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舌如簧》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巧舌如簧》作者：盒家欢乐 文案： 前任分手后，能言善辩的大律师爱上个口齿不清的真结巴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现代 - 强强 - 因缘邂逅 - 天作之合 互攻 所谓的巧合，实则都是蓄谋已久。 口齿不清，也能爱你。 第1章 抱歉 裴岚下班的时候碰上暴雨天，雨势很大，他思忖两秒，纠结要不要回去拿把伞，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懒得跑一趟，停车场并不太远，可念头一转，突然忆起家里冰箱已经空了，商场外面的停车点远，总不可能一路淋着进去，左思右想下，裴岚只能妥协回律所。 谁料刚动念头，一转身就看见了柯容，柯容拿了两把伞，都是纯黑色的，裴岚只看一眼就确定，他手里有一把是自己的。 柯容将伞柄递给裴岚，“给。” “谢谢。”裴岚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接。 手指触上伞柄，柯容却没放手。 两人一人拿一边，气氛突然就僵住了。 “裴岚，我想跟你道歉。”柯容道，他声音微哑，裴岚知道是感冒了的缘故，一早就听见柯容咳个不停，老远都能听见，此时皱着眉，半垂着头，刘海乖顺的歪下来，颇有些可怜的意味。 但裴岚这人，心硬，人生一大铁律就是不走回头路。 他所有的决定都是三思而后行之后的结果，包括这次和柯容分手也是，他想了两周，也给了柯容两周的机会，但柯容没抓住，反倒在最后关口来了次任性，单方面拉黑了裴岚所有的联系方式，过了一晚上再加回来，裴岚就利落的提了分手。 在柯容眼里这只是一次促进情侣感情的小摩擦，但在裴岚眼里，是无休止的麻烦。 而裴岚尤其讨厌麻烦。 柯容的行为在他看来过于不成熟了，很孩子气，谈恋爱归谈恋爱，带孩子归带孩子。 “你没有对不起我。”裴岚稍稍用力，把伞柄从柯容手里拿了过来。 “我……咳”柯容还想再说，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捂着胸口，咳了几下，眼角渗了点生理性泪水。 “记得吃药，别影响工作状态。”裴岚推推眼镜，撑起伞，迈步走进雨里。 他走路稳又缓，不疾不徐，但即使这样，柯容还是觉得这人倏地就消失在了视线里，进了外面的纷华世界，再也攥不住。 走到停车场，裴岚收了伞，一路走一路晃着伞抖水。他的车停在靠里面的位置，偏生里面的灯泡坏了，光没那么亮，裴岚稍稍加快了脚步，掏出车钥匙解锁。 解锁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停车场格外清晰，就在裴岚确定位置，迈步走去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旁边的车冒了个头出来。 裴岚没料到这儿还会有其他人，饶是胆子再大，也没克制住心脏漏跳两拍。 那人先是从打开的车窗里冒出头，和裴岚对视两眼，裴岚确认过不是熟面孔，不再看，那人却从车上下来了。 他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衣角跟着走动的步子扬起半角，走到近前，裴岚才发现这人意外的好看，而且好看的不张扬，是很温和的那挂。 确认对方的目光是在自己身上，裴岚停下步子。 就在裴岚以为对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掏出手机，裴岚愣住，心想这位莫不是赶着趟儿来的桃花。 但这念头只是一瞬，对方拿出手机后就迅速打字，好看的指节被白色亮光照了一半，然后将手机屏幕转给裴岚。 ——“抱歉。” 备忘录上这么写。 第2章 昵称 裴岚脸上的惊愕有点明显，对方收回手机，继续打字，然后又转给裴岚看。 ——“倒车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你的车。” 不能说话？ 裴岚目光在他手机屏幕上定了定，转脸去看自己的车，对方很主动的指了下，手指遥遥对着剐蹭的地方。 ——“你现在要去补漆吗？我可以跟你一起。” 他又写。 “不。”裴岚揉了揉太阳穴。 他现在只想开车去超市买菜，然后回家。 对于这件出现在计划之外的小事件，裴岚不太舒服，他不喜欢计划被打乱的感觉，确认车剐蹭的面积不大之后，他道：“等后面再修吧，没事。” ——“那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等你补漆之后告诉我价格，我转账给你。” 裴岚看完就要拒绝，本来面积就不大，花不了几个钱，况且还可以理赔，但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对方却又迅速低下头打字。 ——“很抱歉。” 他皱着眉，面上的表情看着确实挺抱歉， 眼角微微耷拉着，裴岚顺着他的眼睛注意到他敛起的眉结，上面有一颗小黑痣。 那颗小黑痣缀在发白的皮肤上，挺显眼。 裴岚与他对视两秒，最后掏出手机给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对方迅速添加。 “还有其他事吗？”裴岚问。 对方摇摇头，低下头打字。 裴岚等他。 ——“开车小心。” 裴岚看到这句话，有点啼笑皆非，一个刚出了事故的人来叮嘱他开车小心，确实挺有警醒意义。 裴岚面上挂了点笑意，道：“好的，你也是。” 对方颔首望他，黝黑的瞳仁发亮，倏尔也带上笑意。 两人各自上了车，裴岚把自动伞公文包全丢在副驾，手机适时响了一下，裴岚打开看，是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只缅因猫，长的很威风，昵称是厉长晟，下面附了一条消息，我是厉长晟。 这个昵称配上他发来的消息，有点傻气。 裴岚顺手给了通过，迅速打字。 ——我是裴岚。 然后就关掉手机，倒车出库。 厉长晟的车一直没动，待裴岚的车快驶离车库，裴岚才从后视镜里看见车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再次磕碰才隔这么远。 去超市买了菜出来，雨势已经小了，属于半天也浇不透外套的程度，于是裴岚没打伞，拎着菜和伞到停车的地方，再回到家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裴岚靠在沙发上，取了眼镜歇歇眼，片刻才从沙发上起来，拎着菜到厨房。 他家一直是他一个人，哪怕和柯容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人主动提过同居的事，两人虽说是伴侣，但在一起的时候却更像中间隔了条缝，裴岚把这条缝归结于两人的年龄差。 三岁一道堑，他和柯容正好差了三岁。 开了厨房的蓝牙音响，裴岚放了首轻音乐，水慢慢的流，和音乐声混着，很和谐。 裴岚享受这刻的闲静，但下一秒，音响里就跳出几声通知音，透过蓝牙音响，通知声效果惊人。 裴岚蹙眉，擦干手上的水，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第3章 消息 发消息的是一个委托人，临时出了些问题，要改文件，裴岚只得放下手下的事先忙这边，等一切弄好，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裴岚站起身抖抖僵直的腿，带着满腹饥饿，没了做饭的心情。 他划拉着软件界面，挑了个看着还行的下了单，等的中途，裴岚洗了点草莓垫肚子。 微信上，柯容锲而不舍的嘘寒问暖，连发了几条消息，裴岚一条没看，直接把聊天框删除了。 他没有陪着柯容扯无意义闲天的心思，当断就断，断就断干净，最好一点余留也无。但与之前谈过的男友不同，柯容棘手的点在于他们隶属同一个公司，哪怕回了家能躲着，到了公司还得见，这么一想，是真的断也断不干净。想到此，裴岚皱了眉。 他打开电视，让家里有点人声，但没什么看的兴趣，只是随便调了个综艺。 一个一个把微信的未读看完，耐心回了客户的消息，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未读，裴岚点了进去。 未读是厉长晟发来的。 早两个小时前发的，估计是出停车场之后不久。 ——裴先生，等你补漆的处理结果。 ——猫猫按爪.jpg 厉长晟人如其名，做事也一板一眼，连小小的剐蹭问题都能耐着心两三次重提，好像生怕他这个车主无所谓掉漆，把这事就此忘在脑后跟。 就是表情包有点出戏，不符合他一板一眼的人设。 但想想见到厉长晟时他温和的眉眼和顶着缅因猫的头像，发点可爱表情包好像也实属应该。 裴岚把眼镜取了放在一边，揉了揉压痛的鼻根，单手摁了语音。 “我会尽快去处理的。” 把消息发出去，裴岚顺手点进厉长晟的朋友圈。 他朋友圈的背景好像是自己，只露了半截背影，手上抱着猫，猫脑袋挨在他脖子上，对着镜头露了个正脸，眼神挺凶狠，看花纹是他头像上的那只缅因。 厉长晟的朋友圈挺多的，而且没有限制，裴岚看了几条，多是一些逗猫的照片，几条朋友圈里就出现了好几只花色不一、品种不一的猫。 人还是个养猫大户。 不多时，微信来了消息，裴岚切出去看，发现是厉长晟发来的。 ——好的。 ——裴先生是律师？ 显然对方也看过裴岚的朋友圈了。 裴岚的朋友圈有一些转发的博文链接，大部分是关于法律方面的。 ——是。 出于礼貌和成年人聊天不冷场的必要，裴岚又跟了句话。 ——你是开宠物店的？ 无他，厉长晟养的猫数量实在有点多，完全不像正常家庭能够养的。 ——不是。 ——我开了一间猫咖。 于此同时，厉长晟附了一个视频。 裴岚点开，一声猫叫就从手机里传出来，视频里出现了好多只猫围在旁边，随着镜头的转动，属于看不过来的数量。 这时，有好事的猫窜上拍摄者的大腿，镜头晃了晃，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镜头里，顺着摸了摸小猫的下巴，小猫抬头眯着眼，舒服的呼噜声清晰可闻。 几十秒的视频说停就停，裴岚把视频看完，斟酌片刻，给厉长晟发消息。 ——猫很乖。 第4章 头像 裴岚第二天到律所的时候，临时被通知要出差，柯容本来都到他办公室外边绕着伺机而动准备进来了，裴岚借着这个机会离了公司，出差好几天，没有再收到柯容的信息，精神是挺放松，但身体很累，待出差回来已经是三天后，裴岚筋疲力尽，好歹回来的时候撞上假期，还能在家待着。 一觉睡到自然醒，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裴岚饿得受不了，给自己冲了一包麦片。 就在这时厉长晟发了消息。 出差这三天，厉长晟每天都来问候了一遍裴岚有没有去补漆，问的裴岚都有点不好意思，幸好厉长晟不是个烦人的，聊天的时候也特别懂分寸，三天时间，裴岚倒是正儿八经和人产生了点聊天的欲望。 厉长晟发的视频，他在配猫粮，好几个碗摆在桌岸上，个个都长得不一样。白色的小兔子图案，粉色的桃子，蓝色的花朵盘……每一个碗都是专属的，猫还绝对不会认错，回回盯紧自己的碗。 厉长晟往里面放了鱼条和肉干，底下垫了猫粮，裴岚看着面前的一杯麦片，顿时索然无味。 对着麦片拍了一张发过去。 ——它们比我吃的都好。 厉长晟回的很快。 ——怎么吃这个？ 裴岚捧着麦片，一口气喝了小半杯，嚼了嚼，抽了张纸擦嘴。 ——起晚了，泡点垫垫。 ——饿难受了？ ——还好，有点低血糖，喝着防晕。 捧着杯子坐到沙发上，裴岚一边点外卖一边跟厉长晟聊天，点完再切回去，发现厉长晟头像变了，换成了店里其他的小猫。两人加上没几天，厉长晟的头像倒是换了好几个，基本上是一天一换，回回都是自己养的猫，裴岚先前一直没问，以为就是换得勤，现在又觉得这频率实在太高。 ——怎么感觉你天天换头像？ 裴岚开了电脑，找了个抱枕团着，按了部电影。 ——怕它们吃醋，每天换一个。 这么幼稚的回答让裴岚哭笑不得。 ——养猫还兴雨露均沾啊？ ——差不多，猫得惯着养。 厉长晟把猫伺候好，喂了食换了水，店里的人三三俩俩有几个，在不同的角落待着，偶尔有一两个走过来，围着猫左摸右摸。 他在一边守着，看猫哼哧哼哧的吃东西。 “老板，你这猫在哪买的啊？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说话的是围在缅因猫边的一个女生，手里攥着手机，显然是刚拍过照片，对缅因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 厉长晟掏出手机打字，递到女生面前。 ——联系方式在门口有贴，你可以记一下。 他半躬着身子，微微弯腰，脸上挂着笑，温文的样子让女生瞬时红了脸。 她显然注意到了厉长晟的异样，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生怕冒犯到厉长晟，惹人不高兴，脸涨红一阵才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了，谢谢，”她搓搓脖子，“我一会儿就去拍下来。” ——好的。 厉长晟把手机揣回兜里，迈步走进另一边的图书区。 第5章 有约 假期一过就复工，裴岚自然照常上班，但没想到早上刚聊过天的厉长晟下午就出现在了他办公室门口。 “嗯？厉长晟？”拉开门的时候，裴岚还以为自己错认了，但厉长晟的脸着实有辨识度，加上温和的气质，很难错认。 “你来……咨询法律问题？”裴岚问。 总不可能是来催他补漆的。 厉长晟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裴岚错身让开门，“先进来吧。” “要喝水吗？”裴岚问。 厉长晟抬眼看了看，旋即摇摇头。 裴岚拉开椅子坐到厉长晟对面，两人隔了一张桌子。 方一坐好，厉长晟就掏出手机打字，裴岚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耐心的等着。 ——房产归属上有些纠纷，所以想过来咨询一下。 裴岚看完，道：“纠纷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我父亲前段时间过世，我继承了他名下的房产，前段时间他前妻和儿子找来，认定我的继承权不合法。 裴岚抬眸，问：“为什么认定你的继承权不合法？” ——我是我父亲收养的。 “合法收养也拥有继承权。”裴岚推推眼镜。 厉长晟闻言依旧表情放松，一派淡然。 ——那这套房子的归属权应该怎么判定呢？ “你父亲有立遗嘱吗？” 厉长晟摇头。 “因为令尊没有立下遗嘱，对方在两年内是可以对继承权纠纷提起诉讼的。” ——好的。 厉长晟又补了一句，——谢谢裴律师。 “客气，方便告知你的诉求吗？” 厉长晟摇摇头。 ——不用了。 他笑笑，继续打字。 ——裴律师还有多久下班？ “嗯？”话题转的太快，饶是裴岚也没反应过来，他抬手看表，“还有十三分钟。” ——裴律师还需要接待其他客户吗？ 裴岚扫了眼玻璃挡板外，“应该不用。” ——那我能等你下班吗？ “等我下班？” ——请你吃饭。 裴岚微微扬眉，厉长晟温和的笑了笑。 ——如果有时间，或许我还能陪裴律师去补漆。 补漆这件事一拖再拖，左绕右绕是真绕不过了，厉长晟真可谓是最佳事主，裴岚勾起唇角笑了笑。 “那就麻烦你先等我了。”裴岚道。 裴岚把桌面上的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好，光是收拾一通就已经快临近下班时间，厉长晟坐着也不玩手机，视线直对着裴岚。 把最后一沓文书放好，裴岚穿上自己的大衣，拎了公文包，“久等了，走吧。” 厉长晟跟着站起来。 裴岚打头走在前，厉长晟缀在后面两步，但匍一出门没走多远就撞上早早等候的柯容。 柯容原本是想等客户一离开就进裴岚的办公室，但人进去一直就没出来，所以只好在半路等着，想着能截一下，但裴岚和客户走一块的，柯容不好当着陌生人的面儿提私事，他叫住裴岚，隐晦道：“一起吃个饭？” “有约了。”裴岚道。 裴岚轻飘飘一句话引燃了柯容膨胀的愤懑，连着好几天裴岚给他冷脸，现在还编瞎话骗他，他克制不住，无所谓当不当着客户的面了，只道：“你非得这样吗？我们就不能好好说会儿话？” “我怎么样？”裴岚无奈道：“真的有约。” 此时厉长晟上前半步，当着柯容的面打字，然后将屏幕对着柯容。 ——是我约了裴律师吃饭。事有轻重缓急，人有先来后到，如果你也想约裴律师，下次请早。 第6章 点菜 柯容面上的愤懑僵住，对着客户他总不可能跳脚，咬着后槽牙，柯容让开步子，裴岚两人并排错过他，就在错身的时候，柯容忍不住道：“晚点我给你打电话说行吗？” 裴岚微微颔首，没应，大步迈走了。 裴岚和厉长晟一起去停车场，裴岚照旧往停车场最里面走，没想到厉长晟亦步亦趋，等到了近前，裴岚发现厉长晟的车依旧停在他旁边，只不过从左边换到了右边。 “去哪吃？”裴岚停在车前问。 厉长晟掏出手机。 ——我刚刚订了火锅。 “你开前面带我。” 厉长晟微微点头。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车库，厉长晟带着人四拐八绕，良久才开到地方。 跟着厉长晟停下，裴岚下了车，昨晚下过一阵雨，一夜间气温骤降了好几度，裴岚大衣里面没多少厚料，风一吹，身子透着冷。 但裴岚万不会露出窘态，他抬高下巴，身姿如松，待厉长晟从车里出来。 “这里面？” 停车的地方是一处各式餐馆开满的街道，仅仅是下车的地方，就能看到显眼的两处火锅店，裴岚冲最近的火锅店指了指。 厉长晟点点头。 裴岚得了信息，就要迈步往里走，他不抗冻，再待下去怕是要当街打冷颤。 厉长晟却突然伸手拉住他臂弯，冲车里指了指，然后迅速返回车上。 裴岚只好等着。 趁着厉长晟背身对他，裴岚冷的跺了跺脚跟。 厉长晟动作迅速，从车里取出一个布袋。布袋打开后，露出一条崭新的围巾。 吊牌都还没拆，被风吹得在空中晃了晃。 厉长晟干脆利落的扯掉吊牌，不询问、不告知，直接伸手将围巾环在裴岚脖子里。 裴岚下意识抗拒，但厉长晟动作很快，还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围巾就已经妥帖的圈在了脖子上，裸露的皮肤被遮盖，冷风无处可袭，瞬间，裴岚有了点回暖的感觉。 脖子上柔软的触感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也让他做不出现场取下围巾的事来。 于是裴岚就随意了，厉长晟更为随意，手微微一伸，示意裴岚往里走。 火锅店开了暖气，再加上火锅满室蒸腾的热气，一进门，裴岚就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厉长晟熟门熟路的跟店员出示凭证，随后两人就被店员带到事先预定的包厢。 包厢被分割的很小，是独属两人的，但也并不拥挤，是很舒适的空间大小。 ——还没有点菜，你来点，这家店我吃过很多回，都还不错。 厉长晟将菜单推给裴岚。 人都这么说了，裴岚自然不会客气，他按照自己的喜好点过又将菜单推回，“你看看有什么是你要补充的？” 厉长晟从上到下扫看完，视线在某一处久留了两秒，然后又迅速掠过，在菜单上补充了两个蔬菜。 等确认好菜单，厉长晟笑着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 服务员双手接过，敏捷的迈身出去，厉长晟又转脸看向裴岚。 ——等会想去看猫？ “你的猫？” ——嗯，我开的店就在旁边，不远。 裴岚颔首，抽了一张纸缓缓擦拭桌面，继而道：“可以。” 第7章 气质 裴岚点的鸳鸯锅，锅比寻常火锅店的要小，刚好够两个人吃，一边下菜，裴岚一边问：“你店里一共养了多少只猫？” 厉长晟双手交叠，比了个十。 裴岚把空盘放到一边，问：“一个人照顾吗？” ——不是，还有我妹妹帮我。 裴岚问：“你还有个妹妹？” 厉长晟点头。 ——我父亲和他前妻生的女儿，离婚的时候我父亲选择抚养她。 裴岚稍挑眉尖，微微颔首。 拿着漏勺搅沸腾的汤菜，裴岚问：“我全下了？” 厉长晟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因为厉长晟不能说话，格外安静，但裴岚本身也不是个多爱在吃饭的时候谈事的人，所以挺习惯。 厉长晟吃的很少，裴岚透过余光几乎没见他动过多少，吃一点就放下筷子，用漏勺给裴岚舀菜。 碗里堆了个小山，见厉长晟还要再舀，裴岚出声阻止，“够了。” “你怎么不吃了？”裴岚把沾满白雾的眼镜摘下，想擦擦，厉长晟就快他一步将纸递到裴岚手边。 裴岚擦干眼镜，重新戴上，视线终于清明，厉长晟也打好字。 ——我晚上吃得少。 “养生？”裴岚微挑眉头。 ——算是吧。 厉长晟冲他笑笑。 但他并不干等着裴岚吃饭，中途也会拿起筷子夹一夹，五次里有三次都在挑清汤里的河虾。 一顿饭吃了快四十分钟，裴岚吃到八分饱就放下筷子，厉长晟也跟着放下。 抽了张纸擦嘴，裴岚道：“现在走？” 厉长晟点头。 裴岚穿上大衣，看到身侧放着的围巾稍稍一顿，随即又自然的围在脖子上。 厉长晟直接在手机上付了账，没给裴岚客套的机会，因为厉长晟的猫咖离得不远，所以两人都没开车，直接走路过去。 这段时间正是饭点，从玻璃橱窗看进店里，食铺都人头攒动，洪亮的喧闹声隔着玻璃都能听见几分。 走了两分钟，厉长晟停步，带裴岚进了一条小巷，小巷口贴了个牌子，店名是什么没看清，但裴岚看见了猫咖两个大字，还有厉长晟朋友圈出现频率特高的几只猫的照片。 地面上贴了不规则的猫爪印，一点一点直通到小巷最里。 厉长晟推开木门，门上的风铃摇了摇，响起悦耳的声音，店里闻声走出一个抱猫的女孩，声音挺昂扬，“哥！” 猫在她身上特别安分，任由爪垫在对方手里揉捏。 厉长晟稍稍往前，裴岚看到女孩，面容清秀，看着年纪不大， 应该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围了个棕色的围裙，脸上挂着和厉长晟如出一辙的笑容，只不过要更活泼些，带着点青春气。 “哥，这位是你朋友啊？”女孩笑着凑到两人跟着。 厉长晟点点头，错身让开位置。 女孩立刻有眼色的招呼：“这位哥，里面请吧。” “我叫裴岚。”裴岚踏进屋内。 “哦，裴哥，我叫厉莘，严厉的厉，莘莘学子的莘。”厉莘是个活泼的性子，才走了两步的距离就开始热切的和裴岚聊天。 裴岚道：“非衣裴，山风岚。” “好名字，一听就很符合你气质。”厉莘俏皮的眨眨眼睛。 这话一出，裴岚露出笑意，“我什么气质？” “嗯……”厉莘提着猫爪子撑下巴，想了半天，憋出：“爷很高贵的气质。” 厉长晟转身在她额头上弹了下。 厉莘冲裴岚打眼色，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头。 第8章 过敏 很“高贵”的裴岚在店里扫了扫，发现店面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一个镶进墙里的大书柜立在稍里的地方，隔断分了两人座和四人座，因为店里基本上都用的暖色漆，还都是相近色，所以配色看着也挺舒服，另一边巨大的落地窗把整个空间照的铮亮。 “裴哥，过来坐，”厉莘把猫放下招呼人，“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裴岚道。 店里不算忙，三人干脆坐在一起，裴岚坐下还没多久，腿就被蹭了好几回，次次都是那只缅因猫。 “它喜欢你。”厉莘道。 “我怎么看不出来呢？”裴岚微微侧身，缅因猫高贵的垫着步子在他身边晃悠，凑一会儿又离开，却连正脸都不肯甩给裴岚。 “你可以抱抱它，它胆子大，不怕生人。”边介绍，门边的风铃响了，店里来了一对情侣，厉莘连忙站起来，“我先过去，你们俩坐。” 走的时候厉莘不露声色的冲厉长晟眨了眨眼，笑的高深莫测。 厉长晟表情不变。 裴岚问：“它叫什么？” ——球球。 “球球？”裴岚屈身，厉长晟也跟着弯腰，球球看见人伸手，慢摇慢摇垫着步子走到了两人身边。 “球球。”裴岚试探喊。 “喵。”球球轻轻地叫了一下。 “它知道自己的名字？”裴岚挺惊讶。 ——嗯，叫习惯了。 “其他猫也能知道吗？”裴岚道。 ——有些可以。 裴岚正讶异，球球就主动蹭到他伸出的手指尖，软乎乎的毛擦过皮肤，球球在他手边停住。 “它这是想让我抱它？”裴岚问。 厉长晟直接将猫提起放在裴岚怀里。 球球一到裴岚怀里就缩着，动也不动，裴岚愣了两秒，顺着毛撸了几下，随即就听见不小的呼噜声。 裴岚没养过猫，也从没动过养猫的心思，但此刻却有些心动，思忖着要不要养一只放家里。 两人对坐着，球球在裴岚怀里打盹，厉莘接待完客人过来送了一趟水，又急匆匆的走了，厉长晟拿了猫的食盆，给猫放粮。 “猫好养吗？”裴岚盯着厉长晟倒猫粮。 厉长晟摇摇头，把最后一个小碗倒满三分之二。 ——不难养，你想养吗？ “没，就问问。”裴岚道。 他抬眼看向厉长晟，视线在他温和的五官上扫过，还没停顿，就被厉长晟脖颈处的一片红点吸引了视线。 “你脖子怎么了？”裴岚问。 厉长晟把猫粮口袋扎紧，闻言伸手摸了摸脖子。 “痒吗？” 红点很聚集的出现在一处，烙在厉长晟脖子上特别显眼。 “怎么了？”厉莘也走过来。 “是不是过敏了？”裴岚道。 厉莘歪着头看了一眼，面色变了变，“哥你吃什么了？” 根本不给厉长晟打字的机会，厉莘撩开厉长晟的衣袖，在手臂上也看到了一串红痕。 “走，去医院，”厉莘风风火火扯着厉长晟。 裴岚也跟着站起来，球球睡得安稳，人形睡垫一动就把它吵弄醒了，裴岚将球球放在椅子上，道：“我送吧。” 第9章 擦药 店里不可能没人看着，还有客人在，裴岚正好有空，也不能坐视不理。 厉莘咬唇，片刻道：“行，那裴哥你报下电话，我存一个。” 记了联系方式，裴岚再去看厉长晟，发现他脖子上那块红点的面积突然就变大了，裴岚没见人过敏这么迅猛的，一时也被带的挺急。 当事人倒是很淡定，出门的时候厉长晟还记着要把猫碗放地下，厉莘挡住他的手，“快去快去，我来弄。” 厉长晟还缓着，裴岚直接扯过厉长晟的手臂将人拉着走出店门。 厉莘眼见着两人并排出去，在交握的地方多看了两眼，猫碗都没来得及放下，等人出了门，球球拱在她脚下讨食厉莘才反应过来。 裴岚把人扯出门之后就松开了，他俩虽然算半个朋友，但毕竟也没多亲密，转脸去看厉长晟时，他的表情倒是挺正常。 “你在这儿，我去把车开过来。”裴岚道。 厉长晟想跟着一起走，裴岚又道：“等我。” 厉长晟踏出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裴岚满意厉长晟的顺从，极快的沿着长街走了。 见人飞快的走远，厉长晟低头扫了眼衣袖，在裴岚触过的相同的地方捏了捏，倏尔又放下手。 裴岚动作飞快，没几分钟就开着车到了近前，厉长晟上了副驾，车里打了暖气，还在升温，吹在面上，拂了一脸。 “我习惯温度开高一点，你要是觉得闷就开窗。” 裴岚边说边去看厉长晟，见他点点头，才将车开出去。 医院人不算多，裴岚陪着人进去，填了单子挂号，厉长晟全程跟在他身后，乖顺的走来走去。 排队、查过敏源、等单子、付钱，原本还要等过敏原的报告，但厉长晟说等明天自己过来拿，饶是这样，两人也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从医院出来。 过了这么长时间，厉长晟身上不止起了红点，还有荨麻疹的症状，抠过的地方肿了一片。 等上了车，裴岚把开的药拆开，问：“现在涂吗？” 厉长晟接过药管，扯了根棉签。 手上的地方厉长晟看得见，自己就能涂，但脖子那块看不见，厉长晟就干脆略过，扣上药管盖子，裴岚却道：“脖子上不涂？” 厉长晟面露难色。 “你歪过来点，我帮你涂。” 裴岚解了安全带，拿了根新棉签，沾了凝胶涂在厉长晟的脖颈上。 脖子这块是最严重的，一大片一大片，裴岚手下细致，眼睛直盯着那块，一点一点涂。 厉长晟视线落在裴岚近在咫尺的脸上，喉结轻轻滚动，裴岚还未察觉到异样，厉长晟突然伸手，裴岚下意识偏头，手指挨上裴岚的头发，厉长晟转而拿下一个不知何时沾上的红色线头。 裴岚扫了一眼，道：“谢谢。” 厉长晟笑笑，把线头从半敞的窗口扔出。 涂完凝胶，裴岚把东西收好，药膏丢进塑料袋里打了个结，车里的热气已经上来了，裴岚解开围巾，原本想递给厉长晟，但想到崭新的围巾被自己给用了，又把围巾放在自己腿上。 “这条就送我吧，”裴岚道，“下次补一条给你。” 第10章 故意 裴岚将人送回猫咖，没有再进去，直接就开车走了，厉长晟在原地驻留片刻后提着药袋子缓缓走进巷里。 厉莘收完账就正好见人推门进来，风铃摇了摇，一片响动。 “嚯，你这一大片…”厉莘惊了，出门一趟显眼的红肿更显眼，厉长晟难得有些狼狈。 “你擦药没啊？”厉莘凑近去看。 “嗯。”厉长晟淡道。 “把自己搞这么惨…，我怎么还感觉你心情变好了？”厉莘道。 “错觉。”厉长晟小声道。 “切，还不说实话。”厉莘翻了个白眼，接过他手上的塑料袋子。 两人走到侧边柜台，厉莘撑着台面，道：“哥，你是不是对人裴哥有点意思啊？” 下午见厉长晟过敏的当口，她也着急，但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厉长晟自己对挺多东西都过敏，所以一直很注意这方面，把过敏物记得很清楚，不该碰的死活都不会碰，也因此很少会出现大面积的过敏反应，她想了挺久，越想越觉得厉长晟时刻意为之，加上厉长晟进门染上眉梢的高兴，厉莘更加笃定。 厉长晟对这个问题沉默片刻，没答。 厉莘继续道，这下有点幽怨，“你还把给我的礼物转手送人了。” “抱歉…，后面，给你补。”厉长晟缓声，一字一句道。 他口齿不清的问题近年来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起码说短字短句的时候不会含糊不清、结结巴巴，但也只局限于短句，除了对厉莘，厉长晟很少开口，厉莘曾经不止一次劝说他哥多对外人说说话，这样对他改善病情也有帮助，但厉长晟直脾气，执拗的不行，用手机打字的习惯一用就是十几年。 厉莘哪是小气那条围巾，高兴还来不及，但她面上不显，趁着厉长晟还存了愧意，一转攻势，想从她哥嘴里撬出点八卦来，“裴哥知道你能说话吗？” 厉长晟摇摇头。 “你这藏着捂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厉莘来了劲儿，“裴哥手机号是他微信吗？” 厉长晟一愣，摇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你俩没加啊？”厉莘皱眉问。 “没有，手机号。” “啊，你俩直接加的微信？” 厉长晟应是，抽了个高脚凳坐下。 “那我来试试。”厉莘狡诈的笑弯了眼睛。 “他很忙，别烦他。”厉长晟道。 “嘿！我很懂分寸的！”厉莘不满。 厉莘动作迅速的搜索手机号，界面上果然跳出一个，她把屏幕举到厉长晟面前，问：“这是裴哥微信吗？” 厉长晟扫到熟悉的头像，克制的点了头。 “嘿，我就说。”厉莘飞快添加，转手点开置顶的聊天框，把复制的号码粘贴给厉长晟。 “不用太感谢我。” 厉长晟被她的表情逗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存了厉莘发来的号码，厉长晟微信给裴岚发去消息。 ——到家了吗？ 裴岚迟迟没回，厉长晟也没有再看，只当他还在路上，但事实上裴岚已经到家了，之所以迟迟没回消息是因为柯容找上了门，还坐在他家门口。 第11章 酒疯 柯容拿着瓶喝了一大半的啤酒，醉眼朦胧、面色委屈的表情扫过来时，裴岚登时就想关上电梯直接下楼，但不行，一则，柯容见他来了跟疯了似的扑过来，没给电梯关闭的机会。二则，他没有换洗衣服，明天还得上班。 裴岚克制的抵着柯容，让两人好歹保持点距离。 “裴岚，你不接我电话。”柯容含含糊糊的说。 裴岚听懂了他嘟囔的词，想起自己在医院时确实挂过他的电话。 “抱歉。”裴岚道。 “我不要你道歉，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柯容生扯着裴岚，左脚踩到右脚，差点给自己绊个花式跤，还好裴岚反应迅速，用了点劲儿拽着，好歹没让人摔地上。 柯容闹腾的动静有点大， 裴岚和人僵持了几分钟，听他咿咿呀呀的说醉话，担心邻居投诉，只能把人带进屋里。 柯容一进屋就自动寻了个地方趴着，也不拉着裴岚了，估计是酒劲上来晕的不行，没顾上。 裴岚临时接了这个大麻烦，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给人倒了杯温水，拿了醒酒药，走到柯容面前时，还眯着眼的人登时就自己轱辘爬起来了。 “裴岚，咱俩复合吧，我再也不这样了。”柯容绷着脸，脸上的表情十分郑重。 “喝药。”裴岚避而不答。 “你给我下药想毒死我吗？”柯容醉醺醺的问。 但还是从裴岚手里把东西接过来，“你给我下毒我也愿意吃，我……甘之如饴。” 一时间，裴岚想把这药直接灌进柯容脑子里，看能不能抢救抢救。他对土味情话敬谢不敏，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寒霜似的趴在脸上。 柯容带着赴死般的决意吃了醒酒药，愣是没喝水，费力吞咽后立刻向裴岚张大嘴巴，给裴岚检查，“我吃完了。” 裴岚绷出一个假意的笑容，哄骗幼儿园小孩儿的语气道：“好的。” 柯容自觉在沙发上睡下，裴岚给人找了条毯子披上，自己回了房间洗澡。 这一天去了太多地方，脖子上的围巾沾染了许多味道，裴岚丢进脏衣篓和大衣放在一起，但不准备立刻去洗，现在他还不太想出房门。 想着要还厉长晟的围巾，裴岚这才打开手机，准备在购物软件看一下围巾的价格，给人还一条。 但刚打开手机，就见微信弹了一下。 厉长晟刚发了消息。 半小时以前发了。 ——你到家了吗？ ——厉莘加了你微信，希望她不会打扰到你。 刚刚发。 ——安全回家了吗？ 裴岚迅速回。 ——刚到，处理了一点事情。 厉长晟秒回。 ——好的。 裴岚想了想，继续给人发消息。 ——身上的红肿有消下去吗？ ——还没。 ——拿到过敏原报告记得好好看看。 ——好，让你费心了。 ——没事。 裴岚客套完，切出聊天页面，通过了厉莘的好友申请，转而打开购物软件，挑选了一款价格适中的围巾，样式也和厉长晟送的那一款差不太多，裴岚估计厉长晟应该会喜欢，所以截了图片发给厉长晟让他看看。 ——这条怎么样？ ——很好。 裴岚下了单。 第12章 下厨 一夜无梦，裴岚醒的很早，但没想到睡在客厅的人比他醒的更早，裴岚正搓着半干不湿拎着脏衣篓出去时，就见柯容双眼无神的坐在沙发上，抹了发胶的头发夸张的支棱着，不知道一晚上受了什么摧残，头发走向都基因突变了。 看见裴岚，柯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粗粝的被砂纸磨过一般的粗音。 一开腔，柯容就自动闭了嘴。 裴岚把衣服丢进洗衣机，调好模式后慢腾腾的倒了两杯水，走到沙发边递给柯容。 “酒醒了吗？”裴岚问。 柯容接过水喝了一口润嗓子，含着沙似的涩感终于好转，于是道：“醒了。” “那就好。”裴岚道。 醉了酒的柯容变得很颓然，一夜之间冒出不少青绿的胡茬。裴岚喝了半杯水，说：“如果你需要洗澡可以直接去卫生间，我有全新的衣服给你穿。” 柯容的家离着远得很，律所在他俩住的房子的中间，地图上差那么一丝半点就能连成一条直线的跨度，柯容还得上班，一来一去来不及。 “谢谢。”柯容喝酒不断片，自己一早醒来就把昨天的事回忆了个七七八八，他一面自省一面又觉得愧歉，视线在裴岚的拖鞋上晃了一圈，自觉羞恼，根本不愿多跟裴岚多对视。 哪想裴岚叮嘱过直接回屋，片刻后找出一套衣服来放在沙发上，“自己去洗。” 动作迅速，利落干净又挑不出错处。 柯容拖着步子进了卫生间，水声潺潺传来的时候，裴岚已经把吐司丢进烤面包机里，拆了两盒纯牛奶温着。 正想着是加蛋还是加鸡胸肉，手机震动一下。 裴岚有即时查看的消息的习惯，怕错过重要的事情，但依旧有些心烦，点开是熟悉的头像，裴岚被打断的不快被冲淡些许。 ——早上看消了好多。 ——【图片】 厉长晟发来一张自拍，头略微歪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嘴角夹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隔着照片都能看出身上自带的一派温和，照片里唯一不和谐在于脖子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红痕，斑斑点点，但也确实比昨天的景象好了太多。 裴岚拿着手机，念头一闪，决定今天在吐司里夹鸡蛋和鸡胸一起。 ——嗯。 ——昨天围巾下单的时候忘改地址了，等到了我送过去。 裴岚放下手机，从冰箱里拿出待处理的鸡蛋和鸡胸，动作迅速的敲碎两个鸡蛋，开了灶火给锅预热。 ——不着急。 ——厉莘早上起得早，下厨差点炸了厨房。 ——【图片】 照片里的厨房灶台一片狼藉，看那一大滩不难看出她是想弄个蛋炒饭。 ——你家灶台挺幸福，让厉莘多下厨吧，它能吃得饱点。 裴岚发完这条消息没多久就收到了轰炸，不是厉长晟，而是昨晚加上没有细聊的厉莘，小丫头隔着手机炸毛，跳跃的语气词特别坚定的要为自己正名。 裴岚把蛋倒进锅里慢煎，难得生出好心情，安抚厉莘。 ——你做的也没那么差，怪那个锅太重，你不好发挥。 说完想想，又补充。 ——让你哥换个轻便的锅吧。 第13章 围巾 早餐做的简单，很快就弄好了，裴岚把柯容的一份放在一边，自己先吃，待他快吃完，柯容才从卫生间出来。 “吹风机在电视柜下面。”裴岚道。 “好。”柯容把吹风机拿到卫生间，又耽搁了几分钟，再出来时裴岚已经把自己的碗筷收拾起来了。 “你慢慢吃，我收拾一下东西。”裴岚把碗筷放进厨房。 柯容扫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发现时间还不算晚，吃饭的动作就慢了点，裴岚得等他一起出门，收拾好电脑坐在沙发上。 柯容把碗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还想表现一下，去厨房把碗洗了，但被裴岚叫住，“先走了，碗留着我回来放洗碗机。” 裴岚有早上喝咖啡的习惯，而且偏爱公司楼下小铺的咖啡，店面生意好，早上排队的人不少，裴岚不想耗费时间。 柯容听了吩咐，放下碗，“走吧。” 裴岚走在前面，柯容踩着他的步子缀在身后。 “你昨晚开车来的吗？” “嗯。”柯容嘴快，脱口而出，说完自个儿又有点懊恼，暗恨不该说的。 裴岚权当没看见他的苦恼，道：“车停在哪儿？” “大门外面。”柯容道。 “那我下负一，你在一楼下。”裴岚按了电梯，说完就合上嘴，双眼目视前方。 柯容有心想跟裴岚聊聊，但一来二去找不到好的切入点，裴岚的样子也不像乐于交谈的表情，打扰了裴岚一天，柯容不敢多说话，自觉自己的形象肯定负到无穷。 正暗恼着，电梯里进来了人，柯容纠结的更说不出口，眼见着人把他和裴岚隔开。 到了一楼，柯容终于开口，“那我就先下了。” 裴岚隔着人淡淡的回应了一声。 柯容不情不愿的下了电梯，电梯门合上。 经过这件事，柯容一改前两天黏糊的劲头，也不敢再往裴岚办公室门口瞎窜了，兴许是后知后觉的丢人，不敢再和裴岚碰面，裴岚好几天都没在公司撞见他，刚开始觉得挺平常，后来才发现是柯容故意躲着他，但这正和裴岚的意，在公司待得也舒服。 三天后围巾寄到裴岚家，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裴岚特意绕了一段，把车开到厉长晟的猫咖门口，提着围巾进了门。 店里还没有客人，厉莘在门口逗猫，见人进来，厉莘面上露出惊异，随即站起来，扫了扫裴岚提着的礼品袋。 “裴哥，你来找我哥的吗？” “嗯，”裴岚扫了一眼没看见厉长晟，所以想把东西放下就走，道：“劳烦你把”它给你哥。 话刚说了一半，厉莘就突然张口叫道：“哥！裴哥过来找你啦！” 动静挺大，裴岚惊诧于厉莘突然地爆发力。 厉莘察觉到他表情的异样，腼腆的笑了笑，厉长晟倒是真被这声音喊动，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他围着上次裴岚来时见到的和厉莘一样的围裙，款步朝裴岚走来，笑了一下。 裴岚第一时间查看他脖子上裸露的皮肤。 “好全了？”裴岚问。 厉长晟点点头。 “围巾到了，给你送过来。” 第14章 猫毛 听到围巾二字，厉莘滴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目光如炬。 厉长晟伸手接过裴岚递来的袋子。 东西交了手，裴岚道：“那我就先走了？” ——要喝点什么吗？ 厉长晟挽留他。 裴岚原本想拒绝，厉莘却扫见短信内容，突然发言：“我哥做的东西可好喝了，裴哥你试试嘛！” 抬眼看厉长晟，见人面上的表情好似期待，鬼使神差的，裴岚应了头，“要一杯拿铁，打包。” 厉长晟展眉笑了，快步走到柜台后面开了机器。 “裴哥你先坐，我哥动作麻利得很，一会儿就好了，等不了多久。”厉莘把熟悉过裴岚的球球抱到他面前，“你无聊就撸球球，它毛多，撸不秃。” 毛多撸不秃的球球冷淡的瞥了一眼裴岚，尾巴若无其事的在裴岚大腿上扫了扫，裴岚没忍住将它抱在怀里，伸手摸了摸球球的下巴。 球球仰着头，眯虚着眼睛，裴岚看着好笑，专心的伺候他。 “裴哥，你要试试喂化毛膏吗？”厉莘问。 “化毛膏？” “嗯，排毛的，球球可爱吃了。”厉莘拿了化毛膏递给裴岚,复而叮嘱，“不过也不能喂太多，喂一点点就够了。” 叮嘱完人，厉莘一下就窜到前台，缩在厉长晟身边忙活有的没的，裴岚揽着乖顺的猫，拧开盖子，小口刚一凑近，球球就跟闻见什么宝贝似的，兴奋地把嘴怼了过去。 舌尖将挤出的化毛膏飞快舔尽，裴岚第一次喂，不知道什么叫少量，既担心喂多了，又不忍心看球球舔空，所以又稍微挤了一点，球球高兴的竖着尾巴扫来扫去，待吃完，裴岚没再心软，迅速盖上盖子，把化毛膏放在桌上。 球球没看出什么不满，舔了舔腿上的毛就蜷进裴岚大衣，打理的极好的长毛柔顺的搭着。 手指捻起球球的毛在指尖上绕圈，反复没多几次，厉长晟就提着打包好的咖啡走到近前。 打包袋是店里特别定制的，印了猫爪的元素，裴岚谢过咖啡，就想把球球放下站起来，结果就对上厉长晟略惊愕的眼神。 “怎么了？”裴岚停下动作问。 厉长晟收敛表情，无奈的笑了笑，指了下他的大衣。 裴岚不知所以，正巧球球醒神，猛地从裴岚怀里窜出，待怀中空了，裴岚扫到身上，才意识到厉长晟想表达什么。 他今天穿的大衣是纯黑的，连里面的内衬都是黑色羊绒，球球在他身上躺这一会儿功夫，蹭在他身上猫毛的数量就已经十分可观。 “不是说撸不秃吗？”裴岚没忍住，扶额笑了下。 厉长晟没听到他和厉莘的对话，但也能猜出这话大概是厉莘说的，见裴岚低头捻细碎的猫毛，厉长晟转身便走，待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粘毛筒，他撕开外面一层纸片，凑到裴岚跟前，手指提起他的内衬下摆，低头专注的用粘毛筒挨着滚过。 裴岚盯着他低首时垂落的额发，意外没反感他的亲昵，甚至于有一点过界的行为。 厉长晟好似总爱这样，裴岚想。 悄无声息的凑过来，但又温和的让人无法拒绝。 第15章 相思 店里常备的粘毛筒是真的好用，挨着滚了两圈，衣服上什么细碎的毛都被沾走了，还了裴岚一身光洁。 “谢谢。”裴岚抖抖衣服，球球伙同另外一只布偶又凑到他脚边，裴岚不敢再抱了，也不管球球和它好友能不能听明白，自顾自的说：“等我下回穿不沾毛的衣服再来抱你们。” 厉长晟离得近，自然听清了他的说的话，他笑了笑，裴岚也被勾着无奈的笑了下。 他和厉长晟的视线对上，目光落在他鸦黑的长睫。 厉长晟的眉眼很好看，眼睛狭长却又不显凌厉，眼尾微微向上，双眼皮很窄，眉骨长的尤其好，显得眼睛很深邃，对上视线时，他的眼里像是含了些异样的情愫，让裴岚的心跳落了两拍。 裴岚下意识抿嘴，推了推镜框，“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厉长晟点点头，把咖啡递到裴岚手中，期间两人指骨稍微挨了挨，像是无意间的误触，稍稍蹭了一下又略过，似刚撸过的球球的长毛轻扫一般，过了就过了，蹭的感觉却还残留了两秒。 裴岚接过咖啡没在多说，路过前台时跟厉莘也打了个招呼，撩开门上风铃垂下的飘线，随着一阵轻晃的悦耳声款步离开。 急匆匆的出了门，裴岚攥着纸袋，猛地想起自己还未曾付钱。 于是掏出手机边向车边走边估量着给厉长晟发了个红包。 厉长晟没收，回了条消息。 ——？ ——咖啡钱。 裴岚发完消息把手机揣回兜里，开了车门进去后并不急着走，而是打开做好的咖啡浅尝了下。 入口回了下味儿，裴岚认可了厉莘的说法，厉长晟做的东西是挺好喝的，虽然他也就喝了这一样。 原本还打算去公司楼下排队再等一杯，现在看来也不太需要了。 裴岚把咖啡重新装好，系上安全带往公司开去。 他最近很忙，手上好几个案子迟迟没有定论，一直在和客户周旋，一个头两个大，忙了正正两周才终于得了空能喘口气，手上的急活儿没了，裴岚一下轻松了很多。 正巧这时候厉莘发来邀约，她学校的社团送了票，挺多张的，送了一圈送不出去，撺掇着让裴岚一起去看电影。 ——我手上有三张连坐的位置，刚好咱三人去，回来还能一起吃顿饭。 视线在“三人”上略过，原本拒绝的话被裴岚删除，思索一会儿后，他应下了邀约。 这两兄妹一个温和一个活泼，裴岚虽然忙，但也没落下和他们聊天，厉莘时常抱怨裴岚是个偷心贼，球球被他勾了魂，这么久不见人去店里，饭都吃不香了。 对这话，裴岚自然当个笑话听。 待到了周末看电影的时间，裴岚早到约定的地方，却发现厉长晟比他更早，他半倚着墙壁，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耷拉着。 裴岚走近喊他，厉长晟迅速抬眼。 看见他人，裴岚猛地发现他好似瘦了一圈，脸上看着更清减了些。 脑子里不合时宜的闪过厉莘开玩笑的话。 裴岚没看到球球，不知它现在什么样儿，但厉长晟倒是真像被偷了心，害了相思病。 第16章 牵手 无端的联想后，裴岚淡淡扫他，从头到脚，陡然发现了厉长晟手背上的医用白胶布。 “你生病了？”裴岚问。 厉长晟跟着他的视线扫了下手背上的白胶布，微不可查的点头。 “严重吗？”裴岚眉宇轻皱。 厉长晟摇摇头。 ——快好了，前两天着凉，发了烧。 裴岚本身也不是个多细致的，更不会客套，厉长晟这么说，他也不再多问，又道：“厉莘人呢？” 厉长晟面露疑惑。 裴岚盯着他的表情，心下有了猜想，但不确定，于是问：“她跟我说有三张连坐的票。” 厉长晟怔松后打字。 ——只有两张。 心下的猜想被证实。 两人面对面站着，陡然有些不可言说的僵硬。 要是厉莘临时有事不来也说得通，但厉莘这一出特意诓骗整的就有点可疑了，加上她平常暗戳戳的试探的亲近，裴岚心里也有了定论。 他不是什么纯情少男，也不是心大无脑的二愣子，前后一联系，裴岚心里有数。 原地僵着也不是一回事，裴岚面色平常，道：“那我们走吧，不是快到时间了吗？” 厉长晟闻言两步走到他旁边。 厉莘给的票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导演拍的文艺片，但意外的还不错，裴岚自己平时很爱看叙事性不太强的片子，没一会儿就被带进电影的节奏里，就在进度条快过一半时，裴岚突然察觉肩上一重。 厉长晟隔着椅子倒了过来。 裴岚低头去看，却又不敢发出什么大动作，眼睛向下撇只能看到厉长晟的发顶。 厉长晟睡得很熟，呼吸平稳，隔得近了，裴岚能听到他轻缓的呼吸。 不知厉长晟用的什么洗发水，淡香从他身上飘进裴岚鼻端，意外的挺好闻。 电影后半段裴岚没怎么看，他把问题归结于厉长晟压在肩上的重量，还有一直萦绕在周身扰人心神的香气。 两人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直到电影到落幕，字幕从屏幕低端往上移，裴岚伸手绕到另一侧去拍他的手臂，谁料下一秒厉长晟就反手拽住他手腕。 厉长晟醒了，抬起头，眼里还迷茫着。 他扫了眼裴岚，厅内的灯光突然被管理员打开，片尾曲适时响起。 被灯光一刺，他不适的眯了眯眼，裴岚下意识伸手替他遮光。 这动作又自然又迅速，让两人都怔松几秒，厉长晟适应灯光的亮度，裴岚移开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假意咳了咳。 周围的人都站起来往外走，但这片子显然受众不多，厅里寥寥几人，一双手都能数出来。 厉长晟也欲站起来，但两人的手还牵着。 尬中之尬，慌忙之下，厉长晟松开裴岚的手。 本来裴岚还觉得气氛挺凝固，现下看着厉长晟倒是不觉得了，反而有些好笑。 厅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裴岚也跟着站起来，一手提起爆米花桶，淡淡催促，“快走。” 厉长晟在催促下快行了两步，下了台阶，又回头看裴岚，两人之间不过一步的间距。 见他回头，裴岚道：“看什么，又不会丢。” 第17章 回家 一前一后的缀着，跟在人流最末尾出了小厅，厉长晟放慢步子，裴岚渐渐和他并行。 前面几乎都是一对对情侣，他们俩大男人并在一起还挺显眼，但两人都不关注这个事情，待快到出口，厉长晟的手机震了两下。 厉长晟拿出来查看，两秒后将屏幕递到裴岚面前。 ——哥，你们电影完了吗！我准备了火锅，让裴哥来我们家吃饭吧！ 厉莘显然就是掐着点发的消息，不然哪能这么巧。 裴岚一眼扫过信息，抬眼看厉长晟，见他望着自己，像是在等答案。 停顿两秒，裴岚点头，道：“去吧，反正休息。” 厉长晟拿回手机，给厉莘回了消息。 “开车了吗？”裴岚问。 厉长晟摇摇头。 ——打车来的。 厉长晟跟着裴岚上了他的车，路过车头的时候，厉长晟步子稍顿，视线下移，被他撞的那块还残损着。 裴岚注意到他的视线，略好笑道：“别看了，就让它掉着吧。” 裴岚就这一辆车，送去修的话两三天都拿不回来，上班成问题，所以就一直拖着。 厉长晟坐进副驾，飞快打字，在裴岚系好安全带之后给他看。 ——我的车可以借你开，反正平时用不上。 裴岚笑笑，目光幽深，没否决，“好啊，等我哪天把这车送去修理就找你借。” 厉长晟把手机收回兜里。 裴岚望向他，突然问：“不麻烦吗？” 厉长晟面露疑惑，下意识就想再把手机拿出来。 裴岚按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了，“拿手机打字不累？” 厉长晟手臂不能动，自然没办法解答他，裴岚与他对视良久，不再为难他，拍拍厉长晟的手臂，道：“把安全带系好。” 继而转过脸，将车钥匙插上，一脚油门，车身就窜了出去。 行至半路，厉莘又发来消息，让两人买点啤酒饮料什么的回来，于是裴岚绕着路去了一趟超市，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厉长晟兄妹住一块，房子地段还不错，楼盘也很新，算是个中高档小区，楼下的绿化一丛一丛，还有个巨大的人工湖。保安和厉长晟认识，是熟脸，所以互相打了个招呼。 “厉先生带朋友啊？”保安从半敞的窗户里支了个脸，弥勒佛似的宽肉堆在颊边，显得人特别好说话。 厉长晟动作轻微的点头。 保安笑容更大，“挺好，那我就不登记了。” 厉长晟从提着的塑料口袋拿出一包下酒零嘴从窗户递进去。 保安也不推拒，拿在手上晃了晃，“嘿，谢谢厉先生。” 厉长晟冲他笑笑，正欲带裴岚离开，保安突然回忆起什么，一拍脑子，喊住厉长晟，从桌面上拿出登记表，道：“今天有人登记来找你，但是说不出具体门牌号，我就没让进，厉先生你看看。” 厉长晟探身拿表，在表上登记处略过。 “怎么样厉先生，这人你认识吗？”保安问。 厉长晟摇摇头。 “那下回我就还拦着。” 谢过保安，厉长晟带裴岚进了大门。 第18章 厨房 刷了卡，厉长晟帮裴岚推开门，让他先错身进去。 楼道里没有其他人，电梯就停在一层，两人一进去就坐上了电梯。 空荡的电梯里，两人却只间隔了不到二十厘米，裴岚从楼层数盯到手指，转而又看向电梯光滑反光的镜面，电梯里的小屏广告正在放人流广告，很嘈杂。 但裴岚正处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出神状态，以至于厉长晟突然伸手碰他的时候，裴岚触不及防的往回缩了一下。 瞬时，裴岚就反应过来，手伸回去，问：“怎么了？” 厉长晟低头从他屈起的指尖将塑料袋子提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裴岚的脚。 裴岚低头去看，发现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垂在地上。 想躬身去系，但裴岚懒筋活了，不太想折腾，所以颇为随意的说，“就这样吧，反正等会也要脱。” “叮”一声轻响，电梯停了，裴岚先一步出电梯，厉长晟紧紧跟上。 厉莘说是准备了，实则并没有，门打开的时候厉莘正缩在沙发上，一边盘腿刷偶像剧一边选青菜，听到开门的响动，腾的转身从沙发后面拱出，夸张地冲两人招手。 裴岚换了拖鞋进屋，扫眼看见桌上没打理的菜，问：“还剩多少？” “我就弄了土豆什么的……”厉莘傻嘿嘿的笑了两声。 厉长晟把东西放好，将厉莘耍懒摆在桌上的食材提到厨房，裴岚见状也跟了进去，厉莘向后瞟了一眼，把手上的青菜丢进菜篮，也想跟着过去，但转念一想又退回沙发上，顺道把电视的背景音开大了点。 厨房面积不小，打理的很干净，桌面上的东西都整整齐齐，裴岚看得舒服。 视线晃了一圈，转回灶台时，裴岚突然想到厉长晟之前发来的视频，他掂了掂面前的锅，笑道：“真换了？” 厉长晟闻言看他，点了点头。 ——厉莘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第二天就把锅换了。 “她的厨艺有因为换锅进步吗？” 厉长晟摇摇头，敛眉。 ——买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进过厨房。 裴岚撑着灶台笑，眉梢微微翘起，嘴角勾起一个挺尖的弧度，上半身都在轻微颤动。 他几乎没在厉长晟面前大笑过，兴许是以前关系浅疏，也兴许是今天电影院的尴尬场面让裴岚反倒与他更进一步。他放松的样子和记忆里的模样重合，周遭自动屏退，留下这方寸小地的鲜活场面。厉长晟深深的盯着裴岚，目光聚在裴岚的笑意上，像是要把这副模样刻进心里的专注。 裴岚没注意，他低头抬手半遮住嘴角，指着台面上的菜品，片刻后收敛了笑，问：“应该弄不完吧？这么多。” 厉长晟把食材分了一半推给裴岚，裴岚会意，自然地从一旁取了小盆盛上。 随意的摘着菜，裴岚把小盆放到水下，温热的水流从手掌穿过掠进盆里，不可避免的沾染上裴岚的前襟，厉长晟把肥牛装进盘里，无比贪念这一刻的沉静和安宁。 第19章 报告 为了一扫前耻，厉莘自告奋勇想准备火锅的前料，但厉长晟将人拦住，让她顺道把裴岚也带出厨房，自己在厨房忙活。 厉莘还记得裴岚是个客人，好歹得把人伺候好，见人对电视兴致缺缺，忙前忙后又泡了蜂蜜柚子茶。 等她端着玻璃壶出来时，裴岚正长身立在电视柜前，视线盯着木质小隔层。 厉莘殷勤的倒了一杯端到裴岚手边，循着裴岚的视线看去。 “这好看啊？”厉莘将玻璃杯往裴岚跟前送。 裴岚一边客气的接过一边点了点头。 厉莘笑笑，小声道：“我哥做的。” 裴岚稍稍讶异。 “没想到吧？我哥会的东西可多了。”厉莘把拼贴画取下，递给裴岚：“裴哥你要吗？” “嗯？” “你喜欢就送你。” 厉莘显然不是客套，大有一副裴岚点头就装袋封口的架势。 裴岚客气惯了，做他这个工作久了，话都不能好好说，一句话打三个弯，鲜少能碰到这么打直球的。 裴岚还没扬声，厉莘就兀自琢磨，道：“我哥书房更多，去看看吗？可以挑一挑。” 说完这话，生怕裴岚不愿意似的，厉莘又道：“去嘛，反正开饭还得等一会儿。” 不好拒绝，裴岚这才点头。 厉莘领着裴岚进去，边走边介绍：“这是我的房间，尽头那个是我哥的，有一个小客卧，这儿……噔噔”厉莘走到门前停下，郑重又俏皮的一扬手，道：“是我哥的书房。” 拧开把手，里面单独的空间露出了原样，面积不大，两个拼凑在一起的大书架就占了很多地方，书桌上摆的东西挺多，但零散的物什收拾的井井有条，看得出用心经营的痕迹。 “我哥做的拼贴画都摆这儿的，书架上到处都是，那个大箱子里也全是，不过箱子里的好像都是订单，过段时间得寄出去。”厉莘凑到书架边上随手拿了一个给裴岚过眼：“我觉得这个挺好看的。” 她说完让出地方，大手一挥颇为豪气：“裴哥你随便挑，书架上喜欢的都能拿走。” 裴岚哭笑不得，“不是你哥的东西吗？” “他巴不得全送你呢。”厉莘撇嘴嘟嘟囔囔。 “啊？” 蚊子叫似的声音没入裴岚的耳朵，他没听清。 “没事儿，我说你随便挑，我哥肯定送。”说完，厉莘错身从裴岚旁边移步到门口，“我去帮帮我哥，搭个手，你随便看。” 急急忙忙甩下话，人就炮仗似的奔了出去，半点没带犹豫的，连裴岚未出口的话也没来得及听。 裴岚单独被留下，他目光扫视一圈，捧着玻璃杯走近书柜。 书柜很满，大大小小堆的书很多，加上还放了不少剪贴画，本就不富余的空间更加寥寥无几。 裴岚依次扫过，视线一张一张的钉在画上。 拼贴画的样式很多很杂，有用布做的，有用纽扣做的，杂七杂八的堆在一起，意外的挺好看，厉长晟用色大胆，有自己独到的眼光，加上裴岚本就喜欢色彩鲜明的东西，觉得有活气，所以厉长晟做的大部分东西裴岚都挺喜欢。 从书柜上取了一个布做的火烈鸟图案，裴岚仔细看过，拿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又将相框妥帖的放回去，随后拿了旁边的书，匍一打开，书里夹着的书签就掉落下来，裴岚俯身去捡，见书签上写了微草的字迹——精神在我吸鸦片前就病了，感受生活，既是枯萎凋零，也是大病初愈，我借鸦片的慰藉，寻找东方往东的东。 是从书里摘抄的。 裴岚匆匆扫过，将书签重新夹好，正欲起身，视线却扫到另一侧矮木垫，矮木垫上放了一本书，书下压着一张薄薄的白纸，露出“过敏原检”的字样，虽然一部分被遮挡，但裴岚认得左上角的医院标志，应该是之前陪厉长晟去医院没取回的报告，鬼使神差般，裴岚蹲身去看。 第20章 疑虑 薄薄的一张纸被扯出来，露出标上剩余几个大字，得以拼凑完整——过敏原检测报告。 裴岚抖了抖将它平整开，纸面上长长一串过敏原，裴岚认定是那顿火锅让厉长晟过敏的，所以目光在名目上一点点扫过，边看边回忆那顿饭有没有点。快速扫了两遍，一溜看下来，裴岚发现让厉长晟过敏的不是别的，就是那天他吃的挺多的河虾。 裴岚皱眉，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厉长晟那样子分明是爱吃的，不然也不会夹的那么频繁，但如果真爱吃，会不知道自己对河虾过敏吗？ 心下泛疑，裴岚将检测报告放回原来的位置压住，将杯中余热的水喝掉，开门出去，正碰上准备来叫他吃饭的厉莘。 “诶，裴哥你看好了吗？”厉莘脚下急刹，人停在裴岚面前。 “嗯，看完了。”裴岚点点头。 “哦，吃饭了，”厉莘将人往客厅引，边问：“有喜欢的吗？” “裴哥你要是喜欢的话千万别客气，我哥特喜欢送人东西。”厉莘走到厉长晟旁边，用手肘顶顶他，询问：“是吧哥？” 厉长晟含笑解开围裙，点了点头。 “你看，我哥点头了，裴哥你千万别客气。” 三人围坐在方桌上，厉长晟拿了三个水杯倒饮料。 “我喝酒！”厉莘举手示意。 厉长晟将倒好的果汁递给裴岚，又单独给厉莘开了一瓶啤酒，而后给自己的杯子也倒上果汁。 “裴哥不喝酒啊？”厉莘小酒鬼似的捧着杯子嘬了一口。 “我开车。”裴岚接过果汁放在手边。 三人面前放了电磁炉，锅里的红汤和骨头汤争相沸腾，簌簌的热气直往上窜，裴岚不动声色的在桌上扫了一眼，没发现河虾的痕迹。 厉莘平时是个话多的，但在饭桌上格外安静，专注的往碗里夹肉，裴岚借着吃火锅不动声色的观察厉长晟，无意识发现他还算半个素食主义者，往碗里夹的青菜一摞一摞的，肉愣是没动几块。 饶是火锅遮掩的好，也没挡住裴岚的视线，裴岚再一次去看时，正巧和厉长晟的目光撞在一起，裴岚假意推推眼镜，将沾了白雾的眼镜取下来放到一边。 厉长晟隔着桌子伸手到裴岚旁边，裴岚愣住，厉长晟从他手边拿了空杯，帮裴岚将果汁满上，又将杯子递回。 裴岚抬手接了下，道：“谢谢。” 厉长晟冲裴岚笑了下，转瞬又起身拿菜。 饭后，裴岚并没有再逗留太久，在厉莘的强烈要求和厉长晟的首肯下，裴岚还是带了一张拼贴画走，是他拍了照的火烈鸟。 厉莘溜去厨房收拾碗筷，厉长晟帮裴岚装袋。 袋子是专门定制的，很大一箱，应该是用来打包订单的，细致的装好，厉长晟却没急着封口，他快步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方盒，拿着它到裴岚面前打开，露出一只崭新的钢笔。 “送我？” 厉长晟点点头。 裴岚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出声道：“行，谢谢。” 第21章 梦话 将裴岚送到楼下，厉长晟停步，裴岚单手插进兜里，用提着口袋的手冲厉长晟摇了摇。 “我走了。” 厉长晟细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裴岚穿过绿化带去停车的地方，行至半路，他无预兆的回头，送他到楼下的厉长晟还留在原地，手里夹了一支烟还没点，估计是因为裴岚突然回头的动作，举到一半的火机又停下。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裴岚视线凝滞片刻，倏尔转身朝厉长晟走去。 厉长晟愣愣的看着人走到跟前，冲自己伸出手。 “借一根？”裴岚道。 厉长晟垂眸看向手指尖的烟，将它递给裴岚。 “谢谢。” 裴岚夹着烟含进嘴里，凑近厉长晟，“不介意在借个火吧？” 厉长晟长睫微颤，单手帮裴岚烟头挡风，单手点燃火机。 “啪”的一声轻响，火苗窜了出来，细密的烟丝燃烧，腾出白烟，裴岚歪头深吸一口，烟嘴里的爆珠混着烟味从口腔过了一圈。 裴岚眼睛被风带进的烟熏了一下，他微眯着眼，将烟拿开，手撑着旁边的栏杆，侧腰靠着，淡淡瞥向厉长晟。 厉长晟重新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和裴岚面对面，两团白烟没来得及相撞在一起就被风吹散开来。 无人经过，偌大却又仿若狭窄大的空间只剩两人，裴岚面前只有厉长晟，厉长晟眼里也只有裴岚。 “算不算祸害彼此？”裴岚想到点什么笑起来，“给对方喂二手烟这种行为。” 厉长晟闻言，偏头笑笑。 裴岚抽了一半，将烟头碾灭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凑到厉长晟旁边。 “真走了。”裴岚道。 厉长晟也跟着把烟熄了，再次点点头。 裴岚刚走出两步，又扭头，风轻云淡道：“你知道你在电影院说梦话了吗？” 厉长晟闻言陡然一愣，撑着横杆的手臂放下，缓缓站直身体。 “就跟你提一句，别这么大反应。”裴岚道。 仿佛不是什么要紧事一般，裴岚连语调都没什么起伏。 厉长晟却连呼吸都乱了几个节拍。 不欲再多话，裴岚道：“走了，谢谢你的礼物。” 脚步方踏出，身后传来动静，厉长晟大跨几步走到裴岚身边，骤然拉住裴岚的手臂。 手臂被扯着，裴岚也没挣扎，任由厉长晟拽着。 裴岚盯着厉长晟状似无措的神情，叹了口气，安抚道：“我没生气。” 厉长晟却没将手松开。 两人僵着，半晌，裴岚又道：“我可以等你准备好再跟我解释。” 厉长晟显然没被劝服，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僵持几瞬，裴岚余光里闪出人影，厉长晟显然也瞧见了，他松开裴岚的手，就在裴岚以为厉长晟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厉长晟突然道：“对—不起。” 他刻意咬字，三个字发声字正腔圆，但又透着一丝怪异，几个字停顿的间隔比常人要长。 这下轮到裴岚愣住，余光中的人影从他们身侧经过，裴岚视线下移，发现厉长晟的手指尖在轻微的颤动。 第22章 暧昧 这是怎么呢？ 裴岚没太明白。 但看厉长晟这状态，他问不出口。 总不能怼着问干嘛骗人吧，没意思，又不是小学生，非得事事辨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哪有那么多透彻的事。 裴岚之所以说这事，就是想不想厉长晟再纯靠手机交流了，他不知道厉长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已经在无意间知道，就没必要保持不知道的状态。 厉莘刻意搁那儿搭桥拉线，裴岚看得挺明白，也乐于顺着线走，但走稳得有个前提，起码他和厉长晟彼此之间得是个开诚布公的状态，裴岚不是什么青葱少年，他没那么多时间来纠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他能察觉到厉长晟的意思，他自己也并不反感，抱着把事儿挑明白的心态，裴岚把这话说穿了，但他没料到厉长晟的反应。 对不起三个字说完以后，厉长晟就没再开过口，嘴唇紧闭，脸上刚闪过难堪的意味就迅速撇开脸，可能是病刚好的缘故，面皮上还残留了点病态的白。 但两人站的近，厉长晟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裴岚的眼睛。 目光从厉长晟身上晃了一圈，裴岚道：“行吧，没关系。” 揣兜里还没暖和上的手又伸出来，裴岚往前凑，握住厉长晟颤动的指节。 裴岚道：“没关系，原谅你。” 厉长晟先是一颤，又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最后才看向裴岚。 不同于电影院那个意外的牵手，裴岚这主动一握多少带了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厉长晟指节收拢，慢慢的反握住裴岚。 “行了没？”裴岚勾起点笑意，“咱俩谁是受害人啊？” 厉长晟低声：“你。” “哟，挺明白。” 裴岚抽回自己的手，又揣回兜里。 “回吧，我也得走了，外面冷。” 一阵风吹过来，裴岚适时往领口缩了缩脖子，幸好今天穿的是高领，勉强还能挡风。 厉长晟一听这话，马上解了脖子上的围巾。 “诶……”裴岚见他的动作要制止，厉长晟就已经把围巾取下了，简易的在裴岚脖子上绕了两圈，厉长晟缩回手。 “不是，”沾着体温的围巾挂在脖子上，鼻腔里窜进一股洗涤液的清香味，裴岚失笑：“围巾批发的吗？” “你回吧。”厉长晟怕裴岚听出不对，话短而简洁，反倒有些不容反驳的强硬。 “成。”裴岚应了声。 在楼下送别十几分钟，厉莘都收拾完在沙发上坐好一会儿了才听见开门声。 开门的动静一响，厉莘就撇头看他哥，“咋样啊？去这么久。” 颇有点八卦的意思，眼睛恨不得挂在他哥脸上。 厉长晟摇摇头，没停留直接进了书房。 看着厉长晟的背影，厉莘嘟嘟囔囔，“都来吃饭了咋还没点进展？” 抱着抱枕，厉莘换了个台，眼见着她哥的背影有那么点“落寞”的意味，厉莘没傻不愣登的凑上去，她安安分分的团在沙发上，哪知道他哥“落寞”背影下藏着的心思。 第23章 地址 闪身进了书房，厉长晟迈步走到书桌前坐下，僵硬的停滞片刻，他偏头看向电脑旁的相框，纯黑木质相框里是一张难得的全家福，厉莘和他一左一右的站在父亲旁边，照片里厉莘笑的很畅快，眉飞色舞，连一向严谨不苟的父亲也被逗的露了点笑模样。 厉长晟盯着看了几秒，倏尔将相框拿到身前，把密闭的相框打开露出藏在合照底下的另外几张照片。 照片都是被人为裁剪过的，原本的图片应该是一张张多人的毕业照，现在全都被剪成了单张，小学、初中、高中，厉长晟将它们依次排在桌上细细看过。 裴岚的脸放到现在来看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变化，熟悉的五官，一致的笑容，三张不同时期的照片像是复刻出的，见证了裴岚从稚嫩到成熟的阶段。 细致的打量结束，厉长晟不紧不慢的将三张照片又夹回相框中封起来，相框回归原位，厉长晟的心却没有，持续性亢奋让血液急流，全身上下窜着，将兴奋的因子带到每个细胞。 他缓了口气，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时间计算裴岚大概多久回家。 但心算还没出结果，门突然被敲响，下一秒厉莘拧开门冒了个头，“哥，徐渭约我去吃饭。” “你一个人？” 厉莘摇摇头，“我俩。” 厉长晟垂眸没说话。 “哥，去吗？不去我就跟他直说了。” 自从厉兴华死后，分财产的事一冒，消失十几年的徐渭和他妈就从异国他乡钻了出来，厉长晟毕竟不是亲生的，搭不上话，不好下手，徐渭就见天给厉莘发消息，时不时的约个饭聊聊天，厉莘和他都十几年没联络过了，身上那点血缘关系淡薄的跟水一样，但又狠不下心说开，两边就一直不上不下的这么吊着。 厉莘怕厉长晟觉得不合适，每回徐渭来联系都得问问厉长晟的意见，几乎养成了习惯。 就在厉莘觉得厉长晟多半不会同意的时候，厉长晟点了点头，“去吧。” “啊？”厉莘愣了。 “去，我陪你。” “哦。”厉莘抱着手机，挠挠头，“那我可回了啊。” “嗯。”厉长晟轻声应道。 飞快的打字回了徐渭，厉莘将手机揣回兜里，三步做两步进了书房，拖了个小凳子坐到厉长晟边上，“哥，怎么样啊？” “什么？”厉长晟道。 “别闹，我问你和裴哥呢。”厉莘嘟着嘴趴在桌上。 厉长晟没答，反而说：“徐渭，” “嗯？”厉莘抬眼。 “知道地址？” “什么地址？”厉莘没听明白，试探道：“我们家的地址？” 厉长晟点点头。 “当然不知道啊，我又不想他们来做客。”厉莘嘴撅的比马长。 厉长晟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道：“别说。” “肯定不说。”厉莘笃定道。 厉长晟满意的松开手。 离了钳制，厉莘自个儿搓了把脸，歪着身子把堆在地上的书码进书柜。 厉长晟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暗，回想登记表上没印象的人名。 第24章 媒婆 掐着点，估着裴岚到家的时间，厉长晟还是给人发了消息，刚巧裴岚从停车场出来。 拿出手机扫了眼，裴岚匆匆回了钻进电梯。 一来一往两次围巾，裴岚这次倒没打算给人再买条新的还回去了，显得生分。把围巾洗了一遍，裴岚决定等晾干之后再找个机会还回去。 按着楼层到了屋门口，裴岚掏钥匙的手在看见敞开的门缝时顿了顿，他极快的蹙眉，贴身站到门边，正巧和里面正欲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哎哟！”门内的人往后窜了一米，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裴岚吓怕了。 裴岚推开门，看见人是谁才舒了一口气。 “怎么过来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裴岚踏进屋内，反手将门关上。 他妈章女士背靠鞋柜，捂着心脏直哎哟。 “谁知道你周末不在家。”章韵窕柳眉一挑，走到裴岚面前，“我正准备走呢。” “走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裴岚道。 “小兔崽子。”章韵窕却是不打算走了，“我买了点菜，正巧，你来做。” 裴岚脱了大衣，取了围巾放在一边。 扫过和衣服不算搭的围巾，章韵窕问：“换风格了？” “随便买的。”裴岚张口糊弄。 他对搭配讲究得很，章韵窕自然不信，但也没继续问，帮忙把大衣挂好。 裴岚扫过光洁的屋内，问：“爸呢？怎么不一起过来？” “约小老头喝茶去了。”章女士开了电视给自己倒了杯水，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示意裴岚坐下。 “怎么？” “问你个事。”章韵窕道。 “什么事儿？”裴岚警惕，没过去。 “你和人小柯的事。”章韵窕喝了口水润嗓子，细窄的眼眉微低。 “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儿？”裴岚头疼，背身假装整理衣袖。 “别给我装。”章韵窕把水杯放下，底座磕在玻璃桌上，“砰”的一声响，“你和你爸一个模子，有事儿就含糊其辞，闪闪躲躲。” 裴岚只得转身，坐到章韵窕对面。 原本分个手是真没什么，但人是柯容就真有点麻烦，裴岚撑着太阳穴，暗想这段恋情后劲儿真足。 先有柯容唧唧歪歪的扭着，后有他妈杀上门来，一个两个都不是好打发的主。 说起柯容来，这段恋情还得益于他妈。柯容是章韵窕朋友的儿子，大三实习的时候就有意让裴岚帮忙带带人，裴岚出柜的早，连带着他爸妈开明，接受良好，不仅自个儿接受，还上赶着帮忙。 章韵窕左看右看觉得柯容人就挺不错，一直明着暗着撮合，也没让她失望，真就副业成功，媒婆上任，两人成了，章韵窕还因为这事儿请柯容她妈吃了一顿，美其名曰亲家见面，借着这个名头拉着柯容她妈血拼了半条街。 朋友的孩子和自己儿子成了，高兴是真高兴，就是分手来得太快，章韵窕媒婆的帽子还没戴稳，就被她亲儿子顺手给摘了。 柯容这两天心情不好，做事也含含糊糊，回家的时候正巧撞上章韵窕去他家做客，问来问去才晓得两人分手了，章韵窕登时就开车找来，直接上门问问缘由。 手指搭在膝盖，章韵窕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见裴岚不语，她道：“来说说。” 第25章 捧场 和章韵窕对视半晌，裴岚憋出话：“不合适。” “我特意跑一趟，你三个字就想把我打发了？”章女士双手抱胸，面色沉沉。 裴岚颔首，点了下头，“嗯。” “你还敢嗯？”章韵窕冲他翻了个白眼，好歹克制住没动手。 “气出病来无人替。”裴岚敷衍安抚，起身躲过章女士发射的抱枕。 想起一招，裴岚边笑道：“之前出差给你买了条项链，现在试试？” “在这儿下套等我钻呢？”章韵窕的脸色由阴转多云，僵持片刻，大发慈悲似的摊手，“我看看。” “等会，给你拿。” 出差的地方盛产玉石，裴岚正事办完出去瞎逛的时候给购置的，一直也没时间拿给章韵窕，现在时机正好，拿出来还能堵了章韵窕的话头。 裴岚从房间拿出包装严密的小方盒递给章女士，“颜色挺透的，你皮肤白，戴着应该合适。” 送礼还带夸，章韵窕那点火气被浇透了水，再生不出半分来。 “帮我戴上。”章韵窕打开盒子，手指挑出项链，转手递给裴岚。 裴岚坐到章韵窕旁边，拢开她的垂落的头发。 “别以为我这么好糊弄。”章韵窕背身幽幽道，“我知道你从小就主意多，认死理，自己下的决定别人半点都动摇不了，感情上的事儿我也知道不能勉强，但人柯容也算我看着长的，做事别老一刀切，要分也温柔点，要不还说你欺负人。” “哪有？”裴岚不认账。 “就算撇开我和他妈那层关系，你们现在好歹还是同事，工作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别闹太僵。”章韵窕不歇嘴的叮嘱。 “嗯，知道。”裴岚帮章韵窕调整好项链，“你转过来我看看。” 章韵窕转身，道：“怎么样？” 裴岚上下一瞄，捧场的竖了个大拇指，“特别好。” 章韵窕笑的拍了他一下，“没正形。” 留着章韵窕吃了晚饭，裴岚本想把人送回去，觉得大晚上不安全，但章女士自己开车来的，哪用得上裴岚送。 把人送到楼下看着人把车开走，裴岚才重新上楼。 章韵窕来的早，见裴岚不在家就帮着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杂七杂八的都收拾完，连脏衣篓里没来得及放洗衣机的衣服也全机洗了。裴岚把洗好的衣物晾起，又将挂在一边的围巾丢进洗衣机。 虽然一直记着要给厉长晟还围巾，但裴岚平日没什么时间绕路过去店里，围巾晾干后，裴岚找了个袋子装好放进车里，就等着下次去厉长晟店里顺手拿给他。 再去律所时，柯容一改前几日避让的态度，主动来找裴岚。 “岚哥，能帮我看看合同吗？”柯容推门，半个身子挤进门内。 “进。”裴岚把手边的文件推开，道：“什么合同？” “一个经济纠纷的。”柯容把装订好的A4纸递给裴岚，但他意不在此，只是找个托词，见裴岚拿起在看，他道：“岚哥，你能把我从黑名单拖出来吗？我保证不打扰你。” 裴岚一转不转的盯着纸面，半晌后道：“合同哪儿有问题？” 柯容泄气，“财产归属那块儿。” 裴岚将合同放下，翻看几页后，道：“一会儿把你拖出来。” 第26章 下班 一听有戏，柯容露出笑模样，手臂卧在大腿上，背挺得直直的，一副乖顺的样子。 但裴岚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极快的把合同看了一遍后，裴岚道：“没什么大问题，”他将合同调转推给柯容，拿钢笔在纸上小段落的地方指，“这三点要规避。” 柯容往前探了探身子，凑近去看。 “好，我会注意的。” “嗯。”裴岚收回手。 柯容瞥眼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钢笔，故意攀谈：“岚哥，怎么突然换钢笔了？” 裴岚只有一只钢笔，从柯容入职以来就一直看着他在用，基本没有换过，现下换了一只，倒是被柯容发现了。 闻言，裴岚低头看笔，手指磨过笔盖的凹凸纹路，随意道：“那只摔坏了。” “哦。”柯容没了接着说话的契机，但又不愿意离开。 他犹豫两秒，道：“岚哥，下午去吃饭吧？上次麻烦你照顾我，一直没还你这个情。” “没多大事儿，不用记着。”裴岚拒绝道。 他听从他妈的建议，确实认可同事之间关系不需要搞得太僵，但这并不代表裴岚想刻意搞好关系，尤其是和余情未了的前男友之间。 他推推眼镜，淡道：“还有事儿吗？” 柯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没。” 逐客令下的太快，柯容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裴岚的办公室了，他拿着合同站起身，临了叮嘱，“岚哥，记得把我拖出来。” “嗯。”裴岚点头应。 柯容慢悠悠的挪步出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裴岚将眼镜取下，按了按疲乏的眼睛。 休整片刻，裴岚拿起钢笔，冲着钢笔发了会儿呆，不可抑制的想到钢笔的原主人。 拿着钢笔随手写了几个字，裴岚拍照发给厉长晟。 裴岚：钢笔很好用。 不消裴岚多等，厉长晟回了消息。 厉长晟：【视频】 厉长晟：看球球 裴岚点开视频，厉莘抱着球球在喂营养膏，脚边还围了几只猫，止不住的想往厉莘怀里凑。 裴岚：厉莘很受欢迎啊。 厉长晟飞快回。 厉长晟：你手上拿着营养膏，也会受欢迎。 想想也是，裴岚呼出口浊气，仰靠在椅背上。 厉长晟：下班了？ 裴岚：没有 裴岚：累了 厉长晟：多久下班？ 裴岚：怎么？要来接我？ 厉长晟：如果你愿意的话。 裴岚歪着脖子，自个儿捏了捏肩膀。 裴岚：5:30 厉长晟：好 聊了几句，疲乏感稍微减轻了些，裴岚把手边成叠的文件拢到身前，五点半是正常下班时间，但手上事情多，大概率不能准时，裴岚试着赶赶进度，看能不能快点处理完。 这头厉长晟刚把手机揣好，就听厉莘道：“哥，你拿一下营养膏，球球要把我闹翻了。” 接了手，厉长晟随手捞起一只英短抱进怀里。 顺着毛撸了两把，厉长晟把猫放下。 “你一个人，看店可以吗？”厉长晟道。 “嗯？哥你干啥啊？” “接裴岚。” 厉莘一听，连忙摆手，“你去，我肯定好好看着店。” 厉长晟笑：“辛苦了。” 第27章 客人 厉长晟到的很早，他没开车，直接打的到律所，到了也不催，转身进了公司楼下不远的咖啡厅坐着等。 裴岚把手上的东西大概处理完，抬眼一看桌面时钟，早就过了五点半了，把东西收好，他给厉长晟发消息。 裴岚：到了吗？我刚弄完。 厉长晟：刚到。 裴岚：好，我马上 裴岚起身将电脑装上，套上外套出门，公司留下的人不少，见裴岚离开都和他招手示意，一一打过招呼，裴岚快速下楼。 电梯口正对大门，门一开裴岚就看见厉长晟的身影，他背对着自己站在玻璃门边，手上拎了把自动伞，低着头不知道在弄什么。 裴岚一边大步走，拿着的手机跟着震了一下。 厉长晟：不着急 裴岚把手机揣进兜里，飞快绕到厉长晟后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厉长晟转脸，露出一个笑来。 “走吧，”裴岚扫了眼挂着水滴的自动伞，又看了下外面阴沉的天，“刚刚下雨了？” “嗯，很小。” “你没开车？” 厉长晟摇头。 “不是说好接我下班吗？”裴岚问。 “等会，我开。”厉长晟道。 裴岚听他不合理的断句和略带吃力含混的字音，步子慢了半拍，但很快调整过来，状若平常道：“好。” 厉长晟开车很慢，一握上方向盘就好像自动切换了另外一种正经的状态，背挺得很直。 裴岚从他绷紧的手臂看去，道：“你的围巾我洗好了，放在后座的，等会记得提醒我拿给你，怕忘。” 厉长晟道：“好。” “不介意吧？”裴岚问。 “嗯？” “我戴过。” “不…介意。”厉长晟的发音突然变得有点古怪，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含糊过去的。 裴岚断了交谈的意图，换了一首舒缓的车载音乐。 柔和的音乐流淌，裴岚不经意打量厉长晟，见他没什么异样又收回目光。 简单的在外面吃了顿饭，再回到车上时，裴岚没让厉长晟接着开车，他拿了车钥匙走到主驾。 “我送你回店里。”裴岚道。 “不累？”厉长晟问。 裴岚道：“绕不远，顺便去看球球。” 说要让厉长晟提醒，但裴岚记得还挺清楚的，下车就开了后座门，把里面的纸袋拎了出来。 接了纸袋，厉长晟等裴岚停好车，然后一起走进店里。 “怎么开始栽花了？” 店门口摆了挺多大小不一的花盆，远远地就能看见，但是只有土，里面没冒东西出来。 “猫草。”厉长晟道。 裴岚因为喜欢球球，稍微查了点资料，听到猫草反射性的就想起检索过的内容，有了点大概印象。 “栽下去了吗？” “嗯。” “多久能长出来？” “几天。” “那还挺快。”裴岚道。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裴岚一边观察厉长晟说话的方式，两人一边往里走，推门后应该在柜台的厉莘却不见踪影，厉长晟停步扫视店内，几个客人正分散在店内各处。 在另一边边的厉莘听声回头，抬手抹了把脸，疾步走到门口。 微红的眼眶还泛着潮意，裴岚看了一眼就知道厉莘情绪不对，他目光飞快地掠过厉莘，落在远处。厉莘刚起身的位置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手持小勺在咖啡杯里搅拌，视线停落在他们身上。 第28章 借钱 厉长晟没来得及问什么，因为远桌那人喝了口咖啡起身，不紧不慢的缀步朝他们走来。 “这位是？”那人显然和厉长晟二人相熟，目光移到互不认识的裴岚身上。 厉长晟没吭声，裴岚却伸出手，“裴岚。” 那人受用的笑笑，也伸出手，短暂的交握一下，“徐渭。” 他穿了套极休闲的衣服，身量高，看着落拓有型，脸上端着微风和煦的微笑，却不达眼底，像只戴着假面的黄鼠狼在装乖，很是违和。 裴岚迅速又隐秘的打量他，觉得他的名字似曾相识，但一时也没想起，就听徐渭道：“裴先生是过来喝咖啡的？” 裴岚道：“嗯。” “正巧，我也是。” 四个人在店里站一堆很是显眼，已经有客人注意到了他们，厉莘不多时自个儿抚平了情绪，脸上湿痕散去，“去里面吧。” 她的话音很低，听着委顿十分，本意是想几人进屋里说，徐渭却拒绝，“不用了，我还得赶去医院，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这段话时，徐渭看向厉莘，厉莘眼眸闪烁，躲开他的目视。 “我们下次见。”徐渭道。 他来去匆匆，留着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估摸着厉长晟有话要问，裴岚主动道：“我去坐会儿，你们聊。” 厉长晟问：“喝什么？” “不用。” 裴岚谢绝了厉长晟，独自找了个空位坐下，厉长晟见着人走远，随后才瞥向厉莘。 厉莘一改往日的精神头，现下缩着脖子躬着背，头低下的弧度刚好够刘海遮住眼睫。 厉长晟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挺直。” “哦。”厉莘恹恹地挺背。 “说说？” “没什么。”厉莘不乐意讲。 厉长晟不再说话了，拿了手机出来，厉莘低着头，轻易就瞟见厉长晟在翻通讯录，没费多少功夫，厉长晟找到徐渭，就要拨号，厉莘连忙截住。 “哥…”拉着厉长晟的手指，厉莘拦他。 “说。”厉长晟绷着脸，没给厉莘留挣扎的机会。 厉莘收回手，手指捏着裤管捻了片刻，为难的低下头，艰难道：“他跟我说……他妈病了。” 下一秒，厉莘眼眶里就涌出泪来，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厉长晟伸手替她擦拭，厉莘却止不住，流的更加汹涌。 她畏缩着肩膀一直轻颤着，泪水将厉长晟的手心沾湿。 “我不想理他们，”厉莘扯了个哭嗝，“他们好烦。” “嗯。”厉长晟揽住厉莘的肩膀将人带进柜台，让她坐下。 高高的柜台隔绝掉外面的视线，扯了张纸盖在厉莘脸上，厉长晟道：“什么，病？” “肝癌。” 徐渭之前约厉莘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但前天高雅芝病情突然加重，徐渭这才提前找来。 “哥，我不喜欢他们。”厉莘蜷着身子，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重。 徐渭被高雅芝带走的时候，厉莘不到三岁，对徐渭这个哥哥没有半点感情，更别说十几年没主动联系过的高雅芝，但随着厉兴华的病逝，两人回国，走动倒是密切起来，虽然大多是对方主动。 徐渭这次来，唯一的目的是借钱，说是借，却也有点道德绑架，明借实要的意思，他开口就是一笔数额巨大的钱，根本不是厉莘一个学生能掏出的，厉莘脑子聪明，一下就想到对方惦记的的东西。 “哥，我可以不管他们吗？” 第29章 赡养 裴岚没能抱上球球，因为它在窝里睡着了，蓬松大尾巴吊在空中动也不动。 找了个位置玩手机，裴岚一边玩，一边留心柜台的动静。 但自从两人进去后就没露过脸，加上距离远，什么声响都听不见。 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裴岚支着下巴，划拉手机的时候想起柯容交代的事儿，遂打开微信将柯容从黑名单放了出来，连带着被拉黑的手机号码。 一声轻响，消息传来。 程历垣：有什么旅游的地方推荐？ 裴岚面色冷淡，打字。 裴岚：无 程历垣：拜拜 裴岚闲的发慌，起了话头。 裴岚：这么闲？还出去玩？ 程历垣：那是，我又不固定上班，有小松管着酒吧。 瞎扯闲屁的功夫，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还正聊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裴岚抬眸一看，是厉长晟。 “厉莘怎么样？”裴岚放下手机，不管程历垣的消息。 “没事。” “那就行。” 裴岚指节敲打桌面，有节奏的扣着，厉长晟坐到裴岚对面，掏出手机打字。 半晌，递给裴岚。 ——如果母亲没尽到抚养义务，那孩子可以选择不对其进行赡养吗？ “你怎么……”裴岚见厉长晟又用上打字的手段来对话，有些疑惑，张口就想问，厉长晟预料到似的，面上显出难色，裴岚猝然止住问话。 将手机屏幕一扫，裴岚联想厉长晟复杂的家庭关系，道：“如果由于客观原因使父母没能履行或无力履行抚养子女的义务，子女成年后，仍应赡养父母。如果父母有负担能力，基于自身的主观原因，对子女犯有虐待罪、遗弃罪等罪行的，子女成年后，可以不赡养父母。” 厉长晟闻言点了点头，裴岚又道：“但是，如果父母仅有虐待、遗弃子女行为，尚未构成犯罪的；或犯有其他罪行的，子女仍应尽赡养义务。” 厉长晟静默片刻，又开始打字。 ——如果父母双方离婚，孩子由父亲抚养，那对母亲有赡养义务吗？ 裴岚道：“子女对父母的赡养义务，不因父母的婚姻关系变化而终止。” 厉长晟把屏幕熄了，不再问多余的。 裴岚见他神色，问：“出什么事儿了？” 厉长晟垂眸看他，再次打开手机。 ——可以选择一次性支付一定金额，断开赡养义务吗？ “双方达成协议的话，可以。” 厉长晟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谢谢。” “举手之劳。” 裴岚不欲追问，担心厉长晟为难，但涉及到他专业领域的事儿，他自觉能帮上忙，所以停顿片刻道：“如果需要拟定协议，我可以帮忙。” 说完，裴岚轻松道：“给你打折。” 厉长晟听这话终于露出点笑模样，嘴角轻轻勾着，斜斜的上扬，“好。” 对方私事忙碌，裴岚也不便打扰，又坐了会儿跟厉长晟道别。 厉长晟送他出了巷子才转回。 裴岚上车后并没有立刻走，静待半晌，打开接连震动的手机。 程历垣不知道聊到一半的人去哪儿了，发了许多地名没人帮忙参考，于是搞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情轰炸。 裴岚看也不看，直接问。 ——你给苏朝找的心理医生怎么样？ ——给个联系方式。 第30章 合同 程历垣：早跟你说过，律师当久了，心理多多少少会有点毛病。 裴岚：不是我 程历垣：那是谁？ 程历垣：你那小男友啊？ 裴岚：给不给？ 程历垣：说几句话还急眼呢？ 裴岚：不给我就直接问苏朝要了。 程历垣：别，我给。 程历垣：156 **** **** 程历垣：帮你这么大一忙，你给我出出主意，挑个好玩的地儿给我。 裴岚：谢谢，拜拜。 把电话一存，裴岚将手机静音丢到副驾，系上安全带踩了油门。 但存上的联系方式却一直没给厉长晟，一直搁裴岚通讯录里吃灰。 厉长晟对自己有所保留，裴岚不用问就能自个儿看出来，贸然给他一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就好像是在刻意戳破厉长晟的伪装。 厉长晟平日里看着并不是一个会自卑的，但对于开口说话这件事，却尤为在意。 于是裴岚决定再缓缓，这一缓就直接缓了好几天，厉长晟拿着草拟的要求，以客户的身份出现在裴岚办公室。 “怎么不私下找我？” 裴岚是在助理登记预约后才知道厉长晟找来的。 “耽误你。”厉长晟一贯言简意赅，也不假装客套，进门后就扯了裴岚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这样我就不能打折了。”裴岚道。 厉长晟财大气粗，挥挥手道：“不用。” 厉长晟这回来就是想让裴岚帮厉莘拟定合约。自从徐渭来找过一回后，厉长晟就不再让厉莘和他们接触，包揽了去医院探病和确认合同的事。 去医院后发现高雅芝生病是真，厉长晟也不愿意跟他们兜圈子。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后，高雅芝十分不配合，咬定一句话，要在合同里加上厉莘定时定点得探望她，不可能断绝关系不再来往，说的冠冕堂皇、言辞肯肯，搞得厉长晟活像个拆散母女的恶人，徐渭倒是没什么意见，全程不发一言，一颗苹果捏在手上，不断皮的滚着削。 但高雅芝的意见并未坚持许久，因为厉长晟加了码。 “七十万？”裴岚看了下厉长晟草写的纸样。 “嗯。”厉长晟轻轻点了头。 把大概内容看完，裴岚蹙眉，拿笔在纸上划了两道，补充了一行字，道：“起草后要做公证吗？” “公证？” “提高法律效力。” “好。” 裴岚按着厉长晟写的内容大概拟了个草稿，给厉长晟确认后，用电脑再写了一版正式的。 厉长晟一点动静不出，安静的盯着裴岚打字。 打字的间隙，裴岚从电脑屏幕闪眼，看向屏幕后的厉长晟。 “老盯着我干嘛？” “帅。”厉长晟道。 裴岚把笔电半合，手肘撑着桌面，上身前倾，“真的？” 厉长晟认真的和他对视，复而道：“真的。” 裴岚看了眼时钟，厉长晟预约的一个小时已经快到点了，于是道：“那你多看看，一会儿到点就看不着了。” 厉长晟跟着瞥眼，盯着时钟的界面。 ——那我可以再续一小时吗？ 第31章 校友 裴岚道：“不行。” 他划拉日程表，“今天排满了。” “下班。”厉长晟道。 “下班算私人时间，很贵的。”裴岚道。 “多少？” 裴岚胡扯了一个数字，“六百六吧。” “行。”厉长晟说。 裴岚撑着下巴，扬眉，“厉老板财大气粗。” 财大气粗的厉老板买了裴岚的私人时间，顺带着领人去吃饭。 “去哪吃啊？”裴岚问。 “老街。” 七拐八绕的功夫，厉长晟带裴岚到了所谓的老街，裴岚一见就知道是啥地儿，熟的不行。 “怎么想起来这儿吃？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常来。” 老街毗邻二中，裴岚初高中都是在这儿度过的，不说全部，但百分之八十的小吃店裴岚都去过。 “好吃。”厉长晟带人进的是一家黄焖鸡店，这家店裴岚以前也常来，不过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这条街啊？”裴岚找了个位置坐下，拿纸巾擦了擦桌，下一秒老板就迎上来，裴岚接了菜单。 两人点了一样的，把菜单递回给老板，厉长晟道：“来过。” “我以前就在旁边的二中读书，常来这边。”裴岚把餐巾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我也在。”厉长晟道。 “你也在？二中吗？”裴岚闻言颇有些诧异。 “嗯。”厉长晟举起杯子喝了口水，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面滚动。 裴岚扫了一眼就瞥开，也跟着喝了口水。 “高中？” “初高。” 裴岚拧眉，“几级的？” 厉长晟想了一会，道：“08。” “08？你跟我一级啊？” “是吗？”厉长晟也面露惊异。 “你学文学理啊？”裴岚笑了下，觉得挺巧。 “理。”厉长晟说。 “难怪，我学文。” 店里的装修大体没怎么变过，就是换了些新装饰，原来的老物件儿陈旧了，裴岚左右看看，捏着杯口左右晃荡。 店面挺小的，恰逢放学的时间，涌进一堆学生，生气勃勃的，裴岚两人出现在这儿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厉长晟还好，裴岚就不太行，他穿了正装三件套，旁人一眼看去就会产生这人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想法，瞧着特违和。 视线掠过嬉闹的学生，裴岚道：“校服是不是改版了啊？看着不太一样了。” 厉长晟跟着看看，闷葫芦似的点头，“嗯。” 目光转回厉长晟身上，裴岚特好奇，“你怎么这么呆啊？” 他问完自个儿先笑了。 少言的人通常会被认为难以接近，但厉长晟的少言却很矛盾，因为他本人看着很温和，属于很好说话的类型，但话太少了，一句话两三个字，自动把他拉进了不善聊的范畴，仿佛他时常秉承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就不说的原则。 “呆吗？”厉长晟狐疑道。 “嗯。” 厉长晟侧身抽出纸巾，垂眸擦桌，裴岚握住厉长晟的手腕，温热的肌肤撞在一起，炙热的贴着，“我擦过了。” “哦。”厉长晟没抽手，任由裴岚隔着桌子钳住他。 他们缩在店内的小角，立式的冰柜将他们的身影挡住一半，裴岚指尖从厉长晟手背划过，在他大拇指的地方停下。 “来了来了，两份微辣黄焖鸡上了！”老板端着菜碟过来，裴岚旁若无人的在厉长晟指尖捏了一下，迅速收回手，给老板留下搁置碗筷的空间。 老板来去匆匆，动作麻利，隔着飞腾的热气，裴岚对着厉长晟勾起嘴角。 第32章 打啵 一顿饭吃的草草，全是开头那个动作勾出来的后遗症，厉长晟照旧吃的很少，很快便放下筷子，端着店家赠送的淡茶，也不喝，视线偶尔落在餐盘上，偶尔移向裴岚。 裴岚自有所觉，但是也当没看见，自顾自的把饭吃完，裴岚冲店家招手。 “老板，这儿结账。” 老板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脸上端着和煦的笑容，应声而来，一笑颇有点憨实的味道，裴岚快厉长晟一步付了钱，扯了张面巾擦嘴，裴岚和厉长晟站起来。 车就停在外面不远处，两人中途没有交谈，径直走向车边，待缩进车里，隔绝了外界，裴岚放松身体，没有第一时间系安全带，也没有插钥匙，而是扭头看向厉长晟。 和人对视两秒，裴岚扯了下领口，斟酌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裴岚自觉暗示到位，一次牵手算意外，两次牵手算平常，他这都拉了第三次了。 “嗯。”厉长晟应道。 “你说。”裴岚道。 厉长晟却又无端熄了话头，他仿佛在犹豫，停了半晌没有动作，裴岚等着他，也不催。 僵持下，厉长晟掏出他的手机。 他头一回打字那么慢，按键声设置的很响亮，裴岚垂眼看着，虽然看不到屏幕上的字，但是能看见不停地闪动着，写了两句又删掉，写了两句又删掉，厉长晟重复这个过程，磨人又焦躁。 裴岚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虽然细微，但在狭窄密闭的空间里，彼此间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厉长晟打字的手停了半拍，垂在半空。 “要不我下车抽根烟吧？你好好写，写个八百字小作文出来。”裴岚认真的提出建议。 把不准裴岚的态度，厉长晟放下手机熄了屏。 裴岚继续道：“需要我下去吗？” 厉长晟拉住裴岚的手腕，代替回答。 裴岚垂眸扫了下厉长晟劲瘦的腕骨，顺着他的力道，但对方却不再进一步，只是拉着。 止于礼的动作让裴岚又想叹气，但他收敛了，挣开厉长晟的手腕，厉长晟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裴岚的手臂就越过横亘的空间绕到厉长晟脖颈后面，转瞬，裴岚的脸就抵到厉长晟面前。 “可以吧？”裴岚道。 厉长晟盯着近在咫尺的人。 没收到回话，裴岚收回力道，就要抽手，厉长晟却双手下移抱着裴岚的腰身。 蜻蜓点水似的，厉长晟迅速在裴岚脸上印下一吻。 小心翼翼的，特别纯情。 皮肉的触感只停留了短暂的时间就分离开。 裴岚却不想止于此，他带住厉长晟的脖子，拦下他的后路，歪着脸，裴岚吻住厉长晟的唇。 一呼一吸间都和对方交缠，裴岚抵开厉长晟的唇，勾着他深吻。 黏腻持续发酵，两人被迫隔着不小的距离，上身却无底限的亲密，此刻，氧气稀薄，二氧化碳充斥在身体的每一处，让头脑昏沉、意识乏溃、手脚皆软，撺掇对方仅存的氧气成了本能，舌尖勾着带出水痕，湿润的覆在唇上。 第33章 恋爱 亲密的接触让两人燃起一团无名火，燥的发干，一吻毕了，裴岚打开车窗，清冷的空气从小缝窜进来，稍稍将燥欲抚平。 从夹层拿了烟，裴岚点上。 “要吗？”裴岚冲厉长晟咬了咬指缝夹带火星的长烟。 厉长晟偏头，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 “你可真不客气，拿我当支架呢？”嘴上这么说，支架却做得挺稳。 厉长晟一口烟含在嘴里，倏尔胳膊撑着隔断，上身紧凑裴岚，用嘴将含着的烟渡给裴岚。 刚刚短暂的一个吻，两人都不尽兴，厉长晟一勾，裴岚就奉上，尼古丁的味道互相波及传递，到达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吻到烟气散尽，意识回笼，裴岚放开厉长晟，连忙将手里的烟移向窗外，但还是慢了一步，长串的烟灰被惊动，碎渣似的掉在了裴岚的黑色外套上。 灰白的粉末被黑色衣物衬的格外显眼。 裴岚打开车门，半只脚踏出去，扯着外套抖了抖，残余一点又拿手拍干净。 “还抽吗？”裴岚捏着烟，“不抽我拿去丢了。” 裴岚这人不喜欢任何上瘾的东西，抽烟都分场合，有时候兴致上来了抽一根，平日不太爱沾，往往抽一两口就得丢，一盒烟能过肺里的不过寥寥。 觉得在车里抽烟下一次烟灰还会到处瞎落，裴岚就绝了那点抽烟的兴致。 “给我吧。”厉长晟从他指缝接过烟，开了自己那边的窗，歪着脸凑到窗边， 裴岚半个身子回了车上，关上车门，将安全带系好，靠在椅背上看厉长晟抽烟的侧影。 厉长晟下颌流畅，加上鼻子挺，衬的侧脸很好看，夹着烟，垂着眼皮的样子透着一股性感。半支烟抽的极快，剩了零星一点儿的时候，厉长晟拉开车门下车，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边碾灭。 裴岚被接连消息的震动干扰，拿出手机。 他妈给他分享了一堆养生连接，标题都一致的触目惊醒，裴岚上下一划拉，给他妈回。 ——其实我现在身体挺好的。 他妈网上冲浪选手，手机恨不得纹在手里，裴岚一回复，紧跟着她的消息就来了。 ——养生就得从身体还好的时候开始养，等你有毛病了还养什么生？ ——你看看你爸，有点危机意识。 在家好好蹲着的裴父无端躺枪。 怕章女士扯出什么长篇大论，裴岚附和。 ——我会注意的 ——开车了，回去给你打电话。 发完消息的功夫，厉长晟也回来了，他耽搁了两分钟，坐进车里的时候手上举了一串冰糖葫芦。 七颗山楂大小均匀的插在签子上，粒粒饱满。 “怎么买这个？”裴岚哭笑不得。 “看见了。” 厉长晟撕开包装，露出果肉，递到裴岚嘴边。 “尝尝？” 裴岚含住顶上的山楂，清甜的糖衣味道滚进嘴里。 “好吃吗？”厉长晟盯着裴岚面上的表情。 “嗯。”裴岚咬破山楂，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混做一团。 隔绝的车上，两人分吃了糖葫芦，甜意被这小东西带进胃里。 把最后一颗递到裴岚嘴边，厉长晟将签子裹好，再次拿出手机。 这次他的动作飞快，半点不带犹豫的。 裴岚一颗山楂还没咽下，手机屏幕就举到眼前。 ——男朋友？ 厉长晟嘴唇抿紧。 裴岚迎着厉长晟的目光，将嘴里的山楂嚼碎吞咽，甜意粘牙，让他发声都变。 点了点头，裴岚道：“嗯哼。” 第34章 坦白 这关系就算这么定了，厉长晟把手机揣回兜里，手上捏着竹签，裴岚叮嘱他把安全带系好，在车上磨蹭了大半个小时才将车开出。 裴岚原意是吃完饭就送厉长晟回家，但现在吧，就不太想，虽然快奔三的人不至于搞小情侣的黏黏腻腻，但好歹是刚确认关系， 裴岚把车开上道，征询厉长晟的意见。 “去哪儿？” 厉长晟道：“都行。” 这个都行反正答的挺莫名其妙地，裴岚听过之后，开了车载音乐，是一首贼特么抒情的歌，抒情的有点矫情，搁平时裴岚就直接切了，但今天心情好，任着它放。 混着音乐声，裴岚道：“去喝点东西？时间还早。” 厉长晟想了想，说：“去店里。” “嗯？”裴岚打了个方向盘，“你店里？” “嗯。”厉长晟道：“没人。” 厉莘得准备考试，没时间来店里，厉长晟也不空，今天一天就没营业，把店门打开，暂停营业的牌子依旧挂着，厉长晟把裴岚领进屋。 “喝什么？”厉长晟开了灯，房间透亮起来。 一天没人服侍的猫听见动静，个个甩着大尾巴就骄傲的过来了。 裴岚扫眼看过，道：“橙汁能做吗？” “能。” 裴岚也没走，抽了个高脚凳坐在旁边，看厉长晟挽起袖口，露出紧实的小臂。 把手洗干净，厉长晟抽了个杯子和橙子，破开后丢进榨汁机。 水珠覆在小臂上，薄薄的一层，裴岚撑着下巴，无视脚下晃荡乱蹭的猫咪，把眼镜取了，捏了捏胀软的鼻根。 厉长晟动作很快，没花多少功夫一杯橙汁就榨好，插上吸管递给裴岚，又给自己做了一杯。 见裴岚把眼镜取了，厉长晟指了指眼镜，道：“度数高？” “不算高。”裴岚道：“我现在能看清你的脸。” 偌大的店里只有两人，不说话就格外寂静，加上店本来就在深巷，隔绝了很大一部分噪音。 静谧的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困意，裴岚中午没睡午觉，下午事情又多，连着转了一天，一到舒适的环境疲软困乏。 厉长晟见人手撑着吧台，眼睛眯虚着，忍不住凑近，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 待人离开，裴岚依旧闭着眼，道：“我其实还没睡着。” “我知道。”厉长晟道。 裴岚睁眼，低声道：“故意的？” “嗯。” 裴岚忍不住笑了下，上身立正，困意散了点。 “困了？”厉长晟问。 “有点。”裴岚揉了揉太阳穴，放松道：“能跟我坦白一下吗？挺早就想问的，一直憋着。” “你问。”厉长晟像是预料到了，脸上没什么波澜。 “你说话是怎么回事？”裴岚单刀直入，半点不拐弯。 说罢，觉得不妥，补充道：“我没觉得你这样有什么不好，但是我挺好奇的，也想帮你。” “嗯。” 厉长晟神色温柔，习惯性掏出手机。 ——我有口齿不清的问题，短句可以说，长句不行。 裴岚看完，蹙眉，如果只是口齿不清的问题，他大可不必一直拿手机当嘴使唤，认识厉长晟这么久，裴岚还没见他跟除了厉莘和自己以外的人开过口。 看出裴岚的疑问，厉长晟接着打字。 ——还有一点心理障碍，不想对陌生人说话。 第35章 纠缠 自从徐渭来店里找过厉莘之后，厉长晟就不许厉莘再私下和徐渭来往，本来厉莘恰逢考试，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正好回学校待着。 厉长晟第二天一早开车，拿着裴岚拟的合同直奔医院，进病房的时候徐渭不在，高雅芝睡在床上，半合着眼，手臂伸出，还挂着点滴。 高雅芝是一个很自傲的人，厉长晟幼年时曾经远远的见过她一次，拎着包、长波浪卷发，打扮的光彩照人，年轻时的高雅芝身材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但现在那个光彩照人的形象好像死在了厉长晟的记忆里，高雅芝的长发零散在枕头上，发尾干枯，加上染了颜色，褪的快差不多，黄色一团像蓬炸的狮子毛。躺在那儿呼吸都很浅，脸颊瘦的没剩多少肉，显得颧骨过高。 听到开门的声音，高雅芝睁开眼，淡淡的瞥了一下厉长晟，高雅芝的目光在他身后扫视，厉长晟迎着目光，把门关上。 “厉莘呢？”高雅芝不悦地皱眉，声音粗粝的像被沙子滚过，轻而弱，听着没什么威慑力。 厉长晟不答，走到近前从包里取出合同。 高雅芝临时反悔，道：“你让我看她一眼，不然我不签。” 厉长晟没吭声，拉了个椅子坐下，一手拿笔一手握着合同，也不催。 高雅芝没得到回应，呛了口气，偏头咳嗽一阵，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迅速萎靡下去，片刻，她道：“真是哑巴？话都不会说。” 厉长晟捏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合拢又打开，依旧没应。 高雅芝刻薄没得到意料中反馈，也失了兴致，凉凉道：“你原来不是挺会说话的吗？阿姨叫的多甜？” 高雅芝嗤笑一声，“跟你那便宜妈一样，逢人就叫，也不知道巴结个什么劲儿。” 厉长晟表情未变，攥笔的手指紧了紧，又倏地松开。 “你活这么大怎么一点歉意都没有？”高雅芝鹰目带着钩子，狠狠地想把人钩的皮裂血流，“要不是你和你那便宜妈，厉莘会和我们分开这么多年吗？” 她狠嗤一声，“现在攥着厉兴华的遗产，硬气了！” 厉长晟腾的起身，高雅芝被吓得一惊，往后缩了下，却见厉长晟没有其他的动作，又放松下来。 “怎么？你还要打我？”高雅芝咳嗽两声，“我命贵得很，你知道打我一下得赔多少钱吗？” 厉长晟嘴唇紧抿，不像高雅芝预料的那般，他双手捏着合同的中央，作势要撕，高雅芝没想到他来这一出，面色突地惊慌。 “你干嘛？”高雅芝愣了两秒。 合同在厉长晟两手间捏着，转眼又被人抽走。 看清来人，高雅芝放松下来。 徐渭走到厉长晟身后，手上提了一袋粥食，“我来签。” 厉长晟闻言，将笔递给他。 高雅芝蹙眉，道：“不行，让厉莘来一面。我得见她。” 徐渭把粥放在另一边的桌上，神色冷淡，哼道：“有什么好见的，电话都不打一个，还指望她给你端屎把尿啊？” 抖开合同，撑在小桌上，徐渭在合同上龙飞凤舞，写了自己的名字，将合同还给厉长晟，不忘叮嘱，“记得打钱。” 第36章 治疗 “弄好了？”裴岚靠在车边抽烟，见厉长晟远远走来，把烟灭了。 “嗯。”厉长晟点点头。 “走吧。” 借着假期，裴岚陪同厉长晟一起来医院，一是等他处理好合同的事，二是带厉长晟去看心理医生。 裴岚信任好友，也知道程历垣找的心理医生是顶好的，虽然苏朝的心理问题好转大部分原因不在于心理医生的治疗，但裴岚还是决定待厉长晟过去看看。 厉长晟不抗拒去看心理医生，裴岚一提他就同意了，非常顺从。 裴岚提前预约好，诊所离得不算远，开车也就二十分钟，到地儿之后，裴岚问：“要我陪你吗？” “一起吧。”厉长晟道。 “嗯。” 厉长晟不介意裴岚过去，医生的助理倒是把人拦下了。 “两位谁是患者？”确定了预约，助理问。 “他。”裴岚指向厉长晟。 “那这位先生跟我进去吧。”助理道。 裴岚问：“可以一起吗？” “等会吧，先让患者和医生单独聊一会儿。” “好。”裴岚松口。 助理态度良好，道：“先生你可以先去休息区坐着等一会儿，有免费的饮品。” “好，谢谢。”裴岚笑笑，趁着助理转身，飞快的抓了一把厉长晟的手腕。 “嗯？”厉长晟看他。 “没事。” 厉长晟回握一下，在助理扭头时跟了上去。 裴岚走到休息区，休息区人少，寥寥几个，裴岚在立架上随手抽了一本杂志，杂志篇幅很少，翻至内页，裴岚见到了熟悉的人脸。 拿手机拍了一张，裴岚把照片发给程历垣。 程历垣回的极快。 程历垣：买我老婆杂志干嘛？ 裴岚：随手拿的。 程历垣：你今天休息？ 裴岚：嗯 程历垣：出来吃饭？ 程历垣：过两天我就出发了 裴岚：带了人 程历垣：又不差一个人的饭 裴岚：行，我问问他。 裴岚不好替厉长晟拿主意，拿手机回了两封邮件，先前接待的助理找来，“先生，你可以过来了。” 裴岚起身跟上。 医生的办公室空间很大，摆了很多绿植，见他进来，厉长晟和医生都看向他。 待裴岚坐下，医生在两人间扫了扫，问：“二位是伴侣？” “嗯。”裴岚没什么波澜的点头。 医生扬起嘴角，又道：“能跟对方说些什么吗？” “嗯？”裴岚疑惑。 “厉先生不愿意对我开口，我想看看他和亲密的人交谈的状态。” 裴岚蹙眉，随后道：“我朋友约饭，你想去吗？” 厉长晟的目光偏移，落向一旁注视自己的医生。 裴岚拉他手臂，转移他的注意力，“去吗？” 厉长晟喉结滚动，嘴唇轻启，终于开口，“…去。” 扫见医生暗示的表情，裴岚接着道：“想吃什么？我跟他提。” 厉长晟没再犹豫，缓声道：“都行。” “没有特别想吃的吗？” 厉长晟摇头。 “泰国菜怎么样？”裴岚道。 “可以。” “川菜呢？” “好。” “说一个具体的。” 厉长晟停顿一会儿，道：“看你。” 第37章 饭局 厉长晟当着别人的面虽然不太能放开，但好歹在尽力回应裴岚，又问了几句，裴岚看向一旁端坐的心理医生。 医生问：“厉先生口齿不清的问题是一直都有的吗？” 他从一旁抽出塑料托盘：“吃点糖，口味很多，可以挑。” 托盘被推到两人面前，厉长晟没动，裴岚倒是从里面捡了颗玉米软糖，但也没撕开，只是拿在手里胡捏塑料包装。 厉长晟在医生的注视下，点头，随后又摇头。 “嗯？什么意思？”医生问。 ——四五岁以前没有口齿不清。 “哦，”医生恍然大悟般点头，又问：“那你四五岁的时候有遇到让你情绪波动很大…或者是刺激到你的事情吗？” 厉长晟呆滞两秒，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不决。 裴岚将手放在厉长晟大腿上，动作极轻的拍了拍。 厉长晟没回应，专注的盯着屏幕，在手机上打字。 ——我妈妈去世了。 裴岚带厉长晟出来的时候，厉长晟自己已经从低丧的情绪里缓冲出来，待走到车边，还对裴岚露出个笑脸。 “笑什么？”裴岚伸手揪他的脸。 攥了攥手，裴岚触到发硬的塑料壳，玉米软糖还包在手里。 “奖励，喂你吃？”拆了包装，裴岚喂给厉长晟。 厉长晟稍稍低头，含住软糖，留了一半在外边，扯着裴岚，将另一半渡进他嘴里。 无人下迅速的交换了一个吻，裴岚松开厉长晟。 “现在决定好吃什么了吗？”裴岚问。 “给个意见，参考参考。” 厉长晟低声哑气，气音从嗓子里出来在舌尖上绕了一道，“吃你。” “白日宣淫，非奸即盗。”裴岚捏着厉长晟的手指把玩，单手操作手机。 给好友拨去电话，响了几声后，对方的声音传出。 “在哪？”程历垣问。 “光华路这边。” 程历垣懒洋洋道：“给你发个定位？我们随便找的一家，已经到店了。” “好，一会儿来。” 挂了电话，对方很快就将地址发来，两人上车，裴岚开了导航。 过去的时候程历垣已经准备点菜了，小包厢里，程历垣伸手揽着苏朝的肩膀，两人的椅子旁若无人的挨的紧密。 “嗯？来正好。”见人来，程历垣好歹换了个姿势，把菜单丢到桌上，推到对面。 “你点。”程历垣道。 话音刚落，厉长晟也跟着进来，修长的身影缀在裴岚身后，露出脸来。 程历垣和苏朝不约而同的看去。 “咦？”上下将人扫过，程历垣挺诧异，脑子有泡似的，道：“你男朋友整容了啊？怎么跟之前长的不太像。” 苏朝无语，手伸到底下揪了一把程历垣的大腿。 “嘶，轻点。”程历垣低声讨饶。 “现男友，没整容，厉长晟。”裴岚拉开椅子，两人落座，紧接着向厉长晟介绍对面的人，“苏朝、程历垣。” 厉长晟的目光在苏朝脸上荡了一圈又移向程历垣，面上没什么波澜，客客气气的打过招呼，守在一旁的服务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凑上来为几人点菜。 第38章 醉酒 “你们决定去哪儿？”裴岚提起茶壶，在杯子里满上，碗碟重在一起用滚烫的茶水过一遍，洗透了才倒进垃圾桶，又将清洗好的碗碟推给厉长晟，自然地拿走他面前还未拆封的新碗碟。 程历垣看在眼里，戏谑的笑笑，还记得回答问题，“水城。” “怎么想着去那儿？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去过。”裴岚把碗碟清洗好，往杯子里倒上茶。 “苏朝去那工作，我顺道陪他。”程历垣语气淡淡，举起手边的茶杯对上厉长晟，“开着车不能喝酒，喝茶敷衍一下。” 厉长晟露出笑脸，举着杯子和人对了一下。 四人都不是多健谈的，席上基本就裴岚和程历垣来回对着聊，饭过一半，苏朝猫儿般的胃又被程历垣盯住，侧着身对着苏朝，看人把新添的饭吃完才罢休。 裴岚看得多了，一点感觉也无，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和厉长晟装模作样的腻歪。 互相恶心了一把，几人还是喝了酒。 在外面不讲究，醒酒一堆费劲的事儿全省略，四人拆了酒，一人满一点。 四个男人本来聊天就不会太顾忌，加上喝了酒，气氛倒也良好，厉长晟不说话不交流，但他喜欢盯着人说话，就算不开口也给人一种在认真聆听的感觉。 程历垣对厉长晟挺好奇的，主要是因为裴岚对他的重视程度，他挺怕人尴尬的，毕竟席上也就厉长晟一个不熟，所以时不时cue一句厉长晟，但都被裴岚接了话口挡回去，一次两次还没什么，次数多了程历垣就有点奇怪了，他心细，察觉出异常也没大刺刺开口问，就刻意不再主动挑厉长晟的话头。 四人合着喝了两瓶红酒，都没事人似的端坐着。 但红酒后劲儿大，裴岚掏出手机联系代驾。 程历垣找的代驾先到，扶了人，程历垣道：“先走了。” “嗯。”裴岚冲人甩甩手。 见两人出了包厢，他们又坐了会儿，裴岚看向厉长晟，“你没醉吧？” “没有。”厉长晟摇摇头。 “我有点上头。”裴岚晃晃脑袋，手掌斜着撑住太阳穴。 厉长晟给裴岚倒了杯茶。 “不喝。”裴岚拒绝。 “代驾呢？”厉长晟将茶杯推远， “快了吧。”裴岚点亮屏幕看了眼距离，“还有一会儿。” 厉长晟拿了裴岚的手机替他放好，起身绕到裴岚的身后。 见他离开，裴岚侧目，问：“干嘛？” 厉长晟双手搭上裴岚的太阳穴，轻缓的揉捻。 “你这……”裴岚笑了下，“我又不是头痛。” “不舒服？”厉长晟问。 “挺舒服的。” 晕还是晕，舒服也是真舒服，厉长晟下手特别有轻重，刚好把握在让裴岚觉得舒适的程度。 按了一会儿，裴岚就不想挪窝了。 “我趴这儿睡一晚上得了。”裴岚道。 厉长晟认真考虑，道：“全是油。” “睡椅子上。”裴岚瞎扯。 磨蹭许久，代驾姗姗来迟，打来电话，裴岚只能动身。 厉长晟将人扶住，裴岚也不客气，半个身子都倚在厉长晟身上。 第39章 买套 见人被搀着出来，代驾“嚯”了一声，道：“醉啦？” 不消人回应，他就自顾自道：“也是，不然为啥叫代驾。” 他接了钥匙坐进主驾，厉长晟揽着裴岚坐进后座。 裴岚其实没那么醉，但也懒得跟代驾解释，索性假借醉意，光明正大的倚在厉长晟身上。 厉长晟开了窗透风，又怕裴岚会冷，侧了一点，用大衣挡着裴岚。 “老板，咱这是开哪儿啊？我用你填的地址导不出来啊。”代驾回头问，见两人靠在一起，心下异样，但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只当裴岚真的醉狠了。 “导中青路，有个邻水小区。”裴岚靠的有点难受，稍微坐起来点。 “好嘞。”代驾开了导航，机械女音声儿挺大，播什么裴岚没听，困意乏乏，他眯了会儿，又被经过路障的颠簸摇醒。 “要靠吗？”厉长晟附耳，低声道。 裴岚摇摇头，坐直，他把自己那边的窗户开大了点，冷风透进来，神智清醒了几分，厉长晟却又给他按了上去。 “冷，别开。”厉长晟又道。 “还好。”裴岚道。 但也没再开窗。 目光扫过代驾，裴岚掏出手机，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的分明，裴岚不适的眨眨眼。 ——晚上在我那儿睡？回去太晚了。 厉长晟看了屏幕，借着裴岚的手机打字。 ——好。 中青路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开车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帮我们停进去吧。” “行啊。代驾没下车，将车开进停车场，厉长晟跟着去停车场拿钥匙，裴岚提早下车，在门口等厉长晟出来。 厉长晟是和代驾一起出来的，代驾被冷的缩了缩脖子，冲他们招手，转瞬消失在夜色里，厉长晟款步走到裴岚面前。 裴岚懒洋洋的靠在石柱上，醉意不剩多少，就是懒得动弹。 “走吧。”厉长晟道。 “等会。”裴岚站直，“去买点东西。” 停车场有电梯，可以直接上楼，裴岚没跟着进停车场就是打算在楼下超市买完东西再上去。 “买什么？”厉长晟问，“我去买。” “避孕套。”裴岚道。 厉长晟一愣，没话了。 裴岚笑笑，“我家可没有现成的。” 橄榄枝都伸到这份上了，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最后还是决定让厉长晟去买，裴岚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在花坛背面等人。 森冷的寒意里，寂寞的路灯也跟着罢工，一闪一闪的特有恐怖片的气氛，裴岚坐的无聊，拿出手机。 程历垣：你男朋友是不是太害羞了点？ 裴岚看过，匆匆回。 裴岚：还好吧 裴岚：他不跟陌生人说话。 程历垣：…… 程历垣：你那心理医生是给他找的？ 裴岚：嗯。 回了几条消息，裴岚又把手机揣回兜里，风窜的冻手，裴岚想抽烟，左摸右摸没摸到，只能颓然放弃念想。 超市离得不远，厉长晟却去了很久，久到裴岚感觉自己都快冻成冰雕了人才回来，厉长晟一走近就牵着裴岚的手将人从花坛带下来。 手上提着的塑料袋哗啦直响，裴岚一看，嚯，好家伙，避孕套装了半袋子。 “你给超市清库存呢？” “怕，不合适。”厉长晟道。 第40章 小车 纯情处男没真刀真枪的干过，连作案的家伙事儿都不了解，但好歹是俩正经大男人，也不存在真白纸的情况，都是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主儿。 憋着一股劲儿，两人都跟火撵了屁股似的，脚步匆匆。 在电梯里顾着摄像头，中间隔了二十公分，站的特别疏离，一出电梯进了屋就现了原形，裴岚将厉长晟紧紧抱着，急不可耐的拥吻。 像渴水的鱼汲取养料，急切的篡夺对方的呼吸。 头一次鞋都没换，两人拥着穿过客厅，细密的脚步声混乱的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脆响，裴岚带短跟的皮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地面。 口舌之间，像是构筑起了一道呼吸的枢纽，将他们两人紧密的连在一起，合成一个整体。 撩火的速度就像是往干草堆丢了颗火星子，没一会儿就冒了烟，窜起火苗。 厉长晟手掌探下，隔着紧绷的西装裤抚摸裴岚炙热的性器，硬挺的部位在西装裤下格外明显，绷出一道深刻的凸起。 隔靴止痒的揉捻并不能缓解情欲，裴岚轻喘了一声，躬身歪头含住厉长晟的喉结。 厉长晟闷哼，脖侧青筋蹦出。 “你来我来？”裴岚重重的咬了一下，把主动权交给厉长晟。 厉长晟按住紊乱的呼吸，哑声问：“你想吗？” “废话。”裴岚在他脖子后搓了一把，短刺的头发很好摸。 “那你来。”厉长晟道。 厉长晟软了语调，腻塌塌的，特别劲儿。 裴岚既不是柳下惠，也不是生理不能，被这话一勾，下身硬的发疼。 两人推着搂着，厉长晟顺从的被他带到床上。 衣服是怎么脱得一概不知，混乱的丢到床尾，两人都不是懈怠运动的人，整齐的六块腹肌翻模似的贴在两人腹前。 大冷天光着膀子，是真的有点扛不住，裴岚开了空调。 暖风窜出来速度挺慢的，裴岚和厉长晟在冷空气里做前戏，硬是被逼得发了汗。 厉长晟是出汗体质，裴岚刚暖和上，厉长晟就已经开始淌汗了，鼻尖上直接覆了一层水。 “你这汗流的有点恐怖啊。”裴岚笑着含住他的耳垂，细致的挖掘对方身上的敏感地带。 厉长晟不置可否，用摸不清节奏的呼吸回应裴岚。 裴岚挺怕厉长晟不舒服，前戏做了蛮久，穴口堪堪伸进三根手指才去翻避孕套。 “你想要什么味儿的？”裴岚拿着厉长晟买的半袋子避孕套哭笑不得。 “有什么？”厉长晟微眯着眼，胳膊撑起，后脑靠在软枕上。 “草莓、香蕉、橙子…” “草莓。” “这么少女？”裴岚拿了草莓的。 “适合你。”厉长晟道。 裴岚笑笑，拆了塑料壳。 “你这滤镜是粉色的吧？”裴岚问：“为什么适合我？” “你甜。”厉长晟答的特别正经。 裴岚扯了一个拆开，将避孕套递到厉长晟面前，坦然道：“那你能帮甜甜的我戴避孕套吗？” 厉长晟接过套子，浸了满手的湿润。 “好。”厉长晟道。 第41章 小车 厉长晟挺能忍的，各方面的能忍，所以被裴岚按着肩膀一寸寸抵进去的时候也只是闷哼两声。 “疼？”裴岚吻他后背上的热汗，手臂环过腰身，抚动厉长晟的阴茎。 厉长晟平缓呼吸，道：“…还好。” 裴岚抽身出来。 “嗯？”厉长晟扭头看他，眼睛被汗迷了眼，长睫上都是晶亮的汗液。 “换个面儿。”裴岚让厉长晟转身对着他。 厉长晟顺从的面对裴岚。 看得见厉长晟的表情，裴岚也能有点分寸，将厉长晟的情欲撩起，裴岚才重新抵入，阴茎进入温热的肠道，就被紧致箍的发疼，裴岚低头含住厉长晟的乳首，一点点刺激厉长晟的身体。 穴口发麻胀痛，厉长晟由着裴岚在里面冲撞，润滑和避孕套的清液混在一起，在穴口搅出白沫，裴岚轻轻刮掉从厉长晟腿根渗出的清液，擦在厉长晟高高挺立的阴茎上。 磨合了一会儿，厉长晟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裴岚进入的更顺利，在肠内换着角度戳刺。 “嘶…”厉长晟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岚找对地方，一改先前的慢条斯理，刻意顶着那一个点冲撞。 “…啊” 厉长晟伸手抱住裴岚，裴岚凑过去，口舌搅在一起。 缝隙里透出的热气蒙花了裴岚的眼镜，他将沾着白雾的眼镜取下放到一边。 尝到了甜头，裴岚自然不会再走温和派，又不是小姑娘，还得顾忌着，确认厉长晟是爽的，是舒服的，裴岚就大刀阔斧，半点不带犹豫，大腿皮肉撞在一起，发出脆响，厉长晟被顶的上移，好看的肌肉绷出深刻的线条。 难耐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低喘和呻吟都是催情药，勾的人发疯。 床单被搅得乱七八糟，两人都顾及不上，沉溺在快感里，厉长晟把自己毫无保留的递给裴岚，由着他折腾作乱。 一下又一下，快感逐渐累积，裴岚拉着厉长晟一起射了出来，白浊黏在表皮上，顺着滑下，裴岚抽身而出，把避孕套打了个结丢进垃圾桶，抽了张纸擦掉厉长晟阴茎上的精液。 纸张粗粝的质感擦过，厉长晟被带了一波快感，他撑在床头，下一秒裴岚就将厉长晟的阴茎含进嘴里。 温热的口腔裹住阴茎，舌头在马眼上舔舐，厉长晟还在不应期，性器疲软，但依旧不妨碍他感受口交的快感。 在视觉和知觉的双重刺激下，厉长晟的性器再次硬挺起来。 裴岚含的很深，龟头抵着上颚又往更里的地方，性器被含进了一大截。 但裴律师业务不够熟悉，牙齿偶有磕碰，厉长晟手肘撑着床面，视线下移，专注的看着裴岚低垂的眉眼和未打理蓬松的发顶，心下想被猫爪子挠过，又涩又爽。 临着释放的前一刻，厉长晟自己抽出来了，他喘了口粗气，道：“用手。” 裴岚帮着他，厉长晟直接将人带进怀里，手臂用力的箍着，咬上裴岚的唇。 发了疯似的，像野兽一样，谁也不愿意错开彼此。 第42章 治疗 胡折腾一通，两人精力乏乏，靠着歇了一会儿，裴岚让厉长晟去洗澡。 “你先去，我把床收拾一下。” 床单压得不够紧实，现下吊了小半截在床尾，乱糟糟的。 “嗯。”厉长晟翻身下床。 换了床单和被罩，裴岚把两人脱的衣服放进脏衣篓里，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睡衣备着。 厉长晟只是冲了一下汗，不废功夫，没多久就出来了，身上漾着水汽，未着片缕的身型让裴岚多看了两眼。 “那有睡衣，”裴岚指着一边的矮脚凳，“内裤是新的，当然你要想穿我的也可以。” 对裴岚的嘴上聊骚，厉长晟没什么表示，他拿着睡衣坐到床上，目光炯炯的盯着裴岚：“去洗。” 床头柜边的夜灯亮着，以往没什么感觉，现在倒是真觉得有些暧昧了。 朦朦胧胧的照着厉长晟，把身体的线条浅浅的勾勒出来。 刚吃过肉，裴岚嘴馋，非得凑过去，在厉长晟肩头咬上一口。 “不洗了？”厉长晟问。 “洗。”裴岚松口，看着自己留下的浅浅牙印，退开一步，心满意足的走了。 厉长晟见人钻进浴室，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他神色淡淡的扫过房间，视线凝在床头柜放着的眼镜上。 抽了张纸，厉长晟把脏污的地方擦拭干净，又将眼镜重新放好。 裴岚明天还得上班，加上白天头发做了造型，洗的时间有点久，等他再出来，原本以为厉长晟会睡了，结果人搬了个凳子坐在窗台，靠着墙在抽烟。 “怎么不睡？”裴岚用毛巾搓了把湿哒哒的头发，将刘海全部掀起来。 “等你。”厉长晟磕掉烟灰，将烟头碾灭。 “我还有一会，你先上去暖着。”裴岚拿了吹风机就要出门，厉长晟叫住他，“我帮你。” “嗯？”裴岚转头。 “吹头发。” 在床头找了个插座，裴岚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厉长晟在他身后开了吹风机。 厉长晟动作很轻，手指从发梢不断的穿过，暖风从掀开的缝里钻进里层。 裴岚头一回在家享受别人为自己吹头发的舒适，吹得困意乏乏。 “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 裴岚半个身子靠着床，姿态慵懒，“你有什么喜欢看的电影吗？” “《旧梦》、《伏妖》。” “我怎么记得这两部电影名没这么短？”裴岚声音浅浅，几乎要被吹风机的动静盖过。但裴岚很确定厉长晟听见了，而且听得特别清楚。 “你还记得它们完整的名字吗？”裴岚问。 半晌，厉长晟道：“忘了。” “真的？” 厉长晟没应。 沉默半晌，裴岚抬手将吹风机关掉，转身看他，“你不能一直这样。” 两人对视，厉长晟不自在的偏过头。 “一句话说两三个字是你的舒适区，但你不能就只停在这。”裴岚蹙眉，“我不想揭你伤疤让你难过，但你不能就这样。” 无言的静默里，裴岚揽着厉长晟的脖子让他低头， 两人贴在一块。 裴岚喟叹一声，“我爱你，” “所以我想一直听你说，而不是让手机代替你来告诉我。” 第43章 故意 厉长晟少见的愣住了，不是一两秒的怔松，而是真真切切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维持着被裴岚抱住的动作没动，呼吸都好像轻缓了下去，裴岚挨着他，都差点感受不到厉长晟的呼吸。 “你在想什么？”裴岚拐着挺累的，他索性站起来，坐到厉长晟旁边，手还没放开，起来的姿势极其拧巴。 厉长晟动了，他把脸埋进裴岚的肩窝，鼻尖顶着脖子上那块薄皮，轻声呢喃，“想你。” “不是，这么煽情吗？” 厉长晟这一出，整的裴岚挺不适应，好歹也是奔三的人，猛地听这话，有点不真实的可笑。 “想，你的好。”厉长晟又道。 他断句的音拖得很长，以减弱说话时的异样。 裴岚一听他说话就知道厉长晟听进去了，他搂着厉长晟的脖子将人环住，忍不住想厉长晟真的很听话。明明他只是那么说，厉长晟就顺着他的意，紧跟着这么做了。 但裴岚词穷，除了刚刚那句我爱你，再煽情的话是半点说不出口了，挣扎半晌，憋出一句，“你也特别好。” 厉长晟噗嗤一笑笑了出来，裴岚肩窝那块被抵着乱颤。 “有这么好笑吗？”裴岚自个儿也笑。 “还行。”厉长晟歪着头去吻他，咬着裴岚的耳垂舔了一口。 裴岚第一反应是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两点三十七。 “不够折腾的。”裴岚叹了口气。 “请假吗？”厉长晟挨着他蹭，贴着人将他压住。 “明天得去趟法院。”。 “那用手。”厉长晟脱了裴岚的睡裤，手指拂过紧实的大腿。 荒唐一夜，裴岚被闹钟吵醒的第一秒还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感。 他撑着身子起来，被子被带动，厉长晟也睁了眼。 “你还能睡，我去做饭。”裴岚帮他把被子埋住。 但他自己也挺不想动，坐在床上捏着鼻根闭眼醒神。 “想吃什么？”裴岚问。 “还能点？”厉长晟埋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牵着裴岚的手捏他指节。 “有吐司、面条、速冻饺子，选一样。” “饺子。” “好。” 裴岚醒神成功，抓了眼镜戴上，翻身下床的时候厉长晟也掀开了被子。 “干嘛？”裴岚回头看他。 “一起。”厉长晟抓了睡裤穿上，“睡不着。” “真的假的？”裴岚不太信。 “假的。” 厉长晟挨着他，“不想睡。” 两人一起去浴室，原本挺大的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裴岚突然就觉得这浴室有点小了。 “我家没多的牙刷，等我刷完，我换个刷头给你用。”裴岚拿了电动牙刷，挤了点牙膏上去。 “嗯。”厉长晟靠在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裴岚。 “你要不先刮胡子？”裴岚开了柜门，给他拿剃须刀。 磨磨蹭蹭耽搁了时间，做饭的时候就只能加快点速度，幸好速冻饺子不费事，一会儿就搞定了，裴岚原想温两瓶牛奶，但被厉长晟拒绝了。 “我过敏。” “牛奶？” “嗯。” 裴岚把另一瓶放了回去，随口问：“我怎么觉得你过敏的东西挺多啊？” “还有上次那个虾。” 说完，厉长晟一顿，裴岚也反应过来，看他，“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第44章 钥匙 对第一次一起吃饭，厉长晟过敏，裴岚印象还挺深刻的，毕竟是他送去医院的，还陪着检查，以至于连带着对书房意外看到的报告单印象也挺深刻。现在想来，厉长晟不可能真不知道自己对虾过敏，长这么大头回吃虾？蒙谁呢？ 裴岚把牛奶放进微波炉，转身看着厉长晟。 “说说吧，什么情况啊？” 他抱臂靠在柜台上，面色冷郁，看不出多余的情绪，金丝眼镜的边缘泛着冷光，像是不近人情。 “你，要迟到。”厉长晟软了口气。 “你说，我不着急。”裴岚抬手看表，“吃不完我带律所接着吃。” 裴岚态度很坚决，一副厉长晟今天不说清楚这事儿绝对不算完的感觉，厉长晟跟他对视几秒，迈两步到裴岚跟前。 “我错了。”厉长晟伸手去搂裴岚的腰。 还说着话呢，脸就想埋裴岚胸口了。 裴岚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额头，“别来这套。” “那你，吃吗？”厉长晟皱着眉，五官也跟着皱巴巴的。 裴岚被逗得心肝痒，道：“也是吃的。” “对不起。”厉长晟道：“我错了。” 因着表情带动的关系，厉长晟狭长深邃的眼睛微微瞪大，露出点圆弧，显得特无辜，微波炉“叮”的一声脆响，点醒裴岚。 他背身打开微波炉，戴上隔热手套拿出牛奶。 “道歉没用哈，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 把速冻饺子盛起来，厉长晟殷勤的跟在他身后拿筷子。 裴岚自认人道，没给他卡死，“我可以给你一顿饭的时间，你想清楚再说。” “编瞎话能圆过来的话我也勉强信。” 厉长晟没要这一顿饭的时间，当即就说：“我，故意的。” “吃虾？”裴岚把调料推给厉长晟，厉长晟没敢动手接。 “拿着啊，看我干什么？你吃饺子不蘸酱啊？” 厉长晟被喝住，还是接了。 “图什么啊？吃个饭不好好吃，还故意过敏。”裴岚问。 “图你。”厉长晟道。 裴岚半口饺子含在嘴里，嚼了嚼，本来挺平和的心情愣是被搞出了波澜。 “你老实跟我说，”裴岚放下筷子。 “嗯？” “你有几个前男友？” 厉长晟怔松，摇摇头。 “没有。” “前女友也算。” 厉长晟还是摇头。 “真的假的？情话张口就来，你还是自学成才啊？” “看过猪跑。”厉长晟道。 厉长晟式言简意赅总有种出人意料的冷幽默，裴岚撑着额头，没绷住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维持的冷酷就破了口子，厉长晟的表情跟着放松下来。 “那么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看不出来啊。”裴岚扬眉，拿起筷子又挑了个饺子蘸酱。 厉长晟笑而不语，任由裴岚揣测。 “是不是一直暗戳戳的想追我？” 厉长晟不否认，说：“是。” 裴岚吃了工作日最慢的一顿饭，时间掐的很紧，碗筷丢进洗碗机，裴岚拿了包到门口，“你跟我一起走？” “好。” 裴岚打开最上层的鞋柜从里面拿出钥匙包，取了两把钥匙串起来递给厉长晟。 “大的是楼下的门，小的是外门，揣好，随时来。” 第45章 改变 裴岚间歇性忙碌又开始，与此同时，厉长晟去看心理医生的频率也增加了，裴岚挺想陪他一起去，但实在抽不出空来，厉长晟说这样也挺好，裴岚去他容易紧张。 真紧张假紧张裴岚不知道，但厉长晟每次去都会跟他说一声，比如今天做了什么测试、医生问的大概内容和评价，厉长晟话多的技能点亮在了微信上，常常都是裴岚忙过劲儿去看手机，能收到一长溜刷屏。 耐心回了，裴岚提早完工，收拾了公文包准备走人，打卡的路上看见了柯容，柯容最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看样子是真放下了，没了往常执拗的样子，倒是挺好相处。 柯容这人本来年纪小，又会来事，不然裴岚也不能真就顺了章韵窕的意跟人在一块，现下换了一种相处模式，两人倒是能说上几句话了。 “裴哥，这么早？”柯容端了个咖啡杯，脸上噙着笑意。 “弄完了。”裴岚道。 柯容冲他举举杯子，说：“要带一杯走吗？刚做的。” “不用了，我等会儿去店里喝。” 柯容笑笑冲他挥了挥手。 裴岚打完卡去开车，他没提前知会厉长晟，直接去了猫咖。 厉莘忙完了期末月，回来店里帮忙，裴岚到的时候厉莘在屋外边浇花，见人过来惊得轻叫了一声。 “哥你来啦！” 这是两人确认关系之后，厉莘第一次见裴岚，她目光扫了一遍又一遍，对裴岚说不出的满意，连平日的称呼都改了，直接叫哥。 “嗯，考完了？”裴岚停步。 “考完了！难死我了。”厉莘翻了个白眼，“我们老师给我们划假范围，太坑了！” 裴岚笑着安慰她，但没说上几句，厉莘就道：“我哥在里边呢，哥你进去吧。” “好。”裴岚错身进门，厉长晟却不在柜台，找了个空位放包，裴岚坐下。 许久不见的球球扫着大尾巴过来，没有立刻蹦上来，而是站着离了两步远的地方立着大尾巴扫视裴岚。 “球球，”裴岚倾身，冲它拍手示意。 球球这才纡尊降贵、傲气凌人的冲裴岚走来。 把球球抱进怀里，裴岚搂住它，“我怎么感觉你胖了？” 顺着撸毛，给它撸舒服了，球球又整个缩起来打盹。 不久后厉长晟走来，他身边跟了一个女生，走路目不斜视，并未看见裴岚。 看那样子，女生应该是顾客，让裴岚比较惊奇的是厉长晟居然主动和她说话了，隔的太远裴岚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出大概的口型。 又暗自观察了一会儿，裴岚发现厉长晟是真的愿意和陌生人说话了，不止是那一个女生，还有其他顾客来找他，他都在开口，偶尔说着说着会停滞下来，眉梢轻轻皱起，又平复下，再接着说。 肉眼可见的改变让裴岚欣喜，他缩在角落给厉长晟发消息。 裴岚：晚上撇开你妹去我家过夜的可能性有多大？ 厉长晟送走顾客，很快就回消息。 厉长晟：百分之百。 裴岚：那等会我们吃了饭，送你妹回家之后你跟我走。 厉长晟：好，你多久过来？ 裴岚：看你三点钟方向。 厉长晟放下手机抬眼，冷淡的眉眼顿时鲜亮起来。 裴岚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第46章 三岁 因着裴岚过来，厉长晟早早在门外挂了歇业的牌子，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三人一起去了外面。 路上厉莘止不住嘴，嘀嘀咕咕，“哥，你俩到底啥时候在一起的啊？我在这里面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厉长晟开车不想理她，厉莘就磨副驾驶的裴岚。 “上个星期？”裴岚想想，“大概。” 厉莘还想追问更多细节，但这下连裴岚也不开口了，她憋了一肚子问题无处发问，只能继续憋着。 带着厉莘吃了她最想吃的泡椒牛蛙，厉长晟开车再送她回去。 临下车的时候厉莘看了眼动也不动的厉长晟，问：“哥你不走啊？” “不走。” 厉莘瞪眼，扫过旁边的裴岚才反应过来，她暗笑一声，眨眨眼睛，“好嘞，我马上麻溜就走。” 兔子一样的蹦跶开，裴岚忍不住笑：“厉莘太可爱了。” “嗯。”厉长晟瞥眼看他，“我，也可爱。” 裴岚无奈的笑，“你今年几岁啊小厉朋友？” “三岁。” 三岁的厉长晟动作熟练打着方向盘倒车。 “那你长势挺喜人的，别人二十年长一米八，你三岁就把人干过了。”裴岚顺着接话。 “我比较，厉害。”厉长晟大言不惭。 “哪厉害？”裴岚问。 “都厉害。” 一脚油门踩狠，车滑过平稳宽阔的街道，时隔一周再来裴岚的家，厉长晟驾轻就熟。 “喝点什么？”裴岚道：“家里有酒有饮料。” “不喝。”厉长晟坐在沙发上，姿势放松。 裴岚挨着他坐下，故意磨蹭，“那我们找个电影看？我之前看到一部还挺喜欢的。” 语气太认真，厉长晟辨不出他是真想看还是假想看，只能顺着点头，道：“好。” 裴岚偷着笑了下， 找了张影碟放。 电影很老，看画质就知道拍了有些年头了，厉长晟原本没什么兴趣，看了一会儿倒是投入进去了，裴岚扫眼看他的时候，发现人两个眼睛直挂在屏幕上。 “这么好看？”裴岚忍不住问。 他自己反正是没真看进去。 “还可以。”厉长晟道。 裴岚不想扰他兴致，也不说话了，头歪着靠在厉长晟肩上，盯着镜头转换。 “你困了吗？”厉长晟问。 “还好。” “电影，有多长？” “俩小时。”裴岚估摸着时间，现在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 早得很。 厉长晟无言，伸出手臂搂裴岚的腰，“那我们，不看了。” “不是喜欢吗？”裴岚懒懒的把腿抵在沙发角。 “有，更喜欢的。”厉长晟揽着裴岚的肩，侧身去吻他，电视还没关，主角隔着屏幕，和他们干同样的事，裴岚偶然看见，又迅速移开视线。 “今天，我来，好不好？”厉长晟一句话分三段，听着不疾不徐，倒是不让人拒绝的口气。 裴岚也没打算拒绝他，伸长手臂抱住厉长晟。 “好。”裴岚贴着厉长晟的耳朵尖，轻声应道。 厉长晟将人带起来，一路吻着，磕磕绊绊进了卧室。 第47章 小车 厉长晟耐性十足，动作轻缓，一个吻就缠缠绵绵，把裴岚的唇咬的发红发肿才甘心。 裴岚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率先打开空调，暖风吹起来的时候，他舒服的喟叹一声。 “我来脱？”裴岚倚在床头，解开西装外套。 厉长晟拦了一下，“不脱。” 他咬咬舌根，“穿着。” 裴岚摊开手由着他。 上衣没动，裤子倒是被厉长晟褪了个干净，光裸的大腿肌肉紧实，厉长晟有意无意的在肌肤上蹭来蹭去。 “你能……别这么摸吗？”裴岚忍了会儿实在受不了，“用点劲儿，轻飘飘的摸着痒。” 厉长晟闻言，这才从不敢下重手的思维里解脱出来。拆过的润滑剂就放在床头，厉长晟倒在掌心稍微捂热了点才敢往裴岚身后放，绕是这样，裴岚还是被冷的一激灵。 厉长晟借着润滑，将手指探了进去，浅浅的抠挖着。 抽插带出粘腻的水声，多余的润滑从股缝一直流到床单才隐匿。 厉长晟做一次扩张倒了三次润滑还不甘心，还想再倒一次。 “放过我的床单吧。”裴岚笑着拦住他，“我屁股底下那块全湿了。” 厉长晟不听他话，“再倒一点。” 一边扩张，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捏着裴岚的阴茎，指腹连续不断的擦过敏感的表皮。 等粘腻的润滑粘的快发干，厉长晟终于压着裴岚挺身进去。 未被进入过的地方再怎么扩张都会有一种异样感，柔软的肠壁将阴茎完整的裹住，裴岚恍然间甚至能感觉到青筋的细微凸起。 厉长晟抬高裴岚的双腿架在胯骨，反扣住裴岚的肩膀。 “疼不疼？”厉长晟喘了一下，咬着裴岚耳廓舔弄。 “要我说实话吗？”裴岚问。 “嗯。” “不疼。” 痛感不怎么明显，异物感倒是很强烈，厉长晟不得章法的挺弄就跟个二愣子差不多。 重重的一挺身，裴岚说不出话了，手臂抱着厉长晟的脖子，喉口间溢出细碎的闷哼。 厉长晟热的滴汗，裴岚也觉得温度好转过来，但谁也没想起拿手边的遥控板调低温度。 热汗从厉长晟的身上滚下又附着在裴岚肌肤上，两人黏糊的贴在一起，连体温都亲密的互相裹缠。 厉长晟自学成才，和裴岚一起射过一回之后才渐渐找到点感觉，食髓知味，压着裴岚，巧劲儿专往一处使。 裴岚滚烫的呼吸擦过厉长晟的脸，泛起潮湿的雾气。 “还行吗？”厉长晟摘了套子丢进一边的垃圾桶。 “明天星期六。”裴岚笑着，被热汗迷了眼。 厉长晟擦掉他脸上的湿润，在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吻，但却久久没有动作，只是捧着裴岚的脸干看着。 “把你帅傻了？”裴岚平复呼吸，往上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地方靠头。 “嗯。”厉长晟点点头。 “挺会说话啊。”裴岚将手指伸到厉长晟嘴边，用指腹压他唇瓣，刚露出点白牙，指尖就被厉长晟给含住了。 嘟囔着，厉长晟按住他，“再来一次。” 第48章 意外 光晕隔着单薄半掩的窗帘透进来，裴岚不适的把脸埋进被子里，猛然发觉蹭的触感不对，睁眼一看才发现是厉长晟。 厉长晟还没醒，眼皮乖巧的盖着，鸦黑的眼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道月牙形的弧度。 裴岚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偏头去看床头柜的时钟。 十点三十五。 厉长晟觉浅，裴岚的动静把人带醒，他没睁眼，胳膊揽着裴岚不撒手。 “还要睡？”裴岚打了个哈欠。 “醒了。”厉长晟道。 “我点个外卖吧。” 裴岚把手伸出被子，冷风跟长了眼睛似的把露出来那块皮撩出鸡皮疙瘩，迅速地把手机拿进被子里，裴岚自认比赶着投胎的速度还要再快几分。 厉长晟探手过去在他光裸的手臂上蹭了蹭，高热的体温又把凉意推走。 “想吃什么？”裴岚离他近了点，下巴以下全埋进被子里。 “都行。”厉长晟将人搂着，把脸往裴岚胸口蹭。 “能矜持点儿吗？等我点完。”裴岚还举着手机呢，厉长晟就贴脸过来了，听完这话不但不停，反而蹭的更来劲，撩开裴岚抵在眼跟前的手臂，厉长晟歪着头咬他冒出青茬的下巴。 “好咬吗？”裴岚膝盖抵住他腰腹。 “好咬。”厉长晟埋着脸笑了下。 裴岚用手指压着他的脸将人推开。 随便点了个外卖，裴岚把人赶起来，乱糟糟的衣服丢进洗衣机，裴岚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厉长晟。 “应该能穿，咱俩体型差不多。” “嗯。”厉长晟坐在床上把衣服套上， 黏黏糊糊的洗漱完，裴岚惊觉自己应该再给厉长晟准备一份日常用品，“下午出去吗？” “给你买个牙刷什么的。” 次次刷牙都得换一次刷头，多来几次裴岚估计就记不清谁是谁的了。 “好。” 厉长晟开了热水洗头，裴岚先收拾好，到厨房烧了热水，电视打开没玩多久，门铃响了，裴岚以为是外卖，没看猫眼就直接开了门，门口出现的却不是外卖小哥，而是他早不来晚不来卡着点来的妈。 “什么表情？不欢迎我啊？”章韵窕把手上一堆水果递给裴岚，“累死了，太重了。” “这是你爸单位同事送的，都好吃，我们吃不完，给你带一份来。”章韵窕越过他打开鞋柜穿鞋，把棉鞋套上之后就自然的迈进屋里。 裴岚平生第一次被亲妈打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都没想好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厉长晟人还在厕所呢，啥也不知道，出来就直接见家长了？ “怎么突然过来？”裴岚把一大袋水果放在桌上，无奈的跟着章韵窕进客厅。 “我昨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没看见？” 裴岚沉默。 昨晚上他哪有时间看手机，就连早上拿手机点外卖都没记起看一眼微信。 章韵窕找了个位置坐下，忽而皱眉，问：“什么声儿？你厕所水龙头没关啊。” “不是，”裴岚哭笑不得，“我男朋友在。” “啊？”章韵窕的视线移到厕所门，又移向裴岚。 “新的？”章韵窕疑惑。 “新的。”裴岚道。 第49章 见面 新男朋友头洗了一半，泡沫还没冲干净，裴岚拉开厕所门钻了进去，挤到厉长晟旁边。 听到脚步声，厉长晟动作一顿，把水关了，低着头问：“怎么？” “我妈来了。”裴岚靠着磨砂玻璃，平静道。 “你妈？”厉长晟声调陡然扬高些许，复而又冷静下来，“现在在哪儿？” “客厅。” 厉长晟：“……” 厉长晟开了水龙头，水温还没起来，脑袋就伸下去了。 裴岚拦了一下，扶着他前额。 “不至于吧，等会，冷得慌。”裴岚失笑。 “我，快点洗，”厉长晟道。 “没事，我跟她说了，不着急。”裴岚手指穿过水流，感受流水的温度，等热度上来了才敢放开厉长晟。 “我妈……还挺好相处的，顺着夸就行了，她不会为难你。” “没准备，” “嗯？” “礼物。”厉长晟道。 “又不是多正式，打一招呼就行。”裴岚道。 厉长晟应了一声，“嗯。” 话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厉长晟洗头发的速度倒是变快了，把泡沫急急的冲掉，裴岚拿了干毛巾盖在厉长晟头上。 “要吹吗？”裴岚问。 “我擦擦。”厉长晟对着镜子搓头发，湿透的发根将毛巾浸的湿濡，但好歹是不往下滴水了。 一顿鼓捣，厉长晟用梳子把头发理了下，好歹能出去见人才道：“走吧。” 裴岚笑着看他与往常大相径庭的反差，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 “别紧张，你现在特别帅。”裴岚安抚厉长晟，拉着人在他额头上落了一吻。 厉长晟顺着他将人搂住，偏头咬住裴岚的嘴唇，漱口水和剃须水的味道混在一起，散发着橘子和薄荷冲撞的清淡香气。 口舌缠在一起，带来一阵轻微电流穿过身体的酥麻感，吻得呼吸节奏全乱套，两人才松开彼此。 一起出厕所的时候章韵窕已经坐在沙发许久了，她自己洗了个果盘摆在小桌上，电视里放着甄嬛传，音效颇大，见人出来，章韵窕拿遥控器调低音量。 扫了一眼厉长晟又看了一眼裴岚，视线扭转的同时，厉长晟快步过去，露出笑容，“伯，母好。” 轻微的停顿很快被带过，囫囵的像是没出现过间隔，但裴岚听得出厉长晟咬字的差别。 “你好，”章韵窕站起来，也露出笑来，打量厉长晟两秒，问：“你叫？” “厉长晟。” “啊，厉长晟是吧，伯母记住了。”章韵窕拍拍厉长晟的肩膀，停顿两秒，陡然陷入了无话可说的窘境，下一秒裴岚就凑到两人近前，“你吃过饭了吗？” “嗯？”章韵窕适时松开手，“吃过了。” “我们还没吃饭，点的外卖估计快到了，你要想吃可以跟我们一起再吃一顿。”裴岚道。 “早饭还没吃？”章韵窕蹙眉。 “休假。”裴岚道。 “休假也得吃早餐。”章韵窕叮嘱完看向厉长晟，“吃点水果垫垫，来。” 章韵窕拿了个个大又红的草莓递给厉长晟，厉长晟接过，“谢谢，伯母。” “诶，不客气。” 第50章 年货 章韵窕的态度极好，但厉长晟还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引得她都私底下问裴岚。 “我那么吓人？看他话都说不太清。” 裴岚笑笑，打个迷糊眼，“人重视你，不好吗？” “好是好……”章韵窕说不出哪儿不对，就是觉得裴岚跟她藏了事儿，但无伤大雅，章韵窕对厉长晟这个人还是满意的。 看出厉长晟是真不习惯，加上章韵窕本来就只打算过来送个东西，没想久留，三人不痛不痒的聊了会儿家常，章韵窕就借故有事，拎着自己的包走了。 裴岚两人将她送下楼，刚好碰上晚点的外卖，拎了餐盒，两人又结伴上楼。 进了电梯，裴岚去提厉长晟手里的外卖，厉长晟会错意，把塑料袋换了一只手，右手空出来和裴岚交握。 裴岚张口欲说，又止住了，笑了一下。 “我是不是表现不太好？”厉长晟皱着眉头，露出个挺孩子气的表情。 “挺好的。”裴岚伸手去戳他眉心，“特别好。” 章韵窕的突然来访确实影响了两人，但没打乱他们的节奏，一起吃过早午饭，两人换了衣服出门。 “你过来我这儿住怎么样？”行至半路，裴岚突然问。 “嗯？”厉长晟错愕。 “随口一说。”裴岚笑着拉开车门。 “你，帮我搬家？”厉长晟紧跟着坐进副驾。 “不用搬，你带个人来不就挺好的，反正我的衣服你穿也合适。” 裴岚调笑着，厉长晟也随口应，“好啊。” 但顺嘴一提的事两人都没太正经的实施，厉长晟毕竟不是真的独身一人。 虽然厉莘自己也成年了，但她还没毕业，厉长晟没那么洒脱，不放心她自己住，所以平时也就只能隔三差五来裴岚家一趟。 次数多了裴岚自己都觉得好笑，调侃他们是正经炮友。 天气越来越冷，年味也跟着足了，裴岚放了假，厉长晟还守在店里。 秉承着山不就我我就山的原则，裴岚抱着电脑长期占据了猫咖的一个角落，店里空闲的时候三个人就团着围坐在一起。 “除夕我跟你们过，春节回我家过吧。”裴岚一心二用，说着话也没停下划拉鼠标的手，专心致志挑拣资料。 厉长晟看向厉莘。 厉莘无言的突然对上两人的视线，“啊，都看我干嘛啊？” “看你。”厉长晟道。 “我都行啊，有你们在应该也不会很尴尬吧。”厉莘搓搓手，嘿嘿一笑，“况且我就是个陪衬，主角不是我，我没压力的。” 裴岚的视线转到话里的主角上。 厉长晟点了点头，“好。” 口头应下了，裴岚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先是通知了父母，后来又开始准备年货。 看裴岚熟练的打开购物软件，厉长晟道：“直接，去超市。” “对啊，去超市多有气氛啊。”厉莘咧出一口白牙。 两兄妹意见一致，裴岚也不反驳，“不买，我准备在网上看看大概要什么，记一下，列个单子出来。” “那我去拿纸笔。”厉莘站起来飞速离开，蹦哒的跟个兔子一样。 裴岚和厉长晟见状，不由得相视一笑。 第51章 纠结 年关将至，买年货的事被提上日程，裴岚列的的单子越来越长，厉长晟还往上添补了一些要当拜礼的东西。 “用不着买太多。”裴岚看着长长的单子叹了口气。 想买的东西是全列出来了，怎么买怎么搬还得考虑，裴岚甚至都觉得自己不是在买年货，是在准备辞职盘店儿开个杂货铺。 “第一次去，得买。”厉长晟不由分说。 裴岚摊手，“随你吧。” 厉长晟花钱买安心的行为实在太明显。 把单子凑齐，确认不会再添新东西，三人约好时间准备一起去买，裴岚打算私下给厉长晟和厉莘一人买个新年礼物，但没想好具体送什么。 到约定时间裴岚开车去店里，厉莘却一改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知原因的萎靡不少。 裴岚刚走近两步，被横插过来的厉长晟拉住了手臂。 “让她，待会儿。”厉长晟道。 裴岚被他拉着绕进店里，瞥眼只能看见厉莘的背影。 “出什么事儿了？”裴岚不明所以。 厉长晟沉声，“高雅芝，死了。” 高雅芝是凌晨死在病床上的，无声无息的就走了，徐渭当时不在医院，听到消息匆匆赶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早上的时候他给厉莘打了电话，想让她去看一看。 厉莘虽然不认他们，但毕竟血脉也连着，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她依旧不想去看，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那个死去的女人。 在外边自己坐了挺久，送走一波又一波客人，厉莘终于站起身朝他们走来。 “我还是去一趟吧。”厉莘解下围裙，“去看一眼我就回来。” 厉长晟不让厉莘单独去，最后还是三个人一块过去的。 厉莘上车之后也不说话，低着头玩手机，厉长晟更不会调和气氛，一声不吭的坐着，还是裴岚觉得气氛太僵，支了个话。 “你俩有什么想要的吗？” 本来礼物应该自己揣摩着送，不然也挺没意思，但裴岚现在找不到好的话题，索性就问问他们的意见，反正他现在也没想好具体要送什么。 “什么？”厉长晟问。 “给你们送个新年礼。”裴岚打走方向盘，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厉莘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厉莘抬眼，摇摇头，“好像没有。” “什么都可以。”裴岚道：“化妆品包包高跟鞋香水衣服……随便你说一个。” 厉莘不太好意思，看向厉长晟。 虽然她平日插科打诨，但脸皮挺薄，裴岚突然说要送她东西，厉莘下意识的就去看厉长晟的态度。 “买包吧。”厉长晟替她说，“她喜欢。” 裴岚笑笑，道：“不带反悔的啊，厉莘想要吗？” 厉莘咬唇，点了点头。 “那你呢？”裴岚问厉长晟。 “你随便买。”厉长晟道。 裴岚没被他岔过去，“就是不知道买什么才问你的啊。” “我提前说，就没惊喜。”厉长晟道。 “不是，仪式感这么重的吗？”裴岚问。 厉莘闻言，随他哥，也跟着道：“那我不要包了，裴哥你看着买。” “怎么尽跟你哥学坏的？”裴岚无奈。 厉莘腼腆的笑笑，缩在坐垫后面。 第52章 争执 厉莘脸上的笑没持续多久，下车的时候收敛住，表情生冷。 厉长晟挨着厉莘，问：“跟你一块？” “嗯。”厉莘软了语气，“陪我吧。” “好。”厉长晟在厉莘脸上揉了一把。 三人结伴，厉莘在门口给徐渭打了个电话，没等一会儿，徐渭就从电梯口出来了。 他穿着风衣，身姿挺括，脸上夹带着少许倦意，等人走近，一股浓重的烟味混着香水味散了出来，不太好闻。 裴岚默默后退半步，缀在厉长晟身后。 徐渭没发现异样，他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略有疲惫的指着厉莘说：“你跟我来。” 站在厉莘旁边的两人好像是被他忽视了，一个眼神也不多招呼。 “我跟哥哥们一起。”厉莘绷着脸。 “谁是你哥哥？”徐渭瞪她一眼。 厉莘蹙眉，烦闷道：“反正不是你。” “没良心的小屁孩，”徐渭嗤了一声，指着厉长晟，“你问问你这位哥，要不是他和他妈不要脸，咱们一家能分崩离析吗？” 厉莘快烦死了，什么话都不想听，“你能闭嘴吗？” “让我闭嘴？”徐渭道：“我偏不。” 徐渭不知为何，情绪突然激起，夸张的像个火药桶被引爆。 “你知道咱爸咱妈为什么离婚吗？都是因为他妈那个小狐狸精！还领养，呵，说的好听，把原配赶出家门了转眼就把外边的野种牵回家，真你妈的没脸没皮！” “要不是他妈出车祸死了就剩他一个种，爸转眼就能给你添一个后妈！” “啪！” 一个巴掌落在徐渭脸上。 十足的劲儿打过去，徐渭的脸偏向一侧，眨眼的时间就泛了红。 厉莘颤抖着，双目红肿，“所以呢？” “这关我哥什么事？我哥有什么错？” “明明就是你和你妈不要我的，我哭着喊妈妈的时候她有回来找过我吗？！” “十几年不闻不问，一来就张口要钱，要不是我爸死了留了遗产你们是不是都不会来多看我一眼！” “我爸的事是我爸的事，你别想着挑拨我和我哥，说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吧，你什么破德行！” 厉莘一声比一声高，几人站在医院门口争执很快就吸引了周围路人的注意，厉长晟诡异的没有动作，裴岚见他情绪不对，抓着他的手握了一下，触手冰凉。 “先走。”裴岚轻轻带他，又去拉身侧的厉莘。 徐渭不知是被吼住了还是被厉莘滚落的眼泪镇住了，没再呛声，半低着头。 厉莘还想再说，被裴岚拦了一下，终于作罢。 场面诡异的僵持，忽而，厉莘手背一蹭抹掉眼泪。“我不去了，你自己去看吧。” “别走，”闻言，徐渭终于抬眼，扫过三人，视线定在厉莘身上：“你起码去看一眼。” 顷刻之间，徐渭先前狂躁的脾气被全数收拢，寡淡的语气泄出几分乞求的意味。 厉莘吃软不吃硬，本想一走了之，结果又被这两句话给动摇了。 周遭注视的目光越来越多，挺多人张着眼睛在看热闹，厉莘踌躇片刻，道：“哥，你们等我，我自己去。” 厉长晟没说话，厉莘就一直盯着他，大有一副厉长晟不首肯她就不走的架势。 木偶一样僵着的厉长晟在裴岚的提醒下回神，缓慢的点了个头，缓声道：“你去吧。” 第53章 际遇 厉莘和徐渭一走，周围围观的人就散了许多，裴岚看着他们离开，去拽厉长晟衣袖。 “走吧，我们去车里等。” “嗯。”厉长晟点点头。 大庭广众之下，裴岚没拉他手，两人一前一后并着，厉长晟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一路沉默着，连进了车内都没人开口。 裴岚给厉莘发消息，告诉她在车里等她就收了手机，看向厉长晟。 “在想什么？”裴岚伸手过去，去勾他手指。 熨帖的暖意盎然，厉长晟在狭小的空间里情绪舒缓不少，连脸上的血色都有回转。 “想厉莘。”厉长晟淡道。 “想她做什么？”裴岚问。 他其实大概知晓，厉长晟唯恐徐渭那番话对厉莘产生影响，也唯恐他们俩不在的这段时间，徐渭又跟厉莘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妈，不是小三。”厉长晟叹了口气，偏头看向裴岚。 他急于在裴岚这儿收获一点心安，连目光都透着乞求，唯恐裴岚被那番话动摇，反过来给自己贴上不好的标签。 裴岚倾身过去吻他，唇舌交缠在一起，厉长晟晕沉的溺在亲吻里。 绵长的亲吻让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几许，厉长晟久违的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裴岚靠着坐垫，安静的看厉长晟打字。 ——他们离婚跟我妈确实有关系。 厉长晟把手机拿给裴岚看。 裴岚一眼扫完，知道他话没说完，于是道：“嗯，你继续。” 厉长晟的生身父亲死的很早，厉兴华作为原身父亲的朋友一直很帮衬孤儿寡母，但也因此和高雅芝生了许多嫌隙，或许他们的婚姻状况本来就有问题，但厉长晟也无从可知。 高雅芝和厉兴华离婚后，厉长晟的母亲车祸去世，车祸当时两人在同一辆车上，被救下后厉长晟就出现了很强烈的应激反应，心理状态一直不好，他在医院周转，因为没有人看顾被送进了当地的福利机构，厉兴华得知后将人带回家收养。当时的厉长晟心理状态并没有恢复过来，胆子很小，抗拒生人，对厉兴华也很警惕，只有比他小的厉莘能跟他玩到一块儿，能跟他分享善意。 厉长晟一段话删删减减打了很久，递到裴岚手中的时候，他也看了很久，把每一个字捋顺了看，把厉长晟波折的童年时光一览而尽。 自认成熟的裴岚突然心疼，甚至幼稚的想要认识幼年的厉长晟。 家庭变故和心灵上的创伤，每一样都在塑造厉长晟，周遭的际遇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把他打磨成人。 而厉莘和厉兴华则是对他幼年帮扶最大的两人，难怪他对厉兴华尊敬有加，对厉莘爱护甚重。 感情不是空穴来风，情谊也不是心血来潮，虽然身上流的血不同，但这并不能改变厉长晟对厉莘的感情，十几年的相处，厉莘早已经被他当成了亲妹妹。 “怎么同一个学校读那么多年，就没让我遇见你呢？”裴岚把厉长晟揽进怀里，轻轻吻他脸侧。 “遇见了。”厉长晟轻声道。 “嗯？” “现在遇见了。”厉长晟握住裴岚的手，紧紧攥着。 第54章 奔赴 厉莘匆匆回来的时候，两人在车外抽烟，裴岚的手还把着厉长晟的脖子，下一秒厉长晟就把烟丢了去吻他。 脚步慢了一拍，裴岚余光扫到才后退一步，看向厉莘。 “这么快？”裴岚问。 “也没什么好看的。”厉莘道。 她拉开车门缩进车里，嗔怪的看着厉长晟，“怎么都不给我发消息？要不是裴哥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们到这儿来了。” “抱歉。”厉长晟把车窗按下，透了点风。 厉莘缩缩脖子，挤到两个座位中间露出头，“先去吃东西吧，我有点饿了。” “好，想吃什么？”裴岚扣上安全带，厉长晟把厉莘的头推了回去，“坐好。” “诶，我刘海。”厉莘打开他的手，呆愣愣的缩回座椅上，“我想吃串串，行吗？” “行。” 厉莘懂事的点在于她很会自己排解情绪，但不等于她不在乎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厉长晟当晚回了自己家，顺带将裴岚也顺了过去。 一回家，厉长晟给裴岚找了部好看的电影，然后直接就把厉莘拉进书房了。 裴岚知道厉长晟得跟人好好说说话，也不去打扰，安安静静的就搁外边看自己的电影。 厉长晟很喜欢收集一些旧的东西，电影也喜欢买碟片，给裴岚放的是一部挺老的片儿，裴岚挺有兴趣，手捏沙发上的抱枕，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视屏幕。 但他没想到厉长晟二人的谈话结束的尤其的快，电影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厉莘就出来了，脸上的表情跟进去时差不多，傻愣愣的在笑。 “聊完了？”裴岚看她，却没在她身后扫见厉长晟。 “嗯。”厉莘缩在地毯上，冲书房努努嘴，“我哥要捣鼓东西，把我赶出来了。” “捣鼓什么？” “他说是秘密。” 裴岚挺好奇，但又觉得是厉长晟应付厉莘的说辞，秘密估计就是他那些拼贴画。 厉莘中途加入，居然也把电影看进去了，还时不时的跟裴岚探讨剧情以及男主角的精致长相，大部分话题就冲着人脸评说的。 裴岚觉得好笑，也跟着谈论。 电影过了大半，厉长晟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他轻手轻脚坐到裴岚身边，两人胳膊挨着胳膊，亲昵的依偎着。 “搞完秘密了？”裴岚笑着调侃。 “嗯。”厉长晟轻声回应。 下一秒，摸着黑，厉长晟的手伸到裴岚跟前，把一个小盒子放到裴岚腿上。 “什么？” “秘密。” 裴岚下意识就想拆开，被厉长晟拦住。 “看完，再拆。” 厉长晟那句看完代指电影。 所谓的秘密放在裴岚腿上，无声的吸引他，裴岚的思绪被厉长晟这个秘密影响，电影都看不进脑子。 “你故意的吧？”裴岚恼怒，“我看不下去了。” “不行。”厉长晟又想把小盒子收回，裴岚好歹护住。 “好好好，我看完。” 掐着点看到结尾，电影里的男主朝着夕阳狂奔而去，字幕缓缓上升，裴岚打开夹着魔力的小盒。 盒子里是一沓他的照片，青涩的毕业照、学校官网的寸照、通报墙上的大名、汇报演出的校园官网图……几乎涵盖了他那段少年时光的所有印记。 裴岚一张张看完，翻到最底下，是一张便利贴。 ——我比你预想中早一万步认识你，我胆怯自卑，试图搜寻你的遗留的各处印记却不敢向你靠近。 ——你是落日的余晖，我奔你而行。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