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系毕业生入职考试》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穿书系毕业生入职考试 作者:逃家西公子 文案: 穿书系毕业生谢欢兮激动地迎来了穿书考试。 试题一:干掉其他考生,奔向人生高峰。 试题二:选一个奴隶,把他推上至尊之位,完成奴隶到皇帝的人生大反杀,给他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谢欢兮:没问题!为了成为穿书旅游公司的正式员工!本学霸一定要考第一!冲鸭! 挑来挑去,谢欢兮没想到,那个最开始救过她的小哥哥,多年以后再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怜凄惨的奴隶。小哥哥貌美心善武功高还自带忠犬属性,谢欢兮拍板定了,就选他! 敲定人选,谢欢兮率先开撩: “小煜哥,你要是疼了要告诉我,不许自己忍着。” “小煜哥,你可以叫我九儿呀,这是我的小名。” “小煜哥,你是不是喜欢我?怎么不告诉我?我又不是不负责。” 直到她自己动真心了才知道害怕:怎么办?考试总有结束的一天,可她不想和他分开…… 游归煜在孤魂一样的人生中,遇见一生中最耀眼的星星。那个女孩笑着对他伸手,带他脱离了灰暗的深渊,将光照进了他的世界。 他怎能不喜欢?他一生都舍不得放开她的手。 “九儿别怕,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和你分开。” 一句话简介:穿书大考十三年 立意:真诚是立人之本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欢兮,游归煜 ┃ 配角:相爱相杀的考生们 ┃ 其它: ================== 第1章 穿书完毕,抓紧作答! 谢欢兮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走进了穿书旅游总公司。 刚一进大门,她就有幸目睹了一场十分不友好的争吵。 大厅里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龄女青年,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本封面精致的小说,正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退钱!必须退钱!我的旅游体验很不好!你听懂没?!是很!不!好!!一开始怎么说的?我穿在这个宫女身上,到最后是当皇后了吧?六宫无妃独宠一人吧?可我还没当上皇后我怎么就被丽妃那个贱人毒死了?!你们怎么服务的?!退钱!全款!” 旁边一个胸前挂着部门经理牌子的男人连连陪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确实是我们服务不周到,出了差错我们承担。这一趟我们也不挣钱了,您看我们退您百分之三十的费用,再让您重头来一遍,行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我说实话,死了我也能理解,行行业业都有个意外,但是这个项目失败完全是你们的员工业务能力不过关!我来穿书旅游的,选的还是爽文体验!结果呢?我又干活又被打!在里面遭了多少罪?!我特么一点都不爽!!” 男人脸上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他更加亲和地笑着:“女士,您选的是升级路线,这个爽度就会小小的打些折扣,这其实是正常的。再说……” 谢欢兮正在一边看得唏嘘不已,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小谢啊,还看上热闹了?看样子培训考试准备的挺好呗?” 她回头看向来人,明亮的水眸微弯,十分心虚地笑道:“李老师,我就是看看失败案例,为自己敲响警钟。” “你呀,我可对你寄予厚望来着,你不给我考第一,也得给我拿个前三吧?谁都知道你是我的得意弟子,你可别丢我的脸!” 谢欢兮乐了,一拍胸脯:“弟子保证给您长脸!” 谢欢兮和李老师一起走进了考场,这个大屋子里有四五十个临时搭的全封闭小隔间,谢欢兮找到了自己编号的小隔间,等待考试开始。 八点五十的时候,李老师在前面一边拆档案袋,一边大声说着考前属于老师的唠叨:“作弊!可以!各凭本事!大家都是穿书旅游系毕业的高材生,又培训了这么长时间,我很希望你们每个人都留下。但是我们这个专业特殊,凭的就是真本事,有能力完成考验扭转结局的,才能给客户更好的旅游体验,连自己都没能过关,那还谈什么带客户?” 他慷慨激昂地说:“来我们一起说一遍我们的服务宗旨打打气!” “宅斗,你是赢家;武侠,你是泰斗;修仙,你是霸主,校园,你是酥糖;末世,你是光芒。穿书旅游公司,另一种人生的不二之选。” 不同于其他人的稀稀拉拉,谢欢兮背得格外大声,带着隐隐的自豪感——真不是吹,她这个专业在这个时代已经一举成为第一热门专业,钱多好玩没风险,就业标准就一条,能者至上。 只要过了这个考试,她就能成为穿书旅游公司的正式员工了。 试卷很快发下来。 “架空部,谢欢兮。” 谢欢兮连忙把隔间的小窗口打开,开心地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档案袋,一边拆一边听见李老师又在前面高声嘱咐:“我再强调一遍!再强调一遍啊!考试时间为六个小时,折算成书里时间大概13年左右,如果时限内完不成会强制结束考试!” “还有,这次的实践考试资源有限,我们只拿了十本书,所以每四到五个人拿到的书是一样的。但是,书一样题却不一样,你们的题目里也会存在着合作或者竞争关系。此消彼长,这场考试,是一定会有人被淘汰的!我希望大家打起精神,拿出所有本事,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谢欢兮在自己的小隔间里狂点头,她把档案袋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认真检查—— 一个随时退出考试的终止按钮,做成了一条红色挂坠项链的样子,谢欢兮将它戴在了脖子上。 一颗武力丸,一颗运气丸,都做成了戒指的样子,谢欢兮正要将它们戴上,忽然她旁边发出了不小的动静,她吓了一跳,一下子没抓住两个戒指。 你妹!我的宝贝戒指! 谢欢兮连忙俯下身去捡,一低头傻眼了:这地上怎么三个戒指? 正愣着,忽然隔板一侧传来了低低地略显歉疚的声音:“抱歉,我没抓住戒指,麻烦你递给我好吗?”非常清越好听的男低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说着,隔板下面伸过来一只手——干净、修长、骨骼漂亮,掌心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谢欢兮犹豫了一下,这一瞬间,她其实想过独占这三枚戒指。她大学的第一堂公开课就讲了这个行业的信条:书外别心软,书里别动情。 但犹豫只一瞬,她实在昧不下良心,正想给人家还回去的时候,谢欢兮又犯难了: 大公司啊!拜托泥萌用点心啊!为什么武力丸和运气丸长得一毛一样啊?! 谢欢兮心中天人交战——不给,她肯定是多一重保障的;给吧,万一给错了呢? 算了算了!就这么拿走了实在脸红,还他算了!怎么说我也是个根正苗红的学霸,门门第一年年三好,还搞不定这些? 最终,谢欢兮还是拿了一个戒指放到那只手上。 那人手掌心温热,微微蜷了一下,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谢谢。” …… 这小插曲很快过去,谢欢兮开始认真看书。他们这个专业,看书速度都很快,别人还在为男女主的爱情故事惆怅唏嘘时,他们早已经把书吃透,开始做各个角色可穿性的评估分析了。 谢欢兮飞速地看完这本书,感觉自己的题目应该不会太难——她是这本书里一个小配角,本是一位真郡主,但是生下来就被人掉了包,成了不受宠的庶女,还养出了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性子。王爷亲爹对她冷淡,王妃亲娘也不喜欢她,亲哥哥姐姐没一个待见她的,最后她被随便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做续弦。到此为止,她这辈子就没什么可写的了,大概不到三分之一就没她的戏份了。 反观那位占了郡主名头的女主,人家就活的十分精彩,假郡主一事藏的严严实实,她本人从宅斗玩到宫斗,最后胡了把大的直接做女皇去了。 看完了书,作为优等生的谢欢兮对于会出什么题就心里有数了,无非是换回身份,打脸假郡主,自己走上人生巅峰呗。嗨,这些大学期末考试年年有。 这么想着去看题,谢欢兮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换身份有,打脸有,就是剩下的走向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她还要选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卑贱奴隶,人选没有硬性要求,合眼缘就行。然而下一句马上来个大转折——并把他捧上至尊之位。并且……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 谢欢兮傻眼了,不是?这也太难了点吧?还有改朝换代这等大活?还有嫁人生子这等大活!? 前一条可以理解,这毕竟不是期末考试,而是大公司的培训结业考,没点难度就太扯了。再说,以后遇到的客户千千万,能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提的人哭笑不得。 谢欢兮培训时就听过有客户要求穿到《西游记》里当蜘蛛精,最后嫁给孙悟空的。人家是匪夷所思,但架不住带穿书的员工业务能力强,最后她得偿所愿,还给公司送锦旗了呢。 谢欢兮一边琢磨一边点头,以后她成了正式员工,也得带穿书,就是客户要在唐朝搞社会主义现代化,她也得担着。 后一条谢欢兮想想也释然了,书里不动情,这也算是一条考核标准,行业规范都守不住,怎么成为金牌员工? 前面是考验自己的能力,后面是考验带客户的本事——要把一个一无所有的屌丝,变成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赢家。谢欢兮认认真真地写写画画想了很久,终于基本有点大致思路,就听见已经有人开始了的声音。 “叮——18号,已穿书。” “叮——23号,已穿书。” “叮——1号,已穿书。” 咦?旁边竟然是1号?谢欢兮看了看隔板,笔试第一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学毕业的,估计是个大神。等考试结束了,嘿嘿,那个……认识一下,请他多多指教。 谢欢兮也准备差不多了,她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按下了桌子左上角的红色按钮。 “叮——9号,已穿书。” …… 谢欢兮一睁开眼睛,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真冷啊,她攥着冰凉的被子,哆哆嗦嗦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瘦小的双手:嗯,目测也就四五岁。 她四处看了看,总结了一条——泥萌太过分了!这庶女生活体验,真是没谁了! 整个房间的布置都有着一种惨兮兮的感觉:房间小就算了,正值腊月,屋子里没有地龙,阴寒冰冷的让人想哭;桌椅板凳都破破烂烂,又掉漆又破皮,看着都觉得落败。 谢欢兮哆哆嗦嗦地从床上下来,心中无语凝噎:“我们公司搞的体验感真是一点不含糊,太实诚太粗暴了,怪不得今天早上那个大姐不高兴。要是我花了钱上来就这样遭罪,我也不会很开心的。” 她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嘀咕:“我建议还是多推广一些甜宠文项目比较好……呸呸呸!” 这什么水?什么味道?庶女也是人啊,这过得什么日子?对了,还连个丫鬟都没有! 丫鬟难道不是标配嘛?!就算不能为小姐出谋划策,也能和小姐狼狈为奸啊! 谢欢兮头疼地看着这破败的小屋,叹了口气准备多拿些衣服穿,好先把这一晚寒夜熬过去,明天再做打算,刚想动作,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拯救悲惨病娇反派》连载中,大家可以去瞅瞅~ 舒晚穿成了自己书里的残暴女魔头。 女魔头手段残忍,偏爱男主却热衷于欺压折磨反派男二,导致人家一路黑化,最终她被涅槃归来吊打全场的反派手刃三千刀,死的非常凄惨。 穿过来的舒晚瑟瑟发抖地安慰自己:手心手背都是肉,男主和反派都是自己笔下的亲儿子,只要一碗水端平,不要对男主太好更不要欺负反派,我肯定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但是呆了一段时间,舒晚发现,一碗水真的端不平。 舒晚真的无语了:我家反派貌美聪慧天赋高,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你们凭什么一起欺负他? 易沉澜洗净手上的鲜血,低头轻笑:“没关系的。” 舒晚真的生气了:明明是男主的失误,为什么都要我家反派背黑锅?我要为他讨回公道! 易沉澜强自压下毁灭一切的邪念,静静看她:“好。” 舒晚真的心疼了:我家反派最善良最温柔,都这样了还没有黑化,我要帮他改剧情!给他最好的! 易沉澜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正欢喜笑容:“我已经有最好的了。” 他重活一世,又变成了最初那个任人欺凌的病弱残废,睁眼见到那女魔头的时候,他只想要她的命。可是后来,他却交出了自己的心。 ——江湖传说,恶贯满盈的魔教教主易沉澜,之所以搅的这世间血雨腥风不得安宁,是在找那个他心爱的姑娘。 “这世间你最疼我,你什么都答应我的。” “……求你别丢下我好吗。” 穿书后每天都在后悔自己虐的太过分的奶凶护短女主X重生后渐渐无心毁灭世界只想谈恋爱的偏执深情男主 -- 再推一个预收《执杀君也重生了》 世人皆说执杀君越清衡冷漠无情,六亲不认,生来就是天煞孤星。 慕蒙每次听见都要上去为义兄反驳:才不是!执杀君特别好!又好看又温柔,你们别瞎传谣言!他飞升后经常回来看望爹娘,还给我带好多天界的好吃的!超级好吃!以后不许说他坏话! 可是自己的家被他的家族灭门时,是他领的兵。 重生回来,慕蒙拦下善心大发的爹娘扯嗓子嚎:别再捡他了,求求了求求了!看他器宇不凡根骨奇佳,肯定不会冻死的! 内心疯狂os:大白眼狼!作法消失!不要再来祸害我家! 无家可归·脆皮小可怜·真大佬越清衡:!!! 上一世哭着喊着要捡小哥哥回家的蒙蒙怎么不要我了?! --- 慕蒙一家惨死是越清衡心中不可碰触的逆鳞,遗恨难消,提之即伤。重生一世,他必定会护住他的珍宝,欺负过蒙蒙和义父义母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这辈子开局就是负分,现在他回不去家了,怎么办? 贪吃沙雕暖萌女主X满级大佬装脆皮白切黑男主 cue专栏,期待你们的收藏嘿嘿嘿,好了,祝看文愉快请继续叭~ 第2章 娘亲赶到,运气爆棚! 这一下可一点都没留情,门发出了“吱嘎吱嘎”快要断气的哀怨声音,谢欢兮一脸震惊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这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女人,身穿月白色的团花袄裙,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尖刻。 她一进来,便指着谢欢兮骂道:“郡主过来看你,你怎么敢……如此怠慢?!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你就这样晾着郡主?!冻坏了郡主,我扒了你的皮!”气势好像挺足的,但实际上好像又差了些底气。 女人这么一通吼完,谢欢兮就有数了,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姨娘。哎也不对,是将她换过来当女儿,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当郡主的那个姨娘。 这姨娘本来也是个庶妃的,但换了女儿后,她生怕以后自己身边的真郡主长大了会越来越像王妃,定会叫人疑心,于是豁出去了作天作地。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硬是把自己作得位份一路狂降,最后领着谢欢兮但这冷僻的院里生活,从此鲜少露面。 云姨娘劈头盖脸地骂完她,一转身出去给郡主请罪了。谢欢兮眨眨眼睛,立刻就明白这是进行到书里的哪一段了。 她这个真郡主的右肩上有一块花瓣状的胎记,好巧不巧的是那个假郡主谢玥兮右肩上也有一个类似的胎记。她可真会长,就像是天生过来跟郡主换命一般。 今天谢玥兮过来,其实是她身边伺候她的周嬷嬷哄来的,谢玥兮不知自己的身世,她的嬷嬷却一清二楚这两个女孩的真假,老早就劝云姨娘在谢欢兮的胎记弄个什么疤痕把胎记盖住。但云姨娘有心没胆,让她摔打东西,骂上谢欢兮几句她敢,也十分愿意,这可是糟践金枝玉叶的真郡主呢,但是让她自己真对谢欢兮动手这事她到底是心虚,犹犹豫豫就是没这个胆子。 周嬷嬷也知云姨娘的那点斤两,思前想后还是细细布置一番,做了今天这个局——待会就让谢欢兮出去跟郡主说话,她小孩心性没人教,说出什么顶撞的话都不稀奇。到时给她扣下一顶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的帽子,周嬷嬷只需那么重重一推,把她推到地上,她四五岁的年纪,肌肤那般娇嫩,别说蹭掉肩膀上的一块油皮,只怕整条胳膊都得鲜血淋漓。 她们也不怕王妃怪罪,过后只要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一说,王妃疼郡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是知道郡主在外面站的久了,还被谢欢兮顶撞,没准还会觉得周嬷嬷护主有功呢,绝不会管谢欢兮的。 她们计划的十分周密,院子里还有几个人看着,到时稍微提点两句,站在她们这头做个人证便更好了。现在就等谢欢兮出去,从此她郡主身份的秘密就会永远被遮得死死的。 书里谢欢兮确实是叫她们得手了,但现在她们面对的是穿书旅游系毕业的优秀学生,学过《古代宅斗原理》、《各色嬷嬷鉴析》《姨娘学》等专业知识的谢欢兮,那点手段就实在有点不够看了。 谢欢兮出去之前,先把她的两枚戒指拿出来,将上面形似黑珍珠的两颗药丸吞了——她们公司研发的武力丸和运气丸质量非常好,前者会让人获得不俗的武功,而后者则会让人拥有比常人更加玄的运气。 这是她的重要一战,绝不能叫这几个人把她的胎记毁了。她不但需要足以自保的力量,还得有非比寻常的运气。 谢欢兮准备万全,小短腿迈着“嘚嘚嘚”的步子出了她寒酸的小屋。 出门就见云姨娘正在对谢玥兮嘘寒问暖,似乎还想去给她捂一捂手,却被谢玥兮皱眉躲开了,一边的周嬷嬷十分专业地做戏做全套:“云姨娘,请您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郡主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云姨娘声如蚊蝇:“是妾身僭越了。”她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身来见了谢欢兮便柳眉倒竖斥道,“还不过来跟郡主赔罪?!听说你病了,郡主好心来看你,你……你却不知礼数,冻着了郡主,王妃那里你还想讨的了好去?!” 原书里这一节谢欢兮立刻委屈地说了她并不知郡主来了,这一句话这便成了她“以下犯上”的出处。 谢欢兮走上前去,看着面前的小郡主穿了一身一身胭脂红织金纹滚边袄,梳着花苞髻,小小的人儿精致的不得了,如春日里水嫩的娇花一般。反观自己,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袄子,长长的乌发未梳,全部披散在身后,估计像个小疯婆子。 谢欢兮乖巧地笑着开口,嗓音糯糯清甜:“姨娘别生气,我把我的衣服给郡主穿,郡主就不冷啦。”说着她将身上的袄子脱下来举着小胳膊努力地递给周嬷嬷,“嬷嬷快些给郡主穿上吧,别把郡主妹妹冻坏了。” 她脱了袄子就只剩一件单薄的中衣,一张小脸冷的发白,嘴唇只剩下浅浅的粉色。 不过谢欢兮心里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你妹!太冷了叭!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啊?你接是不接?不接窝可拿回来穿上了啊? 见谢欢兮竟然是这个反应,周嬷嬷和云姨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所适从,她怎么没有顶嘴使小性儿?这小丫头被她们养的已经隐隐有些乖戾刻薄,何曾如此乖巧软糯?她这么一来,倒让她们的计划没法进行下去——这院子里还有两三个丫鬟在边上看着呢,谢欢兮弄了懂事贴心这一出,这怎么下手推她? 周嬷嬷不愧是手段老辣的老嬷嬷,加之她脸皮又厚,怔愣之后马上沉声怒道:“什么?!你还想与郡主换衣服?!郡主的衣服也是你能肖想的?快将你这破布烂衫穿上,没得丢了我们王府的脸面!”那几个丫鬟离得远,再说就算离得近,还真能帮这个无依无靠的庶女不成? 说完一句她不给任何人发言的机会,紧接着将声音猛然拔高了八度,大怒道:“好哇!你竟敢辱骂郡主?!你反了不成?” 就她这语速,全员都被强制关麦了,我哪有功夫见缝插针去骂郡主?然而谢欢兮刚刚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周嬷嬷已经开始了下一幕,她可谓是个老戏骨了,话说完了,动作马上跟进。 她那蒲扇般宽厚的大掌出手如电地像谢欢兮推来。 不过什么事都有个意外嘛,周嬷嬷行云流水无可挑剔的一套眼见就要大功告成,竟然在最后掉链子了。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用力过猛,推人的时候下盘不稳,一下子没站住就扑在地上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跤。 谢欢兮在心中一乐:看来是她的运气丸已经起作用了,以后她的运气都会玄之又玄!会爆棚的! 周嬷嬷脸色一阴,正打算爬起来狠狠给谢欢兮来一下子,忽然小院的门口传来一声不高不低地呵斥:“吵闹什么?成何体统?” 几人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位穿着墨绿色夹袄的老妇,身后跟着几位丫鬟,正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走了过来。 一直没说话的谢玥兮见了来人立刻笑了,乳燕投林似的跑过去:“娘亲!” 娘亲?这是秦王妃林清贞来了? 啧,谁还不会喊娘?输人不输阵,谢欢兮立刻也颠颠地跑过去,唤得比谢玥兮还要温软娇憨:“娘亲……” 快看我!快看我啊! 小郡主是王妃林清贞的掌珠,片刻不见都惦念,急匆匆寻过来见到了心爱的小女儿,王妃却不知怎么竟被另一个孩子吸引了目光——这孩子衣衫单薄,粉雕玉琢的小脸冻得发白,竟似玉人一般。一头柔顺的墨发头发披散着,额前几缕细碎的刘海儿,整个人显得乖巧又可怜,比身边的小郡主还要招人疼几分。 林清贞的心便是一揪。 谢欢兮没想到王妃真的正眼瞧了自己,她立刻将心中的祈祷换了:“来阵风!来阵风!吹领子!” 对着小女孩期待的目光,林清贞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抱起了小郡主。王爷风流,偌大的王府里有数不清庶子庶女,每次请安几乎能塞满一屋子人,久而久之她心烦之极,就免了每日的请安,如此一来也就能记得这些子女的名字,至于长的是横长还是竖短,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林清贞从没重视过哪个庶女,此刻她却抱着女儿心里暗暗思忖:这孩子是云姨娘生的,似乎是叫……谢欢兮? 王妃一直没说话,她身边的沈嬷嬷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沉沉开口:“刚才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没得吓着了郡主。云姨娘,八姑娘怎么说也是王爷的子嗣,算得上你半个主子,你还是不是亲娘?怎么也不好好照顾她?” 其实她本想说八姑娘衣衫不整太过现眼,但话到嘴边她瞟了一眼八姑娘,对上那双明如点漆清亮眼瞳时,她忽地没了不满,反倒生出些怜惜来:这大冷的天儿,穿得这般单薄,云姨娘怎么也不说管管?哪有这样当娘的? 云姨娘噤若寒蝉,愣愣地看了一眼周嬷嬷。 周嬷嬷早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笑道:“没什么事,郡主一点事都没有呢。是奴婢年岁大了,不小心绊了一下,只是有一事奴婢要回禀,八……” “慢着!” 沈嬷嬷忽然低喝了一声,刚才一阵寒风吹过,谢欢兮那不合身的中衣被吹歪了些许,竟露出右肩上一个小小的花瓣状胎记来。 第3章 拉响警报,疑似同事! 谢欢兮见沈嬷嬷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目光已经完全被自己肩上的胎记吸引了的样子,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 我们公司的运气丸真的是良心产品!国货之光啊!周嬷嬷想推她自己却摔了,想让王妃看她王妃真的就看了她好几眼,这回祈祷来阵风,风就真的吹来了! 还吹开了她右肩的衣领!这风也太贴心了叭! 谢欢兮还兀自欢喜,沈嬷嬷已经抢步上前,摩挲了两下这块小小的胎记,心中立刻凝重了几分。 她从小在内宅长大,什么腌臜事都见识过,以至于她有比旁人更加敏感的神经——这胎记没有作假,这一认知出来,她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立刻生出疑窦来。 为什么八姑娘和郡主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胎记?那天那般巧,王妃刚好和云姨娘在一块时同时破了羊水,两个姑娘出生的前后不过三炷香的光景,是有人想利用八姑娘作文章,还是…… 为什么云姨娘对待自己的女儿丝毫不上心?这女儿几乎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她为什么从来不在意? 沈嬷嬷心念如电转,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温柔地将谢欢兮抱了起来。再转头去看王妃,她心下一凛:王妃何等人物,只怕早已经比她想得更深更远了。 这夜林清贞便将谢欢兮带回去了,照例哄睡了女儿,她便来厢房看谢欢兮。 谢欢兮感受着烧着地龙的房间,暖融融与与外头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教人觉得舒服的不得了。她躺在弦丝雕花架子床上滚来滚去,一圈……两圈……三圈……这床好大! 这时沈嬷嬷扶着王妃走进来,看着在床上玩得欢实的谢欢兮,林清贞心中蓦然一动。她微笑着过去,轻声问道:“喝了药,感觉好些了吗?” 谢欢兮抬头看着她的美人娘亲,脑中分分钟蹦出《金大腿鉴赏与应用基础》这课程讲师的声嘶力竭:“以后想往古典名著和架空朝代这方面书目发展的!都醒醒别睡了!我这个课都给我好好听!抱金大腿是个技术活!首先,你总得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金大腿!就比如说杨康,他聪明吧?身份高吧?你抱了最后有什么用?郭靖是傻憨憨的,但是人家就是有能耐啊!所以,你得会分辨……” 她面前这位秦王正妃在书里可谓是一位风云人物,这么说吧,她老爹是皇帝亲哥,没有皇帝命,却有皇帝病和皇帝梦,家里的女人估计能比祖宗族谱上的人还多,他一边流连花丛,一边暗戳戳地打算造反,别说,最后还真成功了。 但是没有皇帝命就是没有皇帝命,他C位出道不到一年,就被他老婆,也就是现在这位美人娘亲一杯毒酒搞死了。从此美人娘亲垂帘听政十年,最后皇位落在了女主,也就是谢玥兮身上。 这就是闪亮亮的金大腿啊,还是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万足金。 谢欢兮此刻很想掏出手机给这个老师打个电话:老师!我分辨得明明白白!我的美人娘亲就是个妥妥的金大腿没跑的! 她的老师一定会用疑似古代女子特殊服务行业的领头羊一般的语气说:那你还不快去呀,快去呀,用我教你的那些招式…… 谢欢兮的老师们对她欣赏的很,是因为她的撒娇技能本身就是一招绝杀:“漂亮娘亲,我明天可以晚一点走嘛?我……我不是想留下吃东西,我是想送你一个礼物。” 林清贞不觉含笑,她确定自己以前绝没和这孩子单独说过话,不然见了两面就心生喜爱的孩子她如何记不住?她温声问道:“是什么礼物?我好奇得很,可否给我看看?” 谢欢兮小肉手拄着下巴,声音娇软语气认真:“现在还不能看,现在还拿不出手。” 林清贞笑了:“你才多大,还知道什么叫拿不出手?” 谢欢兮欢欢喜喜地说:“知道呀,我姨娘总是骂我,说我是拿不出手的。拿不出手,就是不好呀。”此时不当告状精,都对不起她当初的门门一百分! 林清贞精致的柳叶眉蹙起,垂下眼眸神色不明,半晌,她抬头与沈嬷嬷对视了一眼。 沈嬷嬷俯下身慈祥地笑道:“八姑娘,您是王爷的女儿,多少高门贵女都比不得的,可别妄自菲薄了,”她顿了顿,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说,“你送的礼物,王妃心里欢喜呢,不如拿出来也让奴婢开开眼?” 沈嬷嬷您真是朵解语花!谢欢兮本来以为得等到明天早上,现在一看,连忙顺坡下了:“王妃娘亲很好看,我想把我所有的首饰都送给娘亲,但是我感觉它们太丑了,想明天早上往上面缠几朵花再给娘亲。” 她一边说,一边将怀里的首饰掏出来,无非就是几根素银簪子,不过确实是她的所有首饰了。本来拿着就是想有机会给王妃看的,谁知她这么幸运,这才刚来多久,都走到这一步了。 谢欢兮笑盈盈地将东西捧到王妃眼前:“王妃娘亲对我最好啦,我第一次吃饱饭、还穿的这么暖和。我要把它们全部都送给最美丽、最温柔的王妃娘亲!” 沈嬷嬷听得心酸,这云姨娘对待八姑娘岂止是不上心,分明是苛待吧!她偏头见王妃神色莫名,一时也吃不准主子的想法。这时,林清贞忽然温和一笑,摸了摸谢欢兮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道:“谢谢你的礼物,你今天也累了,快些休息吧。” 沈嬷嬷扶着林清贞回去的路上,主仆俩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走到房门前时,林清贞忽然开口了:“嬷嬷,我心里有个很不好的猜测,你知道的吧。” 沈嬷嬷讷讷地说:“奴婢知道。” “我希望这猜测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不然只怕我会发疯的,”林清贞神情依然淡漠,而一双眼睛在夜色里却亮得可怕,“这件事必须彻彻底底查清楚,我不能让这个猜测在我心里多待一刻,我真的等不了了。” …… 这夜,谢欢兮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心里不住地琢磨:按理说应该是让她的美人娘亲起疑心了啊,怎么感觉她还是淡淡的?至少……至少要“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或者“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再不济也要“目光凝了一下”吧! 哎,算了,也许这就是金大腿的自我修养吧。 谢欢兮正准备睡了,养足精神明日再战,谁知刚闭上眼有点困意了,就听见外面喧哗吵闹,人声鼎沸,红红火火…… 等等,好像有不严谨的词混进去了,红红火火是什么鬼? 下一刻,谢欢兮翻身坐起,红红火火……是外面着火了! 果然,下一刻,外面配合地传来了没什么创新的必备台词:“走水啦!走水啦!” 跑纲了。谢欢兮翻身下床,在她的求学生涯中,有一个词贯穿了她整个大学学术生活,那就是跑纲。说白了就是蝴蝶效应,当你穿书后,哪怕做过一点点与原书内容不同的事,后面的情节都会变得面目全非。这种绝对事件,术语就叫跑纲。 现在这场火,原书里是没有的。 谢欢兮推开门,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起火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谢欢兮推测有可能是哪个侧夫人的院子,再不济也得是庶妃。 正这么想着,外面的喊声忽然换了个事件:“有刺客!有刺客!” 虽然同样没什么新意,但是如果是有刺客的话,谢欢兮还是会充满诚恳的敬畏之心的,正准备关好门窗防火防盗,忽然她被地上一个闪闪的物件吸引住了目光。 那该不会是…… 谢欢兮趁着院子里没什么人,一咬牙,“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看。一看之下,她牙疼地“嘶”了一声。 地上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考试档案袋里配上的戒指——上面的药丸已经空了,这是一枚废戒指。 是……我不小心掉的?谢欢兮立刻将收在怀里的项链拿出来,两个空戒指都拴在上面,不是她的。 那就是和她一起参加考试的准员工,刚才那么混乱,院子里跑过去多少人?小厮、丫鬟、嬷嬷、侍卫,哦对了,还有一个刺客呢。 会是谁呢?是不小心掉的?还是故意掉的?如果是故意的,他有什么目的呢—— 然而还不等谢欢兮接着想下去,忽然她被人从身后提了起来,一双大手毫不留情地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这力道!这手法!分明是要把她活活捂死! 第4章 戏剧见面,先对暗号! 还带上来就下杀手的?!也不说打个商量,可以挟持她当个人质什么的啊?! 呜……她知道了,这肯定是那个看似是刺客,实则是她竞争对手布下的圈套!将戒指丢在地上,骗她过来看,然后出其不意将她杀了!她一定会变成第一个走出考场的人! 可是她吃了武力丸啊,就算年龄太小不能飞檐走壁,那总能稍微抵挡一下吧?怎么一点都反抗不了…… 渐渐地,谢欢兮意识模糊下去,她心中不甘又惭愧地想着:“完了。我要交卷了……” 就在谢欢兮头一歪,倒在身后的人怀里时,西边的房顶上飞掠下一人,他穿一身夜行衣,蒙着面,露出一双少年气的深邃墨眸来。他悄无声息地落地,低声道:“小烨,走了。你杀她做什么?” 他对面同样装束的同伴将谢欢兮夹到腋下,耸耸肩:“没杀啊,就是把她弄晕了,怕她喊。” 他又道:“小煜,我们带上她呗。她应该就是乐安郡主吧,万一被发现了,还可以拿她挟持秦王妃。” 名叫小煜的少年不假思索地说:“我们不会被发现,她也不是乐安郡主。走了。” 他说完话,就几个起落飞身奔着王妃的院子去了,身形如魅,是难得一见的好身手。留在原地的同伴犹豫一瞬,还是不信邪,带着谢欢兮一起走了。 …… 晨光熹微,路边的茶棚坐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两人正在默默地喝茶,一边的长凳上,还躺着一个粉团子一样玉雪可爱的小女孩。 沉默了不知多久,宋烨率先破冰:“这秦王妃,真是滴水不漏。” 游归煜没什么兴趣:“别说这些没用的。” 宋烨神秘地凑近了仔细地看游归煜的脸,疑问地小小声道:“小煜,你一点都不好奇?这算是皇家秘辛吧……” 游归煜把茶碗放下,敲敲桌子:“我好奇,我就好奇她怎么办。”说完用手指了指谢欢兮。 一看这边的小姑娘,宋烨就头疼:“你说她一小屁孩,大晚上的家里来刺客了,她不说在屋里老老实实蒙着被子瑟瑟发抖,她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游归煜十分不解:“那你跑过去就行了,弄晕她干什么?” “你看,你以为我是你啊,身法那么好,能化为一道鬼影。还不是我落下时就恰好落在她身后,我又不是‘天断’的王牌,落地肯定会有声音啊,她察觉到了,肯定立刻尖叫。没办法,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这个明白。”游归煜道,“但我们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把她扔下?” 宋烨挠挠头,也觉得自己十分不像话:“这个……她太轻了,我又……特别紧张,就……忘了。” 事已至此,游归煜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也懒得多说了。宋烨却一点也不知趣,又巴巴地问道:“不过小煜,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乐安郡主?她穿的这么好,又在秦王妃院子里,年岁……我看着也对得上。” “那是个偏院,”游归煜道,“而且郡主身边怎么可能连个护卫都没有?” 宋烨若有所思:“哦……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什么时候把她送回去?” 游归煜看了一眼睡相格外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摇摇头道:“现在不行,天快亮了。先把她放这,晚上我过来送她回家。” “那我跟你一起?还能给你帮帮忙。” 游归煜想也没想立刻否决了:“还是别了,你要帮什么忙?打算再带个小少爷出来?” 他起身结账,再三请茶棚老板看顾谢欢兮,他晚些来接。茶棚老板满口答应,将自己的人品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游归煜拿了二十两银子作为酬劳,这才稍稍觉得放心。他也知此举不太妥当,但他们确实没办法带着这小女孩一起上路。 游归煜将谢欢兮抱到了屋里,点了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尖,低声道:“乖一点别哭,保证来接你。” …… 谢欢兮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正一颠一颠的,她眯着眼睛缓了一会,反应过来自己正趴在一个人背上。 我K.A.O你祖宗十八代和十八代养的狗都是大王八!! 谢欢兮心中破口大骂,举起小拳头就往这人的后脑勺狠狠怼了一拳。 作弊!下流! 前面的人猝不及防被捶这一下立刻“嗷”了一嗓子,把谢欢兮往地上一丢,抱着头高声叫唤:“小丫头片子!打你爷爷的头!痛死老子了……” 谢欢兮摔地眼冒金星,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大叔,只觉得这是她经历过最严重的一次跑纲。 这都发展成什么剧情了?纲是成精了么?跑个马拉松不过如此! 中年大叔“嘤嘤嘤”半天后终于缓过劲了,一个大跨步上前,山一样的身子靠过来就要抓她,谢欢兮立刻举起双手大叫:“结盟!同学!咱们可以结盟!我保证我的题和你不冲突!拜托,我真的不想交卷!” 大叔顿了一下,懵得彻底:“你特么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跟老子装疯卖傻。你爹娘把你丢茶棚里不要你了,自己心里没数?嘿嘿,倒是便宜爷爷我了,正好换几个酒钱!” 再次被甩上大叔熊一样宽厚的背脊时,谢欢兮只觉得心里是难以言喻的苦逼——莫非昨晚只是一次意外绑架?但是劫走她又扔路边是图什么呢?所以现在是被人贩子捡到了?她妹的我的武力丸和运气丸一起失效了?!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大叔已经背着她到了一条还算热闹的街上,一边走一边高声叫道:“囡囡乖!爹爹给你买糖葫芦吃!” 这个老不要脸的,谢欢兮翻了个白眼,她想起学校开的法治讲堂里说,被人贩子拐走时最好不要大喊“他不是我爹”,因为人贩子多数会向路人抱歉一笑说“小孩子闹脾气呢”,然后暗地里偷偷地掐她拧她。 专家说了,最好的办法是和路人发生冲突。谢欢兮觉得这法子古今通用,正巧见到迎面走来一位通身贵气的小公子哥,看起来有一种吃点小亏都不依不饶的纨绔气息。 擦肩而过时,谢欢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薅住了小公子哥的头发。 果然那公子哥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大叔扭头一看脸都白了,大概也是看出了这位公子哥的气质不好惹:“这位少爷……我家孩子不懂事……您别计较、别计较……” 只见这小公子哥不负所望,冷冷一笑:“我凭什么不计较?我今天非把你闺女爪子剁下来不可,你能怎么着?” 大叔立刻道:“不怎么着,您请便。” 哎?暂停一下,专家不是这么说的?事情发展朝着奇怪的方向去了! 专家不会背这个锅,因为大叔此刻已经很没骨气地一溜烟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确实从人贩子手中逃脱了。 “他不是我爹!我是被他拐来的!”谢欢兮赶紧解释,“我、我也没办法,你……你头发还好吧?如果秃了我会负责的!” 小公子哥忽地一笑,眉梢眼角皆是风流,他伸手拧了拧谢欢兮的包子脸:“我知道他不是你爹,他是娶了个仙女夫人么?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谢欢兮松了口气,这人这么会说话吗?好像不是标准纨绔的样子。她为自己之前的以貌取人感到惭愧:“那你……不会剁我爪子了吧?” 小公子哈哈大笑,上下打量了几番谢欢兮,神神秘秘地说:“暂时不剁你。这样,你帮我一个忙,薅头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 游归煜在茶楼的雅间里等了有一会了,这雅间的布局很是奇怪,一间屋子被一扇巨大的屏风隔成两边,他现在坐在里面这边,完全看不到对面的情况。 忽然,游归煜默默抬头,他察觉到有人往这边走了,不多一会,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坐在了屏风对面。 游归煜开口,已然换了一个声音,低沉沙哑:“金月。” 那边传来了一个颇为犹豫小女孩的软糯声音:“……挥星?” 游归煜不觉拧起眉头,暗号是对上了,怎么是个小姑娘?他顿了一下,还是又说了一句:“明光。” 屏风的另一边,谢欢兮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词语形容,那是一种介于震惊和呆滞之间的神态。听闻对方开始对二次暗语,她连忙对照着小公子给她的纸条接道:“清渊。” 这跑纲跑的过分了点吧?这……这种接头方式,不就是书里“天断”常用问候语吗? 她对面,竟然坐着一个天断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我的男主他现在还不是奴隶,但是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呀! 第5章 阴差阳错,保住小命! 天断,简单来说,就是当朝太子暗搓搓培养的,为自己办事的私人组织。他们就好比一个男子天团,有武功好的,有头脑灵的,有医毒双修的,有唱跳俱佳的(……划掉划掉),太子从不会与他们直接见面,而是选择迂回传递消息。天断,是原书里一个除了太子、作者、读者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暗势力。 哎不对,还有原女主谢玥兮也知道。她身披大女主LED高光光环,和天断经历一系列机缘巧合的事件,然后阴差阳错地同舟共济,最后天断对她矢志不渝琵琶别抱(……)这股势力在王爷老爹造反成功后就到了谢玥兮手里。 嗨,天断这帮人,也是没什么初心。 不过书里把他们写的玄乎其神的,无论女主要做什么,他们都能办到,仿佛就是金手指一般的存在。但天断的人现在出场,早了点吧?太子还都没出场啊喂! 游归煜不知道谢欢兮默默吐槽着什么,他见第二次暗号也对上了,便打消疑虑,直接用低哑的声音说道:“她房间里确有密室,但未找到那本书。” 谢欢兮被赶鸭子上架做了天断的一环,负责地念出纸条上的话:“择日再探。” 直到出了茶楼的大门,谢欢兮还是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她瞥了两眼在前面走得看似潇洒,实则gay里gay气的小公子哥,揪了揪他的衣角:“我走累了,需要人抱。” 小公子哥登时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说不计较你薅我头发,你还真没有一点点愧疚之心?还让我抱你?凭什么呀!” 谢欢兮振振有词:“我帮了你的忙!” “笑话,我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都能帮我的忙。别废话了,你叫什么,家住哪里?看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可以送你回家。” 那还废什么话,谢欢兮笑眯眯地接上:“我叫谢欢兮,我家住在宏府街上。” 话一说完,谢欢兮感觉小公子的背脊瞬间僵直了一下。但也可能是她的错觉,因为小公子哥回过头来笑得满面春风:“家住宏府街,姓谢,小妹妹,你是王府千金啊?” 他又说:“那怎么好意思让你空着肚子回家,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他怎么献上殷勤了?想攀秦王爷?搞仕途的?谢欢兮怀疑地看了他两眼,思忖着他会不会是书中的重要人物,便脱口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小公子哥装X一笑:“我叫迟摘玉。” 嗨,原来他是迟摘玉啊。那个书里的太子伴读,在她爹没谋反之前就因得罪太子被太子“咔嚓”了的迟摘玉啊。 迟摘玉的外祖母和她的外祖母是表姐妹,所以要硬说的话,迟摘玉还能算是她一个表了又表的表哥呢。 不过书中迟摘玉好像是个老气横秋的书呆子性格,这个人看起来……生龙活虎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谢欢兮现在确实饿极了,她琢磨迟摘玉是要带她下馆子,又不是在火车上递给她一根火腿肠,便没有拒绝迟摘玉,跟着他颠颠地去吃饭了。迟摘玉也的确大方,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菜,末了他看向窗外:“那家糖人做的特别好,欢欢你先吃着,我再去给你买个糖人。” 他也太会做人了。谢欢兮琢磨着,要是她在她王爷老爹面前说话能有几分量,一定会为他美言几句的。 迟摘玉出了门直奔糖人铺子去了,这铺子旁边是一个包子铺,正值中午,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那里吃饭。 迟摘玉微笑着对糖人铺子的师傅说:“做一个大老虎的。” 他说完四处看了看,那边的几个汉子吃着包子聊的畅快,汗流过了鼻尖;这边几个姑娘嘻嘻哈哈聊天,头上的钗环叮当作响;角落里还有一个玄衣少年,正要接过小二递过来的一盘包子,他手心向上,露出一颗掌中痣来。 一切在迟摘玉眼里都似乎成了静止的。 他飞快地递出一个小纸包:“放进去。” 做糖人的师傅不动声色地接过来,这个交易在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有看见。 糖人要现熬浆,迟摘玉耐心地等着,旁边桌子上吃饭的几个大汉说的声音全进了他耳朵:“你们听说没,秦王.府昨天丢了个人啊!” “噫,谁能不知道,好像是丢了个女娃娃,王.府千金吧,听说都出动府兵来找了。” “哎——我跟你们说个新鲜的,”这人压低了声音,“我邻居,老陈太太,就是当年伺候王妃的接生婆,今个儿一早被秦王.府急急地请走了,你们说这是为个啥?” “擦,这门道可就大了,别不是当年抱错了孩子。” “哎,你们说,这秦王.府丢的女娃娃,会不会就是……” “叮” 非常细微的一道声音和大汉们的声音一起进入了迟摘玉的耳朵,接着一阵不辨来向的风吹起了他额前碎发,迟摘玉忽然皱眉,扭头看去—— 一切如常,只有……那个玄衣少年不见了。 那盘包子他只夹到碗里咬了一口,筷子都散乱在桌子上。这人,走得颇有些匆忙的意味。 …… 游归煜本就是天断的一张王牌,综合素质远远甩开天断的其他人。他听见邻桌的寥寥数语,心中陡然反应过来,昨夜那小姑娘定不是乐安郡主,但却在王妃院子,莫非是…… 游归煜心中生寒,立刻奔着清晨那茶棚去了。他功法极佳,于旁人而言不过一阵风掠过,也许只稍稍引起了迟摘玉的注意。 不过迟摘玉也没有很在意便是了。 此刻那茶棚里还有什么小姑娘?茶棚老板嘴上答应得好,转头就把尚在昏迷的谢欢兮三两银子卖出去了。面对游归煜的质询,茶棚老板言之凿凿地说遇上了强盗,并向他展示了自己胳膊上的划伤。 游归煜心中明镜一般,没时间也懒得跟他掰扯,他身负天断的追踪绝学,只要从最开始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一路追寻,他有信心三炷香内便能找到人。 所以两炷香后他又一次来到刚刚才离开过的这条街巷时,心中难免带了点不可思议和无话可说。 从糖人铺子前走过时,游归煜瞥了一眼那个站在铺子前的公子哥——他走之前,这人就在这买糖人,现在糖人快做好了,他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糖人师傅说话。 但吸引住游归煜目光的倒不是这些。 是这个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跨,然后露出来猛然回神的表情。 这倒像是……摸烟时的动作。游归煜深深看了那人一眼,快步离开了。 …… 谢欢兮一个人吃的心满意足,同时又感到百思不解:做个糖人这么慢吗?这糖人还得打个粉底描个眼线挑个口红色号不成?啧,这么多菜,他可别是想逃单! 她一边想着,一边伸着脖子往窗外张望——迟摘玉在哪儿呢……哎!? 又来?还特么有完没完?! 谢欢兮猝不及防地被丢进了一个怀抱,不同于之前充满油腻气息的中年大叔,这个怀抱带着少年的干净气息,像是日光下的竹林一样的清润温暖。 但谢欢兮对于这些都没感觉了,只觉得自己武力不行,面对匪徒没有反抗之力;运气也差,马上就能回家了,竟然又他妹的被人绑架了! 这人的大手捂着她的嘴,本来是奔向楼梯的,但不知为何顿了下脚步,忽然跳窗而出。 游归煜抱着谢欢兮,身影消失在窗边那一刻,迟摘玉正踏上了楼梯的最后几阶。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餐桌,眨眨眼,再看看手里的糖人,自言自语道: “走了?运气不错啊。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第6章 欢喜冤家,密林初遇! 谢欢兮一看这位绑匪跳楼的身法,就知道他和那个中年大叔不是一个段位的,如果他是王者,大叔可能连青铜都够不上,顶多是一堆废铁。 其实谢欢兮大学是选修过《穿书危机事件应对指导》的,还考了九十多分,所以她本人认为自己应付这类事件是不成问题的,但现在她只觉得难办,非常难办。 现在她就是能把课本倒背如流也没用,因为首先她得能张口说话。谢欢兮觉得这位小哥哥显然是社交能力不行,把她的嘴捂的紧紧的,强制禁言,拒绝沟通。 小哥哥,你想干什么其实你可以表达一下?你闭了我的麦拎着我就跑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他已经带着自己离开了人声鼎沸的街巷,进入了一个颇为偏僻的小林子,谢欢兮的思考方向渐渐呈现出一个多元化的状态—— 他要干什么?要人要命?图财图色?他是高智商犯罪分子?还是一个蛇精病患者?他要带我钻小树林?(……泥垢!)这是什么情节?他以为这是这是一本甜宠苏撩青春校园言情文嘛!? 为什么我一点武力也没有?为什么我开始连连走霉运?我们公司的药丸究竟质量行不行?技术部是不是业务不熟练?还是我们公司存在正品掺假出售的现象?如果我入职了,我该不该拨打12315打假热线投诉? 谢欢兮的诸多想法长势喜人还没全部冒头完毕,她忽然被人放下了。重要的是,嘴也自由了! K.A.O!谢欢兮一把抢过麦:“少侠!有话好说啊!道路千万条,善良第一条!做人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 喊完她才发觉,我去这小哥哥长得真是没得挑啊!眉眼清俊,唇红齿白的,有点像拿着呲水枪奔跑玩耍前的小李子!简直就是泰坦尼克号上惊鸿一瞥的落拓疏狂。 游归煜不知自己的容貌被人大力YY赞叹,他一时间被谢欢兮跨次元的标语噎了一下,好悬没出戏。 然而他猝然发觉不对,游归煜上下打量了一遍谢欢兮,这声音……这是刚才和他接头的那个小姑娘? 她怎么成了天断接头的一环?是有人特地安排?还是巧合?怎么会……偏偏是她呢? 见游归煜沉吟,谢欢兮感觉有谱,立刻加大马力:“相遇就是有缘啊少年!如果你缺钱我不介意扶贫的,如果你缺人也可以等我长大了再给你生猴子啊!” 她们老师说了,遇到突发事件,千万不要说“求求你别杀我”或者“我上有老下有小”这样的话,没用。要么不说,要说就一定要出其不意,打古代人一个措手不及出乎意料,用现代人的智慧狠狠地碾压对方。让人不懂你出的什么牌,从而跟着你的思路走。 看,老师诚不欺我,这不就全方位的碾压了?美少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是游归煜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面对这样一位欢脱选手,的确让他大脑空白了两秒。他轻咳一声,找回被带乱的节奏,慢慢说起准备好的台词:“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谢欢兮一脸狐疑地微微歪头看着游归煜——这什么意思?好像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他声音也太杀了叭!这个年纪的少年不都是一副公鸭嗓嘛?他真是一只特别的小鸭子(……划掉)完美少年。 看着谢欢兮精致可爱的小包子脸做出这样萌而不自知的表情,游归煜心下好笑,逗哄之意更胜:“我今早看见一个蒙面黑衣人在一处路边茶棚里,将你交给了一个男人,察觉有些不对,便想阻止,却被那蒙面人拦下过了几招,那男人便趁机跑了。我看着他们像人贩子,一路寻找,终于救出了你。难不成……都是我误会了?” 他将今早的事和这一路的追踪编成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抛给谢欢兮,那一派胡言真是张嘴就来,毕竟……他这方面也挺专业的。 谢欢兮眉头一皱,他说的和她这边的信息重合度挺高的,莫非真的是救自己的?那他带着自己跑什么?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救我,那你捂着我嘴跑什么?” 游归煜不假思索:“我怕你叫喊,再把人贩子那蒙面同伙招来。我功夫又不行,只能带着你先跑了。” 他武功不行吗?以学术性的专业眼光看,明明就是一流啊,难道是人贩子同伙比他厉害些?妹的,那个蒙面人会不会是我该死的同事之一? 哎,话说回来,这小哥哥会不会是书里哪个男五六七八啊? 谢欢兮此刻的思路已经被牵着走了,她清了清嗓子:“嗯……那这个,不知我可否知道恩人姓名?” 游归煜一点也不藏私:“在下姓游,名归煜。” 嗨,他倒是真大方,也不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区区名字不提也罢”什么的,谢欢兮心里过了两遍“游归煜”这个名字,确定它从来没在书中出现过。这样的名字,连可穿性评估分析都做不了。 看来他是个原书土著啊。 谢欢兮甜甜地喊道:“小煜哥,那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啦!” 游归煜愣了一下,这小丫头,倒是个撒娇的好手,也算有一项长处。一声“小煜哥”唤得他有些心软,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家。” 谢欢兮正要告知,忽然又蹦出个心眼来——晚些时候?为什么要晚些时候?因为书里没提及过游归煜这个人,谢欢兮一点也不了解他,对他防范心还是重一些的。 她信口胡诌:“我叫岳云鹏,家住——” 游归煜不可置信地一挑眉:“……叫什么?” “岳云鹏。” 游归煜足足有好几秒没反应过来,他微微张着嘴看着谢欢兮,到底忍不住失笑:“嗯……这名字……不错。” 谢欢兮配合地腼腆一笑:“也就还好,都是父母取得,希望我鹏程万里。小煜哥,我家住在开元街上,你可不可以早一些送我回家啊?”开元街,就在宏府街的前面,谢欢兮特意给自己留了点余地,姓名住址全报了假的。 游归煜忍俊不禁,倒是真的对眼前的小姑娘生出一分喜爱来,他一双墨黑的眼睛清亮极了,带着细碎的笑意:“再等等吧,晚些回去,对你有好处的。” 秦王府的正殿里,陈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谢玥兮肩上的胎记,终于颤颤巍巍地对林清贞说:“王妃容禀,老身做了四十多年的接生婆,瞧着乐安郡主身上的胎记并非是造假的,确确实实是生来便有的胎记啊。” 谢玥兮不住地扭来扭去,一叠声地发脾气:“娘亲!娘亲!你带我回屋去吧,我不想在这里!” 林清贞轻轻地拍抚着爱女,眉目间隐有忧愁但语气仍然柔和:“九儿乖,娘亲知道委屈了你,再忍忍好不好?娘亲吩咐了小厨房,做金丝莲蓉糕和糖蒸酥酪,一会拿给我们九儿吃,喜不喜欢?” 小郡主行九,林清贞给小女儿取的小名便叫“九儿”。 谢玥兮勉强答应,不情愿地坐在一旁不说话了。站在一旁的沈嬷嬷低头看了一眼尚在气头使小性子的谢玥兮,心中不住叹息——若是有惊无险便罢了,可若是……真的出了错……沈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甚至不敢想下去。 林清贞也在看谢玥兮,目光怜爱却颇有犹豫,终于,她垂下眼眸,对沈嬷嬷抬了抬手。 沈嬷嬷立刻会意,对陈老太婆低声道:“陈老夫人,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两人走至厅外,沈嬷嬷沉吟片刻,开口道:“陈老夫人,王妃有一事,还需要你的配合。” 陈老太太见沈嬷嬷神色严肃,便知此事非同小可,结合今日之事,其实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些许猜测:“王妃吩咐,老身义不容辞,嬷嬷请说便是。” 沈嬷嬷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将王妃的意思传达了,陈老太太一听立刻面色惶然:“这……这怎么可行?万一要是——要是——” 她“要是”了两句,也没说出来下面的话,好在沈嬷嬷也懂她的未尽之语,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这是王妃之意,你做便是,不必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西少的宝藏:岳云鹏 (娇羞,跺脚,捂脸,跑走) 第7章 身份转变,高塔观星! 等陈老太太再回去的时候,发现王妃端坐在主位上,却没再如珠如宝地将谢玥兮抱在怀里,而是让她站在了下面。 谢玥兮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看了陈老太太和沈嬷嬷一眼,神情不耐又带些许茫然,但还算懂事,并没有吵闹不休。 老陈太太想想一会要发生的事,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林清贞,见她一派从容,面沉如水,心下不由暗叹:这秦王妃,当真心狠,的确是个人物啊。 很快,云姨娘便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周嬷嬷。云姨娘穿着一身石榴红堆花袄,带了一套精致的头面,脸色红润神色如常,最多是带了些许怔愣,她老老实实给林清贞行了礼:“妾身见过王妃,王妃万福。不知王妃唤妾身前来,所谓何事?” 原本林清贞沉着内敛神色莫辨,等抬眼看了云姨娘俏丽的模样,忽然脸色便有些阴郁起来。 沈嬷嬷在边上伺候,见了林清贞这幅模样,心下一紧,她侍奉王妃已久,立刻便知主子因何生怒。她皱着眉,一时间也在心中暗道:“这云氏着实可疑,自己女儿被刺客掳走,到现在都没音信,她瞧着气色倒好,不见一点愁容,倒是还有心思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林清贞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云姨娘,直将云姨娘看得心中发毛不知所措时,她倏然起身,冷声喝道:“云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庶充嫡换走了我的女儿!” 云姨娘本就心虚,忽见王妃拍案而起厉声呵斥,她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谢玥兮从未见过娘亲如此疾言厉色,被吓得哇哇大哭,跑过去抱住了林清贞的腿。而林清贞看了一眼谢玥兮,第一次没有露出心疼怜爱的表情,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云姨娘,心中一片冰凉。 云姨娘很快回神,结结巴巴地否认道:“王……王妃明查!贱妾怎敢以庶充嫡?真是天大的冤枉!” 她看了一眼一边站着的陈老太太,认出这便是当年那位接生婆,立刻指着她尖声叫道,“是这老妇胡言乱语了什么?王妃怎么能信这老婆子的一面之词?她这样的岁数,哪里还记得清五年前的事?!” 陈老太太目光一利,不卑不亢道:“姨娘慎言,老身并非胡言乱语。当年您与王妃在一处双双早产,两位姑娘都是由老身接生,老身分明记得,乐安郡主胎记上的花瓣尖是对着脖子的,可这位——”她虚虚一指谢玥兮,“她胎记上的花瓣尖是对着肩胛骨的,老身决计不会记错!” 其实她哪里记得这些,只不过听王妃的吩咐演场戏罢了。 而云姨娘立刻瞪圆了双眼怒道:“你胡说!我们八姑娘胎记上的花瓣尖也是对着肩胛骨的!我是她亲娘,怎会不知这些!你休要在王妃面前搬弄是非!” 她此时后悔极了没有听周嬷嬷的,将谢欢兮的胎记早早除去,只恨自己一时犹豫与懦弱,竟扯出今日如此大的漏洞来。 云姨娘在心里疯狂地盘算着:谢欢兮已经被刺客掳走了,我要去找父亲,找二弟,让他们去寻谢欢兮,一定要赶在王妃找到人之前!把她肩膀上那块有胎记的肉挖出来!不,不,还是直接弄死算了…… 她想得急迫,却没主意到王妃与沈嬷嬷对视一眼,脸色齐齐变了。 沈嬷嬷上前一步,手指颤抖不已地指着云姨娘,声音都变了调:“云氏!你——你可知八姑娘的胎记长什么样子!?状似三片玉兰花瓣相叠,是没有所谓的花瓣尖的!” 没有?这是……这是在做戏么?云姨娘脑中的弦一紧,瞬间停止了所有的想法,惶恐几乎瞬间席卷全身。 她茫然抬头,看着主位上的王妃那极为冰冷的眼神,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终于扑在地上哭叫道:“王妃饶命啊!此事……此事贱妾本也不知情,那时……都是周嬷嬷的主意啊!” 周嬷嬷从进门时起,看这场面就心里有数了。她见王妃最开始尽量不去看谢玥兮,似乎是不落忍的样子,便猜想王妃应当并没有证据,大概只是想诈一诈云姨娘罢了。只可惜她没法插话,只暗暗祈祷云姨娘应对得当,不要露了端倪。 谁知云姨娘把自己打扮的天仙似的,人却笨得连猪都不如,三言两语便露了馅,还想扯上她。 周嬷嬷当即跪倒不住磕头道:“王妃明查啊!老奴哪里能有这个胆子出这样的主意?换了孩子又于老奴有什么好处啊?!” 云姨娘尖声叫道:“住口!王妃当年聘你当郡主奶娘,可是你这老东西却糊涂地抱错了孩子!等到反应过来一切都迟了!我——我的孩子已经是皇上亲封的乐安郡主了!” 她膝行了几步,凄声道:“王妃!并非是我有害人之心,都是那刁奴怕出了此事丢了性命,便将我一起拖下了水!我……我知晓后也日夜惊惧,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开口感知真相啊!” 不知如何开口?只怕是顺水推舟,乐得其成吧。不还作天作地,把自己作到偏院去给亲生女儿铺路吗? 这事到此便完全明了了。林清贞脸上早就没了血色,甚至身体已经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素手紧攥,尽力地压稳声线:“沈嬷嬷,你去……拿着我的玉牌,调全部府兵去找人,还有——”她停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去请京师提督,请禁军一起去找人……快去,快去!” 沈嬷嬷明白事关重大,立刻领命去了。她出去不久,便进来几个婆子,将仍在哀嚎的云姨娘和周嬷嬷堵住嘴架了出去。 林清贞对这些都视若无睹,她眼底布满了血丝,身体如风中枯叶一般颤抖不止,谢玥兮看着害怕,抱着林清贞的大腿小声叫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林清贞低下头去看自己心肝肉一样宠了五年的小女孩,心下一片惨然—— 我把你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地呵护疼爱时,我的女儿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吃着怎样的苦呢?我不配当娘……我不配当娘…… 她满心煎熬苦痛,神色冰冷地看着谢玥兮,低低地一字一字道:“滚开,别碰我。” 谢玥兮从未受过一句重话,听了林清贞这句,脑子“嗡”地一声,刹那间都忘了委屈,只是愣愣地看着林清贞,双眼渐渐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来。 林清贞看着那双泪眼,鸦羽一般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却到底没有任何轻哄之语,最终闭了闭眼不再看谢玥兮,大步走出了正殿。 …… 谢欢兮自然对秦王府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此刻正在陪游归煜在城中的万观塔上吹冷风。 万观塔呢,可以说是北夏都城里的地标性建筑,足足修了十八层,放现代就是一高层住宅高度,但放这,那就完全称得上鹤立鸡群,地位堪比上海的东方明珠。 他们此刻在第七层上,这已经可以将整个都城尽收眼底了。谢欢兮看一会景色,看一眼游归煜,再扭头去看夜景。 游归煜气定神闲不说话,谢欢兮只好自己在心里喋喋不休:不是这游归煜怎么还不送我回家?他带我来这干嘛?莫非是想泡妞?嘶——我们两个年纪都不可啊。 游归煜知道谢欢兮心里着急回家,却又不敢直说。他低低一笑,也不看她,夜风吹过,他高束的墨发被吹得飞扬起来,衬得他愈发的俊逸出尘。 真好看。谢欢兮撇了撇嘴,他要是个身份低微的奴隶就好了,我还可以选他,不过看他一副潇洒得意的样子,肯定和奴隶挂不上边,可惜了可惜了。 多年以后谢欢兮再回想此事情景时,她正赖在游归煜身上捶胸顿足:“都怪我当时的一念之差胡思乱想!我是个乌鸦脑啊乌鸦脑!” 不过现在的谢欢兮只是忧愁地想:他怎么就不是个奴隶呢?忧愁道看着天有气无力地随便念叨:“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啊——” 游归煜转过头看她:“你小小年纪,文采倒好。” 谢欢兮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嗨,不是我写的,是我的好基友李白。” “哦,”游归煜低着头闷笑,一双墨眸熠熠生辉,“你的好……友,文采斐然,令人心折。不知我可有幸认识?” 架空部可见不到李白,历史部还行,但谢欢兮也没法跟他解释这些,便如同渣男一般满口答应:“没问题,等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引荐。” 游归煜没再答话,他凝神看着外面,此时正刚刚过了宵禁,街道上却人来人往,甚至不乏士兵打扮的人。那些人挨家挨户地查探,隔着这么远看都能看出急迫之意。 游归煜看了一会,忽然俯身抱起了谢欢兮,将她稳稳地托在臂弯:“你看,外面的人是不是比刚才多很多?” 多,像春运。谢欢兮点点头。 游归煜忽然一笑,朗声说道:“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了。” 他这一笑盛满了数不尽温柔的少年气,漫天的星子都撒在他的双眸中,月下少年这神采飞扬,如同深深刻进了谢欢兮的脑海里。 他真的很像个好人呀。 谢欢兮忽然脱口道:“小煜哥,其实我不叫岳云鹏。” 游归煜哈哈大笑,微微歪着头明知故问道:“那你叫什么?” 他看着怀中女孩也不知是羞是愧,竟然慢慢地有些微红了脸:“我叫谢欢兮。欢喜的欢,兮……兮……是一种语气词,就是‘啊’的意思……” 游归煜好心提醒道:“归去来兮的兮。” “对对对!我之前……那不是……觉得万一你是坏人么……” 游归煜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现在你告诉我真名,是觉得我是个好人了?” 见谢欢兮点头,游归煜唇角笑意加深,低声道:“走了,回家了。” 不过这次别说是谢欢兮,就连游归煜都没有想到,都已经到了秦王府门口,居然还能再出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题目想写高塔约会来着,后来觉得,嗯……不妥。感谢在2020-05-06 16:45:59~2020-05-08 14:2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丰巴色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巨大危机,杀手拦路! 游归煜抱着谢欢兮一路飞掠,将满街的人都视若无睹,几个起落实在称得上潇洒利落,竟一点也没叫人察觉到他。 谢欢兮窝在游归煜怀里思考着她们大二时学过的《武功等级初步认知》,在她看来,游归煜的武功简直高到匪夷所思,他这样的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即便天赋再高,却如何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出神入化? 谢欢兮暗暗腹诽道:“除非给他两个我们公司的武力丸,嗯……还不能是假冒伪劣的那种……” 不过她心里这些烂七八糟的想法伴着耳边乎乎的风声,都被吹得七零八落的,她看着街上士兵打扮的人来去匆匆的样子,好奇起这个来: “小煜哥,街上这么多人跑来跑去的,看起来是在找人?”谢欢兮望着下面人人都带着惶急的气息,不由得叹道,“这是丢了什么人?快把整个都城翻过来了。” 他们在找什么人,游归煜心里自然清楚。但他并不打算将谢欢兮直接送到他们手上,一来,他私心里也想将谢欢兮亲手送回家,不假手于人;二来,他想今日独自再探秦王府,一旦谢欢兮被找到,外派的府兵便会全部撤回,王府的防卫便又会像铁桶一般,到底不便行事,此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谢欢兮送回家里,能拖上一会,而这一会也正是王府防卫最薄弱的时候。 游归煜身形如魅,快得似一阵夜风,他低沉的声音也像是被风吹到了谢欢兮的耳边,带着清越动听的磁性:“嗯……想必是丢了一位贵人吧。” 谢欢兮认同地点点头,看那些人急慌慌的样子,每个人都拿出了原配抓小三一样的干劲,这丢的可得是个多贵的贵人啊。 就这么神思天外一会,下一刻就眼见着前方一片灯火,谢欢兮大喜,指着那处乐道:“那就是我家啦!” 话音未落,游归煜已经带着谢欢兮直接落了进去。 哎?为什么不走大门呢?也许是天太黑了,小煜哥没看见这是秦王府吧,不然怎么说他一个小老百姓,也不敢这样大喇喇地直接往里进啊。 谢欢兮抬眼看到游归煜竟然刚巧带她落在了王妃院子外面,自己昨天就是从这里被人掳走的,想想还真有点小唏嘘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游归煜确实将她平安地送回了家,虽然总感觉方式怪怪的……但是也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了。 谢欢兮笑眯眯地抬头望着游归煜,软软糯糯的声音已经带了不自知的亲近之意:“小煜哥,你家在哪里?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如果不能当她的天选之人,那当个闺蜜也不错啊! 游归煜却微微一笑,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谢欢兮娇嫩的脸颊,温声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又不给我地址,又没有手机号,也没有微信二维码,我们怎么再见啊?难道就凭虚无缥缈的缘分或是扑朔迷离的玄学? 游归煜却没再说话了。他甚至没有多交代两句,便转身飞掠而去,快得几乎与身后的夜幕星河融为一体,像是天上倏然划过的一颗流星。 他就这样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走了,走得也突然连个“goodbye”都不说。谢欢兮觉得心中微有遗憾,可人已经没影了,谢欢兮只好一边往自己住的偏院走,一边用手戳自己的额头:“妹的,就是不能合影发个朋友圈啊,我的那些小姐妹们一定会被这小哥哥帅出猪叫……”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只见前方窄窄的小路上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蒙面,个子不高,身影窈窕玲珑,是个女人。 然而,这女人手里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刀。 谢欢兮心中一惊,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她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这沉默的横在路中间的黑衣女人,身上透出那冰冷又浓重的杀气。 这时她才恍然惊觉一件事:游归煜捂着她的嘴抱了她就跑的时候,也许是他的气场太过安稳平和,也许是人的第六感感知到了对方并无敌意,她其实并没有多害怕,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地插科打诨。可现在,面对着前方那人冰冷的长刀和毫不掩饰的敌意,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是学过穿书后危机应对指导没错,可是人生中第一次直面真正的危机,谢欢兮才知道这事与嬷嬷、姨娘、庶女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这是明晃晃的生命威胁,即便不会真的“死去”,可仍然会生出无限的战栗恐惧。 谢欢兮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她退一步,黑衣人进一步,直到退无可退,那黑衣人顿住,发出一声轻蔑地冷哼,长刀一震,直直向她刺来! …… 游归煜再次进去了秦王妃的屋子,轻车熟路地拨动了上次发现的隐蔽的密室机关,书架后面的板子缓缓开合,游归煜立即闪身进去。 天断是不允许单独行动的,一定要两个人互相配合,但也不仅仅是配合,两个人,还可以互相监视。 游归煜就站在密室尽头幽暗的房间里,盯着四周的书架细细思索:他不能与宋烨一起行动,若真是找到了对秦王妃不利的东西,他必须提前毁去才行。 富贵人家,尤其是到了秦王妃这个级别的,有个密室是很正常不过的事,但无论是谁,密室的用途无非就三条:珍藏宝物、匿存隐私、逃生。 而秦王妃的密室,现在看来就属于第二种。 这间屋子里摆了很多的书架,架子上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本本厚重的书籍,却不知是哪一本书里,夹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这个秘密甚至称得上特别:究竟是怎样一件事,才可以让人既要小心隐藏,唯恐别人发现;却又不能彻底毁去一了百了,仿佛日后还有大用处一般? 游归煜心思电转,快速地从书架间穿梭,他更偏向那本夹藏着秘密的书是被人随意挑选后,又随意放置的。无规律可寻,本身就是最好的伪装。 忽然,游归煜顿住了脚步,他偏头去看书架从下倒数第二层的位置,有一本书分外显眼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此处虽昏暗,但游归煜习武之人,夜视能力自然不弱,那一本书的书脊处,有两个淡淡的指印——在一众落满了灰尘的书中,那两个指印显得颇为醒目。 游归煜俯下身来。 绝不会是秦王妃留下的,一来她没必要翻看这些东西,二来她绝不会做出留下指印这样如此大的纰漏。 也不会是宋烨,他根本不会一个人来这的。 那也就是说,这秦王府里,有这么一个人,也许是嬷嬷,也许是丫鬟,也可能是侍卫、小厮,甚至主子,正在偷偷地调查秦王妃。 并且……游归煜的眼神漠然地落在那两个指印上,这人看上去已经有点眉目了。 游归煜摸了摸鼻子,倏地弯唇一笑,毫不客气地伸手将书抽了出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便宜他了。 正待翻看时,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那几个“啊”那音调之高,远远超过扰民标准,可以说七十分贝的伤身噪音不过如此。 游归煜听见这声音,虽然眉毛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但也毫不迟疑,立刻将书往怀里一揣,快速向来处奔去。 第9章 保住小命,郡主get! 谢欢兮看着眼前的场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神展开。 那个黑衣蒙面女杀气腾腾地向她一刀削过来,谢欢兮心中一窒,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勉强倾身狼狈地闪过去了。虽然大学里武学应用课是必修,她成绩也不错,但这身体实在是太小太娇弱了,她根本发挥不出来。 第一刀她躲过去了,但这接踵而来的第二刀她是真的无力反抗了。 就在谢欢兮感到大脑和手心都是一片冰凉的时候,她身边冷不丁地响起一声杀猪一般的嚎叫声音:“杀人啦!!!” 然后谢欢兮就被一只小手从后面大力一拉,两人就地打了两个滚,险险避过了第二刀。 谢欢兮扑在地上滚的脏兮兮的,但明显地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人,她听见了向这边传来的纷乱脚步声,这声音犹如天籁,比王菲唱的传奇还好听。 但显然那黑衣蒙面女也知道机不可失,趁着救兵还没到,她一手持刀再次冲了上来。 “啊啊啊!” 呐,你们也听到了,那是她迟来的尖叫。这就是一直以来自诩学霸臭屁又嘚瑟的谢欢兮,在面对穿书后第一个真正危机的本能反应,和一般的社会新人小白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说嘛,学习好,也不能代表一切。 当然,这时候谢欢兮已经完全想不到这些深刻问题了,此刻她能想起来自己姓什么已经算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但她却没有想到,刚才拉她的那个人,竟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奋不顾身地扑在了她身上! 说是一个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罢了,小小的身躯挡在谢欢兮前面,瞬间被那长刀扎透了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这就是她那第二声雌雄莫辩的尖叫了。 时间紧迫,黑衣蒙面女猛地抽出刀,那小姑娘身体里的血顷刻间喷溅出来,温热的液体甚至落在了谢欢兮的脸上。 蒙面女横刀再砍,刀锋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银弧,却在离谢欢兮脖颈有三寸的地方顿住了。 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格住了那刀柄。 蒙面女见有人前来相助,像是个硬茬子,瞬间左手成爪直探游归煜的咽喉,游归煜身形微错让出命门,反手握住刀柄向蒙面女挥去! 蒙面女的力气不如游归煜,只得收招闪避,却终究没来的及,那刀又利又快,斜挥过去划过她的额头,竟是生生刮烂了她一只眼睛。 她立即弃刀,转身足尖轻点,身姿缥缈瞬间远了身影。 谢欢兮坐在地上望着游归煜,没有心思想他怎么又回来了,她脸色苍白极了,眼睛湿漉漉的透出仓皇和依赖:“小煜哥,她……她……”谢欢兮指着她身边浑身是血的小姑娘,大脑一片空白,后面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 游归煜心中叹气,伸手点了那小姑娘的几处大穴,眼见着血流的慢了些。他转头去看谢欢兮,伸手蹭掉了她鼻尖上欲落未落的血滴,轻声道:“别担心,伤不着性命。” 谢欢兮一愣,心中顿时安稳了些许,她抓着游归煜的袖子,清澈的目光像是无措的雏鸟,在风暴中湿淋淋的,想找一方温暖安心之处。 她的确很会撒娇,有意的,无意的,让人见了会忍不住心软,游归煜心里一动正要说话,却听到刚才一直就存在的脚步声此刻终于要真的过来了。 对,有些龙套就是这么烦人,你盼着他们来救人吧,他们就像在原地踏步一样磨磨唧唧;等到他们他们真的到了,那一定是来帮倒忙的。 谢欢兮也意识到了这脚步声太近,她看着自己和身边的小姑娘一身的血,而游归煜则拿着这把带血的长刀,这场景实在是瓜田李下,她忙不迭小声道:“小煜哥,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误会了。” 就在这时,那小姑娘却是睁开眼睛醒来了:“好疼……” 游归煜也不啰嗦,扔开了刀,看了一眼谢欢兮,目光柔和似是安慰一般。而下一瞬,他便头也不回地飞掠而去。 谢欢兮头脑昏沉,只记得最后一个意识,就是看着游归煜的身影,如月下苍鹰般飒踏而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 她浑浑噩噩地身在梦中,似乎回到了大学课堂上,梳着半丸子头的男老师正在讲台上又讥讽又凉薄地笑: “还好意思说呢?还好意思笑呢?!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去实践穿书!女生都去看首饰!男生都去逛青楼!真不打算长点心啊?你们不趁着有机会多实践实践,穿书以后和待宰的猪有什么区别?!真遇到事怎么办?用你们那点缺心眼子就能笑傲江湖吗?!啊?!” 谢欢兮梦见自己在下面扰乱课堂秩序:“老师,每个书里不都设置了游客服务中心吗?有事去那报备一下呗。” 半丸子头老师一兰花指指过来:“来,你起立,你给我说一下穿书危机分为几种?” 谢欢兮丝毫不怵,站起来打了鸡血一样地背道:“按级别分可以分为一级危机、二级危机、三级危机和特级危机;按属性分可以分为人身危机、财务危机、仕途危机和武力危机;按状态可以分为江湖危机、朝堂危机、内宅……” “停停停!不用说这些,你再说说,遇到特级人身危机该怎么办?” 谢欢兮自信地回答道:“遇到特级人身危机应该——” 哎?应该怎么办?怎么想不起来了?明明昨晚刚在自习室背过的,明明记得很清楚的?! 半丸子头老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破口大骂:“应该怎么样?!别告诉我应该打妖!妖!灵!你这个学渣!” 全班一片哄笑。 谢欢兮着急地大喊:“我不是学渣!” ……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大声解释:“我背了!我背了!我真的不是学渣!” “不怕,不怕,”她一下被人揽进怀里,温柔轻抚着低哄,“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娘在这里。” 谢欢兮看着轻软如云雾一般的月白色床帷,渐渐地反应过来,她现在不是在无忧无虑的象牙塔里了,而是在进行一场破釜沉舟的考试厮杀。谢欢兮忽然蹙眉,她发觉她的视野里一片奢华雅致,这里竟然不是她的那间小破屋。 谢欢兮抬起头来,哎?这是她的美人娘亲? 林清贞见谢欢兮望着自己,下意识地垂眸闪躲了一下,她心中愧疚悔恨,几乎不敢与小女儿清澈明亮的目光相对。 谢欢兮不解地问道:“王妃娘亲,你怎么哭了?” 看那双漂亮清冷的眼通红一片,谢欢兮心里疑惑不已,这剧情是发展到哪去了?怎么美人娘亲抱着自己在哭啊? 林清贞神色痛苦,一双水眸再次沁出薄薄的泪光来,她伸出手,轻得不能再轻地捏了捏谢欢兮的脸颊,低声道:“我的宝贝,娘亲对不起你。” 谢欢兮心里一突,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又觉得这个猜测十分的不可思议,特别的匪夷所思。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呀?” 林清贞紧皱着眉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揽紧了谢欢兮哽咽道:“是娘无能,你刚出生就把你弄丢了,让我的宝贝吃了这么多苦……” 沈嬷嬷在一旁一边拭泪,一边温声劝道:“王妃别太自苦了。小郡主毫发无损的找回来是好事啊,这一次有惊无险,以后福气大着呢。来日方长,王妃放宽了心吧。” 小郡主……一天一夜的功夫,她就成了小郡主? 谢欢兮心里既惊且疑,剧情怎么发展到了这?我……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林清贞抱着怀中娇软的孩子不肯撒手,一松开就仿佛从自己的心上剜走了一块肉一般,她是真的一点都舍不得放开。 沈嬷嬷见林清贞这个样子,心里一阵酸楚:“小郡主昏迷了快一天了,定是饿了,王妃也几乎一整日没吃什么东西了,奴婢去将晚膳端进来,王妃和小郡主用一些吧。” 谢欢兮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她昏迷的时候正是深夜,现在却是夕阳西下的黄昏,可不就是几乎睡了一天。她现在身体稚弱,又是奔波折腾又是饱受惊吓,昏睡一天,却也正常。 忽然她想起一事,急急地抓住林清贞的衣袖问道:“对了!那个小姑娘!救了我的那个小姑娘!她怎么样了?” 林清贞连忙温柔地拍哄道:“她没事的,已经救回来了。只是又昏迷过去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了。” 游归煜也说过没事的,但谢欢兮此刻才真正放下心来。她想起当时得那一刀,可是毫不含糊地穿透了那小姑娘的身体。她没事,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夜,谢欢兮是由林清贞搂着睡的,不过她见林清贞架不住疲惫睡着了,便睁开了不带丝毫困意的眼睛。 她现在哪里睡得着?穿书时间不长,事倒是一堆,她得好好捋捋。 首先,她敢肯定,当时在考场上掉戒指那个小插曲,1号考生大神应该是掉了一个运气丸,但她却误把自己的武力丸给了对方,导致穿书后自己手里剩了两个运气丸。 你看,她这几章就像个废物一样,不是被刺客掳走,就是被人贩子拐卖,碰上了一个疑似强抢儿童的好心小哥哥,也遇上了真杀手。 她特么哪次又美又飒地完成反击了? 但是,也不是全无好处,毕竟还有两颗运气丸。谢欢兮原来不知道两颗运气丸一起吃会变成什么体质,但现在大概是心里有个认知了: 上来就阴差阳错地露出胎记,引起了王妃的注意;遇到刺客被抓走也毫发无损,人贩子没能卖了她,被人救下还请她吃饭;好心的小哥哥亲自送她回家;遇上变态杀手,都能有素不相识的小姑娘挺身相救。 最后她皮都没破一块,就当上郡主了。 这速度搁在小说里,可能连五章都不到吧?(胡说明明有九章!)如果这都不算运气好,谢欢兮就真不知道什么才叫运气好了。 不过,谢欢兮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她与1号考生交换了戒指,如果他们穿的是同一本书…… ——她运气好却没武功,这里会不会有一个人,武功极高,却运气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真的有话说:但是!学习好还是很有用哒!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鸭! 第10章 爹娘同框,搜捕杀手! 谢欢兮蹙眉想了半天,觉得这是个小概率事件,首先一个考场这么多人,他们不一定会穿进同一本书;再说,没有运气丸罢了,点儿再背,能差到哪去? 再不济,他也得到了两个武力丸呢,又是笔试第一的大神,专业知识比起自己肯定只强不弱。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应该……大概……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她想了一会,觉得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就放下了这条思路,又琢磨起另外一个事——那就是她在被刺客掳走之前,王府中先是起了一场离奇的火,然后,她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空戒指。 谢欢兮严肃地扪心自问:这是考试啊,修罗场一般优胜劣汰的上岗考试啊,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粗心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吗?还能被人恰好发现?这样不该出现的基础错误,和高考忘带准考证、卷子涂错答题卡有什么区别? 不是无意的,那就是故意的。谢欢兮慢慢地回想着考试的这本书,她学业成绩好,想做个角色可穿性评估就算闭着眼睛,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想来想去,她发现了一个之前没细想过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题目本身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很难。它最大的难点,其实在于自己这个角色是可穿性估值最高的。 她本就是真正的郡主,很容易走上女主的道路,如果有人拿着这本小说去她们公司咨询,估计所有顾问都会推荐这个角色来穿的。 那么在这场考试里,她本身就是一个很显眼的存在。 换句话说,她不知道,也很难确定和她一同考试的人,都分别穿进了什么角色。但一同考试的这些人,一定知道盯紧自己这个角色是不是个穿书者。 那个戒指,就是一个试探。 谢欢兮更偏向于,当时那场火,是戒指的主人偷偷放的,目的就是将近处的一干仆役都引走,接着将这个空戒指有意丢在院子中央,特意让自己瞧见的。 而她果然被那戒指吸引了,这就代表现在的“谢欢兮”,已经不是原书中的“谢欢兮”,而是一个穿书者了。 说不定,那个时候,这个人就在哪个角落里看着她。 谢欢兮心下有些发寒,这个人做出这样的举动,代表她的题目一定和自己的题目是冲突的。也就是说,这座王.府里,有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是她的竞争对手。 谢欢兮暂时将目标锁定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那天的刺客,另一个是昨晚的杀手。目前看来,只有他们对自己展现了强烈的敌意,但自己却连这两个人的脸都没瞧见。 不过,谢欢兮相信,既然是来过一次,他们一定会来第二次的。 谁知这次谢欢兮却是失算了,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这天早上起床后,林清贞亲手给谢欢兮穿了衣服,又梳上了花苞髻,把她打扮的玉雪可爱,谢欢兮看着水镜里和自己穿书前有八九分相似的容貌,笑道:“漂亮娘亲的手艺真好,如果不是娘亲亲手梳的,我怎么会这么好看呢?”说完自己先笑倒在林清贞怀里。 林清贞揽着谢欢兮在她娇嫩的脸颊上亲了两下,她古灵精怪地极会哄人,恢复身份后再也没什么限制,想哄一个人,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如果撒娇也有锦标赛,那谢欢兮必定是个种子选手。 林清贞本就对谢欢兮又怜又愧,如今满腔的疼惜更是呈指数增长,对谢欢兮爱的不得了,恨不得将小女儿时时刻刻揣进怀里呵护着。 娘俩正笑着,忽然进来了个小丫鬟福身道:“王妃,王爷回来了,在正厅等您呢。” 林清贞点点头:“你下去吧。” 谢欢兮听她美人娘亲语气平静,抬头发现林清贞的笑意似乎淡了些,不由得心里一阵苦恼:书里面她的美人娘亲和梦想家老爹关系实在太差了,这对CP让人根本嗑不动啊。 谢欢兮真想揪着梦想家老爹的领子,对着他耳朵大喊:爹啊你就放弃吧!那个位子你闺女还要留给哪个不知名的幸运小奴隶呢!你只要老老实实不作死,最好能疼疼媳妇,我觉得美人娘亲应该就不会给你喝毒酒了! 看着王妃出去了,谢欢兮扭头问沈嬷嬷:“嬷嬷,娘亲怎么不喊我‘九儿’?我见原来娘亲都是这样唤郡……八姐姐的。” 如今她恢复了郡主身份,生辰八字也改过来了,排行自然成了老九,却不见林清贞叫这个小名了。 沈嬷嬷打心眼里喜欢谢欢兮,笑地眯了眼慈爱地道:“这名字本是郡主的,但是之前不是……王妃这是怕郡主心里不喜。” “怎么会?我想让娘亲唤我九儿呢。”这倒是实话,大学第一堂课就教了,书里别动情,如果叫她“九儿”的话,她也能省点力气,不会有太大的带入感了。 谢欢兮片刻也呆不住,一溜烟地怕跑出去:“嬷嬷,我去听听爹爹和娘亲说什么话。” 沈嬷嬷哑然失笑,这小郡主,在偏院受尽委屈地养了五年,竟还有这般活泼讨喜的性子,实在招人疼。 谢欢兮几步跑到正厅外面听墙角,她这个时机掌握的不好,屋子里此刻说的,都是她这个当事人不怎么爱听的。 屋里梦想家老爹十分不够意思地说道:“这事还是别闹得人尽皆知为好,事关皇家血脉毕竟难看。我有一主意,不如就以八字弱为由,将两个丫头都送去古寺中寄养,等九儿及笄再把她接回来。八丫头就留那,以后便为王.府祈福。女大十八变,任谁也瞧不出来回来的九儿和以前不同,这样她们两个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过来。至于那恶奴与刁妇,寻个由头处置了便可。王妃意下如何?” 听听,他说的是人话么。 显然,美人娘亲和自己所见略同,她冷笑着回道:“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了,我的女儿受了如此多的委屈,我不让她过上风风光光的日子,倒要把她送出去?王爷莫要开玩笑了。” “可庶充嫡毕竟不是小罪名,要是闹到皇上那里,死一个云氏不打紧,”梦想家老爹的声音充满了心疼,“她身后的云家只怕也保不住了。” 美人娘亲一点也没有为他分忧的意思,并且还在火上浇油:“云氏从庶妃降为一个小小姨娘,也不见云家为她撑腰,她早就成了弃子,王爷不必这般不舍。区区云家,还比不上我女儿的一根头发。” 娘,你的发言真的太可了,果真世上只有妈妈好!爹,拜托你有点觉悟吧,别跟你老婆对着干了,你是不是就是舍不得未来的那杯毒酒? 但她老爹还是不知死活:“这么来看,那八丫头你还是继续养着吧,在王妃身边长大的,以后说亲也容易些。” 要不然就浪费了是吧?美人娘亲明显也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淡淡道:“稚子无辜,我不会对当年的事迁怒于她,但我实在无法再疼爱她,更不会抚养她。我会将她交给陈侧妃抚养,王爷不要为难于我。” 谢欢兮本以为她老爹会为这个一直跟美人娘亲争论,然而他居然挺佛系的,一次不成也就妥协了:“由陈侧妃养着也不错,对八丫头也算是个好去处了。九儿重新册封郡主一事,我会择日上书皇上,请他定夺的。对了,我听说救九儿的那个小丫鬟醒了,她还看见了当日杀手的样貌?” 是吗?终于听到点有用的信息了,谢欢兮恨不得伸长脖子听个清清楚楚,她努力地垫着脚尖趴在墙上侧耳听着。 “不错,”一提这事,美人娘亲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冷硬,“已经根据她的描述差人去画了,全城搜捕,定能将那贼人找到。” “此事太过蹊跷,我会亲自盯着,”王爷老爹的语气听着没有什么担忧,更多的是不解,“那杀手不图财,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居然只是想杀一个尚且年幼的郡主?” 呦,他这语气听起来还挺遗憾的。 谢欢兮悄悄透过雕花的窗户缝隙看过去,她这个角度,刚好看见美人娘亲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谢欢兮也很理解,她娘疼她疼得像眼珠子一样,有人要杀她,能不紧张吗? 她缩回身子,往墙角一靠,暗暗琢磨着,有画像那就好办多了,有……哎?谢欢兮忽觉不对来——拿刀的女杀手蒙着面,那小姑娘怎么能瞧见她的长相? 画?能画出什么?如果让她来描述,那就是一个女人用黑布包着头蒙着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演漫威的黑豹呢。 什么?你问她露出的那双眼睛长什么样?是大是小?丹凤眼还是杏仁眼?谢欢兮望天叹息:硬要形容,她就记得两个字,杀气。 你看,她全程清醒,都不知道杀手的样子,那个小姑娘一直到杀手走了以后都在昏迷,她怎么能瞧见杀手的样子呢?她—— 想到这,谢欢兮倏然呆滞了一下,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动不动地趴在墙上犹如一只壁虎。但她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形象问题了,她心里有一个很不好、很要命的猜测。 那个小姑娘,她也不是完全一直在昏迷,在游归煜走之前,她是醒来了一下的! 现在想想,她睁开眼睛的方向,应该是正好看见了游归煜。 她她她……难道伤得太重神智不清所以——她误会了游归煜就是那个杀手?!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我们小煜哥遭遇了什么类型的穿书危机? 第11章 探望恩人,大哥上线! 谢欢兮的心思正百转千回,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句小小声的问话:“妹妹,你在干什么呢?” 谢欢兮立刻摆正手脚,恢复正常人的站姿,转过身去,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压低声音噓道:“大哥。” 来人是谢欢兮的嫡亲大哥谢盛,他先天不足,人就有些傻傻呆呆的,智商不大够用。所以原书里她爹谋反成功,她娘把持朝政后,却没有把皇位传给嫡长子,而是传给原女主谢玥兮,除了书本身是大女主苏爽文外,也因为这个大哥,他实在是条件不符啊。 谢盛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渴望的求知欲:“妹妹,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趴在墙上?” 他这个妹妹还是前几天刚认识的,虽然以前也有个妹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就没怎么见过她了。不过这个新来的妹妹他更喜欢,人很有趣,比之前的妹妹对他好,名字叫……嗨,名字暂时忘了。 谢欢兮本来在看书时就挺喜欢这个大哥的,虽然人傻乎乎的,但是单纯有趣,待人真诚,她这两天一直用各种新奇的现代游戏陪他玩,但现在她没这个心思,匆匆甩下一句:“大哥,你先自己玩一会。”她急着找沈嬷嬷打听那小姑娘现在在哪,好跟她问个清楚。 谢盛乐颠颠地跟上来:“妹妹,但是我想和你一起玩,”他眼睛忽然一亮,“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有一个小妹妹坐在床上说,旁边有一帮人‘唰唰唰’地画画,可热闹了。” 谢欢兮本来闷头快步往前走,对谢盛随口敷衍着,待到他说完了这一句,谢欢兮马上顿住了脚步。 下一刻,她一把拽上谢盛,往他刚才来的方向走去:“快快快,大哥,你快给我指路!” 等到了地方,谢欢兮发现,她这个乌鸦嘴,真的说中了。 那个小丫鬟斜靠在床上,床边围着好几个执笔等待的画手,都期待的看着小丫鬟,那阵仗仿佛在开记者发布会。 小丫鬟就像一个过气的十八线小明星,眼里含着一包泪,认真且怂地缩着肩膀,可怜巴巴地说:“……他,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衫,人特别高,眉毛极浓,眼睛很大,也很亮。” 底下有记者(呸,划掉)画手问道:“差不多这样吗?” “眼尾应该要再挑起来些,”小丫鬟凑上去仔细地看,“鼻梁也应该再高些,”她蹙着眉,指着自己的眉骨,“他这里……要比常人高,所以他眼睛……眼睛就会格外好看些。” 谢欢兮眼看着这场惊天冤案的前传就要大功告成,马上伸出尔康手:“慢着慢着!” 一个老嬷嬷见了谢欢兮,连忙福身道:“见过郡主,”她转头对床上的小丫鬟道,“念香,郡主亲自来看你了,还愣着做什么,怎么这般不知礼数?” 谢欢兮赶紧阻止道:“不用礼数,完全不用。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念香说话。” 郡主发话了,这一屋子人七手八脚地收拾收拾陆续出去。谢欢兮瞄了一眼那几个人画的画像,倒是挺佩服这几个人的画功,还真别说,他们画的还真有点游归煜那俊逸丰朗的样子。 人都避开了,谢欢兮坐在床边看着念香,小丫头看着有七八岁的样子,长相平平,勉强算得上清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过来,像小动物一样萌萌的。 她就是念香么?原书里那个谢玥兮的贴身丫鬟,最后却因私进王妃寝屋偷盗而获罪,被赶出了府之后就再没她的戏份了。 谢欢兮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很痛呀?我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谢盛在一旁真诚地看着念香配合道:“谢谢。” 念香小脸红扑扑的,高兴地笑着说:“郡主和世子不用谢奴婢,嬷嬷教过的,一个好丫鬟要护着主子,奴婢当时虽然不知道您是郡主,但看衣着便知是主子,当然要以身相护。” 咦?竟是一个这么老实的小丫鬟? 谢欢兮这两日一直在琢磨,这小丫鬟为何要要这般不顾一切地救自己,这回算是解惑了,敢情她是被封建教育洗了脑,那说话的语气就跟“我妈说了,XXXX这样做才是好孩子”如出一辙。 旁边谢盛还听得热血澎湃的,眼睛一亮赞许道:“优秀。” 谢欢兮懒得管他,看着得了夸奖的念香,快乐的仿佛像是得了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她拉过念香的手,循循善诱道:“若是身上疼得厉害,就不着急画像。” 她忽地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道,“可以推说自己记忆混乱,再休息休息也好。”也许念香休息好了,彻底恢复了,就能记起来游归煜不是杀手了。 谢盛在一边也低着声音模仿道:“没错。” 念香神色感激,特别实诚上进地说:“谢郡主关心,奴婢记忆一点也不乱,那日奴婢虽然昏过去了一会,但到底清醒过一瞬,将杀手的样貌看的清清楚楚,能为主子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谢盛点点头:“也对。” 谢欢兮抓抓头发,呼出一口气对谢盛干巴巴地道:“大哥,求你了,你先别说话。”她思索了一下,柔声对念香道,“念香,你可能是当时太痛,看岔了。你再想一想,当时那个杀手,是一个女人呀。” 念香看谢欢兮的眼神顿时带了点心疼:“郡主一定是受的惊吓太过,连杀手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郡主别怕,那人的样子奴婢每时每刻都在回忆,断断忘不了。等抓住了他见了人,郡主便会记起来了,到时让王爷王妃给郡主出气。”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谢欢兮严重怀疑,念香之后会偷窃,一定是原女主对她不够关心,以致她不知怎么就长歪了,明明现在是个根正苗红散发着社会主义气息的好孩子! 谢欢兮捏着自己的下巴,微张着嘴呆滞了片刻,打了个响指:“这样,我们慢慢地捋一下,从头来啊。你看,当时那个女人一刀杀过来,你扑过来为我挡了,然后重点来了!她立即又挥了第二刀,但是却被那个人拦下了,是他救了我们。你想,如果你看到的那个人真是杀手,那他怎么可能失手呢?当时他拎着刀站在一边,想杀我们还不容易?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干就走了。” 念香一脸奇怪地看着谢欢兮:“因为侍卫哥哥们来了,坏人只好跑了呀?” 谢欢兮被噎地哑口无言,正想再解释时,却见念香神色恹恹地垂下头,看起来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她一拍自己脑门,心道:“我真蠢,我在这跟念香掰扯什么,还不如直接跟我老爹和娘亲说呢。” 她拍了拍念香的手,温声道:“好啦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刚醒,身体还难受着。我会吩咐小厨房,让他们做你爱吃的东西,有什么事,也可以差人来找我。” 念香的幸福全都写在脸上,仿佛一个被领导赏识的小菜鸟一般,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谢欢兮交代了屋里的嬷嬷几句,便领着谢盛走了。 回去的路上,谢欢兮一反常态没有叽叽喳喳,但她的内心世界却波涛汹涌—— 那天他们要是知道街上的人来去匆匆的是在找她,也就不用游归煜亲自送她回家了,随便把她往大街上一放,或者往哪个人手里一塞,就不会有后续的事情,也不会会让游归煜受这样的委屈和连累。 话说回来,游归煜那天要是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进去,不知有多少证人能给他作证,她爹她娘定是少不了谢酬,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惹上这样的冤枉事。 说来说去,就是小煜哥遇上水逆,点儿背倒大霉,能从热心市民秒变犯罪嫌疑人,哪有像他运气这么差的人。 谢欢兮内心弹幕过了上千条,表面上还是沉默不语,谢盛终于忍不住了,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见谢欢兮看过来,他急忙拼命地指指自己的嘴。 谢欢兮恍然大悟:“大哥,你可以说话了。” 谢盛如同被解除了封印一般,立刻吐出了长篇大论:“妹妹,我刚才听你们说了许久,觉得这里面有一个惊天的漏洞被你们忽略了!但是我发现了!” 谢欢兮随口配合道:“大哥真厉害,你说说。” 谢盛被人肯定,如同上了发条,意气风发地撸了撸袖子,干劲十足地说道:“妹妹你看,念香认为这个男的是杀手,但你觉得这个男的是救了你们,你发现没有,这个男的在这件事里,就出现了两个形象,一个是邪恶的刽子手,一个是美好的救世主。” 这个男的这个男的,他的词语可真匮乏,还刽子手救世主的,你怎么不去写莎士比亚歌剧? 谢欢兮心烦意乱,内心全是吐槽,但本着大哥心理年龄小不懂事,还是耐心地道:“所以呢?” “所以你们没有发觉吗?!这个男的是从哪冒出来的?我看你们两个神智都挺清醒的,你想想,他怎么能做到,让一个人觉得他好,又让另一个人觉得他坏的?他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谢盛胡言乱语的,但倒真是提醒了谢欢兮,她心里一突,蹙眉暗道:“对呀,小煜哥怎么会回来的?从他走了到我遇袭,前后至少有三刻钟的功夫。以他的轻功,这时间都够他从故宫博物院跑到北京四环开外的,他怎么能回来的那么及时呢?” 除非……谢欢兮不可置信地得出了一个唯一答案:除非他那段时间一直就在府里,根本没有离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  问:我们小煜哥是好人还是坏人? A. 应该是好人 B. 可能是坏人 C. 这个不好说 D. 呜呜窝编不出来了 欢迎我的小天使们举手回答!答对发红包! 第12章 全城搜寻,太子召见! 谢欢兮自己怎么也想不通,一抬头正看见谢盛一脸渴求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发言的欲望,她脑子一抽,还真寄希望于谢盛身上不自觉地问道:“大哥你接着说?” 谢盛一脸得意洋洋,一拍大腿大发慈悲地解释道:“我的傻妹妹!这当然是因为——他就是地府判官派来的黑无常啊!” 他掰着手指头,逻辑十分严谨地说,“其实你们两人都没有说错,事情是这样的。你们阳寿未尽,是不可以死的,黑无常便来阻止这场错误的索命。妹妹你毫发无损,所以看黑无常就是一个好人,但念香深受重伤,濒临死亡,所以她眼中的黑无常就是一个杀手形象。就是这样。” 谢欢兮:“……” 谢欢兮勉强笑道:“嗯,原来如此啊!” 谢盛不靠谱,但美人娘亲总归是靠谱的,谢欢兮将这事与林清贞一说,她沉吟片刻,抚着她的头道:“无论如何,先把人找到再说。若是匪徒,爹娘绝不会轻易放过他;若真是救了我家小珍珠,也要酬谢于人家。” 行吧,看起来美人娘亲更严谨一些,让人没法反驳。 谢欢兮支着下巴想:“等找到了小煜哥,一定要把他留下玩两天,要不让娘亲聘下他教我功夫?好不容易碰到他这样高手,比学校里的武功师父高明多了嘿嘿嘿……不过,他那么来无影去无踪的,找到他应该很难叭?肯定不会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怎么说也得……一个月?” 这时谢欢兮哪里知道,他们的下次见面,竟会隔了八年之久。 …… 夜幕降临,游归煜坐在桌案后面,仔细翻阅着一本半旧的书,正是他从秦王妃的密室中带回来的那本。 这本书是一本普通的游记,记述的是北夏京都的西北方,一个叫漠洲的偏城。书里的内容也平平无奇,无非是一些风土人情,奇闻异事。 游归煜从拿到书到此刻,大概已经将它翻看了不下百遍,几乎已经倒背如流,但却始终参不破这本书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辛。 他闭上眼睛,跃动的烛火映照下,他卷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本就眉眼深邃的他看上去像一个神秘安静的异域王子。游归煜修长的食指曲起,按揉着太阳穴,沉默地捋顺思路: 这本书会不会只是一本普通的书籍?它只是为了掩藏那一本拥有秘密的书,而成为了浩然书海中的一员罢了? 游归煜睁开眼睛,拿过书,细细地摩挲着书本有些起毛的边角:不像。从这本书的墨迹上来看,大概是四五年前左右被人撰写出来的,还算得上是一本新书;它的内容虽颇为风趣,却远远没到叫人反复研读的程度,但这本书却略显破旧,想必是被人多次翻阅过。 一本普普通通的游记,几年来却被人反复翻阅,若说它毫无秘密,那是绝无可能的。 可这书里究竟隐藏了什么事?秦王妃为什么会不断地翻看—— 游归煜忽然目光一凝,手指在书页上滞涩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下想通了一件事。一直以来,他对此事整理出的思路里,因果逻辑恰好想反了。并非是书里有秘密,秦王妃才反复翻看;而是秦王妃不断研读这本书,是因为她在找书里隐藏的秘密。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字里行间究竟怎么埋下了一个故事,若是她破解了,早就将这书毁去了,还会留到第二个人来破解吗? 游归煜心中的线越来越清晰,他微眯着眼再次快速地翻看这本书,思路势如破竹地一路成型:秦王妃虽然不知道这本书里是用怎样的方式埋下了一个秘密,但她却清楚此事与自己有关,所以才会试图破解;也许,她不愿让人知晓的事情,被有心人透过这本书,隐藏在了什么地方,她必须解开书中暗藏的密语,去将留有她秘密的人或是地方除去和销毁,否则心中永远难安。 游归煜心念电转,再翻回书的扉页,那里有一行草书题字:漠洲荆川一别,心念长怀,谨以此书相赠,盼吾二人善友永存之。莫笔。 笔锋走势沉毅刚劲,与书中后续内容笔触相同,出自一个男人之手。 秦王妃乃高门贵女,大家闺秀之典范,无论是云英未嫁之时还是作他人妇以后,如何能与一个男人“漠洲荆川一别”?这个男人希望“善友永存之”的人,一定不会是秦王妃的。 所以这个男人最开始打算将书赠予的人,另有其人。 游归煜铺开一张纸,取笔蘸墨,行云流水地勾画出一条事件线来:一个名带莫字的男人,手中握有秦王妃不为人知的秘辛,他将其编撰到一本书里,转赠好友,但这本书现在却在秦王妃手里,也许好友出卖了他,也许是被秦王妃自己截下的,但无论哪样,这男人的这般举动可谓是破釜沉舟,他应当已经遭遇不测了。 莫……莫…… 游归煜慢慢地在纸上写着这个“莫”字,连写两个后,他笔尖一顿,猝然停住—— 他低声自问:“莫?难不成是莫……” “小煜!”宋烨大大咧咧地一推门走进来,“前门留了令,叫你过去呢。” 他贼兮兮地压低声音,一脸恭喜地乐道:“我听说是太子亲自过来了,点名要见你呢。咦?你烧什么呢?” 香炉中的纸燃得只剩一点余烬,上面推演清晰的语句随之消失,游归煜将香炉的镂花盖子盖好,随意一笑:“画坏了的废稿罢了。”他在宋烨推门那一刻就从容自若地将书收好,和另外的几本书一起摞在桌案上,看着十分不起眼。 宋烨一向神经粗如老树干,丝毫没在意,他贼眉鼠眼地凑过来撞了一下游归煜的肩膀:“小煜,你可以见到太子了啊,你小子福气也太好了!哎,也不对,毕竟你本事最大,太子赏识也在情理之中……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他的脸上挂满了天真诚恳的喜悦,眼神里闪烁着“苟富贵,勿相忘”的巨大期盼,亮晶晶的全是发自内心为好友高兴的孩子气。 游归煜看得一阵失笑。面见太子,不带利刃,他将身上藏的各种兵刃暗器一一拾出来,放在桌子一边:“行——我要是得道了,保证让你也升天。” 宋烨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才是鸡犬呢,赶紧去吧,别让太子久等。” 游归煜一点头:“知道了。小烨,我屋里的书,你帮我收在床下的箱子里吧。” 宋烨一怔,再看看桌案上床头边都散落着几本书,顿时牙疼一样地倒抽一口气:“小煜,天断不是不允许我们私看书籍吗?你怎么总——”他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连忙压低了音量,“明知故犯的。” 他一边埋怨一边快速地把这七八本书抱进怀里,略带好奇地瞄一眼书的封皮,却听游归煜说:“就是几本春宫图,买来看看。我知道不妥,以后不看了。” 宋烨顿时像是被辣到眼睛一样收回了目光,表情纠结的像是纯洁的自己抱着一摞狗屎一般。 游归煜忍俊不禁,笑着大力拍了下宋烨的肩膀:“走了。”那本书留在明面上终究是个隐患,还是收起来为好。毕竟这书重要,以后他还要找机会还回去。说到底,无论秦王妃有什么秘密,是好是坏,他的立场也会永远站在她那一方。 只是他不确定自己今天还有没有机会收拾这书,只能拜托宋烨了。 太子召见,宋烨真心为他高兴,可游归煜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天断是太子手下的一把刀,无往不利却也得小心提着,免得自伤。太子接个消息都谨慎得不轻易出面,怎么会深夜亲自指名要见他呢? 天断堂这个机构修建于太子府邸的地下,游归煜穿梭在烛光幽暗的地下走廊,跨入天断堂正厅望见主位上的人——他穿着一身绣了银色暗纹的珠白色外衫,腰间坠着一块琉璃碧玉,站在那里,一派矜贵典雅云淡风轻。 太子谢曜见游归煜进来,轻轻抚了下袖口,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游归煜的心却沉了下去。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天断,是“见不得光”,是“地下组织”,太子从来不见他们,他们自然也绝无可能见到太子。 可现在太子却毫无遮掩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瞧见他的相貌。游归煜心下清明,虽然不知为何,但显然太子没有打算让他活着还走出这天断堂。 谢曜上下打量了一番游归煜,眼神里透出平和的赞赏:“风采卓然,果然非凡俗之子。天断王牌之名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才知所言非虚,”他停顿了一下,眼眸微垂,颇为遗憾地摇头,“是孤埋没你了,可惜了。” 游归煜不卑不亢地拱手礼道:“太子殿下谬赞,属下不敢当。” 谢曜叹了口气,神色染了几分凉薄:“但孤是真的觉得可惜。游归煜,你可知道,秦王正派人满城的找你,要予你重金酬谢。外面到处都是你的画像,你能与孤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吗?” 第13章 蠢萌队友,很拖后腿! 游归煜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用力攥了一下指尖,他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谢曜似要回话,却被谢曜抬手制止了。 谢曜掀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说道:“你是不是要告诉孤,你只是做了一件善事,送秦王走失的幼女回家?但到底,你单独行动,算是坏了天断的规矩。” 虽然生路渺茫,但送秦王幼女回家比私自探密的罪名稍稍轻些,游归煜避重就轻地顺势认了,面不改色地回道:“属下请太子殿下责罚。” 谢曜一点头,闲聊一般地说:“所以孤觉得可惜。孤是惜才之人,你身怀踔绝之能,兼有赤子之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丧命在天断堂,实在令人遗憾啊。” 他话音刚落,便有八个黑衣人从门外走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带了青铜面具,游归煜一眼便知,这是太子的青面暗卫。 青面暗卫个个武功奇高,非常擅长群攻,这一次来了八个,游归煜立时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即便侥幸从他们手中逃脱,天断堂中还有无数的天断高手,只要太子下令,他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能逃出天断堂,余生也会活在无休止的追杀中,那他来这一遭,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正面硬拼,实为下策。 那八个青面暗卫已经缓缓朝自己逼近,游归煜心念百转,握紧了拳扣住掌心复又松开,终于他抬眸望向太子,神色透着破釜沉舟一般的坚毅:“太子殿下,属下掌握了一些,莫老将军之案的一点线索。” 此话说完,谢曜气定神闲的态度登时有些崩裂,他立即扬手示意青面暗卫停下,鹰隼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游归煜:“你知道些什么,老老实实说出来,孤留你全尸。” 见游归煜沉默,谢曜神色阴沉下去,“你不肯说,那就是想吃些苦头以后再说么?” 他话音刚落,八个青面暗卫应声而动,从不同方位一齐向游归煜飞身袭来—— 此刻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宋烨抱着一摞书,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地嘀咕:“收到箱子里,收到箱子里就能不看了?怕不是要半夜猫在被窝里偷偷看!小煜也真是的,武功一流,自身修养还是差了些。” 他一边感慨一边如同老父亲一般摇头叹气。 为了避免游归煜小小年纪就受这种乌烟瘴气的书的荼毒,宋烨自发地奉献出人间大爱——打算帮他把书彻底处理了。 但也不是要扔了,天断的例银虽然不少,而他是一个恒念物力维艰的人,半丝半缕都不愿放过。索性此刻闲来无事,处理的方式,他选择卖。 所以他乔装打扮一番,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柔弱书生,正歪歪扭扭地往一家书行里走。 眼见着要撞上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书童,宋烨瞧着他长了一副人傻钱多的倒霉样,就没有避开。他武功比起游归煜虽然差的多,但想躲开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无外乎他想不想。 于是宋烨很浮夸地被他撞倒了。 他连忙一气呵成地假哭:“啊呀——这、这可怎么办?!我爹卧病在床,我不得不卖了心爱的书给我爹买药……这下书都弄坏了,肯定卖不出去了……”他伤心的如同死了爹,演技分外逼真。 小书童连连道歉,宋烨却不为所动,直到头顶又传来一个声音:“这几本书本少爷都买了,你赶紧起来。” 书行里走出一个玉树临风的小公子哥,通身的贵气,一看派头就不小。小书童见他过来,顿时松了口气:“少爷,小的刚才不小心撞倒了这位公子……” 这公子哥根本懒得听,摆着手随意道:“无妨,把这些书捡起来买下就是,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一趟宏府街。” 他说着就往外走,小书童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少爷您送给乐安郡主的礼物还没拿!” 这公子哥一拍脑门,接过小书童手中那精致的首饰盒,迈着风流倜傥的步子走了。 主子走了,这小书童又笑着与宋烨道了歉,果然老老实实地把书都收起来,并支付了宋烨一笔碰瓷费。 宋烨厚如城墙的老脸都有点发红了,心中遗憾叹道:这几本书要是不是春宫图就好了,这少爷回家一翻,指不定该怎么破口大骂我。然而很快他又转念一想:不过这内容也算人生大道,迟早得学,买不了吃亏。 他倒很会安慰自己,把自己劝慰得心中欢欢喜喜,忍不住喜滋滋地暗叹:到底是人傻钱多,我真是慧眼如炬。 当然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位少爷名叫迟摘玉,自然也不知道,他今日所为,会对日后造成什么不可估量的影响。 第14章 悲催人生,奴隶get! 宋烨以为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甚至比普通还要多出一些愉悦,你看,他的好兄弟事业腾达,他也从不知名的大傻子那里小挣一笔,这好事啊,全赶到一块去了。 然而当他回去后,一直等到快子时也不见游归煜的屋亮灯,他虽然一向胆细心粗,但今天偏就说不上来,总觉得有点不放心。左思右想,他还是披上衣服出了门。 推开游归煜的房门,宋烨这才发现这屋里乱的就跟遭了贼一样,这下宋烨终于开始有点认真的担心了。 他拐了七八个地下走廊,横穿整个天断堂之后,宋烨终于来到了地宫最角落的房间,敲了敲门道:“师父,贺师父,您睡了吗?” 这个贺师父,是天断三位师父中中一位非常厉害的人,也是唯一一位会常年住在天断堂的师父。他是天断创立初期的元老级人物,武功造诣自不必说,还精修医术毒术和推演之道。 像自己和游归煜都拜在他门下,游归煜主修的是功法;自己钻研的则是医术。天断中许多人都是被这位师父□□出来的,只是侧重点各有不同而已。 门被启开一条小缝,里面黑漆漆地一点光亮也没有,只有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传过来:“你有什么事?” 宋烨赶紧拱手陪笑道:“师父,弟子打扰了。弟子想问,小煜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么?可是……”可是天断,不是不允许单独执行任务么? 不知为何,宋烨盯着那条幽暗无光的小窄缝,咽了咽口水,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门内那声音冷哼了一声,漠然道:“他得罪了太子,已经下了奴狱了。” 说完不等宋烨回答,门就被迅速关上了。 ……下奴狱了? 宋烨良久都没能消化掉这个消息,他张着嘴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接下来宋烨开始拼命地想办法进入奴狱,终于在三天后他趁着换防松懈,瞅准了机会遛了进去。 …… 奴狱建在天断堂的下面一层,比天断堂更阴更冷。八步点一烛火,火光如豆时不时的微弱摇曳一下,平添一股森然之气。刚一进来,就能听见奴狱里到处充斥着的镣铐碰撞的叮当声,以及此起彼伏毛骨悚然的惨叫。 宋烨一边小心地四处藏匿,一边迅速地寻找游归煜,没过多久,他终于在一个窄小的牢门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游归煜双臂张开架在墙上,不过并非是用拷链束缚,而是两副弯曲的铁勾分别洞穿了他的左右手腕,将他吊在墙上。他的双脚也同样被粗沉的铁勾穿透,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他身上的刑伤更是惨不忍睹,能依稀辨别出只有鞭伤和烙印。整个人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皮肉,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承受了多少种狱刑。 他被吊在那里一动不动,长长的墨发蓬乱,双眼微阖,唯有鲜血淋漓不止,从数不清的伤口中涌出,缓缓地流过身体,滴落在脚边汇聚成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水。 宋烨登时就红了眼睛,低声叫道:“小煜!小煜!” 游归煜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小烨?” 宋烨带着哭腔小声道:“小煜!都是我害了你!如果那天我没有鬼迷心窍把秦王.府那个小丫头带走,你就不会因为送她回家,被太子降罪了!”他是天断培养出来的人,这三日来,足够他探听到此事的前因后果了。 游归煜看着他一笑,声音低弱:“别啰嗦了……没你没关系。” “我这几天找办法求见太子,可是一直被师父堵着不让我出去,”宋烨激动地声音抖个不停,“小煜你放心,等我见了太子,我一定向他说明——” 游归煜忽然剧烈地咳嗦了几声,他吐掉一口血沫,勉强提着一口气说:“少侠,拜托你千万别折腾。” 宋烨哪里见过游归煜这么苍白虚弱的时候,真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那……那你现在怎么办?” “……不会死的,”说了这么几句话,游归煜的气息已经略显急促,“太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杀我的,你以后不要来了。” “如果……”他忽然停顿了一会,勉力抬起头望向宋烨,深邃黑沉的眼眸静静地看过去,“如果你方便,可否替我……办一件事?” “好,”宋烨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而后才想起来问,“什么事?” 游归煜飞快地向上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替我照看一下乐安郡主……她身边潜伏了太多危险。这事本该我亲自来做,可我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脱困……” 宋烨也不问为什么,只紧紧地攥着拳头道:“你放心吧,我会留心的,小煜,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只管告诉我!” 游归煜先是摇了摇头,忽然蹙起眉低声问:“……我房间里的书,是不是都被搜走了?”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宋烨心中依旧涌上了无可避免的心虚:“没……没有。” 游归煜一怔,眼睛倏然亮起一丝神采:“没有?” 宋烨点点头:“我——我收到我那去了。” 游归煜此刻也不想管为什么宋烨会自己留下那些书,总之没被太子收走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小烨……那里面有一本……漠洲游记,你一定要妥善保存,若有机会,就交给乐安郡主……” 宋烨心里悔得已经抽了自己一百个大嘴巴,面上胡乱地应道:“我知道,我知道。” 游归煜虚弱之极,也没看出宋烨此刻的不妥来,他沉声道:“你快走吧,千万别再来了。” …… “你快走吧,千万别再来了。” 这话一出,迟摘玉立刻抚着胸口一副心碎的模样:“欢欢表妹,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狠毒的话?表哥好难受。” 谢欢兮抽了抽嘴角,摸着下巴偏头看他:“我说表哥,你怎么每天都来探望?这探望也得有时有晌吧?你——”你以为秦王.府是免费的国家5A景区啊,你说来就来。 最后一句吐槽被谢欢兮化作了一股怨气咽进了肚子里。 谢欢兮不知道,她那精致可爱的小萌脸,配上犹如表情包斗图冠军一样的嫌弃表情是多么灵气可爱,迟摘玉忍笑忍的辛苦:“我这样不是显得有诚意么?” 谢欢兮仰头望天,发自内心地长长叹气,她遇袭醒来后没几天,迟摘玉曾代父亲安南侯过来探望。这一探之下,她王爷老爹和美人娘亲才知,迟摘玉曾把谢欢兮从人贩子手中救下,还招待了她一顿丰盛的午餐的事。只是后来一个不慎,又让她被人掳走了。 顿时迟摘玉犹如得到了景区工作人员的通行证……咳,得到了老爹和娘亲诚恳的喜欢——老爹的诚恳,来自于迟摘玉的家世与自家门当户对,早早琢磨牵红线,好吃下安南侯府这一大助力的事;娘亲的诚恳,倒是单纯地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孩子。 迟摘玉得了这份偏爱本就方便,加上他脸皮也厚,天天过来串门叨扰,知道的是他闲得没事干走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天上门打秋风呢。 这几天日日见他那张像狐狸成精一样的脸,看的谢欢兮都审美疲劳了。 毕竟她十分诚实、诚笃、诚信地不太喜欢迟摘玉,原因没别的,就因为迟摘玉把那天的事一说,老爹和娘亲两个人第一次脑回路出奇的一致,都死活不相信游归煜是个好人了。 ——他怎么会是好人?哪有好人会把一个孩子捂住嘴巴当街掳走? ——可他把我送回家了啊! ——那念香怎么会言之凿凿地说他就是杀手,孩子,你一定是受得惊吓太过,记的事情出了错。 ——但是他、他没伤害我啊! ——人心难测,谁知你有没有受到伤害?不行,还是再找大夫来好好看看才行。 于是谢欢兮就做了好几次古代全身体检,就差做个血常规和核磁共振了。 她当然什么事也没有,但游归煜的形象在全家心中却十分的不友好。 就赖这个迟摘玉! 这么想着,谢欢兮又瞪了迟摘玉一眼。 被瞪了的迟摘玉也不生气,还很斯德哥尔摩一般地哈哈大笑:“欢欢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你个死人头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得罪太子?怎么还不下线? 迟摘玉伸手戳了戳谢欢兮一边的脸颊,讨嫌地凑上来:“欢欢,表哥记得还欠你一个糖人呢……” 他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拄着腮偏头看她,声音低了一些,“明天表哥给你送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吼……作者菌滚来滚去…… 星星眼……对手指……捧着缺角的碗…… 往里面放一个收藏评论可好鸭? 第15章 生活就是,曲折离奇! 第二天,谢欢兮在床上睡的正香,迷迷糊糊地梦见了她的大学辅导员。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架着一副无框小眼镜,正在和刚上大一的她进行入学谈话。 “谢欢兮,”小眼镜一脸认真地问,“为什么会选择穿书旅游这个专业呢?” “热门!有趣!”刚刚步入大学的谢欢兮还是个什么也不懂小丫头片子,眉飞色舞兴冲冲地说,“每一本书都能体验一次不同的人生,能圆我武侠梦、宫斗梦、末世梦、要是有生之年能穿一本无限流就更——” 小眼镜适时地打断她:“好的同学,我明白你激动的心情。但作为你的导员,我必须要提醒你,在我们这一行的职业生涯中,其实会遇到非常多的危险,但由于它并不会真的让我们‘丧命’,所以国家公布的十大高危职业中,一直将它摒除在外。走上这条路,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欢兮看着小眼镜笑得大大咧咧的,一脸天真:“反正又不会真死,当然就不算真的危险叭?” 这话说的简直像安徒生童话一般,充满了童趣。小眼镜听得无奈地摇头笑道:“死亡是假的,恐惧和疼痛是真的。就比如说我去年穿的一本书,我在里面被人砍断了双腿,瞎了一只眼,又坚持了四年,客户旅游圆满了,我才回来。那些痛苦的体验,丝毫做不了假。” 他说:“一个优秀又专业的学生,必须顶住穿书后的所有苦难才行。不要想着这本失败了,下本再继续,要知道,你穿的每一本,都是一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这本是,下一本也是。” “哦……可是我听说,穿书前都要备一颗运气丸的,吃了不就行了嘛?”谢欢兮丝毫不担心,兴致勃勃地跟小眼镜讨论着。 小眼镜承认道:“运气丸确实有大大增加好运的特效,但你系统地学习课程后就知道,市面上的运气丸品质良莠不齐,并且依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发挥作用的程度也不一样。” 他浅显易懂地解释道,“就比如,你觉得一款补水面膜好用,但我用着就没什么感觉,甚至会过敏。” 谢欢兮立刻点头:“我知道了导员,我了解这个行业的危险性了,我以后会好好学习专业知识的!” …… 谢欢兮踌躇满志地从梦中醒来,睁眼看见洁白轻柔的床帐才回过神,自己已经是书中人了。 想起自己刚才不知怎么就梦见了小眼镜,谢欢兮感慨地摇了摇头,当年她可是把小眼镜的话奉为圭臬,战战兢兢地学了半学期后,被师兄师姐们无情地嘲笑了。 “谁不是受了伤立刻哭爹喊娘地回来?为啥种田文和校园文市场这么饱和?大家肯定都愿意接这样的业务啊。小眼镜就是这样,上纲上线的。” “哎呦,我们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啊?不就图玩吗?你还图吃苦去啊?痛了病了就回来呗。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小眼镜他吧……家里挺复杂的,事可多了,他沉浸在书里也是逃避现实。” “就是呗,跟你说,那些穿进书里吃尽苦头也不肯走的的,保证身上有故事,正常人能有几个像小眼镜这样的啊?哎——谁要是穿进书里挨一刀没回来,靠,我都叫他爸爸!” 话虽如此,谢欢兮仍然很佩服小眼镜,也十分认真地学习了专业知识,只可惜人生第一场真正的社会实践,好像被两个十分适合她体质的运气丸毁了?她勤勤恳恳门门优秀,现在却一点专业知识都发挥不出来。 “郡主怎么看着不高兴?”沈嬷嬷挂起床帐,慈爱地看着谢欢兮。 谢欢兮略有遗憾,倒没有不高兴,不过她听见沈嬷嬷这话,随即猜出了忧郁迷离的姿态:“嬷嬷,您看我头上的东西还在吗?” 沈嬷嬷连忙仔细看去,看了半天一头雾水:“郡主是说什么东西?奴婢好像没看见?” 谢欢兮假装虚扶了一把:“我的光环。” 沈嬷嬷:“啊?” 谢欢兮忍俊不禁倒在沈嬷嬷怀里哈哈大笑:“我逗您的,嬷嬷你真可爱,今天又是呆萌女孩上线的一天呀?” 沈嬷嬷:“……??” 迟摘玉说话十分算数,果然第二日又过来了。进门后他拜见了林清贞,亲近地笑道:“表姨母,这个时候来叨扰,是摘玉太不识礼数了。” 林清贞这这几日来对迟摘玉别有好感,见他这般说,立时温和笑道:“不必讲究这些礼数,你是个会挑时候的,既然来了,便留下一起用个午饭吧。” 她之前只是对这个表了好几表的表外甥略有耳闻,安南侯的嫡长子,小小年纪就被选为太子伴读,据传是个神童,书读的极好。不过这个人的性子吧,说好听点是稳重,说难听点就是书呆子。 然而处的多了以后,林清贞发觉迟摘玉向来是言笑晏晏,端得一派风流气度,横看竖看也不像个读傻了的。 果然迟摘玉粲然一笑,眉眼顿时横生少年意气:“表姨母盛情邀请,摘玉却之不恭了。” 于是这日谢欢兮被沈嬷嬷牵着过来用午饭时,就看见迟摘玉坐在一旁,她登时反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林清贞不轻不重地在谢欢兮额头上点了一下,嘴上责怪实则语气宠溺:“没大没小的,叫表哥。” 谢欢兮抽了抽嘴角从善如流:“表哥。” 吃过了饭,林清贞去处理一些庶务。迟摘玉这家伙还不走,神秘兮兮地凑上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谢欢兮面前:“欢欢打开看看,表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害,你昨天不是说了么,糖人呗,你一个墨守成规的NPC,能拿出什么别出心裁的好东西。谢欢兮没什么期待地随手打开木盒,没想到这东西真的让她出乎意料——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木质的轨道,上面有十几只憨态可掬,莹白剔透的小猪,不知是什么精巧的机关,轨道正缓缓运行,那些小猪都随着轨道上上下下。这样一看,就像小猪们正在乘坐精致的小型过山车。 迟摘玉见她怔愣地看着木盒里的东西,丝毫不意外地轻笑:“欢欢喜不喜欢糖小猪?” 别说,嗯……有点喜欢。 迟摘玉本就明知故问,也不等谢欢兮回答,伸手捏起一个运动中的小猪递给谢欢兮:“里面有夹心,尝一个?” “哎——不行不行不行,”谢欢兮赶紧夺下迟摘玉送到她嘴边的糖小猪,小心地放回原位,“我现在不吃。” 迟摘玉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失望之色,抄着手看向别处懒洋洋地抱怨道:“我觉得给你买糖人你一定看不上,不会吃的。谁知送你这个,你放在眼里倒舍不得吃了。” 谢欢兮把盖子一盖跳脚道:“谁放在眼里了?” 迟摘玉:“不喜欢还我。” 谢欢兮把盒子抱在怀里,转移话题:“表哥,你每天是不是都很闲?” 迟摘玉老神在在地一摇头:“表哥我忙的很。” “你忙什么?” 迟摘玉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欢兮,意有所指地说:“我啊——我为日后的生计每天忙的焦头烂额。” …… 冰冷阴湿的地下奴狱里,游归煜半阖着眼睛看着来人,尽力让声线平稳地低声唤道:“师父。” 监牢外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身材略瘦,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有一道刀疤,他两鬓泛白,似有饱经风霜之感。 贺尤开口,声线低沉沙哑:“听说,你用莫家事挟住了太子。” 游归煜目光静静地从贺尤身上划过,他一连数日浑身上下剧痛无比,连思考都变得分外艰难。他默了片刻,才说道:“师父怎么知道此事?” 贺尤低低一笑,反问道:“我为何不能知道?” 游归煜微微仰了仰头,力图让自己更清醒些:“师父,莫家的事很重要吧,太子不把我手里的底掏干净就不杀我,向来不过问俗事的您……也肯纡尊降贵来奴狱里看我。” 贺尤眼睛微眯:“小子,你对我说话客气点。” 他冷冰冰地看着游归煜,像一只狠戾的夜枭盯着虚弱的猎物,“你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逃狱了?” 第16章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游归煜心下一寒,他的确早有计划。 那日,他与八个青面暗卫交了手,以他的武功,拼着受伤其实可以打赢。可他并不想让自己的以后的日子充斥着逃亡和追杀,这样一时的脱身对他而言没有意义。所以游归煜选择暂时受俘,慢慢筹谋。 他被押解下来时暗暗记住了奴狱的大概格局,这段时间也在慢慢熟悉所有的狱卒,他们的样貌、性格、换班时间……游归煜心知自己虽受困奴狱,但只要等待机会,找到合适的替死鬼,逃脱只是时间问题。 他早已封了三分内力,即便现在手脚经脉重伤,但只要还有这三分内力,他的武功还有重回巅峰的可能。 短则两月,长则半年,游归煜自觉有十分的把握从奴狱中逃脱。但他却没有想到,贺尤会专门来看他。 也许,他的所有计划都会被打乱,游归煜闭上眼睛自嘲一笑,这可算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倒起霉来没完没了。 贺尤轻轻地拨动着沉重的门锁,就像捏着一根细软的面条:“你说的不错,莫家事对太子很重要,对我……更重要。” 他推开森冷的铁门,缓步上前,“我知道你把手中的那点消息当做护身符,不肯告诉太子,自然也不会告诉我的。”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比奴狱更适合你,你手中的消息,没准也能变得更有价值些。” …… 游归煜没有想到,这贺尤架着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处黑暗的角落,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那处地面缓缓裂开,竟然出现了一条地道。 贺尤带着淡淡的笑意瞥了他一眼,“这地下,关着一只野兽。你想拿莫家的事保命,也得看他答不答应,”他一手搭了下游归煜的脉搏,摇头笑道,“归煜,这三分内力,不要也罢。” 说完,他指尖骤然发力,快速地点了游归煜身上几处大穴,游归煜顿时跪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贺尤毫不手软拔出腰间的短刀,寒光一闪,彻底断了游归煜的手脚经脉。 贺尤面无表情地将游归煜扔进了地道,许久,他才听见一声重重坠地的声音。 …… 第二日,迟摘玉果然又跑来了。 谢欢兮当时正在拿着圆滚滚的小猪一个一个地看,听见那声熟悉的“欢欢表妹”时她手一抖,差点没抓住糖小猪。 迟摘玉宛如在自己家一样在她旁边一坐,毫不客气地捡了一只胖小猪扔进嘴角大嚼,随口道:“咦?你还没舍得吃啊?啧,这味道甜而不腻,真不错。” 谢欢兮仿佛被雷击中,心疼地一把薅住迟摘玉的头发,“你怎么给吃了!” 迟摘玉痛地龇牙咧嘴,连忙抢救自己的秀发,一脸的不乐意:“哎呀疼疼疼!你怎么还薅我头发,上次薅头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我吃一个不行?这还是我送的呢。” “你也尝尝,”迟摘玉挑了一个格外鲜红的小猪,在他手指间显得晶莹又艳丽,迟摘玉递到谢欢兮嘴边,“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一窝小猪都被迟摘玉先吃了一个了,已经不完整了,谢欢兮顿时也就没什么这般那般的小顾忌,伸手接过了糖小猪放在嘴里含着,左右两边的腮帮子轮番鼓起,让糖小猪力求雨露均沾,口腔每一处都可以充盈着甜味。 此时迟摘玉是背光而坐,他的面容躲在阴影,神情忽然有些模糊不明:“……好不好吃?” “嗯,还不错啊。但是也不能都吃了。”谢欢兮一边说,一边捧着盖子把木盒盖好。 迟摘玉侧过脸去,目光停在虚空的某处,忽然声音放轻了些:“你知不知道,吃了这个最漂亮的小红猪,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语气有一种没来由的神秘,反倒让人莫名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谢欢兮看他故弄玄虚,心里有点打突,反问道:“会有什么后果?” 迟摘玉瞥了谢欢兮一眼,眉头紧皱似有苦恼,他凑近了点沉声说道:“吃了以后……” 谢欢兮狐疑地看着他。 “……会变成猪。” 谢欢兮顿时觉得自己和迟摘玉认真说话这个行为就很猪,差点没被他噎出慢性咽炎,她瞪了迟摘玉一眼,懒得理他了。 迟摘玉笑的前仰后合,片刻后,他转头看着窗外,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沉淀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 游归煜睁开眼睛时,几乎怀疑自己瞎了,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无尽的黑,等了片刻后才有丁点好转。他看见头顶上方有一处漆黑的洞口,他便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游归煜筋脉尽断,内力全消,哪怕动动手指都能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他躺在地上慢慢平复呼吸,费力地思考着现在的处境—— 他武功全失,身陷囹圄,这里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头顶上方那条垂直的地道。可别说他根本出不去,就是出去了,他经脉已断,别说习武,站立都是问题。 他已经是废人一个,在这里强留也没什么意义了。 游归煜慢慢抬手向自己的脖颈处挂着的细链探去—— “你是得罪了谢曜那小子,还是得罪了贺尤那疯子?” 忽然,他身旁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游归煜的手一顿,忽然想起贺尤那句“这底下有一个野兽”的言语,他偏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个头发蓬乱的老头歪歪斜斜地坐在那里,一双明目炯炯有神,正不错眼地盯着自己;他右腿的裤管空荡荡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左膝敲打,游归煜的目光顺着那手落在他的腿上——他的左膝以下也是空的。 电光火石间,游归煜的大脑“嗡嗡”作响,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辨认此人,却因为伤重和距离太远始终看不太清,终于他低声问道:“前辈的眼眸可是碧色的么?” 这老头嘿然一笑:“不错。” 游归煜呆怔了片刻,整个人渐渐松懈下去,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没有右腿,失了半条左腿,碧色的眼眸,这一切的特征都直指向一个人—— 他问道:“您就是莫擎,莫前辈?” 老头眉目一沉,神情带了几分正色:“你不是被谢曜或是贺尤弄进来的?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游归煜闭了闭眼睛,缓声道:“是也不是,阴差阳错罢了。我之前若能逃出奴狱,第一个要寻找的人,便是您。” 说完之后,游归煜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昏迷。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解释了!大家快上时光机!不要掉队! 第17章 我家有女,初初长成! 八年后。 一般来讲,X年后是个很神奇的存在,谢欢兮一直很承认这一点,就比如说,她在小学作文中大言不惭地写“十年后,我成了一名科学家,在祖国的生命科学领域中发光发热,为探索人类的奥秘贡献了微薄的力量”。 然而十年后,她并没有成为一名科学家,而是成了一个风光无限,但口碑略有特色的郡主。当然也没有为祖国建设做出太大的贡献,反而被神秘的气运贡献地晕头转向。 这八年来,可以说她气运之强简直犹如脱了僵的野狗,任谁也没法匹敌。你看,害过她的云姨娘和周嬷嬷上来就凉凉了,她压根就没再见过她们;谢玥兮倒是蹦哒过两次,每次她的挑衅都让谢欢兮万分激动,脑海中立马浮现各种考试重点,只恨谢玥兮段位太低应对起来太简单。然而一般都不等她做反击,总能跑出热心证人或者是五花八门的证据,三两下就把谢玥兮捶死,那现场,仿佛就是沉浸式的教学视频,往往把谢欢兮看的目瞪口呆。 而后无论是刁奴恶仆,还是暗地里使绊子的名门闺秀,或者是是宫里狗仗人势的恶毒娘娘,都在她一路绿灯的人生路上前仆后继的一一倒下,而且并非是被她的专业能力所震慑,全部都是被光环灼伤! 更令人难过的是,她是皇帝的亲侄女,身份太高了,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会来招惹她的极品亲戚或是竞争对手。说实话,能遇上一个就跟遇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样,谢欢兮还没舍得跟她们斗,她们就被天收了。这一路开挂,真是穿书体验感极差,啊——极差! 想当年她蝉联各种校园大赛冠军,什么“宅斗小能手”、“宫斗小达人”、“苏爽小标兵”、“笑傲江湖小先锋”等荣誉称号,现在看来都没什么用,真是暴殄她这个天物! 嗯……唯有一点,算是有点小小的不顺。 那就是说她这特色口碑的由来——好听点呢,说乐安郡主心地善良,悲天悯人;不太友好的说法呢,就是乐安郡主人仙女般人物,口味怎么这么独特? 总得来讲,就是这八年来,谢欢兮一直致力于物色挑选各种奴隶,想作为至尊之人的培植人选,然而革命老不成功,多半是没到时候,她只好不懈努力。 不过这件事不能怨她能力不行,主要怪奴隶群体不给力。 首先,这个世界中奴隶大多数面有刺字,这样的人她不能选,要选面容整齐的,这就刷掉了很大一部分人;其次,奴隶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太差,奴性深入骨髓,封建思想把脑子封的严丝合缝,不像客户们本就来自于现代,一切都好说。要把这里的奴隶捧上人生巅峰,还得先给他们洗脑。 洗脑倒不是说要他立马生出皇帝梦,但总要有一颗自信自立自强的平常心。接着她就可以帮他脱离奴籍留在身边,先跟护院学武,学的好了提拔起来当侍卫,几年后当上侍卫长,举荐到哪个将军麾下做小兵,上几次战场多立几功,最好在她爹谋反前混到将军之位,接着她爹一谋反,他便冲进宫里清君侧顺便改朝换代,齐活。 理想总是很美好的。 现实是八年过去了,还有五年就要交卷了,一百个奴隶能有九十七个跪下喊“郡主高义,奴不敢妄想当将军”而拒绝学武,剩下的一个根骨不佳,一个好高骛远,还有一个好像还勉强可以……喏,正在前面给她赶车。 马车忽然一顿,谢欢兮一手打帘好奇地探出头:“韩羽,怎么停了?” 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来,他皮肤略黑,但剑眉星目十分俊朗,见谢欢兮探出头,他垂头拱手道:“郡主,是迟小侯爷。” 谢欢兮“啧”了一声,三两步蹦下马车,仰头望着骑在赤色宝马上的迟摘玉,语气十分熟稔:“又要干嘛?” 迟摘玉翻身下马,行云流水一派翩翩佳公子的做派,他抬手掀了下垂落在肩的墨发,笑的一脸春风得意:“欢欢,你要去哪?” 虽然迟摘玉自觉风流倜傥,但谢欢兮看他动作仍然是怎么看怎么做作,她揉了揉被辣到的眼睛,随意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去我外祖家接我大姐,你拦我车干嘛?有事?” 小姑娘已经悄然长大,如一朵洁白莹润的花苞一般娇美动人,明年便要及笄了。那一双墨画的清亮水眸被她揉的有些泛红,显得分外无辜可爱。 迟摘玉眉眼含笑地看着谢欢兮,偏头道:“怎么你一个人去接大表妹?表姨母居然没跟着?” 谢欢兮道:“我娘本来想一起的,但是我爹这两天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天天缠着我娘,鞍前马后的。” 迟摘玉挑眉问道:“怎么个缠法?说甜言蜜语?还是送珠宝首饰?或者低三下四小心讨好?” 谢欢兮眨着眼睛想了一会,捏着下巴反问道:“有区别么?” “你果然笨的没救,”迟摘玉摇头晃脑,“说甜言蜜语呢,八成是有小事相求;送珠宝首饰呢,大概是有大事求助,要是低声下气的讨好——” 谢欢兮摆摆手打断他:“得了得了,以上皆非,他们两个的状态,基本上可以用一句对话概括,剩下都是无尽的冷场。” “哦,是什么?”迟摘玉还真有点好奇。 谢欢兮一本正经地道:“基本上就是我爹说‘How are you’,我娘回‘I am fine,thank you’这种吧。” 迟摘玉哈哈哈大笑。 …… 要说他们两人互相暴露而后结盟,还是谢欢兮当上郡主的第二年那会,某一日迟摘玉来府里做客,顺便探望谢欢兮,当时她正在树下的小塌上乘凉午睡,迟摘玉便在一旁看她了片刻。 当然谢欢兮对此一无所知,一醒来便看见迟摘玉一脸茫然苦恼地问她:“必胜客乃何物?” 谢欢兮登时便知自己定是说了梦话,羞恼之余一通胡扯,说的有模有样:“迟表哥,你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难道不知江湖上有个帮派叫做‘日月神教’?嗯……那教主东方不败武功十分了得,有大把的拥趸,其中最著名的是一位黄衣剑客,人称黄衣客。为了和东方不败扯上点关系,他就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必胜客’,天对地,新对旧,不败对必胜。”说完,她还叹了口气,仿佛在嫌弃迟摘玉的无知。 迟摘玉不可置信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良久,终于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笑声嘹亮几乎要响彻王.府。 见谢欢兮迷惑不解,迟摘玉一边忍笑,一边断断续续道:“那个哈哈哈……其实我也总去必胜客的……我喜欢吃海鲜至尊披萨和香草凤尾虾,等考试结束了……哈哈哈哈表哥请你吃啊?” …… 当时迟摘玉问她的题目是什么,谢欢兮留了个心眼,只说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走谢玥兮的路当上女皇,挑个奴隶培养成将军。 迟摘玉听后当即一拍大腿,说自己的题目正是辅佐谢欢兮登基,而后自己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近臣。这么一说,两人简直是绝佳盟友。 谢欢兮想到迟摘玉初见她时,刚听了自己的名字,便要殷勤地请她吃饭,而后还三天两头往秦王.府跑,也不见对她爹多上心,反而对自己这个稚龄小郡主格外亲近。 这样一来,谢欢兮对他的说辞顷刻信了七分。 此刻面对着六年的盟友,谢欢兮已然十分信任,也不似最初那般反感迟摘玉,她一回身上了马车:“我看你也没什么事,我要走了,我大姐还等我呢。” 谢欢兮完全不带一点商量地回到马车里,迟摘玉哭笑不得,“我怎么就没正事了?我还没有说呢。” 虽然他这样讲,但谢欢兮仍然没觉得他会有什么要紧事,但本着对盟友的尊重,她掀开车窗的帘子对他一笑:“你说吧,表妹洗耳恭听。” 那笑容竟有些晃眼,迟摘玉顿了一下,笑道:“明日太子殿下大婚,你会去么?” “你这不是废话嘛?”谢欢兮托着下巴看他,“我怎么会不去?” 迟摘玉偏过头看向别处,抿唇道:“哦……你去的话,最好小心一点,不要乱走。” “为什么?” 迟摘玉的声音有些低:“因为……可能会有危险。” 谢欢兮不由得往外探了探:“说明白点,是不是有人要抢亲?还是有刺客?你到底有什么八卦?” “因为……”迟摘玉回头看他,却是笑的格外甜,“你很可能会被老厨子认做小蠢猪,被拉去做糖醋里脊。” 你妹的,谢欢兮把帘子狠狠一撂,就知道他没什么好事! “韩羽,走了走了。” 马车外面,迟摘玉收起笑容,看着马车远去,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翻身上马,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哎呀,我的大姐,全天下最漂亮最可爱的大姐!你就别再唠叨我了。” 刚刚把大姐从外祖家接出来,谢欢兮揉着被外祖母又亲又捏有些发红的脸颊,一边撒娇一边告饶。 她大姐谢昭嵘是秦王的嫡长女,今年十六,年底便要出阁了。平日里活的一板一眼,逮住她就是一顿冗长又严肃的教导,这会,她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每日教导小妹”的活动—— “我以为我从外祖家回来你就能把那个丫鬟处理了,谁知竟然为她说起情来了。九儿,大姐知道你念旧,与念香这丫头感情好,但她偷偷溜进娘亲的屋子,不管她偷没偷东西,这人都留不得了,没打她一顿发卖出去,已经是我们王.府格外开恩了。” 第18章 蒙面女人,再次出手! 谢欢兮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剧情怎么在念香身上就没一点改变呢?她到底还是在这一年,因偷偷进王妃的屋子而获罪,现在面临着被赶出府的困境。 当时的谢玥兮自然无所谓,将她随意打发出去了,但此刻念香是谢欢兮的人,她自然不肯坐视不理。 谢欢兮抱住谢昭嵘的手臂蹭来蹭去,一叠声地说好话:“好大姐,好大姐,我不是查清了念香什么也没有偷,娘亲也没丢任何东西嘛?你看,要是没有念香,说不定我五岁那年就遇害了。而且,念香为了保护我小小年纪就习武,咱们家师傅还夸念香天赋高,保护我绰绰有余,你说要是把念香赶走了,我上哪去再去找一个这么贴心忠诚武功又高的小姐妹?” 谢昭嵘白了她一眼:“我无理取闹,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你的好姐妹。” 谢欢兮连忙顺毛撸,笑道:“瞎说瞎说,大姐最好了!” “我知道你查明了,”谢昭嵘又坐的板直,认认真真地说,“但是这不一样,娘亲的屋子一直都是只有沈嬷嬷打理的,念香是有些笨头笨脑的迟钝些,但总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若她不是偷,就是有比偷还恶劣的事,只是我们没发现罢了。” 谢欢兮被自家大姐的脑补能力震惊了:“大姐,你也知道念香傻乎乎的,那天沈嬷嬷病了,她又一向老实勤快,这不就帮着沈嬷嬷去收拾了么,”她贼兮兮地撞了一下谢昭嵘的肩膀,“大姐,你想法都挺有趣的,冯家哥哥娶了你这样又美丽又可爱的娘子,啧啧啧真是好福气呀!” 谢昭嵘被她说的满脸羞红,恼地伸手拧谢欢兮的腰眼:“你个促狭的小皮猴,不许编排我!” 谢欢兮立刻笑倒在大姐怀里,求饶道:“大姐!大姐最好了!”她亲亲热热地偎过去,“我知道大姐对我最好啦,那天大姐抓到了念香,没有声张,只是私下过来与我说。若是给娘亲知道了,我再想留她也留不得啦。我就知道大姐向着我。” 家里的那些嘴加在一起,也没有谢欢兮这张嘴有本事,谢昭嵘嘴角弯了弯,又立刻抿上,扭头重重瞪了谢欢兮一眼。 谢欢兮知道此事便是揭过了,立即又蹦出了许多精美的夸赞,直把自家大姐说的天上有地下无。 谢昭嵘噙着一抹笑瞥了谢欢兮一眼,这个妹妹是五岁时才找回来的宝贝,自己当时正在宫中小住,回到家时妹妹刚刚换回来,谢昭嵘自然对她疼爱万分,平日里管教也多了些。对于此事,其实谢昭嵘也知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便放软了语气道,“留下念香可以,不过要略施小惩,罚俸一年,叫她以后再不敢犯。” …… 回到府中,谢欢兮一迈进自己的院子,就见念香小媳妇似的跪在屋门口,见了她,立刻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萌相。 谢欢兮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起来,别跪了。” 念香细声细气地试探道:“郡主,仪华公主不生气了吗?” 仪华公主也就是谢昭嵘,她是秦王嫡长女,是皇帝的第一位嫡亲侄女,地位非比寻常,一出生就被皇帝赐了公主封号。 “不气了不气了,放心吧,那事只有你我和大姐三人知道,保证没有第四人知道啦。”谢欢兮见念香被吓破了胆的样子就想笑。 念香带着畏惧的神情说:“还有人知道的。” “谁呀?”谢欢兮顿时来了好奇心。 念香颤巍巍地说:“天知地知。” 谢欢兮扶额笑个不停,无语片刻戳了戳念香的脑门:“好哇,现在说起话来可爱的要命。好啦,别担心,就是以后不要随便进我娘的屋子了。” “那沈嬷嬷病了,没人打扫怎么办?”念香疑惑地问道。 谢欢兮乐了:“那你也不要管,没事的。你要为了打扫屋子,就狠心离开我嘛?” 念香立刻如遭遇八级大风般猛摇头:“当然不!” 念香这事被大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总算不枉她特意去接大姐,和这一路上的溜须拍马。谢欢兮劝慰了念香几句,就去沐浴更衣,为明天做起准备来。 毕竟明天怎么说也有个大事呢。 …… 太子今年已经二十四岁,才刚刚迎娶正妃,不可谓不晚,也不知皇上是为何容忍他到了这个时候才成亲。 秦王一家早早就到了,此刻太子还没有去迎亲,谢欢兮瞧了太子一会,悄悄地与大哥谢盛咬耳朵:“大哥,你觉不觉得太子殿下好像不怎么高兴呀?” 简直不像是要结婚的,好像马上要去离婚。 谢盛非常上道,用气音嘀嘀咕咕:“可不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媳妇可娶,还把脸拉这么老长。”语气充满了酸酸的羡慕。 他酸是有原因的,毕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但却尴尬在身份太高,而智力低下这个事上。门第相配的,看不上他;肯把姑娘嫁过来的,秦王又看不上。 拖来拖去,把谢盛拖得别无他求,仿佛离人生圆满,只差一个媳妇。 谢昭嵘在一旁威胁地清了清嗓子,两个人收到信号,赶紧把凑一起聊八卦的脑袋暂时分开了。 接下来太子去迎亲,之后的流程没什么意思,就等黄昏拜天地才好看。谢欢兮跟娘亲和大姐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念香在太子府里随便转了转。 念香一向老实蠢萌,这会睁着大眼睛认真地说:“郡主,我们四处乱走是不是不好?还是早点回去吧。” 谢欢兮四处张望:“没事的,又不去太子殿下的后院,就在前面逛逛怕什么?” “可是这里也太偏僻了,已经没有人了啊……”念香小小声地说,“郡主,我心里毛毛的。” 见念香跟个鹌鹑似的紧张兮兮地四处乱看,谢欢兮眼珠狡黠灵动地一转,指着不远处的湖面大惊,“那里有人!” 念香瞬间浑身僵硬,目光如炬般转头看去,戒备的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然而湖面波光粼粼,清澈平静,哪里有什么人?倒是身旁的谢欢兮十分欢快,正在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谢欢兮笑得弯着腰扶额:“哈哈哈不逗你啦,看把你吓得,眼睛瞪那么圆哈哈哈……别气别气,我们回去了哈哈哈……” 她笑得捧腹,念香又无奈又窘迫,谁也没发现,湖面中央有一根细细的竹管,竖直的冒出来。 念香明白自己被耍了,那一颗心还在狂跳不已,她真是拿谢欢兮一点办法也没有,跺脚道:“郡主你——郡主小心!!” 她一把推开了谢欢兮,赤手空拳地接了谢欢兮背后那来势汹汹的一刀,灵巧地格住了来人握刀的手腕,带住那人往前一甩,大声斥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在太子府行凶!你不要命了么!” 谢欢兮刚刚逃过一劫,心中略有惊恐但面上还算镇定,她被念香拦在身后,看清楚来人的样貌时,忽地怔了一怔。 这人…… 她飞快地翻找脑中的记忆,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来来者何人—— 这是那个消失了八年的黑衣蒙面女!在她刚刚过来时,遭遇了第一次刺杀,当时她被念香扑过来救了,后来游归煜出现,才将这个黑衣蒙面女赶走了。 虽然八年已过,无论是对游归煜还是黑衣蒙面女,谢欢兮的印象都已经很淡很淡了,之所以会想起来,完全取决于对方那熟悉的杀气,和被刮烂的那只眼睛! 来人穿着一身华贵的白衣,裙摆却缺了一块,她用白布包着脸,只露出眼睛来,但只有一只完好,另一只却是丑陋骇人的残疤。八年的时间,她似乎没什么变化,身上依旧带着浓重至极的杀气,无非是从黑衣蒙面女变成了白衣蒙面女。 谢欢兮极快地打量她,她这次的出现,比起上次那般没头没脑的蹦出来,信息量可谓很大了,足够让她分析出许多事情。见念香与她缠斗渐落下风,谢欢兮扬声道:“我与家人闲来游玩,不知太子殿下的贵友在此,无意惊扰,望您海涵。” 白衣蒙面女听言,居然停了手,仅剩的一只眼睛眯着看向谢欢兮:“你觉得我是太子的贵友?”声音柔婉娇媚,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听。 谢欢兮一笑,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身穿的衣料是蜀中贡上来的织云锦,珍贵异常,宫中一共不过三匹罢了,能被她穿在身上,足见太子对其重视;再看她覆面的白布,是匆匆从裙摆上撕下来的,也就是说这次并非是她事先预计好的谋杀,更像是她久居在此,今日偶然见到自己后的临时起意。 这是一个被太子很小心妥帖的保护起来的女人。 虽然比之前有了很多的信息,但棘手的事仍然不少。一来,书里本没有她这号人物,谢欢兮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二来,这人见了自己便按捺不住要动手,看来八年来她对自己的恨意只增不减,想来今日也绝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白衣蒙面女冷冷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罢!”说完她双手执刀,拔步冲了上来。 念香一面抵挡,一面焦急吼道:“郡主!你快跑!往人多的地方跑!我打不赢她!只能暂时缠住她!你快跑啊!” 谢欢兮高声道:“念香,我们跳到湖里去!她怕水!” 她们刚才在湖边缠斗那几下,谢欢兮看出白衣蒙面女走招时一直想把念香带离湖水,并且她自己近水时也显得有些隐隐恐惧。 话音刚落,白衣蒙面女攻势更猛,似乎真的怕她们跳湖。场面顿时更加危机混乱。没人看见,她们身后湖水中央那一根竖直的竹管,慢慢地沉了下去。 第19章 湖里有个,什么东西! 听谢欢兮说要跳湖,念香脸色白了一白,慌乱地说:“郡主,这湖这么大,太危险了,我怎么保护你啊?” 谢欢兮拉着念香往湖边且战且退,毫不迟疑地说:“没关系,我也会水,不会有事的。跳下去还有希望,留这只能任她宰割!” 说完她们已经离湖边仅一步之遥,谢欢兮毫不犹豫地拉着念香跳了下去。 谢欢兮对自己的水性还是很有自信的,本来她从小就学了游泳,拿过全区少儿游泳比赛的冠军,逢人吹嘘自己练的是童子功;考了大学以后她心系架空方向,六大必修课就包括武学、琴艺、诗书、墨画、骑马和游泳。 并且这个游泳课,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那种游泳,不用穿美好而性感泳衣,也不用带勒紧头皮的泳帽和扣眼睛的泳镜,而是穿着正常的古代服饰,在学校后面那一大片人工湖中,充满了沉浸式和带入感的学习。 所以说,谢欢兮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很笃定自己一定能和念香从白衣蒙面女手中逃脱。 然而一下水,谢欢兮却感到了不对劲。 白衣蒙面女虽然确实没跟过来,但这水流却大有问题——流动没有定向,即便水底有暗流,也不会这般的毫无章法没有规律,倒像是一只神来之手,在水下将这一湖水搅得天翻地覆。 谢欢兮心中一咯噔:这水下流动似乎是人为,并且是个武功高手。什么人会躲在太子府中的湖里?莫非是和白衣蒙面女一伙的? 我靠,顺风顺水这么些年,该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倒霉吧?老天爷要我靠运气,我偏要靠能力,所以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吗? 忽然水流更加混乱,冲击之大不亚于一阵疾风,谢欢兮和念香的手本是紧紧握着,可水中阻力太多,一股暗流涌来,竟冲开了她们的交握的双手,两人瞬间就远了几尺。 谢欢兮立刻朝着念香的方向游过去,可水中乱流不停,谢欢兮打了几个转就骤然失了方向。 这事简直诡异极了,谢欢兮强迫自己屏住气,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一边朝着大概的方向游,一边暗暗告诫自己:没事别慌,没事别慌—— 一只冰凉的手倏然抓住了她的脚踝。 谢欢兮心中一突,下意识想惊呼,却猝不及防地呛了两口水,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那只手扯住她往下拖去,力道大的惊人。水流瞬间倒灌入鼻腔,谢欢兮这回是结结实实地狠狠呛了一大口水,脑壳都难受地隐隐作痛。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谢欢兮不合时宜地想着:太子府果真危机四伏,那杀千刀的迟摘玉,他妹的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无敌乌鸦嘴! …… 太子迎亲回来,一套成亲礼下来,刚刚将新娘送入洞房,府中此刻热闹又忙碌,林清贞四下望了一圈,低声问道:“仪华,九儿跑哪去了?有没有与你说?” 娘亲向来都是唤自己的封号,从不亲热地叫自己的名字,谢昭嵘低声答道:“九儿没说,娘亲,我这就派人去寻她。” 林清贞点了点头:“寻回来,就让她老实待在你身边,别四处乱跑了。还有盛儿,刚才还在这,这会儿怎么也不见了?” 谢昭嵘立刻微笑道:“娘亲别担心,大哥刚才是看见迟表哥,过去去找他玩了,我知道的。” 林清贞一听是迟摘玉,登时放下心来,一放松,便不由自主地顺着往下想去。 她一开始本是为大女儿看中了迟摘玉,家境年龄正合适,人也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只是她曾暗示过两次,迟摘玉那人精似的孩子竟当做没听懂,她知迟摘玉更亲近小女儿,但两人年岁差的有些大,林清贞便有些犹豫,怕耽误了迟摘玉的姻缘,便没再提了。 但如今迟摘玉也二十岁了,却还没定亲,他不定亲就算了,九儿也快要及笄了,却也不见他来向自己提亲。在她心里,两个孩子感情好是有目共睹的,她是十分希望把小女儿嫁给迟摘玉的。 林清贞默默地想着:挑个时间,应该好好探探摘玉这孩子的心思,若是无意,也该给九儿寻一门好亲事了。 …… “迟表哥,迟表哥,你到底干什么去啊?”谢盛双手合十搓来搓去,“拜托拜托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真的特别特别好奇!” 迟摘玉无奈地望着谢盛,将食指抵在嘴唇:“这事不能与你说,你赶快回去。宴厅里有美酒佳肴,还有歌舞美人,哪样不比在外面吹冷风强?” 谢盛哪里肯听,孩子似的不依不饶:“迟表哥,你与我一说,我立刻就回去了,可是不知道的话我就浑身发痒。” 他转了转眼珠,神秘兮兮地凑到迟摘玉耳边,“迟表哥,我看见太子从洞房出来,去宴厅之前,先和站在廊下的你说了几句,你才往这边走的,太子是不是给了你什么神秘任务?” 迟摘玉似乎凝滞了一瞬,才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你看见太子与我说话了?” 谢盛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 迟摘玉不说话了,谢盛本是抓心挠肝地等着,忽然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发冷,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催促道:“迟表哥,求求你告诉我一下吧,就一下,一小下,我好赶快回去了!” 迟摘玉静静地看了谢盛一眼,迟疑了片刻,忽然笑了:“好吧,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告诉旁人。” “九儿也不能说吗?” “不能。”迟摘玉斩钉截铁地道。 “好好好。”谢盛满口答应,这样的秘密才有意思,他俩只需一个眼神,这秘密就只有彼此心知肚明,这么一想,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优越感。 迟摘玉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的湖问:“看见那个湖没有?” 此刻天色已暗,月色下的湖面清冷平静,带着粼粼的碎光,景色倒是极美。谢盛看了一眼,马上进入状态,悄声说:“看见了。” 迟摘玉低声道:“这湖里有一只丧心病狂的女水鬼,今晚打算要抢亲的,太子殿下派我来捉拿她。” 谢盛一向最怕鬼神,闻言大惊失色,吓得脸色惨白,抖着声音问:“那……那可如何是好?迟表哥你、你能打得过这水鬼吗?会不会有危险?” “当然会有危险,”迟摘玉道,“之所以告诉你,是想着若我死了,好歹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但是若我活着回来,表弟可千万不能与任何人说了,多一人知道,我便少一年阳寿。” 谢盛差点飚出眼泪:“那、那你告诉了我,岂不是、岂不是已经少了一年的阳寿?!” 迟摘玉笑着承认:“所以表弟可千万别说出去。” 谢盛立刻把嘴捂得紧紧的,仿佛不这样做,有什么话会自己从嘴里跑出来一般:“我不说我不说,我绝对不会说!迟表哥,你……你小心一点啊,我……我要回去了。” 迟摘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快回去吧,此处太过危险了。” 谢盛早在听见“水鬼”而字时就想脚底抹油了,这里多待一刻他都害怕,匆匆嘱咐了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祝福,便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一走,迟摘玉立刻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往前走了一段,到了一个偏僻荒凉的小院子里,上前一看发现屋门竟是虚掩的。他微微一笑,仍是抬手敲了敲。 “请进。”门内传来一声婉转动人的女声。 迟摘玉推门进去,拱手一礼:“在下受太子殿下之托,前来带怀颜姑娘离开。” 怀颜抬头,单看她下半张脸,可以看出是个极美的佳人,只可惜这好容颜却被空洞坏烂的右眼破坏了。她坐在椅子上,食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桌面:“难道不是受太子之托,来除女水鬼的?” 迟摘玉心知她武功高,耳力极佳,便是一笑:“姑娘别往心里去,我不过是为了把闲杂人等打发了。” “你这样说,就保证安全吗?”怀颜人托着腮,歪头看着迟摘玉,语气仿佛少女般天真,“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呢?” 迟摘玉似是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般赞许着点了点头:“不错,此法的确甚好,我脑子着实愚笨,多谢姑娘提点。” 怀颜叹了口气:“你哪里是愚笨,你是太聪明了。” 见迟摘玉不说话了,怀颜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去京郊一处别院,太子殿下在那里留了人,很安全。”迟摘玉缓缓说道。 怀颜忽地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我倒觉得,我对太子府底下的天断堂更感兴趣。” 迟摘玉不慌不忙地温声回道:“太子殿下护你心切,姑娘还是别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好意,天断堂阴冷森寒,姑娘如何能待。” “你果然知道天断,太子竟对你有如此信任,”怀颜瞥了他一眼,轻声问,“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不早,”迟摘玉道,“前年罢了。不过是我比旁人勤快些,才得了太子殿下些许青眼。” 怀颜低低一笑:“那你曾经为他传递消息时,就没有怀疑过他?” 迟摘玉摸了摸鼻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带了两份真正的笑意:“我倒是留了点心思,都是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老百姓帮我接消息的。互相谁也不知怎么回事,安全的很。” 怀颜点点头,似乎不愿与他再讨论下去,不容置喙地道:“我不会去什么京郊别院,我要去天断堂。” 迟摘玉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神色却并无动容:“莫姑娘,请你不要为难我。” 怀颜阴冷一笑,顿生几分邪气:“你最好不要叫我‘莫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太难取了…… 第20章 欢欢小煜,见面撒花! 迟摘玉从善如流:“姑娘,太子殿下是为你着想,还请你多多体谅。” 怀颜咯咯笑道:“我又没求他照顾我,他今日大婚,还来管我这丑八怪做什么?” 她有些疯疯癫癫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哪里也不会安全的,我已经给他惹麻烦了。我今日偶然瞧见了乐安郡主,忍不住动手了。” “你动手了?”迟摘玉声调陡然提高。 怀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叫她跳到水里逃脱了。” 迟摘玉默了片刻,回身望了一眼那湖,沉声道:“也不算惹了麻烦,她会凫水,应当会平安无事的。” “是么,可惜,”怀颜叹道,“她死不成,我便要暴露了。” 迟摘玉仍是得体的微笑着:“请姑娘相信太子殿下也相信我,无论如何,绝不会让您陷于危险之中的。” …… 谢欢兮睁开眼睛,看到了黑黝黝的洞顶,她失神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 虽然、也许、大概她现在仍然身处险境,但再难再苦再危险,只要不是明亮的考场和该死的小隔间,那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她慢慢地爬起来,四处看了一圈,没见到念香,心中反而轻松,念香不在这倒是个好消息,也许她已经游到安全的地方逃脱了。 最后,她锁定了那边角落里坐着的两个人,却也不知是谁把她拖下来的。 那边一个无腿的老头,正在给一个盘膝而坐的年轻男子打穴。谢欢兮先盯着老头看了一会——那一头如爱因斯坦一样苍白蓬乱的头发,瘦削的脸颊,深凹的眼眶……啧,这老爷爷身体看着不怎么好的样子。 再仔细看他身前的男子,谢欢兮才觉眼前一亮:这颜值真的是非常洗眼睛!他虽然闭着眼,脸色略显苍白,但眉如墨画,唇似点朱,轮廓线条恰到好处,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实在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颜色。 谢欢兮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边在心里这样那样的一顿YY:这颜值放在现代,保不准要全民pick,真好看呀……别说,还觉得有点眼熟,莫非是像哪个当红小鲜肉嘛? 谢欢兮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最后也没有收获,索性放弃了,她没有贸然打扰白发老爷爷给美男子打穴,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看着。 课上教了,不明情况的时候,千万不要随意发声或出手。 果然,没有多一会儿,白发老爷爷看了过来,慢慢地开口道:“是他救了你。”他扬手指了指依然闭着眼睛的美男子。 拉倒吧,没有他,我这会已经完成了一连串的小波浪动作,以王者的姿态成功上岸了,还可能漂流到这跟你们这两个星期五说话? 但此刻情况并没有知己知彼,谢欢兮当然不会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是严肃地点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白发老爷爷露出一个“本该如此”的表情,慢悠悠地道:“没齿难忘还不够,你应当涌泉相报。” 除了以身相许,怎么涌泉都可以,谢欢兮捏着下巴回答得十分爽快:“这个自然,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我是十分愿意帮忙的。” 显然老爷爷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就是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他行走不便,你会一直照顾他吗?” “会啊。” “年轻人,你答的未免也太干脆了,”老爷爷好像忽然就不满意了,“你不考虑好就满口答应,我很不放心,尤其,你还是个女人。” 不是,爽快也不行?再说我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们做室友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吧,他水下那一手,武功已经高的惊人了,你能为他打穴,只能说明你武功比他只高不低吧?你跟我提要求,我除了说“好好好”,还有别的选择嘛? 再说女人怎么了?嘶……莫非被渣女伤害过?那是你没遇上好女人,也不能一杆子全打死啊? 这些念头瞬间涌出,但还不等谢欢兮表达,老爷爷拿出了一把银针,对她冷然一笑:“我用锁穴针将你经脉封住,日后他一年给你解一根,若是不及时解,你便小命难保。这样,就不怕你出尔反尔了。” 谢欢兮立刻举起双手:“大可不必!我本来也不会出尔反尔!” 老爷爷不以为然地道:“你当然会这样说,此时你觉得危险,自然样样依我。待你们出去了,想反悔,谁又能阻止得了?” 嗯……站在他的立场上,会这样想,倒也……可以理解。 眼看着这手里拿着一把针的容嬷嬷……不,老爷爷就要动作,他旁边的年轻男子忽然动了—— 他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切住了老爷爷的手腕,拦下了那些即将飞出的针。他声音低沉清润,缓缓说道:“前辈,不必如此。” 他低声道,“我出去以后有事要做,本就不会让这小姑娘来照顾。若我这般无用,出不出去,又有什么分别。” 听听这话,谢欢兮在心底暗叹,好一个身残志坚,并且人美心善的励志小哥。 老爷爷同样目露赞许之色,对这男子说话时,语气多了两分慈祥之意:“确实不错。若真让女人来照顾,的确束手束脚。” 他认真商量道,“她瞧见了你的样貌,不然把她眼珠戳瞎?” 那个貌美心善的男人竟没表态!一双俊逸的墨眸看过来,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谢欢兮心颤了颤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那个,两位大侠,先听我一言啊。” 她紧急组织语音道,“之前我落水,其实你大可不救我的。可你救了我,把我带到这里,无论是想用针扎我,还是要戳瞎我的眼睛,你们都没想过要伤我的性命,应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吧?” “但是据我落水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短则立刻长则几个时辰,一定会有大批的人来搜这湖,若是找到这里岂不更加麻烦?你们想要我做什么的话,一个健康的我一定会比残废的我更有用。” 她说完这一长串话便闭上嘴等待回应,一双清亮可爱的水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一连咽了好几次口水。 那老爷爷忽地一笑:“蛮有意思的女娃娃,真要是瞎了,着实可惜。” 谢欢兮心头微松,点着头接口道:“就是就是。” “你也看见了,我们两个都腿脚不便,”老爷爷道,“想出去可以凫水,但上了岸,面对兵防如铁桶的太子府想全身而退,实在没有把握。” 谢欢兮明白了,略一思索反问道:“挟持了我,就一定能全身而退吗?” 老爷爷哼笑道:“多几分把握罢了,你衣饰精致,必定身份尊贵。不然怎么光救你,不救你的丫鬟?” 谢欢兮被这个“救”字噎了一下,她抿了抿嘴,沉吟片刻,摇头道:“此乃下策。挟持此举敌意过重,会招致许多本不必要的打斗。” 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男子默默笑了,低声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他本以为带下来的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小白兔,没想到竟然是一只灵慧狡黠的小狐狸。 谢欢兮道:“我可以将你扮成我随身侍卫的样子,光明正大的将你带出去。只不过我此刻失踪,到时交代起来会费口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来说便是。” 她苦恼地看向白发老爷爷,“至于您么……” 老爷爷挥手打断她:“不必考虑我,我不出去,只他一人。” 那男子偏头看了老爷爷一眼,又垂下眼眸,似乎带有愧疚之色。谢欢兮却没注意,迟疑道:“您不走的话……那便按我说的,应有十成把握。” 谈到这里谢欢兮觉得危机大概是暂时解除,不过她仍然没敢完全放松,试探地问:“我能问问……你们二位是何人吗?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 老爷爷竟然回答了,虽然答得十分避重就轻:“我是囚徒,他是奴隶。” 咦,奴隶? 多年来为考试呕心沥血的谢欢兮早就养成了职业病,一听见“奴隶”这两个字,就仿佛是房产中介听客户要买房子,立刻燃起工作热情。挑人的第一步,她眯着眼睛仔细地瞧着男人:“我看他脸上……没有刻字吧?” 那男子一怔,摇头道:“没有。” 谢欢兮马上在心底盘算开:这人武功极高,不敢说当世无出其右,但他在湖底搅动湖水那一手,应该是我迄今为止见过内功最盛的了。脸上没有刺字,也好重新造身份。虽然不知他腿脚受了什么伤,但出去以后精心医治,该是可以痊愈。 综合来看,他比现在最优选择韩羽,还要再合适一些。 到此,这个人,她真的没有任何理由不救。 谢欢兮心中把这个好看的年轻男人归类为种子选手,整个人心境都变了,顿时殷勤了许多,终于挪窝走上前去打算套套近乎。 然而待她走近了,才真正看清楚那断腿的老爷爷——他那一双眼睛,竟是玉石一般光华流转,十分罕见的碧色。 只有半条左腿碧色眼睛的老头……谢欢兮微微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您、您是莫擎将军?” 第21章 临终遗言,即将上岸! 谢欢兮大为震惊却没注意,她话音刚落,那年轻男子倏然抬头认真地盯着她看起来。 白发老爷爷怔了一怔,先是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男子,而后转过头对谢欢兮沉声道:“莫非老夫真的这般出名?任谁都能认出来。就连你这个满脸稚气小女娃,竟能一眼认出了我的身份?” 他这样说,便等于承认自己是莫擎了,谢欢兮搓了搓手干笑道:“您……您是大名鼎鼎的‘飞影将军’,一双异色眼眸这般出众,我自小便听过的……胡乱一认,还真是嘿嘿嘿……”最后谢欢兮以几声尴尬的笑结束了胡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 她当然不是听过什么飞影将军的优秀事迹,之所以知道他,不过是因为莫擎是书中一位颇为重要的人物。 莫擎在原书中是快结尾时才出场的,那时谢玥兮已经做了女皇,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的爱戴,当然,毕竟这是一本关于爱情的苏爽甜文,对于她究竟做了什么贡献基本都是两句话带过。 而这个莫擎的出现,算是把她的成就又推向了一个高潮。 莫擎掀起了二十年前的一场旧案——关于莫家军通敌叛国,于漠洲荆川起义,史称“荆川之变”一事,乃是一场滔天冤案。 而后谢玥兮以女皇之尊亲自奔赴漠洲荆川探查,具体怎么查的书里没写,到底冤情如何书里也没细讲。总之,就是很冤,急需昭雪,一顿操作之后谢玥兮的国民好感度猛增,完毕。 而这个莫擎,以身有要事为由,谢绝了谢玥兮的高官俸禄,潇洒的离去了,他在书中的存在就仿佛是一个工具人。 这么一看,这本书写的还真有侧重点,紧扣苏爽二字,导致现在变态的跑纲以后,莫擎提早出现,剧情发展人头秃不已。 谢欢兮回过神来,在心中暗道:“莫擎这个人物太有记忆点了,若不是因为身体残缺,眸色又异于常人,怎么说我也不会认出他来的。不过……他为什么会在太子府里?他说他是囚徒,是太子囚禁了他?可是……没道理啊,莫擎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正面人物,难道……莫家的冤案里也有太子的手笔?” “你在想什么?”忽然莫擎沉声道,目光不太友好地盯着她。 谢欢兮当然不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会显得她像个妖怪。 她斟酌了一番,迟疑着开口:“莫将军,您是不是有什么冤屈?为何被囚禁在此?” 谢欢兮心里是非常想把握住这个机会的,她要推一个奴隶爬上至尊之位,前提是要把皇上太子都薅下来。弄皇上那是她爹的事,但是若是能有机会把太子的老底掀了,等于砍掉皇上的左膀右臂,这对自己和她爹都是极大的一个助力。眼前这个莫擎,她是十分想保下并归于自己的阵营的。 莫擎又看了身边的年轻男人一眼,摇头笑笑,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现在的的年轻人,想法倒是能奇特到一块儿去。莫家军荆川之变证据确凿,我追随大帅无怨无悔,能有什么冤屈?” 但是在书里你出场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谢欢兮想了想,觉得一直在这掰扯也不合适,便劝道:“莫将军,您等我两天,等我把……”她看了一眼那男子,“……他安顿好,一定会回来接你。” 莫擎奇了:“你回来接我做什么?我是戴罪之身,你这不懂事的小女娃,为什么要蹚浑水不可?” 他浑不在意地嗤笑一声:“再说我也没两天活头了,你若来接,只怕接到的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嗯?不对啊,算一算莫擎出场的时候,谢玥兮大概不到二十岁。自己与谢玥兮年岁相仿,怎么说莫擎也还有六七年可活啊。 那男子忽然轻声道:“前辈……” 莫擎大手一挥,粗声道:“你不要跟我说些没用的废话,我不爱听。我救你是我乐意,若不救你,我一人在这地牢里蹉跎一生一直到死,嘿嘿,那又有什么意思?” 那男子却说:“若是不救我,您有生之年应是可以出去的……” 这话谢欢兮赞同,若按书中发展,太子倒台,这府邸必定会被清理,到时莫擎找机会逃脱是必然发生的事。虽然现在跑纲了,但无论她也好,其他考试的人也好,终极目标估计都差不多会把皇帝撸下来,毕竟改朝换代一般都是架空部客户们最热门的个人诉求。 那么怎么看太子都会倒,莫擎的逃脱只是时间问题。但他却说自己快死了,原因么……好像是因为救了这个男人。 “那个,”谢欢兮摸摸后脑勺,面露疑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可是真的了不起,他知不知道他的出现,让剧情偏的多么扑朔迷离。 这男子默了片刻,看向谢欢兮的目光带了一丝审视的意味:“我的姓名……不太方便告知。” “哦,没关系,”谢欢兮并不在意,十分理解地大方挥手道,“那就暂时先叫你小王吧。” “……” “小王,你腿脚有伤究竟有多严重?能不能坚持一下背着莫将军出去?出去以后,我想办法,一定保证你们的安全。” 新鲜出炉的“小王”愣了一愣,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新名字,缓声道:“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莫擎蹙着眉沉声打断他的话,“我用了八年的时间才勉强将你的筋脉修复了一半,行走对你而言本就不便,一旦负重,只怕前功尽弃。再说,我体内的食骨金之毒早就抑制不住,我的大限之日,也就是这两日的光景。” 什么食骨金之毒?书里没有说莫擎中了毒啊?谢欢兮心中微焦,略略向前倾身问道:“食骨金是什么毒?很难解么?我府中有神医,会全力救治将军的!”你可千万不能放弃治疗啊喂! 莫擎沧桑的眉眼闪过一丝货真价实的茫然,他实在不懂,一个看起来金枝玉叶的小女孩,身处此境不哭不闹便罢了,还铁了心的要帮助他们。 她那颗救人的心,比自己这算计的心思还来得真诚,真诚的让他都生出一些隐隐的惭愧。 莫擎的语气明显比之前软了一些:“食骨金是一种无可解的慢性毒,世间奇毒众多,它或许可排首位。毒发年限依据分量分为十年与二十年不等,我之前所中的分量少,本还有几年活头,但是为了救他——”莫擎指了指一直默默听着的年轻男子,“……救这个小王,催动内功,便加速毒发了。” “小王”嘴唇微动,似要言语,莫擎见了立刻道:“你阴差阳错掉下来,头五年都在昏迷,我非要救你,你能怎么办?再说,我并不觉得我有重见天光之日,如今死期已到,出去更是再无可能,你不必多说了。” 谢欢兮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莫擎以为自己此生无望,就把这个从天而降的小王救了,他可知自己再等几年,便能从这里逃脱了? 他救的这人,其实阴差阳错的成了改变他命数的人。 谢欢兮还在惋惜暗叹没把握住这机会,那边莫擎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他抚住胸口,低低地咳了几声,而后越咳越剧烈,直至咳出一口鲜血来。 不是吧?他说快到时候了,竟然这么巧的就是现在? 莫擎又喷了两口血出来,他身旁的男子立刻给他点了两处大穴,莫擎喘息一声,抬手格住了他的手:“别浪费力气了,”他看向谢欢兮,轻轻开口道,“小丫头,我与他交代几句,请你回避。” 谢欢兮见他突然就这般虚弱了,当然万分配合,立刻闪人到最远处的角落去了。 莫擎看谢欢兮避开了,低笑了一声,反手紧紧握住男子的手:“你果然是个有命的,这小丫头,可谓是你的福星啊。” “八年的时间治疗身体残伤,此乃天时;这地洞挖通,竟直达太子府湖湖底,此乃地利……那丫头,偏偏此时落湖,人和已至。你……你终于可以出去了。” “我要你……要你帮我做的事,你再、再复述一遍给我听……”莫擎竟是转眼间毒发凶猛,上一刻还算精神抖擞的人,这一刻已然气息微弱。 那男子神色坚毅,沉声道:“第一件事,为莫家军翻案;第二件事,保护好莫老将军故人之子;第三件事,寻找您儿子的下落。” 他清俊的墨眉蹙起,声音放缓,“还有一件,为您报仇。我会将毒害您那人的骨灰,撒在外面的湖里,盼您英灵可知。” 莫擎轻声道:“报仇大可不必了,儿子于我也不过是个惦记。只有这头两件事,请你务必帮我做到。” 他声音转低,“当年荆川之辱,莫家军全军覆没,只余我一个苟延残喘至今,若不翻案,我实在心有不甘。我莫家军有此浩劫,起因皆是为了将军的……故人之子,若那孩子最后到底是遭人毒手,岂不……可笑?只可惜这些事,我已经没有办法去做了,只有、只有托付给你了……” 男子轻声道:“莫前辈,我知道。” “老将军临终前命我送给秦王的那本书,必定……大有深意,那是唯一的线索,你一定要……要保存好。” 莫擎气息渐弱,声音不稳,目光都有些涣散了:“你昏迷了五年,实际上,我们不过相处三年罢了。这三年,我把你视为唯一希望,除了给你治伤,就只剩研讨那书的内容……却从未问过你……叫什么……” 莫擎神色中浮现一丝迫切,似乎等到这一个答案,他便可以安心闭眼了。 男子握紧了莫擎干枯苍老的手,一字一顿低声说道:“前辈,我叫游归煜。” 第22章 小王小王,属你最强! 游归煜。 他话音刚落,莫擎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带了点回光返照般的神采,他翕动着嘴唇,似乎想唤一下这个名字,但终究没发出声音来。 莫擎的手颤了几颤,微微歪头,沉沉地阖上了眼睛,再也没了声息。 …… 谢欢兮虽然在这边回避着,可脑子一直没停转。在她看来,莫擎要交代小王的一定是有关莫家军冤案的事。 她们最专业的课本《穿书学原理》中的有两个著名理论,叫两个绝对。一是剧情绝对会崩,二是原有人设绝对不会崩。莫擎在书中被定义为荆川之变仅剩的一个幸存者,也是莫家军中的最后一个人。他的冤屈,莫老将军和四万莫家军的冤屈都是不容置疑的。 只不过他不相信自己,只相信那个被他亲手所救的小王。这当然可以理解,他被太子囚禁,那个小王就算是机缘巧合掉了下来,但能巧合到这来的,八成也不是和太子一道的。而自己穿着打扮非富即贵,很可能与太子有着或远或近的亲属关系,他当然会有所防范。 但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十分乐意搭一把手,把这桩尘封的冤案抖出来的。 谢欢兮托着腮,清亮的眼睛注视着那边的小王,在她心里,那个最合适的客户人选已经尘埃落定了。 小王——他比韩羽更加适合。容貌整齐是最低标准,显然他已经大大跨过了及格线;武功高强不必说,省去了不少培养时间;最重要的一点是心性和立场,他筋脉有伤昏迷五年,又在这里度过三年,看上去仍然从容温和,非心志坚定之人不能做到;他的立场就更加完美,想翻案,他就必须站在太子,甚至皇上的对立面,那么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此刻他们二人互相救助,已然有了牵绊,想想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偏偏这个时候落湖,偏偏湖水通达这地洞,偏偏遇见了这么一个完美客户。就像是老天爷给她开了神挂,无心插柳连蒙带猜都能拿第一。 运气丸,不愧是你。 谢欢兮正胡思乱想,就见远处小王站了起来,向她这边走了两步。她立刻起身奔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莫擎,顿时呼吸一窒。 莫擎破旧的衣衫下,只剩一副凄凉的骨头架子,并且并非是森然白骨,而是泛着诡异的金色。好好一个人转眼变成这样,谢欢兮顿觉骇然:“这是……” 游归煜言简意赅地道:“食骨金发作一柱香内,尸首无存,只余一捧金沙。” 谢欢兮没见过如此怪异的死状,她别开眼,低声问道,“你要把这……骨灰带出去么?” “不必了,”游归煜微微摇头,“此处没有合适的容器,带上也不过散在湖里,不如就此掩埋。” 很快地上金色的骸骨散做了一摊沙土,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极有默契地一起掩埋了这捧骨灰。 做完这些,谢欢兮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戳了戳游归煜的手肘道:“小王,我们不能再留了,我担心随时都有人下湖来搜,到时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游归煜低低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的坟包,转身欲走,忽然谢欢兮叫道:“等等——” 刚才他盘膝而坐,她倒没发觉,这人的头发居然这样长,墨黑浓密的乌发几乎长至膝盖处,如一匹上好的绸缎。 谢欢兮这会蓦然看见,忽然想到:他长发未束,于礼不合,定会招惹没必要的怀疑。再说他若是跟着她大摇大摆地走在太子府里,也不知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谢欢兮是想跟客户赶紧搞好关系的,贴心地问:“小王,你的容貌需不需要遮掩一番?你是太子府中的那个……奴隶,以真面目示人会不会不方便?” 游归煜略一沉吟,如实相告道:“的确略有不便。” 谢欢兮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立刻去翻她的小荷包,拿出两根削尖的黛笔,献宝一般地摇了摇,“那我给你改装一番叭!” 游归煜顺势问道:“贵人心肠这般好,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谢欢兮本来是要脱口报出她乐安郡主的大名的,然而她转了转眼珠,嘻嘻一笑,眉目间满是灵动俏皮:“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以后你就来我手下当差怎么样?放心,你想做什么我不干涉,绝对不会亏待你哒!” 游归煜心下生疑,实在不懂这小姑娘为何这般上赶着帮助自己。她刚才一语道破莫擎身份,加之言谈举止,已然暴露她的来处。 敌友未明,他此刻自然不能将她当做普通的小姑娘来看。 虽然不知这小姑娘为何这般殷切,但这天下间会有这么好的事?即便有,又怎会落在他头上。游归煜微微摇头,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实在抱歉,恐难从命。” 没想到他竟然干脆拒绝,联盟的小船竟然这么不稳固。但谢欢兮倒是更加欣赏这个人了——自己开的条件这么诱人,他居然不要,这是多么不同凡响的奴隶,不仅没有卑躬屈膝的奴性,反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傲然。 不过她也觉得很没面子就是了:“你既不来,那何必知道我的身份?你就叫我小张吧!” “快快快,事不宜迟,”谢欢兮拉过游归煜坐下,“赶紧给你装扮一下,唔……还得给你束个发。” …… “还是没找到吗?”林清贞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谢昭嵘的手,急切地问道。 谢昭嵘脸色也是惶然,勉强平静道:“娘亲,我派人在大门处和各个兵哨处都排查过好几遍的,没人看见九儿出去,她绝对还在太子府里,许是贪玩忘了时辰,一定会找到的。” 林清贞紧紧蹙眉,心下一片焦急:“九儿不该这么没分寸的,这里到底不比家里,她怎么会贪玩的忘了时辰?” 谢昭嵘低声道:“娘亲,不然我们还是告知太子殿下,请他帮忙吧,这是他的府邸,找起人来不是更方便么?” 今日是太子大婚,如此一来可就坏了婚礼。林清贞却也顾不得这些,正要点头,就见迟摘玉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念香。 迟摘玉湿淋淋的一身水,衣摆处还在不断地滚落水滴,他脸色青白,嘴唇泛着粉色,似乎在水里冻了很久。他身后的念香也浑身湿透,身侧蹭了一大块淤泥,正瑟瑟发抖。 迟摘玉走过来,拱了拱手低声说:“表姨母,多派些人手去湖那边找小表妹吧,她应该还在那里,只是那湖太大,要人多些。” 林清贞看这两人的样子,强自镇定地让谢昭嵘吩咐下去,而后匆匆跟着迟摘玉往那边走,焦急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弄成这样?怎么回事?九儿是落水了吗?” 迟摘玉微微侧头看了念香一眼,念香见了他的目光,微微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说道:“回王妃,奴婢与郡主去了湖边玩耍,湖边……湿滑,郡主不小心落了水,我下去救,却没找到,后来晕倒在湖边,是……是迟小侯爷发现了我,我们搜救无果便、便赶紧回来报信。” 迟摘玉温声道:“表姨母,小表妹不会出事的,她……她会游水的。许是和念香一样,晕在了湖边上。那湖大的很,多去些人,定会找到的。” 林清贞一听女儿落了水,早已脸色惨白,她神色一片惶然,连声问道:“九儿会水吗?她真的不会有事吗?我怎么不知道她会凫水?” “……会的。前年我们去稷山温泉,我派人教了她,她和念香一起学的,许是回来没与您提。”迟摘玉说完,又飞快地瞥了念香一眼。 念香立刻接口道:“是……王妃别担心,郡主游水不成问题的。” 林清贞眉宇间依旧一片惨然,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加紧了脚步匆匆向前走去。 …… 谢欢兮与游归煜两人一起爬上了岸,谢欢兮顾不得自己一身的水,凑过去扶着游归煜的下巴小声道:“我看我看,妆花了没有。” 游归煜微微闪躲了一下,她细白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他从心底升腾起茫然,这感觉比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还来的怪异。 谢欢兮很自来熟地拍了拍游归煜的肩膀,慷慨地道:“小王,不用那么害羞,刚才给你画眼睛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睫毛动个不停。还好没花,想不到这黛笔还挺防水。” 她满意地看着被自己雕琢几笔,容颜就大大逊色从前的游归煜,忍不住为自己的专业技能沾沾自喜——易容课本来是一门选修课,很多人觉得没用纷纷弃选,她却觉得技多不压身,勤勤恳恳地起了一学期的早,认真而系统的学习了这门技术。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而且还非常的成功。 谢欢兮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她搀着游归煜慢慢站起来,低声问道:“小王,你的腿伤如何了?被湖水一激,是不是疼了?” 游归煜似乎怔了一下,轻声说道:“无碍的。” “好好好,你坚强一点,忍耐一会儿,”谢欢兮见游归煜嘴上虽说不碍事,但身体还是微微颤抖,脚步虚浮,似乎着力不便,忙撑稳了他温声劝慰,“我得找个人证明一下你的身份,很快的。然后我们马上回府,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游归煜低低应了一声,两人刚往前走了几步,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喝:“什么人在那边?!” 第23章 危险警报,拉住大哥! 这声断喝将谢欢兮吓了一跳,她一手扶住游归煜,回头看去,来人行色匆匆,身形竟颇为熟悉。一打照面谢欢兮就松了口气,喜道:“韩羽!” 来人正是韩羽,自家郡主在太子府失踪,他着急寻找,再偏僻的地方也没放过,不曾想真的在这里找见了谢欢兮。 韩羽见谢欢兮浑身湿淋淋的,还扶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跪下请罪:“属下护卫不力,请郡主降罪。” 他一着急就跪,怎么说也记不住,谢欢兮腾不出手扶他,愁得要死,“快起来起来,我还有正事找你呢。” 这运气真是没谁了,谢欢兮本以为走几步会遇上哪个小厮或丫鬟,事关游归煜的身份问题,办起事来也不知会不会出差错。谁知竟碰上了韩羽,什么事让他去办,谢欢兮放一万个心。 韩羽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恭敬地等着自家郡主的吩咐,谢欢兮飞快地说:“宜娢公主还在不在?” 宜娢公主乃太子胞妹,谢欢兮的亲堂姐,两人关系向来不错。只是这大晚上的,谢欢兮没头没尾上来就问她,也不知她要干什么。 韩羽一头雾水拱手回道:“宜娢公主还未离开,郡主有何事吩咐?” 谢欢兮顿时面露喜色,长舒了一口气,迅速地把她想好的计划交代了。听到最后不仅韩羽脸色古怪,就连游归煜都忍不住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谢欢兮。 韩羽艰难地说:“郡……郡主,您确定么?这会不会……对您和宜娢公主的名誉……不大好?” 谢欢兮豪气十足:“无妨无妨,你去办就是。” 这有什么名誉有损的?她想出这么一个拍案叫绝的好主意容易嘛?既给了游归煜一个合理的身份,又能名正言顺地把他带回家,重要的是他还没法拒绝。这样完美优秀的策划就算真的牺牲点名誉,那也美得很哪。 谢欢兮偷笑不已:不给我当差?走出这个大门你还得靠我呢,等把你拐回了家,给我三天时间,我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令人如沐春风的人性化好老板,叫你哭着喊着要留下给我当差! 谢欢兮脑中的幻想已经从游归煜龙袍加身,跳跃到了未来的鲜花掌声大锦旗,以及金牌员工的表彰大会。丝毫没注意游归煜正垂眸看着她,而后目光渐渐下移,停留在她那如百合花瓣一样娇柔,却稳稳扶住自己的小手上。他看了许久,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 “小九儿怎么这样?好事没见她找过我,一有什么颜面扫地的事她保准想起我!”听完韩羽的禀告,宜娢公主没一点好声气,咬牙切齿地骂谢欢兮。 韩羽也觉得此事荒唐,但郡主吩咐了,再荒唐,他也会全力以赴,只好又深深揖了一礼:“郡主也是没办法,还请公主多多体谅。” “好了好了,”宜娢公主赶苍蝇一般挥挥手,“我知道了,一会儿见了她,我会帮她的。你也告诉你家郡主,让她心里有点数,念着点我的好!” 郡主贪玩落水比无故失踪好说一些,这会儿大家已经都知道了,太子也派出不少人去找,没一会就传来消息,说人已经找到了。 在韩羽走后没多久,谢欢兮和游归煜就被人找到带回来了。念香一见谢欢兮,立刻哭丧着脸给她披上厚厚地披风。 谢欢兮顿时不冷了,扭脸对念香咧嘴一笑,却见迟摘玉居然站在念香身边,叫她看过来,迟摘玉伸出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边一下,无声地对她说: 别乱说话。 什么意思?谢欢兮没懂,面有疑色地一转头,猝不及防地看见林清贞阴沉的脸,心中顿时一咯噔,一下忘了琢磨迟摘玉的深意。 林清贞寒着脸,强忍着没有发作小女儿,歉意地给太子赔礼道:“太子殿下,是妾身教导无方,小女顽劣跑去玩水,竟在您大婚之日惹下这许多麻烦。” 谁玩水?我玩水?夏天还没到我玩什么水?!我是被一个白衣蒙面女逼地跳水好不好! 谢欢兮正要开口,忽然脑中闪过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迟摘玉。 果然,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迟摘玉那脸色,几乎从未如此严峻过。他冲她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欢兮见他示警,虽心中疑惑,却也闭口不言,只等回去私下问个究竟。 谢曜一身喜服未换,微微颔首道:“乐安年幼,贪玩罢了。伯母不必太过歉疚,人没事就好,这几日注意些,落水不比别的,受了寒可就不好了。” 他轻轻一抬手,大拇指指了指谢欢兮身边的游归煜,淡淡道,“是你救了乐安?此功当赏。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侍从?” “皇兄,这是我的一个奴隶,”宜娢公主从人群中走过来,笑得眉目生情:“这两天新得的一个,我喜欢的很,走哪都得带着。这不今天日子好,我许他四处走走,谁知这小子倒有福气,竟把乐安救了。” 谢曜皱眉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心中一阵无话可说。谁不知道他这妹妹仗着公主之尊,没少收面首,这两年更是变本加厉,父皇都管不了她,也就随她去了。 宜娢公主清清嗓子,纤长的手指一指游归煜,“你……心肝,还不赶快到本宫这来?” 游归煜面无表情,一动未动。谢欢兮倒是赞赏地看了宜娢公主一眼,立马接戏:“宜娢姐姐很喜欢这个奴隶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很喜欢。把他送给我可好?” 嗯,宜娢公主喜欢收奴隶当面首,乐安郡主喜欢收奴隶当侍卫,整个京都谁不知道?本来是一场意外,现在要变成一出好戏了。 谢昭嵘看得额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简直不敢看自家娘亲的脸色。堂堂宜娢公主与乐安郡主在太子大婚之日争抢一个奴隶,这——传出去很好听么? 经改装后的游归煜,容貌依旧俊朗,但与之前相比却是大大的普通了。宜娢公主瞧了几眼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无非是人高大一些,长的还算过得去,也至于谢欢兮宝贝的什么似的,特意请自己陪她演戏? 自己确实挺喜欢养面首的,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太子哥哥大婚之日,宜娢公主心里叹气,这也太丢人了。 宜娢公主还想要最后一点颜面,稍微装了一会儿犹豫不决,而后换上了忍痛割爱的表情:“乐安你都开口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不会那么小气。比起在我身边,你那更是个好去处。” 她又不知道游归煜的名字,只好道:“……心肝,乐安郡主垂怜于你,是你的福气,以后要尽心侍奉,明白么?” 相比较之下,游归煜的语气就生硬了些:“……奴明白,谢过公主,谢过……乐安郡主。” …… 一上马车,林清贞阴着脸打量着虽然浑身湿透但毫发无损的小女儿,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谢欢兮的耳朵,随手抄起车上放置的空木盘就往谢欢兮屁股上死命的打。 林清贞是真气急了,下手一点也没留情,谢欢兮护住耳朵护不住身子,连声求饶:“娘亲!先别打别打!大姐,大姐!快救救我!疼疼疼!疼死了!” 林清贞厉声道:“你还有脸喊疼?!平时上蹿下跳也就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那是什么地方?!你走走逛逛就是了,倒是想起来玩水了?!全家找你找的多着急?!平日里舍不得打你一下,把你惯的这般无法无天!” 谢昭嵘在一旁听得心头直跳,她从未见过自家娘亲这幅面孔。秦王妃向来端庄沉静,乃大家风范,举止言谈从来没有一丝不妥之处理现在看来,只能说小妹果然是个厉害的,把娘亲气的头发都快冒烟了。 不过,谢昭嵘倒是注意到一个细节,娘亲生气,只是气谢欢兮贪玩儿失足落水,倒是没提与宜娢公主争抢奴隶一事。谢昭容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自己恪守规矩,一举一动端庄守礼,是世家淑女的典范。而小妹却像个小皮猴儿一般,成天欢欢笑笑,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家闺秀。但到底,还是她更讨娘亲喜欢。 但娘亲下手也未免太重了,谢昭嵘有些心疼,忙不迭拦住道,“娘亲,别打了。九儿今日一定受了不小的惊吓,湖水又凉,说不定已经着了风寒。这么打下去,病重了可怎么办呀?” 果然她话音刚落,林清贞的手就停了下来,迟疑间,谢欢兮立马扑到谢昭嵘的怀里,“大姐,痛死了痛死了,快给我揉揉。” 谢欢兮心中当然少不了委屈,她不确定迟摘玉所说的别乱说话,究竟是什么程度?是不能在太子面前乱说话,还是在娘亲面前都不能说。既然不确定,只好等见了迟摘玉,再好好问问他。 明明自己是虎口逃生,却平白无故挨这顿打,谢欢兮心中郁闷极了。 她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不放心地扭头问:“大姐,小王是不是在后边大哥的马车里?他没有跑吧?”刚才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自然不好再扶着小王。也不知谁把小王接了过去。她只大概看见他应是上了大哥的马车。 谢昭嵘没好气的说:“小王小王,你倒惦记他!他没上车前就已经昏厥过去了,哪里能跑?”说完还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娘亲的脸色,生怕又小妹又惹起林清贞的怒火。 林清贞倒是对此并无所谓。小女儿虽然喜欢收留奴隶。但却不像宜娢公主那样,她从来没有乱来过。再说,自己心中内定的最佳女婿人选迟摘玉也从未对此有过什么意见。所以她对那奴隶一事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气消了些,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下手太重。 谢欢兮一看自家娘亲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恢复了元气,趁热打铁亲亲热热地哄林清贞高兴去了。 …… 回了府中,谢欢兮本来想亲自去照看游归煜的,却被谢昭嵘严肃地揪回了院子。深更半夜,堂堂郡主,跑出看一个奴隶,这像话么! 谢胜在一旁拍着胸脯道,“妹妹,你放心吧。你的救命恩人,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 谢欢兮的再三确认和不信任的神情叫谢盛大为受伤。她们姐妹走后,谢盛“蹬蹬蹬”跑到游归煜的病床前。 此刻,游归煜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两个府医正在为他诊脉。谢盛凑过去脑袋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他还好吗?” 其中一位老大夫捋着胡子道:“不大好。手足筋脉尽断,却没有及时用药,不过是勉强接上罢了。他这一身的伤。哎——只能慢慢治疗了。” 谢盛“哦”了一声。转头好奇地盯着游归煜看,这么一看,就见他脖颈处勾着一条小黑绳。 他好奇心极重,欠儿欠儿地伸手将那条绳子全部拽出来,只见着绳子尾端有一个圆圆的红色挂坠。 谢盛摸着那红色的圆好奇道:“好奇怪的石头啊?我怎么看不出这是什么材质做的?嘶——不像红宝石也不像珊瑚,挺新奇的。” 说着,他发现这小红坠是镶嵌在一个底盘上的,似乎可以按下去。谢盛立刻发挥出丰富的想象力心道:“莫非这是什么独门暗器?” 这么想着,他兴奋地就要立刻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更! 第24章 挂坠丢失,一级预警! 他这么大一个人,在病床前扭来扭去的,及其影响两位府医看诊。他们看在谢盛是世子的份儿上,一开始并不敢多言。直到此刻,其中一位府医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世子,您可否避让一下?我们一会儿要给这个奴……”他顿了一下,忽然想到这是得了郡主青眼的人,不敢不敬,又接着道,“……给这位公子敷药。药味儿重,怕冲撞了您。” 谢盛一想也对,自己身娇肉贵的,熏坏了可怎么办。不过他还没有参破这个红色挂坠的奥秘,有些舍不得放手。 忽然他灵光乍现,一拍脑门儿心中暗道:“我把它偷偷拿走不就可以了?反正这人泡在水里,又奔波了这么久,一路上不小心掉了也是有可能的,嘿嘿。” 谢盛的智力不比旁人,从未想过以自己世子之尊,想要一个奴隶的物件儿还不是轻而易举。但他偏偏还读过几本书,知道此举并不妥当,不是君子所为,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偷偷摸摸地将红色挂坠的绳子挣断,塞进自己的怀里。心虚地干咳两声,捂着嘴掩饰道:“你们好好给他看病,嗯……本世子就不打扰了。” …… 游归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他动了动手脚,察觉自己身上的伤都被妥帖细致的处理过,有些微怔。他黑白分明的墨眸在夜中清亮如星子,正呆呆的看着帐顶,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从一年前开始,他勉强能站立走路,便几乎日日去湖底观察。也曾上岸几次,但深知自己支撑不了太久,只有默默的等待机会。谁知今日便恰巧掉下来一个小姑娘,他便拽着她回到了地洞中。 游归煜抬起修长的手覆住眼睛,没想到这个上天派下来的小姑娘,竟然正是乐安郡主谢欢兮。 他正愁不知如何接近谢欢兮,没想到机缘巧合,他竟可以这样留在她身边。可他要找谢欢兮,是有原因的,游归煜失神地看着自己被打理妥善的各处旧伤,实在不明白——谢欢兮又是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 游归煜心中迷茫不已,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原因。他抬手抚住胸口,低低咳了两声。突然,他脸色一变,仔细的摸了摸胸口,又向上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心中暗道不好。 是丢了?还是被有心人看到拿去了?若是特意拿走,只有确认自己是对手的才会这么干。可若真是确认了自己是对手,又何必拿走?何不直接摁下去? 游归煜的脑子乱极了,他苦笑一声,捏着眉心叹了口气。这挂坠儿丢了,就仿佛有一把刀时刻悬在他的脖子上。他随时都有可能被强制退场。这运气,果真是差到了极点。 他哪里知道,此刻自己的那条挂坠儿,正在被蒙在被子里的谢盛翻来覆去地查看。 谢盛一出门,左右看了看,就想马上摁下去这个红色的凸起。但不知怎么,突然间福至心灵,多了个心眼儿。他煞有其事地想:“这是个暗器,万一里边有一根淬了毒的小针,这么一摁,正好射中了我自己的胸口。嘿,那岂不是显得我又冤又蠢?不行,在没参透之前,我可不能轻举妄动。” 这么想着,谢盛便鬼鬼祟祟地将吊坠揣进怀里,做贼似的走回了自己房间。他越想越觉自己得了个宝贝,不敢叫任何人看见,生怕别人抢走。 谢盛蒙在被子里研究了好一会儿,深知此事不能一蹴而就,总要来日方长,再说也实在困的不行。便美美地将吊坠儿往怀里一塞,闭眼睡去了。 …… 不过谢欢兮这边就没这么好的睡觉心情了。 她沐浴完毕,一张小脸莹白如玉,披散着一头如瀑青丝,样子倒是柔婉可爱,就是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儿上,有点破坏这份美感。 谢欢兮捏着下巴看着念香,神情万分痛心疾首:“念香,你与我说说,你是不是又记忆混乱了?怎么你每次碰到这个蒙面女,都会记忆混乱?你记不记得,我们不是玩儿水,是被白衣蒙面女逼得跳湖?” 念香委屈地直摆手:“不是不是,郡主,我没有记忆混乱,我这么说是……是迟小侯爷教给我的。” 她哭丧着个脸,“当时那水流很急,我与您冲散之后,怎么找也找不到您。后来不知怎么游到岸边,精疲力尽进的晕了过去,是迟小侯爷摇醒了我。我立时就把我们的遭遇跟他说的清清楚楚的!但……但他却告诉我,让我把这件事儿烂在心里,不许声张出去。还说……” 谢欢兮听得正认真。念香却忽然不说了。她抬头道:“他还说了什么呀?你快一字不落地讲给我听。” 念香小声地转达道:“迟小侯爷还说,您就是那个……脑子进了水。今日之事,您只需细想一番,便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们声张了。” 谢欢兮面无表情地伸手戳了戳念香的额头,“……下次有这样的话,转达下半句就可以了!上半句便不用说了。”她说完后盘膝拖腮,歪头想了想,忽然间茅塞顿开,直拍自己的脑门儿。心道:“我果然是脑子进了水。这么简单的事儿,当时怎么没想明白?幸亏没有喊破,不然可就糟了。” 自己明明已经看出白衣蒙面女是被太子妥帖保护起来的人。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却看出她对太子来说相当重要。如果真把这事儿闹大了,也不知会给太子惹来多大的麻烦——太子将人小心藏匿,自己却见了她的全貌,最后还将她暴露在人前。轻则被太子视为眼中钉,重则说不准会引来杀身之祸。 谢欢兮想通之后,知道此事她只好自己默默咽下。若是对娘亲提起了,她知道自己竟是遭受了刺杀,那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然事情通明了,但谢欢心中仍然郁闷,她对念香招招手,念香不明所以地走上前来,就被谢欢兮凶猛地咯吱了好几下:“你编就编好了,为什么偏要说我玩儿水?嗯?你怎么不说你玩儿水?” 念香咯咯直笑,闪躲道:“奴婢玩儿水还失足落湖,倒让郡主下去救。这传出去奴婢还好做人吗?必定立刻被王妃远远打发了。郡主若疼,奴婢帮郡主揉揉。” 谢欢兮没好气地笑道,“谁要你揉!走开走开,我要睡觉了!” …… 第二日,迟摘玉一早便过来了。进门后,他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谢欢兮,挑眉问道:“你还好吧?” 谢欢兮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觉得呢?I am fine。” 迟摘玉扶额笑个不停,而后正色道:“你居然这么皮实,在那冰水里泡一番,一点事儿都没有。我早上起来都有点发烧。” 谢欢兮问道:“你发什么烧?” 迟摘玉立马邀功:“还不是为了下水找你。” 谢欢兮现在一听水字心里就发怵,郁闷地说:“快别提下水了,我倒想问问你这个乌鸦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前日还提醒我别在太子府乱走。” 迟摘玉哈哈大笑:“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逗你玩儿罢了,”他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我会替你好好查查太子府中这个神秘女子的。我给太子做心腹这许多年,竟也不知有这号人物存在。” 谢欢兮翻了个白眼儿道:“你当然不知道啦,说真的,你能得太子青眼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你每日除了臭美瞎得瑟,也没看你干过什么正事。” 迟摘玉笑道:“错。我今日来便是做正事儿的。” “什么事?” 迟摘玉好似温文尔雅地掀了把头发,大尾巴狼一样地道,“你可知你爹为何这两天对你娘大献殷勤?” “为什么?”谢欢兮顿时来了精神,这个事她确实好奇。 第25章 当当当当,掉马甲啦! 迟摘玉大发慈悲地解密,压低声音道:“你爹不是要改朝换代吗?他这两日拼命拉拢的那位赵将军,昔日是你外祖父的学生,也是我爹的一位好友。今天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你爹请我来帮着做说客的。” 谢欢兮知道自己老爹这些年在逐梦路上勤勤恳恳,不忘初心,但听到他做的事仍然会觉得叹为观止:“我爹这人怎么这么荒唐?让我娘利用当年的师兄妹情谊来为他拉拢人脉?他也不想想我娘多烦他?而且还能把你也扯进来?哎——你也是个笨的,竟然还答应了。” 迟摘玉一挑眉道:“你爹把我当做内定女婿,亲亲热热地把我看作半个儿子,我怎么好意思不答应?” 看吧,没聊两句正事儿,迟摘玉便又开始扯的没边儿。谢欢兮早已经习惯了:“我三姐四姐倒是与你年龄相配,你放心,若是你真做了我姐夫,咱们的联盟就更稳固了。等我功成名就了,保准让你飞黄腾达。” 谢欢兮心里美滋滋的,若是自家小奴隶最后当上了皇帝,自己做他的皇后还不是轻轻松松?接着再提拔迟摘玉为天子近臣,害,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她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看,合作就是双赢。 迟摘玉却似乎没有刚才那般好兴致了,睨着她笑道:“欢欢,你三姐四姐可都是庶女。” 谢欢兮“嘶”了一声,失笑道,“不是吧迟摘玉?你还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啊?原书土著们看重嫡庶也就罢了,你也来分这么清楚?好了好了,我不和你在这废话了。”她说着站起身,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好像一只轻盈的黄鹂鸟,任谁也抓不住她。 迟摘玉一怔:“你做什么去?” 谢欢兮回头冲他一笑,“自然是去看我的小奴隶客户呀。” …… 谢欢兮一进院子,正好看到两位府医从游归煜的房间中出来。她连忙走上去关心地问道:“他身体怎么样了?那些伤要不要紧?他筋脉断过,如今可好治吗?” 两位府医对视一眼,迅速的交换换了起眼神色来—— ——看吧,乐安郡主果然对这个奴隶上心的很!幸好我们对他还算恭敬,没有因为他这身份而轻视了他。 ——那当然,咱们哥俩可都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 谢欢兮站在一旁,看着两位府医眉来眼去看得一头雾水,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他的伤很要紧?耽搁太久了难以医治吗?二位千万不要考虑他的身份问题,无论什么珍贵药材都尽管用便是。” 其中一位府医终于回过神来,拱手恭敬地答道:“郡主别太挂心,这位……呃……”他有点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奴才不是奴才,主子不是主子的年轻人。 “王公子。”看出府医纠结,谢欢兮随口提醒道。 “哦,王公子。他身上有一些积年刑伤,不曾妥善地用药医治过。这肌肤日后免不了会留疤,以后遇到阴雨时节,也免不得痛痒难忍。不过,慢慢调理应当会是好转的。” 另一位府医接口道:“郡主,现在最要紧的是他筋脉之伤,乃是利器斩断。如今只是勉强接上,并且接口不好,还是有些不良于行,”他顿了顿,“不过这位王公子内力极劲,加之体魄尚可,慢慢治疗,定有痊愈一日。” 谢欢兮了解了个大概,心里有数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辛苦二位。麻烦二位一定要精心照看他,千万不容有失。”她交代过后,便推门进了游归煜的屋子。 游归煜正靠坐在床上,失神地思索着什么。见谢欢兮推门进来,他微微启唇道:“乐安郡主。” 谢欢兮怕他不适应,想调节气氛让他放松下来,便展颜笑道:“谁让你叫我郡主?你怎么不唤我小张?”她那一张笑脸,如同厚重乌云散去后,从晴朗天上投射下来的日光。任谁见了,都不由自主地会散取心中的一些阴霾。 游归煜果然微笑了:“叫你小张,实在于礼不合。” 谢欢兮坐在床沿上,含笑望着他:“你对我知根知底,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样才是于礼不合呢。小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姓名呀?” 如果面前这人是谢欢兮的话,游归煜确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动了动唇,正要脱口而出。忽然屋门被敲响了—— “欢欢,我可以进来吗?” 谢欢兮疑惑地嘀咕道:“迟摘玉怎么过来了?”她毕竟是一位现代少女,十分富有人道主义精神,转头看着游归煜问道:“门外的是迟小侯爷,你可方便让他进来?” 游归煜微微睁大了眸子,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温声道:“当然可以。” 而后谢欢兮扬声道,“你进来吧。” 迟摘玉慢慢踱步进来,一副风流倜傥的做派。却没看谢欢兮,而是紧盯着游归煜看。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游归煜,笑道:“你可是昨晚太过憔悴了?今日颜色比起之前,可谓是风华绝代姿容无双啊。” 这话谢欢兮听得一耳朵别扭,好像有点似夸实贬的意思,她扭过头一脸的莫名其妙:“表哥你是不是嫉妒人家?” 迟摘玉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嫉妒?他有什么好值得我嫉妒的?” 这两人斗着嘴,游归煜在一旁没有出声。从迟摘玉一进来,他看了一眼这人样貌后,慢慢地思索着他为数不多的记忆。 他来到这里,见到的人着实是很少的,也许都比不得一个人一天见的人多。八年的时间,大多数人都见了万千世事和形形色色的人。可他前五年昏迷,后三年的生活中也只有莫擎一个人罢了。唯一见得多的。只是刚来的那一段日子。 最终游归煜的记忆点停留到了一个糖人儿铺子前——那个始终眉目含笑的风流少年,与他下意识去摸烟的动作,在他的脑海中清晰炸开。 而这边的迟摘玉,虽然在与谢欢兮斗嘴,但他总觉得自己对于游归煜,始终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他脑子极聪明,过目不忘,天生就是吃这行儿的料。别的也就罢了,游归煜这张脸实在太出色了,令人见之难忘——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没说两句谢欢兮便开始嫌迟摘玉烦了:“你不是被我爹叫来的吗?快去办你的正事吧。”她冲他扭过脸,用口型无声的对迟摘玉说:不要耽误我和客户搞好关系! 迟摘玉哼哼两声,十分不屑地转头就走。当他正跨过门槛时,却猝不及防的刹住了脚。而后,迟摘玉回过身来,再次慢慢走到病床前微笑道:“对了,我颇通医术,可否让我给你把一把脉?” 谢欢兮百思不得其解,迟摘玉跟游归煜献什么殷勤?她捏着下巴道:“我说迟表哥,我家府医刚离开,不劳您大驾了。而且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不知你竟然颇通医术?” 迟摘玉不咸不淡地扔了一句:“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然而他眼睛却没动,依旧是盯着游归煜的脸看。 游归煜的表情不见丝毫异样,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伸出手来。 迟摘玉低头看了一眼,道:“左手。” 谢欢兮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啧啧称奇:“不是?这什么医术?左手右手还有分别?” 游归煜伸出微蜷的左手,手心向上,缓缓地打开了掌心。 迟摘玉双指并拢,装模作样地搭上游归煜的脉搏。看似在把脉,实际上眼睛却盯着游归煜的手心看,神情还颇为严肃。谢欢兮难得见迟摘玉如此煞有其事,心中涌出两份好奇,也凑上去看。 只见游归煜的手心布满了可怖的伤痕,似乎是被烙铁烙过。那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全部一团乱,令人看得直想叹气。 迟摘玉默默地收回手去,一言不发,眉宇间似有不定之意。谢欢兮讨嫌地凑过去,贼兮兮地问:“哎,迟神医,你把出什么了?” 迟摘玉看了谢欢兮一眼,摇头晃脑装作老学究的样子:“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谢欢兮一脸嫌弃,“你是把脉还是看手相?要是没事儿,就快出去出去。”天天啥也不干,就知道耽误事。 终于把烦人的迟摘玉赶走了,谢欢兮关好了门。善解人意地对游归煜笑道:“你若是喜欢安静,不愿被人打扰,我便吩咐下去,除府医外没人会进来打扰你的。” 游归煜微微蹙眉,脸上不由得显露了些茫然之色。他实在不知谢欢兮为何要对他这般好——他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谢欢兮对他的种种好,在他看来,既没道理又没逻辑。 “什么?我有什么目的?”游归煜恍然间听到谢欢兮的反问才惊觉,自己竟不小心喃喃出声。 他见谢欢兮一只纤长的食指点着下巴,灵气的眼眸一转便是一句诱哄:“呐,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我有什么目的。” 游归煜本来也没想再瞒她,然而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前,他竟带了一些微微的紧张。这仿佛是一种拆礼物之前的心情,带着一丝小小的期待与不确定——她可还会记得自己? 他低声说道:“我叫游归煜。”说完,他抬眼向谢欢兮看去—— 第26章 神秘来客,神秘事件 谢欢兮愣了一下,游归煜…… 她怔愣,并非是她不记得游归煜,而是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还会见到游归煜。 “小煜哥?”谢欢兮一脸惊喜地看着游归煜,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多了几分孩子气的雀跃。 “你还记得我?”游归煜倏然感到心中升腾起一股轻松,他静静地看着谢欢兮轻声道。 谢欢兮反问道,“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救过我的命呀。” 游归煜含笑摇头道:“那也是匆匆一面罢了,已经过了八年,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他不说八年还好,一说八年谢欢兮猛然记起莫擎说过,游归煜这八年都是跟他在地洞里度过的。当年秦王.府寻游归煜寻了半年无果只得作罢,算着时间谢欢兮心中一缩,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小煜哥你……成为奴隶,又一直在那地洞里……可和我有关系吗?” 游归煜微微垂下眼眸,若说全无关系自是不可能。当年他触犯太子,是因为他暴露了容貌,街上随处可见可见他的画像。而见过他容貌的人只有谢欢兮,这画像想必是她想要找寻自己才贴出去的。 可话说回来,当时他在秦王.府查探,听到谢欢兮的呼救后,是他自己跑过去救人才露了相貌。归根结底,是自己不小心,却也怨不得旁人。 游归煜复又抬起脸来,微微一笑:“你一向想法古怪,此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是我当差时办事不力,触怒了太子,才被贬为奴隶。”八年不见,他仍然将谢欢兮当成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不过,她也确实与曾经没什么分别就是了。 游归煜武功卓绝,看起来又并无编制,谢欢兮忽然福至心灵,脱口道:“小煜哥,你是不是天断的人?” 游归煜虽知道谢欢喜的底细,但却并不打算说破。他珍惜遇见的每一个投缘之人,所以并不想太早说得太透,以至于双方本可以成为朋友,却最终成了纯粹的利益盟友。 所以他只是反问道,“你如何知道天断?” 游归煜在书中并无姓名,所以谢欢兮仍然将他当作原书土著。被问到了也并不慌张,只是调皮一笑:“太子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吗?我看未必。知道天断的人多了去了,本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谢欢兮这样说,一来是为了堵住游归煜的话头,二来也确实是有些生太子的气。她毕竟没有等级观念,看到游归煜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现在伤痕累累的青年,中间竟生生地蹉跎了八年时光。原因只是因为太子的一念之差。谢欢兮心中觉得惋惜极了,本来就要搞垮太子的心,变得更加坚定了。 游归煜见谢欢兮话里话外,丝毫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微微抿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郡主即便知道,也不要这样宣之于口,那毕竟是太子的秘密,还是要敬畏些的。” 谢欢兮心中暗道:小煜哥果然和普通的奴隶不一样,嘴上劝我恭敬太子,实际上我看他对谁也都是不卑不亢。既不好跪,也不自怜自哀,果然招人喜欢。 她嘿嘿笑道,“我知道啦,我把你当成自己人。就算在你面前骂两句太子,你也定不会去给我告状的,对吧?” 游归煜失笑点头,而后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温声问起他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郡主,你为何要救我呢?” 你究竟有何目的,而我又哪里值得你温柔以待呢? 谢欢兮似是不明白为何游归煜会有此一问,歪头粲然一笑:“你是小煜哥呀,你曾送我回家,又救我一命,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她这分明是明晃晃的偷换概念,游归煜并没有放过这个问题,追问道,“可在此之前,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谢欢兮一点儿也不卡壳:“那我当时落湖,你不是又救了我一命吗?” 游归煜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你这便要让我惭愧了,你明明会水的,是我将你拖下了水,卷入了我与莫前辈的计划里。” 谢欢兮见他坦承,噗嗤一笑,“哈!你还知道呀。” 游归煜看着她,轻声道:“抱歉。” “抱什么歉?”谢欢兮毫不在意大手一挥,“我倒是感谢老天爷偏偏让我那时候落湖,救出了你,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她左挑右选找了这么多年奴隶,没一个让她十分满意的。只有一个韩羽,各方各面还算尚可,但是……谢欢兮还卡在一个地方,就是她实在想象不来自己将来与韩羽结发为夫妻的场面。 不过嘛,谢欢兮笑盈盈地看着游归煜,如果是小煜哥的话,感觉接受度会比韩羽高一些。不仅因为他综合素质更强或是容貌更盛,谢欢兮本身也很欣赏游归煜。 游归煜听了谢欢兮的话,神思微动愈发茫然,他默默地垂下眼眸遮住情绪,手指无意识地默默捻着衣角。 她字字句句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可这天下会有这般的好事吗?素不相识的,无缘无故的,一个人就会对另一个人这般好吗?游归煜仍旧不信,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道:“你曾说,叫我在你手下当差的。” 谢欢兮听这话头,立马眉开眼笑凑上前去,期待地睁大眼睛问道:“你愿意啦?!” 游归煜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像个萌萌的小动物。便忍不住笑道:“愿意,不知你可还收?” 谢欢兮一拍大腿:“当然收呀!你——”忽然,游归煜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竖在他她的唇边。谢欢兮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游归煜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无声的说道:屋顶有人。 我靠,难道又是那个白衣蒙面女?我招她惹她了,她特么还有没有完?谢欢兮正暗自腹诽这蒙面女阴魂不散,就看游归煜又对自己无声说道:我上去看看。 开什么玩笑?谢欢兮立刻小声拒绝:“你才刚开始养伤,这样一动岂不又前功尽弃?你老实躺着,我去叫人。” 游归煜抬手制止了她,摇头道:“不要叫府兵来,会打草惊蛇的,我悄悄上去,无碍的。” 谢欢兮劝不动他,手足无措地看了看房顶,小声问道:“那我能做什么?” 游归煜低头看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却是扬唇一笑,眉眼间依稀辨别出曾经的少年意气:“你如果想帮我,只需在下边正常说话便可。” 害,这有何难。谢欢兮信心百倍,给她一个舞台,她能喋喋不休地说上一段单口相声。她立刻拍着胸脯露出一副守卫后方的表情:“没问题,你小心点就好!” 游归煜悄悄退了出去,谢欢兮咽了咽口水,从窗户外抬头看天,随意说道:“啧,今晚的月亮好圆啊。”说完左找右找,也没找到月亮,心中暗恼。只好又接了句,“嗯,星星也很亮啊。” 由归于听见下面小女孩清脆娇糯的声音,实在忍不住微笑,他从未见过如此精灵可爱的小姑娘。但想想以后的日子,他忽然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游归煜悄无生息地跃上房顶,他的四肢逐渐传来隐隐的痛楚。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左手成掌向屋顶上那人的背心袭去,那人登时避开,却不曾想游归于这一招只是佯攻,那人侧身间,游归煜的右手如闪电般伸出,直接锁上对方的喉咙。他得了手,却在看清对方脸时怔住了。 游归煜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宋烨?” 宋烨上上下下地将游归煜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声线隐隐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小煜!小煜!真的是你!你竟然没有死!?” 游归煜苍白有力的手微微抬起:“小声些,是我。小烨,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烨勉强平复心情,低声道:“你那时托我照看乐安郡主,我怎敢有违所托?我每日都过来两次,好在幸不辱命,乐安郡主已经平安长大了,”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笑道,“却也不知怎么养的,是个极为有趣的小姑娘。” 游归煜当日将谢欢兮托付给宋烨,本想的是自己大约几月便可从奴狱逃出。没想到一别八年,宋烨竟依然默默做着此事。 游归煜低声道:“小烨,辛苦你了。这份恩情,我必当偿还。” 宋烨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姿容比八年前更加出尘无双,可到底不比少年时期的那种鲜活,也不知他这八年是如何度过的。宋烨忍不住提高音量道:“偿还什么恩情?你当年会被下了奴狱……都是因为我!” 这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受的苦往自己身上包揽。游归煜哭笑不得否认道:“那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有什么关系?好了小烨,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告诉我,当年我托你保管的那本书在哪里?” 宋烨心中一突,当时游归煜那般郑重,他就知道那本书对游归煜很重要,当年也在极力地寻找。可后来贺尤宣布游归煜力竭而死,尸体拖出去时,他还在一旁看着。游归煜身死,再找那本书也是无用,他便将剩下的所有精力全部用在了保护谢欢兮上。 如今再见到游归煜,听他提起这书,宋烨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儿。他清了清嗓子,咬咬牙道:“小煜,我一向粗枝大叶,那本书……不知被我收在了何处,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找找,定能还你。” 宋烨对于找到那本书,心里还是蛮有信心的。当年那本书被他略施小计,卖给了一个大傻子公子哥。原本素不相识再也不会见的人,从他保护谢欢兮以来几乎成了他最熟悉的一个人。基本上,他能见到谢欢兮几次,就能见到那公子哥几次。 宋烨匆匆辞别了游归煜,不一会儿就落到了迟摘玉家的屋顶上。他之前在谢欢兮的屋顶没防着屋里的人,也就没有收敛气息,但他知道迟摘玉的武功不低,便小心地屏着气,不敢马虎地慢慢掀开一片瓦片向下看去。 迟摘玉正在自己的书房中会客,他对面坐着一位硬朗的中年男子,正在默默地品茶。只见迟摘玉随意地笑道:“师父,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那中年男子言简意赅道:“还是那般。捏捏糖人儿,做点小买卖,勉强养家糊口。” 迟摘玉听了此言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渐渐没了笑意。他低声问道:“师父,她中的毒真的无可解吗?” 中年男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公子,老侯爷聘用我教你医毒双术,你一向学得很好。你该知道,食骨金之毒,是断无可解的。” “再说,那毒是你亲手所下,如今又婆婆妈妈地后悔。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岂能这般优柔寡断?” 宋烨趴在屋顶上,已然听懵了。他自以为几乎天天见迟摘玉,已然很了解他了。却不知迟摘玉口中的“她”是谁,那食骨金之毒又是个什么毒?正迷茫间,那中年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向上一看。 宋烨猝不及防,与那中年男子对视了个正着。顿时他脑中白光闪过,万般地不可置信——这中年男子脸上横亘着一道疤,竟是他天断的师父贺尤。 第27章 基友下线,一次毒发 宋烨和贺尤这一对视下,他的胸腔中立即炸开了一种本能的战栗,像是人面对危险时的一种瞬间直觉。他的脑海中空白了一瞬,随后立即起身足尖轻点几步逃跑了。 贺尤收回目光,神色阴沉了一瞬,又立马恢复如常。他淡淡地看向迟摘玉问道:“公子府上收了什么好宝贝?怎么居然被小毛贼盯上了?” 普通的飞贼怎么敢来安南侯府偷东西,而且自己家也确实没有什么出名在外的财宝。迟摘玉正疑惑间,贺尤站起了身说道:“公子早点歇息吧,我去会会那小毛贼。还有,公子做事——还是不要瞻前顾后为好。” …… 宋烨一口气跑出几里地,才后知后觉的暗想道:“我为什么要跑?是因为觉得自己去人家偷书做贼心虚?不对,我是看到贺师父之后才跑的。可是天断的人在外边有一个隐藏身份并不稀奇啊?宋烨甩甩头,心中懊恼自己还是太不稳重了。 “你见了我,跑什么?” 宋烨一个激灵,回头去看,贺尤就站在他五步开外,正冷漠地盯着他看。 宋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小声叫道:“师父……” 贺尤摇头叹道:“你这孩子,早不去晚不去,为何偏偏今晚去?又偏偏落到了迟摘玉的屋顶上。我这一生杀孽不少,人老了想着能避则避。你偏逼着我手中再添亡魂。呵,实在不算是个懂事的孩子。” 宋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倏然想通,自己当时为何立刻便跑。因为他一对上贺尤那双眼睛时,第一先看到的是杀机,而后才反应过来是熟人。此刻,他又在贺尤的眼中看到了如刚才一般毫不掩饰的杀气。 许是危急关头,人总能有许多茅塞顿开,宋烨忽然间想起一事,他颤声问道:“师父,刚才迟摘玉话中所说的那个“她”是谁?是不是乐安郡主?” 贺尤却淡淡道:“死到临头,就别问那么多了吧。” 宋烨慢慢后退了一步,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贺尤一定要杀了他,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看到了他与迟摘玉见面?还是说自己听到的东西太多。宋烨心中升腾起一阵恐惧,不仅是因为对方实力强劲,自己今晚恐怕难逃一死;还有一部分是——担心那中毒之人,或许会是乐安郡主谢欢兮。 迟摘玉与谢欢兮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他瞧得出来。若迟摘玉真的曾亲手给谢欢兮下毒,那是什么时候下的?自己为何没发现?食骨金……这是什么□□?何时会发作?迟摘玉如此可怕,自己可有机会向谢欢兮示警? 最重要的一点是,游归煜托自己照顾谢欢兮,如今这样,自己又该如何向游归煜交代。 贺尤不再多说,飞身几步一掌击出,宋烨狼狈地与他拆了几招,心道不好。他本就专修医术,武功并不算高,此刻对敌一上手便见了下风。最终他被贺尤一掌狠狠拍在胸口,猛地喷出几口鲜血倒在地上。 宋烨强撑着一口气,忍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贺尤:“什么是……食骨金之毒?我随你学医,从未听你提起过此毒……” 贺尤缓缓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微微一笑慢慢蹲下身,稳稳地打开纸包,将其中金色的粉末全部倒入宋烨嘴中:“这便是食骨金,乃是我独家秘创。你吃的剂量大,不多时便会发作的,到时你便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毒药了。” 宋烨低低地咳了几声,每咳一声便会吐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浑身僵硬,身体各处都剧痛无比,仿佛有刀片儿刮在骨头上一般。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下去,连贺尤那张阴沉漠然的脸也看不清了。 他思绪混乱,断断续续的想着:我要死了……我这就要死了……我攒下了那许多钱却也无用了……这毒发作起来好痛……如果被迟摘玉下毒的人真是她,她可怎么受得住…… 永坠黑暗之前,宋烨心中遗憾绝望地想着:若我知道自己今日身死,刚才就该把那本书的下落告诉小煜的。除我之外,哪里还有人知道,那书在迟摘玉那里……怎么办…… 怎么办…… 宋烨的血肉渐渐变的炭黑腐蚀,很快他便只剩下了一具淡金色的骨头架子。用不了多久,这金色的骨架渐渐化成一捧金沙。风一吹,那身略旧的衣服卷着沙,便不知被刮到了哪个街角。 …… 秦王府中,林清贞蹙着眉,神色间带着些许不耐烦:“王爷不必每天过来问我安好,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去信给赵师兄。莫非王爷不觉此举实在太过荒唐?” 秦王谢承泽一脸的无辜,好像倒真不觉得此事荒唐的样子:“赵将军是你父亲的学生,师兄妹间走动一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王妃何必如此不情不愿?” 林清贞的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但额头上已经隐隐冒着青筋:“此举实在有损我清誉,王爷不要为难妾身。” 这拒绝太过直白,谢承泽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说:“今日是王妃先提起此事的,我可没有先说。本王今日别无他事,的确就是来问你身体安好的。” 别说林清贞心中嗤笑,在一旁的沈嬷嬷听了都忍不住要翻白眼儿。这王爷今日拉拢拉拢这个,明日又和那个打好关系,大家看在他是王爷的面儿上都卖他个人情,但他若举旗造反,难道还真的能有许多人追随不成?他要是能成事儿,那才有了鬼呢。 谢承泽又问候了几句,见林清贞确实对他十分不耐,一点也不柔婉可人,便也不自讨没趣,没说几句便走了 他一走,沈嬷嬷低低开口道:“王妃,王爷这心——” 林清贞疲惫地道:“无妨,他不过是在我面前露了些许心思罢了,在外人面前,他断断不可能暴露一分。嬷嬷不必担心,他也成不了事的。” 沈嬷嬷见林清贞脸色极差,劝慰道:“王妃……” 林清贞抬手打断了她:“我只是担心,他虽成不了事,可这事他一定会做。他自己头破血流不要紧,我只怕连累了我的儿女。” 她低声说,“那本书丢了,这八年来我日夜难寝。书在我手里,无论王爷成不成事,它都是我的一道保命符。可那书不在我手里,它随时都会变成我的一道催命咒……” 沈嬷嬷看林清贞这副样子,心中大为心疼:“王妃宽心些,那书说不准只是莫老将军的一个幌子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也相安无事吗?” 林清贞摇头道:“不会是幌子的。当年莫家军被血洗,莫老将军派莫擎一人杀出重围,来给王爷送这本书。他必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不然为何偏偏要把书交于王爷?他定是知道的,莫家军有此一劫,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沈嬷嬷拍抚着林清贞的背轻声道:“此事已过去这么多年了,王妃不要拿这件事来时刻惩罚自己,这怎么能算是您的缘故?再说,那书丢了,许是毁了撕了,就算莫老将军真的将您的秘密藏在了某处,可没有那书,没人再能破开的。” …… “小煜哥,你这两日怎么魂不守舍的?好像在等什么人一般?”谢欢兮反正没事,几乎一天往游归煜这跑八遍。 游归煜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那晚一别,宋烨有两日不曾过来了,他虽性子跳脱,办事还算妥当,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游归煜摇摇头随口道:“只是看外边天气不错,想出去走走罢了。”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外面晴色正好。谢欢兮听了简直不知说游归煜什么好:“你想四处转转,怎么不早与我说?四处走走对病人应该是有好处的,只是你腿伤未愈,不走太远就是了。来,我扶你。” 他只是找个理由搪塞,没想到谢欢兮竟当真了,还走过来要扶他。游归煜顿时一僵:“这怎么可以?” 谢欢兮粲然一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是郡主,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说完,她搀着游归煜起身,心中暗暗乐道:不用怀疑,我就是一个绝佳的好老板罢了。日常体恤下属,充满了人情味儿,扶你一下又算得了什么?日后还得带你冲上人生巅峰呢。别的不求,只要你好好给我建功立业,帮助我考第一名就行了。 谢欢兮柔弱无骨的小手扶在自己的肘间,游归煜顿时觉得这条手臂都僵硬了,不知如何是好。他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谢欢兮确实是没什么事干,每日就是关心他的病情,各种珍贵的药材流水一般的送,看起来好像只要自己健康,她就别无所求一样。 可是他的意识越清醒,心中就越茫然。 谢欢兮只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两圈,便在石桌边坐下,这石桌上刻着一个棋盘,谢欢兮见了,欢欢喜喜地提议道:“小煜哥,我来教你下棋啊?” 游归煜微微一笑:“围棋吗?我会下的。” 谢欢兮立刻颠颠地抱了棋篓过来:“不下围棋,围棋有什么好玩的,我教你下五子棋。” 五子棋啊,游归煜摸了摸鼻子,轻笑道:“好。” 五子棋的规则简单,两句话就讲完了,两人刚下了一盘,谢盛顶着一张百无聊赖的脸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了。他一见游归煜便感觉心中一虚,毕竟偷偷拿了人家的好东西,而这个自卑的奴隶丢了东西都不敢声张,也是可怜。 谢盛自觉十分愧对游归煜,不敢看他,便把目光放在了棋盘上。 此时正是第二盘刚开局,游归煜刚将他的白子下在了正中间,谢盛在一旁立马惨呼:“错了错了!” 他这会便把那点愧疚忘了,丝毫没有观棋者的自觉,喋喋不休地教导道:“金角银边草肚皮,第一步不可以下这的。” 谢欢兮清了清嗓子,威胁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插话的不是好孩子。” 谢盛觉得自己当然是个好孩子,才不想被扣这么一个大帽子,虽然觉得游归煜下棋非常不对,但仍是乖乖地将那颗白子放到了原处。 虽然他不说话了,但他的存在感极强,俯着身脸都快贴棋盘上了,谢欢喜十分无奈推了推他:“大哥,不然你坐在我旁边来看吧。” 谢盛一脸幸福地答应了,坐下后问道:“妹妹,你的手心怎么这么热,是生病发烧了吗?” 谢欢兮双手捂住脸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些热,但我没发烧啊?” 游归煜本是含笑望着他她,却在她抬起手捂住脸的瞬间,忽然目光一厉,顿时顾不得动作亲密,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低声道:“让我看看。” 她的手柔嫩细白,十指芊芊。莹润可爱的小拇指盖上有一颗殷红的小点。那小红点非常细微,若非他目力极佳,决计发现不了。 游归煜不动声色地换了她另一只手来看,这只手的小拇指盖上也有着同样的红点。 手掌发热,指甲红点,无痛无觉。 游归煜脑中嗡嗡作响,他与莫擎生活在一起三年,对这些再熟悉不过——这是食骨金之毒第一次发作的症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推预收啦,求领走! 《拯救悲惨病娇反派》幸福连载中~ 舒晚穿成了自己书里的残暴女魔头。 女魔头手段残忍,偏爱男主却热衷于欺压折磨反派男二,导致人家一路黑化,最终她被涅槃归来吊打全场的反派手刃三千刀,死的非常凄惨。 穿过来的舒晚瑟瑟发抖地安慰自己:手心手背都是肉,男主和反派都是自己笔下的亲儿子,只要一碗水端平,不要对男主太好更不要欺负反派,我肯定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但是呆了一段时间,舒晚发现,一碗水真的端不平。 舒晚真的无语了:我家反派貌美聪慧天赋高,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你们凭什么一起欺负他? 易沉澜洗净手上的鲜血,低头轻笑:“没关系的。” 舒晚真的生气了:明明是男主的失误,为什么都要我家反派背黑锅?我要为他讨回公道! 易沉澜强自压下毁灭一切的邪念,静静看她:“好。” 舒晚真的心疼了:我家反派最善良最温柔,都这样了还没有黑化,我要帮他改剧情!给他最好的! 易沉澜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正欢喜笑容:“我已经有最好的了。” 他重活一世,又变成了最初那个任人欺凌的病弱残废,睁眼见到那女魔头的时候,他只想要她的命。可是后来,他却交出了自己的心。 ——江湖传说,恶贯满盈的魔教教主易沉澜,之所以搅的这世间血雨腥风不得安宁,是在找那个他心爱的姑娘。 “这世间你最疼我,你什么都答应我的。” “……求你别丢下我好吗。” 穿书后每天都在后悔自己虐的太过分的奶凶护短女主X重生后渐渐无心毁灭世界只想谈恋爱的偏执深情男主 ----- 预收言情《执杀君也重生了》 世人皆说执杀君越清衡冷漠无情,六亲不认,生来就是天煞孤星。 慕蒙每次听见都要上去为义兄反驳:才不是!执杀君特别好!又好看又温柔,你们别瞎传谣言!他飞升后经常回来看望爹娘,还给我带好多天界的好吃的!超级好吃!以后不许说他坏话! 可是自己的家被他的家族灭门时,是他领的兵。 重生回来,慕蒙拦下善心大发的爹娘扯嗓子嚎:别再捡他了,求求了求求了!看他器宇不凡根骨奇佳,肯定不会冻死的! 内心疯狂os:大白眼狼!作法消失!不要再来祸害我家! 无家可归·脆皮小可怜·真大佬越清衡:!!! 上一世哭着喊着要捡小哥哥回家的蒙蒙怎么不要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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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谢欢兮将手中剩下的棋子往棋篓里一丢,扶着额头不可置信地盯着棋盘良久,才疑惑地抬头问:“小煜哥,你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教过你下这种棋?”她虽然这么问,却也知道是游归煜悟性高,学得快的缘故。但就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五子棋小达人,竟会被一个初学者杀的片甲不留。 游归煜唇角一弯:“没有。” 谢欢兮抓了两把头发:“再来一盘!” 她正要落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游归煜骄蛮地说道:“你不许让我!” 游归煜从善如流的点头:“我不让你。” 又一盘结束,谢欢兮头疼一样地揉着太阳穴:“你——你还真不让我!” 谢盛有点为游归煜打抱不平,小声嘀咕道:“明明是妹妹你先说过的,不准人家让。你就是水平不行,还要怪别人,哎——女人就是麻烦。” 谢欢兮一连输了七盘棋,这会正觉得没面子,用胳膊肘一怼谢盛:“你才水平不行,你全家都……” 她抿了抿嘴,笑眯眯地转过头,非常自然地给自己找台阶下:“小煜哥陪我下了这么久的棋,肯定累了。进屋歇一会儿吧,待会我看着你把今天的药吃了再走。” 游归煜含笑应了,又被谢欢兮扶进了屋子。 待他吃过了药,谢欢兮坐在他旁边的凳上,拖着腮兴冲冲地向他提议道:“小煜哥,我已经跟我爹提过了。你以后以便与韩羽一样,先做我的私人侍卫。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就把你推举军中。你放心,绝对不会埋没了你的。” 游归煜抓住了重点:“你想让我从军吗?” 谢欢兮眨着着清润的大眼睛看着他,迟疑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心中默默想道:若小煜哥真的不喜欢,她自然是会做一些努力的。但若实在是强求,那自己也绝不会为难他。 虽然与游归煜相处时间不多,但他在谢欢兮心中却不是一个扁平化的书中人物。他坚韧聪慧,待人温柔,抛开一切来讲,自己本身也是十分喜欢这个人的。 游归煜喃喃地道:“我并不是不喜欢……”只是谢欢兮给予他的,与他想要的实在太过契合。自从遇见她开始,自己的每一件事情都太过顺利,顺利的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谢欢兮放下心来,开心道:“你若喜欢便好,只是现在来说,你的名字不好张扬出去,我为你重新取一个名字可好?只是对外称起时用到的,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名字?” 游归煜还真歪头想了想,忽地想起一事,笑的眉眼微弯:“不如就叫岳云鹏好了。” 岳云鹏啊。谢欢兮摸着下巴略一思索,巧了巧了,这和她心中那个白月光一样的相声演员重名了。再一细想,她立马窘迫了——这、这不是初见时,她骗游归煜时用的名字嘛? 谢欢兮实在没法将游归煜这张俊逸出尘的脸和自己的贱萌偶像联系起来,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不行,岳云鹏这个名字……不行。” 她这反应实在可爱,游归煜心中虽早有预料,但亲眼见了仍是忍不住发笑:“那不如就叫小王,也免得你再费心取了。” 小王?还是不行。小王这样商务化、炮灰化的、天冷就会破产的倒霉姓氏怎么能配得上小煜哥?谢欢兮认真想了想,试探道:“暂时就叫游谢吧,把我的姓送给你做名字,好不好?” 把我的姓送给你做名字。这句话本是平平无奇,但游归煜听来,心中却微微烫了一下。好似他用了“游谢”这个名字之后,便和谢欢兮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密感一般,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怔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自然好,谢谢。” “害,这又不是送礼物,有什么可谢的?你愿意便好。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谢欢兮说完对游归煜盈盈一笑,转身便迈着轻快的脚步出去了。 她穿着正红色的襦裙,游归煜看着她鲜红的背影,像一簇欢快的火苗一般,烧的张扬温暖却不自知。游归煜默默垂下眼眸,脑海中又浮现了她双手小指甲上的那个红点,神色渐渐坚毅起来。 …… 谢欢兮以为她的日子会一天天地就这样过下去,如果她爹给力,游归煜也争气的话,很快便能将他送到军中,有一个正规编制。现在的边境并不算安稳,但这正是游归煜的机会。在战场上拼个几回,她不信以游归煜的资质混不到个将军当。算算日子,她爹没两年就要造反了,一切进行的还算是很顺利的。 然而,就在她沾沾自喜准备躺赢的时候,老天爷毫不留情地赏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总的来说,就是她爹,秦王谢承泽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了。 具体一点讲,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她爹最近一直在拉拢的那个赵将军。乃是一位刚正不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物。对于秦王爷几次抛出的橄榄枝,他并没有搭腔,并且给出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但她老爹却不觉得打击,丝毫不气馁,誓要啃下赵将军这块肉骨头。她娘亲不肯帮忙,他干脆就自己乱来。 这不,昨日他给这个赵将军送去了十万两银子和两个美人。对此,谢欢兮表示十分地无语,她爹真是铁打的直男思维,认为天下男人都是爱钱和美人的,也不说先做做市场调研。这位赵将军明明就十分的拥护正义,根本不为所动,第二日就在朝堂上把她爹弹劾了。 但事情若是到此为止,她爹也没有落到一个太大的罪名。皇上看在秦王是自己亲哥的份儿上,并没有打算把他怎样。谁知平日里与秦王还算交好的太子忽然蹦出来,洋洋洒洒地列了秦王好几条罪状。这下皇帝有点坐不住了——这秦王平日里拉拢交好的都是兵权过重的大臣,这要再护着不略施小惩,也实在太颜面扫地了,天子之威何在啊? 但对于这个惩罚,皇帝又有些举棋不定。犹豫不决间,又是太子跳出来说,不如将秦王远调守边三年。 皇上考虑之下觉得尚可,便问太子有何去处,太子是这样回答的:漠州近年动荡,小乱繁多。皇伯治兵手段一流,不若调去漠洲荆川守边,为父皇分忧。 于是这事儿便这样定下来了,秦王一家远调漠洲荆川,即刻启程。 次日圣旨一下,众人脸上顿时精彩纷呈。 秦王谢承泽回屋大骂太子人面兽心,这么多年来他瞎了眼,疼爱了这个白眼狼,他竟然狠心把自己扔去那凄凉荒芜的不毛之地。 而秦王妃从接旨以后就脸色惨白,一语不发。谢昭嵘同样充满了无措,却见娘亲脸色不好,便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慰。 嗯,谢盛倒是开心得很,脸上充满了兴奋向往之色。 只有谢欢兮表面上最为淡定。既没有对未来的惶恐,也没有对此事的不甘。当然也并不会有什么欢喜的神色。她只是在心中痛骂自己的老爹—— 猪队友!猪队友!猪队友! 可毕竟这事已经定下来,再无转圜。他们一家三日后便要启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我!想说!王!是一个珍贵的姓氏!是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留下来的宝贵财富!啊!一切都是剧情需要……别打我……别打我…… 第29章 离京之前,巨大收获 一大早, 谢欢兮坐在她院子里的秋千上,脑袋靠着挂绳目光放空,传达出了一种哲学气质。 念香拎着小水壶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看见谢欢兮这样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家郡主一向嘻嘻哈哈, X天X地自带悍匪气质, 平日里整个王.府就属她话最多声最大,现在这幅没精打采的模样真是叫人少见多怪。 “郡主, 你别难过了,我听人说荆川风景也不错呢, 不在京都里, 我们更没束缚,平日里出去玩也更方便呀。”念香放下水壶,颠颠地跑过来劝慰谢欢兮。 谢欢兮忧愁地踢了两下地, 恨恨道:“去荆川什么的我早就认了!我就是生气, 冯家居然和大姐退婚了!” 被人扫地出京都这事, 在谢欢兮暗暗骂了一晚上王爷老爹后她已经释然了。跑纲至此, 目前她暂时无力回天,只能先灰溜溜地走,日后慢慢打算。不过她思来想去, 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太子查到了她老爹的把柄,要搞他这是没问题的,逻辑挺正常的, 就是为什么偏偏要提议把他们调去漠洲荆川?看过原著的人都知道,荆川是莫老将军的故里,是他带着莫家军镇守一生的地方。太子提哪里不好,为何一定要让他们去荆川呢? 他囚禁了唯一一个死里逃生的莫擎, 导致此事沉冤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解开。这回他把王爷老爹弄过去,莫非也有什么深意? 她想了许久也推断不出太子的用意,正烦躁之时,冯家的退婚书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欢兮气的口齿更加伶俐:“冯家真是玩的好一手捧高踩低!我大姐是亲王之女,公主之尊,他们竟敢提退婚!他们都是王八!都是狗!都是王八狗!” 念香连连摆手,恨不得去捂谢欢兮的嘴:“郡主小声些吧,冯家是王八狗,可这事皇上也同意了啊。您别骂了,这样骂,岂不是连皇上都骂进去了?” 是,冯家老太君颤颤巍巍地亲自进宫向皇上求了这退婚,谢昭嵘三年后回来都十九了,他们家孩子一根独苗,实在是等不得了。 冯家世代功勋之臣,再加上又是老太君亲自来的,更不太好拂人家面子。再说,皇上本来还对秦王不乐意呢,考虑了一番便准了。 消息传来时,谢昭嵘怔了良久,却最终一言未发,也没掉眼泪。 但却把谢欢兮给气坏了,恨不得冲到冯家戳着冯公子的脑门,问问他当初求娶大姐时说的那些话还记不记得。 但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刚把脸沉下来,她美人娘亲立刻把脸沉得比她还阴,亲自把她赶回了自己院子,让她出发之前不许出去胡闹。 所以现在谢欢兮一口气憋在胸口,格外格外的不顺。 念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对不对,整个人从愁眉苦脸到抓耳挠腮,也没憋出来一句安慰的话。正对自己唾弃万分的时候,游归煜从外面进来了。 念香立刻大喜如同见了衣食父母:“游公子过来了!”快快快,给你腾地方,郡主她心情不好! 念香拼命地给游归煜使了个眼色,立刻拿着小水壶跑走了。谢欢兮从秋千上蹦下来,引着游归煜去石桌边坐着:“小煜哥,我这两日没过去看你,没人怠慢你吧?” “当然没有,”游归煜道,“他们都对我上心极了,郡主别挂怀。郡主可是在为去漠洲之事烦忧?” “替我大姐抱不平罢了。”谢欢兮眼角鼻尖都红红的,像个张牙舞爪却无可奈何的小狮子。 游归煜见她这样不开心,微笑了一下开解道:“其实冯家退亲一事也算不得太坏。” 大姐很喜欢冯公子的,她被人退亲,还不是最坏吗?谢欢兮不太明白,眼睛睁得圆圆的:“为什么呀?” 游归煜慢慢说道:“被退亲只是一时的伤害,却能看出这邓冯公子并非良人,冯家也并不是个好归宿,”他停了一下,目光有些深远,似是想起了什么事,语气也有些低沉下去,“若是嫁了人之后才察觉,却无法逃脱,不是更加悲哀?” 谢欢兮大学时只顾着好好学习,从未谈过恋爱,只觉得被甩了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而听游归煜这样说,她倒是瞬间想通了——原书里谢昭嵘嫁去冯家后就没戏份了,过得如何作者并没有写,但看现在冯家的表现,谢欢兮觉得大姐如果真嫁了,说不定也会受不少的委屈。 想通后的谢欢兮立马就有了笑模样,这一副天气脸的可爱样子惹的游归煜忍俊不禁:“……郡主倒是好哄。” “不许笑不许笑,”谢欢兮也感觉自己的样子太孩子气,有点不好意思,看着游归煜这张带着笑意格外好看的脸,她忽然涌上了一点惭愧,“小煜哥,本来说好要好好照顾你的,结果现在却害得你要跟我们一起远走漠洲。” 说来他也是倒霉,其实前后就那么一两天,游归煜就入了王府的编制。已经登记在册,就不是想留就留想走就走那么简单了,他是必须跟着王.府共进退的。 谢欢兮以为游归煜倒大霉,游归煜却反而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可以说他从来到这后就没有这么顺过。他本来也要找机会亲自去一趟荆川的,能让秦王妃如此小心翼翼的秘密必定不是小事,不知牵扯究竟会有多大。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把这个秘密毁去 只要秦王妃安稳了……游归煜看了一眼谢欢兮,那他要保护的人便也无虞。 他只是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的快,并且名正言顺。 游归煜摸摸鼻子,笑了:“郡主别这样说,漠洲很好,我心向往之。只是那地方不如京都繁华,只怕你会辛苦。” 谢欢兮眯着眼睛笑:“才不会呢!就是换了个地方住罢了。”就是拜托梦想家老爹千万不要放弃梦想!他起义篡位,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是在考试开始前就定好的思路,无论何时都是最优选,要是直接让游归煜扛旗冲进宫去,谢欢兮觉得这成功率肯定不高。 有时间当然可以慢慢来,可是她的考试的时间余额并不多了啊。 游归煜见她重展欢颜,心中也觉舒畅。他这几日耐心地等待宋烨,而宋烨却再也没了音讯,就连谢欢兮也不再过去了。原来在地洞中时,他心如止水别无他念,可这一出来,他一时间不适应,总感觉心中空茫。 好在看见谢欢兮古灵精怪的笑脸后,他会觉得踏实一些。 如今谢欢兮开怀了,游归煜心中却还悬着宋烨一事。虽然书中内容他已经倒背如流,但不拿回手来,心中到底是不安稳,而且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宋烨出事了。宋烨虽然有时粗心些,但办事还是靠得住的,即便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他也必定会想办法告诉自己的。 若是办别的事音讯全无游归煜还能不太担心,可事关那本书…… “小煜哥?你怎么走神了?是不是累了?我送你回去歇着吧。”谢欢兮看游归煜神色微怔,向前倾身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游归煜望进这双眼里,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正要回答,忽然院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欢欢,表哥来给你送行了!” 话音刚落,便走进来一个浑身贵气的优雅公子,不是迟摘玉又是谁? 谢欢兮顿时笑骂道:“拜托你说‘送别’可好?‘送行’听着总感觉不大吉利。” “哦,那就送别,”迟摘玉不甚在意地改口,看了一眼游归煜招呼道,“游侍卫也在啊?” 游归煜对迟摘玉拱了拱手:“迟小侯爷。” 迟摘玉“唔”了一声,神神秘秘对谢欢兮道:“表哥给你拿了一个好东西。” 谢欢兮嗤笑一声:“你能有什么好东西。不是我说,你除了当年送的糖小猪能上得了台面,其余的都是一年不如一年,一件不如一件,根本没法入人眼。” 本来谢欢兮还等着迟摘玉尖酸刻薄的还嘴,谁知迟摘玉竟然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不过他立马恢复如常:“这次绝对是个宝贝,毕竟我们兄妹要分别许久,哪能再糊弄你。” 谢欢兮一点也没信,迟摘玉什么德行她早就心里有数,摆手道:“好好好,我送小煜哥回去再说。”说完,她扶着游归煜起来。 游归煜本来刚才是要拒绝谢欢兮的提议的,但此刻不知为何,他顺着谢欢兮的意默默站起来没有作声。 迟摘玉顿了一下,而后笑得越发灿烂:“他是侍卫还是你是丫鬟?嘶——怎么没听你叫过我一声哥?” 谢欢兮边走边冲迟摘玉做鬼脸:“我天天叫你表哥,你是失忆了么?” 可是表哥和小煜哥比起来,总觉得远了一些,迟摘玉垂眸想,自己名字里,明明也有个玉字的。 …… 等到谢欢兮回来,就见迟摘玉一脸惋惜遗憾地道:“你可知你错过了什么宝贝?” “什么宝贝?” 迟摘玉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痛心疾首地道:“表哥用法力精心保存的天书被你这一耽搁,失了效用,最后变成一本普通的书了。” 谢欢兮翻了个白眼,毫无惊喜地接过来:“还天书,就知道你没什么好东西给我。” 这本书略显破旧,封面平平无奇,谢欢兮百无聊赖地翻开,懒洋洋地念道:“漠洲荆川一别,心念长怀,谨以此书相赠,盼吾二人善友永存之。莫笔。这什么呀?” 迟摘玉哈哈一笑:“你不是要去漠洲荆川了么,刚好我昨日收拾书架,从一个积灰的角落里看见了这个好东西,正是讲漠洲的风土人情的。哎,感觉你现在需要极了,便立马给你送来了。怎么样,表哥是不是很贴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九儿的运气呐……真好! 第30章 号外号外,空降老师 “贴心你个大头鬼呀。”谢欢兮笑着瞪了迟摘玉一眼, 随手翻了几页这本书,果然就是一本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游记。她随意看了几个地方,感觉这本游记徒有幽默的空壳,却无有趣的灵魂。 她撇了撇嘴点评道:“这是你从哪里淘到的?这本书一看就是个直男写的吧?不过看这扉页上的字, 这大概是一件礼物吧。是谁送你的呀?应该不会是个男的吧?莫笔……莫非是一位‘莫姑娘’?” 迟摘玉心中一凛, 他对“莫姑娘”这三个字还有些不明不白的抵触。他眨眨眼睛, 暗暗呼出一口气,对着谢欢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一把抢过这本书,胡乱的翻了几页:“你大学里的书法课是不是没有好好听讲?你看, 这字下笔有力, 结构饱满,字风严谨,分明出自一个男人之手。” 谢欢兮眨眨眼睛, 摇头晃脑地说:“那就是莫公子呗, 有什么的。这我都能理解。” 迟摘玉哭笑不得:“胡说什么呢?什么莫公子, 这本书我也不知从何得来的。我的书又不是我一人包揽采购的。你不要就算了, 辜负表哥的一片心意。” “要要要,”谢欢兮赶紧顺了一把毛,“表哥送的临别大礼, 岂有不要之理?” 切,你明明就是拿这个破书来消遣我的,最后还得我哄你, 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这样想的,谢欢兮仍然妥善地将书收好。接着就见迟摘玉向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谢欢兮见不得他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瞪他一眼道:“干什么?有事启奏, 无事退朝。” 迟摘玉瞬间破功,毫不客气地赏了谢欢兮一个爆栗,笑骂道,“当上女皇了吗?就敢这么说话。你真是——学习好我信,就是心计手段实在不够看。劝你多少遍了,收敛点吧,这可不是学校的期末作业,不是闹着玩儿的。穿过来这么多年了,怎么说话做事还像个现代人?刚才那话能是你随便说的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 谢欢兮被他这唠唠叨叨地一顿训,立刻还嘴道:“我就在你面前说,又不会出去到处嚷嚷。再说了,我又不在这待一辈子,考试能过就行呗,而且我抽到这么高的一个身份,言行举止还不是我说了算,像现代人还是山顶洞人也没人说我什么。” 迟摘玉失笑道:“你还说了算呢?你们一家都如丧家之犬一般从京都调离了,上哪说了算?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离交卷可就不到五年的时间了。” “哎——”谢欢兮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这两天刚刚想开了些,你又来我耳边说这些烦人的事。我当然会想办法,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说也得先去荆川安定一年,再说以后的事。” 这倒是在理。迟摘玉笑而不语,懒洋洋地眯起眼,看着天上忽然盘旋而过的一群飞鸟。沉默了半天,他忽然说道:“欢欢,我们还有再见之日吗?再见不会就是考试结束了时候吧。” “怎么会?”谢欢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要当女皇呢,你不是要当天子近臣吗?咱们这结盟这么多年,肯定比别人跑在前面,我们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自信点啊表哥。” 迟摘玉哈哈大笑,一双笑眼看过来,目光落在谢欢兮的脸上,他慢慢提议道:“你要走了,来个临别拥抱吧。”他说完后,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屏住了呼吸,似乎有些紧张。 谢欢兮扑哧一笑,眼眸清亮熠熠生辉,没有任何其他色彩:“迟摘玉,你今天是怎么了?矫情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抱什么抱?男女授受不亲!” 迟摘玉呼出一口气,眼眸暗了一瞬后立刻灿烂地笑开:“你这时候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了,你不是声称自己是个现代人吗?” 谢欢兮瞪他,分外的娇憨可爱,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耍赖道:“不管不管,现代古代看我心情。” 迟摘玉“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假装生气道:“不抱算了,我走了。”说完,他还真迈着风流的步子走了。 念香一直在旁边偷听,见迟摘玉真走了,立马一脸紧张地上来说:“郡主,迟小侯爷真的走了,你不追吗?” 谢欢兮毫不在意,她与迟摘玉一向吵吵闹闹,有什么可追的。她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念香的额头:“好啦,追什么追?你也别浇花了,我们一起收拾收拾行李去。” …… “娘亲!全天下最美丽、最温柔、最高贵、最善良的娘亲!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出发了,今晚让我出去玩一次,好不好?” 到了晚上谢欢兮实在无聊没事干,便跑过来磨林清贞。 林清贞不为所动:“不行,你也快及笄了,这么大个姑娘,成天在外边疯玩,很好看吗?明天都要走了,今晚老实最后一晚都待不住?” 谢欢兮扭股糖一样抱着林清贞蹭来蹭去,连连撒娇。沈嬷嬷在一旁看地暗暗发笑:就看郡主这样的攻势,王妃哪里能招架的住。她自己暗暗地在心中打起小赌,三炷香之内,王妃定会败下阵来松口答应的。 果不其然,也就过了一炷香,林清贞脸色稍缓,分外无奈地看了谢欢兮一眼,眉梢嘴角都是藏不住的宠溺神色,却还是强撑着严肃道:“只限你一个时辰,带上你的侍卫和念香。” 谢欢兮立刻雀跃道:“娘亲真好!”然后转身欢快地跑出门去。林清贞嗔怪地看了谢欢兮的背影一眼,摇头叹道:“嬷嬷,九儿一出生就离开了我,直到五岁才回到我身边。如今她长大了,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沈嬷嬷慈爱地柔声劝道:“王妃别担心了,咱们郡主这般得讨人喜欢,老天爷必定不忍心让她受苦的,定会让她一生无忧顺遂。奴婢看咱们郡主人见人爱,一定是个有福气的。王妃您啊,且往后看吧。” …… 谢欢兮考虑到明天游归煜还要奔波,怕他今日走的多了会腿疼,就没带他一起出来,只带了韩羽和念香跑到街上溜达。 这个书中朝代的闺阁女子并没有像真正历史中那般束缚,出门逛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她是郡主,就更加自由。自从太子成亲之后,她一直都没怎么出来玩过,属实是憋的不行了。 刚逛了没多久,念香忽然脸色有些白,低声对谢欢兮说:“郡主,我有些肚子疼……” 谢欢兮立马会意,悄声对念香说:“没事你去吧,一会儿到前面的永寿楼找我就是。” 念香点点头跑了,谢欢兮便带着韩语接着往前走。不一会儿,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大叔迎面走来,却转了个弯跟在她身后,扬声喊道:“算命——算命!” 他声音极大,可以说震耳欲聋,偏偏一直跟着自己,谢欢兮被他吵得想骂人,看到街角连忙拐了个弯,打算躲开。而这个算命白的胖大叔竟然还跟着她的脚步,依然高声喊道:“算命——算命!” 谢欢兮连着又拐了两个弯,终于明白了,停下脚步转过身,直接了当地对白胖大叔道:“您是就想给我算命吧?” 白胖大叔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叹口气道:“哎呀我的天,你可终于发现了。” 韩羽眉目一沉,自觉这人大有问题,上前两步目光中透出了几分厉色。白胖大叔脸色更白,立刻尖叫道:“你要干什么?!我、我可不是坏人!” 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还蛮好玩,像个慌慌张张的大奶猫,谢欢兮被他的表情逗乐,拍了拍韩羽道:“没事的,别紧张。” 谢欢兮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白胖大叔,和蔼地说:“大叔,我命不用算,好的没法说,您有时间还是给别人看看吧。” 她当然不用算命了,你吃两个运气丸试试?命好不好心里能没数?还用得着算? 然而白胖大叔摇摇头,一脸严肃毫不客气地说:“不,你得算。” 还不等谢欢兮回答,白胖大叔又指着指韩羽道:“还得让他回避一下。” 这回就连谢欢兮都感到了韩羽身上散发出来的警惕气息,但她还是不觉得这白胖大叔是坏人,坏人哪有这种级别的,蠢萌蠢萌的。 她笑了一笑,正打算转身走开,不再理会这大叔了。这白胖大叔却又纠缠上来,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恨恨地戳着自己啤酒肚上的一团红印儿啊嘴上还说道:“你得算!你得算!” 谢欢兮不胜其扰,打算扔两个银子给他算了,结果一回头,正好见他手指拼命戳那个红印好像颇为熟悉。 嘶——是在哪里见过呢? 谢欢兮愣了一会,看来看去她灵光一闪——这个红印……似乎很像她就业考试那家穿书旅游公司的logo! 白胖大叔见谢欢兮脸上终于出现了他所期待的那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松了一口气道:“快点,把你的侍卫支开。” 谢欢兮如梦初醒,扭头对韩羽道:“韩羽,你先退开一些。” 韩羽有些不放心,看了这个白胖大叔两眼迟疑道:“郡主,这人似乎不怀好意。” 谢欢兮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的,你放心吧,这人没危险的。” 郡主有令,韩羽不得不从,最后还是脚步凝滞地慢慢退开了。 韩羽走后,谢欢兮又仔细地看了看白胖大叔,确认自己并不认识此人,她困惑地睁大了清亮的双眼,认真问道:“您是哪位?” 白胖大叔哈哈笑道:“小谢,你不认识我啦?我是你李老师啊!” 曾经的李老师,瘦如吉娃娃,如今像个英短。谢欢兮大为震惊,一张小脸上充满了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李老师,你胖——” “不许说我胖!” 好吧,谢欢兮赶紧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问她另一个关心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感受到谢欢兮的目光,李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解释道:“我这不是来监考嘛,每本书都得要流动监考的。给你们做一个记录,以后打分用的。” 卧槽,还有监考?! 第31章 语重心长,中期记录 谢欢兮叹为观止:“原来我们的考试这么正规, 李老师你还要来监考呀。” 李老师看了她一眼,眼中带了些得意之色,提起这个他就忍不住想夸:“那当然了,我们公司是很正规的, 公平公正公开, 对你们每一个人都会详细了解, 最后给你们综合打分。” 他气愤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你以为我为什么吃的这么胖?我上本书刚从一个星际美食文里出来, 啧啧啧哪里……咳咳,嗯就不小心吃多了些。你们这里记录完毕了, 下本书还要去仙侠呢, 估计我就能瘦下去了。” 他这监考也挺忙的,把自己弄得像快穿文里的npc,谢欢兮忍俊不禁地笑道:“辛苦您了, 李老师。” “我一个上帝视角的人, 有什么辛苦的,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李老师左右看了看,偷偷摸摸地拿出来一个记录表,翻了翻后, 对谢欢兮欣慰一笑:“你的题目不算简单,但也不是很难,现在你已经当上郡主了, 这个速度可以的。” 谢欢兮有点脸红,这个进度还是八年前完成的呢,好像都用不了一周,她一下子就把进度条拉到了百分之六七十, 现在倒是驻足不前了。 不过归根结底,这算是那两颗运气丸的功劳。谢欢兮左思右想,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老师?但是会不会算不正规作弊而被扣分?她想来想去,觉得事已至此,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便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李老师笑眯眯地拿着笔准备好一会的记录,抬头问道:“接下来的打算怎么样?题目中要挑一个奴隶,也就相当于带一个客户,你有什么眉目了吗?” 谢欢兮连忙说道:“有了有了,我已经挑中一个了。” 李老师一手抓着笔,在表格里打了个勾儿,一边随口问道:“很好。他叫什么名字?是书中原有人物,还是没有名字的土著?” “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土著,叫游归煜。”谢欢兮元气十足地介绍道。 李老师的笔尖凝滞了一下,他低着头,谢欢兮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纠结。 他抬头看向谢欢兮眨了眨眼睛,“你已经确定了?确认已经选好了吗?” 他一连问了两遍,语气里似乎带了一点迫切。谢欢兮不解地点点头,目光清澈无辜:“是呀。” “哦……”李老师低低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在表格上勾画了什么。他写了老半天,一直紧抿着嘴,神情似乎显得有些惋惜。 李老师写好后,打起精神又问了下一个问题:“小谢,你对一起穿书考试的同学们了解多少?有没有盟友和确定的对手了?” 谢欢兮老实答道:“对手还不确定,不过盟友倒是有一个。叫迟摘玉,我们两个的题目重合度很高。老师,他的笔试成绩真的很厉害吗?” 谢欢兮一想到迟摘玉每日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风骚模样就一万个不相信,他真有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 李老师的笔尖凝滞的比上次还要久一些。他一边记录了,一边说道:“这是场外信息,我可不能说,等考试结束——如果你们结盟稳固的话,肯定还是好朋友。到时……你可以好好问问他啊。” 他记录完,抬手拍拍谢欢兮的肩膀,神情总感觉有些意味深长,“小谢,你要加油啊。” 谢欢兮却没接收到李老师的话里有话,只感觉到了老师的鼓励和夸奖,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李老师你放心叭!我会的!” 李老师笑笑,又问了几个问题,谢欢兮全部乖乖作答,最后李老师收起了本,开始了每一个老师和学生谈话之后那个最后总结的环节:“小谢,你专业成绩好,读书也认真,我原本对你挺放心的。目前来看呢,你其他都好,完成任务进度也都不错,老师对你只有一点忠告。” 他正色道,“我们无论是课本上、课堂上、公开课中都有反反复复的强调过,做我们这一行的,要比别人多十个心眼儿才行。专业水平高,不代表业务能力强。态度认真手段心机却跟不上的话,对你这个成绩来说实在太可惜了。当然,你抽的这个角色对你本来就薄弱的一方面帮助不大。但是你还是要多多努力,多学多看才行啊。” 无论是老师的批评还是夸奖谢欢兮都照单全收,虚心又感恩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李老师,我会接着努力的。” 李老师对她笑笑,很温和地说:“无论怎样,你也都是我的得意学生。就算考试失利了也无所谓的,人这一辈子哪有场场考试都顺风顺水的,尤其还是这样的考试。没关系,你只需尽力而为,成就成,不成就算。这是你们第一次长考,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被第一本书束缚住,知道吗?” “好啦,你接着考试吧,我还得抽时间去看看这里其他的考生呢。” 谢欢兮正准备挥手作别,李老师忽然一拍脑袋,对她道:“对了,还有最后一句例行公事没有说——” “记住,书里别动情。” …… 京郊别院。 太子谢曜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坐于书桌旁一身白衣的窈窕女子,他的目光蓦然一柔,轻声唤道:“嫣儿。” 怀颜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执着笔,不知在书写着什么,她神色认真,丝毫没有察觉谢曜进来。直到谢曜出声唤她,她才抬头望去,顿时神色一凛。 怀颜立刻站起身走到谢曜面前,俯身便要盈盈行礼:“太子殿下——” 谢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眉宇间带了一丝难过,他柔声说道:“嫣儿,你不必向我行礼。你对我这样生疏,我心中难过的很。” 怀颜摇摇头淡淡一笑,看向太子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无奈,“太子殿下,我知道您待我好,可您实在不该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莫家之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谢曜微微皱眉道:“嫣儿,你别与我见外,莫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我自小定下的婚约青梅竹马,我一直……我心中一直将你当作未婚妻子看待的,我做梦都想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太子殿下,这世上已经没有您订婚的将军之女莫嫣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怀颜而已,”怀颜出声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况且,太子已经为我蹉跎了多年时光,我心中早已觉得万般对不起你。好在您现在已经成亲,我也算可以放下一件心事,从今以后一心地为我莫家沉冤昭雪了。” 谢曜柔声道:“嫣儿,我说过了,莫家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会永远帮助你,直到莫家冤屈昭雪的那一日。” 怀颜低叹,“太子殿下,你为了我得罪秦王,您的大恩怀颜铭记于心,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会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与几分迟疑,谢曜心中一酸,抬起手似乎想拍一拍怀颜的肩膀,但却怕唐突了心爱的女子,又默默地放下了手,笑道:“嫣儿你不必这么说,为你任何事我都是愿意的。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安插在秦王府的眼线安不安全?那人怎么会知道秦王这样多的秘辛?连他什么时候,结交了哪些人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我也不知那人是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许是有自己的门路吧,”怀颜沉声道,“不过这些证据倒是无一错漏,板上钉钉的事实,秦王根本无法反驳。” 谢曜点点头,“你这线人的确厉害,八年前便与你传递消息,说秦王妃与莫家含冤之事大有关联,我立时派出天断之人去查看,这八年也一直未曾断过,可终究一无所获。如今你的线人叫我们想办法将秦王一家调去漠洲荆川,我们已经做到了,下一步可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怀颜面有疑惑之色,轻声问道:“天断查了这么多年,真的一无所获吗?” 谢曜叹了口气,眸中大有疼惜:“嫣儿,你该知道的,我成立天断皆是为你。以前不让你知晓,是怕你冲动做傻事,绝不是故意隐瞒你。你不要想着去天断堂了,那里你怎么能呆?你只记住,我是你的,天断也是你的,我绝不会骗你。” 怀颜闭了闭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偏偏连一本书都找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别动情。 第32章 转移副本,危机四伏 谢曜温声说:“嫣儿, 你再耐心等等,你的线人不是一直盯着秦王妃么?她定然是将书藏于某处。我这位婶母不是省油的灯,做事滴水不漏,给我些时间总会找到的。” 他认真地道, “你只要告诉我, 秦王一家去漠洲荆川后, 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怀颜摇摇头:“太子殿下肯帮到这一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没有再劳你出力的地方, 唯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谢曜道, “你无论求我什么, 我都必会答应。” 怀颜的声线有些激动起来,她直直地望向谢曜的眼睛,颤声道:“请太子殿下送我去漠洲荆川!那里是我的故里, 我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如果此行顺利, 说不定我可以亲手揭开我莫家当年被人陷害的原因。 她的语气陡然阴沉下去, “我变成这副鬼样子, 苟延残喘地活在人世间,无非就是想了却这一个心愿罢了。不然,我早就追随着莫家军四万铁骑去了。” 谢曜的眼眸里立即染上了惶急之色, 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捂住了怀颜的嘴:“嫣儿!我不许你说这种话!什么生啊死的我不愿听!” “你也不能去漠洲荆川,”他的语气柔软下来, 轻声说道,“我怕你会有危险。还是我派人去吧,我派的人必定可靠,你可以放心。你的线人不说莫擎将军还有可能活着吗?他也许是在漠洲荆川的哪个地方悄悄地藏起来了。我这次派人, 也会把他找回来的。” 怀颜冷淡一笑,道:“太子殿下,你便是不让我去,我自己一身的武功,哪里去不得?我是定会去的,无非是与你打不打招呼的区别罢了!” 她看向谢曜的眼神毫无波澜,只有一丝无奈,怀颜微扯着嘴角苦笑一声,摇头道:“太子殿下,我真不明白我究竟有哪里好。如果说美貌才情那也是曾经之事了,如今我容颜尽毁,还是个半瞎,到底哪里值得你留恋?” 她停顿了一下,低声劝慰道,“你是太子之尊,请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当年将莫家军就地诛杀的令是你父皇亲手下的,他若知道你在默默地为我做这些事,只怕你的地位也不保。” 谢曜喃喃道:“我喜欢你,从小便一见钟情对你倾心了。哪里会因为你的样貌改变?我心就拴在你身上,这一生也解不开了。我不怕父皇知道什么,我只在乎你,我并不在乎皇位。” “可是我在乎,”怀颜低声道,“若是我这一生都无法洗清莫家军的冤屈,我还可期盼着你登基之后,为我莫家昭雪。可若你不再是太子,做不成皇帝,我便真的再也毫无指望了。” 谢曜认真地看着怀颜的脸。坚定地沉声保证:“嫣儿,你放心吧。我向你发誓,莫家之事必有昭雪一日。我宁可做不成皇帝,也一定会让莫家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你发这种毒誓,也不怕会成真么?” 谢曜神色自若:“不怕。” 怀颜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太子殿下,如今我若对您说谢谢,实在太过苍白无力。我本就是世间的一抹幽魂,早已存了死志。只是您的大恩我实在无以报答,若真有昭雪一日,您又不嫌弃我,我愿意侍奉在您左右。” 谢曜闻言便笑了,眉梢眼角皆是欢喜,他试探着伸手抱了抱怀颜,而后低声道:“嫣儿,从前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你,再也不让你吃任何苦头。” 怀颜被太子抱在怀里,脸上却并无丝毫的动容之色。只有无尽的冷漠苍凉。 …… 天断堂内,贺尤沉默地坐在宋烨的屋中。这几日来,他已经将宋烨的屋子翻了无数遍,却一点线索也找不出来——他实在猜不出宋烨为何会出现在迟摘玉的屋顶上。 贺尤绝对不相信宋烨是临时起意或无意为之,毕竟事情太过巧合:一个天断的人,会半夜闲的没事儿干去趴人屋顶?还偏偏就是迟摘玉的屋顶。 贺尤本对自己十分有信心,自觉在宋烨的屋中查探一番便可水落石出。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找不出宋烨屋子中一丝一毫的破绽。他此刻不由得有些后悔当日杀宋烨杀得太快,不如留下他慢慢审着,说到底,都怪自己太过自负了——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宋烨并不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一丝马脚都不露呢? 当然,贺尤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件事还真的完完全全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贺尤在宋烨的房间内呆坐了片刻,心中渐渐有些迟疑。他鬼使神差地起身出门,穿梭在天断堂中,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处黑暗的角落,沉默地启动了墙上的机关,那阴暗角落里的地面缓缓裂开,然出现了一条地道。他心神不宁地盯着那个地道,终于轻巧地滑了进去。 一下去,贺尤便立刻察觉出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像没有任何人存在一般。 贺尤默默地取下了地道尽头洞口处镶嵌的那个小木盒,打开后,只见里边有一只色彩斑斓的蛊虫,那虫子见到主人,立刻拱了拱身子爬上贺尤的手。贺尤却冷漠一笑,毫不客气地将虫子甩在地上,抬脚狠狠地踩上去,立刻将虫子碾成了一滩肉泥。 他早就与莫擎说过,若是有想通一日,愿意讲了,便打开盒子,将这虫子放出来。他自会知晓,会过来放了他。可没想到,这莫擎倒真有骨气,就是不肯向他低头。 贺尤一双眼睛夜视能力极佳,他四处看了看,忽然心中一凛——这里居然没有任何遗骸。 他心中清楚,这里无非就只有两个人罢了:游归煜与莫擎。算一算时间,莫擎的毒发之日还有大概七八年的光景。而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一具尸骨,只能说明两点—— 第一,莫擎与游归煜都逃了。第二,莫擎已经提前毒发身亡,化作一滩金沙了,而游归煜自己逃了出去。 贺尤冷漠地盯着地上中间那一堆小小的坟包。走上前去轻轻拨乱,这坟埋得较深,他扒了许久,搓了搓手中的沙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混杂在其中的一些金色沙粒。 贺尤猝然闭眼,心中立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竟是放虎归山了。原以为游归煜下来时已是废人一个,即便莫擎不杀他,想必也活不长久。可他竟是没想到莫擎竟会救了游归煜。接着莫擎便提前毒发,而游归煜则将他的骨灰就地掩埋。 眼前的事实告诉他,只有这一种可能。 贺尤眸中暗沉,起身随意地走了两步。忽然双目一凛蹲下身来,伸出手掌,慢慢地丈量了一下地上的一个脚印。这足印小巧似乎不像男子—— 这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贺尤的目光中已经隐隐含着怒火,他四处查探,最终发现了一处充满了污泥的通道,带着湖水的潮气,这通道……似乎是人为挖成。 …… 贺尤在湖面上冒出头时,四处看了看,见到周围熟悉景色,恨得几乎想将太子府拆掉。他掌心发力,死死地攥住了一棵老树的树干。渐渐地,他竟将五指深入树干之中,眼眶充血,恨得几欲发狂。 ——游归煜逃了。他带着自己的此生唯一疑问的答案,竟然从这里逃脱了。 贺尤蓦然想起了太子大婚那日的闹剧,当时这事算是有趣谈资,传得很热闹,他对此事却只是有所耳闻,知道个大概,并不用心了解。 如今,他几乎是瞬间想通了所有事情——那个小郡主失足落湖,游归煜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那小郡主当众护着救了自己的、那个所谓宜娢公主的奴隶,若不是游归煜的话,他贺尤算是在这世上白活了一遭! 贺尤阴沉冷笑,自言自语道:“游归煜……乐安郡主……很好。” “漠洲荆川么?我真是期待极了,不枉我等了这半辈子,竟能求得一个答案。” 他抬头望天喃喃道:“莫老若是在天有灵,只怕会着急得很吧?你拼了全家和四万将士的命也要保护的故人之子,我盼着你把他藏的仔细一点,千万不要轻易地被我找到了。” 第33章 有人想要,搞点事情 第二日一早, 秦王携家眷离京的场景可以说分外凄凉。 谁不知道,秦王是犯了事之后,被皇上一气之下撵出去的。这种情况下,他显得特别没朋友, 这样离别的场合, 竟然没有什么人来送送。 秦王自己在那边长吁短叹的, 一家人的气基本上都让他一个人叹完了。谢欢兮那点丧这两天基本上消磨光了,她本就是个乐天派, 有烦恼也不会记挂太久。此刻见自家老爹那一脸怨妇样,生怕勾得自己心情沦陷, 立马闪人了离他远点。 谢欢兮眨眨眼, 打算去看看游归煜,再叮嘱一番府医,这一路好好照顾他, 如果他有什么不舒服, 一定要尽早告诉自己。却不想没走几步, 就看见谢玥兮站在一辆马车旁对她似笑非笑。 谢欢兮心里有点疑惑, 谢玥兮大概从两三年前开始,好像一下子认清了自己的斤两,也不上蹿下跳摆弄她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了, 为此谢欢兮还觉得颇为遗憾:她学了一身的本事却没机会实践,这么多年真的都快就饭吃的忘光了。 如今谢玥兮露出这种表情,谢欢兮看来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谢玥兮向来藏不住事,她分明是想搞事情。 “八姐姐,你找我有事?”谢欢兮走上前两步问道。 谢玥兮目光从谢欢兮身上转了个来回,暗暗呼出一口气, 才说道:“我可当不起乐安郡主一声‘八姐姐’。”她将“乐安郡主”这四个字咬的重极了。 谢欢兮看她咬牙切齿地阴阳怪气,平常还能陪她交手一两回合,今天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她懒得理她:“你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到了荆川再陪你玩行不行?” 谢玥兮扯了扯嘴角,眼睛里满是她这个年纪还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乐安郡主一定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吧。等去了漠洲荆川,你就是再高贵,也比我高贵不到哪儿去了。” 她果然没啥正事,就是嘴欠了。谢欢兮叹了口气,十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一直都觉得谢玥兮这样的就属于那种人蠢没药医的,明明能力不够,还要乐此不疲地与自己作对。根本就不是当boss大反派的料,却总是对自己定义不准。 其实说起来她美人娘亲对谢玥兮算得上仁至义尽了。既没有克扣她的月银,也没有短她的吃食。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按照规矩来的,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什么。 谢欢兮一直都很能理解她娘亲的心思,她不能再对谢玥兮好,却也不舍得对谢玥兮坏,只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把她放在一边不再管她,便是她娘亲为那五年错了的母女情分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只可惜她明白,谢玥兮可是钻尽了牛角尖。 谢欢兮看时辰不早了,没工夫陪谢玥兮在这打口水仗,摆摆手说道:“行行行,那就等到了漠洲荆川再说吧。” 谢玥兮眉目一扬,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挑衅,显然还没说够:“到了漠洲荆川又如何?连仪华公主都被人退亲了,她公主之尊都落的如此下场,你这个郡主又能傲到哪里去?” 如果谢玥兮只是对着自己不阴不阳的酸几句,谢欢兮还能不屑一顾,但是她居然讽刺到了大姐头上,谢欢兮心里立刻就蹿起了小火苗:“你说我几句也就算了,竟敢说我大姐?你这一路上抓紧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悠闲时光,等到了荆川以后我保证好好陪你玩,正好你寂寞我也无聊的很,让你知道我能傲到什么程度。” 她这一身的本领都快还回去了,再不用用,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吗?以为她宅斗小能手的称号是大风刮来的? 谢玥兮冷冷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眼睛里冒着意味不明的光,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忍了半天,却仍然忍不住嘲弄:“你还是有命到漠洲荆川再说吧。”说完,她一扭头上了马车。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说路上会出状况?能让谢玥兮放出如此大话,难道她有什么布置?虽然谢玥兮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按理说没什么本事。但就因为她一个庶女能有如此底气,还忍不住炫耀叫嚣才叫谢欢兮感到警惕。她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跑到王爷老爹那里暗戳戳地警示了一番,让他再多加强防卫。 这一来二去时辰便有些耽搁了,他们的车队就快要出发了。 谢欢兮没有见游归煜一面还是不放心——这一上了车,下一站可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交代了。不亲自去嘱咐一番,她总是放心不下的。 谢欢兮快速地跑到了马车的末尾,她的侍卫们本应该是跟着她马车旁边的,但游归煜毕竟身体还没痊愈,她不忍心让他在马背上颠簸,便将他塞安排到了一个后面的马车里。 此刻游归煜正在帮忙往马车上放东西,他一身玄衣肩宽腿长,气度从容又沉稳,头发前日已经修剪过了,刚刚过腰的长度,整个人立刻褪去了一分慵懒,显得更加挺拔。 谢欢兮一看,立马上前拦住他的手:“小煜哥,你不用干这个了。” 游归煜听见谢欢兮的声音一顿,他转过头微微睁大了眼眸:“郡主,你怎么来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谢欢兮会在临出发前过来看自己。 谢欢兮走的急,额前的刘海儿有些微微凌乱,小脸红扑扑的,看着比平时更加元气可爱。她眼睛亮亮的十足的纯朴灵动,游归煜转过头便看见的这一番生动景象,不由得微微一怔,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谢欢兮看游归煜稳稳地站立着,衣冠一遮也不看不出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而她语气里还是带了些轻微的责备:“你看你,就知道一个看不住你,你就在这里干活。放下放下,这哪里需要你搬,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游归煜心下顿觉好笑,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当作瓷娃娃一般看待。他虽然手足有些微微的隐痛,但别说只是搬些东西,哪怕是和几个高手打上一场,他自认都没有问题。反而是谢欢兮这样毫不掩饰的关心,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游归煜笑着摸了摸鼻子:“可我也总不能什么都不干,躺在马车中享福吧,郡主,你不用太担心我。” 谢欢兮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游归煜,他的脸色已经不是前几日那样苍白,许是重见天日之后渐渐养好了些身体,现在看着气色尚可。但她仍然觉得不放心,忍不住的要唠叨:“我知道你身体比刚从地洞里出来时好了不少,那就更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啦,你的病一定要全养好了才可以,要是累到了前功尽弃了可怎么办?” 游归煜心下一暖,低声道:“不会前功尽弃的,我会注意的。”他低头对上谢欢兮清澈的大眼睛,里面是满满的关切与担忧。游归煜微微动了动手指,下意识地竟想去抚一把谢欢兮的小脑袋。 然而轻轻一动之下,游归煜才觉出不妥来,惊觉自己竟然会走神至此——难道忘了身处何方,在做何事不成? 游归煜顿感自己这半条胳膊僵硬起来,他沉默地握了握拳,算算时辰,他们也该走了:“郡主,我们快要出发了,你快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谢欢兮咬着嘴唇往前面看了一眼,果然是马上要走了。她回过头刚好看见游归煜僵持在那里的手臂,不假思索地戳了戳游归煜手腕上凸起的腕骨,假装恶狠狠地威胁人家:“如果半路上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差人来告诉我,你要是自己忍着,叫我发现了保证按规矩罚你。”她跑走前回头又补了一句,“就算你是小煜哥,我也不会寻私枉法的!” 捧在手心里细心关照的上帝客户啊,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谢欢兮已经小跑着离开了,游归煜却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沉默着——理智早就告诉过他,谢欢兮对他这么的好一定是有目的的。就比如说他保护谢欢兮,留在谢欢兮身边,不就有着自己的目的?若非这个人不是谢欢兮,自己早在一开始就会掉头走掉了。可是谢欢兮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段时间只有一心一意地对他好,游归煜看不出来除此之外的任何目的。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是自己呢?为什么不是别人?这个世界里,他只是茫茫人海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可即便他如此理智,却到底抵不过胸口处升腾起的一种柔软的感情。他缓缓地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仿佛可以将那种异样的悸动之感按下去一般。 从未有人对他这般——温柔的、直白的、不求回报的,只是纯粹地对他好。 谢欢兮坐在马车中,她掀开帘子前后看了看,抽了抽嘴角,只觉得王爷老爹确实是一个很小心惜命的人,自己只不过与他提了几句,他便神经兮兮地多安排了近乎翻倍的护卫。 这时,念香踏上马车坐在谢欢兮身旁。她满脸的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汇报:“郡主,你刚才让我办的奴婢已经查明了。八小姐这几日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哪儿也没去,也没接触到什么可疑的人。不过她们屋子里的丫鬟倒是说,八小姐在从前天晚上开始就好像心情特别好,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喜事。” “前天晚上……”谢欢兮摸着下巴琢磨:“那你有没有重点排查,她前天晚上都做了什么,或者见了什么人?” 念香点点头,脸上布满了为主子分忧的踌躇满志:“奴婢去问了,八小姐前日晚膳后就说有些不舒服,要先休息一下。可是躺到熄灯时分她又起来了,说要吃宵夜。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屋子的丫鬟就说八小姐忽然间十分高兴,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笑的合不拢嘴。” 说到这,念香挠挠头特别疑惑,“可是那个期间,八小姐在屋中休息,根本没有人进去打扰她。” 这个谢玥兮可能是那段时间见了什么人,谢欢兮暗暗琢磨着,没准儿就是她那个一直潜藏在王.府中的对手。说来她还觉得这个敌人很奇怪,最初的时候用一个空戒指试探自己,验明自己身份后竟没再出过手。不过谢欢兮还是感觉这个人应该还在王.府里,只是不知这人究竟怎么想的,为什么迟迟不向自己出手? 不过这回……谢欢兮心里默默下了结论,这个人应该是出手了,不知他要利用谢玥兮做什么事,不过看谢玥兮的话中意思,估计很快就能知道了。 第34章 突降危机,两场刺杀 车队摇摇晃晃地驶出了京都, 一路向西行去。谢欢兮靠在她的小马车中,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舒服地哼哼着:“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 送走晚霞——” 念香坐在谢欢兮旁边, 已经看了她好几眼, 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看了半天,她发现自己越发的憋不住, 跺了跺脚又把头转过来, 一脸不解:“郡主,你怎么还有心情唱歌?你刚才说八小姐大概是有什么动作,那她到底有什么动作呀?你、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她到底要干什么呀?” 谢欢兮拍掉了手上的瓜子皮, 一把揽过念香, 亲亲热热地往她怀里倒:“哎呀!我的念香小傻瓜!看把你急的这个样子, 算了, 你郡主我今天大发慈悲就给你免费上一课!”谢欢兮拍着胸脯,笑的一点不谦虚。 念香傻傻地眨眨眼睛,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脸崇拜地看着谢欢兮。 谢欢兮首次为人师表,架势非常的足,她清了清嗓子, 掰着手指头给念香讲解起来:“这下毒手呢,是一门学问。它分为几大类,从受众对象上分可以分为对小孩下毒手,对姑娘、对公子、对不分男女的长辈们下毒手。” 见念香听的津津有味, 谢欢兮越发讲得眉飞色舞,“其他几类,今天先不说,我们先说对姑娘下毒手。这一大类里的具体分支分为三种,分别是害命、毁清白、所嫁非人。” 重点知识说到这谢欢兮心中真想给自己疯狂点赞——背的如此流利,我可真优秀啊! 也许是念香跟了谢欢兮这几年脑子转得快了,趁着谢欢兮歇口气的功夫,她兴冲冲地举一反三:“郡主,那这个意思就是说,如果八小姐要对你下手的话,无论她想干什么,也绕不开这三件事。可是我们现在在去漠洲荆川的路上,毁清白……感觉很难做到,这个所嫁非人呢,那更是天方夜谭啦,那不就只剩下——” 谢欢兮笑眯眯地摸了摸念香的头,由衷地夸赞道,“我家念香变聪明了!对,没错!” 然而念相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她声音都有些变了,抓着谢欢兮的手抖个不停:“不是……那啥……郡主啊,那你怎么还有心情唱歌啊?八小姐她要害你的命啊!” 谢欢兮拍了一下念香的脑门,“小点儿声,你不用害怕。我接着给你讲啊。害命呢,又分为几种方法。最常见的方法是下毒,其次是□□,我估计谢玥兮会选择前者,也许是她从哪得了什么毒药。你放心吧,你家郡主警惕性很高的,绝对不会轻易着她的道。” 这也是谢欢兮思索出来的最终结果,一个柔弱的庶女,加上府中的神秘对手,他们密谋出的方法最有可能就是下毒了。 念香哪里放得下心,整个人眼见着就焦虑起来了:“可是郡主,那八小姐要是□□呢?” 谢欢兮哈哈大笑:“□□?你不用害怕这个的,谢玥兮久居闺阁,一没权二没钱,没及笄的女孩子能找到什么样的杀手?就算有,这外边有几千精兵,难道还怕她找来的几个江湖刀客?” …… 然而,当他们的车队风平浪静了好几日,彻底地远离了京都后,走在西北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时,谢欢兮才发现她这个无敌大学霸想的还是太天真了——谢玥兮,她还真不是一个能用常理推断的人啊。 这一天天色刚刚暗下来,离他们最近的驿站还要走一个多时辰才能到。颠沛了一天,所有人都疲惫之极,谢欢兮正昏昏欲睡间,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道破空的尖利之声。 而后她意料之外并且情理之外地听见了那一句:“有刺客!保护王爷!” 这一句话落下,场面立即混乱起来。刚才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声的外面,瞬间就加进了匆匆的脚步声、打斗声与刀剑碰撞的声音。 “保护王妃!保护公主!保护世子!” 卧槽?你是不是落下了一个人? 谢欢兮坐在马车中不知外边的状况,一手打了马车帘向外看去,前方她爹娘的马车上缠斗着五六个黑衣人,而大姐与大哥的马车旁边也有一两个黑衣人在与侍卫搏斗。反观自己这里,倒是暂时安全,怪不得没人保护。 谢欢兮正待细看,念香却扑了过来放下车帘,一把攥住谢欢兮的手:“郡主,别掀帘子,对方有羽箭!” 谢欢兮有些坐立不安,都忘了去挣脱念香的手,一迭声地喊道:“韩羽!韩羽!” 韩羽的声音立刻在马车旁边响起:“郡主不必害怕,属下一直在这里守护郡主。” “你别管我,我这里有念香就够了,”谢欢兮语速飞快地交代着,“你功夫好,快去前面帮我大姐!” 她爹娘资历摆在那里,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身边侍卫也多,这时应该应付的来。大哥心思那么单纯,估计连怕都不知道。谢欢兮最担心的就是她大姐了,娇花一般的姑娘,遇到此等场景该多害怕。 韩羽似乎有些犹豫:“郡主……” 谢欢兮一把挣脱念香的手,打着帘子看向前方,目光透着焦急,嘴里低声喝道:“还不快去!” 韩羽只得听令,他走后不久,谢欢兮心中才涌上奇怪,居然没有任何一人过来攻击自己?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有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劲道十足地穿透车门扎在了谢欢兮与念香身后的车壁上。 这只羽箭没入车壁半支有余,尾端还犹自震颤不止。 谢欢兮与念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后怕。这该是怎样的运气?这支羽箭竟然从她们两个人之间穿过,两人竟没有伤到分毫。 念香失声喊道:“郡主,他们放箭了!” 谢欢兮当机立断,抓起念香的手:“快,我们下车。” 念香瞪大了眼睛:“对方有弓箭手,下车我们会被射成筛子的。” 谢欢喜的面色罕见的凝重:“外面空间大,还有地方可以躲避,马车里什么都看不见,更不安全。” 况且对方没有近身攻击她,而是选择羽箭这种远程攻击,就是想要逼她出来。谢欢兮也很想知道,她的对手究竟是谁。 无数的羽箭从四面八方射向马车,马车周围的侍卫们全力抵挡着,可还是免不了有漏网之鱼。扎马车上的羽箭逐渐增多,一个侍卫阻拦的空隙间一个回头,发现谢欢兮和念香已经站在了外边,不由得惊声叫道:“郡主,这里危险!” “我知道。”谢欢兮摆摆手,此刻她站在保护圈中,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谢欢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望了望前面的战况,又看着自己这里,忽然发觉不对来。 她没有武力丸,在武功这方面虽然薄弱许多,顶多是是不拖后腿的程度,但武学理论她可一点儿都没有丢。前面缠着她爹娘兄姐那一拨人,明显武功逊色一些。而对付她的这一帮人虽然没有一个近身搏斗,但单从箭术上来看,就要比那拨人要高出不知多少层级。再说,从刺杀手法上来将,似乎也是完全不同的路数。 这……这是两拨刺客! 谢欢兮刚有结论,却还来不及细想时,一个黑衣人手中持着一把长剑,冲着她飞身而来。 他身手十分利落,毫不犹豫地对着马车破空一划,剑气里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那木制的马车顷刻间便轰然倒塌了。 他的剑招毫无凝滞,三招之内,就连杀了两个侍卫。 谢欢兮一眼便知念香绝不是他的对手,只怕在他手中走不过二十招。她捏了念香的手心一下,而后猛地松开:“念香你快走,你打不过他。” 话音刚落,念香却非常不合时宜地发起呆来,似乎有些听不懂谢欢兮的话一般。但她的呆滞也只是一瞬便立刻回过神来,立刻将谢欢兮护在身后,低声说:“郡主,你快去韩侍卫那里,我在这里挡住他。” 念香拾起一把刀,毫不犹豫的对上了黑衣人。然而黑衣人手里的剑却是一把神兵利刃,他一劈一砍之下,念香手中的刀便折断了。念香立刻扔掉断刀,空手接了他两招,转眼便大大的落了下风。 谢欢兮眸光一紧——怕是看走眼了,这人的武功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此时黑衣人一掌拍向念香的小腹,念香倒在地上,登时咳出两口鲜血。她望向谢欢兮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惊恐与担忧。 若是一般的小毛贼,耍上点三脚猫功夫,谢欢兮还能躲一躲,与他比划比划,但是面对此等一流高手,谢欢兮就知道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的。 她默默地退了两步,很乐观的在心中安慰自己:“好歹完成的第一题,当上郡主了不是?交卷就交卷吧,只希望他下手时利落点,可别让我太疼啊……” 谢欢兮一边瞎想着,一边看着黑衣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然而下一刻,他身形微顿,手中的利刃没有向她砍来,反而是朝着自己身后挥去。 但他只挥了一半,就突然停在那里。谢欢兮睁大眼睛一看,他的手腕被三根修长的手指牢牢擒住,丝毫动弹不得。 “小煜哥?!” 游归煜向她望过来,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竟意外的温柔,和他与敌对阵充满狠戾力量的手格格不入。 “别怕,我在。” 第35章 英雄救美,嘿嘿嘿嘿 谢欢兮顿时卸下劲儿去, 浑身都冒出一层冷汗来。而后,她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这一幕仿佛是从八年前穿越而来——同样的场景,她站在死神面前, 面对着她无力招架的利刃, 仓皇无措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时, 又是这个人,像保护神一样从天而降, 站在她面前与死神对峙。 黑衣人似乎挣扎了两下,却甩不开游归煜的桎梏, 他立即左手成爪飞快地探向游归煜的咽喉, 游归煜毫不费力地偏头避过,手腕弯折向上一滑,竟生生的从黑衣人手中抢过了那把剑。 兵刃被夺, 黑衣人立刻后退“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 谢欢兮在后面看游归煜与黑衣人缠斗看得目瞪口呆, 她原本觉得黑衣人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 能与之对敌的人实在凤毛麟角。再说她对游归煜武功的认知还停留在八年前, 他确实身手不错,可她却一直没见过游归煜和人动手。再加上游归煜身上带着旧伤,筋脉只是将将接好而已。谢欢兮从来没有想到, 游归煜对上这个高手竟能丝毫不落下风,打成平手毫无问题,甚至可以算得上游刃有余。 他的武功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正当谢欢兮稍感安心之时, 忽然她觉得喉咙一紧,而后双脚骤然悬空——自己竟是被人抓住衣领提了起来。 谢欢兮接着便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她便趴倒在马背上, 抓住她的那个黑衣人随即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便带着她疾驰而去。 …… 这一路颠的谢欢兮几乎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她一边忍着恶心,一边想着:“小煜哥正在与那黑衣人缠斗,一时间是没有办法赶过来救我的,这会儿我可千万不能拖后腿。”她咬咬牙,对着黑衣人的大腿一口咬了下去。 谢欢兮自觉已经用出了最大的力气,牙都快崩掉了,这黑衣人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闷哼了一声,丝毫不乱阵脚,仍然带着她一路奔驰。 谢欢兮气的松了口,“呸呸呸”地吐出了几口血沫,反手去摸头上的簪子,化身容嬷嬷,毫不犹豫的往黑衣人的大腿上一顿狂扎。 这次的杀伤力太大了,黑衣人终于给出了一些反应,他一把扭住了谢欢喜纤细的手腕阻止她的暴力,谢欢兮发誓,她自己都听到了手腕骨头的“嘎嘣”的脆响声,差点给她掰折了。 她手中的簪子立即脱手,而这时,黑衣人也停下了马,这里是一处荒芜的山林,比刚才的官道还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谢欢兮已经完全不知这是哪儿了。 黑衣人抓着她翻身下马,谢欢兮听见黑衣人淡淡的说道:“人带来了。” 我去,谢欢兮顿时眼睛一亮,来了些精神心中暗道:“莫非这人并不是想找个地方解决我?我可能还有机会!”她顺着黑衣人看着的方向望过去,就在不远处的林中站着一个带着帷帽的人,黑色的布巾垂下来,他的面容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看身形倒像是个男子,而且……好像还有些熟悉。谢欢兮暗暗地思索着,再多的东西,她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只要能与他交谈几句,谢欢兮相信自己会得出一些有用信息的。 谁知她身边的黑衣人下一句却说道:“你看也看过了,这回我可以动手了吧。” 哎?什么毛病?!弄死人前整这一出,又不告诉人家怎么回事,比剧透还讨厌!比断更还恶劣! 谢欢兮当机立断,立刻对远处的人喊道:“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一个要见自己最后一面的人,谢欢兮绝不相信他们两人会素不相识。 可远处那人却背过了身子。 谢欢兮眉头微蹙,还不待她再次开口说话,忽然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欢兮一抬头,顿时笑了:“小煜哥!” 游归煜低低地“嗯”了一声,眉头却蹙了起来,眼前的小姑娘对他笑着,原本洁白的小牙上却全是血,他心中一沉:“你受伤了?” 谢欢兮一愣,想到自己满嘴的血腥味,立刻“呸”了两声,像个小母狮子一样:“我没事,我咬了他一口!” “……” 游归煜没话说了,将谢欢兮拉到自己身后,他右手仍然抓着那把刚刚抢夺过来的精钢长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 他没受伤。谢欢兮打量了好几眼,才微微放下心来。 高手对决从不废话,抓她来这的那个黑衣人扑过来,瞬间便与游归煜过了十几招。谢欢兮一边看他们打斗,一边警惕着自己周围,她可不想再突然来一个黑衣人三号,把她往马背上一丢就跑。 这四处打量之下,谢欢兮忽然发现了一个事——那远处带着位帷帽的男子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瞧,虽然她看不到那人的眼睛,可那人站的方位与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感觉,都让她察觉出这人一直在看她。 他到底是谁…… 谢欢兮思绪不明,一时间想不出,就转过头去看游归煜这边的状况。游归煜剑法精妙,内力又强劲,将那黑衣人打得节节败退。这么一会儿,那黑衣人的手臂大腿和腰腹处就有了三道剑伤。 眼看着游归煜一剑直指向黑衣人的咽喉,却忽然剑尖一顿,陡然转势反手挥去,只听“叮叮叮”几声,他竟然是打落了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是远处那人发出的暗器,谢欢兮心里紧张起来,能把暗器打这么远,那人的武功可不俗,绝对是个高手。而且此刻这种不磊落的打法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不利了。 果然,游归煜放弃攻击黑衣人,而是帮谢欢兮打落这些银针之时便露出了后心,没有防守,他立刻得到了黑衣人的反扑。黑衣人的长剑凶猛袭去,立刻在游归煜背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游归煜转身一剑横去,才结果了这黑衣人。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黑衣人缓缓倒下,谢欢兮立刻扑过去扶住游归煜,伸手就摸到了他一后背的血:“小煜哥,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大夫!” 谢欢兮有点害怕了,游归煜伤得很重! 游归煜却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看着远处那人,低哑着声音对她说道:“不能走,他必须得解决。” 放虎归山自然是后患无穷,可此时游归煜的状况不好,而那人太过神秘,完全不知他的底细,贸然进攻只怕会吃亏。 谢欢兮怕横生枝节,反握住抓住游归煜的手轻声耳语:“小煜哥,我们不要管他了。他刚才发出了暗器,现在却没动作,也不知到底什么意思。此人看着深不可测,他既然不动,我们也不要去招惹了。” 谢欢兮这边刚说完,那远处的人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转身,足尖轻点飞身而去了。他那轻功相当精妙,像夜色中的乌鸦一般,点了几片树叶,便消失于在茫茫山林之中。 游归煜目光沉沉,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他有心想追,但到底伤重体力不支,又不放心将谢欢兮一人留在这里,只好作罢。他低下头来,去看着谢欢兮。 这一看之下,游归煜愣了愣,不知怎么竟弯唇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当真是生动之极,本就眉目如画姿容无双的容颜,这一笑间更显耀眼。谢欢兮都有些看呆了,傻乎乎的问道:“小煜哥,你笑什么?” 游归煜抬手在谢欢兮的眉心之间拔下了一根极细的小针,顿时谢欢兮眉心就渗出了一个圆圆的小雪血珠。游归煜含笑用指腹替她轻轻擦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还真别说,这针拿下去了,她才感觉有点刺痛。谢欢兮伸手胡乱的揉了两把自己的额头,忽然,她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个惊悚的问题:“小煜哥!这个针该不会有毒吧?!”肯定有毒啊!肯定有毒啊!如果没有毒,那人撒出这一把针又有什么意义? 游归煜看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肌肤细腻白皙,那一点小血珠抹去之后便没再出血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染上一丝愁容:“没有毒的,郡主不用怕。” 没毒吗?谢欢兮有些疑惑,可游归煜的表情分明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而且那人甩出一把没毒的小针,都扎在她脸上了她都没感觉,比蚊子咬一口还来的轻。这……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也许小煜哥只是因为受伤太重而脸色不好?谢欢兮想到这个,立刻不敢在这再耽搁下去,她扶着游归煜的手臂,语气中带了十分的焦急:“小煜哥,我们快离开这里,找一个最近的医馆,给你瞧瞧身上的伤。” 游归煜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自己慢慢往出走。谢欢兮一直认真看着脚下的路,时不时的提醒游归煜小心。 游归煜都一一应下,趁谢欢兮不注意时,他飞快地拔下了扎在自己小臂上的细针,轻轻的翻了翻袖口,只见那针眼儿上泛着诡异的灰白之色,而针眼周围,他的半条手臂也已经变成了骇人的黑紫色。 游归煜默默地放下袖口,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呼……可算把他俩提溜出来了,前面的大队人马走吧,你俩一边给我谈恋爱去! 第36章 敌友未明,巧合相遇 谢欢兮扶着游归煜摸索着走出山林, 每走一段路,谢欢兮都能清晰地感觉出游归煜的气息愈发的微弱下去,她心中着急,手势越发地轻柔:“小煜哥, 你很疼吗?” 游归煜动了动嘴唇:“还好。” 然而他现在的状况其实是很差的, 手足筋脉的旧伤未愈, 接连对战了两个一流高手,后背重伤, 又不知中了何种奇毒,他的半条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 但他不愿说出来让身边的女孩知晓。 “你再忍一忍, ”谢欢兮虽然不知游归煜伤得究竟有多么的重, 但她心中清楚游归煜现在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我看北面有一片灯火,像是一个小镇, 我们去那里找一家医馆, 很快, 你再坚持一下, 好不好?”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呢,游归煜哑然失笑:“郡主,你别这样紧张, 我不会有事的。” 谢欢兮怕他没有精神,会昏厥过去,便一直寻找话题与他说话:“你一叫我, 倒是提醒我了。我原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可终于想到了,我叫你小煜哥,你却一直“郡主郡主”的叫我, 岂不是很生分吗?” 游归煜轻轻地反问:“那我要叫你什么?” 谢欢兮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带着醉人的暖意:“你可以叫我九儿啊,这是我的小名。” 游归煜微笑了一下,提醒她:“我只是你的侍卫。并且剥去侍卫这层外壳,我还是太子的奴隶。” 不是。谢欢兮在心中默默反驳,侍卫也好,奴隶也好,乞丐国王腹黑反派霸道总裁,都好。任你身份怎么转变,那些都是外在的东西。 你的人才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这是谢欢兮心中真实的想法,但却让她自己都觉得肉麻到说不出口,只好嘴上娇蛮地不讲理:“好,那我命令你,以后不许叫我郡主了,我不喜欢。” 游归煜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紧接着低声道:“我好像有些疼。” 谢欢兮立刻不敢摆架子了,紧张兮兮地扶稳了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担忧地看着游归煜的脸:“很疼吗?很疼吗?没事没事,很快就到了!要不然我背你吧!” 这回谢欢兮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游归煜低低的笑了几声,顿时反应过来,游归煜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思来逗哄她。谢欢兮无语又无奈,还不忍心责怪游归煜,只好咬牙切齿的说:“你……你等着。” “郡主,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提醒你,”游归煜敛起笑意,似乎在踌躇着如何开口。 谢欢兮偏着头从下往上去看游归煜:“叫九儿,不然不听你说。” 游归煜愣了一下,最终无奈地一笑:“……九儿。秦王.府中有内鬼,此事你可知晓。” 那名字一出口,舌尖都似乎缱绻了一下。这本是世间平平无奇的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吐露出来却显得那般亲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而他却无力改变分毫。 谢欢兮撇了撇嘴,愁眉苦脸地说:“我知道,他很早之前暴露过一次,只是后来他一直没有动作,我抓不出来他。”除了最开始,那人扔出一个空戒指来试探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游归煜温声说:“但这次秦王远调一事应是此人出手了,”此刻不比在府中耳目众多,正是向谢欢兮说明的好时机,游归煜将这两日他的分析慢慢暗示给谢欢兮,“秦王做事谨慎,赵将军对他的弹劾不足为虑。重要的是太子手中的那些证据,多少秘辛,太子居然会知道的如此详细准确,可见那人手段不俗。” 游归煜的话一瞬间点醒了谢欢兮,她暗暗骂起自己是个猪脑子,心想:“太子手里掌握的我老爹那点破事,不都是书里我娘亲一杯毒酒送老爹上路之前说出来的吗?府里暗藏着的那个人,甚至根本不用去查探。这都是书里的原话,他只要往太子那一报,保证一告一个准。我老爹就是再谨慎,也根本防不住他。” 游归煜见谢欢兮的眼神亮起来了,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微微一笑:“所以我猜太子让秦王一家远赴漠洲荆川,并不是随口一提。这也许是府中那个内鬼,为太子传递情报而获得的——他想要的报酬。” 有道理,那人也是有自己的考题的,他走这一步,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而放眼漠洲荆川这个敏感的地方,谢欢兮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事——莫家之冤。 这个人似乎想把莫家的冤情提早抖出来,他想亲自去荆川查探,可又不放心秦王这边,所以便使出了这一箭双雕之计。既让自己陷入困境,又圆了他的计划,真是好聪明的一个人。 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勾搭上太子的…… “咳咳咳……”忽然游归煜低低地咳嗦起来,谢欢兮下意识地想拍他的背,而后猛然反应过来,只抓紧了他的手:“好了好了,小煜哥,我们别说这些糟心事了,思虑重对身体不好的。你好像有点发烧了,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到了。” 游归煜看过来,目光很温柔:“无碍的。” 其实他们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地往前走,游归煜真的感觉自己身上各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些。眼看着他们已经快要进入小镇的入口了,他们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喂!你们——需要帮忙吗?” 谢欢兮扭头看过去,他们身后行来了一辆牛车,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年懒洋洋地趴在车板上,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嘴里叼着根草,这少年见谢欢兮望过来,立刻举起了双手笑着招呼道:“用我帮忙吗?我看那位兄弟——哎呦,好像伤的不轻啊。” 谢欢兮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又抬头看了看游归煜,正权衡间,这个少年似乎看出谢欢兮有些不信任自己,立刻拍着大腿保证人品:“哎呀我说姑娘你可别犹豫了!我绝对不是坏人!我就是个拔刀相……仗义疏……那个……助人为乐的好人!”一连换了好几个成语,这少年可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谢欢兮看这人好像有点傻乎乎的,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可以有些信任。再说,她也不忍心让游归煜带着伤再这样走下去,便轻轻地捏了捏游归煜的衣袖:“小煜哥,我觉得这个人还算可信,你觉得呢。” 游归煜看了一眼那少年,这人虽然坐姿狂放不羁,衣衫略有散乱,但眼神澄澈,第一印象还算尚可。他低下头与谢欢兮对视:“我也觉得……” “哎哟,你们两个可别商量了。快快快,我帮你把这位兄弟扶上去。”少年跳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嘴里还话痨一样的叨叨个不停,语速快极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是遇到劫匪了吗?来这儿干什么事?是要探亲吗?亲戚姓啥?哎,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哎哟!看看这一身的血,怎么伤这么重啊,快快快快我扶你上来。” 游归煜被少年搀扶到牛车上,他坐在车板上扶着板子的边缘休息,谢欢兮也上去跪坐在他的旁边,最后少年猴子一样灵活地往上一爬,甩了甩鞭子,他的老黄牛就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这位兄台,多谢你仗义相助,”谢欢兮此刻停了下来,才分出神来仔细地看了看游归煜的脸色,他俊逸的容颜毫无血色,已经十分的苍白了。谢欢兮一颗心微微地揪起来,再看面前的这位少年就更加觉得感激,“还没请教兄台的名字?日后我们也可以好好的答谢你。” 游归煜坐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时眼皮跳了跳,他悄悄地地转过脸,不着痕迹地偷偷看着谢欢兮,心中翻覆起莫名的情绪——他才发觉,“我们”竟是这般动听的词汇。 少年大大咧咧地将腿搭在车板外边晃来晃去的,随口回答道:“我叫……”他顿了一下,神秘地笑了笑,认真地看着谢欢兮,眼中饱含深情故作深沉的说:“我叫红领巾。” 谢欢兮只感觉有一道天雷劈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叫什么?” 游归煜也将头转了过来,沉默地盯着对面的少年。 “红领巾,我叫红领巾。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一条战士的鲜血染成的……哎我就不多说了,你只要知道,我的名字是具有十分崇高、深远的意义的哈哈哈……” 没人捧场,他自己还是笑得很开心,谢欢兮和游归煜两个人默默地看着他,谁也没有接他的茬。 谢欢兮有些呆滞,她只想再一次感叹公司产品的保质保量,谁能想到,两个运气丸,居然能发挥出如此效果——虽然不明不白地遇到刺客被人疯狂追杀,接着又被人丢上马背一路狂奔颠的七上八下,但是最后能被安然无恙的救下,谢欢兮已经觉得自己别无他求,这些真的大概是天选之子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但这些都是运气丸的常规操作,她已经不会太惊讶了。 但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后居然会峰回路转,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自己都不知自己现在身处何方,竟然在这个叫不出名字的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巧合地碰上一个穿书考生。 虽然暂且还不知是敌是友。 少年这会好像有些回过神来了,他看谢欢兮和游归煜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能是觉得他并不好笑,自己很知趣地收了笑容,自来熟地聊起天来:“我说,你们是不是遇到劫匪了?这一带是有些不太平。我看你们身上也没有什么财物,是不是都被人抢完了?你们可真是的,这种时候就应该乖乖的把钱财给人家,有商有量的好说话点,也比让自己遭罪强啊。你看现在,钱也被抢了,还挨了几刀,多不值啊。” 他兴冲冲地分享起自己的经历来,“我有一回,独自在外远游,就碰到了几个彪形大汉,那可真是个个满脸横肉。我立马吓的抱头鼠窜腿肚子直哆嗦,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所有的钱,恨不得把衣服脱下来让他们验明一下,”他得意的一笑,“你们说怎么着?我一下打都没挨,人家还拍我肩膀让我别害怕呢。” 他在那边絮絮叨叨地总结面对劫匪的经验,嘴一刻也不停。这边谢欢兮却正琢磨着怎么套他的题,哪有心思听他这些经验,但他喋喋不休的实在太烦人,谢欢兮被他搅得脑子一团乱,什么思路都理不顺,不经意地一偏头,却看见游归煜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欢兮以为游归煜难受,连忙打断了红领巾少年的滔滔不绝:“……那个红领巾,你没有没水?” 红领巾少年情商很低的疑惑道:“水?我不渴啊?” 谢欢兮暗自磨了磨牙:“我是要给他喝的。” “哦,”红领巾少年立刻弯腰,从车板的一边解下来一个水囊递给谢欢兮,还不忘八卦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你头发未挽,应该不是夫妻吧?” 不是扶贫却大晚上的一起出行,还挺狼狈的,结合这些信息,他立刻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结论,还很贴心地怕人听见一样压低声音问:“你们是私奔出来的吧?” 游归煜眼神一凝,沉声道:“别乱说。” 谢欢兮的脸有点红,不过在夜色中也看不出什么,她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解释:“他……他、他是我哥哥。” 什么嘛?兄妹?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肯定是不好意思承认,就是私奔的小两口没跑。红领巾少年这么想着,人家不承认,估计是脸皮都薄。 牛车虽然不算快,但也比他们走路的速度强多了,而且胜在平稳,红领巾少年把车赶到一处小医馆前,回头嘿嘿地笑:“地方不大残破了点,但是侯大夫的医术是没挑的,来来来我扶你。” 三人进了医馆,坐诊的老大夫抬头看了一眼,神色立刻凝重起来,指着身边的床榻:“快扶他躺下。” 刚才在外面还不明显,一进到这小屋里,谢欢兮立刻闻到了游归煜身上极重的血腥气,她茫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却被侯大夫拦下了:“姑娘在外面等吧,小尹啊,你先带这位姑娘出去吧。” 谢欢兮知道对方要看诊,咬了咬唇很懂事地没任性,只说了句:“小煜哥,我就在外面等你。” 等她出去后,游归煜收回目光,任由侯大夫卷起他的衣袖,低声道:“多谢。” “你刚才向我使眼色,就是怕那姑娘知道这个吗?此毒……似乎是闻名天下的聚沙海之毒。”侯大夫盯着游归煜的手臂,沉声说道。 游归煜静静地看着他:“正是。” 侯大夫紧紧地皱着眉,神色十分严肃,“年轻人,恕我直言,你这条手臂,怕是不能要了,须马上断去才行。” 第37章 互表身份,达成结盟 游归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手臂上的皮肉已经完全呈现出诡异的黑色,惟余针孔处留有一点灰白。他对着侯大夫摇摇头,神色既不诧异也不见惊慌:“此毒不必您费心了,我另有打算。” 侯大夫以为他不舍得断臂, 叹了口气, 语重心长地劝道:“年轻人, 我也知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事关性命, 再不舍也不能保了胳膊丢了命啊。” 他一边说,一边解下游归煜的外衣, 为他处理后背的伤口, “我先给你裹伤,至于手臂,再给你些时间考虑。但也不能太久, 聚沙海毒性甚强, 发作也快。我知道你用内力护着心脉, 将毒素压制住了。但这终非良策, 还是尽早处理为好啊。” …… 此时门外,谢欢兮默默瞄了一眼红领巾少年,清清嗓子:“那个……侯大夫不需要帮忙吗?小煜哥伤得那么重, 他应付得来吗?” 红领巾少年非常笃定地安慰道:“姑娘你就放心吧,侯大夫绝对是个妙手回春的医术高手!我们这地方是小,但他可是一位隐居在这的神仙, 你放一百个心,他保证会把你的情……”他赶紧把“郎”字压在舌尖下,“……你哥治的活蹦乱跳。” 谢欢兮稍稍放心,又提起一事:“对了, 我刚才听侯大夫,叫你小尹?” 小尹哈哈干笑两声:“是……对,我叫尹思宁,红领巾……那是我的号!我叫尹思宁,字雷锋,号红领巾居士,哎这些说了你也不懂!” 少先队员么,我有什么不懂的,我又不是没当过。谢欢兮默默腹诽着,看尹思宁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她开始套他的话:“这个……小尹,你们这叫什么呀?你就是这里的人吗?” 本来尹思宁就是一个不需要人陪伴就可以自己聊的火热的人,一听谢欢兮跟他搭讪,他立刻如同打了鸡血,恨不得把自己前十几年的过往一股脑全倒出来:“这个地方叫望门镇,从这里向东直达京都,向西北最远能到漠洲。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从家里跑出来四处游历的,在这里刚住了一月有余吧,我老家是漠洲荆川的,也好玩的很,你们要是有机会去,我肯定好好招待你们哈哈哈哈……当然,前提是我在家的话!” 他居然是漠洲荆川人?谢欢兮按下心中那点惊讶,抓紧机会问道:“你游历?你这个年纪就算不娶媳妇,也该有谋一份差事支撑门楣了?怎么还到处游历啊?” “你看,你们古……呸,”尹思宁原本是很随意地说着,忽然顿住了话头,挠挠头嘿嘿笑,“不是,我是说,我无父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除了游历之外,有想法了吗?”谢欢兮自然而然地接上。 尹思宁憨憨地拍拍胸口:“那当然有啊,我想做个大官,光宗耀祖,嘿嘿嘿……当然了听起来很不切实际,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我恣意快活地游山玩水直到离去那天,也挺好。” 谢欢兮垂下眼默默地思索着,在她看来,尹思宁必然是有所保留的,肯定没有说出全部的东西。但是看他这八年默默无闻不求上进的样子,大概与她的题目并不冲突,是可以考虑做个盟友的。 既然要结盟,前提就要互相信任,谢欢兮抛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橄榄枝:“你帮了我,我正想找机会报答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差事。”她就像个黑中介一样微笑着,从怀中掏出她的郡主玉牌递了过去。 尹思宁迷迷糊糊地接过来一看,立马精神了不少:“乐乐乐——乐安郡主?!” 他终于认真地好好看了看谢欢兮,这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正红色衣衫,明媚的像春日里鲜嫩的枝头上最娇柔的那一朵花,她会是……她会是…… 尹思宁捏紧了手中的玉牌,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心跳不知不觉地“咚咚咚”跳的极快。 他咽了咽口水,心里不断的飘过“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或是“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等各种接头暗号,表情几经犹豫坚定之间的变换,最终他顶着一脸豁出去的样子问道:“郡郡郡……郡主,我、我听说你们京都除夕守岁的时候,一家人要围在一起看一个黑色方框,我游历以来一直心向往之,不知这是什么,郡主可否为我解惑?” 他想了一下,还是不能说一些太特殊的暗号,万一眼前这个人是原书土著,听不懂就算了,万一觉得自己冒犯了她要砍了自己那可冤死了。这样说的话,是向她虚心求教,就算她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最多也就骂一句“你从哪里听的这种捕风捉影的话,你被骗啦!”也就揭过了。 尹思宁这样想着,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眨地看向谢欢兮,生怕错过了她任何一个反应。 谢欢兮自然听懂了尹思宁的回应,她见刚才还叭叭个不停的尹思宁现在跟个鹌鹑一样,就差把“我很紧张”写在脸上了,本来还想吓唬吓唬他都不忍心了。 她抿唇一笑:“没错,看春晚嘛。” “卧槽!”尹思宁往身后的墙上一靠,一手抚着自己胸口,一边还神经质一样的摇头晃脑,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表达,但最后只是有又说出来一句:“卧槽。” 谢欢兮有点看不明白了,他这到底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 “卧槽!大佬!结盟啊大佬!求求你带我飞!”尹思宁忽然反应过来,如见亲娘一样地握住谢欢兮的手激动地不行,“我可见着你了!可见着你了!” 谢欢兮忙不迭地把手抽出来:“你小点声,小煜哥还在里面疗伤呢,你这么大动静他会担心的。” “他是什么人,也是个大佬吧?”尹思宁神秘又羡慕地低声问,“你们俩组队了?求求你们带上我吧。” 谢欢兮向里面看了一眼,冲尹思宁摇头:“小煜哥是原书土著,他叫……游谢,书里出场人物里没有的,你注意点,别在他面前暴露了。” 哦,游谢,书中确实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尹思宁点点头,不过他总觉得听到这个游谢的样子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尹思宁脑子里似乎飞快地划过了什么,快得叫他抓不住。 他想了一会,也没啥结果,不耐烦地索性不想了:“大佬,那你叫什么名字?你叫……谢欢兮吗?”他虽然成绩不好,但也知谢欢兮这个角色的可穿性高,便试探着问。 果然谢欢兮点点头:“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大佬?而且……你很想跟我结盟?” 本来以为要废一番口舌的,没想到这尹思宁一脸的“求别抛弃我”,谢欢兮有点搞不懂了,不会又是运气丸在发挥作用吧? 尹思宁翻了个白眼:“大姐,您都把原女主谢玥兮干掉了,您不是大佬,谁是大佬?再说了,我的题目本来就和你有关,我不和你结盟,和谁结盟?” 第38章 分析题目,以毒攻毒 “你的题目和我有关?”谢欢兮来精神了, 想要听听他怎么说。 尹思宁抹了一把脸,语速飞快:“我的题很简单,你当上女皇之后,我只要拍好马屁, 捞个官做做, 要是能当你身边的一位狗腿子大臣就更好了。” “就这样?就没了?这也太简单了吧。”谢欢兮有些不相信, 这题目设置的太干瘪了,一点儿含金量都没有。这种难度, 顶多是大二期末作业的程度。 再说,似乎与迟摘玉有点撞题了…… 不过谢欢兮很快释然了, 题目虽撞, 但他与迟摘玉的诉求并不冲突,也就是说,如果尹思宁没有撒谎的话, 他们三个其实可以算成是一个联盟的。 虽然最后皇帝的人选不会落在自己头上……但是也没差, 他们依然可以做身居高位的大臣, 并不会有太多的影响。而且这样一来,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考试的人就这么几个,他们三人已经排除了竞争对手关系,那么剩下的考生, 随便出来一个都可以标为对手了。 所以现在最该确认的事就是尹思宁的话有没有水分。 尹思宁听谢欢兮说自己的题简单,长长地“害”了一声:“你呀,你真不懂, 你肯定是个学霸,才会觉得我的题简单。我们家就是开穿书旅游公司的,当然,是个小公司, 跟咱们公司没法比。这公司里业务啊,我可比你熟悉多了。” “像咱们这种穿书考试,每个人题目难度的设置是不可能一样的。太难的话,我们这种学渣根本过不了,太简单的话,你们这样的学霸过关太轻松,筛不出水平来。所以考试都是分人,基本都是量身定做出题目,算综合分数来挑人的。” 尹思宁掰着手指头说:“你看,能力越强,笔试成绩越高,题目设置就越难;像我,啥也不会,笔试成绩垫底,题目就越简单。正好问问你,你笔试第几?” “第九。”谢欢兮愣愣地回答。 “哦,我倒一,”尹思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以我的题比你简单。” 那谢欢兮就有点不理解了:“你题目都这么简单了,你怎么什么也没干?正常来说,你一穿过来,就应该去京都……” “打住,打住。”尹思宁双手合十,神色痛心疾首,“姐姐,这多好的玩乐机会,考试是免费的十三年啊,这么大的手笔,我当然要趁机玩个够啊。考砸了,我还可以回去继承我家小公司,我家项目是少了点,那也美得很哪。” “而且,”尹思宁冲谢欢兮挤挤眼睛,“我想过了,等最后一年我就去京都,想破头见你一面。我要是见到的是原女主,那就是一死呗;但你要是功成名就了,见到我这个同乡,一心软让我搭便车嘿嘿嘿嘿那也好啊。” 行,他这算盘打的真是可以。不过,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想一想,自己这个题目的确不算简单。虽然要做的事本身不难,但她这个角色几乎没有任何私密性,连尹思宁这个学渣都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穿书人,更别说别人了。 如果自己的题目都这样难,谢欢兮不禁想到了当时坐在她旁边的那位一号大神考生,他可是笔试第一啊,也不知他会穿进什么书,他的题目,究竟会难到什么程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消失了,谢欢还是觉得顾好自己眼前的事再说:“那我们就结盟吧,你的运气丸和武力丸用着怎么样,效果好吗?” 尹思宁观察着谢欢兮的表情,斟酌着说:“我运气还可以,不过武力不行,吃了武力丸也没太大的用处。而且上学的时候那个武学课我从来都没去过,逃了一学期,也没什么自身底子。有个事我可得提前跟你说好,我真的啥也不会,一点没谦虚。专业上的事可能帮不了你,不过你要指使我跑跑腿儿,干点儿体力活,我保证毫无怨言!” 别的不说,他真的很怕大佬不要他。 尹思宁没皮没脸的一门心思想抱大腿,自己还知道不好意思,冲谢欢兮傻乐了两下。 他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谢欢兮却比他清楚多了:“你不用妄自菲薄啦,你会是个好盟友的,这一带你熟,我还要靠你与我爹娘他们汇合呢。再说到了漠洲荆川之后,你的用处就更大了。” 她踌躇了一下,本打算问问尹思宁,这穿书考题会不会有两个人过于相似的情况,就像他和迟摘玉这样的。后又转念一想,大家的考题无非都是往上爬,或位于至尊,或位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似大有可能,也没什么好问的。 而很久以后谢欢兮却总是会想,如果不是今日她太过想当然,多问一句,也许就好了。 …… 侯大夫去了后屋熬药,游归煜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圆筒,这个圆筒是由石头打磨成的,周身非常的光滑,并且严丝合缝,看起来颇为精细。 游归煜拔掉圆筒上的塞子,沉默着向圆筒中看去,只见那底部发着微微的金光,竟是一小撮儿金色的砂粒。 那是莫擎的骨灰。 游归煜从容地将这一点金色的沙粒倒于手心上,垂着眼睛端详着,思绪不由得飘向了谢欢兮出现在地洞之前的两日。 …… “我大限将近,我知道自己没有几天了。可能是在明后天,也可能是在下一刻。”莫擎沙哑着声音交代道,“我死之后,你不要立即离开。要等着我的骨肉全部化成金砂,你拿走一小撮,以备日后之用。” 游归煜当时不懂莫擎这做法的深意,他沉静地望过去,低声开口道:“前辈,您的……有何用处?” “用来给你防身,”莫擎淡淡一笑,“你必然是要逃出去的,而贺尤总会有一天会发现一切。以你的武功,若是堂堂正正地与他打上一场,我并不担心。可是那贼人手段阴损,惯会用毒。” 莫擎眯着眼睛道,“我死后,我这身金色的骨灰,本就是最纯的食骨金。你拿走一点,不要太多。” 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游归煜一个石头打磨成的小圆筒,“装在这里备着,这东西我做了很久,你安心拿着出去,不会被水洇湿的。若非碰到无解之毒,你千万不可用它,一旦服下,便以十年为期,你必会像我一样走向死亡。但若有一天你真的不慎着了那贼人的道,就将它服下,它虽然不能解毒,但可完全可以压制任何毒药,算是为你又续了十年的命吧。” …… 那日,他趁着谢欢兮不注意,在埋骨灰时,偷偷的藏起了一小堆,便是此刻他手里这一捧。 莫擎前辈果然深谋远虑,若没有今日这一点食骨金,只怕自己非断去一臂不可。虽然他并不心疼这一条手臂,但终究以后做事不太方便。 游归煜思绪一顿,忽然想到那数枚暗器神不知鬼不觉地发来之时,势头虽利,但手法却绵软,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而是暗器到了自己身前不远处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回身去挡,却到底落了两条漏网之鱼。 回想谢欢兮额头中央插着一根小针,自己还浑然不觉那娇憨可爱的样子,游归煜真不知是否应该庆幸她体内有食骨金之毒,从而免了她受这次的苦头。 说到底,还是自己保护不力。游归煜眸光暗闪,那个戴帷帽之人既然能调得出聚砂海,他一定或多或少地与贺尤有些关系。 他看着手中的金砂,再不多想,扬手倒入口中。 …… 侯大夫端着药进来的时候,见游归煜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心中略感欣慰与佩服,这年轻人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中了如此可怕的剧毒,却不见他惊慌失措,有这样一副性子又岂是凡俗之人。 这样想着,侯大夫自己都觉得此等惊才绝艳的年轻人若真的断去一臂,确实太过可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走上前,将药碗递给游归煜:“你可想好了?先将这药喝了吧。” 游归煜沉声道:“多谢。”便伸出双手去接药碗,忽然侯大夫目光一凝,顿时收回药碗,重重地将它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一把抓过游归煜的手腕,将他的衣袖卷起来,只见那条胳膊刚才还泛着诡异的黑紫色,此刻却丝毫不见异样,就是年轻男人健康而有力的手臂的样子。 侯大夫压抑着怒气为游归煜把脉,他摸了半天脉,终于怒不可遏:“你怎么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要用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来保住手臂?!你可知刚才那毒你若断去一臂,还有命可活,可如今你体内这毒,我是断断治不了了!” 身为医者,侯大夫自然有一颗治病救人的仁心。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竟然如此决绝,竟会选择以毒攻毒的法子来保住一条手臂。他虽然辨不出此时游归煜身体中的毒究竟是什么毒,但他知道,能压制住聚砂海,这毒性只会比聚砂海更强。 没想到他去熬药的功夫,这人竟私自服下了剧毒之物,侯大夫气恨眼前的年轻人糟蹋自己的身体,一甩袖子:“你既如此,我也不能替你再隐瞒下去了,此事我定要与门外的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游归煜立刻拦住了侯大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妥协:“大夫,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望您理解,还请您千万不要告诉门外的姑娘。” 侯大夫见游归煜气度不同凡俗,那位姑娘更是通身的贵气,便知他二人许是来头不小,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终于,他长叹一声:“我可以替你保密,但我还想与你多说一句。” “你身有筋脉旧伤,折损严重,而今日又服下剧毒,我见你视自己生命若草芥,丝毫不见怜惜。老夫行医数十载,各种疑难杂症也见得多了,对病理之学有一套自己的见解,肌理好医,而心病难愈,我虽不知你都经历过什么,但若是将所有事都压藏在心底,终有一日会酿成祸患。” 说完,他向外面扬声道:“小尹,你带那位姑娘进来吧。” 第39章 分析危情,重提旧事 尹思宁立刻拉开了门, 打了个手势请谢欢兮先进。谢欢兮一进来,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游归煜,见他脸色确实比刚才好了不少,身上的伤也妥帖的包扎起来, 立时带着感激之色向侯大夫看过去:“多谢您出手相救, 我必定会好好答谢于您。” “不必了, ”侯大夫古怪的看了一眼游归煜,神色有些忿忿的, 嘴里嘟囔道,“又不是我救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咦?这个老大夫好像有点古怪, 不是他救的又是谁救的?莫非在某一方面才能卓越,登峰造极的专家们都会有些可爱的小脾气? 谢欢兮觉得很有可能,就没再多问, 转过头去盯着游归煜喝药。 游归煜手中端着一个药碗, 碗中的药汁看起来黑漆漆苦哈哈的, 闻着就忍不住让人想皱眉头。而他却好像没味觉一样, 面不改色地仰头喝了,就像喝的是白水一般。 谢欢兮不由得替他蹙起眉,皱着小脸弯腰看他:“苦不苦?” 游归煜对她笑了笑, 语气温和:“还好。” 谢欢兮想起每次喝个药都撒泼打滚,仿佛自己命不久矣的大哥谢盛,谁哄都不行, 就得她来哄,每次哄他喝药就好比经历了一次救灾抢险。相比较之下,游归煜真的太让人省心了。 谢欢兮笑眯眯地摸了摸游归煜的头顶,手下墨黑的乌发凉沁沁的, 发质极好,她忍不住多摸了一把,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地夸赞他:“小煜哥,好乖啊。” 在一旁的尹思宁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句“卧槽”,谢欢兮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收敛?游归煜一个原书土著还不得被她撩死?靠,真不愧是学霸,驭下真有一套。 看看看,看游归煜那僵硬的动作,看他那一副呆呆的表情,有三分无措三分感动和三分受宠若惊还有一分……妈的还有一分我要是能再分析出来我就是一学霸了!尹思宁暗暗地在心里津津有味地吐槽,原书土著就是原书土著,一个摸头杀就能被撩成这样,以后不得给谢欢兮掏心掏肺?啧啧啧,真是没啥见识,哎…… 尹思宁自己跟自己聊的欢,侯大夫却转头看过来一脸的不乐意:“乖?呵。”他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短短地质疑了一句就没有多说下去,默默地收拾好东西便出去了。 尹思宁赶紧送了几步,回来时谢欢兮努努嘴问道:“尹思宁,侯大夫怎么了?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我还没有付问诊费?”她反手摘下头上的玉簪递过去,有点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钱,拿这个抵行不行?” “哎呀侯大夫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你放心,”这玉簪一看就不是俗物,侯大夫肯定不会收的,尹思宁将它推了回去,“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是气冲冲的,你问问他吧。” 他指了指游归煜。 谢欢兮转过头看游归煜,不知怎么,游归煜此刻显得有些呆愣愣的,和之前沉稳又明慧的形象相去甚远,看着还有点可爱。 她假装凶巴巴地问道:“小煜哥,你刚才惹侯大夫生气了?”还没说完,谢欢兮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惹没惹人家生气游归煜当然清楚,他见谢欢兮笑,忍不住也被勾地微微笑起来,摸了摸鼻尖看着她:“侯大夫年纪大了,我的伤势处理起来麻烦,许是累到他了,不是生气。” 他眼中有细碎而盈然的笑意,一瞬间仿佛叫人看见了八年前那个明快的少年。 谢欢兮觉得游归煜说的挺有道理的,“是辛苦侯大夫了,等到明天他休息好了,我们再好好感谢他吧。” 游归煜笑着答应了。 一直想插话却没机会的尹思宁趁着这空挡,赶紧搓着手凑上来乐呵呵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谢欢兮看了一眼游归煜,他也正在回望着自己,他微微启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似心灵相通一般,谢欢兮立刻感觉游归煜应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转头看着尹思宁:“天色不早了,尹思宁你去休息吧,有事我会找你的。” 只要不被人嫌弃,谢欢兮的吩咐他都愿意听,尹思宁的眼睛亮闪闪的,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好嘞!那我就先出去了。” 看着他们两个这样的状态,游归煜摇头笑了笑,在自己治伤这段时间,他们在门外说了些什么,他大概心中有数了。 尹思宁一走,谢欢兮立刻走上前坐在床沿边,伸手去探游归煜的额头:“小煜哥,我看你烧退了没?唔……好像还有点烧。” 又来了。额头被谢欢兮柔软的手背轻轻碰触,游归煜的身体立时僵硬了一下,他甚至忘了躲避,或许是也并不想躲避,乖乖地坐在那里任由她试探。 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不过似乎是比之前好了些,”谢欢兮放下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游归煜,眼巴巴地问道,“小煜哥,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游归煜点点头:“郡主……” 谢欢兮微微蹙起长眉,撇了撇嘴,露出了一个分外娇憨的不高兴表情,并意有所指地清了清嗓子。 游归煜摇头失笑,从善如流:“九儿。你是不是想明日一早去找王爷王妃汇合?” 谢欢兮咬着下唇,担忧的看着游归煜:“我本来是想的,可是现在你受伤了,还这么严重,还是静养几天为好。我想办法给我娘亲送一封信,给她报个平安。小煜哥,你不用担心,在这里安心地养好身体,我们再走不迟。” 她的语气软软的,却真挚无比毫不作伪。游归煜的手指无意识地微蜷了一下,他似是被这关切烫到一般略显仓皇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眸遮住神色。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说道:“我没事的,你不必为我考虑这么多。不过我们一时间确实不能跟王爷王妃汇合,郡……九儿,你可知今日的刺杀,是由两批不同的人组成的。” 谢欢兮立刻点点头:“我看出来了。第一批近身搏斗的人,武功算是中下级的末流武功,并不厉害;但是第二批人,却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别的不说,那高明而力道十足的箭术就已经令人大开眼界,而后来出来的那两个黑衣人,更是真正的、以一敌百的高手。 没想到游归煜也看出来了。 不过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小煜哥本就聪慧,一双眼睛洞察力绝不输她见过的任何一人。甚至府里的内鬼真正目的是想去漠洲荆川这件,本该是自己这个专业人士慢慢去推理分析的事,都是在小煜哥的提示下想通的。 若不是相处久了,很难发现他有这般智慧,因为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会留在游归煜踔绝的武功上。 想到这,谢欢兮忍不住问道:“小煜哥,你的武功师承何人?居然如此厉害。若不是后来那远处的人放出暗器偷袭,你与那两个黑衣人轮流对打都能不占下风。” 会不会是原著里哪个高手的徒弟?说不定她还会认识呢。 游归煜微笑了一下:“我的武功多半都是传承于莫擎前辈的指导,在遇见他之前,我已经筋脉尽断,武功近乎全失,再说我本来的那身武功……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不值一提。” 他也太谦虚了,谢欢兮心想,小煜哥也许不知道,他这身武功在自己用专业的角度来分析后,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 “小煜哥,那你说今日来的刺客是两批人,这与和我爹娘汇合什么冲突?”武功的事,谢欢兮决定以后再给游归煜科普,现在还是把眼前的事弄清楚要紧。 提起这事,游归煜目光沉沉,他看着谢欢兮,下意识地尽可能放柔语气:“坏就坏在……这第二拨人,是天断之人。” 天断?谢欢兮愣愣地看着游归煜,她……她怎么会招惹上天断? 游归煜见谢欢兮的面色并无惊慌,只是疑惑,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那两个蒙面黑衣人的武功,传自于天断。天断中最精妙的剑法一共只有两招,叫做‘金月挥星,明光清渊’,而天断的武功绝不会外传,那两个人的剑法无一不是如此。” 金月挥星,明光清渊……乍一听还挺耳熟,谢欢兮偏头想了想,忽然灵光乍现——这!这不是她刚来之时遇见迟摘玉,被他拉去那个小茶楼里做天断接头人时用的接头暗语吗?毕竟那几天发生了不少事,这八年来发生的事加起来,都没有那几天来的刺激,谢欢兮对这个事还算是记忆犹新。 她一副福至心灵的样子,游归煜便知谢欢兮想起来了。其实对明日之后的事,他已经有了打算,定能护谢欢兮周全。此刻他一步步将话题引到这上,无非是想问问当年之事。 他低声道:“九儿,你八年前,是不是在茶楼里,做了天断接头的一员?” 谢欢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你对面的人是谁吗。”游归煜看着她,目光沉静又温和。 他微微启唇:“是我。” 第40章 呜取不出,章节名呜 谢欢兮的眼睛睁的圆圆的, 像一只呆愣愣的小仓鼠,她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这种多年之后忽然得知的低概率事件就好比“住了三年的房子要搬走前,才发现对门是前男友”或是“买了刮刮乐忘了刮, 压在箱底几年后拿出来一刮, 才发现中了大奖”一样巧合。 那时坐在屏风后边的人竟然是小煜哥! 谢欢兮还是懵懵的, 手指无意识的搓了搓脸颊,看起来特别无辜可爱:“可是那个人, 那个人的嗓音跟你……”说到一半儿,谢欢兮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小煜哥是天断之人, 他必然是有换声音这种技能的, 这对他来说肯定不是难事,再说,他又不会骗自己。 游归煜望着谢欢兮, 轻声道:“九儿, 你告诉我, 是谁带你去那里做天断的接头一环的?” “害, ”谢欢兮摆摆手,“就是一偶遇的路人,他自己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 游归煜点点头, 天断一般都会这样接头,随意地拉几个普通人做环,到最后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而他们却成功地传递了消息。 他还是不想死心,追问道:“这个路人,你以后再没见过了吗?” “哪能呢,”谢欢兮笑了, “几乎天天见,烦也烦死了,就是迟摘玉么。”她把当初遇到人贩子,又是怎么薅了迟摘玉的头发被他救了的事,一股脑讲给了游归煜听。 迟摘玉…… 竟然是迟摘玉。游归煜目光一凝,偏偏是他,事情似乎有些微妙。 他对迟摘玉的印象并不好,一个时刻将自己的喜怒哀乐与所思所想隐藏在一张笑面之下的人,他很聪明,记忆力超群——游归煜漠然地看了一眼自己遍布伤痕的手掌,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甚至记得自己有一颗掌心痣。 一个相当有实力的人,他在谢欢兮身边这么多年,究竟是真的目标相同,还是深藏不露…… 游归煜对迟摘玉的防备心陡然上升,日后他必会查探清楚这个迟摘玉,现在谢欢兮与他不在一处,还算安全,此事可以暂时放一放。 谢欢兮看游归煜一直淡淡地看着自己手掌心,也不说话,哪能知道他正在心中盘算,还以为他见到自己的残疤从而伤情,心里有些不忍。 她柔声道:“小煜哥……” 游归煜抬眸去看她,柔婉可爱的少女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大大的水眸中竟大有怜惜之意,却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好像又被这个小姑娘当瓷娃娃看了,游归煜失笑,语气温柔低声道:“怎么啦?”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没事。” 他合拢掌心扣过去,温声道:“从今晚的状况来看,天断的目标是你,没有得手,保不准会发动二次攻击。如果我们去和王爷王妃汇合,也许会殃及他们,而且人越多,越容易被人钻空子。只你我二人的话,我可以更好地保护你。” 谢欢兮立刻就明白了,她现在是天断的目标,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这些她倒不怕,可若是因为她,为爹娘兄姐带去了危险,那是她万万不愿意看到的。再说,有小煜哥在她身边,谢欢兮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谢欢兮看着游归煜,眼中已然流露出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之色:“那我想办法给我娘亲去一封信,报个平安,我们就偷偷地自己去漠洲荆川。可是小煜哥,到了那荆川之后,天断的人都跟过来,岂不还是后患无穷?” 游归煜微微笑了一笑,眼中含着安抚之意:“到了漠洲荆川之后,他们便不会如此猖狂了。” 能使唤的动天断的人,一是太子,二是贺尤。但他们都没有必要对谢欢兮下手,可若硬要说谁可能性更高,那必然是贺尤。 太子和府中的那个内鬼计划,将秦王一家调去了漠洲荆川,不达到他们的目的,太子绝不会对秦王一家下杀手的,甚至会予以保护。而贺尤不同,虽不知他原因为何,但他的可能性却比太子更大一些。 但是一旦进入了漠洲荆川,事情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反客为主,毕竟自己手中还掌握着贺尤做梦都想知道的秘密,贺尤不得不忌惮,他必然也怕真惹急了自己,他会将他想要的东西尽数毁去。 游归煜毕竟曾经是天断之人,定然对天断的事情了如指掌。他既然说到了荆川之后不会有事,谢欢兮便放下心来:“好了,天色不早了,小煜哥,你早点休息。” 游归煜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秦王谢承泽不耐烦地对他的侍卫统领挥了挥手,转头看向林清贞,“这……我看九儿……许是找不回了。” 他们到了驿站之后,几乎派出了全部的可用之人去找人,如今回来了一批又一批,却还是一无所获。 林清贞双眼布满血丝,似乎哭过,她听了谢承泽的话只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冷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找到我的孩子,我绝不罢休。” 谢承泽揉了揉眉心:“王妃,你明知道我们时间有限,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不然我不好向皇上交代。我们……我们总不能一直留在这找九儿吧。” 谢承泽自觉说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能打动林清贞。 而林清贞放在桌下的手猝然握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十分冰冷,语气却轻:“我已经弄丢过九儿一次了,五年之后才把她找回来。这次她被人掳走,王爷却说不找了?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一旁的谢盛早就听不下去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爹您真的太过分了!妹妹丢了,怎么能不找回来?!我要去找妹妹!” “你给我回来!坐下!”谢承泽没处发的火立刻有了倾泻口,“你找人?!不把自己丢了就不错了!添什么乱?!” 谢承泽骂完谢盛,扬声对门外吼道:“来人!把那个孽障给我带上来!” 他心里堵着火,觉着这么瞎找也不是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从那逆女嘴里问清楚才是要紧的。 很快,被五花大绑着的谢玥兮被人架了上来,她虽是庶出,但到底是秦王之女,本不该被这样对待。可之前秦王派人对那几个被生擒的江湖刀客严刑逼供,他们熬不住,竟吐露出背后主使之人是谢玥兮。 这几人是分开审的,没有串供的机会,谢承泽当即怒不可遏,这天下竟有子女要刺杀老子的道理?!立刻命人谢玥兮绑了,扔到柴房,等谢欢兮回来了再处置她。 谢承泽狠狠一拍桌子,起身走到谢玥兮面前,狠狠抬脚踹去,高声喝道:“你这逆女!竟敢找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刺杀本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给我老实招了,你叫他们把你妹妹掳去哪里了?!” 谢玥兮本就已经十分狼狈,谢承泽这一脚又丝毫没有收着力道,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半天说不上话,缓了好一会,她扬起脸尖声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让他们把谢欢兮抓走!” 她一边说一边哭:“爹!娘亲!我没有叫人刺杀你们!我怎么敢!” 一直坐在林清贞身旁安抚她的谢昭嵘听了这话,掀了掀眼皮冷冷地向谢玥兮看去:“你是不敢刺杀爹娘,你揣着的那点龌蹉心思都是冲九儿去的吧。” 谢玥兮嗫嚅了一下,没敢反驳。 林清贞盯着她,沉声道:“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如果九儿找回来了,我也许会留你一命。若是有半分隐瞒,我一定杀了你。” 谢承泽看了林清贞一眼,没说话;而谢玥兮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清贞,八年了,她没有一刻不把林清贞当做自己的亲娘——她们查的对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自己怎么会不是娘亲的女儿?明明是谢欢兮抢了自己的郡主之位不是吗?她一直在盼着、等着娘亲接她回去啊! 这一切一定是搞错了不是吗? 谢玥兮的眼泪流了满脸,终于喊出了压在自己心底很久的话:“娘亲!我才是你女儿——” 此时林清贞哪里听得进这个?她恨得几乎咬碎了牙:“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你该说的,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开口。” 这话冰冷的没有任何余地,谢玥兮有些害怕了,不敢再说别的,颤声道:“我、我们出发之前,有一个人来找我,他、他给了我一笔钱,教我……教我……” 教她干什么,答案自然不言而喻,谢承泽听得心头气恨:“他是什么人?!你这孽障什么钱都敢收?!他教你□□,你也真敢去做?!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心狠又愚蠢的女儿?!” 谢玥兮此刻也是万分后悔,她没见过那么多钱,更没想过去做那样可怕的事。可那天不知怎么偏偏鬼迷心窍,被那人说动了心,她对谢欢兮嫉恨已久,若有这么一个机会…… 她鬼使神差的就去做了。 然而她却太过天真,没想到事情败露,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揪了出来。 她带着哭腔说道:“他蒙着脸,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谢承泽气的要死,正要破口大骂时,侍立在他身后的韩羽忽然出声:“王爷,属下有一想法,请王爷容禀。” “讲。”谢承泽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韩羽恭敬地道:“王爷王妃明鉴,属下认为,八小姐许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属下与八小姐找来的人交过手,他们武功并不稀奇,而刚才属下问了念香姑娘,他们和袭击郡主的那些人武功路数完全不同。而且,属下与念香姑娘的武功不分伯仲,能在几招之内将她打伤的人,应与八小姐找来的人不是一路人。” “属下猜想,是有人拿八小姐做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冲着郡主去的。” 第41章 不许忍着 谢承泽嗤笑一声:“胡说八道什么?九儿多大?小丫头片子罢了!有这等手段高明的人, 会就冲着她一个人去?掳走九儿能有什么好处?你给本王闭嘴吧,还没治你保护不力之罪呢!” 他没好气地说,“再说本王现在也不想听这些!你还想为这孽障开罪不成?” “属下不敢。” “就算如你所说,”林清贞插.进话来, 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找到九儿, 你可有想法了?” 韩羽拱手回话:“王妃,游侍卫已经追去了, 他武功不俗,想必能护郡主周全。属下想请命带一队人去寻郡主, 游侍卫机敏心细, 路上会留下什么记号也未可知。” 谢承泽虽然立刻给韩羽拔了人,让他去寻人,却还是不太相信韩羽的说辞, 打算继续审问谢玥兮, 看看能不能撬出什么来。 沈嬷嬷垂头看了眼林清贞, 见她脸色极差就忍不住心疼, 对谢承泽说:“王爷,奴婢带王妃先下去吧,再这样操劳, 王妃的身子受不住啊。” 谢承泽看过来,摆摆手:“王妃去歇一歇吧,有了什么消息, 我会与你说的。” 沈嬷嬷伸手去扶林清贞,林清贞一边满身疲惫地站起来,一边制止住了想过来扶她的谢昭嵘:“仪华,有沈嬷嬷陪我回去便好,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谢昭嵘收回了手,抿了抿嘴目光有些黯然,但最后还是乖巧点头,“是,娘亲。” …… 林清贞一路紧绷着神经,终于进入屋中,她仓皇地抓着沈嬷嬷的手:“嬷嬷……会不会是他?会不会是他?他容不下我的九儿?” 在任何人看来,韩羽的说辞都太过荒唐,甚至谢承泽根本就没信,而林清贞却觉得那有可能是真的。 “除了他,还有人会特意针对九儿吗……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沈嬷嬷心酸地揽着林清贞的肩膀,“王妃别这样说,他……他不会的,他定是不舍得伤害郡主的。再说,我们郡主吉人自有天相,这样招人疼的宝贝疙瘩,老天不会这么早把她收走的。王妃,郡主绝不会有事的,您也要顾念自己的身体啊。” 林清贞却惨然一笑,“我有今日,许是莫老将军在天有灵,在报复我吧。只是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该遭报应的人,应该是我啊……” 沈嬷嬷心疼地揽紧了林清贞瘦弱的肩膀,良久无言。 …… 第二天一早,尹思宁早早过来自觉地来给谢欢兮鞍前马后,尽自己作为小弟的本分:“老大,你写什么呢?用不用我帮你写?” 谢欢兮一边吹干墨迹,一边回道:“不用,我都写完了。写给我娘亲的,报个平安,她现在肯定很担心我。” “哎?”尹思宁搞不懂了,“你不回你爹娘那里去吗?为什么要给家里写信?” 谢欢兮跟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最后把信装进信封,“你看,我现在这么麻烦,最好还是自己去漠洲荆川,到时再与家人们汇合。” 尹思宁呆滞了一会,抓抓头发,“不是……老大,你这个剧情也跑纲的太离谱了吧?这怎么还去漠洲荆川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这还有几年就该交卷了啊?” 谢欢兮瞪他一眼,“急什么?这不还有好几年呢嘛,回去的机会肯定会有的,皇上都下旨了,那就到那再想办法呗。” 也对。反正他跟着老大走,有口汤喝就成,没有也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个捡漏的。尹思宁特别看得开,转眼就不在意了,“那你这信要怎么送?用不用我帮你跑腿?” 这个还没想好,信是要交到她娘亲手上的,贸然让尹思宁去送,在这种自己被掳走的关头,只怕他送不进,还会被当作可疑人士抓起来。再说,还想让他领路去漠洲荆川呢。 “我再想想办法,”谢欢兮把信放好,“实在没主意了再让你去,我先去看看小煜哥。” …… 侯大夫收回手,摇头叹道:“你这体质可真不错,恢复起来倒是快,就是可惜了……”可惜什么,他没再说,只是责备地瞪了游归煜一眼。 他是医者仁心,游归煜心中明白:“多谢您,若日后有机会,我定会报答。” “哼,不用,你指不定还活不过我,”侯大夫没什么好脸色,多看一眼这年轻人他都觉得惋惜。他一边写方子,一边皱着眉,“我再多嘴一句,你别不爱听。你有这样破釜沉舟的举动,以后也没有长久日子,还是别招惹了人家姑娘,平白无故地为你蹉跎一生。” 游归煜一愣,这侯大夫原来是误会了,他想也没想连忙解释:“侯大夫,与我同行的那位姑娘她不是……” “拉倒吧,拉倒吧,”侯大夫不耐烦地摆摆手,“我都多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毛头小子,不知好歹。” 游归煜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算了,侯大夫看见自己就生气,由得他说吧。 他从来没想过去招惹一个姑娘。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不愿意让一个娇柔可爱花朵一般的姑娘,来与他分担身上背负着的沉重包袱。 在无穷无尽的、一本又一本的书中逃避现实,是他为自己一眼望到头的孤独人生,选择的最好的归宿。 “小煜哥!咦?侯大夫也在呀。” 游归煜兀自想的出神,忽然耳边就传来了谢欢兮清脆娇软的声音,可爱的让人一听见就忍不住弯了嘴角。 他忍不住抬头向她看去。 谢欢兮却没过来,而是先走过去看侯大夫写方子,一脸殷切地询问:“侯大夫,小煜哥的伤怎么样了?不会留下什么隐疾吧?他还有手足筋脉的旧伤未愈,这要不要紧啊?” 侯大夫笔一顿,掀了掀眼皮看她,额头上都撑出来几道抬头纹,目光里似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好多了,你自己去看看去。你这个……兄长,对身体保养很有一套的,你不用这么担心他。” 是吗?小煜哥很会保养身体吗?他有这么乖?谢欢兮觉得游归煜看起来不像,一边琢磨着走过去狐疑地瞅了瞅游归煜:“小煜哥,侯大夫夸你了啊。” 游归煜笑了:“嗯,我听见了。” 谢欢兮一点也不避讳,伸手去探了一下游归煜的额头,“小煜哥你退烧了哎,你后背的伤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疼呀?” 她语气里的惊喜显而易见,仿佛他退了烧这样的小事,是一件多么重要的、值得令人欢欣雀跃的事一样。 游归煜轻轻地摇了摇头,温声说:“不疼。” 嘶……自己真是猪头,问的个什么蠢问题,小煜哥什么时候抱病喊痛过?他伤成那样,又怎么可能不疼呢? 谢欢兮心里劈头盖脸地骂自己,面上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实际上语气又温又软:“不许骗我!有什么事都要与我说的,如果被我发现你默默忍痛自己扛了,我就罚你啦!” 她就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又嚣张又贴心,游归煜面色柔和极了,好奇地反问:“那你会罚我什么?” 谢欢兮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打算明知故犯?料定本郡主不舍得罚你?” 游归煜抿唇笑了,从容配合,“属下不敢。” “哈哈哈……”谢欢兮撑不住笑了,也不装着摆架子了,“看你好不容易好奇一次我就告诉你吧,你要是犯了错,我就罚你——跟我学跳舞!学完跳给我看,哈哈哈哈……狠不狠?” 游归煜摇头失笑,他真是没见过有这么多新奇鬼点子的姑娘。 谢欢兮还是乐不可支:“噗……哈哈哈……这个惩罚真是妙的很,小煜哥,如果你见过韩羽跳舞你就知道了哈哈哈……” 她笑了半天,忽然正色道,“不过,我虽然很想看你跳舞,但是你不许明知故犯。不然我不仅会让你跳舞,还会非常非常不高兴的!” “我知道了,”游归煜静静地看着她,“九儿,你教过韩侍卫跳舞吗?” 他一时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忽然一下子,胸腔处涌上来的,好似是一种奇怪又莫名的、前所未有的沉闷感。 一听他问,谢欢兮又有点想笑了:“……教过教过,他一开始总是犯错,你看他现在好多了,以前动不动就跪下认错认罚的。”哪有小煜哥好啊,从来不会自轻自贱,让叫九儿,推辞两次便乖乖叫了,相处起来舒服极了。 她偏头想了想,笑盈盈地道:“你问这个,是不是挺想跟我学跳舞的?要是这样,等你伤好了我就教你没问题的!哈哈哈……” 她笑的实在太明艳太耀眼了,游归煜一个恍神,像是被夺走了思绪,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刮了一下谢欢兮的鼻尖。 反应过来后,他顿时有点不知所措——我怎么了?我还记得自己来这里是要干什么的吗? 谢欢兮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说什么,游归煜就轻咳了两声打破了这有点微妙的氛围:“九儿,我们今日就出发吧,你给王妃的信写好了吗?” 他们迟早会走,在一个地方停留越久越麻烦,只有动起来,才能随时机变,更好的隐藏自己。再说,他们若一直在这里不走,也怕会给这里的居民带来无妄之灾。 谢欢兮眉心微蹙:“今天就走?不用这么着急吧小煜哥,你的伤还没好,再休养一段日子吧。再说,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把信送到我娘手里呢。” “我没事的,别担心,”游归煜低声道,“你把信留在此处便可,我留了记号,王爷的手下只要细心些,定能找到的。” 第42章 雨夜围斗 他将一切都安排的周全, 谢欢兮仍然不放心最开始的那一点:“可是路上颠沛奔波,你……你的伤势会加重的。” 游归煜目光温软,他眼含笑意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九儿,听话。” 我去。谢欢兮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煜哥的声音本来就很杀, 顶着这张脸又来了这么一句, 杀伤力简直太大了,谢欢兮没出息的有点微红了脸, 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嗯……嗯,好啊, 那我去跟尹思宁说一下。” …… 这日傍晚, 他们三人坐上尹思宁的牛车,侯大夫还送了他们一程,他的表情一直又欲言又止, 十分精彩。其他两人不知怎么回事, 游归煜心中却十分清楚, 临别时, 他向侯大夫揖了一礼,侯大夫不情不愿地受了,又嘱咐了他们几句, 才转身离去了。 老牛在前面卖力地拉车,车上却忽然安静下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尹思宁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 他有着十分旺盛的倾诉欲,尤其现在这种情况,也算得上是他乡遇故知。他想对谢欢兮说的话,简直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顾忌着游归煜这个土著,他只好强自忍耐着。 说起来,他一开始原本还觉得这两人是私奔的小两口,但昨天听了谢欢兮的解释,才知道原来他们遇上了刺客,游归煜护着她逃到这里的。可现在在看着这两人,尹思宁还是觉得非常有问题,他谈过的女朋友能集齐两轮十二星座,看两个人有没有猫腻他基本上一眼就知。 可实际上,游归煜规矩守礼,谢欢兮纯净无邪。这两人并没有什么暧昧举动,那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尹思宁歪头思索了半天,觉得大概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不知为何,在这个车上,他就是总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自我尴尬下,尹思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谢欢兮双手抱膝,心中担忧着游归煜的伤势,又怕天断的人忽然从天而降,心里乱七八糟的,听见尹思宁重重地叹气,她疑惑道:“尹思宁,你叹什么气?” 尹思宁当然不能把自己脑补的事情说出来,随口搪塞了一个理由过去:“我这不是近乡情怯吗?好久没回家了,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我这个游子。” 一看就是胡说八道,他动来动去如坐针毡似的,一点也没有归乡的忧郁和离索,表情纠结又神秘,谁知道他脑子里正在想啥。 谢欢兮懒得理他,轻轻碰了碰游归煜的手背,“小煜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游归煜见谢欢兮十分紧张的样子,知道她心中一直担着事,心中一软,语气十分低柔:“九儿,你别怕,闭上眼睛眯一会儿。这一路我们大概会很辛苦,你抓紧时间休息,到了前面的镇子,我会叫你的。” 他想了想,语气压得更低了些,“你可以靠在我身上。” 这谢欢兮怎么舍得?她立刻拉过游归煜,叫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还是你靠着我吧小煜哥,不要再说话了,快休息一下。哎……你不许动!小心伤口裂开。” 游归煜僵硬地靠着谢欢兮,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去抓车板上的稻草,他枕着女孩略显稚拙瘦弱的肩膀,鼻尖萦绕的满是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他身旁的女孩,又一次毫无保留、不由分说地待他如此的好。 一股陌生的酸涩之意蔓延至眼眶,游归煜立刻沉默而狼狈地闭上眼睛,面上虽然毫无表情,却难掩盖住他心中的丢盔卸甲。 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以无可抵挡的姿态,即将冲破他的底线。 …… 他们二人那边的氛围温馨又美好,相比之下,车板的另一边尹思宁正到处抓抓抠抠,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终将视线落在他那勤勤恳恳的老牛背上。天啊,他真不知道自己该看哪。 就这么看牛看了一会儿,尹思宁忽然觉得额头一凉,他用手背随便一抹,惊慌地一拍大腿,“完了完了,要下雨了。我这车上倒是有几个斗笠,可是也防不住这里雨下的急啊。别的倒是无所谓,最主要是怕游哥的伤,被雨水一泡那可不得了了。” 说话间,细雨便丝丝地落了下来。谢欢兮伸手擦了擦鼻尖上的雨水,下意识的将手虚虚盖在游归煜的头顶。 少女的手掌如同百合花瓣一样,洁白而细弱。看起来并不能遮挡多少风雨,但确确实实是无法质疑的保护姿态。 游归煜胸口一热,他来这世间一遭,从小到大经历过质疑、防备、嘲讽、嫌恶,更多的是无数的漠然。他从未想过,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被另一个人守护。他早就在人世间的千锤百炼中一天比一天强大,他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直到今日,他被一个柔弱的女孩护在风雨中。 游归煜听见了自己心底,那声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正想去将谢欢兮的手放下来,而他的手刚一动却倏然顿住,转瞬之间,游归煜的目光中立刻添了几分锐利,像是在黑暗中嗅到危险的枭鹰。他的气息,在柔软的夜雨中显得尤为肃杀。 他沉声道:“尹思宁,你带着九儿在这一旁的林子暂避,我解决了前面的人就去寻你们。” 这话一出,车上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 谢欢兮看着前方一片茫茫夜色,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她也觉得诡异危险起来。游归煜是绝顶高手,他这样说,前方必定有天断的人在拦路。 谢欢兮伸手握住游归煜的手,“小煜哥……” “没事别怕,”游归煜望着她,语气中满是安抚之意,“保护好自己,我很快去找你。” 他说完,伸手取过之前从刺客那里顺来的那把精钢长剑,干脆利落地跳下牛车。而后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谢欢兮一眼。才转身足尖轻点向前方掠去,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 “……卧槽,”不知尹思宁是在震惊此刻他们的处境,还是在赞叹游归煜翩若惊鸿的身法,总之是在说些没用的废话,“这太刺激了,真太刺激了……说真的老大,跟你们认识这两天,比我自己之前那八年的游山玩水刺激多了。” “别磨磨蹭蹭,”谢欢兮瞪他,“快点下去,去林子中都躲避一下,别给小煜哥拖后腿。” 然而二人钻进了路边树林之后,谢欢兮还在往前走,尹思宁有些疑惑:“游哥不是说让咱们躲避吗?你还要往哪儿跑?” “去前面看看。” 此刻雨下得越发大了,谢欢兮摸索着向前走,黑夜,树林,暴雨,这些都是能削弱武者观感的利器。天时地利,她不能任由自己缩在树林中不听不看。 “大佬,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种事还要挑个最佳位置观看吗?万一被来人发现怎么办?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躲好吧。”尹思宁一边跟着谢欢兮一边劝着,天地良心,他毕竟真的没用,这种时候一点儿都不想当猪队友。 谢欢兮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你要是怕被人发现,就小点儿声说话。就算你武学课逃课了不会吐纳,至少也吃了个武力丸,隐藏个气息而已你总该比我强吧。” 尹思宁该抓重点时抓不到,不该抓重点时却抓得十分准:“啥意思,你没有武力丸啊?” 笨,说漏嘴了。谢欢兮咬了咬舌尖,用气音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看见小煜哥了,赶紧闭上嘴藏好。” 此刻游归煜站在八个蒙面人的包围圈中,心中浮现出一抹疑惑——他对杀气分外敏感,这几个人摆步成阵,分明是动了一击必中的杀机。可是贺尤派来的人怎么会对他下杀手?贺尤还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他想要的,是绝不会就这样杀掉他的。 游归煜想起了那天带着帷帽的人,这个人的举动十分耐人寻味——他与天断有着隐晦的关系,想对谢欢兮下杀手,却在一次不得手之后便收手离去。而现在看起来,此人似乎对自己的敌意更重些。 游归煜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前这几人无一不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并且似乎精熟剑阵,一旦他们联手发动阵法。威力必定大大增加,解决起来会相当麻烦。 果然,下一刻这八人一起有了动作,几个步法之内便组成了一个繁复的剑阵,将游归煜牢牢的困在中央。 其中一人率先发动攻势,他扑上来,游归煜立刻手腕一别,灌注内力将长剑往前一送,又准又狠瞬间捅穿了他的喉咙。随后他长剑一翻,眨眼功夫连出十几招,将那剑阵逼的凝滞一瞬,找准空子撕开口子,将守在阵边的一人一剑穿胸。 世间武功唯快不破,破阵更是先破先立,他抢了先机已经击杀两人,而此时阵法已经渐渐臻于佳境,再想占上风已经不容易了。 游归煜的剑式越发的果决狠辣,阵法越完美,对他越不利,若是完全被其围住,自己就成了疲斗的困兽,迟早会被拖垮。 他的长剑翻飞几成光影,却依然难以阻止剩下这六人剑阵虽缓慢却不停滞的收口。 谢欢兮躲在林中观望到此,心中发沉暗道不好:“这几人和那天的黑衣人身手相当,若是逐一击破,小煜哥还有胜算。但他们默契太足,先头又吃了亏,这会摆阵求稳,小煜哥必定很难抵挡。” 她想起在武学理论课上,又高又壮的老师声如洪钟:“剑阵!剑阵是什么?!你们以为剑阵的威力就是人数的二倍啊?讲了多少遍了!记住了!一个剑阵的威力相当于人数的平方!四个人的阵,相当于你跟十六个人打,八个人的阵,相当于你跟六十四个人打!都上点儿心吧,一个个的到时候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忽然,谢欢兮目光一凝——阵法已经收口,这下宛如铜墙铁壁,是轻易攻克不下的。 谢欢兮的面色透着苍白——小煜哥身上还有伤,这会肯定早就裂开了,这么棘手的阵法分明要将他置于死地,可他现在根本耗不起! 第43章 斗牛破阵 谢欢兮嘴唇有点发抖, 她强作冷静,飞快地思索对策,脑子里却犹如一摊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人在危急关头,总是下意识地想寻求帮助, 她偏过头看向尹思宁:“喂……” 谁成想, 一看到尹思宁这张脸, 她一下子福至心灵,瞬间有了主意, 顿了一下,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们快回到牛车那里去, 借你的牛用一用。” 尹思宁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但人却不是傻子,看这个场面, 再听谢欢兮的话就猜到了她的意思:“老大……你要用我的牛去破阵吗?这——可行吗?我的笨笨很懒的, 它要是慢悠悠地走过去, 那不是又添乱又送死吗?” 谢欢兮已经不管他了, 屏着气息尽可能快的往牛车那里走。 她走的快,见那老牛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颇有些风雨中岿然不动的悠闲。谢欢兮咬咬牙, 撕下自己一片裙摆,伸出手掌在车板的尖端处一划,如墨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哎哎哎!”尹思宁顿时跳脚, “我说大姐你动作也太快了!这种事可以让我来啊!哎呦呦,你看看……你看看……” “这个事就我来吧,待会有需要你干的事。”谢欢兮脸色有点白,将鲜血抹在她手中的布料上, 沾染了腥红的绸布立刻红的妖冶。 尹思宁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尖叫:“这这这这——我能行吗?不是那个……我真的能行?” 谢欢兮将带血的厚重绸布塞给他,撑着车板上了牛车,“快点,小煜哥要撑不住了,它发狂后,你就赶快跳上来。” “……为什么啊?”尹思宁呆呆地问。 谢欢兮额头青筋直跳:“它发狂了车上最安全,你在地上待着,它万一先奔着你去了你怎么办?你好歹也吃了个武力丸,别告诉我你往车上跳都做不到!” 好危险,总感觉大佬下一句话就会是“做不到我们就再见吧!结盟的小船翻啦!” 尹思宁一个激灵,立刻说道:“我这就去斗牛!” 尹思宁哭丧着脸往他的牛前面一站,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挑逗他心爱的笨笨。 他咬着牙,在笨笨面前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布,雨水的土腥气混着血气的味道直往鼻子里冲,尹思宁也顾不上了,手上越发的狂舞着。 血腥气蔓延开已经让牛有些郁燥难安,而晃动的布匹更是一种绝对的挑衅,老牛鼻息渐重,蹄子不停地在地上刨着,缓缓向前动了动。 尹思宁觉得笨笨差不多快要生气了,赶紧加大力度激怒它,他也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此时,笨笨猛地俯身,以种愤怒的姿态迅猛地向他冲来,尹思宁早有准备,立刻手一扬将布甩在它脸上,趁着这功夫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地跃上车板。 而此时笨笨已经顶着血染的红布发狂奔跑。 尹思宁心有余悸,趴在车板上喋喋不休:“太狠了……太狠了……说真的,我没见过笨笨这么疯狂的时候,这速度没谁了,感觉能有六十迈。哎,老大,我的笨笨应该不会有事吧……” 谢欢兮只好说:“……等到了漠洲荆川,我赔你十个笨笨。” 尹思宁不说话了,他的笨笨,估计这回是一去不复返了。用一头发狂的牛去破人家精妙的剑阵,又狗血又丢人,亏谢欢兮想得出来。 不过,这种毫无章法却简单粗暴的攻击,应该会很有效果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的运气加起来实在太好,笨笨十分令人欣慰地直直向着前方厮杀的人群狂奔,这准头简直令人感叹。只见它一头扎进严丝合缝的剑阵中,瞬间就将阵法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游归煜早就看见他们了,他单打独斗,灵活度比其他六个人高,立刻侧身顺着笨笨撕开的口子滑过去,剑刃寒光四溢,身形一转,反手一剑上挑,利落地洞穿了边上那个人的喉咙。 笨笨这一冲一撞,让游归煜彻底地从剑阵中逃脱出来,他得了这片刻喘息的机会,几乎是立即反扑,毫不犹豫更快更猛地出招,丝毫顾不上手足筋脉的剧痛与后背早就撕裂的伤口,长剑化为无数残影,又狠又戾划开一个人的咽喉,随后剑锋一转劈砍在另一个的胸膛。 瞬间六人只剩三人,笨笨可谓居功甚伟,而它也被无数的剑气激伤,长嘶一声轰然倒地。 它身子笨重,这一倒下立刻带翻了车板,眼看着谢欢兮和尹思宁就要顺着力道摔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从笨笨冲进来到即将侧翻,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谢欢兮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别别别……筋断骨折还有的救,可千万别摔坏了我这聪明的小脑袋瓜…… 然而,她没有摔到脑袋,更没有筋断骨折,而是跌进一个熟悉又宽厚的怀抱里。那人的手臂温柔有力,将她稳稳地揽在怀里,冲天暴雨里,他的气息令人如此安心。 谢欢兮抬眸看去。 她只看清了游归煜脸上的担忧和关切,下一刻脑袋便被他按在了他的肩窝上,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剑刃相撞的叮当声音,随后感受到了喷溅而来的温热液体。 “九儿,”游归煜在叫她,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似乎掺拌进了什么情感,无端端的好听极了,“没事了。” 下一句却立刻跟上一句责备,“我不是让你躲起来,你……受伤了没有?” 谢欢兮从他的怀中抬头,对上游归煜深邃俊逸的眉眼,他的温柔与担忧透过这双眼睛,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有点怂,没了平时欢欢喜喜笑笑闹闹的模样,语气又乖又软:“没、没受伤。”她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依旧灵动俏皮,但脸色苍白,娇嫩的唇瓣泛着浅粉色,好像不完全是因为冷…… 游归煜墨黑的长眉皱起来,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打量谢欢兮,目光划到一半时陡然锐利起来,语气不自觉加重几分,“怎么伤成这样?!” 他托着谢欢兮受伤的手,那掌心的伤口皮肉微微外翻,被雨水一浇更显得触目惊心。游归煜的心立刻揪起来,他的语气虽然严厉极了,可捧着谢欢兮的手势却分外轻柔。 谢欢兮有点想把手缩回来,“小煜哥你别紧张,这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也没什么事的,嘿嘿。” 看她毫不在意,还在傻笑,游归煜胸腔出无端地涌上来一股莫名怒气,他动了动唇似要说话,却顾及此处风雨太大强自压下了,只是深深地看了谢欢兮一眼,拉过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朝着尹思宁走去。 游归煜修长有力的手掌完全包住了她的手,又温暖又安定。不过……他好像忘了礼数规矩男女大防哎……谢欢兮迷迷糊糊地想着,不过她现在也不敢说,小煜哥好像有点生气,而且刚才看她那一眼,摆明了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尹思宁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屁股墩,早就自己爬起来了。他心大,随意拍拍浑身的泥,很皮实地向游归煜和谢欢兮两人迎了上去。一想到自己不仅没拖后腿,还算帮到了忙,心里还挺高兴的,“怎么样怎么样?你们都没啥事吧?再往前走走就是个镇子了,很快就能到的,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从翻了的车板旁捡起几个斗笠,“这个破了的我戴吧,这两个给你们,虽然大家都已经是落汤鸡了,但是聊胜于无嘛,快戴上快戴上。” 谢欢兮正要接过来,游归煜却先她一步将斗笠拿到了手里。他依旧沉默,先将其中一顶扣在谢欢兮头上,拿起两边的带子帮她系好。 也不知是谢欢兮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又无辜,还是自己的手指不经意扫到她下巴上柔然肌肤时的微凉触感,游归煜感觉到自己刚才那股说不清的怒意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柔软的情感,一点一点地浸透过他的心脏。 他手势轻柔地给谢欢兮戴好了斗笠,才随意地给自己戴上,低声道:“走吧。” 尹思宁在边上看的有点愣,直到游归煜出声,他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走走走,跟我走。” …… 好在这一点路程中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刺客,他们三人很快到了前方的镇子,进了一处破庙里避雨。 这里阴暗潮湿,但好歹不用再挨浇了,运气还是不错的。谢欢兮还挺开心,想扶游归煜去一边坐下,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把你手帕给我。” 谢欢兮愣愣地回答道:“啊?我……我没带啊。” “我带了我带了,”尹思宁殷勤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给你。” 游归煜点了点头接过来,将它撕成几条,将谢欢兮受伤的手包起来。他动作轻柔极了,包好后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谢欢兮的手指,“九儿,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应该涂些药才是。” “这个时候去哪里找药啊,再说我这就是小伤不碍事的。”谢欢兮摁着游归煜让他坐下,她想去看看游归煜后背上的伤。 游归煜飞快地捉住了她的手,眼中似乎划过了一丝犹豫,他侧过脸,声音低低的,“九儿,我后背的伤是有些裂开了,不过不严重,你不用看了。” 一听就是胡说八道,谢欢兮瞪他一眼,野猫一样伸出爪子去摸,果然摸到了一手温热濡湿的血,立刻气不打一出来:“这叫不严重?!你又骗我!等着学跳舞吧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游归煜这时居然还能笑出来,他眼睛太过明亮,在昏暗的破庙中似两颗星子:“我会学的,你别生气。” 这是重点吗?谢欢兮快要翻白眼了,“不行,你伤成这样,不赶快处理在这里待上一晚这还了得了?”说着她就想往出走,想找个医馆求药。 尹思宁很有眼色地赶紧拦住她:“哎呀我说老大,你要我干什么的呀!这事当然得我去了。你俩都是伤员,轻伤照顾一下重伤,跑腿儿的事交给我。再说这里我呆过半月,熟得很,这个镇子的大夫住哪我都知道,我去找人。” 尹思宁一边往外跑一边摇头感叹,他这眼力见绝对没得挑,就是一忠心可靠的小弟,老大肯定特别满意。 不过……尹思宁觉得,他应该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谢欢兮,她现在必须得调整一下心态,她已经在行业底线疯狂试探了,这要是真的动情了那可就毁了—— ——爱上一个虚拟的人物,太荒唐了。 第44章 情生意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阴冷的风不断地从四处破败的墙壁倒灌进小庙里,冰冷的能渗进人骨子里。 游归煜靠在案台下面,脸色不太好,他刚才还仿佛一个杀神一般披荆斩棘, 此刻许是暂时的安全让他卸下劲去, 苍白和疲倦便全部显露出来了。 谢欢兮忍不住担心, 去碰他的手,果然凉的透骨, 一点温度都没有了。她心一突,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小煜哥, 你很冷吗?” “还好,”游归煜动了动手指,像安抚一样蹭着她掌心, “九儿,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他声音低缓, 莫名的叫人安心, 谢欢兮本来也疲累不已,被他一哄,真的靠在一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风忽地吹进来,谢欢兮猛然惊醒了,外面依旧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尹思宁还没有回来。谢欢兮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身边的游归煜不对劲。 他双眼紧闭昏昏沉沉,脸色白的吓人,手足都颤抖着, 整个人蜷缩起来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许自己发出声音,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破碎的低吼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因为他的拼命压抑,那声音显得更加痛苦。 谢欢兮倏然想起府医的话:“他手足筋脉之伤,以后遇到阴雨时节,免不得痛痒难忍……” “小煜哥?小煜哥!” 谢欢兮心中难过异常,立刻轻摇游归煜连声唤他名字。她一叫之下,游归煜猝然睁眼,满脸的冷汗下他双目失神,像是不认识谢欢兮一样。 他微微启唇,目光涣散:“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游归煜声音太轻,说的内容谢欢兮听得似明非明,但他语气中的失望与煎熬她却听得明白。她握着游归煜的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小煜哥,你别难过。” 游归煜好像终于有点回神了,他目光凝聚了一点,低低地说:“我不难过。” 哎……他身上伤痛难捱就已经很可怜了,现在瞧着,小煜哥心中似乎也压抑着什么痛苦,谢欢兮怜惜之意大起,伸手抱了抱游归煜,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他。 游归煜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不仅思绪清醒,他整颗心都无比清明。正因如此,他再次听见了自己心底那声认输一般的长叹。 游归煜默默地任由谢欢兮费力地揽着自己高大的身躯,耐心又温暖地慢慢轻抚,他良久不语,一动不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中是怎样的一败涂地。 他终究还是跨过了本应该死守的行业底线,无力招架,抵抗不得,心甘情愿。 游归煜的目光落在谢欢兮柔软细白的小手上,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她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关切的模样。他缓缓闭上眼睛,半晌终是翘起了唇角。 他没办法不动情。 他怎么能不喜欢。 “小煜哥,你手脚伤处是不是很疼啊?”谢欢兮一着急,忍不住埋怨起尹思宁,“也不知道尹思宁跑哪里去了,他不是很熟悉这里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啊?” 游归煜轻轻抚了一下她的指尖,声音低哑却带了明显的笑意,“真不讲理。” 好像是有点不讲理,谢欢兮抿了抿嘴,拉过游归煜的双手慢慢查看,“小煜哥,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些?这样可以吗?”她用手捂住了游归煜双手手腕,虽然谢欢兮自己的手也是微凉的,但却比游归煜冰冷的肌肤温热太多了。 游归煜顿了好半天,才低低的说了一句:“嗯。” 这时破庙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尹思宁终于回来了,他一手撑着伞,扶着一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大夫进来。 怪不得她他们这么慢,这老大夫走一步歇两气,谢欢兮恨不得替老大夫走几两步。她立刻给这大夫挪地方,让他坐在游归煜身边给他诊治。 她一离开,游归煜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神色中似有一丝依赖之意转瞬即逝,快得叫人觉得自己花了眼。 “大夫,您先给这位姑娘看看,她的手受伤了。”游归煜的眼神带着忧色,言辞恳切。 “对对对,”尹思宁浑身像个湿透落汤鸡一样,随意地抹了一把脸双手叉腰,“先给老大看吧,女……女孩子优先哈哈哈。” 谢欢兮知道自己推辞就是浪费时间,也不废话,飞快地拆了自己手上的布条,一边解释着,“其实我没什么事的,就是划了个小口子。” 老大夫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嘀咕了两句什么,慢慢弯腰从他的小药箱里拿出了绷带和药粉,不紧不慢地给谢欢兮重新包扎。 小煜哥刚才都疼成那样了,现在指不定正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呢,谢欢兮心急火燎的,嫌老大夫动作太慢,恨不得抢过来自己随便缠吧缠吧得了。 好不容易捱到他终于包扎好了,谢欢兮立刻将人扶到游归煜面前,语速飞快,“您快帮他看看!他原来手足筋脉有伤,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病根,现在已经复发了。还有后背有一处砍伤,伤口肯定崩裂了。” 游归煜哑然失笑,即便在如此落魄的境地,他这一笑却依然风采无双:“九儿,你安心些,别担心我。” “就是,游哥这么强,不会有事的,让人家大夫好好看看,女孩子还是回避一下吧,”尹思宁把谢欢兮拉到一边,怼了怼她声音压低了些,隐晦地提醒一句,“你别付出这么真,你可……别犯傻。” 什么犯傻?谢欢兮真的没听懂,疑惑地反问:“我犯什么傻啊?” “哎呀……”尹思宁白了她一眼,埋怨她接收不到自己的信号,又怕他们说话被游归煜这样耳聪目明的高手听见,只好含糊过去,“你可真是……啊算了,有机会再跟你说吧,真是气死。” 尹思宁摇摇头,心中默默感慨:“谢欢兮这样的小姑娘,叫人不动心太难了,要不是一开始我自己给我们奠定了领导和下属的关系,我估计都要动心了,更何况游哥这种的。游哥这人以前肯定吃过苦,经历的多。这样的一旦真爱上谁了可就麻烦了,基本上是一往情深忠贞不渝撕心裂肺,哎……谢欢兮要是真郡主就算了,她一个穿书人,迟早要回去的。” 尹思宁的脸上带着“别爱她,没结果”的忧郁,看游归煜的眼神都有些同情。 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反正就是个书中人物罢了,再怎么说也是假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 接下来的三日居然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任何人来刺杀他们。三人一路向西,到了漠州地界时,谢欢兮还有些不敢相信,前两次的刺杀这般密集,几乎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而之后几日那背后之人竟再没出手,这人的心思实在让她捉摸不透。 不过,好在他们都平安地进入了漠州,小煜哥说过,一旦到了漠州地界,那些人便会有些忌惮了。谢欢兮终于完全放心,傍晚进荆川城中之前就传了书信给父母,片刻后,便来人接了他们到秦王所在的府邸。 一下车,谢欢兮就被眼中包了两包泪的谢盛一把拥住,呜呜咽咽:“妹妹你可回来了!可回来了!我就说在那里等你,但是爹不肯!后来娘亲也不等了!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 谢欢兮心里明白,娘亲定是收到了自己的平安信,但却怕打草惊蛇,所以没对别人提起。她笑着伸手抚了抚谢盛的背脊,“大哥别哭啦,对不起嘛,害你担心我。” 谢盛委屈地说道:“我都哭了好几天了,虽然你回来的这么晚,但还好你回来了。” 谢欢兮心下一暖,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林清贞被谢昭嵘扶着走过来。她双眼泛红,一见着自己就立刻伸手把自己揽入怀中。林清贞的双手在颤,但却抱得很紧。谢欢兮中有些酸涩,柔声抚慰道:“娘亲,我好好的,你别难过。” 林清贞毕竟是王妃之尊,在人前还需要冷静自持,她闭着眼睛忍了许久,才没让眼泪落下来。而旁边的谢昭嵘却忍不住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她仔细的打量谢欢兮——清瘦了,脸色也不如往日红润,不知受了多少苦…… 她目光下移倏然一凝,大惊失色地执起谢欢兮的手心疼不已:“九儿,你的手是怎么了?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快回去让府医看看。” 林清贞闻言放开了谢欢兮,立刻小心地托起她的手查看,只见她心爱的小女儿柔嫩的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上面隐有血色,一颗心登时揪了起来:“快进去,快进去让大夫看看。” 谢欢兮一边安慰着娘亲和大姐,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府的人来接他们,自然是要守规矩的,她是郡主之尊,游归煜和尹思宁是没法和她坐同一辆车的。 她一边走一边对林清贞说:“娘亲,游侍卫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也叫两个大夫也给他看一看吧。如果可以……我还想提一提他的官职。还有同行的那位叫尹思宁的少年,他救助过我们,如果没有他,我与也无法到此地与你们团聚,我想好好答谢他,就让他留下来做事吧。” “都依你。”林清贞抚了抚女儿的小脸,眼中的宠溺毫不掩饰。 …… 这一回包扎完的手的确比之前好上太多,谢欢兮盯着自己显得笨重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悄悄的瞄了一眼正在问府医自己受伤情况的林清贞,而后转头偷偷问谢昭嵘:“大姐,之前刺客的事情,是不是谢玥兮弄来的人?” “……是她,”谢昭嵘点点头,看她眼神带着怜惜之意,“这些年来,她对你敌意颇深我是知道的,只是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之事,娘亲也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她犯下此等恶行,爹娘都万万容不得了。早在前几天,就将她送去长宁寺带发修行了。” 长宁寺……谢欢兮觉得听着耳熟。 她转了转眼珠想了半天,终于一拍脑门:长宁寺!这不是原著中莫擎的住所吗?当时谢玥兮已经当了女皇,亲自来到漠洲荆川为莫家军翻案时,本是邀请莫擎住在她的行宫,不过莫擎拒绝了,并提了一嘴他住在此地的长宁寺中,那里清静也适合他,谢玥兮就没再坚持。 谢欢兮立马打起精神——要是谢昭嵘没提她都不会在意这个细节,虽然只是在全文中出现在莫擎对话中那么一次,但出现即是天意,谢欢兮觉得她有必要去那里看一看。 如果能把莫家冤案掀起来,对太子肯定是重重一击,这是目前能最快回京的办法了。再说,已经到了荆川,府中的内鬼必然会有动作了,他也是想给莫家翻案的,绝不会放过这一点微小的线索。 也许,她终于要和这个潜伏了八年的内鬼来一场较量了。 第45章 我心永随 晚上睡觉之前, 谢欢兮的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一个细声细语的声音:“郡主,是我。” 念香?谢欢兮一笑:“快进来!” 念香推开了门,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地蹭到谢欢兮身边, 哭丧着个脸:“郡主, 我……王妃让我回来伺候你了, 郡主……我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谢欢兮一回来就发现念香没有在她屋子里伺候, 一问才知她因为保护不力的罪名被娘亲调走了,又给自己换了好几个武功高的小丫头。谢欢兮哭笑不得, 赶紧求了林清贞把念香调回来。 “你别自责啦, 我知道你尽力了,”谢欢兮揉了揉念香的脑袋,“你当时被那个蒙面杀手打伤了, 伤得重不重?现在怎么样了?养好了没有?” 念香垂下了头, 顿了一会才道:“郡主, 我早就没事了。” 她看着是还不错, 谢欢兮完全放下心,和念香笑闹了一会,就去睡了。 …… 第二天一早, 谢欢兮直接去提溜尹思宁,打算让他带路去长宁寺转一圈。 走了一半,谢欢兮脚步一顿, 直接拐了一个弯,向着游归煜的屋子去了。 她这主意改的猝不及防,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可能人都是善变的吧, 谢欢兮在心中给自己找借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小煜哥怎么样了。 谢欢兮到的时候,游归煜正在院中舞剑,她目光一亮,偷偷摸摸地在一旁欣赏起来。 要么说舞剑和练剑是不一样的,游归煜动作不快,旨在强筋骨而非提水平,一套剑法打下来显得他身姿飘逸潇洒,衣袂翻飞墨发轻扬,谢欢兮第一次刷新了一个认知——原来男子舞剑,可以比少女跳舞还要优美。 想到这谢欢兮一怔,顿时有点黑脸,小煜哥武功高绝,离老远听脚步声就知道自己来了,他在这风姿翩翩的舞剑,是因为要跳舞哄自己看吧?切,他倒乖巧! 谢欢兮撇撇嘴,跳的是真不错,糅杂了舞之柔韧剑之刚硬,但是谁要看这个?她想教江南style的好不好? 她上前两步,背着手清了清嗓子。 游归煜收了手,回过身来,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他微微启唇:“郡主。”随即,他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九儿。 这“郡主”听起来真的怪别扭的,谢欢兮都不习惯了。 她走到游归煜的身边,仰着脸笑道:“反正现在又没有人,你干嘛又叫郡主啊。再说,你的伤也没有痊愈,不用这么着急跳舞给我看的。” 她歪着头,格外的精灵可爱,“唔……不过,跳得的确挺好看的。” 游归煜的耳根有些发红,对方坦坦荡荡一如既往,而自己心思却有些不够君子,还被人识破了。这个中滋味甜蜜又无措,确实无法诉说,只好道:“九儿,你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让我看看你的手。” 谢欢兮笑嘻嘻地把手伸过去,“你看,我已经都好啦。这几天一直是阴雨天,你筋脉的伤复发了,还是别站这么久了,我陪你进屋吧。” 她一边走,一边随意的闲聊,“一会儿我还要去找尹思宁,让他带我去长宁寺看一看。” 游归煜蓦然僵住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谢欢兮,慢慢地说:“九儿,你要去长宁寺?我陪你一起去可好?” 谢欢兮惦记着他的伤未好,本想回绝,但转念一想,小煜哥和莫擎生活在一起三年,莫擎交代的临终遗言,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虽然她不知道遗言的具体内容,但想必与莫家军的冤屈八.九不离十,说不定小煜哥手中有着所有人都没有的信息。如果接下来她要查探的事能有游归煜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谢欢兮有些不确定,游归煜是否会信任自己,他毕竟是一个原书土著,如果莫擎要求他保密,以小煜哥的性格,必定会重诺而不会对外人提起此事。 但无论如何,谢欢兮总要一试。游归煜既然不是穿书考生,与他交谈时谢欢兮并没有太多的顾忌:“小煜哥,你告诉我,荆川之变是否另有隐情?莫擎将军临终前,是不是托付你去查莫家军的冤案?” 游归煜沉吟片刻,说道:“是。” 他居然就这样承认了。谢欢兮按耐住心中的不可置信和些许激动,继续追问:“小煜哥,那你心中可有什么方向了?这件事……我也很想查探,莫擎将军与长宁寺颇有渊源,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去做,你愿意吗?” 谢欢兮咬着下唇,心中颇为忐忑难安。在这里她本身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一个锦衣玉食的王.府郡主,此刻却掌握了一些不该是她会知道的东西,说要查一场陈年旧案。难免叫人觉得有些荒唐。 谢欢兮其实很怕游归煜会反问一些她不知该怎么回答的问题,一时间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太快,没有好好想想再开口。 然而她没想到,游归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含笑道:“好。” 从他确定自己心意那一刻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变得无所谓了。谢欢兮来这的目的,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看中的东西本就并不多,每一步路,定是要随心而走的。 谢欢兮惊讶于游归煜答应的爽快,自己都忍不住反问:“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吗?” 游归煜低低笑了一下,他一开始没打算告诉谢欢兮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因为并不想将他们二人的关系变得太过功利性。然而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却再也无法开口了。一旦开口,总觉得自己之前一直都是在欺骗谢欢兮一样。如果他有一日从谢欢兮的眼中看到失望的神色,游归煜觉得自己会难以承受的。事已至此,只能继续隐瞒下去。 他声音低沉,虽然不是最真正的那个原因,却也字字真心:“我是你的侍卫,你做什么,我都追随。” …… 谢欢兮拉上了游归煜这样一个助力,心中的高兴无以言表,只觉得胜利唾手可得。因为跑纲,莫擎提前死了,试问这本书里还有谁比游归煜接触莫擎更多?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一个人能知道多一点的线索,这人除了游归煜之外根本不做他想。 一路上他们一边往尹思宁那里走,游归煜一边将他所知道的东西说给她听:“莫老将军那年回京述职,受故人所托保护一个孩子,那位故人曾说,若是担下此事,也许会为自己惹祸上身,但莫老将军还是义无反顾的应下来了。” “莫老将军没有儿子,莫擎前辈为报主恩,就将自己的儿子和那个孩子做了交换。他们述职结束后就没在京都逗留,悄悄带上那个孩子回荆川去了。” 游归煜低叹了一声:“只是刚回去不到一月,便扣下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莫家军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分崩离析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谢欢兮听着这段往事,心中有些发寒,原来莫老将军为了保全故人之子,竟招来了灭族之祸。 她低声问道:“莫老将军这故友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有如此能力迫害他?还有……莫擎将军的孩子如何了?” 游归煜低头看着谢欢兮,她一张小脸微皱着,又认真又可爱,叫人很想伸手捏一捏。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忍住了,收回目光回道:“这位故友是懿和长公主,她与莫老将军……曾有一段羁绊。当时她急于寻求帮助,形容匆匆,只与莫老将军一人交谈了。其中细节莫擎前辈并不知晓,他只隐约知道此事棘手,他的孩子……自然再也没下落了。” 懿和长公主,也就是自己的姑姑,这是一个在书中被多次提及却没有正式出场过的人物。这位公主生性洒脱,又得先皇宠爱,曾几次出宫游历天下。她在游历途中结识了一位江湖人,对他倾心不已,非他不嫁,但最后下场却不怎么好。 这位长公主在书中的作用,其实只是为了衬托原女主谢玥兮的能力。秦王内心中一直觉得朝堂和江湖应分为两谈,总是拿自己这位姐姐举例去教导儿女。而谢玥兮却不以为然,当上女皇之后,她笼络江湖势力,将朝堂和江湖运作得风生水起。这一切都与她的姑姑懿和长公主形成了巨大落差和对比,衬托了她的能力与手腕,让文章读起来更爽。 谢欢兮心道:“来这里八年,王爷老爹平日里可没少说我这位亲姑姑,什么皇室污点血统蒙羞的。先帝温良软弱,又真心疼宠我这个姑姑,婚事上拗不过她才点头答应下来的?只可惜好景不长,被老爹没完没了的拿来教育我们。” 秦王的教育方式很简单粗暴,哪有金枝玉叶下嫁给开路不明的江湖人的?你看,没有几年好日子便撒手人寰了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先帝动了大怒又有什么用?他想将那个江湖人抓回来处死却一直无果,直到他离世,都没抓住这个人。 哎?不对啊,谢欢兮眨眨眼睛问道:“小煜哥,囚禁莫擎将军的人不是太子吗?那害了莫家的人不就是他?” 游归煜道:“不见得。太子成立天断……其实没有为自己做多少事,他似乎只是想要查清当年的莫家事。说来这个,我倒觉得他颇重情义,他应该并不知莫前辈被囚于他的府邸一事。” 不是太子,还真是那个江湖人?想到这谢欢兮有些疑惑:“小煜哥,这也没道理啊。一个在朝堂中没有一点势力的江湖人,如果是他要对长公主不利,他又怎么有能力将通敌叛国的罪名扣在莫老将军头上呢?” 可若是长公主得罪之人另有其人,也说不通。她那些年一直与丈夫浪迹江湖,几乎与朝中和宫里断了联系,又能与何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游归煜缓声道:“是不是他还两说,当年事情发生太快,莫擎前辈亲自经历过,到现在却还理不顺其中关节。我们若想要查,只能慢慢来了。” 更何况,游归煜其实还有一事未说,就是莫老将军临死前拖莫擎送出去的那本书。这件事情本身已经盘根错节,又牵扯上了秦王妃,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只是那本书已经不见了,此时他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平白惹得谢欢兮心乱担忧罢了。思及此,游归煜决定暂时隐瞒。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尹思宁的住处,一进去就见尹思宁正在院子里做着什么运动,看起来很像中学时的广播体操。他见两个人走过来,一边蹦蹦跳跳,一边打招呼:“哎!你们来了!早啊游哥,早啊老……咳咳,嗯,郡主。” 这里不比之前他们三人在路上时,是要特意隐瞒身份的,并不好直接称呼谢欢兮的身份。但是此时再叫老大,那也太不合适了。 谢欢兮笑着和他打了招呼,把来意提了,尹思宁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你们想去长宁寺看看?” 他挠挠后脑勺,纠结的说,“实不相瞒,那是我家。但是吧……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去面对师父呢。” 第46章 书本秘辛 谢欢兮有点不敢相信:“长宁寺是你的家, 你在长宁寺里长大?说实话,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尹思宁哈哈笑:“我觉得你说的还蛮有道理的,我也不知师父怎么把我养成了这个样子。几年前,我偷偷跑出来, 也没与他打招呼, 现在贸然回去, 只怕他会打断我的腿。” 谢欢兮很风凉的说:“你别怕,他要是真想打断你的腿, 我会帮你在边上求情的。” …… 三人到了山门外拾阶而上,很快便到了长宁寺门口。此时正有一位小和尚慢悠悠地从门中走出来, 见了他们, 双手合十弯腰一礼:“师父知道尹施主今日归家,还带了两位朋友,特派我在此恭候。” 谢欢兮睁大了双眼, 与游归煜对视一番, 心中啧啧称奇:“这尹思宁的师父是什么来头?神算子?这种事情也能算得出来。嘶……该不会是尹思宁这人昨夜偷偷的给他师父传信了吧?” 尹思宁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好像他对师父的神机妙算习以为常, 舔着脸对那小和尚笑:“小师父,我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可好?我现在进去,会不会触他的霉头?” 那小和尚微微一笑, 又是沉静一礼:“尹施主不必担心,您向往自由广游天下并不是坏事。何况如今平安康健归来,师父只会开心, 必定不会动怒的,尹施主就是近乡情怯了。” 他们由小和尚引着往里走,游归煜开始默默地打量着寺中布置,院落三分靠修七分靠养, 这里处处透着豁达禅意,一片生机勃勃,足见主人心胸。尹思宁这位师父,必定是个大智慧之人。 正想着,他们已经穿过了前厅,抬眼便看见了主院中站着的那位大师。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僧袍,慈眉善目的样子,一双明透的眼睛看过来时,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悲悯。 几人一起冲他行了一礼。 尹思宁起身后咧开嘴巴笑了:“师父,这二位是我的朋友,乐安郡主和她的侍卫游谢,”他转过头,“这是我师父,明立大师。” 明立大师淡淡一笑,向他们点头致意,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尹思宁在旁边解释道:“我师父他声带有伤无法言语,你们别见怪啊。” 这位大师竟然不能说话,谢欢兮顿时觉得这一趟大概要无功而返。她本想旁敲侧击一些事情,但一照面就被这位大师的气场镇住,本就觉得不好问话,现在这位大师不能言语,就更不好问东问西了。 谢欢兮转头去看游归煜,倒是沉稳的很,表情不见一点变化,十分沉得住气。小煜哥就是小煜哥,果然很厉害。 明立大师招待他们喝茶,一边打了几个手势,尹思宁看了翻译道:“郡主,我师父问你是否要去看一看你姐姐?” 他不说谢欢兮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怎么知道长宁寺这个地方的,谢玥兮就在这里带发修行。不过她倒是没有什么与她说,她对谢玥兮没什么感情也并不仇恨,所以觉得没什么可看的,“我就不去了,我这位姐姐留在大师这里,还请大师多多看顾。” 明立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打了几个手势出来, 尹思宁见了竟然迟疑了片刻,才慢慢开口:“师父问……你们是不是为了莫家之事而来?” 此话一出,谢欢兮心中诧异不已,她看向游归煜,这回在他眼中也看见了一丝讶然之色。这位明立大师怎么连这样的事情,都能让他一说一个准?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明立大师已经又开始比划,尹思宁看完了他的手势,转头复述过来:“师父想对你们说,往事不可追,过去之事便让它过去吧,这件事查到最后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他自己说完之后,都有些犹豫,谢欢兮自然明白尹思宁为何迟疑。他们都看过原著,莫家冤屈之事最后明明是昭雪了的。但明立大师这般厉害,似乎十分精通观色和推演,他说此事没结果,倒也有那么几分可能。毕竟跑纲了的书,剧情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都不意外。 …… 尹思宁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自然是要在这里留宿的,谢欢兮和游归煜两人便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聊。 谢欢兮问:“小煜哥,你说这个明立大师厉不厉害?” 游归煜沉吟了片刻:“他的推算之术十分了得。” 那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的了得。不过是两个第一次见的年轻人,他就能一语道破这二人的来意。这位明立大师不简单,也许真的知道什么,那就更不能冒失做事,一定要慢慢来,日后再去拜见几次。更何况,府里的内鬼,这会儿也该有些动作了。 再怎么说,她也并没有处于被动的地位。 谢欢兮对未来还是蛮有信心的,最多就是一年半载,大概就有回京的可能了。 心中放下这件事,思绪不知不觉就跑偏了:“如果顺利的话,回了京城,我也该及笄了,这就该定亲事了。但是考题摆在那里,我又不能随便嫁了,要嫁……”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游归煜,心中默默补充:“要嫁……肯定也得嫁给小煜哥啊。” 小煜哥是她早就挑好的客户人选,以前想起这件事时谢欢兮心中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她的一项任务和考验而已。可今日不知怎么,她心里咀嚼过这句话,竟有些茫然无措,脸蛋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红。 游归煜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谢欢兮,她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她这样的反应倒叫他心中紧张不已——她偷看了他,然后悄然脸红,这是什么意思?他心中真的会忍不住生出一些期待。 游归煜低声问:“九儿,你在想什么?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可以与我说。” 这叫她怎么说?哪里好意思呢?谢欢兮搓了搓红润的脸蛋,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他,“没事的小煜哥,对了,我昨日与我爹提过了,过几日就升你为侍卫长,他也答应我了,怎么样?你高不高兴?” 游归煜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目光,温声说:“高兴。” 谢欢兮感觉自己心中那股似羞非怯的感觉渐渐消退下去了,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你高兴就好呀,只是你都升官了,以后不许再惹我生气,伤了痛了要与我说。嗯……今早的舞跳的不错,这之前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要是再犯,可就不是你舞一次剑就逃过去的事了。” 游归煜哑然失笑,眼睛中含着细碎的光芒,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我知道了,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 晚上谢欢兮洗漱完毕,抱着腿坐在床边开始胡思乱想,一会想内鬼,一会儿想长宁寺,不知不觉的,脑海中就浮现了游归煜的容颜。想了半天,谢欢兮忽然发现之前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光是想游归煜,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已经想了不知多久了。 谢欢兮的脸登时就烧了起来,她一边拍了自己两下,一边下床想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一想到小煜哥就这样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干不了,笨!还是看看书吧。” 她从自己的书架中随手抽了一本书,“噔噔噔”跑回床上趴着翻了起来。一翻才发现,这正是那一本迟摘玉送给她的漠州荆川游记,讲的就是这里的风土人情。之前她粗略看过没太在意,这次翻来就细细的品读起来。 但这本书写的不怎么对她胃口,看了几页也没太看进去,正好此时念香进来,见了她就嘿嘿地笑,“郡主郡主,今日厨房里做了桂花酥,我给你拿来当宵夜,你开不开心?” “开心!”谢欢兮举着双手就要往念香身上扑,随手把书往桌上一甩,拿起一块儿糕点就往嘴里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幸福,“念香,你真好,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姐妹。” 等了半天却不见念香羞羞怯怯的回答,谢欢兮抬眼一看,念香正盯着那本桌上的书愣神。她把手伸在念香眼前挥了挥:“怎么了?发什么呆呀?坐下一起吃啊。” 念香没有平日里那样百般推辞,真的缓缓地坐下来,全然不是那个平常守礼不敢犯一丝错的念香,看来是真的有些魂不守舍。 谢欢兮好奇地笑着凑上去,戳了戳念香的脸颊:“念香你怎么了?刚才进来时还好好的呀,突然就像丢了魂儿似的?” 念香看了谢欢兮一眼,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最终她迟疑着说:“郡主,我想……” 刚开了个头,谢欢兮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九儿,你睡了吗?” 是谢昭嵘。谢欢兮立刻开开心心地跑去开门:“大姐,你怎么过来啦?” 谢欢兮乌黑柔顺的长发未束,慵懒地披在脑后,看着更显得精灵洒脱。谢昭嵘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她看着坐在一旁的念香,脸色有点沉:“念香,你平日就是这样伺候郡主的?怎么自己坐着,倒让郡主自己来开门。” “哎呦大姐,”谢欢兮失笑,“不怪念香的,是我动作太快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姐,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啦?是不是要跟我一起睡?” 谢昭嵘拉着谢欢兮的手,叹了一句,“属你鬼灵精,你丢了这么久,可知大姐多想你?没良心的小丫头,都不说去陪陪我,还要大姐亲自过来找你。” 她转头对念香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念香低低的应了是,又往桌子上瞄了一眼,到底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47章 怦然心动 这天晚上, 姐妹两人就亲亲热热的钻了一个被窝。谢昭嵘抚摸着妹妹略显瘦弱的背脊,有些心疼:“九儿,在外面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与大姐说说。” 谢欢兮扑哧一笑,像个小皮猴一样:“哪里吃什么苦了?这一路上逍遥的很呢。一会儿荒野求生, 一会儿打怪斗牛, 特别好玩。” 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谢昭嵘扶额一笑,无奈地点了一下谢欢兮的额头, “你呀。” 虽然谢欢兮是刚到漠洲荆川,可谢昭嵘已经在这里呆了几日了, 也不知她适应不适应。再想起她之前被冯家退婚之事, 谢欢兮心中有些难过,低声道,“大姐, 你好不好?你不要理会那个姓冯的大王八, 他根本配不上你。以后我一定要为你找一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儿做夫君, 让他一生一世待你好。” 谢昭嵘被自己这人小鬼大的妹妹弄得哭笑不得, 她是高门贵女,言行举止都由皇室教导,断断不容出错, 心境和眼界自然也不是一般女子可比,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一蹶不振,闻言只是微笑:“你一个没及笄的小女娃, 说这些事也不嫌害臊。我没事的,什么夫君不夫君的,你以后嘴上可少皮一些吧。”这话她自己说完都有些脸红。 偏偏谢欢兮一点也不知羞,“大姐, 那你还喜欢他吗?”她凑近了些悄声问,她们姐妹两个无话不谈,谢欢兮自然知道大姐很喜欢冯公子的。 谢昭嵘抚了抚妹妹的小脸,轻叹了一声,却是坦诚:“这怎么能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自然还是有些放不下的。不过日子慢慢过去,总有一天会忘掉他的。” 原来大姐还没放下那个王八蛋,谢欢兮心中有些替大姐不值,撅着嘴嘟囔了一句:“他有什么好的呀?为什么要喜欢他呀?” 谢昭嵘笑着屈起手指敲了敲谢欢兮的脑袋瓜,“这种事情哪里是凡夫俗子能招架的住的?时不时就会想起他,见了他就想笑,他做什么你都会觉得欢喜。你这小皮猴呀,日后就知道了。好了,快睡吧。” 谢欢兮愣愣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却是睡不着了。大姐的话在她心中仿佛刮起了八级大风,一时间,她额头上都有些冒汗了。 ——时不时就会想起他。 ——见了他就想笑。 ——他做什么你都会觉得欢喜。 这三句话在谢欢兮心中翻来滚去,她无力的叹息一声,脑海中想起的,始终都是游归煜的俊美无双脸。 这可怎么办?谢欢兮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这岂不是踩在了我的行业底线上?书中怎么可以动情?这样下去别说工作要完蛋,我整个人可能都要完蛋了……” 他们大学时的公开课中是做过安全宣讲的,其他的各种安全问题倒是没什么,只有一条算得上是行业里的新奇事件,那就是动情的危害。 在书中动情,就是业务能力不过关的表现。其中危害不亚于司机疲劳驾驶,建筑师测算失误,狙击手脱靶等等等等。至于具体伤害,就要看这这个人的用情之深到了什么程度。轻则痛苦数月几年,重则摧毁一生,因为他们爱上的,是一个虚拟的、并不存在的、被人塑造出来的书中人物罢了。 而往往这样的人物,都会十分完美。在穿书工作人员的真实世界中并不常见,是只会出现在书中的角色。再者,这些人物被永远定位在书中最美好的时刻,一旦真的爱上,就很难摆脱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谢欢兮心中有些害怕了,她是很想完成考题的,可她并不想将自己整个人都搭进去。 此刻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争吵,一个很自私:“他就是一个书中的人物,你考虑那么多干嘛?就嫁给他啊,完成任务啊。” 而另一个自己却反驳道:“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可能就把他当作一个书中人物?他对你这么温柔这么好,几次三番救你的性命,你不去真正的爱他就算了,还要利用他完成考题,这难道不是一种羞辱吗?” 两个声音在谢欢兮的脑中吵得不可开交,难分胜负,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心乱如麻的时刻。最终,谢欢兮再也忍不住地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两道声音忽然同时都在她的脑中消散了。 因为她的心底浮现了一句谁也无力招架的话。 ——可是我已经动心了。 她没有办法嫁给游归煜,内心却坚不可摧的不带一丝感情,而后事了拂衣去,在自己真实的世界快活潇洒。 她已经舍不得这样做了。 事情一通,谢欢兮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六神无主,心头一直笼罩着害怕的情绪,她从未动过心,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让她心中万般不是滋味。一直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才迷糊的睡了过去。 …… 接着谢欢兮一连两天都没有去找游归煜,这在原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心心念念着游归煜的旧伤,每日都要去看一看的。但是前几日自己的心念让她惊慌,倒是有些不敢再见游归煜了。 这日吃过了早饭,谢欢兮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着书,还是那本漠洲游记。这书虽然写的不算有趣,但是却将荆川风土介绍的十分详尽,随便看看倒也能看得下去。 她正翻看着,一个下人来报有人来访。谢欢兮点点头叫了人进来,抬眼一看,竟然是尹思宁。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谢欢兮又翻过一页。 尹思宁笑得一脸灿烂:“我也总不能天天在长宁寺呆着呀,那里清幽古朴,跟我的气质一点儿也不搭。哎?你看什么呢?” 谢欢兮随手把书递过去,“就是一本关于荆川的游记,你看看,要不给补充补充?” 尹思宁一脸不以为然地接过来,粗略地翻了一遍,点评道:“写的倒是挺全,就是感觉没什么意思。” 他翻到了扉页,吊儿郎当地念了出来:“漠洲荆川一别,心念长怀,谨以此书相赠,盼吾二人善友永存之。莫笔。不是,你什么时候和人漠洲荆川一别了?” 谢欢兮指了指那本书解释道:“扉页的话与我无关,我不知道这书是谁写的,也不知道他要送给谁,反正就是偶然得到的。” “哦,”尹思宁点点头,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兴高采烈地提议,“对了,不看这句‘心念长怀’我还忘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转转?” 心念长怀,不就是一句客套话吗?能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谢欢兮随口问道:“那你先说来听听。” 尹思宁道:“长宁寺的后山上住着一位特别神奇的老婆婆,没名字,我们都叫她长怀婆婆。她算命特别准,真的,准的令人发指。” “你师父算的也特别准呀。” 尹思宁一拍大腿,“那不一样好不好,我师父属于那种玄之又玄的人,但那个老婆婆主要是算姻缘的。她真的是神了,只要她说是好的姻缘,就没有一桩是不美满的。她若是对一对男女摇了头,这二人回去结为夫妇的话,最后真的就成了一对怨偶。怎么样?要不要去看一看她?正好我回来了,还没去拜访过呢。” 谢欢兮心中一动,手指有些微微蜷缩起来,一听到这种事,她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些期盼来——真的那么神吗?犹豫了好久,最终她还是低声道:“那……我跟你去一看看吧,你等一下,我把小煜哥叫上。” 尹思宁一挑眉:“叫上游哥干嘛啊?” 谢欢兮欲盖弥彰的含混道:“我……我是郡主,出门当然要护卫了。” 尹思宁翻了个白眼,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了,正打算开口提醒一下谢欢兮什么,后又转念一想,他要说的话,谢欢兮这个学霸只会比自己更清楚,那还不如让长怀婆婆说上两句,叫她彻底死心算了。 所以,尹思宁就闭了嘴,由她去了。 只是是打死他也没想到,这一趟最终的结局与自己心中所想,差的远了。 第48章 我喜欢你 长怀婆婆的住处在长宁寺的后山上, 小小的房屋十分隐蔽,要没有尹思宁这个当地人带路,平常人几乎很难找到。 谢欢兮一路上没有与游归煜说几句话,最主要是她不知该怎么说, 现在一看见游归煜, 她就忍不住有些脸红, 丢死个人。 虽然游归煜表面上还是和从前一样平静,但他内心中却一直很忐忑。他当然能察觉出谢欢兮这两日一直在躲着自己,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尹思宁这次心大没有注意他们两个各自的不对劲, 他一路走的兴高采烈, 进了门之后就大喊了一声:“婆婆,我来看你了,我回家啦!” 话音刚落,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就从内屋中走了出来, 她满脸沧桑, 行动迟缓, 但看上去和蔼可亲极了,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尹思宁指了指游归煜和谢欢兮,笑着说, “婆婆,这是我的两位朋友。” 长怀婆婆婆眯着眼睛打量了两人许久,最后慈祥又温柔的连连点头, 笑着道:“好,好,真好。” 这个反应?尹思宁心里一咯噔,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儿了。他从小就在这边长大, 总往长怀婆婆这儿跑,见了无数次婆婆给人看姻缘。一般都是一对男女进来,婆婆既不问姓名也不看八字,只是眯着眼睛,就能知道这两人姻缘是否美满。 嘶……婆婆这个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尹思宁一个头两个大,立刻解释:“婆婆,他们两个不是来……” 长怀婆婆去摆了摆手打断他,慈爱地笑:“人家来的目的为何,要看人家自己的心,不是你说了算的。” 她看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尹思宁,无奈地摇了摇头,“阿宁,你的朋友,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一下的。你先带他们稍坐,我去做些吃的来。” 长怀婆婆转身进了后屋的厨房,谢欢兮便随意地打量了两眼这屋子——屋中的陈设很少,除了必要的桌椅板凳,其他一切设施都十分简陋,唯独正厅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与这房屋格格不入,这画极为精致,一笔一毫足见画师水平。 画上是一大一小两个娇艳活泼的小姑娘,手挽着手,笑得天真无邪。 这画为房间增色不少,十分的吸人眼球,谢欢兮忍不住问:“尹思宁,这画上的小姑娘是谁,是婆婆的女儿吗?怎么没见她们?是已经嫁人了吗?” 尹思宁看了一眼道:“我也不知道她们是谁,婆婆终身未嫁,没有孩子。我之前也问过婆婆的,她说这两位小女孩不是亲女,却胜似亲女,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谢欢兮点点头,开始回想着刚才婆婆那几声连连的“好”来,心中隐隐生出期待来。她本来对自己不肯死心这件事也觉得十分荒唐——她一个穿书考生,和一个书中的人物怎么会有好结果?但却总是忍不住地想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现在穿书都是一件正常而容易的事,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呢。 越想越坐不住,谢欢兮“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欲盖弥彰地清咳了两声:“我那个……我去后面给婆婆打下手。” 说完谢欢兮就跑走了,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般。她一离开,尹思宁就开始欲言又止的看着游归煜,一连看了好几眼,嘴张了又闭上。 终于游归煜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尹思宁迟疑了半天:“游哥,你是不是喜欢……嗯……乐安郡主?” 游归煜非常坦诚,立刻回答:“喜欢。” “就算你们两个以后不会有好结果,你的喜欢对她来说可能会是一种负担,甚至会毁了她的一生。你也要继续喜欢他吗?” 这次,游归煜停顿了很久,才说道:“不会。” 嗯?!这样就给说通了?尹思宁惊讶于自己劝人功夫的突飞猛进,这么简单就劝住了吗? 然而下一刻,游归煜就补充道:“不会有这样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毁了她的一生。” …… 谢欢兮看着长怀婆婆做茶点,在旁边给她递着东西。她已经忍了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低声问道:“婆婆,你刚才说‘好’,是觉得我和他……我们……” 长怀婆婆含笑看了她一眼:“其实你们之间的缘分究竟有无,全在于你,要看你怎么选择了。你若喜欢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你们就是天作之合;你若不喜欢他,那你们就是有缘无份。” 谢欢兮傻呆呆的听着,下意识地回答:“我当然是喜欢他的。” 长怀婆婆的眉眼温柔极了,她微微一笑,苍老的手拍了拍谢欢兮的小手,“孩子,那你便只管放心,你们二人,是天赐良缘。” 不知是长怀婆婆鼓励到了她,还是实在是点拨到位,谢欢兮忽然通了一件她常久以来在纠结的事情——她已经喜欢上游归煜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不趁着这时候与他在一起,难道要苦苦压抑着喜欢,等到考试结束之后,去无尽的遗憾和悔恨吗? 如果可以和他在一起,无论以后结果如何,即便他们的日子一眼就望得到头,但至少以后想起来,谢欢兮并不会觉得遗憾,更不会后悔。 想通这个,谢欢兮心中的大石忽然落下,觉得周身轻松起来,“婆婆,你刚才说……我们之间缘分有无全在于我的选择。是因为你觉得他……嗯……他也喜欢我吗?” 这样直白地问出来,她其实还是有些羞怯的。 长怀婆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傻姑娘。” 谢欢兮立刻抿唇笑了。 …… 他们三人在长怀婆婆这里用过了饭后,谢欢兮指使尹思宁:“你快去帮婆婆做些事,帮她纫纫针线浇浇花什么的,我和小煜哥有话要说,你不许过来偷听啊。” 尹思宁对她这个偷偷摸摸的举动抱有极大的警惕之心,觉得似乎有什么事他已经彻底兜不住了一样,提醒的话都几乎是直说了:“你——你注意底线,底线啊,你的身份!身份啊!” 拜托大姐!书里不能动情啊,别忘了你也不是什么郡主,你是个现代穿书考生! 相比之下,谢欢兮就显得非常风轻云淡了,完全把尹思宁衬托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快走吧。” 尹思宁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谢欢兮迟疑了一下,伸手戳了戳游归煜的小臂,“小煜哥,我们去外边说吧。” 此刻游归煜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以前遇到什么事,他会去分析,去思考,去想解决办法。可现在,面对着谢欢兮,他只觉得从她嘴里说出什么都有可能。 ——也许是他最想听的,也许是他不愿意听到的,还也许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游归煜的心情忽上忽下,千般滋味,唯有在心中一声长叹。 他几乎是失了魂一般跟在谢欢兮身后。 此刻天色已暗,洁白的月光下,后山的风景静谧美好,谢欢兮跑到一块大石头边,双手一撑坐了上去。先是假装看了看远处秀丽的风景,深吸一口气才回过头,对游归煜嫣然一笑:“小煜哥,过来坐!” 游归煜缓缓地走上前去,坐在她的身旁,低下头望过来的目光温柔极了。 他看不见自己,所以不会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眸有多深情。 在这之前,谢欢兮已经在心中打了千百次的腹稿,总是不知该如何开头。但她一撞进游归煜这样的目光中,忽然没有了犹豫,脱口道:“小煜哥,你喜欢我吗?” 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游归煜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几乎是想下意识的说出喜欢,可又觉得会不会太过唐突轻浮?也许还会有更好的表达方式。左右迟疑间,他才知道自己多么笨嘴拙舌,真的不知该怎么向心爱的女孩表达自己的一腔深情。 然而他其实已经有了最好的表达——满脸的紧张,全是秘密被人揭开的慌乱。 谢欢兮噗嗤一笑,眉眼弯弯地仰着脸看他,“喜欢我你可以告诉我呀?我又不是不负责。” 游归煜已经全然愣了,他此刻才真正的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孩问了他一句怎样的话。她所说的喜欢,不仅仅是“喜欢”,而是那种他不敢想的“喜欢”。 他喜欢谢欢兮这毋庸置疑,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对她诉说,因为他们彼此都十分清楚——这是在一本书里。 他错过了最好的告诉谢欢兮自己身份的时机,越往后便越不敢贸然开口,生怕谢欢兮因为自己的故意隐瞒,而将他们日渐深厚的情感降至冰点。 所以他从没有打算在这里就追求谢欢兮,他不想给自己的心爱之人带来任何一丝痛苦:在书中动情,这是一件需要承受怎样恐惧的事情。他很怕自己的爱意没有给对方带来甜蜜,却先带去了煎熬。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让对方陷入煎熬,所以他一直苦苦忍耐,想要等到事情全部结束后,去光明正大的追求她。 所以,他从没想到谢欢兮竟然会向自己告白,他知道,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来说,这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游归煜的心脏有些发疼:“……九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呀,”看他表情那么呆愣,谢欢兮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游归煜的脸颊,“我喜欢你。” 第49章 混乱局面 太坦率了。游归煜望进谢欢兮明亮的双眼, 情生意动近乎灭顶。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勇敢的喜欢?游归煜终于伸出手,轻轻地试探着将揽进怀里,他的女孩又乖又软, 老老实实给他抱。 游归煜的眼眶有些微微酸涩, 他低哑着嗓音说:“……谢谢。” 什么鬼?!谢欢兮从游归煜怀中抬头, 手指戳他的腰眼,像个小野猫一样张牙舞爪, 眯着眼睛磨牙道:“谢、谢?” 可爱的要了命了,游归煜忍俊不禁, 从善如流地改口:“九儿, 我也喜欢你。” 谢欢兮一颗心终于安然落地,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和悲哀, 还是幸福更多些。 …… 这晚, 他们回到府邸, 在府门口分开时, 谢欢兮的眼神已经染上了一丝恋恋不舍,似乎很不愿意和游归煜分开。游归煜虽然比她克制些,但神情也十分留恋。两个人你看着我, 我看着你,显而易见的如胶似漆模样,差点让尹思宁当场自闭。 谢欢兮道:“小煜哥, 现在天气是热了,但你晚上睡觉千万不能踢被子,不然着了凉,对你手脚旧伤恢复不利的。” “嗯, ”游归煜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谢欢兮又道:“那你明早过来找我呀,我手里有一本荆川游记,里边有好多好好玩儿的地方。明天我们一起翻一翻,你陪我一起去。” 游归煜神色温柔极了,“好,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他们两个就这样站在一旁没完没了的说话,尹思宁听的头都大了,脸色十分精彩。终于,谢欢兮发现了尹思宁一直没走,不由得奇道:“尹思宁,你怎么还不走啊?一直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尹思宁磨了磨牙:“郡主,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 “哎呀,明天再说吧。”谢欢兮现在一颗心都扑在游归煜身上,哪有功夫搭理尹思宁。 “不行,这……有点急。” 游归煜温声对谢欢兮说:“九儿,你去吧。”他心中很明白尹思宁要对谢欢兮说什么。甚至尹思宁想说的话,也是他想对谢欢兮说的。他的自制力的确有些差,谢欢兮一对他靠告白,他就贪婪又卑劣的接受了她的喜欢。 所以尹思宁要对谢欢兮说的话,游归煜并不反感,甚至很支持。他的九儿,学术上确实没得挑,可心思直白单纯的可爱,确实需要一个清醒的人在一旁提点一番。 而后,无论谢欢兮会怎样选择,他都毫无怨言。 谢欢兮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用手指勾了勾游归煜的手掌,“小煜哥,你早点休息。我先进去了。” …… 谢欢兮进了书房,这里没有任何外人,她毫无形象的往椅子上一倒,“尹思宁,我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尹思宁的心中堵了太多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说大佬,你是怎么想的?游谢他……他是一个侍卫啊,你是郡主,对,你是郡主你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呢?王爷怎么会同意呢。” 谢欢兮都被他逗笑了,“他是侍卫,怎么了?他现在已经做了侍卫长,等过段日子。我就找个机会把他调到我爹手下做事。渐渐的不就起来了?小煜哥这么优秀,一定会有一番成绩的。到时候我跟我爹说要嫁给他,怎么就不可能了?” 尹思宁狠狠的拍了一下脑门儿,面无表情的说:“不对,我刚刚被你气蒙了,我重说。谢欢兮,你是一个穿书考生!书里不能动情你忘了吗?!你怎么能跟一个原书土著在一起?这是人人都要死守的行业底线,你怎么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能跨过啊?” 谢欢兮十分无赖地一摊双手:“可是我已经动情了。哎,说真的,其实我一直觉得咱们行业的这一条规则非常不近人情,这哪是人能控制得住的。” “我就控制得住,”尹思宁气的脸色发红,“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上火?你现在这种情况相当于什么你知道吗?你相当于酒驾!相当于煤气泄漏!相当于蹦极没系安全绳!” 接着尹思宁开始喋喋不休口若悬河的讲了一通,听得谢欢兮心烦意乱。说实话,他自己说自己是个学渣,但是安全理论这方面的知识他倒是学的挺扎实,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比老师讲的都好。但无论他怎么说,谢欢兮毕竟初涉爱河,满心都是心爱之人的音容笑貌,哪里听得进去他枯燥又冗长的劝解。 见谢欢兮不为所动,最终尹思宁严肃的说:“行吧,我劝不住你,那我就只能去找游哥说一说了。” “喂——”谢欢兮立刻站起身来,“你回来!别去找他说。” 尹思宁回过头,“我不管,我把你当朋友看,总不能让他害了你。我知道他很无辜,但是你们就是错的。嘴长在我身上,你拦不住我说。” 谢欢兮急忙跑过去拦住他的去路,千钧一发之刻,她忽然心生一计:“你先别冲动,我……我没动真感情,我和他在一起也是有原因的。” “啊?啥……啥意思?” 谢欢兮心一横,半真半假地开始胡说八道:“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没对你说实话,我的题目吧……不是自己要当女皇,我自己逆袭的部分,到当上郡主后就没有了。第二个题目是要找一个奴隶,就相当于带客户,把他推上至尊之位,让他完成人生的逆转升级。然后就……还得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这才算完事儿。” 谢欢兮的话真假参半,题目倒确实是真的了,但用这个作为她和游归煜在一起的原因却是挡箭牌。 尹思宁消化了半天,终于露出了一个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说的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 “不是,姐姐,你没在逗我?”尹思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穿书旅游公司设置考题时,一般都不可能让人拿满分的吗?就你这道题目,你撑死也只能拿到九十分,这已经是很高的分数了。一般人都会选择做到这个奴隶当上皇上为止,哪有人会真的考个试还为他生儿育女啊?你,你是不是傻?” 谢欢兮真有点儿发懵了:“啊?” 尹思宁长叹一声,给她科普:“综合能力越高的人,他们的题目就越难,是几乎不会让人拿满分的。像你们前十排名的人,都会给一道非常强人所难的、基本大家都会放弃的题。这类题一般都和感情挂钩,就像你这道一样。设置这种题的原因怕的就是你们这些人都考了满分,最后会拉不开距离。” “当然了,也许还是会有人拿满分,这类人就是我们业界所谓的金牌员工了。他们不在乎和谁结婚,也不在乎在书中为人生儿育女或者是给家里传宗接代。他们说穿了就是为行业而生的,天生就能干这行。但是我说实话,这样的人太少了,我们毕竟都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书中的一个角色而活。” 说到最后,尹思宁上下打量了一下谢欢兮,“反正在我看来,你不像是这样的人。你应该是真不知道这道题是可以放弃的吧。” 他倒是说对了,谢欢兮还真没想过要把这道题丢掉。毕竟大学四年里她听了多少奇闻异事,多少的穿书前辈在书中都做出了太多太多的牺牲。所以面对她自己的牺牲,虽然会有些情绪,但还是可以接受。 她有点初生牛犊社会新人一往无前的拼劲,现在回头一想才知道自己好像就是个一根筋。 尹思宁知道自己说中了:“你要是因为考题,那完全没必要和游谢在一起。这种东西,都是日久生情,你现在是为了考试,日后假戏真做动真情了,难以抽身怎么办。” 谢欢兮含糊道:“行了,我知道了,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你不是骗我的吧?你之前看游谢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真的都是装的?”尹思宁还是有点不放心。 谢欢兮硬着头皮应付他:“对啊,反正不怎么真,好了好了,你快走吧,我困的要死,明天再说吧。” …… 谢欢兮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尹思宁让她有些震动,她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考试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哪道题就放弃不写了,费劲心思也要把最难的题做出来的 最开始,她对小煜哥确实有些刻意的亲近,如果早听见尹思宁对她说这些话,也许谢欢兮就不会那样做了。但事已至此,刻意也好,无意也罢,她终究是喜欢上了。现在也只能先把尹思宁先骗住,让他不要到小煜哥面前乱说话,走一步算一步吧。 谢欢兮多思多虑,一大早就醒来了。她没有忘记昨晚约了游归煜一起看荆川那本旅游攻略。只是她翻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那本书了。 不是放在小榻上,难道在枕头边?也没有,书架上也找不见了。谢欢兮敲着脑壳儿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几日前她到底把书随手丢到了哪儿。只能暗骂自己一句笨猪,眼巴巴地等着游归煜过来。 游归煜来得很早,他倒是没想到今日谢欢兮会起这么早,往常这个时辰,她还在睡着的。游归煜摸了摸鼻子,走上前有些歉意地笑道:“九儿,我来迟了。” 谢欢兮伸手去勾游归煜修长的手指,哼哼叽叽的抱怨:“小煜哥,我的书丢了。” 游归煜弯唇一笑,温声道:“那我们就自己随便走走,不用看书也可以的。” “好!”谢欢兮雀跃地抱住游归煜的手臂,其实她本身也根本不在乎那本书。只不过想让游归煜来哄她而已,“走吧走吧,我要去外边吃早饭。” 荆川这边民风豪放,远远不如京都的规矩大,这也是谢欢兮很喜欢这里的一点。她本身身份就很高,想做什么都比寻常女子自由些,如今更是能疯的无法无天。 两个人在外头的小摊上要了两碗混沌,谢欢兮一边吃,一边在心中感叹:自己在上学的时候没谈过恋爱,还从未跟人约会过呢,谁成想她此生第一次和男朋友出来约会,竟是在一本书里,真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体验。 谢欢兮时不时的抬头去看游归煜,牢牢的将此刻的场景记刻在脑海中。盼望着以后再翻出来时,这些记忆还能清晰如昨。 游归煜见谢欢兮望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带了些不舍得,不由得轻轻一怔,好像有些明白她在想什么,心中带了些心疼,柔声说:“九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游归煜想着,等他们的感情再稳固些,他就把所有的事情对谢欢兮和盘托出,不再让她受这样的苦。可此时,他真的有些不敢说,只怕说了谢欢兮一气之下厌恶了自己,再也不肯原谅。 由爱故生怖。游归煜对自己隐瞒的行为实在唾弃,但现在他是真的不敢。 谢欢兮笑盈盈地看他:“我知道啊,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两个能永远在一起。 忽然,谢欢兮探头向游归煜身后看去,看了半天,她缩回脑袋,撑着下巴一脸的疑惑。 游归煜回身看了看,关切地问道:“九儿,怎么了?” 谢欢兮迟疑了一下,纳闷道:“迟小侯爷,迟摘玉,你还记得他吗?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 谢欢兮对迟摘玉的背影以及穿衣风格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之前几乎天天见面,刚才在那边把步子迈的风流倜傥的公子,真的很像是迟摘玉。 可是他来漠洲荆川干什么? 第50章 旧友来访 迟摘玉来了?游归煜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戒备。当年迟摘玉和谢欢兮都做过天断接头的一环, 若是巧合便算了,可若不是巧合,那迟摘玉必然和天断也有些联系。 再说,这世上的事真的会这么多巧吗?偏偏就是他们几人, 能够这样同时相遇? 迟摘玉若真的来到了漠洲荆川, 那他此行的目的就相当耐人寻味了。游归煜的目光落在谢欢兮身上, 迟摘玉总是让令人捉摸不透,他待在谢欢兮身边, 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八年过去, 他似乎什么也没干, 还是那个走街串巷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他的目的,完全没有暴露在人前。 可是从另一方面考虑,如果谢欢兮和尹思宁可以做成盟友的话, 那大概率她与迟摘玉就并不会是一条线上的人, 考试的人一共就这几个, 总不能人人都能做盟友。 更何况, 游归煜已经不止一次的怀疑,谢欢兮的食骨金之毒,很有可能就是迟摘玉下的手。 一时间, 他的神色有些漠然,迟摘玉若真的过来了,荆川这边的局面就更加混乱。他看着谢欢兮默默吹凉馄饨小口吃着的样子, 傻乎乎的,一点危机感也没有。游归煜心里又好笑又疼惜——无论如何,他必定能保护好他的九儿。 谢欢兮很快就把疑似迟摘玉的人抛在脑后,她现在心中装的都是身边的小煜哥。已经觉得就连考试暂时都比不得这个人重要了。这会儿她是终于有点明白, 曾经自己的同学们为何谈恋爱谈得翘课挂科也全不在乎。 谢欢兮暗戳戳的心想:“如果当初在大学时就遇到小煜哥了,要是能和他多待一会儿,我也愿意翘一学期的课,反正我之后会自己补回来的,不怕挂科嘿嘿。” 两人吃过了东西,就在荆川城中慢慢闲逛,这里道路宽阔,市井风格不如京都那般精致,但民风也开放,少男少女两两走在街头并不是一件稀奇事。两人一边走,谢欢兮一边随意问道:“小煜哥,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天断的呀?从小就在那里了吗?” 游归煜沉吟了一下,如实相告:“从我记事起,就在天断之中生活了。” “那天断中习武累不累?你的师父对你好吗?”谢欢兮又好奇地看着他。 师父……游归煜想起了贺尤那个阴冷神秘的男人,他对莫家之事似乎也咬得很紧,他的对此事的看重,好像和太子对莫家的重视并不是一样的感觉。贺尤此刻对自己充满敌意,甚至自己的筋脉也是被他所断,但在传授武功这方面他倒并没有藏私,所以游归煜只是说:“还好。” 小煜哥从来就是这样,就算习武很苦,他也不会说的。谢欢兮偏头想了想,“对啦,你有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师兄弟?如果我们有一天回来京都,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见一见啊。” 毕竟,如果回到京都的那一日,应该就是莫家冤案重见天日之时。太子必然已经倒了,小煜哥也不必因为他的奴隶身份而受到束缚,自然可以振衣立冠立于人前,不用怕太子的报复。 “有一个,”游归煜点点头,神情带了一丝追念,“他人虽然笨拙了些,但心地很好。只是……他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谢欢兮闻言看了游归煜一眼,心中泛起密实的心疼来——他没有父母,打记事起就在天断中日复一日的学武,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在最好的年华中又被贬为奴隶,在不见天日的地洞中度过了八年,落了满身的旧伤。只有一个要好的朋友,但这个朋友却也不在人世了。 谢欢兮一开始只是想多多了解一下游归煜,谁知她越问心里越酸涩,伸出手轻轻牵住了游归煜的大掌,“小煜哥,你有我。” 游归煜心中一动,温厚的手掌反过来包住了她的小手,“我知道。” 两人的手一旦牵上,就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再放开。谢欢兮这会儿也不像往常那样活蹦乱跳了,安安静静的任由游归煜牵着她往前走,时不时地去偷瞄人家一眼,心中的甜蜜快乐像是炸开了一朵朵小花。 她的眼神大胆又直白,一点儿也没有掩饰,全然是纯净又欢喜的甜蜜爱意。终于,游归煜被她撩拨的实在忍无可忍:“再看,我就……” “就什么?”谢欢兮睁着一双清澈氤氲的水眸,好奇地看着他,浑然不觉自己有多么可爱招人。 游归煜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 晚上谢欢兮回府,回到房间之时,还觉得自己云里雾里晕晕乎乎,这一天下来,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恋爱的滋味是多么的甜蜜——天为什么要黑?人为什么要睡觉?怎么就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哎……为什么偏偏是该死的古代,该有的破规矩还是要有的。 谢欢兮托着腮无聊地看着窗外,此刻要是换算成,她所处世界的时间,也就是晚上七点多吧,正常情侣甜蜜的约会才刚刚开始,看电影逛街撸串,哪怕是夜跑也行啊。只有他们,要守着时间回来,而回了府,就不能腻在一起了。 毕竟现在他们现在偷偷摸摸的恋情,估计上至王爷老爹和美人娘亲,下至看热闹的老百姓们都不会同意的,必定会一起上来拆CP。 哎……还是等合适的时机再公开恋情吧。 谢欢兮正仿佛遭遇人生大事一般夸张的叹息时,念香敲了敲门,探进脑袋:“郡主,你有客人来了,你猜猜是谁?” 谢欢兮笑道:“好呀,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来消遣我了。不猜!管他是谁,叫他去书房等着。” 在谢欢兮心里,这种闲来无事的人,肯定就是尹思宁无疑。她磨蹭了一会儿后,才背着手慢悠悠地去了书房。到了门口推门进去一看,谢欢兮却呆住了。 “迟摘玉?!” 迟摘玉穿着一身月白暗纹衣袍,举手投足间满是矜贵,他对谢欢兮一笑,眉梢眼角尽是风流意气。 他走上前,捏了一把谢欢兮的脸蛋,“没礼貌,叫表哥。” “表哥你个大头鬼啊,”谢欢兮揉了揉被他捏得有些发疼的脸,警告道,“你——你以后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迟摘玉稀奇了:“我们欢欢是长大了?现在居然也知道害羞了,以前表哥捏你的脸,怎么没见你这么大反应?” “你管那么多,反正以后不行了。” “好好好,”迟摘玉很好说话的答应了,抱着手臂笑着看她,“表哥来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嘶——看起来不怎么开心,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这让我多伤心哪。” 谢欢兮撇撇嘴:“见你都见了八年了,好不容易有几天清净日子,有什么可开心的?对了,你到底来这干什么来了?” “给你过生日呀,你生日不是要到了吗?” 谢欢兮才不信:“不说算了,你肯定也没什么正事。你去拜见过我爹了,要在这里住下吗?” 迟摘玉故作伤心状:“那当然了。我无依无靠的,一个人来到这个荒蛮之地,举目无亲,除了寄人篱下我还能住哪里?” 谢欢兮看他有着落了,人也没有什么急事,便道:“你应该是今天到的吧,这一路风尘仆仆也累了。今天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啊。” 这回迟摘玉虽然仍然笑着,但笑意却有些淡了:“欢欢,你好无情啊。我大老远跑过来找你,你一点都不想我吗?说了两句就要走。” “你……你是特意来找我的?”谢欢兮觉得有些不解,她这才离开京都多久呀,哪能这么快就开始思念啊,这些天来她都没怎么想起迟摘玉过。再说,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这么熟,刚分开不久而已,来就来了,还用得着欢天喜地宴请他一番? 但是看迟摘玉好像真的有点认真的伤心,谢欢兮还是觉得有点歉意:“不是,表哥,我那个……我以为你是来办正事顺便才过来看我的。你真的生气了呀?” 迟摘玉顿了一下,忽然绽放出一个非常耀眼的笑:“骗你的。我为什么要特意来找你?你有什么可找的,我当然是来办正事的。” 就说嘛,又被他给耍了,谢欢兮瞪他一眼:“你还是那么无聊,整日就知道骗我玩儿。好啦,你快去休息,不是要办正事吗?休息好了,明日赶紧去办。” 迟摘玉甩了甩袖子:“谁说办的正事与你无关了?咱们是盟友,遇到事情难道不该先商量商量?” 谢欢兮眼睛一亮,“你是不是对考试的事有什么进展了?” “那当然,”迟摘玉老神在在的卖关子,“你说三句‘表哥最好了’我就告诉你。” 谢欢兮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笑骂道:“神经病吧你?不说算了,才不稀罕听呢,我要睡觉去了。” 看她真的不吃这一套,迟摘玉立刻笑着拦住了人,“好了好了,跟你说跟你说,真是个小祖宗,一点亏都不吃。” “咱们两个的考题息息相关,你人都已经到漠洲荆川了,我一个人在京都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到这儿来帮你。我想过了,现在你回京都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把太子搞垮。这不有一个现成的事情可以为我们所用吗?这里是莫老将军的故里,我们可以试着把他的冤案翻出来,再把这个屎盆子往太子身上一扣。这样一来,秦王是大功一件,太子也玩完了,你觉得如何?” 主意是个好主意,和自己想的也差不多,谢欢兮踌躇了一下:“其实……其实我已经见过莫擎将军了。” 迟摘玉微微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第51章 隐秘考题 “其实, 莫擎前辈一直被囚禁在太子府邸中一处地洞里。”谢欢兮看着迟摘玉认真说道,“只不过,太子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 “你怎么知道太子对此事不知情。”迟摘玉垂着眼眸淡淡道。 这是小煜哥分析出来的,谢欢兮心中暗暗想着, 不过她也觉得有一定道理就是了。如果莫家的冤案真是太子的手笔, 他又何必囚禁莫擎呢, 他既然抓住了莫擎这条漏网之鱼,却不直接杀掉, 要将他关在地洞中不闻不问,这实在有些不合逻辑。再说, 小玉哥说过, 太子成立天断其实更多地是为了追查莫家之事,而非巩固势力,如果真的是他做成的冤案, 他又何必这样自相矛盾地去查, 难道不该拼命遮掩吗? 谢欢兮走神的这一会儿工夫, 迟摘玉上前一步, 看着她的眼睛,又追问道,“欢欢。你为什么会认为, 太子并不知道莫擎被囚禁在他的府邸中?” “你还记不记得太子大婚那日我落水了,然后被一个年轻男子救上来的事情?”谢欢兮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向她信任的朋友坦然相告。 “记得, ”迟摘玉点点头,“不就是宜娢公主的那个小男宠,你当日那么丢人,谁会忘记?当众跟公主争一个奴隶, 说出去皇室的脸面都叫你们两个丢尽了。” 他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骂起她来一点都不带口下留情的。谢欢兮翻了个白眼:“这事关小煜哥的身份,不好在人前暴露的,我是信任你才与你讲的,你可千万不许说出去啊。他其实不是宜娢公主的奴隶,他是和莫擎前辈一起囚禁在太子府中的太子的奴隶。” “我那时选中小煜哥的原因,一是因为他的身份对了,而且武功高强,很符合我要的人选;二是因为他与莫擎将军生活在一起多年,也许会掌握很多信息,对我们接下来的事情有所帮助。” 迟摘玉沉默了良久,最后问道:“那莫擎将军现在还在地洞中吗?” 谢欢兮摇摇头:“不在了,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中了一种很可怕的毒,名叫食骨金。我是亲眼看着他死去的。” 迟摘玉似乎僵硬了一下,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有些微妙,他倏然挪开眼,去盯着桌上的一点烛火。半晌,他才转过脸去,继续看着谢欢兮:“都跑纲到这种程度了,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叫……游谢,对吧,他会不会也是……” “肯定不是,”谢欢兮很笃定地说。小煜哥在地洞中呆了八年,试问哪个考生能做到这个地步?要是她,早就绝望地结束了这场考试了。再说,就算他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也忍过了这些年。可是他出来之后完全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尽心尽力的去当好她的一个侍卫。就连尹思宁出现之时,都暴露成那样了,小煜哥也没什么反应啊。 而且,他们两个现在都定情了,如果小煜哥也是考生,肯定早就暴露出来了。 迟摘玉见谢欢兮如此坚定,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谢欢兮看迟摘玉神色间已有疲惫,便道:“好啦,今天都这么晚了,就别想这些费心费神的事了。以后还有大把日子,来得及的,你先去休息吧。” …… 谢欢兮哼着小曲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下了。而她不知道的是,迟摘玉根本就没有回到他的客房,而是转过长廊,来到旁边侍卫的院内。 游归煜现在已经成了侍卫长,所以有一处单独的房间。迟摘玉站在他的门外,慢慢地取出一支中空的竹管穿透过了窗户纸,很快,一缕若有似无的轻雾从竹管中推入房间,悄然散开。 而后,迟摘玉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 他随意地打量了一下游归煜的房间,房间里的设施很少,物品摆放的整齐,几乎是一目了然。迟摘玉慢慢地踱步走到游归煜的床前,先是伸手向他的脖颈间探去。 游归煜胸口处的口袋是空的,脖子上也没有挂任何东西。迟摘玉有些迟疑地伸回了手——怎么会?红色挂坠这种重要至极的东西,他怎么会不贴身放着? 所幸他的迷药药性很强,迟摘玉并不担心游归煜会醒来,他慢条斯理地在游归煜的房间内寸寸寻找,几乎将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 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找到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那个红色挂坠。 这不可能。迟摘玉盯着游归煜熟睡的脸,他不相信一个穿书考生会将红色挂坠随意放置,这东西若是落在了他人手中,无论这个人知不知情,哪怕只是不小心碰到,都会让人随时终止这场考试,绝不会有人如此不小心的。 更何况是游归煜这个人。虽然他们没见过几面,但是迟摘玉觉得此人绝对不简单,他气度从容,谈吐优雅,举手投足透着风骨铮铮,他哪里像一个奴隶? 可是确实没有。迟摘玉对自己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他的耐心程度和专业性绝对不输任何人,找不到那个红色挂坠,他只能暂时相信游归煜的确和他们是不同的,他只是一个原书土著而已。 迟摘玉默默地将房间恢复原样,每一个细节都尽善尽美,绝对让人瞧不出一丝曾有人来过的痕迹。做完一切,他关上了门,这才踏着月色离去。 然而他刚一走,游归煜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撑着手慢慢地坐起身来,沉静的眼眸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晌弯唇一笑。 ——他身负食骨金之毒,早已经是百毒不侵,迟摘玉的迷药再强,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挂坠丢失,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他不费吹灰之力的骗过了迟摘玉。 …… 第二天一早,游归煜像往常一样去谢欢兮的院子,他是谢欢兮的贴身侍卫,护卫在她身边也是他本职工作之一。 当然现在也算是借由工作的由头去光明正大地见心上人。 他一走进院子,见谢欢兮的房门紧闭,想来是还未洗漱完毕。游归煜的脸上浮现一个极温柔的笑容,他神情缱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心中千般情思翻涌,想到九儿就在这扇门后面,一时间竟觉得连房门都变得可爱起来。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谢欢兮背着手挂着甜丝丝的笑容走了出来,却不想一出门就看见了游归煜就站在院中。她一愣,忽然转身跑了回去。 这下轮到游归煜微微怔住了,不知他的九儿又想到了什么古灵精怪的事情,他心里好笑,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 这会谢欢兮已经再次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手上还托了一块糕点。 她笑得十分欢喜,举着糕点往游归煜的嘴边送:“啊——小煜哥快吃快吃,特别的好吃!” 游归煜含笑接受了她的投喂,心中溢满了柔情,实在压抑不得了,他趁着四下无人功夫,慢慢俯身,很轻的在谢欢兮的额角落下一吻。 谢欢兮的脸立刻红了:“你干嘛?一点准备也没有。” 游归煜笑了:“下次我提前与你说。” …… 刚说了两句,迟摘玉竟然过来了,他面色红润,看起来休息的不错。迟摘玉走过来瞥了一眼游归煜,很随意的淡声道:“你先下去吧,我与乐安郡主有事要谈。” 虽然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就是正常对属下说话的语气,但谢欢兮听在耳中就有些不舒服,十分的护食:“哎呀,表哥,小煜哥是自己人,我们说什么他都可以听的。再说,他是我的侍卫,还得保护我呢。”他们三人都是为了解决莫家之事的,有什么不能一起说的呢? 迟摘玉先是反问道:“怎么,难道我就不能保护你吗?” 谢欢兮与他斗嘴惯了,笑道:“你有什么用呀?” 迟摘玉微微一笑,进而目光变得有些犀利,“什么都可以说吗?你这个人……和你的考题,包括你是怎么挑选的客户,都可以说?” 谢欢兮的脸色有些变了:“喂,迟摘玉,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 虽然小煜哥是一个原书土著,迟摘玉这一句话他也听不出什么,但是迟摘玉拿这个来威胁自己,谢欢兮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拿她当朋友。 迟摘玉沉默了一下,便自然地说起了别的话题,谢欢兮也很大度地没有再与他计较。然而立在一旁的游归煜虽然面上不显,仍然还是一片平静,可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自从他发现自己动心之后,就果断而迅速的做出了选择。这个世上珍视他的和他所珍视的东西太少了,一旦出现,他定是会将其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区区考试而已,输了便输了,他不会因小失大,为了苍白冰冷的题目或是没什么意义的胜利,去糟蹋了别人的真心以待。 所以从那时起,他的题目和谢欢兮的题目都不重要了。他自然已经放弃了自己的题目,而谢欢兮的题目,他必然会拼尽全力去帮她实现。 他的九儿想赢,他一定不会让她输的。 可迟摘玉这一句话以及谢欢兮的反应给他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听起来,她的题目似乎并不好跟自己说,而且……自己难道是九儿精心挑选出的一个“客户”吗? 游归煜不愿意用这样的心思来揣度自己喜欢的人,只是现在改了主意,对于谢欢兮的题目,还是要弄清楚些。 他喜欢她,这是无论何时都不会变的。但是比起糊涂,他宁愿是清醒地去爱一个人。 第52章 旧案重提 这天晚上, 谢欢兮站在院门口,依依不舍地交代了游归煜半天。什么早点休息,不许累到自己,身上的伤要及时向她汇报, 最后还给他带走了一小盒糕点。 游归煜全程含笑听着, 碍于念香还在旁边看着呢, 实在没法去亲吻心爱的女孩,只好温柔地注视着她, 一一低声应下。 交代了好一会,谢欢兮目送着游归煜走了后,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和小煜哥相处下来这么久, 两人已经有了十足的默契,他的眼神自己当然已经很明了了,小煜哥刚才分明是很想亲一亲自己的。 啊……她也很想让小煜哥吻自己啊, 小煜哥每次吻过来时, 都特别珍重, 特别爱惜, 苏的她心尖儿都颤。就是……谢欢兮咬咬牙看了一眼念香,就是因为这个念香!哼,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 念香被谢欢兮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 先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而后才敛了神色,有些严肃的问道:“郡主, 你,你与游谢侍卫……” 谢欢兮抿嘴一笑,竖起纤长的食指抵在唇边,然后左右看了看, 拉着念香的手跑回了屋里。关好房门,她兴冲冲地看着念香:“念香,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过你的,所以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你。我连大姐都没敢告诉,你可千万不要给我说出去啊。” 念香的表情彻底严肃下去,“郡主,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你、你怎么会选择和游侍卫在一起?” 谢欢兮有点不明白了,她挠挠后脑勺疑问道:“这和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呀?我喜欢他,当然就要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他——可是你……”念香接连说了两个可是,却没可是出什么,最终,她的眼眸中带着一些担忧望过来,“可是你是郡主呀,你的身份与他不同不是吗?” “这有什么的呀?”谢欢兮笑着戳了戳念香的额头,“如果我是普通的贵女,也许婚姻确实由不得自己。但我是郡主呀,我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只要说的动我爹,在这事情上还是比较有选择权的。” 念香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王爷他不会同意的。王爷心有丘壑,是有大抱负的人,你是他的嫡女,他怎么可能接受将你嫁给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卫?” 谢欢兮有点好奇了,念香看着傻呆呆的,没想到人也不笨嘛,“念香,我爹每日不是佳人美酒,就是吟诗作画,你居然能看出我爹是有大抱负的人?” 念香卡了一下壳,嗫嚅着说:“可是……可是王爷毕竟是皇亲国戚,自然不会是个凡夫俗子甘愿庸碌吧?” 谢欢兮笑盈盈地点点头,“如果你担心我爹这方面的话,那就更没必要了。若他都不是个凡夫俗子,小煜哥就更不会是了。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到时候我嫁给他,我爹只会更放心,因为小煜哥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知根知底,比他去拉拢去结交的重臣们要可靠多了。” 解释完了,谢欢兮还不放心地补充道:“念香,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呀,我是信任你才让你知道这件事的,这事要是现在就被爹娘大姐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棒打鸳鸯啦。” 念香叹了口气,不太情愿的说:“郡主,你哪里是信任我才告诉我,分明是为了以后打掩护方便些吧,郡主你——”念香顿了半天,还是恨铁不成钢气呼呼地骂道:“你可真是笨死了你。” 谢欢兮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被念香给骂了,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郡主,没有那些古人的等级观念,顿时乐得前仰后合:“好好好,我笨,我笨。不过念香,你今天是真的好聪明啊!连我想让你帮我打掩护的事儿都发现了,不过,除此之外,我是真的想告诉你的。你看我有这么好的事情,却不敢告诉大姐,怎么说也得找个小姐妹分享啊。所以我就想起你啦,开不开心?” 念香抿抿嘴,表情是十分的一言难尽:“不怎么开心。郡主,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游侍卫走到一起呢?我承认他人很好,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你们的未来会幸福呢?” 谢欢兮托着下巴,仰头向上看着,清亮的水眸中满是憧憬:“其实无论是和任何人在一起,最开始都不见得能坚信可以走到最后吧。可能……就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走到最后的希望有些渺茫,所以会更加珍惜一些。”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抓着念香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不过念香,你相不相信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你知道吗,尹思宁前几日带我去了这里一位算姻缘特别厉害的老婆婆那里,婆婆说了,我和小煜哥是天赐良缘,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念香忽然怔住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启唇:“郡主,你说的这位老婆婆,她叫什么名字?” 谢欢兮随口答道:“叫长怀婆婆。” 念香慢慢的点了点头,她看着谢欢喜,轻轻的笑了:“郡主,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希望老天爷不会亏待了你。” “其实如果真的为你好,我现在就应该去向王爷和王妃表明此事,趁你们感情尚未加深之时,早些分开,对你定有好处。”念香说完摇了摇头,表情显得有些挣扎,“可这样做你不会开心的。你信任我,我却转头卖了你……我也不会觉得开心的。” 谢欢兮伸手握住了念香的手,柔声道:“念香,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的。你不用担心我,不管日后我与他相守一生也好,有缘无份也罢,至少现在做的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欢喜。” 她转了转眼珠,扑哧一笑,“大不了明日我与小煜哥约法三章,如果他以后欺负我对不起我的话,就让我的好姐妹念香把他打成猪头。” 念香无奈地笑了:“游侍卫武功那么高,我才打不过呢。只怕我真要去打他,郡主你也会心疼的拦着不许。” 谢欢兮哈哈大笑:“念香,怎么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好啦不早了,我们收拾收拾快休息吧。” …… 长怀婆婆扶着灯烛放在桌上,她抓着桌沿慢慢坐下,抬头盯着对面墙上那幅色彩艳丽而生动的画,看了许久,她苍老的面容上慢慢浮现出了向往而怀念的神色。 “笃笃笃。” 忽然,寂静的夜里,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进她的耳朵。 长怀婆婆回过头去望着门口,她的名气在漠洲荆川十分大,白天里,多少淳朴的少年和羞怯的少女结伴而来,甜蜜又期待地希望她帮他们看姻缘。可她毕竟年岁大了,从来没有哪个孩子会在夜晚前来打扰她的宁静。 长怀婆婆动了动嘴唇:“是谁呀?” 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柔的女声:“婆婆,是我。莫襄。” 长怀婆婆身子一颤,她迟疑了片刻缓缓地起身,走至门口,她低声问道:“莫襄……你是我家小主人吗?” 门外沉静的女声稳稳回道:“是我。莫老将军的嫡次女,莫襄。” 常怀婆婆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门,门外的女子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脸色颇为苍白,但眉眼轮廓无一不是故人的音容笑貌。长怀婆婆的声音顿时哽咽起来:“二小姐,没想到奴婢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到你。” 说着,长怀婆婆就要对她拜下。 女子立刻扶住了她,低声道,“婆婆不用如此多礼。莫家已经陨落了多少年,站在你面前的早就不是什么二小姐了,婆婆现在叫我念香便是了。” 念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这本书略显破旧,她用手轻轻地抚了抚,递给长怀婆婆:“当年我爹临死之际,托莫擎将军将此书送给秦王,却被秦王妃拦下。如今事情过去多年,却无人能解这书中秘密。婆婆,我知道我爹必然留下了后手,如果世上还有一人能解开此事,为我莫家昭雪,那也只有婆婆你一人了。” 长怀婆婆拉着念香的手进了屋里,扶她坐下,宽厚苍老的手温柔地包住她冰冷的双手,轻声道:“孩子,你先告诉婆婆,你姐姐怎么样了?你们姐妹两人这些年过得如何?” 念香闭了闭眼,摇摇头道:“姐姐不好,她毁了容貌,又瞎了眼睛。我们姐妹二人这些年来,只为家族昭雪而活。婆婆,请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吧,我们两个一定会将它呈到皇上面前,求一个交代!” 长怀婆婆却叹息了一声,温柔的看着念香的脸庞,轻声道:“二小姐,你与大小姐都误会了老将军送书此举背后的深意。他并未在书中留下什么昭雪的线索,这举动……完全是人之濒死的那一抹报复之心。以老将军的聪慧,若真的能避开这场悲剧,怎么会让你们姐妹去负担如此深重的包袱?这场冤案,是永远也无法解开的。” “不可能。”念香坚定的道,“这场冤案是可以昭雪的。我确信,一定可以。” “……可以?”长怀婆婆喃喃地反问,最终她对上念香的眼睛,“若一定要说此事可以做到,那只有一条希望渺茫的路可走。” “那除非是——改朝换代。新的皇上愿意旧案重审,否则此事是断无可解。因为这场冤案,是皇上亲自捏造了证据,亲手陷害的。” 第53章 真假盟友 念香从长怀婆婆那里出来, 踏着夜色转进了一条小巷之中,她在一间屋门前站定,轻轻地叩响了门扉。 很快门从里边被打开,门里面色苍白的女子看着她轻声道:“襄儿。” 念香点点头, 伸手握住了女子苍白枯瘦的手, 低声道:“姐姐, 我们进去说吧。” 怀颜默默地将念香带进屋中,姐妹两人相对而坐, 怀颜剪了剪灯烛,慢声问道:“你今日怎么过来找我了?” “姐姐, 我找到长怀婆婆了, 就是我们娘亲的乳母,你可还记得?” 怀颜的目光冷厉下来,“我当然不会忘记。原来爹爹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位知情人就是她。襄儿, 你之前不是传信给我, 说你已经找到那本书了吗?你带着书去见她,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念香摇了摇头, 神情十分落寞:“姐姐,婆婆并不算是爹留下来的棋子,她只是活了下来并且刚好知道一些内情罢了, 事实上爹根本就没来得及留下后手。姐姐……我们家是永远不可能昭雪的。你可知道,当初害我们家的人是谁?就是皇上啊!” 怀颜似乎愣住了,良久她才低低吐出两个字来:“皇上?” 她们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 无非是想破解书中秘密,拿到证据,重审冤案,可是这么大案情重审, 说到底,也要上报给皇上去审啊! 如果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那她们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岂不笑话! 怀颜眉宇间尽是痛苦与疯狂,她咬牙说道:“我不信,婆婆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与我仔细说来!” 念香点了点头,神色怅惘:“姐姐,这么多年,我们都将罪责归咎在秦王妃身上,甚至姐姐你几次三番要杀谢欢兮,无非是因为爹爹当年送的那本书让我们误以为,此事与秦王妃难逃干系。但实际上,我们却是认错了人,家族被灭门,与秦王妃的关系真的不大。” “那年爹爹回京述职,那位与他有过一段纠葛的懿和长公主,约他相聚请求他的帮助。不知她到底是得罪了何方人士,似有性命之忧,连孩儿都难以保全。他将她的孩子托付给爹爹带回漠洲荆川藏起来,长公主也曾警示过,此事一旦接手,我们家也许会卷入无穷的后患之中。” 念香叹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只可惜长公主所说的后患是什么还不得知,爹爹回去时,竟不小心撞到了皇上与秦王妃的私会。” 话已至此。事情已经相当明了,怀颜恨声道:“所以皇上就捏造了通敌叛国的罪名给了爹爹?!他为了一个区区秦王妃,竟然不惜陷害一个赤胆忠君的大将军?!” “当然也是为了他自己,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最牢靠,”念香道,“婆婆告诉我,当年皇上与秦王妃才是两情相悦,可是那时尚且还是皇子的皇上式微,秦王却是风头无量。秦王妃因受家里的压力,迫于无奈才嫁给了秦王,可后来皇上势起,却与他心爱之人无缘了。” “他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为了心爱的女子,心里难安,就对爹爹下了手,雷厉风行,竟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怀颜颤声道:“莫非爹爹送书之意,只是为了给秦王妃心上留下一根刺?他并不是想要把书送给秦王,他就是想要将书送到秦王妃的手里。这样,她会日夜辗转反侧,会因为这件事情也许有一天会暴露于天下而惶惶终日,不得安宁?” “不错,”念香低声道,“那时事情太过紧急,爹爹只来得及把你我二人送出去。他没有办法去向皇上讨些什么了,只有把自己的一腔遗恨发泄在秦王妃那里,让她时时猜测这其中会有什么秘密。但是他却不知,那本书会让你看见了……所以,让我们误会了这么多年。” 怀颜喃喃的说,“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我还苟活于世做什么呢?” “姐姐,你不要这么灰心,我……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念香的眼睛隐有光亮,她直直地看向淮盐的脸,“婆婆说,要想为此案翻案,除非改朝换代,换一个皇上来审理。可是此事变数太大,不是你我两个小小女子能做成的。我倒觉得,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是什么?”怀颜望着念香,眼中的光芒冷厉而迫切。 念香微微一笑:“把当年皇上所做的事情都嫁祸给太子。若是秦王在此地搜出了一些证据,太子当年竟然用了肮脏的手段,让莫家披上了如此冤屈的罪名。这事情一旦翻出来了,皇上也只能顺水推舟,顺势认下,他可以就此洗清污名。想来,他是不太可能会保太子的。而秦王的回京之心比谁都迫切,若真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咬死不松口。我们二人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怀颜怔怔的看着念香,良久才猛然回过神来:“不行,襄儿,我觉得此法不可行。太子帮了我们多少?若不是他,我们两个也许根本活不下来,若是这样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念香摇了摇头,神色间竟有一丝冷酷:“姐姐,你觉得是恩将仇报让你更痛苦,还是家族沉冤永不昭雪让你更难过呢。” “我知道他待你很好,”念香扭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色,神情寂寞又冰冷,“乐安郡主待我也很好不是吗?可我一样欺骗了她八年。” “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难道不该狠心一些吗?” 怀颜默默地看着念香,这个一直以来都显露出不符合自己年龄成熟的妹妹。 良久她低声问道,“襄儿,你还记不记得太子大婚那日,我偶遇了乐安郡主,一想到她是秦王妃之女,恨从心起,想要杀了她,她却带着你跳了湖。后来你自己一人上岸来找我,对我说,她对你还有用,现在杀她还不是时候。” 念香点点头:“我记得。” 怀颜轻声问道:“那现在呢,是时候了吗?” 念香垂下眼眸,目光显得有些空洞,她紧抿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过一道痕迹。 “是时候了。” …… 这些日子以来,谢欢兮隔三差五就要拽着游归煜往长宁寺跑,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明立大师如此不简单,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一语道破他们二人第一次去长宁寺的目的了。所以谢欢兮觉得,一定要和明立大师搞好关系,这总是没有害处的。 如果真的能从明立大师那里获得一些线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若是没有嘛……那谢欢兮也觉得无甚所谓,反正和小煜哥一起出来,去哪里不是去。 不过,莫家的事情也应该抓紧去做了。谢欢兮这几日来已经将当年荆川之变的疑点和当地广为流传的几个可疑事件整理好,去和王爷老爹长谈了一次。秦王顿时嗅到了机会的味道,顿时如获至宝一般大夸谢欢兮是他的心肝宝贝。试想,如果莫家当年真是沉冤含雪,而他能将此事查明,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回京也必然是指日可待了。 秦王立刻下了大工夫去查。 有了王爷老爹这个大助攻,谢欢兮的担子变轻了不少,她每日就敲敲边鼓,整理整理思绪,觉得日子还是充满希望的。 “小煜哥,明天就是我生辰了,你有没有想好要送我什么东西?”谢欢兮根本不给自己和他人留任何神秘感,一点儿也忍不住好奇,靠在游归煜的肩膀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游归煜被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看得失笑,轻轻的捏了一下谢欢兮的鼻尖:“哪有你这般问的,若是都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就是有给我准备啦?!”谢欢兮立刻蹦起来,雀跃的抱着游归煜的手臂,“你给我一点提示呗,让我听一下嘛,就一点点。” 游归煜故意不看她,却忍不住笑:“不给。” 谢欢兮撇撇嘴,轻轻地在游归煜肩膀上打了一拳:“什么嘛,这么小气。” “九儿,你喜欢什么,或是想做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都为你做到。”游归煜认真的看着谢欢兮低声说道。他多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孩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他。主动的,毫无隐瞒的,她想要的,他怎么会不满足? 谢欢兮揉着脸颊“嘿嘿”傻笑了半天,脑袋往游归煜的肩膀上一靠,看着天一边笑一边说:“我当然是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啦,这个你一定做得到吧。” 这鬼精灵。她一定不知道,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从来都是和她人一样的甜。游归煜轻轻揽过谢欢兮,温声承诺:“我必然做到。” …… 明日就是谢欢兮的生辰宴,但他们刚被贬至荆川,秦王要老实一阵子,就不打算给小女儿大办,当然谢欢兮也并不在意这些,反正秦王儿女们的生辰宴都被秦王当做交朋友的场所,规矩大,也没什么意思。 这一天晚上,谢欢兮睡得早,念香给她放好了床帷,将桌上吃剩的糕点收拾了,端着托盘走出了房门。 一抬眼,却见迟摘玉正站在房门外,笑吟吟地看着她。 “迟小侯爷,”念香福了一礼,微笑着说,“小侯爷来找郡主说话吗?今日郡主睡下的早,不如小侯爷明天再来吧。” 迟摘玉轻轻一笑,用拇指虚虚指了指念香:“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找你。” 念香讶然地看着迟摘玉,“我?不知小侯爷找奴婢所为何事?” “念香,你家郡主既然都已经睡着了,你也不必与我装傻了。这么多年了,我竟然没看出来,你是这般的深藏不露。”迟摘玉的语气中满是夸赞,俊朗的眉眼却并无笑意。 念香沉默了很久,终于,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迟摘玉,你既然看出了我的身份,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们难道不该是一条战线的盟友吗? 迟摘玉挑了挑眉,淡淡反问道,“是吗?” 念香低声说,“我自认隐藏得很好,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隐藏的确实不错,不过,那位姓莫的怀颜姑娘是我护送到这儿来的,”迟摘玉笑道,“她身上的气味儿我很熟悉,有趣的是,你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气味。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应该是见面了吧。” 迟摘玉上下打量着念香:“而且,我今日突然说破你的身份,你似乎并没觉得惊讶。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身份的?” 念香扬唇一笑,“不错,你在谢欢兮身边多年隐藏的也很好。只是太子大婚那日,你奉他的命令去护送我姐姐离开,那个时候,我就在那房间中。你那天的行为和一直以来你对谢欢兮的言语都大相迳庭,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必定是和我们一样,而且——和谢欢兮绝对不是盟友关系。” 迟摘玉哈哈大笑,反问念香:“那你觉得,我和谁是盟友关系呢?听你刚才的话,似乎觉得我与你应该是做朋友的。” “难道不是吗?”面的表情非常自信,“我的题目是为莫家昭雪,恢复莫家二小姐身份,并且嫁给你做皇后。这样来看,难道你的题目不该是除掉秦王一家,自己做皇帝并且娶我为后吗?” 迟摘玉上前两步,凑近了些,轻声道,“我如果说,你猜错了呢。” “猜错倒是不可能,”念香笑道,“只不过你我二人都没把第二道题放在眼里,不约而同地都选择放弃罢了。我既不想嫁给你,你也没想娶我,所以我们彼此做不成盟友,但也并不算敌人。” 迟摘玉摇摇头,抚掌微笑道:“做不成盟友,那是千真万确。不过不是敌人这话从何谈起?毕竟,我觉得你最近……似乎就要对欢欢出手了。” “你如果想害她,那我们当然就是敌人。” 第54章 醉时梦话 这一天, 谢昭嵘一早就过来给谢欢兮梳头发挑衣服。她一进屋,就看见谢欢兮已经坐在铜镜前,自己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地梳头,谢昭嵘微笑着走了过去, 伸手拿过谢欢兮手中的梳子, 帮她慢慢的梳起来, 一边夸赞道:“九儿的头发生得真好,乌黑浓密的, 倒是真衬的上这张小脸蛋。” 谢昭嵘的头发远不及谢欢兮的,她的头发发质偏黄, 略有稀疏, 谢欢兮怕大姐相比之下心中难过,扭过身子往谢昭嵘的腰上靠,笑嘻嘻地哄道:“这是谁家又漂亮又温柔, 仙女一样的大姐啊?哎呦——我看看, 这不是我家的嘛!” 谢昭嵘被她逗得忍不住笑, 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这鬼灵精啊,数你嘴甜。” 她向四周看了看,有些不满, “这都是什么时辰了,念香那小丫头怎么还没来伺候?你呀,还总护着她, 我是真没看出来这丫头到底哪里好。” 谢欢兮笑着摆摆手,很无所谓:“念香平日里都很勤快的,今日也不算太晚吧,也许是昨天累到了, 不小心起晚了也有可能,又不是什么大事。好啦大姐,你不是来给我梳头发的吗?快给我梳吧,大姐梳的头发最好看了。” 谢昭嵘被她这么一岔,也忘了自己下面要说什么,含笑专心的给妹妹梳起头发来。 …… 念香直到谢欢兮的生辰宴快开始了才过来,谢欢兮一见她,立刻拉过她关切地问:“念香,你怎么大半天都没见人影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念香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郡主……我今日早上起来就腹痛难忍,所以……” 谢欢兮了,“好啦,没事。你若是还不舒服,就不用在这边伺候了,回去休息吧。” 念香抿嘴一笑,立刻回绝了:“郡主,我已经没事了。我得在这里看着你少喝点酒,你的酒量我可不敢放心走开。一杯倒就算了,还会严重失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不记得,留我一个人折腾。” 怎么这样?揭她老底。谢欢兮带着笑意瞪念香一眼,每一年她的生辰宴都冗长又无聊,她只能吃吃喝喝,忍不住尝一点点果酒,结果就被念香发现了她脆弱的酒量。自己原来的酒量就不怎么样,穿过来之后酒量仿佛是跟着一起穿了,依然是个让人目瞪口呆的一杯倒。 秦王宴请了许多荆川的权贵,这里不如京都规矩大,宴会倒是比往年热闹一些,但谢欢兮却也没心思玩了,她的一颗心都扑在游归煜那边,只能等晚上人都走了才能腻歪地见个面。分秒如年,恨不得能两人自己出去约个会,单独过生日。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念香扶着谢欢兮回屋,一边走一边笑道:“郡主还是小孩子吗?怎么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趁我不注意贪这两杯,又搞成这个样子了吧?” 其实谢欢兮也没有喝到疯言疯语或是脚步踉跄,甚至眼睛清亮更胜以往。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状态不对,笑盈盈傻乎乎的,看上去比平日更加娇憨可爱。 “我来吧。”忽然谢欢兮被人从另一侧接了过去,念香侧头一看,原来游归煜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她们身边。此刻几人已经回到院中,他才上来接过了谢欢兮。 念香眨眨眼,默默地放开了手,看着谢欢兮靠在游归煜的怀中。她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不由得有些生疑:韩羽也曾做过谢欢兮的贴身侍卫,但是却远远不及游归煜这般的从容,虽然他们两人现在坠入爱河,可游归煜也未免太没有把自己当下人看了吧。这大晚上的,郡主的院子,他还真敢说进就进。 可相处了这么久,游归煜的人品念香自然是知道的,他绝对不是个登徒子。念香一时犹豫起来,不知到底该不该转身离去,给他们二人一个空间。 忽然谢欢兮说话了:“咦?念香,你怎么还不走呀?快走快走,我与小煜哥还有悄悄话要说呢。” 这个没出息的!念香无语了片刻,才对游归煜嘱咐了一句:“郡主喝的有些醉,游侍卫记得让她早些休息吧。过一会儿我进来帮郡主沐浴更衣,你们有话尽快些说,我在外边替你们看着。” 念香这么自然地给他们打掩护,游归煜就知道谢欢兮已经跟念香打过招呼了,略一颔首:“多谢。” 念香点点头走了,游归煜才低下头伸手捏了一下谢欢兮的鼻尖:“小醉鬼,怎么喝了这么多?” 谢欢兮趴在游归煜的肩膀上,嘿嘿地笑:“不多不多,就喝了两杯而已,我这都已经很有进步了,以前在大学社团聚会的时候,喝半杯,我就已经脆了。” 游归煜低声闷笑,小心地扶着谢欢兮进了屋,一边给她倒热水,一边随口问道:“那在大学里,你喝脆了以后怎么办?都谁照顾你呀?” 谢欢兮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还是嘿嘿笑:“就是虫子,驴子,狗子她们呗,她们就算是丢下男朋友不管,也会把我先带回宿舍的。”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号,游归煜忍俊不禁,把热水放在谢欢兮的手心,让她拿稳,摸了摸她的脸低声笑问:“有虫子,驴子,狗子,那你是什么?” 谢欢兮张了半天嘴,马上就要说出来了却停住了,歪头想了很久,最后还算机灵,摇摇头说:“才不告诉你我的外号呢,太丢人了。” 游归煜抚了抚谢欢兮的发顶,也没再追问,他半跪在谢欢兮的身前,一双深邃如星的眼睛温和地平视她,柔声道:“九儿,来收礼物了。” 谢欢兮眼睛一亮,双臂立刻挂上游归煜的脖颈,笑盈盈地往前凑着,几乎快要碰到他的鼻尖,“什么礼物?快给我,我已经等了一天了。” 她馨香如兰的气息倏然靠过来,游归煜的心神竟有一瞬间茫然,那红润水嫩的唇瓣就在他的眼前,娇艳又诱人。游归煜闭了闭眼,心中一片无奈——真是没有办法了。 他微微向前倾身,在谢欢兮的唇角上落下了一个又轻又柔的吻。 这个吻一触即散,游归煜生怕会唐突心爱的姑娘,也只是偷一个吻而已。谁知谢欢兮却立刻反扑,上前对着游归煜的嘴唇狠狠的亲了一口。而后她抬起头。一双醉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这个就是礼物嘛?唔……我觉得比较——” 还不等谢欢兮说完,下一刻游归煜的吻猝然跟了过来,不复刚才温柔又小心带着试探的意味,这一次的吻坚定又深情,但其中的怜惜却分毫不减。 他毫不犹豫地抵开她的牙关,含住她的舌尖辗转缠绵,深深吮吻却并不凶猛,充满了小心呵护的温柔缱绻。 游归煜心中的欢喜无以言表,他心爱的女孩就在眼前,他会忍不住、控制不了自己去偷偷吻她。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她勇敢又响亮的回应——被喜欢的人喜欢着,他大抵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吧。 游归煜吻过了人,又在谢欢兮的唇瓣上轻轻啄了一下,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低声道:“九儿,你生日我本来应该把我母亲留给我的项链送给你的,她曾经说过,这是要留给儿媳妇的。但是现在它不在手边,等我们回去之后,我再把它送给你。” 说完,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雕娃娃,递给谢欢兮,“现在,我只能做这样的东西来讨你开心了。” 这个木雕娃娃做的十分精致,雕的正是他们二人,眉眼衣饰都栩栩如生,各处细节无一不精美,一看便知花了多大的心血。谢欢兮小心地接过来,傻呆呆地抚了两下,点着上面的人道:“这是我,这是你,嗯……做的好好啊……” 游归煜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温声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我喜欢,”谢欢兮笑着将娃娃搂进怀里,抬头看着游归煜,“那你要记得回去把项链给我,你答应过了,可不能忘了,也不许给别人。” 游归煜被她逗得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欢喜之色,他轻轻的点了下谢欢兮的额头,“傻九儿,放心吧,一定给你,只给你一个人,不会忘记,更不会给别人。” “唔……好,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没有带在身边呀?是放在京都的宅院里了吗?”谢欢兮抱着游归煜的手问。 游归煜顿了一下,摇头温声道:“不是,是放在我原来住的地方。” “……原来你住的地方,”谢欢兮喃喃地重复着,似乎有点理解不了,“那就是你的家吗?” 游归煜笑了,伸手握住了谢欢兮的手,微垂下眼眸轻声说:“九儿,我没有家。” “嗯……可是你有我,”谢欢兮靠在游归煜的肩窝上,嘟囔着,“有我,你不就有家了吗?” 游归煜揽过谢欢兮纤细的腰肢,低低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再度开口:“九儿,其实今天我真正想给你的是……我的坦白。” “你不必担心回去之后见不到我,因为我与你一样,我们穿进了同一本书。” “穿书……穿书,我现在在穿书考试,”谢欢兮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要当上郡主,走上人生巅峰。然后再挑选一个奴隶……”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听在游归煜的耳边不亚于一声惊雷。他缓缓地低下头,直视着谢欢兮的脸,颤声道:“挑选一个奴隶,然后呢?” 谢欢兮醉的云里雾里,傻愣愣地回答着她听在耳里的问题:“挑选一个奴隶,嗯……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对我们小煜太坏了。 第55章 生死一刻 游归煜愣愣地看着谢欢兮, 终于,他慢慢地环紧怀中娇小温热的身躯,将下巴轻轻地抵在谢欢兮的头顶。他僵硬地抱了她一会儿,却仍然难以抵过心中越来越大的痛楚。 谢欢兮的话, 像是将他的心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凛冽的寒风倒灌进他最痛的地方, 冰冷的呼啸而过。 好像是美好的梦碎了一样,他原本一直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而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为什么初初见面就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要关心自己、爱护自己?为什么处处照顾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书中动情? 但最傻的还是他,他把一切都当了真。 他没什么好的, 也许只有长得不差一个优点, 可是从小到大,这张脸也是被所有人所诟病的理由之一。没有人喜欢他,游归煜也并没想过以后会有人用心爱他, 这对他来说, 太奢侈了。 直到他遇上了谢欢兮, 他才得到了许多自己从不曾得到过的东西。游归煜觉得谢欢兮就像是自己的幸运丸, 遇到她之后,一切的事情都是美好的、温馨的,他被人用温暖的话语关切, 被人细心妥帖的照顾,被保护,被喜欢, 他经历了一切从前他不敢想象的事情,他的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 可是他早就应该清楚的,游归煜的嘴唇有些发抖——他之前的人生本就已经不幸之极, 来到这里,没有幸运丸,他哪里会得到上天的眷顾,只会更糟糕到像个笑话罢了。 游归煜微微松了手,低头去看谢欢兮的脸,自己沉默这一会,她已经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如玉的小脸在月光下更显纯净娇美。他看了许久,眼眶渐渐地有些微红。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喜欢。 游归煜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谢欢兮什么,因为对于她来说,她做的一切并没有错。在谢欢兮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原书土著罢了,她的选择,尽管有些冷酷,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游归煜的额头,轻轻抵住谢欢兮的鬓角,低声喃喃:“九儿,你是书呆子吗?这样的题,为什么不放弃呢?自己的人生不比它重要吗……” 他的声音似有哽咽,“……我其实该庆幸的,自己最后成了太子的奴隶,不然你一定不会挑选我的……”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帮助她去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他还是会陪伴她、爱惜她,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机会。游归煜十分后悔自己将同为穿书考生这件事情告诉了谢欢兮,也许今晚过后,明天她醒过来,他们就变成了冷冰冰的盟友关系。谢欢兮再也不会亲吻他,再也不会说喜欢他了。 因为她没必要和自己演下去了。 游归煜默默地抱起谢欢兮,将她放到了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这时念香敲了敲门走进来,先瞄了这边一眼,而后咳了两声道:“游侍卫,已经这么晚了,你不好再在郡主闺房呆下去了,郡主交给我照顾便好。还有……外边下雨了,我听郡主说过,你手脚的伤似乎不能淋雨,自己小心些吧,不然郡主又该心疼了。” 游归煜望了念香一眼,眼神有些空洞,他慢慢点点头,轻声道:“多谢,我知道了,你照顾好她。” 他向门口走去,高大的身影似乎有些佝偻,走到门边,游归煜又回头望了一眼谢欢兮熟睡的小脸,心中疼痛犹如刀割。终于他别过脸,默默地走进了夜雨之中。 …… 谢欢兮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周围一切都黑漆漆的,自己似乎坐在哪个黑暗又阴冷潮湿的角落里。她抓了抓手下的稻草,完全愣了。 ——这是在做梦?有这么真实的梦吗?不是,这到底是哪里?是自己喝的太多了吗? 正当她脑海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时,忽然这屋子的门开了,一个女子端着一盏灯烛走了进来,她看着角落中的谢欢兮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乐安郡主可还记得我?我曾与你有过两面之缘。我叫莫嫣,不过这是以前的老名字了,现在你叫我怀颜便是。” 谢欢兮睁大了双眼。丝毫不理解现在是什么神展开,这个自称怀颜的女子,她不就是刺杀自己两次的蒙面女吗?!她微微蹙眉,往后蹭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怀颜见谢欢兮这个反应,勾着嘴角笑了,语气冰凉狠毒:“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你也别这样看我,一副无辜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如果不是你娘和皇上的私情,我莫家怎会凄惨至此?!他们二人生下你这孽种,让我每见你一面,都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也许是已经有过前两次的铺垫,蒙面女对自己的敌意一如既往,谢欢兮倒没有多少害怕,只是她的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谢欢兮禁不住反问道:“你姓莫,你是莫老将军的女儿?你说……你们家会被蒙冤灭门,是因为……我娘和皇上的私情?你能说清楚点儿吗?” 淮怀颜低低一笑,瞎了的那只左眼在她的脸上显得异常狰狞,“不能。你不配听,乖乖受死吧!” 说完怀颜举着匕首向谢欢兮扑来,忽然她身后一声断喝:“姐姐!住手!” 这声音太熟悉了,她每个日夜都会听见,一路走来陪伴了她八年之久。从这一刻起,谢欢兮才开始感觉到了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她毫不意外地从怀颜身后,看到了念香的容颜。 念香快步走过来,夺过了怀颜手中的匕首,有些不悦:“姐姐,你不是答应过我,谢欢兮的事情由我来办吗?” “反正都是要杀了她,我们姐妹两人谁来做又有什么不同?她两次从我手下逃脱,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意难平。” 念香叹了一声,低声道:“我们二人毕竟主仆一场,这件事情还是由我来吧。姐姐你手段残忍,她没做错任何事,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对她。” 怀颜冷冷地看着念香:“好,你来。但是我要说一点,别与她太多废话,直接动手便是。” 念香轻声道,“我知道了。”她看着怀颜一甩袖子走了出去,才转头看着谢欢兮,动了动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平常谢欢兮见到念香都有说不完的话,她喜欢逗念香,觉得念香慌慌张张傻的好玩的样子特别可爱。她也真的把念香当做自己的小姐妹,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等考试结束,自己离开了这里,一定会特别特别思念念香的。 思绪至此,谢欢兮忽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念香,我喝醉以后,你就把我带到这了吗?” 念香顿了一下,想了想说:“是。” “你也和我一样,是穿书考生吗?” 念香挪开了眼睛,“为什么这么问?我也可能是原书土著不是吗?” 这便算是承认了。谢欢兮摇摇头,眼睛中透出一层薄薄的水光,“不是的,如果你真的是原书土著,你就没有必要杀我。你不让你姐姐杀我,是因为知道她会折磨我,对吗?” 念香转过头来看了谢欢兮很久,最终微微启唇道:“对不起。” 谢欢兮偏过头去笑了,笑得显得让人有些心疼,“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穿书考试,各有目的,你做的并没有错。” 她想到初次见面时,她对念香来说明明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而念香竟然会奋不顾身的扑身去救,原来这是她们姐妹两个针对于自己演的一场戏,让父母和自己都彻底的信任念香,并且念香一举成为了她的贴身丫鬟,长久地潜伏下来。而第二次在太子大婚当日,怀颜湖边刺杀自己时,念香对她喊出的是“你不要命了吗?”当时以为是怒斥,现在想来竟是一句关心。 念香半蹲下身,目光平视着谢欢兮:“我的题目是为莫家沉冤昭雪,恢复莫二小姐的身份,这是逆袭的那部分,后一部分……后一部分没什么可说的。你的题目,应该是当女皇吧?就算不是,也应该八.九不离十,总之是和我有冲突的。” 谢欢兮点点头,慢慢的问她:“八年前,我们刚来时,在院子中丢空戒指的人是你,对吗?” 念香有些艰涩的承认:“是我。” 谢欢兮有些不明白:“那你为什么没有早些出手?你为什么不早点结束我的考试?你明知道我没有能力反抗你的。” 念香扬了扬下巴,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强硬一些,“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力实在不足,只能通过你去帮我给莫家昭雪。现在秦王对此事死咬着不放,有他这个助力,莫家翻案指日可待,我就不会再留着你。此时正好是个机会,我当然会抓住。” 谢欢兮没有再多问下去,她抠住了手下的稻草,看向念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乞求:“念香,我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这场考试是我输了,我绝不会跟你去争抢,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让我交卷……我可以不赢,但是我很想和小煜哥在一起,我想和他走完剩下的五年,可以吗?你放心,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会再做跟考试有关的事情,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念香沉默了很久,最终她咬咬牙,轻轻地摇头:“不行。我不能把我的输赢建立在对别人的信任之上。” 谢欢兮其实很清楚自己的求恳,大概不会被同意,但只是有些不甘心,想要去试一试,至少要为自己争取一下,不能这样不声不响地死了。 念香不同意,谢欢兮咬着下唇点点头,默默地从脖子上摘下了红色挂坠,拿在手中,“念香,我可以把我的挂坠交给你,你随时可以结束我的考试。但是可不可以让我去和小煜哥道个别?至少让我再看他一次,好吗?” 她的眼神就像小孩子,充满了祈求和期待。 念香别开眼站起了身,“不行。谢欢兮,我知道你对他是认真的,可是多看他一次,你的感情就会加深一分。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如果说我对你完全没有任何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让你再见他是为你好,也许你觉得这种为你好让你反感,但你只能接受。” 念香说完,谢欢兮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必然会在今晚交卷了。 这次没有危机,没有害怕,也没有小煜哥的从天而降了。 这一刻真的来临时,谢欢兮心中已经没有了对考试的不甘,只剩下满心对游归煜的牵挂,终于,她忍了许久的眼泪难过地落了下来。 念香转过头看她,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你别哭啊,你走到这一步才交卷,成绩一定不会低的。那个侍卫只是一个虚拟的人,不值得。谢欢兮,你这一步真的走错了,别再留恋他了。” 念香似乎踌躇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沉:“……考试结束后再见面,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谢欢兮抬眼去看她,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哭的红彤彤的,她哽咽着说:“我不知道,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你做朋友,我只是想见小煜哥一面,你都不答应。” 念香叹了一口气,似乎无奈地笑了一下,她俯下身摸了摸谢欢兮的头顶,又一次说道:“别哭了,把你的挂坠给我吧。” 谢欢兮犹豫了一瞬,抓着挂坠不想放开,似乎还期盼着念香会心软。念香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握住了谢欢兮的手,她的动作还算温柔,但是态度却不容置疑:“我知道你不想给我,可是你反抗不了我。我不想让你受伤,你还是乖乖听话,别让自己吃苦。” “啧啧啧,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抢别人的东西还威胁人家,欢欢都在哭呢,都不说给她擦擦眼泪吗?”谢欢喜正要万念俱灰地将挂坠递给念香,门口竟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谢欢兮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却不曾想,她不仅看到了迟摘玉。 迟摘玉的身旁,竟然还站着游归煜。 第56章 她不记得 “小煜哥。”谢欢兮的眼泪流的更凶, 就像一个被人抢了糖果欺负得狠了的小孩,看起来叫人又好笑又心疼。 迟摘玉一点自觉也没有,还张开双臂挑眉笑道:“别哭了,丑死了, 表哥都来救你了, 怎么样?见到我是不是很感动?” 念香僵立在那里不动, 谢欢兮趁她走神,飞快地跑向门口的身影, 却错过了张开双臂的迟摘玉,直接扑到了游归煜的怀里。 游归煜稳稳地接住了她, 将她环得很紧, 低声在她耳边抚慰道:“九儿,没事了,别哭……别哭。” 迟摘玉有些尴尬地放回的手臂, 瞄了一眼这边的情况, 心中一沉, 似乎有些了解了什么。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他轻咳了两声:“游侍卫,你先把郡主带回去吧,这里让我解决便是。” 游归煜也是如此打算, 微微放开了些谢欢兮,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她哭红的眼睛:“九儿,我先带你回去, 好不好?” 说完,他脱下外衫罩在谢欢兮身上,“外面在下雨,别着凉了。” 谢欢兮反应过来, 推拒道:“外边下雨,你有伤……” “无碍的。”游归煜柔声回答,不容她反抗地将外衫罩在了她身上,对迟摘玉略微点头,便揽着谢欢兮走了出去。 迟摘玉不由自主地看着两人背影,良久,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念香冷声道:“我记得我那天提醒过你,别对谢欢兮下手。” 念香轻轻一笑,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反问:“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迟摘玉慢慢地走上前,“不错,你确实没必要听我的,你的能力和专业性也不差,就是少了点运气罢了,”他语气忽然低沉下去,“你有没有对谢欢兮提起……关于我的事情。” “你在害怕吗?”念香笑了,“你放心,我没有对她说我们两个才该是一路人的事。但是你记住——我不是为了你。” “我只是不想让她在一天之内,接连承受两个好友的背叛罢了。” 迟摘玉点点头,神色有一丝放松,“其实如果你不对她下手,我也不会现在就结束你的考试。至少你是可以熬到莫家冤案昭雪的,这样你交卷的话,成绩也会很高。” 念香嗤笑了一声,摇摇头叹道:“可是她对我太好了,我不忍心再多骗她一分一秒。让她早些知道真相,对我来说,是对这份好最好的回馈了。而且迟摘玉,我觉得我怎么也比你强,至少在和谢欢兮相处的这八年里,我没有伤害过她。你呢?” 迟摘玉沉默不语,念香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谢欢兮与我说过,她来漠洲荆川的途中,与秦王失散之后,曾经被人掳到深山,见到了一个戴着帷帽的人。她说,这人身形颇为熟悉,但却不知是谁。你告诉我,这个人是不是你?那些杀手,是不是你叫来的?” 迟摘玉不置可否,只是说:“你没必要知道。” “迟摘玉,我知道你和谢欢兮的题有冲突;可我也知道,你对她很好,所以我赌这一把,”念香说道,“我没有告诉她,你和她是对立面的事情,是想避免她受伤害,而不是给你机会伤害她,你明白吗。” 迟摘玉默默地看着念香的脸,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明白。” “你最好是明白,”念香一边说,一边从脖子上摘下了红色挂坠,“反正我就要交卷了,不妨再把话说得毒一点。如果你真的珍惜她,就千万别把事情做的太绝,毕竟书里的世界是假的,外面的才是我们真实的人生。” “考试结束后还能不能做朋友,就看大家怎么选择了。” 念香说完,毫不犹豫的掀开挂坠儿上的红色琥珀盖子,露出那一颗红色按钮。她微微一笑,亲手按了下去。 …… “小煜哥,你身上淋了雨,伤口是不是又痛了?”谢欢兮一进院子就担忧的去捉游归煜的双手来查看。 游归煜一言不发地任她检查,他自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今夜的心绪又大起大落,但此刻他看到谢欢兮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只觉得纵有万般痛楚也都能忍受了。 游归煜反握住谢欢兮的手,轻声说:“我没事,九儿,你还怕不怕?” 谢欢兮呆呆地摇头,其实她对交卷并没有那么大的害怕了,并且在前一刻对她来说,最难过恐惧的事情是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游归煜了。而此刻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那还有什么可怕,“我不怕了小煜哥,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及时啊?你怎么会和迟摘玉一起过来?” 游归煜默了片刻,他今晚回去之后,心中一直郁燥难安,心绪翻覆间,只觉得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正在一点点逝去,他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越想心中愈仓惶,便偷偷的又回到了谢欢兮的院子,只想着瞧上她一眼,以求换来一点点宁静。谁知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谢欢兮竟然不见了。 他立刻顺着蛛丝马迹去寻,一路寻到了怀颜的小屋外,在那里碰巧遇到了迟摘玉,之后他们二人就一起进了屋。对此,游归煜只是大略的提了提:“你不见了,我便去寻你,只是在那里偶遇了迟小侯爷。” 谢欢兮慢慢地“哦”了一声,她到现在脑子还是很乱,上一刻只记得自己喝醉了酒云里雾里地不知身处何方,下一刻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破败的小屋里。直到现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还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游归煜看谢欢兮一直沉默,以为她想起了之前的事,心中不由越发沉重,他不想苦苦等待宣判,终于低声问道:“九儿,我们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作数了?” 谢欢兮的脑子乱成一锅粥。千条万的什么都不清楚,猛然间又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更加茫然了:“……什么不作数?怎么会不作数了呢?小煜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游归煜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道,“你还要与我在一起吗?” “我怎么会不和你在一起呢?”谢欢兮有些着急地去牵游归煜的手,“为什么这么问呀?是不是我喝醉之后说错了什么话?我……我不记得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小煜哥我不是有意的……” 谢欢兮在心中暗暗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她现在真的对之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实在不知到底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小煜哥能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 游归煜缓缓地问道:“……你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也好。 游归煜摇摇头,微微笑了一下:“你没说什么,都是醉话,我们不要再提了。” 谢欢兮生怕给游归煜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不放心地再次确认:“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游归煜吻了一下谢欢兮的额头,“天都快亮了,你快去睡一会,我在外边守着你。” “不用不用,”谢欢兮有点担心游归煜的身体,“小煜哥,你回去吧,怎么说也要把湿衣服换了。” 谢欢兮再三催促,游归煜最后只好点头答应,看着谢欢兮进屋才收回自己胶着的目光。他默默仰头望了望天色——晨光熹微,这一夜的黑暗终于是要过去了。 他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缓刑。 他庆幸,也甘愿陪谢欢兮做她想做的事。他会飞蛾扑火假戏真做,可他只希望,谢欢兮永远不要对自己真的生出感情。 考试结束后,他就带着这几年珍藏的美好回忆,再也不会出现在谢欢兮面前。 …… 谢欢兮一直睡到了几近中午,她一醒来,正想张口叫念香,刚张了张嘴,昨夜的记忆立刻纷至沓来。谢欢兮一顿,僵硬地坐了一会儿,最终自己默默下了床。 她随便收拾了一番走出门,就见迟摘玉在她院子里的树下发呆。谢欢兮朝他走过去,有些没精神地招呼道,“表哥,你在这想什么呢?” 迟摘玉伸手捏了捏眉心,“胡思乱想罢了,你怎么样了?昨夜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谢欢兮低低地“嗯”了一声:“你昨天怎么会找过去的?” “我之前就看出念香不对了,只是没想到她人如此利落,居然会这么快就动手。我在她身上撒过药粉,追踪起来不难。我没提前告诉你,主要是……” “我明白,”谢欢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念香人呢?” “交卷了,”迟摘玉回答,“她自己按了按钮,她的身体我带回来了,对外便称她暴病身亡吧。” “那……我的身世……” 迟摘玉思索一下,压低声音:“你应该并不是秦王之女,而是皇上的女儿。但这件事没证据,应该可以捂死,如果秦王逼宫成功,这件事我们就烂在心里;就算秦王最后没能成事,你娘想必也会利用你的身世给你保一命的。这件事,我们权当不知道吧。” 谢欢兮点点头,心中的情绪似悲似怨翻覆了许久,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她的姐姐……那位叫怀颜的姑娘呢?” 迟摘玉看了她一眼,“你管的倒挺多。那是个原书土著,已经自尽了。” “自尽?”谢欢兮有些不明白,“她还没有亲眼看到家族昭雪,怎么会现在就自尽呢?” “第一,她妹妹死了,这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第二,是我与她说了一些事情。”迟摘玉慢悠悠地对谢欢兮解释。 “你也好,她们姐妹二人也好,你们都太小看秦王了。你们竟然真的觉得你们几个小小女子就可以左右一位高权重的王爷?他会大力查处这件事情是不错,可他不是为了正义,更不会为了你们,他是为了自己。与其用此事扳倒太子,被你们当枪使,不如用它来作为起义之因。他只要在荆川振臂一呼,一路直袭向京都,虽无十成把握但到底有胜算。皇上这一步本就走错了,他为了一个女子陷害了一位忠肝义胆的将军,天下怎会容他?秦王如果真的有实力又有运气,一路杀到京都夺下皇位,到时再给莫家平反,那岂不是他第一桩绝佳政绩?” 谢欢兮如梦初醒,惊觉迟摘玉说的果真极有道理。自己从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王爷老爹的志向不可能止步于回到京都或是扳倒太子。迟摘玉所说的这种选择,更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更快更准,当然,风险也更大。 “所以那位怀颜姑娘可能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吧,”迟摘玉低声叹道,“如果秦王能成事,那么他必然会给莫家昭雪,这是他新皇上任的第一件笼络人心之事,他不会不做的。如果他失败了,那么莫家再无可能洗冤。未来都可预见,她大抵就觉得万念俱灰了。” “还有一点,”谢欢兮忽然指出,“我记得太子年少时似乎是与莫家的大小姐订过婚约的,那日他大婚之时,怀颜在太子府刺杀我,她衣着华丽,精神尚可,应该是被太子保护的很好。我猜太子应该对她尚有旧情,如果我爹当上皇上,那太子的下场一定不好。也许对她也是一重打击。” “也许吧,”迟摘玉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多谈了,他话锋一转,“谈谈你吧。欢欢,你与你的那位游侍卫,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谢欢兮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相告,“我们相爱了。” 迟摘玉半天都没有说话,似乎在苦苦压抑着什么,终于,他再度开口,语气却十分冰冷,怒气显而易见:“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你怎么会爱上一个纸片人?谢欢兮,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干什么?” 迟摘玉别过脸去,恨恨地说道:“我以前就觉得,你把考试看得太重,什么挑奴隶嫁给他……我没想过你真的会去做。如今你不仅做了,你还动了真情,你疯了吗? 第57章 夜半来袭 谢欢兮垂下头低声说:“可这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呀。” 她语气软软的, 迟摘玉一瞬间就没了脾气,半晌,他叹了一句,“欢欢, 你一直都太死心眼了。其实就算你现在交卷, 你的分数也一定会很高的, 其实你应该随心一点,不用太执着于题目, 你——”迟摘玉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话头, 他别过脸, 最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表哥,我知道你对我好,现在想来, 念香她也是为我好的。”谢欢兮慢慢地说, “但是我其实觉得我们的这个规定虽然有理, 可是并不人性化。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 可对于我来说,我不仅仅会喜欢上小煜哥,我也很喜欢娘亲, 喜欢大哥,喜欢大姐。我收获了也回馈了无数人的善意,正如你所说, 这里的人都是纸片人,可是我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血有肉的交往过,不动真心真的太难了。” “那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把心扉敞开了,”迟摘玉低声说, “我就没有。我爹娘对我也很好,家里的姐妹兄弟都待我不错,可我对他们没有感情,我从到这的第一天起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谢欢兮摇摇头,并不赞同迟摘玉说的话:“这一切是假的,可你感受到的东西不是假的。表哥,你现在虽然这样说,可是等你真的结束了考试,一回想曾经有人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了十三年,你却因为这是假的而没有回应,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迟摘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跑题了。我们现在不必说这个,只是你——你会和游谢分开吗?” “我不会。” “我就知道你不会。”迟摘玉轻声说。 迟摘玉迎上谢欢兮期待的眼神,他知道其实她真的很需要一个支持她的人,需要一些鼓励。最终他轻轻的笑了笑,换上自己一贯的轻松状态:“其实在我看来,也没觉得在书中动情就能把一个人毁了。这世界上分分合合,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之前谈过好几任女朋友,每一任都撕心裂肺,恨不得终生厮守,可最后分了不也就是那样。你要喜欢和他谈,那就试试吧。” 他不着痕迹地补充道,“只是考试结束,回到了现实世界后,记得给别人一个机会。” …… 过了一日迟摘玉就走了,他来去匆匆的,谢欢兮挽留了两次,他也不听。再多说下去,他就笑道:“我可不想做一个在一旁吃狗粮的单身狗,我是非走不可。”所幸这里本来也没有他什么事了,迟摘玉要走,谢欢兮留不住,便只能好好的送了他一程。 日子一天天飞快的过去,转眼便过了半年之久。 荆川这边是国土的防守线,时不时便有他国来犯,秦王虽然看起来是个草包,实际上却颇有治军才能,打了几场胜仗后名声大振。坊间渐渐传出流言,说这秦王自有当年镇西将军莫将军的风范,是漠洲新的“镇西神”。 事情渐渐的真往迟摘玉所猜测的方向去了,谢欢兮这日正在房中绣香囊,她新换的丫鬟芜禾进来禀告道:“郡主,云麾将军过来看你了。” 谢欢兮眼睛一亮,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还不等她起身,就见游归煜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小丫头立刻知趣的退下了。 谢欢兮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开心地叫道:“小煜哥,你回来啦!” 游归煜自三个月前被秦王要走,随他去了前线,几场胜仗下来,他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声名几乎比秦王还要响亮,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云麾将军。 游归煜含笑接住了她,俯身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声音低沉醉人:“九儿,你在做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上过几次战场的原因,游归煜的气质显得更加沉稳内敛,褪去了年少初遇时少年的清俊和八年后再遇时的苍白,现在的他容颜俊美让人不可逼视,如一把见了血的宝剑,锋芒已经初初显露。 “我在给你绣香囊啊,”谢欢兮开心的将刚才绣的东西展示给游归煜看,“你喜不喜欢?” 游归煜笑着接过来,珍重地摸了摸,低声道,“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谢欢兮嘿嘿地傻笑,抱着游归煜有力的手臂蹭来蹭去,“小煜哥,我好想你呀,你可终于回来了,这次一去了三个月呢。” 游归煜心中一甜,他又何尝不想自己心爱的女孩呢。他武功高强聪慧勇猛,战场上宛若一尊杀神,可谁知道夜深人静时他的辗转难眠,心中的思念泛滥成灾。 游归煜拥住谢欢兮,轻轻亲了亲她娇嫩的嘴唇,声音轻的像一句叹息,“我也想你。” 谢欢兮立刻捧着游归煜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兴奋地提议道,“你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很快就走吧?那你陪我去长宁寺看看明立大师吧。” 游归煜弯唇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现在是不是和明立大师相处的很好?每日要往长宁寺跑几回?” 谢欢兮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哪有那么多啊,只是几日去一次罢了,我只是有时会去找尹思宁说说话,再拜访一下明立大师。” 游归煜柔声道:“你若无聊,就多出去走走。我们晚点就一起去拜访明立大师。” …… “哎呀,许久没见游哥了,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这气质可了不得。”尹思宁一见二人到来,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游哥现在一看就是一位大将军,感觉威风凛凛的,嗯……虽然不摆架子,但是看上去让人心有余悸,比如说我,刚才差点没跪下。” 谢欢兮忍俊不禁,笑骂他:“快别胡说八道了,心有余悸是这么用吗,再说我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你心有余悸。” 尹思宁哈哈大笑,一扬手,“快,快请进。” 进了正厅见到明立大师,谢欢兮欠身一礼:“明立大师,我带着小煜哥一起来看您了。” 明立大师微微一笑,还了一礼,打了几个手势出来,谢欢兮与他相处了一些时日,基本上能够一知半解,这次看完之后,她的脸色却有些沉。 她轻蹙着眉,担心地望着游归煜:“小煜哥,你中了流矢?” 游归煜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明立大师一眼:“多谢大师关心,皮肉之伤,实在不足挂齿。” 而后,他握紧了谢欢兮的手低声抚慰道,“九儿,你别担心,不碍事的,早就好了。” 但谢欢兮还是露出了一副哭相。只觉得自己实在太不称职。竟然没有发现小煜哥受了伤,还拉他出来陪自己走了这么远。 见她这个表情游归煜心中无奈极了,低声笑道:“要不要一会我背你回去来证明我真的没事?乖,你若真哭了,那我才是有事了。” 尹思宁在一旁看着牙酸,表情十分纠结,插嘴道,“是啊,郡主,我也感觉游哥看起来没什么事啊,他武功这么高,大侠都是这样的,受点点伤,很平常了,你别这么担心。” 谢欢兮气自己的粗心,又气小煜哥不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最后只好软绵绵地瞪了游归煜一眼,谁也没有理 游归煜牵着谢欢兮,目光却看向了明立大师:“一别数月,大师神机妙算更胜以往,久居深山,也可知天下万事细节。” 明立大师淡笑着打出了几个手势,这回比较复杂,谢欢兮看不懂了,尹思宁出来解释道:“我师父说,这些能力都是天赐,本不该拿出来让人见笑的,只是关心施主的身体。”翻译完了尹思宁自己也笑了,“师父您真谦虚,明明就是个神算子。好了,我们也别在这傻站着了,一起用个斋饭吧。” 他们吃过了饭,游归煜陪着谢欢兮在山上看星星,想当初他们就是在这块石头前定情,现在想来倒是不胜唏嘘。 游归煜默默地垂眸去看谢欢兮的脸,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日子会难捱,但实际上谢欢兮给他的却比他想象的要真实的多。甚至时常会带给他一种错觉——谢欢兮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而并非是为了考试而去应付的感觉。 无论你是怎么样,我都会捧上自己的一颗真心,游归煜在心中默默想,我只怕你会太辛苦。 “小煜哥,”忽然谢欢兮出声打断了游归煜的思绪,“你说明立大师是不是很厉害?就连你被流矢所伤他都能知道。” 一提这个,游归煜的耳根有些发红,他又气又笑地戳了一下谢欢兮的额头,“还提这个,我说没事,你根本不信,刚才亲眼验过了伤,以后是不是该信我一些了?” 游归煜的伤在锁骨下两寸,现在确实已经结痂了,谢欢兮想来也有些脸红,但还是强撑着面子说道:“看一眼又怎么样,反正你迟早也是要给我看的。我才不敢信你,受伤你是从来都不会告诉我的。” 游归煜柔声哄道,“我以后定会与你说的。” 谢欢兮哼哼道:“你就算不说,我还不会跑来问明立大师吗?反正你以后瞒不了我啦。” 提到明立大师,游归煜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样一位能力逆天的人物,在书中竟然没怎么被提过,与这本书中其他人都显得格格不入。游归煜的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暗暗决定,自己必定要单独来拜访明立大师一次。 回去的马车上,谢欢兮靠在游归煜的怀中昏昏欲睡,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游归煜心中一片柔软,低声道:“九儿,你若困了就先睡会儿,到了我会叫你的。” 谢欢兮揉了揉眼睛,强撑着道,“不行,一会回府之后,我们要分开走的,不能让别人看见。你现在不是我的侍卫了,要是我们在一起被我爹知道,他不会同意的。” 游归煜现在只是秦王麾下的一位将军,还没有到太高的高度,这时被秦王发现他们私定终身,一定会被拆散,谢欢兮可不敢冒这个险。 游归煜知道谢欢兮心中想法,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然马车停了下来。他目光一凝,扬声问道,“怎么了?”外边却没人回答。 游归煜心中一凛——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寻常。他打了车帘向外看去,果然见到车夫和边上的随从全部倒在地上,脸色青白,显然是中毒身亡。而车前站立着一位中年男子,他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是贺尤。 游归煜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转头对谢欢兮嘱咐道:“九儿,别害怕,也别下车。我去解决他。” 说完,他跃下马车,毫不畏惧的对上贺尤的目光:“你藏了这大半年,如今终于现身了。” “是啊,”贺尤低沉一笑,“若是比耐性,我承认我确实不如你。这半年来,你一不为莫家奔走,二不寻故人之子。倒是抱着小美人成天谈情说爱,又上了几回战场,当上了将军,好不威风啊。” “我以为你会重情重诺,谁知你转头便忘了。你不在意不要紧,可我在意这些事情,这是我追随了大半生的东西,没有答案,我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你这辈子本就不该安宁。”游归煜沉声道,“宋烨是你杀的吧。” 贺尤眯着眼睛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个叫宋烨的人是谁,“是我杀的。你的救命恩人莫擎也是我囚禁的,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吗?” 游归煜不再跟他说话,身形一动,转眼已经掠至贺尤眼前,他拔出长剑,直直刺向贺尤的咽喉。 贺尤俯身避过,双手成掌,掌心为黑青色,凌厉地劈向游归煜的面门,游归煜立刻顺着他的掌风划过去,长剑一抖,刺中了贺尤的背心。 贺尤反应极快,这一剑并没有一举要他性命,只是划破皮肉而已。他站定身子,阴冷的看着游归煜:“你的武功竟然精进至此,我倒是低估了你。” 游归煜没有答话,再次一甩长剑顷刻间出了数十招,招招不留情,直取要害之处,但贺尤已经对游归煜警惕万分,一时间没再让他得手。 忽然贺尤目光一闪,左手晃过一个虚招,右手掷出一把粉末。这粉末一挥出立刻化为白雾,将视线几尺范围内的东西都变得影影绰绰,游归煜心知这是贺尤的毒粉,可他并不怕吸入,招式丝毫不见凝滞,只可惜眼前不够清楚,到底是打了折扣。 忽然间游归煜想起了什么,心中陡然一沉,立刻退到马车旁边。 他一掀车帘,顿时心神俱裂——谢欢兮不见了。 第58章 催速毒发 谢欢兮本是在马车中坐着, 忽觉眼前人影一花,下一刻,她就被人捂住了嘴带出马车,几个起落间就离马车越来越远。 这人带她到了一处郊外密林后才停下, 他放开了谢欢兮后, 竟然还对她拱了拱手, “在下多有得罪,还望郡主海涵。” 谢欢兮之前见游归煜神色严峻, 猜想马车外的人应该是个棘手的危险人物,她蹙着眉上下打量着来人, 不敢放松警惕:“请问阁下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来这?” 贺尤叹息一声, 直视着谢欢兮的眼睛,神色带了一丝危险冰冷笑意:“我无意冒犯郡主,只是想请郡主帮一个忙。” 说完他猛地抓过谢欢兮的左手, 两指并拢, 从她的掌心处注入了一道真气。顿时, 一阵尖锐的疼痛刮骨一般划过四肢百骸, 谢欢兮立时痛的叫出声来,她挣脱不开他的铁掌,面色苍白如纸瘫坐在地, 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晕厥过去。 贺尤放开了她,然而剧痛的余威仍在, 谢欢兮额头渗出冷汗,疼得浑身发抖。 “郡主有所不知,你体内有一道剧毒,名为食骨金。此毒乃我独门所创, 是一种极妙的慢性毒药。你中的毒虽不是我亲手所下,但到底与我有关,毕竟当年你是吃了我做的糖才在体内种下了食骨金……” 说到这,贺尤顿住了话头,继续介绍起他的毒药来:“食骨金发作起来很慢,原本你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活,可是如今,为了让游归煜乖乖听话,我只能催你毒发了。” 贺尤慢慢退步离去,声音越来越远:“他很快会找过来的,你记得告诉他,你的时间不多了。” “想要解药,就让他一个人来找我。” 贺尤说得不错,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游归煜便找来了。他看见坐在地上的谢欢兮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似乎还有些发抖,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 游归煜立刻奔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谢欢兮抱起来,眸中是掩藏不住的心疼:“九儿,伤到哪了?”游归煜一边说一边焦急地打量谢欢兮,不知她究竟受了什么伤,心中的仓皇无以复加几近灭顶。 谢欢兮脸色苍白,依赖地将脑袋靠在游归煜的脖颈处,小声的说:“小煜哥,我没受伤……”刚才只有贺尤往她身体里打进真气的那一瞬间有过剧痛,她现在身上已经不疼了。可是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莫擎死之前的惨状,谢欢兮忍不住一阵阵发悸。 “小煜哥,那个人说我中了食骨金之毒……这个毒不就是和莫擎将军中的一样吗?他、他刚才往我体内打了一道内力,说会催速毒发……” 游归煜狠狠地攥紧了拳,脸上的表情立刻阴沉下去,但他抱着谢欢兮的手势依旧轻柔,语气也软的不像话:“九儿,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更不会让你受一点苦的。”他的吻爱怜地落在谢欢兮的脸颊上,“我会想办法给你解毒,没事的。” “小煜哥,你别去找他,那个人好像很会用毒,你对上他太危险了,反正我……”谢欢兮一句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了,她本想说,反正我有红色挂坠,大不了按下去,也不会叫自己受毒药折磨之苦。可她心里又忽然涌上难过——这毕竟是下策,她根本不想这么快的就从这里离开啊。 游归煜听懂了谢欢兮的未尽之语,却以为她是因为考试未完,他没说破,抱紧了谢欢兮温声道,“九儿,我先送你回去。明日你就好好的呆在家中不要乱跑,一切有我。” 游归煜将谢欢兮送回了府中,而后,他又悄悄地折返潜了进去,默默守在谢欢兮床前,一直看她入睡才亲了亲她娇嫩的小脸,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趁着夜色渐深,悄然离去。 他再一次来到了长宁寺门前。 游归煜一直以为自己的再次拜访应该会挑个时日,并且做足准备,却没想到,时隔短短几个时辰,他就又站到了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叩响了门扉。 不一会,门从里面被打开,游归煜望着面前明立大师慈悲又澄净的面容,沉声开口:“深夜前来叨扰,请大师恕罪。” 明立大师摇头微笑,并不在意,微微欠身,对游归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游归煜从容自若地走上前,坐在明立大师对面,名利大师为二人斟满了茶水,而后淡笑着望过来,似乎在等游归煜先开口。 游归煜一路上想了很多事,他不喜欢拖泥带水,到头来还是选择开门见山:“大师,你我都很清楚这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明立大师微微挑了下眉,看着游归煜的眼神带了一丝兴趣。 “我不知道这场考试设置了你这样的人物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说到底,无非是关乎输赢的一些附加分而已。” 明立大师但笑不语。似乎在期待着游归煜接下来的话。 “我不在意输赢,我只想知道——食骨金该如何解?” 说完这句话之后游归煜的心中终于涌上一丝忐忑,他之前便猜测像明立大师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像是原书中能出现的,倒更像是考试中的一个隐藏环节。如果不是谢欢兮体内的毒不到两年就要毒发,他根本不会节外生枝去道破明立大师的身份。如今谢欢兮解毒之事迫在眉睫,游归煜一刻也等不及,只好前来挑明了。 明立大师沉吟良久,最终竟开口说话了:“你是笔试第一,但在我看来,你的专业程度还不及尹思宁。你似乎经常会忘记,你是在一本书里。” 游归煜丝毫不惊讶明立大师会说话这件事,“书里也好,外面也好,我很清楚我必须要做的是什么。” “我会尊重考生的意志,”明立大师认真地说,“我是你们这本书的监审员之一,是在这里记录你们每个人的数据的。我们不会对任何人主动提及自己的身份,但是会留下一些线索,如果能够发现我们,并大胆地做出推断与猜测,是考生自己的能力,我们会给出相应的奖励。” 明立大师说到这笑了笑,“尹思宁大大咧咧,从不细想。谢欢兮倒是伶俐,但过于单纯,也许时间久了她会发现。你很不错,智慧与胆识俱佳,不愧是第一名啊。” “我们一旦被你们发现,是可以答应你们的一个要求的,但只会答应一个,如果贪多,就会立即终止你的考试。游归煜,我要再向你确认一次,你确定这唯一机会,你只用来问食骨金的解法吗?” 游归煜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我确定。” 明立大师长久地注视着他,眼中神色似乎带了一丝可惜:“食骨金没有解法。” 没有解法。游归煜心中一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泛起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痛来,他正要开口,却听明立大师接着道:“无解,可渡。” “什么渡法?请您说的明白些。”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游归煜立刻向前倾身,眸中染上了一抹惊喜与焦急。 明立大师道:“书中的一切都来源于作者的设定,我们也一直在与作者交流。她对食骨金的定义是——不可解,但却能引渡到自己身上。这个是作者的意愿,我们无权干涉只能执行。” “以你的武功,用真气游走她的经脉,将所有的毒素引至自身,是足以做到的。” 明立大师的话音刚落,屋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贺尤带着一身森冷之气慢慢走了进来,他冷笑说道:“游归煜,我还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个重情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你的小美人命在旦夕你不去管,却跑来这里找这个老和尚,是想转移走莫老将军那位故人之子吗?我倒是才想起来,莫老的确与长宁寺主持颇有交情,原来您收下的那位关门弟子,就是我一直以来苦苦寻找之人。” 游归煜心中烦恶至极,他没成想自己刚才因为谢欢兮中毒之事心绪大乱,一路至此,竟没有发现被贺尤尾随了。现下被他误会,岂不是给尹思宁带来了天大的麻烦?正在开口说话时,他却瞥见了明立大师的表情,忽然心中一凛。 明立大师的双眼轻微闪烁,表情略有凝重,游归煜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叫贺尤打正着了,尹思宁,他还真的是那位故人之子不成? 明立大师又恢复成了从前波澜不惊的样子,一言不发。游归煜心中猜测,明立大师应该是不可以干扰考试的走向的,今天此事实属意外,并且还因他而起,怎么说他也不会让尹思宁这么倒霉,稀里糊涂就交卷的。 他语气微沉,“你我二人之事,还是出去说吧,不要扰了大师清净。” 贺尤点点头,居然表示赞同,“你说的不错,的确应该先杀了你,这样我做起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了。”他说完之后先行退出,游归煜对着明立大师抱拳一礼,也迅速地走了出去。 贺尤走到了一处平坦之地,游归煜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他心中却是一柔——此处正是他与谢欢兮的定情之地,甚至在今晚之前,他们还在这里看星星。 贺尤停了下来,回过身似笑非笑的望个过来。游归煜打量着他,忽然心念一动,不由问道:“你是不是懿和长公主的驸马?你苦苦寻找莫老将军故人之子,他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贺尤的眼中竟闪过了一丝诧异,半晌,他阴沉一笑:“你说的不错。” 游归煜垂下眼眸,“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你的儿子呢?” 贺尤看着游归煜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你为什么觉得我找寻我的亲生儿子,是为了要杀他。” 游归煜弯唇一笑,轻声回答:“在我看来,天下间的父亲要杀自己的孩子时,都是一样的表情。眼神傲慢又厌恶,带着恩赐的给予和理所应当地收回。” 贺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嘿然一笑:“你这么有经验,难不成是亲身经历过?” 游归煜沉默下去不再与他说话了,他拔出长剑,提步迎了上去。他出手即是杀招,剑光快的化为数道残影。 实力至此,贺尤躲避起他来略显狼狈。他心知自己的实力若要和游归煜硬扛,必定是比不过的,便当机立断散出无色无味的毒粉,可一连与游归煜拆了近百招,他却丝毫不见凝滞,贺尤心中这才带了一丝疑惑与慌乱,他身上已经有三处见了血,而游归煜却毫无中毒迹象。 游归煜又是一剑刺来,贺尤矮身避过,却被他回手反挑的一剑划破小腹。眼见着自己的伤口越来越多,贺尤毫不迟疑地散出了一把带着强烈气味的毒粉,他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游归煜察觉,几乎将身上所有的毒药全部使了出来。 可是没用。游归煜宛如一尊杀神,丝毫不受毒药的影响,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吸入了多少,甚至不曾躲避一下。电光火石间,贺尤忽然想通了什么,可下一刻,他也被游归煜一剑贯穿了胸膛。 贺尤用仅剩的力气紧紧抓住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剑刃,鲜血立刻顺着他的手掌流了下来,他哈哈大笑:“食骨金!竟然是食骨金!我居然败在了自己的食骨金之上!” 他一双眼睛怨毒的望着游归煜:“我竟然忘了,你是在莫擎那老东西死后才出来的。你居然会服下食骨金!也好,我虽然今日死在你手上,但你迟早也会死在我手上,我们二人扯平了。只是,你真的要杀我吗?你不在乎你的小美人了吗?她可还没有解毒呢。” 提起这个,游归煜面容更加冷厉,当做没听见他的鬼话,手上骤然用力,要把长剑往前送去。然而贺尤临死之前爆发的力量无比巨大,他死死的抓着剑刃,竟然没让长剑动弹分毫。 贺尤强撑着一口气,盯着游归煜一字一字的说道:“我是懿和那贱人的丈夫,她背叛了我……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她和她的孽种碎尸万段。”他停顿了一下,嘿嘿的冷笑了起来,“我要告诉你,我其实不叫贺尤。我姓游名贺,游归煜,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游归煜吗?” 游归煜的手腕松了松,他看着贺尤那张扭曲的脸,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渐渐成型,他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贺尤表情带着怨毒的得意,继续说道:“那年莫老将军回京述职……把你与那孽种做了调换……咳咳,我寻到她时,她身边带的孩子已经是你了。是我把你带去了……天断,给你改了姓氏,其实你原来……叫莫归煜。” 贺尤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囚禁了莫擎多年,本不抱从他嘴中得知那孽种下落的希望。把你丢下去,纯粹是想让你父子二人自相残杀,折磨于你们。但多可笑啊,你们相处了八年……你竟然不知莫擎就是你的父亲哈哈哈哈……” 贺尤话音刚落,他抓着长剑狠狠的前一送,这次他已经无力阻止,鲜血流得更凶,贺尤睁大着一双眼,渐渐没了气息。 天边已经泛起了灰白色。一夜的黑暗即将过去,游归煜缓缓的收回长剑,脑海中浮现起莫擎临死之时询问自己姓名的那张脸,还有当他得知自己叫游归煜时眼眸中的神采。 游归煜握紧了拳头,良久才缓缓松开,终于脚步沉重的黯然离去。 第59章 解毒之法 谢欢兮明显地感觉到游归煜这两日待自己更好, 仿佛一腔温柔无处可放,拼了命地倾泻到了自己身上。 其实她自己感觉没什么事,食骨金再也没有发作过,虽然那个贺尤说自己命不久矣, 但他又没说清楚, 谢欢兮渐渐地从忐忑不安逐渐生出一丝疑惑——那个贺尤是不是在吓唬她? 这日游归煜悄悄地过来陪她时, 谢欢兮终于忍不住了问游归煜:“小煜哥,那个人, 就是那天抓我走的人,他说我中毒, 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啊?” “一半一半吧, ”游归煜微笑着抚她的头发,“你中了毒,但不是食骨金, 只是普通的毒药。这两日我从明立大师那里配好了解药, 你服下睡一觉就没事了。” 谢欢兮眼睛一亮接过游归煜递给她的小瓶子, 夸赞道:“明立大师好厉害!神机妙算不说了, 居然还是解毒小能手!” 游归煜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是啊。” 谢欢兮好奇地打开了小瓶子,顿时一股异香飘了出来,她笑嘻嘻地看向游归煜:“这么香?是你亲手配的吗?我喝了这个就会好了?” 游归煜温声说道:“快喝吧, 别让我担心了。” 谢欢兮丝毫不疑有它,立刻仰头喝了,还咂摸了两下滋味:“唔……闻着香, 喝起来有点咸,反正味道不太好,要亲一下。” 游归煜偏头闷笑,拿她没办法, 从善如流地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亲了又亲。 “啊,小煜哥真好啊,亲一下都让人晕乎乎的,”谢欢兮说着往游归煜肩上靠过去,声音逐渐放低了下去,“嗯……真的……” 谢欢兮在游归煜的怀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游归煜将她娇小的身躯抱紧,下巴贴在她的发顶,以一种绝对的保护姿态抱了她很久,才去勾她的膝弯将她抱到了床上坐好。 他随即坐在了谢欢兮的身后,双掌运起真气,先是在自己经脉中游走一遍,随后双手贴于谢欢兮的后心,源源不断的真气立即输送过去。 激起沉疴的毒素,留下一片纯净无暇。 不知过去了多久,游归煜蓦然收回双手,他头一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游归煜抚住胸口慢慢调息,他本服下食骨金数月而已,离发作还遥遥无期,但经此一事,他抽走了谢欢兮体内即将发作的剧毒,催速了自己的毒发。 游归煜默默地去看自己手,他的每一个指甲上,都浮现了一个细小殷红的小点。他与莫擎相处过,知道身中食骨金的莫擎毒发的所有症状,根据症状推算时日—— ——他应该还有半年光景。 游归煜替谢欢兮仔细地掖好了被子,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长久不不舍得移开。 九儿,半年时间也好,时间越短,你动真情的可能就越小。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永远不要喜欢我。 …… 谢欢兮从未想过秦王动作会那么快,接下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搜集了数条当年的疑点与仓促掩盖的线索,集结了多位镇守边关的将士,要在这几日立旗南下,直指京都。 诛昏君,祭忠臣。 谢欢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运气丸又发挥了作用,做到这件事情在她怎么也该两年之久才初具规模,不曾想竟然不到一年秦王就已经联军完毕,挥兵南下了。 许是莫老将军的名声太好,也或许是当年皇帝的举动太过荒唐,这一路讨伐之军竟然无比顺利,即便有人相阻,却每每遇上游归煜这个杀神一般的前锋,被打的溃不成军。秦王一路未吃一场败绩,不出一月便攻进了京都。 一进京都,战事才终于胶着下来。 秦王谢承泽此时已经自立为“昭宗”,显然是拿莫老将军的事情大作文章,但偏偏有人吃他这一套,他一呼百应,隐隐成了民心所向。 “游将军近日辛苦了,连番酣战,将军锐不可当,实乃我开国栋梁之臣啊。”这日,在京都城外的营帐里,谢承泽眯着眼睛笑望游归煜,语气淡淡地夸赞着。 “大帅谬赞了,末将不敢当。”游归煜的脸色不算太好,似有虚弱之感,但他确是以一敌百的精锐将才,脸色苍白也叫人觉得是战事激烈的疲累所致。 谢承泽捋了捋胡须,慢慢说道:“游将军这般的人物,本王实在爱惜,兵法出神入化,战术也精彩绝伦,军中声望,几乎盖过本王去了。” 游归煜眸光微沉,略一拱手:“末将岂敢居功,战事顺利,全靠王爷指挥得当。” “爹,你差人找我过来,什么事啊?”他们二人正说着,谢欢兮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游归煜也在她眼睛一亮,随即赶紧挪开目光干巴巴地掩饰那点小欣喜。 谢承泽干咳一声,微皱着眉头:“你这丫头,还有几月也及笄了,还成天冒冒失失,这若是嫁了人,还不被夫家笑话?” “哦……”谢欢兮没怎么在意,她夫家就一个人,小煜哥对她又宠溺又体贴,还能笑话她不成。 “见到骠骑大将军,怎么这么没礼貌?也不见礼?”游归煜已经被他提封为骠骑大将军,这会谢承泽又挑起谢欢兮的礼数来。 谢欢兮心里一阵别扭,她瞄了一眼游归煜,偷偷笑了一下,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见过大将军。” 见她乖乖巧巧地行礼,游归煜心念一动,心底蓦然泛起一丝柔软,面上却不置可否,他有些吃不准,谢承泽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承泽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个来回,最后哈哈抚掌笑了:“游将军看我小女如何?虽然顽劣了些,但也活泼讨喜,我见将军二十有余还未婚配,便想着给你说个姻缘。” 我去……谢欢兮有些震惊,她老爹今天不得了啊,这么贴心?就是为什么要把她叫来?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游归煜迟疑了一下,不知谢承泽此举何意,但此刻不容他想,他拱手说了实话:“郡主柔婉可爱,末将心悦已久。” “哼,你倒是会说,”谢承泽笑了一声,“你们当我是老糊涂?看不出来你们那点事么。以后你们也是有婚约之人了,少在夜里偷偷见面,白日里见也就是了。” 谢欢兮没想到从天而降这么大的好事,立刻眉开眼笑:“是!” 谢承泽眉头一皱,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丢人现眼,真是女大不中留。你这几日不要总去找游将军,扰他心神,战事快收尾了,待爹登基,亲自为你们二人订婚。” 这场政变最终在四月底结束,秦王登基为帝,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川,一时间新皇风光无量,百姓们推崇之至。 谢欢兮住在自己的阑和宫中,前日她这位会做人的皇帝老爹已经将莫家冤情彻查清楚,还了他们一个公道。此事说来大快人心,但谢欢兮心里却颇有遗憾。 若是念香留到现在就好了。 实际上谢欢兮对于考试一事已经不那么执着了,现在游归煜已经是镇国大将军,身份今非昔比,虽不是九五之尊,但也算是逆袭。谢欢兮不想再钻营谋划,把她爹拉下来了,一来费神费力,不知会浪费多少美好的时光;二来危险重重,谢欢兮不愿意带着游归煜一起去涉险。 她只想和游归煜好好地把剩下的几年走完。 “乐安公主,好久不见了。” 忽听有人叫她,谢欢兮回头看去,不由失笑:“迟摘玉,你装什么正经啊?还乐安公主,听着多别扭。” 迟摘玉也笑了:“会吗?你刚封了公主,叫起来新鲜,你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叫你啊?猪。” 虽然他说自己是猪,但还是这样说话听起来顺耳,谢欢兮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迟摘玉弯了弯嘴角:“你不是定亲了吗,我来道喜。” “哇……”谢欢兮很爷们地照迟摘玉的肩膀来了一拳,“太感动了吧,我一直觉得没人会支持我的,你居然会恭喜我,真是走心的好朋友了。” 迟摘玉下意识地摸了摸她捶过的地方,睨着她笑,“不支持还能怎么样?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怕不站在你这边,你就跟我绝交。” “哎呀哪有这么严重,你来了就留下吃个饭?” “不了,”迟摘玉说,“我进宫还要和皇上商议一些事情,就是顺便来看看你,我走了。” 谢欢兮发现迟摘玉近来是越发的来去匆匆,来就突然出现,走是拔腿就走,她连一句挽留的话还没说出,迟摘玉就已经跨出了门。 …… 迟摘玉是京都最早向新皇俯首称臣的人之一,他的地位与之前没什么变化,甚至更高了些。此刻他大步走在宫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迟表哥!迟表哥等等我!”迟摘玉回过头去,就见到谢盛风风火火朝他跑来。 “迟表哥,好久不见啊,你是不是去见妹妹去了?” 迟摘玉笑着点了点头,欠身礼道:“见过大皇子。” “哎呀!”谢盛赶紧打掉他的手,“迟表哥别这么多礼啦!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原来天天往我们家跑,咱们就像亲兄弟一样。不过迟表哥……我怎么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谢盛老远就看见迟摘玉一个人快步往前走着,面色晦暗好像心事重重的。迟表哥每日都是笑着的,冷不丁看他这样,谢盛有点担心。 “没什么。” 谢盛凑了上来仔细瞅迟摘玉:“迟表哥,你是不是因为妹妹和游将军定亲的事不开心啊?” 迟摘玉转过头静静地看他:“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也不怎么开心,”谢盛撇撇嘴说,“我听人说,妹妹嫁人了我就不能总去找她玩了,不能天天见她了。我是她亲大哥都没法总看她,你就更不行了……” “嗯,是啊。”迟摘玉轻声说。 “不过也可能有例外吧,”谢盛见迟摘玉似乎真的很难过,赶紧安慰他,“迟表哥你这么厉害,还会捉水鬼,我亲眼看见过的,你将那个白衣女水鬼带走了。” 谢盛的声音压低了,“迟表哥,这件事我没跟别人说过,就跟妹妹提过你会捉水鬼,她还笑我被你骗,我真恨不得把那天我看见的都告诉她,让她再笑!” 经他提醒,迟摘玉终于想起太子大婚那日,他为了甩开尾随的谢盛而编撰的谎言,他的声音有些凉:“你跟去了?你看见什么了?” “就是你把那个女水鬼抓走了啊,我……我虽然很害怕,但是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啊,所以就去跟着你,也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迟摘玉闭了闭眼:“我不是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么。” “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呀……”谢盛有点委屈,“而且妹妹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厉害,我不服气。” 迟摘玉良久没有说话,他微垂着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好一会他终于动了,他挥了下手,谢盛顿时感觉鼻子有些凉,伸手揉了两下打了个喷嚏。 迟摘玉的声音有些僵硬:“大皇子若是身体不适,就先回去吧,皇上还在等我,我先告退了。” 他离去的脚步有些快,似乎有些落荒而逃之感。 …… 御书房里,谢承泽提完一幅字,正巧内监传报迟小侯爷来了,他搁下笔颔首道:“叫他进来。” 迟摘玉进来跪拜,谢承泽扬了扬手,“起来吧,那件事怎么样了?” “回皇上,”迟摘玉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请君入瓮。” 谢承泽满意地点点头,淡淡笑了:“好,此事一了,朕才能彻底放心。他虽是开国功将,但说到底,这一路功名皆入了他囊中,若是……朕确实忌惮他啊。” 迟摘玉轻声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朕知道你求什么,你本也是朕一早中意的人,”谢承泽赞赏地看着迟摘玉,“无论心性智谋,文韬武略,你都不输任何人,再加上家世门当户对,朕心里,早就把你当一家人看了。” 迟摘玉一拜,低声道:“谢皇上抬爱。不出三日,臣必定为皇上除去心腹大患。” …… 这晚谢欢兮刚沐浴完,坐在床边慢慢地擦头发,明天是小煜哥能进宫的日子,她今天要早些睡,养足精神,明日和小煜哥多呆一会。忽然,她的侍女芜禾急急忙忙走进来,见了她便慌张地禀告道:“公主,出事了!大、大皇子他殁了!” 第60章 大结局(上) 谢欢兮跑到了谢盛寝宫时, 里面的太医跪了一地,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就见床上的谢盛身覆白布,已然身亡了。 “怎么回事?!大皇子怎么会出事?!” 谢欢兮心神大乱, 她大哥虽然不够聪明, 可是人却单纯善良极为讨喜, 他们兄妹感情深厚,此刻突然见到他的尸体, 谢欢兮不可能不崩溃。 “你还知不知礼数!仪华,去把乐安带下去!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不嫌丢了皇室脸面!” 谢承泽站在一边怒斥谢欢兮, 的确, 她出来的太急,衣饰不合规制,就连头发都没梳。谢昭嵘立刻上前揽过谢欢兮的肩膀, 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九儿, 怎么穿这样少就出来了?来, 先跟大姐过来。” 谢欢兮愣愣地由着谢昭嵘牵走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出掉,哭的整个人都在发颤。忽然,她拽住了谢昭嵘:“大姐, 大哥是怎么死的,怎么会这么突然?!他怎么会死?!” 谢昭嵘抱住了谢欢兮哽咽道:“大哥……中了毒,现在还在查。九儿, 爹现在是皇上,你万不可有丝毫任性了,我知道你着急,可也该顾好自己啊。” 谢欢兮一双冰凉的手被谢昭嵘握住, 暖意立刻包裹住了她:“大姐,娘……母后还好吗?” 谢昭嵘蹙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母后刚才过来了,亲眼看着大哥……她悲痛过度昏厥过去了。” “我去看看她。”谢欢兮脸色苍白地往里走,谢昭嵘陪着她,心疼极了,“九儿,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后日不是还要去祈福吗?那也不是个省力的事情啊。” 皇上原定了后日在社稷坛祭天,司星监提议由未及笄的公主亲自于社稷坛后的国寿塔祈福,未及笄的嫡公主只谢欢兮一位,这差事自然落在了她头上。 谢欢兮点了点头:“大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一夜谢欢兮守在林清贞的床前没有离开,她想起了许多事——从她刚来到这里,到此刻已经过去了九年多。她终于承认,也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穿书工作者。 亲情、爱情、友情,她全部投入了一颗真心。 也许以后,她会穿越千千万万本书,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这些情感会不会有淡去的一天,可如今它们都是刻入骨髓,不可磨灭。 …… 第二天谢欢兮魂不守舍地让宫女为她梳妆打扮,大红色的织金宫装给她添了无数娇艳,遮掩住了所有的憔悴。 游归煜亲自护送他们去社稷坛,他昨夜听说了谢盛之死,心中一直担忧着,谢欢兮一夜未睡,他也是一宿没有合眼。 “九儿,”在谢欢兮上国寿塔之前,游归煜暂得空歇,走过来牵谢欢兮的手,“我看看你。” 谢欢兮抬眸去看游归煜,他们二人是未婚夫妻,没有太多的避讳,“小煜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我没什么,”虽然食骨金一直在蠢蠢欲动,但游归煜自觉还是吃得消的,“九儿,你……大皇子之事,我也会从旁协助,必定查的水落石出,你保重好自己。” 谢欢兮眼睛酸涩的厉害,她默默地点了头,上前靠在游归煜怀里,“小煜哥……我真的喜欢你。” 游归煜在她靠过来时就自然地伸手拥住了她,听到她的喃喃自语,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不自信的念头——要不要……再告诉九儿一次,自己的身份呢? 最坏的情况就是九儿并没有爱上自己,他知道自己也是考生之后,就不会这样黏着他爱着他了。但若是有那么一丝可能呢?九儿她也有一点点真的喜欢自己、真的爱上自己了呢?他为什么不能主动的去追求幸福一次?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可能性,却因为他的怯懦自卑而错过了,那他才真的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游归煜被谢欢兮这一句喃喃低语搅的心神微乱,他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时,那边忽然传来了旨意:“乐安公主,吉时已到,请公主殿下赴国寿寺祈福。” “小煜哥,我先上去了。”谢欢兮放开游归煜,还恋恋不舍地牵了一下他的手。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刚才的念头在游归煜的心中越发坚定,他轻轻的摩梭了一下谢欢兮的手背,低声说:“九儿,等你祈福回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 谢承泽站在正殿前方,目送着谢欢兮那鲜红的背影进了国寿塔中。他偏过头看着身边的人:“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迟摘玉微微欠了欠身,沉声说道:“皇上放心,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乐安公主上到顶层,就可以点火了。” 谢承泽点点头,略一沉吟:“你就这么有把握?真的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如此奋不顾身?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你又不是游归煜,为什么这么确定他会冲进火场救人呢?” 迟摘玉微微一笑,轻声说,“臣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请皇上放心吧。” 游归煜看向谢欢兮的那双眼睛里,装满了盛放不下的深情。他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的是一清二楚。游归煜绝对不会看着谢欢兮身处险境而无动于衷的。就算……就算他真的没有救回谢欢兮,那又能怎么样?谢欢兮若真葬身火海,他立刻跟着她一起交卷,也算求仁得仁了。 迟摘玉望着眼前的国寿塔,笑意越来越风轻云淡。 …… 谢欢兮慢慢地走在国寿塔中,她要做的就是持着一根长烛将国寿塔中所有灯烛全部点亮,这个活计说来并不轻松,国寿塔一共有二十一层,她要全部走完并且点亮所有烛火的话,算下来大概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做完。 她进塔之前,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大概走到一半时,天幕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塔内灯烛影影绰绰,随风摇曳,看着有一丝幽然之感。但好在她的随从众多,并不觉得害怕。谢欢兮一边点着灯烛,心中一边想着大哥,态度越发的虔诚起来。 直到上了第二十层,谢欢兮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眉头皱了起来:“公主殿下容禀,这塔里的温度……似乎有些不对劲。” 谢欢兮其实也感受到了,此刻的温度比之前要热上很多,这种热度并不是千万跟烛火能造成的,这似乎是…… 谢欢兮从窗口向下看去,果不其然发现地上人人都是一副慌乱而惊恐的表情。她心中一沉,“许是塔底失火了。” 她话音刚落,一位随身护卫扒着窗口向下看去,回过头来的眼神略有仓皇:“启禀公主殿下,似乎不仅是塔底失火,臣刚才看着……这半个塔身都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什么火势会这么快?谢欢兮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了什么念头——半个塔身都着火了,太快了,这真的会是一次意外的失火吗?如此快的火势,似乎更像是—— 人为点火,忽然而起。 可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人细想,温度越来越高,黑烟已经渐渐滚了上来。国寿塔乃是木质构造,本就极易起火,此时本应该用湿布巾捂住口鼻从最近的出口逃脱,可是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塔底,偏偏火就是从那里起来的,这路却不通,他们没有办法从底下逃出去的。谢欢兮一时不知有什么好办法能逃命,只好硬着头皮说:“先上去,拖得一刻是一刻。” 然而,他们根本拖不了多久,火势蔓延的太快,伴着呼呼的声音,似猛兽一般破坏力极强地扑了过来。他们登上塔顶不久,大火就烧到了这里。谢欢兮被几人护着往角落里躲,但躲避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实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顶层窗口突然而入。转瞬就到了谢欢兮身边,一把搂过了她娇小的身躯,声音格外的令人心安:“九儿,我在。” 忽然间,谢欢兮的眼泪瞬间漫出了眼眶,她看着眼前这张深深爱着的脸庞——小煜哥白皙的肌肤上蹭了几处黑,和平常比起来狼狈一些。但是却依然俊美的如一尊天神一般,在所有的生死关头,他就像一个从不缺席的保护者,永远都是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给了她无比巨大的安全感。 谢欢兮透过泪眼看着游归煜,这一刻,她发疯似地想着:我永远都不想从这本书中出去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上小煜哥。 如果让她永远生活在一个没有游归煜的世界,她真的、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游归煜早就伸手掩住了谢欢兮的口鼻,带着她奔向最近的窗口,谢欢兮向下看去,竟然有些意外的看见了迟摘玉的身影。忙乱的人群中,他长身玉立,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身影竟有一种诡异的偏执感,显得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游归煜显然也看见了迟摘玉,他一言不发,抱着谢欢兮的身子将她往窗口外送。谢欢兮感觉到游归煜这动作似乎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对,她连忙伸手抓住了游归煜的袖口,有些惊慌的说:“小煜哥……” “九儿,你别担心,”游归煜在这漫天火海中,望过来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的温柔,“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这里太高了,如果我带着人下去没有着力点是不行的,可是现在的外墙全部起火,我带着你你会受伤的。我与迟小侯爷已经约好,由他在下面接住你,我再独自下来。” 身遭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跃动的火光,这一刻谢欢兮忽然感到了无比的心悸。她说不上缘由,可是她一点也不愿意和游归煜分开:“我不怕受伤!小煜哥……我不怕受伤,你别把我丢给别人。你带着我下去……好不好?” 游归煜似乎叹息了一声,摇摇头,“没有时间了,九儿,不要任性。” 谢欢兮的手抓游归煜抓的越发的紧,可她的力气怎么能与游归煜相比。游归煜狠狠心,不再看谢欢兮的眼睛,挣开她的手,将她对着迟摘玉抛了过去。 他看着那抹鲜红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迟摘玉一早蓄好了内力,看着谢欢兮掉落下来,他足尖轻点,飞身上前接住了她,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收住力道。 他立即起身去查看谢欢兮:“欢欢,有没有事?伤到没有?” 谢欢兮没有回答,她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的踉跄了两下,眼泪像失控一般地流了满脸。她向上仰着头,努力的去辨认游归煜的身影,心中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大。 小煜哥,快下来啊…… 游归煜亲眼见着谢欢兮安然无恙,还从地上爬了起来,内心的石头终于落下。他手撑窗框,正想沿着外壁掠下,忽然,只听耳边一声巨响—— 这响声震彻天地。 一瞬间,游归煜都有些心神恍惚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剧痛,整个身躯,顷刻间就被烈火全部吞食。 “小煜哥!!” 谢欢兮猝然睁大了双眼,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国寿塔中竟然藏了□□。这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国寿塔被火光吞噬,塔身摇摇欲坠,几乎烧成一具空壳。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一瞬间便不见了。 “小煜哥!!小煜哥!!小煜哥!!” 游归煜倒在铺天盖地的火海之中,他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灼烧之痛,偏偏意识还有一线清明。他听见了他心爱的女孩在一遍遍呼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悲怆哀恸,叫他心尖疼痛不已。 九儿,你爱我吗…… 九儿,你是不是爱我…… 你怎么这样难过…… 在这撕心裂肺的剧痛之中,游归煜却感受到了震彻灵魂的后悔。他后悔,如果他心爱的九儿哪怕有一丝丝的喜欢他,此刻她会为了他的死而伤心痛苦,那是这世间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 游归煜的意识混沌,他好像艰难地在地上爬了两步,又好像一动未动,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喊出声音,他的喉咙到底是不是已经被灼烧殆尽。他神思全乱,可他的心中与耳边都无数遍的回响着—— “九儿,别哭……我只是先回去等你……”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请你原谅我……” 游归煜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力在呼喊,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九儿能不能听见,可是……他真的已经竭尽所能,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了。 他沉沦在火海之中,缓缓闭上了那双亮如星辰的双眼。 第61章 大结局(下) “公主还是没有休息吗?她这个样子多久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公主她已经近三天没有合眼了……也没有怎么好好吃过东西, 尹公子是仪华公主殿下请来的么?请您好好劝劝公主吧。” “你下去吧,我去看看她。”谢欢兮漠然地听着自己宫外传来的声音,呆坐在寝殿床边无动于衷。 尹思宁慢慢走了进来,他看了谢欢兮很久, 终于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当初为什么骗我?如果你……唉, 我想说——” “你想说什么?我不该动心?我不能因为虚拟人物难过?”谢欢兮缓缓抬起头看着尹思宁, 眼睛里的情绪很平静,十分像燃尽了的死灰, “你来干什么?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吧。” “你大姐请我进宫来看看你,她应该是真的劝不了你了吧。”之前谢欢兮就答应过了, 等她爹上位后给她建公主府, 她就任尹思宁为管家,也算帮尹思宁完成一大部分考题了。所以尹思宁一直都在京都内,听说谢盛和游归煜先后身亡, 就知道谢欢兮此关难挨了。 尹思宁蹲下身来:“欢兮, 我知道你难过, 但是拜托你想想这是一本书里!”其实尹思宁甚至觉得游归煜早早去了也挺好, 他们在一起不到一年,谢欢兮就情根深种至此,这要是真的让他们走过了接下来的四年, 谢欢兮回去以后还活么?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谢欢兮明显不想和他讨论这个,她扶着床沿站起身,“你来了就在这里随意坐坐, 我大哥的宫殿这两日在收拾东西,我去看看。” 她抱着手中的木雕娃娃,她想拿回一些大哥的东西,以后和娃娃放在一起, 便于睹物思人。 她逃避,尹思宁心中也着急:“谢欢兮,你这样不行,要不然……要不然你交卷吧,从这里出去,别越陷越深了!” 谢欢兮回头盯着尹思宁,目光倔强亮的吓人,“我不会交卷,我要在小煜哥的世界里,一直呆到最后一刻。” …… 谢欢兮好久没有活动过了,她又不许别人插手,所以收拾起来非常缓慢。谢盛的东西不多,多数都是不值钱的玩意,他对金银珠宝一类并无兴趣,就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随手一翻,谢欢兮都能想象出大哥那副单纯雀跃的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默默地垂泪。 她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刚一打开,目光忽然凝住了——小盒子里装了一根让她熟悉到发疯的项链,这是考生专有的红色挂坠!谢欢兮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项链,拼命的想去理清楚一些事情,大脑却如同浆糊一般完全想不动。 她心中着急,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大哥也是考生吗?不像……他一点也不像一个考生。如果他的痴傻全部都是装出来的,那他背后的目的呢……我们每日玩笑打闹,他似乎只为活的开心而已,他不是……绝不是……” “如果不是大哥的,那是会是谁的……不可能是有人给他的,是他从别人那里拿的?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掉呢?” 这个人是谁?!生活在谢盛身边?还是生活在她身边?绝对走不出太大的范围…… 谢欢兮平时的思维灵动跳脱,想起事情来又快又有逻辑,可是此刻,她分析到这就再也进行不下去,谢欢兮抖着嘴唇想了良久,忽然转头对宫女说道:“把大皇子手写的那一箱志记都拿过来!” 她刚来这里时,喜欢陪着谢盛玩,并教了他写日记,谢盛似乎也非常喜欢这个活动。每天发生的有的没的各种事,他都要去事无巨细地写上一遍。谢欢兮不知道他这个习惯维持了多长时间,能不能发现什么,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出的一点线索了。 宫女的动作很快,谢盛的一大箱子志记立刻就被搬了过来,谢欢兮屏退了所有人,从最早的日期开始,一本一本的翻看起来。 “今天新换的妹妹教我写日记了,写日记很好玩,我也很喜欢和新换的妹妹玩。她比之前的妹妹温柔可爱,又不会凶我,还非常喜欢我,我也喜欢新换的妹妹。” “今天爹又往府里带了两位漂亮的美人。妹妹告诉我说,爹的行为非常不好,他娶了娘亲却不给她应有的尊重,更别提关心她爱惜她了。我也觉得妹妹说的对,娘亲看起来也很不喜欢爹爹的样子,一定是很伤心的。” “今天昭嵘订婚了,未来的妹夫是冯家公子,下午喝过茶后,我邀请他在家中闲逛。可是冯公子态度很冷淡,似乎非常不喜欢我,是不是我太讨人厌了?还是他的性子就是那样?可如果他对昭嵘也是这样子,那可怎么办?” “今天太子殿下成亲了,特别热闹。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了迟表哥的了不起之处。原来迟表哥根本就不是一般人!他会捉水鬼的。可是表哥不允许我告诉任何人,就连妹妹都不能说。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只能在这里写下来了。” …… 谢欢兮从谢盛的第一本志记一路认真地翻下来,一直翻到了这本。她双手颤抖看着上面谢盛的记录,思绪竟然不由得回想起了太子大婚之前,她在街上与迟摘玉偶遇,他对自己那一句似是而非的提醒—— “小心一点,不要乱走。可能……会有危险。” 谢欢兮的眼泪无声的漫过脸庞,她双眼通红,无言的枯坐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一把推开了门:“去请迟小侯爷入宫,让他片刻不得耽误。” …… 尹思宁一直等着谢欢兮回来,谁知他早上来到这里,一直等到了晚饭过后谢欢兮都还没有回来。他又不好冒然前去大皇子的宫殿打扰,只好焦躁的在她宫里走来走去。 尹思宁心中想着:等谢欢兮回来,他一定要让她交卷不可,就算她不肯,他逼也要逼她把卷交了。哪怕这样她会恨自己,也绝不能让她再在这待下去了。 尹思宁一边想一边随意乱走,不经意间抬眼一看,他竟到了谢欢兮私设的一处祠堂之外。这祠堂修建的仓促,半月前来还没有,显然是刚刚搭建而成。尹思宁心下一转——原来这是谢欢兮为游哥设的祠堂。 尹思宁对游归煜的事情颇有了解,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独身一人了无牵挂。再者国寿塔一事他连尸身都没有留下,谢欢兮想要时时祭奠他,才会在宫中设了一处小祠堂。 他心中一时也不是滋味。游哥这个人实在是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因意外丧生的确过于可惜,他心里也惋惜难过的很。尹思宁心念一转,便推门进去,打算给他上三根香。 谁知他刚刚站定在中央,抬头望见香案台上供着的牌位时,他却忽然怔住了。 游归煜…… 游哥,他不是叫游谢吗?为什么谢欢兮的牌位是游归煜?! 游归煜……游归煜! 尹思宁忽然握紧了拳头,怪不得……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游归煜时就觉得眼熟!那时他心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却因为他粗心大意,懒得细想,就这样错过去了。 此刻,游归煜那张俊美的脸和这个名字重合在一起,尹思宁蓦然想起,大三那年几所学校联合举办的穿书交流座谈会,他是见过游归煜的! 那个时候游归煜的身份是作为名牌大学的代表人物前来做汇报,而他只是一位学生会的小小干事,在布置会场时见过游归煜就已经觉得惊鸿一瞥,而后会议开始听了他的谈吐发言时,心中闪过了无数个卧槽。尹思宁记得自己回到宿舍后还与舍友们这样开玩笑:“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到达人家学神游归煜此刻的高度!学习又好,长得又帅,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虽然这一切到此刻为止尹思宁依然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但他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游归煜不是原书土著,他也是一位穿书考生! 这个念头从脑中一过,尹思宁猛然间如大梦初醒一般一拍脑门,转身拔腿跑了出去。 他要将这个事告诉谢欢兮! …… 迟摘玉来得很快,他风采依旧,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谢欢兮已经近三天没有见过他了,自从那日他在高塔下将她接住,而后她又目睹了游归煜身死塔中,心里万念俱灰,根本没注意迟摘玉。 此刻再见到迟摘玉,她看着那张风流倜傥的英俊脸庞,竟恍然发觉有些陌生。 谢欢兮此刻坐在一堆杂乱的志记里面,看起来落魄又可怜。她这个样子看得迟摘玉心中并不好受,走上前去拉谢欢兮的手腕:“欢欢,别坐在地上。” 谢欢兮在迟摘玉没来之前,心中闪过许多的开口方式。想了怎么样去说,怎么样套话,迟摘玉不承认又怎么办。然而现在真的见到了迟摘玉这个人,她却忽然像没了力气一般,闭了闭眼睛直接问道:“表哥,我大哥是你杀的吗?” 迟摘玉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良久,他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声音艰涩:“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他从来没有碍任何人的道,他不曾做过谁的眼中钉,甚至就连我爹都不屑于除掉他。他原本就是该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走过这一生的。”谢欢兮低声道,“可是,他抓住了你的把柄。” “捉水鬼……虽然这件事并不是大事,可是透过这件事情去看本质,却不难发现,原来我们并不是一道上的人。表哥,我们本不是盟友,对吗?” “你杀了我大哥,是因为你发现他知道你的把柄,你怕你暴露,你怕我知道,对吗?” “去漠洲荆川的路上,我被杀手掳去了一处深山,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戴着帷帽的人。他的身形很熟悉,熟悉到每次一闪过那个念头我都会狠狠掐灭,因为我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怀疑我的朋友。但那个人就是你,对吗?” 谢欢兮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在这之后,二人之间的沉默异常良久。最终迟摘玉动了动嘴唇,嗓音沙哑难听:“对。” “原来你一直都想杀我。”谢欢兮喃喃自语。 “我没有!”迟摘玉大喊出声,而后他却半晌无话,最终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重复道:“我没有……” 我曾经的确想过杀你,可是现在……我没有。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迟摘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是我曾经将输赢看得太重了,可是现在……我有更看重的东西。” “是什么?”谢欢兮轻声问。 “你。” 谢欢兮顿了一下,忽然偏头大笑。她笑过之后,漠然地看着迟摘玉:“你说你看重我?我将你视为朋友八年,可八年之后在去荆川的途中你依然想要杀我。是什么让你在最后这一年的时间中转变了呢?” 我那次想杀的人不是你。迟摘玉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他不敢说出口。他总不能对谢欢兮说,我想杀的人是游归煜。 “你骗了我,”谢欢兮低声说道,“你骗了我,念香也骗了我。你们赢得考试的方法,都是要先与我做朋友,拼了命地待我好,然后在最后一刻往我心上捅刀子。” 她的语气淡然,可细究下却是极度的失望,迟摘玉听在耳中,心中慌乱越来越大,他似乎已经听见了他与谢欢兮的关系出现裂痕的破碎声,“欢欢……你、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谢欢兮直视着迟摘玉的眼睛,“如果我们的考题从一开始就是对立面,那你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分辨不出你的真情假意,是我自己能力不够,穿书考试各有目的,你本领更高,我不会因为这个生你气。” “但你告诉我,国寿塔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我已经全部查过了,”见迟摘玉不说话,谢欢兮自顾自的说下去,“祈福之日前三天你都有进宫与我父皇密谈,你们说了什么?国寿塔的布置也有你的参与,如果再追查下去,我相信就算我知道里边的□□是你放的,我也不会觉得太惊讶。” 迟摘玉叹息:“欢欢……” 谢欢兮偏着头,嘴角泛起了一抹宁静又古怪的笑意:“我就算真的逃不出火场,大不了按下按钮交了卷,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痛苦。可你知道小煜哥一定会去救我的,所以你提前布置了□□?你为什么一定害死他?” 迟摘玉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谢欢兮垂下了头,哑着声音说:“我想不出为什么,也许你的考题有关吧,可我现在对你的题目一点都不好奇。你害死了小煜哥,也杀害了我大哥。是我没有一早看透你,我虽然不会生你的气,但是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迟摘玉的内心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他恍然惊觉,如果谢欢兮再也不会与他做朋友,竟会让他如此的害怕。 他可以不要考题,可以不在乎输赢,甚至不奢求在站在谢欢兮的身边……只要回到从前也好啊! 迟摘玉上前一步,眼眶微红,颤声说道:“欢欢……我骗了你,我承认我是骗了你。可是你没有骗我吗?你的考题真的是当上女皇吗?” “不是。是挑选一个合适的奴隶,将他推上皇位,并且嫁给他。”谢欢兮直视着迟摘玉的眼睛,“可是这个重要吗?我虽然骗了你,可我从没想过伤害你。如果一开始我知道我们不是盟友,我会堂堂正正地与你较量,绝不会潜伏再你身边。从这一点来说,你我的选择都没有错,可是我们的三观不一样,迟摘玉,我们本身就不适合做朋友。” “可是现在你挑选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知道你不可能再挑选其他人的。”迟摘玉听见自己机械地说道,“欢欢,你交卷吧。” 迟摘玉万万没有想到,谢欢兮对游归煜用情会如此之深。他原以为游归煜身死,谢欢兮固然会消沉一段时日,可是他会想方设法的去逗她开心,陪伴她与她一起度过这一段难过的时光,然后劝她交卷。 在这里,他做了太多太多阴险自私的事情。他时常觉得没有脸去面对谢欢兮,他不想在这里呆,与其说是厌恶这本书,不如说是害怕。迟摘玉经常想着,如果交了卷,一切就会变的不一样了,他所做的事情都会被掩盖,再也不会被谢欢兮知晓的可能。 游归煜死了,用不了多久谢欢兮就会交卷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被他搞砸了。谢欢兮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也知道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甚至知道了是他害死了游归煜。自己在她的心上添了一道无可愈合的伤疤,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 迟摘玉知道自己不可原谅,可他是真心的不想看着谢欢兮在这里沉沦下去,越陷越深。对于此刻的谢欢兮来说,交卷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交卷?”谢欢兮的眼中终于染上了一丝冰冷的恨意,“你害死了小玉哥,你亲手打碎了我们的友情,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你居然要我交卷?迟摘玉,不要说你是为了我好!我不会离开这里!我绝对不会交卷!” 也许是谢欢兮眼中的恨意彻底刺痛了迟摘玉的心,他的神色也终于现出了一丝癫狂。迟摘玉猛然起身逼近谢欢兮,语气轻幽却危险:“你也知道交卷是为了你好……欢欢,反正你也恨我了,我不在乎了。我不会眼睁睁的留你在这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生活四年,我不知道……交卷之后你还会不会再理睬我,但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我早就为你放弃了考题。可是……可是在最初、最一开始,我就做错了,你还记得那盒糖小猪吗?”迟摘玉竟然微微笑了一下,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一瞬间神色悲伤的叫人不敢逼视,“我很后悔,欢欢,对不起。” 他一说完,便猛然伸手扶住了谢欢兮的肩膀。他手劲极大,谢欢兮根本挣脱不开,惊慌间她发觉迟摘玉的手竟向自己的脖颈间探去,她立刻大力挣扎,想要逃脱他的桎梏。 “迟摘玉,我不交卷!你不能……你不能这样逼我!我不想离开!我……我求你了……放开,放开……我求你了……” 谢欢兮从怒斥到软弱地求饶,却最终也难以抵挡迟摘玉一把拽断了她的红色挂坠,她的命到底还是悬在了他的指尖。 小煜哥……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我不想离开你…… 谢欢兮透过泪眼死死地盯着迟摘玉的手。 迟摘玉从未见过谢欢兮哭的这么绝望可怜,他胸口剧痛,不忍再看,一横心,亲手按下了红色按钮—— 一切都结束了。 迟摘玉看着谢欢兮倒在了地上,终于敢伸出手去抱她,他从来没有抱过谢欢兮,每次见到游归煜轻轻地揽她入怀,他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嫉妒。 迟摘玉默默解下了自己的挂坠拿在手里,低头看着谢欢兮沉静安然的面容,虽然知道她再也听不见了,却还是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敢说,就让它留在这本书里吧。” “欢欢,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迟摘玉的手指按住按钮,决绝地按了下去。 …… 谢欢兮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望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宽敞明亮,夕阳西斜,小隔间的缝隙中透过了薄暮余晖,可以想见天地间一片金黄的样子,六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她交卷了。 谢欢兮恍惚想起了自己高考那日,也是这样的夕阳,暖洋洋地照在地上,她交了英语卷子奔出校门,就像是奔向了她精彩又光明的人生。 如果这次睁眼她依然坐在高考的考场上就好了。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踏上这条路。 而如今她已经大学毕业了。 穿书十三年,回想起来历历往事清晰如昨,仿佛是一场梦,醒来后才发现原来只过去了六个小时。 谢欢兮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显示屏上的排名大榜。排名第一的完成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三,稳居榜首的人赫然就是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个最高的成绩了,是她梦寐以求的荣誉。 可是这个数字这么好,在此刻谢欢兮的心中也变得一文不值,冷冰冰的数字,及不上她深爱之人的一个笑容。 她似乎听见考场里好几处,都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好多人在哭啊。 他们都经历了什么?谢欢兮的眼圈越来越红,她眨眨眼睛,抬头看向屋顶,心中沉重地想着:“他们哭什么呢?哭成绩?哭人生?我又在哭什么呢……” 谢欢兮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掉,她盯着自己的名次,看得久了也无法让她生出几分欢喜,她的脑中纷乱全部都是书中的人来人往,最终所有人都在脑海中淡去,只剩那一人的音容笑貌,久久不散。 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下去,终于失声痛哭:“小煜哥……小煜哥……小煜哥……” 忽然,谢欢兮身边的隔板被人敲了敲,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温柔又宠溺,仿佛一个疲惫至极的人游走于世间太久,终于找到了他温暖又璀璨的归处。 “喂,九儿当第一了,别哭了好不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正文结束了还有两个番外,作者菌又上来说两句闲话啦。 作为一个蠢的发萌的新人,感慨肯定是有的,但是就不多说了,太没意思啦哈哈哈不符合我的性格。 就说一句,我会一直一直努力下去的嘿嘿。 目前来看,坚持是我此刻唯一能做好的事啦。 给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说声感谢!你们看完,就是对我的作品的最大肯定啦,我会觉得很开心,真心感谢~ OK我的唠叨结束,立刻跑走,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62章 游归煜番外+真正大结局 游归煜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斥着暴力的家庭环境中, 从他记事以来。家里面永远是无休无止的战争,与单方面的暴力。自己的父亲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小小的他在无数的漫漫长夜缩在被子中,害怕地想着:也许自己的父亲是个精神病。 但最终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 有件事已经是千真万确——他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 在游归煜八岁的那一年, 他父亲醉酒之后在家庭暴力中失手杀害了他母亲。 游归煜永远也不会忘, 那个男人举着带血的酒瓶子,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样子。 他慌乱中跳了窗户, 顾不上腿上的剧痛,求生的本能让他拼近全力向前跑。 一个八岁的小男孩,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里, 极度惊恐地躲避着父亲的疯狂杀意。 然而他根本跑不过那个男人,游归煜的绝望越来越大,恶魔已经高扬起手, 屠刀即将落下来了。 生死一刻, 他却被一对见义勇为的小夫妻救了。他得救了, 代价是那对善良的小夫妻死在了他的面前。 从那时起, 杀人犯的儿子和两条生命之重就一直压在他的身上。游归煜在孤儿院长大,听尽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害怕, 厌恶,嘲讽,他长的与他父亲极像, 更是给他带来了数不清的津津乐道的唏嘘。 游归煜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永远都留在了那个夜晚,再也不会有天亮的一刻。 直到高考前夕,院长奶奶来与他谈话:“小煜以后想做什么呢?” 游归煜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他有一份刻进骨子里的自卑和对自己容貌的深深厌恶,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干什么:“奶奶,我的人生已经烂了。” “不是这样的,你没做错任何事,”院长奶奶的语气温和极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做错了。那个晚上,我不该从家里跑出去的,这样就不会害死两个人了。”游归煜下意识地反驳。 “你没有害死任何人,你只是被他们的善良拯救了,你应该感激他们,珍惜自己,而不是愧疚地活的一塌糊涂。” 院长奶奶微笑地看着游归煜,“有一个专业,现在很受年轻人的追捧。但在我看来,这是个非常吃苦的专业,不过倒是非常适合你。千百种人生,也许能成为治愈自己人生的一味良药,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一切都能被冲淡的。” 院长奶奶说的没错,这条路果然非常适合自己。游归煜大学四年几乎成了神一样的存在,除了一身能力优异之外,还因为他从来没把各种穿书体会当作玩乐,他是真心地去体验角色的人生。 不过学校期间的作业还是太浅薄了,每每很快结束,游归煜就又回到真实人生的噩梦之中。直到毕业,他迎来了第一次真正的大型的穿书考试。 明亮考场中的小隔间里,游归煜沉默地拆开档案袋,将做成项链样子的终止按钮挂在了脖子上,然而在取出试卷时,一不小心将武力丸和运气丸带了出来,一个掉落在地,一个滚去了隔板的另一边。 游归煜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独占了自己的戒指,但必然要试试询问一下,他声音低沉略显歉疚:“抱歉,我没抓住戒指,麻烦你递给我好吗?” 他伸出手等待着。 没一会,隔板那边的人将戒指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上,指尖在游归煜的手心轻触的一刻,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涟漪。 他微微蜷了一下手指,轻声说道:“谢谢。” 游归煜收好了戒指,认真地看起题来,他的角色很有意思,他没有穿成书中任何一位人物,既没亲朋,也无敌手,他的角色就像自己本身一样孑然一身。 他的题目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不伤害同书考生生命的前提下,阻止他们每一个人完成考试。 也就是说,自己不仅要分辨出所有考生,还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题目很难,但游归煜并不在意,严谨高超的专业能力让他迅速地锁定了“谢欢兮”这个名字,她的可穿性估值最高,这个角色,八成会是一位穿书考生的。 如果要入手,就从她开始。 …… 游归煜睁开眼,身上被烈火灼烧的剧痛仿佛还在,几乎将他的灵魂和意识全部焚烧殆尽。他的终止按钮丢了,他甚至没办法立即结束自己的痛苦。游归煜茫然地看了前方好一会,才看清楚面前的显示屏。 他的排名很低,但这根本不重要,游归煜没有多看一眼,他只是想知道,他的九儿在哪里。 游归煜下意识地去推了隔间的门,李老师快步走过来,抓住木板门低声说:“怎么了?考试还没结束。” “抱歉。”游归煜反应过来。 李老师深深地看了游归煜一眼:“没关系的同学,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游归煜沉默地坐着,他听着周围陆陆续续有人交卷,听着考场中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哭声,心里酸涩的厉害,眼眶也微微发红。 旁边传来了一道轻微地“叮”的声音,这个人也交卷了,排行榜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新名字,高高地稳居榜首。游归煜怔怔地盯着“谢欢兮”三个字,几乎忘记了呼吸,也停止了思考。 没一会,他听见身边人破碎又哀恸的哭声,细弱可怜的像小动物,熟悉地令他心酸。 “小煜哥……小煜哥……小煜哥……” 游归煜的眼泪蓦然划过脸庞,瞬间争先恐后地濡湿了满脸,他心头剧痛,微微曲起手指敲了敲隔板: “喂,九儿当第一了,别哭了好不好?” . 两个月后。 “哎……我说真的,这世上的事真的不公平,凭什么我这样的学渣可以考进前五?我就想问凭什么?!真他妈不公平。”尹思宁举着手机笑的毫无人样,丝毫没有质问世界“凭什么”的样子。 “……是啊,我也觉得,确实特别不公平。” 那头明夸暗贬,尹思宁也听不出来,继续开心地说,“要是多来几个像你这样自愿放弃第一的人,我估计我也能捡漏捞个第一当当。谢欢兮,你真的了不起,说不干就不干了,去公司小说部做策划,不过吧,这个工作也挺好的。” 谢欢兮敲着键盘,咬着吸管可乐,吐字不清地说:“还干?再干我就把命搭进去了,这玩意体会一次可够了,再说穿个书带项目一次不都要好几年,我可不想跟小煜哥分开那么久。” “哈哈哈哈也是也是,哎?你俩和好了?你原谅游哥了?我早就说,你们反正也是要在一起的,生生气就可以了,游哥也不容易啊。你是真不知道,你最开始不理他那几天,他就跟没了魂似的,半条命都抽干了。” 她能不知道嘛,但是……但是真的很生气啊!谢欢兮叹了口气嘟囔:“谁让他一直不告诉我实话……早知道他也是考生,我还用——我还用要死要活的虐恋情深嘛!我都做好考试结束后孤独终老的准备了。” “我跟你讲你这事八成有误会,游哥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忍心看你难过,他没告诉你一定有原因,”尹思宁很是过来人的教她,“你别看他什么也不提,就只是说都是他的错,我跟你讲,那是游哥自己全揽了,没准啊,还真不是他的错,你的错!” 谢欢兮被尹思宁劈头盖脸地一顿说教,也没反驳,毕竟她也觉得如果游归煜清楚她的身份,是绝对不舍得让她担惊受怕地与他谈爱的。但是无论她怎么问,游归煜就是不说啊,问多了就是一个吻落下来,再跟一句“都是我不好”。 谢欢兮抓抓头发:“好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欺负小煜哥,失而复得,我宝贝他还来不及。” 话音刚落,游归煜就敲门进来:“九儿,走了,去吃饭了。” 谢欢兮立刻对着电话拜拜:“小煜哥接我下班了再见了。”她挂了电话,挎上包奔过去,趁着没人点着脚飞快地亲了亲游归煜的唇角:“小煜哥!吃火锅去!” “好。”游归煜微笑着回吻她。 谢欢兮被游归煜揽住往外走,一边随意地闲聊:“小煜哥,我们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叫我九儿啊?” 游归煜看着谢欢兮,有点紧张:“你想让我叫什么?” 谢欢兮看他草木皆兵的样子就想笑,自己前两个月可能真的把游归煜吓怕了,生怕自己没顺了心意,他就要分分钟自挂东南枝去,“哎呀呼噜呼噜毛,小煜哥不怕啊,你想叫我什么都好啊,我就是好奇。” 游归煜居然沉默了一会,慢慢红了耳根:“……九儿是我一个人的。” 谢欢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的称呼很多,“欢兮”“欢欢”“小谢”诸如此类,但是如今叫她“九儿”的,真的只剩游归煜了。 “那你就叫我九儿,我也喜欢你叫我九儿,”谢欢兮亲亲热热地抱着游归煜的手臂,“真可惜你这个一号大神,本来是做金牌员工的料子的,唉……” 游归煜笑着摸了摸谢欢兮的发顶:“去运营部也很好啊,我不想再穿书了,带一次穿书和你分开太久了。” 谢欢兮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腻歪到一块去了,她偷偷地笑,勾着游归煜的手指,“对了,念香今天约我周末一起吃个饭,要我把你也带上。” “你们两个又好了?”游归煜笑着问她。 “其实念香对我一直都很好,”谢欢兮想了想,“我也从来没觉得她做的有什么问题,甚至对于我她已经很多破例了。” 游归煜斟酌了一下,试探道:“那……迟摘玉呢?” “迟摘玉?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做朋友吧……”提起这个人谢欢兮有点惆怅,“他隐藏的太深了,手段也狠,而且他和念香不一样,我们不是一路人。” 游归煜默默地握住了谢欢兮的手,同为男人,他看得懂迟摘玉眼底对谢欢兮的情感和对自己的嫉妒。但他曾经与谢欢兮亲密无间地度过了八年岁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的收场。 谢欢兮没听懂迟摘玉最后的道歉,她也没有去问过。她不想回头看,游归煜也就没有告诉谢欢兮食骨金的事情。但他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守护谢欢兮内心的一片纯净。 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来,谢欢兮笑盈盈地给游归煜夹菜,“小煜哥,你胃不好,不要贪辣,吃这边的。” 游归煜含笑点头应下,吃下心爱的姑娘亲手给他夹的菜,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这一刻,他的人生彻底走出了那个带着寂静血色夜晚,有人带着一束温暖的曙光点亮了他的世界。 他终于可以奔赴他的黎明,迎接独属于他的暖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嘞全文完结~终于可以撒花~ 隔壁新文《拯救悲惨病娇反派》开啦!喜欢的话请宝贝们点专栏收藏一个爱泥萌! 舒晚穿成了自己书里的残暴女魔头。 女魔头手段残忍,偏爱男主却热衷于欺压折磨反派男二,导致人家一路黑化,最终她被涅槃归来吊打全场的反派手刃三千刀,死的非常凄惨。 穿过来的舒晚瑟瑟发抖地安慰自己:手心手背都是肉,男主和反派都是自己笔下的亲儿子,只要一碗水端平,不要对男主太好更不要欺负反派,我肯定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但是呆了一段时间,舒晚发现,一碗水真的端不平。 舒晚真的无语了:我家反派貌美聪慧天赋高,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你们凭什么一起欺负他? 易沉澜洗净手上的鲜血,低头轻笑:“没关系的。” 舒晚真的生气了:明明是男主的失误,为什么都要我家反派背黑锅?我要为他讨回公道! 易沉澜强自压下毁灭一切的邪念,静静看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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