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渣A还在对我单相思》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生后渣A还在对我单相思》作者:妄初 文案: 商界新贵顾家与老牌豪门江家联姻,优秀的Alpha和高基因的Omega结合,整座星城都津津乐道。 未曾想,没出几年,媒体便爆出那名叫江叙的Omega水性杨花,与多名Alpha交往甚密,甚至连身上的标记,都不是他原配丈夫留下的。 他丈夫顾见礼出了名的能力优秀,与人为善,常常做些接济穷人的善事。一时间,民众纷纷为顾见礼打抱不平,听说江叙被禁足,不再插手江家的事务,更是拍手叫好。 自此,江家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江氏成了顾见礼的掌中物,顾氏因此更上一层楼,开启一代垄断时代。 * 名声尽毁的江叙死在那年冬天。 然后,他又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他父亲弟弟皆健在,江氏还是芯片之王,他还没有被别人标记,也没和顾见礼结婚。 他仍是那个璀璨耀眼的Omega,却再也不会成为当初那个恋爱脑,再也不会为了一个人,奉上自己和整个家族。 然而,那个曾经标记了他就跑的Alpha,这次却贴了上来。 江叙吃饭,他给端碗送筷; 江叙出门,他嘘寒问暖; 江叙复仇,他在一边助攻递刀。 江叙不由好笑:“关锐,你图什么?” “自然是……图你。” 关锐自认是天底下最为薄情寡义的Alpha,手刃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面不改色,却有一个人,叫他尝到了死别的痛。 「你还活着,我不胜欢喜。」 ----- 天雷滚滚狗血文,雷点太多无法赘述,请自行避雷。 攻已定,不换。HE。 (文艺版文名《在雪落前握紧你的手》) 内容标签:强强,科幻,重生,复仇虐渣,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叙,关锐(顾锐)┃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双重生追妻火葬场 立意:人要自尊自信自爱,才能获得美好未来 第1章 故事大概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 江叙是个很漂亮的Omega,清隽里带着一丝艳,又是老牌豪门江家的大少爷,江氏是半导体行业的龙头企业,联盟大部分智能设备的芯片都是他家生产的,种种优点加在一起,让江叙自成年后就没断过追求者。 这个年代,一个人出生后若是没在16-18岁间分化,就会在20岁时领取属于Beta的身份证,意味着成年;如果分化成Alpha或Omega,则在分化成领取身份证。 江叙在14岁半时分化,提前分化意味着基因高,联盟中Omega总体偏少,高基因的Omega更是珍贵,家里对他很保护,他也因此养成了单纯的性子。 直白点讲,就是觉得世界充满充满阳光,身边全是好人,碰到喜欢的人和事,会直白而热烈地表达。 也就是说,一旦爱上某个人,他就会变成恋爱脑。 有一年,他喜欢上了一个Alpha,那Alpha是个商界新贵,相貌英俊,热心公益,是联盟人尽皆知的无污点企业家。他俩门当户对,江叙眼里的爱意又不加掩饰,慢慢的便走到了一起。 他俩恋爱的时候,正好是江氏资金链出现困难的时期,两人的婚事顺理成章被提起。一边是瘦死骆驼比马大的老牌豪门,一边是手中热钱多但底蕴不足的新贵,联姻是个互惠互利的选择。 最关键的是,江叙自己喜欢,于是他那疼孩子的Alpha父亲便点了头。 写到这里,勉强还能算是个温馨故事,除了平淡无奇之外没有缺点。 然而转折就发生在两人大婚前夕。 那回江叙月月稳定的潮热期不知为何提前了。不像Alpha的易感期一年才一次,Omega每月都有那么两三天潮热期,期间情绪敏感脆弱,身体敏感不可形容,要么和伴侣做点晋江不允许描述的事,要么自己做点晋江不允许描述的事,总之就是不可描述一下才能安然度过。 当然也有什么都不干生生熬过去的猛士,不过江叙一般都选第三条路——他用抑制剂解决。 易感期也好潮热期也罢,都是人类为了繁衍才进化出来的功能,可人毕竟不是动物,总有身不由己和不乐意,哪能全顺着生理周期来,抑制剂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产物,到近几年,已经研发出第十四代产品,技术非常成熟,一般对人体无害。 可惜这回来得实在太突然——潮热期是在江叙睡梦中到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用抑制剂,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房间里有人,窗户大开着,来人大概是从外面翻窗进来的。那时候,他已经被信息素控制了大脑,没深思这人是怎么越过他家庄园安保系统翻进三楼窗户的,也没想起自己有没有见过对方。 他就这么被那个Alpha标记,最后昏了过去。 等醒来,屋里一片狼藉,锁骨处的纹身变了色,提醒他那一切并不是梦。 Alpha和Omega成年之后,会用特殊染料在身上纹一个纹身,刚染上去是青黑色,被标记之后则转为红色。纹身图案可以自选,有些人甚至只点一颗痣,不过像江家这样的家族,一般会选择族徽作为纹身图案。但江叙的纹身图案很特别,是一只不知品种的鸟落在花团锦簇中,是他父亲给他选的。 标记只能发生在AO之间,这两种性别的信息素结合以后,会改善体质,使被标记方更容易受孕。这种效果对Omega来说或许是好事,对Alpha而言却很糟糕——他们没有孕殖腔,这无用的效果反而会导致程度不一的过敏反应,严重者甚至会因此丧命,所以时间一长,原本双向的标记渐渐变成了A对O的单方面“盖章”。 这也导致了这年头Alpha以风流为荣,Omega的“贞操”却无比重要的扭曲风气。 还有两三天就是婚礼的正日子,江叙觉得,自己完蛋了。 标记是不可逆的,纹身的颜色根本瞒不住人,退一万步说,就算纹身瞒住了,只要婚后他跟他的丈夫顾见礼那么不可描述一次,对方也会发现。 可他还是不敢说。 江叙惶惶不安地挨过了一天,第二天忍不住,悄悄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他的Alpha父亲闻言震怒,却实在没能查到那个溜进江叙房间的小贼是谁——那个人,竟然避开了江家所有的监控,是在完全没触动安保系统的情况下进来的。 这种事,非接受过训练的高基因Alpha做不到,江父甚至怀疑会不会是军部的人。 要知道,江叙的追求者里并不乏军部出身的Alpha。 调查没有结果,婚礼又近在眼前,直到实在瞒不住了,江叙才把这件事告知顾见礼。 没想到顾见礼没怪他,还很温柔地说会跟他完婚,只要两人都不提这件事,没有其他人会知道,大不了等过几年洗标记技术面世,把标记洗了就行。 江叙被他安抚住了,甚至觉得顾见礼是深爱自己才会这么做的,感动得无以复加,欢欢喜喜地跟他结了婚。 当时他也没想到,原来这是噩梦的开始。 怎么说呢,后来江叙才发现,顾见礼的温柔贴心都是装的。他好面子,重视形象,所以尽管骨子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表面功夫却做得很好,好到天天因为好人好事上新闻头条,骗得大半个联盟的人都以为他真的是个好人。 他用言语控制了恋爱脑的江叙,一步步剥夺江叙的自由,将人关了起来。对外,他渐渐进入了江氏的核心管理层,随后用计害死江叙的Alpha父亲和弟弟;对内,他用残忍的手段折磨江叙取乐,等江家人都死完了,他便拿江叙身上的标记出来说事,指责江叙水性杨花,自己却忍辱负重戴了多年带颜色的帽子以博取舆论同情。到后来,连他把江氏光明正大地合并到顾氏都没人出来指责他了。 江叙不堪受辱,知道顾见礼好面子,选了个顾家开宴会的日子从那个名为“婚房”实为监牢的地方逃了出来,在顾家庄园的钟楼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指控顾见礼白眼狼,最后跳了下去。 当时他没了家人,没了家族企业,和所有朋友都断了联系,又遍体鳞伤,路都不太能走,死亡是他唯一能对顾见礼做出的反抗。 他是抱着死志跳下去的。 没想到不知为何没死成,等醒来时,他躺在一家医院里。这医院不在星城,反而在一个离星城很远的城市,环境很好,医护人员照顾他也很尽心。可惜他伤得太重,旧伤太多,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护以及最好的药也没能救回他,只是让他多拖了几个月。 最后的生命是他20岁以后难得平静的时光,新入职的小护士得了空会过来陪他说话,话题天南海北,想到什么说什么,时不时的,病房花瓶里还会被插上玫瑰花,不知道是哪个暗恋他的小护士送过来的。 ——现在的年轻人就很活泼。 婚后受尽折磨的日子让江叙变得阴郁,这些活泼的小护士们,以及医院安静平和的修养环境很好地感染了他,走的那天,他是笑着闭上眼睛的。 遗憾?有的。 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也没能亲手报仇,还好在医院时有一回江叙听新闻,听到顾见礼的弟弟为了争家产跟他闹了起来,也算是恶有恶报。 顾见礼的弟弟叫顾锐,是江叙16岁那年,顾见礼从外面带回来的,据说是他父亲的私生子。 顾家祖上也曾得势过,结果碰见顾见礼他Alpha父亲那样不争气的子孙,愣是靠自己的“风流”和“霸道”,败光了人脉和家财,导致顾见礼只能白手起家。大概是“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他爹睡了那么多Beta、Omega,终于还是给顾见礼搞出个包袱来。 顾见礼毫无怨言地把人接回来,送顾锐去最好的学校念书,在众人看来,圣母光环简直闪闪发亮。 “顾见礼把他弟弟塞进联盟科艺大学,得是费了多少心啊!可惜那顾锐资质太愚钝,只能学个艺术史,学成了也帮不上家族的忙。” “还是个Beta……没用到家了。顾家正是缺助力的时候,顾见礼一个人撑着实在辛苦,看来他只能联姻了。” …… 当时舆论是这么说的。 婚前,恋爱脑的江叙并不在意;后来,他发现自己不得不在意。 当他成为顾见礼的阶下囚,不再有能力与之对抗时,对方也就卸下了伪装,渐渐的,江叙发现了一些秘密。 比如说,顾见礼对顾锐并不好,对他呼来喝去,比对待奴仆还糟糕;顾锐亦对这个哥哥没什么孺慕之情,他进顾家,居然是来报仇的。 他不是Beta,而是一个装成Beta的Alpha。 也是标记了江叙的那个Alpha。 刚开始发现这个真相时,江叙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意识到,自己被顾锐当成了一个报复他哥哥的工具之一,尽管他无辜到甚至不知道顾锐跟他哥有什么仇怨。 恨当然是恨过的,可随着时间过去,当他发现原来有没有这个标记顾见礼都会对他做一样的事时,又把恨放下了。 恨一个人很累,当时他连活着都用尽全力了,如果精力只够憎恨一个人,那当然是害死了他家人的顾见礼更可恨。 不过,能听到这兄弟俩狗咬狗,江叙很高兴。 高兴到他觉得死都能少些遗憾。 前提是他真的死了。 江叙再一次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景象,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想了好几天,改了梗实在写不下去,决定改回来按原梗去写。 本文不再入v,改成大纲文形式。第一世古早狗血豪门文,第二世复仇+狗血恋爱文,虐不到哪里去,不过要素过多,可能雷点也很多,大家自行避雷吧。 修改过的章节我会在作话里写一个Ver.3,如果没有的话劳烦清一下缓存。后面的章节先锁了,等改好会解锁。 *** 下本写个仙侠,升级+一部分种田经营要素,大概是个爽文。cp师兄弟年下。我这人一如既往写不好文案,给大家献丑了。 《仙门只能靠我拯救了》 表面高冷禁欲实则疯批攻x看上去光风霁月骨子里很皮受 天星仙门来了个奇怪的外门弟子。 分明通过了镇山大阵的考验,心思却全不在修炼上,成日不是琢磨院里的鸡,就是后山的花,功课完成得差强人意,混日子混得很认真。 管事师兄恨铁不成钢,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好好修炼! 谢霖更大声地反问:你们为什么不好好赚钱! 连筑基必需的筑基丹都抠抠索索发不出来,竟还好意思让他修炼! 穿越之后,谢霖本想过安分守己的小日子,谁料不小心开罪了修士,被迫踏进仙门,还进的是个天下第一穷鬼门派。这门派穷到弟子筑基掏不出灵药,下山历练备不足灵石,掌峰渡劫法宝不够,人才凋敝得一塌糊涂。 谢霖觉得,与其等自己修炼成才,不如在不得不下山历练前,把诸位师兄弟喂上一个境界,到时候他在仇家手里活下来的概率更高。 门派买不起修炼的灵药,他可以自己种嘛! 第2章 他闭上眼睛后没多久,就感觉自己恢复了力气,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像是云朵构成的白色空间内,四周飘浮着一个个“画框”,那里面的动态影像全是他的回忆。 来都来了,江叙倒也就这么看了起来,有些失色的记忆也因为再次重播被他想起。 像是考砸以后被迫直面错题本,上面鲜红的大叉提醒着江叙犯过多少蠢。 杀人不过头点地。 死可以,揭人老底也太过分。 尽管此处没有观众,江叙仍觉得自己在被公开处刑。 特别是在他看到一段不属于他回忆的影像时,被处刑感就更重了。 不过。 江叙看着看着,发现了神奇的地方——这段影像的主角,竟然是顾锐。那是一段下雪的山道,周遭行道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萧瑟的枝桠,他抱着一束干净的百合花,双目无神地去上坟。 印象中,这是江叙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消沉的模样,就连在顾家装“老实木讷”的Beta时都不曾如此消沉过,自然非常惊讶。 他更惊讶的是,他看了半天,发现顾锐去看的墓碑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江叙:? 顾家这两兄弟多半都有病。 活着的时候他和顾锐说过的话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一百句,这还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年的累积成果,现在他死了,顾锐装什么深情? 江叙没能细想。 因为这段影像播放完毕的那一瞬间,整个空间便地动山摇,他脚下一滑摔了出去—— 坠落的过程非常痛苦,他脑中一直嗡嗡作响,有个声音在跟他说话。 他似乎是获得了一个系统,但他没太听清系统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越来越热,整个人很难受。 这熟悉的感觉。 没错,是潮热期。 他又双叒叕睁开眼,这一次,看见了眼熟又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他阔别多年的家,他真正的家,江家。 一个Alpha伏在他身上,两人衣衫凌乱,呼吸急促,对方唇齿咬着他的腺体,至于不可描述的部位,也正在用不可描述的方式不可描述着他。 他回到了被顾锐标记那天。 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很奇怪的是,顾锐也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居然抬起头,懵了几秒,并没有意乱情迷地把这件不可描述的事情继续下去。 江叙花了一点时间跟脑海中的系统做交流,大概弄明白了一点,这是个许愿用的系统。 只要是对他的人生夙愿——复仇有利的心愿,系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完成。 “力所能及”这个词就很妙,需要细品。 江叙想了想,试着跟系统要求一点力量。 潮热期的Omega半点力气都没有,活脱脱一株依附伴侣的菟丝花,他再这么躺下去,怕是要被顾锐翻来覆去地爆炒,直到晕过去。 标记已经完成,这事他没得选,但并不想继续不可描述下去。 系统还挺灵,当江叙许下心愿后没多久,就感觉自己四肢百骸有了力气,甚至是超出寻常的力气,潮热期的影响被控制在一个他能感觉到却影响不了行动的范围内,他立刻暴起,把顾锐揍了一顿。 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 真爽。 不过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中途顾锐并没有还手。他应该不是没能力还手,有几次江叙明明看他本能闪开了攻击,回过神后又把脸凑了回来,像是在往江叙拳头上撞。 等江叙停止了动作,顾锐动作优雅地从床头抽了几张纸擦拭自己身上不堪的痕迹,笑着问他:“右脸还没打呢嫂子,这边要不要也来一下?” 江叙:“……” 神经病。 他按下了床头的警报铃,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响彻江宅。江家安保队迅速出动,安静的宅院吵闹起来。 顾锐“啧”了一声,整理好衣服,从窗口跳了出去。 江叙住在三楼,他跳出去竟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怎么跑掉的,总之,等安保队冲进来的时候,已经寻不到他的人影了。 好在江叙本来也没指望家里的安保队能抓住那个人。 有件事他不太确定,但他猜,顾锐的背景并不简单。 他曾听人私下喊过他“关锐”。“关”在联盟是个大姓,其中有权有势的家族不少,甚至有几家彼此间还沾亲带故的;顾锐隐藏自己的手段,以及他偶尔展现出来的能力,都让他看起来不太像个平民。 怎么说呢,出身好的大概率基因高,基因高的在付出相同努力的前提下,会比平民出身的Alpha要厉害得多。世界很现实,江叙没有为难自家保安的兴趣。 他被标记的事瞒不住,很快,他父亲,他弟弟,以及家里那个带大他们兄弟俩的老管家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江川一拳把他爸书房里的茶几砸出了个坑:“谁干的?是顾见礼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江叙:“不是……你干嘛那么生气?” 江川:“那是程寒舟?还是宁瑜?或者其他人?你别担心,哥,说出来,我跟父亲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江叙:“都不是……你能不能别瞎猜,我根本不在意。” 他过来书房,一是因为按了警报铃,不来说明情况会让父亲和弟弟担心;二是因为,他希望父亲帮他办理手续,让他回去上学。 这个时代,人工孕腔技术已突飞猛进,当代人在择偶的性别方面有了更多的选择,即使是两个Alpha彼此结合,也能通过基因合成胚胎后转入人工孕腔体外繁育的方式获得自己的后代。不过,越是上层社会,保守的倾向越明显,江叙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更流行传统的AO结合,甚至很多人会在有意联姻时去测试基因匹配度。 而且,Omega婚后多是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家中的事务,自从江叙定亲,家里就为他休了学,他已经好些年没去学校了。 江右嵘惊讶于他提出的要求,因为当初,休学是江叙自己提的。 他怕顾见礼不高兴。 他那么爱他。 “阿星?”江右嵘十分担忧,“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好吗?” 江川也说:“是啊哥,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这是个悖论,就是如果江叙喜欢顾见礼,他必然不可能冒着惹顾见礼生气的风险回去上学;如果江叙不喜欢顾见礼,那即将到来的婚礼似乎都不用办了。 但不仅是他们,至少星城里和江家交好的人都知道,江叙有多喜欢顾见礼。 江叙没解释,他想起自己婚前好像是个大少爷脾气,时不时会做点任性的事,便重新任性了一把,只说自己婚要结,学也要上,理由半个字都没有。江右嵘拗不过他便同意了。 江叙心知肚明,婚礼不可能取消。他要进入顾宅,才有机会从顾见礼藏东西的地方找到他曾经的犯罪证据,这对他的复仇计划非常重要。 再说,顾见礼这个人好面子,人又有一定的强迫症,婚礼请柬早就发了出去,这个关头,顾见礼绝不会同意他们退婚的要求,不如别费劲折腾,还容易打草惊蛇。 只不过,如果要进入顾宅,他得想个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系统可以为他提供最后一层防护,至于其他…… 江叙思考片刻,回卧室给顾见礼拨了个通讯。 他死死掐着自己上臂内侧的软肉,用疼出来的哭腔,给顾见礼表演了一个“肝肠寸断”,用被人标记当作借口,向对方示弱,以退为进。 他俩还没结婚,江叙还是“外人”,所以顾见礼用最温柔的语调哄着他,同意了他婚后暂时分房睡的提议。 掐断通讯,他给自己比了个OK。 第一步很顺利,是个好兆头。 刚刚江川对他不在意自己被标记这事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情绪不太稳定,江右嵘劝了他几句,让江叙先上楼。 江叙觉得这种情况,他也不太方便下去,正好有些累,便上床休息了一会儿。 空气中,属于顾锐的苦艾酒味已经被他处理掉了,江叙睡得很香。 到傍晚,设定好的家用人工智能管家过来喊他起床,他下楼去吃晚饭,意外发现江川没出现。 一问江右嵘,说是身体不舒服。 江叙:? 他打算去看看弟弟,没想到饭后刚走到二楼,就看见老管家从弟弟屋里出来。 “四叔,”江叙迎上去,“小川怎么了?” 老管家李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二少爷他……有一点易感期症状。” 江叙:“……” 江川的易感期并不是最近。 不过这种东西,除了自然的生理周期外,还有种引发的方法,就是被异性的信息素点燃。 江叙猛然想起先前在书房时,江川忘了他在潮热期,差点上来给他一个拥抱;他毕竟在潮热期,凑近了多少能闻到一点味,结果就…… 怪怪的。 照理说,江川是他亲生弟弟,即使闻到了一点气味也不该引发症状才是,可事已至此,江叙只好尴尬地回答:“知道了,我会注意避开他的。” “还有,先前我让你找的药呢?”江叙又问。 他在去书房之前,悄悄让老管家帮他准备一颗避孕药。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3章 潮热期本就是为繁衍而存在的,这个时期被标记,受孕率很高。 上辈子他陷于被标记的恐慌之中,一心想着顾见礼会不会嫌弃他,忽略了这点,于是…… 江叙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服下那颗药。 在那暗无天日受尽折磨的几年里,他学会了一件事,就是难过的事少去想。 在大脑里屏蔽它们,生活就还能过下去。 晚间,他在屋里看书,顺便和系统做了些交流。 系统自称“091-p号”,让江叙叫它“小p”。这个名字看起来非常不伦不类,就像是制造它的人随手写下一串数字,还在末尾添了个没写完的颜文字一样。它功能很少,除了许愿之外一问三不知,连江叙说到一些常识性的内容它也要去查询了资料才能答得上。 仿佛它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一点都不科学的东西,属于这个世界才奇怪,江叙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对这种带智能的AI并不陌生,这年头,人工智能设备非常流行,比如江家就有许多人工智能管家。小p和它们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没有实体”和“用途不同”这两点了。 江叙自己有一个人工智能管家,是他当年从杂物间捞出来修好的,还为它重新编写了AI程序,取名叫“斑斑”。从那以后,江叙似乎就对神经网络大学科产生了些许兴趣,尽管他家从事的是半导体行业,江叙仍然会抽空阅读一些神经网络方面的书籍。他对小p很有兴趣,跟它聊了好一会儿的天。 不知不觉夜已深,江叙去洗了个澡,准备早点休息。 墙上的挂钟“咔嗒”作响,一步步走向午夜十二点。 江叙向床头迈出一步,忽地腿一软,整个人跪了下来。 小p欢快地大声宣布:【12点啦!今天的愿望失效啦!】 一个“啦”字余音绕梁,江叙:“……” 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咬牙切齿地问:“愿望12点失效……就算了,为什么我觉得,我的潮热期好像比之前更重了?” 【这是今日……哦不,昨日愿望的代价,由上头直接收取,直到收取之前我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代价。不过宿主你放心,上头是不会收取超过许愿人承受范围的代价的,我们是友好的系统。】 小p开开心心地说完,还在江叙眼前显示了一个代表笑脸的颜文字,十分活泼。 江叙则无言以对。 平心而论,潮热期的加重程度的确在他承受范围内,但他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个时期,特别是经历过上辈子之后。 他决定接下来的两天还和以前一样,用抑制剂度过。 对于Alpha和Omega而言,成年意味着麻烦的潮热期/易感期的到来,然而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及时在成年时找到伴侣,因此,各种为A/O准备的“缓解症状医务包”便应运而生,里面包括各种尺寸和造型的“小玩具”,以及对应性别的抑制剂,江叙房里自然也有。 它们跟额外购买的抑制剂一起放在同一个抽屉里,江叙爬过去拿抑制剂的时候,因为手太抖,不小心把那些“小玩具”也弄掉了在了地上,场面顿时变得□□了起来。 可江叙没力气收拾——潮热期来势汹汹,仅仅是从床尾爬到柜子前这几步路的距离,他出的汗就足够将刚换上去的睡衣浸湿了。他硬撑着用颤抖不停的双手给自己胳膊上来了一针,等药剂生效,才慢慢站起来,挪着略显无力的双腿去浴室洗第二遍澡。 结果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顾锐把玩着一个造型特别羞耻的玩具,正站在洗手间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江叙:“……” 卧室窗户大开,这人又翻窗。 顾锐把那东西放在江叙眼前晃了晃,语调暧昧地暗示:“这么丁点大的尺寸,嫂子能满足么?早知道——”他还特地拖了个长音,“我今天就留下了。” 江叙:“……” 抽屉里的东西都是成年时老管家给准备的,那时候他才14岁,老管家当然买的是小号套装。但江叙结婚前其实特别害羞,就算有他也没用过,以至于多年过去,那些玩具并没有被更新换代过。 问题是,小号归小号,它真的不能算是“丁点大”。 当然,跟顾锐自己的肯定没法比,江叙直到现在还觉得疼。对方大概是在炫耀自己的尺寸。 东西散在地上干干净净的,用没用过是个人都能判断出来,顾锐明显是故意的。江叙没有争辩的兴趣,只简单说了一句:“我没用过,这东西——你来干什么?”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脱力后的疲惫,有点哑。 顾锐看了他一会儿,收起脸上逗弄人的玩世不恭,认真地说:“来找嫂子要一句话。” 江叙掀起眼皮。 “今天下午,顾……我哥在家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去暂存垃圾的地方看了眼,他把书房里所有的花瓶都砸了。之后,他就往你们家送了东西。我听说,他是接了个通讯以后才发的火,所以我猜,你们为了婚礼的事起了争执。” 顾见礼傍晚的时候让人送了婚礼流程单过来,还让人转告江叙,明天会送礼服过来给他试。 不过……发火?这对江叙来说可是意外的好消息。 顾见礼书房里的花瓶可都不便宜。 他沉默地听着,听到顾锐最后说,“嫂子,如果你不想嫁给他的话,我可以帮忙的——只要你说一句。”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江叙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锐眯眼笑了下:“谁让我喜欢嫂子呢?” 喜欢? 放屁。 江叙脸色更冷:“可惜整个圈子都知道,我爱顾见礼爱得死去活来。” 上辈子,等他想起“潮热期被标记容易受孕”这件事时,他已经有了妊娠反应。那时候顾见礼三天两头往他屋里跑,甚至比他更早从医生嘴里听说这个消息。 当时顾见礼的眼神,几乎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你竟然搞出来一个孩子?太好了,江叙,我听说怀着孩子的人那方面的需求更大啊!我可太期待看你求之不得的表情了。” 他拿着柄微钝的小刀,刀刃轻轻压在江叙脸上,慢慢从脸颊划到下颚。他的手势是渐渐变重的,江叙线条利落的下巴被他划出道细小的口子,血珠从里面渗出来,顾见礼看得双目赤红,伸手重重一刮,把挤出来的鲜血放到嘴里舔着。 江叙疼得浑身一抽。 “上次那种药我看你用着还挺好,不知道对孕夫的效果如何,你要不要试试?” 顾见礼笑眯眯地说完,看见江叙露出惊惧交加的表情,“你明明说过,只要我……我听你的话,就、就不会给我用那个……” “你就没听过一句话?‘Alpha在床上的话都不可信’,虽然我们没上过床,不过这可是我们的婚房啊,阿叙。”他笑道,“你怎么会信我的话呢?” 顾见礼先天不足,在方面即使有心也无力,所以他特别喜欢把江叙的欲/念勾起来,然后看着自己的夫人独自痛苦到发疯。有时候,顾见礼甚至会找来一些养着用的Alpha,让他们释放信息素勾引江叙,却不让他们碰他。 像是在沙漠远行者面前放一杯喝不到的水那样恶劣。 顾见礼要求江叙每次离开房间时都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温柔贤淑,被丈夫深爱着的豪门夫人”形象,这样就会在下一次折磨他时稍稍对他好一些。于是江叙从未和人提起过自己在“婚房”里过的是什么日子,甚至为了掩藏顾见礼生气时对他加诸的暴力行为,他还会在公共区域按对方的喜好穿上华丽而繁复的裙装掩盖身上的伤。 就像一条巴普洛夫的狗。 他觉得自己够乖了,然而生活并没有变得好一点。 孕期使用那种药效猛烈尚在研发期的新药,怎么想都很不安全,这次不是他一个人,或许是因为怀孕时身上的Omega激素发生了变化,想到肚子里尚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孩子,他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想方设法给顾锐房里送了张纸条。 嫁入顾家之后,他跟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叔子”几乎没说过话,然而一次宴会,顾锐主动在他面前卸下了伪装。 当时江叙还算自由,趁开宴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看着后院的玫瑰花吹风,顾锐找到了他,提起了那个标记。那一刻,江叙三观都崩塌了,他不知道顾锐用了什么手段才能伪装得这么天衣无缝,对方气场太强,他连提问的勇气都没有。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没有好下场,除非这个人还有用。 而他对顾锐的唯一用处,就是他是个漂亮的Omega。 ——也许还有信息素很香这一点。 顾锐提的要求,江叙根本无法反抗。怕宴会上露出端倪,他甚至不敢哭。 阳台的窗帘背后,发生了一段暗藏着的旖/旎。 那天以后,顾锐时不时就会找他,时间一长,江叙也不再那么抗拒。因为无论如何,在那个时候顾锐对他的恶劣有限,江叙觉得,至少比跟顾见礼待在一个屋子里要轻松。 两人渐渐有了这种“在特定的花盆里埋纸条”的联络关系,但一般都是顾锐找他,江叙很少主动找顾锐。这回,江叙走投无路,只好向顾锐求救。 在顾宅,如果说还有谁能救他的话,也许只剩一个顾锐了。 何况这个孩子是他的……尽管江叙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他想等顾锐救他出去以后,两人能自由自在地对话时,告诉对方这件事,可顾锐,没有救他。 不知道是没收到纸条,还是收到了,却当作没看见。 被顾见礼折磨到大出血那天,江叙终于死了心。 有句话是没错的,Alpha这种东西,薄情寡义,他们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江叙为他的轻信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人至少要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江叙想明白了,拖着流产后虚弱的身体从病床上滑下去,跪在地上,一步步爬到顾见礼脚边,乞求他,能允许他找个地方把那团血肉模糊的“孩子”埋葬,当作一个念想。 顾见礼答应了。 当然不是因为好心,但只要这堆不成形的玩意儿还在顾家花园里,江叙身上就又多了一道枷锁。 他乐得把这朵漂亮的Omega放在他私人的宅院内,看着那人从生命中最明艳的时刻,一点点枯萎。就好像江叙从生到死,都是他的。 …… 而现在,顾锐大半夜地跑来告诉他“谁让我喜欢嫂子呢”,江叙会信吗? 信他才有鬼。 他巴不得顾见礼死,爬也要再爬进顾家把对方的罪证找到,又怎么可能让人破坏他的计划。 江叙把顾锐赶了出去:“你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顾见礼阳X 顾锐上辈子也有点渣 雷的话就点X,别勉强 第4章 做那种事的时候,顾锐喜欢从背后轻轻咬他耳朵,低声喊着“嫂子”,所以对江叙而言,这个称呼是个雷区。 这不仅让他想起他跟顾锐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也在提醒着他,他曾经脑残到热烈地喜欢着顾见礼。 还和对方结婚了。 结婚了。 呕。 即使把人赶走,江叙的心情也没有变得好一点。他躺到床上,却有些睡不着,指尖不知为何有些刺痛,还有点麻,渐渐蔓延到手掌。 他想起件事,问小p:“既然许愿都要付出代价,那我重生这件事呢?不需要我付出什么吗?” 小p……小p不太清楚,它业务不熟练。据它所说,上头不知为何不喜欢给它派业务,江叙是它从诞生以来的第一任宿主,之前都处于休眠状态。 好在虽说是业务不熟练,但许愿所付出的代价都是有档可查的,小p失踪了几分钟,回来告诉江叙,他重生的代价显示“已支付”状态,不用再付了。 江叙一头雾水,他实在没觉得自己少了什么或者多承受了什么痛苦。 然而不知为何,这个心愿的代价是小p无法查询的状态,所以别说江叙,就连他的系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重生的。 横竖不是坏事,查不到江叙也没太在意。他的手越来越疼,找家用的医疗机器人检查了下也没查出原因,只好先翻出片止痛片吃下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送礼服的人就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试妆团队。江叙睡了一夜,疼是不疼了,但胳膊还是有点麻,整个人都不太爽利,对这些人并没有好脸色。 上辈子他没给工作人员摆过谱,一来他当时喜欢顾见礼,很欢迎送礼服的人来;二来也是因为觉得拿钱办事的打工人都不容易,别说这些人,他从小到大都没给服务人员看过什么脸色。 这回就不一样了。 团队里有两个Omega小助理暗恋顾见礼,上辈子他态度良好,那几个人反而对他很怠慢;这回他清早就冷着脸,一群人诚惶诚恐地伺候他,那两个当时处处给他挑刺的小助理连大气都不敢出。 江叙哼了一声。 踩高捧低的,无聊。 这回他不想按顾见礼的喜好穿婚纱,于是特地在送来的礼服里挑西装出来试,试到最后,发现有几件上辈子没见过的衣服。 “这些也是顾见礼亲自挑的?”江叙问。 送衣服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眼底带着犹豫:“可能……是婚庆公司塞进去的?” 穿婚庆公司塞的当然比穿顾见礼挑的好,江叙就在那几件里挑了挑,换上试了下妆,早早定下了衣服就把人都送走了。 他没有留这些人吃午饭的兴趣,何况身体还不太舒服。 午饭他没下楼,在屋里吃完,给自己补了第二针抑制剂。 这种抑制剂药效12小时,所以一天需要注射两针,然而药剂入体以后,他发麻的胳膊整条痛了起来。 不太对劲。 江叙皱了下眉。 死过一次,他可比从前惜命,马上让老管家联络了家庭医生过来检查,看看是不是抑制剂过敏。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给江叙做了过敏检查,没发现问题。他带来的便携式设备有些东西检查不出来,江叙接受了他的建议,又让管家备车去医院。 这一通折腾下来,天色便暗了下来,江叙终于从医生手上拿到了他的检查报告。 他眉头拧起来:“这份报告确定无误?” “确定。”医生一脸“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的表情。 白纸黑字的报告上,江叙的信息素气味那一栏里写着“酸橙花”,但他分明应该是个橙子味的Omega。 他冷不丁想起前一天下午江川差点拥抱他的时候,没头没脑问的那个问题。 ——“哥,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香水倒是没喷,原来是他自己换了个味道。 而且—— “你体内的Omega激素呈现某种紊乱的症状,但我看你病历,过往的体检结果都很好。最近除了抑制剂外用过别的什么药吗?有经历过完整标记或者别的什么吗?” 医院的医生问话总是很直白。 江叙抿了下唇,也跟着直白道:“有过完整标记,事后吃过紧急避孕药,就在昨天。” 诊疗室里没其他人,这些话不怕别人听到。 医生点点头:“那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不过……你这症状确实奇怪,照理说,从小就激素失衡的人才会在接连使用避孕药和抑制剂以后产生应激反应,但你明明……” 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江叙却大概明白了原因。 小p跟他解释说,他的重生并不是直接的魂穿或是身穿,反而类似于游戏副本回到起始点一样。 玩家身上还带着上一趟副本的debuff,但血量和蓝量都是满的,还打着跟上一趟副本一样的怪。换句话说,他用着他年轻时健康的身体,却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来自上辈子的负面影响。 顾见礼喜欢给他用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很多都是激素药物,因为除了在漂亮的身体上留下鲜血淋漓的伤痕外,顾见礼这种自己做不到的人,更喜欢看别人欲/求不满。 潮热期不用抑制剂也不进行标记生熬过去可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事,体验过就知道,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人搅动着,皮肤上也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爬。 何况那还不是他正常的潮热期,常常是被药强行勾起的。 激素紊乱什么的,太正常了。 “虽说不是过敏,但我仍然建议你不要再用抑制剂了,应激反应可能会逐渐加重,说不好有没有别的并发症。”医生继续道,“我会给你开一些调理Omega激素的药,你拿回去吃吃看,如果潮热期正常的话,就过三个月来复诊。”医生继续说。 “不用抑制剂,我潮热期要怎么熬?”江叙突然抬起头。 “你都——”医生有些没好气,“都被标记了,这种事找你的伴侣啊!” 找顾锐? 算了吧。 求/操这种事,上辈子干过就可以了,够他妈恶心人的了。 “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江叙垂下眼,没直说自己的打算,“如果伴侣暂时不在,我用抑制剂的话,除了应激反应加重,还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那不好说,不孕不育、免疫力下降、抑郁……”医生说了一堆,“都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不会死。 江叙终于笑了下:“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他态度良好,医生反而觉得信不过,又叮嘱了一番才放人走。江叙没打算吃,不过想了想,还是去拿了调理药。 这种调理药或许能治他的病,但同时,潮热期症状会加重的。 他不想在那几天里控制不住地发/情,相比之下,只是疼痛反而不算什么。 潮热期的最后一天,江叙仍然用了抑制剂,独自和渐渐扩散的疼痛范围抗争着。当他终于熬过去时,婚礼也到来了。 顾见礼为他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婚礼,足以让整个圈子津津乐道好几年。 天未亮,就有人来帮他化妆、换衣服。鲜花花瓣代替纸礼花不要钱似的洒在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婚车队伍绕着星城所有大街前行,开到哪里礼炮就响到哪里。 偏偏极轨车的行驶速度奇快,礼炮燃放的速度跟不上,于是一时间,像是整座星城都在为他们的婚礼庆贺。 车上,顾见礼温柔问他:“喜欢吗?” “喜欢。”江叙开开心心地回答。 他为了让自己受到的折磨不那么残忍,上辈子就学会了怎么在顾见礼表演。顾见礼想要他痛苦,他一定疼得扭曲颤抖;顾见礼想看他高兴,那他也一定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不过装模作样罢了,顾见礼会,他也可以会。 顾见礼完全没看出他的伪装,顺着话头教育起了江叙。他总说自己不容易,为江叙付出许多,明里暗里,是要江叙再多爱他一点,不要无理取闹,要体谅他。 上辈子,江叙以为他太爱自己,所以才患得患失,听着这些格外心疼,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捧给他看。 现在看明白,原来这些不过是企图顾见礼控制他的话术罢了。 爱不是把自己的付出摊在对方面前,要求对方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给予回报。 江叙对付完顾见礼,将视线挪向窗外,一脸冷漠。 婚礼的流程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以前的朋友们还会在婚礼上跟顾见礼小范围地吵一场架。江叙当时很生气,再加上刚敬完酒有点上头,差点跟他们闹起来,却被顾见礼劝了回去。 顾见礼用一副心疼他的语气说看他喝多了点,让他回去休息,后面的事不用管,江叙被爱人关心,美滋滋地听了话,晚间的酒会也没参与,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照例是要回江家的,顾见礼疲惫地睁开眼,似乎想要撑着身体陪他回去。江叙看不过眼,把人按回了被窝,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陪同他的是一个Omega佣人和两个Alpha保镖,谁料出门前那个Omega佣人给他下了药,他在半路晕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一个不透光的废弃仓库中。 最后是有惊无险地被救了回去,但在漆黑的地方待上了几天,江叙受了惊吓,顾见礼就顺势让他少出门。 后来他才知道,他以为的意外是顾见礼一手策划的表演,为的就是在他父亲和弟弟死后,挑一个时间点,用这次绑架来解释他身上的标记,顺便给他安上一个“婚后水性杨花”的罪名。顾见礼自己则成为了故事中尽管绿得发光却因为爱委曲求全忍受夫人出轨的圣母原配,占尽了舆论道德高地。 江叙从小娇生惯养,从未体会过这种“千夫所指”的待遇。在那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认了命,甚至习惯了顾见礼残忍的对待,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舆论仍然可以扎伤他。 今天江叙过来之前,提前吃了解酒药,还带上了前两天医生给他开的调理药品。 那种药一次性多吃几片,能达到催人发/情的效果。他想好了,如果那个Omega佣人仍然给他设套,他就拿这个东西回敬对方,到时候半路进入潮热期,想必那两个Alpha保镖会很乐意帮他解决需求。 婚车队终于驶入了顾家位于半山腰的大宅,佣人们忙碌着。顾见礼让江叙跟他一起去庭院里迎接宾客,一切都像上辈子一样。 与江叙交好的朋友们见到他额外多打了个招呼,有些江叙还记得名字,有些已经忘记了,便端庄地微笑着,等人在签到簿上落下名字,他再假装无意地瞥一眼。 要对付顾见礼,就得把自己以前的人脉重新经营起来,这些人的名字不该忘记的。 中途来了几个重要宾客,顾见礼一路陪同进会场,迎宾台前便只剩下了江叙自己和一群站在伴郎伴娘位的顾府佣人。顾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走到江叙身旁。 江叙不想见他,一直冷着脸。顾锐倒也不介意。他挑了个人少的时间,唇形未动,对江叙悄悄说:“嫂子今天真漂亮。” 江叙无动于衷:“是衣服好看。” “嫂子也觉得好,我真高兴。”顾锐笑了下,“不枉我花了一下午挑衣服。” 江叙:“?” 江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5章 顾锐回视一笑。 江叙皱了下眉,把头扭了回来。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顾锐羽翼未丰,在人前十分木讷老实,就连家里的佣人也常对他呼来喝去,根本没有那么尖锐。他不会像这样在迎宾台前和他说话,更别提在送到江家的礼服里塞进自己挑选的款式。 要知道这一早上,顾见礼问了江叙好几次为什么要选这件礼服,他对江叙没选他挑定的裙装极其不满。顾锐冒着被顾见礼发现伪装的风险,塞这一件衣服……图什么? 江叙的心情有些微妙。 因为如果顾锐其实早已拥有和哥哥抗衡的实力,他和顾见礼一样被顾锐的表象骗了,是不是就说明,他连“无能为力”的借口都不需要帮顾锐找,对方就是不打算救他和孩子? ……那倒也没什么关系。 江叙冷淡地想,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本就没人有义务拯救他。 婚礼顺利地展开着。新人宣誓,交换戒指之后便到了宴会时间,江叙被顾见礼带去敬酒。和上辈子一样,江叙喝进嘴里就发现顾见礼为他准备的是烈酒,对方根本不打算让他参加晚上的宴会。 上层圈子里,即使是婚礼,那也是一个重要交际场合。而在顾见礼眼中,江叙不需要人脉。 圈养鸟类的第一步,是折下它的翅膀;控制人类的第一步,是断开他所有的社会联系。 江叙顺从地喝了,甚至提前主动回了房,他不打算阻止即将发生的小范围争吵。 提前服过解酒药,烈酒虽然让他有些难受,但意识还算清醒。江叙假装不认识路,在佣人的带领下回到婚房里。 这里曾是他的囚笼,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但很奇怪的是,今天一踏进这间屋子,他意识到房间里的熏香被换成了橙子味。江叙脚步一顿,转头问那个佣人:“婚房里的东西也是先生挑的么?” “当然了,夫人,先生很重视你。”佣人就是上辈子给他下药的那个Omega,回答时全程低着头,看上去十分恭顺。 江叙眸光一闪:“全部都是?” 佣人愣了愣,停顿片刻才说:“……也许有一部分是管家选的,先生工作繁忙,一些小的配件会让管家帮忙决定。夫人是有哪里不满意么?” “不,没有。”江叙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是。” 卧室门被关上,江叙轻挑了下眉。 虽说他不记得上辈子婚房里熏的是什么香,但绝不是现在的橙子味。 顾见礼曾明确说过不喜欢他的信息素气味,又怎么会在房间里用橙子味的香薰。 这倒是帮了他——婚前虽没有肢体接触,但顾见礼也是知道他的气味属性的,骤然变成了酸橙花,也许会让顾见礼觉得事情超出掌控,这对江叙而言是个麻烦。 只有接触过,才会知道这个人的掌控欲有多强。 就是不知道管家为什么会这么做。 巧合吗? 还是……顾锐? 怎么可能。江叙一哂。 他在桌子上找到两个橙味的香薰球,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脱下礼服躺了进去,这样一来,等他睡醒的时候,身上就会沾染些橙子味。顾见礼忙着应酬,至少午夜前应该不会回来。 喝过酒,身体会比较缺水,再加上江叙这天没太醉,房间里有动静的时候他就醒了。江叙没动,假装睡得沉,慢慢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黑了,只有房间角落远远点着小灯,江叙看到一个人背对他在桌前忙碌着什么,是那个Omega佣人。对方没多久就朝他走了过来,江叙迅速闭上眼,不多时,他听见“笃”的一声,是瓷杯落在床头柜上的声音。 原来上辈子他半夜起来喝的水里就被做了手脚,难怪他一直这么困。 江叙无声冷笑,继续睡了。 作为一个,还没有被顾见礼关起来的,名义上的“夫人”,他想让佣人吃下自己准备的药,有很多种方法。 调理药溶进汤水以后无色无味,清晨吃早饭时,江叙让那个佣人坐下一起吃,给他舀了碗汤。 大概是答应过婚后暂时分房,这天顾见礼并没有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怕人生疑,江叙打发佣人去顾见礼那里看了眼,对方意料之中的不打算和他一起回门,江叙也不介意,跟着两个Alpha保镖就上了车。 行驶路线还是那一天,有树有草,景色不错。江叙一向不太出门,对星城的路不熟,保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怀疑过;前两天他在家查了查顾宅到江宅的路线,才发现这条路是远路。 明明有那么多的破绽,上辈子愣是没看出来,父亲和弟弟的死,他的愚蠢也有责任。 心里揣着事,江叙眼睁睁地看着保镖将车越开越偏,冷不丁地笑了一下。 车里已经开始蔓延某种花香了。顾见礼多有趣,自己不喜欢果味,连家里养着的Omega佣人都要选花香的。 坐在极轨车副驾上的保镖忽然皱了下眉,侧头问开车的同事:“你闻到什么味儿没?” 开车的保镖肢体有些僵硬:“错觉吧。夫人,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些人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江叙顺着他们的意思讲:“我头有点晕,可能是晕车了……能先停车休息一下吗?我父亲和弟弟应该不会介意我们晚到的。” “当然可以。”极轨车用的是低空行驶模式,很快降落到地上停好。 极轨车一旦升空,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开窗,不然呼啸的风可能会刮碎乘客的脸。封闭的车内环境让这股气息很快充斥每一个角落,陪江叙坐着的佣人背抵在靠背上,咬着唇说:“夫人,您……需不需要开下窗。” “不用,我冷。”江叙出来前给自己用过抑制剂,正冷眼旁观这Omega起反应。 对方给他下了不少药,足够他昏睡一整天,想起曾经的遭遇,江叙就觉得自己行为也没过分到哪里去。 很快,坐在前排的两名保镖也不自在起来,车内三股信息素交织,却没人说话。 三人带着任务来,得看着江叙晕倒才行,然而尽管他们美丽的顾夫人一脸虚弱地靠在后座上,那双眼睛却没有闭上的意思。 江叙数着时间,朝后视镜方向看了一眼,看见背对着他的两名Alpha眼角已经红了,脖颈处青筋凸起,一触即发。江叙推开车门:“我想下去走走。” 那名Omega佣人用堪称落荒而逃的速度从车里滚下来,然而那两名Alpha的速度却比他更快。 “啊——!救、救命,不要……” 江叙撒腿就跑。 他自己没事,不代表那两名失去理智的保镖不会找上他。可惜事与愿违,他跑出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对方的速度显然比他更快。 Omega的体力到底是个劣势,江叙咬了咬牙,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如果可以,他希望不要动用系统,可惜对方越追越近,江叙甚至能从粗重呼吸声里判断出追他的人是刚刚开车的那名保镖。 千钧一发之际。 正当江叙打算认命向系统许愿时,追他的那名保镖被人一脚踹了出去。顾锐不知为何出现在这条无人路过的山道上,活动了下手腕朝保镖走过去。 江叙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 恢复成Alpha的顾锐,身形颀长,肩膀宽阔,除了五官一致外,整个人从轮廓到气质都会发生巨大改变,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他。这保镖平时被顾见礼养在别处,偶尔见到顾锐时他又是低头恭顺的模样,没什么机会见到“二少爷”的脸,把他当成了路过的陌生人:“你、你是谁?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要不然——” 顾锐一拳砸在他脸上,砸崩了他两颗牙:“聒噪。” 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顾锐三两下解决了那保镖,最后往人腿/间踢了一脚,冷哼道:“管不住自己的废物。”说完,他回身朝江叙走过来,声音放柔:“嫂子吓到了没有?” 江叙盯着他看。 他不知哪来的恶意,忽然笑了笑,冲顾锐大大方方地说:“我怎么会吓到,那Omega身上的药还是我下的。” 顾锐挑了下眉。 他回头看向林子,顾家的管家忽然从里面钻了出来,对他恭恭敬敬地说:“今日陪夫人的是一名Omega和两名Alpha,刚去看过了,那两位在林子里……呢。” 顾锐听懂了,笑道:“我怕嫂子路上出事,特意跟了出来,没想到嫂子未雨绸缪,自己就把事情解决了,倒是我多事。” 你上辈子也知道这事吗? 还是说,你也是重生的? 江叙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问出口。 好像没必要追问这些。 “他是你的人?”江叙忽然看向管家。管家忙向他行礼。 顾锐未置可否,只道:“老邓一向照顾我。” “你出现在这里,也不怕顾见礼发现?” “嫂子说什么呢,今天不是哥哥酒醉起不来床,特意让我陪嫂子回门的?” 放屁。 江叙无语地看着顾锐装模作样——他昨天跟一个Alpha结了婚,今天带另一个Alpha回去,不用这场绑架案,他“水性杨花”的帽子也摘不掉了。 “放心,这里的事老邓会收拾好的。你按时回去,叔叔和小川才不会担心。”顾锐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认真道,“我另外准备了极轨车,送你过去,回头要是顾见礼问起来,你就说清早是我送你出的门。” 江叙拧眉:“这么明显的谎话,他会信?” “他无非也就是问下人、调监控,”顾锐语气淡淡,“我会处理好的。” 他顿了顿:“你信我。” 在这个世界上,江叙第一不信的人就是他。 但现在,顾锐提出的解决方案的确很有吸引力,他想了想,跟着顾锐上了他开来的车。 老管家留下处理现场,车里只有他们两人。顾锐开车,江叙坐在副驾上。 极轨车渐渐升空,离开这片山林。 顾锐选了另一条道,很快回到江叙眼熟的大路上,的确是去江家的路线没错。开对了路,到江家的距离实际上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顾锐把车停下,准备绕过去替江叙开门,然而他一回头,却发现了不对。 江叙窝在座椅里,脸色惨白,显然很不舒服。 “嫂子?”顾锐扶住他,“你怎么了?” 江叙没答,瞥了他一眼,问:“你准备就这样跟我进去?” “嫂子要是允许我进门,我自然会装成Beta再进去的。”顾锐好脾气地笑笑,抽出纸巾帮他擦汗,“嫂子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下再下车?” “不用,休息不好。”江叙神色冷淡。他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痛症,倒是对顾锐的装扮很感兴趣,可惜不好开口提。 然而顾锐却不像他那么有分寸感,似乎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才肯让他下车。江叙本就不舒服,被他攥着肩膀更是烦躁,皱眉道:“那你能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装成Beta的么?” 顾锐一愣。 “我以为你应该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江叙冷冷地看着他,“希望你适可而止。” “我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告诉你的。”顾锐说,“我让你看我怎么装扮,你就愿意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么?” 江叙掀起眼皮,对上顾锐认真的视线。 他忽然意识到,顾锐这回没喊他“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6章 “行啊。” 横竖他又不亏,江叙答应了。 顾锐重新发动了极轨车,开到附近一个僻静处停下。江叙嘲了一句:“你倒是对这里的环境挺熟悉。” 顾锐笑笑没接腔,他能轻松绕过安保系统翻进江叙的窗户,自然是来这一片踩过点的。他把车内的防窥板升起来,座椅椅背放下去,当着江叙的面掏出了几支药剂。 随后他就给江叙原地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几支掩藏信息素,改变轮廓的药剂,配合一种特殊的……江叙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功夫”,顾锐说那叫“缩骨术”。 “我在边境长大,那里军民之间没什么界线,我小时候常跟着士兵出去野。有一回,我和另一个士兵在野外遇到了一只落单的虫兽。”顾锐说得轻描淡写,“‘缩骨术’是在虫兽身上得到的灵感,慢慢琢磨出来的,没想到回星城以后正好能用得上。” “边境?火星?” “嗯。” 地球资源逐渐枯竭后,人类就开始朝着外星踏出了脚步。火星前哨站之外的无人区里有虫兽出没,边境一般指的就是那里的交界线附近,条件很是艰苦。江叙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听说顾锐居然是在边境长大的。 在那种地方生孩子养大,顾锐的母亲应该过得不容易,听说她死得也很早,江叙有些唏嘘。 不知道她带着军部背景还是……只是个平民,前者的日子可能好过些。 走神间,顾锐已经换了身更合身的衣服,又成了一个低眉顺目的Beta:“好了,嫂子这下可以回答我了吧?” 江叙回过神:“我没什么事,只是抑制剂应激反应而已。” 给Omega下药,自然要给自己用抑制剂,否则会被牵连,顾锐能理解,但问题是—— 他皱了皱眉:“不是过敏?” 抑制剂研发多少代了,不该出现这种问题。 江叙笑起来:“你好像很关心我?” “当然了。”顾锐回神,“我不是说过了,我很喜欢嫂子,自然不希望你出事。” “哦。”江叙心中忽然涌起报复的快感,“只用抑制剂当然不会变成这样,只是我身体不好,加上前些日子吃了紧急避孕药,体内Omega激素紊乱,才会对抑制剂起应激反应。” 眼前这个顾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曾经为他怀过一个孩子。 不过没关系,江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感觉到了一种鲜血淋漓的痛快。 但他很快发现,顾锐脸色白了白,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就仿佛……他知道发生过什么一样。 所以顾锐也是重生的吗? 江叙有了疑问,便问了小p一句,可惜那个一问三不知的系统没能给他答案。 “……这样,”顾锐过了好几秒才恢复正常,关切地问,“那怎么才能让嫂子好一点?” “你别烦我就行了。”江叙最后打量了他几眼,偏过头,“该回去了。” 回门只是个礼节,走个过场就好。江右嵘和江川对顾见礼没来却让他弟弟陪同这事有些不满,但当着客人的面没说什么,留两人吃了顿饭。 顾锐非常体贴地帮江叙拉开椅子、递上刀叉,周到地仿佛他才是江家的佣人,看得江右嵘和江川都觉得很肉麻。 等从自己家出来,江叙才冲他发作:“你干什么?” “照顾嫂子罢了,很奇怪吗?”顾锐冲他微笑,“如果不做这些,我还没发现小川弟弟似乎对我有恶意呢。” “他从小黏我,别说你了,他对顾见礼态度更差。” 江叙没太在意,顾锐却转了转眼珠子,表情微妙地“哦”了一声。 两人驱车回到顾家。 顾见礼刚起来,见到江叙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对劲,但他很快就做出温柔的样子,询问江叙回门的细节。之后的两天内,顾见礼再没提过这件事,风平浪静到江叙以为这事过去了。 没想到那天下午他路过书房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别以为自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个声音,这个语调,激起了江叙掩藏在骨子里的战栗。他脚步一顿,从门缝里看过去,看见顾见礼掐着顾锐的脖子,把人提到半空。 顾锐嘴唇都有些青紫色了,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肉和衣服裂口处的纤维模糊成一片,看着就疼。 江叙:“……” 他明确记得,顾见礼虽然把顾锐当成狗使唤,但肯定没打过他。顾见礼这个人折磨人的口味很明确,他喜欢纤弱白皙的Omega,觉得把这样的身体弄出伤来比较漂亮。 顾锐这回可以说是自找麻烦。 他咬了下唇,思索要不要想个办法转移顾见礼的注意力,忽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夫人,你站在书房门口做什么?先生说过书房不让任何人靠近的。” 叫住他的Omega佣人刚从楼下上来,江叙的影子还没看全呢就先出声提醒书房里的人,护主倒是心切。顾见礼明显听见了动静,朝门口走过来;江叙心念电转之下,仰起了脖颈。 于是顾见礼一出来,就看见江叙颐指气使地对着佣人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站在这里了?去阳台就这一条路,还不许我路过?” 他态度高傲,像一只准备开屏的孔雀。 但越是这样,顾见礼反而越相信他的话。 那佣人看到顾见礼有点慌乱:“可你明明就站着——” “‘明明’什么?你倒是看着我说话。”江叙拧起眉,“前几天我就想说你了,你跟我说话就说话,总往见礼哥哥脸上瞟什么?他是我丈夫,是你的主家,你一个做佣人的,这点分寸都不知道?” 顾见礼笑了一声。 “好了,你先走。”他把那欲言又止的佣人打发走,冲江叙温柔一笑,“不过一个佣人,你跟她吃什么飞醋?我知道,我这几天有点忙,冷落你了。这周末我有空,我们去把证领了?” 江叙可没打算跟他领证。 不过他还是作出了欣喜的表情:“好啊!——啊不对,周末我有事。那个,见礼哥哥……”他咬了下唇,像是很为难,“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什么要求是我没答应的?”顾见礼说,“说吧。” “我刚拿到课表,这学期周末是有课的,可能来不及……”江叙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见礼哥哥,我没想到……” 那天他装哭跟顾见礼要求分房睡时,顺便提了句自己要回去上学的打算。尽管顾见礼很不情愿,但那时还是婚前,他勉勉强强答应了下来。 现在他们结了婚,顾见礼的顾忌少了些,当时便皱起眉:“我又不需要你出门工作养家,何必学得那么辛苦?你要是实在喜欢上学,我给你换个轻松点的专业?” “我没打算学太好,就是随便听听,多了解一点,以后也好帮你的忙啊。”江叙往书房方向探头探脑,转移顾见礼的注意力,“你看你,每天都有那么多工作,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你学习。”顾见礼挪了一个身位,挡住江叙的视线,“出门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江叙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因为对着那张脸实在亲不下去,他低头往顾见礼怀里蹭了蹭。 最近江叙仍然穿着男装,装饰却变得繁复起来,向顾见礼的喜好逐渐靠拢,这给了顾见礼一种“尽管比预计的要慢,但事情仍然没变”的感觉,没太防备江叙。 江叙欢天喜地地走了。 他了解顾见礼,一旦事情被打断,这场折磨便会暂时告一段落,顾锐大概能松口气。 果然当天夜里,顾锐悄悄摸进了他的房间,冲江叙笑道:“多谢嫂子今天救我。” “你为了救我才会被他逮住,我救你算扯平。”江叙冷淡地说,“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难道嫂子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顾锐还是笑,“那可不行,我的良心不答应。” 江叙奇道:“你有良心?” 老话说,“灯下看美人,更添三分颜色”。顾锐目光落在他被落地灯勾勒出来的面部轮廓上,喉结滚动,坦然承认道:“好吧,我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他没有说。顾锐顿了顿,又道:“本来我今天很不高兴,不过现在好多了。” 江叙:“?” “嫂子,我去查了,你的这种应激症状用伴侣的信息素就可以缓解。那天你……为什么不跟我提?” 江叙一愣。 顾锐看着他说:“你身上的标记是我留下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为什么你宁可自己痛着,也要跟我保持界线?” 他又一次没喊“嫂子”。 江叙突然发现,虽说他不喜欢“嫂子”这个称呼,但原来顾锐不这样喊的时候,给人的压力更大。 房间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江叙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香薰是谁换的?” 他什么形容词都没加,顾锐却听懂了。他抿了下唇,说:“我让老邓换的。” “为什么?” “因为觉得嫂子会喜欢?”顾锐笑了笑,想把话题拉回来,“这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你的诉求是什么?”江叙看着他说,“偷摸进我房间标记我,换了香薰,加了礼服,怕我遇到危险跟着我出门……做这么多,你的诉求是什么?” “不是早说了吗,”顾锐语气莫名,“因为我喜欢嫂子啊。” “因为我不信啊。”江叙模仿着他的语气,轻轻笑起来,“所以才不愿意向你求助,你不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7章 两人不欢而散。 但疑点那么多,江叙又不是傻子,他觉得顾锐重生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基于这个假设,那么顾锐让管家换掉香薰的举动,就很耐人寻味了。 江叙仔细想了想,顾锐虽然讨人厌,但在对付顾见礼这件事上,他们可以算是盟友。 想到这点,是因为一日江叙下了课,被顾见礼安排的司机从学校接回时,遇见了刚刚从书房出来的顾锐。 江叙第一个反应,是回头看了眼司机有没有跟着他。 没有,走廊上没有人。 顾见礼经常在家办公,有那么几处,是不让除了个别负责打扫的心腹佣人外的任何人靠近的。书房就是其中之一。 江叙仿佛撞见了“犯罪现场”。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顾锐先笑了起来:“真巧。嫂子下课了?” 江叙点头:“嗯。你到书房做什么?” “没什么。” 江叙打量着他,忽然向他走过去,单手摸向他腹部。顾锐往后一躲,笑容里多了几分暧昧:“嫂子想摸,找个不怕被人撞见的时间,我脱光了让你摸可好?” 江叙让父亲帮他插班进了联盟科学与艺术大学的半导体大专业,而顾锐念的艺术史也是这所学校的,说起来,两人现在还能算是校友,偶尔还会在顾家司机的监视下一起去学校。 虽然他俩都不被允许住校,不过学校宿舍里仍然有他们的床位,偶尔需要上一整天课的时候,可以去宿舍午休。 在学校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确实比在顾家方便得多,可江叙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他冷淡地瞥了顾锐一眼,躲开他推搡的手,径自摸向对方腹部。顾锐无奈地牵了下唇角,只好任由江叙从他衣服里摸出来几张纸。 江叙扫了一眼:“就这些?” “还有张存储磁片。”顾锐拍了拍口袋,“来不及找更多了,顾见礼快回来了。” 他说完这话,眼睛就盯着江叙瞧,像是在等他的反应。江叙没看他,帮他把那几张纸塞回到衣服里,顺手扣上了那几颗扣子。 顾锐笑起来:“嫂子真是体贴。” “不及你。”江叙讽刺道。 这些日子顾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将那天去江家时表现出来的体贴周到发挥到了每一处,神奇的是,顾见礼居然也没反对让顾锐给江叙端茶倒水、挪椅递筷。 可能只要把顾锐当成狗来使唤,无论是谁顾见礼都会欢迎吧。 顾锐只把他的话当成夸奖听,仍是笑眯眯的。 那次之后没过太久,家里就来了警察,表示有人实名举报顾见礼非法侵占联盟财产,导致安图斯城19名儿童死亡,要求他配合调查。 当时正是饭点,江叙一脸惊讶外加恐慌地放下了刀叉,眼中缓缓盈起了一层水雾,哭喊着不希望顾见礼被带走;顾锐则一脸沉默地低下了头。 等警察把人带走,两人才避开佣人们探究的视线,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嫂子真是好演技。”顾锐称赞道。 “你也不错。”江叙说。 顾见礼的发家史十分血腥,不知害过多少人的命。他是所谓的“商界传奇”,因为他愣是把他Alpha父亲当年败光的家产又白手起家地挣了回来,带领顾家重回上层圈子。其发家时间短、速度快,人又年轻,可以说是商界一匹亮眼的黑马。 可有句话怎么说的? 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勾当,早已写在了《刑法》之上。 他为了赚钱不择手段,这么多年没翻车,是因为后续处理得很干净。好在此人颇为自恋,做过的所有事,好的坏的,都自行留了档,这也是江叙非要嫁进顾家找证据的原因。 安图斯城是联盟22个超贫困城市中的一员,对于超贫困城市,联盟有一系列的扶持政策,包括免费向居民提供基础款光脑,免费进入公立学校学习等等。 所谓的“光脑”,是指人由大脑发出指令后机器帮助完成的这么一套系统,“所思即所得”,包括身体植入芯片、内置程序以及家用智能设备等等,是现代人离不开的日常生活用品。有一年,顾氏参与了安图斯城的扶贫光脑供给项目。 光脑系统中设备众多,出问题的不一定就是顾氏,当年顾见礼掩盖掉了19名儿童死亡的事,还给自己找好了背锅侠,这回被带走时,脸上的表情也是云淡风轻的,似乎并不认为自己会有事。 可安图斯城的罪证是顾锐拿出去放给受害者的父母的,证据确凿,顾见礼不一定能轻松回来。 假如他能回来,定会反应过来家中出现了内鬼。他不在的这几天,是两人最好的,也是最后的寻找证据的机会。 深夜,除了巡逻的保镖外,顾宅连佣人都已经睡去,一个人影悄悄摸进了主卧室。 “不是说两点?”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江叙的声音,顾锐辨认片刻,朝桌边走去:“反正嫂子不是已经等着了么?” “可没等你,我在喝茶。” 说好夜里行动,江叙没睡,打发时间便泡了杯茶坐在黑暗中慢慢喝,到这会儿还没喝完。顾锐也不打扰他,凭感觉走到他身后站定。 尽管眼前的黑暗什么人影都看不见,但他还是露出一点极吝啬的笑意。如果江叙此时此刻能看见的话,应该会发现这笑容比对方平日里挂在脸上的那种玩世不恭笑要真诚得多。 眼睛渐渐适应了屋里的黑暗,顾锐便看见了那个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轮廓,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嫂子的潮热期快到了。” “嗯。” “不舒服的话,我很乐意帮忙。”顾锐好声好气地说,“不要自己扛着。” 江叙没接话。 他喝完那杯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吧。” 顾锐之前就搞清楚了家中的监控位置和保镖巡逻规律,带着江叙从主卧摸了出去。这段时间,他已经把书房找遍了,两人便朝楼上走。 顾宅的结构非常奇怪,有许多隐藏的走廊和房间需要通过特定的路线走过去,不是在顾宅住了很多年的人不会知道。江叙自然是清楚的,但顾锐带着他熟门熟路地找到暗房就很奇怪了,这让江叙再次肯定了那个猜测——顾锐或许也是重生回来的。 这事情本身不重要,江叙只是在想,不知道这会不会对扳倒顾见礼有帮助。 暗房有密码,顾锐上前输入了一串数字,电子锁响起一个表示错误的“嘀”声。 【今日您还有四次机会可尝试。】 “五次用完会怎么样?”江叙问,“锁死还是自毁?” “谁知道。”顾锐脸上的表情近乎冷漠,“这段时间我来试过几次,把他的生日,他父母的生日,你的生日,甚至他第一次杀人的日期都试过了,全是错的,但八位全数字密码又很像是某个日期的格式——你有什么头绪吗嫂子?” “你怎么会想到试我的生日的……”江叙哂笑。 顾锐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你真觉得他不在意你?” 当然了。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江叙都懒得回答。他注视着那把锁,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上前输入了八个数字。 “咔嗒”一声,门竟然打开了。 江叙挑了下眉——这串数字,顾见礼曾在将他折磨到奄奄一息时念叨过,当时对方正观赏着他的丑态一边办公,嘴里时不时就咕哝些数字和关键词。江叙发着烧,大脑昏昏沉沉的,对周遭的一切都无暇关注,反而将他的话记得很清楚。 顾锐目光闪了闪:“这串数字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江叙率先走了进去。 暗房内很黑,没有窗,还好两人提前带了照明设备。这里像个小型仓库,除了一张放着零散东西的工作台外,就剩下几个货架了。两人收集起货架上放着的文件,还带走了所有能找到的存储设备;从暗房出来后,两人又摸进了地下室。 他们花了两个晚上将几处顾见礼的“禁地”席卷一空。这些证物放在江叙卧室里不安全,顾锐便自告奋勇将东西带走了。 他有自己的渠道,可以将文件送到学校去。 相比顾锐一个人居住的宿舍,江叙那间跟别的Omega合住的宿舍倒是更安全。因为Alpha很难光明正大地进去,更适合用来存放这些不能让顾见礼发现的玩意儿。顾锐负责将文件送到学校,江叙则在午休时接收那一箱证物搬进了卧室。 联盟科艺大学的宿舍是小客厅加单独卧室的格局,顾见礼不在,江叙就摆出了“夫人”的架子,跟家里的佣人说要去学校住。 他隔几天去一次,等夜里室友睡着了,就一个人在卧室里翻看那些文件。学校的监控遍布每一个角落,他并不担心有谁会来。 谁料打脸来得那么快,又过几天,顾锐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8章 江叙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是谁才松懈下来:“你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顾锐回头看了窗户一眼,语气莫名,“我不是还翻过你家的窗户?” 这能一样吗?!江叙有点无语:“可是学校里那么多监控……” “避开不就好了。”顾锐的语气像在说明天天晴。 江叙摇了摇头,决定不跟他争论这个,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羡慕也没用,何况他跟顾锐的差距甚至不在于天赋,而在于性别。 比起敏感脆弱心思更细腻的Omega,Alpha总是更孔武有力一些的。翻窗这种事,江叙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么利落,但他有他的优势。 他把已经看完整理完的文件分门别类放到顾锐面前:“这些是已经整理完的,备注和要点我都记在封页上了,你可以拿去用。” 顾锐随手拿起一叠,看见封面上劲瘦的小字,勾唇笑了笑:“嫂子做事真是仔细。” 江叙还在看文件,头都没抬。 “字也很漂亮。” 江叙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微妙:“没事练的。” 那是住在医院的时候,那地方没什么娱乐,江叙意识清醒时没事干,又不想自己的手部肌肉萎缩得这么快,便开始练字。 写得很慢,好在时间足够充足,他还真练出了一些成果。 顾锐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把文件放下,走到江叙身边。他坐在地上,神态专注,并不在意顾锐在他卧室里乱走,光看姿态,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顾锐绕到他身后,视线落在他漂亮的后颈上,冷不丁往他腺体的位置搭上了两根手指。 江叙浑身一僵:“……做什么?” 顾锐的手指往上挪了两寸,搭到他大动脉上,感受着指腹下神经“突突”的跳动,语气冷淡而笃定地说:“你用抑制剂了。” “……” 江叙无言以对。 事实上,他以为自己遮掩得不错,没想到顾锐居然看了出来。 “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硬扛,为什么不来找我?”顾锐半蹲下来,想要抱住他,“文件什么时候都能看……你都疼出冷汗了。” 原本江叙坐着没动,然而等顾锐从身后抱住他的那一刻,他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放手——” Alpha的侵略本能叫嚣着不要松手,但顾锐的理智却毫无预兆地冒了头。他咬了自己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开江叙:“……嫂子,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江叙手脚并用地跳开几步远,直到扶到对面的墙才慢慢站了起来,一脸防备地看着顾锐:“你搞清楚,如果不是你标记了我,我明明是可以随便找个其他Alpha解决问题的……不,或许根本就不会生这种病。” 没有这个标记,他至少不需要吃避孕药,不过,江叙想到自己体内激素的紊乱情况,又觉得说不定没有避孕药也会产生应激反应。 这些却是不必告诉顾锐的。他看见顾锐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起来,咬牙切齿地向他走过来:“你说你要‘随便找个其他Alpha’?你——” “笃笃笃”。 一串敲门声将二人定在原地,门外传来江叙室友纪秋原打着呵欠的声音:“叙叙,你干嘛呢?我怎么听见有别人说话的声音……” 见屋里没回答,纪秋原清醒了些:“江叙?” “我在修老杨的机器人。”江叙盯着卧室门,生怕纪秋原去找备用钥匙开进来,“你听到的说话声是个……AI语音模块。” 纪秋原“哦”了一声,似乎打消了怀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那你早点休息啊,他那个比赛不急的。” “嗯,好。你也早点睡。” 脚步声终于远去。 等四下恢复到先前的宁静,顾锐才开口:“什么比赛?” “那个给火星基地儿童学习活动区域设计人工智能的比赛,奖金三万星币。杨文白……就是我另一个室友,他家境不好,想要那三万块还助学贷款,就找了我和纪秋原帮忙。”江叙揉了揉眼睛,“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比赛顾锐也知道。 作为联盟最好的学校之一,科艺常常会接到一些和军部或者管委会联合举办的活动,这个设计人工智能的活动就是其中之一。但其实类似的学生活动开展过好多次,获奖作品却几乎没有真正投入使用的。学生作品制作简陋,创意方面又难以突破,而官方提供给各处的智能机器人小到一个零件都要招标确定供货方,比如江家就是芯片领域的招标会常客,是以,真正有背景人脉的二代们一般不会参与这种活动。 顾锐笑了笑:“嫂子倒是好心。” 江叙不语。上辈子他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这辈子还挺珍惜友谊的,两个室友人都很好,这种举手之劳的事他不想拒绝。 愤怒的情绪一旦被打断很难续上,屋里难堪地沉默了一会儿,江叙朝他摆在地上的文件堆走了回去:“我不认为一个安图斯城的事就能让顾见礼吃瘪,也许再过些日子他就要出狱了,我们的时间很紧张,并不是你说的……‘文件什么时候都能看’。你不帮忙无所谓,如果打断我看文件,就带着我整理好的部分滚出去。” 他再一次投入到文件中。 要将那些东西辨认出含义,看出问题,整理到不同类别的罪证文件堆中,是一件很耗费心神的事情。江叙很快忘记了自己屋里还有个Alpha在,直到顾锐再次开口。 他站在那里,头垂着,视线落在江叙身上,神色晦暗不明,不知沉默了多久。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好说话了?” 江叙抬眼:“?” “我听别人说,Omega对上Alpha没有半点优势,你们性格比较脆弱,就算不高兴,可能也不会明确表达,需要Alpha耐心对待,像对待瓷器那样轻拿轻放。”顾锐慢慢说,“而且我觉得……” 觉得对不起你,觉得自己错了很多,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多补偿你一些。 这些话顾锐不能说,嗫嚅许久,才续上了话音:“我想对你好一点,所以你说什么,我都应了,你没说的,我也尽可能去做。” 他深吸口气:“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折腾自己的身体。江叙,你搞清楚一点,如果我这会儿想和你上床,你根本逃不掉。” 他现在是个高大的Alpha,收身的衣衫勾勒出紧绷的肌肉曲线,那下方蕴藏着江叙反抗不了的力量。 可是,我有系统啊。江叙心道。 不过他也算明白了,最近顾锐为什么搞得这么肉麻,连吃饭中途他要喝汤,顾锐都会绕过桌子来低着头帮他盛。 他收回视线,试图继续去看手上的文件,语气淡淡:“你不要说的好像自己很爱……我一样。” 话到中途,江叙微妙地顿了一下。顾锐看到他肩膀瑟缩,像是痛到了。 看不过眼。 顾锐捏紧拳头,朝江叙走过去,一把夺走他手里的文件,将人甩到床上,顺手熄了灯。 高大的身影朝江叙压了过去。 江叙正想反抗,冷不丁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按了按——顾锐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都没做,只是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是离腺体最近的位置。 那对谁来说都是个不可让他人染指的部位,Alpha们一边觊觎着Omega的腺体,一边却绝不愿让人碰到自己的禁区,但现在,顾锐主动把江叙的头按在了肩膀上,近到江叙觉得他一张嘴就能咬下去。 苦艾酒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身上的疼痛渐渐缓解。 江叙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眼底却一片冰冷。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何况—— “顾锐,”江叙轻声说,“问你个事,你能跟我说实话么?” “你说。” “你也是回来的吗?” “……什么回来?” 江叙无声一笑。 这个人连诚实都做不到,那一句句“谁让我喜欢嫂子呢”又有几分真? 每次翻窗而来,顾锐都会恢复成Alpha的模样,或许是因为这个状态行动更灵活。江叙凑近嗅了会儿,感觉自己好多了,便将人推开,坐回去看文件。 顾锐这回没再反对。 他也想尽快把顾见礼弄死,他不想再让这个人横亘在他和江叙中间了。 他坐到江叙旁边,帮着整理起来。尽管Alpha不太擅长这类细致的活计,但顾锐有另一个优势——他上辈子已经扳倒过顾见礼一回。 这辈子他什么助力也不能用,事情稍稍有些麻烦,但做过一遍的活,怎么也不会比初上手要难。 很快,大大小小的罪证就经过顾锐的手,飞到了需要它们的人手里。 而顾锐只做了一件事。 在江叙潮热期内,把人控制了起来。 他终于发现,做舔狗是没有前途的,江叙不想理他不要紧,但因此舍近求远,放着自己的病痛不管,实在让顾锐不能忍。 他强迫江叙白天穿着他的衣服上课,夜里,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顾家,他都会溜进江叙的房间,抱着对方睡觉。 横竖没干别的,横竖只有三天,还能缓解疼痛,江叙忍了。 这次潮热期过后,没多久顾见礼就被释放,两人又回到顾宅扮演起了“柔弱的娇花夫人”和“老实木讷不会说话的二少爷”,但顾见礼对他们起了疑,不再允许两人去学校。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第二波举报又来了。 刚开始是些小事,顾见礼还能摆得平,不必再去蹲局子;可这样的小事一多,他就有些分身乏术。接连不断的麻烦让顾见礼情绪有些失控,他开始找人发泄。 江叙再一次被他关了起来。 这次有系统在身,江叙倒是不太害怕。如果顾见礼拿着上辈子那些药剂和鞭子来找他麻烦,他就决定借用系统的力量,跟顾见礼撕破脸。 但顾见礼没来。 除了定时送水送食的佣人外,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叙都没见到别的人来。这对他而言其实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见不到顾见礼,就不知道对方现在的情绪和状态,也就不知道该不该暴露自己身怀系统的事实。 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的潮热期再次到来了。 没有抑制剂,没有人,生熬是件过于痛苦的事,江叙扛了一个上午,终于决定把这一天的许愿机会用来解决潮热期,连顾见礼会不会发现问题都顾不上了。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人匆匆走了进来。这时候江叙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鼻腔里飘进一些信息素的气味。 那是在潮热期时足以止渴的鸩酒,江叙本能地凑近,尚存的理智却警铃大作。 那个人很快开始吻他,江叙猛地咬了对方一口,挣扎着想要离开那个怀抱,“小p,帮我——” “总归不过是要些体/液罢了,接吻你不愿意,这个行不行?” 对方冷声问了一句,还没等江叙混沌的意识把那句心愿说出口,他先感觉到一股腥甜灌进了喉咙。 逐渐清明的视野里,是顾锐神色漠然,单手捏住他两颊,强迫他张口的景象。 而他嘴里喝进去的东西,是顾锐空闲的左胳膊上,那条明显刚刚被刀划开的伤口处,流出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9章 拿血当药喂,或许也只有顾锐这种疯子才能干得出来。 对江叙而言,他的“不想和顾锐扯上关系”,除了不想对这个人付出身体和感情外,也包括了不想亏欠对方,根本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他挣扎起来:“你是不是疯了!” “我本来就不正常,”顾锐垂着眸,语气淡淡,“好点没?”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血液里满是对方的信息素,喝下去的瞬间就开始抚平江叙身体的躁动,只不过,人血当药喂这种事,供血的那个人经不起几次折腾。 江叙恢复了理智,就不想再被灌了,然而顾锐掐着他双颊的手如此用力,他根本闭不上嘴。随着他挣扎的动作,锁住他的铁链发出了“铮铮”声响,江叙这才想起来:“你先帮我解开——” 顾锐无动于衷:“先喝——还是你想跟我接吻?” 江叙都不想,于是他还是向小p许了愿。 这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心愿起效的下一刻,他徒手掰断了身上的铁链,把顾锐踹开:“有完没完了你还!真当放血是什么好玩的事么!” 顾锐被他踹得愣了愣,冷淡的视线从他纤细的手腕移动到满是愤懑的脸上,冷不丁笑出了声:“嫂子这是在关心我?” 江叙冷声道:“我只是希望你别死在这儿给我添麻烦。” “你不舒服,用我的信息素解决是最好的办法,你不想我碰你,我也没碰,这都不行么?再说,我血都放了,你不喝也是浪费。”他左臂上的伤口很大,至今仍在汩汩流血,顾锐温声哄着江叙,一边冷淡地看着鲜血沿着下垂的手臂滴落,融进地毯中,“看,浪费了吧。” 江叙简直火大,他左右看了看,大步走到床前,从干净的床单边角撕下一条来,想要帮顾锐包扎。顾锐却趁他近身的工夫,再次制住他,要把那血往他嘴里喂:“你身体还是烫的,根本就没好……听话,嫂子。” “我生平最恨这两个字,”江叙冷笑一声,“你这么有献身精神,怎么不让我干脆捅死你呢?!” 听话听话听话,他从小听父亲的话,听舆论的话,长大了听丈夫的话,听标记者的话……可他得到了什么?! 乖巧之所以为人称道,是因为它既没有攻击性,也放下了防御性,任谁都可以来占点便宜,又怎么会不被人捧着呢?!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从力量上来说,获得了系统加持的江叙能和顾锐打个平手,但顾锐显然受到过某种专业训练,在搏斗技巧方面有优势。可仅仅只是这点优势并不足以让他控制住江叙喂血,局面一时僵持。 顾锐皱了皱眉,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妥——他一直在流血,可不是为了拿来浪费的。 他不由得加重了些语气:“嫂——” 话音未落,他眼神一凝,单手扣住江叙手腕,另一只手按住对方后脑,把人按进怀里,猛地看向门口。江叙还想挣扎,却在下一秒停止了动作——他感觉到了另一个Alpha的气息。 顾见礼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衣衫凌乱,有些狼狈,阴鸷的视线依次扫过墙角的铁链和顾锐扣住江叙后脑的那只手,最后落到顾锐身上。 “原来你在这儿,让我一通好找。”他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真是出息啊,我的好弟弟,我竟然一直没发现……你是个Alpha。” 顾锐把手从江叙后脑挪到后颈处,轻轻搭在他大动脉上,半搂半抱地把人往后带:“谁让你跟我们那个共同的父亲如此相像呢?” “哦?”顾见礼向他走来,“你倒是说说看,我和他哪里像。” “都一样的……废物?”顾锐退到窗边,轻轻笑了一下。 “你这张嘴倒是跟他一样伶牙俐齿。”顾见礼勾起一抹冷笑,“可惜,这半座山头都是我的地盘,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他抬抬下巴,“把江叙放下,我可以允许你逃二十分钟。” “这么漂亮的嫂子,就只值二十分钟?顾见礼,你可真是深得那个男人真传,”顾锐推开窗户,朝下看了一眼,嘴上说,“都一样抠门。” “再漂亮也不过就是个破鞋,只有摆着看的价值。”顾见礼冷冷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兴味盎然道,“顾锐,你喜欢他?哈哈哈哈,那倒是有意思——如果你不愿意把他留下,那连你都不用走了。” 顾锐却仍是一副不痛不痒的表情:“我都说了,你跟你那个废物父亲真是像极了——真以为这里能关的住我?” 他说完,抱着江叙从窗口跃了出去。 顾见礼匆匆追到窗边,却没能看见两人的身影,脸色骤然阴寒:“给我追!” 他身体中的光脑芯片立刻向大宅各处发送信号,整座庭院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 顾锐抱着江叙匆匆跑进林子里,一下松开手:“能跑么?” 他唇色泛白,显然状态不好。江叙看了他一眼,用那截从床单上撕下的布条给他做简单包扎,然后用自己的衣服帮他擦了擦胳膊上的血迹,以免沿途留下痕迹。 “跟我来。” 顾锐带着一个便携式的拟态设备,好让设备辐射范围外的人看不到他们的身形。他七弯八拐地带江叙来到一处膝盖高的草丛前,打开机关跳了进去。 “这地道你挖的?”江叙第一次知道顾家的林子里还有这种东西。地道里有照明,不算太黑,他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怎么可能,”顾锐笑笑,“这是顾见礼留着给自己逃生用的地道,从房子建起来就有了。” “……那他岂不是很容易找到我们?” “他的兔子窝何止一处,没那么容易。”顾锐喘了口气,“你大半个月没出现,今天你父亲上门了,正好我安排的两个受害者昨天报了案,今天有警察上门。他还要处理前面的事,我们应该有……至少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下不了山。”江叙说。 “能跑出顾宅就行了。”顾锐说,“有人来接我们。” 这条地道很长,沿途还有岔路和一些存放补给的石室,江叙找到了去味剂和便携式的治疗仪,以及一些干粮,统统带上了。这里没有Omega用的抑制剂,好在江叙衣服上沾了顾锐的血,这会儿倒也不算很难受。 就是去味剂得一直喷,不然循着他俩的气味太容易被找到了。 没过多久,地道走到了头,顾锐先一步往上爬,时不时朝后看一眼江叙有没有跟上。另一端的出入口也有机关,打开之后在山林中,顾锐先出去看了眼,没发现追他们的人,才让江叙出来。 一辆极轨车从天而降,落地后才解除隐形模式。江叙动作一顿,却看顾锐没事人似的迎了上去。 这就是来接他们的人? 从车上下来一个相貌平平的Alpha,对方似乎想迎一迎他们,却在看见江叙后动作一顿,皱了眉:“我可没带抑制剂。” “我的Omega,”顾锐说,“有我在。” “……”那人一怔,低声骂了句就上了车。顾锐和江叙紧跟其后。 极轨车重新升空,进入隐形模式。 “连晨。”顾锐跟江叙介绍,“我在边境认识的朋友。” 江叙看着后视镜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我叫江叙。” “不用客气,关锐的Omega,那自然也是我的……”连晨大概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微笑时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他思索了一下辈分,才道,“弟媳。” 江叙淡淡道:“叫我名字就好了。” 他身上的标记确实是顾锐留下的,无法反驳,但他不想认下“弟媳”这个称呼。 有一点他很在意,这个人管顾锐叫“关锐”,这是不是说明顾锐在回到顾家以前都用的这个名字? 所以,连晨会知道顾锐母家的背景吗? 他默默想着事。连晨不拿他当外人,跟顾锐聊了起来。他先是骂顾锐不声不响地拐了个漂亮Omega回来居然一句都没提,见顾锐在江叙面前说话不藏着,就继续说起了近日对付顾见礼的一些进展。顾锐拿着治疗仪边听边给自己治伤。 江叙听出来,这人似乎刚开始帮顾锐做事没多久,之前两人曾很多年没见面。 而再见面的时间点似乎是……江叙重生以后没几天,莫非,顾锐也是那个时候重生回来的? 极轨车越开越远,逐渐驶出星城。连晨将车开到一处旧宅院内停下,让两人自便。顾锐带江叙进了一间卧室:“这几天你先住这儿。” “我不能回家么。”江叙说。现在江家可还不是顾见礼的囊中物,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躲着顾见礼。 顾锐看了看他,反手把卧室门关上,上了锁。 “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挨过潮热期的,你想都别想。”顾锐顿了顿,“再说,你真以为凭江家,能和顾见礼抗衡?你根本不知道他背后站着什么……你不回去,你父亲和弟弟不知道你的下落,那至少顾见礼不会在明面上跟他们动手。” “他背后不就是管委会么。”江叙拧起眉,“可江家和管委会的关系也不赖啊。他们还真能全力支持顾见礼动江家……就为了找我么?” “想知道么。” 顾锐解开左臂上绑着的布条,向他走去。他唯独没给自己治那里的伤,布条早被鲜血浸染,屋里一股子铁锈混着苦艾酒的味道。 “想知道的话,”他说,“你就再喝点?” 他嘴唇都白了。 江叙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冷冷地盯着他:“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你要是心疼我,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方式解决问题。”顾锐暧昧不明地说着,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蛊惑,“想想你的家人……想知道管委会会帮顾见礼到哪一步,你得先听我的话。喝我的血,或是跟我上/床,你只能选一个。” “……” 江叙深吸口气,强压下怒火,朝他伤口处舔了上去。 顾锐歪了歪脑袋,“唔”了一声:“看来还是你家人对你比较重要啊。” “不然呢?”江叙反问,“我还重视你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0章 江叙被顾锐关在了房间里。 三天潮热期,他接触不到能用的抑制剂,只剩下喝血这个选项。因为他不愿意跟顾锐上床,所以只能眼看着那个人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虽说系统或许能帮助他逃跑,但他没有车,对郊区的状况也不熟,更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便没有和小p许愿。 当然也有好事。 从顾宅逃出来的第二天,系统收取了江叙“一整天动惮不得”的代价以后,发出了升级的提示音。 小p似乎变得博识了一些,它告诉江叙,许愿是可以获得积分的,积分能让它升级。现在,一个二级的它能帮助江叙探查周围的环境。 他在屋里关了三天,却也弄清楚了这幢房子的状况。 这是个独立的建筑,有个小院,在郊区已经可以算豪华。后门处时不时会有人来,有Alpha也有Beta,那些人有时候是来见连晨的,有时候来见顾锐,大概都是些帮着做事的人。 潮热期一过,顾锐就把江叙从屋子里放了出来,好吃好喝地供着。江叙问他什么时候兑现承诺告诉他管委会的事,顾锐却让他看新闻。 他不像顾见礼,即使关着江叙也没有切断光脑信号,这几天江叙还收到了杨文白他们的联络。两个室友很关心他的身体,接连大半个月始终时不时的给他发问候消息来,江叙直到现在才看见。因为担心连累对方,江叙回复前找顾锐讨了个隐藏信号来源的设备,这才报了平安,事后也没有多聊。 不过在这里,新闻还是可以看的。 问题是这几天新闻风平浪静,他不知道顾锐让他看点什么。顾锐笑了笑,转发了一个页面给他。 “这什么?”江叙问。 顾锐:“新闻。” 江叙拧起眉,先上网搜了搜,没搜到这条新闻,又重新去看顾锐发过来的静态页面。那上面写着顾见礼因多条指控被带走后,没过多久就从管委会监狱里消失了。 “哪来的新闻?”江叙问,“为什么我搜不到?” “因为这条新闻还没发出来就被拦截了,我们的人黑进后台拿到的。”顾锐扬起下颚,“你不是想知道管委会能为顾见礼做到哪一步么,这就是。” “……?” 江叙当然看得懂这字里行间隐藏的讯——监狱是管委会管辖的,新闻他们也能插一脚。 顾见礼不仅能在管委会监狱中来去自如,那帮人还帮他解决舆论。 问题是—— “顾见礼凭什么?”江叙眉头拧起来,“他有什么值得让管委会帮的?顾氏在神经网络领域的市场份额只有7%!” “也许只是因为他听话呢?”顾锐说,“如果我有趁手的工具出了些小问题,我会倾向于先修理它,而不是直接换掉。” 江叙愣了愣:“你是说……不是管委会帮他,而是他听命于管委会?”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江叙发了会儿呆,喃喃道:“那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江家呢?江家和管委会的关系向来不错,连生产计划都是跟着政策来的,顾见礼为什么要对江家下手呢?” 顾锐没答,似乎并不意外。 江叙出了会儿神,忽然抬头笑了:“顾见礼现在根本没朝江氏下手,下次听到我说这种话的时候,记得要适当表现出一点惊讶。” 顾锐:“……” 江叙说完便离开了餐厅,等人没影了,顾锐忽然皱起了眉头,手往桌上一按,硬撑着没有倒下。 一个严肃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中:【原来你玩的是这种把戏,是我不够了解人类,疏忽了。】 顾锐嗤笑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 【但他猜到了。】 “他猜到是因为他聪明,不是因为我泄露了重生的事实。”顾锐一字一顿地说,“091,你搞清楚,你这样算是违约的。” 他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顾锐松开手,闭了闭眼。 他按过的桌面处,一个掌印和几道裂痕,清晰可见。 * 顾见礼的失踪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个在明处的敌人转到暗处,他们只能打起了游击,时不时就要换一个地方住。 顾锐一般不圈着他,但江叙无处可去,便留下继续整理从学校拿回来的那些罪证。 他实在是个聪明又细心的人,甚至将顾见礼写成密码的顾氏账目给破译了出来,这帮了顾锐不少忙——因为当管委会发现他们养着的狗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偷漏税款时,便不再帮顾见礼收尾了。 一些负面的新闻终于能够被发出去。 长期以来,顾见礼塑造的良好形象在此时成了一柄“双刃剑”——民众总喜欢“浪子回头”的戏码,坏事做尽的恶人某一天做了好事,就会被交口称赞;然而一个“好人”一旦染上了污点,民众就会认为他坏得十分彻底。 更多的罪证被放了出去,这回,顾见礼终于被抓进了监狱。 一段时间没收到顾见礼被释放的消息,江叙终于找了个时间问顾锐:“我们能回去了吗?” “你很急?”顾锐挑挑眉。 “我想回去上学。”江叙说,“总不能为了一个顾见礼,以后的人生都跟缩头乌龟一样过吧?” 顾锐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我倒是觉得,跟你一起待着的话,就这样漂泊也挺不错的。” “你没有家吗?!”江叙无语道。 “没有啊,”顾锐笑了笑,“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江叙:“……” 他顿了顿,语气放柔了些:“那你母亲总有家里人……” “回不去,”顾锐说,“不能回去。” “……” 所以果然,顾锐的母家有权有势,以至于不愿意承认他这样一个流落在外面的孩子么? 江叙突然想到逃走那天,他和顾见礼说起他们共同父亲时那种冰冷的口吻,顾锐的父亲和母亲,看起来感情很不好? 也对,那可是联盟上一代人之中出了名的“风流浪子”,脚踩过的船不知道有多少条,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消磨。 江叙脑补出一个豪门Omega为爱私奔却遭遇Alpha背叛劈腿,最后独自生下孩子,心灰意冷郁郁寡欢的故事。大概是同情他母亲的遭遇,一时间江叙看顾锐都没那么讨厌了。 他语气稍微好了些:“我想回去上学了。” “自学不行么。”顾锐看他一眼。这段时间江叙明明没事就拿课本在看。 江叙扯了扯唇角:“自学很难看懂。” “你为什么非要学半导体?” 顾锐一脸莫名,江叙却比他更莫名其妙:“江氏做的就是芯片,我不学半导体学什么?” “可你学神经网络的东西很快,上星期你还对照着书升级了我们的安保机器人。”顾锐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天赋在神经网络上,转个专业才不算浪费?” “难道不是神经网络的知识点简单么。”江叙皱了下眉,“做芯片既要学硬件知识也要学软件知识,神经网络可只有软件。” “你这话出去说一说,看神经网络领域的学子们服不服。江叙,不是所有人看着书就能写出成熟的AI的,你觉得简单,你因为你能轻松学会。” 江叙一怔。 他猛地起身,跑到工作间找到了一份资料。 那是他和顾锐从顾见礼暗房内扒拉出的玩意儿,内容是精神力等级划分和AI同调百分比的关联性研究。所谓AI同调百分比,就是人脑发出的指令能和接收到的AI保持何种程度的同调,同调百分比越高,则受控制的智能设备越像人类的手脚那般灵活;而精神力等级划分则是一个世面上没出现过的新概念。 这份报告的一作署名温冉。顾锐说,这应该是军用技术,而且温冉应该是温家人。 问题在于,温家人十几年前就死绝了。 那是个净出些研究疯子的家族,在神经网络领域格外有贡献,包括目前联盟在用的皮下植入芯片中弱电流和神经对接技术的相关理论,就是温家人最先搭建起了知识框架。 这帮人沉迷研究,自然没什么时间搞风花雪月,子嗣不多,最后那代据说只剩下一个人,于十几年前的一场意外中丧生。 顾锐走进来时,就看见江叙一手拿着那份报告,一手拿着一张照片发呆。 黑白照片是从某本文献中截图打印出来的,上面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Beta没有被信息素控制的困扰,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在研究中,于是常常在尖端科研领域表现突出。虽然没有统计过,但许多人都认为联盟科研所里99%的研究员是Beta。 然而图上这个曾经担任过联盟科研所神经网络部部长的温冉,是个Omega。 “你怀疑你们有关系?”顾锐在他身后问。 “你不是说,觉得我和她长得有点像?”江叙没抬头,“我没见过我母亲,家里也没有照片,父亲……从来不提我母亲家里的情况,我甚至不知道我有没有舅舅阿姨,或是外公外婆。” “江右嵘的夫人是个Beta。”顾锐突然说。 江叙瞪圆了眼睛,缓缓转过头:“你说的是真的?” “我怎么舍得骗你呢。”顾锐笑了笑,从他手中扯下报告和照片搁在一旁,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嫂子,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别回去了,跟我在一起不好么?” 每个月给江叙放三天血,这段时间,顾锐憔悴了不少,看得江叙有些不忍。 可他转念想到那个孩子,心肠便又硬了起来。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这些年父亲待我很好。”江叙说,“他把这件事瞒得这么死,说不定知道我的身世,我与其在这里猜,还不如直接回去问他。” Alpha和Beta的结合,是生不出一个Omega的。 “可万一他不告诉你呢?” “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江叙笑了笑,“他是真心把我当亲生儿子养的,我记着他的好。” 顾锐似笑非笑:“偏不记我的好?” 江叙骤然冷脸。他想,他是记得顾锐的好的,却也因此对他的不好印象深刻。 原本他都打算放下了的。 “江叙,”顾锐伸手抱住他,语气阴森,“你要我在明知江川不是你亲生弟弟的前提下,放你回去和一个年轻的Alpha朝夕相处?” 这段时间,他常做些搂搂抱抱的小动作,江叙拗不过他,渐渐也不再反抗。 可听到这句话,他猛地推开了顾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那都是我弟弟!” “……再说了,”江叙颇不是滋味,“就算父亲的夫人是个Beta,也不代表我不是父亲的孩子,说不定……” “跟那个给了我顾家肮脏血统的废物Alpha一样?”顾锐冷笑一声,“你对江右嵘倒是不心软。”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是为了跟江川在一起,不惜给你父亲扣黑锅了?江叙,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人。” 顾锐的语气越说越不对,江叙本能感觉到危险,朝他看了一眼。 鸡皮疙瘩从指尖一路向上蔓延。 他惊悚地发现,对方眼角红了,目光极度危险。 一股苦艾酒的香气,悄悄散开。 “你……”江叙咽了口唾沫,“易感期?”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1章 顾锐面色沉沉,尽管他没有使劲,江叙却觉得自己被猛兽圈在了狩猎范围内。 忽然,顾锐动了动,摸到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以及—— 他意识到,江叙的身体正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怕他。 像是心脏处被人剜了一下,顾锐瞳孔一缩,倏地松开手,从兜里摸出把钥匙扔过去:“……后院那辆小的极轨车你能开。” 江叙接住钥匙还没回过神,顾锐却已经走了,留他一个人发怔。 顾锐这是……同意他回去了? 一时间,江叙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易感期的Alpha只会比平时更具攻击性,连他们那该死的独占欲也会比普通状态下放大好几倍,顾锐竟然还能绷着放他走,江叙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太爱自己还是太不在乎自己了。 “……早这样多好呢。”江叙呢喃了一句,握紧钥匙。 再抬头,他的表情已重新变得漠然。 他收拾了几件衣服,正打算离开,动作一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又过五分钟,江叙穿着新换的干净衣服,背着个随身背包下了楼。 这是他们换的第六处房子,院子不大,只有三个停车位。顾锐说的那辆小的极轨车停在角落。 江叙下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连晨从外面回来,他俩平时没什么交流,江叙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诶等等,”连晨叫住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去。”江叙简短地说。 连晨愣了愣:“顾见礼是被抓了没错,但不代表外面彻底安全了……他同意?” 江叙下意识地朝二楼窗户看了眼,晃了下手里的钥匙:“他给我的。” “哦行——诶等等。”连晨中途改了主意,“我们聊聊?” 回星城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江叙想了想,同意了。 他俩没另找地方,就在极轨车旁房屋投下的阴影处里站着,聊了起来。连晨是个话少的性子,但他对江叙的确有不少好奇的地方。 “我一直很奇怪,因为听说你是顾见礼的夫人。”连晨说到这儿,看了眼江叙的脸色,“我不太会说话,你别介意。” 江叙摇摇头:“直来直去的更好。” 见过许多虚以委蛇之后,会明白真诚的话语有多可贵。 直言即便不好听,总不会比暗藏杀机的谎言更可恶。 确定他是真的不在意,连晨也变得自在许多——他其实并不擅长跟Omega打交道。“关锐跟他哥有仇,所以我一直不太理解,他会跟他哥的夫人在一起……” 江叙打断他:“我和他没有在一起。” 连晨一愣:“啊?” “我身上的标记是他留下的,”江叙笑了一下,像是不在意,“你没发现顾……关锐提到我的时候,说的都是‘他的Omega’,而不是男朋友或者夫人么。” “那你跟顾见礼……”连晨有点弄不懂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身上有关锐的标记,为什么又嫁给了顾见礼?而且这样一来……你们,那什么……的时候,你受不了的吧?” 身上带着别人的标记去和另一个Alpha上床的话,来自不同Alpha彼此剑拔弩张的信息素会让承受的Omega痛不欲生。 字面意义上的痛不欲生。 江叙偏头想了想,有些话他不愿意告诉顾锐,那仿佛在向对方示弱,但是当着连晨的面,他却又觉得可以说。 尽管或许连晨会把这些事告诉顾锐。 他从远处收回视线,平静道:“因为我没跟顾见礼上过床。”他说得很直白,“顾见礼那方面不行——你们不是救过一些被他关起来的Omega?他有心无力,所以喜欢折磨别人取乐。” “难怪……”连晨恍然,“难怪那时候关锐回来告诉我说,没必要给那些人做那方面的伤痕检查。这么说,关锐知道这事?” 江叙摇摇头。 连晨:“那……” “没必要,”江叙笑道,“他是我觉得我是他哥的东西,所以要把我抢走,哪会在乎这些?对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跟顾见礼到底有什么过节呢,能告诉我吗?” “这是他的隐私,不好由我来说,不如你自己去问他?”连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其实关锐应该是在乎你的,你不用把他想得太……这孩子就是嘴硬罢了。” 江叙笑了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回星城了。唔……他今天易感期,如果你要找他的话,最好不要直接闯进去。” * 易感期时的Alpha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不欢迎其他Alpha的贸然闯入。 但连晨上楼之后,还是径自去敲了顾锐的房门。 他推门进去,看到一双凶狠眼睛。顾锐垂头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他:“出去,有事发消息给我。” “很重要的话,得当面说。”连晨朝他扔过去一件衣服,自己拉了张椅子靠在房门背后坐下,“我坐在这里,应该不算冒犯你了吧?” 顾锐接住那件衣服,眉头皱了皱:“你找他要的?” “我哪敢管你的Omega要穿过的衣服,等着被你打么。”连晨笑笑,“挂门口的。” 挂门口的。 也就是说,是江叙主动给他的。 顾锐的表情温和了些:“他走了?” “嗯,刚走,我跟他说了几句话。”连晨三言两语把他和江叙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又道,“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难得有喜欢的Omega能带回来,你母亲泉下有知,大概也会开心的;谁知道你……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哪有你这么办事的?” 他说完朝顾锐看过去,对上视线时,本能一寒。 顾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表情是难以形容的阴鸷:“你说什么?顾见礼他不行?” “……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你这什么反应。”连晨愣住了,“难道你还希望自己头顶飘绿?” 顾锐基因很高,连晨根本不想招惹易感期的他。 他有点后悔自己选这个时间点来找人说话。 “我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顾见礼的……”顾锐怔怔地说了一句,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你车钥匙给我——” “消停点吧我的祖宗!”连晨眼看着他打了个晃,又不敢上前去扶,眼睛都瞪圆了,“你易感期还想去哪儿啊?” “去追他。”顾锐说,“我……我想见他。” “……” “神经病!” 连晨骂归骂,但顾锐几乎算是他带大的,对这孩子的神经病程度早有了解,拗不过他,还是给了车钥匙。 顾锐绝尘而去。 “我明白了,”他握着方向盘,嘴角勾出一点残酷的笑意,“091,这是个阴谋。” 车里没有别人,他目光有些涣散,配合执着的表情和那个笑容,看上去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阴谋?】 “我不能告诉他我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就没有办法让他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他道歉。”顾锐愉悦地笑起来,“也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愿意做慈善,虽然你们并不是人类,但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愿意让我达成心愿。” 他脑海中的声音沉默许久,才道:【宿主,你可能有什么误解。】 “不然呢,这么苛刻的条件还是为了鼓励我么。”顾锐看着雷达网上的红点,猛地一打方向盘。 他们的车都经过改装,彼此之间能追踪到,江叙用安全速度行驶着,顾锐已经快追上他了。 他骤然发现自己做错了多少事。 小的时候,因为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很少能看到母亲的笑脸。大多数时间,“家”在他的印象里都是黑暗的、冰冷的、可怕的。稍微长大一点,他知道了母亲变成这样的原因,因此觉得感情这种东西一文不值,且面目可憎。 他甚至一度对连晨抱有敌意,因为连晨暗恋他母亲。 还是连晨让他发现,原来感情并不都很糟糕。只是顾锐依旧对这种东西十分轻视,他满心满眼都是干掉他父亲,得知父亲病死后又把复仇的目光放在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上,一点也不觉得他会爱上谁。 只要是顾见礼拥有的东西,他每一样都要夺走。 包括江叙。 其实标记江叙那天,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Omega。他被顾见礼带回顾家时,顾见礼曾举办过一个宴会,为了将自己的“圣母行为”昭告天下。顾锐在宴会上见过江叙,他美得出奇,安静又乖巧,有熟识的人过去打招呼时,会露出甜甜的笑容。 温暖而灿烂的笑容,像是母亲难得正常时会对他露出的微笑一样,让他想到夏日午后灭了灯的屋子里,由被风吹起的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点阳光,金光灿灿。 他对这个Omega印象很好,可他告诉自己,那只是个Omega罢了。 再美丽,再灿烂,他对他印象再好,对方也不过就是他复仇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事情本该如此。 很多年后,当他回忆起当初,才明白那年得知江叙要嫁给顾见礼时,他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 可当他明白那种不高兴,不是因为顾见礼情场得意,而是因为江叙即将嫁给别人时,江叙已经死了。 当初的他,把江叙当成一个工具,尽管后来看到那人眼里失去了光彩,柔弱地从那间主卧中走出来时,有过些许不忍,可想到母亲的仇,他又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当时他羽翼未丰,无法和顾见礼正面抗衡,正抓紧一切时间积攒自己的力量。收到江叙求救的纸条时,事情其实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要救江叙,他得赔上自己布置的一切,顾锐犹豫了很久,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江叙已经因为大出血被送进了医院。 顾见礼得意洋洋地,当着顾宅所有活人的面,把那堆血肉模糊的玩意儿埋进了花园里,顾锐自然也被迫看到了这一幕。他当时还在想,顾见礼果然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这么下得去手。 却原来……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这辈子江叙为什么要吃避孕药?顾锐根本不敢去想。 他做错了很多很多。 最大的错,大概就要数当初看不清自己的心,以至于做了那么多伤害江叙的事。 亲眼看到江叙当着宾客的面,字字泣血控诉完顾见礼的罪行之后,义无反顾地从钟楼上跳下时,那一刻,顾锐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自母亲死后,他从未有过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偏偏他还要在顾见礼面前装成听话的弟弟,他终于觉得受不了了。 那时候顾锐的力量强大多了,能在顾见礼眼皮子底下把那具“尸体”偷走,他送江叙去了遥远的城市,用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吊着命。 他没打算去见江叙,他知道江叙爱着顾见礼。 要说不在意的不可能的,不过相比之下,当时他觉得,只要江叙还能活着就好了。 可他没活下来。 医院提供的报告显示出江叙身体状况有多糟,在扳倒顾见礼之后,顾锐漠然地将他捐献给了实验室。 既然顾见礼喜欢给别人用药,那不如自己去体验下被不明性状的药物折磨的滋味。 江叙死在那年冬天,初雪落下的日子。 顾锐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骨灰盒里。顾锐为他准备了最好的墓地,在他墓前枯坐了三天三夜,直到下属找到他。 但那些人不知道的是,那三天里,他朝着天地许了个愿。 而且还得到了回应。 ——“只要他能活着,我愿意用我拥有的一切来换。” ——【那么,我们来打个赌吧。】 这一辈子,顾锐不能用他身份带来的助力,不能回去找外公,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初雪落下之前,让江叙爱上他。 【如果他能爱上你,你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拿回来,你们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不能,那么你会死去。】 “那他呢?” 【收走了你的东西,我们会让他活下去的。】 “是么,那也太划算了。”顾锐笑了笑,“我同意。” 当时他觉得,这是世界上再划算不过的买卖;而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个赌约的陷阱在哪里。 他是江叙的罪人,如果不能承认自己的罪过,又要怎么获得宽恕?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2章 这一路去星城,野外路线极多。顾锐在一条穿越荒草地的公路上空别停了江叙的车,江叙从车上下来,看见对面竟然是他,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是不是有病?放我走的是你,现在后悔的又是你?还有——”他顿了顿,“易感期你乱跑什么?!” 顾锐沉默着朝他走去,眼圈渐渐泛红。 不是疯狂的颜色,反倒像是……难过? 江叙一愣,语气稍微好了些:“干什么,真来抓我回去?” “为什么留衣服给我?”顾锐问。 “也没别的Omega能帮你了吧,”江叙不大自在,“Alpha的抑制剂对易感期效果不好,我的……衣服,至少能有点用?”他顿了顿,“如果你觉得我的信息素对你没什么吸引力,那把衣服扔了也可以,反正是你买的衣服。” 他俩逃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江叙最近穿的衣服都是顾锐后来给他买的。 跟他以前的衣服没法比,不过都是在他们东躲西藏的条件下能弄到的最好的衣服了。 “怎么会没用呢。”顾锐笑笑,“江叙,你——” 他没说完,忽然闭起眼睛,额头上渗出冷汗。 “怎么了?”江叙不知道该不该扶他,“易感期还有这种……出冷汗的症状?” 顾锐笑了,闭着眼摇摇头。 那是091在阻止他开口询问孩子的事。 “我突然想见你了,就来找你了。”他说完,缓缓睁开眼,满是血丝的双眼盯着江叙不放。他朝对方走过去,拾起江叙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着:“嫂子,和我一起过不好么?” “……?” “标记已经在那儿了,你不可能和别的Alpha在一起,就跟我一起过,不行么?我会对你好的。” 顾锐一点一点吻着他的手指,好像准备用亲吻勾画一遍江叙手背的轮廓。江叙只觉得被他亲过的地方像是过了电,电得他整条胳膊都开始发麻。 他皱了皱眉:“你突然发什么疯。”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顾家从上到下都流着变态的血,”顾锐微笑着说,“我比顾见礼还糟糕一点,我母亲也是个疯子呢。” “你知道她是怎么疯的吗?”顾锐边说边靠近他,把他往怀里带,“本来她住在边境好好的,偏偏有一回被那个人渣看到了。那个人渣,多自以为是啊,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他看上的人,都应该欢天喜地地跪下来给他舔【哔】,为了跟我母亲共度春宵,他无所不用其极。” 江叙看他状态不对,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往后退:“然后呢……” “然后?他终于发现光明正大地追求我母亲是不会有结果的,于是他做了点阴的事情。”顾锐笑了笑,“他啊,他溜进了我母亲居住的地方,把人抢走关了起来,几个月后,他玩腻了,把人放了出来,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人,母亲却发现她怀了我。” “……然后疯了?” 顾锐摇摇头:“她被关起来的时候就疯了,有了我以后,反而能有几天清醒的日子。” “你看,我们兄弟俩是不是都跟父亲很像?”顾锐垂眸盯着他的脖颈,幽幽地说,“江叙,我那么恨他,可我常常想要对你做一样的事。” 江叙:“……” 顾锐说完,便朝他脖子上吻了过去,江叙本能挣扎,两人推搡着滚进草地里,干枯的黄草沾了一身。 顾锐双肘撑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想起江叙跳钟楼时穿的那条睡裙,棉质的,米黄色,有种温顺的可爱。江叙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他也很喜欢从后面掀起江叙的裙摆,看着对方为他沉沦,但那一天,他突然意识到,江叙应该是很不喜欢穿裙子的。 因为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难看。 顾锐低头在他锁骨处落了个吻。江叙挣扎了一下,见他没有多余动作,又停了下来。 “对不起。”顾锐突然说。 “对不起什么?” 顾锐摇摇头,他有一肚子的对不起,但是无法把原因说出口。 易感期,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占有这个人,但他能做的,只有一遍遍亲吻过江叙裸露在外的皮肤。他想要他,他的行为如此直白,江叙茫然地望着天空,心里再次浮现出那个荒谬的念头—— 为什么不早这样呢? 为什么,不能在我对你有一点好感的时候,就爱我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顾锐一言不发地亲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抬起头,快快乐乐地看着江叙:“但是嫂子,标记我已经留下了,你拒绝也没用。” “罗洛第一研究所在研究洗标记技术,已经研究了七年,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两年内就会有成果。”江叙冷淡地说,“我已经提交了第一批志愿者申请。” 顾锐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起来:“江叙……” “你现在不正常,”江叙叹了口气,“带抑制剂了没有?” 他觉得顾锐应该不会带,何况Alpha的抑制剂其实是为了平时受Omega影响引起的类易感期症状研制的,真正的易感期并没有太好的药物抑制,就算他带了也没什么用。 大多数的Alpha都是生熬过去的,或者用别的方式发泄——除了和伴侣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以外,极限运动和上战场都是好办法。 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你这时候跑出来找我,不就是打着跟你父亲一样的主意吗?”江叙笑着说,“这种地方,我是你唯一的猎物,你发起疯来,我又能怎么办?说的挺好听,做的都不是好事。” 他当然可以让系统帮他,然后一路逃到星城去,可他累了。 也许跑回家也会被顾锐追到,顾锐没少翻他家窗户不是么? 那种事又不是没做过,让他折腾完也就好了。江叙想到这儿,伸手解开了一颗纽扣,淡漠地说:“来就来吧。” 然而说完他就看见,顾锐露出了一点怔忡的表情,很快停住了动作。 他看起来似乎清醒了些,声音低低的,如困兽一般:“……你就真的,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江叙抬眼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只求今生今世,别跟你扯上什么关系才好。” 顾锐一下扣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绝对不会,江叙,你想都别想。”他恶狠狠地说着,“你是我的人,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洗什么劳什子的标记的,你别想甩开我。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跟我父亲一样,原本我就流着他肮脏的血不是吗?既然这样,既然这样——” 他的意识介于清醒和疯狂之间,说着说着似乎忘了词,愣了愣,猛地低头顺着江叙的脖颈开始亲吻。江叙被他弄得有点难受:“能不能别在这儿……至少去车里……” 顾锐突然抱起他大步往车上走。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在顾宅不同的无人角落里,偷偷进行过很多次晋江不能提及的事情。尽管重生了,换回了年轻时的身体,许多动作却都是下意识的,他们真的很熟悉,信息素的匹配程度也是如此之高。 一旦江叙放弃用理智抵抗,他很快沉沦进了这熟悉又陌生的节奏中。顾锐一边吻他,一边不迭地说着:“答应我,回去以后别吃药,好么?如果有了就生下来,我会照顾你们的……嫂子,算我求你,留下来……” 江叙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换了身干净整齐的衣服,好端端地躺在后座上,除了有点疼以外没哪里不妥,顾锐应该是帮他清理过了。 他撑着坐起来,看见顾锐坐在驾驶席上,人已经睡着了。江叙想了想,帮他把椅背放倒,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即使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醒,这大概是易感期的后遗症。车里飘散着他俩的味道,江叙没找到去味剂,便放弃了善后的想法,给车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随后下了车。 【宿主,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江叙有点走神。 【是这样的,我升级以后可以检测你的身体数值了,离得近的话,也可以检测到别人的。】 【但是我检测不到顾锐身上的数据,感觉就好像……他被什么东西保护起来了一样。能屏蔽我检测信号的,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东西。】 江叙一愣。 他回头看了眼,那人在车里睡得很好。车门已关,开启保护模式后,即便是江叙也不能重新上车,只能隔着黑黢黢的车窗看他。 “什么意思?”江叙问,“你觉得他身上也有系统?” 【有很大可能。】 “不奇怪,我看他多半也是重生的,就是不知道他的系统有什么用。”江叙垂下眼,“其实我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但是说不出来。” 【宿主爱上他了吗?】 这回江叙没立刻回答。他望着深沉的夜色,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其实,我一直是喜欢他的。虽然我不知道是受标记影响还是……” 【啊,那宿主为什么一直拒绝他呢?】 “喜欢不代表可以在一起。”江叙冷淡地上了自己开出来的那辆极轨车,“我恨他也是真的。” 【……我不懂。】 【你们人类好像很复杂。】 江叙笑了下,开车上了路。 他要回星城去,去学习,去等待顾见礼被审判,或是再多抛几样罪证出去,然后等待着某一天,他的心愿实现,小p离开,生活彻底归于平静。 他想过他自己的生活,有父亲和弟弟,有家族产业,也许未来他洗掉标记以后可以找到一个跟他彼此相爱的伴侣,也许不能,不过这一切都应该跟顾锐没有关系。 江叙下意识地摸了下锁骨处的纹身。 他可以不追究从前的事,但未来的人生,他不想和顾锐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3章 极轨车连夜驶入星城,江叙来到家门口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门卫惊讶地看见他们尊贵的大少爷从一辆破旧的极轨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忙不迭地帮他开门,迎人进去。 江叙没让他们惊动父亲和弟弟,上楼洗了个澡就睡下了。他开了一夜的车,外加半路上被顾锐折腾了一通,累得很,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公司有事,江右嵘没等到他醒,无奈出去了,江川倒是特地请了假在家等着见他,听见管家这么说,江叙想了想,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哥!”江川一见他就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江叙冲他笑笑。虽说他跟顾锐是逃出去的,不过东躲西藏的这段时间还是想办法给家里带了句平安,照理说江川不该急成这样才对。 其实报信也是顾锐想的办法…… 撇开前世不谈,撇开潮热期顾锐限制他自由不谈,其他时候顾锐对他还挺不错的,像报信这么危险的事,因为江叙想,于是顾锐就想办法做到了。 江叙低头笑了笑,想这些做什么,是打算做温水里的青蛙么? 江川急就急在,即便他收到过哥哥平安的消息,却不知道对方是去做什么的,这次江叙回来,他自然有很多话想问。想到顾见礼已经进了监狱,这段时间还算风平浪静,江叙权衡再三,终于决定跟江川说实话。 他只说自己发现顾见礼不怀好心,于是打算全数奉还,并没有提起前世的事情。好在江川没起疑,他的关注点在于—— “顾锐?”江川皱了下眉,“你这段时间都跟他在一起?” 江叙点点头:“怎么?” 江川摇头,他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觉得不对劲。 可哥哥到底是回来了,即便他满腹疑惑,也比不上此时此刻的欣喜。他让厨房准备了江叙喜欢的菜,兄弟俩一起吃了顿晚餐,约好明天一起去学校。 江叙第二天才见到他父亲,江右嵘脸上高兴的表情做不得假,以至于江叙没忍心把身世的事问出口。 两位室友对他的回归表示出最大程度的欢迎,除了担心他以外,最大的原因是杨文白报名参加的那个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他们的成果进行到收尾阶段,却没什么自信。 江叙回来,等于给了他俩一颗定心丸。 江叙没想到自己回来第一件事就要帮室友加班,不过这种不见外的态度倒是不让人讨厌,他无奈地笑了笑,也就帮他们检查了起来。 之后一段时间,他的生活陡然变得正常起来,没有了顾见礼,每天就是上学,帮室友改机器人,以及迎接考试。 联盟科艺大学里有不少被家人送进来镀金的二代,江叙缺勤不是大问题,但他必须通过期末考。等他复习的时候才发现,半导体真的不是人学的玩意儿。 江叙去了半条命才勉勉强强以平均分78分的水平通过了考试。 杨文白跟他同专业,这回考试平均分82分,吃饭时对着江叙唉声叹气,自以为找到了难兄难弟。江叙却没心思理他,盯着纪秋原看了半晌,问:“你能不能把各科试卷要回来让我看看?” 纪秋原是学神经网络,这次考得比他们都差,整个人如丧考妣。 他没拒绝,第二天就给江叙拿回了自己的试卷。江叙接到后花了三小时通做一遍,对照学校公布的标准答案自行校对,终于发觉顾锐说的很有道理。 他应该去学神经网络。 不过这事不急,江叙没太放在心上。入了冬,意味着春节临近,上层圈子里各家宴会会排着队地开,他很忙。 现在他身份尴尬——在众人眼里,他是个丈夫入了狱的Omega,被标记过,但日后的生活不知道有没有保障,江叙甚至听见过有人在背后管他叫“那个寡夫”,语气戏谑,看戏的成分居多;可他偏又是江家人,尊贵无匹,当着面,那些嫉妒他的人也只能恭敬地喊一句“江少”。 “江少爷”总比“顾夫人”好听,江叙死过一次,脸皮贼厚,甘之如饴地受了。 他跟着父亲和弟弟,流转在社交宴会中,次次打扮得矜贵又美丽,比结婚前还耀眼,次数一多,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江叙嫁人,谁料这人成了个寡夫居然还能让一堆Alpha前仆后继地献殷勤,这叫人怎么能忍?! 有些人开始在江叙面前说酸话,还有些人干脆一次次给江叙下套使绊子,盼着他能在宴会上当众出个丑。 如果是从前的江叙大概会上当,可现在,他对人的恶意非常敏感。 江家还在,他还是尊贵的江家大少爷,这点绊子,江叙轻易就能化解。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宴会上居然会有人为他出头。 这天,程寒舟狠狠教训了一个给他找麻烦的Beta,他则被宁瑜拉到了角落里。 江叙对宴会时豪宅的无人角落有些PTSD,眼睫颤了颤,拢了拢外套,倒是没说什么,只问:“要跟我说什么?” 宁瑜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便道:“你父亲最近还好吗?” 江叙一愣。 “我看他今天没来,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嗯。” “那就没错了。”宁瑜说,“我听说最近有好几股势力在给江家找麻烦,你们家我也就跟你熟悉些,这些话只能告诉你了。” 宁家祖辈军人出身,算是背靠军部的家族,可惜从宁瑜爷爷这代起,家里人做生意的做生意,搞艺术的搞艺术,就是没人从军,要不是宁瑜进了第一军校,他太爷爷怕是要气死。 现在宁家在军部势力薄弱,不过有些消息的确是江家这种纯商人世家接触不到的。 程寒舟教训完那人,也找了过来,三言两语补充了他知道的部分。程家是医学世家,不过程寒舟属于异类,他跟宁瑜一样进了第一军校,两人形影不离,被人戏称为“亲兄弟”。 这两家跟江家都有来往,小辈自然也是朋友。不过江川不喜欢他俩,一向只有江叙跟他们玩。 程寒舟告诉江叙,最近一些以往不敢跟江氏竞争的公司都在背地里想办法吃江氏的订单,不知道是获得了谁的支持。 没有人在背后的话,不说敢不敢,就那些公司的经济实力也不够跟江氏抢订单的。 他俩说的事让江叙暗自心惊,这段时间以来心中隐约的不对劲似乎得到了验证,他诚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们。” “你今天进门的时候喊了我俩的名字。”程寒舟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有些复杂,“小时候你可是管我们叫哥哥的,结了婚也不必如此生疏吧?” 江叙愣了愣,从前确实,他对谁都掐姓去名地喊X哥哥,可现在除了跟顾见礼演戏,竟然喊不出这么肉麻的称呼了。 江叙琢磨片刻,取了个折中的称呼:“寒舟哥、瑜哥。” 宁瑜无奈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像小时候一样。 从前他脑子不过事,没觉得不妥,可现在…… 他看着两人的神态动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程寒舟看向窗外,假装冷漠地说:“我听罗洛第一研究所那边的人说,你报名了洗标记的志愿者。我是想说……” 想说什么,他半天没说出来。江叙正觉尴尬,忽然听到宁瑜冲他笑了笑,语气温和:“他是想说,既然你决心不和顾见礼扯上关系了,那应该每个人都有机会,希望你也能给他一个机会。” 江叙:“……” 跟程寒舟的倔犟脾气差不同,宁瑜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脾气,见谁都笑眯眯的,如果别人没招惹他,他绝对不会主动让别人难堪。可他竟然直接把程寒舟的心事说出来,搞得气氛比刚才更尴尬,多少让江叙有点吃惊。 “奇怪我为什么这么说?”宁瑜还是笑,“寒舟这人你也知道,指望他说句心里话可太难了,不如我来捅这层窗户纸。如果不告诉你这些,你肯定又要把他的好意当成‘哥哥的关心’,对吧?” 江叙:“……”这倒是的。 “他不想做你哥哥。”宁瑜说得直白,“至于为什么我要说这些,是因为我也不想做你哥哥。” 江叙:“……” “那你俩……”他左看看右看看,感觉更尴尬了,“以前也没听你们说过……” “我俩说好了公平竞争,你不用担心这个。”程寒舟忽然把头转了回来,语气生硬地说,“以前你满心满眼只有顾见礼,我俩就没来讨嫌,可既然现在……你已经不喜欢他了,那至少给我们一个竞争的机会。” …… 从角落走出来的时候,江叙脚步还有点飘,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向罗洛报名。 程家毕竟是医学世家,想知道这种事并不难。不如说,江叙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童年玩伴”竟然对他有别的想法。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怪江川从小就讨厌这两个人,原来是护他护得紧。 冷不丁又想起身世的事,江叙面色几变,终于决定回家和父亲谈谈。 他要问江氏遭人针对的细节,才能知道背后有没有顾见礼的手笔。 他一直都很好奇,顾见礼为何对江氏如此执着。 另外就是。 他究竟是不是江右嵘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4章 江叙特地选了个江川在学校的日子悄悄回了家。 没想到江右嵘并不在家里,江叙问清父亲的行程,难得去了江氏的工厂。 他在厂区的尖端技术研究所里找到了父亲。 江右嵘见到他很吃惊:“你怎么来了?” “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江叙看了看周围,“有没有隔音的房间?” 隔音的房间自然是有的——江氏掌握着不少专利技术,厂区保密设施一道接一道,不愁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只是江右嵘对江叙的来意很好奇——他这个儿子养得太好,一向天真得很,尽管近来有些转变,但江右嵘还是想不出有什么事是需要江叙特地跑到几年都不见得来一次的厂区跟他说的。 两人进了说话的地方,门一关上,江叙便开门见山。 “父亲,你最近这么忙,是因为有人在针对我们家的生意吗?” 江右嵘面色一变:“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这好像不重要?”江叙歪了歪脑袋,“父亲,我和弟弟都长大了,如果家里遇到了什么事,你不要总想着瞒着我们好吗?” 就是因为江右嵘的过度保护,不仅仅是他,事实上连江川都天真得很,许多二代在大学时期已经开始着手接管家里的事务了,江川却还对公司里的事一问三不知。 曾经江叙觉得自己很幸福,可吃过亏才知道,温室里的花朵出去接受日晒雨淋未必是坏事。 江右嵘犹豫片刻,道:“只是一些生意上的竞争对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爸爸就没跟你们说。” 他脸色不太好看,显然还有所隐瞒,而且似乎没有告诉江叙的打算。 江叙想了想,说了宁瑜和程寒舟告诉他的事,他以为自己足够坦诚就可以换来江右嵘的实话,然而江右嵘还是不肯说。 他似乎铁了心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觉得两个小孩儿没必要知道外头那些腌臜事。 江叙不免失望。他垂下眼,看着厂区统一的深灰色岩板地砖,轻声道:“那我还有件事想问。” “父亲,您是我的父亲吗?” 江家父子彼此间关系挺好,事实上江叙很少客气地用上敬称。 但这次他用了,既表达“您一直会是我的父亲”的意思,也表达自己对这个问题的重视。 江叙眼睁睁地看着江右嵘脸上出现了一丝堪称震惊的情绪,然而他很快就收敛起来,拧眉道:“你怎么会这种问题?阿星,你长大了,在外面听到什么话,得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不能什么都当成真的。” 这句话连江叙一开始的问题都一起批判了,似乎是打算装蒜到底。 之后无论江叙再怎么问,江右嵘都不肯正面回答他,一来二去,江叙也烦了,告辞离开。 实际上江右嵘躲闪的态度反而印证了江叙的猜测,他心中有气,没直接回家或是学校,一个人沿着厂区外的路漫漫走。司机便开着极轨车以极慢的速度跟在他身旁。 从前就有很多蛛丝马迹的,比如江川的小名叫“阿川”,他的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阿星”;还有纹身,江川比他分化晚,纹身的时候他隔着玻璃看过,是江家的族徽,偏偏他的纹身就是一个特殊图案。 照理说,纹身是个容易下手的点,不过自从江叙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他就已经把耳熟能详的大家族的族徽都找出来看过,没有任何一家的族徽和他的纹身相似;如果只看“鸟”或是“花”的元素,那重合的家族又太多。 总而言之,如果江右嵘不说,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倒也不是。 温家的族徽是一簇花,造型和他的纹身不同,但他特地翻了几本鲜花栽培方面的书,并和自己脑海中曾经学习过的插花知识相互映照,发现图案上的花朵种类是一样的。 这种图案非常重要,不存在画师或是纹身师笔误的情况,应该可以作为证据。 无论他是不是温家人,至少他真正的家族应该和温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叙本就对神经网络大学科有种近乎直觉般的天赋,再加上对温家的关注,一段时间内,他屋里堆满了神经网络方面的书籍,完全不像个半导体大专业的学生。 这段时间,程寒舟和宁瑜也经常找他出去玩,如果没时间,至少也会时不时发消息给他。江叙刚开始有些抗拒,后来一想,他既然要决心要摆脱顾见礼和顾锐,试着接触些别的Alpha也好。 原本他在这两人面前就没遮掩过纹身,被人标记的事不是秘密,两个Alpha都不介意,江叙更不必忸怩。 江川对此意见很大,后来他见反对无效,干脆在那俩人约江叙出去的时候巴巴地跟在后面。有次程寒舟实在憋得受不了,直白地问江川:“弟弟,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讨嫌?” 江川的回应是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我帮我哥把把关怎么了?” 江叙看他俩无语,没忍住偏头笑了出来。宁瑜在他旁边,见状揉了揉他的头。 岁月静好,连顾锐都没再找他。 如果不是滚动的新闻上偶尔还能看见有关顾见礼的报道,江叙甚至有种生活本该如此的错觉。 顾锐并没有放弃对顾见礼的落井下石,他极了解哪些事情能踩死顾见礼,按部就班地扔出一个又一个的苦主,苦主们带着他给的证据,在媒体面前哭得声泪俱下。被声讨得多了,民众们也终于发现这位出了名的“热心公益的慈善企业家”是个黑心烂肺的坏蛋,顿觉受到愚弄,民众们义愤填膺地在管委会的对外沟通版块底下留言请愿,要求严惩此人。 拖了几个月,经历了几场非公开庭审之后,顾见礼终于被审判。 ——死刑即刻执行。 请愿民众们纷纷欢呼,江叙也终于松了口气,晚上睡觉都沉了几分。 顾见礼被执行死刑那天,风和日丽,江叙觉得这是老天在庆祝他的新生。 然而没过两天,他就在睡梦中被人绑架了。 那天江叙像往常一样从睡梦中醒来,恍惚间以为自己的死亡、重生都是镜花水月,他看着几乎一致的房间布置,以及面前那个表情狰狞双目泛红的Alpha,有种回到了上辈子的错觉。 不过不是。 锁住他的不再是精致的银链,而是粗重的青黑色铁链;顾见礼也……看起来状态不对,至少在江叙的记忆里,上辈子的他并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穿着一身普通又显旧的单衣,脸颊向内微微凹陷,面色青黑,整个人瘦了一圈。他一贯喜欢精致繁复的东西,非常注意形象,这一身可以算得上“衣衫褴褛、穷途末路”了。 他走到江叙身边,阴鸷地笑了两声:“小看你了啊。” 江叙抬起眼。 “我怎么早没想到,光我那个好弟弟一人,怎么可能做这么多事。”顾见礼弯下腰,“你在里面帮了不少忙吧?” 他凑得很近,呼吸像蛇一样游走在江叙的脸颊上。 江叙胃里一阵翻腾,却不愿露怯,冷静又淡然地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跟我装蒜?”顾见礼挑了下眉,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一片冷然,“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现在,你的处置权在我手里——放心,你这条命有人保,我不会把你玩死的。” “——只会让你生不如死罢了。” 说完,他从旁捞起了一串锁链,用特制的锁扣一下扣住江叙的肩膀。 打磨尖锐的前端穿透了江叙的肩胛骨,江叙闷哼一声,疼得晕了过去。 再醒来,天色已黑,房间里没有人了。 江叙的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只有两边肩膀在疼,他迷迷糊糊地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见礼的取向,是喜欢用鞭子在漂亮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伤痕,而不是这种……毫无美感的血洞。 而且,白天的时候他分明说过,“你这条命有人保”。 谁会让顾见礼言听计从?管委会? 管委会的人又为什么要保住他的命? 伤痛有些影响江叙的逻辑能力,他思考得很慢。 房间内照例装了信号阻断器,芯片还留在他的身体内,但他无法指挥房间内任何一台智能设备,也就是说,他发不出消息。 不知道这里的位置,不知道外面布置了多少人手,求援也好逃跑也罢,得从长计议。 因为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江叙也没有急着许愿,而是慢慢思考着目前的情况。这次屋里不再有其他人过来,连每日的三餐都是顾见礼亲自来送的。 这不是个好消息,因为这个变态不愿意喂江叙吃东西——他只需要确保江叙不会死——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把饭菜往一个食盆里一倒,然后便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叙,仿佛不等他跟狗一样地啃完食物就不打算走似的。 江叙比他还硬气,见状干脆拒绝进食。果不其然,不出两天,顾见礼就只能把饭菜正常地放到他面前。 江叙不想让他喂,忍着疼用极慢的速度自己吃饭。 几天下来,他看出顾见礼很忌惮那些“保住他命的人”,若真是管委会的指示,江叙不得不联想到温家。 顾锐说,温家人十几年前就死绝了。 而如果他是温家人的话……他就是全联盟最后一个温家人了。 也许,管委会就是看重他这个身份,才会允许顾见礼对他下手。甚至这次,在顾见礼被审判死刑之后,还有人愿意打通重重关节,将他放出来。 脑子里的想法很多,逻辑对得上对不上的,各种猜测都有,揣摩了几天,江叙烦了。这天他吃完饭,半靠着墙,有气无力地问顾见礼:“你把我抓过来,就是每天给我送饭的么?这饭又不好吃,你想做什么就什么直说吧。” “抓你来当然是需要你做点事。”想象中的兜圈子并没有出现,顾见礼答得直白,“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些自由的时间,能拿你解解闷。” 江叙:“……” 意思是,他还要被顾见礼时不时发疯折磨上一回。 肩膀上的愈合了,那锁扣又被顾见礼强行□□,再捅回去,血流了不少,江叙坐着说话都觉得自己眼前发黑。 他倒也坦然,破罐子破摔地说:“但你再玩这两道锁,我可能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了。” “那我就……玩点别的?” 顾见礼打量他片刻,忽然来了兴趣,走到他面前蹲下,眼底闪烁着兴味盎然的光。 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江叙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以至于江叙不自觉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听说Omega出轨的时候,都是又痛又爽的,一面因为两股信息素打架痛不欲生,一面又因为承/欢而欲/仙/欲/死。”顾见礼伸手摸了摸江叙的后颈侧的腺体位置,语气薄凉,带着戏谑,“你说,我要是现在咬你一口……你岂不是原地升天?”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5章 在顾见礼渐渐凑近的那几秒钟内,江叙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这段时间在监狱内,想必过得不太好,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辈子顾见礼没碰过他,除了那方面不行之外,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江叙被别人标记过,他嫌脏。 顾见礼那强得过头的领地意识不能容忍一个属于他的东西上有别人的印记,但如果不咬江叙,似乎江叙就不能完全算“他的东西”。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顾见礼已经为了让他痛苦放弃自己的“折磨美学”了? 但他是绝不想被顾见礼碰的。 顾不得去想许愿的代价了,江叙跟小p许了愿,在顾见礼下口前挣脱了铁链,一拳捶在对方肚子上,匆匆往外逃。 顾见礼先是惊讶,很快捂着肚子站起来追他,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恻可怖:“竟然连这种特制的合金链都能挣断……宝宝,你身上秘密不少啊。” 他语气温柔极了,温柔得江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疼痛和身上拖着的半截链子的重量,都因为系统给予的力量被暂时压制,江叙跑出房间,这才发现自己被关着的地方像个实验室,冰冷的走廊里另有几扇或开或关的门,尽头处是楼梯。 他向楼梯跑去,正准备往下逃时,福至心灵地拐了个弯,选择了向上的楼梯。 这个地方……那些开着的房间里都没有窗户! 甚至走廊上也没有! 除了他屋里那一条被窗帘遮住大半的窗户缝,似乎就没有天光了,然而几天下来,他早就觉得不对,那天光并不很自然。这里有可能是地下建筑,而如果真是地下建筑,他又惯性思维地朝下方跑,只会让自己越跑越接近深渊。 顾见礼追在身后,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完全就是豪赌,但那一秒,江叙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顾见礼很快追了上来,笑了两声:“你反应倒快。” 江叙知道自己赌对了,松了口气,没有作答。他一心向上跑,直到在某一层的走廊上看见月光,才转道向走廊上跑去。 照理,系统给他的力量足够他一路逃出去,可顾见礼不知经历了什么,竟像个训练有素的SSS级单兵那样,不仅完全没被拉开距离,甚至越追越近,在江叙跑到大门之前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一股锥心的刺痛传来,江叙漂亮的脸扭曲了一下,反手就是一拳。 从顾锐那里离开之后他给自己报了个搏击训练班,虽然都是些三脚猫技巧,但配合上系统给的力量,跟顾见礼打一打不成问题。 然而一交手他就发现,顾见礼的搏斗技巧并没有进步,是肌肉力量得到了增强。 【宿主小心,对方的肌肉力量不像是自然增长的。】 “难道他也有系统?”江叙问完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对,顾见礼并不像重生的人,先前他甚至不知道顾锐有算计他的意图。 【没有那么强,更像是药剂一类的强制改造手段。】 “……知道了。” 这倒是不奇怪,上辈子顾见礼就经常能弄到一些奇怪的、正处于研发阶段的新药。 从前江叙没细思过,现在想来,对方应该跟这方面的人有勾结。 话又说回来,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需要这些功能如此奇诡的药剂,又是怎样的势力能提供研发所需的资金、能让研发团队免于被管委会调查的烦扰? 无论是曾给江叙用过的那种能勾起欲/望的烈/性/药,还是顾见礼用的强化肌肉组织的药剂,都脱不开一个关键词。 ——“人体改造”。 这是可以被列入“违/禁/药/品”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和顾锐翻遍了顾见礼的“秘密文件”,也没能看出蛛丝马迹的东西。 江叙不知道顾见礼身后还隐藏着什么,直觉告诉他,上辈子江家覆灭的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他心情不好,面色就越发冰冷,顾见礼却越打越顺手—— “咔嗒”。 秒针走动发出的轻微声响,宣告着这一天的结束,江叙骤然脱了力,身形一晃。还没等他重新许愿,顾见礼已经趁机制住了他,把人往楼下拖。 “一到午夜就没用了?那倒是便宜我了,呵……” 江叙忍着疼重新许了愿,一脚踹在顾见礼身上,两人再次打了起来。情况不太乐观,即便江叙这会儿感觉不到疼痛,却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早已崩裂,流出的鲜血甚至打湿了他半件衣裳。 原本这段时间他失血不少,人就虚弱,再这样下去,在脱力前他就会先行晕倒。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心底的呼唤,大门终于从外面被人踹开,江叙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倏地心底一松。 顾锐找来了。 他找过来不容易,身上还带着伤口,不知干掉了多少人越过了多少道封锁线。 有了他的帮助,顾见礼顿时落了下风,两人联手把顾见礼的头掼在了墙上,血流如注,顾见礼晕了过去。 顾锐找到他身上的钥匙,解开江叙身上拖着的锁链,扣到顾见礼身上,这才看向江叙的脸:“你……” 他神色复杂。 江叙没空品味他混乱的心境,只问:“你来的时候外面有没有看守?” “只有机器人,都被我弄报废了。这地方偏僻,不太好找。”顾锐迅速说完,问他,“怎么了?” 江叙摇摇头:“我一路跑上来,没发现建筑里有人,既然外面也没人,我想下去看看。” 顾锐正处在没什么底气反驳他的状态中,虽然不太赞同,却也只好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江叙接过顾锐递过来的治疗仪,给自己伤口止血,随意地逛了逛这个建筑。它的地上部分只有一层,像是个没人用的厂房,地下部分却很大,从电梯通往的层数来看,足有八层。 而江叙当时被关在地下五层,他下到地下六层、七层、八层分别看了看,底下除了实验室,就是刑房,还好他当时选择了向上跑。 地下四层和五层属于生活区,再往上就是实验室了,布置和地下六七层基本类似,只是设备种类不太一样。地下六七层放了一些体积较大但不常用的设备,说明主实验区在地下一到三层。 “神经网络……”江叙喃喃,“他说绑我来另有事要我做,难道真是希望我做神经网络的研究?” 顾锐站在他背后没出声。 “只可惜,就算我真是温家人,我也找不到第二个温家人来做亲缘鉴定了。”江叙摇摇头,回头对上顾锐复杂的视线,微微一怔,“……你看什么?” “你吃药了么。”顾锐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江叙怔愣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药,当时就嗤了声,平静道:“当然吃了。” 他怎么可能在跟顾锐做了那种事以后回去不吃药呢。 江叙本以为,顾锐会像那天一样,表现出过激的反应,然而没有,顾锐垂眸沉默良久,轻轻笑了一声。 “算了。”他说。 像是喟叹,藏着无限的遗憾和释然,带着千帆过尽的萧瑟,江叙本能拧了下眉,不太喜欢他这种语气:“你说什么算了?” 顾锐摇摇头。 他弯着眼睛笑起来,伸手捏住江叙垂在身侧的手,像是安抚:“对不起嫂子,我来晚了。” “既然是道歉,”江叙心里说不上的不舒服,皱着眉道,“需要笑成这样?” “因为嫂子还活着,我心里高兴。”顾锐还是笑着,“你还活着就够了。” 江叙一愣。 他有心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顾锐说完便松开了他的手,好声好气地哄道:“你身上都是伤,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谁跟你是‘咱们’。”说归说,江叙还是朝外走了过去。 顾锐跟在他身后:“嫂子不愿跟我在一起,让我占点口头便宜怎么了?” 江叙懒得理他。 他一路回到地上一层,路过顾见礼时踢了两脚,问:“他怎么办?” “带回去吧。”提到这个“哥哥”,顾锐的语气便冷漠多了,“横竖他现在在法律上是个死人,就算我杀了他也没人能找我麻烦。” “那你看着他吧。”江叙揉了揉脖子,随口感叹了一句,“我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睡到中途被人闯进屋子的感觉了。” 顾锐:“……” 江叙没太在意:“管委会和他勾结的事你有眉目么?” “嫂子不问我这段时间没联系你,都干嘛去了?” “你不是一直在给顾见礼的罪名价码么,还能干嘛?”江叙一脸莫名,“我没收到你的联络,可我会看新闻啊。” “……也对。”顾锐笑了笑。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江叙对他的行踪并不感兴趣。 算了,本就是奢求。 他是背负着憎恨出生的人,天生没学会什么是爱,大约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顾锐今天开了一辆极小型的极轨车,停在很远的隐蔽处,两人走了好久才到停车的地方。江叙身上愿望的效力还在,能有精神听顾锐说话。 有关管委会的眉目,自然是有一些的。 顾锐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有些事那时候就接触过,顺着线索继续往下查就是,效率还算高。他告诉江叙,管委会中的确有几个人在背后扶持顾见礼,目的可能是吃下关键行业的市场,中饱私囊。 顾氏做的是神经网络,江氏却是半导体,如果二者都能握在手中,利润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江氏也会听管委会的话,有必要那么多此一举么?”江叙心中无波无澜,只觉得疲惫。 这个结果不算太意外,但他只觉得无聊。 就有那么一种人,为了利益能折腾到翻天覆地,不把别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管委会不是铁板一块,不说下面办事的人,最高委员会也有七人。江氏向管委会投诚,不代表愿意给支持顾见礼的那几个人上供。”顾锐说着,偏头看了眼江叙衣服上干涸的血迹,犹豫道,“你是想回家,还是先去我那儿修整一下?我那里比较近……” 顾锐跟顾见礼打游击战之前,在联盟各处都置办了一些房产,就近找个地方让江叙休息更方便。 但江叙觉得自己精神头尚可,想要撑着回家。他看了看窗外,没认出这是哪儿,问道:“回星城需要多久?” “这车小,开不了多久,中途需要更换能量核,再加上休息的时候只能走无人驾驶专用道……”顾锐算了算,“少说也得明天早晨才能到。” 明天早晨。 现在是“今天”凌晨,总计超过24个小时。 一旦过了今天晚上12点,江叙将会承受双倍的许愿代价,恐怕支撑不到星城。他没想到顾见礼把他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心里有些遗憾,不过再怎么说,他都被顾见礼带出来好几天了,再晚几天回去也不算什么。 “那就先去你那儿吧。”他同意了。 顾锐笑起来:“好。” * 到顾锐那里修整,也能让自己回家时状态看起来好一些,免得父亲和弟弟担心。然而江叙的状况比他以为的更差——首先,有系统加持,他没能意识到自己的失血量已超过危险值;其次就是,原本,之前他几次潮热期都被顾锐强行用信息素帮着度过,身体状况好了些,可这回又吃了一颗避孕药,被顾见礼企图咬他时释放的信息素一激,人又变得不太好了。 当晚0点一过,顾锐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江叙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惊出一身冷汗。 他找来了医生,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等了一整天才等到江叙睁眼。 江叙嘴唇都泛着白,整张脸毫无血色,像是风一吹就会飘走,恍惚间,顾锐还以为他又见证了一次江叙从钟楼上跃下的那一幕。 早知道如此,易感期那次就不该碰他。 顾锐沉默地想着,他不该心存侥幸的,江叙远离他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不吃药呢? 江叙不爱他,从头到尾都没爱过,他辜负江叙也好,后来意识到自己爱上江叙也罢,从来都是他的独角戏,跟江叙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锐?”江叙奇怪地看着这个给他喂粥的人突然出神,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顾锐回过神,鼓作轻松地笑了下,“嫂子身体好差,要注意保重身体。” 这跟“多喝热水”一样,属于“道理很正确,每个人都懂,但不一定能做到”的废话。江叙听着心烦,勾唇笑笑,没忍住刺了他一句:“你少让我吃几次药,我身体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嗯,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顾锐语气都没变,“你把这碗鸡粥喝完,今天再吃两次药,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 江叙:“?” “医生说只要不剧烈运动,简单的活动你能撑得住。我换了辆大车过来,去星城能快一点……你应该很想回家吧?”顾锐看着他,轻轻笑了,“嫂子回家以后,我照顾不到你,你要自己注意身体。这次你失血过多,回家记得让厨房好好给你补一补……唔,江家的厨子应该懂这些,也不用我多嘱咐。” 江叙:“???” 他几乎以为顾锐吃错了药。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体贴,还千依百顺的,居然会在他还没提要回家的时候,主动送他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6章 江叙心里隐约有些别扭,但能回家他还是很高兴的。高兴压过了别的情绪,第二天,他被顾锐半扶半抱地放到极轨车的副驾上,踏上了回星城的路。 顾锐把他送到家门口就离开了,没多说什么。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心理,在管家询问谁送他回来的时候,江叙含糊了过去,没说顾锐的名字。 如果他真是温家人,而顾见礼绑架他是因为有人需要他进行一些神经网络方面的研究的话,那么江右嵘的隐瞒就显得很坑儿子。江叙本就有气,这回更是火上浇油,在江右嵘来看他的时候,江叙只说了一句话。 “有人想让我去做研究。” 此外再不肯多说。 他给父亲摆了两天脸色,江右嵘思来想去,满心愧疚,终于挑了个不被打扰的时间,敲响了江叙的门。 “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你母亲说过,如果他们回不来了,就让你作为一个普通人快快乐乐地长大。” 江右嵘一脸沉重地给江叙讲述了一个过去的故事。 曾经的联盟还不是现在这样。 人类探索外星的脚步不停,而异兽则成了人类的绊脚石。那时候军部的地位还很高,几乎所有人都以加入军部为荣,Alpha渴望上战场证明自己,Beta们摩拳擦掌要为军部研究出新的作战科技,Omega则纷纷报名加入战地后勤……人类激情昂扬地,要在外太空站稳自己的脚跟。 有一年,一个年轻的Alpha屡建战功,一步步成为了联盟史上最年轻的上将,他那“以一己之力将一整个虫族巢穴一锅端”的壮举更是成为了联盟儿童耳熟能详的睡前故事。优秀的Alpha自然能得到优秀Omega的青睐,后来,他和当时的联盟研究所神经网络部部长温冉走到了一起。 如果故事只到这里,那应该是个英俊Alpha军人和柔美Omega研究员的美妙爱情故事,可惜不是。在外太空出征,军费消耗远大于在地球上本土作战的消耗,有人誓要踏平虫族老巢,自然也有人想守着火星前哨站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他们甚至还想,如果把作战耗费的金钱和精力拿来探索其他星球,说不定连木星前哨站、土星前哨站都能早早拥有了。 “江家和温家是故交,我和你父亲也算是老朋友,有一天,他们夫妻二人找到我……”说起曾经的故事,江右嵘有些怔忡,怀旧的神态让他看上去像是陡然老了十岁,“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他们看起来特别严肃。许少宁告诉我,他接到命令,即将出征木星探索队,这次温冉也会陪他一起去,希望我能帮忙照顾你。”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温冉怀着你的时候也跟着随队出征过,害得你在外太空出生,差点没能活下来。许少宁曾经很愧疚地跟我说,以后不会再让温冉陪着他出征了。” “但那一次,他不仅带上了温冉,还郑重地把你托付给了我。” 江叙抿了下唇:“听起来,他们知道自己会遭遇会什么。” “是啊,”江右嵘苦笑一声,“我也问了他们,可惜少宁没告诉我。知道的太多死得快,他可能是怕我知道了事情真相以后,没法把你养大。” “你真正的生日比小川大两天,当时我夫人难产,没能撑下来……”江右嵘想了想说,“你分化成Omega的时候我还在想,一切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你抹掉了母……”江叙顿了顿,“阿姨的痕迹?” “我夫人是平民,本就不是这个圈子的,没什么人认识她。听说许少宁和温冉去世的消息以后,我就在资料上动了手脚,把你和小川登记成双胞胎。考虑到你有分化成Omega的可能,我隐去了夫人的性别。”江右嵘说到这里,看向江叙,笑了笑,“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 江叙抿了下唇:“他们……我朋友说,我跟温冉长得像。书上有温冉的照片。” 江右嵘摇头:“你跟少宁更像。可惜他死后,上面似乎有意抹除他存在过的痕迹,我现在也找不到少宁的照片了,如果有机会看到的话,你会同意我的话的。” …… 江右嵘离开之后,江叙找起了许少宁的资料。正如江右嵘所说,这位联盟史上最年轻的上将,其一切存在痕迹似乎被什么人刻意抹了去,江叙搜索许久,才找到一条关于生父生母死因的报道。 那条新闻上说,许少宁上将在穿越小行星带时,遭遇了千年难遇的特大星际风暴,随队将士无一生还。 尽管没有提及,但江叙知道,那里面当然也包括他的母亲。 关闭网页,江叙下定了决心。 他要转入神经网络大学科。 江右嵘听说他的决定后十分反对,江叙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平静地问:“父亲,你有没有想过,江家资金周转不灵、生意上处处不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藏起了我?” 江右嵘震惊得半晌没出声,不知是为江叙得知这件事而惊讶,还是为这个猜测本身而惊讶。 “于理,我是个外人,本不该拖累江家处处受制;”江叙微微一笑,“于情,我是你的儿子,小川的哥哥,我不想看见有人对江家下手却无动于衷。我不知道藏在背后的人是谁,但他们想要我身为温家后人的天赋,就一定会因为我转学神经网络这件事坐不住。狗急了跳墙,我们就不会那么被动。” “……” 江右嵘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阿星,你真的长大了。” 江叙笑了笑。 他早就该长大了,为什么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完了上辈子呢? 从顾见礼前后的遭遇来看,站在他背后的人讨厌底下的人不听话,这样一来,江家成为猎物也很顺理成章。 因为从江右嵘收下江叙开始,他就已经是个“不听话”的人了。 江叙做了件,对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而言非常离谱的事情。 他进大学是江右嵘动了关系塞进去的,因为之前为了结婚休学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并没有念完十五年级;这次转专业,照理说同样动关系即可,但江叙很努力地复习了半个月,然后去参加了联盟科艺大学的特招入学考试。 特招的考题并不容易,甚至比统招更难一些,不过时间上更灵活,江叙可以随考随入。杨文白本来对他要离开半导体专业的事痛哭流涕了一阵,得知他考试通过不用搬宿舍,又快乐了起来。 顾锐特地跑来问他:“为什么非要考一场试?” 要知道,特招考试结果会在学校官网公布,比开后门转专业要高调得多。 江叙的回答是一个微笑:“因为这样才不算堕了母亲的威名?” 顾锐:“……” “开玩笑的。”江叙说,“主要是,现在我连背后具体是谁都猜不出来,对方尾巴藏得这么好,只能我来当靶子了。” 顾锐垂下眼:“我会保护你的。” “这是我的仇,你趟这浑水干嘛?”江叙奇道,“你哥都在你手上了,你还是收拾收拾早点接了顾氏吧,看那股价都跌成什么样了。” “你想要顾氏吗?”顾锐抬眼。 他声音很轻,几乎含在唇齿间,江叙没听清:“什么?” “我说,”顾锐一字一句地说,“你想要顾氏吗?送给你。” “……?”江叙一愣,“你是疯了么?” 问完,他又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哦对,你本来就是个疯子。” 顾锐偏头笑。 笑完,他传了份电子合同到江叙的账号上,说:“我想你应该对经营公司不感兴趣,签了这个,以后顾氏每年的分红会打到你账上。” 江叙整理顾见礼的罪证花了几个月,看合同简直驾轻就熟,他一眼扫完,被顾锐的疯狂震住:“你这是半毛都不给自己留啊?” “就像你说的,我仇已经报了,顾氏我本就无所谓。你既然是温家人,有个经营神经网络方面生意的商业公司在手上,做研究也能方便很多。”顾锐说,“你就收着吧。” “不、不是,你们家的东西,你给我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家的。”顾锐抬起眼,目光沉沉,“顾家的,不是我家的。” 他一直以顾这个姓为耻。 江叙忽然想到,如果血脉能够分离,他大概很愿意把自己身上属于顾氏的那部分给抽掉。 “仇报完了,我没什么想做的了,以后……我想陪着你。”顾锐抬手止住江叙的话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没关系,我只是想陪着你,应该……不会打扰你的。” 他一朝失去了侵略性,变得卑微又隐忍,这不仅没让江叙感到自在,反而有种久违了的烦躁。 可他又想,他大概是不愿意让顾锐强迫自己的。 于是劝解的话也说不出,想远离,顾锐又总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周围,江叙一时间进退两难,那股烦躁感便变得更盛。 雪上加霜的是,江川不知怎么的,也知道了他的身世。 这天江叙路过书房的时候,恰好听见江川愤怒地砸了茶几,冲着江右嵘大吼:“他找哪个Alpha不是找?既然不是我亲生哥哥,为什么我不能争!” 江叙脚步一顿,瞪圆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7章 “……小p,我听错了吗?”江叙不可置信地在心里问,“他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虽然我不太懂你们人类的感情,不过根据我在10386459本话本、小说中检索的结果来看,宿主应该没有理解错。】 江叙:“……” 江叙不太好。 他想悄悄地回房间,假装自己没听到过,然而过于冲击的事实让他神思恍惚、步履虚浮,一时没注意踢到了台阶,书房中争执的声音一停,江川很快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江右嵘怒急攻心,砸向木门的陶瓷笔筒,哗啦啦碎了一地。 江川根本没在意这些,他跑向江叙,眼底是压不住的兴奋和慌乱:“哥?你怎么在这儿……刚刚,你……你听到了?” 多年来在顾见礼演戏的功力拯救了江叙。 他眼神飘忽了一瞬,很快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听到什么?你和父亲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吗?” 他抬头看了看门边的碎瓷片,小声道:“你又惹父亲生气了?” “没,我……”江川愣了愣,有些失落地笑笑,“没听到就算了,没事,你是要回房?” “啊,我就是下楼拿点东西。”江叙冲他晃晃手里的盒子,安抚地笑笑,“没事我就先上去了,你……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反正你好好跟父亲道个歉,听到了吗?” “……啊。” “听到没?” “听到了。”江川苦涩地点点头,“知道了。” 江叙看似平静实则落荒而逃地上了楼。 他真的不知道江川对他有那种想法,难怪这些年,弟弟对他的追求者从来没有好脸色。 连宁瑜都跟他说过,江川护他好像护得太过了些。 他抱膝坐在窗前,对着夜色发了很久的呆,也没能想出来今后该如何面对江川。 以至于顾锐拨来通讯时,他没太注意人名就接了。 顾锐三天两头要拨通讯给他,说的都是些废话,次数一多,江叙知道他没要紧事,就不是次次都接。对面的人似乎也没意见,江叙接他就跟江叙汇报一天的行程,不接就多拨两个,实在不接就改天,毫无怨言。 有时候连江叙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欺负人太过分。 今天他没注意通讯上的人名,几乎算是秒接,顾锐那头明显很高兴。然而他兴致勃勃地说了几分钟话,才意识到江叙没怎么回答。 “怎么了嫂子?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事。” “你听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能说说吗?” 江叙抿了下唇——这事,跟谁都能说,唯独不能跟顾锐说。 可除了顾锐以外,他的确找不到另一个能听这件事的人了,毕竟他的身世不宜到处宣扬。江叙被他追问了几句,心里憋得慌,含混不清地说了:“……小川知道我不是他亲生哥哥的事了。” 通讯那头沉默片刻。很快,顾锐笑了:“然后呢,他跟你表白了?” “……”江叙顿了顿,“什么?” “他对你的心思,大概也就你没看出来,也就套着那层‘亲兄弟’的皮,别人不至于太往那边想。”顾锐笑着说,“不过江川太嫩了,脾气不好、做事冲动,如果你要找Alpha的话,我建议你考虑下别人。” 这番话,江叙听得先是脸上发烧,对自己的迟钝感到羞愧,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他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别扭,阴阳怪气地问了句:“你这是在我这儿给‘情敌’下眼药?顾锐,你搞清楚,他是我弟弟。” “下什么眼药,我说的是事实,我看程寒舟和宁瑜都比他好。至于那两个……”顾锐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就憋了些火,“程寒舟在程家人里不算优秀,宁瑜倒是不错。” 江叙“哦”了声:“上回你听说我要去洗标记不还反应挺大的么,现在同意让我找别的Alpha了?” “当然不同意。”顾锐说,“你要找别的Alpha,除非我死。” “那你跟我讨论个什么劲?” 顾锐笑笑没接腔。 江叙没听出不对。 被他打了一番岔,心里倒是不那么憋闷了。江叙跟他随便聊了两句,就准备去看书——转专业不是说说而已,江叙有很多课要补,这段时间他课业繁重,一直很忙。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通讯一断,江川推门走了进来。 自从两人先后分化,江川进他房间一直是敲门的,这还是这些年来头一次江川直接闯进来。 他面色古怪,有些愤怒,还有些难过,红着眼睛说:“……你听到了。” 江叙:“……” 气氛不能更奇怪了。 江叙想了想,决定快刀斩乱麻。他叹了口气:“小川,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弟弟。” “你刚刚接了谁的通讯?哥,顾见礼死了,你和他没领证,身上的标记……也不是他的,你跟顾见礼一点关系都没有。”江川越说越哑,瞪着眼睛,像是不想让眼泪流出来,“我一点也不介意你被别人标记过……你总要找其他人的,不可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我不行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和我,比其他任何Alpha都熟悉,反正我们也不是兄弟,我知道要怎么照顾你,我就……不行吗?” 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 但江叙心如止水,甚至发现,听这些还不如当时顾锐跟他剖白来得触动。 “爱情是勉强不来的,小川。”他斟酌着措辞,“被人喜欢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情,哥哥很谢谢你,但在哥哥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弟弟,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 “……就没有其他可能吗?” 江叙摇摇头。 “若我偏要勉强呢?” 江叙低头笑笑:“你非要把我赶出江家么?” “……” 江川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做不成情侣,如果连兄弟都做不成的话,江叙甚至不会留在他身边。 因为这个人,原就不是江家的人。 “哥……” “你还叫我一声哥,那我姑且还能住在这儿。”江叙笑道,“天晚了,你早点休息。” 江川目光闪烁,颓然退了两步:“哥你也……早点休息。” “嗯。” 房门关上,江叙松了口气,把自己扔回床上。 半晌,他忽然笑了一下。 “诶,小p,我才意识到,我现在是个穷鬼啊。” 无父无母,不知来处。 可不是个穷鬼吗? 【宿主不是查过许家和温家吗?您的生父生母应该会有遗产留给您才对。】 “谁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江叙嘀咕了一句,起身拿书去了。 * 江川躲了他好几天,大概是为了调整心情;江右嵘也没提起他弟弟的事,江叙假装不知,按部就班地上学。 杨文白参加的活动结果早就出来了,他没拿到第一名的30000星币,得了个第三,奖金是5000星币。江叙大手一挥,送了他一张自己淘汰的旧芯片,让他拿去二手市场卖掉,然后跟纪秋原一起起哄让杨文白请客。 杨文白拿着卖芯片换来的8000星币差点跪下叫江叙爸爸。 不过因为得到了第三名,他有幸得到了一个去火星前哨站参观的机会,纪秋原作为他的组员当然能一起去,江叙却因为没有跟着报名而没有这个机会。 两个人都很可惜。纪秋原拧眉问:“叙叙,你真的不能去吗?” “是啊,听说现场还有设计机器人活动呢,没你在我心里没底啊!”杨文白哀嚎道。 江叙无语道:“老杨,你已经是个成熟的Omega了,该学会自己让机器人行走。” 杨文白捧着脸哭叫:“我只会在巨人的肩膀上行走!” 江叙没搭理他。 火星前哨站早就被开发出了生活区,有人定居在那里,地球这边也有旅行团过去旅游,江叙很小的时候去过,依稀记得是个荒凉的地方,跟地球比要啥啥没有,因此不太稀罕。两名室友却没去过,从听说消息后一直很兴奋,唯一的遗憾就是江叙不能过去掠阵。 要知道他们设计出来的机器人如果没有江叙帮着修改细化,或许拿不到第三名。 然而,最后去火星的名单多了不少非参赛选手的“优秀学员”,其中就包括刚刚转入神经网络大专业没多久的江叙。 他算哪门子的“优秀学员”? 江叙拧起眉,心里隐约有一个声音——“来了”。 他高调转学的行为似乎终于引来了针对他的人,后面的事,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两个室友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有了江叙就像有了定心丸。到了正日子,两人早早收拾好行装,催着江叙一起离开宿舍,到校门口等。 这次去火星前哨站的行程是集体活动,一路上都有老师带领,坐的车、上的飞行器都是定好的。车还好,谁都坐过,太空飞行器杨文白和纪秋原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还要抓着江叙问一句各个设备分别有什么用。 江叙对他俩一直很有耐性,然而这回实在被过多的问题问烦了,趁着飞船离地时撂下一句“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坐在座位上别动,也别说话”,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倒没诓他俩——跃迁引擎启动时座位上会落下保护罩,不能起身,那玩意儿也没法传音,就算说话身边的人也听不见。 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这种旧型号的中型飞船,甚至是经济舱,江叙根本没坐过,他买票向来是价格由高到低买最顶上的舱位,这飞船上好些设备算是“阉割版”,就连他也分不太清楚作用。 随着一阵扭曲的极压感,飞船穿越无尽宇宙,降落在火星基地上。 这里和地球很不一样,银蓝色的透明穹顶悬在上空,人们像活在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里。江叙好笑地看见出发时始终叽叽喳喳的室友到这里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杨文白说。 学生队伍到达之后,先是到住处安顿,然后要整队去博物馆参观,一路上有驻军陪同。队伍进入博物馆之后没多久就各自散开了,带队老师说两小时后在博物馆门前集合。 今天正好有两个旅行团前来,馆内参观的人并不少,江叙在一台早已被淘汰的军用飞行器前驻足观看了一阵,就发现杨文白和纪秋原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他正想试着转接火星讯号联络二人,冷不丁肩膀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江叙警戒地回头,惊讶地看见对方从军帽底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顾锐……?”江叙看着他身上的军装,“你什么时候混进驻军里去的?” “这怎么算‘混’?我不是跟嫂子说过,我是在边境长大的么。”顾锐冲他笑笑,“好不容易背后的人露出马脚,我怎么能不跟着你来?你知不知道,原本的名单里根本没有这些——”他手指凭空画了个圈,示意这座博物馆,“‘优秀学生’的,他们全都是因为你才被选进来的。” “……这么大的手笔?” “管委会的人就喜欢这样做事,显得他们说一不二,拥有无上的权力。不过他们既然这样做,说明对你很重视。”顾锐看着他,目光灼灼,“嫂子,我可是说过,要保护你的。” 或许你不需要,但我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我偏要勉强”这句写完觉得有点耳熟,搜了下似乎是赵敏的台词,特此备注。 以及,到这里为止旧章全部修完,下章开始没有缓存问题了,不再标注Ver.3。 第18章 “保护”这个词,初听其实有些刺耳。 什么人需要被保护呢? 重活一次,江叙对那些有关柔弱、顺从的话语都有种本能的抵抗。 可第二次听,似乎又没那么抗拒了,江叙往顾锐那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默认让他陪着自己。 ——反正赶也赶不走。 * 因为有更多的设计机器人的活动需要展开,这支学生队伍将会在火星基地这边停留至少两星期,主办方给他们安排的是面积虽小但布置温馨的单人间,江叙合理怀疑,这是为了让别人不知道他的行踪。 不过事情也有好的一面,顾锐来找他不需要避开人,可以随时带消息过来。 顾锐打听到,近来火星基地这边发生的最大事件,就是送来了一批新军备,其中包括一批新型号的战机。 “不过据说数量不多,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吵架。” “谁和谁吵?”江叙问。 “自然是火星基地的驻军和负责研发制造战机的单位吵,”顾锐笑笑,“但其实吵不出结果,军部和管委会之间扯皮也不是第一天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日,江叙从房间出来时,撞见了一个陌生人。 那人礼貌地请他去一个地方,却不让江叙离开。也就是说,江叙只能跟他走,没有其他选择。 走廊上无人,呼救的话……江叙看了看四周停止工作的监控设备,心道,大概很难。 好在他有心理准备,还有系统可以防身,倒没再犹豫,跟着对方走了。 那人带他走的都是些人迹罕至的路线,一路低调地把他带到了一个秘密的房间,那里有另一个人在等他。 一个中年男子,看身量是个高基因的Alpha,他穿着剪裁讲究的唐装,优雅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见江叙到来,他让人上了杯茶,温和地说:“坐。” 江叙淡定坐下,于是对方露出了一抹更和善的笑。 他是管委会最高七委员长之一,主战派。说到这些的时候,江叙并没有什么反应,然而很快,他就变了脸色。 对方施施然道:“我和许少宁是好友。” 江叙的身世,他自己知道都没几天,没想到对方了解得那么清楚。最初的震惊过后,江叙很快镇定了下来:“这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不多,毕竟你父亲不放心把你的行踪告知太多人。”那人笑道,“不过主和派那帮人已经在调查了,虽然他们做人做事没什么脑子,但能用的人多,总会查到的。” 他言谈间对许少宁表现出来的亲近让江叙稍稍放松了一些,而后那人便告诉了江叙许多事。 随着人类探索宇宙的步伐迈出,管委会也渐渐分为了两派,主战派认为,虫族并不是普通的“野兽”,它们有野心,如果不尽数剿灭,会给人类造成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主和派则认为,虫族不足挂齿,与其浪费时间精力杀那些肮脏丑陋的虫子,不如多开发几个星球的资源。 “然而其实这也是幌子,他们并不希望开发更多星球,只想在现有的版图基础上,想办法多赚些钱罢了。”那人说,“自二十年前,他们重创了主战派之后,就把手伸向了商界,扶植起不少为他们做事的傀儡。” 江叙眸光一闪。 近二十年来,被称为商界的“辉煌时代”,各种新型产业层出不穷,每天都有新的精英企业家登上舞台。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主战派被重创之后,我们这些人低调了不少,现在,管委会几乎是那帮人的一言堂。”那人说,“但近来虫族越来越猖狂,我们不能任由主和派作下去了。” “我能不能问问……”江叙道,“是怎么个‘重创法’?” 那人笑:“你以为许少宁和温冉是怎么死的?” “……” 这话信息量就好大。 江叙愣了半晌,才开口:“不是……特大星际风暴么?” “舰队出航前,又怎么可能不监测航线情况。”那人道,“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是意外,你又是怎么回事?” 是啊。 自从知道亲生父母临走前郑重地将自己托付给养父之后,江叙就对他们的死打了个问号。 因为震动,以及说不出的悲伤,他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军部全员都是主战派,包括你的父亲。你或许不相信我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你至少应该相信许少宁。”那人说,“实际上,主和派已经盯上你了,只是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证明你是温冉的儿子。这段时间,我们这群老家伙可帮你挡了不少灾呢。” 江叙双眼发直:“顾见礼是谁的人?” “顾见礼是谁?” 那人有些茫然,扭头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下属。下属在自己的光脑上搜索片刻,微微躬身道:“……的走狗。” “啊,”那人转回来看向江叙,“主和派的人。” “所以主和派希望我去做实验?”江叙拧眉,掐头去尾地讲了讲自己被绑架到一个地下实验室的事。 “这我倒不清楚。”对方摇摇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并不希望这些技术顺利面世——至少不会让只对军部有用的技术面世。” 至于那些能给他们带来巨大商业利益的民用技术,那可就说不准了。 “那么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一是保护你,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许少宁,总不能看着他唯一的儿子死去;第二嘛——”那人拖了个长音,“说实话,我们很需要温冉当年的研究,但我们找不到一个能继续她事业的人,也许你能做到。” 江叙想起了他们在顾见礼那里找到的那份署名温冉的研究报告。 “你是说这个吗?”他把文件调了出来。 对方看完,非常震惊:“你从哪里弄到的?” “主和派那里……?” 对方立刻否认了江叙的猜测,因为如果主和派手握这份报告,一定会让人继续研究下去。这东西虽然是军用技术,但若是好好开发一番,也能在不少民用领域派上用场,他们不会放过这种赚钱的机会。 江叙听完乐了:“那也许是顾见礼自己找机会昧下的?” 虽说,温冉去世的时候顾见礼只有几岁,照理说没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东西。 但……谁知道呢。 母亲的报告既然有用,江叙并不想直接交出,对方见他坚持,也没有强求。 他们希望这个研究能继续下去,江叙也这么想。 尽管他在神经网络领域的学习还有所不足,但若要将研究继续,江叙希望能自己来。 虽说主战派式微了十多年,但未江叙提供学习和研究的条件没什么问题,双方达成协定之后,江叙被刚刚带他过来的人送回了宿舍。 顾锐没多久就出现了,面上带着几分慌张:“你刚刚去哪里了?” “被管委会的人带走了。” 江叙说得平静,顾锐却是瞳孔一缩,抓着他的胳膊问:“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松手,疼。”江叙皱了皱眉,“没什么事,来的是主战派的人,算是……我父亲的旧友。” 顾锐对两派之争略有耳闻,但顾见礼属于主和派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听出江叙隐瞒了不少,但知道主和派并没有伤害江叙的意思,甚至帮他挡掉了不少来自主和派的窥探,顾锐对主战派的观感好了不少。 原本他是很讨厌管委会的。 主战派的大本营在火星基地,那人希望江叙能留在火星基地做研究,不过江叙表示,他希望至少回去一次,找个交换学习的借口再过来,一来为了安家人和室友的心,二来也希望能多带些个人物品过来,否则长期居住,多有不便。 对方挺好说话,同意了这个提议。 可惜事情总不能像计划中的那样发展,就在这支学生活动队准备启程返航时,火星基地的银蓝色穹顶重重震动了一下。 轰! 像是天崩地裂,又像是有巨物在撞击着能量罩。 一时间,火星基地的居民们全都停止了手中的事情,疑惑地望向天空,这波震动没给他们发呆的机会,没过几秒,又是第二次。 轰! 这一次,警报拉响,辐射全基地范围的广播传出机械女声,反复播报着:“虫族突袭,请居民有序避难。重复一遍,虫族突袭,请居民……” 虫族??? 杨文白和纪秋原早就挤到了江叙身边,他们紧张地望向四周,尽管周围一只虫族的影子都看不见:“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虫族。” “你们根本就没接触到,别自己吓自己。”江叙其实也有些紧张,不过因为室友过度紧张,他反而觉得自己平静下来了,拍拍二人说,“跟着老师一起去避难吧。” 虫族不是第一次试图袭击基地,从基地建立起就有用于避难的地下建筑,一行人到了避难所,在不见天日的洞内惶惶不安地等待着。 一日过去。 夜里,江叙睡得正熟,忽然被人轻轻拍醒。 是顾锐,穿着军装,身上还带着尘土与血腥味,像是刚从前线下来。 江叙有些惊讶,因周围人都在睡觉,他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个假士兵,还真上前线啊?” 顾锐想说的话被噎在喉咙里,闻言露齿一笑,带着几分邪气和得意,反倒比往常讨喜得多:“虫族都打到家门口了,哪管得了那么多?我好歹还在边境混过,有作战经验,比临时抓壮丁的人好用。” 江叙抿了抿唇,说不出的情绪。他别开视线,轻声问:“那你现在来干什么?” “来问问你。”顾锐说,“一会儿会有人来安排撤离,你们这批‘高贵的学生’应该是最先走的,但新送来的战机用得到温冉那份报告,所以我猜,会有人来问你要不要留下——我就是趁他们都没来的时候,来问问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回去,还是留下?” 江叙看了看周围人安详的睡颜,又看看急匆匆跑来占了一身尘与血的顾锐,默默垂下了眼。 “我是,”他说,“许少宁和温冉的儿子。” 第19章 顾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叙扣住他的手,疑惑道:“你不会跟我说,如果我打算留下,你就留下来陪我吧?你搞清楚,我就算留下也是留在实验室里,跟真正的前线安全程度不一样。你要是能走,就早点回去。” 顾锐没说好不好,只是笑了笑:“嫂子这是在担心我?” “我担心真正的前线军人被你拖后腿。”江叙甩开他的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顾锐没生气:“知道了——快来人了,我先走了。” 他离开后不久,果然有人来安排他们撤离。江叙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和所有人一样按部就班地穿衣服收拾东西,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避难所内孤寂的灯光见证着这一切。 江叙心知自己多半走不了,整队时落在了后面。他悄悄写了两张字条分别塞进室友的衣兜中,用来报平安。 果然,还没到空港,就有人带走了他。 江叙在作战观察室里看到了虫族入侵时的样子,巨大又恶心的复眼以及泛着油光的肢节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这次的入侵和往常不同,它们似乎通过之前的入侵摸清楚了人类基地的实力和构造,这次动了真格——巨大的虫子在外围气势汹汹的入侵,小型的虫子则早已悄悄钻进了基地中,附身在人的身上。 江叙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实验室内,和十几个被分派过来的同事一起沿着他母亲留下的报告做研究。 这意味着所有看似正常的人类都有可能是虫族间谍。 他们不得不暂时中断了手头的工作,没日没夜地制作出了一套检测设备,用以辨别此人身上有没有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生物。 然而这只能对付一些刚被附身不久的人,一些被附身太久的人,其大脑已经被虫族的组织占领,那些虫子占领大脑后,属于自己的机体就会死亡,相当于日后以另一个形态活下去,并不能被这套设备检测出来。 无奈之下,十几个研究员只好减少了进出,住在了实验室中。 他们细化了温冉的方案,给人类的精神力分出多个等级,研究显示,精神力等级越高的人与战机中枢AI系统的同调性越好。基地的新战机被优先分给了那些经检测精神力等级更高的军人,但数量却有限。 另一边,虫族计策频出的颠覆了一直以来“无脑”“野兽”的印象,给主和派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然而当他们想要调动物资支援前线的时候,却发现这十几年来的缺位导致联盟缺人又缺技术。 “偌大一个联盟,连个能带队的人都找不出来!”有人感叹道。 就有人嘲讽:“谁让你们当初害死了许少宁呢?” …… 地球上这些焦头烂额的破事,和研究员们半点关系都没有,精神力等级划分清楚以后,他们开始深入研究这方面的应用。 有许多技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研究出来的,他们现在缺的是时间。整个实验室中,基础最薄弱的要数江叙了,但他毕竟是温冉的儿子,常有些突发奇想,能给研究提供新的方向。 突然有一天,江叙发现,精神力等级高的人,能免疫虫族的附体,而且,由于虫族的脑电波与人类不同,他们可以通过这套检测系统来确定一个人有没有被虫族占据大脑。 有救了! 基地兴起了新一轮的全民检测,以及,只有精神力等级足够高的人被允许上战场。因为检测现场需要研究员值班,以免设备发生故障没人会修,江叙偶尔也会轮到这项工作。 作为研究员里少有的Omega,现场过高的Alpha浓度让他窒息,不得不再次用起了抑制剂。 研究期间的潮热期他都是这样疼过来的,倒还算习惯,就是这玩意儿用多了,真的会像那位医生说的那样,越来越疼。 那位主战派的管委会委员长听说了他的毛病,给他派了个专用的医生,可惜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检查之后建议他在基地里找个Alpha用用。 虽说江叙身上有标记,随便接触其他Alpha的信息素也会疼,但大概比抑制剂应激要健康一点。 江叙抽了抽嘴角:“如果基地允许我请假的话,我可以去罗洛第一研究所当一下小白鼠。” 他们的洗标记技术已经研究完了,上上个月给江叙发过消息,可惜江叙人在火星基地,根本就回不去。 至少到虫族这次入侵结束前,他们的研究成果都需要保密,江叙不能回地球。 这是他决定留下的那一刻就明白的事情。 医生摊手表示爱莫能助,不过能给江叙开一些止疼片。 是药三分毒,吃太多药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医生也只是跟他说,“实在忍不住了再吃”。 江叙懂这个道理,一般只等疼痛影响到他工作了才会吃一颗止疼片,如果轮到放假的日子,他就会躺在房间里忍着痛,强迫自己睡觉。 好在辛苦没有白费,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写出了一个全新的AI,能够被广泛应用在战机甚至外骨骼机甲上,同时能够与驾驶员更好的进行同调。 新系统面试,自然要招募“小白鼠”,军部让他们在从前线轮换下来休息的士兵中挑选。 研究员眼里只有数据,军部给过来的名单根本没细看,精神力等级从高到低一排,从不同等级中各拉了二十个人出来,汇总成一份八十人的新表格,随后找基地申请了个训练场,喊名单上的人过来试验。 一样是研究员轮班观测效果、记录数据,两两一组。 研究员们收发的消息都会被检查,所以这段时间,江叙跟顾锐的联络不多。他一直以为顾锐已经回地球了,战时火星这边和地球上的联络信号不太稳定,所以对方回复总是很慢,没想到会在“小白鼠”队伍里看到顾锐。 那时候他正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揉眼睛,冷不丁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同事的胳膊肘在这时候捅了过来,江叙红着眼睛抬起眼,紧接着便愣住了。 “你没回去?”他惊讶道。 顾锐盯着他看了片刻,答非所问:“你眼睛红了。” 同事八卦地看着他俩,江叙有点别扭,他知道如果不说实话,按顾锐的性格怕是要继续追问,不知道会暴露什么,干脆自暴自弃地说:“……来值班,Alpha多,用了抑制剂。” 他的眼睛正是因为没来由的异物感被他自己揉红的,同事帮他看了好几次,都说没东西掉进眼睛里。 顾锐恍然,没说什么,领了试验时要戴的手环就转身走了。 人一走,同事兴致勃勃地挤过来:“你认识他?” “嗯,”江叙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和顾锐的关系,干巴巴地说,“朋友。” “朋友还是男朋友啊?” “朋友,”江叙说,“就……普通朋友。” “这样啊。”同事点点头,“那他有对象没有?喜欢Beta还是Omega?男的还是女的?” 江叙动作一顿,连自己终端震动了一下都没在意,扭过头问:“你看上他了?” “他要是对男性Beta感兴趣,那我当然愿意了。”同事说,“不过我是帮小徐问的,她一直念叨要找一个SSS级的Alpha。整个基地3S级的就三个人,里面长最帅的就是他了!” 江叙低头一看,名单赫然写着: 关锐,男性Alpha,年龄23,分化年龄14,精神力等级SSS。 江叙眨了眨眼。 他第一次知道,顾锐的分化年龄这么早。 ……可比顾见礼出息多了。 同事还在念叨小徐找对象的事情,小徐是他们实验室里一个女性Beta,挺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江叙跟她关系挺好,但这会儿,他心里有点堵得慌。 可仔细一想,既然他不准备跟顾锐在一起,那顾锐当然可以有其他对象不是吗? 一句“小徐喜欢的话我帮她介绍”在舌尖转了几分钟愣是没说出去,直到顾锐做完试验离开,江叙还是有些走神。 “你怎么了啊?”同事过了好久才发现他的异样,“从刚才起就心不在焉的。” “我在想……”江叙回过神,随口扯了个理由,“刚你说基地这边就三个3S级的?” “对啊,名单不都在实验室公示过吗?” “……我没注意。”不然他早就会发现顾锐没走了,江叙顿了顿,问,“三个都是Alpha吗?” “嗯啊。” “我们就没想到要给Beta和Omega检测吗?” “……啊?” 虽说后勤人员里有其他性别的,但上前线的人员,军部自古以来只招过Alpha,以至于,他们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只给Alpha做了检测。 但既然同调程度只和精神力等级相关,凭什么Beta和Omega不可以? 只是开战机的话,又不需要肉搏作战! 他们把想法回实验室里一说,同事之间都很赞同,只是要说服军部和管委会并不容易,他们只能凑在一起修修改改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并且自己先做了检测之后,把完整的报告交了上去。 后面的事,不受这些搞研究的人控制,只能听天由命。 因为这件事,江叙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他疲惫地推开门,正想反手把门关上,转角处突然冒出来一道黑影,敏捷地卡进了门缝里。 江叙吓了一跳,看清是谁以后才松懈下来:“……你下次来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顾锐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跟你说了,是你没看信息。” “……” 江叙调出讯息页面一看,果然有来自顾锐的未读消息,看时间是白天做试验的时候发的。 内容只有六个字:晚上我来找你。 “……找我干嘛,”江叙收起终端,恹恹地关门,“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自从发现检测虫族附身的方法以后,他们就不用住在实验室里了,这是附近的研究员宿舍,基地给他们分派的,江叙刚搬过来没多久。 顾锐含混地回答:“想知道总会知道的。” 他并不想让江叙知道自己一直在跟踪江叙的动向。 像个偷窥狂一样。 顾锐伸手环住他,把他的脑袋扣在自己肩膀上,推着人往里走,边走边说:“我们每两周能放两天假,你要是疼,可以来找我。” 江叙今日用脑过度,累得懒得推开他,闷闷地说:“你应该回去,而不是在这里一本正经地当兵。” “关锐,边境长大的孤儿,火星基地的待业青年,2067年因突遇虫族入侵,临时应召入伍。”顾锐笑起来,“我现在是真的在当兵。” 江叙:“……” 他抬起头,无语地问:“你是不是有病,放着大把的家产不去继承,跑来这里受苦受累?甚至每天还……”他顿了下,“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前线回来。” 一段时间过去,顾锐晒黑了一点,尽管纽扣都扣得好好的,但露出来的部分仍旧能看见不少伤痕。 江叙作为研究员之一,权限足够去观察室观摩前线战况的,知道那是多残酷的地方。 可这也算是“保卫家园”,他说不出太过指责的话,免得看起来太过自私,无奈只能嘀咕了一句:“觉悟真是高尚……” “我没什么觉悟。”顾锐把他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两个长手长脚的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小时候没有概念,只知道虫族来了,不杀了它,我和母亲都会死,对我来说,杀虫族勉强能算是写在人生清单里的事;另外就是……” 他低头亲了下江叙:“你在这里,我不走。” 他的吻本该落在额头上,可惜江叙躲了一下,这个吻便暧昧地落在了眼角。江叙身体一僵,顾锐也没继续往下说,气氛陡然古怪了起来。 江叙:“……” 他闭上眼:“我想睡觉。” 顾锐“嗯”了一声。 江叙是真累了,打算先睡一觉再起来洗澡,没几秒就以近乎昏迷的速度陷入了梦乡。顾锐就在一边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江叙眉头拧了起来。 清醒时有理智压着,即便是疼痛也可以习惯;然而一旦进入梦中,那些疼痛便压制不住。 江叙的体温渐渐升了起来,睡得不安稳,像个重感冒的病人。 顾锐本想从腿上绑着的皮袋里摸把小刀出来,然而江叙就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本能揪紧了他的衣袖,顾锐动不了,思量片刻,忽然着了魔似的盯紧了江叙的唇。 “嫂子,是你不让我拿刀的,”他低声说,“我放不了血……那只能换个办法了。” 他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吻了上去。 第20章 像是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人,骤然遇见了一汪清泉,江叙昏昏沉沉地,本能地想要更多。顾锐感受到身/下那具滚烫的身体像条蛇一样扭动着,为免自己控制不住,只好死死地扣住江叙的双手,用腿压着他的腿,省得他再乱动。 接吻,也是一种交换信息素的方法,江叙在这个吻里慢慢安静了下来,体温逐渐恢复正常,复又睡了过去。 顾锐一直等到他再没多余的动静,才抽回自己的衣角,借用江叙的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做到底?我看他也很愿意。】 “你不说话我不会认为你死了。”顾锐淡漠地回答完系统的话,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江叙睡觉,“你这样和我沟通,他身上那个系统不会发现你么?” 【那是我的子机,权限高不过我去。】 “别让他发现就行。”顾锐不太关心这个,“不然可不算我泄密。” 系统没答,屋里一时沉默。 半晌,091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地球上下雪了。】 “嗯。” 【你还有两年。】 “知道。”顾锐说,“但我现在突然觉得,就这么看着他也挺好的。” 【……你真能忍受他跟别人在一起?】 顾锐笑了笑:“忍不了,所以我活着的时候,他只能留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随你便,反正我只是个监督者。】 江叙睡了一阵,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他就看见顾锐光着上半身,只穿了条裤子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对方发尾还带着些许湿意,像是洗过澡。 江叙第一反应是摸了下自己的腰,确认上衣下摆好好压在裤子里才放松。 顾锐看见他的动作就笑:“我要是真对你做了什么,你还能安然睡到现在?” “……”江叙慢慢坐起来,感到到一股热意从脖颈涌上脸颊。 话是没错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每每跟顾锐做完那档子事,他整个人就像被车碾过一样,有种将散架未散架的割裂感,不方便说的地方还疼到不行。 但他这样说,江叙就觉得挺丢人的。 他低头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清醒了些。他刚刚人不舒服,半梦半醒的还有些印象,猜到大概是顾锐帮了他,道了声谢。 顾锐摇摇头:“没事。” “还有,”江叙为难地说,“我想洗澡了,你能不能……” “先回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顾锐先行打断了他:“我不看,我留到天亮再走,不然你一会儿还疼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江叙现在对应激反应的发作周期已经很熟悉的。 “可你们的试验没做完,白天你还要用抑制剂的。”顾锐看着他。 用了药,出门前跟他接个吻会舒服点。 无论是拥抱、接吻,还是像之前那样放血给他,江叙都有点接受不了,但他潮热期被顾锐关起来过,知道这人有多固执。 好像只要他会疼,顾锐就忍不了。 江叙撇了撇嘴,找不出劝他走的话,避开他的视线下了床:“那我洗澡,你别看。” 单人宿舍里的浴室是磨砂玻璃的,江叙还没进去就开始紧张了。 他确认了好几次,见顾锐真的没有转头的意思,才小心而迅速地洗完了澡。听到他从浴室出来,顾锐才低声笑了下,问他:“嫂子,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需要紧张成这样?” 江叙:“……” “睡吧。”顾锐说着,站起来把顶灯关了,“我看着你。”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一盏不亮的床头灯,橙黄色的光毛绒绒的,看着很温馨。 突然就又困了。 江叙爬上床,闭上眼。视线被阻,其他感官似乎骤然敏/感起来,他仿佛能感觉到顾锐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轻抚他的脸。 很让人……受不了。 江叙叹了口气,睁开眼,人往里挪了挪:“你也睡吧?就算你明天休息,应该也不能太晚起。” 顾锐挑了下眉:“你同意?” “你不都说了,我哪里没让你看过。”江叙揉揉眉心,“我还怕跟你挤一张床吗?” 他这宿舍都算是基地这边条件比较好的了,战时状态,矫情个什么劲。 标记都留了,还有什么亏是他能吃的。 * 顾锐果然直到天亮才走,他等江叙用了抑制剂以后,按着人强行接了个十分钟的吻。 江叙还没顾上疼,先觉得自己要被吻断气了。 进了实验室,同事走过来,奇异地打量了他半晌,问:“你早饭吃了辣椒?” “……”江叙胀红了脸,他的早餐还提在手上没吃呢。 同事显然也看到了,更惊讶了:“你没吃辣嘴肿成这样?” “……是被蚊子咬了。”江叙木着脸往里走。 同事:“……但是基地什么时候有蚊子了?” 未解之谜。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他们展开工作,只是之后,小徐来找江叙打听顾锐的时候,江叙鬼使神差地来了句“我跟他没那么熟,要不你直接找他问吧”。 他们交上去的提案没被打回来,但也没被通过。 上面自然觉得三观被颠覆,但研究员们的自测报告中显示十几个人里就有一个3S、两个2S以及六个A级,以目前焦灼的战况来说,高精神力等级的人越多越好,若是Beta和Omega真能灵活操控战机,这将是一股巨大的战斗力。 诱惑太大,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这不是研究员们能决定的事,他们还在继续根据试验结果优化新AI,争取在下一批军备物资送过来前,把新AI转交给生产战机的工厂。 扯皮扯了半月,终于有文件发到实验室这边,让他们帮着监督,给Beta和Omega检测。 至于检测出来精神力等级高的苗子,就由军部带走进行培训和训练。 虫族的准备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充分,这将是一场持久战。 江叙在火星基地过了他醒来以后的第二个年,今年没有觥筹交错的宴会,只有实验室里一群秃头相互碰杯。聚餐结束后江叙回到住处,没什么意外的看见了顾锐。 江叙似乎没有拒绝的机会,不过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事实上他也没那么排斥跟顾锐一起过年了,如果只是做朋友的话,顾锐这个人还算不错。 年后,江叙他们收到了新一轮的检测任务,百忙之中过来值班,看见了从第一军校抽调过来的学生。 大敌当前,没有谁还能安然地做一个学生,即使是“二代”也要被拉过来凑数。 比如程寒舟和宁瑜。 “我还说你去哪儿了,原来真在这里。”宁瑜看见他就笑,“那我跟寒舟没白报这个名。” “你们自己报名的?”江叙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都是强制来的。 “学校从平时成绩好的学生里优先挑选,成绩差的可以自己报名,体检和考试合格也能来。”宁瑜说,“你知道,有人来有人不来的话就有操作空间了,不过我俩是主动要来的。” 江叙明白,因为他也是体验过这种“操作空间”的“二代”。 江叙给宁瑜做完检测,帮他录入资料,随后一笑:“我不负责做战前动员,也没夸奖给你听,就祝你平安归来吧。” 宁瑜跟他击了个掌,承了他的祝福。 * 这一场战争打了一年多快两年,最后以人类剿灭虫族老巢而告终。 和主和派曾经天真的想法不同,这些外星虫族有智力水平很高的“母虫”,还有统治着众多“母虫”的“王虫”,它们不仅会用战术,更因为独特的身体构造和天赋,能使用一些类似人类技术的东西。 比如说,它们能制造穿越宇宙的虫洞。 人们在地球上和木星上都发现了虫洞的痕迹,清理这些虫族又花了不少时间,而此时,地球上已经有不少人类被虫族附体了。 许多人惊讶得知,他们朝夕相处的父母、爱人、朋友、同事、同学……其实脑子里充满了虫族的组织体,说的话做的事都来自于虫族的学习模仿能力,感到既恶心又悲伤。 原来他们爱的人早就不在了,然而谁都没有发现。 这些被虫族附身的人只能被处死。行刑过程不公开,但许多人都哭着在家为自己曾经珍视的人祷告。 主和派狭隘的想法十几年来拖垮了联盟,以至于此次战役损失惨重。 军费还是其次,那些被虫族吞噬的、附身的、杀害的人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江叙回到地球那天,天气晴朗。 主和派元气大伤,主战派趁势反扑,尽管战争结束了,管委会,或者说人类之间的争斗却从未停止。 江右嵘和江川高高兴兴地为他接风洗尘。 许久未见,江川似乎终于接受了只能做一个弟弟的事实,安分地退回到了“亲人”的范围里,不再做越线的事。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了个饭,有说不完的话。 江叙在家混吃等死,过了几天猪一样的生活之后,收到了主战派的联络。 那位唐装中年人曾跟他说过,这次战争结束后必让管委会来一波大换血,管委会可以有人主张和平,却不能有为了私欲而漠视联盟利益的人存在。 江叙以几项重要研究成果为代价,跟他交换了一个让某两个人下台后被死刑的承诺。 那是,为了阻止军部去木星寻找虫族踪迹,而设计害死许少宁的人。 江叙要亲眼看着他们下台,再亲眼看着他们死。 砰砰! 听完枪声,江叙转过身,离开了刑场。他感慨道:“难怪顾见礼死的时候你还在,原来我的仇人不止是顾见礼。” 【但我现在也没有消失的迹象啊?】小p茫然道。 江叙仍然有权限许愿,总心愿那一栏却显示了“完成”。 一人一系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不再去想。江叙回到了学校,有了火星基地的研究履历,他不再需要从头去念该死的大一,可以直接跳级,以研一的身份加入心仪老师的研究室。 但江叙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决定回去陪纪秋原和杨文白念大三。 哦不,大四。 不知不觉就暑假了呢。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过往,上层圈子一年四季宴会都多,江叙去了火星一趟,不知为何有点懒,对出门交际兴致缺缺。 但就算他不出门,江家也是要办宴会的,总归躲不过去。 战争结束,那些被临时征召的士兵允许退伍,程寒舟和宁瑜也回来了。不过这天,江叙只看到了宁瑜一个人。 “连体婴”少了一半自然叫人奇怪,江叙多问了一句:“寒舟哥呢?” “你这么关心他,我可要伤心了。”宁瑜笑起来,“他找他哥去了。” “他哥?”江叙一时没听懂。 谁不知道程寒舟是独生子? “他有个哥哥,很早就丢了。但我一直怀疑,是他哥跟家里出了什么龃龉,离家出走了,不然不至于丢个孩子非要说二儿子是独生。”宁瑜散漫地说,“寒舟说在火星那边看见个很像他哥的人,不敢确定,前阵子好像能确定了,就追到火星去了。” “……”江叙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这么大的事你跟我说做什么?” “我觉得追求一个人首先要做到坦诚,”宁瑜认真地看过来,“再说,寒舟没说让我瞒着你。” “……” 江叙接不下去了,扭头去招呼客人。 结果客人那边更让他焦头烂额——顾锐来了。 他再一次,装成了Beta,以“哥哥意外去世所以我继承了家产”为幌子,低调地来了。而且顾锐完全没有交际的意思,仿佛宴会上的幽灵,唯独江叙觉得自己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他。 他实在受不了,找了个机会问顾锐:“你不是说不要顾家的家产吗?” “年底给你分红。”顾锐笑了笑,“我只是找个合适的身份进来陪你。” 江叙:“……” “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扮成佣人进来也行。” “……算了,就这样吧。” 真让顾锐扮成佣人,江叙可能更别扭。 总让他想起上辈子被顾锐拉去角落里这样那样的时候。 顾锐只是笑。 自从那回易感期以后,顾锐就变得正常多了,除非江叙用了抑制剂,不然甚至不会多做亲密动作,就只是一直出现在江叙能看见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 后来江叙想了想,好像他也不知道顾锐的易感期都是怎么熬的。 说是要去洗标记,因为顾锐总盯着他而作罢,好在江叙忙着上学没心思谈恋爱,洗不洗暂时无所谓。 他人是在上大三,却总在课上翻书自学,学校老师知道他参与过不少研究,管不了他便不管。 曾失去过,所以知道这样平静的学生生活有多珍贵。 就是有件事他一直弄不明白。 顾见礼都死了,为什么顾锐还在艺术史专业没挪窝? 第21章 但他没找到机会问顾锐。 大四课不多,事情却很多,两个室友都想考本校的研究生,从上半年开始就一直在为考研做准备。江叙倒是不愁,他有研究成果,已经定好了下一年去哪个实验室;纪秋原跟他同专业,舍不得他,便在努力考他去的那个老师的研究生。 江叙一直在帮他复习。 杨文白为此吃了一大框柠檬,江叙觉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厚着脸皮找江右嵘讨了个江家的技术员,抽空帮杨文白补课。 主和派元气大伤,没精力找江叙麻烦,江家有了主战派的支持,日子也比从前好过。虫族大致被清理干净了,火星基地的版图扩大了很多,上头也开始打木星的主意。 如果没有主和派搅局,探索木星这事事实上在温冉在世的时候就该推进了,晚了近二十年,好在没拖到下一代人去。 新的基地,意味着更大的智能设备需求,江叙凭着上辈子依稀的记忆,以及对未来发展的猜测,给了家里不少建议。这段时间江川在学着接手公司的事务,江叙不在的两年里,他已初步上手,自然能听得出哥哥的建议有多一针见血。 以前江右嵘没打算让江叙继承江氏,江川还找他爹吵过架,后来才明白,原来江叙根本不是江家人。不过江右嵘倒不是排外,主要那时候江叙一点也不像能做生意的样子,他就准备给这个领养来的大儿子一些股份,好让儿子安安心心地做“顾太太”。 可惜顾见礼不是什么良人,这个儿子也……没能“平平安安地作为普通人长大”。 他成了管委会重点关照的科研人员,就像当初的温冉。 帮家里提建议,帮室友复习,自己要上课,时不时还得跑联盟科研所去报到……江叙很忙,所以尽管一段时间内顾锐减少了出现的次数,江叙也没在意。 直到那天,顾锐突然约他出去。 他给江叙带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好几个地址。 “这是什么?”江叙问。 “有温家的旧址,有许家的旧址,还有你父母婚后住过的地方。”顾锐说,“钥匙我没弄到,都在公家扣着,你最好找管委会的人说一下。既然你是许少宁和温冉的孩子,这些东西本来就都是你的。” “好。”江叙把纸条收起来,又看他,“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今天有点冷,他套了件大外套,半张脸包在围巾里。 顾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 江叙拧起眉,感觉这人在驴他。 顾锐笑了一会儿才敛起笑容,“嗯”了声:“没别的事,就是想见你了。” 江叙张了张嘴。 顾锐又说:“嫂子要是不想陪我浪费时间,回去也行。” 江叙:“……倒也不是。” “那嫂子陪我走走?” “行。” 顾锐说是“走走”,其实把极轨车开了出来,一路载着江叙去了个很眼熟的地方——顾宅。 “为什么来这里?” “就是想来了,”顾锐停好车,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前,回头看了江叙一眼,“今天,嫂子如果不高兴了,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会送你回去。” 江叙一愣,点了点头。 他觉得顾锐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宅的佣人,无罪的都被遣散了,当过帮凶的自然都在监狱里,这座偌大的庭院空无一人。 顾锐没进房子,闲庭信步地走进花园,一路走到某处,席地而坐。 江叙脚步一顿。 而后很快,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下雪。”顾锐没看他,仰头看了眼天色,“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中午前后,嫂子陪我等等吧。” 江叙被巨大的冲击定在原地,说不出话。 顾锐坐的地方,上辈子埋过他们孩子的尸骨,而那一回的今天,他在中午之前闭上了眼睛,没能等到那一场雪。 尽管早已猜到顾锐也和他一样重生归来,江叙仍然被这一个动作一句话影响到无法平静。 “我知道嫂子不愿意原谅我。等看完这一场雪,以后就不会再打扰你了。”顾锐轻轻笑了,“陪我坐一会儿吧……算我求你。” 江叙沉默片刻,用了巨大的勇气和克制力走到他身边,慢慢坐下。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太阳,那云是白的,并不阴沉,江叙坐了一会儿,感觉激荡的心情渐渐平静下去。 上辈子的这时候,他已经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哪像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回到顾宅看一场初雪。 一粒冰凉的东西冷不丁落到他脸上,化成了冰凉的水。 下雪了。 他听见顾锐重新开了口。 “有一个傻子,听着母亲歇斯底里的哭泣声长大,从小就知道,他有个仇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想去报仇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早就把自己作死了,他满腔愤恨无处发泄,于是决定,要毁掉父亲的继承人。” “只要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拥有的东西,他什么都要抢到手,即使他不喜欢,不在意。” “……当然,傻子傻就傻在,他以为自己不喜欢不在意,其实不是那样的。可惜他并不懂自己的心意,直到……他在意的人,在他面前跳了楼。” 江叙扭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顾锐一张脸苍白,笑容带着几分虚弱,甚至比他连续给江叙放血的日子看着还要病骨支离。他垂眸轻笑着,像回忆起了有趣的事:“他呢,悄悄把人送去了医院,但他还是觉得,那只是一时的同情,所以从来没去看望过那个人。后来,那个人死在了医院里,就在一个落雪的日子里。” “傻子从来不信神,但是那个人死后,他向老天许了个愿,希望那个人能活着。” “没想到……老天真的回答了他。” 江叙瞪圆了眼睛,没等他琢磨出顾锐这话是什么意思,识海中的小p突然出声。 【宿主,我觉得我好像要走了。】 “我跟那个回答我的声音说,我愿意用我拥有的一切,换你活着。江叙,睁眼看到你活着的那一刻,我很开心。” 江叙想起,他重生那一天,明明刚完成标记的顾锐并没有继续做更多不可描述的事,反而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江叙声音都在抖。 “因为我要死了。”顾锐笑了笑,扭过头,右手垂下摸了摸草地,“那回我收到纸条的时候太晚了,而且……我以为这是你和顾见礼的孩子,犹豫了几天,你就……你就大出血进医院了。” 江叙咬紧了下唇。 “别咬,很疼的。”顾锐说,“是我错了。上回连晨告诉我说,顾见礼那方面不行,我才知道这孩子是我的。” “抱歉,明明有很多破绽……我早该想到的,是我太蠢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江叙不想看他。 “倒也不是为了有用,主要是……”顾锐想了想,“我觉得走之前至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先前跟你说过好多回对不起,但你似乎不明白我在道什么歉,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我得重新和你说一次。” “……” 江叙动作一顿,这才感觉到不对,转回来望着他:“今天有什么特别的?” “今天是你死去的日子。” “……所以呢?” “也是我死去的日子。”顾锐说,“只有等到今天,我才能告诉你,其实上辈子的一切我都记得。” “你是……不能说吗?”江叙这才明白,为什么顾锐次次跟他否认。 顾锐笑起来:“嫂子真聪明。” “可为什么你今天要死?” “因为我的心愿没完成。”顾锐说,“也没事,我猜你的心愿应该完成了,完成就好,至少……你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了。以后……我死以后……如果你还是很想洗标记,就去洗了吧……找个喜欢你的人……喜欢你的人挺多的,应该不愁找,但反正……别告诉我就好。” 雪落了下来,干燥的雪粒滚落在两人的外套上。 顾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皮越来越重。 “等等,你别睡。”江叙突然慌了起来,他扑上去扶住顾锐的肩膀,大吼,“你说清楚,什么叫你的心愿没完成?你的心愿是什么?为什么没完成就要死?” 难怪那时候说到找别的Alpha,顾锐会说那句“我活着的时候不行”。 “我的心愿?不告诉你……” 顾锐觉得自己没力气了,系统正在离开他的意识。 还好,他都安排好了,顾氏转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以后每年的分红,江叙能拿到大半。 好像没什么遗漏的了。 他一直以自己是个烂人而自得,此时此刻却非常唾弃自己是个烂人。 自以为厉害,却连自己孩子的命都没能救下来。 “如果当初,我没有标记你的话,可能……”顾锐的声音越来越轻,“抱歉……” “放屁!你以为没有这个标记顾见礼就会放过我吗?他变态关你什么事啊!”江叙抱着他大吼,“你给我起来,觉得对不起我就补偿我,说这些空话干嘛?顾锐……关锐!” 漫天雪花落下,落在他的头上、手上,落进他的脖子里。 江叙浑身发冷。 他以为是雪的过错,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怀中人过低的体温冻伤了他。 而他早已泪流满面。 第22章 【嘀——嘀——】 顾锐是被电子仪器的声音吵醒的,醒过来才发现,那是心电记录仪记录下来的心跳声。 他全身都无法动惮,艰难挪动了下手指,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顾锐艰难地转动眼珠,只看见一颗毛绒绒的头顶。 有人趴在他病床边睡着了。 他盯着那丛头发看了几秒钟,心道,好像是嫂子。 没有什么“床上人一动陪同的人惊喜醒来”的电视剧剧情,顾锐对着天花板发了几小时的呆,感觉自己要重新睡过去的时候,江叙才抬起头。 “你醒了?”江叙眼睛亮了亮。他这段时间大概都没休息好,眼角还要血丝,尽管惊喜,表情看起来却不是很有精神。 “我没死么?”顾锐太久没说话,声音哑极了。 他目光灼灼,看得江叙浑身别扭,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送到医院的时候人都快硬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心跳。你心愿到底是什么啊?是不是你完成了但是自己不知道?” 顾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你猜?” “……我回去了。”江叙作势要走,“我在这儿陪了一个月的房还要陪你打哑谜?!” “嫂子。”顾锐声音放柔了,哀求似的,“我没力气抓住你,别走行么?” 江叙又磨磨蹭蹭地坐了回去。 “我不是想跟你打哑谜,是怕你一会儿听了被我吓跑。”顾锐说,“要不然,你去把房门锁上,我再告诉你。” “你是不是把自己脑子烧坏了,就算从里面锁上门,我想跑还不是可以开门?”江叙说归说,倒是真去锁了下门。 顾锐安安静静等到江叙坐回来才笑了下,轻声说:“我的心愿是,希望你爱我。” 江叙:“……” “我还活着,”他笑弯了眼睛,“嫂子,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江叙忽然低下了头,表情有些怔忡。 顾锐愣了愣,看着他没出声。 “我以前就喜欢你,还曾经自我厌弃过,觉得我明明已经嫁给了顾见礼,怎么能喜欢你。”江叙看着医院的地面,大理石花纹有凌厉的走向,语气平静地说,“但那时候我被顾见礼折磨得生不如死,跟你……的时候,至少你对我比他对我要好一些。” “所以我又擅自原谅了自己,我跟自己说,我身上的标记是你留下的,会喜欢你也不奇怪。人本来就是……受激素控制的动物嘛。” 顾锐默默听着,有种想摸摸他脑袋的冲动。 可惜这会儿他的手抬不起来。 “但是……”江叙抬起眼来看他,轻笑了声,“你也知道自己干了点什么。” 顾锐:“……” “你呢,好好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江叙起身,帮他掖了掖被角,眯眼打了个呵欠,“我积攒了好多工作没做,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诶——” “想留我?”江叙冲他冷笑,“等你能抓得住我的手再说。” * 顾锐失去意识的时候江叙几乎寸步不离,等他醒了,江叙就不怎么去医院了。顾锐还是从医护口中才听说了江叙照顾他有多细致入微的事情。 他身上的系统没了,不知道江叙是不是也是。没了看守他的系统,本该感到高兴的,但什么都做不了,顾锐又觉得很无聊。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辈子江叙最后的日子,听说那时候江叙也不太能动,早知道这种日子这么难熬,他那时候就去看他了。 ……后悔也没用。 后来江叙可能是良心发现,把他住院的消息放了出去,终于有人来看望他了。那时候顾锐已经能动一点点了,常常让医护帮他挪到轮椅上,坐在窗口看外面的人。客人一来,他自己操控着轮椅去开门。 来的是连晨。 扳倒顾见礼之后,连晨就重新回去服役了,他在火星服役期间认识了顾锐的母亲,始终忘不了那段无疾而终的忘年暗恋,于是又回了火星,虫族入侵时,他还和顾锐并肩作战过。 他以顾锐的爸爸自居,经常忘记自己只比顾锐大八岁,一进门就操着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教育了顾锐一番,说他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保重自己云云,末了问他:“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儿教育我什么呢。”顾锐听得脸都黑了,“对了,你来得正好,托你做件事——” “什么事?” “我在海月湾那套房子,我的卧室床头柜里有一只木盒,你帮我送到——”他报了个地址。 连晨眨了眨眼。 一月之后,关家那位退居幕后许久的老爷子难得出现在人前,宣布自己失散多年的外孙找到了。 一群记者为了抢头条差点打破了头。 关家,那可是关家! 关家老爷子是上一届管委会最高七委员长之一,尽管已经退休,在联盟的影响力却依旧很大。 因为关家掌握着联盟九成的能源矿。 他子嗣不多,只有一个女儿,据说养得太娇,脾气贼大,为了件小事跟他吵翻了,宁愿去矿上看工人挖土也不愿意留在家里。地球资源枯竭,有不少矿脉都在火星上,那年,关家大小姐赌气留在火星,被一个变态盯上了。 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后悔过,然而她的人生的确在火星遭遇了滑铁卢。 好在现在,老爷子找回了自己的外孙,但当记者们询问女婿是谁的时候,这位睿智的老爷子却选择了闭口不谈。 * 江叙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分外震惊,他当初猜测顾锐,不,关锐的母家,排除法做过无数遍,却从来没把这个关家放进选项里。 因为关家实在太……高不可攀了,何况上辈子关锐去认亲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不太清楚这件事,当然猜不对答案。 “那你怎么早没去相认?”江叙问。 “因为‘我拥有的一切’,也包括我的外公。”关锐笑着说。 他其实还没大好,老爷子不许他出院,关锐只能每天在医院熬时间。今天他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厚重的呢大衣,配合那张带着些许病容的苍白的脸,倒是看起来更帅了,两人一路逛过来没少被人偷看。江叙被他突然的笑晃了下眼,猛地回过神:“所以系统不在了就去相认了?” “主要是觉得顾氏拿不出手。”关锐想了想说,“想娶你,得有个配得上你的身份才行。” 江叙:“……” “嫂子,嫁给我好吗?”江叙的手本来被他捏着放在口袋里,关锐说完这句,把江叙的手掏出来,用两只手捧着哈气,“你手怎么总热不起来?” “应该是上辈子搞坏了,这辈子受了点影响。”江叙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这个。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关锐,问:“你说你这什么毛病,一口一个嫂子,还想让我嫁给你?” “那不是觉得偷情比较刺激吗?” “……” 江叙皱了下眉:“我这辈子没和顾见礼领过证,你别喊了,我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嗯,江叙,”关锐喊了一声,又换了个温柔的口吻,“阿星,”随后凑近到江叙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以后只在床上喊你嫂子。” 江叙直接给了他一拳。 他没用力,但关锐特别装模作样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装疼。 江叙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关锐忙追上来,拉住他的小臂:“阿星,你还没回答我呢。” 江叙停住脚步。 他望着雪地发了会儿呆,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不知道。” 关锐伸出胳膊,从后面慢慢抱紧他,下巴蹭在他耳畔:“如果你怕了,不想要孩子了,我们就不要。那天你说,让我知道错了就起来补偿你,我起来了,你至少要给我补偿你的机会。” “老爷子就一个女儿,一个外孙,你还想不要孩子。”江叙轻哼一声,“你怕不是在做梦。” “那是该我处理好的事,不需要你想这些。” 江叙沉默良久。 有眼色的人见到他们搂在一起的造型早就避了开去,不知不觉四周只剩下他俩,江叙出了好久的神,突然问:“关锐,你18岁被接回顾家的?” “嗯,怎么?” “你还记得顾见礼帮你开宴会那天,自己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那我怎么会记得……”关锐侧头看见江叙的表情,皱了下眉,忙道,“你等我想想。” “白色衬衣……是你还是你哥哥?” “我吧?”关锐说,“顾见礼不喜欢穿白衬衣,偶尔见重要客户才会穿——怎么了?” “没事。”江叙突然笑了。 那年,顾见礼19,关锐18,而江叙16岁。 他接到顾家送来的请柬,邀请江家阖府赴宴。 顾见礼接回了自己的弟弟,有心宣传自己善良的圣母行为,开了场,即便在老牌豪门眼中也很够档次的宴会。顾见礼这商界新贵就此站住了脚跟——不过那时候,天真活泼的江叙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和几个同龄小伙伴在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某一瞬间,无意中回头,远远地看见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身量似还未长成。 惊鸿一瞥,就此入梦。 他一直以为那是顾见礼,所以后来也曾疑惑过,为什么长大以后,顾见礼不再爱穿白色衬衣。 原来是弄错了人。 仔细想想,他们俩之间阴差阳错的事也太多了,江叙觉得好笑,就笑出了声,关锐歪着头,小心翼翼地觑他,大气不敢出。 江叙偏头看了他一眼。 随后,他拉开关锐环在他腰上的手,回身还了关锐一个拥抱。 “我答应了。” * 关老爷子找回外孙没多久就得知自己要有外孙媳了,开心得不行,寂静许久的关家老宅忙碌了起来。 过于兴奋的外公让大病初愈的关锐毫无用武之地,他感觉自己活在忙碌的关家都像个累赘,只好每天都来找江叙。 江叙那天忙完工作,让关锐陪自己回一趟家。 不是江家。 是他亲生父母婚后居住的地方。 那些房屋产权,以及父母的遗产,他都想办法从管委会要了回来。许少宁和温冉的家曾经被主和派查抄过,能找回来的东西,那个唐装中年人也都还给他了。 但江叙还是想去看看。 他俩都不缺钱,值钱的东西其实不太重要,江叙主要想去看看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果能找到些相片就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他找到了更让他意外的东西。 ——温冉的研究笔记。 这年头保持纸质书写习惯的人已经不多了,没想到温冉就有,而且这些东西因为被藏在隐蔽处,查抄的人没发现。 要不是江叙运气好,不小心拍到了某个位置打开了机关,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要被尘封多久。 江叙把东西带了回去。 他忙起来的时候不太回江家,都住实验室里,但关锐不依,说他俩最后一步都做了,百无禁忌,非要跟他一块儿住。关锐在他实验室附近弄了套房子,晚上两个人经常靠在一起各看各的文件。 江叙本想趁晚上没事看看温冉的研究思路,冷不丁在其中看见了自己出生的过程。 原来温冉还有记日记的习惯。 江叙是在一场星际风暴中出生的。 和最后卷走了许少宁温冉的星际风暴不同,这场星际风暴不算大,但足以让飞船颠簸,在太空里生孩子本就不容易,飞船的颠簸更是让接生变得困难起来。 好在最后,这个孩子带着父母的爱意顺利诞生了,温冉和许少宁商量,要给这个漂亮的孩子取一个漂亮的名字。 “你在星辰中出生,便以星星作为你的名字。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许星诞,我们的阿星。” “你要把名字改回去吗?”关锐啄吻着他的侧脸。 江叙摇摇头,合上了纸页:“知道他们是爱我的就足够了。” “我也爱你。” “嗯,”江叙瞥了他一眼,眼神张扬又挑衅,“你得一直爱我。” 关锐忍俊不禁,笑完,他抽走江叙手中的笔记放到一旁,把人按在了床上。 “我永远爱你。” 而夜还这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 这文是写来减压的,可惜戴着镣铐跳舞,写完压力更大了。 这个故事来自我一个梦,梦里是他们上辈子的故事,狗血又酸爽,还很十八禁,醒来理智回笼,心道“受凭什么被这么欺负”,于是它成了一个双重生受复仇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准备的时候改了不少设定,心想“这应该够和谐了吧”,然而还是不行。 可惜我一心想写狗血发泄,改成更和谐的设定实在写不出来,所以就只能写成现在这样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