后过完头七便自行轮回魂魄来说,牌位在哪儿都一样,不会影响他们活动的范围。但是对生前的事仍然抱有执念,不肯轮回转世的魂魄来说,牌位在哪儿他们便会被禁锢在以牌位为中心的一定范围之内。 不然天下所有的执念都能随便跑,哪天全部聚集在一起危害人间,就算是神界也会非常头疼,必须投入大量的战斗力来处理这些聚集在一起的执念。 李柔焉道,“胡秉礼每次出门都是好几个月,我本想找到牌位,踏出乱葬岗和胡府,去找胡秉礼报仇,但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是现在也不需要了。” 李柔焉再次对谢霜仪行礼,“多谢仙君百般阻止我杀人报仇,但是胡秉礼还是被我杀了,让仙君失望了。” “无事。”谢霜仪道,“胡秉礼是犯下杀罪之人,轮回投胎时我相信神官也会谨慎考虑,定会让你转世为人的。” 李柔焉还是有些忧虑,问:“那生儿……生儿转世会如何?” 谢霜仪犹豫着要不要把实话告诉李柔焉,纠结许久,他还是说了实话:“令郎成魔,吸走了一个孩子的生气,投胎有可能做不了人。” 李柔焉的表情立刻自责悲伤起来。 “但是,”谢霜仪转折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数。” 李柔焉看向魔物,闻漠便把魔物放开。李柔焉一招手,魔物便回到了李柔焉的肚子。李柔焉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当时我恨极了,气昏了头,让生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怪我,都怪我。” 谢霜仪看着李柔焉,眼中透露疑惑和迷茫,他无法安慰李柔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李柔焉和他原本想的作恶多端的厉鬼不一样。 丁老爷打破沉默道:“方晓和胡秉仁二人,待会儿我便让狱卒带走。”丁老爷话语一转,“两位仙君,可否到官府一坐?” 谢霜仪和闻漠都看着他。前者眼神清明后者眼神带笑。 丁老爷道,“按照本朝律例,胡秉仁可判杀人重罪,一般是秋后问斩。而方晓看量刑,一般是流放。流放倒是可以立即实行,但是现在是暮春,离秋后还有三月时间,若两位仙君不在,李姑娘……” 丁老爷怕谢霜仪和闻漠走了之后,李柔焉如果想杀人,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闻漠道:“这段时间的开销丁老爷包?” “自然,只要二位不要太过奢华。” “那行。”闻漠拍谢霜仪的肩膀,“燕城还有好多地方我们没去过呢,玩玩再走行不?” 谢霜仪拍拍被闻漠摸过的地方:“随便。” “你这人怎么还嫌弃起来了?” 李柔焉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他们道:“二位稍等,我拿个东西过来。”但是李柔焉忘了,她还被谢霜仪禁锢着双手,她一走谢霜仪就跟着走,谢霜仪一跟着走,闻漠就跟着走了。 丁老爷跟不上他们,看厅前还有百姓在,让他们跑腿去官府叫捕快过来把方晓和胡秉仁带走,但是说出官府名之后丁老爷才想起来,他是被闻漠抓过来的。 飞都飞了一早上,让人过去,那得两三天,还是骑马。无奈只能先让县衙把人带走关押,之后再压到府衙判处。 李柔焉带着他们来到了胡府的银库,轻而易举地打开道:“这是胡家的积蓄,现在都没用了,你们要拿多少就拿多少吧,出门在外银子的花销肯定少不了。” 闻漠想起来他们是因为接了求助告示才来的胡家。而且告示上写着若解决胡府的事情之后,赏上百两白银吗? 现在解决了,拿钱应该可以吧? 仇爱篇 闻漠从胡府的银库里拿了五十两银子,随后张开右手,掌心向上伸到谢霜仪面前:“钱袋,给我。” “干什么?” “给你装银子啊。” “不用。” 闻漠把手收回,靠近谢霜仪,眼疾手快就把谢霜仪腰间的钱袋拿下来了。他站到箱子旁边,数着谢霜仪钱袋里的钱:“哟呵,这么多。”谢霜仪的钱袋里面全是钱,有银子有银票。 闻漠道,“不过还是要拿的。”他慢慢悠悠光明正大地一个一个数着银子,给谢霜仪装满了五十两。 闻漠:“我们完成了求助告示上的内容,这是我们的报酬,应拿的。”他把钱袋递给谢霜仪,谢霜仪迟疑着要不要接。 闻漠看谢霜仪迟疑,收回手把钱袋别在自己腰间:“既然你不要我就替你保管了,用钱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哥哥,哥哥我就立刻把钱给你。” 谢霜仪拔出天式,轻轻扫向闻漠正在系钱袋子的腰间,钱袋白色的细带从闻漠手中断开,谢霜仪用剑接住钱袋,收回天式,把钱袋别在腰间:“不用了,我自己的钱自己保管。” 闻漠点头:“如此甚好,走吧。” 李柔焉却站着没动,道:“仙君,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天下哪里都需要银子,你们真的不全部拿走吗?” 闻漠嘴角勾笑,双手环抱看着李柔焉:“我当然想要,那么多钱,我小时候见到肯定要疯了。但是现在我不需要那么多银子了,有比我更需要它们的人,到时候让丁老爷用这些钱去救助灾民吧。再说了……”闻漠下巴一扬,看向谢霜仪,“这不是某人也不想要嘛。” “无聊,走了。” 谢霜仪心中又对闻漠有了一层认知,原来这家伙还会关心穷人。 谢霜仪和闻漠最后还是没有和丁老爷去府衙。方晓醒后为了脱罪,把胡秉仁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了,原来不仅只有李柔焉是受害者,胡秉仁还经常去买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姑娘糟蹋,害死了几条人命,这些姑娘的尸骨有的被随便丢在了乱葬岗,有的就被丢在了胡家院子后面的井里,全被打捞上来了。 丁老爷一气之下判刑,将胡府所有的银子拿出来施粥救济,胡秉仁第二天就被拉到城中热闹处斩首示众了,方晓也立刻被流放。 后院的张文君,李柔焉没有再吸她的生气之后,再加上谢霜仪输入灵力为她修复,身体逐渐好转,李柔焉也从胡府的银库里拿出银子给张文君,让她回娘家了。 李柔焉在看见天道轮回,恶人终有恶报之后,身上的戾气也逐渐消散,魔物周身的魔气也散开,显出小孩子可爱白嫩的样子。 李柔焉牵着胡生的手,散着柔和的光芒向谢霜仪福身,李柔焉对胡生说:“生儿,快向仙君道谢,说多谢仙君。” 小孩子眼睛大大的,吃着手指头满眼天真疑惑地仰头看着谢霜仪,晃晃荡荡地要去抱谢霜仪的大腿,被李柔焉阻止。 “生儿。不可无礼!” “无碍。”谢霜仪蹲下,看着抱着大腿对他傻笑的孩子,大拇指轻轻摩擦着胡生鲜嫩有弹性的脸颊,眉眼带着温和,道:“真可爱,还这么小。” 谢霜仪站起,将孩子抱给李柔焉,说,“转生后好生为人。” 李柔焉接过胡生:“我会的,多谢仙君。” 向谢霜仪和闻漠福身行礼后,李柔焉和孩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温暖的风中,风中飘来李柔焉对他们的祝福。 “祝君常健,仙途腾踏。” 谢霜仪望向天空,无声道:“多谢。” 闻漠上来勾住谢霜仪的肩膀,将身上重量放在谢霜仪身上,犹如劫后余生般道:“走,哥哥带你去吃醉燕楼的辣菜,包你满意。” 谢霜仪收回目光,推着闻漠:“滚开,你有多重自己不知道吗?” 闻漠耍赖皮:“不知道,我只知道仙君真厉害,肩膀受了伤打架还那么勇猛,我好敬佩啊。” 闻漠不提还好,一提谢霜仪就感觉昨天闻漠刚帮他正好的骨头又有点儿错位了,上面还留有闻漠冰冷的手掌的触感。 谢霜仪道:“知道我受伤了还挂我身上?” “这不是挂在左肩嘛,多大点事,三个月就好了。”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闻漠还是松开了挂着谢霜仪的手,关心道,“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比昨天好一点?” 昨天闻漠帮谢霜仪处理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屏着的,生怕手上重了,把他弄疼。 闻漠的那一掌是带着十成十的力量去的,谢霜仪的右肩不仅粉碎性骨折,有一块骨头还错位了,在修长白皙偏薄的身体上看着非常恐怖。 谢霜仪稍微动了动右肩:“无事,好多了,不用力便没什么反应。” 闻漠心里还是愧疚和歉意,踏前一步走在谢霜仪身前,背对着谢霜仪:“今天醉燕楼这顿我请了,你使劲吃,挑贵的吃。” 谢霜绕过闻漠:“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醉燕楼一楼、二楼人声鼎沸,五六个小二忙上忙下。 谢霜仪和闻漠一踏进醉燕楼,立刻有穿着干净,面相白净的小二上前招待:“两位楼上请。” 小二领着谢霜仪和闻漠上了三楼。三楼与一楼和二楼不同,食客不多,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修养,布置三楼也是书卷文雅许多,每张桌子有绣着春夏秋冬四景,不同的屏风隔着。若是不想被人打扰,还可以进厢房吃饭。 小二问:“两位是想坐在外间吃饭还是里厢?” 闻漠下巴扬向谢霜仪:“你做主。” 谢霜仪道:“厢房。” “好嘞。” 小二领着他们来到春暖阁,开始给他们介绍醉燕楼的拿手好菜。谢霜仪虽说恭敬不如从命,但只点了青菜、汤水和米饭。 闻漠:“你就吃这些,不是说吃最贵的吗?”不等谢霜仪说话,闻漠就说,“小二,你们这儿做得最好的,最出名的辣菜来一份儿,再炒几个你们拿手的肉菜上来。” 小二记下便退了下去。 春暖阁吃饭的桌子靠在窗边,从窗外能将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得清清楚楚,风从窗外徐徐吹进,好是惬意。 闻漠撑着下巴看着谢霜仪,谢霜仪此时看着窗外,眼眀正似琉璃瓶,眉削如墨画。清风吹动,带起谢霜仪鬓角的碎发,落在他月盘般瘦削的下巴上,嘴唇薄而红润。 闻漠情不自禁道:“你真好看。” “嗯?”谢霜仪转头疑惑地看着闻漠。 “咳!”遮掩似的,闻漠咳嗽道,“没事没事,就夸夸你。” 谢霜仪看他的一瞬间,闻漠觉得第一次手活的时候,那个瘦削有力,朦胧的身影好像有了实体。 昨天谢霜仪因为没忍住疼痛,露出的压抑的呼吸声和朦胧中的那个人扬起的脖颈重合,蓦地闻漠听到他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谢霜仪看闻漠呆呆地看着他,问:“你脸红做什么?” 闻漠如大梦初醒,慌忙拿起茶杯想遮掩什么,然而茶是刚倒的,烫得他脸更红了。滚热的茶水呛进了喉咙,灼得他的心还在不断地震动。 谢霜仪无语:“喝个茶需要那么急吗?” 完蛋了,闻漠想,他好像喜欢上他的兄弟了。 连谢霜仪无语的表情他都觉得很好看。 可是…… 之前都只是把他当作兄弟看待…… 闻漠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个断袖,刚才谢霜仪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看了,他才没忍住胡思乱想。 闻漠说服了自己,慢慢平静道:“没事没事,我就想着这里这么贵,多喝点茶喝回本,喝回本。没想到他这里连免费的茶都这么好喝,没忍住多喝了点,呛住了。” 谢霜仪忍不住稍微勾起了嘴角又放下,用平时冷静的口吻道:“小心些。” 闻漠又被谢霜仪要笑不笑的表情迷住了,真他娘的好看! 然而谢霜仪仿佛在街上看到了熟人,眼神一亮,从醉燕楼的四楼拿着天式跳了下去,引起路人的惊呼。 闻漠回神,弯腰从窗户往下看,谢霜仪拍了一个白衣男子的肩膀。也从窗户上跳下去。路人没想到还有一个,又惊呼一声:“这两人谁啊,脑子有病吧,不过长得挺好看的。” 谢霜仪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面色一赫,清清嗓子,问刚才那名白衣男子:“风纯,你在这儿干什么?” 名为风纯的男子道:“我来找你。” “找我?” “嗯。”风纯面色忧虑道,正色道,“师兄,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谢霜仪看风纯严肃,带着他上了春暖阁。 三人坐在春暖阁中,谢霜仪介绍道:“闻漠,这是我师弟,乔风纯,风纯,这是我朋友,闻漠。” 乔风纯抱拳道:“闻漠仙君。” 闻漠摆手:“叫我闻漠就行,我就跟着霜仪叫你风纯好了。” 乔风纯点头,看向谢霜仪,一副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的样子。谢霜仪会意,风纯是看闻漠在,不知道这些话当着闻漠的面讲行不行。 闻漠也看出来了,起身道:“我去外面转转。” 谢霜仪把剑放到桌子上:“无事,闻漠坐吧。风纯,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风纯看一眼闻漠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闻漠仙君你坐吧。” 闻漠坐下,喝茶看着窗外。 风纯道:“师兄,大师姐被魔界的人抓走了!” 谢霜仪皱眉,眼中尽是怎么可能四个字。 谢霜仪修炼的门派叫作苍悦派。苍悦派在大瑶国的最东边的瑶东山上,主修剑道。全派只有三个峰,每个峰有一位峰主,三个峰主由掌门掌管,而掌门和六个长老一起管理苍悦派。 苍悦派的三个峰分别是药诗峰、明温峰、崖修峰。三个峰的剑道课一起上,由三位峰主轮流教学,而各峰擅长的东西却有所不同。 药诗峰主修药理,峰主名为寒螀; 明温峰主修阵法,峰主名为连淮; 崖修峰主修武道,武道的武器为剑,峰主名为司墨。 崖修峰是三峰之中实力最强的,也是谢霜仪和乔风纯所在的峰。 三峰之间虽然剑道课一起上,但是各峰弟子的主修由峰主亲自教导,各峰弟子也由峰主根据弟子擅长的领域进行挑选。 刚才乔风纯提到的大师姐叫作宋温素,虽然叫宋温素大师姐,但是宋温素不是崖修峰的人,而是明温峰的人。 之所以叫她大师姐,是因为谢霜仪、乔风纯两人上山时间差不多,是宋温素带他们慢慢熟悉山上,渐渐入门的。 谢霜仪孤身一人,父母早在天灾中为保护他死了,也是宋温素安慰他,谢霜仪才慢慢走出失去双亲的痛苦之中。 宋温素对谢霜仪来说就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谢霜仪道:“风纯,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乔风纯喝了口茶后道:“你下山之前大师姐还没有回山你记得吧。” “嗯。”谢霜仪记得,大师姐以前下山不超过一月,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们带凡间的东西。谢霜仪下山之前还想着可以赶上大师姐送给他的礼物。 没想到直到谢霜仪下山大师姐还没有回来,谢霜仪只好带着遗憾下山了。 乔风纯道:“大师姐前几天回山了,但是一回来她就让连淮师尊将她逐出师门,连淮师尊这么看重大师姐,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可大师姐一直苦苦哀求,在明温峰峰前跪了好几天。” 乔风纯的眉毛宁在了一起,“我们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大师姐超过时间还没有回山门,被连淮师尊惩罚,后来问明温峰的人才知道,大师姐爱上了一个魔界的人,要和他一起走!” 自古正邪不两立,魔者仙所驱也。苍悦派入门门规第一条,便是不得与邪祟为伍。宋温素身为修仙之人,违反了规矩,身为苍悦派的人,犯了戒律。 乔风纯的眼眶开始泛红,说话已经有些哽咽了,“师兄你知道本门的门规有多严厉,连淮师尊根本不可能让大师姐走,可是大师姐硬是要走,还废了自身的修为,说是还明温峰的养育之恩。把连淮师尊气得大发雷霆,说要把大师姐关进囚洞之中。” 囚洞!谢霜仪的心咯噔一下,这是用来关违反戒律的人的地方,听说里面阴冷潮湿,暗无天日,进去的人出来需要好几个月才能恢复正常。 “然后呢!”谢霜仪焦急问道,“大师姐被关进去了吗!?” “没有。”乔风纯摇头,“魔界的人来把大师姐带走了。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师尊让我找你和大师兄,我们三个一起去魔界把大师姐带回来。” 乔风纯口中的大师兄是崖修峰峰主的关门弟子,顾齐殤。 谢霜仪道:“可是大师兄常年在外历练,根本找不到他。” “所以我就先来找你了。”乔风纯抓着谢霜仪的袖子,“师兄,我们快走吧,大师姐被魔界的人抓走了,她现在又没了修为,万一……万一……” “别急。”谢霜仪安抚乔风纯,“说不定带走她的人就是大师姐喜欢的人,不会有事的。” 嘴上安慰着乔风纯,谢霜仪手上却拿好了天式,对闻漠道,“走。” 闻漠随便丢个银子在桌上,三人便从窗户踏上屋檐,快速地走了。 仇爱篇 闻漠跟着乔风纯和谢霜仪,见他们脚下不停,神色严肃,问:“魔界在哪儿?你们要怎么样找到你们的师姐?” 谢霜仪和乔风纯一起,飞跃跨向下一个屋顶,衣摆在风的作用下流动,答道:“魔界在大歧国西北方向,那边教派众多,邪念极盛,所以魔界之人几乎全在那里。至于如何找师姐,”谢霜仪问身旁的乔风纯,“风纯,你知道怎么找师姐吗?” 他们速度很快,夏初的风不怎么大,却被他们带起了风,乔风纯道:“不知道,先去魔界再说。” 闻漠道:“万一去了还是找不到怎么办?” 乔风纯吼道:“那也总比不去的好吧!” 谢霜仪沉声道:“风纯,不可无礼!” 乔风纯也知道刚才自己的态度不好,道歉道:“对不起,但是我们现在除了知道师姐被魔界之人带走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办法只有先去魔界打听,走一步看一步。” 大歧国位于三国的西北方向,黄沙漫天。进入大歧国之后三人便买了斗笠戴着,闻漠嫌斗笠戴着不舒服,直接用地阴之力把黄沙隔开。乔风纯看闻漠不带斗笠,想着都是男人,他不带我也不带,于是也拿了下来,谁知道吃了一大口沙子。 谢霜仪教育道:“黄沙太多,眯了眼睛不好,戴上斗笠。” 乔风纯试着像闻漠一样,想控制灵力隔开黄沙,但是试了一小会儿便放弃了,乖乖地戴上斗笠。 这样太累了。 等乔风纯戴上斗笠之后谢霜仪才道:“将灵力覆于身体表面,需要深厚的灵力和控制力,闻漠他经脉宽广,灵力储存多,所以才能不戴斗笠,你修为虽然在师门中算好的,但是灵力的储存却没有闻漠那样多,如果你像他那般不戴斗笠,用灵力的话,很快就会累了。” 闻漠看谢霜仪说教的样子,有了原来他是师兄的实感。这样教导,又和平时的模样不一样了。闻漠道:“不愧是师兄,霜仪仙君教得真好。” 许是到了魔界,乔风纯的情绪没有在大瑶国之时那么激动了,他骄傲地说:“那是,师兄可是师傅的关门弟子,自然教得好。” 顾齐殤是司墨的关门大弟子,谢霜仪是关门二弟子。 “那你呢?”闻漠问乔风纯,“你也是关门弟子?” “你以为关门弟子这么好当的吗?”乔风纯傻子似的看着闻漠,“要想成为关门弟子,天赋和修为特别重要,几十年了师傅也才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谢霜仪师兄,另一个就是大师兄顾齐殤,他们俩是真的厉害。不仅修为高,天赋好,还长得好看。” 闻漠又悄摸摸打量谢霜仪的长相:“最后一点我倒是认同。” 乔风纯突然热血道:“我一定要努力修炼,争取成为第三个关门弟子!” “好生修炼。” “加油。”谢霜仪和闻漠两人同时道。 黄沙多,风也大,前面的路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黄沙之中,前方出现了一座暗幽幽的城,笼罩着黑气一般,看着十分不舒服。 乔风纯喜道:“到了!” 待三人走进,城墙外没有守卫,有很多人进城墙,这些人有的穿着与凡人无异,有的穿着如野人般,只着寸铝,有的穿得极为隆重。长相也各有不同,有美有丑,有胖有瘦,有高有矮。 闻漠道:“奇了,只看见进去的,没有看见出来的,该不会是进去之后有什么刀山火海等着我们吧。” 乔风纯也是觉得奇怪,但还是大着胆子道:“怕……怕什么,大不了打一架。” 闻漠揶揄道:“看不出来,胆子还挺大。” 谢霜仪一直看着城墙,观察这些进去的人,发现除了有些衣着标新立异之外,与凡间无异,道:“走,进去吧。” 外面看着还挺正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奇怪。然而进去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刚才那些正常的人几乎都变了样,有的脸上突然毛发厚重,显出如猿猴般的脸,有的长相像猪一样,鼻子突然很大,有的穿的衣服突然就不见了,变成了羽毛覆盖在身上。不过有的就是和人一样的长相,只不过魔气不加收敛,全部大大方方地释放出来,不遮掩。 这是显出了自己的原形。 来魔界的不仅有魔,还有妖。 谢霜仪一进去就觉得自己受到了注视,透过斗笠之下的透明白纱看去,那些看他的人的脸色都很奇怪,有好奇、有蠢蠢欲动、有害怕,还有……欲念。 乔风纯抓住谢霜仪的手:“师兄,我怎么觉得他们看我们的表情不对。” “无事。” 乔风纯抓着谢霜仪的手,紧张兮兮地往前走。谢霜仪一如正往,眼睛直视前方,身体毫无倾斜往前走,而这些看他们的人盯着谢霜仪一行人,慢腾腾地往前走。 闻漠看到了这些眼神,但是这些眼神全部都集中在了谢霜仪和乔风纯的身上。他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些眼神大部分都是集中在谢霜仪的身上。 闻漠立即用地阴之力将谢霜仪包裹,再杀气腾腾的看着这些人,果然这些眼神收回了许多,城中街道恢复了平常。 闻漠道:“看来来这座城的人都显出了原形,毫不掩饰,怪不得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乔风纯看那些眼神收回了些,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松开谢霜仪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一进来就要被打。” 闻漠瞥了一眼乔风纯道:“放心,你很安全,危险的是你的霜仪师兄。” “为什么?” 闻漠担忧道:“刚才那些眼神百分之□□十是看霜仪的。” 谢霜仪皱眉道:“为何看我,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闻漠想,“也许是你们带着斗笠?” 进入城中之后戴斗笠的只有谢霜仪和乔风纯。 乔风纯一听,立刻把斗笠拿了下来。那些还没有收回眼神的妖魔又收回了几个。 谢霜仪也是把斗笠拿了下来,然而更多的人把眼神投向他,大部分眼神中充满了有所企图。 闻漠道:“你还是把斗笠戴上吧,怪招人的?” 谢霜仪皱眉:“招人?” 闻漠心想,你自己长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吗?也是,在没有非分之想之前,闻漠也只是觉得这是修仙之人都有的仙人之姿,有了非分之想之后觉得谢霜仪真他娘的好看,看到乔风纯之后闻漠恍然大悟。 哦,原来不是所有的修仙之人都像谢霜仪那么好看。 闻漠这倒是贬低乔风纯了,乔风纯的长相不是冷丽那一挂的,而是整个人瘦瘦白白的,挺清秀的。 闻漠道,“没什么,可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修仙之人,所以多看几眼吧。” “喂,你这就不对了!”乔风纯不爽道,“难道我长得不好看吗!?” “你?”闻漠姑且打量了一番,敷衍道,“也就一般吧。” 闻漠看谢霜仪还没有戴上斗笠,直接拿过帮他戴上了,果然偷窥的眼神少了一些。 乔风纯对皮相倒是没什么看重的,道:“都怪师兄长得太好看了,这些宵小之徒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看。” “咳!”谢霜仪对自己的长相也没怎么注意,听他们讲还怪尴尬的,“走吧。” 往里走妖魔越来越多,各种店铺、小摊也多了起来,如凡间一般有人卖东西有人买东西。只不过卖的不是寻常物,买的人也不是寻常人。 而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就越来越多。 三人来到魔界的地界,想找个人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后卿这个人,没想到还没有问有人就迫不及待地找他们了。 三人行至一宽阔的巷子转角处,几个妖怪和魔就围了上来,眼中皆透着恶意。一个脸上有羽毛,穿着深紫色袍子,身材高大的妖怪道:“修仙之人敢来魔界,胆子不小。” 被堵住了路,谢霜仪直视妖怪,冷道:“让开。” 闻漠和乔风纯看来人不怀好意,做出了攻击之势,对方也暗自法力,只听羽毛怪道:“杀了他们,红衣的那个一起分吃了,白衣的两个留下来,谁抓到归谁,但是法宝平分。”红衣的是闻漠,白衣的两个是谢霜仪和乔风纯。 羽毛怪话音一落,身上的深紫色袍子便立刻变成一片一片锋利的羽毛,如如雨滴般密集地攻向谢霜仪,露出他肌肉虬结的上半身。 谢霜仪直接一个保护符篆就挡住了羽毛怪的攻击,同时天式分为六把,谢霜仪控制他们直攻向对方,几个妖怪不慎不打伤。 闻漠直接上前,地阴之力集于掌中,隔空打向羽毛怪的胸前,羽毛怪侧身躲过闻漠的攻击,两人缠斗。 乔风纯佩剑拔出,与攻过来的妖怪刀刃相见。谢霜仪也收回天式加入战局。一场混战之后,这几个妖魔鬼怪都被打死。 乔风纯累得气喘吁吁,道:“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打的,死了吧。” 谢霜仪把剑归鞘:“走吧。” 刚迈开步伐,就听见有人叫他,言语真切:“喂喂喂,前面戴斗笠的那个公子,进来看看,有好东西给你!好用不亏的,真的,不骗你!” 原来巷子前左侧有一个坳陷进去的商铺,叫谢霜仪的是一个没有脚,身高只到闻漠膝盖,人面蛇身,长着胡子的蛇妖。 刚刚和一群妖打了一场,谢霜仪十分警惕,立刻握住了天式。 蛇妖身体扭来扭曲,忙道:“别别别,我不是挑事的,我只是卖东西的,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谢霜仪看他真的没有恶意,松开握着天式的手,迈着步子过了商铺。 但是蛇妖还在叫:“仙君,我有东西可以遮住你的灵力,真的!特别好用,保证没有妖怪会再骚扰你!” 乔风纯有些心动,但是看谢霜仪冷若冰霜的样子,不敢讲。闻漠知道谢霜仪不需要用这些东西,他的实力足够强劲,遇到挑事的直接杀掉便是,但是买一个总是方便的。 闻漠直接搂过谢霜仪的肩膀,回到蛇妖的商铺道:“老板,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我看看,好的话我买两个。” 谢霜仪用天式敲开闻漠的手:“不要动手动脚。” 闻漠放开,道:“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嘛,买一个吧,方便一点,不然每次都要打打杀杀的,挺麻烦的。” 蛇妖接话道:“是啊,这位穿红衣的公子倒是无所谓,他修习的鬼界的法术,在魔界没有人想和鬼界的人惹事,但是穿白衣的这两位公子不行啊。”蛇妖苦口婆心,“两位是修仙之人,正邪不两立,而且两位衣着不凡,一看就是很有钱的人,就写着快来抢我法宝四个字了,为了自己的安全也得买一个不是?” 谢霜仪想给乔风纯买一个:“拿来看看。” 一单生意成了,蛇妖超高兴,扭着身子爬上货架,边爬边道:“这位仙君真好,不仅人长得好看还这么豪爽。” 蛇妖拿下了两个圆形斗笠,而谢霜仪和乔风纯的斗笠上方是尖形的。 蛇妖右手的是一个圆形斗笠带轻纱的,这个递给谢霜仪道:“这个不仅可以遮住仙君身上的灵气,还可以遮挡仙君的样貌,毕竟仙君你长得这么好看,有些妖魔就喜欢抓你这种拿去做炉顶。” 谢霜仪接过,脸上表情微妙。 蛇妖左手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圆形斗笠,没有带轻纱,道,“这位公子长相清秀,原本我也想找带轻纱的,但是带轻纱的只有一个了,方才那位仙君更需要有轻纱的一些,就委屈仙君用这个了。” 乔风纯瞄了一眼谢霜仪之后接过斗笠。以前没觉得师兄有多好看,现在经这么一提醒,发现师兄真的很好看。 以前他还不明白那些女修为什么看着师兄脸红,不过现在知道了。 人长得好看到哪里都惹人。 闻漠直接掏银子扔给蛇妖:“两个我都要了,钱够吗?” “不不不!”蛇妖把银子还给闻漠,“我不要银子。” 闻漠问“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蛇妖吧唧着嘴道:“我要公子的法力。”蛇妖怕引起误会,立刻道,“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我尝尝鬼界法力的味道就行。” 闻漠一听,看向谢霜仪,两人皆是疑惑的表情。 谢霜仪问蛇妖:“什么鬼界法力的味道?” 蛇妖解释道:“就是他啊,穿红衣服的这位公子的法力。很明显这位公子修行的鬼界的地阴之力,很补的,不然刚才那群妖魔也不会说吃了他了。” 闻漠将地阴之力露出些许在手中,在指尖上跳跃:“这个?鬼界的?” 蛇妖垂涎地咽口水:“是的是的。” 闻漠摆弄着地阴之力,地阴之力在指尖上跳来跳去:“若我不愿给给你,只愿意给钱怎么办?” “嗯……”蛇妖虽然满眼垂涎,但还是想了半天,“给银子的话就是一共两百两。” 乔风纯惊讶道:“这么贵!?” “哎呀,这魔界就我一家卖这个,要不要嘛。支付方式二选一。” 乔风纯道:“师兄,我们不要了,两百两,去抢啊。” 闻漠却直接将一丝地阴之力弹到蛇妖面前,蛇妖一口吃了,发出舒服的呻.吟:“不愧是地阴之力,真好吃。” 蛇妖吃完回味着味道,也不纠缠,道:“好了,付完钱了,你们可以走了,记得下次再来!” 仇爱篇 从蛇妖的商铺出来,谢霜仪戴上斗笠,果然没有人再看他们。 谢霜仪责问道:“为何随意将法力给他人?” 闻漠也知道谢霜仪是关心他,万一这蛇妖是个法力高强而且贪婪的人怎么办,免不了打斗。 谢霜仪道,“下次不要那么随意,记得和我商量。” 闻漠笑道:“好好好,接下来我做什么都和你商量。” 乔风纯想起来蛇妖刚才说的,妖魔就喜欢师兄这样的拿去做炉顶。他观察闻漠看谢霜仪的表情,难道闻漠……不,不可能,可是他修行的是鬼界的法力…… 闻漠撩开谢霜仪的斗笠:“这样半遮半掩地看起来倒是更好看了。” 谢霜仪拍开闻漠的手:“正经点。” “好。”闻漠垂下手,看见乔风纯充满警惕地看着他,道,“风纯小师弟,想问什么就问,别憋在心里。” “你……”乔风纯本想看谢霜仪的表情,决定要不要问,但是他看不清谢霜仪的脸,犹豫了一下道,“你是鬼界的人?” 三人走在城中,看着与外界不同的风貌,闻言闻漠道:“不是。” “可是,可是刚才蛇妖说你修炼的是鬼界的法力。” 闻漠随便在一个摊子看看,买了一个小东西,拿在手中把玩,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修炼的是鬼界法力。”不过之前闻漠就怀疑他修炼的法力不是正道之术了,否则为什么魔物会吸走他的法力? “刚刚知道?”乔风纯不信,哪有人不知道自己修炼的是什么的。 闻漠点头:“真的,我修炼的方法是从尸体堆中找到的,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我早就猜到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修炼的东西了。” “猜到你还练?”乔风纯急道,“这些不是正派的东西没几个对身体好的,别练了,到时候让师兄举荐,你进我们门派好了。” 闻漠不想和乔风纯解释经脉的事情,直接道:“这样挺好的,我修炼起来也挺得心应手的。到时候再说吧。” 乔风纯还想再劝,但是被谢霜仪阻止了:“风纯,少言。” “可是师兄……”虽然才相处半月,但是乔风纯感觉出来闻漠不是坏人,他在路上看见乞讨的老人,都会悄悄地丢银子给他们,若是放任他修炼不正之术,万一有什么不要的后果怎么办? 谢霜仪知道乔风纯担心,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风纯,现在先找到师姐要紧,这些后面再说。” 提到宋温素,乔风纯的担心更深:“对,现在先找到师姐再说。但关键是我们现在如何找到师姐?” 闻漠提议道:“我们去问问刚才的蛇妖,知不知道后卿这个人?” “找我做什么?”蛇妖的声音突然出现,“你们找后卿做什么?” 谢霜仪转身低头一看,蛇妖满脸开心地站在他身后,蛇尾在地上摩擦。 谢霜仪道:“不知阁下知不知道后卿在哪里?” 蛇妖有些看热闹的感觉问谢霜仪:“你们要杀死城主?” 乔风纯:“城主?” “就是后卿大人,他是这座城的城主。” 谢霜仪有一个点觉得很奇怪,刚才进来的时候,城墙上并没有写□□字,他问道:“请问这座城是何名字?” 蛇妖抖抖胡须:“没有特定的名字,谁当了城主这座城就叫什么名字,现在叫后卿城。以前名字都是乱七八糟的,这个名字已经有好几百年了。”蛇妖审视着他们,“如果你们要杀后卿的话得小心,后卿很强的,不然他也不会当几百年的后卿城城主了。” 乔风纯蹲下想用手摸摸看蛇妖的胡须,刚才抖来抖去的,似乎很柔软的样子,但是蛇妖后退了,不悦道:“干嘛!?” 乔风纯收回手道:“既然是城主,后卿是住在那个地方吗?”乔风纯指向后卿城中最高、看起来最辉煌的那个建筑物。 “是。”蛇妖绕过乔风纯,自己往前走,“你们去找后卿要小心,打赢了别杀我,打输了也别死。我先走了,回家了。” 乔风纯站起:“回家?魔界也像人界那样商铺和家是分开的吗?” 谢霜仪看着远处那个高大辉煌的建筑物,一跃而上道:“走吧。” 乔风纯和闻漠紧跟而上。 隐身于屋檐下角落中,谢霜仪打量四周。这里虽然大,可是并无多少人看守。 乔风纯的头探出转角,问:“师兄,怎么办?” “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谢霜仪看向闻漠,“闻漠,此事与你无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找到师姐就和你会和。” 闻漠靠在墙上,隐在黑暗之中:“来都来了现在才叫我躲起来?一起吧,多个人多个力量。” “也好,走。” 三人分开行动,闻漠搜北方的房间,谢霜仪搜西北方向的房间,乔风纯搜向南的屋子。 谢霜仪与他们两个点头示意后,直接飞向屋檐。说来这后卿也是奇怪,对自己的实力这么有自信,最基础的防备什么都没有。 看了几个屋子之后都没什么收获,谢霜仪准备往北查的时候,听见了南边传来的打斗声,是乔风纯搜查的方向,谢霜仪转身立刻去找乔风纯。 察觉到身后有人,谢霜仪动手前听见沙哑温润的声音:“是我。” 谢霜仪收回招式,他听出来了,是闻漠。 闻漠的声音平时也是如此,但不知是不是此时的光线太暗,谢霜仪觉得闻漠的声音好听极了。 两人快速找到乔风纯,乔风纯被人打伤,被屋中人打出屋子,落地后乔风纯捂着胸口吐血,斗笠不知道落在哪儿去了。 乔风纯想再站起来与屋中人对战,但是受伤太重,站不起来。谢霜仪此时落到乔风纯身边,点了几个穴道,拿药给乔风纯吃。 乔风纯吃了药,磕磕碰碰站起来,立于谢霜仪身后,闻漠站在谢霜仪旁边。 谢霜仪看到从屋中出来人满身骇人的魔气之后,立刻拔出天式。刺向来人的胸口。此人用手直接挡住了谢霜仪的进攻,天式刺在他的手心,但此人一点伤都没受! 谢霜仪空中转身后一招下劈,又被此人轻松一个上挡化解,谢霜仪向后腾空翻滚,斗笠落下,露出了脸。 突然一个充满暖意但是虚弱的声音传来:“住手,后卿,这是我师弟!” 谢霜仪收手,是师姐! 谢霜仪打量着刚才和他打斗的人,那他就是后卿了。 谢霜仪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用比刚才还要强劲的气息攻向后卿。后卿知道这是宋温素的师弟之后,魔气收敛了许多,刚才刀枪不入的模样此时显得有些明亮。 宋温素看谢霜仪一招看要刺刀后卿,跑到后卿身前,想挡住这一招。但后卿不会让他这样做,谢霜仪也不会伤害宋温素。 两人同时收了手。 乔风纯一瘸一拐地上来,指责道:“师姐,你还护着他!刚才他都把我打吐血了!” 乔风纯本来在偷偷查看房间有没有人,可是原本昏暗的房间突然就亮了起来,接着后卿就把他打出去了。 宋温素眼中关心甚重:“现在感觉怎么样?” 乔风纯揉着胸口,满脸不爽:“刚才师兄给我吃了药,感觉还行。” 闻漠站在谢霜仪身后打量着后卿魔君,自从进来魔界之后闻漠感觉自己的修为莫名其妙加深了。今天在巷子里杀妖时,原本他以为要用很久,但是几招之内就将对手杀死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身体。 后卿魔君也看着闻漠,闻漠身上有种鬼界强者的气息。 谢霜仪拉着宋温素的手:“师姐,随我回山门!” 宋温素将手覆盖在谢霜仪的手背上,笑道:“霜仪你们回去吧,我不走。” “师姐!”谢霜仪想把宋温素拉过他这边来,“自古仙魔相逢必有一死战,你和妖魔在一起,会被仙门追杀的!” 后卿挥开谢霜仪的手,把宋温素护在身后:“我会保护好温素。” 谢霜仪不看他,仍然看着宋温素:“师姐,跟我回去吧。” 宋温素摇头:“我已经自废修为,不再是苍悦派的人了。” “师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要我和风纯了吗!?” 闻漠第一看见谢霜仪这么激动,眼中竟然还有了泪花。 “霜仪,你不懂的。”宋温素牵住后卿的手,“我要和他在一起。” 后卿道:“听见了吗,还不快滚!” 后卿穿着一身黑衣,气势惊人,谢霜仪毫不畏惧:“既然师姐不和我走,我就要动武了!” 后卿轻蔑一笑:“就凭你!?” 闻漠上前一步:“凭我们。” “对!”乔风纯帮腔,“凭我们!” “不自量力。”后卿牵着宋温素进房间,“看在你们是温素师弟的份上,快滚,我不杀你们。” 然而谢霜仪不会放弃,一旦师姐和妖魔在一起了,等着师姐的就是和修仙界毫无干系,仙界之人看见了一定会毫不留情杀了她的,说不定以后遇见了,他们还会刀剑相向。 谢霜仪喊道:“师姐!” 宋温素回头,眼中似有流光轮转:“快回去吧霜仪,和师傅说我对不起他。” “师姐,你和我回去,师傅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 乔风纯也喊道:“师姐!” 宋温素转头跑向他们,把他们抱住,一手抱一个人,她个子没有乔风纯和谢霜仪高,垫着脚摸着他们的头:“以后师姐不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动不动练功就忘记吃饭睡觉,心情不好的时候要找人倾诉,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特别是你。” 宋温素放开他们,摸着谢霜仪的脸,“师姐在师兄弟里面最担心的就是你。表面冷冰冰的,可是师姐知道你比谁都热心,比谁都固执,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乔风纯已经哭了出来:“师姐,真的,和我们走吧!” “我……!” 宋温素话还没有说,谢霜仪就已经把她抱着走了,乔风纯反应过来,挡住追谢霜仪的后卿魔君,闻漠也加入了阻挡的行列。 后卿魔君就这样被堵住了,宋温素也被谢霜仪抱得越走越远。 宋温素虽然惊讶了一下,但还是觉得这是谢霜仪会做的事情,从小到大,只要谢霜仪决定要做的,他就一定要做到。 这孩子太固执了。 “霜仪,放师姐下来。” 谢霜仪不管不顾向前跑:“不放!” “乖,听话。” “不听。”谢霜仪的眼眶都红了。 宋温素叹了口气:“是不是师姐不答应你回去你就会一直在这里?” 谢霜仪没回答。 宋温素再问:“你会一直和后卿死拼到底吗?” “会!” 后卿魔力强大,如果硬碰硬,霜仪肯定不是后卿的对手,而且…… 宋温素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家人和爱人死斗。 她知道只要是霜仪下的决定,他一定会执行到死。 她跪在山脚下挺直的腰背这一瞬间好像又软了下来。霜仪和风纯是她从下带到大的,她有种自己就是他们母亲的感觉,虽然宋温素也才二十有四。 她妥协了,宋温素把脸埋进谢霜仪的胸膛上:“师姐和你回去。” 谢霜仪脚下速度一慢:“真的!?” “真的。”宋温素抬起头看着谢霜仪的下巴,“不过师姐要和后卿说一声。” “和他有什么好说的。”谢霜仪别扭道,“我们自己走。” 虽然这样说,但是谢霜仪还是停了下来,后面传来声音,是乔风纯和闻漠。闻漠看他们停下,着急道:“快走!后卿追上来了。” 刚才闻漠和风纯打了一个障眼法拖住后卿之后立刻就跑了,然而障眼法很快就被后卿识破了,后卿紧跟在他们后面。 谢霜仪把宋温素放下,道:“不跑了,师姐答应和我回去了。” 乔风纯还在喘气,满眼闪亮亮地看着宋温素:“真的!” “嗯,不过我要和后卿说一声。” 后卿很快也到了,宋温素阻止他动手,道:“后卿,我回师门一趟,取得师傅的原谅之后我就来找你。” 后卿尊重宋温素的选择,但是他绝对不会让宋温素一个人去的,上次就是让她一个人去,回来就修为全失了。 后卿还是有些气:“上次去已经和他们断了,还说什么取得原谅!” 宋温素沉默,乔风纯对后卿立刻道:“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断了,没断!只要师姐回去,那儿永远是她的家!” 后卿只看向宋温素:“温素……” 宋温素摇头:“没事的,去一趟见过师傅就回来,师傅也是担心我现在怎么样了。” 后卿道:“我和你一起。” 乔风纯哼一声。 宋温素看向谢霜仪:“师弟,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吧,只要伪装好,不会有人发现他是魔族之人的。” 难得的,谢霜仪也哼了一声,当是默认。 闻漠此刻发现,谢霜仪也是有孩子气的一面。一不小心闻漠就在宋温素面前笑得比较宠溺。 出去后卿城的路上有了后卿的震慑,这一路非常顺利,没有人上来挑衅。闻漠还去了蛇妖的商铺给他喂了些法力。 当然,经过谢霜仪的同意了。 踏上回苍悦派的路程,后卿对闻漠说:“你叫什么名字?” 闻漠收回逗谢霜仪的手,道:“闻漠。” 后卿问:“你是凡人?” “是。” 前几天那个晚上,闻漠看谢霜仪的眼神和表情他发现了,闻漠怕是喜欢上叫霜仪的那个小子了。 闻漠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后卿想,既然爱上了修仙之人就不提醒他,他身上的经脉可以接通的事情了吧。否则若闻漠选择了修复经脉,那他么之间真的是再无可能了。 再说温素的师弟好像还没有意识到闻漠对他的感情。 后卿道:“无事。” 闻漠也不觉得他如何,转头又去逗谢霜仪。 乔风纯走在宋温素身边,不满道:“师姐,这个闻漠真烦,老是烦师兄。” 宋温素牵着后卿的手笑着道:“是吧,我也觉得。” “嗯!气死我了,明明以前我才是可以拉着师兄袖子的那个!” 宋温素也拉着后卿的袖子:“你现在也可以拉啊,像我一样。” 乔风纯看宋温素拉着后卿的袖子,靠在后卿的肩膀上,和闻漠逗谢霜仪一模一样,莫名有些脸红。 他道:“才不。显得我多娇气!” 宋温素只是默默笑了几声,没再说什么。后卿的手放在她的腰后,虚搂着宋温素。 后卿道:“还是有差别。” “什么?”宋温素问。 后卿做了一个嘴型,宋温素茫然了两下,脸突然比霜叶还红。 仇爱篇 横跨两个国家,从大瑶国到大歧国,来的时候谢霜仪他们花了大半个月,回去的时候他们花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谢霜仪看着宋温素和后卿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原本一直以为宋温素看起来温和,其实底子里是一个坚强、独立的人。往往每次下山回来受伤,宋温素都会自己处理,从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看见她受伤的样子,就连他想要给宋温素送东西,宋温素都说不用,她所有的东西都有的。 然而这一路谢霜仪感觉像是重新认识了她的师姐。他的师姐在吃到喜欢吃的菜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和后卿分享她的感受,后卿则会垂耳听着,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周身散发出温柔的气息。 路上宋温素还会撒娇,让后卿背她,后卿有时候会背,有时候直接就会用抱,抱着她在众人面前大方地走。 每每看到这些,谢霜仪都觉得这和他认识的师姐不一样。 爱情的魅力那么大吗,会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还是说师姐一直没变,只是遇到了让她可以毫无顾忌依赖的人才会这样? 谢霜仪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们牵着手,慢慢走在街上的感觉。他们周身很平静,很温暖,就像一家人一样。 每次牵手,谢霜仪就感觉自己的师姐被抢走了,从家里面离开了。 宋温素很敏锐地发现了谢霜仪的情感变化,一路上宋温素都在观察他。到达瑶东山下一个小城的时候,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下,下午的时候宋温素找了谢霜仪。 谢霜仪正在房间打坐,最近他心神不定,除了宋温素的事情之外,还有闻漠最近的举动。 闻漠这一个月来的动作让谢霜仪越来越觉得亲密。以前的动作,比如说搂肩、挂在他身上撒娇这些动作,以前乔风纯也会这样做,他没往心里去。只觉得闻漠虽然比他年长一些,但是心里还是和乔风纯一样,是个孩子。现在闻漠还是会这样做,然而感觉还是不一样。 后卿路上找他聊过,后卿说:“你难道不觉得闻漠对你太亲近了吗?” 谢霜仪当时没在意,只说闻漠一贯这样,后卿当时也是笑着没说什么就走了。 谢霜仪也没有怎么在意,但是看了师姐和后卿的来往之后,谢霜仪渐渐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闻漠经常半夜赖在他房间不走,和他讨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有时候是一件小事,有时候是在凡间听到的江湖恩怨。 大部分时间谢霜仪是沉默的,只是偶尔回应几句,但是闻漠从来不觉得他闷。 路上闻漠也会挂在谢霜仪身边,时不时拉他手腕,逮他衣服,谢霜仪虽然觉得两人是近了些,但是他并不排斥。 乔风纯也和他抱怨过,说师姐不理他,就连师兄也不理他,谢霜仪只当风纯小孩子脾气。他哪里不理他?风纯一路上要吃什么,要玩什么,他都一起,风纯说什么他也回应的。 但是乔风纯说不一样,他与闻漠一起的状态和他和自己在一起的状态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乔风纯说不出来。 谢霜仪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温素来敲门了。 “师弟,师姐能进来吗?” 谢霜仪从床上下来给宋温素开门:“师姐。” 他侧身让宋温素进来,关上房门,坐下给宋温素倒茶。 宋温素握着茶杯,看着谢霜仪的眼睛,眉头紧皱:“师弟,最近这一段时间辛苦了。” “无碍。” “我……我和后卿,我们……” “师姐不必在意,我知道的。”谢霜仪回忆着小时候他发热,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宋温素握着他的手,给他讲故事的事情,他想像小时候一样,宋温素握着他的手,但是现在长大了,不能再握着了,“师姐,我知道你一定会和后卿走的,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也能照顾好师弟。” 宋温素握住谢霜仪的手:“霜仪,我永远是你们的师姐,无论我在哪里,我们都是一家人。” “嗯。”宋温素的手还和以前一样,温温暖暖的,谢霜仪把宋温素的手轻轻握住放到一边,“以后这双手就要让另一个男人握住了。” 宋温素眼皮向上一抬,看着谢霜仪的眼睛,她没想到谢霜仪会对她说这个。 谢霜仪也觉得自己说的似乎太矫情,他硬咳了一声,道,“这次回去,我们一起让师傅接受你和后卿在一起,只要他们没有将你驱逐出苍悦派,你就还是苍悦派的弟子,别派子弟看见你,也会顾及师门的脸面,不会对你下杀手。” 这也是为什么谢霜仪一定要带宋温素回山门的原因,他希望自己的师姐和心悦之人在一起的时候,也能平平安安,稳稳当当,而不是走哪儿都要担心会不会有人埋伏,会不会有人挑事。 宋温素笑得温柔:“嗯,师姐知道,所以师姐不是和你一起来了吗?别多想,师姐会一直都在的。” “嗯。”谢霜仪刚才纠结的心情好了许多。 宋温素走的时候闻漠刚好来找谢霜仪,闻漠手上提着刚才出门买的零嘴,给宋温素一袋:“师姐好。” 宋温素笑着拒绝了,惊讶地看了一眼谢霜仪,以前谢霜仪吃完晚饭后,除了喝水,他从来不会再吃东西了:“不了,你们吃。” 谢霜仪解释道:“师姐,我不吃。” 宋温素走了,走前说:“没事,吃一点也无妨,反正现在也没在师门。” 闻漠进来谢霜仪的房间,谢霜仪进去,关上房门,坐在床上打坐:“你还不去休息,明天就要上山了。” 闻漠一脚跨坐在椅子上,解开买的零嘴:“还早还早,跟你讲讲今天我在街上遇到的一件奇事,讲完我就回去睡觉。” “嗯。” 然而闻漠讲了一个又一个奇事,这街上哪儿来的这么多奇事?但是谢霜仪不反感闻漠一直说这个,相反还有点儿高兴。 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和他讲过,他也喜静,不愿意去街上凑热闹。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休息好了。客栈大厅,众人正在吃早饭。 谢霜仪说:“师姐,你和后卿前辈就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劝说完师傅之后再来接你上去。” 宋温素关心道:“好,你们要注意,千万不要惹怒师傅,万一被罚就不好了。” “把会啊,嘶兄那么好……”乔风纯嘴里塞着一堆东西,说话模糊不清。 闻漠打开乔风纯夹肉的筷子:“吃完再说话,都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乔风纯快速地嚼着,吞下口中的东西,还不小心嗝着了,宋温素连忙给他递水,乔风纯喝完后道:“我说,咯,嘿嘿不好意思。”打了个嗝,乔风纯挺不好意思的,“我是说不会啊,师兄那么好,师傅怎么会罚我们呢。” 宋温素故意道:“是啊,可是你就不一定喽,万一师傅就罚你怎么办?” “他被罚我就替他。”谢霜仪道。 闻漠笑两声,取笑乔风纯:“原来你怎么可怜,你师傅那么舍得你被打哈哈哈哈。” “才不是!师傅待我可好了,也舍不得我受伤。” 闻漠还想再逗乔风纯,谢霜仪打断道:“吃好就走吧,这里离山上还有不好路程。” “走。”闻漠即刻动身。 “哎!等等我!”他们两个动作快,说走就走,乔风纯往嘴里塞了两个包子,慌慌张张跟上他们。 小城一抬头便可看见瑶东山,谢霜仪希望早点儿回山,直接御剑飞行。飞行至瑶东山山下,谢霜仪和乔风纯便从剑上下来,徒步爬山。 闻漠不解道:“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去?” 乔风纯说:“山上有阵法,不能直接飞上去,如果直接飞上去会被视为敌人,触及山上的绞杀阵法的。” 闻漠一步一步跟在谢霜仪后面:“修仙的这么谨慎吗,一不小心就没命了吧。” 谢霜仪看起来端正,但是脚下速度很快道:“这是为了避免魔界、妖界和鬼界的人来袭,但是门派不知道,所以才有了这个规矩。” “对对,”乔风纯说,“大家都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不会有人直接飞上山门的。” 闻漠问:“那要是真的不知道呢?比如说我。” 谢霜仪瞥他一眼:“只有死路一条。” 这山看起来高,但是三个人说说话,不多时就上了山。 山上有人守山,是两个穿着白衣的男弟子,两人看见有人上来,定睛一看,是谢霜仪他们。 守山的两人并未离开自己的位置,而是等谢霜仪他们通过山门时,行抱手礼:“师兄。” 谢霜仪道:“辛苦了。”他指了指闻漠,“这是我游历时认识的朋友,身上有伤,带上来请师傅给他看看。” 守山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还请我向掌门通传,看是否允许外人进山。” 乔风纯却十分好哥俩地搂住这人的肩膀:“哎呀,没事的,肯定让他进去,你知道的,掌门一向都很疼谢师兄的,你们如果通报还白跑两趟,就让我们进去吧。太累了,不想再等了,好不好啊,小路路。” “我说了不要叫我小路路!”这名弟子名叫陆路,是崖修峰的一名弟子,谢霜仪也许不知道,但是乔风纯认识,“好好,陆路,你就让我们进去吧,你忍心我没有水喝渴死吗?” 陆路与另外一个人对视了一眼,那人道:“算了,就让他们进去吧,乔风纯这小子说得也对,我们通传也是白跑一趟。” “这……”陆路还在犹豫。 乔风纯直接一手逮着谢霜仪,一手逮着闻漠,风风火火就朝里面跑进去了:“谢谢小路路,谢谢小诗诗!” “说了不要叫我小路路!” “叫我师兄!” 乔风纯的声音从远处笑嘻嘻地传过来:“好的好的,小路路小诗诗!” 谢霜仪和闻漠一直让乔风纯逮着,知道乔风纯累了放开他们,扶着膝盖在喘气。乔风纯站起来,笑容灿烂,露出了八颗牙齿:“怎么样,我厉害吧?” “嗯,厉害。”谢霜仪点头,不轻不重道。 闻漠则是竖起来大拇指:“看不出来啊,这么棒。” “那是。”乔风纯得意,“师兄,我们走吧,去找师傅。” “嗯。” 谢霜仪想先让师傅替闻漠看看闻漠的经脉,再去药诗峰找连淮师尊替师姐求情,他怕先去替师姐求情,连淮师尊一气之下不给药,这样两件事情都没完成。还是先一步一步来。 谢霜仪所在的崖修峰就是在一个悬崖旁边,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悬崖上缥缈的云雾和吹进来的冰冷的风。 乔风纯大声嚷嚷,边跑边喊:“师傅,我回来了,还有师兄。” 一群人从屋内出来,把他们包围了:“师兄,你们可算回来了。” 谢霜仪道:“嗯,师傅呢。” “师傅在房间。” 谢霜仪本想拉着乔风纯一起去找师傅,师傅一向很喜欢乔风纯,风纯很单纯,很机灵。但是看乔风纯笑嘻嘻地和师兄弟们叙旧,他就没叫乔风纯,叫上闻漠两人一起去找师傅。 谢霜仪的师傅叫司墨,除了授课之外,其他时间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房间打坐。 谢霜仪站在门外,弯腰行抱手礼一直没起来,道:“弟子谢霜仪拜见师傅。” 闻漠也照做行礼,但是没出声。 里面传来一个俊朗,但是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进来吧。” “是。” 司墨的房间装饰很少,中间一鼎丹炉,左右两侧挂着他自己的作话,往里走就是司墨的卧房。司墨在床上打坐。听见谢霜仪的声音,他便从床上下来,走到前厅。 谢霜仪进来就看见司墨在喝茶,道:“师傅。” “嗯,下山历练感觉如何?”司墨打量着谢霜仪,看他衣衫整洁,没受什么伤的样子,暗自放心,他害怕这徒儿太过固执,下山被人欺负,现下看来没什么事。 “感慨良多。” 司墨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过来坐下,给为师讲讲有哪些感慨。” 谢霜仪跑过去坐下,喝了一口司墨为他倒的茶,道:“这些我晚上再和师傅聊可好,现在师傅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为朋友的经脉能否修复。” 司墨点头:“可。”又看向刚才一直站在谢霜仪旁边没有说话的闻漠,道,“他吗?” “嗯,他经脉奇怪,关键处全部是断的。徒儿带他上来,希望师傅能帮他看好。” “好,过来。”司墨指谢霜仪旁边的位置,“坐那儿,别紧张。” 闻漠其实不紧张,很放松,他坐在谢霜仪旁边,伸出自己的手:“多谢前辈。” 司墨替他把脉,须臾,双眉紧皱,眼中尽是震惊,他厉声道:“你是何处之人,立刻离开我瑶东山!” 谢霜仪和闻漠都吓了一跳,两人同时道: “师傅。” “前辈。” 司墨甩收回自己的手,站起来背对他们,沉声道:“快滚!” “师傅!?” 闻漠收回手,轻笑一声:“前辈总该让在下知道我为什么滚。” 司墨转身杀气滕然:“鬼界之人休得在我苍悦派张狂!看你是霜儿的份上让你滚!” “师傅,他不是鬼界之人!”谢霜仪慌忙解释道,“定是有误会!” “误会?”司墨抽出了自己剑,“若是误会,那他身上的地阴之力要如何解释,这是成鬼之人才能修炼的法术!” 闻漠皱眉,鬼?可他是人。 闻漠解释道:“我是人,不是鬼!” 司墨不停他,再三问道:“还不滚!?” 闻漠不动,司墨便一招上去,直逼死穴。 谢霜仪看闻漠动也不动,真的怕师傅一下把闻漠给打死了,无奈之下拔出剑,替闻漠挡下了这一招。 司墨惊怒道:“孽徒!” 谢霜仪站在闻漠身前:“师傅,肯定是误会了,闻漠他是人不是鬼!” “是人是鬼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司墨起了杀心,看谢霜仪这个样子,明显是在凡尘时沾了凡尘气,竟然与凡人有拉扯。就算是凡人怎么样,修炼了地阴之力就是鬼,就应该被杀! 司墨起了杀心,谢霜仪和闻漠感觉到了,两人合力,堪堪躲开司墨一招。 然而司墨比他们强太多,谢霜仪和闻漠被司墨从屋内一下打到屋外,屋子的门都碎成了几块。 司墨对着闻漠处处下杀手,但是谢霜仪处处护着闻漠。司墨怕下手太重伤到谢霜仪,出招都收着力道。 但是即使是收着力道,悬崖边打来打去的爆炸声还是引来了不少人。 仇爱篇 乔风纯听见打斗的声音,跑到声音来源处看,发现居然是师傅和师兄在打架!吓得他立刻叫上师兄弟,分别去药诗峰、明温峰找各位师尊和掌门。 司墨一招灵力扩散,将谢霜仪和闻漠打到在地,司墨抓住时机,一剑刺向闻漠,但是谢霜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体挡在闻漠的身前,他竟是要为闻漠挡住这一剑! 司墨的剑法出神入化,灵力控制也是炉火纯青,身体在空中旋转几圈,将灵力完全卸掉,同时剑往侧方刺去,收住了杀闻漠的这一招。 闻漠推开谢霜仪,手上地阴之力成一颗颗锋利的冰锥,带着杀气涌向司墨,哪有人杀你,你还不还手的道理? 司墨剑气轻扫,冰锥便消散不见,他哼一声:“雕虫小技。” 谢霜仪被闻漠推开之后上前,想要阻止闻漠和师傅,但是两人都不想他再牵扯进来,都想把谢霜仪拉倒自己身后,谢霜仪在两者之间盘旋,倒也阻止了他们之间的杀招。 谢霜仪的精力大部分集中在给闻漠挡剑上,司墨不会伤谢霜仪,只要谢霜仪替闻漠挡剑,司墨一定会收回招式,而闻漠对司墨的杀招对于司墨来说,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 谢霜仪左手挡住闻漠的拳,右手挡住持天式挡住司墨的剑:“师傅,闻漠他不是鬼界之人!” 司墨看着谢霜仪拿他赠予他的天式与自己为难,气不打一处来,剑气满盈,用力将谢霜仪推向一边:“给为师滚到一边去!” 闻漠躲开司墨的左斜劈招式,右手成掌劈向司墨的后脑,但是司墨只一个灵力展开就将闻漠的招式化解,且将闻漠重击,闻漠立刻口吐鲜血,匍匐在地无法起来。 谢霜仪跪在司墨身前,仍道:“师傅,闻漠他真的不是鬼界之人,他是凡人,我在凡间的朋友。” 司墨收回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眼神不善:“既是凡人,又为何会修习鬼界之术,邪魔外道!” 谢霜仪道:“师傅,他经脉特殊,若不修行此道,此生便于仙途真的毫无干系了。” “仙途!?修炼此道还想与仙途有关,痴人说梦。”他见谢霜仪还是阻挡他,斥声道,“走开,让为师了结他!” 闻漠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双眼嫉恨地看着司墨,司墨看见他嫉恨的双眼,更加想杀了他,偏偏谢霜仪还跪在他身前,一个气愤,将谢霜仪甩到了一边。 闻漠看见谢霜仪被司墨甩到一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既然接住了谢霜仪给他当垫背。 司墨一步步逼近:“谢霜仪,你走不走开!” 谢霜仪从闻漠身上起来,跪在司墨面前,双手展开:“不走!师傅你不是说过吗,为恶者,明知不可杀而杀,为善者,可杀却不杀。闻漠他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故意去害人,师傅今天难道要违背教我们的东西,明知不可杀而杀吗!?” “你!”司墨劝道,“此人若是以后为恶,再杀就来不及了!” “师傅!你怎知他以后会杀人!?他现在并未杀过人!” 司墨修炼剑法,剑乃兵中君子,兵器之王,既有温文尔雅的一面也有杀伐果断的一面,而司墨遵循的是剑的杀伐果断,否则定会为日后带来麻烦。 他提剑瞄准司墨,谢霜仪跪在地上挺直身体,仰头看着司墨:“师傅!” 司墨道:“可我也教过你们,修型邪道者,未雨绸缪,应杀为上。” 司墨剑气杀向闻漠,闻漠无法动弹,看着剑气不断放大,刺向他的眼睛,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慢慢放大,心跳的频率渐渐放慢,闻漠想会死吗? 然而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脸上,谢霜仪再一次为闻漠挡住了剑,而司墨也收回了剑气,谢霜仪的右肩还没有好完全,现在又被剑气刺伤,流血不止。 闻漠惊道:“谢霜仪!” 然而司墨丝毫不放过闻漠,一掌把谢霜仪运到一边,一剑刺向闻漠! 只听“叮”一声,司墨的剑被弹开了,一个冷冰冰的女声道:“司墨,剑下留人。” 是寒螀来了,药诗峰的峰主,来的还有连淮,宋温素的师傅,明温峰的峰主。 寒螀先给谢霜仪吃药,用灵力帮他随便医治一下之后,站起问司墨:“连自己的弟子都舍得打伤,司墨你!” 连淮则是站在一旁,温声道:“刚才我听到霜仪说这位小友并未杀人,既然还未犯下杀孽,并未作恶,司墨你又何苦犯下杀孽?” 司墨看一眼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闻漠道:“此子经脉古怪,但是却能修炼鬼界之术,可见天赋之高,若是日后走上邪路,杀人无数,那时候再杀就来不及了。” 谢霜仪此时吃了药,肩上的疼痛好了许多,忍痛又跪在司墨身前道:“师傅,闻漠以后不会走上邪路的,若是您不放心,可以把他留在崖修峰,由您亲自教导。师傅您为天下苍生着想,闻漠在这而修炼,一定不会走上歧途的!” 闻漠今天白受了委屈,不仅自己受了伤,还连累谢霜仪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心中充满愤怒、愧疚,但是此时明显不是要强发脾气的时候,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晚辈虽修行鬼界之术,但心中并无恶意,与霜仪一路降妖除魔,为百姓做事,绝无犯下杀孽之事。从今以后不管能否在前辈座下修炼,闻漠发誓,永远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司墨心中纠结。 寒螀最看不得徒弟受苦,前几天的宋温素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谢霜仪,关键两个都是苍悦派的好弟子,随便哪一个出去都能在众仙派面前夸耀,偏偏被两个师傅弄得一个全身修为尽失,一个受伤严重。 寒螀不满道:“够了,司墨。” 连淮也劝道:“是啊,够了。” 司墨想到了连淮的弟子宋温素,虽然教宋温素的时间没有连淮那么长,若是今天他真的执意要将闻漠杀了,谢霜仪会不会像宋温素那样,自废全身修为,擅自与山门画下界限? 司墨很喜欢谢霜仪,谢霜仪天赋很高,小小年纪就能修炼到如此境界,也许是有可能飞升的,修仙派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人飞升过了。 再者,谢霜仪是司墨从小教导大的,于心他也不想谢霜仪从此伤心难过。 司墨将剑收回剑鞘,沉声道:“若你以后作恶,定不放过你!” “前辈放心,在下不会。”闻漠心中默念,谢霜仪是修仙之人,他又怎么会站在谢霜仪的对面,与他为敌呢? 谢霜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明明是带他来治疗经脉的,反而让闻漠受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伤。 谢霜仪道:“师傅,那闻漠的经脉可否修好?” 司墨再次给闻漠把脉,半晌后站起道:“有。” 闻漠和谢霜仪面上惊喜难掩。 然而司墨下半句道,“不会,问寒螀。” 寒螀是药诗峰的峰主,要说医术,在修仙派中,她敢称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闻漠和谢霜仪均看向寒螀,寒螀冷着脸道:“有,但是伤害极大。” 闻漠激动道:“我能忍,什么伤害都行!” 寒螀看他一眼,全盘托出:“经脉要全部打碎,用灵力温养好几年才能恢复正常,而且恢复之后可能经脉没有现在这么有韧劲,劝你还是不要想了。” 闻漠一开始还是开心,反正什么痛苦他都能忍,听到后面说恢复的经脉没有现在这么有韧劲后,他有些失落。 这不是就是说现在还能修炼地阴之力,若是真的接通经脉了,修炼都要小小心心,瞻前顾后的吗? 闻漠瞬间作出抉择:“人各有命,算了,不治了。” 乔风纯和崖修峰的师兄弟们叠罗汉似的躲在墙角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放心了。 乔风纯心有余悸地走出去,站在司墨、连淮、寒螀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两位师尊好,师傅好。” 仇爱篇 后面的弟子也跟着乔风纯上前行礼,众人乱七八糟关心谢霜仪之后,司墨道:“都下去,好好练剑。” 乔风纯带着一群可怜巴巴的师弟,眼中全是关心谢霜仪伤势的样子下去了。 司墨率先走向屋子:“进来吧。” 寒螀的药起作用的时间非常快,谢霜仪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了。闻漠的伤也让寒螀看过,闻漠皮糙肉厚,寒螀随便用灵力治疗一下,立刻生龙活虎。 谢霜仪还记得自己上山想做的最主要的事情。 他跪在连淮面前道:“师尊,请原谅师姐,收回成命。” 连淮叹气:“我就知道你们会说这个,温素这孩子太倔了。”他看着同样倔强的谢霜仪,“你们两个都一样倔,先起来。” 谢霜仪依旧直挺挺地跪着:“师尊不让师姐重返师门,我就不起来。” 连淮语速突然加快,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温柔:“我从来没有说过让她滚出师门的话,温素不顾那么多年的师生情,为了一个魔界之人就想与我们撇的干干净净,我还没罚她,她倒好,先逼你师父我低头!” 谢霜仪很少见道连淮这么激动的样子,定定地看着他,道:“既是如此,我现在让师姐上山来,师傅与师姐和好可好?” “和好?”连淮深吸一口气,“我看见她就来气,不肯和我好好交谈,擅自废掉了功力,她可知功力废容易,再连起来难于上登天!” 寒螀听连淮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那你让她上来,你再重新教导不就好了,功力尽废,再练个二十年总能练回来。” 二十年对于修仙者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 连淮的明温峰是以练习阵法为主的山峰,武力值反倒不是第一要求,只要脑中的阵法只知识还在,剩下的就是可以催发阵法的功力。 司墨看谢霜仪一直跪在地上,别扭道:“霜仪,先起来,让你寒螀师尊好好想想。” 谢霜仪不起来,他向司墨磕了个头,又向寒螀磕头,直起身子道:“师姐虽然和魔界之人在一起,但是师姐是不会变的,不会像魔界之人一样滥杀无辜。” 师姐说过无论她在哪儿,他们永远是家人,既然永远是家人,那么师姐就不会做出有损家人的事情。 “我知道。”连淮一顿,“可是如果只是我们知道有什么用,其他门派见了她和魔界之人在一起,那她就是魔界之人。” 谢霜仪道:“我苍悦派放出消息,告知天下,师姐仍然是苍悦派的人,这也不能保护师姐吗?” “能是能,只是……” “能就好,”谢霜仪站起来,“只要能就有用。” 他稍微弯腰,行抱手礼,“徒儿去接师姐上来。” 寒螀问:“你去哪儿接?” 谢霜仪头也不回:“山下小城!” 闻漠起身匆忙向他们行礼,追谢霜仪去了。 寒螀看谢霜仪跑出去,转头看向司墨和连淮:“你们两个真是好本事,那么好的弟子被你们弄得伤痕累累。” 连淮尴尬咳嗽一声,司墨干脆就不看他们,只盯着窗外,两个人谁也不讲话。 寒螀道:“怎么办,难道真的让温素和那魔界之人走吗?如此我苍悦派在众仙派之中要如何立足?” “自然是不能让温素和魔界之人在一起!”连淮语气温柔,但是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 寒螀看向地面谢霜仪刚才跪下的地方道:“如此只能禀报掌门师兄了。” 另一头谢霜仪和闻漠加速赶往山下,闻漠担心谢霜仪身上的伤裂开,道:“咱们慢点儿,就算现在赶回客栈也到吃晚饭的时辰了,明天才能上山。而且你的伤……急不得。” 谢霜仪这一趟真的是又让他见识到了谢霜仪对待家人的另一面,闻漠想,如果有一天他与谢霜仪变成家人,甚至是更亲密的关系之后,谢霜仪也会像担忧宋温素那样关心他吗? 谢霜仪看自己肩膀的伤,加快御剑速度,但是说话的语速却和平时无甚差别:“不碍事,我想早点儿告诉师姐,师傅没有责怪她。” 闻漠不用御剑就能飞行,他飞在谢霜仪受伤的右侧,万一谢霜仪因伤摔倒,他还能扶一把。 到了山下,将连淮的话告诉宋温素之后,宋温素果然是非常激动,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宋温素道:“我们现在……现在就上山找师傅!” 说完就拉着谢霜仪往外面跑,但是宋温素被后卿拉住了,后卿道:“今天已经晚了,明早再出发,而且你的师弟也需要休息。”后卿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是谢霜仪和闻漠身上的,但是谢霜仪的血腥味更重。 宋温素擦干眼泪:“对,看我,高兴坏了,他们还没有吃晚饭。”宋温素又叫小二加了几个菜。 第二天出发之前他们还犹豫着后卿能不能跟着上山,毕竟是魔界之人,上山怕引起争端。 后卿道:“我就在山脚等你们,若是能进去我就去找你们,不能的话我就回客栈来。” 宋温素没有了法力,不能御剑,后卿便抱着她跟在谢霜仪和闻漠的后面。 到了山脚落地往上走,走到山门守卫处,守卫重新换了两个人,其中一人道:“师兄,师傅让你来了直接进去,包括魔界来的客人。” 后卿眉头一挑,上次他是偷偷摸摸来带走宋温素,这次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他还颇有些惊讶,毕竟这些修仙之人真的迂腐,老是说仙魔不两立。 上了山门,他们被带往了明温峰,宋温素虽然才刚离开没多久,但是看到明温峰就想起她小时候不好好练功,被师傅逮住跪在地上背阵法含义和抄阵法图的时候的事情了。 一不小心,眼中就全是回忆。 宋温素手心出汗,揪着衣服,后卿给了她一个眼神之后,宋温素上前敲门:“师傅,不孝徒儿宋温素来看你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房内传来连淮的声音:“我没你这个徒儿,给我滚。” 这明显就是气话了。 宋温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谢霜仪也跟着跪在地上,宋温素道:“当日擅自废去修为,是徒儿的不对,让师傅担心了,这是一错;不顾师门同意,擅自与魔界中人来往,这是二错;不仅与魔界中人来往,还与魔界中人相恋,这是三错。师傅,徒儿知错了。” 然而宋温素在心中默念,但我不悔。 连淮终于来开门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温素,眼中尽是心疼,但说出的话却强装冷漠:“既然知道错了就进来吧。”他看一眼闻漠和后卿,“你们两个也跟着进来吧。” 谢霜仪站起来,和闻漠一起进去,宋温素和后卿在前面。 屋内除了连淮之后还有寒螀,司墨没在。 连淮的房间采光很好,左侧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给地上铺满了光亮,而在光亮的另一侧则是阴暗,站在阴暗一侧的闻漠不由得有些冷。 他看向站在光源一边的谢霜仪,谢霜仪的白衣染上了阳光的颜色,与阴暗一边格格不入。 似乎是察觉到了闻漠的眼神,谢霜仪微微侧头看着他,但是闻漠看不清谢霜仪的脸。 宋温素还在和连淮说着什么,然而这些声音都仿佛是消失在黑白对半分,颜色分明的空间里,闻漠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房间有些冷,冷得让人觉得安静。 宋温素说:“师傅,这就是后卿,虽说是魔界之人,但从不会滥杀无辜。” 后卿上前,向连淮行礼,这是他心爱之人的师傅。 然而就在后卿行礼的一瞬间,后卿周身瞬间被瀑布般厚重的金色光帘包围,将所有人与他隔开。 连淮在金色光帘出现的瞬间,将宋温素拉着后退,桌子被强劲的灵力销毁成粉末。 谢霜仪和闻漠被金色光帘隔开,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在光明处,一个在黑暗处。 连淮护着宋温素,喊道:“掌门!” 屋檐、前门、左窗突然出现三个人。 前门,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袍,腰间别有一玉佩,手中拿着剑,看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毫不留手,直接刺向光帘之中,想一剑刺死后卿,与他动作一同的,还有从屋檐和左窗突然进来两人。 这两人穿着相同,都穿着黑色的长袍,手中拿着的两柄剑剑身相同, 三人合力,非常恐怖的灵力通过剑,聚集在这直接只有一米直径的圆形光帘之中。 宋温素奴隶挣脱连淮的禁锢,伤心欲绝,大喊道:“后卿!”然而连淮拉着她,宋温素无法前进一步。 闻漠站在阴影处没有动作,而谢霜仪一看,紫色衣服的人是掌门苍鸿,两个穿着黑袍的人是门派中负责斩妖除魔要务的道山、道河两位长老。 瞬间谢霜仪就明白了,他们以宋温素为饵,埋伏击杀后卿! 谢霜仪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和掌门一起对付魔界中人,还是帮助师姐,救下后卿。 在谢霜仪犹豫的瞬间,金色光帘被沉重的魔气破开,黑色魔气瞬间占领了整个房间! 天空的祥云突然变成翻腾滚动的黑云,黑云之间闪电丛生,雷鸣声一个接着一个。 谢霜仪不得不退出门内,躲避魔气,只听见一声长吟,连淮的屋子瞬间崩塌!谢霜仪环顾四周。 闻漠及时从房间内逃出,在地上一个翻滚站在他身侧,闻漠问:“你没事吧?” 谢霜仪摇头,他躲得及时,没有受新伤。 空中,苍鸿、道山、道河三人成三角之势将后卿包围在中间,在包围之势的不远处,连淮横抱着昏过去的宋温素,临空立于空中。 谢霜仪喊道:“连淮师尊!” 连淮飞下来将宋温素交给谢霜仪,连淮道:“照顾好你师姐。” 谢霜仪抓住连淮的手:“师尊,你们这样师姐醒来一定会难过,住手吧。” 连淮看一眼上方已经开打的四人,又看一眼昏迷的宋温素和眉头紧蹙的谢霜仪,最终下定决心道:“霜仪,你可知这后卿是何人?” 谢霜仪愣道:“魔界中人,魔气强盛的魔界中人。” 刚才后卿爆发出来的厚重的魔气竟可以突破连淮布下的阵法,同时又可以阻挡、反击苍悦派三位高手的攻击,魔力在魔界中定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连淮道:“他是百年前杀死大歧国魔界城中的修仙者,建立魔界秩序的后卿魔君!当年我苍悦派派去除魔的弟子皆被他所杀!” 谢霜仪松开抓着连淮的手:“可……” 连淮没有听到谢霜仪剩下的话,谢霜仪说:“可现在他是师姐的心仪之人。” 闻漠看着虽然冷静,但是已经呆滞的谢霜仪,问:“现在怎么办?” 谢霜仪看着手中抱着的昏迷的宋温素,默道:“怎么办?” 只听远处的连淮道:“明温峰弟子听命,摆囚龙大阵,困住魔界之人!” 不知何时,明温峰的弟子全部聚集在附近,站在不同的方位,在连淮的命令下开始摆阵。 囚龙大阵,苍悦派最强的包围阵法,据说只要阵不破,在囚龙大阵的人就永远出不来阵法。 要出来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布阵者自愿让你出来,二是阵法被破,阵中之人自然可以出来。 目前来看第一个自愿让后卿出来是不可能了,只能用第二个方法,破阵! 谢霜仪把宋温素放到安全处,对闻漠说:“我们破阵!” “如何破?” 谢霜仪是第一次看见囚龙阵法,破阵的方法来自于连淮之前的教学:“在这些布阵的人中随意找出一个不让他站在原位,破坏他们布阵的阵型就可。” 闻漠看谢霜仪,又看在空中打斗的几人:“这些都是你的尊长,若是你与他们作对,会不会……”被逐出师门。 “不会的。”谢霜仪站起来,打量这些布阵的弟子中谁最弱,冷静道,“我乃师傅坐下的关门弟子,也是未来师门的继承者选项之一,师傅他们不会随便赶我走的。况且,” 谢霜仪眼神变得锐利,他找到最薄弱的地方了,“况且苍悦派行得正坐得端,用这种偷袭的方法,就算抓住了后卿,掌门他们也不会高兴的。现在他们只是一时想不开,想替之前死在后卿手上的前辈们报仇,一旦恢复了理智,他们绝对会后悔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报仇,不堂堂正正地降妖除魔。” 说完谢霜仪御剑直接飞向空中,“我要阻止他们,我不希望他们后悔!” 闻漠跟着谢霜仪上去,飞空临于连淮阵法的东南方向,这里人最少,最好对付。 这些明温峰的弟子还以为谢霜仪是来帮忙的,道:“师兄,这是明温峰的囚龙大阵,你没有学过这个阵法,不知道怎么布阵,你还是下去吧,照顾好师姐,我们来帮忙抓住这魔界之人!” 谢霜仪面无表情,将说话之人提在手中,从阵法总提出来,禁锢着他降到地面。 这个弟子边挣扎边道:“师兄,你做什么!快让我上去帮忙!” 谢霜仪置若罔闻,但是阵法依旧还在继续,难道是一个人不够,无法破阵吗? 谢霜仪把这个人交到闻漠手中:“不要让他跑了,我再去抓几个。” 然而抓了几个还是这样,囚龙阵法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害。 上空中黑云聚集得越来越多,天空也越变越暗,雷鸣声越来越大,闪电翻滚。苍鸿、道山、道河与后卿打得难分伯仲,剑光灵力碰撞交辉,而囚龙阵法的光芒也越来越强,似乎是要完成了。 谢霜仪随手抓过来一个弟子问:“为何将你们拉开阵中,阵法还是在持续完善!?” 这个弟子战战兢兢,双腿发抖:“因为我们不是主要的布阵人员。” “什么意思?” 这个弟子被谢霜仪吓得说不出话来,闻漠便从抓的人中又重新抓了一个:“你说。” 这人咽下口水:“囚龙大阵是只需要几个关键人物便可以完成的阵法,其他的人其实只是幌子,用来迷惑敌人破阵的。就算关键布阵的人被抓了也无所谓,师傅会随便叫一个弟子堵上那个关键弟子的位置。” 谢霜仪咬牙看着空中的阵法,道:“关键弟子是谁!” “不……不知道……” 然而上空囚龙阵法已经布下,连淮命令道:“明温峰弟子,落地防御!” 所有的弟子落于底下,将谢霜仪、闻漠、宋温素包围。 连淮对苍鸿说:“师兄,退出囚龙阵,阵法已好!”说完连淮就开始缩小囚龙阵法的范围。 空中苍鸿和道山、道河不断后退,然而后卿不给他们后退的机会,死死缠住,招招致命。 众人只关心空中的情况,居然没有人注意到宋温素已经醒了。 宋温素穿着的依旧是苍悦派的白衣,她朝空中大喊:“后卿,快跑,不要管我,我没事的!” 后卿听到宋温素的声音,眼中寒意凌厉,弯腰后折躲过苍鸿的剑,一招打在从上方攻击过来的道山的身上,后卿随即后退,向上翻滚躲开道河的攻击。 后卿再次与苍鸿、道山、道河三人形成对立之势,后卿道:“仙门正道,卑鄙无耻!” 他看见地上满脸苍白,血色全无的宋温素,朝天长吟,厚重的魔气再次充满囚龙大阵中,同时后卿攻击向苍鸿。 苍鸿应招,大喊道:“不好,连淮,扩大阵法,后卿要强行撑破囚龙阵法!” 然而来不及了,阵法已经被后卿强行突破了! 连淮胸口翻滚,口中腥甜,一口鲜血吐出。同时强大的魔气冲撞,苍鸿三人受到冲击,从天上降落,到达地面时才堪堪稳住身体! 后卿看见宋温素,冲下去把宋温素搂住就要走,道山、道河两位长老重伤,在弟子的护卫之下疗伤,苍鸿看后卿要走,举剑上前。 但是被谢霜仪拦住了。 苍鸿吼道:“让开!” 谢霜仪的剑挡在胸前:“掌门,师姐在他手里!” 苍鸿知道后卿不会伤害宋温素,一掌将谢霜仪推开之后,苍鸿上前去追后卿,同时后卿的退路被寒螀和司墨堵住! 他们一直在潜伏! 后卿又陷入了被三方包围的险境。 谢霜仪却站在后卿身边,对后卿道:“带师姐走!” 闻漠紧随谢霜仪,护着宋温素。 司墨全然不顾谢霜仪挡在宋温素身前,拔剑向前:“霜仪,让开!” “师傅,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利用师姐!?” 对谢霜仪来说最难过的不是师傅叫他孽徒,也不是所有人在欺骗他们的情况下围剿后卿,而是他们利用师姐对他们的感情,利用师姐达成目的。 司墨道:“没有为什么,魔界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谢霜仪以前从未发现,自己的师门竟是如此不讲道理。 百年前的生生死死,百年之后早已化作枯木,天下苍生生生死死川流不息,为什么要为百年之前的仇恨创造新的仇恨? 倘若今天后卿真的被他们抓住,师姐还有活下去的意志吗? 爱人被杀,亲人背叛,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谢霜仪举起剑:“师傅,对不起!” 谢霜仪率先向司墨出招。 谢霜仪的一招一式皆是司墨所教,他的破绽在哪里,他下一步要出什么招数,司墨一清二楚,不过几招,天式已经被司墨打落在地,谢霜仪也被一掌击中。 闻漠护住宋温素,为后卿打掩护,眼睁睁看着谢霜仪被打落在地。转身他就朝谢霜仪飞去,要接住谢霜仪。 然而寒螀早就瞄准这个时机,她要把宋温素抓回来,带回山门。后卿反应极快,拉着宋温素朝自己怀里躲,然而司墨此时却一剑朝后卿刺来,司墨出招极快,甚至比掌门苍鸿还要快! 来不及反应,司墨这一剑后卿肯定是要受的。 但是宋温素替后卿挡下来这一剑,正中心脏! 向下跌落的谢霜仪看见这一幕,无数的回忆在他脑海中流转。 谢霜仪第一次看见那么温柔的人,是宋温素笑着向他伸出手的模样; 谢霜仪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姐姐多好,是宋温素给他递粥的时候; 谢霜仪第一次觉得修炼也不错,是宋温素笑着对他说长大霜仪要保护姐姐; 谢霜仪第一次觉得选择剑是最好的选择,是宋温素说霜仪你舞剑的样子真帅气…… 但是现在这些回忆支离破碎。 “师姐!!!” 谢霜仪被闻漠及时抱住摔落在地,他立刻起身,拿起掉在旁边的天式,然而他能做什么呢?能做什么呢? 能杀了师傅吗? 能救回师姐吗? 与此同时,后卿抱着宋温素落在地上,不断叫着宋温素的名字:“温素,温素?” 宋温素奄奄一息,笑着摸了后卿的脸,又看向在一旁呆滞,但是早已经红了眼眶的谢霜仪。 谢霜仪跌跌撞撞爬过去,握住宋温素冰冷的手:“师姐,快起来,你还要给我做饭吃。” 宋温素说不出话来,只能起伏着胸膛,动着嘴唇,谢霜仪靠近宋温素的嘴唇,听见宋温素说:“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修炼。” 谢霜仪的眼泪就这样掉在了宋温素的脸上,他说:“我会的,师姐我会的,但是我要让你给我做饭,我要让你哄我睡觉,我要让你看着我练剑,就像小时候一样,师姐……” 宋温素摇头,转而看向后卿,后卿一直在给她止血,但是没有用,还是有那么多血。 宋温素摸着后卿的脸,摇头让他不要再费力气了,后卿还是不停地再给她止血。 宋温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亲吻了后卿的嘴唇,后卿也停止了输送魔气修补伤口,看着宋温素的眼睛,眼圈内尽是血丝。 “温素……” 宋温素此时仿佛有了力气,一字一句,字字为真:“后卿,我爱你,不要报仇。” 后卿抱住宋温素:“温素!”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宋温素没有心跳的尸体。 司墨、寒螀、连淮、苍鸿都站在谢霜仪身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子死去,连一句话也没给自己留。 后卿双眼带煞,强大的魔气化作实体攻向司墨,司墨猝不及防被击中,吐出的鲜血落在谢霜仪的衣摆上。 谢霜仪看着衣服上的血,又看着单手抱着宋温素,攻击向师傅的后卿。 他已经失去师姐了,不能再失去师傅了。 谢霜仪的剑挡在了后卿的身前:“再走一步试试?” 后卿道:“让开!” 谢霜仪双眼通红:“给我滚!” 闻漠站在谢霜仪身侧,地阴之力集于手中,保护谢霜仪。 后卿看着闻漠,浑身杀意,他捏死闻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你要挡我?” 闻漠道:“谢霜仪挡我就挡,谢霜仪走我就走。” 仇爱篇 后卿抱紧怀里的宋温素,看着闻漠,又看着被闻漠护在身后的,笑意由喉中的低声转为悲切的大笑。 “好啊,原来如此。” 他定睛看着闻漠:“我也要让你尝尝所爱之人被杀的痛苦!” 后卿魔气直接笼罩众人! 司墨凌空,大喊道:“苍悦派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后卿!” 药诗峰和崖修峰的弟子陆续赶来,黑气弥漫的广场上,司墨的声音遍布整个门派。 众弟子即可应道:“是!” 司墨、连淮带头布阵,寒螀与众弟子一起为手上的弟子治疗。 于是崖修峰的剑阵、明温峰的杀阵直接攻向后卿。 后卿却置若罔闻,将攻击集中在谢霜仪身上,后背完全暴露在攻击之中。 谢霜仪被后卿强大的杀气禁锢在原地,天式剑始终闪着淡绿色的光芒,然而在令人害怕的魔气中,毫无作用。 后卿一掌劈开闻漠,掐住谢霜仪的脖子,硬生生将谢霜仪拔起,升至空中! 谢霜仪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后卿掐住谢霜仪脖子的瞬间,禁锢谢霜仪的魔气往后卿身上涌去,谢霜仪立刻催动天式,天式光芒大震! 后卿竟然被天式的浩然正气逼退! 闻漠此时临于后卿身后,地阴之力形成掌,与众弟子的杀招向后卿拍去! 然而后卿用魔气挡住闻漠的地阴之力的同时向下飞去,躲开闻漠的招数,法力如厚重的山压向下面正在施法的普通弟子! 谢霜仪立刻飞身向下,与司墨、连淮一起,抵住后卿的威压。 闻漠一招未成,看后卿一直抱着宋温素不松手,瞄准后卿的左臂攻击而去,后卿果然怕伤到宋温素的尸体,收回右手,抱着宋温素后退。 谢霜仪看见闻漠攻击宋温素的尸体,就算是为了救他们,他还是心神一晃,天式光芒渐弱。 后卿向右退去,闻漠的招数和后卿的魔气冲撞,碰撞出云浪一般的黑气。 谢霜仪稳住心神,飞向闻漠,接住他被云浪冲击向后摔去的身体:“莫伤师姐尸体!” 闻漠趁机抱住谢霜仪的腰:“事出紧急,下次不会了。” 谢霜仪看闻漠抱住他的腰,以为闻漠受伤了,问:“伤到何处!?” 闻漠本想再在谢霜仪身上扭一扭,做做样子,但是后卿犹如火山喷发的山口一般,愤怒地攻向闻漠和谢霜仪,速度之快,已经有了残影! 闻漠把谢霜仪推开,自己却被后卿抓在手里,脖子仿佛要被扭断:“竖子敢尔!” 谢霜仪见状立刻用天式,上挑劈向后卿的手臂,然而后卿提着闻漠,快速后退:“我要让你们知道分离的痛苦!” 闻漠无法喘气,脸上青筋暴起。 眼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谢霜仪御剑奋起直追,此时司墨也飞上来,他本想继续追,但看到伤痕累累的众弟子,临时改主意,拉住谢霜仪。 “霜仪,不可再追!” 谢霜仪不听,甩开司墨的手。司墨颤抖着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抬头看速度不减的谢霜仪,冲身向前,一掌将谢霜仪打得摇晃:“不可再追!” 谢霜仪稳住身体,想起来司墨曾经教给他的君子之交,自当死生以待,然而现在师傅却阻止他去救闻漠!? 司墨也是为了谢霜仪好,后卿的力量如此强大,集合了全派的人都未伤他分毫,难道他去了就能救回闻漠吗? 司墨刚才布阵时被后卿破阵,后来又与连淮一起抵抗后卿的重压,几人之中,他的战斗力最高,因此承受的反击也就越大,五脏六腑早就受了内伤。 司墨喊道:“连淮,将霜仪绑起来!” 一面是被掳走,生死未知的朋友,一面是师傅的命令。谢霜仪犹豫不决,天式的光芒时弱时强。 谢霜仪终于下定决心,去追闻漠,然而司墨挡在他面前,谢霜仪提剑:“师傅,让开!” “竟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了吗!” 谢霜仪举剑在胸前,脸在天式光芒的照耀下显得冷漠:“师傅,再不让,莫怪弟子僭越。” “孽徒!” 司墨直接发招,攻向谢霜仪,谢霜仪被司墨一掌打在胸前,跌落在地,吐血无法起身。 司墨道:“连淮,把他捆起来!” 然而连淮动手之前,谢霜仪就被掌门苍鸿按住穴道,晕倒在地。 寒螀为道山、道河两位长老治疗,收力起身,看向晕倒的谢霜仪:“现在怎么办?” 司墨气道:“将他关起来,扔进囚洞!” 苍鸿道:“司墨,扔进囚洞,恐太过严厉。” “师兄,你也看到了,为了那个修炼鬼术之人,霜仪竟然与我动手?若不好好严惩,苍悦派戒律何在!?” 连淮此时神色恹恹:“当务之急是先安顿弟子,修复疗伤。” 谢霜仪最终还是被关进了囚洞,司墨亲自封去他的灵力,又让连淮布下阵法,不许谢霜仪离开囚洞半步! 闻漠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后卿抓他脖子的手不让一丝空气窜入他的口鼻,然而半路,闻漠被后卿甩在路上。 闻漠大咳着站起来,脸色青红:“你……你是不是有病,我又没真的要杀你。要不是我收下留情,你早就被苍悦派的击杀大阵打死了。” 闻漠地阴之力形成的那一掌与苍悦派的杀阵相压,抵消了杀阵的杀力。 后卿不管闻漠,抱着宋温素转身就走。 闻漠追上去:“你没有必要把我抓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带你去找鬼王,”后卿突然说,“祝你修炼,你助我灭了苍悦派。” 闻漠袖下的手握拳:“我凭什么答应你?” 后卿坐下来,摸着宋温素完全冷掉的脸:“你喜欢谢霜仪。” 闻漠并未搭话。 后卿道,“你看苍悦派,他们会让你们在一起吗?他们干得出偷袭的事情,连自己的弟子都要利用。今天你帮着他们,明天他们就打着妖魔的名号杀你,你又怎么能和谢霜仪在一起?” 闻漠没想过他和谢霜仪在一起。从那天在客栈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之后,闻漠每天都在想,怎么样才能光明正大的和谢霜仪在一起? 想来想去只有一条,朋友。 谢霜仪不喜欢男人,是仙派中人,而自从后卿看到司墨对他的态度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谢霜仪在一起。 除了他是男人这一条,还有他炼的不是仙术,而是鬼术这一条。 闻漠的手松开,后卿抚摸着宋温素,就像宋温素还活着那样,“只要灭了苍悦派,谢霜仪就会被你捏在手里,他会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不放他走,他就走不了。” “你看看我和温素,当初我要是把苍悦派灭了,温素也就不会死了。”后卿亲了宋温素的嘴唇,“温素,你说是不是?别担心,我会让你活过来的。” 他转头看闻漠,“你想好了吗?” 闻漠有些被说动了。 只要按照后卿说的,谢霜仪就会在他身边,陪着他吃饭,陪着他睡觉,晚上他们可以睡在同一张床上,早上醒来的第一眼就是他。 后卿说得对,苍悦派的人一定不会让他和谢霜仪在一起,别说苍悦派了,仙道正派都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说不定有一天他们还要刀剑相向,但是只要灭了苍悦派,夺走谢霜仪,就没有人敢阻止他们在一起。 闻漠坐在后卿身侧:“好!” 后卿摸着宋温素的脸,心道: 温素,我要让苍悦派为你陪葬! 仇爱篇 鬼界与闻漠的想象不同。 鬼界应当是獠牙丛生、血迹斑斑的,然而闻漠所看到的鬼界却是井然有序、生机活力。 后卿依然抱着宋温素,宽大的外套罩在宋温素的身上。 闻漠与他站在鬼界的入口处。 鬼界的入口大歧国最西边,这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悬崖,悬崖下普通人只能看到厚重的尘土飞扬起的扬沙,风一吹便迷了眼。而闻漠现在却在这扬沙的深处看见了鬼界。 他不是没有来过鬼界,只不过每次去鬼界都是用阵法偷偷摸摸地进去,进去的地方好巧不巧全是阴暗的角落。 他第一次站在悬崖边上,看轻鬼界的全貌。 鬼界的西边十分的热闹,很多鬼在这边交易,而鬼界的东边却非常安静,闻漠猜测,这里就是鬼界陈放尸体的地方。 闻漠问:“我们从哪里进去?” 后卿直挺挺地往前走,而前面是万丈悬崖! 他就这样走了进去,闻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要后卿不瞎,他就知道这里前面是死路一条。 然而后卿却没有掉下去,如履平地,站在了扬沙之上。后卿转过来,将外套往上拉盖住了宋温素的脸。 后卿道:“过来。” 闻漠尝试着踏出第一步。 扬沙之上竟然是实心的路! 闻漠走过去与后卿并肩,后卿道:“再往前走几步才是真正的悬崖,前面是障眼法。” 后卿魔气散出,扬沙一点一点被魔气取代,露出了他们本来的样子。 从刚才的悬崖到闻漠现在的位置,依然是坚硬的土地,而在他们前方六十步开外,才是真正的悬崖。 这悬崖不是扬沙飞扬,而是阴沉密布,像是冬天的阴冷天,又冷又黑。 一个人影慢慢从阴沉密布的黑暗中走来,来人身穿一身红袍为底,黑袍套外的衣裳,眼角处尽是阴霾。 后卿道:“你终于来了。” 命陈手一挥,挥散后卿释放的魔气,道:“再不来,我的地盘上就全是你的味道了。” 他看见后卿后面的闻漠,“哟,还带着人来了,不止一个。一个死一个活,你这是给鬼界拉壮丁?” 后卿变得冰冷,只有在宋温素身前,后卿才有几分温暖:“废话少说,带路。” 鬼界一年四季都是阴沉密布,仿佛丝丝透明的黑纱笼罩在入口处,且每年鬼界都会将入口处的路磨平,重新填上新路。 命陈似乎和后卿很熟,说话直接,命陈道:“你怀里这个尸体是谁?带来做什么?” 闻漠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后卿的回答不像刚才那么冰冷,带着温度:“这是我妻子,我来是想让你复活他。” “复活?”命陈疑道,“鬼界复活的人只是听从命令的走尸,你确定?” 后卿没有答话。 “到了。”命陈停下,转身带着打量的笑看着闻漠,“欢迎来到鬼界。” 热闹非凡。 这是闻漠对鬼界的最终印象。 命陈带着他们穿过一个门,一个透明的门,里面的人似乎看不见他们,而他们能够看见里面的人。 一进来,声音震耳滔天。 “新鲜的人皮,快来买啊,保证三年不腐烂!” “好看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拿回家炖特别好吃!” “快来看修仙派的最新消息,保管各位大吃一惊!” 闻漠停在卖书卷的一家摊位旁边,指着那本苍悦派最新八卦道:“这个,给我一份。” 卖书的鬼是个书生模样,但是脑袋却是空的,被人挖去了脑子,眼睛倒是生得机灵,忙不迭道:“这位仁兄真是好眼光,苍悦派今年可是大爆点,露出了不少惊天动地的消息呢,不贵,您一点儿地阴之力就够了。” “嗯。”闻漠接过书,指尖的地阴之力直接落在了书生的头上,书生如醉生梦死般陶醉。 命陈走在闻漠身边:“这种你也看?都是为了生计随便乱写的东西。” 闻漠打开来看,确实乱七八糟。说明温峰的峰主连淮其实喜欢冷若冰霜的寒螀,掌门天天云游不回派门。 但是在闻漠看来,连淮和寒螀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他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命陈也不恼闻漠不理他,而是说:“鬼界无聊,偶尔有人出去,听到点儿风声回来就写成书赚你们这种喜欢看书的人的地阴之力。” 闻漠翻到最后一篇,上面写着崖修峰峰主司墨座下弟子冲撞师傅,忤逆师门,被封住法力关了起来,寸步不能离开被关的地方。 闻漠立刻把书捏在手中,道:“我要回去。” 后卿看他一眼:“回去做什么?” “霜仪被关起来了。” 后卿看他一脸关心则乱的样子,道:“放心,他们不会对谢霜仪做什么的。修仙之人最怕犯下杀孽,谢霜仪不会有事。”后卿把谢霜仪手中的书用魔气烧成灰烬,闻漠下意识松开手。 后卿道,“赶快练好地阴之力,练好就能回去把谢霜仪带回来。” 命陈有些好奇,问闻漠:“谢霜仪,你的相好?” 闻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后卿替他回答了。 “是他以后的相好。” “唉……”命陈装模作样道,“又是一个为爱所困的痴情种。难得遇到这种傻子,我竟然已经遇见两个了。” 命陈的宫殿和后卿有很多间房子按照规律排列不同,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大殿,大殿后面有房间。 命陈带着他们来到其中一个房间,对后卿道:“你要是想复活怀中的那位,须得把她放在这里冷放一段时间,直到身体变得全身硬邦邦的,就能复活了。”命陈再次提醒道,“你想好,复活的只是一个走尸,不会说话,没有心跳。” 后卿拿不定主意:“先放着吧。”他舍不得让宋温素下葬,但是又不想宋温素复活受无时无声的苦。 命陈单独带后卿进去放尸体,出来后眼神指向闻漠问后卿:“那这个你带来做什么?” 后卿道:“他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修炼了地阴之力的法力。” 命陈来了兴趣,围着闻漠转了几圈:“奇怪,不可能啊,他可是凡人啊。” 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命陈让他们坐下,有人抬东西上来摆放在桌上,是水果和茶。 命陈对闻漠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命陈给闻漠把脉的时候,闻漠觉得有东西进入他的身体,在他断掉的经脉处不断冲撞,但同时这个力量又让谈感觉很舒适。 命陈收回手,大惊道:“活久了真的什么都能见到,一个凡人竟然能用经脉断裂之躯修炼鬼界的地阴之力,且经脉还这么宽广,奇哉怪哉。” 闻漠早就想问了:“到底怎么了?” 命陈道:“地阴之力是只有死后成鬼的人才会练成的法术,你身为一个凡人竟然能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闻漠收回手:“现在见到了。” 命陈有些兴奋,眯着眼睛看闻漠:“以后你就由我调.教了。” 仇爱篇 闻漠被命陈带到了东边,果不其然,这里就是放鬼尸的地方。 命陈推开门:“上次也是你吧,偷偷摸摸来偷尸体的那个。” 上次?闻漠想起来,是给宁兰找尸体的那一次。 闻漠点头:“对,是我。” 命陈见他毫不扭捏,大方承认,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上升不少,原以为只是后卿的跟班。 进了屋子,里面全是靠墙站着的,面色灰白的死尸。只不过这里的死尸与上次闻漠来时相比,相貌更是好了一些。 命陈巡视死尸,嘴角上挑:“上次你来的时候挑了好些时候,这次若让你再挑,还会慢慢挑选吗?” 闻漠拿不准命陈是什么意思,但面上还是立刻回答道:“上次与这次自是无法相比,若我上次来的时候,死尸都如今天这般样貌标致,我肯定早就走了,也就不会被你发现。” “其实自从你进入鬼界之后我就发现了。”闻漠画了障眼法,换作别人可能没有察觉到闻漠进来,但是命陈乃是鬼王,鬼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命陈眼珠闪着光芒,偏偏眼睛笑成了弯月,看着渗人,“知道上次为什么不抓住你吗?” 闻漠看着命陈在尸体前面走走停停,端详打量:“不知。” 命陈找着了满意的死尸,停在死尸前面:“没什么,就是感到好奇而已,毕竟鬼界已经很久没有凡间的人进来了,你倒是天赋可以,自学就能学会进入鬼界的阵法。” 来这里之前,闻漠已经把自己是如何学到地阴之力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命陈,包括来鬼界的两个阵法——引鬼阵法和障眼法。 命陈满意道,“就这具尸体了,你,魂魄离体,进去。”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闻漠皱眉问:“什么意思?” “倒是忘记告诉你了。”命陈挥手将面前的死尸浮于空中,慢慢放在屋中的长桌上,“想要打通的经脉,必须将全身经脉尽碎,再熔炼贯通,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很少有人撑过去。所以你的魂魄先离体,附身于死尸上,等身体熔炼好了再回去。” 闻漠嫌弃地看了一眼长桌上的尸体:“不用了,我撑得住。” 命陈食指敲在尸体头旁:“这应该是这里长相最周正的死尸了,怎么,还嫌弃?” “嗯。” 嫌弃是真,但最怕的还是命陈乘机搞什么乱子。 命陈也猜到了闻漠的想法:“你倒是不遮掩,既然不想那就算了,到时候痛不欲生,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自是不会。” 闻漠被命陈带往屋后,屋后有一个通道,命陈在前,领着闻漠。闻漠问:“后卿呢?” “陪着心爱之人的尸体。”命陈叹气,“没想到连魔君也过不了情关,情之一字,果然无人可解。” 闻漠黯然,情如果能解,也就不会有人为了它死去活来了。 走出通道,来到了刮识关卡。 刮识,想要留在鬼界的死者都必须经过的一关。不仅让你生前的记忆一扫而空,也能重塑你的身体,与普通的凡间死尸有所区别。 刮识关卡其实就是鬼界和凡界之间的一处熔汤,是死尸唯一可以进来鬼界的地方。所以进入鬼界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悬崖上被领进来,二是死了之后渡过熔汤,也就是刮识一关进来鬼界。 上次闻漠来的时候这里就有尸体排队,这次也是,排队的尸体看不见尽头。 每天都有人在不断的死去。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命陈看着红滚滚,冒着热气的熔汤:“你进去熔汤,我操作熔汤中的力量,将你的经脉尽碎,后用熔汤中改造死尸的力量,将你的经脉接通。”命陈斜眼看着闻漠,“敢吗?” “有何不敢?” 闻漠脱了外衣,跳进熔汤之中打坐。 命陈看他有几分胆量,抬手将在熔汤之中的死尸化为灰烬,阻隔住排队进入熔汤之中的死尸,死尸立住,一动不动。 闻漠闭着眼睛,等着命陈所说的痛不欲生。 闻漠的手猛然开始痉挛,脸部开始抽搐! 犹如细针扎着心脏,皮相被生生剥落,经脉被撕扯,扭成一团,再被强大的力量开始粉碎,才刚刚开始,闻漠已经满头大汗,全身颤抖! 然而他还是稳稳地坐在熔汤中,没有匍匐在地。 命陈眉毛上挑,倒是比他想象的能忍痛。既然如此,命陈想,就不要手下留情了。 命陈加重手上力量,闻漠全身经脉被一齐扭捆住,一丝一丝剥开,闻漠痛吼一声,终于坐不稳歪到在熔汤之中。 他全身浸在熔汤中,双手不断扣住石土混合的地面,手指都开始流血! 蜷缩在熔汤中,闻漠用头不断撞击着地面,头部渐渐流出了鲜血,然而痛苦还在持续。 闻漠撞击的力道渐渐减弱,最后奄奄一息倒在熔汤之中。 但不等闻漠舒缓,伤口被千万根发丝紧紧缠住的酸痒磨人之感,遍布全身。 他仰躺在熔汤中,血和汗混在脸上,鬼界阴暗的天仿佛黑压压的群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半醒半昏迷之间,身体突然变得无比轻盈,随时都能漂悬浮在空中,周身的气息仿佛流水般从身体中穿越而过,闻漠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畅快。 漂浮之感过后,疲惫接踵而来,闻漠晕了过去。 命陈惊讶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闻漠经脉接好畅通的一瞬间,熔汤之中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进入闻漠的身体,周身的尸气涌入闻漠的肌理之间! 直到熔汤的能量不再进入闻漠的经脉之中,命陈才手轻轻一抬,让闻漠从熔汤中出来,刮识关卡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闻漠被命陈就这样漂浮着带回了大殿后的屋子里。 后卿从宋温素那里回来,抬头便看见了他们,跟着命陈进了房间,闻漠被命陈放在床上。 后卿问:“如何。” 命陈还是有些惊讶:“这小子天生就是修行鬼术的料,连熔汤的能量都进入了他的身体。” 后卿点头,闻漠的潜力果然无穷。 熔汤是鬼界的能量场,既然脸熔汤都选择了闻漠,闻漠日后的力量必然不可预测。 命陈好戏似的问后卿:“宋温素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后卿无言好久,道:“我带回魔界葬下。” “不做成鬼尸了?” “不了。”后卿起身,“我带温素回去了,闻漠你好好教导,以后若想成就大事,闻漠必不可少。”说完后卿就走了。 命陈嘴角上扬,眼中毫无笑意却眯着眼睛看着后卿的后背,又笑意莫测地看着昏迷的闻漠。 ———— 崖修峰,囚洞之中。 谢霜仪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被锁链困于洞中,囚洞之中寒冷非常。谢霜仪周身的灵力被司墨封住,全身微微颤抖。 刚才司墨站在他的面前说,为了不让谢霜仪步宋温素的后尘,不得已这样对待他。 谢霜仪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司墨看他冥顽不灵,甩袖而去。 谢霜仪睁开眼睛,看着司墨出去。步什么后尘?他不是女子,也不可能和闻漠在一起。 他承认闻漠有时候确实能带给他在山上不能体会的感觉,但那只是初入凡尘时的新奇罢了,师门为什么这么紧张? 难道师门觉得他真的会和一男子缠缠绵绵,不知朝夕吗? 谢霜仪不明白师门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不是说只要不作恶,就算是妖魔也是灵,不可乱杀吗? 不是说只要一心向善,哪怕身在沼泽,也是可造之材吗? 为什么师姐会死? 为什么闻漠会被无端当作邪道对待? 这些谢霜仪都想不通,他意识有些混沌,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囚洞不仅冷,黑漆漆的环境容易让人恐慌。 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几天了,自从被关进来之后,滴水未沾,人已经快到极限了。 突然谢霜仪听见了落叶细碎的声音,就像有人踩在上面,谨慎地走进囚洞一样。 囚洞突然间有了光亮,谢霜仪眯着眼睛,吃力地看是谁来了。 闻漠心痛地看着谢霜仪。 谢霜仪衣衫尽是血色,右肩的血虽然已经干涸,但是伤处却丝毫没有处理。头发也是乱成一片,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锁链发出微微的瑟缩之声。 谢霜仪看不清来人,来人藏在亮光之中,只有黑漆漆的身影:“谁!” 闻漠走进蹲下,整理谢霜仪凌乱的头发。闻漠的突然靠近让谢霜仪警惕大作,但是身体被禁锢住,不能做出反击。 闻漠道:“莫惊,是我。” 谢霜仪有些能看清了:“闻漠,你怎么来了?快走,危险。” 闻漠地阴之力轻轻一划,就把谢霜仪身上的锁链切断,谢霜仪失力倒在闻漠怀中。 闻漠道:“别怕,我是来带你走的。” 闻漠醒来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竟然花了七天时间才将经脉重铸,他还以为只有一天。 收拾好之后闻漠就跟着命陈修炼,进步神速,命陈说他是鬼界出现以来第一个可以在几天之内就能将鬼术学完并且融会贯通的人。 闻漠也感觉到他今时不同往日。 力量在身体中游走,随便释放便能无往不利。 谢霜仪感受到闻漠的变化,双手抵在闻漠胸前,推开道:“我不会走。” 闻漠不敢碰谢霜仪,谢霜仪看起来真的太糟糕了。 本来就瘦,刚才谢霜仪倒在闻漠怀里的那一刻,闻漠仿佛抱住的是一浣轻纱,轻得不像话。闻漠怀疑谢霜仪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闻漠仿佛对着瓷器般道:“我带你去疗伤,跟我走,乖。” “不要这么和我说话。”谢霜仪不快,这让他能想起师傅说的,他会步师姐的后尘,为了闻漠什么也不顾。 明明他只是把闻漠当朋友,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爱上了闻漠? 谢霜仪道,“我要留在这里,我走了师傅会去找我,你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免不了又是恶战。你……现在与往日不同,切莫作恶,要对得起自己一身得来不易的修为。” 闻漠静静地看着谢霜仪:“好,都听你的。” “说了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谢霜仪突然大叫。 用这种对请人说话的语气算什么? 闻漠轻轻把谢霜仪拢入怀中,不敢摸他的背,刚才没发现,拢住近看之后才发现,谢霜仪竟然连后背都是血! 闻漠把手靠近谢霜仪身后的洞壁上,这洞壁竟然会生出尖刺刺向靠近的物体,物体离开之后洞壁又会恢复模样! 在他未来之前,谢霜仪一直受这样的酷刑吗!? 闻漠看着黑漆漆的洞中,若不是他破了外面的阵法,让光透了些许进来,这里就是暗沉沉的黑暗。 闻漠想起来那天鬼界的天仿佛黑沉沉的山向他压过来的一样,令他喘不过气。 他还以为谢霜仪在师门之中不会受伤,他还以为谢霜仪会被好好医治,他还以为谢霜仪会被好生伺候,他还以为…… 他还以为个屁! 闻漠一拳打在壁上,突出的尖刺刺入血肉,血沿着洞壁流下来。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儿来……” 谢霜仪根本挺不直腰背,他抵住闻漠的手被闻漠轻轻握住,整个人被虚抱着:“我带你走。” “我不……” 闻漠把谢霜仪打晕了,谢霜仪闭着眼睛靠在闻漠怀中的模样,像极了宋温素累到卧在后卿身上的样子。 乖巧,听话。 闻漠稍微给谢霜仪处理了背后的伤口,将外套披在他身上,背着他朝外走。 然而刚出洞口,一招含着杀意,灵气厚重的剑气刹那间朝着闻漠脖子而来! 闻漠用地阴之力回击,同时向左躲避,剑气被反弹,一个穿着白衣,长相丰神俊朗,腰间别着一只竹萧的男子斥目以对,剑指闻漠:“放开霜仪!” 能接住闻漠的地阴之力反杀回去的剑,此人定不简单。 来人是谢霜仪的大师兄,司墨的第一关门大弟子,顾齐殤。 顾齐殤是苍悦派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接近飞升的人,实力可以说远在司墨之上,然而实力到了,机缘却迟迟未到。 顾齐殤在外游历回来,一回来就听说师弟忤逆师傅,竟与师傅动手被关进了囚洞! 争得师傅的同意之后,顾齐殤上囚洞来看谢霜仪,谁知竟看见了一个红衣打扮,周身凌冽气息极为浓厚的男子背着霜仪就出来了。 此人一看就不是苍悦派的人,顾齐殤想,那他怎么能进来? 看守山门的人没有看见他,难道是飞进来的? 那为何山门阵法没有启动! 难道此人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山门阵法的程度了吗!? 顾齐殤看见谢霜仪唇色全无,头歪着靠在闻漠的肩膀上,被闻漠背着,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开打。 “放下霜仪,饶你一命!” 闻漠怕伤着谢霜仪,处处后退:“谁伤谁还不一定!” 仇爱篇 顾齐殤看闻漠背着谢霜仪一直后退,更加坐实了心中闻漠是上山劫人的猜想,手上的招式越发凌厉。 只见顾齐殤一个上挑接横劈,将闻漠逼出数丈远,灵力散落在山间,发出阵阵声响,惊动了苍悦派的人。 闻漠暗道不好,稍微分神,被顾齐殤抓住漏洞,一招杀于右肩,右肩是谢霜仪的伤处,闻漠下意识地往左移动,却早被顾齐殤识破,左边被顾齐殤堵住,顾齐殤一掌拍在闻漠胸前,手上脱力,谢霜仪被掌风带动,抛出数丈远。 闻漠和顾齐殤同时收手,去接谢霜仪。 接谢霜仪的途中,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敌意。 不是立场不同的敌意,而是双方争夺谢霜仪的敌意。 两人同时接住谢霜仪,一人搂住一个肩膀,闻漠搂住了谢霜仪的左肩,但是顾齐殤搂住了谢霜仪的右肩。 两人接住谢霜仪落在地上,闻漠单膝跪在地上道:“放手,霜仪右肩有伤,你这样会使伤势加重。” 顾齐殤搂住谢霜仪右肩的力道稍微放松,但是却没有放开谢霜仪道:“你才应该放手,这是在苍悦派,谢霜仪是我师弟,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让我放手?” 闻漠怕顾齐殤弄疼谢霜仪,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但不与顾齐殤做无畏的口舌之争:“放手!” 顾齐殤不放手,两人暗中较劲,看谁先放手。灵气与地阴之力在空气中碰撞,空气加重,变得难以呼吸。 剑拔弩张之间,谢霜仪咳嗽了。 两人同时收回法力,关心地看着谢霜仪。 谢霜仪缓慢睁开眼睛,许久不见自然光,光有些刺眼,闻漠张开手替他挡住阳光。 谢霜仪适应光线后,余光瞥见了顾齐殤,无力道:“师兄?” 顾齐殤有些激动:“是我,我回来了,你怎样!?” 闻漠收回手,轻声问道:“霜仪,怎么样,伤口疼吗?” 谢霜仪敛下眼睑,不想与闻漠对视。 先前的打斗引来派中之人,司墨领着乔风纯、陆路和几个苍悦派的弟子上来囚洞查明情况。 乔风纯看见顾齐殤,想上前拥抱顾齐殤,但是看见闻漠在,硬生生阻住了脚步,惊喜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顾齐殤没有看乔风纯,依旧盯着闻漠,“放手!” 闻漠看着谢霜仪:“霜仪,你是跟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受折磨。” 谢霜仪撑起来,推开闻漠和顾齐殤,自己站起来,晃悠悠走到司墨面前,跪下道:“不孝徒儿,拜见师傅。” 司墨看见谢霜仪走路摇晃,想上前扶住他,但是又想起此前闻漠与他一起时的场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囚洞一罚,你可知错?” “徒儿知错。”谢霜仪低着脑袋。 “错在何处?” “不应该冲撞师傅,视师傅命令于不顾。” 司墨心中叹气,面上却是愠怒:“你是错在不应该为了一个鬼界之人,与苍悦派的戒律为敌!” 谢霜仪依旧低垂着脑袋:“是,徒儿知错。” 司墨终归还是于心不忍,惩罚谢霜仪,将其囚与囚洞也是为了让他静心,不要走歪路。司墨把谢霜仪扶起,上前一步立于众人前。 司墨紧紧盯着闻漠,眼中竟是浓厚的杀意,道:“齐殇,与我联手杀了此人!” 顾齐殤立刻与闻漠拉开距离,同时道:“是!” 乔风纯把谢霜仪交给陆路,带着师弟们上前帮忙,但是刚上前,闻漠地阴之力横扫,直接把他们震飞在地,晕了过去。 司墨和顾齐殤见状,联手上前杀向闻漠。 闻漠一直静静地看着谢霜仪,打斗中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谢霜仪波澜无经地看着闻漠,不言一语。 闻漠还是想把谢霜仪带走,即使被包围了还是想接近谢霜仪。 闻漠心中带着雀跃问谢霜仪:“你为了我冲撞师门?” 谢霜仪站立在陆路身旁,陆路本想拔剑护着谢霜仪,却被谢霜仪推开。 谢霜仪道:“只是为了君子交情,担心你被魔君杀害。” “没关系。”闻漠本来可以躲开顾齐殤一掌,但是为了更加接近谢霜仪,他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喷出鲜血,“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就够了。” 司墨看此情形,谢霜仪与闻漠对视,犹如一对被迫分开的鸳鸯,心中大惊,将手中之间分成三十六把,包围闻漠:“孽障,受死!” 闻漠今时不同往日,地阴之力更加强盛,三十六剑被他用地阴之力一个一个纠缠住,司墨上前握住一把,与闻漠缠斗。 闻漠道:“我到底与你有和冤仇?你因我修炼鬼界之术不看待我也就算了,我未做任何对不起苍天之事,你为何要杀我!” “不为何,修炼非正道之术者,皆可杀!” 顾齐殤一掌拍在闻漠后背,闻漠双拳难敌四手,被打飞出去,但是这一招却把他打得离谢霜仪更近。 闻漠躲开顾齐殤的左刺,问谢霜仪:“霜仪,再问一遍,和我走不走!” 闻漠给谢霜仪披的外套躺在不远处顾齐殤身后,谢霜仪用行动说明了自己的选择。 他遽然拔出陆路的剑,直杀向闻漠,冷声道:“鬼界之人,修得在我派张狂!” 陆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上前拿回自己的佩剑,却被谢霜仪的眼神阻止了。 陆路失神,谢霜仪的眼神太冷漠了。 闻漠大殇,躲开谢霜仪的剑,却发现谢霜仪的剑毫无力道,对了,闻漠突然想到,谢霜仪的灵力被封了。 闻漠便不动,任由谢霜仪的剑扫过来,谢霜仪的剑骤然停在了闻漠的脖颈处。 顾齐殤不知道谢霜仪的灵力被封了,欣喜道:“师弟,快杀了他!” 闻漠却突然打向谢霜仪的手腕,谢霜仪手中的剑落在闻漠手中,闻漠左手捏住谢霜仪的喉咙,右手接住剑,斜横在谢霜仪胸前。 “你们谁再上前,我杀了谢霜仪!” 司墨担忧地看着谢霜仪和闻漠,顾齐殤惊诧,师弟为何弱到此地,竟然连一招都躲不开? 顾齐殤站在原地,惊慌道:“你别伤他!” 闻漠挟着谢霜仪后退:“你们让我走我就不伤他。” 闻漠看两人没有什么行动,搂着谢霜仪飞离而去,身后果然没有人追出来。 飞到山脚下,谢霜仪声音发抖:“好了,你可以放开我回去了。” 闻漠带着他落到一粗树木下,替谢霜仪疗伤,问:“怎么样才能解开你的封印,流转灵力?” 谢霜仪后躺靠在树上:“无碍,回去师傅自会帮我解开。” 沉默半晌,闻漠看着谢霜仪紧蹙的眉头,问:“为什么故意被我挟持当人质?” 谢霜仪睁眼看着闻漠:“你打不过师兄,更何况还有师傅在。” 闻漠自尊受到打击:“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师兄?” 谢霜仪有气无力:“师兄实力强大,快飞升了,就连师傅都没有修炼到这一步。” 闻漠不屑一顾,继续处理伤口,但伤口暂时只能止血,不能更深入的治疗,他横抱起谢霜仪:“我带你去鬼界。” 谢霜仪道:“放我下来,如果你带我走,我师傅和师门都不会放过你的,就像……师姐和后卿那样。” “我不是后卿,你也不是宋温素,不要用他人的命运定论自己。” 谢霜仪轻飘飘丢出一击重球:“你不放开我,我立刻自戕于此。” 闻漠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怀里的谢霜仪:“我真不明白,你真的只是把我当普通朋友吗?” 谢霜仪直视闻漠:“是!我只是不想看见师门杀了一个无辜之人,你没有杀孽,甚至和我一起除魔卫道,光是这一点,我就不应该坐视不管,看着你被师门追杀。所以放下我回去,只要你不作恶,师门便不会管你。” 闻漠继续向前:“若是我执意带你走呢?” “我便和师门一起,追杀你。” 闻漠最终还是放了谢霜仪。 闻漠从身上拿出一玉佩:“这个给你,有事联系我。” 谢霜仪接过,闻漠便扬长而去。看着闻漠渐渐远去,胸中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没想到闻漠会突然来找他,也没有想到师兄会突然回来,更没有想到师兄会和闻漠碰上,双方相斗。 拾起陆路的剑,谢霜仪以剑支撑,慢慢上山。恍惚中谢霜仪看见追上来的顾齐殤,意志一松,晕了过去。 谢霜仪醒来的时候感觉灵力充沛,身体清爽,伤口不似之前那么疼了,看来师傅帮他解开了封印,处理了伤口。 顾齐殤端着药进来,看见谢霜仪醒了,把药放在桌子上,扶着谢霜仪坐起来,端起药喂他,谢霜仪道:“我自己来。” 顾齐殤把药给谢霜仪,将谢霜仪耳边散乱的头发拨于脑后,谢霜仪向后一缩:“师兄。” 顾齐殤失笑:“好久没瞧见你了,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你这么惨。” 谢霜仪神情淡然,喝完药后顾齐殤接过来放在桌上,犹豫着道:“温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嗯。” 顾齐殤与宋温素的关系没有谢霜仪和宋温素那么好。宋温素进师门的时候顾齐殤已经是司墨的关门弟子了。 “你……”顾齐殤本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收了回去,“算了,师兄吹箫给你听。”谢霜仪从小就喜欢听顾齐殤吹箫,他觉得师兄吹箫特别好看。也许是难得见顾齐殤一面吧,每次见面顾齐殤都会吹箫给他听,他最喜欢顾齐殤自己写的那首问秋。 问秋曲调优美,虽然是问秋天的萧瑟,但是却包含对春天的向往,每次听谢霜仪都觉得心情平静非常,万物充满生机。 问秋响起,谢霜仪想起司墨待他的点点滴滴。 小时想双亲,司墨便会带着他到山上看日落数星星,说双亲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时刻守护着霜仪,如果晚上还哭,天上的双亲看见了就会难过。 霜仪小时候奶声奶气的,听完了就抓着司墨的袖子道:“师傅,我不想让父亲母亲难过,咱们回去睡觉吧。” 练剑气韵不当时,师傅也会悉心指导,一招一式慢慢纠正错误。 虽然师傅很严厉,但是谢霜仪知道都是为他好,师傅希望他成为下一个顾齐殤。 纵使自己飞升还不到希望,但他希望自己的弟子比自己更优秀。 可为什么闻漠一出现就全变了? 师傅的行为与往日的教导完全不同。 为什么就算利用师姐也要杀了后卿,为什么闻漠并未犯下杀孽却要置闻漠于死地? 此刻清醒过来,谢霜仪的心中满是疑问。 师门绝对不是因为闻漠修行了鬼界之术而要将其驱除,否则师傅就不会告诉他世间万物,只要未曾作恶,就算是妖魔也是有灵之物,不能随意滥杀。 此次入凡尘,谢霜仪也谨遵师门的教导,没有随意滥杀。 到底是什么让师门变得与往日不同? 仇爱篇 谢霜仪有意想询问司墨,但是连着好几个月,师傅都没有出现在崖修峰。谢霜仪身上的伤也好了,甚至因为在囚洞的历练,心性又稳定了不少,之前修炼到达瓶颈,隐隐有突破之感。 顾齐殤与谢霜仪在崖修峰后山的一座竹林,问秋绕林,竹林之中谢霜仪剑如长虹,身姿轻盈,步伐变幻莫测,一套崖修峰剑法练得炉火纯青。 林中风声渐响,竹叶被剑芒削成两片,谢霜仪气息平稳,双目紧闭,收剑盘腿坐在地上打坐。顾齐殤见状,箫声中加入灵力,助谢霜仪一臂之力。 只见淡青色的光芒散射在谢霜仪周围,竹叶缓慢漂浮在空中,打着旋落在谢霜仪脚边。谢霜仪轻输出一口气,天式再次拿在手中,谢霜仪起身肆意舞剑。 与刚才剑气所带气势不同,这次剑气更加收敛,却带着劈天斩地的豪情。谢霜仪的身姿与步伐不再是分离的部分,而是融会贯通,隐于无形。 谢霜仪将天式收回剑鞘,虽面色矜持,但是眉梢还是显出他的兴奋:“师兄,我突破了!” 顾齐殤收回竹萧,安陈剑出鞘,不带一丝一毫气息,挥向谢霜仪。 安陈是顾齐殤的佩剑,一次下山历练中,一位隐士高人看他天赋极佳,面貌丰神俊朗,修炼又勤苦,高人喜欢得不得了,将一神器赐予顾齐殤,这一神器便是安陈。 安陈气息极为稳重,不易外显。 谢霜仪看顾齐殤攻上来,脚尖点地向后撤退,右手握着剑柄,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抵于剑后,剑与手同时一挥,轻轻松松挥开顾齐殤的剑。 顾齐殤举剑,将周围散落的竹叶集于周身,附加灵力于竹叶尖上,竹叶听其号令,快速攻击飞向谢霜仪。谢霜仪剑收回胸前,灵气笼罩自身,天式挥出,将竹叶尽数削落。 顾齐殤发出竹叶一招后便落地,锁住谢霜仪的身形,看他在竹叶之间肆意舞剑。 翩翩少年郎,天地唯此间。 看谢霜仪收剑落地,顾齐殤温笑鼓掌:“恭喜师弟突破。” 谢霜仪心中高兴,但还是矜持地点头,走到顾齐殤身边的石椅坐下:“若是告知师傅,师傅定会高兴。” 顾齐殤将竹萧放在石桌上,坐在谢霜仪对面:“只是不知道师傅去了哪里,连着好几个月未曾露面,还有连淮师尊和掌门,也是好几月都没见着了,木牌都空着好几个月了。” 谢霜仪透过竹林的看向远处斑驳的阳光。盛夏已经过去,现如今已是秋天,他与闻漠好几月未见,不知道闻漠现在情况如何。 “师弟?”顾齐殤叫他,“要一起去大殿看看师傅们是否已归?” 大殿有一面墙,按照派中的辈分挂着苍悦派派中人的木牌,若是有人外出,将木牌拿下,回来便将木牌挂在墙上。 谢霜仪伤一好,便把木牌挂了回去。但不是人人的名字都能挂在上面,得修为到达要求才有资格做木牌挂上去,否则外出和回来都是直接在大殿正前方的桌椅上的花名册里记录信息。 “好。” 两人起身去往大殿,顾齐殤将竹萧系在腰间,看着谢霜仪的侧脸问:“刚才师弟在想什么?” 身后是竹林,身前是林荫小道,秋天的阳光还有着盛夏的影子,光打在谢霜仪的脸上,皮肤更为透明,五官更为立体。 “没什么,只是在想师傅究竟去做什么了。” 顾齐殤微微垂目看着他与谢霜仪的影子并排靠在地上,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谢霜仪。那时候谢霜仪还小,山上的人还认不齐,当时他就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师弟,看他迷迷糊糊走到竹林这里找不到回去的路,便牵着他的手回去崖修峰。 路上问什么谢霜仪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如今问他,粉雕玉琢的小师弟变成了少年郎,实话也变成了虚言。 顾齐殤道:“无需担心,以师傅和师尊他们的实力,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伤到他们。” 到了大殿,司墨和苍鸿、连淮的木牌已经挂上去了。顾齐殤问负责看管记录的弟子:“师尊他们是何时回来的?” 负责看管记录的弟子恭敬道:“约莫两个时辰前。” “嗯,辛苦了。” 顾齐殤与谢霜仪向崖修峰走去,顾齐殤道:“师傅回来了,走,去看看。” 到了崖修峰司墨的寝殿,房门紧闭。顾齐殤和谢霜仪上前敲门,却听见了掌门的声音。 苍鸿道:“将霜仪禁于囚洞,避去了一个劫数,但若闻漠不除,霜仪的劫数就还在。” 听到谈论自己,谢霜仪下意识将自己的气息隐去,耳目放聪,想听得更清楚。顾齐殤侧头看谢霜仪,也将自己的气息隐去,顺道还给谢霜仪加了一层灵力,让两人的气息被隐去地更加完美。 司墨决然的语气传来:“当日我就不应该让后卿把闻漠带走,若是当时杀了闻漠,哪里还会有后面的事情。” 连淮平缓舒澈的声音传来:“当日后卿实力强大,本想着有温素在,他不会放肆,没想到……” 屋内沉默许久,传来司墨的声音:“抱歉……” 连淮声音沉沉:“不怪你,这是温素的劫数,就算没有你,也是迟早的事情。” “唉。”苍鸿叹气,“如今我们联合虚空派和廑和派,一齐攻打魔界,不知可否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司墨咬牙切齿,“不能让闻漠再活下去!虚空派和廑和派也是瞻前顾后,非得等别的门派加入讨伐他们才加入,一群鼠辈!日后若是闻漠杀了他们,才知道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日动手!” 连淮的声音传来:“可长老的预言到底有几分准确,修仙派哪有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刚接触鬼术不久的晚生血洗?” 苍鸿道:“长老不轻易说出口,若是说出定是会有十成的把握。”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发生,我也不会让霜仪被闻漠这个邪道之人带走!杀了他才能永绝后患!” 苍悦派有六个长老,道山、道河两位长老负责派内降妖除魔之事,剩下的四个谢霜仪从来没有见过,据说这四个长老已经有了飞升的实力,但是却迟迟压住自己,至今仍未飞升。 谢霜仪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师傅会与往日不同,为什么师门就算利用师姐也要杀了后卿。 就是因为一个无法确认到底会有几分的预言!? 师姐的死都是因为他才造成的吗? 原来竟是因为自己强行要把师姐带回来,师姐才会死!? 闻漠也是,如果不是他拉着闻漠,说是到师门来为他修复经脉,师傅也不会想杀了他!? 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因为自己!? 顾齐殤有些担心地看着谢霜仪,谢霜仪唇色全无,眼中尽是愧疚之色。 顾齐殤搂住谢霜仪,想带他离开这里,但是谢霜仪一把推开他,御剑飞奔出去。 屋内的人有所察觉:“谁!” 司墨第一个冲出来,看着门边的顾齐殤,又看飞走的谢霜仪,袖子一甩:“还不和为师一起抓住这孽徒!” 司墨、顾齐殤追上去,苍鸿和连淮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这师徒三人的背影。 苍鸿道:“要不要把全部的真相告诉司墨。” 连淮眼中纠结:“若是告诉,以司墨的性格定会反戈。”连淮看着苍鸿,“师兄,你难道想让司墨与我们为敌吗?” “可……” “没有可是!”连淮冷道,“若是让司墨知道真相,少了一个帮手,到时候我们真的只能被鬼界之人压着打了!” 苍鸿看着晚霞。 当初一念之差,杀了闻族一派,只是为了得到闻家的修炼秘籍,谁知道并无什么修炼秘籍,只是闻家人天生经脉就比别人宽广,修炼起来也比别人快。 知道真相的时候闻家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为了怕事情败露,干脆全灭闻家,可竟然漏了一个闻漠! 若是谢霜仪不带闻漠上山,这个在贪念的屠刀下侥幸活下来的孩子应该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可惜命运就是无常,苍悦派四位长老一直未曾飞升,就是看苍鸿当年犯下了杀孽,承住了天界打下的惩罚。 现在又预言闻漠会因当年的事情血洗修仙派,谢霜仪这个本该飞升的孩子最后竟落得个成为鬼王炉顶的下场。 泄露天机,四个长老活不长了,已是强弩之末。 苍鸿悔不当初,但是大错已经铸成,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闻漠,才能还修仙派一个清净! 谢霜仪被司墨和顾齐殤一前一后堵住,三人落在一处荒野。他看着一脸决然的师傅:“师傅,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你就要杀一个生灵?” “这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 司墨拔剑:“那就别怪为师心狠!” 顾齐殤站在两人中间:“师傅切莫动怒,霜仪只是一时有些震惊,霜仪,快向师傅认错!” “我没错!” 顾齐殤挡住上前的司墨:“师傅!” 司墨气道:“本以为囚洞的磨炼会让你乖乖听话,安心在师门哪儿也别去,没想到你还是为了闻漠这个邪道之人要和为师动手,你真的没有了尊卑!” 谢霜仪最敬重司墨,对于他来说司墨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谢霜仪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向司墨磕了三个响头,挺起身,额头已经流血了。 “师傅,我从小把您当作我的父亲。我的一言一行,一招一式无不是师傅您教我的。小时候梦魇,您把我抱在怀里哄睡,我修炼喊苦,师傅您就陪着我一点一点慢慢练,我不开心你就会想法设法让我开心,我一哭师傅您围着我团团转。” 谢霜仪哽咽,“这些我都记得!但是我也记得您教过我,万物生灵,都有他存在的道理,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杀生。妖魔也好,鬼界也罢,只要不杀生就不可杀,不要以一个人的行为去揣测所有人的行为,这些都是师傅您教我的。” “当初赐我天式,师傅给予厚望,霜仪一天也不敢忘。” “可是今天师傅为了我,竟要联合其他门派,灭魔界、屠生灵,师傅,徒儿不想看到师傅铸成大错!” 修仙派联合杀入魔界,大战触发,凡人又会有何安生日子过? 古往今来,凡是修仙派与妖魔大战,哪一次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凡人又有何错,竟要承受无妄之灾? 司墨看着这个孩子,四五岁身影与跪在地上的二十岁的少年的身影重合,这孩子怎么一瞬间就长大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抱过谢霜仪了。 司墨之所以答应苍鸿灭魔界,就是因为苍鸿告诉他,长老的预言里,谢霜仪成为了闻漠的炉顶。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他徒弟身上,谁也不行! 司墨剑指顾齐殤:“殇儿,让开!” “师傅!”顾齐殤也跪在了地上。 “好啊,你们两个,都要气死我是不是!” 顾齐殤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再过不久也许顾齐殤就会飞升。 他做不到的事情,他的徒弟做到了。 他完不成的事情,他的徒弟完成了。 司墨后退两步:“霜仪,你是下定决心要去找那邪道之人?为了救他,竟然要与你师傅动手?” 谢霜仪挺直身体,直视司墨:“师傅,霜仪不想和师傅动手。闻漠他也从未杀生,他不该死。” 司墨剑指顾齐殤:“殇儿,你要帮着他?” 顾齐殤磕头,挺直腰背:“齐殇希望师弟和师傅都好好的,不要因为外人争吵。” “既是如此你就走开!为师是为了他好!” 顾齐殤站起身护在谢霜仪身前:“告诉霜仪真相,让霜仪自己选择才是为他好!” 谢霜仪站起,与顾齐殤并肩。 “你……你们,反了!” 谢霜仪道:“师傅,徒儿今天修为突破,本想告诉师傅,让师傅高兴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师傅的指点。” “师傅,徒儿得罪了!” 他要去找闻漠,把闻漠带回来。 一切因为他们两个而起,如果师傅真的要杀闻漠,他陪闻漠一起! 算是替师傅承了这杀生之孽。 仇爱篇 谢霜仪天式握于手中,突然感觉腰间一酸,膝盖一软,跌跪在地。 他抬头看顾齐殤:“师兄,你……” 顾齐殤点了他的穴道,竹萧持于手中:“师弟,抱歉。”顾齐殤一掌劈在谢霜仪的后颈。 谢霜仪昏过去之前,只看见了顾齐殤略带抱歉的眼神。 顾齐殤抱起谢霜仪道:“师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吧。”他看着谢霜仪,“闻漠到底是什么人,值得霜仪这样为他。” 司墨叹一口气,孽缘。 司墨将他所知的一切告诉了顾齐殤。 顾齐殤把谢霜仪抱回房间,放在床上,脑子里回响着司墨的话。 “霜仪最后成了闻漠的炉顶。” “修仙派也被闻漠灭了。” 看着谢霜仪肤如凝脂,眉如墨画的脸,顾齐殤情不自禁地用拇指抚摸着他的脸颊。 和想象中的一样,滑溜溜的,嘴唇也软软的。 谢霜仪十六岁那年,顾齐殤从凡间赶回来参加他的寿诞,同时也举行谢霜仪被司墨收为关门弟子的典礼。 十六岁的谢霜仪一转身,风和光把他修饰得那样好看,一不小心顾齐殤的心就跳了,跳得很大声。 顾齐殤低头,在谢霜仪的脑袋下轻轻落下一个吻,他的手摩擦着谢霜仪的嘴唇,最终还是起身,口中念诀,将谢霜仪禁锢在床上。 他绝对不允许谢霜仪再见闻漠! 闻漠,必死! 谢霜仪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人,这里也不像是他的卧房,打量许久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想起之前在荒野的事情,谢霜仪喊道:“师兄!师傅!” 师兄师傅没有来,倒是来了陆路,那个崖修峰的小师弟。 谢霜仪挣扎着问道:“陆路,快解开,我出去!” 陆路神色慌乱,微微发抖,反手关了门,下了一道保护令在门上:“不行!大师兄吩咐过,一定不能让你出去!” 谢霜仪看他神色不对,行事小心,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陆路站到床前,手放在剑柄上,“师兄让我加强防备守着你,寸步不离。” 屋外传来打斗声,间或还有惨叫声。 谢霜仪挣扎得更加厉害,他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给禁锢住了,无法起身:“快帮我解开!出事了!告诉我!” “大师兄吩咐过了,无论出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你出去!” 谢霜仪大喊:“天式!” 天式从天而降,打破了屋顶,凌于半空。 自从谢霜仪有所突破之后,他与天式的联系越来越强了。 谢霜仪道:“天式,解封!” “不行!”陆路挡在天式面前,拔剑劈向天式,却被天式一剑摔倒了旁边,把桌椅都给掀翻了。 天式在谢霜仪身边用力散发着光芒,不断刺向谢霜仪的手肘和脚踝的位置。 陆路又站起来,大喊一声打向天式,再次被天式弹回去。 谢霜仪道:“陆路,如今山门出了事情,难道你要让我坐视不管吗!” 陆路红了眼睛,原本想再次砍向天式的剑也在发抖。 谢霜仪再接再厉,“若是师门有事,你我就是罪人!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师门出事,却和我在这里苟且偷生吗!?” 陆路一番挣扎,将剑归鞘,握住谢霜仪的手腕:“我只是看见师兄这样帮你一弄,你的手就解开了,不知道行不行。” “死马当作活马医,快!”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谢霜仪看见有血溅在窗户上。 “快!” 谢霜仪越着急,陆路越抖:“好……好。” 谢霜仪问:“我被关在这里好久了?” 陆路画了两个阵符,都不对,手抖道:“没……没多久,三……三天。”顾齐殤那一掌没收力。 试了好几次之后,谢霜仪的手终于能动了,陆路大喜,再将脚腕和另一只手解开。 谢霜仪恢复自由后立刻拿上天式,一剑劈开陆路布下的保护阵法,踏出门外。 光线暗淡,兵刃交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妖魔的尸体和……苍悦派弟子的尸体,还有人在不断打斗,天空也一片暗淡,有人在上空交手,光芒忽而大闪又忽而暗淡。 乔风纯看见谢霜仪,大喊:“师兄,助我!” 乔风纯被四五个妖魔的东西围住,腰间已然受伤! 广场之上有鬼界、魔界和妖界之人。 鬼界之人与凡尘之人的外表相似,但是脸色就像墙粉一样,只剩白色,眼珠无神;魔界之人不仅能变成人的模样,同时也能变成一团魔气,但无论是人形还是魔气,身上都围绕着一股黑气;妖界之人长得奇形怪状,身上有部分野兽的特征,力道极重。 谢霜仪飞身向前,天式列成四四十六把剑阵,刺向妖魔,只一招,妖魔便被杀尽。 乔风纯看谢霜仪来了,盘腿坐于地上,运气止血。 陆路也赶来,两人背靠背,共同抗敌,保护着乔风纯。 敌人不断涌来,似是无穷无尽。 谢霜仪一剑一个妖物,问:“怎么回事!” 陆路颤抖着道:“妖界、魔界、鬼界三界联手攻打修仙派,修仙派如今也是联手共同抗敌!”一团黑色的魔物突然缠住陆路,谢霜仪替他解围。 陆路松了一口气:“多谢师兄。” “集中注意力!”谢霜仪杀了一个鬼界之人,血淋在脸上,“师尊他们呢!” “前……前面和三界大将拼杀!” 崖修峰的弟子上前杀敌,明温峰的弟子在后面布阵帮助崖修峰的弟子杀敌,药诗峰的在后方为受伤的弟子治疗,只要不是致命伤,半刻之后受伤之人就能再次与敌人拼杀。 但是治疗的速度赶不上受伤增加的人数。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霜仪问:“大师兄去哪儿了!” 乔风纯腰间的血止住了,他站起来挥舞着剑,一剑杀死一个鬼界之人:“大师兄和师傅在前面!” 场上苍悦派的弟子的伤亡越来越重,而三界邪物虽有死伤,但是死亡的数量没有苍悦派的人多。 谢霜仪凌空飞起,天式直冲云层,分裂变成八八六十四八卦剑阵,大喊:“苍悦派弟子,撤!” 苍悦派弟子反应极快,纷纷御剑凌于上空。鬼界和部分妖界的邪物不会飞行之术,凌于上空的弟子与飞上来的魔物和部分妖物打斗。 等广场之上看不见苍悦派的弟子,谢霜仪将剑阵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大喊:“苍悦派弟子,助!” 有实力助谢霜仪一臂之力的苍悦派弟子,纷纷把法宝抛于剑阵之中,八卦剑阵淡色光芒乍现,只听谢霜仪大喝一声: “去!” 剑阵带着势如破竹之力,杀向广场之上的邪物。 鬼界之人的血流淌在地,妖族痛苦嘶吼,挣扎跌倒在地,广场之上,尸体纵横,血腥冲天! 一记大招耗费了谢霜仪不少心力。谢霜仪降落单膝跪在地上,天式落在手边,右手捂着胸口不断喘气。 广场上苍悦派暂时占了上风,弟子之间相互合力,杀死剩余的邪物。 乔风纯和陆路两人一左一右护住谢霜仪,乔风纯一边哭一边杀敌,问:“师兄,你吐了好多血呜呜呜。” 陆路虽然担心,但是比起乔风纯还是镇定一些:“没……没事的,风纯你别哭了。”看见谢霜仪站起,陆路惊道,“师兄,你要去哪里!?” 谢霜仪向前飞去:“剩下的就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带领师兄弟们好好善后,我去找师傅!” 谢霜仪离上空忽闪忽灭的光芒越来越近。 场景越来越清晰,闻漠和顾齐殤正在交手,两人都受了不少伤! 只见顾齐殤被闻漠一招打得后跌,口吐鲜血,谢霜仪上前接住顾齐殤:“师兄!” 顾齐殤大惊,打开谢霜仪:“你怎么来了,回去!” “不回!” 闻漠带人攻打谢霜仪的师门,又被谢霜仪碰见打伤他的师兄,有些不太敢面对谢霜仪,站在谢霜仪和顾齐殤面前沉默不语。 谢霜仪将顾齐殤护在身后,带着惊讶和愤怒看着闻漠:“为什么!” 此时命陈飞到闻漠身边,打量着谢霜仪,戏谑道:“你的眼光不错,人长得还可以,资质也还行,就是……不知道喜不喜欢你。” 闻漠看一眼命陈:“走开。” ———— 闻漠从苍悦派回到鬼界之后消沉了好一阵子,命陈在有一次和闻漠喝酒的时候说:“妖魔鬼三界要联手攻打修仙派,你要一起吗?” 闻漠先是一愣,随后拒绝:“不去。” 命陈蛊惑道:“只要灭了修仙派,你的心上人就能随你控制了,真不去?” 上次命陈就是用这个理由引诱闻漠修炼鬼界之术,但是囚洞回来之后闻漠发现自己不是只想要得到谢霜仪的人,他还想得到谢霜仪的心。 他不希望谢霜仪伤心难过。 命陈举起酒杯,对着没有月亮的鬼界天空:“后卿已经去说服妖王了,只要妖王同意,我们就会立刻攻打修仙界,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你身为鬼界之人,不管你有没有做,在世人眼中,你已经和我们一样了。” 命陈喝下杯中酒转身看着闻漠,“反正做与不做都会被认为做,为什么不做?而且还不知道你的心上人是否喜欢你。无论喜欢不喜欢,只要三界攻打修仙派,他定会随那些修仙之人追杀你,这样还不如随我们一起,把你的心上人绑过来,生生世世在一起。” 生生世世…… 闻漠对于命陈的蛊惑一直都是跃跃欲试。 闻漠放下酒杯:“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要灭修仙派?” 命陈难见地,半天没回答:“……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斟酌后,命陈道,“为了反抗神界,为了得到自由,为了替同族报仇!” 命陈眼中闪着光芒,“六界受神界统治已久,如你所见,鬼界只能安于一隅,魔界也只能东躲西藏,妖界只能隐于山林之中,许久不入世,而修仙派自诩正道,千百年来不知道杀了多少妖魔鬼三界之人。如今也只是报仇罢了!” “我们要想反抗神界,就要有血腥!只有杀了修仙派的人,神界才会意识到我们早与千百年前不同。” “这是战书!向神界宣战的战书!” 闻漠许久不语。 随后后卿到了,与闻漠喝了好几天的酒,将他与宋温素的点点滴滴告诉了闻漠。 后卿道:“如果当初我能果断一些,将温素禁于身边,也许温素就不会死了。” 闻漠大震,他不希望谢霜仪有任何事情。 命陈说得不错,做与不做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是鬼界之人,他已经做了。 如果有一天谢霜仪会落得宋温素的下场,还不如现在就关着他! ———— 命陈被叫走开也不恼,这是闻漠在心上人面前苍白的辩驳。 又不是他命陈不在闻漠身边,闻漠伤他大师兄的事实就不存在了。 苍鸿此时过来,看见谢霜仪和顾齐殤,大吼:“回去!” 命陈向苍鸿招手:“回来了?” 命陈与苍鸿交手,苍鸿一时不慎,被命陈压在了一座山下,苍鸿刚刚挣脱压制,上来就看见顾齐殤和谢霜仪站在命陈面前。 苍鸿护在两个小辈身前,脸色黑沉:“命陈。” 命陈笑道:“你们苍悦派那个叫……哦对,司墨的在哪里,怎么没见他的身影?” 不等苍鸿回答,命陈故意看着谢霜仪道,“瞧我这记性,那个叫司墨的不是和后卿和妖王打着呢,孤身一人对战妖王和魔君,不愧是教出如此优秀弟子的师尊啊,实力真是强劲。” 谢霜仪天式紧握在手:“掌门,师傅他在哪里!?” 命陈此时攻向苍鸿,两人在空中交手,交手的余波硬生生把谢霜仪三人推开。 苍鸿道:“前面,快去助你师傅一臂之力!” 谢霜仪上前,被闻漠堵住,闻漠道:“霜仪……” 谢霜仪举剑:“让开!” 顾齐殤站在谢霜仪身边,眼珠幽沉沉地看着闻漠。 若是谢霜仪一人,闻漠就让他过去了,但是此人! 闻漠带着杀意看着顾齐殤,那天他与此人争夺谢霜仪的事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绝不让此人过去! 闻漠地阴之力集于双手,三人就在空中互相交手,身形极快。 忽听一声苍老,扩散于空中的声音道:“苍鸿道友,我与廑和前来助你!” 苍鸿大喜,寒螀和连淮去搬的救兵到了,是虚空和廑和! 连淮和寒螀两人架着司墨,司墨看着受伤颇重。 苍鸿与命陈対掌,借力退到司墨身边,焦急问:“他怎么了!” 寒螀道:“无碍,只是晕过去了。我们几人刚好看见他被妖王和魔君打伤,便救了过来。” 谢霜仪和顾齐殤见到师傅,也是退到司墨身边,闻言顾齐殤问:“那妖王和魔君在何处?” 虚空大笑一声:“被我和廑和联手打伤,不知道掉在凡间哪个地方了。” 谢霜仪和顾齐殤抱手行礼道:“多谢两位前辈。” “哎,无事,顺便的事情。”虚空摆手,向前跨出一步,对着命陈和闻漠道,“两位,虚空派虚空前来讨教!” 廑和跟在虚空身侧:“廑和派廑和也向二位讨教!” 闻漠看见这二人,刻意埋藏在脑中的记忆被唤醒,眼神不可思议地在谢霜仪和这两人之间徘徊,周身杀意大涨。 是他们!杀了闻氏一族的凶手! 二十年前,闻漠六岁,爹疼娘爱,因为帮凡人除魔卫道,在当地威望很高。 闻漠是个很幸福的孩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两个道貌岸然,一脸笑容的凶手到访,晚上他们家就被屠杀,火光四起,到处都是血! 闻漠还记得那天,他的母亲把他藏在山洞里,封住洞口不让他出来,自己却现身引开了敌人,后来他从山洞出去,发现族人的尸体都被扔在了山崖之下。 他哭着爬向成堆的尸体,发现他的父亲母亲牵在一起,胸膛被同一把剑贯穿。 血蜿蜿蜒蜒地流向他的膝盖,闻漠的双腿一片冰凉。 他想把父母的尸体搬走,却突然有人来到崖边,闻漠立刻躲藏在尸体之下,听见除了那两个道貌岸然的声音之外第三个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道:“我们都错了,闻家根本没有什么修仙秘籍!” 虚空气急败坏地吼:“那能怎么办!杀都杀了!” 廑和冷静道:“还有漏网之鱼,为今之计,只有把漏网之鱼也杀了!” 闻漠死死地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山崖之下的尸体越来越多,闻漠的心越来越凉。 油浇在尸体的身上,闻漠慌忙逃离,逃离之间捡到了地阴之力的修炼之法。 闻漠在山洞之中,看不见火光的亮,却能听见火光燃烧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是苍悦派的掌门,谢霜仪的师尊,他师傅的师兄——苍鸿的声音! 仇爱篇 “命陈。”闻漠周身地阴之力狂暴,锐利的锋芒裹着杀气,沉声道,“虚空派和廑和派是什么来头。” 命陈看他气势陡然一变,不似刚才看见心上人眼神躲躲闪闪的模样,心中好奇,答道:“虚空派和廑和派与苍悦派一道,是修仙派中的三大门派,也是三大同盟,共同守卫修仙派安危。” 闻漠哂笑:“三大同盟?守卫修仙派?”闻漠目光狠绝,“你之前说要血洗修仙派,我帮你!” 来苍悦派之前,闻漠虽说要帮命陈,可是除了打伤与他较量的顾齐殤之外,闻漠并未伤任何一人。 而现在灭族仇人就在眼前,岂有不杀之理? 虚空与廑和面上游刃有余,心里却想着在来的路上连淮告诉他们的那些话。 虚空打量着闻漠,这就是当初漏掉的闻家的祸根?实力远在同龄人之上,资质也上佳,看来闻家的天赋真是不得了。 廑和和虚空对视,必须先下手为强,除掉祸根! 两人周遭的气势遽然一变! 与此同时突然间天地变换,黑云如龙卷风般肆虐,寒气逼人,众人衣袍猎猎。 谢霜仪刚才与顾齐殤一起为苍鸿疗伤,抬头一看。 闻漠站于黑云中心,黑气操控着骤风,戾气与杀气盘旋在上空,天空下起了细雨。 谢霜仪抬手接住细雨,这细雨竟是被地阴之力包裹的雨滴,已然全部变成了黑色! 闻漠决眦望着虚空和廑和。 二十年前,闻家上百条人命尸骨无存,后世无人提及,消逝于荒野,而杀人凶手二十年后却被人感恩戴德,奉为尊者,德高望重! 天道不公! 天道不平! 天道无德! 天道无能! 闻漠压抑的声音从喉间涌出:“命陈,我助你血洗修仙派!” 灭族之仇,我要拿修仙派血偿! 谢霜仪从来没有见过闻漠爆发那么强的力量,原来闻漠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这么强了吗? 他站起来大喊:“闻漠!” 闻漠看着他,眼中的躲闪和纠结消失不见,换成狠厉的怨恨。 他要让谢霜仪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闻漠将手中的飓风以千军万马、势如破竹之势,大吼一声杀向对方! 霎时雷电交加、白光骤现,谢霜仪眼角微闭,猛然被飓风刮走,在飓风之中前扑后翻。落下的雨瞬间犹如锋利的刀刃,杀得谢霜仪满身是伤,白衣渐渐被血浸透。 周围苍悦派的弟子惨叫声不断,谢霜仪似乎听见了乔风纯和陆路的声音在不断挣扎。 忽而谢霜仪听到:“苍悦派,杀你们为温素偿命!” 紧接着司墨悲叫一声:“掌门!” 谢霜仪心神大乱,脸上青筋暴起,拿着天式几招乱砍,片刻,谢霜仪冷静下来,紧握手中天式,运转灵力附满天式,勉强稳住身形向旋转的飓风用力一劈! 飓风出现了一道裂痕,谢霜仪再次劈下,裂痕变大,谢霜仪在裂痕变小的瞬间从裂痕中跳身出去。 谢霜仪睁大眼睛看着一切。 苍悦派弟子的尸体布满整个广场,白衣全部沾染了嫣红,死寂一片,月光下犹如血池中漂浮的白纸,凄惨非常。 谢霜仪回过神,厉声大喊:“风纯!陆路!” 然而无人回应。 苍鸿的尸体却出现在谢霜仪眼前。 苍鸿的尸体从空中落下砸到地面,尸体在地上反弹,苍鸿胸口的窟窿飙出血,很快血从地面上的台阶流下,犹如一道道骇人的瀑布,染红了苍悦派最后的白。 空中司墨白衣凌乱,嘴角流血,与连淮联手和后卿厮杀,每过一招,便是一声石破天惊。连淮被后卿一掌打飞,司墨救人,却被后卿抓住了机会,魔气变成尖锐的矛,刺向司墨的心脏。 谢霜仪大喊一声:“师傅!” 同时飞身过去,天式布成四四十六剑阵,攻向后卿。 却被闻漠拦住了。 闻漠轻而易举地用地阴之力将剑阵挥落,只剩下天式本体飞回谢霜仪身边。 谢霜仪手持天式,吼叫着杀向闻漠:“闻漠!” 一个身穿紫色大袍,长发散乱,眼角尽是风情,露出大半个胸脯的女人右手提着寒螀的尸体,左手指尖一抬,抓住天式的剑尖,从闻漠身后出现。 妖王身材妖娆,身高竟是比闻漠还要高出半个头,声音百转千回。 “哟,这儿还有一个呢,闻漠小兄弟,你也太不厚道了,这么嫩的人怎么不留给我?”妖王眉梢带艳,从上到下扫视谢霜仪,“这皮相够我玩几年了。” 谢霜仪左手运力,一掌打向妖王,妖王轻轻错身,松开了谢霜仪的剑。 谢霜仪身前是妖王和闻漠,身后是闻漠布下的飓风。 远处司墨堪堪躲开了后卿的致命一击,抱着连淮躲开后卿,与后卿又缠斗在一起。 “这位小兄弟也是有本事,在本王面前竟然也敢分心?” 妖王骤然与谢霜仪面对面,鼻尖贴鼻尖。 一张美艳含情的脸出现在眼珠里,谢霜仪后背却全是汗。 猛地后退,同时一招下劈杀向妖王,妖王甩掉右手寒螀的尸体,手臂显出蛇鳞,硬生生接下谢霜仪一招,手上却什么伤口也没有,须臾变成人类白皙的皮肤。 寒螀的的尸体犹如一朵白莲,花瓣四散,飘向地面。 谢霜仪将天式抛向妖王,让天式与妖王缠斗,自己转身追赶寒螀的尸体,抱住落地,刚好落在苍鸿尸体旁。 谢霜仪心中犹如有烟雾形成的利剑,刺在胸口,又痛又闷人,他颤抖着将手伸向寒螀的颈间。 害怕道:“师尊……” 许久谢霜仪才把手放于脉搏之上。 脉搏……没了…… “师尊!!!” 谢霜仪曾经很怕寒螀,因为寒螀总是板着个脸,课业做得再好她也不会笑,每次药方配错了总是会被打手心。 但是寒螀打手心从来不用力,高兴了会给上课的弟子们发糖。 表面看起来严厉,其实是所有师尊里面最善良的一个,从来只见她救人,没见她杀人。 那个会叫他好好背书的师尊死了…… 那个会多分给他一颗糖的师尊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师尊……” 将寒螀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替她擦去脸上的血。 但是谢霜仪的手上也是血,越擦越脏,血越来越多。 闻漠落到地上,一步一步朝谢霜仪走来。 妖王拿着天式,挡住闻漠,看着看不清面容的谢霜仪:“这个留给我。” 闻漠停住脚步,站在离谢霜仪三步远处,目不斜视:“廑和你不要,寒螀你给扔了,现在和我抢人?” 妖王艳笑:“廑和太老了,肉闻起来都不新鲜了,这个寒螀修为这么弱,你好意思给我?” 闻漠冷道:“总之寒螀给你,这个……是我的!” 谢霜仪听他们语气,不把人当人,只是当口粮。 低着头起身,轻喊:“天式。” 妖王轻呼一声,放开天式,她的手居然被天式灼伤了! 天式回到谢霜仪手中,谢霜仪突然消失在原地,再一出现,竟然到了妖王眼前! 妖王猝不及防,连忙后退,剑气还是伤到了她的脸。 妖王轻舔脸上的伤口,一股杀意弥漫在胸口,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好烈的酒。” 然而谢霜仪却越过妖王,瞬间到了闻漠身前,闻漠早有防备,飞身躲避。谢霜仪追上去,狠情厉绝,一招一招砍向闻漠。 “你到底是什么人!!!” “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 嘶吼之声响彻天地。 谢霜仪已经失去了理智,剑法混乱无章,凭着一股怒气,硬生生将闻漠打得步步后退。 命陈杀了虚空,但是虚空还有一口气。命陈看闻漠被心上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将虚空随手一扔扔到了谢霜仪面前。 谁知谢霜仪根本不看是谁,竟一剑将虚空从腰部砍成两节! 温热的血溅在眼睛上,谢霜仪无知无觉,头发散乱,被血染红贴在脸上。 月光下谢霜仪的脸脂白,血和胜于枫叶之红的眼睛布满杀气。 其势不可挡,闻漠节节后退。 命陈有心要上去帮忙,剑光却闪到了他的眼,向左腾空错身,看着狼狈不堪,捂着胸喘气的顾齐殤。 命陈道:“你还要打?” 顾齐殤剑招凌厉,一言不发攻向命陈。 而那边被追着打的闻漠终于还击。 闻漠双手交叉挡在胸前,挡住闻漠踢过来的双脚,同时收手身体向前,拉住谢霜仪的左脚脚踝。 谢霜仪右脚用力踢在闻漠的手上,同时在空中旋转,借力与闻漠拉开了距离。 谢霜仪再次握着天式,横砍向闻漠的脑袋,闻漠右手直接接住白刃,血留在天式上,瞬间蒸发! 天式好烫,不像是剑,像是发怒的心。 谢霜仪逼身用力上前,闻漠握着天式,飞身后退。 “谢霜仪!”闻漠恨道,“修仙派就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死有余辜!!!” “那你也死有余辜!当初就该听师傅的杀了你!!!” 闻漠呼吸一顿,停住飞身后退的身形,放开天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谢霜仪的后腰,一拳打向谢霜仪! “你说杀了我?” 谢霜仪被这一拳打得吐血,身体后退,愤恨地看着闻漠。 “对!杀了你!!”谢霜仪再次上前,“杀了你报仇!” “好啊!!!你来啊!!!” 闻漠一声大喊,竟然把命陈和后卿引得朝这边看了看。 司墨和连淮抓住机会,转身逃走,却被妖王劫住。此前与后卿动手,元气大伤,碰见实力丝毫无损的妖王,竟然动弹不得。 命陈干脆站在一旁看戏,不和顾齐殤打了。 顾齐殤怕谢霜仪被害,想上前帮忙谢霜仪,却被命陈困住,不能踏出命陈身前一步。 谢霜仪的剑到了闻漠的额间,却停住不杀。 闻漠怒道:“你不是要杀我吗!” 谢霜仪握着剑的手在发抖:“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闻漠上前一步,谢霜仪后退一步,“我要报仇!我要替闻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报仇!!你以为你的师门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伪君子!!!”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什么意思?”闻漠再次握住天式,逼得谢霜仪不能后退,“你给我听好!” “你的掌门师尊,修仙派德高望重的虚空和廑和,他们是杀人凶手!” “他们杀了我闻家几百人口!” “你知道为了什么吗?”闻漠眼中倒映着月亮,“只是为了根本就没有的修仙秘籍!”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啊,你满意了吗!!!” “不可能!!!”谢霜仪破音,“师门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闻漠把天式甩开:“那你问啊,问问你的师傅,问问你的师尊!” 谢霜仪下意识地找司墨,但是却立刻眉头紧皱,举剑对着闻漠:“你骗我!你只是想为自己给鬼界邪物卖命找借口!我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闻漠大笑,“那你说我是为什么突然要杀廑和?照理说我和他们从未见过,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你已经是鬼界之人了!”谢霜仪反驳,“你已经沦为邪物!” “呵。”此时却传来嘲笑,命陈道,“原来修仙之人就是这样判断好坏的,今日命陈长见识了。” 命陈拉着顾齐殤上前,“修仙派还是老样子,都这么肤浅。” 谢霜仪看顾齐殤被锢,吼道:“放开我师兄!” “要我放开也行。”命陈看向妖王,“妖王,把那两个人扔过来。” “叫我扔我就扔?鬼王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话虽这样说,妖王还是把司墨和连淮带了过去。 妖王站在一旁,靠在命陈肩上,艳丽的眸子看热闹似的看着谢霜仪四人。 司墨来到谢霜仪和闻漠的旁边看着谢霜仪,眼中也是震惊,他根本不知道掌门师兄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此时平静下来,看连淮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压着颤抖问:“连淮,这可是真的?” 连淮低垂着眼睛不说话。 司墨厉声道:“人都死了,你总得让我知道掌门师兄因何而死,我这些弟子又为什么要遭受无妄之灾!” 连淮沉默许久,终于说:“……是,但是师兄是为了……” “为了什么也不能犯下此等大罪!”司墨打断连淮,“还是说,你也跟着去了?” “我没有!”连淮激动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师兄杀人了!师兄有一段时间很奇怪你都没注意吗!?” 连淮看着司墨永远是人间正道的样子,看着他永远不知道人心的样子,嫉妒之心终于忍不住爆发,指责道,“修炼修炼修炼!只知道修炼!自己什么资质不知道吗!?再怎么修炼都不可能飞升!师兄宁可杀人也要找什么修仙秘籍,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司墨身形摇晃。 “不是因为你还是因为谁!”连淮眼眶兀地泛红,“小时候我们几人在一起修炼的时候你就总是嚷着要好好修炼,要飞升当仙人,要成为几百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修士,我们都当你是玩笑话。几百年没人飞升了,怎么可能轮到你!” 连淮平日温和漂亮的脸布满了泪痕,“长大了你还这么无知!师兄待你如何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平日里你要做什么都依着你,要什么都给你。他在外这么强势的一个人,一看到你就变得不是师兄了!” 连淮逼近司墨,“因为你师兄才会到处找秘籍,因为你师兄才会死!不是为你挡刀,师兄会死!?” “可,可……”司墨迷茫道,“可师兄从来没有告诉我,我……” “告诉你,告诉你什么?”连淮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枉师兄痴情了一辈子,竟然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真是太……” 剩下的话连淮没机会说了,后卿把他杀了。 司墨立刻接住连淮,看着后卿,怒吼道:“魔界妖物!!!” 后卿铁沉着脸:“这是他该温素的。” 司墨脑子里一片茫然,抱起连淮环顾四周,一时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谢霜仪看见师傅这样,一直忍着没掉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他飞身上前站在司墨面前,哽咽道:“师傅。” 司墨嘴唇干涸:“啊……是霜仪啊,怎么了?怎么哭了?” 谢霜仪看司墨情况不对,抓住司墨的手臂:“师傅,师傅!” “叫我干什么?师傅在啊。” 司墨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突然空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谢霜仪看着闻漠,看着沉着脸的后卿,又看着看好戏的命陈和妖王。 终于他看见了顾齐殤。 顾齐殤却只能无力地喊一声:“师弟……” 谢霜仪从来没有感觉晚上那么冷过,弯月像是嘲笑,挂在幕空中,血腥味像是索命的钩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顾齐殤无能为力的脸印在眼中,司墨苍白迷茫的脸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顾齐殤的眼睛突然睁大:“师傅!!!” 谢霜仪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师傅!!!” 闻漠的手直接贯穿了司墨的胸口,血喷涌而出,把连淮的脸浇成血红色。 司墨低头看着胸前的手,闻漠把手抽回,司墨又吐一口血。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紧连淮,一向不言苟笑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可是我……我是想保……保……护……” 如折断羽翼的白色纸鸢,司墨抱着连淮坠向地面。 谢霜仪去追司墨,却被闻漠拉住。 谢霜仪泪流满面,天式插.入闻漠的胸膛:“闻漠!!!” 闻漠把谢霜仪拉进怀里:“你怎么不往我心上插。”他在谢霜仪耳边轻声说,“杀了我,你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谢霜仪被闻漠抱在怀里抽不出身,松开天式一掌打在闻漠的肩膀上,闻漠还是没有放手,哪怕这一掌打得他气血倒流。 “放开!!!” “不放!!!” 顾齐殤眼睁睁看着师傅被杀,师弟被抓,经脉灵力暴走,朝天怒喊:“啊!!!!!!” 顾齐殤竟然凭一己之力,冲破了命陈的禁锢! “混蛋!放开我师弟!!!” 妖王舔了一口命陈的耳垂,轻吐一口气:“你不去把人抓回来?” 命陈依旧是看戏的样子:“不急,还有好戏看。” 顾齐殤竹萧已经不知道掉在哪里,腰间空无一物。安陈握于手中,直接攻向闻漠。 闻漠把谢霜仪打晕,抱在怀里,抽出插在身上的天式挡住顾齐殤的一击。 两人受伤严重,这一击震得两人同时后退,硬生生吞下喉中涌上来的鲜血。 闻漠想上前再与顾齐殤一战,却被命陈上前阻止了:“好了,杀了他你的心上人可就真的没有亲人了。” 闻漠双目赤红,抱着谢霜仪消失不见。 顾齐殤刚才的一击已经用尽了力量,站不稳,飞落下去,却被妖王拦腰提住,一掌敲在脖子上晕了过去。 妖王今天收获颇丰,修仙之人的血肉和灵气果然比起凡人还是好吃些,更加干净。 她看着命陈道:“接下来怎么办?” 命陈道:“明天带上部下,把修仙派全数绞杀。” 妖王把顾齐殤拎走:“好,那这个归我了。” 命陈在妖王消失前道:“别让他死了,留着还有用。” 命陈转头问后卿:“仇也报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后卿话也不说,直接就走了,只剩下命陈一个人。 命陈摇头:“唉,痴情种啊。” 仇爱篇 光线昏暗,屋内烛光照得窗纸将蜡烛的影子倒映得十分清明,屋中放着一鼎火炉,炉中烟雾缭绕,散在房间,但是却没有呛人之感。 谢霜仪清醒过来,呆愣一会儿,脑袋放空,许久之后昨晚师门被屠,血流成河的场景才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想起师傅被闻漠掏穿的胸膛的场景,谢霜仪愤然翻身而起,瞳孔尽是悲愤。 “天式!” 天式听见主人的召唤,剑身发烫,但还是没有挣脱拿着他的人。 闻漠的手被天式灼伤,但是他若无其事,依旧端量着天式。 这把剑昨天从身上抽出时,闻漠就感觉到了它的烫意,就像此时的大叫着他的名字的谢霜仪一样。 谢霜仪昨天被闻漠带回来之后,闻漠就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卧房,而闻漠就一直在卧房后方的焦土上,拿着天式坐在小土坡上。 闻漠睡不着,只能拿着天式看。 闻漠放开手,天式便飞出去,落到谢霜仪的手中,谢霜仪顺着天式飞过来的路线,找到了闻漠。 谢霜仪的剑气势汹汹地刺向闻漠,闻漠坐在小土坡上,头发丝都没有摇晃过,道:“劝你还是安静些好,不然你师兄的性命我可不敢保证。” 谢霜仪的剑尖削落闻漠右耳耳侧的碎发:“你抓他做什么,你的仇已经报了,师兄他对此事全然不知!” 闻漠转头,剑尖离他瞳孔只有一丝的距离:“所以我对他手下留情了,不然你以为他会活到现在?” 其实昨晚顾齐殤被妖王带走之后生死未卜。 谢霜仪的灵力在鬼界受到地阴之力的压制,加之昨天晚上的暴走,灵力掏空,就算休息了一个晚上,灵力还是稀薄。 “你把我带到鬼界来,想做什么!?” 为什么不把他杀了,留着他难道是想看自己痛苦不堪、泪流满面的样子吗!? “想做什么?”闻漠冷笑,“你这倒是提醒我了。” 鬼界地阴之力隐藏在暗处,闻漠手指轻轻一动,天式就被阴影之下,形成手掌的地阴之力抓走。 闻漠一步上前,箍住谢霜仪的腰,将他按在自己身上,口中呼出的热气落在谢霜仪的鼻翼上:“你说说看,我现在这样抱着你是想做什么?” 焦土之上,风刮过,沙粒纹丝不动,阴冷的风让谢霜仪打了一个冷颤。 他想起来在胡府之时,闻漠教他的男女风月之事。 那时闻漠也是这样与他贴合在一起,身体也是一样的热。 当时的他只觉得害臊,此时的他却觉得羞愤难当,身体被气得发抖。 “我是男人!” “那又如何。”闻漠右手握住谢霜仪的后颈,把谢霜仪地问头按在自己的肩头上,“你还不知道吧,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你……你!” “你什么?我可从来没有对你做过什么非分之事。原本我只想把这个感情放在心里,一辈子和你做朋友,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准去!” 闻漠察觉到谢霜仪的挣扎,威胁道,“小心着顾齐殤的命,你的表现关乎着他的生死。” 谢霜仪果然立刻不动了。 闻漠将谢霜仪拦腰横抱回到卧房之中,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你的伤还没有好,要多休息。” 谢霜仪不知道闻漠是怎么做到前一刻还在威胁人,后一刻就能轻声细语,对你嘘寒问暖。 他转过头,不看闻漠:“我不需要你关心。” 忽然感觉下巴疼痛,一股大力板着他,脸朝向闻漠。 闻漠脸上挂着两人还是朋友之时的笑容,眼中关切,却口吐令人心寒之语:“我说了,你的表现关乎顾齐殤的生死,我满意了,顾齐殤才能活,明白吗?” 谢霜仪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他抬起右手,捏住闻漠钳住他下巴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知、道!” 谢霜仪用了十足的力道,但是闻漠的手还是没有从他的下巴离开。 闻漠的脸慢慢贴近谢霜仪的脸:“你这样让我想起凡间那些被逼良为娼的女子。不过你放心,我没有什么恶趣味,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最好是这样想,否则……”闻漠的手被谢霜仪一点一点移开,两人的手在空中较着劲。 闻漠顺势将谢霜仪的手压在锦被之上,手指插.入谢霜仪的手指之间,与他环扣。 闻漠轻声道:“否则什么?” 谢霜仪表情平静下来,用力握住闻漠与他环扣的手,将两人的手握得有些充血:“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呵。”闻漠不置可否,“我等着。” 闻漠起身,招来阴暗处的地阴之力,将地阴之力幻化成为钩绳,困住谢霜仪。 谢霜仪调出体内灵力,缠绕地阴之力,将地阴之力拉到空中。 同时谢霜仪和闻漠交握环扣的手也在时松时紧,两人暗中较劲,面上却云淡风轻,从瞳孔中望着对方。 片刻之后,谢霜仪败下阵来,喘着粗气,被地阴之力缠绕,动弹不得。 闻漠分出一缕地阴之力,紧绷住谢霜仪的手腕,谢霜仪吃痛,松开死握住闻漠的手。 闻漠将手抽出,覆盖住谢霜仪的眼睛:“睡吧。” 谢霜仪只感觉大脑混沌,睡意涌来,眼皮一上一下,最后坠入黑暗。 闻漠右手抚摩着谢霜仪的脸颊,昨晚在月光下惊心动魄,扰人神魂的脸今天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闻漠控制着地阴之力,潜入谢霜仪的身体之中,堵住经脉,暂时封住谢霜仪的灵力。 须臾之后闻漠走出卧房,命陈来了。 命陈靠在柱子上:“绞杀剩下的修仙派之人,去吗?” 闻漠越过命陈,头也不回:“不去。” 命陈偷瞧一眼睡在床上的谢霜仪:“不去是想照顾你的心上人吗?” “嗯。”闻漠消失在转角处不见了。 命陈轻叹一口气,后卿不去,闻漠不去,看来他只能和妖王一起去了。 想起妖王命陈就有点儿不想去了,妖王真不愧是妖王,美人福最难享啊。 不过…… 命陈朝鬼界出口飞去。 推翻天界统治的机会到了! 千年前,神界统一六界之后,为了不让神界受到下界的打扰,仙界和神界联手在天界的入口处下了封印,从此,只能天界的人下来,下面的人上不去。 除非修仙得道,方能进入天界。 他就不信神界能枉顾这些修仙者的性命,对这些无辜的生灵不管不顾! 命陈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谢霜仪的影子在卧房之中沉睡。 谢霜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陷入在黑暗之中醒不来,有人在不断地召唤他。 司墨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愤怒地指责着他:“孽徒!与鬼界之人厮混!” 苍鸿的血在不断地流动,连带着寒螀的衣摆染成了白色。寒螀跪在地上,抱着苍鸿的尸体,抬头泣声嘶吼:“都怪你,都怪你把闻漠带到师门中,才会有此劫难,都怪你!” 而连淮就那么满脸是血地望着他,不说话。 四个人不断出现,围绕在谢霜仪的身边。 谢霜仪手足无措,跑向司墨,但谢霜仪跑得有多快,司墨后退就有多块,举着剑不停指责。 谢霜仪伸手想抓住司墨的衣角:“师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认识闻漠,师傅!” 但是司墨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抓不到司墨,谢霜仪就转身跪在寒螀身前,磕头的响声回荡在黑暗、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师尊,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带闻漠回山门,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连淮出现在谢霜仪的身后,手里拿着苍鸿的剑,对着谢霜仪,噗嗤一声刺入谢霜仪的心脏! 谢霜仪无力地转身,连淮拔剑,谢霜仪一口污血吐出,连淮再次举剑,横砍向谢霜仪的脑袋! !!! “霜仪!”闻漠大叫。 谢霜仪从噩梦中惊醒,猛然坐起! 闻漠看谢霜仪醒了,虚抱着他,拍着谢霜仪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刚才谢霜仪在睡梦中不断发抖,嘴里一直念着对不起,是他不好,对不起。 闻漠怎么叫都叫不醒,生怕谢霜仪陷在梦境中出不来。 谢霜仪全身出汗,把衣服都给浸湿了。 谢霜仪还在刚才的梦中,身体颤抖,不自觉靠在闻漠身上,听到闻漠的声音,幡然醒来,使劲全力,一拳打在闻漠的肚子上。 这一拳用尽十全十的力量,加上闻漠没有防备,闻漠竟然被打得闷哼一声。 谢霜仪推开闻漠,刚才司墨不愿意接近他,离他越来越远的场景还在脑子里盘旋:“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好不容易消红的眼睛又开始泛红。 闻漠看着谢霜仪,想起自己尸骨无存的父母。 悲从中来:“那我的父母又为什么要被杀!” 谢霜仪被闻漠这一吼,愣住。 闻漠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想要怒吼的冲动, 他看着谢霜仪:“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报仇吗?” “为什么?”谢霜仪呆愣愣地问。 闻漠道:“你知道吧,之前我一直因为经脉不通的原因,没有办法进入仙门修炼。不能进入修仙派。我想这是我的父母不希望我替他们报仇,我把报仇的想法压在心中,甚至不去想他们。可是……” 闻漠话音一转,“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我放弃了,他却让我遇见了。你说,如果是你的灭族仇人出现在眼前,你会不会报仇?更何况一切还是因为你的师傅而起,我不杀了他,难道还要留着他提醒我我的父母死得有多惨吗?” “那你也不该杀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的父母难道不无辜吗!!!” 谢霜仪愣住。 是啊,谁都无辜,没有一个是坏人。 只有他,只有他是坏的,只有他不对! 他就不应该遇见闻漠,不应该带闻漠上山! 闻漠看谢霜仪表情不对,又将谢霜仪搂住。 闻漠语出惊人:“成亲好不好,我们成亲,嗯?” “从今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 仇爱篇 谢霜仪从怔愣的虚无之中清醒过来,出手迅疾,左手捏住闻漠的脖颈,右手推开闻漠之后立刻抓住闻漠的肩膀,将他反压在床上。 闻漠的上身被谢霜仪用双手控制着,两条腿被谢霜仪用膝盖紧紧地压着。 谢霜仪居高临下,脑子里满是他们在醉燕楼相对而坐,看着窗外凡尘风景的景象,而如今闻漠竟然为了折磨他,居然说出这种有悖纲常的话:“你就这么想屈辱我吗?” 闻漠不用力气,就这么直接盯着谢霜仪:“我不是想屈辱你,我是真的……你不知道,我从在胡府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好。” 当时谢霜仪噗通一声就跳进了闻漠的眼里,醉燕楼那一刻的侧眸,谢霜仪就这样住进了闻漠心里。 谢霜仪微微发抖:“我知道你恨我,恨为什么你的家人死了,而我可以拥有那么多年的师门之情。要想折磨我你可以动手,何必说出这么折辱人的话!” 闻漠就这么动手了。 瞬间发力,将谢霜仪翻转过来压在身下,左手将谢霜仪的两只手腕握紧压在被褥之上,双腿压制着谢霜仪,右手如坚硬的烙铁,钳住谢霜仪的下巴,就这么吻了下去。 谢霜仪的嘴唇被闻漠的牙齿硌得生疼,下唇被闻漠咬住,不同于刀剑冰冷的疼痛,冒着热气的酥麻侵入谢霜仪的口齿。 谢霜仪仰着头被迫张开了嘴唇。 充斥着寒气的冰面碰到了足以烧灭一切理智的熔浆。 谢霜仪觉得自己要化了。 冰面下被动的水被强势的熔浆操纵,产生了旋涡,旋涡激起的水流流出冰面,顺着冰角流下,被火热的熔浆瞬间蒸发。 闻漠压制谢霜仪的左手松开,一点一点爬上谢霜仪的胸膛,钳制谢霜仪下巴的手也放开,搂住谢霜仪的腰让两个人更近。 熔浆的裂热被突如其来的冰山打破。 闻漠吃痛放开了谢霜仪嘴唇,手上却没有松开,反而勒得更紧。 谢霜仪双手同时用力,将闻漠再次压制。 谢霜仪的眼角印满了嫣红,手肘撑在闻漠的肩膀上,身体却还再被闻漠紧紧箍着,只能稍稍离开闻漠的胸膛。 “戏弄我很有意思?” 闻漠看谢霜仪眼角泛红,嘴角还挂着刚才没来得及收回的清涎,呼出的气息带着热浪:“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你!嗯……” 谢霜仪露出一声吟哦,腰一软,倒在闻漠身上。 闻漠在他耳边喘着气克制道:“交给我。” 谢霜仪就这么虚软地趴在闻漠身上,喘着气红着眼不去看闻漠。 谢霜仪咬住嘴唇,一言不发,任由闻漠在耳边胡言乱语。 闻漠简直爱惨了谢霜仪此时的模样,控制谢霜仪经脉中的地阴之力,吸走谢霜仪身上的灵力,谢霜仪顿时感觉自己全身无力。 他睁开眼睛怒视闻漠:“你做什么!” “别担心。”闻漠起身横抱着他,“我不会再做别的事情,只是带你去沐浴。” 将谢霜仪脱了放进温热的木桶之中,闻漠洗手,捋着谢霜仪的头发,“只要你乖乖听话,什么都依你。” 不管谢霜仪怎么想,闻漠还是决心要成亲。 将这个想法告诉命陈之时后卿也恰好在场。 命陈倒是老样子,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把铁质的扇子拿在手上:“可以,鬼界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 后卿则是看着手里的酒杯,宋温素转身轻笑的倒影在透明的烈酒中摇晃。 闻漠问命陈:“对了,顾齐殤去哪里了,死了没?” “没死呢。”命陈虚空随手一招,换了瓶酒,后卿的就太烈了,太辣,“被妖王抓去好生养在身边,活得可舒坦。” 闻漠不管顾齐殤怎么样,活着就行:“请妖王来我和霜仪的成亲仪式,让她把顾齐殤带上。” 命陈喝下新倒的杯中之酒,这才是好酒,醇香浓厚,回味无穷:“这倒是没问题,怎么,没有顾齐殤你的心上人就不答应与你成亲?” 闻漠瞥一眼命陈,扬长而去。 命陈轻笑一声,向后卿举起酒杯:“也是该热闹一番了,之后可就没时间了。” 后卿自饮自酌,不与命陈碰杯,道:“天界为何还毫无动静?” 命陈看着略显清明的鬼界之空,一饮而尽杯中之酒:“快了,天越来越亮了……” 成亲之时压抑黑暗的鬼界到处张灯结彩,那些卖血淋淋物件的商贩都收了摊,摊上全部装饰着红灯笼,红首饰,鬼界大殿更是灯火通明,红光摇曳,大殿后方原本浓郁的黑雾都被照成了红色。 谢霜仪被闻漠操控着换上了红色礼服,坐在窗前,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闻漠的双手搭在谢霜仪的肩膀上,弯着腰低头看着谢霜仪。 闻漠道:“你今天真好看。”比在醉燕楼侧头,风和阳光把他送到自己眼睛里的那一天还要好看。 谢霜仪依旧是男子打扮,但是头发被闻漠重新梳了个发髻,右耳耳垂处被闻漠用胭脂点缀了一朵梅花。 谢霜仪看着在铜镜中变形蜿蜒的梅花:“有意义吗?” 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就算成亲了也不会被姻缘神祝福,两人的姻缘线更不会被绑在一起,注定会散。 闻漠心情很好,避开梅花,小心地揉捏着谢霜仪的耳垂:“当然有。”闻漠轻笑一声,“梅花很适合你,” 梅开寒冬,冷而幽香。 就像谢霜仪这个人,表明冰冷,实则比谁都还要用情。 媒婆颤抖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时……时辰到,新人请出!” 命陈从凡间成亲的仪仗队里随便抓了个人来鬼界筹办成亲仪式,没想到运气不错,抓了个媒婆。 可怜的媒婆此时战战兢兢领着闻漠和谢霜仪去成亲的礼殿。 谢霜仪被闻漠强迫地牵着手,手上用力暗中较劲,看谁先放手。但是谢霜仪的指尖已经从嫩白变成了充血状态,闻漠还是没有放开。 谢霜仪能够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谢霜仪加大力道,兀地听见媒婆说:“第一次见两个大男人成亲的,手还牵这么紧。” 谢霜仪一愣,他不是和闻漠牵手,他是…… 这么一愣,谢霜仪的手松了劲,闻漠也松劲,谢霜仪的手指弯曲又松开。 他再握回去岂不是成了他主动握紧闻漠的手了? 礼殿其实就是在闻漠的卧房前面没多远,还没进去就听见了妖王百转千回,妩媚非常的声音。 谢霜仪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媒婆看他们不走,自己也不敢走。 “鬼王,你带回来的这个小弟弟可是吓我一跳,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可真是想得出来,也做得出来。” 命陈看好戏不嫌事多的声音应和妖王:“这种事情其实在凡间也有。六百年前我偶然到了凡界的一处孤岛,在孤岛上遇见了一个脸上扑着脂粉的男子,穿着女装,引我到他家做客,没想到他家另外一个主人也是男子。两人成亲已有五年有余,看起来恩爱非常。” “哦?”妖王有了兴趣,“后来这两人怎么样了?” “后来听说两人被烧死了。” 后卿平静冷淡的声音插.进来:“有情人何至被杀?” 命陈道:“不懂啊,谁知道那些迂腐的凡人怎么想的。” 闻漠侧头,看着谢霜仪冰冷的侧脸:“走吧,进去。” 刚一踏步,谢霜仪听见顾齐殤温润的声音怒道:“你们逼迫霜仪行此事,不可理喻!” 谢霜仪心中一颤,生怕顾齐殤被妖王他们杀了,着急上前,却被闻漠拉住。 只听妖王道:“哎哟,小兄弟,说不定你那师弟还欢喜得不得了呢。” “不可能!” 闻漠大步拖着谢霜仪,把媒婆撞到在地。 闻漠用地阴之力缠住谢霜仪的喉咙经脉,使谢霜仪不能发声,牵着他跨到顾齐殤面前,面容威喝:“怎不可能!” 踏进屋内,屋内左边坐着命陈、妖王,右边坐着后卿和顾齐殤。 一众小妖小魔坐在礼殿左右更深处,在三王面前气都不敢出一个,匍匐在地,战战兢兢。 谢霜仪被闻漠用地阴之力控制,身体不能自已,被闻漠拉到怀里抱着。 闻漠道:“看清楚了,与他成亲的是我,不是你。” 顾齐殤从座位上惊起,悲切地看着谢霜仪。 谢霜仪不想看见顾齐殤的神色,更不想他看见自己被闻漠抱在怀里的羸弱之色,把头埋在闻漠的肩膀,躲避顾齐殤。 这个动作取悦了闻漠,闻漠手指一抬,媒婆一下就站在礼殿前方,闻漠道:“开始吧。” “好……好。”媒婆瑟瑟发抖,“请新人……” 但是却被顾齐殤打断了。 顾齐殤灵力幻化成剑,直杀向闻漠! 顾齐殤与谢霜仪对视,想起谢霜仪小时第一次见到他叫师兄的场景,想起他十六岁时在台阶上,阳光下的一转身,想起他在竹林舞剑,叶尖下飘逸绰绰的身姿。 他的师弟,他的霜仪,不能就这样被闻漠控制。 就算拼死,也要救他出去! 顾齐殤虽说被妖王带走,却并未受伤,身手反而比之前还要快了。 媒婆被顾齐殤撞倒在地,滚进桌子底下,谢霜仪被闻漠禁锢住,无法动弹。闻漠的手臂被顾齐殤刺伤,遂与顾齐殤在礼殿前方,拳脚打斗起来。 命陈奇道:“妖王,这人到你手里,怎么修为还精进起来了?” 妖王看着顾齐殤的面相:“这么好看的皮囊谁舍得伤害?再者此人天赋了得,吸干他的灵力反倒助他修为更进一步,险些在妖界引来天界祥云,你又不许我杀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好吃好喝养着了。” 妖王说完整个人往命陈身上靠,命陈搂住妖王的腰,看着打斗的两人:“胜负已定。” 闻漠在鬼界之中,本就处在地利,加上顾齐殤被闻漠和谢霜仪穿着喜袍的场景刺激,招式之间带着急躁之风,顾齐殤被闻漠一脚踢伤,飞出礼殿之外。 谢霜仪想突破地阴之力的控制,运行灵力,气运逆施,一口鲜血喷出,双腿难以支撑,捂胸单膝跪地。 地阴之力还未冲破,谢霜仪想再来一次,闻漠突然抱住他:“别试了,再试经脉要断了!” 就在此时,变数骤生! 鬼界突然一片白茫,命陈等人被白茫刺得以袖遮面,闭着眼睛。身在白茫之中的谢霜仪却能睁眼,看见顾齐殤手中持着安陈,直刺向闻漠! 谢霜仪挡在闻漠身前,安陈刺入胸膛! 白茫闪过,谢霜仪握着安陈的剑刃,倒在闻漠怀里,鲜血横流。 闻漠茫然不知所措,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霜仪!” 闻漠一掌打开顾齐殤,顾齐殤整个人连带着剑,被打飞在地。 谢霜仪看不清闻漠,只能听见闻漠在不停唤他,闻漠的脸模糊不清。 闻漠手足无措,想堵住谢霜仪如小泉般冒出的血,却无能为力,哭道:“为什么……你推开我就行,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谢霜仪一口鲜血喷出,目光涣散。 “我……我也不知道……” 顾齐殤爬到谢霜仪身边,握住他的手,血太滑了,顾齐殤握不住:“师弟!” 谢霜仪的声音像是破了风的气囊,只出不进:“师兄,我……” 顾齐殤暗自伤神,根本没有注意闻漠已将地阴之力形成冰锥,直刺向他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突然喷洒在谢霜仪的脸上,眼前血红一片。 顾齐殤看着谢霜仪,用最后的力气提起了嘴角,慢慢歪倒在地,气绝的一刻握着谢霜仪的手还没有松开。 谢霜仪的脑子一片空白,想用力握紧顾齐殤的手,但是越握紧,血越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齐殤的手落血上,茫然艰难地叫顾齐殤:“师兄?” 闻漠抽回地阴之力,顾齐殤身上的血流淌地更多,与谢霜仪的血混在一起,赤目惊心! 谢霜仪看着顾齐殤身边的安陈,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空手抓紧剑刃,刺向闻漠的心脏! 闻漠刚收回地阴之力,一口血喷出,顺着谢霜仪的脸看向刺中自己的白刃。 他把谢霜仪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握在手里五指交错:“傻瓜,很疼的……” 谢霜仪两行清泪流入隐入发间,握紧闻漠的手:“不疼……” 终是力绝气少,头无力靠在闻漠怀中,两人紧握的手落在谢霜仪血红的衣袍上。 血沿着地面流淌到了命陈的脚下。 昭露篇 一阵惊雷响起,破开了鬼界千年的黑暗。 命陈眯着眼睛看着谢霜仪流出的血道:“终于来了!”不枉费他失去了一个闻漠,看了一场好戏。 刺眼的白光消散之后,三个身着玄衣的人站于礼殿殿中。 为首者玄衣为底,衣袍绣有四爪暗色金龙,外有铠甲,具有统领气势,威风凛凛,腰间配有一刀,望之令人生寒。 而左右穿玄衣者竟是乔风纯和陆路! 无任一扫殿中之景,与命陈双眼对上。 身边的乔风纯却突然箭步而出,跨步上前,想抱住谢霜仪却无从下手,红着眼眶叫了一声:“师兄?”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飘散的血腥味。 乔风纯茫然地又去叫顾齐殤:“师兄?” 无人应答。 乔风纯一怒之下出剑,横扫向扔在喝酒的后卿。 后卿挡住乔风纯的剑,将乔风纯扔到无任脚边。 陆路扶起乔风纯,强制把他困在无任身后:“别捣乱!” 乔风纯哭着看谢霜仪和顾齐殤的尸体,又看无任冰冷的后背,挣脱的力气渐渐减小,最后只剩小声的啜泣。 无任看着命陈,命陈喝下杯中最后一滴酒,笑道:“好久不见啊无任,近年可还好?” 妖王从命陈身上起来,歪着身子手肘靠在桌子上,眯着眼睛打量无任:“命陈,这就是你等的人?” “非也,不过也是我要等的人。” 命陈起身,站于无任身前:“是谢霜仪还是顾齐殤?或者是……闻漠?” 无任不想与命陈废话,威压尽显:“让开!” 神力瞬间将殿内惊恐万分的妖魔鬼怪化为虚无,这些小妖怪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死了。 命陈打开铁扇,挡住无任放出的神力:“一千年前,鬼界与天界一战,时任天帝仪一兮与鬼王殇衷陌先后殒命,仪一兮死前命他身边的一武将为下一任天帝,然而新任天帝在那场浩劫中被我打得身负重伤,元神受损。” 一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命陈也被那名武将打伤,修行千年才将根基养回来,恢复实力,成为下一任鬼王。 “而修复元神的唯一方法便是不断重生,在凡界经历七情六欲,补回元神。从看见顾齐殤的的时候我就觉得熟悉,他身上的气息似曾相识。当时我就想会不会是他。” 命陈笑了,“果然,我就知道杀了修仙派的人,吸了他们的魂魄,刮了他们的根骨,天界会派人打开天界与下界的封印,接他们的天帝回去。” “如今封印已开,除非天帝实力恢复,否则封印不可能再次补上!无任,此时我鬼界强盛,更与魔界与妖界联手,实力早就不同于往日了!” 命陈抛出橄榄枝,“你虽与顾齐殤一样,在仪一兮左右做事,但最后仪一兮却将天帝之位传给了顾齐殤,没有给你,只要你加入鬼界,天帝之位就是你的,如何?” 无任久不回答,这次下凡无任是奉顾齐殤的命令,将他的尸体回天界。 六百六十六年前,顾齐殤早就料到今天。 乔风纯道:“将军才不会答应你!” 陆路看着无任的背影,他也相信将军不会答应命陈。 无任的沉默给了大殿沉重的压力,各自思忖。 后卿见过乔风纯和陆路,从气息来看,这两人已经变成了神。 也许…… 后卿突然想到温素,也许温素其实也没死…… 酒杯被后卿用力一握,杯中之酒荡起波纹。 妖王好久没遇见这么有男子气概却又英武好看的皮囊了。后卿和命陈虽说都是上好的样貌,但后卿的眼睛里总是藏着很多情,妖王不喜欢;命陈眼睛里总有一种运运筹帷幄的感觉,妖王勉强可以接受。 而无任一看就是那种心里是什么,行动上就是什么的男人,虽说寡言少语了些,但不是什么大的缺点。 无任身长八尺,英毅非常,身上威压甚重,确实很吸引妖王。 无任踏前一步,逼视命陈:“今日来此,只为带走吾王,若鬼王不让,休怪刀下无情。” 命陈虽眼角带笑,但是眼中全是冷意。 身后地阴之力如黑雾缭绕,乱暴尽显! “将军莫要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若能在此杀了无任,日后攻打天界就少了一个强敌,“妖王,这两个小将就交给你了,魔君,顾齐殤的尸体拜托你了。” 妖王一室各色的美男还没看够,这就要开打了:“哎呀,既然鬼王有令,那我也不得不从啊。”妖王向无任抛了个媚眼,“将军可别怪奴家心狠,杀了你的下属。” 后卿自顾自饮酒,仿佛眼前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无任看都没看妖王一眼,佩刀鸣鸿狰狞出鞘,鬼界霎时赤色满天! 鸣鸿乃是黄帝金剑剩余材料自发锻造而成,刀意极强,若持刀者意志出现一丝摇摆,顷刻之间便会被鸣鸿蚕食殆尽! 鸣鸿一出,命陈不敢大意,铁扇展开,扇面黑气浓郁,其上竟是鬼界各王之相,阴气甚重! 乔风纯和陆路不敢靠近无任和命陈的战斗,生怕被强大的力量瞬间击杀,两人同时脚尖点地,远离无任。 岂料妖王追上,白若葱郁的手臂覆盖蛇鳞,右手成爪抓向两人:“两位仙君别走啊,和奴家玩玩嘛。” 乔风纯陆路两人合起来勉强能与妖王一战。 礼殿被四股力量冲击,轰然坍塌,无任与命陈在空中刀与扇相碰,赤色与黑气交加,令人心惊胆战。 礼殿废墟之下独剩后卿一人饮酒,顾齐殤和谢霜仪的尸体被他用魔气笼罩,并未受到坍塌之难。 媒婆滚的位置好,挨着顾齐殤,也被保护了,在桌子底下捂嘴屏息,肌肉颤抖。 至于闻漠,早就不知道被无任的刀气刮到哪里了,兴许被礼殿塌下的柱子压成肉末了吧。 命陈瞄准无任的脖子,抛出铁扇,无任用鸣鸿撞开铁扇,铁扇在空中旋转一圈回到命陈手中:“无任,若再打下去,你可得不到顾齐殤的尸体了,你那好兄弟的魂魄可还在我手里呢。” 顾齐殤死时魂魄并未从身体飞出,现在顾齐殤尸体在后卿手上,后卿和命陈是一伙的,顾齐殤的魂魄自然是在命陈手中。 “若魂魄回不去真身,你猜天帝元神会好吗?” 无任不与他做口舌之争,手握鸣鸿以开天辟地之势砍向命陈。 突然之间礼殿处光芒大甚,天界祥云聚集而来! 祥云乃天界之物,最是纯净,容不下半点污垢,后卿与妖王不想被祥云所伤,纷纷飞至空中。 命陈也躲开祥云,飞至妖王和后卿身前。 乔风纯和陆路惊讶地飞到无任身边,乔风纯结巴:“将……将军,有人飞升!” 祥云乃是飞升之兆,飞升之人神力愈是纯净,祥云愈是纯白。 此时礼殿之上祥云满簇,铺满了礼殿上方的天空,颜色更是纯净。 无任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如此纯净的祥云了,就连他和顾齐殤飞升之时的祥云都没有这么多这么纯净! 一朵祥云便足够说明飞升资质,更何况是如此多纯净环簇的祥云。 祥云之下,金光大闪,金光之中有一身影隐隐约约,衣袍猎猎,头发散飞,手上抱着一具尸体。 待到金光散去,显出真身。 竟是谢霜仪!!! 谢霜仪居高临下,眼珠金光毫闪,说话犹似回荡在天地之间:“回天界,天式招来。” 天式从远方飞来,发着淡绿色的光芒漂浮在谢霜仪身侧,和他一起被祥云载着,沿着金光飞入神界。 无任佩刀归鞘,左手乔风纯右手陆路,提着领子就和谢霜仪一道上了天界。 刚才谢霜仪手上抱的尸体是顾齐殤,既然顾齐殤回到天界,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在鬼界浪费时间。 命陈等人不敢靠近祥云,眼睁睁看着无任在他手下逃脱。 妖王心有余悸:“还好跑得快。” 鬼王铁扇一收,谢霜仪! 坏我大业! 命陈一息之间压下情绪:“回去各自准备,六界大战要来了!” 妖王兴奋道:“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倩影消失不见。 后卿留在鬼界也无事可做,也回了魔界。 命陈仰头看着最后一朵祥云消失在鬼界,金光慢慢被黑气取代。 他之所以留着顾齐殤,就是想先引天界一名大将下来在凡尘将其击杀,这样日后大战也少去一个麻烦的敌人。 无任是仪一兮座下唯二骁勇的武将,另一个就是顾齐殤。 如今两人竟然在鬼王的地界全身而退,命陈算准每一步,唯一没料到的是谢霜仪竟然在此刻飞升! 此人之前命陈还觉得可有可无,如今看来,变数颇多,必杀之! 昭露篇 天界,众神停下手上的任务,抬头望向宫殿上方。 祥云下的金色光芒笼罩整个天界。 多少年了都没有出现过如此壮观的景象了。 天界宫殿共八千八百八十八座,各神修缮的小宫殿数不甚数,要将所有宫殿笼罩其中,可见金光的覆盖面积之广。 谢霜仪抱着顾齐殤落在中央天殿之前,众神聚集之处,一落地,无任就将顾齐殤的尸体抱走,吩咐道:“风纯、陆路,带此人去择天殿。” 择天殿是每一个飞升之人第一个进入的神界大殿,在这里将决定你的去向。 无任走后乔风纯不敢上前与谢霜仪讲话,谢霜仪也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最后还是陆路鼓起了勇气,深吸一口走到谢霜仪身边。 “师兄,先去我那里换身衣服吧。”祥云治好了谢霜仪受的伤,衣服却还满是污秽,散发着血腥味。 谢霜仪客气疏离道:“有劳了。” 陆路一愣,乔风纯也红着眼眶:“师兄……” 谢霜仪客气道:“烦请两位带路。” 乔风纯想说什么,却被陆路拉住了,陆路道:“跟我来。” 乔风纯和陆路在神界品级不是太高,宫殿与周围的宫殿相比小了一些。 陆路拿出一套白衣给谢霜仪换上,谢霜仪接过:“多谢。” 陆路的手放在衣服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谢霜仪在里间换衣服,乔风纯在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乔风纯:“陆路,师兄他是不是在怪我们没早点出手救人,是不是觉得我们……无情。” “不会的,师兄不是这种人。” 装作没听见他们说什么,谢霜仪出去行礼:“有劳了。” 陆路本来还想说一些宽慰的话,但是谢霜仪出来了只好停住,无言地带谢霜仪到了择天殿。 择天殿面积广阔,里面记载着神官的官职和每一次的任务,其间有一个巨大的藏书阁,藏书阁之中记载了自天界诞生以来的所有历史。 除了记载之外,择天殿还有另外一个任务,新飞升的神官必须在这里决定是做神还是做仙。 站在一巨大透明,分为左右两边的石碑之前,左边石碑写着成神者,右边写着成仙者。 谢霜仪问:“请问成神和成仙有何区别?” 陆路解释道:“成神者就要做什么发布的任务,你可以将神界理解成天界的朝廷,成仙者不需要承担任务,但是在神界有难的时候必须来神界帮忙。神界与仙界地位相同,只不过选择成仙者大多放浪不羁,游历与各界,时常见不到他们的身影罢了。” 乔风纯看谢霜仪面色平静,试着说话:“师兄,成神挺好的,虽然有任务,但是也不累,成仙的话每天游手好闲,我遇见好几个成仙的,每天喝得烂醉,别提有多松懈了。” 谢霜仪朝乔风纯看了一眼,乔风纯害怕地躲到陆路身后,陆路也害怕,还是壮着胆子看向谢霜仪。 谢霜仪看他们害怕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气他们有什么用呢?气他们难道师傅他们就能活过来了吗? 谢霜仪道:“风纯、陆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乔风纯立刻跳了出来:“可以可以!问什么都行,只要师兄你不要生我们的气。” 谢霜仪面无表情道:“我生你们的气做什么?” 他只气自己修为不佳,无法保护苍悦派,最后竟是被两个师弟救回了一条命。 若不是他们带来祥云,说不定他就真的死了。 谢霜仪不知道,祥云其实不是乔风纯他们带来的,而是他自己飞升引来的。 谢霜仪也忘了,如果不是他们突然来了鬼界,把安陈给了顾齐殤,也许顾齐殤就不会刺出那一剑,他也不会受伤,也许闻漠和顾齐殤都不会死。 当时闻漠和他最后都还没有死,闻漠的呼吸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看起来死了,其实是因为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动都动不了。 无任的刀气确实力量强劲,闻漠被吹跑了,但他被后卿保护着,没收到刀气的伤害。 飞升的时候谢霜仪也没有做什么,在礼殿坍塌的一瞬间,有一股力量侵入他的元神,元神瞬间清凉,身体轻忽,接着一股力量涌入,祥云便感应而来。 闻漠被礼殿的柱子砸中了胸膛,呼吸已经没了,彻底死了,顾齐殤也是,被闻漠那一招刺穿了胸膛,不可能还活着。 最后选择了抱顾齐殤一起入神界,是因为模模糊糊中他听见命陈说什么顾齐殤是天帝的话,想着天帝不能死无全尸,而且六界也需要天帝。 至于闻漠…… 谢霜仪暂时不想去想他。 乔风纯看谢霜仪一脸落寞,开口道:“我……” 却被陆路阻止了,陆路道:“师兄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嗯,对对。”乔风纯忘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附和陆路,“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谢霜仪斟酌一会儿,问道:“你和风纯在苍悦派的时候知道自己是神吗?” 陆路答:“不知道,我和风纯是被后卿杀死之后,魂魄被无任带回天界才知道我们原来是神。”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知道修仙派会遭此劫难。 谢霜仪再问:“你们……为什么会到苍悦派,或者说为什么会投胎成为凡人。” “这个说来话长。”陆路想了半天该怎么说,正准备开口,却被乔风纯截了胡。 乔风纯道:“有这么难说吗?” 谢霜仪看着乔风纯,乔风纯受到鼓舞道,“其实这个是天帝交给我们的任务。天帝在早年的战场上元神受伤,要经过不断的转世才能修复好元神,我们两个就是被派到转世的天帝身边,保护天帝的安全。” 陆路接话道:“虽然也没起什么作用。” 可能本身就是天帝,自有鸿蒙之气保护,每一世顾齐殤都极为厉害,但结局总是不是太美好。 也许元神受伤,就要从爱恨情仇中吸取最纯粹的东西补充元神失去的部分吧。 谢霜仪点头,思绪在成神还是成仙之间摇摆不定。 最后谢霜仪再问:“大师兄他知道修仙派会有此一劫吗?” 陆路摇头:“我估计不知道,投胎之后神界的记忆会被抹去,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神也很少。” 谢霜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陆路看谢霜仪盯着石碑看,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道,“师兄,选神吧,我和风纯,还有……还有大师兄都是神,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选择成仙就要去虚无之境,那里的五座仙山才是仙住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便要分开了。” 陆路的话是谢霜仪决定的关键,最后他选择了成神。 乔风纯高兴得一跳三尺高,在透明石碑上削出一个玉佩大小的石块,石块一脱离乔风纯的手,就自动刻上了谢霜仪的名字,再自动重新回到刚才被削下来的地方,看不出任何刻字的痕迹。 乔风纯道:“好啦,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 在石块变成原样的那一刻,谢霜仪的脑中似乎多了一条线,这天线连着天地,无数的因果朝他脑海中拥挤,最后又在吵吵嚷嚷中渐渐消失,浪潮留下的沙石依旧是干涸的,仿佛从来没有来过浪潮。 只有闻漠牵着他进入礼殿那一刻的光景还在脑海中打转。 择天殿的神官给了谢霜仪一只木牌,木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和一个宫殿的名字。 乔风纯拿过来一看:“式光殿,师兄,你的宫殿就在天帝的宫殿下面哎。” 出了择天殿,谢霜仪问:“这个木牌是拿来做什么的?” 陆路抢过乔风纯手上的木牌还给谢霜仪,道:“木牌是挂在宫殿外边的,大家一看木牌就知道宫殿里住的是谁,名字下面的宫殿名就是师兄你的宫殿。” 谢霜仪摸着凹凸不平的木牌正面:“大师兄的宫殿叫什么?” “天陈殿,还有,”陆路提醒道,“以后师兄叫大师兄还是叫天帝为好,免得有些神官抓住这点不放,说你不尊敬天帝。” “好,我知道了。”谢霜仪有一件事想问陆路,但不知道该不该问。 陆路看出来了,道:“问吧,师兄。” 谢霜仪道:“师傅他们……”是不是也是神,也是像你们一样是天帝安排的? 陆路嚜然摇头:“……不是,师傅他们真的……走了。不过,”陆路安慰谢霜仪,“他们会转世投胎,这一世修仙师傅他们攒下不少功德,下辈子定是生在富贵家,一世逍遥。” 陆路和乔风纯他们还不知道苍鸿犯了杀凡人的重罪,就算转世,苍鸿也只能是受苦受难。 但这些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了,徒增烦恼。 陆路和乔风纯领着谢霜仪到了式光殿便走了,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谢霜仪遥望着天陈殿,本想过几天去找顾齐殤,没想到顾齐殤倒先来找他了,一同的还有无任。 昭露篇 顾齐殤坐在谢霜仪宫殿之内主位,褪去了在凡尘时常穿的白衣,换成以白衣为底,浅金色交领中衣,金色外袍的服侍。 他看谢霜仪殿内朴素简陈,唯一的装饰物只有窗边的一株绿植,被窗外的金光照得连叶尖都在熠熠生辉,道:“师弟,我再给你添些东西吧。” 谢霜仪坐在下方的椅子上,于顾齐殤的左手边,道:“不必麻烦。” 顾齐殤看谢霜仪情绪冷漠,无一丝见到大师兄欣喜的模样,心中叹气,他终究不是谢霜仪真正的师兄。 他真正的师兄顾齐殤早死在了闻漠的手下,现在在谢霜仪面前的,只不过是拥有“顾齐殤”魂魄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既是如此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天帝请说。” 无任坐在谢霜仪的对面,听他喊顾齐殤天帝,抬起眼皮看了谢霜仪一眼。 没想到这个谢霜仪接受事实还挺快,无任想,原以为会看到一幅师兄弟见面相互抹泪的场景,看来是他想多了。 顾齐殤起身走到殿中道:“想必你已知道我投胎成凡人,经历七情六欲是为了修复我在千年前六界大战中受损的元神,那你可知为何此前我都没有回天界,而是让无任此时带我回天界?” 谢霜仪的目光跟着顾齐殤的行动走:“为了六界大战?” “不错。无论我的元神有没有养好,命陈既然掀起了六界之战,我也不能再继续转世投胎,修复元神了。” 顾齐殤转身看着谢霜仪,金色的衣服在金色的阳光下,更加显得气势威严,“六百六十六年前,我在睡梦中预见了命陈会发起第二次六界大战,而我那时刚刚经历两世劫难,元神受损仍旧严重,本君就让无任无需再每转一世便将我带回天界,而是六百六十六年后再将本君带回神界,减少中间浪费的时间,尽快修复元神。为了尽快修复元神,下界的灵气都被我吸走,由是几百年来,凡尘无一人飞升。” “但我没料到第四世时出了一些问题,我被困在凡尘,当了百年之久的孤魂野鬼才重新进入轮回,再世为人。这一世你也清楚,就是顾齐殤。” 顾齐殤盯着谢霜仪,“或许你可以叫我的本名,姒夏。” 谢霜仪抬头看着姒夏,虽然姒夏的脸与大师兄的脸一模一样,但是举手投足,眉眼之间,与顾齐殤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顾齐殤的眉眼之间尽是温润,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有礼,而姒夏眉眼之间尽是威严,周身气势逼人。 谢霜仪再一看无任,无任周身尽是霸气之势,这两人若是站在一起,天地都要抖三抖。 他的师兄终是不在了。 谢霜仪道:“不敢直呼天帝名讳。” 姒夏摆手:“也不勉强你。这一世投胎成顾齐殤也算是冥冥之中必有定数,天命定是为了让我遇见你,才会让我在凡尘漂浮了百年之久。” “遇见我?”谢霜仪握摩擦腰间天式的剑柄。 姒夏坐在无任左手边:“你是这一千年间,继上任天帝仪一兮之后,唯一一个能够使用天式的人,而天式是鸿蒙之剑,只有天帝才能使用。”说毕姒夏观察着谢霜仪的表情。 “你在只有无任入鬼界,带来的一点天界灵气的情况下飞升,也定是天道之意。” 谢霜仪看着姒夏,皱眉道:“可你不是被任命为天帝了,为何不能使用天式?” 姒夏看向谢霜仪腰间的天式:“被任命和被选中是不一样的。当初情况紧急,仪一兮性命危在旦夕,如果不立刻任命一个接班人,那么刚统一的六界定会再次大乱,仪一兮选我也是迫于形势。” 无任瞥一眼姒夏:“不必妄自菲薄,主人选你定是有他的考量。” “但愿吧。”姒夏敛下眼睑,又抬头看着谢霜仪,“昨天回到天陈殿,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我遇见你了。” “我的元神并未完全修复。” 姒夏说完这句,殿内沉静一片。 姒夏打破沉默,“既然我的元神没能完全修复,此时又出现了天式,而天式偏偏选择了你,命陈又恰好在此时掀起六界之战,那只有一个解释。” 姒夏与谢霜仪对视,“你必是此次大战之后的新任天帝!” 无任看一眼谢霜仪,谢霜仪感受到无任眼中的深渊霸气。 无任问姒夏:“什么意思,一千年了,还未恢复?” 姒夏微微捏紧了拳头:“没有一千年,六界大战结束之后有几百年的时间在整合神界、仙界和人界,处理妖、魔、鬼三界的琐事,再加上中间浪费了一百年的时间,元神没有完全修复也是在预料之中。” 姒夏担忧道,“而命陈虽在一千年前被我所伤,但是经过一千年的修养,加上又是在鬼界修炼的优势,他的伤想必已然好了。无任,” 姒夏与无任对视,“此次六界大战,神界势弱,情况不容乐观。” 昨日去鬼界时命陈说得不错,此次大战是妖魔鬼三界合力对抗神界,而仙界不知道会有多少会与神界合作,共同对战妖魔鬼三界。 谢霜仪打断他们两个的对视:“我不做天帝,天式选择了我,但是做不做,决定在我。” 姒夏发出一声宛如再说小孩子不懂事般的轻笑:“决定权不在你,决定权在天道,既然天式已经选择了你,那你便没有别的退路了,我死后,下一任天帝就是你。” “姒夏!” 无任沉声叫姒夏,“不可乱语!” 成神之人,寿命与天平齐,怎会轻易死亡? 姒夏自知失言惹无任不快,转移话题道:“总之霜仪你以后跟着我行动,在六界大战开始之前,尽可能地学习如何处理天界之事,这天帝之位迟早是要交给你的。” 姒夏起身,“无任,走吧。” 无任跟在姒夏身后走出式光殿,到了天陈殿,无任长袖一挥,天陈殿的门窗皆被用力关上,惊散了天陈周围的祥云。 无任一把把姒夏压在床上,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吻得姒夏全身发软,无任感受到姒夏的无力,才将姒夏放开道:“当初我拒绝主人,就是想你成了天帝便能高坐神界,从此以后征战皆由我来,你的安危我来保护,可你今日说的是什么话!” 姒夏不看无任,轻声道:“六百六十六年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必有一死。” 宛如交代后事一般,姒夏轻轻环住无任的腰,“谢霜仪的七情六欲尚未除尽,登上天帝之位后必定会受到许多阻碍,到时候天界和谢霜仪就都交给你了。” 无任拗不过他,扳正姒夏的脸恶狠狠地又亲了下去,轻纱落下,殿内传来吟哦之声, 午后,谢霜仪被乔风纯和陆路带着去了天陈殿,姒夏坐在高位,批阅着堆积的事物,无任站在姒夏身侧,一言不发。 陆路道:“天帝陛下,人带过来了。” 姒夏放下笔,俯视着谢霜仪道:“以后你和乔风纯就跟着谢霜仪,完成交代下去的事情。” 他将刚刚批阅好的竹简用灵力送到谢霜仪眼前,“这是命陈送来的战书,你和乔风纯三日内简兵搜乘,备好军马,三日后在大歧国西边,林舟沙漠,与妖魔鬼三界对峙。” 姒夏把安陈送到谢霜仪膝下,“见安陈如见本君,放心大胆去做吧。” 姒夏再把另一份竹简给陆路,“陆路,你拿着这封信去虚无之境,请仙界和佛祖相助,三日内能带多少援兵过来就带多少,即刻启程,不可耽误!” “是!”一息之间陆路便消失不见。 谢霜仪手上拿着命陈写的竹简,上面言简意赅,只一行字: 三日后大歧之西,林舟沙漠! 捏着竹简,看着膝下的安陈,谢霜仪没有拿起安陈,倒是天式,铮铮作响。 姒夏道:“本想多锻炼你几日,但看来时间不等人,从今日起,你便统帅神界之兵,全权负责军中之事。” 谢霜仪没动。 姒夏喝道:“本君不会插手此事,更不会管六界大战,你不做,凡界万万生灵,便血流成河!” 谢霜仪看着安陈,手中竹简被他握得咯咯作响,僵持片刻,最终谢霜仪还是拿起了安陈,转身离去。 乔风纯向姒夏行礼后,慌慌忙追上谢霜仪。 待两人一走,姒夏便软下腰,瘫在高椅之上,看着殿外的祥云。 无任蹲下,握住姒夏的手:“放心,一切有我。” 姒夏握紧无任的手:“嗯。” 昭露篇 调遣军队比预料的容易。 天式与安陈的震慑,加上无任才是真正调兵布阵的人,不出两天,军队便全部集结。 第二日甲夜,天界格外宁静,谢霜仪漫步在黄昏之下,走到天界大门处,往凡尘看一眼。 凡尘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心念一动,谢霜仪来到了醉燕楼,却不由一惊。 醉燕楼空无一人,杂草丛生,街道枯叶飒飒,摊贩寥寥无几,一阵凉风吹来,破旧的灯笼滚过谢霜仪的脚边,几盏残烛枯灯,点亮几家破风门窗。 昔日的醉燕楼却是热闹非常,座无虚席,街道车水马龙,摊贩高声吆喝,吹来的风更是热的,谢霜仪的心都要被点燃了。 弯腰捡起破旧的灯笼,其中烛台早已烧完,已经很久没有人添油了。 踩在枯黄的槐树树叶上,走过零星亮灯的人家,走到街角尽头,一切都是安静的, 昔日的欢声笑语,变成了黑夜中透出的啜泣。 挥手将灯笼点燃挂在一户人家屋檐,风一吹,灯笼摇曳,谢霜仪乘月上了天界。 摇晃的灯笼之下,黑靴红衣下摆出现在阴影中。 次日,大歧国之西,林舟沙漠,大军对垒。 命陈红底黑衣,踏前一步:“好久不见,我应该叫你顾齐殤还是叫你……姒夏。” 姒夏两袖鼓鼓,不甘示弱踏前一步:“鬼王高兴即可。” 谢霜仪站在姒夏左后方,看着闻漠。闻漠站在命陈的右后方,不带情绪的眸子看向谢霜仪。 闻漠没死,太好了。 谢霜仪不合时宜地想。 但……闻漠的气息与之前不同了,谢霜仪闻得出来。 之前闻漠虽修行鬼界之术,但气息是鼓动的,冒着热气的,现在的闻漠,气息是平静的,带着冷气,让人发抖。 命陈道:“天帝陛下倒是与顾齐殤完全不同。” 仅仅是气势不同,一个人的面相差异竟如此之大。脸虽然是同一张脸,但命陈绝不会将现在的姒夏与之前的顾齐殤并为一谈。 命陈的地阴之力扩散在两军阵前,姒夏一说话,命陈的地阴之力便瞬间被白色渲染。 黑白两色形成八卦阴阳互和之势。 姒夏每说一句话,黑色便被白色渲染更尽一分:“鬼王也与一千年前哭泣时的样子不同了。” 命陈是殇衷陌一手带大的孩子,一千年前殇衷陌身死之时,命陈在六界面前哭得惊心动魄,边哭边与姒夏厮杀。 妖王站于命陈左侧,侧眸看着命陈,一千年前她还只是一只小蛇妖,虽没有看见命陈哭,但命陈与姒夏那一场打得惊天动地,佛祖布下结界保护众生,她本应身死,因为佛祖的庇佑保下一命。 也许她是妖,本性为恶,不感激佛祖,反倒感激命陈。 命陈的模样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最顺眼的,如果那双眼睛能再清澈些便更好了。 妖王再一看无任,暗送秋波。 不过论男人味,妖王更喜欢这位沉默寡言的将军呢。 姒夏的话激起了命陈不愿提及的回忆。 当初殇衷陌死了倒是干净,什么话都没给他留下,倒是留下一个鬼界给他,乱成一团。 命陈挥开铁扇,黑气向白方更进一步:“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不知当年被本王打伤,天帝陛下的元神可还好?” 姒夏安陈出鞘:“我也想问问鬼王,当年安陈那一剑,鬼王现在可还痛?” 姒夏高举安陈,云层被冲开,一层一层向外扩展,脚下黄沙漫天飞舞,旋涡气势骇人! “天界众将听令,妖魔鬼三界,杀无赦!” “是!” 竟是后卿先出手! 后卿从命陈右方闪出,魔气形成箭雨,展开双臂,挥出射向天界士兵,谢霜仪天式出鞘,形成波形屏障,挡住后卿的魔气。 命陈铁扇飞于妖魔鬼三界之前,鬼气强盛,将翻滚的白云变成了黑色的气团,脚底下黄色的尘沙,变成了鬼界无边的深渊! “妖魔鬼三界听令!血洗神界,还我自由!” 两军冲锋,黑白交错,阴阳混乱,杀声震天! 谢霜仪与魔君对上,手持天式,灵力加持,天式光芒大震,魔君手上魔气厚重,渗入肌肤,与谢霜仪硬碰硬! 光芒四射的淡青色与膨胀的黑色撞击,激起了滚滚热浪,响起阵阵痛喊之声,两人周身成为中空地带,无一人敢近身。 谢霜仪空中翻滚后退,灵力身后成壁,脚掌轻落于上,反弹再次进攻。天式形成四剑旋转,灵力成为锋利的冰锥,杀向后卿。 闻漠推开后卿,接下谢霜仪一招,冰锥在地阴之力的侵蚀下慢慢变为虚无,露出天式的模样。 淡青色的剑柄之上,一只指排削玉的手露出,紧接着是月色般清冷的皮肤,谢霜仪的脸露出,另一只手早已经成掌,攻向闻漠。 闻漠右手亦成掌,与谢霜仪对击,两人被对方的法力所逼,飞速退后。 谢霜仪右手握剑,剑尖朝下,灵力在剑尖之下形成厚壁,靠着阻力稳住身形,站直看向闻漠。 后卿魔气成爪,抵住闻漠的后背,稳住闻漠身形。 闻漠道:“多谢。” 后卿收回魔气:“不用谢。”接着转身离去,飞向无任。 命陈让后卿杀了谢霜仪,但后卿并没有打算完全听后卿的命令。 无任正与妖王对战,后卿一来,他便手腕朝内一转,将妖王的手对向后卿的掌。妖王的手成爪,与后卿的掌对上,顿时妖气与魔气对仗,杀伤力大增,三人同时后退! 无任一人与妖王、魔君二人对战。 闻漠眼无波澜,看向谢霜仪:“谢霜仪,我还没死,你惊讶吗?” 谢霜仪张口欲言又止:“我……” “你刺向我心脏的那一刻,有觉得心痛吗?”闻漠平静地问。 “我……” 闻漠地阴之力突然暴涨,如喷发的岩浆,黑色的地阴之力瞬间淹没谢霜仪。 谢霜仪眼前一片漆黑,闻漠的手破开黑暗,抓向黑暗中谢霜仪显眼的脖子。 感受到威胁,谢霜仪右手翻起天式,左手成掌抵住天式剑身,挡住闻漠的进攻。 闻漠的力气太大,谢霜仪向后快速交叉退后数十步才停下,看清闻漠的脸。 闻漠的双眼似乎被火灼烧过,愤怒一览无余。红衣在愤怒之下狂舞,黑发在痛苦不堪中散乱。 “我问你!你痛过吗!!” 谢霜仪又被闻漠逼退数步。 他看着愤怒的闻漠,心中一片茫然,闻漠问他痛过吗,他不知道。自从飞升之后他一直觉得心里空空的,脑子里仿佛装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醉燕楼一行,他觉得自己是能够唤起一些感觉的,可除了茫然,他依然一无所获。 谢霜仪想,这便是成神的代价吗? 失去一切感觉,只剩茫然。 闻漠看谢霜仪一脸冷漠,沉默不语,怒气像一只即将吃人的魇兽,在压抑中沉入海底。 他抓向谢霜仪的剑身,流出的血不是鲜红的,是乌黑的血气。 谢霜仪就这样看着乌黑的血气顺着剑身流下,遮住了他被天式照出的,清晰的、茫然的模样。 天式突然被闻漠扔下了滚滚黄沙,谢霜仪看着天式被黄沙掩埋,只剩下剑柄,最后消失不见。 周围不知不觉恢复了清明,吐血声、兵器铮鸣声、身体被一刀分为二截之声、咒骂声仿佛都十分遥远。 谢霜仪成掌的手没来得及收回,闻漠的手掌抓住他的指尖。 闻漠的手是冰冷的,谢霜仪想。 指尖被闻漠放在心脏上,闻漠道:“你摸摸我的心,你感觉到了什么?” 什么?谢霜仪想,感觉到了什么? 自然是火热的身体,跳动的生命。 谢霜仪的眼睛突然睁大,茫然变成了无措。 不对! 闻漠的身体冰冷! 心脏的位置一片空洞! 他感受不到闻漠跳动的心脏! 一瞬间,犹如沧海席卷了荒野,暴雨冲刷了数以万计的屋檐,无数人痛苦悲吟之声侵入谢霜仪的大脑。 脑子如裂开般刺痛,一切感觉从四面八方涌入脑内,茫然变成了七情六欲。 “为什么……”谢霜仪看着闻漠的眼睛。 “为什么?” 闻漠将谢霜仪的左手手掌全部放在自己的心上,“你那一剑要了我的命,剜了我的心,如今我成了鬼,来找你索命!” 谢霜仪的手指弯曲,后退半步,他不敢碰闻漠冰冷的身体。 闻漠上前一步把谢霜仪抱进怀里,“怎么了,害怕了?你知不知道成鬼要经历什么?” 谢霜仪的左手臂被闻漠压在两人身体中间,右手被闻漠抓着,他看着闻漠,颤抖道:“什么?” “哼!”闻漠放开谢霜仪,脚尖点地,双臂张开,离开谢霜仪数十步开外,“让他们来告诉你吧。” 司墨和寒螀赫然入目! 双眼木然,身体僵硬。 谢霜仪大喊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不过把他们炼成了鬼而已,像我一样。” 谢霜仪的脸终于不是冰冷,终于不是无情,闻漠看着谢霜仪的脸想,果然只有他们才能激起你的情绪。 对你而言,我毫无意义。 “鬼?”谢霜仪默念,继而冲向闻漠。 没有了天式,谢霜仪便双手成拳,对准闻漠的脸打了下去,闻漠硬生生接住,被谢霜仪打得歪倒了身体。 谢霜仪一拳接着一拳:“是!你失去了父母!你失去了族人!你要报仇!你要血债血偿!” “可我呢……” 谢霜仪的拳头力道越来越小,到最后只能无力地抓着闻漠的衣襟, “我失去了师傅……失去了尊长……失去了师兄……我要找谁报仇?我要找谁血债血偿?” 谢霜仪突然激动了起来,满目泪痕。 “你把我的师傅,你把我的尊长,你把我的师兄,你把我的……家……” “还给我!!!” 闻漠甩开谢霜仪:“那谁把我的家还给我!” “我还给你!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谢霜仪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脆弱的胸膛。 “我死了你就能安心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大仇得报了是不是!何苦要糟蹋我师傅,要糟蹋我师尊!” 闻漠慌了起来,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要杀了谢霜仪。 “我不是……我不想杀你……” “那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让你多看我一眼!” 闻漠吼了出来。 “我只想你少恨我一分!” 闻漠眼眶红了,“你看,我救活了你师傅,也救活了你的尊长,你的师兄不也还没有死吗?你的家人还在,你还有家。” 闻漠上前一步,用乞求的眼神望着谢霜仪,“这样你能不能少恨我一点?我没了家,我还你的家好不好?” 谢霜仪的愤怒多了无力,他的愤怒无处可发,他的愤怒屁都不是! 每次只要他愤怒,闻漠就会跳出来告诉他,看,我也是为你着想的,我并不是真的想害你,我只是想和你更进一步。 “啊啊啊啊啊!天式!” 天式冲破黄沙的禁锢,掀起浪涛似的无穷的波浪,回到谢霜仪手中。 谢霜仪一剑刺向闻漠的额间:“那我便送你与你家人团聚!!!” 昭露篇 天式的剑气迫近闻漠的发梢,安陈突如其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命陈的铁扇! 姒夏和命陈两人虽然对战,但是并没有用尽全力,而是时刻关注着谢霜仪和闻漠。 待到危险时,两人同时出手阻止了谢霜仪的剑。 铁扇锋利的扇面破风割向谢霜仪持剑的手腕,安陈旋转着刮起一阵微风,横挡开天式剑身。 谢霜仪被两面夹攻,收剑的同时向后旋转转身飞去,避开铁扇和安陈。 站定,姒夏立于谢霜仪身前,抬臂向上挥舞安陈,挡住回击飞来的铁扇。 刚才命陈一击未成,铁扇紧追谢霜仪而来,瞄准谢霜仪的脖子。 铁扇带着历代鬼王的气息,极重的力道震动安陈,姒夏向后后退一步。 姒夏将谢霜仪挡在身后,道:“鬼王还真是自信,与我打时还能分心救人。” 命陈立于闻漠的右前方,接过回转过来的铁扇,拿在身前,啪的一声合上:“彼此彼此,天帝陛下不也是如此吗?” 谢霜仪从命陈身后出来,踏前一步,双目赤红看着凌于闻漠左右的司墨和寒螀。 命陈立于闻漠身前之时,将此前闻漠招出,凌于上空的司墨和寒螀召唤站在闻漠两侧。 谢霜仪右手发麻颤抖:“把我的师傅还给我!” 闻漠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来,谢霜仪是真的想杀他,命陈的铁扇再晚一瞬,他真的灰飞烟灭,一丝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闻漠此前在礼殿时被谢霜仪一剑刺向心脏,后又被砸下的木刺穿破胸膛,死的透透的。 是命陈花费了极大的心力,耗费了近三成的修为,让闻漠逃过刮识,淬炼成鬼。 如果闻漠这次被谢霜仪杀死,会立刻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再无重生的可能。 闻漠空荡荡的胸膛回荡着风刮过的痕迹,空寂冰凉:“你……刚才真想……” 闻漠不问了,再问也是自取其辱。 他跨前一步,“想要我还你师傅,做梦!” 这是闻漠第一次淬炼而成的鬼尸,岂有将武器给敌人的道理? 谢霜仪是真的想杀他,既然是真的想杀他,就无须废话! 只不过…… 为什么没有心的胸口那么痛…… 谢霜仪见闻漠如此残暴,冷情至极,更加用力握紧天式,止住颤抖的手,天式剑尖划过虚空,狂暴的剑气带着混沌的风力,在空中形成一道深沟,劈向闻漠! 速度之快让闻漠和命陈来不及躲开,只能出招防御。 命陈将铁扇展开悬于头顶,形成一道黑气保护自己,闻漠指挥司墨和寒螀上前。 司墨的佩剑展开,形成四把剑,呈方形之势,挡住普天而来的深沟,寒螀在在司墨身后。 如果司墨抵挡不住,寒螀的身躯会替闻漠承下深沟的伤害。 只要不被砍脑袋,身体的哪个部分缺了,再添上就是。 谢霜仪看司墨和寒螀被如此糟蹋,愤怒不已。 但是怕法力伤到尸身,谢霜仪收回招式,飞升向前攻打闻漠。 命陈本与闻漠站在一边,谢霜仪来了,命陈下意识上前迎战,却被旁边飞来的安陈逼得向后飞退的同时,旋转着身体避开要害之处。 姒夏收回安陈,安陈玄于身前,散发着光辉,那光辉宛如早晨朝阳,明亮又强大:“你的对手是我!” “哼,今日看谁命丧谁手!” 命陈被姒夏支开,谢霜仪与闻漠一对一,但显然闻漠不想与谢霜仪一对一。 司墨的剑阵排山倒海,扑面而来,谢霜仪正想展开天式形成防御之壁,寒螀的尸体却瞬间出现在谢霜仪的面前,面对着谢霜仪。 寒螀竟然张开双臂,替谢霜仪挡住飞落的剑阵! 千钧一发之际,谢霜仪收回天式,转身挡在寒螀身前,紧闭双眼。 他绝不会让师尊的尸体受损!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反而是冰冷之气,一阵阵地隔着衣服涌入身体。 闻漠抱紧谢霜仪,贴着谢霜仪的胸膛。 闻漠空荡的胸腔震动,原本灼热的气息变成寒气,寒气吐在谢霜仪的耳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既然无法在一起,那我们就一起死!” 睁开眼睛,闻漠的后背插满了剑,流出乌黑的血气。 谢霜仪双手穿过闻漠的腋下,攀上闻漠的肩膀,手指尖发白:“谁允许你这样做了!” “没有谁,我自己。”闻漠的声音听不出来受伤。 “你!” 天式被谢霜仪收回,护在寒螀身前,此时剑身阵阵发抖,淡青色的光芒忽隐忽现。 闻漠身后的剑一把一把消失,化为尘沙消散在空中,唯有一把插在后背胸口位置还未消失。 闻漠猛推开谢霜仪,天式飞开,谢霜有踉跄数步,被寒螀挡住。 天式落于谢霜仪身前,却被闻漠抓住剑柄! 闻漠的掌心被天式灼烧,冒出烟气,闻漠丝毫未受影响,持剑于胸前,剑尖对准谢霜仪。 “看来你得先死,乖,我后面来陪你。” 谢霜仪正要回击,却被寒螀抱住了身体,眼睁睁看着天式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道金光闪现在眼前,姒夏竟挡在谢霜仪身前,被天式穿透心脏! “姒夏!!!” “师兄!!!” 无任一刀劈开妖王和后卿,刀气砍向闻漠,闻漠被逼得后退百丈有余,身后的剑瞬间被震碎! 天式挣脱,飞到谢霜仪身边,谢霜仪挣开寒螀,下围人咒围住寒螀,握住天式。 明明谢霜仪离姒夏更近,但是最先接住姒夏的,是无任。 无任无言地握住姒夏的手,灵力不断输入姒夏的身体,护住心脉。 血依旧在流。 被天式一击命中心脏,倘若不是因为无任护住心脉迅速,姒夏此时已身亡。 姒夏奄奄一息道:“无任……我……” “别说话。”无任的语气与平时无疑,为姒夏输送灵力的手却在发抖,不能自控。 姒夏笑了一下:“有些话,我好像……从来没说过,你听好,这辈子只说这么一遍。” 无任红了眼眶,有了鼻音:“说了,叫你别说话!” 姒夏缓缓地伸出手,摸向无任的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人怎么如此无趣,都……都不说话,后来……咳!” 姒夏有些累了,收回摸着无任头的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觉得你还不错,然后你说我怎么就……就爱上你了?” 无任输送的灵力暂时护住了姒夏的心脉,心脉护住了,可血还是在不停地流。 无任握住姒夏摸头的手,血沾染了两人的指缝:“其实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主人的家里。” 无任笑了,“你还记得吗,你在街边给过一个小乞丐半个馒头,那小乞丐快要饿死了,多亏了那吃过的半个馒头,他才侥幸活了下来。” 认识他这么多年,姒夏第一次看无任笑,姒夏也笑:“不……不记得了,我救过的乞丐,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 姒夏看向半跪在他身边的谢霜仪,面色威严:“霜……霜仪,我死后你就是下一任天帝!” 姒夏的目光涣散:“这是本君……给你的最后一关考验!” 天亮了。 霎时,姒夏化为晨辉,与初生的太阳融为一体,唯留下安陈静静地横于无任身前。 无任低头抓起安陈,起身,再抬头已恢复如常,眼底如深潭,望向闻漠一行人。 以命陈为首,左妖王,右闻漠、后卿。 “天帝?”谢霜仪站起,看向命陈,“天帝已死,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自然是六界之主的位置。” 无任杀气狂乱:“休想!” 此时凡界因天界大战,百姓死伤无数,一片苍夷,无任一声休想,多少洪水暴涨,生灵涂炭。 天式吸收了太阳的光辉,淡青色的光芒变成如安陈一般的太阳的朝霞。 谢霜仪握住天式,仿佛聚集了天地的灵气。 山川的蓬勃向他涌来、河海的惊浪向他靠拢、风云围绕着他旋转。 当天帝,就是这般感觉吗? 无比轻盈却又无比沉重。 谢霜仪轻说一声,话语却仿佛回荡在天地间:“妖魔鬼三界,伏杀。” 谢霜仪手指轻点,妖魔鬼三界杂兵便瞬间被锋利的风雨绞杀,瞬间湮灭。 天界神兵退后,井然有序,排列在谢霜仪身后,齐齐跪下: “吾等恭迎天帝!” 只有被天道选中的天帝才能呼风唤雨,才能操纵天道变化! 无任冲上前与后卿、妖王厮杀。 在强大的天道威压面前,后卿与妖王节节败退。 谢霜仪看向闻漠,天地间的山川仿佛都压在了闻漠肩上,闻漠竟然就这样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命陈展开铁扇,借各任鬼王之势,抵抗天帝威压。 须臾,命陈一口血喷涌而出,单膝跪在地上。 闻漠却双手撑地,缓慢起身。 抵抗威压使他双腿颤抖,血不断从口中流出。 谢霜仪再看一眼他,闻漠刚离地的双腿又跪在地上,但闻漠又慢慢起身。 此后多少威压也镇不住他,闻漠身边竟然聚集了至阴之气! 山川死去的灵魂向他靠拢、河海卷走的生命顺着浪涛涌入他的心中、风云的凉意形成了他的皮肤。 命陈手中的铁扇竟然自行飞到闻漠手中! 闻漠展开铁扇,其上的各任鬼王竟从扇上下来,庞大无比、黑色的身体奔跑向谢霜仪。 谢霜仪一动不动,抬手挡住鬼王,然而鬼王越过他,身后的神兵瞬间被侵蚀,哀嚎不断。 命陈见闻漠如此,竟也慢慢站起,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鬼界竟然出了如此天才!不亏!不亏!” 言罢,命陈眨眼间站到闻漠身后,竟掏出心脏,塞进闻漠的身体! 命陈黑衣乱舞,地阴之力不断汇入闻漠的身体。 “闻漠!从此刻开始,你就是鬼王!我要让你杀光神界之人!带领鬼界,成为六界霸主!还吾等自由!” 话毕,竟然化作一缕黑烟,进于铁扇之上。 其余鬼王在命陈入铁扇之后也化作黑烟,钻入铁扇。 闻漠一招手,节节败退的后卿和妖王仿佛又有了新鲜的法力涌入身体。 天地间的浑浊之气暴增,后卿和妖王不断吸收,无任失去了优势! 谢霜仪的净化之气与闻漠的妖邪之气碰撞,妖魔鬼的军队不再被单方面屠.杀,神兵也重新整队列兵。 谢霜仪的双眼闪着金光,天式释放太阳般的光辉。 一抬手,凡界万物具化为灰烬:“鬼王闻漠,今日本君在此杀你,以正天道!” 闻漠胸口浮现一团黑气,一说话,脚下的黄沙化为腐朽的闰土,片刻竟然变成了荒野,其上尸体众多,腐蚀之气甚重! “天地者,唯黑暗永不朽!” 两人瞬间动手,天式与铁扇碰撞! 霎时天地伏尸百万,人间哀声载道,洪水爆发、岩浆肆虐! 突然间佛光普照,谢霜仪和闻漠被迫分开。 “阿弥陀佛,众生无始来,种种颠倒。” 昭露篇 天式和铁扇被佛光分开,以迅雷之势往左右两侧划空而过,谢霜仪和闻漠也被看似温和,实际强硬的佛光硬生生打得后退数百步。 佛祖立于两人中间,双手合十,低声念经:“为何不著相,为不失漏故。何以说失漏,意识执狭故。为何发慈悲,为得究竟故。慈悲何究竟,众生相系故。执狭故不执,相系岂得独。执狭意识性,相系自然性。意识亦自然,故究竟无漏,不执而慈悲。” 谢霜仪只听得脑门大涨,刺痛阵阵而来,大口喘气:“佛祖……勿念!” 佛祖转身向谢霜仪行礼:“天帝陛下。” 谢霜仪闻得这一声天帝陛下,震耳发聩,眼中金光散去,望向凡界众生,心神大震。 “这!我……!” 陆路一下飞过去抱住谢霜仪:“师兄,你吓死我了!” 陆路从来没见过那么无情的谢霜仪,只管杀伐,不论死生。他看见司墨和寒螀,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谢霜仪安慰陆路,抚了一下他的头:“无事,你把师傅们带到后面,找到风纯,保护尸身。” 陆路先飞上去把司墨扛回来,再返回来拉着寒螀的手臂,去找乔风纯。 谢霜仪双手合十向佛祖行礼:“多谢佛祖。” 刚才他仿佛进入了某种境界,在里面他操控着众生,众生皆是他手中棋子,随意排布。 若不是及时出现,将他从掌控众生的快意中拉出,凡界此时更是寸草不生。 “阿弥陀佛。”佛祖带着佛光,转身靠近谢霜仪,“施主何至如此执着,智者知幻即离,愚者以幻为真。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佛光照得闻漠胸前杂乱的黑气向后一缩,争先恐后涌进闻漠身体。 同时闻漠也被佛光照得后退一步:“佛祖超然,大彻大悟,可我只是未有百年的生灵,执着是我前进的理由。” 佛祖叹气:“众生皆苦,施主一人执念,千万人受罪。” “众生干我何事?”闻漠奇道,“我也不干众生事。” 佛祖看他冥顽不灵,飞向空中,佛光普度众生:“罢了,这是贫僧的劫。” 霎时佛祖全身光芒大盛,人间被砍断切平的山川恢复原状,鸟儿莺声婉转,树木生机盎然,被灼烧干涸的河海恢复了水流奔腾的模样,鱼儿游弋,鲤鱼跳龙门。 人间百姓滚地拜佛,感恩佛祖。坍塌的房屋一点一点恢复原状,死去的凡人脸上变得干净,从地上爬起,与自己的家人抱头痛哭流涕。 谢霜仪看凡间百相,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错。如今佛祖却牺牲自我,解救众生。 谢霜仪滚下,向佛祖三跪九拜。 天帝下跪,神界莫敢不从,以无任为首,神界各将亦是对着佛祖,三跪九拜。 佛祖的身体渐渐化成点点金光,飘进轮回之中,不见身影,其佛语回荡在天地间:“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贫僧自归,从始来。” 传说佛祖降生时,凡间寺庙无不佛光大震,佛祖孩童时便精通佛法,天下高僧禅意皆不及之,不及弱冠,佛祖一日在禅房中得道,成为天地间第一个以佛成仙的和尚。 佛祖从未踏入凡尘,如今凡间走一遭,便也是历劫,他日飞升,想必佛法更进一步。 谢霜仪如今双耳聪慧、双目清明,起身看向闻漠:“鬼王,旧天帝已故,新秩序已生,命陈身前想要自由,如今我与鬼界约法三章,便放妖魔鬼三界自由,不受天界管束。” 闻漠却道:“命陈想要的,与我何干?” “你!”妖王气势汹汹,恢复真身,张开血盆大口,口吐人言,“命陈将修为全部渡给你,就是想要你完成他的心愿!” 闻漠站离妖王,眼中晦暗不明,望着谢霜仪:“我只会完成我的心愿。” 妖王气得口吐蛇信,仰天道:“妖族听令,从此以后,鬼界与妖界势不两立,鬼界闻漠世为吾敌!” 妖界剩下的族人跪下大声呼应:“是!” 一眨眼,妖王便带着妖族消失。 谢霜仪看向后卿:“后卿魔君,你本是我师姐真心人,若你执意要和鬼界联手攻打神界,你我的情意也就用尽了。” 后卿本不想杀谢霜仪,他只是想要修仙派为宋温素陪葬,此前跟着命陈,是他与命陈有过约定。 若命陈助他血洗修仙派,百年之内,只要命陈有什么吩咐,后卿必随之。 如今命陈已死,后卿也没什么必要跟着闻漠攻打天界了。 后卿甩袖,魔界剩余残兵与他一齐化为黑雾,散于天地之间。 谢霜仪看向闻漠,闻漠的眼神一直在他脸上,他感觉到了。 这个眼神执拗、冰冷。 无任想上前杀了闻漠,却被谢霜仪阻止。谢霜仪丢下天式,双手负于身后:“鬼王,欠你的我业已还清。你无家我也无家,我师尊杀了你的族人,你也杀了我苍悦派之人,两清了。” “没有两清!” 闻漠跨前一步,咄咄逼人,“我付出了我的真心,你有吗!?你的心真的这么无动于衷吗?” 谢霜仪与闻漠贴得极近,鼻尖对着鼻尖。 谢霜仪对着闻漠黑漆漆的眼睛,他好像确实没有像闻漠说的那么情深。 回想起来,妖王杀了寒螀,命陈杀了苍鸿,连淮被后卿所杀,师傅被闻漠所杀,可连淮和苍鸿设计,害死了师姐,苍鸿为了师傅屠.杀闻漠一族。 如今想来妖王是他最该杀的人,可为什么他就是盯着闻漠不放,势要他血债血偿? 谢霜仪困惑不已。 突然之间,乔风纯大喊:“师兄!不好了!师傅……师傅他们!” 逃难似的,谢霜仪到了乔风纯身边。 司墨和寒螀竟然变成了一节一节的莲藕! 陆路道:“其实我刚才扛师傅时就有了疑惑,太轻了,不像是尸……尸体。” 不对,可他抱着寒螀的时候触感就是一个人啊,怎么可能变成了……莲藕? 谢霜仪颤抖着手捡起一节莲藕,这莲藕竟然是实心的,不是空心! 突然有人大喊:“哎哟我说陆路,你能不能慢点儿啊?飞那么快,赶着投胎啊?” 来人是一袭青衣的青年,青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乌发随便束起,面相白净,平眉丹凤眼,身后背着一柄木剑。 乔风纯问陆路:“这是谁啊?” 陆路道:“是从虚无之境,同佛祖一起请来的仙家。” 乔风纯看向青年。 青年看着地上的莲藕,惊道:“嗯?这不是我的那池子里面的实心藕吗?怎么在这里?” “啊?”谢霜仪不解,“你的实心藕?” “嗯,”青年语调上扬,“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青年眉毛一扬,打量谢霜仪,“你就是姒夏要考验的那个小子?” 谢霜仪问:“什么考验?” 无任听到青年说姒夏,转头盯着他, “嘿嘿。”青年神秘一笑,没有回答谢霜仪,看着无任,“像啊,简直和画上的一模一样。想必你就是姒夏说的,今生只能负了的那个人了。” “姒夏向你提过我?” “嗯。”青年突然想起,“哦,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鄙人木青池,是姒夏未飞升之前的凡界好友,飞升之后姒夏的……嗯……死友,就是关系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无任皱眉:“我从来没见过你。” 木青池对着无任一笑:“没见过才正常,你后来和姒夏一起在仪一兮手下做事情的时候,我已经飞升了,又常年待在虚无之境,你当然没见我了。” 闻漠立于众人身后,十分不爽,一掌打过去,被木青池用身后的木剑轻松化简,木青池道:“你这小友,我们话还没说完呢,你动什么手?” 这木青池法力高深,一把木剑的剑压竟然压住闻漠,一时动弹不得。 木青池说,“接着刚才的话题啊。” 他看向谢霜仪,“姒夏有一天来找我,让我帮他用实心藕做几个人,说是要考验一下下一任天帝,成为天帝之前必须要通过的关卡才有资格成为天帝。不过没想到,天帝之位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传给谢霜仪的。” 乔风纯听得云里雾里:“前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无任已经将事情想清楚了,他道:“成为天帝之前要经过爱恨情仇的考验,恐怕谢霜仪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姒夏安排的,如果谢霜仪顺利通过爱恨情仇的考验,天帝之位就会传给谢霜仪。” “只是没想到啊,姒夏预见的一切还是发生了。”木青池感叹道,“原以为能躲开死劫,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姒夏还是死了。” 陆路问:“那师兄通过爱情情仇的考验了吗?” “通过了,不然怎么会把天帝之位传给师兄。”乔风纯接话道,“陆路你也有笨的一天。” 木青池却瞟了一眼闻漠和兀自在情绪中的谢霜仪:“这个嘛……” 说时迟那时快,木青池竟然将莲藕塞进谢霜仪和闻漠的嘴里,莲藕入口即化,成了清水流入谢霜仪的喉间! 谢霜仪咳嗽几声,只听见木青池说:“去吧!好好体验哦~” 霎时时光斗转,万物苍变,谢霜仪身边的场景都在极速后退。 新木变成了旧木,山川变成了平原,荒野变成了湖水。 昭露篇 黑夜如漆,眼前一片墨染,什么也看不见。 谢霜仪怀疑自己瞎了。 双手被缚于身后,倾身倒在地上,地上凹凸不平,硌在身上甚是难受,背后抵着凉意阵阵的墙。 被寒意渗得发抖,谢霜仪起身发力震开手上的绳索,未果,运用灵力。 然而却发现经脉灵力全无! 这是怎么回事!? 谢霜仪心中犹如在宣纸上打翻了灯油一般,慌张不已,片刻后又镇静下来,盘腿坐于地上,梳理前后发生的事情。 一个名叫木青池的剑仙出现,说他在凡尘所经历的一起其实都是姒夏给他的考验,考验他能否坐上天帝之位的试金石。 考验分为爱恨情仇四关,第一关便是爱。 他遇见萧远展和宁兰,他们的爱情跨越了百年,却依旧令人动容。 谢霜仪看见了,对于这样的爱情他有怜惜之处,在萧远展的回忆中为他们挡住了铺天盖地的箭雨。 最终却让萧远展入轮回,归天道。 这第一关姑且算是过了吧。 第二关,恨。 他遇见了李柔焉。李柔焉恨胡府为何如此待她。 谢霜仪将她带回胡府,冤有头,债有主,恨有元。 当堂对峙,虽说中间发生了一些纠葛,但李柔焉最终也是入轮回,归于天道。 这第二关也是过了。 第三关却是仇和爱。 仇是闻漠的仇,后卿的仇,但最后成了谢霜仪的仇。 闻漠为了家族报仇,杀了苍悦派之人,杀了谢霜仪的师傅,谢霜仪反过来要向闻漠报仇。 可这仇至今未得报。 佛祖出现,禅意超然,以一身救千万名百姓于水火,就此作古,深入轮回,让谢霜仪明白,仇与生,生为始,一切都该放下才会有新生。 爱? 缘何会与仇放在一起? 还有情,情是什么? 情劫是闻漠吗? 可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爱上过闻漠。 他只记得闻漠拉着他的袖子在大街上丢人现眼,记得闻漠在醉燕楼盯着看他时的神情,当时他不敢看闻漠,于是一直盯着楼下的游人看。 他还记得闻漠不顾生命危险,来囚洞劫他。 黑暗中逆光的长影,谢霜仪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还记得闻漠说:“杀了我,你便能一辈子记得我!” 但谢霜仪不想杀他。 木青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师傅是莲藕,师徒之情是布下的考验,那些刻画在岁月里的疼爱也都是假的吗? 若是如此,难道连闻漠的那些执拗都是假的!? 心脏无端抽痛,耳后的脉搏大跳,两额刺痛,谢霜仪咬紧牙根,压制痛意。 突然地面一阵喧闹,嘈杂之后,谢霜仪看见了光。 原来不是因为他瞎了,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 谢霜仪被白光突然照射,歪过头闭上眼睛,但耳边实在是太吵。 “这种人就该死!恶不恶心!” “不好好成亲,搞这些,有病吧!” “还涂胭脂,把自己当女人用,哪还是个男人!” “还别说,这男的长得还挺好看的,怪不得会被闻世淸那小子藏起来。” 谢霜仪的下巴被人抬起,他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眼前人皮肤黝黑,粗眉大眼,看谢霜仪打量他,猛地甩开手,不停在身上搓着手掌,似乎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有人问他:“大黑,怎么了?” 大黑往后一跳,露出鄙夷神色,粗声粗气:“这贱.货眯着眼睛,居然勾.引我!?” “哈哈哈哈谁叫大黑你身材好,说不定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看上你了。” 此人话音刚落,为伍的一群人放声大笑。 谢霜仪适应了黑暗,这才看清了屋内的人。 屋内站着十几个汉子,皮肤基本都是黝黑的,穿着粗布麻衣,卷起裤腿。 谢霜仪皱眉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关押生人!” “哟,脾气还挺大,声音倒是个男人,怎的把自己打扮成小娘子和男人在一起?” 大黑看谢霜仪虽身穿粗布麻衣,可肤色就好像装月饼的白盘子一样好看,看见刚才说话那人要去摸谢霜仪的脸,不耐烦地推开他,踢了一脚谢霜仪:“别娘们唧唧的,快把他搬出去,早烧死早完事儿。” 这一脚踢得用力,谢霜仪的腿发麻。如今身上灵力全无,刚才召唤天式,天式毫无反应,更何况此时还受制于人,对方人多势众,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谢霜仪被人关进笼子里,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挑着他,颠得他难受。 这些人把谢霜仪带到了海边,海边有一个搭好的台子,台子是圆形的,上面有两个木桩,已经有一个人被栓在上面了。 那个人上身没穿衣服,低垂着头,头发散乱,被海风糊到了脸上,看不清面容。 台子下面四周都堆放着柴火,柴火一层一层堆垛在一起,若是燃起火势,必将是烟雾冲天,火势盛大。 大黑一把抓起谢霜仪的头发,拖着扔上了火台。 头磕在柴火上,背对着被拴着的那人,谢霜仪的头皮似乎都被撕扯开了,忍着痛意问:“你们要做什么!” 大黑绑谢霜仪的时候还摸了一把谢霜仪的胸膛:“做什么,烧死你们!” 村民们已经开始在柴火上倒油,眼看着就要被烧了,谢霜仪叫旁边低垂着头的人:“喂!兄台,快醒醒!要被烧死了!” 那人悠悠转醒,皱着眉头看着谢霜仪,海风吹开他的头发。 竟是闻漠! 闻漠环顾四周,搞懂了他们要被烧死的事实。 村民们已经点火,火台上浓烟滚滚,呛得谢霜仪开始咳嗽。 闻漠看谢霜仪脸上涂着胭脂,面相也有些阴柔,笑了一下:“好看是好看,不过还是天帝陛下的模样更得我欢心。” 谢霜仪不知道闻漠在想什么,看着欢呼的村民:“再不想办法,我们就要被烧死了,到时候天帝陛下的模样你也见不着了。” 闻漠大笑:“被烧死了好!被烧死了就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死后同穴!” “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早就疯了!” 像是鲨鱼一般,闻漠看着谢霜仪:“我巴不得吃了你,溶进我的血肉,成为一体!” 谢霜仪看着闻漠扭曲的面容,那个爱笑的青年怎么变成了这样? 是他害的吗? 若是他害的,缘何会变成这样? 谢霜仪不由得心痛。 “谢霜仪。”闻漠道,“你的师傅是假的,你的尊长只是姒夏设的一个局,考验他的接班人,你的师兄弟是神界之人的转世,可转世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你,你什么都没有!” 谢霜仪轻声道:“我知道。”这些东西他早就知道了。 可知道又如何,不是他的强求不来,何苦要争? 就像佛祖说的,众生从始来,种种颠倒。 无事生非都在颠倒的因果之中,既是如此,何苦生是非。 可……终究是不甘心…… 到头来想抓紧的东西,没一样是自己的…… “但是你有我。”闻漠轻声道,“谢霜仪,你有我。” 谢霜仪心神震颤,滚滚的浓烟让他的喉咙开始干涸。 “……你不是,你也是姒夏安排来对我的考验,这一切结束了你也会消失。” 到时候天地间茕茕独立,回忆涌上心头,只有痛心感叹,还不如现在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抓。 闻漠看着浓烟越来越黑,包围了他们,他竭力看着谢霜仪:“我不会消失,只要你说你想要我,我便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绝不消失。” 黑烟中谢霜仪被熏下了眼泪,眼泪落到脸上干涸:“不必,想要又如何,不想要又如何?” 他什么都不想要,要了也会失去,又何苦挣扎? 火势开始蔓延,黑烟让谢霜仪头脑发胀,双目昏沉,咳嗽不断。 闻漠看着谢霜仪,这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昔日那个意气风发,为萧远展找回记忆,帮李柔焉讨回公道的青年,怎么变成了如此颓唐的模样? 闻漠大吼一声,这一声惊吼吓坏了村民,以为是他们被烧死了,化成冤魂要杀他们,纷纷做鸟散状离去。 除了大黑。 他想着替谢霜仪收尸埋葬,这么漂亮的人死了没有个冢,也怪可惜的。 闻漠修行的是鬼界之术,只要世间有黑暗的地方,地阴之力便能源源不断吸入经脉之中。 他挣开束缚,挥灭滚滚浓烟,解开谢霜仪身上的绳子,抱着他飞到岛上茂密的树林处。 谢霜仪昏昏沉沉,口渴难耐,忽然一滴清泉落在唇边,有人送水到他嘴边,谢霜仪咕噜咕噜喝下,大口喘气。 闻漠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谢霜仪恢复了力气,想起闻漠说的,只要说一声要他,闻漠便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 但这个不可能。 即使想要,也终究会失去。 他推开闻漠,扭头不去看他。 闻漠气极了:“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天底下就你最惨吗!?” 谢霜仪闭上眼睛。 他不惨,他只是什么也没有而已。 陡然间,谢霜仪被闻漠压在地上,干涸的唇齿之间碰撞。 “唔!” 闻漠放开他,吻着谢霜仪额头上的伤,舔着上面流出的血。 谢霜仪的脸上还有胭脂,闻漠湿润的气息洒在谢霜仪的眼睑上:“闻起来怪香的,味道真怪。” 谢霜仪咬住闻漠的下巴,稍稍用力。 闻漠低头与他对视,干涸的嘴唇一点一点啄着谢霜仪的嘴唇。 谢霜仪却抱紧闻漠,压住闻漠的后脑,翻过身来将闻漠压在身下。 闻漠抱着谢霜仪的腰,摸着他白玉一般的皮肤。 密林中人迹罕至,及腰的杂草下两人呼吸粗重,衣服摩擦声不断。 昭露篇 谢霜仪躺在闻漠的胸膛上,脸贴着闻漠的肌肤,微微发晕,身体极度疲惫。 他轻声问:“这里是哪里?” 闻漠被他呼出的气息挠动,心痒痒的,巴不得再来一次,但是太阳西斜,天逐渐变凉。他起身给谢霜仪穿衣服:“我也不知道,来,把手伸进来。” 谢霜仪软绵绵地把手举起来,让闻漠把袖子套进手臂:“我怀疑时间被木青池倒退或者是加快了。昏迷前我看见新木变成了旧木,脚下的沙漠出现了植被。” 闻漠帮谢霜仪穿好,自己随便系一系,单膝跪在地上,背朝谢霜仪,侧头看他:“先不说这个,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上来,我背你。” 谢霜仪看着闻漠宽阔的背,莫名开始有些发热:“不用,我能走。” 闻漠站起,用眼神摸着谢霜仪的腰:“你确定你能走吗?” 谢霜仪避开闻漠的眼神:“怎的不能?” 然而刚站起走两步,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闻漠直接抬手横抱,把人抱在胸前:“别逞强了,腰……很酸吧?” 谢霜仪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住,搂住他的肩膀:“还……还行吧。” 闻漠抱着他往前走:“抱歉,我第一次,下次会做得更好。” “谁……谁还有下次!”谢霜仪结巴,复又想起木青池,有些低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木青池会把我们弄回去。” 到时候闻漠是鬼王,他是天帝,如果闻漠执意要与天界一战,互相伤害总是少不了的。 闻漠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山上有一个山洞。山洞在山腰处,陡峭的山上伸出一段约半步左右的石台,山洞附近都是绿草,洞口有些石头倚在洞边。 抱着谢霜仪两三步飞步上去,将谢霜仪放在洞内的一稳当处,背靠一块大石头。 洞口虽然看起来有些清冷,但是洞内却有些干燥,山洞所在的位置背风,不是太冷。闻漠拾了些木柴生火,洞内立刻暖和起来。 谢霜仪穿得单薄,自己靠过来烤火,闻漠赤.裸着上半身倒是没觉得冷,将一些柴火搭好放到火中,他拍拍手起身:“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些吃的。” “嗯。” 闻漠出去了,谢霜仪看着燃烧的火堆。他今天不该一时冲动,与闻漠成了那种关系。 既然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那么至少闻漠是他的。 这样糊涂的一想,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原本以为两人都是男子,他会有些许的抵抗,可是当闻漠抱着他的时候,内心竟有些心安,浮在半空的心神像是有了着落,他把自己安心地给了闻漠。 撑在闻漠肩膀上时,谢霜仪想,这就是他想要一辈子并肩前行的臂膀。 也许师傅说的没错,他其实早就喜欢上闻漠了。 只不过他以为是兄弟情,没有发觉而已。 想通了一些事情,放下一些纠结,昏沉的脑子变得清明,困意真真实实地向他涌来,不知不觉中,谢霜仪靠着石头睡着了。 闻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谢霜仪隔着火堆,靠在石头上睡着的样子。 微弱的火光将谢霜仪的脸照得有些不真切,也许是心境不同,谢霜仪的脸越来越像天帝的时候了,没有在火台上看起来那么阴柔。 他去了山下,找了些人家,偷了几套衣服,随便套上一件穿在身上,将剩下的衣服用一件外袍裹住,背在背上。路过一家农户时,发现有白色的衣服,顺手就装在背后的包裹里了。随后又去山中打了只兔子,寻了些野菜。 将兔子处理完回到山洞时已经天黑了。 加大火势,烤熟了兔子,谢霜仪还没有醒来。怕他饿着,闻漠把插着兔子的木枝插在火堆旁,凑过去吻谢霜仪。 谢霜仪是被窒息感吵醒的。 闻漠捏着他的鼻子,在吻他的嘴唇。 睁开眼睛,闻漠眼神笑嘻嘻地看着他。谢霜仪搂过闻漠的脖子,和他吻了起来。 两人的吻技都不是太好,互相你舔我一下,我抵你一下就气喘吁吁地分开了。 闻漠拿过在山下偷的衣服:“这件白色的衣服看着素净,我想你定是喜欢,就顺手借过来了。” 谢霜仪也不拆穿他,他们两个刚被火烧,哪里会有村民愿意借衣服给他们,偷的还差不多。 衣服是棉麻料子,穿起来很是暖和。 闻着兔子的味道,谢霜仪有些饿了。 闻漠拿起木枝,撕下一块肉:“夫君,来张嘴,我喂你。” 谢霜仪被他喊得害臊,但面上装作岿然不动的样子,心安理得地吃下这块肉。 闻漠一直喂他,自己都没怎么吃,谢霜仪抬手挡住闻漠喂过来的肉:“光是我在吃,你不吃?” 闻漠一笑:“夫君喂我我才吃。” 谢霜仪拿下闻漠喂他的肉:“张嘴。” 闻漠往后缩了一下:“这样我才不吃,你要说‘夫君,来,张嘴,我喂你吃。’这样我才会吃。” 谢霜仪从小到大都没说过这么……这么无耻的话,但闻漠做出你不说我就不吃的架势,谢霜仪只好抖着嘴角说:“夫……夫君,来,张嘴,我喂你。” 闻漠还是不吃:“你这太僵硬了,要像我一样,念得有感情,就像新婚的夫妻一样。” 谢霜仪被他一句就像新婚的夫妻一样,弄得恼羞成怒,把肉往自己嘴里吃了:“爱吃不吃!” 闻漠看人羞得厉害,不逗他了:“好好好,我吃,我吃,夫君喂我呗?” 谢霜仪撕下一块肉,送到闻漠嘴边,闻漠连着谢霜仪的手指头一起咬住,谢霜仪抽出手时,闻漠还在他的指尖舔了一下。 谢霜仪猛地抽回手,耳尖全红。 两人你喂我一块,我喂你一块,兔子很快就吃完了。 此时天色尽晚,山中传来狼嚎声,闻漠怕狼循着气味来到这里,在洞口加了一层阵法,隔绝了两人与外界的联系,又把火势加大,照得山洞里亮堂堂的。 谢霜仪看他忙前忙后,真产生了一种夫妻的感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闻漠正在加柴,听见笑声转过头来问他:“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谢霜仪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没什么。” 闻漠坐过来把谢霜仪抱在怀里,让谢霜仪坐在他的腿上,背靠着他的胸膛,闻漠自己靠在坚硬的石头上。 谢霜仪靠着闻漠,心中安宁,火堆照得他的心暖洋洋的。 闻漠抱着谢霜仪,越抱手越不干净。 谢霜仪啪的一声打在闻漠的手背上:“不要乱动!” 闻漠咬着谢霜仪的耳朵:“你在我怀里,我忍不住。” 耳朵被咬住,仿佛咬住了谢霜仪的软肋。 谢霜仪一抖,身体软在闻漠胸膛上。 闻漠的手伸进谢霜仪的衣服里:“你也想要对不对?” 谢霜仪发着抖,咬着牙不说话,两只手反手抱着闻漠的头。 闻漠把白日寻来的衣服铺在地上,将谢霜仪放在上面,伏在他耳边低声说:“白日那样你受不住,没敢用力,今晚我尽力控制自己,让你睡会儿。” 谢霜仪也是男人,挑眉道:“白日那样到底是谁受不住?” 闻漠看他飞扬的眉角,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埋在谢霜仪颈间。 洞外月明狼嚎,洞内淅淅索索,火光四射。 昭露篇 谢霜仪盘腿坐在地上,吸收天地灵气,但是只有些许,经脉还是空空荡荡的。 睁开眼,闻漠问他:“怎么样,灵力有恢复一点了吗?” 谢霜仪摇头,将吸收到的灵力聚于指尖,只有一点萤火一般的光芒:“只有这一点,完全不够用。” 收回手,谢霜仪靠在闻漠身上。他们已经在山洞待了几天,这几天日子过得极为荒唐。荒唐过后终归是要找回去的方法的,否则天界与鬼界对峙,还剩一些烂摊子没有处理。 闻漠抱着谢霜仪:“一定要回去吗,我们这样不好吗?” 谢霜仪看着闻漠的下巴,伸手摸了上去:“姒夏用命把天帝责任给我,我不能撒手不管。” 闻漠抓住谢霜仪的手,放在嘴边吻一口他的手背:“如果回去了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和我打吗?” 谢霜仪沉默许久:“……你不执意与天界为敌,我也不会再与你对峙。” 闻漠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我不想与天界为敌,我只是想得到你。” 谢霜仪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太过于大胆,他不敢说出来。 闻漠却咬着他的脖颈,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找到方法回去,你不要做天帝了,我们假死隐姓埋名,让那些天界之人再也找不到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好不好?” 谢霜仪环着闻漠的脑袋,仰着头:“那你的鬼王呢,你也不要了?” 闻漠手抓着谢霜仪的腰,戳着他的腰窝:“有你了,我要这鬼王作甚?” “好啊。”虽然属于他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但最后能得一知心人相伴一生,这一世也不算白活。 谢霜仪被闻漠戳着腰窝,说话带着喘,“那你说,要……如何假死?” 闻言闻漠抓着谢霜仪的手用力,谢霜仪一声轻嘶:“轻点儿。”这几日荒唐,腰上被闻漠掐出不少痕迹。 闻漠吻着他的侧脸:“抱歉,我只是……只是太过惊喜,没想到你会答应。” 谢霜仪抱着他的头,盯着他的眼睛:“其实这也是我心中所想,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闻漠有些激动,双手捧着谢霜仪的脸颊,对着嘴唇嘛嘛亲了几口,随后平静下来,把头放在谢霜仪的肩膀上,“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命陈?他将鬼界交给我,我却从来没为鬼界着想。” “是有些对不起他,但自六界诞生以来,鬼界一直在危害人间,如果不是仪一兮出现,统一六界,为了区分管理,画下六界地界,如今的人间定是妖魔纵横,鬼界侵扰。” 这是谢霜仪在择天殿内读到的,仪一兮画下六界地界之后,妖魔鬼三界除非法力高深者,否则无法离开所划范围。 此次大战,也是因为仪一兮的力量减小,对妖魔鬼三界造不成影响了。 一千年过去,万物总有变化,力量总会消失。 想到此谢霜仪推开闻漠:“糟了,如今仪一兮的力量消失,妖魔定会入人间侵扰凡人,你不在鬼界,鬼界群龙无首,定会肆意杀戮!” 站起身,谢霜仪伸手道闻漠眼前,“快起来,刻不容缓,一定要找到回去的方法。” 闻漠抓着谢霜仪的手,把人拉进怀里:“就算现在出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回去的方法,说不定被村民看到,又要把我们拿去烧了。” 其实现在他们出去村民也认不出他们,闻漠发现每次他出去取水的时候,水里的脸的倒影每天都有一些变化,越来越接近他们本身的样貌。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闻漠猜测,他们是被木青池送到这里来的,木青池在他们身上肯定动了什么手脚,随着时间的流逝,木青池在他们身上下的法力一点一点消失,自然他们也就一点一点回到了自己的样貌。 谢霜仪知道闻漠说的意思,但他还是拉着闻漠站了起来:“但一直不出去,在这儿干想也想不出什么,不如出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回去的线索。” 谢霜仪脸上的脂粉早已经洗干净,穿着青灰色的麻衣,衬得他的皮肤更白。出了山洞,走在山林间,谢霜仪环顾四周,尝试着吸收灵力聚集在手间,但是灵力还是微弱。 “我猜我们定是被木青池送到了过去,姒夏说过,为了修复受损的元神,他几乎占了下界的灵力,所以几百年来都没有人飞升。如今灵气如此稀薄,定是被姒夏用去了的缘故。” 此时早晨刚过,山林间的露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远处看起来像是闪烁着珍珠反射的光芒。 闻漠抬手挡开谢霜仪头上的树枝:“既是如此,我们如果找到姒夏,说不定就能知道怎么回去。” 谢霜仪有些担忧:“可这个时候的姒夏在哪里?找到他姒夏也不知道我们,他要如何帮忙?” “这种事情就不要担忧了,”闻漠干脆一把抱住谢霜仪往前跑了几步,又把他放下来,“能找到的时候自然能够找到。” 谢霜仪被他突然抱起,树枝摇晃,枝条上的露珠滴在他后背上,凉得他绷直了后背,落地时一掌打向闻漠。 闻漠轻松地接过谢霜仪的掌心,把他的手裹在手心里,此时对面有一樵夫走来,谢霜仪下意识地偏头,闻漠却大摇大摆地走:“没关系的,他们认不出我们来,你没发现我们恢复成自己的样貌了吗?” 山洞几日谢霜仪也是和闻漠一起出去的:“自是知晓,但还是有些相似之处,谨慎些为好。” “放心,他们既然不会发现我,更是不会发现你了。你先前擦着脂粉,又面相阴柔,现在脂粉洗干净了,脸也不一样了,不会发现的。” 与樵夫擦身而过,谢霜仪才抬头正视前方:“总有些担心。” 闻漠笑着抓着他的手:“放心,有我。” 放心,有我。 这四个字有着非同一般的魔力,焦躁的心一下冷静下来,谢霜仪笑着道:“好,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闻漠思索:“去醉燕楼可好?先前想吃醉燕楼的酒,出了些事情没吃到,怪遗憾的。” 闻漠说的先前有两次,一次是与谢霜仪第一次到醉燕楼的那一次,一次是大战开始前,闻漠自己又去了一次,那次恰好看见谢霜仪提着灯笼挂在人家屋檐前,飞升离去的场景。 两次都没能和想要一起的人好好坐下,在醉燕楼吃顿饭,这次刚好补偿遗憾。 “好。”谢霜仪任闻漠牵着他向前走,“若是没有醉燕楼,你又如何?” “没有醉燕楼肯定有醉鸟楼,醉人楼,只要与你一起,哪儿都是醉燕楼。” 哪儿都是我第一次心动的地方。 闻漠搂住谢霜仪的腰,“抓紧了,我要飞喽!” 此处是海岛,醉燕楼在燕城,燕城又在大商国,大商国有港口,说不定跟着海岛上的人出海就能到醉燕楼了。 谢霜仪抓紧闻漠的衣服,看着他笑得飞扬的侧脸。 真好,他想。 这个小岛出海的人不多,等了好几天才有一艘船出海,船也不大,中规中矩,有几个房间,刚好能够容纳几个人。 闻漠送了些银子给船家,这些人便答应载着他们出去,给他们分了一间房。 谢霜仪第一次在海上漂泊,船身时而平静时而摇晃得厉害。 闻漠看谢霜仪坐在床上,又看向窗外的海水,船身在摇晃。 他走过去软倒在谢霜仪身上:“霜仪,好晕啊。” 谢霜仪看他脸色就知道是装的,把他推开:“嗯。” 闻漠顺手抓着谢霜仪的手,把他推到在床上,满眼哀求地看着他:“霜仪,我们好几天都没有行周公之礼,共赴巫山了。” 谢霜仪故意咳嗽一声,眼神飘忽:“要节制!” 鬼知道在山洞里面为何会与闻漠那么荒唐,闻漠说什么他便做什么,简直……简直……哎呀! 闻漠伏在他的耳边轻笑,咬着谢霜仪的耳朵,手抚摸着他的腰肢:“我们还没有在海上来过呢。” 谢霜仪一下就软了。 “不……不行,船上还有其他人。” 谢霜仪挡着闻漠拉他衣带的手。 “你不觉得说这个已经晚了吗?”闻漠把手伸进去,咬着谢霜仪的衣襟,“天帝陛下,你好热啊。” “啊……胡……胡言乱语!” 房门前有人走过,脚步声清晰,谢霜仪立刻噤声,不敢言语。 闻漠这个混蛋,还在不断撩拨他! 谢霜仪彻底被他撩拨起来了,残音吟哦:“混……混账!” 门前的脚步声渐渐离开,门外说话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房内,不知道房内的声音会不会漏到房外。 到了港口,谢霜仪终于安心了。 自从那天与闻漠糊涂一回,谢霜仪总觉得船上的人对他们议论纷纷,闻漠还笑他想多了。 打趣道:“我看是霜仪你对那天的事情念念不忘,才会有此想法。” 谢霜仪想起那日的事情,耳尖一红,下了船快步往前,把闻漠甩在身后。 一位姑娘看谢霜仪长得好看,用手里的帕子裹着一朵花扔进谢霜仪怀里,谢霜仪呆愣愣接过,看着那姑娘。 姑娘脆铃笑声传来:“公子来我家坐坐啊。” 怀里的花和帕子被人取走,闻漠搂着谢霜仪:“可惜啊,有主了,我家的。” 闻漠摇摇手里的花和帕子,“姑娘的一片好意我就替他收下了。” 街上的人听得闻漠的大胆发言,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摇头晃脑,装作没听见。 谢霜仪推开闻漠,转身就走了,闻漠赶紧追上去:“我错了,我不胡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姑娘看着两个翩翩公子一个走一个追地离去,捂着心口,心里难过又激动。 昭露篇 跟着人群往前走,看到了入城关卡,城墙上写着“燕城”二字,海风轻拂。 谢霜仪没想到他们找燕城找得那么容易,随便乘艘船就到了地方。 闻漠追上他,看到墙上燕城二字,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吧,我就说该到的时候自然就会到了。” “到是到了。”谢霜仪看着长长的队伍,都是排队进城的人,“我们没有通关文牒怎么进去?” 以前的通关文牒被木青池弄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就算有,朝代不同,国印不同,拿着它也无法进入进入燕城。 闻漠目光扫过进城的人,发现一个身上提着大包小包,手上拿着通关文牒的老人,机灵一笑:“交给我。” 闻漠假装低头赶路,与刚才锁定的老人撞在一起,老人一个踉跄,通关文牒就掉在了地上。 闻漠慌忙扶着老人:“老人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低头赶路没注意,对不起对不起。” 老人摇手:“没事没事,下次注意就行,走路记得看路。”说着就要弯腰捡通关文牒。 闻漠连忙蹲下,翻开通关文牒,里里外外给老人吹干净,没有一粒尘沙。用手拍拍通关文牒的表面,闻漠恭恭敬敬地还给了老人家。 “给您弄干净,怕掉在地上弄脏老人家的手。” 老人家也赶时间,抢过通关文牒:“不碍事。”风尘仆仆地走了。 闻漠在地上随便捡了几个木条拿在手上,心念一动,木条变成了和刚才的通关文牒一样了。 一共有两份,都是黄色外皮,翻开里面第一页就有闻漠的生辰八字和与老人一样的印章,封皮也是,有与老人一样的印章。 笑嘻嘻地朝谢霜仪走过去,把谢霜仪的那一份给他,闻漠摇晃着手里的这一份:“怎么样,厉害吧?” 谢霜仪随意翻看了通关文牒:“嗯,厉害。” “夫君,你这也太敷衍了。”闻漠撒娇道。 谢霜仪立刻阻止他:“慎言!大街上不可胡言乱语。” 闻漠故意逗他,转身过去排队,谢霜仪摇摇头,跟在闻漠后面排队。 进城很顺利,守备的士兵随便看看就让他们进去了。 路上问了行人,发现这里真的就是那个燕城。往东走,坐船渡过一条河就是靖城,和当初他们来的路程一模一样。 闻漠高兴坏了,拉着谢霜仪的手臂就往前走:“天黑前说不定能够吃到醉燕楼的菜,走。” 谢霜仪任由他拉着,还不知道有没有醉燕楼呢。 兴致冲冲赶到记忆中醉燕楼在的地方,发现这里只是一个小酒肆,完全没有后来醉燕楼的热闹与气派。 闻漠的心情有些低沉,谢霜仪安慰道:“说不定这家酒肆就是醉燕楼的前身,喝了他们的酒也就相当于喝了醉燕楼的酒。” 闻漠也并非一定要喝醉燕楼的酒,这是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听谢霜仪一言,拉着他进了酒肆。 刚到酒肆坐下,就有小二过来招呼:“两位想喝点儿什么?” 谢霜仪不爱饮酒:“问他。” 小二看向闻漠,闻漠还从来没有看过谢霜仪饮酒,思忖道:“上你们店里最温和的酒,不多,一瓶就行。” 小二取下放在肩膀上的抹布,随意擦了两下桌子:“好嘞,二位稍等。” 不过酒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一个和姒夏面相相似的人。 来人直接坐在谢霜仪二人的这张桌子,与谢霜仪面对面。他穿着一身白底青衣的衣服,手上拿着一柄剑,极为普通,与姒夏的安陈一点也不相似。 “你终于来了。”声音与顾齐殤的声音有些相似,皆为温润,但是温润之中又带着指点江山的气魄,这点与姒夏相同。 谢霜仪确认此人就是姒夏:“你一直在等我们?” 姒夏点头:“正是。不过你们别叫我姒夏,也别叫我顾齐殤,我在这一世的名字叫做顾青。” “我来此是因为三百多年后的姒夏曾经来过,让我到此处来寻两个举止亲密,面相在人群中一看就很拔尖的两位男子。”顾青打量着他们,“希望我没有找错。” 连姒夏的名字都说出来了,看来此人真的是姒夏的转世。 谢霜仪:“我们就是你要找的人。” 顾青松了一口气,找对人了。 “那请二位跟我来。” 闻漠着急地等酒,他真的想和谢霜仪在这里喝一杯,语气执拗:“等喝完酒再走。” 顾青作揖:“刻不容缓,再不走耽误了时辰,就再也去不了那里了。” 闻漠有些不耐烦,谢霜仪安抚道:“处理完事情你想喝多少我都陪你。” 谢霜仪的眼睛看着闻漠,眼神平静悠然,带着几分笑意。闻漠内心的烦躁被谢霜仪抹平,深吸一口气站起:“走吧。” 顾青带着他们来到了河岸,是连接燕城和靖城的那条河。 此时夕阳西斜,摊贩收摊回家,河岸上的人数较少。顾青带他们来到一角落,一直盯着夕阳西斜的那条线。 待到夕阳西沉的一瞬间,顾青拔出剑,这剑剑鞘平凡无奇,剑却有劈天灭地之势,定睛一看,却是安陈! 顾青朝虚空一斩,一道可容一成年男子进入的通道出现在虚空! 顾青率先跳进去:“跟上!” 闻漠把谢霜仪拉在身后,朝先跳了进去。 待谢霜仪跳进去之后,通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阵大风吹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谢霜仪跟着进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眼前有棵参天大树,几与天平齐! 姒夏完好无缺地站在树下,穿着那身白底金衣的衣服,端着可亲的笑看着他们:“终于来了。” 谢霜仪与闻漠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顾青走上前,脸色铁青地看着姒夏:“答应你的我办到了,该把剑鞘还给我了。” 姒夏看着脸与他有七分相似的顾青,心中有种异样,这是他自己也不是他自己。 顾青只是组成姒夏元神的一个魂魄而已。 “剑鞘不在我这里。” “你!” 姒夏抬手,随意挡住了顾青出剑的手:“不急,会给你的。”他看向谢霜仪和闻漠,收回手,“你们三个都跟我来吧。” 绕过参天大树,约走百步左右,拐过一排墙垣,出现了一湖泊,湖泊左侧有一茅草屋,两人坐在茅草屋的石桌前对弈。 左边一人身穿白衣,右边一人身穿黑衣。 黑衣叹口气,宠溺一笑:“我认输,这么多年了还是赢不了你。” 白衣将白子放入棋罐中:“那是你没认真。” “怎么可能?对你我都是认真的。” “油腔滑调。” 姒夏看不下去他们两个腻腻歪歪的样子,上前打断:“主人,人带来了。” 谢霜仪大惊,能让姒夏叫主人只有那个人——仪一兮! 白衣人起身微笑点头,看着谢霜仪:“你好,我是仪一兮。” 谢霜仪不动声色打量仪一兮,仪一兮一身白衣衬得他的皮肤如脂玉般纯白丝滑,更是唇红齿白,身如修竹。 “在下谢霜仪,见过天帝陛下。” “嗯,我知道你。”仪一兮点头,看向未做自我介绍的闻漠,“你是闻漠,命陈后的下一任鬼王。” 闻漠不卑不亢:“见过天帝陛下。” 黑衣人上前,站在仪一兮身侧:“想必你们现在定是满肚子的疑虑,天黑了,进屋边吃边谈。” 这里依旧是风清云朗,看不出天黑的迹象,但燕城确实是天黑的时候。 一进去顾青就看见剑鞘挂在墙上:“把剑鞘给我!” 殇衷陌侧头瞥一眼姒夏:“你这一世不愧是个剑痴,竟然连剑鞘都舍不得放下。” 姒夏不想和殇衷陌说话,就是他抢走了仪一兮,抢走了他和无任的主人。 姒夏把剑鞘取下来,双手捧在顾青的面前:“你要想好,一旦安陈归于原鞘之中,你虽达成了心愿,能够看到安陈真正的实力,但是你死后魂魄会在世间飘荡,百年之内不得入轮回。” 顾青看着质朴的剑鞘,入了迷:“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安陈剑的真正样子,就算不能轮回转世又有何妨?” 姒夏把剑鞘给了顾青。 顾青横举起剑,接过姒夏手中安陈的剑鞘。 剑插入剑鞘的一瞬间,草屋内忽起一阵风,安陈与剑鞘化为一体,悄无声息,感受不出剑气,再次拔出安陈。 安陈犹如一根古木,气息收敛,稳沉怀古。 顾青闭上眼睛,仿佛受到了安陈的感染,整个人沉静下来,没有了刚才的急躁之色,再次睁开眼,便与谢霜仪认识的顾齐殤有些许相似。 稳重温润。 “多谢。” 姒夏:“不必言谢,这是我答应你的事情。” “既是如此,顾青便就此拜别。” 顾青转身要走,姒夏叫住他:“我与你一道劈开通道,送你出去。” 顾青举起手中剑:“不必,如今它已完整,小小通道,一剑即可劈开。” “慢走。” 顾青走了,谢霜仪和闻漠沉默地看着姒夏。 仪一兮和殇衷陌坐在木桌前,仪一兮倒了五杯茶:“大家坐下喝茶,我来一点一点告知事情的原委。” 殇衷陌与姒夏不对付,这个姒夏总想分开他和仪一兮:“当然,不想坐也可以外面待着去,吹风凉快。” 姒夏迈腿坐在仪一兮旁边,挑衅地看着殇衷陌。 仪一兮摇头笑着,这两个人啊,到哪儿都不对付。他看着仍旧沉默,站着的谢霜仪:“坐吧。” 谢霜仪和闻漠比邻坐下。 闻漠道:“可以先解释解释顾青的事情。” 姒夏喝了一口茶:“也没什么,就是顾青是我的转世之一,是个剑痴,一身都在找安陈的剑鞘,想看到安陈入鞘真正的样子。”姒夏看一眼闻漠,“我被你杀死之后,魂魄被主人拉到这里,在时空穿梭中找到顾青,让他带你们到这儿来。” “你怎知我们会在那里?”谢霜仪问。 “是我让木青池把你们放到那座岛上的,那座岛与燕城隔海,你们一定会到这里来,而且听风纯说是在醉燕楼遇到你们的,来燕城你们肯定会去醉燕楼的原地址,只要顾青在那儿守着,迟早会遇见你们。” 谢霜仪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为什么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仪一兮放下茶杯,檀香木制成的茶杯与用千年古树做成的木桌相碰,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仪一兮身上。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来回答。” 谢霜仪等着仪一兮的回答,没想到仪一兮第一句话是个问句。 他问姒夏:“姒夏,你觉得无任如何?” 完结 “啊……哦。”姒夏楞了一下,“还……还不错,是能信任的人,主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仪一兮笑着丢下一记重弹:“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姒夏看了一眼仪一兮,随后移开眼神,沉下目光:“我……” 他没想到主人知道……知道他们俩的事,主人突然问他的心情,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 若是以前,他定会跳起来坚决否认自己的心意,若是主人在他做天帝的时候问这个问题,他一定会说喜欢,但现在…… 从他决心遵从预言死去,留下无任一人在天界的时候,很多东西他已经放下了。 姒夏抬头,“藏在心里,放下了。” “如此甚好,放下好。” 殇衷陌闻言挑眉:“嗯?怎么,和我在一起不舒服吗?” 他一语双关,仪一兮听懂了:“舒服,舒服死了。” 这两人又开始打情骂俏,姒夏的狗眼简直都要瞎了:“行了行了,你俩别贫,说正事。” 仪一兮看一眼姒夏,又看一眼谢霜仪:“你们俩接下来谁做天帝我还没有决定好。” “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做过天帝,而且已经死了啊。 谢霜仪同样疑惑,从进来这个地方开始,他的疑惑一直在增加。 “天帝陛下,这是何意?” 谢霜仪和仪一兮初看长相完全不同,但细看,俩人的眼神有些相似。不是说长相,是说眼神里的东西相似。 都有种蓬勃的感情压在眼睛里,若是爆发,定是惊天地泣鬼神。 仪一兮道:“让我从一千年前开始说起。” “一千年前统一六界是我本意,但我从未想做天帝,我只想一切结束之后与衷陌一起在天地之间随意游走。可当时的局势紧迫,天界需要一个人统领,迫于无奈只好答应暂时先坐这天帝之位,等大战结束之后再转交给有能之人。” “然而局势比我预料的还要复杂,鬼界余孽迟迟不肯臣服,妖族又到处兴风作浪,好在最后一战局势明朗起来,最终还是统一了六界。” “可天界的人死活要我做天帝,更别说让我走了。于是我便和衷陌商量,干脆开辟一个新天地,由他发起鬼界和天界的战争,两人假死,过自己的生活。” 仪一兮心中愧疚,什么也没告诉姒夏,就这样把六界这个烂摊子交给了姒夏,“当时我本想传位给无任,无任沉稳一些,天界交给他我放心,但无任拒绝了。” “于是无奈之下你传给了我。”姒夏早就知道把天帝之位传给自己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了,但从主人嘴里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受伤,“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非得假死?” “你知不知道我和无任伤心了好久!”姒夏腾地一声站起。 仪一兮抱歉地看着姒夏:“告诉你们万一被天界的人发现破绽便走不了了。” 要在天界众神的眼皮底下假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站起来正视姒夏:“姒夏,对不起,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姒夏用力呼出一口气,双手环抱在胸,挺直腰背坐回椅子上:“算了,都过去一千年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仪一兮坐下继续道:“这里便是我和衷陌开辟的天地,独立存在,除非主动出现,否则没有人能找到我们。” “这就是我找不到你尸首的原因?” “嗯,抱歉。” “哼!” 仪一兮杯里的茶凉了,添了些热茶:“后来有一天我预见了六界第二次大乱,天帝会再次交替之后,我以梦的形式将预见的内容告诉了姒夏,希望姒夏能够避开预见的结果,继续做天帝,但没想到还是和预见的一样,姒夏还是死了。” “姒夏死后我立刻将他的元神和尸体拉进来,让他找到你们,想问问你们俩的意见,谁想做天帝。” 谢霜仪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所以姒夏布下局想培养我做下一任天帝,而你,”谢霜仪看向仪一兮,“想在我们之间做一个选择?” “是。”仪一兮直视谢霜仪,“之所以会出现选择是因为出现了一个例外。” “我。”谢霜仪斩钉截铁。 “正是。”仪一兮点头,“一千年前天式我没来得及带走,找了许久都没寻到。本来天地之间能够使用天式的人只有我一个人,但天式却因缘际会之下到了你手里,而你能使用。” “天式是天地之间的灵气汇聚而成的自然之剑,被它选择的人就是下一任天帝,但这不是绝对的。” “我本意是希望姒夏继续做天帝,但是天式选择了你。”仪一兮眼神在姒夏和谢霜仪之间巡视一个来回,“所以将你们带到这里,由你们自己做决定。” 闻漠喝完杯里的茶,茶冷得透透的:“好了,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明朗了,那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闻漠放下茶杯,古朴的碰击声落在众人的心底,“究竟谁做天帝?” “先说好啊,”闻漠立刻双手抱住了谢霜仪,头放在谢霜仪的肩膀,侧头看着仪一兮,“我们家霜仪不做啊。” 姒夏叹一口气,那不就只能他当了吗? 不对,姒夏立刻一个眼刀飞向仪一兮,这不还有一个吗? 殇衷陌立刻抱住了仪一兮,挡住仪一兮看姒夏的眼神,眼神凌厉地看着姒夏:“我们家兮兮也不做!” 仪一兮推开殇衷陌:“放正经点。” 刚才殇衷陌竟然掐他的屁.股,老流氓。 坐正后倒是人模狗样的。 生活不易,姒夏叹气:“我来吧。” 这样他也能和无任在一起,就是有些心累。 怎么就遇到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主人呢,说死就死,哼! 殇衷陌拍板:“出发,回现世!” 无任在大殿里批文书,一月之前姒夏身死,木青池和他联手处理了剩下的纷争,如今六界依旧归天界统领,只不过刚经过一场大战,琐事繁多。 无任看着身边的坐垫,往常姒夏就是坐在这里批改文书,他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姒夏…… 木青池在天界飞来飞去,他都不想回虚无之境了。 虚无之境人少,还都埋头修炼,还是天界好,这些云都能陪他玩。 突然间天边太阳光芒大现,一朵纯洁且巨大无比的祥云飘过来,紧接着一阵金光闪烁,木青池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飞升? 待金光闪过,天界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木青池睁开双眼。 殇衷陌伸着懒腰:“好久没来天界了,变化挺大。” 仪一兮环顾四周,感慨良多:“一千年前还只有几座宫殿,现在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神界的人看到这么大的祥云出现,也都飞过来看热闹。 “熟面孔也没有了。” 仪一兮正感叹着,木青池突然跑过来一个熊抱抱住姒夏:“兄弟,你没死!” 姒夏正要推开木青池,木青池就被人提着后颈甩开了。 无任沉着脸看姒夏,兀地红了眼眶,一把抱住姒夏。 姒夏双手攀上无任坚韧的后背:“我回来了,对不起。” 对不起,吓到你了。 闻漠见状,撒娇道:“霜仪霜仪,我也要抱抱。” 谢霜仪直接踩了他一脚:“端正!” “哦。” 无任放开姒夏,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见仪一兮,心中震惊,正要下跪参拜,被仪一兮阻止了。 “进大殿说话吧,这里神官众多。” 无任看周围确实有神官在窃窃私语,带着他们进了大殿。 大殿之中众人围坐在一起,没讲多少规矩。 无任听完他们的叙述,沉默半晌:“……所以姒夏继续做天帝,主人你们打算游历四方。” “对。”仪一兮牵着殇衷陌的手,“在自己的世界待了一千年,好久没去凡界看看了。” 姒夏牵着无任的手:“看来又只剩我们两个人来收拾烂摊子了。” 姒夏笑得明媚,笑意中带着温柔。 无任会心一笑:“嗯。” 无任问谢霜仪:“你打算怎么办?” 谢霜仪是正经飞升上来的,按道理说是可以在神界做神官的,刚好现在神界缺人。 闻漠拉过谢霜仪:“别想打我家霜仪的便宜。” 看那架势,如果留人就会与无任打起来。 无任只好放弃将人留下的念头了。 “对了,”闻漠问,“你怎么解释我和霜仪突然消失的事情的?”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他们两人又消失地那么明显、突然,肯定有人会问。 无任道:“死了。” “说死了好,死了万事休。”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一千年过去了。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长身如竹,颜色超然众人。 谢霜仪和闻漠并肩走在繁华的长街之中,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闻漠侧身避开跑过的小孩儿:“凡间可真是没多大变化,一千年过去了,人还是这么多,这天倒是比一千年前热多了。” 此时日上竿头,太阳正是毒辣之时。 长街之中酒肆繁多,谢霜仪道:“找家酒肆歇歇脚。” 闻漠抬手隔开人群,护住谢霜仪,道:“前面就是醉燕楼了,不知道那么多年了,有没有改名。” 一千年前与姒夏他们分开之后,两人便去了魔界。在魔界陪了后卿一阵子,后来又随后卿找到了宋温素的转世。 参加完后卿和宋温素的大礼之后,两人便四处游历,每次总有一些事情绕过了醉燕楼,现在终于可以来醉燕楼了。 一千年,许多事改变了许多事又没变。 醉燕楼变成迎宾楼,生意却依旧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闻漠很是嫌弃这个名字:“怎么叫这个名,难听死了,俗气。” 谢霜仪踏前一步:“进去吧。” 刚坐下谢霜仪便听到邻桌谈论。 “这谢霜仪也是可怜,才当上天帝没几天就被那什么鬼王给杀了,威风都没逞几天。” 谢霜仪与闻漠对视,没想到一千年过去了,居然有人记得他们。 但是听到后面有些不对劲了。 “炉顶?邪术?下场惨烈?” 闻漠看谢霜仪有拔剑的趋势,赶紧倒杯茶递给谢霜仪:“消消气消消气,这不是凡人不知道真相,提笔乱写的嘛,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谢霜仪接过茶,猛地一口喝下,茶是热的,手中的天式似乎颤抖得更厉害了。 邻桌几个道:“木青池?你祖上?” “是啊,这本书就是他写的,大人物!” “那我可得好好瞅瞅,这名字透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上了菜,谢霜仪慢慢地吃着。也是奇怪,酒楼里那么吵,他偏偏就听得清这几人的交谈声。 只听邻桌道:“这鬼王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有?莫非是个无名之辈,写出来怕掉了天帝的名分?” 书的主人却道:“仙友,你看我开多少价钱为好?” 一人贱兮兮道:“可得多要些价钱啊,你看这里,居然写着谢霜仪和鬼王双修的具体情形,还是在荒草丛生的土坡上。” “嘿嘿。”有两人互相应和。 “鬼王!” “霜仪!” “鬼王!” “霜仪!” 谢霜仪啪地一声站起,天式拍在桌子上,好大一声响,大堂瞬间安静,复又吵闹起来。 谢霜仪咬牙切齿:“木青池!我!杀!了!你!” 身影瞬间消失,朝着虚无之境去了。 闻漠慌慌忙忙付了钱,对着邻桌小声道:“闻漠,鬼王叫闻漠。” 说完立刻冲出去,嘴里大喊:“等等我,夫君等等我!” 引得路人纷纷侧头相望。 声音渐渐远去。 这桌突然有人拍桌而起:“卧槽!鬼王!” “胡扯吧你,怎么可能,一千年了哎。” “不信?看画像看画像!这个背影像不像!” 几人头凑在一起:“像……太像了!真的是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