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纯爷们将军后怀孕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穿成纯爷们将军后怀孕了》作者:东方黄瓜 文案: 戚司穿成了有权有势、威武霸气的胖将军,这位将军脑子瓦特了,喜欢上一个青楼男花魁,非卿不娶,为表忠心,还过继二伯孩子认作养子。 花魁一边享受他的追求,一边嫌弃他丑;养子一边享受他的供养,一边发誓获得家产后全送给亲爹。 戚司:“可去你的吧!” 漂亮的女人不香吗?亲生的孩子不好吗? 许愿:老天啊,赐我个美人生个继承人叭。 老天:收到。 于是,戚司遇到一五大三粗、气度不凡的女神。 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为她减肥祛痘痘,为她练武成帅哥。 送她唐诗三百首,提炼肥皂买她酒。 女神:“你送我肥皂?” 戚司:“是呀是呀。” 一年后,戚司实现了愿望。 只是,老天没告诉他,女神会变成男人,怀孕的会是他自己…… 食用指南: 1、女装攻X豪放受 2、受前期很胖,后来减肥成功,帅哥一枚 3、前期受舔狗式追攻,后期攻火葬场式追受 4、受自以为是穿越,其实是本人 **************** 内容标签:强强 生子 宫廷侯爵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司┃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块肥皂引发的血案 立意:爱情 第1章 “我要见将军!” “将军还没醒,你别乱闯!” 撑开的轩窗外面吵吵闹闹,扰得人不清宁。像是有人从外面闯进来,遭遇了下人阻拦。 “你是新来的吧,可知我是谁?”闯进来的那人声音忽然拔高,听声音很年轻,“我家公子可是白柳公子,要是耽误了我家公子的事,你可吃罪不起。” “将军真的没醒……” “就算将军没醒,他允诺的一千两银子在哪儿?赶紧拿出来给我。” “银子?什么银子?” “就是为我家公子买花的一千两银子!将军昏迷前曾答应我家公子,要在花魁盛典上花一千两银子为我家公子买花,助我家公子荣登花魁宝座,盛典马上就要举行了,这一千两什么时候给?” “可我家将军现在昏迷不醒……” “就算昏迷了,那一千两也得付,要是不给,我家公子当不上花魁,等将军醒来,一定会治你的罪。” 声音越吵越大。 阳光柔和,春日溶溶,几缕竹影在榻上摇晃。 戚司揉揉额头,从紫檀半人榻上缓缓坐起,哑着嗓子道:“谁在外面?” 如此咄咄逼人要一千两银子,难道是债主上门? 哒哒几步声音,门边守候的女婢走过来,恭声道:“将军,外面有个自称碧波阁白柳公子侍从的人找您。” 戚司难受地揉着太阳穴,皱眉:“白柳公子的侍从?他怎么会闯进来?门房呢?侍卫呢?” 女婢细声细气道:“将军之前叮嘱过,府上不能阻拦白柳公子的人。” 戚司慢慢回过神,恍然地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他想起早上得到的信息,这具身体昏迷前曾深爱着一名青楼男花魁,名字似乎就叫白柳。 “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摆摆手,戚司从榻上下来。 女婢过来扶他,被戚司抬手挥退,女婢便退出去叫人,片刻后门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女婢领着一名身着青衣头戴小帽的小厮进来,小厮大约十几岁,面容普通,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焦虑。 见到戚司,小厮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将军,您醒了?” “什么事?”戚司问。 或许见到正主儿,小厮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恭恭敬敬道:“将军,花魁盛典马上要开始了,您之前答应花一千两银子帮我家公子捧场,不知还算不算数?” 睡了半个时辰,依旧有些难受,戚司努力打起精神,“花一千两捧场?捧什么场?” 身体酸软,头脑昏沉,大概是所谓的穿越后遗症? 小厮急了,“将军,您答应过的事可不能反悔!公子要是当不上花魁就要出去卖身,这是您愿意看到的结果?” 戚司依旧茫茫然。 “将军。”又一人从屋外走进来。 女婢恭声道:“李先生。” 进来的是一位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穿着一身蓝衣,褒衣博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块蓝色儒生巾包在脑后。脸颊瘦削,眼睛眯起,整个人显得俊秀雅致,又透着狐狸般的狡黠。 见到来人,茫然的戚司如见救星,喜道:“子文,你来得正好,这个人问我要一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来人姓李名岚殇,字子文。据说是戚司最信任的下属,早上戚司刚穿越来,醒后扮失忆,就是李岚殇帮他解释目前的状况,告知他身份。 蓝衣的狐狸眼青年瞥了惴惴不安的小厮一眼,刷地一声打开折扇道:“他说的是真的。” 戚司一怔。 李岚殇三言两语对他讲了一个月前的事情,原来之前的戚司爱上碧波阁的男花魁白柳,一直追着人家跑,昏迷前的确答应过人家会花一千两银子助他登上花魁宝座。 戚司汗,他还以为这人是来诈骗的。 既然是原身答应过的,对方又是原身喜欢的人,那就帮吧。 戚司说:“我刚醒来,很多东西记不清楚,你等会儿,我让人取了银子就走,马上去帮你家公子。” 小厮松了口气,弯腰道:“谢谢将军,将军的大恩大德,我家公子一定铭记于心。” 戚司还没说话,蓝衣青年笑了笑道:“真记得就好。” 他的笑有些意味不明,戚司有些纳闷儿,但李岚殇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便没追问。小厮说盛典马上开始,他带了一千两银票,匆匆前往花街。 第一次出将军府,见到古代的景色,戚司被青石板街道、朱门竹楼、小商小贩吸引住了目光,心中暗暗称奇。 原来,真不是做梦。 他真的穿越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戚司还是一枚二十一世纪的社会青年,他救了一枚小萝莉,自个儿被车撞死,濒死前他看到一个和尚,那和尚对他说,因为他做了大善事,会到异界重生,享受荣华富贵。 戚司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笑着问他:“我能穿成有权有势威武霸气的人吗?” 和尚说:“可以。” 戚司只当自己做梦,勾唇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 不久后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富贵将军府,惊讶害怕的同时,又很高兴。有了和尚的铺垫在前,他很快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既然重生,他定会好好活着,上辈子的经历让他别无他求,只求舒适地过安稳日子。 醒来的第一步,肯定是按照前辈们的经验装失忆。当时守在他身边的是李岚殇,自称是他最信任的下属,大致给他介绍了一下目前的身份。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戚司,是一位厉害的将军,十四岁那年父兄在边关战死,尸首被北戎士兵挂在城墙,戚司为报父兄仇,跟着顾成武元帅去了边关。他武功非常高强,杀敌特别勇猛,一打战就往前冲,不要命的那种,五年里从一个小兵升到副将,又在最近一次战役里于万人中取下北戎二皇子的首级,从此名震天下。 几个月前,戚司从前线回汴京受赏,回来的第二天就迷上了碧波阁的花魁白柳,从此非卿不娶,热烈追求,为他一掷千金,弄得整个汴京城都知道了。要不是白柳是罪臣之后,轻易不能赎身,戚司早就把人抬回家了。 就在一个月前,戚司奉命保护太子进景山寻宝,却遭遇土匪追杀,受伤陷入昏迷,这才给了戚司机会穿越过来。 戚司想,既然原身那么喜欢白柳,自己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便跟着小厮来到花街的福顺楼二楼包间,静静等候花魁盛典到来。 快到傍晚,福顺楼下面黑压压的全是人,比肩接踵,挤得颇为狼狈,而楼上全是被权贵占据的包间,宽敞舒适,还有美酒美食相伴,令戚司再一次感受到权势金钱的好处。 戚司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街道上的风景,不久,旁边的包间里传来谈话声。 “你们猜猜,今天的花魁是哪个?” 提起花魁,包间里的人立时像打了鸡血,纷纷如数家珍地点出各大青楼里最美的男人女人,说出他们的长处,各抒己见,争论声音极大。 “我要为安如意姑娘献花,她才是最美的。” “我喜欢流芳公子,我觉得他最美。” “我喜欢朝华姑娘……” “青鸾公子有才华,人也俊俏……” 这时,一个傲慢的声音打断他们道:“一群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倩倩姑娘?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倩倩姑娘当上花魁!” 这个傲慢的声音一开口,原本热闹的讨论声一顿,片刻后—— “江爵爷说得对,倩倩姑娘那么美,她肯定是花魁!” “爵爷最有眼光,倩倩姑娘的容貌才是当世第一。” “我们全买倩倩姑娘的花,一定让她当上花魁。” “这还差不多。”那名叫江爵爷的十分满意。 花魁盛典,所有人先展示才艺美貌,紧接着观战的人开始买各大青楼特制的草花,一个时辰内谁得的花儿多谁就是花魁。 简单粗暴。 “有江爵爷出手,倩倩姑娘肯定是花魁。” 一群人纷纷附和。 “那不一定。”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道,“你们忘了,戚将军一心爱慕白柳,一定会捧他做花魁。” 包间静了静。 “呵,他能比过我?”江爵爷不屑。 “对对对,他们戚家根基不深,肯定比不过爵爷您。” 无意间听墙角的戚司一愣,没想到自己成了别人八卦的主角。 “哈,你说这戚司求啥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他把钱全给了白柳,白柳也不会喜欢他的。” 戚司点点头,赞同此人的话。 作为穿越人士,醒来的第一件事除了弄清楚身份外,肯定要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自己这具身体,简直是纯爷们中的纯爷们——样样都大! 头大脸大肚子大,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胖的。满脸的横肉加无数痘痘,足以止小儿夜啼。 “说起来,这个戚司真是滑稽,堂堂将军,伯爵世家,居然扬言要娶青楼花魁为妻。”另一个人不屑道,“莫不是去边关和那群兵痞子混一起久了,连是非尊卑、礼义廉耻都忘了个干净?” “我这儿还有个小道消息,说来你们不信,戚司为了向白柳表忠心,扬言不会娶妻生子,把他伯伯家的孩子过继来当自己儿子养了。”又有人接话,声音里充满嘲笑。 听着墙角的戚司愣住,没人给他提这事儿啊。 第2章 “真的?” 旁边包厢里的人不敢相信,连连追问,表示质疑。 “当然是真的,之前我的一个朋友和戚司伯伯喝酒,戚平辉自己亲口承认的,可能过段时间就会过正式文牒。” “想不到啊想不到。”众人惊叹,“爱美人不爱江山啊!” 惊叹声里,嘲弄和讥讽之意居多,在他们看来,戚司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举,实在昏聩到了极点,却又喜闻乐见。 “如此说来,戚将军如此看重白柳,今年的花魁人选非白柳莫属了?” “此言差矣,鹿死谁手未可知。”又有人反驳道,“你们只想着戚司会帮助白柳,可有没有想过,现在戚司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恐怕连此次花魁盛会都参加不了,又怎么可能为白柳呐喊助威呢?” 经此人提起,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我等竟把此事忘了个干净!” “对对对,我竟然忘了,戚司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那大傻子不来,少了一出好戏呀。” “是啊,看着他追着白柳到处跑的样子,不失为一种乐趣,今天怕是看不到这种乐趣了。” 众人七嘴八舌,冷嘲热讽,纷纷表示戚司不在场,没了乐趣,十分遗憾。 戚司越听越怒,磨了磨牙。当然,冲过去打人一顿不大现实,可什么也不做,忍气吞声,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对方以言语嘲讽,那就以言语羞辱回去。 戚司想了想,走到门边叫了声:“小二。” 守在包间外的小二进门,点头哈腰,“大人有何吩咐?” 戚司:“店里有猪头吗?” 小二:“有。” 戚司:“有豆豉吗?” 小二摸不着头脑,“有。” 戚司笑了笑,“你去让厨房用豆豉和猪头蒸一蒸,送到隔壁去。” 小二很懵:“啊?” 戚司:“去吧。” 小二不明所以,糊里糊涂地念着豆豉猪头怎么能一块儿蒸之类的话走远。 李岚殇静静坐在包间内,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却并没有阻止。 不久,隔壁包间的门打开,有人道:“谁啊? 小二的声音,“几位爷,有客人送你们一道菜。” “送菜?谁啊?送的什么菜?” “咦?一个猪头,还有豆豉?这怎么吃?” 小二放下菜离开了,几人有说有笑,片刻后,有人大叫,“不对!” “什么不对?” “豆豉、猪头,这是在骂我们都是猪头啊!” 戚司听到隔壁的动静,心里偷乐。 一直安静坐着的蓝衣青年含笑道:“想不到将军还能如此捉弄人。” 戚司理直气壮,“他们先在背后嚼舌根,我反击而已,不为过吧?” 李岚殇笑着打开随身携带的折扇,“不为过,不为过。” 楼下传来鞭炮声,庆典开始。 窗外阳光渐渐西斜,金橘色的光芒照耀着对面的红楼,莺声燕语,脂香粉浓,一条街上的楼宇都绑上花花绿绿的丝带,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笼。 锣鼓喧天,丝竹声起。 楼上楼下男人的呼喊此起彼伏,情绪越来越高昂。 戚司凑到窗前往下望,街道中心缓缓走来一行盛装打扮、艳丽逼人的俊男美女。 李岚殇向他介绍:“这是花魁游街,每年三月十五,花街各家青楼的花魁均会参加花魁盛典,决出真正的花魁,他们一般先从青楼出发,沿着花街游街一周,再表演才艺,表演完了,旁人才可以买花送花,谁的花多,谁就是花魁。”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戚司,从未参加过这样的盛典,兴致十分高昂,眼睛不错地盯着下方。 街道正中的那行人,花魁们坐在步辇内,穿着华服,容色千娇百媚,由四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抬着,左右各站一婢女,一边走一边撒花,端的是香气扑鼻、明艳动人。最前方还有一人举着牌匾,上书“万花楼倩倩”“流风楼安如意”之类的字,大概是介绍身份的。 直到第三个花魁路过楼下,戚司看到前方举着的牌匾上写着“碧波阁白柳”,精神一震,睁大眼睛看向后面的花魁。 四个青衣小厮抬着步辇而来,那小轿上方坐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墨发如云,披散肩头,头顶的发被一根白色发带高高束起,洁白的发带长长地坠在身后,混入墨色的发中。白色的衣裳、白色的发带、漆黑的浓发、漆黑的眼睛……明明只有两个颜色,却又比所有的颜色更加浓墨重彩。他如一道清风,吹散了花街的脂粉味,又如一株雪莲,濯清涟而不妖。 饶是戚司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惊叹,白柳的确长得清俊,难怪原身会为他神魂颠倒。 步辇经过的地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若不是身处古代,戚司会以为自己在某个演唱会的现场,周围聚集的全是粉丝。 粉色、红色的花瓣飘在空中,如同下了一场花雨。 白柳刚过,街道的声音忽然一顿,随即便是更加疯狂的呼喊—— “倩倩姑娘!倩倩姑娘!” 隔壁原本沉寂下去的包厢也跟着爆发出公鸭般的呼叫,情绪似乎很激动,“倩倩!我的倩倩!” 似乎是那个江爵爷。 遇到美人,尊贵的爵爷也顾不得矜持,毫无风度地呼喊心上人的名字。 哪个美人有如此魅力? 戚司慌忙伸头往后看去,下方果然又行来一顶步辇,上面是一名穿着如火红衣的女子,这女子不像之前那些人端正地坐着,而是站立起来,不断地摆着各种姿势。她形体玲珑有致、前凸后翘,穿着又半露不露,玉色的手臂舒展着,上下两截的红裙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肚脐上挂着一枚闪亮亮的宝石,端的是引人遐想。 女子容貌更是冶艳无比,眼睛里荡漾着秋波,眉稍轻轻一挑,眼角轻轻一眺,无数男人脸色涨红,呼吸急促。 人间尤物。 戚司在心里赞叹。 周围的人疯狂地叫着倩倩的名字,把之前叫白柳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听着疯狂的呼喊,戚司想,不行啊,白柳是自己的最爱,而且自己也答应过要为他撑场子,不能让其他人盖了风头,可要让他像隔壁的二傻子伸出头去呐喊助威,又实在太掉价。想了想,赶紧对李岚殇道:“子文,能不能帮个忙?” 李岚殇:“将军请讲。” 戚司按住他的肩膀,深沉道:“我知道你是最棒的,拜托你了。” 李岚殇:“?” 戚司:“你帮我喊吧,帮白柳助威。” 李岚殇:“……我拒绝。” 果然,一遇到白柳,将军脑子就容易进水。 戚司再接再厉,软磨硬泡,蓝衣青年面色发寒,无动于衷。戚司不敢再胁迫他,灵机一动,花钱雇了楼里两个小二帮他去街上喊。 “白柳最棒!白柳最美!” “白柳最好!白柳无敌!” 两小二在金银的熏陶下暴发出洪荒之力,声音洪亮,声震九霄。 戚司十分满意。 他又想了想,不行,喊得再响亮白柳也不知道是我干的,戚司可不是那种所谓默默付出的备胎,当下又遣一人下去和两小二交谈,随后三人大喊: “戚将军说,白柳最美!” “戚将军说,白柳最棒!” 嘹亮的叫声传遍整条街,引得无数人侧目。 李岚殇:“……” 拿扇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是不是该打晕将军,让他继续回床上躺着? 花魁游街完毕,回到福顺楼下广场表演才艺,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还有作画的,吟诗的,弹琴的,吹箫的,应有尽有。那名容色绝艳的倩倩姑娘跳了一支西域舞蹈,动作火辣大胆,热烈奔放,引得男人们嗷嗷直叫,恨不得冲上去吞了她。 她下去后便是白柳上场,珠玉在前,白柳似乎压力很大,远远瞧着脸色有些发白。他抱着一把凤尾古琴上场,为众人弹了一首悠远的曲子,琴声空灵高洁,余韵悠长。 若是放在任何高雅的场合,这样的曲子都能让人赞叹不已,然而他弹完后,掌声稀稀拉拉,反响平平。 戚司不由叹息,白柳啊白柳,你选错了曲子。下面的观众全是一群色中恶鬼,都是冲着皮相、肉.欲来,你弹些高山流水,他们不喜欢听啊。 白柳似乎知道自己比不过倩倩,雪白的脸蛋更加煞白,连戚司这个假情人都心疼了。 白柳下去后,又有几人上场,反响也是寥寥,倒衬托得白柳不错起来。 表演终于完毕,到了最重要的买花环节。戚司掏出腰包,把一千两全买了白柳,如此大手笔,让众人目瞪口呆,等他抱着花儿送过去,举着白柳牌匾的人身后的花篮瞬间就满了大半,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这样一来,白柳成了收到花儿最多的人,登上花魁宝座的机会升到最高。 第3章 戚司想着自己已经帮白柳做到了,打算功成身退,然而现实和想象不太一样。 街上人特别多,所有人疯狂往前挤,走路困难重重,戚司眼睁睁地看着李岚殇被挤开,而自己被人流带向相反的方向,两人如许仙和白娘子,被法海残忍分开。疯狂的人流让他回想起当年国庆节去西安兵马俑时的可怕回忆。 好不容易挤出人流,心有余悸地站到街边,戚司还未站稳,又不小心和一人撞了一下。 他现在非常胖,目测两百斤,被人撞了也岿然不动,和他相撞的人反而踉跄了一下,摇摇晃晃地往后退。 戚司连忙伸出胖乎乎的手拉住那人,低声道:“小心。” 和他相撞的是一名穿着紫色纱裙的女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头上仅戴着一只普通的蝴蝶玉簪,和满街穿红戴绿的女子比起来,十分朴素。 那女子站稳身体,抬起头,露出一张明艳精致的脸蛋。 那张脸,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嘴唇薄削……每一样都精致无比,每一样都恰到好处,是个十足十的大美人。 说是大美人,却又并非完美无缺。比起倩倩的娇俏精美,她的五官略大,不够秀气。鼻梁太高了些,眉毛又黑又浓,斜飞入鬓,颇为阳刚;涂着唇脂的嘴唇薄薄,微微抿着,不够平易近人。眼神如寒冰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身材方面,肩膀过于宽阔,骨架过大,不够小鸟依人。 最令戚司惊讶的一点,女子比他还要高,高了半个头不止。若不是她一直故意低着头走路,恐怕会成为整条街最高的人之一。 然而,瑕不掩瑜,这样一个身材过于高挑、五官太过深邃,不太符合时下流行审美的女子,却让戚司心跳加速、心神震荡。 原因无他,只因女子虽然有各种缺陷,可她的容貌、气质,恰好长在了他喜好的点上——大气中带着冷淡,冷淡中又带娇羞,娇羞中又带着一点点骚。 就连戚司也意外自己居然好这一口。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子漆黑的眸中露出一丝惊愕,随即快速低头转身,匆匆擦身而过。 戚司想要喊住她,却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喂”了一声。 女子头也不回,脚步更快,如一滴水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戚司追了两步没追上,怅然若失。 日落将尽,最后一丝光线没入西山,天色暗淡下来,街边的灯笼陆陆续续地亮起,映照长空,斑斓的色块影影绰绰。 “将军。” 李岚殇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戚司身旁,漆黑的头发一丝不苟,蓝色的衣服上无一丝褶皱,仿佛刚才被人流挤得狼狈不堪的那一幕只是戚司的错觉。 他顺着戚司的视线往前看去,只看到人来人往,疑惑道:“将军在看什么?” 戚司目视前方,沉默片刻,说:“我的爱情。” 李岚殇拿着折扇的手一顿。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将军!” 两人转头。 白柳家的小厮一路疾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冲到戚司面前,“将军,您怎么走了?按照惯例,我家公子得招待您啊。” 花魁盛典后,各家花魁会邀请为他们买花买得最多的人共度春宵,这是惯例。 戚司的爱情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来自白柳的呼喊让戚司很快抛弃爱情,瞬间来了精神,“去青楼度春宵,行行行,走吧。” 古代青楼长什么样,他特想去见识见识。 小厮笑吟吟地引着戚司来到一栋金碧辉煌的阁楼前,大门旁站着几名俊秀男孩,门上的牌匾上刻着碧波阁三个大字。 “将军,我就不进去了。”跟过来的李岚殇拱拱手,朝戚司告辞,“明天早上,我派人来接你。” 戚司一向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觉得自己不能慢待下属,拉住李岚殇的衣袖道:“别走,一起进去。” 蓝衣青年诧异。 戚司哥俩好地排住他的肩膀,压低嗓音在他耳边道:“看中谁就选谁,我请你。” 李岚殇:“……” 李岚殇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不用,谢谢。” “真不用?”戚司热情相邀,“放心,我出钱,你不用掏一个子儿。” 回答他的是李岚殇极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似乎因气愤而僵硬无比。 怎么回事?怎么还生气了呢? 戚司不得其解,明明自己一片好心,招待他嫖.妓,他为什么甩脸色?男人不都爱这一卦吗? 戚司被小厮催促着往碧波阁大门走去,楼里烛火通明,莺声燕语,令戚司大开眼界,唯一让他意外的是这碧波阁里来来往往的几乎全是男人。好多男人涂脂抹粉,穿着艳丽,还有些甚至着女装,翘兰花指。 戚司汗,原来自己进的是南风馆啊。 难道刚才李岚殇不愿意进来,是因为他不喜欢男人? 戚司认为自己发现了真相。 放眼望去,成双成对的男人打情骂俏,这大禹朝民风如此开放,居然有那么多男子喜欢男子? 暗暗咋舌,戚司面色不变,故作淡定地跟在小厮身后上了顶楼。 顶楼十分安静,房间也少,想来是身份最贵重的妓子才有资格住在这里。 “将军,这边请。”小厮恭敬地将他引入一间房内。 房内燃着亮如白昼的蜡烛,屋子极大,前方放了一扇纱织的大屏风,上面绣着山水江河,古朴典雅。屏风后坐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见到人进来,人影晃了晃,站起身道:“将军。” 声音清澈温和,如古琴音鸣。 小厮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还带上了门。 戚司来此只是走个过场,谈两句话,再随便找个理由闪人。原身老相好之类的,他以后可以帮衬,若想谈恋爱,还是算了吧。 白衣墨发的清俊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朝戚司低下头,柔顺道:“多谢将军助我当上花魁。” 男子面庞俊美清秀,幽幽的眸子似乎笼着一层忧虑的薄雾,颇有点楚楚可怜的情态。 “当初我答应过你,自然要做到。”戚司摸着鼻子说。 他对白柳无感,只当他是原身喜欢的人,客客气气地回话。 白柳摇摇头道:“对将军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白柳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若不能当上花魁,老鸨定然迫我接客,将军的一千两避免我落入风尘,白柳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戚司想说你现在不就已经沦落风尘了么,之前小厮那么着急来要钱,他还以为自己欠了白柳钱呢,现在听他这么说便释然了。 如此说来,白柳并未失身? “失身”一词套在男子身上怪怪的,戚司努力忽略掉其中的怪异处,客气道:“不用谢。” 白柳看了他一眼,低头道:“将军今夜就歇在我这儿吧。” 戚司刚想摆手拒绝,又听白柳说:“我知道将军喜欢我,可是,我依旧无法回应将军,我们还是像以往那样分开睡吧……” 戚司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没听错吧? 特地派遣小厮邀请他来共度春宵,结果不让碰? 也就是说,原身担着睡了花魁的名分,钱也花了,事儿也做了,结果什么实质好处都没有? 这不是冤大头么? “将军,我为你弹首曲子。”愣神间,白柳已经走到屏风前的古琴后坐着,开始弹琴。 清澈的琴声响起。 戚司心情复杂,默默坐着听高山流水,听着听着昏昏欲睡。他喜欢味道重的歌曲,如果白柳能来段RAP,估计他会很开心,可惜白柳明显不会RAP,他就很忧伤。 话说,这个世界还能听RAP吗? 要不我改行当唱跳歌手好了,开创一代先河,说不定还能名垂千古。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将军,听李岚殇说之前在边关打战,那以后会不会又回去打战呢?要是回去打战铁定完蛋,他一普通良民,上了战场如何指挥军队?又如何在万军中取人首级? 不行,得找个机会向皇帝辞职,抱着金银财宝过神仙日子才是正经。 “将军?将军? 戚司猛然回神,发现不知何时白柳已经没再弹琴了。 白衣青年从古琴后站起身,目光幽幽,“将军似乎兴致不高,不如我去准备点儿吃食,让将军尝一尝。” 戚司尴尬地摸摸肚子,“的确有点饿……呃,不用太麻烦,随便吃点东西就行。” 白柳垂眸:“是。” 他款款走出房间,漆黑的长发在白衣上摇晃,身姿清瘦如竹。 挺漂亮,但没感觉。 第4章 戚司决定吃完东西就走。他在屋里坐了会儿觉得无聊,便也跟着出了房间,准备四处逛逛,刚转过走廊,耳边忽然飘来一阵对话。 “……公子委屈了,那猪头可对公子动手动脚?”一道愤愤的声音响起,是白柳的小厮。 “没有,今天他很老实,什么也没做。”白柳的声音。 “哼,只是看着老实而已,他盯着公子的眼神就不怀好意,十分恶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竟然敢肖想我家公子,别以为维护公子,就能让公子喜欢他。” 白柳没说话,片刻后才道:“是我命不好,爹爹获罪,我也被充入贱籍,若不是遇到他,被他护着,恐怕我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那是他该做的。老爷曾经帮过他们家,咱们家落难,他理应报恩,可他却癞□□想吃天鹅肉,肖想公子,简直罪大恶极,他那么丑,怎么可以肖想公子?” “有什么办法?”白柳的声音充满愁绪,“如今也只有他肯搭理我,哪怕我再不情愿,也只能哄着、笑着,其中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公子委屈了。”小厮连忙安慰,“只要咱们脱了贱籍,一定会好起来。” “脱贱籍谈何容易,我低身下气地求过他几回,他总推说时机不成熟,没有门路云云……或许他就是想让我一辈子当个妓子,以后只能求着他……”白柳说得委屈。 戚司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嘴唇因为生气而紧紧抿起。 原身花了大把大把的金钱,付出一腔热血柔情,甚至沦为他人的笑柄,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不说,还被喜欢的人讨厌。白柳若是真的想拒绝,原身死缠难打,戚司不会这么愤怒,可他一醒来,白柳就派人来要钱,一边说不喜欢一边又利用原身,太过分了! 不就是仗着原身喜欢他才肆无忌惮吗? 呵,果然被深爱的有恃无恐。 就因为他长得胖长得丑吗? 戚司深吸一口气,为原身不值。 原主追人找错了方向,当舔狗是没用的,男神女神或许会享受舔狗的好处,但不会喜欢舔狗,他们的眼里只有别的男神女神。舔狗若想追男神女神,应该改变策略,不要一味讨好,首先该做的是把自己变成男神女神,这样才有机会让心爱的男神女神看上自己。 戚司转身回屋。 过了一会儿,白柳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朝戚司道:“将军久等了。” 戚司冷冷盯着他,没说话。 白柳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劝着戚司吃他手上的糕点,又为他倒了一杯酒。 美酒入喉,燃起一串火焰,直烧到心底。 戚司放下酒杯,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柔顺的美丽男子,哑声道:“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白柳惊讶地抬起头,眼里划过惊慌的神色,“将、将军?” 戚司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抵着脑袋,哼笑道:“别人都说我和你不清不楚,钱也花了,又在你房里呆了一晚上,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实在不划算啊。” 白柳神色僵硬,“将军为什么突然……” “这要问你了。”戚司冷冷地盯着他,“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惺惺作态,为什么又要让我帮你?我是你爹还是你娘?需要无条件地护着你?我既然花了钱嫖.妓,和你睡一觉不为过吧?” 戚司的话毫不客气,字字戳心,白柳脸色煞白,眼睛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样子可怜极了。 若是原身估计会怜香惜玉,可惜戚司完全没有想法。 “将军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白柳艰难道,“有人在将军面前说三道四吗?” 戚司:“有。” 白柳:“谁?” 戚司:“你自己说的。” 白柳怔然,片刻后垂下头,“将军刚才偷听我的话?” 戚司嘲讽地笑了笑,“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出来走走,结果无意中听到你和下人说我坏话……既然这么委屈,我也不强求啦。” 他站起身,“以后也别来找我。” “将军。”白柳着急。 戚司充耳不闻,抬步往外走。 后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白柳飞奔到他身前拦住他,“将军不原谅我吗?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将军,没有接受将军的爱意。” 戚司一顿,原身和白柳如何相处他不知晓,可刚才白柳的确表过态,要分开睡,摆明了不喜欢。 “那就是我犯贱,自己凑上来遭嫌弃。”戚司摇着头笑,“不关你的事,你无辜,你没错,行了吧。” 抬手挥开白柳,戚司跨过门槛。 “将军真要走?你曾经答应我的事呢?”白柳在后面喊道。 戚司疑惑转头,“我答应过你什么事?” 白柳走过来,目光满是期待,“将军曾经答应我帮我脱掉贱籍,娶我为妻。如今我不盼着将军娶我,可不知帮我脱籍的承诺,还作不作数?” 戚司:“……” 戚司震惊地盯着他,难以想象两人闹得如此难堪,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是拿东西拿久了,变得理所当然? “作数个屁!”戚司忍不住爆了粗口,“真当我冤大头啊!” 实在懒得和白柳理论,戚司快步离开,哒哒哒地下了楼,完全不理会后面人的呼唤。 出了碧波阁的门,吵闹声远去。 夜色浓重,夜风微凉,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戚司的心情慢慢平复,随后又觉得纳闷儿,刚才自己似乎也太生气了些,就好像身体里残留着某些情绪,受到刺激后控制了他。 难道是原身的感情还在? 戚司摸了摸胸口,“别生气,为那样的人生气不值得,何况不是你自愿的么,愿赌服输啊。” 自我劝解一番,心里的郁结消散。戚司打算回家,然后又遇到了难题。 回家的路该怎么走? 戚司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现在夜色笼罩,他更分不清东南西北。凭着记忆走了一截路,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旁边有一道河,河上架着一座拱桥。 咻——砰—— 一束烟火划破夜空,在漆黑的天幕上炸开,闪亮的斑点如花绽放。 咻——砰—— 又是一朵炸开,光影在粼粼的河面上闪烁。 旁边的行人纷纷伫立,抬头望天,“呀,放烟花啦。” 戚司随遇而安,反正找不到路,干脆就站到桥上抬头看烟火。 在烟火盛开的刹那,在河岸树枝灯笼映照的地方,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了傍晚那张让他一见倾心的脸庞。 戚司猛然转头看去。 桥头边走来一名女子,穿着紫色纱裙,正是傍晚见到的那名,朦胧的光线里,她从桥头匆匆走来。 见到那女子的瞬间,戚司立即将白柳抛到九霄云外。 或许是男性求偶的本能作祟,戚司迅速想出一个搭讪办法——闪到女子必经的路上,等女子经过时故意碰她一下,然后伸手扶住她,故作惊讶道:“咦?是你!” 再顺便套套近乎。 想想看,漫天烟火,小桥流水,花前月下,如此美好的相遇,一定能展开一段美丽的爱情。 戚司又激动又紧张。 他是第一次搭讪美女。 以前的他,就算喜欢某个人,也只在心里默默想,绝不会使出如此老套手段。这个女子实在太对他胃口,一见她就心跳加速。戚司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一刻他信了。 女子很快来到桥上,行色匆匆。 戚司估算着距离,在心里喊着一二三,然后果断出击,猛然撞了出去。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算中了一切,唯独没算中自己庞大的体积和巨大的力道,更没算中大质量乘以高速度等于大动能。只听扑通一声,走在桥边的女子被猝不及防地一撞,还未反应过来就飞出拱桥,跌入水中。 咻——砰—— 灿烂的烟火在黑夜中展开,平静的河面泛起巨大的浪花。 四周传来惊叫:“有人落水啦!” 第5章 卧槽! 戚司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地跳入河里往女子游去,一边游一边惴惴,她刚才发现是我撞她没有?天那么黑,应该没发现吧? “别怕,我来救你!”戚司大声说。 影影绰绰的灯光中,女子在水里露出个头,四下张望,似乎晕头晕脑不明所以,等见到朝她游过来的戚司,立即柳眉倒竖,“是你撞我!” 戚司手脚一僵,原本抱着的一丝侥幸全无,刚才情况太迅速,天色又黑,他以为女子看不清撞她的人是谁,可女子明显认出他来。 他看中的女子果然不简单,在那样的情况下也有足够的观察力。 “我来救你,呆着别动!”戚司不敢承认,“来,我带你上去。” 女子脸色巨变,“你别过来。” 戚司已经游到她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往河边游,“别怕,放松,别挣扎,没事的。” 划水间,戚司有点疑惑,女子的腰很细,就是太硬了点儿。 “我、会、游、泳!”女子咬牙切齿地道,挣开他的束缚,自顾自地往岸上游去。 戚司傻眼,连忙追着上岸。 两人狼狈地爬上河岸,河边已经围着一大堆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女子停住脚步,伸手挡住脸。 戚司比她后上岸,以为她害怕,连忙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低声道:“放心吧,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然后又冲岸边的人说:“看什么看,都散了!” 他长相凶恶,杀气腾腾,岸边的几个人吓得连忙走开。 等人散去,戚司又伸手去扶女子,“姑娘,我带你去换身衣服,河水凉,别染了风寒。” “姑娘?”女子拿开手,古怪地盯着他,“你……” 戚司歉意道:“刚才的事真对不住,请务必让我买件衣服赔罪。” 风吹过,戚司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很冷。可女子没叫一声冷,连冷的表现都没有,作为男人,定然不能怂。戚司拿出通身气派,努力表现淡定。 女子终于挪动脚步,走到灯光明亮处,转过身来对戚司说:“看着我。” 戚司眨眨眼。 女子浑身湿透,更显宽肩窄腰,身材修长。脸上的脂粉被水冲开,露出英气勃勃的素颜。 “看我的脸。”女子又道。 戚司顺从地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看着看着,耳朵渐渐染上红晕,故作镇定道:“姑娘天姿国色,实非寻常人也……” 女子表情更加古怪,“你在装傻?” “啊?”戚司茫然。 女子紧紧盯着他的目光,“你没觉得……我看起来有点眼熟?” 戚司反应过来,“姑娘和我相熟?” “不,我们不熟。”女子立即说。 “哦。”戚司道,“那姑娘为什么问我觉得眼熟否?” 女子用戚司的衣服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淡定地说:“我们曾经见过。” 原来以前就见过?难道是熟人? 戚司又惊又喜,歉意道:“那真对不住,我刚昏迷醒来,以前的事不大记得了。” 女子擦头的动作一顿,目光盯着戚司,眼神十分奇怪。 见她表情怪异,戚司耸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不知姑娘信不信?” 女子挑眉,“你觉得我信吗?” 戚司:“……我觉得你会信。” 女子:“你失不失忆,我相不相信,又有什么意义?” 哇,这是在撇清关系吗? 戚司有点不甘心,厚着脸皮说:“曾经见过,今天又偶遇两次,说明我两有缘啊。” 女子讶异,眼神更加奇怪,“真不记得我?” 戚司摇摇头。 见他茫然无辜不似作假的模样,女子忽然松了口气,微笑起来,“去,给我买件衣服。” 戚司自然允诺。 两人找了一家还开着门的成衣店,女子随意挑了一套衣服换上。 戚司原本已经做好了被讹诈一顿的准备,结果女子挑的衣服并不贵重,令戚司意外的同时又十分高兴——我看中的女子不一般,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喜欢胡乱花钱的女人。 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一定是贤妻良母。 换好衣服出门,女子淡淡问道:“说吧,刚才为什么撞我?别说不是故意的。” 孤男寡女,同逛夜市,戚司心虚道:“我……我想认识姑娘,见到姑娘太激动,一不注意就……咳,真不是故意的。” “想认识我?”女子似笑非笑,漆黑的眼眸睨了戚司一眼,说出的话识破惊天,“怎么?看上我了?” “咳咳……”戚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古代女子这么开放? 人家姑娘都那么爽快,戚司身为大男人,更不会扭扭捏捏,咳嗽一声,低声道:“姑娘天姿国色,谁不动心?” 女子淡淡道:“满大街的男人,也只有你对我动歪心思。” 戚司不信,“一定有很多人暗暗倾慕姑娘。” “没有,只有你。我很好奇,我这种长相粗犷,又五大三粗的,你到底看上了我哪儿?”女子似乎极其不解。 “姑娘不要妄自菲薄!”戚司一听,连忙辩解,“姑娘的长相虽然不是一般人喜欢的类型,可依旧很美,或许别人无法欣赏你的美而已!” 女子:“……” 戚司补充道:“我很欣赏姑娘,不止是美貌,还有品德。” 女子惊了,“我们才见过两面,只说过几句话,你能看出什么品德?” 戚司道:“我害得姑娘落水,姑娘不追究,不哭泣,不与我计较,说话爽快直白,可知姑娘性格坚韧,豪爽大度……品质十分高尚。” 女子无言半晌,“有这么好?” 戚司想,这姑娘似乎有点自卑?于是道:“姑娘不必犹豫。我向来看人极准。姑娘只是长得高了点儿,壮了点儿而已,不能因此而自卑,更不能因此否认自己的品质!” 一番话振振有词,十足认真。 女子:“……” 女子思索片刻,喃喃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是挺高尚……” 她又抬头想了想,点点头,“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缺点。” 戚司:“……” 这姑娘到底是自卑还是自傲呢? 戚司努力风度翩翩,“姑娘能这样想最好。对了,姑娘要不要去看看大夫,河水这么凉……” “不用。”女子挥挥衣袖,动作干脆利落,“我要回家。” “姑娘,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不安全,我送你吧。”戚司说。 女子斜他一眼,“你不是失忆了么?能找到路吗?” 戚司很淡定,“……姑娘认得路就好,在下负责姑娘安全。” 女子轻笑一声,“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更不安全。” 戚司脸色变红。 花街上空灯笼飘摇,洒下零零碎碎的灯光,白天看热闹的全都散去,剩下的又差不多进了温柔乡,街上行人不多。女子紫色衣裙,一头湿漉漉的乌发披散,肤色雪白,嘴唇红艳。 她轻笑一声,往大街上走。 戚司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女子回头,不耐烦道:“都说了不用你送。” 戚司停下脚步,讪讪道:“我失忆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朦胧的夜色里,女子脸上的表情似乎很震惊,“你找不到回家的路跟着我干嘛?” 戚司讷讷道:“姑娘认得路的话,能不能……送我回家?” 女子:“……” 女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让我送你?” 戚司脸色发红地点头,他也是不得已。 女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喜欢我?” 戚司点点头。 女子:“我女的,你男的吧?” 戚司又点头。 女子不可思议:“然后你让我大晚上的送你回家?” 戚司也知道自己不按套路出牌,连忙解释道:“姑娘,等我回了家,我派人护送你……” 女子的眼神一言难尽,片刻后道:“反正顺路,走吧。” 戚司:“啊?” 女子不耐烦转头,“我送你回家。” 戚司有些吃惊,又有些雀跃,他看上的姑娘果然不一般,大度又善良! 女子脚程极快,两人一路默然无语,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排连绵的房屋。黑夜下的将军府巍峨庄严,大门一水儿排开,十分气派,口蹲着的两尊石狮子狰狞霸气,活灵活现。 女子停住脚步:“到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戚司看到大门上隐约的“将军府”三个字,对女子道:“多谢姑娘,姑娘请等等,我马上叫人出来护送姑娘……” “不用。” “天色太晚……” 夜色朦胧,女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意味深长道:“我说了,除了你,没有别的男人肖想我。” 这是拒绝到底了,戚司知道不能再纠缠,有点气馁,随后又打起精神,“相处这么久,还不知姑娘芳名。” 黑夜里传来一声轻笑,低低沉沉的,如一枚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搔着心尖。 “若有缘再见,下次告诉你。” 女子的声音轻柔低沉,尾音带了一丝磨纸般的沙哑,撩人心弦。 她转身走进夜色,戚司知道自己再冲上去便属于死缠烂打,惹人生厌,只好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戚司才怅然所失地转头敲门。 旁边的侧门吱嘎一声打开,灰衣的门房探出头来,“谁啊?” 戚司失落地说:“我。” 门房瞬间来了精神,“将军。” 他将侧门打开,引戚司进门。 戚司想起古代正门不轻易开放的规矩,没有计较,从容地进入侧门。 “李岚殇回来没有?” “李爷傍晚回来,如今应该歇着了。”门房说。 府上房屋黑漆漆的,下人们大多入睡。古代不像现代,夜生活不丰富,没什么娱乐活动,普通人家大多早早回屋睡觉。 现在这个点儿估摸着晚上九点的样子,生物钟没调过来的戚司回到屋里毫无睡意,闲来无事,便在屋做运动,先热热身,再来几个波比跳。 从今儿开始,他就要严格执行减肥计划,谁也不能阻拦他变帅后追妹子!话说,他昏迷了一个月还是这么胖,好玄幻啊。当然,他都穿越了,再玄幻的事他也能接受。 戚司觉得,但凡他帅点儿,今天勾搭妹子也不会被人拒绝,更不会被白柳嫌弃。现代看颜值,古代也看颜值,据说古代科举殿试,君王点人看容貌,才华好长得丑,也有可能和榜眼探花失之交臂,所以,颜值影响着爱情和事业,减肥是终身大事。 戚司跳了一会儿波比跳,渐渐惊讶。按照以前的水准,跳十五个波比跳,跳十五分钟HIIT,再去跑半个小时便会满头大汗,酣畅淋漓,可今天跳了十五个波比跳后,他的心率并没有急速提升,反而气息绵长,呼吸沉静。 戚司震惊了。 心中诧异,戚司继续做波比,直到连续做四十个心率才升高到满意的状态。 波比跳是目前为止可以短时间将心率急速提升到很高程度的运动之一,普通人跳十个就会累得半死不活,跳上二十个会变软脚虾,只有长期训练的运动员才能连续跳上几十个,戚司身为两百斤的大胖子,不该有如此强大的体力才对。 为了勘察身体极限,戚司又一边计数一边做波比,一直连续跳到一百一十二个才气喘如牛,跳不动了。 休息一会儿,戚司又精神奕奕,他觉得身体并未达到极限,依旧还有不少力气。 这不科学。 第6章 他推门而出,沿着花园跑步,想试试自己耐力有多强,没跑两圈,忽然听到吱嘎一声,旁边屋子的门打开,黑暗里有个模糊的人影从房里走出来。 “将军,大晚上的你在做什么?”那道身影在走廊上站定,诧异开口。 声音清澈沉稳,音色浅淡。 李岚殇的声音。 戚司小跑过去,“子文,我在跑步。” 黑暗中的身影摇晃了一下,朝戚司走近两步,“将军,我们不在军营,你不睡觉,下人们难道要全陪着你不睡觉么?” 夜色浓厚,将军府寂静无声,黑色的屋檐沉沉地和暗夜融为一体,周围的房间依旧没有亮灯,也无任何声音传出。 幽暗的光线中,青年走到他身边。脱掉白日里宽大的衣裳,戚司才发现他的身材极其瘦削修长,瘦得略过,似乎一阵风吹来就会倒下。 古代书生大多手无缚鸡之力,李岚殇是书生,戚司想,瘦点儿可理解。 戚司歉意道:“谢谢提醒,我不跑了,明天早起再跑。” “将军今晚怎么回来了?”青年似乎很意外,“不是在白柳房里过夜么?” 戚司:“……” 事情从何说起呢? “不想留他那儿,就回来了。”戚司说。 青年没追问,又道:“将军为什么要跑步?” 戚司不好意思:“我想减肥。” “减肥?”白衣青年似乎很诧异,又确认了一遍,“将军想减肥?” 戚司嗯了一声,说:“我回屋睡觉,你也回去,别着凉。” 青年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将军,我有事和你谈谈。” 戚司诧异。 “进来吧。”青年转身回自己房间。 戚司迟疑了一下,跟着进屋。 李岚殇在他身后关上门,后又窸窸窣窣地点上蜡烛。 一灯如豆,驱散了圆桌周围一圈的黑暗。 戚司环顾四周,房间并不大,收拾得干净整洁,和李岚殇给人的印象一样,十分有条理,有洁癖。东西不多,唯一引人注意的便是书架上的书,堆了一面墙。 是个爱书之人。 戚司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人身上。 白衣青年披散着如墨长发,神情淡然,身姿闲适。若说白柳如明月高悬,故作姿态,李岚殇则若苍松青竹,闲适写意。除开容貌,气质一个刻意,一个自然,孰优孰劣,高下立见。 戚司道:“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白衣青年动作一顿,声音冷冷清清,“将军,你在调戏我吗?” 戚司吓了一跳,连忙说:“怎敢?我就夸夸你。” “夸我?”暖色的烛光里,青年眯起眼睛,身上那股子自然写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危险的气息。那股气息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更为明显暧昧,像一头兽,在看不到的地方隐忍潜伏。 戚司解释:“我觉得,你比白柳好看。” “你把我和一个青楼妓子相比?” 戚司:“……” 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无奈放弃。 青年凑到他面前,眼睛幽深无比,“将军,你的意思是不喜欢白柳,改喜欢我了?” “不是。”戚司被他气势所摄,后退两步,避开他的锋芒,“我夸你好看,怎么就生气了?” “没生气。”青年站直身体,淡淡道,“就是有点意外,将军以前从不觉得我好。” “是吗?”戚司哈哈干笑,“或许灯下看人,越看越美。” 青年:“……” 青年的眼神一言难尽,片刻后才道:“什么时候将军的嘴巴如花花公子般张口就来?” 戚司脸一红,“……有吗?” 李岚殇上下瞅了他两眼,抬头示意,“坐。” 语气毫无白日里下级对上级的尊重。 戚司不敢计较,连忙拉了条凳子坐下。 “将军为何想减肥?”李岚殇不再揪着不放,转换话题。 戚司暗暗松了口气,说:“不为什么,现在的样子不好看,太胖了就想减肥。” 李岚殇眉心聚拢,“仅此而已?” 青年神情不对,戚司暗自琢磨,难道其中有什么门道不成? “是不是白柳说了什么话触动将军?”灯光下,李岚殇眼神认真,“不然将军怎么舍得回来?” 白柳?怎么扯上白柳? 暗自纳闷儿,戚司思索,和白柳的确也有关系,毕竟今天白柳在背后说他丑,刺激了他的玻璃心。 戚司实话实话:“白柳不喜欢我,全因为我长得丑。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我而已。” “果然如此。”白衣墨发的青年无奈摇头,“我就想将军为何突然回来,又突然想减肥。早提醒过将军,白柳并不适合你……算了,不说也罢。将军既然已经知他真面目,又何必为他改变自己?” 戚司郁闷,“难道没了他,我就不能减肥吗?” 李岚殇惊讶,片刻后眼里划过一抹恍然,“差点忘了,将军前尘尽忘,不记得以前的事。” 戚司听他话里有话,更加纳闷儿,“我忘记以前的事和减肥有什么关系?” 普通人太胖,若想减肥理所应当,旁人不该惊讶才对,李岚殇一本正经地和他灯下讨论,还扯出白柳什么的,难道是不想他减肥?他减不减肥和李岚殇有什么关系? 他胖与瘦,碍不着旁人吧? 戚司心里满是疑惑。 大约看出他的疑惑,李岚殇解释道:“将军,你在练一种罕见的武功,练这种武功需要定时服用药丸,这种药丸会让人变得奇胖无比、容颜丑陋。若你真心想减肥,就得停止服用这种药丸,一旦停止服药,意味着将军不再修炼那种武功。” “啊?” 戚司讶异,居然还有这种事? 这也太玄幻了吧! 戚司不敢置信:“我在练奇异的武功?变胖是因为吃药?” 李岚殇点头,“将军,你参军之前从未练过武,父兄将你宠上天,连重活都没让你干过,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你之前从未习武,可参军后,武艺却突飞猛进,成为顾元帅手下一员骁勇悍将,更是在万人中取敌首级,难道不觉得奇怪?” 戚司听他这么一说,是有点儿奇怪。 “如此悍勇,全因将军你服用药丸,练习奇功,才在短短几年里出类拔萃,一升再升。”青年顿了顿,“这些事情,还是将军您亲口告知我的。” 原来如此。 戚司恍然大悟。 这就是李岚殇听说他要减肥如此慎重对待的缘由。 “如果将军不再练功,武艺定然会受影响,以后若再上战场,恐怕难像以前那般骁勇,将军可考虑好?”李岚殇盯着戚司的眼睛,目光里没有并没有“不许减肥”的劝阻,也没有“减肥吧”的赞同。 从始至终,他都在娓娓叙述一个事实,告知戚司真相,自身的情绪极淡。 戚司沉默不语。 减个肥而已,居然还能减出一堆事,真特么……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李岚殇道:“夜深了,将军请回吧,再好好想想,无论将军做什么决定,我没意见。” 青年站起来送客。 戚司只好离开。 走出李岚殇的房门,戚司脑袋瓜子依旧乱乱的。 难怪刚才做高强度的运动轻松无比,原来我本身武艺高强,身体机能好。胖也不是因为伙食好,而是因为吃药。 吃药? 戚司赶紧回屋,守在门口的小厮连忙站起身,“将军。” 戚司道:“不用管我,进屋睡吧,别着凉。” 小厮高兴道:“谢谢将军。” 一溜烟儿地钻进屋子偏房。 戚司:“……” 跑得那么熟练,想来以前的将军待他们不错,经常不让他们守夜。 戚司进屋点灯,翻箱倒柜地四处摸索,最终在床头找到一个暗格,从里面翻出一个白色瓷瓶。 打开瓷瓶塞子,从里面倒出几颗黑色药丸。 戚司嗅了嗅,淡淡的苦苦的药味,不知道什么成分。 凭着直觉,他知道这就是那种可以练武的药丸。 戚司将瓷瓶塞回暗格,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心事。 李岚殇的三言两语,让他拼凑出原身的经历,他似乎看到了原身被父兄宠爱的模样,想必那时候的原身一定无忧无虑,十分幸福,后来父兄在边关战死,原身大受打击,满心仇恨,势要报仇,于是参军去了边关。然而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年,在苦寒的边关又能做什么? 举不起枪、抬不起弓,说不定遭受过无数人的嘲笑。一打战,从未见过血的少年吓得双腿发软,脸色煞白,更遑论上阵杀敌,奋勇冲锋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何复仇? 想必很多个夜晚,那个小少年就如他这边,在黑夜里辗转难眠,睁着眼睛想心事。 最后,不知他如何知道通过服用药物增长武功,小少年一咬牙,毫不犹豫地服下,从此武艺突飞猛进,人也如气球般充气胀大。 哎—— 戚司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不对! 戚司猛然睁眼。 难道还要回边关打战吗?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人,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上阵杀敌呢?又如何领导军队呢?真回去领兵打战,自己完蛋不说,还会害死手下的兵,害了整个国家。 不行,绝对不能回去。 戚司下定决心,找个机会辞职吧。 他好不容易又活一次,绝不会再轻易就死,小命精贵,他得好好护着。他不像古人那般有光宗耀祖、继承先人遗愿的志气,削尖脑袋往官场钻,往高处爬。如今他已经身处高位,前世想也想不到的金钱和权力在手,为什么要去冒险? 他只想当一条无忧无虑、混吃等死的咸鱼,等他把那位美女追到手,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安稳日子。 所以减肥……必须减。 武功什么的不练了。 他又不去打战,更不喜欢和人打打杀杀,练什么武? 狗屁。 想通一切,戚司便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下。 他做了个梦,梦里光怪陆离,乱七八糟,醒来又什么都忘了。 第二天很早戚司便醒了,醒来就绕着屋子跑步。古人作息规律,晚上睡得早,早上醒得也早,现代人七八点醒来稀松平常,可古代人五六点就起来了,听说夏天时分,古人凌晨便起床下地种粮,开始劳作,天气炎热再回家休息。 戚司精神抖擞,途中在花园遇到李岚殇,青年换上蓝色儒袍,衣服上找不到一丝褶皱,头发依旧用蓝色方巾一丝不苟地包好,手里拿着一柄玉骨折扇,嘴角似笑非笑,气质淡然从容。 戚司随口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子文去了哪里?” 回答他的是一阵静默,和微微吹过的小凉风。 气氛诡异宁静。 片刻后,蓝衣青年声音冷静道:“在下刚刚去如厕。” 戚司:“……” 不是,你上个厕所,为什么也打扮得这么正经?还拿把扇子? 戚司只好说:“哦。” 然后跑步离开。 再待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更尴尬。 “将军自昏睡中醒来,言行举止,颇为诡谲。”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戚司嘿嘿笑着转头,“放心,还有更诡异的。” 李岚殇:“……” 将军如此理直气壮,反倒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第7章 “以后要习惯。”戚司笑嘻嘻地说了一句,继续跑步。 早点打预防针,免得李岚殇疑神疑鬼,反正他就是戚司,怕个鸟! 他没服用药丸,每天专心致志运动减肥。将军府不大,戚司一天就摸透地形,发现在东南角有个小校场,应该是原身以前练武用的。戚司现在不知武功,就拿小校场当运动场,做各种动作。小校场旁边立着几个架子,上面摆放着刀剑枪弓等武器。 戚司看也不看武器一眼,在校场上跳操,如此练习两天,跟着他的李岚殇忍不住问道:“将军不练刀法吗?” 戚司:“不练。” “将军不练武功?”李岚殇问。 戚司停下动作,喘着气,理直气壮道:“刀法武功,全忘了。” 李岚殇淡然的表情当场皲裂。 之前戚司忘记身份李岚殇还算淡定,可现在,一位将军居然忘记武功,忘了兵器的使用方法,他再无无法淡定。 “将军真一点儿都记不得?”李岚殇抱着一丝希望。 戚司抹了把额头因跑步出的汗,勇敢点头,“真不记得。” 李岚殇捂住额头,在小校场上来回踱步。 戚司反而镇定自若,一丝焦急也无。 过了好久,李岚殇才咬牙道:“将军,您不会武功的事不能外传,为今之计,只能让在下教你了。” 戚司吃惊,“你教我?” 李岚殇皱眉,似乎被冒犯,“在下追随将军上过战场,虽不如将军,却也杀过不少敌人。” 他回屋换了一身短打,上了校场,然后抽出一把大刀,刷刷刷地耍起来,虎虎生风。 戚司看得眼花缭乱,大呼过瘾,连连拍手道:“好厉害好厉害!” 一身短打的青年收了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谦虚地拱拱手道:“承让。” 然后对戚司道:“将军,待会儿用尽力气打我,我想试试你的气力。” “用尽全力?”戚司犹豫地看着他瘦弱身板,“会不会伤着你?” 李岚殇脸色一沉,“将军是瞧不起我?” “不,我……”我是两百斤的大胖子呀。 李岚殇将刀放回刀架,摆出防御的姿态,冲他傲然招手,“来吧,将军这样的胖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居然敢说我胖! 戚司挥挥拳,神情严肃,用力冲向李岚殇。 碰—— 李岚殇飞了出去,摔在校场边缘的草地里。 戚司大吃一惊,慌忙上去扶他,“子文,没事吧?” 李岚殇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很讶异。他没说话,招呼伺候的下人搬来一块石头,对戚司道:“将军,请用刀劈这块石头。” 戚司莫名,知道李岚殇不会无的放矢,便去刀架取了一把大刀,然后用力劈向那块石头。刹那间,石头裂成两半。 哇? 戚司吓了一跳,他以为至多砍出一条缝,没想到居然把石头劈开了。 “看来将军虽然忘记武术,身上的武功还在,只要学会招式,一定能像以往一样勇猛。”李岚殇面带笑容,“这就好办多了,以后将军每天随我习武吧。” 戚司想了想,学武挺好,既减肥还能强身,便说:“行,以后麻烦子文教导。” “将军无须客气。” “将军。”小厮的声音由远及近。 校场远离院子,走过来得花一段时间,小厮跑得气喘吁吁。 戚司:“什么事?。” 从拱门过来小厮上前道:“将军,白柳公子的下人又来了。” 白柳? 要不是小厮提起,他都快忘了这个人。 何况,上次他们闹得那么难看,白柳居然会来找他? 他很好奇白柳会说什么。 戚司道:“去把他叫过来。” 小厮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校场,一会儿便领着一个人来,正是白柳的贴身小厮。 青衣小帽的少年来到校场边,恭敬道:“将军,我家公子说花魁盛典那日招待不周,明日特地在聚丰楼设宴为将军道歉。” 戚司没说话,李岚殇似笑非笑,“聚丰楼?为什么不在碧波阁呢?”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对戚司道:“公子说了,如今春光正好,聚丰楼视野开阔,正好和将军一起共赏湖光山色。” 戚司挑眉,赔礼道歉?莫不是真觉察自己不理他了,又着急? 李岚殇转头问戚司,“将军,你的意思呢?” 戚司对那少年说:“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忙着练武,没空。” “将军?”少年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戚司干脆挑明,“既然你家公子不喜欢我,又何必虚以委蛇?我容貌丑恶,以后还是不去吓他了。” 小厮道:“将军当真如此绝情?” 戚司似笑非笑,“是你家公子无情。” 小厮低下头道:“既如此,我便回去回复公子,说将军不去了。不过,来之前公子说了,不管将军去不去,明日午时,他都会在聚丰楼的三楼竹字号房等候将军,将军再想想吧。” 戚司说:“不用想,我不去。” 听他拒绝得干脆,少年忍不住道:“难道将军不念与公子小时候的情谊,也不念老爷曾对公子的照拂之恩吗?” 戚司呆愣。 少年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意已决,低头打了个千儿,匆匆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戚司茫然问李岚殇:“他什么意思?什么小时候的情谊?什么老爷的照拂之恩?” 接近晌午,阳光正好,院子角落的大柳树枝丫摇摆,生气勃勃。 李岚殇叹了口气,“将军,你们两家的确有些渊源。” “白柳父亲原是翰林院修撰梁为民,后下放到将军老家琼县当县令,在那里和老将军相识,两人成为朋友。当年将军家着实困难,梁为民颇为照拂。将军父兄出征,在老家,梁家照顾将军家老小,就连你娘病逝,也是梁为民操办的后事。将军和白柳,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 戚司震惊,“之前你怎么不告诉我?” 梁家对他家,有大恩啊! 李岚殇摇摇头,继续道:“梁家的确于将军家有大恩德,老将军立功回京,重得爵位,一直感恩于心,便在朝廷松动,让梁为民重新回到汴京谋了个好差事,也算是报答他。” “这……应该的,挺好的。”戚司说。 李岚殇摇摇头,“官场上,老将军一直照顾着梁为民,但不知怎的,或许官场如泥潭,白的人进去也会染黑,梁为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过密。老将军劝解无果,一气之下不再与之来往,恰好边关告急,老将军便带着你的兄长去了边关,再也没回来。” “将军府只剩你一人,梁家不闻不问。后来将军自请从军,一去五年,回来的头一年,梁为民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事发,数额巨大,皇上大怒,砍了他的头,三代内家属全充入贱籍,一辈子为奴为婢。也算巧合,白柳被卖往碧波阁,吃了不少苦头,受训一段时间要接客,那天他上街,刚好遇到将军。将军多年未见,见他可怜,就帮了他,从此将军就喜欢上他了。” 李岚殇缓缓道:“将军和梁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就看将军自己如何定夺。” 戚司无言。 他以为原身是个为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些恩怨在。 这样一来,他和白柳之间的关系就很复杂。 若心思醇厚,梁家帮了戚家大忙,白柳和他曾青梅竹马,于情于理不能放任不管;若心如硬铁,梁家帮了戚家,戚家也帮了梁家,两家又断了联系,不管也无可置喙。 管与不管,都有情可原,有理可说。 原身宽厚,没有放任不管,帮着帮着又产生了情谊,剪不断理还乱,如今轮到自己…… 想了好一会儿,戚司没心思练刀了,叹了口气道:“明日我去一趟聚丰楼吧。” 既然原身如此爱护白柳,他还是别做得太过,有始有终最好。而且,内心似乎有个声音在说,不能就这样抛下白柳不管。 戚司觉得,那一定是原身残留在身体里的意识,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别人的请求就得照做。 “将军?”李岚殇不甚赞同。 戚司摆摆手,示意不用再谈。 如今他和白柳之间没有爱情作祟,但彼此伤害已经造成,要想退回到朋友的位置恐怕不行,但要他如原身般爱护白柳也绝无可能,如今只能帮他完成脱籍的心愿,从此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这样一来,也算全了原身的情谊。 第二日,春日晴好。 戚司去聚丰楼赴约。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滚边衣袍,头发挽成一个髻,在选发冠和玉簪时,脑中忽然想起那天遇到的那位姑娘,头上戴着一只蝴蝶玉簪,顾盼间熠熠生辉。 他的手指停在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上,对女婢道:“就这只吧。” 说起来,当日只为姑娘买了衣服,却没为她买簪子。弄掉别人的玉簪,应该赔人家才对,就是不知能不能再遇上。 穿戴好,戚司和李岚殇一起出门。他出门没有直奔聚丰楼,而是在街上乱逛,寻找有没有卖玉簪的店铺。 汴京人烟阜盛,车水马龙。民风比起戚司以前看过的历史书要开放许多,男女老少均可上街,男女大妨也不严重,想想看,毕竟是光明正大开南风馆的朝代,就算是现代,男男或者女女在一起,也要遭人指指点点,而大禹朝却能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民风自然开放。 街道上出现一片买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的店铺,逛街的女子极多,很是热闹,戚司抬腿走过去。 李岚殇跟在戚司身边,纳闷儿道:“将军,我们去那边做什么?” 戚司道:“买只簪子。” “送给白柳?”李岚殇说,“那走错地方了,那些店铺全卖女人的物件。” “就买女人用的簪子。” 李岚殇露出诧异的表情,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女人用的簪子?将军打算送给谁?” 几天相处,戚司和李岚殇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道:“那天去花街遇到一位姑娘,不小心弄掉了她的簪子,要赔给人家。” 端详戚司面色片刻,李岚殇问:“仅此而已?” 不得不承认,李岚殇心思敏感、观察细微,戚司佩服。 他放慢脚步,不好意思道:“我对那位姑娘一见钟情。” 李岚殇:“……” 原本风度翩翩、闲庭信步的蓝衣青年惊讶,“一见钟情?” 戚司咳嗽一声,点点头,把当日相遇的情形简短说了一遍。 李岚殇不敢相信,“将军放下了白柳?” “我不喜欢他。”戚司坦然道,“醒来后不记得他了,见到也没有动心。” 李岚殇目光里划过探究的光芒,似在琢磨他话语里真假,“既然已经放下,将军又何必去赴约?” 戚司道:“去做个了结,我与他渊源颇深,最后帮他一把吧。” 刷地收起折扇,李岚殇俊秀的脸上浮现一抹淡笑,“希望将军说到做到。” “当然。” 李岚殇又问:“将军一见钟情的姑娘,姓甚名甚,家在何方,做何营生?” 戚司无奈:“我也不知,她不肯说。” 李岚殇眯起眼眸,“既在花街相遇,又单独行走,难不成是哪家青楼的姑娘?” 晴天霹雳。 戚司当场呆住。 第8章 对、对啊,光顾着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去了,怎么忘了这一茬? 说起来,那姑娘美丽无比,说话直白,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羞,而且气质隐隐带着一点骚……是有那么一丝青楼气质。 戚司越想越觉得有那种可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他出身二十一世纪,思想前卫先进,也不由为了难。哪怕在现代,做妓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可以理解姑娘嫁过人、失过身,然做过妓……想想就心抽抽。要说一点也不介意,那是自欺欺人,是个男人都会介意。 他娶那姑娘,打的是明媒正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不是纳妾,也不是随便玩玩儿。 他心思翻涌半晌,忽然又想:不,正经女儿家哪有自愿做妓的,特别在古代,十有八九都是不得已。历史上的青楼妓子,绝大部分都想从良,反而在现代,原本人人平等,生存机会大把,饿不着穿得暖,偏偏有些人为了物质,去当小三,去卖身,去做别人的玩物。 戚司觉得,那姑娘就算是妓,应该也不是自愿,是个可怜人。 想通了,心里的负担便消失了。 他云淡风轻道:“就算是哪家青楼姑娘,那又如何?” 李岚殇讶异:“将军不介意身份?” 戚司看他一眼,诧异道:“如果我介意身份,就不会和白柳相恋,甚至想娶他为妻。” 要知道,白柳也是名妓子。 街道上脂粉的香气隐隐散在空中,甜甜腻腻。李岚殇不知想到什么,眉目舒朗,神情明媚,“说得也是,将军何曾以出身论交?若是将军介意身份,又怎会和我在一起?” 嗯? 戚司听着话里有话,好奇道:“你什么身份?和我怎么交上的?” 春日明媚,暖风习习,蓝衣青年褒衣博带,露出自戚司醒来后的第一个灿笑,“等将军记起,自然知晓。” 说完便大步朝前走去。 戚司连忙追上,两人一起进入最近一家首饰店。 店里首饰众多,几位衣着不凡的女客在里面挑首饰,见戚司进来,纷纷露出惊讶害怕的神色。戚司摸了摸鼻子,我长得有那么可怕么? 一定要减肥。 他下定决心,让掌柜搬出蝴蝶玉簪,仔细挑选,最后选了一支和印象中差不多的才离开。 来到聚丰楼,戚司立即明白白柳邀请他共赏湖光山色的意思。聚丰楼就建在湖里突起的半岛上,三面环水,环境清幽,的确是个好地方。 店里客人很少。 戚司没理会殷勤的小二,径直上了三楼,走到楼梯半途,忽然停下脚步问李岚殇:“子文,是哪字号房来着?你还记得么?” 李岚殇:“……” 李岚殇无言以对,“我真相信将军不爱白柳了。” 戚司讪讪道:“当时我没想来,没用心记,只记得是三楼。” 想了想又道:“没关系,反正只有几间房,一间间找就行。” 两人上了楼,入目走廊宽阔,沿着的房间上刻着“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等字号,戚司随便敲了敲,没人回应,空的。他连续敲了两间,来到冬字号房时,看到门虚掩着,便敲了敲后推门而入。 “白……” 屋子里的人坐在一张榻后,闻言抬起头。 戚司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屋子里的人也很讶异,挑了挑长长的眉,说:“又是你?” 声音低沉而富有质感,不像其他女性般娇柔清脆,偏中性。 是戚司恋恋不忘的声音。 他眼睛不眨地看过去。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姿端正,乌发披肩,窗外是矗立着枝繁叶茂的大树,阳光透过树梢落下斑驳的光影,照在女子身上,为她晕染上一圈淡淡的、毛茸茸的光晕。 她一侧脸颊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被光照得近乎透明,像玉石一样剔透。 眼睛漆黑深邃,如夏日里最高远的夜空,黑得纯净清澈,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她静坐榻上,浑身淡然沉稳的气质,像山岳一般,令人望之心定。 戚司忽然有点手足无措,忙解释道:“朋友约我在三楼房间,我记不得字号,看到这间房虚掩着以为是我朋友,就进来了,没想到……没想到姑娘也在此。” 轻轻一声低笑。 那笑像是拨动了琴弦,搔得人心痒痒。 “将军。”李岚殇从屋外进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榻后坐着的女子。那女子穿着紫色纱裙,衣领高高竖起,脸上画着浓妆,颇为艳丽。五官精致,高鼻深目,只是粗犷了些,不够秀气。还有那肩膀…… 李岚殇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暗自对比,震惊,一个女子的肩膀竟比他还要宽厚。 “当日一别,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没想到能在此相遇,实在是缘分。”戚司看都没看一眼李岚殇,目光直直盯着女子。 李岚殇恍然,这就是将军口中那个一见钟情的美人儿了,可是,将军说过那女子是一位绝世大美人,容颜绝色,气质超群,令人过目难忘。如今见到真人,李岚殇只有一个感觉——将军瞎了眼。 这女人五官的确好看端正,可也太过英挺,身材更不用说,完全像个男人。大禹向来以女子娇柔纤细为美,这女子和娇柔纤细扯不上一点关系。 一个肩膀比他还要宽厚的女子。 将军的口味,为何如此独特? 先是一个不阴不阳、心思深沉的白柳,现在又来个五大三粗、长相粗犷的女人,将军就不能喜欢正常人吗? 李岚殇简直操碎了心。 那女子朝戚司招手,声音轻柔,“过来。” 李岚殇觉得这女子长得像男人,连声音也像男人。 听到召唤,戚司快步走到榻前。 “坐。”女子伸手示意。 戚司勉力表现自然地坐到她对方。 女子笑眯眯道:“你在跟踪我吗?” 戚司一愣,连忙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有跟踪姑娘。” 女子神色淡淡,“那你为什么追到这儿来?” 她不会把我当成跟踪狂了吧? 戚司观察女子脸色,认为有必要消除误会,解释道:“我一个朋友约我在这里见面,我进错了房间,不小心见到姑娘。” “哦。那真是巧啊。”女子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似笑非笑。 戚司见她不信,急了,举起手道:“我发誓真是巧合,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就一辈子当个大胖子。” 女子打量他身材片刻,表情渐渐松缓,“你发誓挺毒啊。” 戚司:“……” 这姑娘说话水平很高。 女子:“你朋友是谁?” 戚司:“……” 忽然有点难以启齿,白柳是他以前的老相好,和自己老相好相会…… 女子目光又冷了下来,“难道,你不知道约你的朋友是谁?” “不,我……”戚司纠结片刻,不想骗她,老实道,“是白柳。” “白柳?”女子果然挑眉,“是碧波阁的那个白柳?” 戚司:“……” 这话题危险,不能再聊。 “上次弄掉了姑娘的玉簪,一直愧疚于心,特地买了一只玉簪备着。今天能碰到姑娘,一定是上天的旨意,让我还姑娘玉簪。”戚司从怀里掏出锦盒,小心放到茶几上,轻轻推到女子身前。 女子看了一眼锦盒,无动于衷,慢吞吞道:“是不是碧波阁的白柳?” 戚司:“……” 戚司额头开始冒汗,见躲不过去,只能勉强道:“是他。” “呵呵。”女子冷笑一声,“你们男人都是这副德行?说着喜欢我,背地里却和别人约会?” 戚司:“……不是啊,我们没有约会。” “哦?是吗?”女子道。 戚司强行转移话题,连忙道:“我照着姑娘的玉簪买的,不知合不合姑娘心意,不如姑娘打开看一看?” 在戚司期待的目光中,女子挑挑眉,伸出一只手缓缓打开锦盒。 戚司紧张。 女子拿起玉簪打量片刻,随后放回盒子道:“谢谢,我喜欢。” 面容平静,没有惊讶、惊喜,也没有讨厌、失望。 至少是过关的。 暗暗松了口气,戚司道:“姑娘喜欢再好不过。” 女子说:“只是,我那玉簪很普通,你这玉簪却很贵重……” 戚司道:“喜欢就好,贵不贵重在其次。” 女子目光里闪过一丝笑意。 戚司又问:“上次姑娘说过,若有缘再见便会告知姓名,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眉心微动,身子微微后仰,“我姓萧,单一个敏字。” “萧姑娘。”戚司朝她作一礼,“我姓戚,单名一个司字,字望心。” “望心?” 戚司道:“名由我爹取,字由我娘取,我娘取自‘望断流星驿,心驰明月关’这句诗。” 萧敏面上露出肃然的神色,“边地遥无极,征人去不还,秋容凋翠羽,别泪损红颜,望断流星驿,心驰明月关,藁砧何处在,杨柳自堪攀。” 戚司眨眨眼,其实那句诗是李岚殇讲给他听的,是母亲思念出征的父亲,才为他取了诗句中字组成他的字,至于整首诗如何,他并不知晓。面前的女子居然一口就将整首诗背了出来,可知胸有成墨,腹有诗书。 他看中的女子果然不一般——有才华! “萧姑娘喜欢诗?”戚司问。 女子端茶喝了一口,“算吧。” 戚司琢磨着回去好好背背诗,以后可以找到共同语言。 他忍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出很关心的问题,“不知姑娘做什么营生?” 如果真是妓子,他一定要给她赎身。 女子端茶的动作一顿,随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平静道:“我做生意。” “什么生意?”戚司追问。 女子没有回答。 戚司心一颤,她不回答,是不想回答,还是很难回答? 我的问题戳中她的痛处? 纠结着,门又被人推开,一人从外面走进来,“咦?又来人了?” 戚司和李岚殇转头,看到一名眉眼俊秀的年轻人走进来,年轻人眼睛弯弯,嘴角上翘,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在笑的感觉。他穿着一件华贵的青色衣袍,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大大的福和铜钱图案,手上戴着金镶玉的扳指,整个人仿佛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似乎在对所有人呐喊:快看哪,我有钱,大大的有钱! 一个字:俗。 两个字:特俗。 三个字:特别俗。 李岚殇看了看浓妆艳抹、毫无格调的女子,又看了看她浑身铜臭味的朋友,不由暗自叹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将军看上的女子,不止外貌奇特,内在似乎也不美。 女子指着那人对戚司说:“我干什么营生,你问他,他做什么生意,我就做什么生意。”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看了看萧敏,又看了看戚司,哈哈笑起来,“我干什么营生,我是卖酒的啊。” 戚司心头大石落地,惊喜道:“萧姑娘是卖酒的?” 萧敏垂眸点头。 那人笑眯眯地走过来,站在榻前,“这位兄台,我和萧姑娘约在此地有生意要谈,不知可否让一让?” 意思再明显不过。 本来就不请自来,戚司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继续霸占位置,遗憾地站起身,让开位置,“打扰二位了。” 萧敏没有挽留的意思。 一步三回头的,戚司离开房间。 第9章 等戚司离开,门关上,屋里的帘幕和拐角处走出来两名劲装打扮的男子,两人均太阳穴鼓胀,目露精光,可知武功高强。 “长安,你去打探打探这个戚司为什么出现在聚丰楼,是不是在跟踪我。”萧敏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还有,查一下他自醒来后的行踪,一一汇报与我。” 一名男子抱拳应是,悄无声息地从屋里走了出去。 等男子离开,穿着花哨的青衣男子从榻上站起,恭敬行礼道:“殿下,是我的疏漏,让旁人进来了。” “无妨。”萧敏表情淡淡,“乔英走了么?” “乔大人已经从后门离开。”青衣男子道,“按殿下吩咐,我会继续派人保护,一定能将其安全护送到云州。” 萧敏颔首,“告诉乔英,贬斥只是暂时的,陛下和我都不会忘记他,总有一天能重新回京,让他安心在云州继续为百姓做事。” “是。”青衣男人略略低头,“乔榛代父亲谢过殿下。” 萧敏:“你叫他父亲,他认么?” 名叫乔榛的青衣男子不答。 “以后有机会,我会启禀父皇,让你认祖归宗,入乔家的家谱。”萧敏道,“乔英一世英名,却娶了个没眼力、只会拖后腿的妻子,又养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反而是你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长得这般能干……封建包办婚姻要不得啊。” 乔榛说:“父亲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萧敏笑了笑,却没多加评论,“我认为,与其想着认祖归宗,入乔家的大门,还不如自立门户,你既已能独当一面,为我打理商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自立章程。” “殿下,我毕竟是庶出的……”乔榛道,“要想自立门户,谈何容易。” 萧敏道:“嫡庶有别,你们总爱计较这个,就连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心心念念的是回乔家,实在是可笑。可知千年后,世上再无嫡庶,人人平等?” 乔榛早知这位殿下离经叛道,没想到昏迷一回,更加张狂,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不由瞠目结舌,“殿下……” “出身不正不是你的错,若你出身不正,又肖想乔家的东西,我自不会这么说,毕竟张氏母子明媒正娶,乔家的东西是他们该得的,你肖想人家的东西,于情于理都不应当。可你没吃乔家一粒米,喝他一滴水,又有家业傍身,帮衬着他们,遇着乔家人何必低声下气?又何必把自己看得比张氏母子低?” “殿下,此话万万不可向旁人提起。”乔榛心里十分感动,知道殿下心疼自己,急忙道,“嫡庶有别,庶以嫡尊,千古不变的道理。” 萧敏轻笑一声,“你当我为了笼络你故意说胡话?” 乔榛不答。 萧敏:“这样说吧,我那两个庶出的哥哥对我不敬,我从不在意,也不觉得不妥,他们老是肖想我的东西,处处与我为敌,这才是我讨厌他们的原因,懂吗?” 乔榛动容,“殿下……” 没想到,殿下对他两个哥哥的态度是这样的,殿下的度量,实在不一般。 “店铺经营如何?” 萧敏不再劝他,要让一个古人放弃嫡庶尊卑的观念太难,若乔榛不是自己的得力下属,他才懒得管。当初看中这人的能力,委以重任,却没想到此人居然是被乔家主母逐出去的妾室所生,平时精明能干,一遇到乔家人就不大清醒,处处维护,暗地帮衬,萧敏担心有隐患。 而这隐患,却是乔榛自己的思想带来的,他一心想要得到乔家认可,做回乔家少爷。本来这个想法也无可厚非,可惜乔英的正室却是个相当难缠的人物,善妒又恶毒,除了身份一无是处,和其他的大家正室完全不一样。她养出的儿子,好逸恶劳,逞凶斗勇。乔英本身为官清廉,被他儿子搞得贬官外放。 萧敏考虑乔英的为官经历,以后可能有用,又是自己下属的父亲,这才出宫见面招揽。 乔榛道:“店铺营收不错,只是进入京城却困难重重,京里关系错综复杂,若有殿下出面……” 萧敏摇摇头,“我不可能出面的,所有经营全由你定夺。” 他顿了顿,道:“何必纠结于京城?□□说过,从乡村包围城市,我认为说得很好。” 花里胡哨的男子疑惑:“□□是谁?” 萧敏:“一个很有远见卓识的伟人,你不认识。” 乔榛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殿下是让我先不要在汴京和其他人抢?我明白了,一定好好做。” 萧敏颔首,“我先走了。” 他从榻上下来,往屋外走去,乔榛道:“殿下,簪子……” “不要。”萧敏走到门前,留下的那个侍卫也跟了过来,为他开门。 快要跨出门时,萧敏不知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回身走回榻边,将茶案上的盒子打开,取出玉簪插在自己的发髻里。 “殿下?”乔榛呆滞。 “这簪子配我这身衣服。”萧敏淡淡地说。 乔榛:“……” 他望着眼前穿着女装却丝毫没有一丝不自在的殿下,心中涌起复杂的感觉。 “何况,能透过表象看到我美好的品质,能在人群中一眼爱上我的人,眼光不错,这样的人,我不忍拂他好意。” 乔榛:“……” 乔榛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默默在心里回想殿下的好处,总算心情舒畅了些。 ### 戚司一间一间房地敲门,终于在竹字号房见到了白柳。 先是买簪子,后又和萧敏聊天,花了不少时间,抬头看天,这都快午时了。 白柳打开房门迎他进门,李岚殇避嫌没有进去,而白柳也贴心地在隔壁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 “我以为将军不会来了。”白柳声音轻柔,眼神复杂。 屋里宽敞明亮,戚司走到屋中央,咳嗽一声道:“总不能让你一直等着。” 进入房间,他努力忘掉萧敏,把注意力集中在白柳身上。 今日的青年依旧一袭白衣,墨发用白色发带束着,眉目如画。若要俏,一身孝,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副水墨画般的容颜,赏心悦目。 白柳的小厮默默地为两人端来茶水,在靠窗的茶案上摆好茶杯,又捧出一壶精美的酒放在榻上。 木质窗户大开,屋子外面没有树,视野开阔,一眼望出去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只白色的水鸟浮在碧绿的水面上,在灿烂的阳光下发出咕咕的声音。 小厮布置好一切,又取出一个紫红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碗精致的桂花糕,还有几个水灵灵的白梨。 戚司瞧了心头一颤,不是吧,难道我中午就吃这点东西? 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柔软的肚子,似乎听到咕噜一声。 不得不说,白柳的布置十分周到细致,无论环境还是吃食都很风雅,可惜他现在有点饿,不大能欣赏所谓的湖光山色。 “将军,请吧。”白柳伸出一只纤白的手,示意他坐上塌。 戚司客随主便,一骨碌上了塌,端正地坐在茶案后,一身白衣的白柳公子,也跟着坐在他的对方。 室内飘着淡淡的香气,窗外阳光闪烁,面前的美人如画。 戚司差点都要原谅白柳之前把他当冤大头的事了。美人总是有特权的,古往今来,哪个英雄不爱美人?为她或他的一颦一笑,可以粉身碎骨、国破家亡,若不然,又何来“倾国倾城”这个词语。 白柳拿起酒壶准备倒酒,被戚司伸手阻拦,“今天不想喝酒。” 他不知道自己酒量,万一喝多了又乱承诺,那不好。 “既如此,那便喝茶吧。”白柳从善如流地收回酒壶,提起茶案上的茶壶为戚司倒茶,边倒边用轻轻柔柔的声音道,“将军请喝。”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色的瓷杯里面荡漾着透明的琥珀色液体。 戚司举起喝了一口,入口微微的苦涩,片刻后口齿间满是清香,闻着那香味儿,头脑似乎也清晰不少。 “怎么样?”白柳问。 “好茶。”戚司赞叹,他不懂茶的好歹,这茶喝进嘴里,和之前喝过的不大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对面的青年脸上露出一丝浅笑,“这叫琼仙。” “琼仙?” “不错,琼仙是我们琼县老家的特产,市面极少买卖,都是当地人自家喝。”白柳说,“老将军和我爹都喜欢此茶,老将军来我家做客,我爹都会用此茶招待。” 戚司一怔。 白柳为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小口,轻声道:“将军离开琼县多年,想来,已经记不得琼仙的滋味。” 青年人长得美,就连喝茶的动作也十分优雅。 戚司斟酌片刻,道:“时隔多年,的确不太记得。” 浓密的睫毛抖了抖,白柳微微垂眸,“那将军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么?” 话谈到这一步,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戚司叹了口气,缓缓道:“前段时间醒来,大概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你我之间发生的事。” 对面的青年抬眸,眼神幽幽,虽然没出声,却也流露出“你开玩笑吧”的意思。 “不相信?”戚司失笑,摆摆手,“不相信也罢,反正,无关紧要。” 白柳又低下头,失落道:“既然将军说失忆,那就当将军失忆吧。” 他看向窗外,转移话题,“今日春光明媚,很适合踏青。” 戚司:“天气的确不错。” “我啊,好久没有看到如此美好的春色了。”白柳轻叹。 戚司:“不是日日都能见到?” 白柳眉头笼上忧愁,沉默不语。 戚司:“怎么了?” 白柳不答,戚司又问了两次,白柳还是不答。 “我家公子一点也不自由。”伺候在远处的小厮忽然插嘴。 戚司一怔。 “今日能出来见将军,也是公子花了大价钱才让老鸨同意放行,平日里,公子只能在碧波阁行走,想要外出都难……我家公子,苦得很啊……”小厮掩面哭泣。 戚司:“……” 不是,怎么动不动就哭啊?有那么夸张吗? “我和将军谈话轮得到你插嘴?”白柳冷下脸,“出去。” 小厮抹抹眼泪,转身出了房间。 戚司已经没有和白柳继续磨下去的兴致,他很饿,想吃东西。诚然白柳很美,然而他已经有心爱之人,和白柳在一起便不觉得有趣。 “白柳,有话不妨直说。”他主动道。 白柳沉默片刻,道:“今日请将军来,是有三件事。” 三件事? 戚司表情微凝,这位白柳公子还真不客气。 请喝杯茶,就要答应三件事? “第一件是向将军赔罪。那日将军帮我夺得花魁,我却在背后说将军不是,是我的罪过。” 他举起茶杯,“向将军赔罪。”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一饮而尽,然后问戚司,“将军可以原谅我么?” 戚司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我既然肯来赴约,自然已经原谅你。说吧,第二件是什么?” 白柳垂眸,“第二件……既然将军已经知道我心中的真实想法,还望将军以后自重,不要经常来碧波阁,以免对将军名声有损。” 青年的声音清浅,意思却很明白。 戚司无言。 说什么对自己名声有损,其实是怕自己缠着他吧? 戚司想了想,挑明了也好,他本来也打算一刀两断,便道:“白柳公子既然不喜欢我,我自然不会再纠缠公子。” 第10章 “叫我白柳就好,无需叫公子。”白柳的眉头微促。 戚司好笑,让人不去碧波阁,又要让人叫得亲密…… 算了,或许对方并没想到那一层。 “那第三件事呢?”戚司好整以暇地问。 白柳的身子动了动,脸上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神色。 戚司没有催促,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白柳才说:“这第三件事,将军之前答应过会帮我脱贱籍,不知将军什么时候履约?” 戚司心想,本来就打算为你脱了贱籍,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爽快道:“放心,我会尽我最大力量帮你办成。” 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他不知道,不敢打包票。 “多谢将军。”白柳面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戚司才知道白柳之前在他面前有多刻意。 所以,爱情是强求不来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事情已经谈成,戚司告辞离开,白柳没留他。 “怎么样?”出了门,李岚殇问道。 “谈妥了。”戚司道,“等帮他脱了籍,我和他就再也不相往来,他挺想摆脱我,直接叫我以后少去碧波阁。” “那感情好啊。”李岚殇笑吟吟道,“以后将军别去了。” “我哪会去?”戚司说,“我有心上人,得洁身自好。” 李岚殇想到他的那位心上人,刷地一声收起折扇,脸也垮了下来。 戚司原本打算离开的,走到冬字号房前却犹豫了,萧姑娘走了么? 他在走廊上徘徊片刻,最终走到冬字号房前伸手敲门。 “萧姑娘?” 里面毫无动静。 李岚殇眉心微动,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却什么话也没说。 戚司怀抱着一丝希望推门,木质门一推就开。 偌大的房间里已经毫无人气,空空如也。 她已经走了? 戚司走进房中,来到靠窗的榻前,茶案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茶壶茶杯摆放得整整齐齐,房间似乎也被打扫过,焕然一新,之前客人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 “将军,萧姑娘已经走了。”李岚殇进来道。 “我知道。”戚司喃喃地说,“我刚刚想起,还未问起她的住址。” 李岚殇见他失落的模样,安慰:“萧姑娘说了一口地道的官话,应当是京城人士,只要在城里多加走动,以后定有机会相遇。” 戚司眼睛一亮,冲过来抱了李岚殇一下,“子文,你说得对,谢谢你!” 李岚殇被猝然抱住,茫茫然,片刻后,俊秀青年的脸微微泛红。 “子文,这些日子你帮我良多,我一定要感谢你,走,我请你吃好吃的。”戚司一把拉住李岚殇的手,兴冲冲地往外走。 李岚殇望着被拉住的手,目光里满是惊愕。 两人刚出门,戚司准备下楼,却在一刹那间,眼角的余光瞄到了白柳和某个男人站在走廊上,紧接着一起态度亲密地进入房间。 戚司好奇心大起,走了过去。 李岚殇也看到了,心里咯噔一声,拉了拉戚司的衣袖,“将军,莫要冲动。” 戚司摆摆手,来到竹字号房间。 “……来,我敬你一杯。”陌生男子的声音。 “这道清蒸鲈鱼是聚丰楼的拿手好菜,我一早让店家准备好,等着你来。”白柳的声音,音色比以往听到的要自然得多。 “……嗯,果然好吃,你也多吃点儿。” “好啊。” 听着两人的谈话,戚司恍然,原来不是没备酒菜,而是备酒菜的对象不是自己而已。 “你脱籍的事怎么样了?” “问了戚司,他说会帮我。”白柳道,“今天我已经和他把话说开了,以后让他少来找我。” “那……说开了,他还愿意帮你?” “……之前他偷听到我和长生的谈话,知晓我不喜欢他,今天他肯赴约,说明他心里依旧念着情谊,应该会帮我的。” “……太好了,以后我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地和你在一起了。”男人道,“白柳,都怪我无权无势,无法帮到你,害你不得不陪不喜欢的人周旋。” “别这么说,很多事情都是老天注定,怎么能怪你?” 戚司没再听下去,摸了摸鼻子,悄悄从走廊离开。 以前的原身,一厢情愿的厉害。 他和白柳的那些恩怨,早点断了为好,免得弄得人家鸳鸯无法相恋。 出了聚丰楼,李岚殇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戚司:“我没事。” 李岚殇不信,“真没事?” 那么大一顶绿帽子,谁咽得下那口气? 就算白柳从头到尾没答应将军,可也从头到尾没说过自己有情人,明显就是拿自家将军当冤大头,吊着他。古有东食西宿的典故,李岚殇觉得,白柳大概就是这号人,偏偏人家可以拿“我从未答应过和你成情人,一切都是你自愿的”说事儿,叫人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要怪,只能怪将军实在,喜欢了就结结实实地喜欢,脑子抽了般什么都往人家面前送。 戚司却没有李岚殇的气愤,反而一身轻松、满心自由。 既然白柳有所爱,也不愿自己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那可以名正言顺地不与之往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毫无心理负担地去追自己心中的女神啦。 当然,女神似乎不喜欢自己。 不过不要紧,戚司心态一向超稳,被拒绝并不会绝望,只沮丧了一小会儿便又琢磨着去找萧敏。身为一名丑男,注定了爱情之路不会顺遂,注定了必须要主动、抗打击能力强才能获得爱情。 戚司深知当舔狗没用,只有自己变成男神,才有可能追到女神。他琢磨着,在找到萧姑娘之前,最应该做的是减肥,至少把自己那身肥肉给减掉,恢复成正常人模样。戚司不求变成大帅比,但求看着顺眼就行。 回到汴京主道上,人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戚司带着李岚殇来到一栋看起来环境不错的酒楼,叫了一桌子好菜。 “子文,吃饭吃饭,民以食为天,可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戚司主动将李岚殇按在座位上,为他夹了一块鱼肉。 李岚殇盯着瓷碗里嫩嫩的鱼肉,又抬头看向戚司,“看到白柳和别的男人往来,将军真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戚司吃着肥美的鱼肉,含含糊糊地说,“我又不喜欢他。” 小酒楼人声鼎沸,吵吵闹闹,颇有世俗气息。 李岚殇皱起眉头,“可是,我为将军憋气。” “别憋啦。”戚司无所谓地说,“你生气他又不知道,自己气着自己,多不划算。” 李岚殇有点意外戚司的豁达,无言片刻,恨铁不成钢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戚司扑哧笑出声,“难不成你是太监?” “将军!”原本好脾气的蓝衣青年气得磨牙。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戚司连忙安抚,正色道,“我知子文担心我,也不相信我会这么快忘掉白柳,总之,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说谎。” 他一脸认真,眼睛漆黑如墨,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李岚殇心中一动,将军醒来后言行异常不说,精神面貌似乎也不大一样,但……这样的改变挺好。 他垂下头慢条斯理地吃饭。 第11章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等吃完,戚司又十分悔恨。大约减肥者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发誓要控制食欲,可真饿的时候见着美食,又容易放纵。 戚司带着李岚殇和满腔后悔回家,休息一会儿便去小校场训练,试图将中午那顿大餐的热量消耗出来。来自现代的好处之一便是,戚司知道哪些动作可以快速燃烧脂肪。这具身体体力很好,就算高强度运动也游刃有余,戚司将能想到的高燃脂动作都做了好几遍,什么波比跳、俯卧撑,能有多猛就练多猛。 李岚殇在校场边默默观察他的动作,时不时询问动作的意义何在。戚司也不藏私,一一为其解惑。 中午吃了大餐,晚餐便让厨房只准备一条鱼。 “将军想吃什么鱼?红烧还是清蒸?”婢女问。 戚司说:“清蒸。” 婢女领命而去。 晚上戚司吃掉了一条大鱼,然他运动量太大,一条鱼不够他消耗,半夜就饿醒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他觉得不能太过,便让厨房煮了三个鸡蛋、一条小鱼当早餐,午餐和晚饭全是鸡肉和鱼肉。 第二天依旧如此。 李岚殇坐不住了,在他又一次吃清蒸鱼时,问道:“将军为何要如此亏待自己?人得吃五谷杂粮才有力气,将军不吃饭,算什么事?” 戚司边吃边说:“我这是为了减肥。” 李岚殇笑了一下,“别人减肥都不吃肉,将军到好,天天大鱼大肉。” “你不懂。”戚司摇头晃脑解释,“这叫生酮饮食法,知道我们身体的能量么?能量……呃就是力量来自于血液里的糖类和脂肪,糖类和脂肪是两种物质……” 望向茫然的李岚殇,戚司摆手道:“解释不清,反正你知道有这两玩意儿就好,我们的力量就来自于身体里的这两玩意儿。如果我们经常吃米饭面条,那就消耗糖类供能,如果改成全吃肉,那消耗的就是脂肪,消耗脂肪就能减肥……” 李岚殇一脸淡漠:“听不懂。” “哈,听不懂算了。”戚司笑道,“两天全吃肉是为了让身体适应转换为消耗脂肪供能,明天起就会加上蔬菜水果,别担心,不吃米饭饿不死。” 古代人以大米面粉为主粮,长期的农耕社会,让古人养成了“一日三餐吃饭”的固有思想,戚司以前的奶奶,饭桌上必须逼着戚司吃上一碗饭才能下桌,光吃菜绝对不行,只有吃上米饭才叫完整的吃饭。 他一点也不奇怪李岚殇会有这样的反应。 “将军这些歪理邪说从哪里听来的?”李岚殇挑着眉问。 “做梦梦到的,祖传秘方。”戚司嘻皮笑脸,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就又去校场训练。 如此过了几天,戚司已经慢慢适应了现在的食谱,只是因为他消耗过大的原因,他每一顿的食物都很多,不会让自己饿肚子。从头到尾目睹他减肥过程的将军府下人们,震惊地发现戚司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儿。 若和一人朝夕相处,很难分辨出那人有没有变胖或者变瘦,如果能看出来,那必定是变化比较大才能引起注意。 李岚殇也很吃惊,戚司居然在短短十天就瘦了一圈,实在不可思议。 戚司发现自己的衣服变得松松垮垮,知道减肥卓有成效,十分振奋,更加卖力运动。唯一不好的是,他老喜欢拉肚子……这是运动量过大,又吃多蔬菜水果引起的。 减肥的时间他也没闲着,派了人去汴京打听哪里有卖酒的店铺,里面有没有一位姓萧的姑娘……偶尔空闲了,他也会出去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再度偶遇。 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十分快乐。 戚司在边关立下大功,回京受爵,按照常理朝廷会分发一官半职给他,但他现在,只有一个武威将军的散官在身,毫无实权,也无职责,一天到晚闲得很。 之所以这样就涉及到朝廷的官场文化,按照惯例,吏部会给边关立功回京的人分一官半职,只是这官儿怎么分就难说了,里面的水深得很。朝廷重文轻武,历朝历代又有诸多勋贵大户,关系盘根错节,势力交杂抗衡,个个都想继续往上爬,更不愿抛弃手上拥有的。而且古代没有退休制度,一旦当了官儿,除非外调、死亡、获罪,否则一个萝卜一个坑,可以占到天荒地老,新人想挤进去,只能慢慢等。 平民想当官儿,勋贵大户的子弟亲戚也想当官儿,想当官儿的人多,僧多粥少,个个虎视眈眈,就算你立再大的功,资历不够、背景不深,也有可能坐冷板凳。 戚司就是坐冷板凳的典型,就算他斩杀北戎二皇子又怎么样,在西北声名赫赫又怎么样,京城里没人说话,回了京,是头虎得趴着,是条龙得盘着,在满大街的勋贵子弟面前,他算个屁。 有战功,让你继承了爵位,也给了不少金银,还封了个威武将军的散官,明面上谁也挑不出毛病,就算拿到御前辩论,也无可挑剔。 戚司不知以前的原身会不会不平,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很满意。所谓散官,是大禹朝一种无实权、只有名号的官职,可以领相应等级的俸禄,出去也享受当官儿的待遇,唯一的区别就是不领职务,不做事,也无实权,通常用来养一些没用的勋贵子弟,也用来给臣子做奖赏。 若是有心往上爬或者建功立业,肯定会不满意仅仅领个散官做,然而戚司没有光耀门楣的意思,只想当一条过舒坦日子的咸鱼,于是觉得散官好散官妙散官呱呱叫。 这日,戚司依旧在校场训练,忽有下人通报,刑部的高大人来了。 “刑部?”戚司很诧异,“刑部的人找我做什么?” 刑部就跟现代的警察局一样,警察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 戚司心头打鼓,仔细思考穿越以来的言行,好像没犯什么事啊。 李岚殇也皱眉,“我也不知刑部找将军何意,只能去会会那位高大人。” 两人将刀剑放回架子,一同去了前厅。 将军府的前厅比较气派,正面墙上挂着一幅万马奔腾的画卷,最顶上挂着一幅“保家卫国”的字,据说那副字是当今陛下亲自提下送给戚司他爹的,至于那幅画,也是皇上赏赐,出自前代大家张有志的手笔,能卖不少钱。 香案上供奉着祖爷爷的排位,那是当初随着第一代皇帝开疆辟土、建立大禹朝的功臣,据说已经成仙了,能保佑后代子孙兴旺、家族昌盛,其他先人的牌位则供奉在祠堂。再下来一排则摆放着一把宝刀,形状奇异,是剿获某个北戎将军的战利品。 前厅里的太师椅和边桌什么的,都是军功获得的赏赐,最上面椅子上铺着的狼皮,据说是某个北戎部落的酋长的心爱之物。 总之,这正厅里摆放的玩意儿,都来历不凡、十分气派,昭示着将军府的赫赫战功和煌煌威仪。 平日里戚司都不太上正厅,就怕不小心碰着磕着弄坏宝贝。 一走进去,就见一名身着深蓝服饰的中年男子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边喝茶边打量四周。 看来这位就是刑部的高大人。 戚司捉摸不透来路,叫了一声,“高大人。” 听到呼喊,中年男子连忙把茶杯放在小几上,站起身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下官贸然拜访,打扰了将军的清闲。” 戚司默默看了一眼李岚殇,李岚殇知他什么也不记得,在他身后道:“是刑部高翔,官从五品,将军的威武将军官从四品,将军无须见礼。” 戚司便哈哈笑道:“高大人客气。” 这位高大人看起来不像来找茬的。 第12章 戚司心里踏实些,走过去热情道:“高大人坐,喝茶,喝茶。” 高翔拱手后坐回原位,面上带着讶色,“许久未见,将军似乎清减不少。” 戚司心头一喜,我减肥这么明显? “最近在减肥。”戚司道。 “原来如此。”高翔恍然。 戚司也在主位上坐下,疑惑道:“高大人怎么有空来将军府?” 高翔恭敬道:“太子殿下景山受袭,金羽卫抓着一伙强盗带入刑部,我等日夜审查,此案已经快要了结,听说将军已经醒来,还请将军去刑部记个笔录,归入卷宗。”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戚司和李岚殇对视一眼。 戚司迟疑片刻道:“实不相瞒,我自昏迷醒来,忘了许多东西,高大人要让我记笔录,恐怕我说不出什么东西。” 高翔露出意外的神色,“将军也失忆了么?” 也? 戚司好奇:“难不成还有别人失忆?” 高翔:“太子殿下刚醒来,也是不记得事儿,后来才慢慢想起。” 戚司诧异,太子也失忆? 高翔琢磨片刻,道:“此案和将军关系不大,该知晓的,太子殿下已经告知,犯人也落网,将军可以随我去刑部记档,若以后想起,将军再来告知也不迟。” 戚司:“既然高大人这么说,我便随高大人去一趟刑部。” 刑部的意思,只是让他去打个酱油,其中的门门道道,那个倒霉催的太子已经全部告知,用不着他的证词。他有些好奇,太子的证词都写了什么。 去了刑部,高翔问他几个问题,他都说记不得,最终高翔便以戚司失忆做了档案,让戚司看了后签字画押。戚司的名字歪歪扭扭,十分难看,戚司暗自琢磨着回去好好练字。 等高翔收好卷宗,戚司道:“不知可否看看殿下的证词,我也想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 高翔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既是将军要求,可以调阅,将军请稍等。” 说完便退下。 戚司打量着刑部的房间,来之前他以为会进入电视所演的阴森森的牢狱,结果却来到一处古色古香、十分正经的楼房,房间比较小,却配着桌子椅子,墙上挂着字画,应当用来招待贵客的。 片刻后高翔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份卷宗,进屋后便递给戚司。 戚司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繁体字,字体清俊潇洒,笔锋凌厉,若是放到现代就一大书法家。 “写这篇卷宗的人书法真好。”戚司由衷赞叹。 高翔笑了,“太子殿下听到戚将军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戚司讶异,“这是殿下自己写的?” 高翔点头,“殿下醒来后身体有恙,便自行写了卷宗派人送来。” 戚司道:“殿下身体好了吗?” 高翔:“听说至今在宫里养着。” 戚司暗想,看来那位太子殿下的身体不大好啊,自己一醒来就东奔西跑、活蹦乱跳,他却还在宫里养病,估计是个小白脸吧。 戚司低头看卷宗,只见上面写着: “本宫带人上景山寻宝,忽遇一伙强盗冲出,当先一人身高八尺,眼如铜铃,身壮如牛,一枪挑伤一个侍卫,只见戚将军向前,声如狮吼,问他何人,那人不答,戚将军与之相博……” 后面详细描述强盗的可怕,戚将军的威猛,什么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越说越扯。 戚司:“……” 戚司面色复杂地问高翔,“这真是殿下的手笔?” 高翔面色也有些古怪,点了点头。 戚司:“殿下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高翔掩嘴咳嗽。 戚司低头继续看。 “……戚将军带领侍卫拼命阻拦,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我方不敌。戚将军与本宫一道躲进山林,遇一洞穴,本宫与戚将军进入洞穴躲藏,洞里有只猛虎,戚将军丝毫不惧,上前与之搏斗……” 后面又是一连串的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反正打斗经过描写得十分精彩。 然后写了半天,才告知两人俱被虎打伤,陷入昏迷。 完全就是瞎几把扯。 瞧太子殿下写的,他咋不去说书呢? 戚司合上卷宗,喃喃道:“原来我这么厉害?” 还有那什么虎之类的,怎么看着挺假? “据金羽卫的人说,找到殿下和将军时,二位正昏迷着躺在地上,四周乱七八糟,全是打斗的痕迹。”高翔道。 戚司迟疑,“也就如太子所说,我们被虎打伤?” 高翔道:“是的。” “将军救了殿下,殿下在陛下面前夸过将军。”高翔笑着说。 还夸我? 好吧,看来是我救了他。 戚司哈哈笑着将卷宗还给他,又闲聊两句,离开刑部。 李岚殇在刑部外等候,见他出来,“将军,他们都问了些什么?” “就问我景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回答不记得了。”戚司说,“不管他们,我们出去逛逛。” 难得出来一趟,得好好欣赏汴京的景色。 两人随便选了条路往前走,七拐八拐,不知怎的就来到一处很深的巷子,巷子尽头有一家小酒馆,四周种满了花草树木,一树树桃花开得十分灿烂,粉色的花瓣随风摇摆,花瓣铺满了青石板地面,十分诗情画意。 戚司一眼就爱上了这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正巧有些累了,他便指着那小酒馆道:“走,我们去坐坐。” 李岚殇没意见。 两人踩着一地的残红进入酒馆,里面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小二在擦桌子。听到动静,小二抬起头来,笑颜逐开,“两位客官喝点儿什么?” “随便来点儿。” 戚司刚要找位置坐下,却见一人从后堂走出来,一身紫色纱裙,披散着黑发,面容美丽清冷,身姿挺拔。 戚司眼睛微微睁大,“……萧姑娘?” 女子听到喊声抬起头,见到戚司,忍不住皱眉,“又是你。” “是我是我又是我。”戚司走过去,眼睛亮亮地说,“萧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萧敏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片刻,说:“我是这儿的老板娘。” “原来这就是你的店?”戚司很惊讶,四下打量,随后道,“好地方,好店铺!我刚刚在外面就觉着这家店清幽质朴,很有格调。” 酒馆里面不大,摆着三张桌子,一面墙壁上放着酒架,上面摆满了坛坛罐罐,全是酒。东西不多,却古朴干净,井井有条。 萧敏睨他一眼,“我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到,有心了。” “我是无意间闯进来的。”戚司兴奋地说,“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姑娘,这就叫缘分。” 萧敏眯起眼睛,朝旁边的桌子抬抬下颌,“坐吧。” 戚司从善如流,立即在旁边的桌子边坐下。桌子是四方桌,不大,方方正正,很适合谈话。 “大里,上一壶女儿红。”萧敏对小二道,又对站着的李岚殇道,“你也坐。” 李岚殇刚要坐下去,被戚司凶恶的眼神盯得顿住动作。 李岚殇:“……” 李岚殇理了理袖子,没好气道:“我有事,先走了。将军,请记得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戚司飞快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别打扰他泡妞。 李岚殇握紧折扇,磨了磨牙,维持着翩翩仪态出了门。 等他一走,戚司便殷勤地说:“萧姑娘请坐。” 萧敏慢慢地在他对方坐下。 第13章 小二快步取来一壶女儿红,一人倒了一杯,淡淡的酒香充斥鼻端。 戚司打量萧敏,发现她发髻上插着一支珠钗,便道:“萧姑娘不喜欢我送的簪子吗?” 萧敏睫毛微颤,声音清浅,“还好。” 戚司想问为什么不戴我送的玉簪,后又意识到别人凭什么一定要戴呢,便闭口不言。 萧敏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缓缓道:“那天你送我的簪子很贵重,不方便戴。” 戚司闻言大喜,原来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为了避嫌,而是因为太贵重。 “如果萧姑娘喜欢,我再送姑娘一支……” “不用。”萧敏打断他,“来,喝酒。” 她为戚司满上,戚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挺烈,喉咙像是火烧了一般,身体很快变热。 萧敏道:“将军真失忆了吗?” 戚司一愣,随后点头,“真的,自昏迷中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 萧姑娘今天主动和自己谈话,实在可喜可贺,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刚才萧姑娘称呼他为“将军”。 “萧姑娘知道我的身份?”他故作惊讶。 萧敏点点头,“将军告知姓名,便知晓了将军身份,将军为国尽忠,来,我敬将军一杯。” 难怪她态度变好,原来是听说了我的光辉事迹。 戚司暗想。 连忙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随后将酒液喝得干干净净。 “哈哈,其实也没啥,我作为前锋,冲锋陷阵,保家卫国是应当的。”和任何求偶的雄性一般,戚司迫不及待地开屏。 “能在万军中取敌人首级,天下间除了将军,无第二人做到。”萧敏说。 “过奖过奖。”戚司故作云淡风轻。 “再敬将军一杯。” 几杯酒下肚,戚司脑袋有点晕,这酒的劲道,是不是大了点儿?然而萧敏表现得从容不迫,他怎么能输给一个女人呢?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心爱的,绝对不能在她面前丢脸。 “其实我不止杀了北戎二皇子,还从老虎口中救下太子殿下。”戚司若无其事地显摆。 “救下太子殿下?” 果然,萧敏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了变化。 戚司继续开屏,“对,听说当时情况相当紧急,好多强盗冲出来,当先一个身高八尺,眼如铜铃,一枪就挑飞一个侍卫,而我却不放在眼里,冲了上去……” 他按照太子写的那份卷宗,大吹特吹,向萧敏展示自己的英勇无畏、强大勇猛,仿佛一只初出茅庐的年轻雄孔雀,抖着花尾巴,开着屏,在雌性面前唱歌跳舞,以期待雌性对自己另眼相看。 萧敏似笑非笑,“你听谁说的?” 戚司纳闷儿,萧姑娘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 他想了想,厚着脸皮道:“太子殿下说的。” 萧敏笑意更深,“太子殿下当真这么说?” 戚司语塞,“咳咳,虽然我忘了一切,不过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夸了我,想来应该是真的。” 卷宗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肯定是真的嘛! “哇,将军好厉害!”萧敏立即拍手鼓掌。 戚司:“……” 戚司脸一红,忽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 他左顾右盼,转移话题道:“萧姑娘这里没多少客人,生意略冷清呀。” “地势偏僻,没有办法。”萧敏说。 戚司道:“萧姑娘的酒很好喝,以后我就是萧姑娘的老顾客,待会儿我买几坛最贵的酒走。” “最贵的?”萧敏诧异。 “总要照顾萧姑娘生意。” 萧敏托腮道:“我们最贵的酒,一坛卖五百两。” 五百两?! 抢钱吧你! 戚司震惊。 然而话都放出去了,逼也装了,总不能改口。反正为那个白眼狼白柳都花了一千两,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花几千两,也是应该的。 戚司咬咬牙,“买。” 萧敏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骗你的。” 戚司:“……” 戚司松了口气。 萧敏目光幽幽,“将军追求他人,都是靠大把大把砸银子吗?” 戚司:“不是。” “那个白柳,将军又为他花了多少?” 戚司:“……” 绕不过这个话题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和他没关系。”戚司连忙说,“我也没为他花多少钱。” “那将军准备花多少钱来追求我呢?”萧敏眯起眼睛。 戚司:“……” 萧敏吃吃地笑起来,眼神危险而暧昧,“将军要想好,若想追求我,付出的代价可贵着呢。” 戚司脱口而出,“我不怕。” 萧敏又笑起来。 戚司不想继续在白柳这个话题上纠缠,转移到:“我记得姑娘似乎喜欢诗歌?” “算是吧。”萧敏语气淡淡。 戚司道:“我有一首诗送给萧姑娘。” “哦?”萧敏露出诧异的眼神,“将军竟然会作诗?” 哈哈,震惊了吧? 戚司暗自得意,咳嗽一声道:“会一些。” 他凝望着萧敏,慢慢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扑地一声,萧敏手中的杯子落在桌上,杯中透明的酒液四下流淌。 “你……” “萧姑娘?”戚司见她惊讶的模样,有些意外,难道这首诗如此震撼,以至于连杯子都震掉了? 萧敏嘴唇动了动。 “主子。”后堂里忽然钻出个男人,如同幽灵一样,“有生意来了。” 萧敏像是回过神,头也不回,“马上来。” 她恢复了平时淡淡含笑的模样,对戚司道:“将军的诗真好,可是自己作的?” “咳咳。”戚司厚着脸皮,“姑娘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紧。”萧敏眯起眼睛,神情十分愉悦,“三天后,来这里见我。” 她站起身,款款走入后堂。 戚司知道她有事,没去打扰。 三天后来见她! 萧姑娘主动邀请我了! 他高兴握拳,简直想仰天长啸,告诉所有人萧敏主动邀请他啦! 一个人无聊,他从桌边起身走向柜台,敲了敲桌面,“小二,给我来一坛最贵的酒。” 总要照顾萧姑娘生意,她一个女儿家养家糊口,多不容易啊。 “客官稍等。”小二说。 抱着酒颠颠儿地回家,戚司想到萧敏听了他吟诗后的反应,断定—— “萧姑娘喜欢诗歌,她喜欢文人,不喜欢钱财。” 要不然,不会在他吟诗后说“喜欢得紧”,又主动相约。 戚司脚下如同踩了棉花,走起路来像飞一样,他现在迫切地想和李岚殇分享自己的心情,然后回去把能背的诗歌全背下来。 对不起了各位大师,先借一借你们的诗歌,等我追上我的梦中情人,一定会为你们正名。 李岚殇并没有走太远,他待在巷子口,背靠墙壁,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地慢慢摇晃。双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司抱着酒坛摇摇晃晃走过去,“子文。” 李岚殇抬起头,见到戚司忙走过来,随后皱起眉头,“酒味好重。” 戚司无所谓道:“男人嘛,喝点儿酒不妨事。” 李岚殇无奈,“将军,那女子非同一般,你要担心。” 戚司哈哈笑道:“子文,你知道吗,萧姑娘约我三天后见面,她主动约我了。” “将军,你在听我说话吗?”李岚殇无奈地问。 戚司将手中的酒坛放在他怀里,“送你的,五十年的女儿红,一定让你欲罢不能,飘飘欲仙。” 李岚殇伸手接过酒坛,眼睁睁地看着戚司哼着小曲儿,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阳光明媚,青年的身影带着洒脱不羁的味道,举手投足,随意天真,不受拘束。 “子文啊,人生最难得的便是遇到喜欢的人,如果那人刚好喜欢你,那便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情。” “可是,那女子来历不明,身上疑点颇多。” “那又怎样?”戚司笑嘻嘻道,“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好,再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只有多加相处才知晓,别那么早就急着断定一个人。” 李岚殇想了想说:“我怕将军吃亏。” “吃亏是福。”戚司眯着眼睛说,“不付出真心,哪能换来真心呢?” “将军对白柳也是真心实意,可白柳又是如何对待将军的?” “所以,我不是和他崩了么?”戚司拍着他的肩膀,“放心,该收手的时候,我自会收手,不会拖泥带水。” 李岚殇怔然,随后展颜笑起来。 将军不拘小节,真诚待人,豁达大度,正是这一点,才让下属愿意跟随他,替他卖命。自己,也不是为此留在他身边么? “将军等等我,别摔着了。” “哎,放心放心,摔不着。” “将军走路都走不稳,一定是喝醉了。” “错,我没喝醉,我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迷人人自迷。” 第14章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戚司坐在床上半晌,慢慢回神。 “三天后,来这里见我。” 萧敏的话响在耳畔,清晰可闻。 戚司立即来了精神,穿好衣服出门,兴致勃勃地去校场练武。推开门,门口刷刷地站了一排下人。 见到他,纷纷道: “将军,您又瘦了。” “将军似乎更英俊了呢!” “将军,你瘦得我差点儿认不出来。” 戚司听得眉开眼笑,随手递了一把铜钱过去,“赏,统统有赏!” 李岚殇站在院子的拱门前,摇头叹气。 前几日戚司瘦了后,有个下人在他面前夸了一句“将军变瘦了好多”,戚司便赏了那人一块碎银。 其他下人见了,纷纷效仿,见着戚司就夸他变瘦、变英俊,讨女孩子喜欢,戚司来者不拒,全部打赏,一点儿也不谦虚。 到了后来,他干脆特地兑换了一包铜钱,随身携带,遇到下人夸就赏,搞得整个将军府的下人特喜欢在他路上埋伏。 戚司一路赏着来到校场,心情美滋滋。话说,将军府里的人、刑部的高翔都看出他瘦了,还夸他英俊了不少,为什么萧姑娘见了他却一句话都没说他瘦?对待他也一如往常。 难道,他瘦得不明显? 还是帅得不明显? 戚司摸了摸下巴,不行,我得继续努力! 或许没吃药的缘故,又加上运动量极大,戚司的身体缩水十分明显,他挺欣慰。唯一让他苦恼的是,脸上的痘痘并未消多少,依旧吓人。 要不,找个中医调理调理? 忽然心动,戚司停止练武,对李岚殇道:“子文,你可认识汴京的名医?” 李岚殇用帕子擦拭汗水,闻言疑惑,“名医?将军为何突然问起名医?” 戚司指着自己脸上的痘痘道:“我想祛痘。” 李岚殇:“……” 将军是疯魔了吗?以前的他再胖再丑,也没有在意啊。 戚司排着他的肩膀,哥俩好道:“子文,快告诉我啦。” 李岚殇不自在地推开他,移开一步才道:“我也是才听说的,有个叫张勋的名医,名气很大,被称之为神医,听说去年游历到了京城附近,或许他可以帮你。” 将军醒来后,经常和人勾肩搭背……也太放荡不羁了些。 “神医?在哪儿?”戚司星星眼地又凑过来。 他刚训练完,身上冒着亮晶晶的汗和热气,挨得近了,似乎要被他的炙热熏到。他像一团火,明亮、炙热,满满的活力,却又不自知,不懂靠别人太近,会烤着别人。 “听说他在文耀山一带隐居,我们可以去找找。” “去去去,马上去。”戚司立马道,“子文,我们马上出发。” 拉着李岚殇就外校场外走。 李岚殇无奈地任由他去。 两人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戚司催促李岚殇出门。李岚殇道:“将军,文耀山很远,我们又要找人,一天时间不够的。” “是吗?那得花多长时间?” “天界寺就在文耀山,去天界寺上香的人,一般会去一天,晚上歇在天界寺里。” 戚司:“那就准备点干粮、水和银子,去文耀山吧,晚上歇在寺庙。” 两人准备好一切才出门,到了外城又骑了马儿,戚司以为自己不会骑马,没想到一拉到缰绳就上了马背,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骑了很久的马,四周人烟越来越少,最后变得十分荒凉,四周的树木也多起来,不时听到鸟鸣声。要不是官道上车马痕迹重,始终有人或马车行走,戚司都要怀疑李岚殇准备把他拐到黑煤窑卖掉。 晌午停下吃了干粮,又行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片连绵的山峰,山巅云雾缭绕,消失在云层里,似乎顶入了天界,山顶处的浓密森林里冒出一个塔尖,昭示着那里有座寺庙。 “难怪叫天界寺,这么高,都快到天庭了。”戚司仰天长叹,问道,“那个张神医在山上吗?” “据说是的。”李岚殇说。 戚司只好认命地沿着山路往上爬,途中遇到许多虔诚的香客,他们似乎感觉不到累的样子,年龄上至七老八十的老者,下至三四岁的幼童,个个面色严肃、神色恭敬,让戚司很是讶异。 他问李岚殇,“天界寺很有名吗?” “天界寺空空大师乃我朝国师,曾预言了许多大事,陛下十分信任。”李岚殇道。 戚司道:“难怪这些人如此虔诚。”两人沿着石板铺成的山路来到山顶,其中有一处岔道,戚司问了路人,得知这是去见张神医的路,便答谢路人后走入小路。不久两人来到一处草庐,草庐四周围着篱笆,一个年轻人正端着簸箕在院子里晒药,还有个年轻女孩在打理药草,另一边的院子坐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正在看病。 离得近了,戚司看清楚正在看病的是一名年约六旬的老者,留着长须,神色慈祥。令戚司意外的是,院子的病人,几乎都是女子。 见到戚司和李岚殇,那名晒药的青年连忙走来,朝两人作揖道:“二位是来看病的么?” 满院子的女人纷纷抬起头打量戚司和李岚殇,李岚殇不太自在,戚司却没脸没皮,大大方方道:“是啊。” “不知是公子的母亲、姊妹还是妻子生病?人可来了?” 戚司一愣,啥意思? 他说:“我……我自个儿来看病。” 院子里的女人们噗嗤笑起来。 戚司不明所以,歪着头道:“你们笑什么?” 其中一个女人道:“公子不知道吗?张神医专门看妇人症的。” 戚司:“……” 戚司猛然回头看李岚殇。 李岚殇瞠目结舌,“妇人症?” 随后脸色变得难看,他一向谨慎,没想到在这里出了纰漏。 “对不起,我没打听清楚……” 戚司见他郁闷,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无碍。” 想了想,他朝被人围着的那名老者作揖道:“神医,不知能否帮我治脸上的痘痘?” 老者头也不抬,毫不客气地说:“治不了,走吧。” “真不能治?” 老者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慢悠悠道:“若是你怀孕了,我到可以治。” 戚司:“……” 戚司摸摸鼻子,说了一声“打扰了”,也不介意他的无理,转身对李岚殇道:“我们回去。” 李岚殇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自己跟自己较劲。 “子文,没事的,别生气,就当出来游山玩水啦。” 李岚殇抿着嘴唇,不言不语。 戚司故意说些笑话逗他开心,然效果不佳,他就纳闷儿了,他都说了不在意,李岚殇生什么气呢? 见李岚殇依旧冷着脸不说话,戚司自讨没趣,不再耍贫。 两人埋头赶路。 轰隆隆,天空滚过闷闷的响声,随即乌云密布,片刻后细密的雨丝从天而降。 两人连忙抱着头疾走。 “将军,雨下大了,我们要下山吗?”李岚殇终于开口,他的身体本就瘦弱,被雨打湿衣服后露出单薄的身形。 戚司看不过眼,脱下披在身上的黑色外衫,直接扔到李岚殇的头上,“披上吧,别着凉。” 厚重的外套还带着淡淡的体温,李岚殇一愣,手足无措道:“将军,我用不着……” “给你就披着。”男人的声音霸道温和,不容置疑,“路途遥远,我们不下山,去天界寺。” 说完大步向前。 望着男人宽厚的背影,李岚殇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微笑,他不再拒绝,捏住外套盖在自己的头上,匆匆跟在戚司身后,往山顶上小跑。 雨水越下越大,两人匆匆来到山顶,很快看到一处巨大的寺庙。 两人冲进庙里。 寺庙很大,或许因为下雨的缘故,人比较少。戚司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忽然间,眼角的余光看到寺庙天井的对面走廊下,站着一个眉毛胡须均花白的老和尚。 两人所处的走廊中间,隔着一块天井,天井里立着一个巨大的香火塔,在簌簌的雨声中,肚子里面依旧燃着香。 灰蒙蒙的雨从天而降,拉出了一串串的细丝,模糊了天地的界限。 戚司看不清那名老和尚的面容,只知道他须眉皆白,穿着褐色的衣服,披着一件红黄相间的袈裟。他似乎冲自己笑了一下,表情在雨丝中十分模糊。 戚司望向那个老和尚,老和尚朝他竖起手掌轻轻点头,随后转身走进身后的房间。 戚司迟疑了一下,左右打量,发现身边没有人,心中疑惑,难道刚才那老和尚是在给自己打招呼吗? 第15章 站在屋檐下,雨水从瓦片儿滚落,形成一股股细小的水流。 雨水哒哒作响。 抬头望天,蒙蒙的灰色,看样子雨还会下很久。 反正闲着也没事,不如去会一会那老和尚。 戚司心中想着,沿着走廊朝老和尚所在的方向而去。 李岚殇:“将军?” 戚司道:“刚才有个老和尚和我打招呼,我去见见他。” 两人绕过走廊,经过天王殿,来到了刚才老和尚站立的地方,那里有一扇房间。戚司走进去,一眼便见到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坐在正中央,而老和尚盘坐在观世音面前念经。 听到动静,老和尚微微睁开眼睛,说了一句:“你来了。” 戚司好奇道:“大师,你在和我说话吗?” “戚将军。”和尚端正地盘坐在蒲团上,单掌竖立胸前,声音缓慢而苍老。 从他白花花的眉毛和胡子看,年纪似乎应该很大了,然而那双眼睛却又如稚子般清澈明亮,仿佛能看清世间一切虚妄。 “我?”戚司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师认识我?” 老和尚点点头。 入乡随俗,戚司恭敬地回了一个礼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以前是否与我相识?” “阿弥陀佛,在下法号空空,乃本寺主持。”老和尚道。 戚司和李岚殇同时吃了一惊,在来天界寺的路上,李岚殇便向戚司介绍过空空大师的来历,说他已经年纪过百,修为高深,是本朝国师,深受皇上倚重。没想到他们一来天界寺就遇到了他。 更令两人惊奇的是,这位空空大师居然认识戚司。 “老衲与施主有两面之缘。”空空大师说,“最近一次是将军班师回朝,陛下嘉奖,老衲有幸目睹将军风采。” “那第一次呢?” “阿弥陀佛,第一次乃五年前,施主想为父兄报仇,跟随顾元帅出征西北,求到老衲这里,想在短时间内增强武功。施主在寺前跪了三天三夜,老衲测出施主与我有缘,又根骨奇特,便借给施主一个秘方。” 戚司睁大眼睛,连忙走到他面前的蒲团坐下,正襟危坐,“大师,助我武功大进的秘方是您给的?”“阿弥陀佛。”老和尚道,“将军今日来天界寺,不是来归还秘方么?” “归还秘方?不是的。”戚司摇摇头,不好意思道,“大师,我自景山寻宝昏迷后,就忘了以前的事,要不是你刚才提起,我都记不得是你给了我秘方……呃?我回去找找,看看秘方放在哪里。” 老和尚又阿弥陀佛了一声。 戚司道:“我今天本来找张神医治病,不想天降大雨,才来到天界寺见到大师。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因缘际会。” 老和尚微笑,“世间一切,皆有缘法。” 老和尚身上的气质高深莫测,戚司不敢放肆,恭敬听讲。 老和尚又问:“不知将军想治何病?” 戚司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祛掉脸上的痘痘。” 老和尚一怔,“祛痘?” 戚司知道他算自己的恩人,道:“不止想祛痘,还想减肥,那个秘方所制的药,我已经没再吃了。” 老和尚眼里划过一抹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意思。” 戚司:“?”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今日得知有熟客上门,一直焚香等候,见到将军才知佛祖传达的意思。” 戚司听不大懂,也就是说,空空大师早就知道自己要来?他是如何知晓的? “将军请稍等。”老和尚站起身,弯着腰去了后室,片刻后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出来,递给戚司,“按照这个药方,一日三次,半个月后将军的脸就会恢复。” 戚司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上面写满了药材,应该是一个药方。 “谢谢大师。”戚司连忙又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雨势过大,施主今夜暂且歇在本寺吧。” 戚司正不知如何开口,听闻此言大喜,“多谢大师。” 老和尚闭上眼睛,嘴角含笑,又开始念经。 戚司和李岚殇不敢打扰,退出房间。 晚上二人歇在了寺庙,跟随庙里的和尚吃斋念佛,还和一群小沙弥一起听了空空大师的讲禅,当然他什么也听不懂,昏昏欲睡。 第二天雨停,戚司和李岚殇捐了点香油钱,告别空空大师便下山离开。 回到汴京,李岚殇道:“将军,空空大师虽是本朝国师,德高望重,但并未听说过他能治病救人,将军手上的药方还是拿去药馆让大夫瞧一瞧为好。” “还是子文心细。”戚司夸了一句,拿着药方去医馆先找大夫查看,得知药方无碍后,才抓了几副药回府,让下人熬药,而自己却去寝室东翻西找,终于在暗格的里面又发现了一个夹层,从夹层里面找到一张泛黄的纸张。那纸张的质地和空空大师给他的那张纸一模一样,上面也写着几十味药材,想来应该就是空空大师给他的那张秘方。 事不宜迟,既然空空大师已经开口询问,肯定是希望他把秘方还回去,戚司便将纸张收好,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天界寺,将秘方还给空空大师。 如此一去一来,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总算到了与萧敏约定的时间。 戚司精心打扮一番,穿着显瘦的黑色衣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再用玉冠束发,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为他打扮的婢女真心实意地夸赞,“将军气色很好,自从瘦了后,越来越英俊不凡。” 戚司听得开心,却又有些忐忑,“我这样真的好看?你别为了赏钱哄我。” 婢女捂嘴轻笑,“那我不要将军的赏钱,可否证明我说的是真话呢?将军,您今儿真的很好看,特威武,特有气势,萧姑娘一定很喜欢。” 在将军府戚司并没有瞒着众人,经常嘴里念着萧姑娘萧姑娘,大家都知道了,咱们家的将军不喜欢那碧波阁的白柳,改喜欢了一位姓萧的姑娘。 将军平易近人,出手大方,待下人们极好,大家都真心实意希望将军能寻得一位如花美眷,生一个大胖小子,为将军开枝散叶,也为将军府增加增加人气。 能遇上将军这样的主子,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戚司并不知府上的仆人们如何想的,他的心里只有萧敏,再三找人确认自己衣着没有错处后,才施施然地出了门,直奔小酒馆而去。这次他没有带上李岚殇,因为他想过二人世界。 小酒馆旁边的路上,桃花灼灼,艳丽非凡,一团一团的粉色云朵堆积在两旁,将原本泥墙青瓦的小酒馆,衬托的如世外桃源一般。 进入酒馆内,戚司四处打量,没有发现萧姑娘的身影,便问正在擦桌子的小二道:“请问你们老板娘在吗?” 小二拿着抹布道:“在的。您是戚将军吧,老板娘说了,如果您到我们这儿来,我们就带您去后院。” 后院? 这次能进入后院了吗? 要知道在古代,能被邀请进入后院的,都是最亲密的人。 萧姑娘是把他当熟人了? 戚司心里高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在小二的带领下去了后院。 从后门出去,眼前一亮,只见小酒馆的后院里也种满了桃树,一树树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粉色的花瓣铺满了整个地面。其中最大一株的桃树下方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子,旁边坐着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女子,听到声音微微抬睫扫了戚司一眼,声音清澈,“戚将军。” 态度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戚司心中暗暗喜悦,面上却十分客气,他压抑着自己的雀跃,步履从容地来到女子身前,“萧姑娘。” “坐吧。”萧敏道。 戚司依言坐下。 桃花簌簌从眼前飘落,正巧落入面前的酒杯中,漂浮在酒液上方。 “萧姑娘选的地方,真是诗情画意。”戚司努力寻找话题,打破静默。 “诗情画意?”萧敏笑了笑,“不错。” “姑娘爱诗爱酒,算是风雅中人。”戚司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 “谢将军夸奖。”萧敏举杯,“正因为喜欢,才把酒馆建在这里。” 戚司连忙也跟着举杯。 两人饮酒。 戚司道:“姑娘雅致。” 然后又关心道:“我今天来,看到酒馆里没有一个客人,长此以往,如何维持生计?” 萧敏忧愁地叹了口气,“将军的话说到我心坎上,我也愁啊。” 戚司真心为她着想,“破除眼前困境,要么把酒馆搬到热闹地方,要么寻找别的商机。” 第16章 “谈何容易。”萧敏摇头,“汴京官商勾结,好的铺子早就被人定下了,我一个无权无势地孤女,能找到什么好地方?万一不小心惹了权贵,更是下场凄凉。” 戚司心生同情,“汴京如此混乱么?” 萧敏点头,“无权无势的人开店,旁的人只要找个借口就能让你做不下去。” 戚司心头不平,“岂有此理,官府不管么?” “那些人身后都是勛贵,如何管?” “勋贵勋贵,都是人,凭什么高人一等?”戚司道,“这世道,非要将人分出三六九等,有些人自己不做事,占着茅坑不拉屎,却吃着民脂民膏,欺压平民。” “将军不也是功勋之后,听口气,似乎对功勋贵族不满?”萧敏目光幽暗。 戚司哈哈一笑,“我的功勋是我自己打出来的,某些人的功勋,那是继承的,能一样吗?就我说,所谓的爵位、功勋就不该继承。” 萧敏一怔,随后放下酒杯道:“将军说笑了,若真不能继承爵位,大禹整个都要乱套。” “我说笑的。”戚司也知道自己说得太狂,解释道,“若真是一刀切,那肯定乱套,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萧敏眯起眼睛,“如何循序渐进呢?” 戚司喝了二两酒,上了头,侃侃道:“咱们就设立一个准入制。” “什么准入制?” “你想啊,就姑娘的遭遇和我听说的某些事情,某些贵族实在不像样,但要说所有贵族都不像样,那也太过。首先我要表明立场,我认为贵族继承于国于民都不好,资源、财富世代累积,虹吸效应后,势力越来越庞大,最后牢牢把握国家命脉,下面的人永无出头之日,整个国家将死水一潭。而且,特权集中,若无监管,势必滋生腐败,严重的将会成为国之蛀虫。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官员、爵位、功勋,都应当逐步取消继承,在取消之前,咱们可以慢慢来,设立一个准入制,考核继承。” 戚司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若要继承爵位,必须考核过关或者做出贡献才能继承,犯了错就取消,如此一来,至少保证继承爵位的是精英,不会是些品行低劣的饭桶。” 萧敏道:“说得不错,来,我敬你一杯。” 戚司接过她的酒,心中大乐,看来萧姑娘已经开始被我的思想和内在所折服! “只是这样一来,勋贵们肯定不会乐意。” “他们当然不乐意。”戚司笑嘻嘻道,“动了他们的切身利益,谁会乐意呢?而且也没人敢提。” “哦?” “你想啊,现在权力掌握在勋贵手中,勋贵享受一切利益,他们脑子抽了才会提呢。平民想提,可权力不在他们手中,提了就得掉脑袋,所以,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不说。” “你错了。”萧敏道。 “嗯?”戚司诧异,“哪儿错了?” “还有人可以提。” “谁?”戚司纳闷儿。 “皇族。” 戚司哈哈大笑起来,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萧敏皱起眉头。 戚司被逗笑了,“萧姑娘,皇族就是最大的勋贵,最大的地主头子,你让他们提,开玩笑吧?” 戚司说完,自知失言,“我喝酒了,乱说的,乱说的,萧姑娘就当没听过。” 身在古代,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言论,万一让人传到皇帝耳朵里,被砍了头就不划算了。 萧敏若有所思。 戚司道:“哎,咱们不聊朝中事了,萧姑娘,咱们聊诗歌,啊,我突然又有灵感了。” 萧敏惊讶,“将军又有了什么灵感?说来听听。” “一首桃花的诗。” “桃花的诗?” 戚司站起身,打量四周的桃花,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萧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戚司纳闷儿低头,“萧姑娘笑什么?” 坐在桌边的萧敏,肩膀颤抖,似乎在强忍着笑意。 戚司:“……” 为什么每次自己作诗,萧姑娘的反应都和预料中不太一样? “哦,我刚刚在猜将军会作哪首诗,没想到……” 萧敏不知想到什么,一直乐,搞得戚司很尴尬。 思来想去,这诗不好笑,也没问题啊。 “萧姑娘……”他搔搔头。 萧敏停住笑,促狭道:“我喜欢将军作诗,将军一作诗……我就很快乐。”戚司没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反而大喜过望,“能让姑娘快乐,是我的荣幸。” 同时在脑中拼命思索,还有没有关于桃花的诗,绞尽脑汁,还真想到一首。 “看到萧姑娘如此快乐,我又有了灵感。” “这么快?”萧敏笑道,“说来听听。” “那在下献丑了。”戚大将军说完,昂首挺胸,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在胸前,按照电视里演的摆出一副儒生的派头,边踱步边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苏轼大家的诗,千古流芳,萧姑娘一定喜欢。 戚司念完诗,心里喜滋滋脸上却淡然地走回萧敏身边,“不知姑娘觉得此诗如何?” 萧敏赞叹:“好诗,好诗!” 戚司一喜。 萧敏疑惑:“只是将军,我们这儿没有竹子,也没有江水,更没有鸭子,将军何以作出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诗来?” 戚司:“……” 哦豁,要翻船。 不过,他是那般心理素质差的人吗?我一现代人,拥有诗仙诗圣的诗歌,还折服不了一个小小的古代女子? 于是戚司淡定地说:“萧姑娘可知有个词叫想象?” 萧敏托着腮,笑眯眯,“想象?” 戚司表情严肃,“文人墨客能作出流传千古的诗歌绘画,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什么?” “想象!” 戚司挥洒衣袖,振振有词,“没有想象,如何创造?没有想象,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我看到一片桃林,就想到了竹子、河流、蒌蒿、河豚,你看,这里面有花,有竹,有草,还有小鸭鸭,多美!” 萧敏又双肩颤抖,勉力憋住笑,片刻后没忍住,大笑起来,“小鸭鸭……小鸭鸭……” 戚司纳闷儿:“小鸭鸭咋了?” 萧敏笑完道:“将军,听了你的描述,我也想象到一样东西。” 戚司:“什么东西?” 萧敏:“姜爆鸭。” 戚司:“……” 戚司咳嗽一声,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姑娘想象力真丰富。” “那将军能不能用鸭子做一首诗呢?”萧敏问。 戚司:“……” 萧敏笑着道:“不是将军提要作诗的么?为什么不作了?” 鸭子? 戚司拼命想,想啊想,结果想不出来有什么关于鸭子的诗。 而且萧姑娘的问话和反应很奇怪,她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将军,作吧。”萧敏说。 戚司敏感地从她微笑的眼眸里捕捉到一丝嘲弄,刹那间,戚司的脸涨红。 好吧,他知道自己不对,盗窃别人的诗歌装逼,如今现了原形。其实想想这样做风险很大,万一以后萧姑娘真的喜欢上他,以为他是个大诗人,结果真嫁给了自己,发现自己骗了她,那该多么伤心。 他是为爱昏了头吗?居然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追女孩子。 还不如一开始真心相待,用最真实的样子面对她。 想通了一切,戚司垂下头,言辞恳切道:“萧姑娘,我……我不会作诗,之前作的诗歌都是别人的。” “别人的?”萧敏抬眸。 戚司点点头,站在旁边等候最后的审判,“因为萧姑娘喜欢诗歌,我为了接近萧姑娘,才故意用了别人的诗。如果萧姑娘讨厌我的话,以后我就不来了。” 他的语调低了下去。 萧敏的表情一改往常的戏谑,变得严肃起来。 她上下打量戚司,片刻后才缓缓道:“将军能承认我很高兴。” “真的吗?”戚司霍然抬头,不可思议,“你……你原谅我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女子对他的态度有了某种变化,她的目光里以前始终藏着某种冷意,可现在那种冷意已经消失了。 穿越小说害了我,戚司想,那些穿越小说龙傲天主角,靠着背诵别人的诗歌,轻而易举的追上了女孩,他信以为真,直到现在才发现,用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去追求女孩才能打动对方。 萧敏笑了笑,“如果将军一直不承认,我会不高兴,现在将军承认了,我很高兴。” 萧敏的笑容非常真诚,戚司很意外,也很高兴。 他看中的女子果然不一般,非常善良。只是她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萧姑娘知道我用别人的诗?”戚司惊讶,他用的可是现代世界里的诗呀,萧姑娘怎么知道? 然而萧敏没有回答。 两人聊了许多,从朝廷到民间,从汴京到边关。戚司惊讶地发现,萧敏居然懂得很多,说话十分有条理,知识也很渊博。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两人十分聊得来,都对现在的阶级不屑一顾,也不在乎尊卑,可以说三观相符。 戚司高兴极了。 难得啊,能在古代遇到一个思想接近的人,简直就像中了彩票一样。 吃完午餐,戚司原本还想赖着不走,结果李岚殇的到来打破了他的幻想。 小二把人带到后院,李岚殇面色冷淡地道:“将军可还记得回家的路?” 戚司咳嗽一声,理直气壮道:“我和萧姑娘谈事情,你来干什么?” 李岚殇道:“家里有事。” 戚司:“什么事?” 什么事能比和萧姑娘谈恋爱大? 李岚殇冷着脸,“有人找您。” “谁啊?”那么不长眼,专挑我和萧姑娘约会的日子来。 “白柳公子的下人。” 戚司:“……” 戚司连忙冲上去排着李岚殇的肩膀,将他带到一边,回头对萧敏道:“萧姑娘,我们先谈点儿事哈。” “我已经听到了。”萧敏淡淡道,“白柳公子又来请你,是不是?” 戚司尴尬无比。 第17章 萧敏:“将军不是说和白柳没关系了么?” 戚司冤枉:“真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 明明白柳自己要断了联系,彼此不打扰,干嘛又来找他。 萧敏:“哦。” 戚司道:“我现在单身,没有和任何人保持不正常关系。” 萧敏笑了笑,“我相信将军。” 戚司偷偷抹汗,对李岚殇道:“你去回了白柳,让他回去,我不见他。” 说着又走回石桌坐下,端起一杯酒,一本正经道:“子文,以后白柳来找,一律不见,也不用特地通知我……我要和萧姑娘喝酒,就不回去了。” 说完将手中的酒液喝下。 李岚殇冷笑一声,道:“除了白柳公子的下人,还有您的儿子也回来了,将军也要置之不理?” “噗——”戚司喷了。 对面的萧敏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脸色当场就冷到底。 戚司:“……” 卧槽! “萧姑娘,我给你擦擦。”他慌忙拿袖子去帮萧敏擦脸,被萧敏打开,“将军回去吧。” “萧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戚司道歉。 萧敏站起身,顶着一头酒水,步履匆匆地离开后院。 戚司在她背后喊:“萧姑娘,我也不知道我有儿子啊!” 萧敏脚步一顿,转过头,目光危险,“原来将军不知道自己有儿子?呵。” 戚司冤枉至极,“我真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萧敏:“将军内有家眷,外有花魁,现在又来招惹我,将军,你可真多情。” 戚司:“……不是啊,你听我解释。” 萧敏没听他解释,径直走进屋内,随后两个雄壮的大汉出来,凶神恶煞地对戚司道:“将军请回吧。” “萧姑娘……” 戚司想追上去解释,被两大汉拦住。 片刻后,戚司被灰溜溜地赶出酒馆。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李岚殇!”站在酒馆门外,戚司瞪眼叉腰。 李岚殇丝毫不惧,冷笑一声,“将军有何吩咐?” “你……”戚司迎着他冷淡的眼眸,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你了半天,问道,“我真有儿子?” “有。”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 戚司气得够呛:“……早不说晚不说,非在这时候说,你故意的吧!” 李岚殇冷笑一声,“故意的又怎样?我派人调查过那个女人,什么也查不到,那女人很有问题。将军,你一大早就来这儿,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不准备回去了?” “晚上当然要回去,歇在这儿,对萧姑娘名声不好。” “你脑子里只有萧姑娘么?”李岚殇深吸一口气,“将军,那女人有什么好?” 戚司皱起眉头,“萧姑娘一个人做生意,又有才华,人也有趣,宽厚仁慈,长得也很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李岚殇沉默片刻,一甩袖子往巷子外走,“随便你。” 戚司:“……” 嘿,居然还耍脾气! 知不知道我是你上司?不给点儿颜色瞧瞧,以后骑我头上了! 戚司决定不理李岚殇,就算他丧着一张脸也不哄,随他去。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不语地回到将军府,一踏入大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孩子的嬉笑声。 “别闹别闹!将军快回来了,别闹!”一个男人的声音。 戚司脚步一顿,随后再快步往前走,绕过照壁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追着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跑。而不远处站着一个熟人,白柳的小厮。 戚司看了一眼白柳的小厮便把目光转向小孩,那小孩身着绫罗绸缎,手中拿着竹蜻蜓,玩得不亦乐乎。 中年男子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戚司,连忙拉住小男孩走过来,“贤侄。” 贤侄? 难道是堂叔、伯父? 戚司不动声色。 中年男子推着小男孩到戚司面前,“快叫爹。” 小男孩睁着漆黑的眼眸,有些害怕地躲到中年男子身后。 中年男子将他拉出来,怒道:“不是教过你么,快叫爹!” 小男孩这才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爹。” 戚司不认识二人,下意识地转头看李岚殇,然蓝衣青年一脸淡漠,一点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戚司:“……” 还在耍脾气?哼,我才不求你! 戚司露出自以为和蔼的笑容,弯腰摸小男孩的头,“真乖……” 刚想问几岁,叫什么名字,但想到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这么问,估计会被儿子讨厌吧,于是便住了口。他更想问的是,既然有儿子,是不是有娘亲? 气氛尴尬。 “贤侄啊。”中年男人道,“我已经把小宝教好了,他肯定不会再乱跑,既然认了你做爹,还是养在将军府为好。贤侄放心,以后他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管,也不过问,一切听贤侄安排。” 听他这么一说,戚司忽然想起之前在福顺楼听到的议论,说是自己为了向白柳表态,认了伯伯家的儿子为养子……难道就是面前这个? “戚大人,我家将军醒来后记不得事,已经不认识你和少爷。”李岚殇忽然开口。 戚司长出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李岚殇一眼。他以为李岚殇会装哑巴装到底,没想到还是开口解围了。 李岚殇冷着脸,眼神都不给一个。 戚司:“……” 哟,小脾气还挺大。 “原来如此。”中年男子恍然,“贤侄,我是你二伯父戚平辉啊,你不记得了么?” 果然是他。 也就是说,我没儿子,也没什么老婆,面前的小男孩只是个养子而已。 戚司大大地松了口气,暗想一定要找时间向萧姑娘解释。 “二伯父。”他拱拱手。 中年男子笑道:“当初,贤侄想要过继儿子,看中了我家小宝,我和小宝他娘虽然不舍得,但也愿意过继给贤侄。贤侄放心,小宝以后就是你的儿子,随便打随便骂,和我们无关。” 戚司打着哈哈,“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两人闲扯几句,中年男人道:“不知贤侄什么时候过文牒,正式把我家小宝纳入族谱?” 戚司打着太极,“先不急嘛,我这刚醒来,什么都记不得,等我先把府里的事理顺了,再过文牒也不迟。” 中年男子道:“说得也是,如果小宝做得不好,将军使劲儿打,绝对不要姑息!” 戚司:“不会的不会的。” 他根本不想多个儿子,何况这儿子还不是亲生的,他简直想当场拒绝,只是儿子是原身之前主动提出要认的,也有了往来,对方还是亲戚,直接反悔说不过去,便打算拖一段时间再拒绝。 “贤侄还有事的话,就先不打扰了。”中年男子看了远处站着的白柳下人,拱手告辞。 戚司将他送到府外,望着拿着竹蜻蜓的小男孩有些头疼,便唤来一名婢女带小男孩下去。 尘埃落定,白柳的小厮才过来行了一礼,道:“将军。” 戚司脸上的笑意淡去,“说吧,什么事?” 小厮态度比之前恭敬了很多,道:“我家公子差我来问候将军。” 戚司眉心微动,“问候我?” 小厮:“公子十分挂念将军,日日盼望将军好。” 戚司摆摆手,“别说这些肉麻的,有话直说。” 小厮站直身体,道:“将军,不知我家公子脱籍的事如何了?” 如何了? 戚司似笑非笑,“怕我反悔不答应,来催我?” 小厮连忙摇头,“不是的,公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戚司不想和他多谈,“行啦,我明白你的来意,回去告诉白柳,这事儿急不来,静待时机吧。” “将军……” 戚司拉下脸,“怎么?我都答应了还不成?” “小的不敢。” 戚司本身一脸痘痘,身形肥胖,落下脸很骇人,小厮吓了一跳,不敢再催。 “你走吧。”戚司朝大门抬抬下颌,示意他离开,“以后少来找我。” 小厮震惊于戚司冷漠的态度,不敢再纠缠,连忙称是,低着头匆匆从侧门离开。 等所有麻烦解决,李岚殇便甩着袖子离开,一句话也不说。 戚司也不想服软,当没看到,对着一个扫地的婢女道:“去把管家叫到书房。” 当我离不开你?哼,我问管家去。 “是。”婢女柔柔应道。 第18章 片刻后,等候在书房的戚司听到动静,转过头,见一青衣干瘦的老者匆匆走来。 自戚司醒来后,把李岚殇一直带在身边,基本上大小事务都是李岚殇帮他处理,相当于贴身秘书,将军府的管家反而见得极少。不过李岚殇从来没挑剔过管家,将军府一直井井有条,想来这位父亲大人留下的管家挺能干。 “少爷。”管家年纪大约五十出头,干瘦干瘦的,步伐四平八稳、气息圆融有力,身上应当带了功夫,精神非常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戚司不晓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于。 “管家,我二伯父还有养子是怎么回事?”戚司开门见山。 管家也不废话,道:“少爷爱上碧波阁白柳,还说要娶他为妻,为表忠心,不久前您特地过继了戚平辉的小儿子为养子。戚平辉答应了,把孩子送过来养了几天,孩子天天哭闹,趁人不注意跑出去,害得少爷找了很久。少爷担心再出事,就将孩子送回去,说过几年再带回来。” 戚司:“哎?既然说过几年,二伯父为什么今天就送回来了?” 管家:“这就不清楚了。” 戚司:“小孩多大?” 管家:“今年七岁。” 戚司想了想,七岁的年纪,不大不小,刚懂事又不大懂事。 猫嫌狗憎的年纪。 戚司琢磨片刻,觉得有件事一定得搞清楚,问道:“我以前说过,一定要认这孩子当养子吗?” 管家摇摇头,“少爷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就好。 戚司松了口气。 “刚才二伯父说过文牒入族谱……之前没弄对吧?” 管家道:“没有,少爷要准备弄吗? “不,不用。”戚司摇头,又问,“没有过正式文牒,没纳入族谱,应当不算正式养子吧?” 管家道:“是的。” “那就好。”戚司一拍巴掌,彻底放心,本想让管家过两天把孩子送回去,但想到不好对着亲戚交差,便止住话头。 又问:“二伯父和我家关系怎样?” 管家道:“来往极少。” “呃?”戚司诧异,“他不是我爹兄弟吗?” 管家:“戚大人是老将军的庶兄长,当年将军好不容易挣下军功,重新继承爵位,戚大人也跟着到京城做官。后来老将军和大少爷战死,戚大人便和咱们将军府极少往来了。” 原来如此。 “少爷打战归来,也不与他们来往,只是少爷后来想收养孩子,想留戚家的血脉,才问了那边一声,那边立即就同意了,还把孩子送过来。” 戚司总算知道来龙去脉。 听管家口气,是那边上赶着送孩子过来,这边没逼迫,两家关系似乎也并不密切。 既如此,得罪就得罪了。 只是,先不用那么急,缓一缓吧。 “你看着办,一定要好吃好喝地供着那孩子……对了,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戚元丰,还没赐字。” “一定要照顾好元丰,千万别让他磕着碰着,也别让他乱跑,再为他找个教习先生教他读书认字。”虽然做不成养子,勉强也算得上亲戚,一定要照顾好。说起来,也算和自己平辈呢。硬要从血缘关系算,他还是自己兄弟……呃?这特么的够乱! 认个兄弟当儿子。 戚司才发现这一茬,瞬间就无语了。 有这层关系在,更不能认他当儿子。 待时机差不多,找个借口把人送回去吧。 摆平两件事,天色渐暗,时间过得很快。 婢女送来药,柔声道:“将军,请喝药。” 戚司接过药碗,一口喝干。 戚司从小就不喜欢喝中药,别看他一脸豪爽,行事作风像个大哥大,却有个难以启齿的小秘密——他怕苦。 不怕累,不怕受伤,却怕味觉的苦味。 虽然怕,却不敢让人知道,太丢范儿了。所以,就算吃苦的东西,他都不敢加白糖。 大老爷们儿,一口闷。 喝完片刻,便觉得浑身发热,再运动运动,身上的汗水如浆涌出,浸透了衣衫。现在的戚司,一旦锻炼,一天内得换三身衣服。 搞清楚了今天的来龙去脉,戚司心心念念地是向萧姑娘解释,第二天一大早,他日常晨练,吃完早饭便匆匆赶往小酒馆。 天色还早,天空呈现浅浅的蓝黑色。 酒馆还没开门,路边的桃花依旧绽放。 戚司守在酒馆门口,等了一会儿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门打开。“小二。”戚司上前叫到。 小二诧异,“将军,这么早?” 戚司道:“萧姑娘在吗?我有话对她说。” 小二摇摇头,“老板娘不在,她出去谈生意了。” “出去谈生意?这么早?” “昨天下午走的。”小二说,“将军找她有何事?” 原来昨天就走了。 戚司很失落,“那萧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小二道:“大概月底。” 月底? 戚司算了算时间,大概要十五天。 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我能把肥减下来,去掉满脸痘痘,到时候萧姑娘见到焕然一新的我,会不会怦然心动? 越想越觉得可行,心情渐渐雀跃。 戚司道:“我知道了,月底再来见萧姑娘。” 他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地回家。 等他离开,小二回到酒馆,对站在屋里的人道:“主子,已经按您所说告诉他。” 屋里的人,身姿修长挺拔,面容俊美无俦,赫然是男装打扮的萧敏。 萧敏远远望着酒馆前方的桃花路,轻轻嗯了一声。 “主子,既然他想欺骗主子的感情,不如不要再理他?”小二说。 萧敏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冽。 小二身体瑟缩一下,连忙弯下腰,“属下僭越了。” “殿下。”黑暗里,一道身影缓缓走过来,“从这几回来看,戚将军心思纯净、狂放不羁,是个值得深交的人。难得的是,他毫不迂腐,有些想法颇为惊世骇俗,不拘泥于世俗成见,而且他武艺高强,胆大勇猛,又和顾成武关系颇深,如能拉到我们的阵营,一定是我们的助力。” 萧敏轻笑一声,“再看看吧,这个人,很有趣。” “殿下?” “我喜欢他作诗,他让我不觉得孤独。”因为,只有他和我一样,拥有穿越到现代的经历。 黑影和小二大吃一惊,面面相觑,殿下这话什么意思?第一次听到殿下说出“让他不觉得孤独”这样的话。 难不成……要假戏真做? 不不不,戚将军又胖又丑,长成那样,怎么可能? 一定是想差了,一定不是那样。 绝对不可能。 可是……可是殿下也有些离经叛道,不能用常人度量,若他哪天真和戚将军在一起了,似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想想那个画面…… 两人浑身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 萧敏道:“走吧。” 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几条身影。 这些人都听到了萧敏的话,心思翻涌,却又全都处于“咱不敢说也不敢问”的诡异沉默状态。 戚司哼着小曲儿,懒懒散散地出了巷子。 汴京的天气很好,连续几日都是晴天,只在夜里下雨,完美。 见不到可爱的萧姑娘,戚司有些失落,然而想到她回来能见到焕然一新的自己,又很快乐。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 说起来,李岚殇那边还在和他生气,昨天没和他说一句话。戚司和他相处几天摸清楚他的脾气。 李岚殇同学,行事稳健,观察入微,平日里穿衣打扮一丝不苟,连头发丝也弄得整整齐齐。去他屋子,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一点儿也不乱,跟强迫症似的。 爱跟自己较劲儿,比如上次因为没调查清楚,为他找了个妇科大夫,他还没责备呢,李岚殇自己气得小脸发白,自己跟自己怄气了好久。 戚司想,要是不管他,估计会一个人郁闷很长时间。再说了,李岚殇打扰他追妹子也是出自于好意,担心他吃亏,没必要和他计较。 戚司生性豁达,心情好了,便原谅了李岚殇。 时间还早,他在大街上转悠了片刻,忽然看到一家卖书的店铺,铺面装点得十分雅致。 戚司灵机一动,立即走进店铺里道:“老板,来份文房四宝。” 买点儿东西送李岚殇,缓和一下关系。李岚殇一屋子的书,想来应该喜欢笔墨纸砚。 有生意上门,老板殷勤地迎过来,“这位公子,我们有很多种类的笔墨纸砚,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样的?” 戚司哪懂什么笔墨纸砚,大手一挥,“来份最贵的。” “好咧!” 客人豪爽,老板开心,听说戚司买文房四宝送人,便特地为他仔细包装,做到精益求精。 在老板打包的同时,戚司闲得无聊,在店里瞎逛,东看看西瞅瞅,不知不觉逛到了最里间。最里面的房间比较小,四面放置着书架,上面只放了一样货物——书。 戚司随意抽出一本,上写:《春游图》。 他翻开第一页,入目的是两名宽衣广袖的男子,周边画了几棵树,还有一个亭子,画者的功力不错,树木、亭子寥寥数笔便惟妙惟肖。两名男子的表情也十分生动,似乎心情愉悦。 翻到第二页,场景变到凉亭里,两男子在凉亭里靠坐着。 戚司想,难不成是连环画?这本书讲述的便是两名男子春日同游的情景? 他觉得无聊,随手翻到第三页。 第三页场景依旧在凉亭里,只是……两男子靠得极近,近得几乎叠到一起。 戚司翻到第四页,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只见画上的两名男子脱了衣服,半遮半掩,互相……抱在一起了? 啊? 第19章 戚司:“……” 他随手一拿,居然拿了个小黄本?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画本放回去然后离开这个房间,然而好奇心却像猫似的不断怂恿:看一看吧,好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两男的在一起到底该怎么做。 理智与好奇心交战片刻,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戚司继续往后翻。 两男的在凉亭里开始大战,场面十分刺激香艳,画本越到后面越辣眼睛,因为场景越来越细微…… 戚司心里充满了卧槽。 “公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如一声惊雷,戚司浑身的毛炸起来,手一抖,画本跌落在地,发出扑地一声。摊开的书页,定格在两男子肢体交缠的画面上。 戚司回头,发现老板提着打包好的笔墨纸砚站在自己身后。 他的目光自然被地上的画本吸引,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微笑,“公子也喜欢?” 戚司:“……”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老板弯腰将地上的画本捡起来,“看在公子出手爽快的份上交个朋友,这本书送给公子。” 戚司:“不,我……”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老板便热情地打断他,“看看我这屋子,全是!公子喜欢什么都可以找,我这儿相当全,而且卖得不贵!” 戚司:“……” 感情一屋子都是小黄本? 戚司不想继续待下去,尽力镇定道:“装好了吗?我要走了。” “都装好了。”老板点头哈腰地将盒子递给他。 戚司闷声不响地提着就走,老板连忙追上去,将手里的画本交给他,“公子,书掉了。” 戚司走得更快,很快走得无影无踪。 老板拿着书露出遗憾的神情,“明明公子很喜欢,为什么不肯接?” 或许是害羞? 如果能拉一个新的客人,新客变熟客,生意才好做啊。一般喜欢这类型书籍的客人都会变成熟客,而且还会带来另外的客人,然后生意自然兴隆。 老板决定了,等下次客人再来,他一定要把书送给他。 戚司回到将军府,随口找了个下人问道:“李先生在哪儿?” 下人道:“今天待在屋子里没出来。” 没出来? 戚司提着盒子来到李岚殇的屋子前,咳嗽一声,抬手敲门。 “什么事?” 李岚殇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温度。 戚司道:“子文,开门。” 里面忽然没了声音,片刻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打开,李岚殇冷着张脸站在门口,“将军有事吗?” 戚司笑嘻嘻道:“子文还在生我的气?” 李岚殇淡淡道:“在下不敢。” 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戚司靠过去,“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子文是为我好,昨天的事算我的错,不该不给你面子。” 李岚殇依旧冷淡,“将军,在下不敢。” 戚司不以为意,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他,“知道子文爱书,满腹经纶,路过书店的时候看到一份笔墨纸砚,非常衬子文,小小东西,当我的歉意。” 李岚殇一愣。 戚司将盒子塞到他手里,“拿着,我的谢礼。” 李岚殇来不及说话,戚司已经一溜烟儿跑远,边跑边说:“既然收了我的谢礼,就当你原谅我了啊。” 李岚殇:“……” 他低头打量手中的盒子,又抬头望了望离去的潇洒背影,原本冰封似的脸柔和几分。 他无奈地摇头,提着盒子进屋。 将盒子放在案几上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四种东西,样式精美,质地极好。 李岚殇拿起毛笔看了一眼,是上好的狼毫,他想蘸案几上的墨水写字,却在快要碰到砚台时又舍不得,停下动作。他思索片刻,将毛笔放回盒子,小心翼翼地包好,将盒子极其郑重地收藏起来。 戚司将笔墨纸砚送出去,又偷偷在远处观察一会儿,发现李岚殇没有把他的谢礼扔出来,松了口气。 看来李岚殇接受了自己的道歉。 果然送礼能解决很多矛盾,想当年他有个哥们儿,女朋友一生气就送礼物,女朋友就不生气了。李岚殇不是女朋友,但也殊途同归嘛。 解决了李岚殇,他的心思便转到自己即将实行的减肥计划。 半个月的时间,他一定要将体重尽力减到完美的状态,用焕然一新的姿态去见萧姑娘。 想象了一下萧姑娘见到自己时惊讶的眼神,戚司便十分激动。 心里像是有只鹿东奔西跑,躁动异常。 戚司换好短打,精神奕奕地去校场练武。最近几天,李岚殇教了他几招军队里最基本的武术。戚司以前从来没有学过武术,原本以为自己学不好,没想到李岚殇一教他就学会了。 就好像他的身体有肌肉记忆,一招一式早已熟悉,李岚殇的教导只是唤醒他的记忆而已。 戚司一个人练得十分认真,不知不觉入了神。 他很喜欢全力学武的感觉,那种身体极度舒展,精力尽情宣泄的酣畅淋漓,是以前的他从来没感受过的。 原来一旦适应高强度运动,居然会如此快乐。 “我来陪将军练练。” 突兀的声音让聚精会神的戚司停住动作。 转过头,他发现不知何时,李岚殇也换了衣服来到校场边,眉目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 “子文。”戚司惊讶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有陪练,求之不得,而且李岚殇主动和他陪练,代表原谅了他,好事啊。 戚司朝李岚殇勾了勾手指。 李岚殇眉眼舒朗,面色一肃,眼神变得极其凌厉,像往常一样冲上去挥出一拳。 戚司早有准备,灵活躲开。 两人在校场你来我往地挥拳,之前的种种隔阂和不快,全消融在汗水和拳头里。 李岚殇感觉得到戚司的用尽全力,他也不再保留,全力以赴。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均大汗淋漓,累得躺倒在校场里,不断喘着气。 却又说不出的酣畅。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不在言中。 男人的感情有时候就那么简单,打一架就能解决掉恩怨情仇。 “将军。”李岚殇望着澄澈的天空道。 “嗯?”戚司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我不会再阻止将军喜欢萧姑娘了。” 戚司一骨碌坐起来,又惊又喜,“真的?” 李岚殇也坐起来,笑道:“只要是将军喜欢的东西,我会尽力帮将军得到。至于危险,我会帮将军阻拦。” 阳光明媚,李岚殇的额头上全是汗水,额发浸湿,略显凌乱。 他的眸子漆黑明亮,眼神十分认真。 戚司一怔,胸口有暖流涌动。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仿佛一个大哥哥似的,充满了纵容和信任。可明明李岚殇比他还小。 戚司吃软不吃硬,李岚殇和他闹脾气,他可以反击,但李岚殇如此温情,倒让他手足无措。 戚司道:“萧姑娘的事情,我会自己拿主意,至于后果如何,我一力承担,不需要你操心。” “将军。” 戚司爽朗地笑起来,伸出大手揉他的头,“比我还小一岁,却整天操心这操心那,小心变成个老头儿。你是我下属,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更是小我一岁的弟弟,应该由我来保护你。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 “将军!”李岚殇大怒,他最恨别人弄乱他的头发,然而对着戚司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却又发不出火。 “起来洗漱,吃午饭去。”戚司哈哈笑着起身,朝李岚殇伸手。 李岚殇望着阳光下的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内心热潮涌动,这就是将军啊,豁达大度,不拘小节,却又能经常照顾下面的人。 昨天为什么要生气? 真的是担心将军的安危? 李岚殇想,或许,只是因为将军被另外一个女人吸引走了全部心神,自己心里嫉妒而已。 可是,将军能放弃白柳,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一件好事吗? 李岚殇有些迷惑于自己的心态。 身为下属,看到将军能找到真爱,难道不该尽力帮他实现愿望? 心里最后一丝郁结烟消云散。 他将自己的手放进戚司的手里,任由他将自己拉起来。 两人并排着去吃饭,一路有说有笑,之前的不快,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此后几天,戚司一边喝药一边练武,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唯一令他苦恼的是,不知是不是喝了空空大师给的药的缘故,一旦出了汗,他的身上会散发一股奇怪的臭味。那股臭味和普通的汗臭不一样,十分怪异,要不是找大夫看过方子,他都以为那药有问题。 有时候见到身边的婢女痛苦的表情,他很尴尬。 他很纠结自己该不该吃药,几天后,他便不纠结了,因为他发现脸上的痘痘消失了许多。 第20章 戚司脸上的痘痘非常多,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地堆在脸上,几乎遮住了五官,看起来十分恐怖。若仅仅是胖,只要五官够漂亮也不会丑,可若是脸上长了许多可怕的痘痘,那就必定是个丑八怪。 难怪白柳会嫌弃他,就连戚司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被自己吓到。其他的小厮婢女,偶尔也会露出被吓一跳的表情。 目前在他面前表现得非常自然的只有两个人,李岚殇和萧敏,两人从来没有露出“哇好丑”“哇吓老子一跳”的神情。 李岚殇是因为相处得够久,相互之间十分熟悉,所以不会害怕,可萧敏只和他见过几次,却从来没有露出过嫌弃的神情。 戚司觉得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萧姑娘脸盲,分不清美丑,要么是萧姑娘的心理素质好,不会以貌取人。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萧姑娘性情敦厚,不以貌取人,戚司便心情大好。 他眼光果然过人,看中的姑娘非同一般。 愉快的想法更坚定了他追求萧姑娘的决心。 如今他脸上的痘痘消失了三分之一,整张脸似乎都不一样了,萧姑娘肯定会喜欢。 戚司照镜子,发现自己的五官其实生得不错。胖子因为肥胖的原因,整张脸会特别大、特别圆,如此就会把眼睛衬得特别小,然而戚司发现自己的眼睛在这张胖脸上也不显小,如果脸瘦下来,必然就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鼻梁似乎也挺高,不是塌鼻子。 令人意外的是皮肤。 原本以为就算治好痘痘,整张脸也会变得坑坑洼洼,因为他曾经同班的几个男生长青春痘,基本上最后都留了坑,一张脸如同月球表面凹凸不平,挤不进帅哥行列。然而现在轮到他自己,却发现自己是个例外,那些痘痘消失后并没有留下豆印,皮肤细腻光滑,虽然不白,但却十分紧致又弹性。 是一种健康的浅麦色皮肤,是他喜欢的肤色,阳光帅气,健康诱人。 一看生气勃勃,让人联想到夏日的海滩、阳光和浪花。 哈哈,看来减完肥后会变成帅哥。 戚司越想越美,乐观得不得了。 如果能变成帅哥,萧姑娘一定会喜欢的……嗯,再练出六块腹肌,更吸引人。 减肥的动力变得更加充足,戚司兴致高昂。 世间减肥之人众多,大多却坚持不下去,一来周围美食诱惑太多,二来动力不足,如果能让众位减肥的兄弟姐妹们肉眼见到自己的变化,并且相信自己很快会变成帅哥美女,所有人都会坚持下来的。只可惜,很多人练几天发现自己体重毫无变化,再加上万恶的美食诱惑,就放弃了。 有了动力,行动起来更加得劲。 减肥的日子痛苦又快乐,看到脸上的痘痘一颗颗消失,戚司有了一项特殊的爱好——数痘痘。 是的,脸上痘痘越来越少,可以数得清后,戚司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对着镜子数痘痘。 几十颗……十几颗…… 在喝药的第七天后只剩下五颗痘,这几颗痘痘坚强地留在他的额头、鼻头、脸颊,怎么弄也消不下去。 戚司十分烦恼。 他隐约觉得空空大师给他的药方是排毒养颜,调节经脉的,加上自己天天大量运动,将体内的毒素排了出去,痘痘才会消失。之前自己的基数太大,痘痘才会肉眼可见地少下去,然而现在自己似乎进入平台期,痘痘自然消除不了。 哎,好麻烦。 他为几个消不下去的痘痘苦恼,府上的人却在为他的改变而震惊。 以前他们为了赏钱天天夸“将军变瘦”“将军更英俊了”,并不是出自于本意,只是为了讨主子欢心而已,可现在,他们发自本心地夸戚司。 因为戚司减了肥,祛了痘痘后,整个人的变化不要太大! 仔细看看,将军浓眉大眼,高鼻深目,非常俊美的一张脸呢。 伺候戚司的婢女也比以前殷勤了许多,偶尔还会偷看戚司,不知想到什么,脸微微泛红,连动作也温柔了许多。然而戚司纠结他的痘痘,根本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变化,更没发现婢女待他与以前的不同。 如此时间一晃而过,快到了月底。 萧姑娘要回来了。 戚司内心高兴又苦恼。 高兴:萧姑娘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会喜欢吗? 苦恼:特么的这五颗痘痘为什么死活不走呢? 他纠结着纠结着,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该送什么礼物给萧姑娘呢? 上次去见萧姑娘什么东西也没带,萧姑娘招待他喝酒吃饭,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带点礼物去。 萧姑娘非一般女子,肯定不能送一般的礼物。 必须仔细斟酌。 戚司苦思冥想,却找不到好的点子。 找李岚殇商量,李岚殇兴趣缺缺,戚司怕又惹他不高兴,便不再和他讨论,自个儿去想。想了一个晚上,他终于想到了。 萧姑娘不是苦恼她生意不好做吗?我何不送她一份新生意? 想到就做,第二天刚天亮,戚司立即找来下人,让他们去买草,最好是海草。 下人们面面相觑。 李岚殇很疑惑,直接问出下人们的心声,“将军为何要买草?” 戚司得意道:“我要做肥皂。” 李岚殇更加疑惑:“肥皂是什么东西?” 戚司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快去帮我找草,还有猪油。” 是的,戚司要做的东西就是穿越必备发明——肥皂。 下人们领命而去。 众多穿越小说,穿越者必定要做肥皂,说明这玩意儿可实行、可操作,没什么难度,成功率高。有了众多前辈们的经验,戚司自然也要操作一番。他现在有钱有权又有闲,不盼着靠肥皂发家致富、一鸣惊人,用来追追妹子总可以的。 猪油比较容易找到,厨房里就备着半桶,草稍微麻烦些,主要是戚司想要海草。 等所有东西备好,戚司让人把草烧成灰,再用大水缸装好,倒入水浸泡。在空地里搭上简易火炉,挑上一口大锅,将大水缸里的水慢慢浓缩成碱水,感觉差不多了,再把猪油倒进去,加入一坛酒慢慢搅拌,直到皂化反应完全。 戚司在穿越来之前便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瓷器、玻璃的制作方法,枪支、炸药、纸币、卫生纸……等等等等,当初特地研究过,甚至还研究过自行车、帆船的构造。也喜欢读历史书,了解过各朝各代。 爸妈经常说他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正课,一天到晚学些派不上用场的杂学。 他之前学习成绩平平,长大了成就平平,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朋友多,人缘好,到哪里都能吃得开。没想到穿越后,以前那些所谓的不务正业却能派上用场。 萧姑娘那么好,我送她的东西,必然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大禹还没有肥皂,他发明出来送给萧姑娘,萧姑娘一定会惊为天人。自己再把配方也告知,萧姑娘拿着配方便可以掌握肥皂生意,从此自不必为生计发愁。 戚司觉得,自己这份礼非常好。 第21章 岚殇一开始只当他突发奇想,闹着玩儿的,后来见他真搞鼓出所谓的肥皂,便十分好奇。 “将军,此物有什么用处?” 李岚殇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戚司抓着一坨不太规则的肥皂,道:“可以洗碗。” “洗碗?”众人面面相觑。 戚司点点头,吩咐厨房里的下人弄了几个脏碗到院子,又打来两盆清水,把肥皂放在其中一盆清水里洗涤,直到洗出泡泡才停止。 “现在试一试吧。”他指着装有肥皂水的盆子说。 “我来。”一个在厨房帮工的下人自告奋勇,拿起一个大碗放到肥皂水里清洗,洗着洗着咦了一声。 “怎么了?”下人们好奇地问道。 戚司也有点紧张,毕竟他第一次试验,书上理论的和实际操作有很大的差距,万一不成功那就出大丑了。 “一点儿也不油腻!”洗碗的下人道,然后按照戚司所说,把洗好的碗放到另一盆清水里漂洗,再拿出来给众人看。 白色的瓷碗光亮如新,上面看不到一点儿油渍。 “太神奇了。”下人说,“往常这种脏碗,必须要滚烫的热水才能洗去污渍,而且得洗好几遍,没想到用了肥皂一次就洗干净了。” “我来试试。”另一个下人撸起袖子,拿起另外一个油碗放到肥皂水里洗,很快也洗得干干净净。 围观的众人纷纷惊叹:“太神奇了!” “将军好厉害。” “将军不止能上阵杀敌,还能发明神物,简直是天神下凡!” “对对对,神仙在世,无所不能!” 众人毫不吝啬地夸奖着戚司。 “好说,好说。”戚司表面镇定异常,一副胸有成竹的派头,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内心暗暗抹了把汗。 “如果只是洗碗,如此大费周章恐怕不大合适。”突然的一道声音,打破了欢乐的氛围。 李岚殇的声音。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这位敢拆台的李先生。 戚司也有点意外。 李岚殇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拍马屁,反而提出质疑,“制作肥皂费时费力,需要消耗猪油、酒液,仅仅为了洗碗,是不是太浪费了?” 在大户人家,洗碗这事儿有专门的下人做,特地花费人力物力制作肥皂方便下人,那不是吃饱了撑的?若是普通人家,特地买个肥皂洗碗,完全是浪费! 众人一想,是啊,李先生说得在理。 于是又纷纷把目光转向戚司。 戚司不慌不忙,“子文的疑问很有道理,如果仅仅用来洗碗,太过浪费。” 众人:……您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就是多此一举的废物?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戚司道:“肥皂不止可以用来洗碗。” “那还能干什么?”其中一个下人脱口而出。 戚司环视众人,举着一块肥皂道,“此物的主要功能是去除油渍,所以,不止可以洗碗,还可以洗衣服,擦洗其他沾上油污的东西。” 他看了旁边的婢女一眼,道:“肥皂可以用来洗脸,而且洗得很干净。” 婢女迟疑道:“将军,真的吗?一道热天我的脸容易出汗,整天油腻腻的,如果能帮我洗干净脸就太好了。” “可以试试。”戚司将手中的肥皂递给婢女,“赏你的,用完后告诉我效果如何。” 婢女喜笑颜开,“谢将军赏。” 见婢女得到肥皂,另外一个下人也赶紧站出来说:“将军,我能要一块肥皂吗?我出汗多,别人都说我臭……” 他扭捏道,“不知道肥皂能不能洗澡?能比胰子洗得干净?” 戚司笑道:“当然可以。” 抓起其中一块递给他,“赏你的。” “谢谢将军。”下人眉开眼笑。 其他人下人见状,纷纷上前要赏赐,戚司并不吝啬,一一发放。 李岚殇摇着扇子,含笑道:“肥皂有如此多的作用,将军,你可真是天才。” “不敢当不敢当。”戚司谦虚地说。 让李岚殇夸他天才,不容易哇。 下人们领着肥皂回去试验,发现功效果然如戚司所说,十分高兴,第二天就把使用情况汇报给戚司。 戚司下了封口令,不许下人们到处乱传,也不许带出去。他一边锻炼减肥,一边继续研制肥皂配方,争取做到尽善尽美。 为了让配方更确切,他又和李岚殇带着下人们日日实验,还根据上实验课的经历,分成几个组进行对比,力求找到最佳的配方比。 如此又过了两天,戚司总算找到了不错的配方,可以用少量的猪油或者动物油就可以制作出肥皂,同时还发现大禹朝有一种叫象草的植物,用此草烧制的草木灰碱性很强,而且此物分布十分广泛,长得非常茂盛,生长速度又快,可以极大节约成本。当然,如果能发现碱矿,用碱矿炼制最好碱液,然而开采矿石这种事业,在古代需要靠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运气,暂且放弃。 这几日戚司沉迷于练肥皂不可自拔,就连他那便宜儿子戚元丰都被带来一同参观,然而戚元丰对肥皂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只喜欢竹蜻蜓和各色点心。戚司后期便没拘着他,任由他在府里玩耍。结果下人们被戚司叫来做肥皂试验,只留一个小厮看着戚元丰,这孩子就闯了祸,把正厅里的那张老虎皮给捅破了。 正厅里的东西,全是戚家的荣耀,来历不凡,熊孩子把虎皮弄破,差点让管家晕过去,非要戚司惩罚元丰。 “将军啊,这虎皮是北戎天眼虎皮,十分珍贵,当初老将军杀敌缴获战利品中得的东西,老将军在世特别爱这张虎皮,经常虎摸把玩,如今……”管家一脸悲愤地提着那虎皮,手指颤抖,“您瞧瞧,您瞧瞧,破了这么大一个洞!” 戚元丰低着头,不言不语。 戚司看着破了个大洞的虎皮,也有些心疼,想到自己之前没有特地警告过戚元丰,小孩子贪玩正常,便道:“算了算了,只是一张虎皮而已。” 破了也没法,反正也修不好。 管家:“将军!” 戚司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谈,然后教训戚元丰道:“元丰,东西不要乱碰,你要什么需得告知管家伯伯,随便乱动东西,不是好孩子。” 戚元丰哭了,“爹,我是你儿子,为什么不让乱碰家里的东西?” 戚司:“……” 突然被叫爹,完全承受不过来。 而且,戚元丰被自己收养,是自己儿子,他说的也没错,自家人为什么不能碰自家的东西呢? 戚司头大。 想了想,耐下性子道:“也不是全都不让碰,有些贵重的不能碰,你看,爹和其他人也不碰那些东西……” 戚元丰气呼呼地说:“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你儿子?”戚司愣住,“……” 虽然是事实,但不能说出口。 戚元丰眼圈儿红了,“你果然没把我当儿子!” 说完哇地一声便跑了。 戚司:“……” 就算是亲儿子,有些东西也不能碰啊!说实话,如果是亲儿子,刚才他就直接上手揍屁股,哪用得着担心这担心那,正因为不是亲生的才小心翼翼。 戚司没带过小孩,很是头疼。 便宜儿子又哭又闹,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追上去哄,哄了半天才让孩子止住哭。 越是哄,孩子越是闹,非要戚司把正厅里供奉的那把刀给他,熊孩子就是用那把刀捅破虎皮。 戚司不肯,戚元丰便又哭了,嚷着想回家。 戚司头疼。 “管家。” “少爷。” “你去通知二伯父,告诉他元丰想回家,来把他接走吧。” 管家愣了一下,看了哭泣的熊孩子一眼,大声道:“是。” 戚元丰抽抽噎噎地止住哭,“爹,你不要我了吗?” 戚司面色平静,“你想回家,我便让你回去。” 戚元丰止住哭,“我……我没想回去。” “不想回去就别哭。”戚司蹲下.身,“以后你要什么给我说,我会安排,不要乱动正厅里的东西,好不好?” 戚元丰抹掉眼泪,闷闷地说:“好。” 戚司:“管家,带元丰下去,让先生教他认字。” 管家眉目舒展,低声应是。 戚司便不再管戚元丰的事,他从来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孩子。戚元丰这样一闹,让他把孩子送回去的心思更强烈了。 时间终于来到月底。 这天,戚司一大早便起了床,晨跑后沐浴了一番,坐到梳妆镜前束发。 抬眼看镜子,下意识地想数痘痘,却发现镜子里的那张脸光滑细腻,一颗痘痘也无。 第22章 戚司不敢相信地擦了擦镜子,凑过去看得仔细些,铜镜里,自己脸上的确没有痘痘。原本额头、鼻端、脸颊各有一颗,如今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戚司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光滑细腻,毫无凹凸不平的感觉。 这一刻他才相信,他的痘痘终于全部祛除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婢女端着水盆进屋,将盆放在架子上,拧干毛巾过来为戚司梳洗,当她看到戚司的脸,吃了一惊,“将军,你的脸。” 戚司将视线从铜镜上挪开,“嗯?” 婢女目瞪口呆,“您脸上的痘痘全消失了。” 戚司微微一笑,“去了痘痘,我看起来怎样?” 婢女从吃惊中回过神,听到问话,脸色微微一红,“将军变得好英俊……” “你天天这么说。”戚司哈哈大笑,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擦脸,随后又用盐水漱口。 婢女脸色更红,结结巴巴道:“奴婢说的……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 将军减肥祛痘后,整个人渐渐露出本来面目,浓眉大眼,器宇轩昂,是个令人心仪的美男子。而且不似那些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将军气度不凡、英俊潇洒,更有男子气概。 更让人想依靠。 婢女的心思越来越活络,一双大眼睛里盈满了春水,手上的动作更加温柔体贴。 然而,粗神经如戚司,根本感受不到。 他洗漱完毕,穿好精心挑选的衣服,提着用精致盒子装好的肥皂,满怀期待地出了门。 今日的他依旧穿着黑色滚边衣袍,大半个月都在减肥,卓有成效,然而基数毕竟摆在那里,不可能一蹴而就。胖子不是一天一夜吃成的,肥也不可能一天一夜减回去。 戚司估摸着自己目前的体重,应当在一百八十斤左右。基数过大的人减肥不能减得太快,否则皮肤会起皱纹,变得松弛又难看。 一个月减肥三四十斤,已经算快,再快对身体不好。 幸好他身高算高,大概一米八,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分布到一米八的骨架上,看起来不会像之前那边肥硕。或许是之前吃药的缘故,大半个月前的戚司看起来比普通的两百多斤要胖一些,就是所谓的泡泡肥,看着胖,其实肉并不结实。经过大半个月的训练,肉结实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体重却并没有掉得很厉害。 如今的他,属于肥胖界到微胖界人士之间的水准。 痘痘又没了,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光滑细腻,露出突出的五官,整个人和大半个月前判若两人。 戚司自信心大增,相信一定可以让小姑娘大吃一惊,心生仰慕。 想想看,他有钱有地位还长得帅,父母双亡,嫁过来就是当家做主的女主人,活脱脱就一金龟婿啊,萧姑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 小半个时辰后,戚司来到了熟悉的小巷子。真到了目的地,他的心又忐忑起来。 咳嗽一声,镇定下精神,戚司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来到小酒馆面前,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从里面伸出一颗头,见到他,迷惑道:“你是……?” “是我。”戚司道,“戚司。” 小二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惊讶道:“戚将军?” “嗯。”戚司沉稳点头,又问,“不知萧姑娘回来没有?” 小二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军……变化颇大。” 他走出来上下打量戚司,又忍不住说:“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将军变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 戚司故意板起脸,“你的意思是,以前的我不英俊不潇洒了吗?” “呃?”小二瞠目结舌,连忙道,“不是这个意思,以前的将军也很英俊。” 戚司哈哈笑起来,“开个玩笑,别紧张。” 小二放松下来,“将军真的变化极大,刚才要不是将军出声,我差点没认出来。” 戚司心情极好,刚要笑,又赶紧忍住,故作沉稳道:“还好,瘦了一些。” “瘦了好多。”小二吹捧道,“您这样子,一定让很多女孩子喜欢。” 戚司内心美滋滋,“过奖,过奖。上次来,被告知萧姑娘做生意,月底才回来,不知萧姑娘回来了吗?” 经过小二一番彩虹屁,他有点飘了,迫不及待地想见萧敏,想见她吃惊的模样。 她会不会也觉得他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呢? 小二笑着道:“回来了,麻烦将军稍等,我去通知老板娘。”他说着退入房中,边走边道:“戚将军来啦。” 戚司跟着进入酒馆。 小二似乎刚开门,并没有打开周围的窗户,酒馆内光线有些暗。 他安静地站在屋子中央等候,边等边想,萧姑娘待会儿会不会震惊于我的变化?她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过了一会儿,后门处传来脚步声,戚司连忙循声而望,见到后门走来两道身影,一道是小二的,另一道属于一位高挑的女人。 那比普通女子高出一截的身段,比普通女子宽出一截的肩膀,一看就是他的梦中情人萧敏啊。 小二把窗户一一打开,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果然是萧敏。 戚司的眼睛顿亮。 萧敏来到屋子中央,她依旧穿着紫色纱裙,乌发披散,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平静的笑容。 “萧姑娘。”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个月不见,戚司更思念女神。 萧敏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惊讶,漆黑的眼睛眨了眨,叫了一声,“将军?” 戚司心头一乐,不动声色道:“萧姑娘,好久不见。” 萧敏走到他身前,仔细打量后道:“将军,你瘦了许多。” 她说我瘦了! 戚司内心里有个小人在跳舞。 面上却依旧装逼地维持着沉稳,“是吗?真的瘦了?” 萧敏点点头。 戚司心头大乐,道:“萧姑娘,得到你这句话,我忽然有了作诗的灵感。” 萧敏一愣,随即忍住笑道:“将军又要作诗?” 戚司哪里肯放过机会,道:“萧姑娘,只有这句诗能体现我的心情。” “自己作的?” 戚司气息一顿,老实道:“别人的。” 萧敏微笑,“说来听听。” 戚司的一鼓作气被打断,并不气馁,打起精神,含情脉脉地盯着萧敏,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念完诗,戚司觉得自己机智无比,这样一来,就可以明确表示出自己多么思念萧姑娘啦,看,我这么瘦,都是因为思念你。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等着萧敏感动,谁知萧敏却道:“只有这一句吗?其他句子呢?” 戚司:“……” 为什么萧姑娘的反应总不在预料之内?其他的句子……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唐诗三百首、宋词一百篇,能背几首诗已经不错了,他又不能把全部诗歌都背下来。比如这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只记得这么一句,上下句写的啥完全记不得。 戚司感觉自己像重回高中课堂,被语文老师当众抽背古诗,却又在众目睽睽下背不出来,很是尴尬。 “这……咳……”戚司脸红道,“只记得这一句,其他记不得。” “是吗?”萧敏笑眯眯地说出残忍的话,“既然要卖弄,最好做足功课,别让人挑出毛病。” 戚司的脸色更红,“萧姑娘,我不是卖弄,我只是想……想抒发一下感情。” 翻车翻成这样,下次再也不会干作诗的蠢事! 萧敏抬了抬眼皮,忽然问道:“很想我?” 戚司:“……” 明明是自己提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被萧敏这样一问,戚司的脸更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害羞地点点头,说:“嗯。” 萧敏:“……” 她盯着戚司,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略复杂。 戚司哈哈干笑,转移话题,“对了,我为萧姑娘准备了礼物。” 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萧敏,“小小的礼物,希望萧姑娘能喜欢。” 萧敏接过盒子,说了声谢谢,随后在戚司期待的眼神中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方黄黄的物体。 那物体看起来透明晶莹,切得四四方方,十分规整,被一个更小的木盒子装着,看起来十分精致。 “这是……?”萧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是肥皂,我发明的。”戚司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可以用来洗脸、洗衣服、洗碗……萧姑娘不是想另谋生意么?肥皂实用又简单,如果能制作肥皂贩卖,一定能让姑娘获利。” 他说着,指了指盒子底部:“我已经将配方放在里面,萧姑娘可以直接按照方子炼制。” 萧敏望着盒子里肥皂,缓缓抬头,看着戚司的眼神有些复杂,“你……送我肥皂?” 戚司点点头,“对,有何不妥?” 萧敏合上盒子,目光里含着笑意,摇摇头,“没有。” 第23章 萧敏又道:“……将军连配方也愿意送给我?将军可知,若真能炼制肥皂贩卖,可是多大的一笔生意?” 戚司:“知道,所以才送给萧姑娘。萧姑娘一个女人做生意,实在不容易,如果能让萧姑娘躺着收钱,我很高兴。” 萧敏的神色复杂。 如果说以前她对戚司存着偏见,如今却被他这股子蠢憨憨的精神打动了。 穿越小说里,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现代知识当宝贝,做出东西的配方,绝不会轻而易举送出,可现在戚司自己并未用肥皂获利,却轻易将配方送给其他人。 要么,戚司对经营获利不感兴趣,要么很爱萧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搅乱大禹? 是他想差了。 萧敏放下警惕,彻底改变了对戚司的看法。 戚司见她不说话,小心问道:“不知萧姑娘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萧敏回过神,点点头,“喜欢。将军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看来是真心喜欢我。” “当然是真心的!”戚司连忙举着手发誓,“若我所说有一丝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萧敏面色更加复杂,“将军,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看重?萧敏一介孤女,无权无势,又当街卖酒,实在配不上将军。” “萧姑娘何须如此自谦?”戚司道,“萧姑娘能自食其力,腹有才华,是个不得多得的好姑娘。” 萧敏想了会儿,说:“可是我比将军高,将军不介意?” 戚司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望着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身形,心里是有点儿介意的,但是…… “不介意!”戚司毫不犹豫昧着良心道,“高个子好,以后咱们生出的孩子个子一定高高的。” 萧敏:“……” 角度奇特啊将军,连孩子都想到了。 萧敏:“我长得壮。” 戚司立马道:“壮点儿好,壮点儿……壮点儿健康,不容易生病。” 萧敏:“我长得不好看。” 戚司横眉竖目,“谁说的?萧姑娘明明美若天仙!是他们不懂得欣赏!” 萧敏:“……” 片刻后,萧敏道:“将军刚才的话,可发自真心?” 戚司点头如捣蒜,“我刚才发过誓的,绝对真话。” 开玩笑,这种重要时刻,绝对不能说错话啊,一定要让对方彻底放心。 萧敏笑起来,“将军,这可是你说的。” 戚司想也不想地举手道:“当然,我发誓,我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喜欢萧敏,喜欢她的每一处。” 萧敏笑意更深,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戚司见她笑,以为自己打动了她,笑得也很开心。 于是,两人都心满意足。 “将军请,今天我请将军喝酒。”萧敏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他去后院。 戚司内心激动,跟在她身后去了后院。 进了后院戚司便迫不及待地向萧敏解释白柳和孩子的事,并又举手发誓与白柳再无瓜葛,也并不想□□。 萧敏笑眯眯地听着,没有表态,也不知道她到底相信了没有。 戚司觉得她应当相信了自己说的话,不然肯定把自己打出去,不会和自己喝酒。 和女神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短暂,一转眼就到了傍晚。萧敏对他的态度已经松动,戚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处处讨好夸赞,力求让萧敏和他在一起如沐春风、印象深刻。 萧敏从始至终表现很淡定,戚司捉摸不透她的想法,照理说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总该表个态吧,然而萧敏却并没有给一个确切的答复。 或许是害羞? 又或者在考验我? 戚司暗自琢磨。 “主子。”小二从后门进来,恭敬地对萧敏道,“主子不是要参加晚宴么,时候差不多了。” 萧敏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小二额头冒汗,内心委屈,主子,明明是您自个儿让人提醒您时辰的,我这是见您乐不思蜀,特地来告知您一声呀,再不回去家里要翻天了。 萧敏收回目光,对戚司道:“有个长辈过生辰,我必须回去一趟。” 戚司知道她要走,有些失落,“那萧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萧敏笑了笑,“路途遥远,大概几天吧。” 戚司打起精神,只是几天时间而已,等得起。 萧姑娘家里有长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族? 戚司:“萧姑娘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之前萧敏告知她是孤女,家里又无权贵,可能是普通人家。 “我家就在京城,小户人家,此次生辰的长辈曾经对我颇多照顾,我自当回去祝贺。”萧敏说。 戚司见她不愿多谈,有些失望,道:“是当回去祝寿。” 虽然舍不得,总不能不让萧姑娘回家拜寿吧。 如此聊了两句,他识相地告辞。 回去的路上,戚司像任何一个怀春的少年思绪烦乱。 不知道萧姑娘回去要多长时间,想到几天时间见不到萧姑娘,他便十分失落,然而又想到她暧昧的态度,便又振作起来。 晚上的精力无处发泄,戚司在校场训练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洗漱吃饭,见到萧姑娘的兴奋和失落让难以入睡,晚上便搭上梯子爬到屋顶,像武侠剧演的那样坐在瓦片屋顶看风景。 明月高悬。 下方传来轻微的声音。 戚司低头,发现李岚殇正从梯子上爬上来。 他一只手爬梯子,一只手里提着一壶酒。意识到戚司的注视,他把酒壶扔给戚司,“接着。” 戚司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打开塞子,浓浓的酒香飘入鼻端。 爬梯子的李岚殇依旧风度翩翩,动作优雅。他上了屋顶走到戚司身边坐下,笑道:“在屋顶赏夜色怎么能缺了酒?” 他拿过戚司手中的酒壶,仰头咕噜噜喝了一大口,随后又把酒壶递给戚司,“将军,喝吧。” 动作豪迈潇洒。 戚司展颜一笑,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入口的火热驱散了心里的思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问。 “将军一有心事就喜欢到高处坐着,回了京便喜欢上屋顶。”李岚殇说,“将军可有烦恼?” 戚司摇摇头,“说不上。” “哦?”李岚殇道,“将军说来听听?” 戚司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萧姑娘到底喜不喜欢我。” 李岚殇安静地听着。 戚司道:“我和萧姑娘在一起相谈甚欢,十分合得来,她似乎并非对我完全无意。然萧姑娘以前说自己是孤女,孤立无援,可身边的人似乎又都是高手,今天她回家拜寿,我问她什么长辈,她一点儿口风都未告知,对我似乎诸多提防……我不知该如何让她敞开心扉,难道我还不够诚意吗?” 李岚殇悄悄握紧拳头,又是这个萧敏! 当下怒道:“将军很有诚意,是她不识相,我早就派人问过,周围的人都没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将军,既然她无意,咱们就别和她往来吧……” 戚司:“……” 听到李岚殇滔滔不绝贬低自己的女神,他忽然后悔和李岚殇倾吐心事,连忙说:“或许……萧姑娘身上有什么苦衷吧。” 李岚殇:“将军!” 戚司喝了一口酒,摇摇头道:“算了,不说她了。” 他抬头看向远处,由衷赞叹,“汴京的夜景真美啊。” 比起现代大都市如白昼般的霓虹,汴京的灯光暗淡很多,却如萤火扑地,和天上的星辰辉映,别有一番风味。 碰—— 巨大的烟火在远方的夜空炸开,动静极大,烟火炸成一朵灿烂的花朵,随后隐没在黑暗里。 随后又是几个朵。 “放烟花啦!”院子里传来戚元丰的欢呼。 下人们也被惊动,纷纷跑出屋子观看。 不止将军府,汴京里的百姓也跑了出来,戚司感觉到左邻右舍的躁动。 噼里啪啦,烟花一朵一朵地绽放,一共发射了四十发。 好大的手笔! 不同于之前在花街看到的那种小烟火,此次的烟花十分巨大,上升的高度也比任何一朵烟花要高,几乎能让半个汴京城看到。 “那是哪儿?”戚司被吸引了注意力,指着烟花处问道。 “那是皇城。”李岚殇答道,“听说今天是端妃娘娘生辰,陛下为她大办特办,隆恩深重。” “端妃?”戚司立即来了精神,穿越到古代,他还未见过皇族呢! 李岚殇见他感兴趣,道:“端妃娘娘乃太子殿下的养母,身份十分贵重。除了江皇贵妃,她是陛下最看重的后妃。” 戚司讶异,“太子的养母?太子不是皇后生的么?” 第24章 李岚殇道:“将军有所不知,当今太子的生母游皇后十年前便因病去世,太子便由当初位分最高的端妃抚养。” 戚司:“可是不还有个皇贵妃吗?皇贵妃的位分比端妃要高吧,为什么不抚养太子?而且由她抚养应该更名正言顺才对。” 李岚殇:“江皇贵妃当初位分不如端妃,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即当今的三皇子,还有一个公主,她也想抚养太子,因端妃无子,又抚养太子多年,太子便由端妃继续抚养。” “原来如此。”戚司哦了一声。 李岚殇给他讲了一些宫廷秘事,比如江皇贵妃和端妃目前在宫中和朝中分庭抗礼,江皇贵妃极有野心,想要送自己儿子上位,拉拢朝中势力,她娘家江家势力极大,江家出将入相者众多,目前的左丞相便是江家的家主。她的哥哥在西南握有重兵。 “……还有,元帅身边那个眼高于顶的江必远也是皇贵妃家族的。”李岚殇道,“他和将军一直不对付。” 戚司:“……记不得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岚殇道:“忘了好,反正那家伙眼睛长在鼻子上,做了不少恶心事儿,不记得最好。” 两人聊到半宿,东拉西扯,既讲了边疆打战时候的情况,又讲了目前朝中的事态,戚司全当故事听。 第二天,戚司难得起迟,刚洗漱完毕,就见管家匆匆赶来,对他道:“将军,宫里来传话,让您即刻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戚司一怔。 昨晚还在感慨自己穿越过来没见过一个皇族,今天便让他进宫面圣,老天爷也太灵验了吧? 如果老天爷真能听到他的心声,能不能让萧姑娘爱上我? 不敢犹豫,戚司慌忙穿好衣服,匆匆出门。 来传话的是名面白无须,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太监,还有个没存在感的小太监,见到戚司大吃一惊,“您……您是戚将军?” 戚司道:“是的。” 太监仔细辨认片刻,道:“确实是戚将军,将军瘦了不少,差点让咱家都认不得了。” 戚司哈哈笑道:“公公过奖。” 太监微微弯腰道:“将军,皇上传口谕宣您觐见,您赶紧跟咱家走吧。” 戚司道:“公公请带路。” 坐上马车,戚司跟随太监进宫。皇宫巍峨森严,宫门打开的声音厚重沉稳,昭示着赫赫威仪。 李岚殇和其他人都不能跟进来,一切都要靠自己,戚司难免心里打鼓。来到古代,自然要遵守古代的规矩,皇权不是闹着玩儿的,说砍头就砍头,不会给你辩解的机会。 皇宫里的路七扭八拐,又多又复杂,戚司很快被绕晕,因为皇帝并没有在金銮殿或者皇极殿召见他,而是被带去了更里面一些的勤政殿。 还未走近,忽见一人从勤政殿里走出来,身着黄色服饰,头戴金冠,衣袍宽大,仪态不凡,似乎是名年轻的男子,被人前呼后拥着去了另外一条路。 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觉得身姿颀长、鹤立鸡群。 “那是谁?”戚司好奇地问道。 领路的太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太子殿下。” 原来那就是太子? 把他和戚司的景山经历写成一出话本的太子? 那行人渐渐走远。 “殿下终于出了宫门,想来贵体康复,国之大幸。”太监一脸泪流满面。 戚司:“……” 就他和太监两个人在,何必拍马屁拍得这么肉麻? 当然戚司只默默在心里嘀咕,没说出来,在太监的带领下在到了勤政殿。太监先进去,随后出来请戚司。 勤政殿里燃着龙涎香,一进去便闻到淡淡的香味。戚司不敢东张西望,进门便低着头,跪倒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朗声道:“微臣武威将军戚司,参见陛下。” “平身。”上方传来威严的声音。 戚司站起身,微微抬头,便见到紫檀木书桌后坐着一名身着龙袍、面容威严的男子,男子看起来五十左右,两鬓略花白,精神矍铄,双目如鹰锐利。 “……你真是戚爱卿?”皇帝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张和玉说你变了许多我还不信,见到真人才信了。” 张和玉即带着戚司觐见的太监,闻言陪着小心道:“陛下,奴婢刚才见着戚将军差点没认出来,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 皇帝笑起来,“张和玉啊张和玉,别人夸你眼力好,你却连戚将军都认不出来。”张和玉陪笑,“奴婢资质粗陋,哪当得起夸赞,还是陛下眼力好,一眼就把戚将军认出来了。” 皇帝听了只是笑,问戚司:“听说你从昏迷中醒来不久,不知身体可好?” 他声音缓慢而温和,神情也带着一丝关切。 戚司恭敬道:“回陛下,微臣身体康健,好得很。” 皇帝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透着满意,“戚将军果然勇猛过人,昏迷月余,还能生龙活虎。太子昏迷半个月就醒了,却身体虚弱,在宫里养了许久,这不,今天才从宫里出来向朕请安。” 戚司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帝又道:“戚将军,听说你失忆了,不知是真还是假?” 戚司连忙道:“回陛下,微臣真的失忆了。” 皇帝道:“那可麻烦,武艺还记得吗?” 戚司:“记得一些。” 如果我说不记得了,你会不会马上撸掉我的官儿? “那就好。”皇帝说,“你昏迷失忆,也是救太子的缘故,当日若不是你拼死保护太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今天召见你,便是想问你要什么赏赐。” 戚司在来的路上一直猜测皇帝召见他的原因,现在才知皇帝是为了赏赐他。 赏赐? 戚司想了想,郑重地跪倒在地,道:“回禀陛下,保护太子乃微臣职责,微臣不敢要赏赐。” 皇帝笑道:“朕说赏赐你,必定要赏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不过分,朕都答应。” 见皇帝是真心奖赏,戚司沉吟片刻,道:“陛下,微臣有一朋友落入贱籍,在青楼过活,微臣小时候受过他家大恩惠,从小与他一起青梅竹马长大,不忍见他在泥潭里打滚,希望陛下垂怜,令其脱去贱籍,恢复自由身。” 皇帝道:“你倒是情深义重,说吧,你那朋友是谁?” 戚司连忙磕头,“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那位朋友乃梁为民之子梁白柳,如今在花街碧波阁。” 皇帝的脸色微沉,“梁为民?” 见着他的脸色,戚司心中一叹,看来这事儿要黄。 当初原身东奔西跑,为白柳脱籍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然都没有进展,原因就在于梁为民触怒皇帝,皇帝记恨着他,谁也没有胆子去触怒皇帝。 白柳之前一再催他为他脱籍,戚司不想给他好脸色的原因也在此,因为一旦触怒皇帝,自己搞不好也要倒大霉。可既然答应了他,梁家当初也有恩于自己,趁此机会试一试,也算不负恩义。 皇帝道:“你可知,梁为民犯了什么事?” 皇帝的语气不太好,戚司心里打鼓,道:“梁为民贪赃枉法、收贿受贿,数额巨大。” “既然知道,还为他的儿子求情?”皇帝沉下脸,“今日看在你杀北戎二皇子在前,保护太子在后,不狠罚你,你去勤政殿外跪着,宫门下钥前再走。” 戚司想,完了,触了皇帝的霉头,赏赐要不到不说,还挨了罚。 他只能感谢隆恩,乖乖地出门跪在勤政殿外,为了避免挡道,他跪在了宫门左侧。 张和玉跟着出来,叹着气道:“将军啊将军,你救了太子殿下,陛下一直记挂着,今儿一大早就召你觐见,想要赏你,可你怎么……怎么就非要为梁为民的儿子求情呢?哎!看看,不仅得不到赏赐,还惹怒了陛下。” 戚司道:“谢公公提点,是我鲁莽。” 如今只能自认倒霉,乖乖跪着。 宫门下钥前才能走,也就是说,他得跪一天……哎,可怜的我。 他已经做好了跪一天的准备,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从后面走来,经过他身旁时顿了顿,又往前而去。 戚司作为罚跪人员不敢东张西望,只感觉那人在身边顿了一下便往前走了,然后他便看到一个黄色的背影。能在宫中穿黄色衣服的,只能是皇帝和太子。皇帝是明黄色,太子则是暗黄色,皇帝衣摆上绣着的是龙,太子则是螭。 那道身影高挑修长,极有威仪,暗黄色衣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螭龙。 太子? 戚司很想转过方向看清楚太子长什么样,然而他现在在罚跪,不敢乱来,只能忍着。 太子进入殿内,什么也瞧不见,戚司不由扼腕。 “儿臣参见父皇。” 勤政殿里传来太子的声音,有点熟悉。 戚司仔细琢磨,没琢磨出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第25章 “太子?你怎么来了?”皇帝的声音带着诧异。 “儿臣听说父皇召见戚将军,特地来感谢救命恩人,可儿臣到了勤政殿,却见戚将军跪在殿外,不知是何故?”太子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皇帝没说话,张和玉的声音响起,“殿下有所不知,戚将军刚才为梁为民之子求情,触怒了陛下,陛下让他在殿外跪一天。” “梁为民之子?是碧波阁那个花魁吗?” “太子知道?”皇帝似乎有些惊讶。 “儿臣当然知道,戚将军为了那梁白柳一掷千金,处处维护,放出话来要娶他,为此特地过继了一个孩子当继承人,一片痴心,天地可鉴,汴京城都传遍了,就连儿臣也略有耳闻。前不久,戚将军刚从昏迷中醒来,当天恰逢花魁盛典,为了梁白柳,戚将军硬是撑着病体赶到花街为梁白柳买花助威,情谊真是感天动地。” 戚司:“……” 呃?有这么夸张? 皇帝:“竟然有这等事?那戚司为梁白柳求情,算是情有可原?” 太子道:“父皇,既然戚将军如此爱护梁白柳,想要为他脱籍,那便成全他吧。” “大胆!”皇帝似乎动怒,“顾成武告诉我,戚司勇武过人却头脑简单,行事鲁莽,他求情我不为难他,太子怎么也跟着胡闹?” 勤政殿里一片寂静。 戚司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对自己评价,那人还是自己的上司,有些惊讶。 勇武过人、头脑简单、形式鲁莽? 那他以前的军功怎么得来的? 难不成是靠着高超的武艺和极大的胆子冲锋陷阵换来的? 完蛋,如今他没了武艺,就没了吃饭的家伙,咋办? 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殿内扑通一声传来,应当是某人跪下了。 “父皇息怒。”太子的声音,“梁为民贪赃枉法,不可饶恕,可梁白柳只是白身,并未犯下罪过,戚将军既然心仪他,甚至愿意拿赏赐换他自由,父皇何不成全戚将军。这样既安抚了有功之臣,也让世人看到父皇的宽容之心。何况,梁白柳只是脱贱籍,又非赐予身份地位,即便让他当回平民,也无大碍。” 戚司在外面听得心跳加速。 没想到,太子居然为自己求情。 当初没白救他。 皇帝道:“太子可知,朕生平最恨贪污,梁为民行为猖狂,不可饶恕,若朕今日饶了梁白柳,百官便认为贪污可被饶恕,你让朕以后如何治理百官?” 太子道:“父皇,前朝罪王为治理贪污,将贪官抽筋剥皮,做成人皮鼓,用以震慑百官,然效果如何?该贪的继续贪,该乱的继续乱,可知刑法残酷会震慑官员,却并不能解决本质问题。何况,只放一个小小百姓,又能损害父皇多少威仪?” 殿内一阵沉默。 太子又说:“父皇!” 声音里饱含了恳求之意。 片刻后,皇帝叹了口气道:“既然太子求情,朕也不忍功臣受挫,那便允了吧,将梁白柳脱籍,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冷酷,“只有梁白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谢父皇。” 戚司又惊又喜,没想到太子这么能干,三言两语说服了皇帝,帮他把事情办成。这样一来,他和白柳彻底两清,再也不用有瓜葛了。 张和玉走出殿门,笑着对戚司道:“恭喜戚将军,陛下仁慈,同意了您的请求,回去等消息吧。”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戚司连忙大声道,“谢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以不用跪一天,意外之喜。 他有点想感谢太子,然而这是里皇宫,由不得他胡来,只能遗憾地跟着小太监出宫。 刚出宫门没多久,宫里便拟好圣旨送到户部,特赦了梁白柳,户部消了白柳的贱籍,把文书发往下面的户司,再由户司的人清理出白柳的户籍进行修改。皇帝亲自下旨特赦,户司的人腿跑得特别快,原本可以拖一年半载的事儿两天内就搞定,还派了小吏前往花街宣读圣旨。 这下子,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戚司用功劳换来梁白柳的自由身。无数花街柳巷的男男女女,简直把戚司奉若至情至性之人,期待着有一天能遇到像戚司这般的人物,帮自己脱离苦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戚司在汴京特别是花街的名声一下子好得不得了,而白柳也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一掷千金怎样,嘘寒问暖又怎样?不能帮人赎身的都是虚情假意,只想玩玩而已。稍稍有情的恩客,能把妓子赎回去当妾已经算真心人,何况梁白柳本身是贱籍,而且不是普通的贱籍。他是犯官之后,遭皇帝嫌弃,戚司却不惜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用自己的功劳换取梁白柳的自由,简直是用情至深,感天动地。 此等至情至性、知恩图报的人物,谁不喜欢? 为此,汴京里某些闲得蛋疼的文人墨客,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聪明才智,为戚司和梁白柳谱写了一篇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据说卖得挺好。还有些地下书库更是抓住时机,推出艳情版故事,更有高手画出小黄本,四处传阅,价格昂贵。 想想看,一个高贵的将军,一个低贱的妓子,能展开的故事多么精彩,多么吸引人啊! 当然,这些戚司一概不知。他从宫里回来当日便派了一个下人去碧波阁通知白柳,告知其已经求得皇上同意,脱贱籍恢复自由身,让他等待消息,就再也没过问他的事。 期间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将军府哪里也没去,毕竟刚在皇宫里得罪了皇帝,要不是太子求情,估计他已经上了皇帝的黑名单,如今还是老实点儿吧。 在将军府,他每日继续进行他的减肥事业,熬了两天,忽然听到管家来报,白柳来了。 “白柳?”戚司在校场和李岚殇对练,闻言很诧异,“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感谢将军。”管家面无表情地说。 戚司想了想道:“那便让他进来,做个了结。” 李岚殇赞同地笑了笑,“的确,将军已经仁至义尽,如今该泾渭分明,不再往来。” 两人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前厅。 刚进入前厅,便见白柳穿着白袍站在屋子中央。 听到动静,他急忙转过身,道:“将军。” 语气、眼神里满是感激,不再似往日那般若即若离,充满矛盾的隐忍。随即他看清楚了戚司现在的模样,漂亮的眼睛蓦然睁大,不可思议道:“将军……你……” 戚司从容自若地摊开手,笑道:“是不是瘦了许多?” 白柳眼里的震惊慢慢消失,点点头,“一段时间不见,将军变化真大。” “我能变成这样,要感谢梁公子。”戚司笑道。 白柳微微一怔。 戚司平淡地道:“当日若不是听到梁公子背后议论,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减肥。” 这话很戳心,白柳的脸色微变,身体僵硬起来,“将军还在记恨我吗?” “恨?”戚司笑了笑,“谈不上。” 他走进前厅,到主位上坐下,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道:“别站着,坐。” 白柳略显得不自然,拘谨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直在戚司身上打转,神情复杂。 李岚殇不用戚司说明,自个儿坐到另一边,含笑打量着两人,一派旁观者的模样。 “上茶。”戚司又说。 管家便吩咐下人倒茶去。 戚司道:“梁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第26章 白柳脸上那种震惊复杂的神情消失,眼神恢复清明,连忙道:“今日前来,是想感谢将军,谢谢将军帮我脱籍。” 戚司没有客气,“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以后咱们的事儿两清,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少来往。” 白柳的眉头皱起,眼神里又充满了那种楚楚可怜的期待,“将军……” 以往见到这样的眼神,戚司会心软,可现在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当初可是梁公子亲口说过我们少往来,可还记得?” 白柳低下头,“将军讨厌白柳吗?我今天可是诚心诚意来道谢。” 戚司道:“谈不上讨厌不讨厌,你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听到这话白柳坐不住了,忍不住抬眼看向戚司,目光里充满悲伤,“将军要和我划清界限?” 他以为戚司会沉默,会迟疑,可坐在主位上的人没有犹豫地点头。 决绝、干脆,好像早就想这么干了。 话说道这份上完全没法聊下去,再求下去只能让对方厌烦。 白柳在碧波阁里呆了一段时间,察言观色还是懂的,沉默片刻,站起身朝戚司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来将军府,惹将军嫌弃。” 戚司没说话。 白柳深吸一口气,道:“请将军保重,白柳告辞。” 他忽然跪在地上,朝戚司磕了一个头。 戚司大吃一惊,连忙从主位站起,“别!” 五体投地的大礼,他可受不起。 白柳站起身,不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将军府。 屋外阳光明亮,他一身白衣,像是要融化在光影里。 望着他的背影,戚司叹了口气。 李岚殇摇着折扇道:“将军为何叹气?” 戚司轻声道:“他心里是感激我的。” 李岚殇嘲讽地笑道:“心里感激?任何人受了将军这样的恩惠,就算铁石心肠也会感激。可感激有什么用?这种人的感激太廉价,若将军让他付出,估计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戚司瞪他一眼,却没反驳。 打发走白柳,戚司的心便活络起来。这都等了两三天,萧姑娘应该回来了吧? 下午,他便打扮了一番兴冲冲前往小酒馆。 小酒馆的小二却告知:“老板娘没回来呢。” 戚司失望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去为长辈祝寿吗,能去多少天?难道萧姑娘的长辈不在汴京? 小二摇头说:“不知。” 戚司很失望,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家。 等他走后,小二进入酒馆内,对着立在屋子里的萧敏道:“主子,他走了。” 萧敏神色冷漠,“以后你就这样打发他,等过一阵,再告诉他我离开汴京,再也不回来。” 小二不解,“主子为什么不肯见戚将军?” 萧敏瞥了他一眼,“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小二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萧敏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后院。 为什么不见? 呵,说什么和白柳已经恩断义绝,结果为了那个妓子,居然不惜得罪父皇,殿内求情,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有脸追求自己! 一边和妓子勾勾搭搭,一边又想来撩拨我,一边装作深情款款,一边又和其他人藕断丝连。 想脚踏两条船? 做梦吧。 萧敏极其恼怒,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众下属不知何缘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待他打道回府才松了口气。 戚司回到将军府,心里很想念萧敏,想告诉她自己和白柳已经彻底没了联系,从此此身此心都是她一个人的,然而萧敏不在,他的感情无法告知,只能藏在心底。 陷入恋爱的人大概都是一腔热血,此后,他每天都去小酒馆等人。 天天盼,天天都失望而归。 如此多天,小二被他打动,忍不住往宫里去了一封信,告诉主子,戚将军天天来小酒馆等他,很是痴情。信的末尾,小二问他,什么时候告知戚司萧敏离开汴京的消息。 小二等啊等,没等到回信。 他琢磨来琢磨去,主子不回复的意思是……继续拖着戚将军?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问,等戚司来了便只回答“老板娘还未回来”。 时间就这样流逝了一个月,戚司日日坚持去小酒馆,酒馆两边的桃花纷纷谢掉,落了一地的红,春光不知不觉溜走。 斗转星移,他的萧姑娘依旧没有回来。 要不是小二告诉他萧敏并无人身安全,他都以为萧敏出事了。 一个月的时间,戚司又瘦了一大圈儿,腹部也练出了六块腹肌,以前的衣服穿起来空空荡荡。他没有专门去称重,因为古代没有台称,大禹朝流行的是钩秤,他不可能跑到箩筐里坐着称吧。 为此他有些心动,想要制作一个现代台秤,只是技术很复杂,想了想还是作罢。 萧姑娘一直没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月了,他见到我现在的模样会说什么? 回到将军府,边想入非非边走路,转过廊角,忽然听到一个小孩的骂声,“你骂我?可知我是谁?我是将军府的少爷!我爹说过,只要戚将军死了,将军府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一个又老又臭的穷酸秀才,能教将军府的少爷?把东西还我!” 元丰? 戚司诧异,元丰平日里虽有些任性,在他面前还算收敛,他第一次听到他如此骂人,而且骂的内容…… 戚司的脸沉下来。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少爷,将军请老夫为少爷讲学,老夫自当好生教导,少爷在课堂上玩蛐蛐,老夫不能纵容。” “给我,死老头子!”小孩大叫。 “少爷,恕老夫不能从命。”苍老的声音说。 “好,你不给我,等着吧!”小孩气呼呼道。 过了片刻,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朝戚司这边跑过来。 戚司想了想,后退几步。 不一会儿戚元丰便从走廊里跑了过来,一转廊角见到戚司,立即小跑过来道:“爹!” 戚司上前,“元丰。” 小孩穿着一身精致的蓝色小衣,脖子上挂着一块上好的玉佩,忽然哭着抱住戚司的大腿,“爹!老夫子打我!” 戚司惊讶,“夫子打你?” 戚元丰含泪点头,“他打我,打得可疼了,你把夫子赶走,我不要他教我!” 夫子追出来,见到戚司,连忙躬身行礼,“将军。” 他听到了戚元丰的话,辩解道:“将军,老夫没有打少爷。” 之前为戚元丰请的讲学先生,十分古板,动不动就打孩子,戚司非常不喜欢这种教授方法,就辞退了那位先生。后来又找了一位,戚元丰说那夫子打人,夫子辩说不是,闹得不可开交。戚司被吵得头疼,便拿了钱打发了了那夫子重新找了一位,如今是第三个夫子。 戚元丰大哭起来,“他打人了他打人了!” 戚司沉下脸,“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陷害人,谁教你的?” 戚元丰吓了一跳,止住哭泣,怯生生道:“爹?” “刚才你们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我都看到了。”戚司拧紧眉心,“明明是你玩蛐蛐夫子不让你玩,你就陷害夫子打你。” 头发花白的夫子长出一口气。 戚元丰不敢说话。 “回去好好念书。”戚司一脸冷肃,又派了个婢女跟在戚元丰身边伺候,同时也看守着他。 戚元丰咬咬唇,十分不甘心,却又只能听话。 戚司心里感慨,这孩子真不能留,三天两头在府里闯祸,现在居然学会陷害别人。而且,那番话是他一个小孩能想出来的吗? 他知道戚平辉送孩子来的心思,可也太急不可耐了些。 不想再帮人养孩子了。 戚司眸色微暗,写了一封信给戚平辉,告诉他自己不想要养子。 写好信,让人拿着信去了戚家。 交了信他便在府里等候,不出所料,戚平辉很快便着急忙慌地赶到将军府。 “贤侄,是不是元丰又闹事了?”戚平辉一进门便问,脸上带着怒色,“这孩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该好好收拾!” 戚元丰被带到正厅,见到戚平辉眼睛一亮,小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委屈巴巴地道:“爹!” 戚平辉立即骂道:“我不是你爹!别乱叫!” 戚元丰:“爹!” 戚平辉偷看了一眼戚司,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大声说:“都说过不要乱叫爹!我不是你爹!戚将军才是!” 戚元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你们都打我!” 戚平辉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谁打你?” 戚元丰哭着说:“夫子打我!我告诉爹,爹却骂我!我要回家!呜哇哇哇……” 戚平辉不知所措片刻,抬起头道:“贤侄,可有此事?” 戚司坐在主位,声音里毫无起伏,“二伯父,元丰不听夫子的话,在课堂玩蛐蛐,夫子收走他的蛐蛐,他便冤枉夫子打人。” 戚平辉立即沉着脸问戚元丰,“可是真的?” 戚元丰大声说:“你们都欺负我!” 哭得伤心不已。 戚平辉一脸心疼,连忙擦他的眼泪,“别哭啊别哭。” 戚元丰却越哭越起劲。 好一阵哄,戚元丰总算不哭了。 戚司终于明白熊孩子那一身坏毛病如何来的,暗自叹气,站起身走到戚平辉身边,声音温和道:“二伯父,你看,要不把元丰接回去吧,他住我这儿不习惯。” 到底是亲戚,戚元丰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话不好直说,戚司希望事情能和平解决。 戚平辉接到信便知晓戚司的心思,心急如焚,闻言脸色一僵,“这……贤侄,当初可以你主动要求过继养子,人都送过来了,街坊邻居也知道了,现在你说不要,你让我和元丰以后如何做人?” 戚司皱眉。 若戚平辉撒泼耍赖,他肯定会硬气解决,然戚平辉每次来都好声好气,努力责骂戚元丰,处处维护戚司,算得上礼仪周全,胡乱撕破脸对彼此都不好。 戚司耐心道:“二伯父,我喜欢上一名姑娘,打算娶她为妻。” “姑娘?谁家的姑娘?”戚平辉追问。 戚司道:“一位卖酒的姑娘,姓萧。” 第27章 “姓萧?”戚平辉一愣,“难道将军喜欢上了哪位皇族公主,亦或是哪位宗室贵女?” 轮到戚司讶异,“二伯父为何这般说,她只是一介平民而已。” 随后反应过来,当今皇族便姓萧。 “咦?发生什么事了?”李岚殇从外面走进来,见到正厅里僵硬的氛围,疑惑问道。 “子文,你来得正好。”戚司给了他一个眼色,说,“我正准备让元丰跟二伯父回家。” 李岚殇瞬间了然,笑着道:“原来如此。” 戚司顾念着身份没好意思说,李岚殇却不一样,用不着顾忌戚平辉,摇着折扇道:“收养一事,没有过正式文牒,也没有大宴请朋好友,算不得数,戚少爷不喜欢将军府,经常吵闹要回家,不如就此作罢,两家皆大欢喜。” 戚平辉脸色涨红,“将军,你们不能仗着权势欺负我一小官,明明是你们提收养,我们当初不同意,但顾念着亲情便把孩子送来,现在你又说不要,别人还当我家元丰犯了什么事!他名声有损,以后的仕途怎么办?” 戚司刚想辩解两句,李岚殇却抢先道:“戚大人说得有理,却也没有道理,其实,将军让戚大人现在带孩子回去,是为了你和孩子着想。” “为我和元丰着想?”戚平辉不可思议。 “戚大人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李岚殇笑着说,“戚大人,□□一事本就荒唐,将军年纪轻轻,尚未娶妻,他当初要□□,不过是被那碧波阁的白柳给迷晕了头,才做出那样的举动。现在白柳和将军恩断义绝,将军自然没了□□的心思。假如戚大人非要把孩子留在将军府,不过是让两家都尴尬而已。要是哪天将军娶了夫人,生了自己的孩子,夫人和孩子该如何看到养子?元丰又如何在将军府自处呢?” 一番话逻辑严密,振聋发聩。 戚司暗暗在心里给李岚殇点了个赞。 戚平辉满脸怔然,李岚殇的话非常有道理。他急着把孩子往将军府塞,不过是想继承将军府,可如果戚司娶妻生子,那将军府铁定轮不到自己儿子继承。如果夫人是只母老虎,自己儿子在将军府恐怕会过得艰难。 可是,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把孩子接走,那他戚平辉就会沦为汴京城的笑柄,别人也会认为戚元丰品行不端才会被退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犹豫,李岚殇又道:“戚大人在乎的,不过是自己和元丰的名声,只要解决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那该如何解决?”戚平辉脱口而出。 李岚殇和戚司对视一眼,明白戚平辉同意了接戚元丰回去的事。 戚司沉吟片刻,道:“我会对外宣称元丰到我府上玩耍,是来增进兄弟感情的。” 是了,戚元丰不止是他的养子,还是他兄弟。 “我会告知其他人我爱上了萧姑娘,想娶她为妻,改变了□□的决定。当初也是我看中元丰聪明伶俐,才想让他当我的养子。只是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却依旧喜欢他,让他留在府上增进感情。”戚司缓缓道,“如此一来,别人不会觉得元丰哪里不好,二伯父也不会为名声发愁。” 戚平辉脸色变好,拱手道:“既然将军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他也知道,事情已经成定局,自己再闹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还不如退一步。 他低头拉住戚元丰,“元丰,今天你就跟爹回家。” 戚元丰高兴地说:“我真可以回家?” 戚平辉摸摸他的头,“当然。” 告辞后,戚平辉带着戚元丰离开,戚司解决大麻烦,长松一口气。 没有了熊孩子,感觉整个将军府都清净不少。 李岚殇问:“今天将军又去了小酒馆?” 戚司点点头。 李岚殇:“萧敏依旧没回来?” 戚司继续点头。 李岚殇关上折扇,问道:“将军准备等多久?要是萧敏一直不回来……” “她会回来的。”戚司打断他。 李岚殇眉心微动。 戚司道:“今天谢谢你解围,走,我请你喝酒,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李岚殇知道他不想谈萧敏的事,叹了口气,道:“好。” 当天晚上,两人喝了半宿的酒。 酒液入喉,忘掉所有烦恼。 第二天起迟了,戚司赖了会儿床,慢吞吞地洗漱。 出门前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的人从一名满脸痘痘的大胖子变成了修长挺拔的帅气青年,足以让任何女孩子动心。 戚司很满意自己的状态,可是,最该欣赏他此时状态的人却不在。 他叹了口气,训练了一会儿,换了身衣服,慢悠悠地去小酒馆。 今天没出太阳,天空堆满铅灰色的云层,戚司走着走着,天上忽然下起小雨。他连忙闪到一边的店铺躲避。 “咦?是客官啊!” 门口传来热情的声音。 戚司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那张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睛成了眯眯眼,十分和气。 “你是……” “客官贵人多忘事,上次您在我店里买过文房四宝呀!” 戚司抬头看牌匾,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来到上次来过的书店,面前这位正是书店老板。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书店的掌柜十分客气,笑眯眯地邀请他进入屋内。 外面的雨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戚司便进入屋内躲雨,顺便逛一逛。像这种主动邀请客人进入店铺的老板,肯定要推销东西,戚司在现代已经见识过很多次,所以当老板又问他要不要买点什么的时候,并不意外。 想想看近一个月来,他每次去小酒馆等候萧姑娘,手上都没有带什么礼物,的确应该买点东西了。 可是买什么东西好呢? 萧姑娘似乎并不缺银子,品行高洁,兴趣高雅,随便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会让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 他在店铺里四下张望,当他翻到一本诗集时,瞬间来了兴趣,“老板,你们这里有珍藏的诗集吗?拿出来瞧瞧。” 老板连忙说:“客官,您可问对人了,全汴京就我这里的诗集最全!你想要谁的诗集?” 想要谁的诗集? 抬头想了想,戚司自己也不确定,因为萧姑娘只和他讨论过诗歌,说过喜欢诗,却并没有说过喜欢某个人的诗集。 大概见到他沉默不语,心思通透的老板老板心领神会,“客官,您这次又是要送人吗?” 戚司点点头。 “真是巧了,客官您的运气可真好,就在前几天,我刚得到一本苏威之的诗集,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诗人,而且那本诗集是他亲笔抄写的,我一个朋友家庭变故,想要变卖家产才忍痛割爱把诗集给了我……”老板圆圆的脸蛋上露出激动的表情,唾沫横飞地开始吹嘘,“客官,如果您想送人,那这本诗集是最好的选择。” “拿来给我瞧瞧。”戚司可有可无地说,根本不认识苏威之是谁。 “客官请稍等,马上来,马上来。”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匆匆忙忙进了后屋,很快捧着一个盒子出来。他当着戚司的面打开盒子,拿出里面被锦缎包得严严实实的诗集,小心翼翼地展开。 顺滑的锦缎上摆放着一本残破不堪的诗集,看起来年代久远。 随手翻开一页,里面的字十分漂亮,很像宋徽宗的瘦金体,一笔一画舒展而优美。 诗句读出来也很美。 哪怕这是一本假货,仅凭着漂亮的书法,也让戚司心动。 萧姑娘不只喜欢诗歌,还曾谈论过绘画书法,想必她会喜欢。 戚司:“多少钱?” 他不知诗集真假,盘算着如果老板开价太贵就不买,低一些可以考虑。 老板小心翼翼地伸出五个手指,“五……五十两。” 戚司以为他要喊五百两,没想到是五十两,大手一挥道:“买了。” “好勒!”老板喜笑颜开,客官豪气! 他的眼光没错,面前这位公子不仅长得俊俏,出手也相当大方。 能遇上这么大方豪气的客人,是所有做生意的幸运。 “我给客人包好!”老板捧着盒子又去了后屋,重新换了一个雕工精美的盒子,正要打包好的瞬间,他忽然想起这位客人曾经喜欢过他家的小黄本,便特地拿出那本书去外间,问正在兴致勃勃研究毛笔的戚司,“客官,您上次想要的书放哪儿?” 戚司拿着一只造型奇特的毛笔研究,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随口道:“放一起吧。” 老板心里想,连艳书都要送给朋友,客官和那位朋友的关系应当挺好。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的秘密,来他这里的客人,也有买了看起来很正经的文房四宝,再夹带几本艳情画本送人的,还有些书生,直接夹带进书院。 他将那本小黄书放在盒子的最底层,然后再把诗集放在上面,最后盖上盒子,密密实实封好,双手捧到戚司面前,“客官,您的东西。” 戚司点点头。 又等了片刻,雨过天晴,戚司提着盒子出门,随后拐去了小巷子里的小酒馆。 第28章 “不好意思,老板娘今天依旧没有回来。”小二客套地说道。 结果在意料之内。 戚司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小二,“这是我给萧姑娘的礼物,如果她回来了,麻烦转交给她。” “好的。”小二接过盒子说。 戚司踏着微湿的青石板离开。 当天,他的诗集便被送到宫里某人手中。 送进去的小二感慨:“戚将军真是痴心一片,天天来等候主子,看得我都不忍心了。” 坐在书房里的某人一言不发,眼皮也没抬,他盯着放在桌子上的盒子片刻,伸手打开。 小二在一边说道:“主子,您很久没见着戚将军,如今见到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哦?”萧敏淡淡道,“为什么?” “戚将军现在的模样和之前大相径庭,他不止瘦了很多,而且变得特别俊美。”小二道,“要是主子真是名女子,我都会劝主子和他在一起,主子见了他一定会动心。” “他不是喜欢那个白柳吗?为什么又天天来等我?”萧敏瞄了一眼桌子上的盒子,冷冷道,“还送我礼物。” 小二一拍脑袋,“哎,忘了说了。上次戚将军不是向陛下求了恩典,让白柳恢复自由身吗?那白柳走出碧波阁,立即去将军府拜谢戚将军,很快就离开了。后来听白柳说,他与将军已经毫无瓜葛,不再往来。” 萧敏英俊的眉目皱起,眼神里渐渐聚集起怒意,“岂有此理!戚司为他不惜得罪父皇,白柳竟敢负他?” “主子,不是这样的。”小二道,“听说是将军不愿意和白柳在一起。” 萧敏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真的?戚司拒绝了白柳?” 小二点头。 萧敏回想起戚司的一言一行,喃喃道:“难道……他没骗我?” “主子,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要不就直接拒绝吧。”小二小心翼翼地说。 萧敏没理他,拿出盒子里的诗集翻了翻,“竟然是苏威之的诗,他到有心。” 嘴角勾出了一丝丝笑意。 刚要把诗集放回盒子,却发现盒子里还有一本书。 薄薄的一本,蓝色封面,看起来十分正经。 “《春游图》。” 萧敏念出上面的名字,拿出那本书翻开,随后愣住。 小二想伸头看一眼,却见自家主子啪的一声把书本飞快合上,冷冷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啊? 这就让我滚? 无情! 小二腹诽着应是,悄悄退出书房,独留萧敏一人在内。 等他离去,萧敏拿着那本书,若有所思。 为什么戚司会送他这样一本书? 难道他早就发现自己身为男子的事实? 萧敏皱着眉头思索,想来想去的确有这个可能,毕竟自己装扮成女子,虽然改变了声音,然体型和一般的女人相差太大,而且他们相处过几次,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既然他发现我是名男子,为什么又不揭露,还送我这样一本书? 萧敏拿着那本书,眉头皱得更紧。 难道,他想告诉我——他发现我是一名男子,却依旧喜欢,想和我成就好事? 戚司根本不知书店老板塞了小黄本在自己送给萧敏的盒子里,第二天,他依旧像往常那般前往小酒馆报道,天长日久,他已经习惯等待,心情淡然,不如之前那般急躁。 昨天下了几场雨,酒馆前方种植的桃花已经被全数打落,零落成泥,残红一地,满目凄凉。然那桃枝的尖端,却又悄悄地钻出几枝嫩嫩的新芽,几只胖乎乎、毛茸茸的雀儿停在枝头,叽叽喳喳鸣叫,别有一番风味。 春日凋零,万物却更加茂盛。 戚司敲响门扉,等木门打开,准备例行公事问道:“萧姑娘回……”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敞开的门扉后面,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熟悉的身影。 那人展颜笑道:“回来了。” 戚司怔住,随后眼睛一点点地染上亮亮的光,“萧姑娘!” 萧敏盯着他片刻,眼神里掠过讶异,道:“戚将军又清减不少,变得……” “变得怎样?”戚司眉开眼笑,眼睛明亮,嘴角勾起,晨光里,那笑容近乎灿烂得刺眼。 萧敏心头一颤,轻声道:“变得可爱许多。” 可爱? 戚司纳闷儿,为什么用这个词? 不应该是英俊潇洒、俊美无俦吗? “以前也很可爱,软乎乎的……”挺好吃的样子。 戚司尴尬一笑,“软乎乎,因为胖吗?” 萧敏摇摇头,眉目舒朗,“和胖没关系。” 戚司故意举起自己的双臂,不动声色展示自己强健的臂膀,“现在不软了,挺硬的,不信你摸摸。” 萧敏眯起眼睛,让开一个身位,“要不进来再摸?” 戚司内心暗喜,屁颠屁颠地跟着进屋,伸着胳膊道:“萧姑娘,你要摸摸吗?” 站在不远处的小二:“……” 他张了张嘴,终究识相地闭上。 为什么,他有种看着一条肥肥胖胖的鱼儿自己跳进碗里,对不怀好意的猫炫耀:“看我身子,是不是很肥美?” ……或许是错觉。 嗯,一定是错觉。 在盛情邀请下,萧敏挑了挑眉,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戚司的胳膊,触手果然硬朗,可想而知,衣服下面的臂膀一定强健有力,肌肉定然十分漂亮有型,或许皮肤也会很光滑细腻。 “怎么样?”戚司期待地问道,“是不是特别强壮?” 萧敏笑了一声,声音低哑,“将军,你在调戏我吗?” 戚司一愣,随即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萧姑娘别误会。” 该死的,差点忘了现在是古代,让姑娘家摸自己的胳膊,完全是调戏行为! ……不对啊,早该在自己让她摸的时候就提醒我才对,可萧姑娘却坦然地摸了。 一时间,戚司搞不清楚萧敏生没有生气。 萧敏轻轻一笑,“别紧张,我不会怪你。” 那笑容在戚司看来,如牡丹绽放,如明月高悬,如烈阳升空……惑人心扉。等待一个月的思念,如蓄积的洪水,蓦然决堤而出。 他喃喃道:“萧姑娘,你离开了好久。” 其实,他想说“我很想你”,甚至想走过去抱抱她,然而他什么也不敢做。 那是他心中的女神啊,那般美丽、高洁,那般睿智、有才,那般遥不可及,那般高高在上。 戚司不想当舔狗,一直鄙视原身当白柳的舔狗,可现在他懂了那种感觉。当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感情并不那么容易控制。你会控制不住地对她笑,控制不住地想哄她开心,控制不住地想和她度过每分每秒。 一旦分开,满心满眼都是她,心脏就俩撕裂般难受。看到她就很满足。 面前的女子道:“家里出了点儿事,耽误了很久。” 戚司马上关切地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萧敏一怔,摇摇头,“不需要,已经没事了。” 他顿了顿,问道:“戚将军,你上次送我的礼物……” 戚司道:“上次?哦,诗集?萧姑娘喜欢吗?” 萧敏观察他的神色,点点头,“喜欢。” 我就知道! 戚司兴奋击掌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萧敏原本想问他小黄本的事,戚司并不提,他也不好提。 “将军,喝酒吗?” “喝。” 两人相视一笑,往后院而去。 后院的桃花全谢了,戚司喃喃道:“桃花居然全没了,好可惜。” “春光易逝,花期短暂。”萧敏也感慨。 戚司道:“是啊,春光易逝,人的时光也容易流逝。” 萧敏走到石桌前坐下,“将军何必伤怀?春末过后是炎夏,万物更加茂盛,若将军真喜欢春日,何不到郊外走走,欣赏最后的春景?” “那萧姑娘愿意和我一道去欣赏最好的春景吗?”戚司立马机智地邀请。 萧敏微怔。 戚司心头扑通扑通直跳,他慢慢走到萧敏对面坐下,舔了舔干涩的唇,鼓起勇气道:“萧姑娘,你……可愿意和我在一起?” 萧敏沉默。 第29章 戚司深吸一口气, 认真道:“萧姑娘, 这些日子,我对萧姑娘的心意, 萧姑娘应该能明白。我现在想知道萧姑娘的意思。” 漫长的沉默。 像是过了一天, 一月, 一季, 一个春夏秋冬。 漫长而遥远。 静下来静下来, 静得连心跳也停止—— “好。” 时间过去了好久好久, 直到他隐隐听到一个字。 静下来的心脏忽然跳动。 戚司一下子站起, 颤抖问道:“萧姑娘,你说什么?你……你同意了?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萧敏点点头, “嗯……但是……” 不等他说完, 戚司便仰天哈哈大笑, 手舞足蹈,“她同意了!她同意了!萧姑娘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不远处偷听的小二手中的酒壶碰地一声摔在地上, 另一边藏在暗处的侍卫扑通一声从房顶掉下来,几人顾不得伤痛, 互相用震惊到极点的目光交流—— 我刚才没听错吧? 主子和戚将军在一起了? 啊? 啊? 啊啊啊?! 萧敏也站起来,面色严肃, “戚司,我有话问你。” 戚司快乐得像踩了云朵,有点儿飘。 “萧姑娘,你想问什么?”他拍着胸脯说,“我家就我一个, 不会有婆媳矛盾,我不会纳妾娶小,此生此世只有你一人!家里的钱财全交给你打理,每天给我几个铜板就行。我会好好挣钱养家,绝对不会让你累着。不会逼着你生儿子,我喜欢女儿,男女都行,名字你来取,想跟你姓也可以……” 萧敏听得神色复杂,“真的吗?” 戚司拼命点头。 一旁躲在窗户后面偷听的下属酸了,“戚将军开出的条件好诱人,我想嫁给他。” “好羡慕……我也想嫁。” “少来,你们是女的吗?嘿嘿,其实我有个妹妹,年方二八……” “去你的,我家也有妹妹……” 萧敏目光莹亮,“你真的喜欢我?不论我变成什么样,都喜欢?” “当然,我爱的不是你的外表,而是你的灵魂。”戚司信誓旦旦,“萧姑娘,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不管以后岁月如何变迁,你的内在将如明月亘古不变。” 萧敏笑起来,“看来,将军并非只看外表的肤浅之辈。” 戚司马上举手发誓,“我戚司对天发誓,不管萧敏变成什么样,我的爱都会一如既往,永不变心,如果变心……” 萧敏的声音骤然低下来,“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反悔。” “不会的。”戚司坚定地说。 萧敏神情变化片刻,重新坐下。 戚司道:“萧姑娘……” 他们这算……确定了关系? “还叫我萧姑娘?”萧敏似笑非笑。 戚司一愣,的确,既然都确定了关系,叫萧姑娘太见外。 他琢磨了片刻,试探着道:“小宝贝?” “噗!” 后面传来控制不住的笑声。 萧敏淡淡地往后看了一眼,窗户后面的笑声立即消失无踪,死了一般。 萧敏收回目光,对戚司道:“你叫我小宝贝,那我该叫你什么?小心肝?” “噗哈哈哈……” 后面又传来笑声,随后被人狠揍一通拖走。 戚司大囧。 是挺肉麻。 萧敏嘴角微勾,“在外人面前,叫我敏敏就好。” 随后凑近戚司耳边,声音轻柔暧昧,“没人的时候,就叫我小宝贝。” 戚司:“……” 耳朵莫名其妙地发热。 戚司心头一颤,却装作豪迈地一笑,“好啊。” “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小心肝……”萧敏说。 “别!”戚司连忙打断她,开玩笑,太肉麻了! 饶是现代人也受不了。 萧敏却哈哈笑起来,眉目如画,漂亮得不可思议。 戚司看呆了。 两人互表心意,在桃花树下喝了酒,戚司一直追问萧敏的家族,想要上门提亲,萧敏却说不急。 戚司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猴急,不再提。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戚司念念不舍地告辞,临行前,问萧敏:“敏敏,明天可否和我一道去郊外踏青?” 萧敏沉默。 戚司:“不行吗?” 萧敏望着他期待的眼神,想了想,点点头,“好。” “那便在城门见。”戚司高兴地说。 “不。”萧敏拒绝,“西城门外有个十里亭,我们在那儿见。” 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在哪儿见都没关系。 戚司说:“明天一早,不见不散。” 萧敏露出一个浅笑,“好。” “对了。”她像是下定决心道,“明天,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如果你知道真相还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我就带你见我父……父亲。” 戚司立即来了精神,“什么真相?” 萧敏避而不谈,“明天再说。” 戚司道:“好啊,明天见。” 萧敏笑起来,“明天见。” 最后一丝晚霞被吞没,星星闪烁,戚司带着无限的期待踏上归途。 回到府中,戚司哼着小曲儿,走路带风,所有人都看出他心情很好。李岚殇拦住他,上下打量他片刻,问:“将军如此高兴,难道萧敏回来了?” 戚司笑着拍他的肩膀,“不错。” 淡淡的酒气飘出。 李岚殇皱起眉头,狐疑道:“仅仅回来就让你如此高兴?应该还有别的吧?” “子文真聪明。”戚司毫不吝啬地夸奖,得意地说,“敏敏答应嫁给我了。” 李岚殇惊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无措道:“将军……她……她答应嫁给你了?” “是啊。”虽然没有明说,但古代女子只要答应和某人在一起,不就是准备嫁给他的意思嘛。 “她答应嫁给你,那将军……将军答应吗?” “当然答应啦!”戚司排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哥们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把人追到手,以后我成了亲生了小孩,让他拜你为干爹。” 李岚殇面皮僵硬,“是吗?” 戚司哈哈笑起来。 “那将军……什么时候成亲?”李岚殇又问。 戚司摸摸鼻子,“这个……以后再说,我还没用拜见过敏敏的家人……走走走,我们喝酒庆祝。” 李岚殇忽然觉得胸闷,“将军,在下还有事,不陪将军了。” “呃?” 李岚殇没等戚司挽留,直接走人。 他的心很乱,也不知胸口那股上不去下不来的怨气从何而来,他自己没弄清楚,当然不能在将军面前表现出来扫他的兴。 戚司摸摸脑袋,莫名其妙,“怎么了?” 随即,喜悦重上心头。既然没人陪他喝酒,他便早早洗漱睡觉,明天去见萧姑娘。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很早戚司便醒来,他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动身去西城门外的十里亭。到了西城门,城门还没开。 等城门打开,他便问清楚方向,快速赶到十里亭等候。 等啊等啊,日头高升,他的敏敏还没来。 戚司望着来路,心焦,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东宫。 雍容华贵的端妃娘娘慈爱地看着太子喝下一碗莲子羹,“好,好。” 太子忍不住又看了看外头,将瓷碗递给旁边伺候的宫女,“谢母妃。” 端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疑惑道:“太子一直往外看,外面可是有什么东西?” “没什么,外面日头不错。”太子若无其事道,“母妃最近不是陪着皇祖母礼佛么?” “是啊。”端妃笑道,“时候不早,本宫该去太后娘娘宫中礼佛啦。” 她站起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道:“昨日太子出宫,那边似乎有所察觉,这几日那边盯得紧,太子还是少出宫为好。” 太子道:“谢母妃提醒。” 他在宫禁森严的皇宫里进进出出而无人觉察,还多亏了端妃暗中相助。 端妃款款离开。 一会儿守在外面的小太监跑进来,“殿下,端妃娘娘走远啦。” 太子立马放下装模作样写字的笔,道:“快帮本宫更衣。” 日头越升越高。 戚司从凉亭里走出来,沿着来路转圈圈。 敏敏为什么还不来? 她是有事耽误,还是临时反悔? 想到有反悔的可能,戚司心头一突,随后摇头。 不,不会的。 萧姑娘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难道是家里人不答应? 不会吧,我如此英俊潇洒,又家缠万贯,还有官帽在身,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胡思乱想着,忽然见到远处驶来一辆蓝色的马车,马车很朴素,四周遮得严严实实,很快来到凉亭前。离得近了,戚司看清楚驾车的人正是酒馆里的店小二。 马车在凉亭外停住,随后车里下来一人,正是戚司心心念念的萧敏。 萧敏穿着厚实的紫色裙子,额头上略有汗意。 “对不起,我来迟了。”她提着裙摆向戚司道歉。 戚司一见到她,之前的种种猜忌烟消云散,高兴来不及,哪会怪罪她,连忙道:“没关系,我也才到。” “再往前走一里路便有一处很大的桃林,可以在那里欣赏最后的桃花。”萧敏说。 戚司总算明白萧敏为什么约在十里亭见,暗想,萧姑娘真贴心。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店小二被留在凉亭看马车。 戚司自由惯了,不喜欢有人跟着,今日赴约一个人都没带。 于是孤男寡女两人单独欣赏无限春光。 欣赏着欣赏着,两人脑中不约而同想起那本名叫《春游图》的小黄书。 春日、凉亭……打住打住。 走了一段距离,眼前出现一片粉色的桃林,桃花朵朵,如云如雾。 戚司又惊又喜,“真有桃花!” 萧敏道:“这便是最后的桃花了。” 戚司冲进桃林,东张西望片刻,折下最美的一枝桃花返回,在萧敏的惊讶的眼神中走到她身边,将花戴到她的头发里。 “真美。”戚司退后两步说。 他的背后是灼灼桃林,阳光灿烂,金色的光线晕染着他漆黑的发和明亮的眼睛,笑容如烈阳,裂开的唇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晃得人眼花。 萧敏有一瞬间的眩晕,目光里轻微的挣扎闪过,最后归于坚定。他伸手将桃花扯下来,说:“我不戴花。” 戚司不解:“为什么?” 萧敏迟疑片刻,道:“我有事瞒着将军。” 戚司:“?” 萧敏对着他一脸坦然的面容,有点说不出口,“将军可否答应我,待会儿不生气?” 戚司歪头:“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欺骗了将军。”萧敏迟疑着说。 “你骗了我什么?”戚司莫名其妙,“你一没骗钱二没骗身,为什么说骗我呢?就算买酒,也是我自愿的。” 萧敏:“……” 她张了张口,真相在喉咙里欲言又止。 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但面对戚司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她却难以说出口,连一项引以为傲的沉静心绪也似乎离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马上本文题目安排上~感谢在2020-04-30 20:19:04~2020-05-06 19:3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202504 5瓶;花玖柒秋、龙龙龙龙龙龙 2瓶;肖战biss的千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我……” 喉咙里刚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粉色的桃林里忽然钻出一道黑影, 迅如闪电地向两人袭来。 戚司背对着桃林,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萧敏却看得十分清楚。 那道黑影速度极快, 手中的刀快速往戚司后背砍去。 “小心!”萧敏瞳孔紧缩, 厉声喝道, 伸手用力拉开戚司, 避开那人的刀锋。 戚司在萧敏呼唤的时候便觉不妙, 被拉开后立即踢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被踢开,踉跄着后退。萧敏冲上去抢了黑衣人的刀, 动作干脆利落。 戚司心中震惊。 身后又传来响动, 危机感让戚司往旁边滚了一滚, 堪堪躲开砍向自己的刀,那人一招不中, 立即毫不停歇地追着戚司砍。 戚司狼狈不堪。 不知何时,桃林里又钻出十几个黑衣人, 他们身手极好,一言不发往戚司身上招呼。 戚司叫苦不迭。 现在的他不会武, 而且手上没有刀,面对众人的围攻,根本无法应付。 这些人明显是训练好的死士,不出声,不废话, 直接动手杀人,刀刀致命,出手狠辣。 戚司狼狈躲闪,我招谁惹谁了? 还好他的身体记忆不错,又和李岚殇练习许久,乍然受到袭击居然没有受伤,在围攻下还能见招拆招,堪堪挡住敌人的攻击。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了下风。 萧敏见状,拉起戚司便往凉亭方向跑。 十里亭离汴京并不远,店小二等在凉亭里,身边还有马车,如果能赶过去就可以坐上马车冲进城里。 他们的行动被黑衣人解读,一部分黑衣人立即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皇城脚下胆敢行刺,不要命了吗?”萧敏厉声呵斥。 黑衣人没有回复,一言不发,不要命地冲来。 经过激烈的打斗,戚司已经回过神。 从袭击发生到逃跑,都是萧敏占据主动,反应迅速,他一大男人反而左右支绌,实在令人汗颜。 居然被心爱的姑娘保护了。 戚司浓眉一竖,护花之心大盛,瞅准时机,一把抓起冲上来的第一人扔向后方,砸得跟随而来的几人东倒西歪。 能把人扔那么远让戚司都有点意外,他知道这具身体的力气很大,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那几个人直接被砸趴在地。 还没来得及惊奇,另外几个黑衣人立即围拢过来,举刀砍向他们。他们身强体壮,武艺高强。戚司一介良民,看到四面八方都是锋利的刀,吓得直哆嗦。 哇靠,药丸! 他后退一步,不小心碰到站在他身边的萧敏。 敏敏。 当他意识到心爱的姑娘在身边,戚司立即停住脚。原本怕得要死,可见黑衣人围上来,而萧敏在自己身后,豪迈之情顿起。 就算是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女人! “我拖住他们,你寻机逃走。”他大喝一声,勇敢地冲向最前面的黑衣人,脑中想起李岚殇平时教他的招式。 黑衣人手中有武器,他却毫不畏惧,灵巧地躲过黑衣人的劈砍,抓住他的胳膊,反身扔倒在地,随后快速夺走他手中的刀,千钧一发之际挡开另外两人砍向他后背的刀。 巨大的力量在手腕爆开,戚司顿感右手的刀震颤,手心痛得厉害。 五把刀又砍了过来,越来越近。 “戚司!”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看到那五把在阳光下雪亮的刀,戚司眼睛睁大,时间一瞬间似乎被拉得很长。 呼吸也停止。 如果被五把刀砍到,他一定会死。 会死…… 不! “尔等藏头露尾的鼠辈,休想得逞!” 戚司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愤怒,提刀而上,竟然拿刀架住了五把刀! 五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同时拿刀砍戚司,却被戚司以一人之力架住,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戚司暴喝一声,用力往上挑,将五把刀挑开,几个人连连后退。 几人更加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并非普通盗贼,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戚司的血液鼓动着,内心不止没有害怕,反而越加兴奋,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似乎在叫嚣——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不等黑衣人反应,立即操刀砍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瞬间黑衣人的头颅被直接砍下,血液飚飞,刺目的红色溅在碧绿的草地上,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也吓到了其他黑衣人。 几个人纷纷围在远处,不敢上前。 戚司用刀指着他们,目露凶光,“来啊!” 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杀了人,却没有一丝恶心,好像他早就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 黑衣人被他的凶残吓到。 萧敏站在戚司身后,目露惊意。 咻—— 戚司听到细微的声音,还未想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身体便被身后的人扑倒。 “小心!”萧敏在耳边道。 一支铁箭重重射.入地面,箭身粗大,箭头没入草地半截。 “是神威弩。”萧敏低骂一声。 戚司爬起来向神威弩发射的方向看去,见到两个黑衣人手里拿着精巧的弩弓对着他。 咻—— 又是几声。 戚司和萧敏狼狈躲闪。 原本戚司想和黑衣人决一死战,但他们拿出神威弩,那股心思便淡了。 肉体再强,也挡不住高端武器。 分神的刹那,萧敏又拿刀帮他挡了一箭。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戚司脑子急速转动,随后他想到一个主意,立即抓起地上黑衣人的尸体用力砸向守卫最薄弱的两个黑衣人,把两人砸倒,随后拉起萧敏,头也不回地往被砸出的缺口跑。 神威弩在身后继续发射,箭箭惊心。 “神威弩!”萧敏咬牙切齿。 “神威弩怎么了?”戚司问。 萧敏道:“那是我们大禹的秘密武器,只在军中使用,绝不外传。” 可神威弩现在出现在黑衣杀手手里,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不可外传的秘密外泄。 黑衣人明显不想让他们回到都城,戚司和萧敏无法,只能往山上跑,眼看着要被追上,萧敏拉起戚司跳入一处十分陡峭的斜坡,往下滑动。 斜坡下方是万丈悬崖,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萧敏拉起旁边的藤蔓给戚司,“快藏到下面去,我去引开他们。” 在悬崖下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如果能藏到石头下方,必然不会被找到。 真聪明! 戚司在心里赞叹一声,却把藤蔓放回萧敏手中,“你下去。” 男人怎么能让女人救? “快下去,听话!我熟悉这一带地形,待会儿我再绕回来。”萧敏不由分说将藤蔓缠在戚司手里,随后站起身飞快地往上爬,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不远处的黑衣人见到她,连忙追上去。 戚司急得要死,刚要追上去,萧敏的动作十敏捷,很快跑远。 远处传来黑衣人的声音。 戚司心头一惊,知道自己上去必然被发现,到时萧敏的牺牲将毫无意义不说,两个人都会搭进去,便咬咬牙,拉着藤蔓下到石头。 到了石头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石头旁边的墙壁里居然有个山洞。那洞挺大,可容一人进出,大量的藤蔓杂草垂下来,几乎遮住了大半洞口。 上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藤蔓窸窣抖动。 戚司一惊,以为被黑衣人发现了,在这样狭小又四面是悬崖的地方,被发现无异于死路一条,他马上藏在洞口,做好黑衣人下来就将人推下悬崖的准备。 抬起头,却看到一截紫色的裙子,紧接着萧敏从上方敏捷地爬下来。 “进去。”她说。 戚司见她回来,大出一口气,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洞?” “以前发现的。”萧敏将洞口的杂草分开,弯着腰爬入洞中。 洞口比较小,成年男子只能弯腰爬进去,无法直起身子。 戚司也跟在她身后进入,刚爬了几步,忽然感觉手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轻微的刺痛传来,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萧敏回头。 “有东西咬我。”戚司道,低头往下看,暗淡的光线中,乱石头里趴着一条灰色的小虫子,细细长长,像一条蜈蚣,却没有蜈蚣那么多腿,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萧敏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变了。 戚司心头一跳,“难道这虫有毒?” 萧敏摇摇头,又点点头。 戚司大急,“到底是有毒还是无毒啊?” “这种虫子叫一枝春。”萧敏解释道,“平常很多人用它来做春.药。” 戚司:“……” 还有这种虫? 麻蛋! “中了它的毒,不会死,只会像喝了春药一般。”萧敏迟疑着说。 戚司问:“那毒性大不大?” 万一毒性大自己狂性大发,对敏敏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怎么办? 萧敏道:“将军,你马上用内力护住心脉,别让毒素侵入,只要不让毒素入侵心脉,心智不受损就无大碍,过两个时辰药性自然解除。” 戚司:“……” 内力? 特么的还有这玩意儿?我根本就不会啊! 头上忽然响起异动,两人一惊,不敢再说话。 上面似乎有人在找他们,偶尔传来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 萧敏做了一个嘘的手指。 戚司点头表示收到,静静呆着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洞内太寂静,两人呆着无事可做,戚司的心神放松下来,原来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浮上心头——萧敏似乎会武功? 那种困境下的反应能力,并非一般女子能做到,甚至超过了绝大部分的男人。 她救他的时候,力气似乎很大。 还有……还有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戚司觉得之前打斗过程中,萧敏的声音似乎变了。 胡思乱想中,戚司忽然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头脑也晕晕乎乎,一股强烈的冲动汹涌而来,在他体内肆虐。 戚司闷哼一声,在萧敏询问的眼神中摆了摆手,硬撑着给她一个笑脸,表示自己没事。然而,身体却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越来越热,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萧敏的脸在眼前飘来飘去,媚笑的,勾人的,眼波流转,百媚横生…… 糟糕,难道毒素入侵了心脉? 戚司想。 呼吸越来越沉重,头越来越晕。 戚司摇摇脑袋,努力维持清醒。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为了不让萧敏担心,他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上方的动静终于消除。 “他们应当走了。”一直倾听上方动静的萧敏道。 听说敌人离去,戚司再也忍不住,身体忽然向前倾倒,趴在石头上。 “戚司?”萧敏连忙去拍打戚司,“你怎么了?” 戚司一动不动。 萧敏的手掌摸到戚司的背部,戚司像是受了某种刺激,蓦然起身盯着她,眼睛血红,表情狰狞可怕。 第31章 见到他的模样, 萧敏一愣, 眸子里满是惊讶——戚司这个样子,明显已经失去神志。 他为什么毒发?难道他没有用内力护住心脉? 为什么? 就在他愣神间, 戚司已经扑向她, 把她压在身下不停亲吻。 洞内阴暗潮湿, 下方堆积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 硌得背部生疼。 戚司的脸在暗淡的光线中隐隐约约, 眼睛却意外地清晰, 只是那双平日里清澈的眼睛, 此时充满了疯狂。他用力压着萧敏,俯下.身亲吻。 那吻毫无技巧, 不像吻, 更想一匹野兽在撕咬, 急于找地方发泄却又不得要领。扒拉半天找不对地方,口鼻里因焦急和痛苦发出委屈的呜咽。 可怜兮兮的。 萧敏用力挣脱, 拉扯间两人的衣服被撕开,萧敏高高的包住脖颈的衣领撕拉一声, 一条巨大的缝隙从衣领裂到胸膛,露出白色的亵衣和平躺的胸.部。 两个馒头从里面滚出来。 “住手!”萧敏头发散乱地坐起身, 鼻端呼吸粗重急促,额头因为剧烈运动而出了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挣扎得太过剧烈,他感觉身体开始发热,背心也悄悄浸出汗水,身体的毛孔打开, 皮肤变得十分敏感。 每一次的接触,都让他战栗。 他第一次意识到,戚司的皮肤不止看起来漂亮,摸起来同样光滑细腻,温度灼人。那些肌肉摸起来,不止硬,也很柔韧,捏起来十分有弹性。 接触的过程中仿佛被火点燃的过程,萧敏只觉得血流在血管里流窜,像火一样燃烧着,炙烤着。 神智似乎都快被那火焰吞噬。 明明没有燃起火堆,他却觉得周围的气温急剧升高,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偏偏身边的人并不知道人间疾苦,一心想要凑过来扑倒他,和他亲密。 萧敏狼狈地拉住自己的衣领,低吼,“戚司,醒醒!” 戚司完全听不进去,抱着他乱咬乱蹭,像一头毫无章法的小兽,时不时地发出可怜的鼻音。 那奇怪的声音像某种开关,让萧敏的心跳跟着发颤。 他身子僵硬,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戚司一通乱摸后开始发生变化,那种变化如此明显,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他抓住戚司乱摸的手,呼吸急促,低声警告,“再乱动我不客气了!” “给我!”戚司挣扎,眼睛红得滴血,“给我!” 萧敏的呼吸粗重起来。 戚司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萧敏忽然想起戚司已经前尘尽忘,难道戚司忘记了使用内力的方法? 不然无法解释他没用内力护住心脉的事。 这下麻烦了。 本来一枝春的毒对习武之人并不麻烦,用内力护住心脉,不失去神志,熬一熬等药效过去就好,可戚司竟然忘记内力的使用方法,如此一来,哪怕戚司是习武之人,他的内在也如普通人一样毫不设防,让一枝春的毒素侵吞了神智。 一旦被侵吞神智,就很麻烦。 不让他发泄的话,可能连脑子都会出问题。 本来失忆已经够伤脑筋,若是神智受损,恐怕会变成一个白痴。 萧敏快速在心里权衡利弊。 该不该…… 望着面前挣扎着想要扑倒他的人,萧敏陷入剧烈的挣扎当中。 洞内狭小,褪去衣服后,空气似乎越来越灼热。 暗淡的光线中,面前人的皮肤光滑细腻,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萧敏浑身紧绷,额头因为忍耐开始冒汗,呼吸越来越重。 趁他分神,戚司又将他扑倒在地。 这个动作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萧敏僵硬地躺在地上任由他施为片刻,忽然一转身,将戚司压倒在下方。 @@@ 戚司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痛。 穿越过来,他还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痛楚。 地面硬邦邦却并不寒冷,光线略暗淡。 戚司伸手摸向身下,触手柔软细腻,极好的布料。 借着暗淡的光线,他发现铺在自己身下的是一件扯得破破烂烂的紫色纱裙,裙子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上面沾染上黑色的泥土,皱巴巴、脏兮兮,似乎经历过一场相当剧烈的撕扯。 紫色纱裙? 撕扯? 戚司的眼睛蓦然睁大,心头猛地一跳。 敏敏! 他的记忆依旧散乱,只停留在自己被毒虫咬伤的时刻,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身体里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扑向萧敏。 如今看来,自己中了一枝春的毒失去神智,让身体的本能控制了自己? 戚司骇然,纱裙破破烂烂地放在身下,那样惨烈的情况,肯定是被人用力撕扯才变成那样。 萧敏无缘无故能把自己的衣裙弄个这样?用脚趾头都知道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是,他对萧敏不轨,做出了可怕的事! 他……侵犯了萧敏! 戚司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他喜欢萧敏,想和她成就美好姻缘,明明好不容易把她约出来踏青,结果却发生这样的事。 萧敏会怎么想? 她会原谅自己吗? 戚司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叫道:“敏敏!” 一动之下,剧烈的痛楚从身下传遍全身,撕裂般的锐痛令他倒抽一口气,尤其是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痛得像要裂开一般。 戚司哀叫一声,重新跌回纱裙。 怎……怎么回事? 好痛!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只有自己的衣服盖在肚子上。 没穿衣服,孤男寡女…… 戚司想完了,自己肯定对萧敏出了手。 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萧敏的身形。 萧敏去了哪儿? 难道我昏迷期间,被黑衣人抓走了? 不对,不可能只抓萧敏,她一普通姑娘,为什么要舍弃我抓她? 戚司脑子嗡嗡作响,身上的痛楚、脑子的眩晕让他恶心反胃,有种想吐的感觉。 一些奇怪的画面在眼前掠过,模模糊糊的看不大真切。 他摇摇头,随便将衣服穿上便强撑着身体出去寻找萧敏,艰难地趴着石头往外面挪动,很快便因疼痛出了一身汗。 上方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片刻后一道身影沿着藤蔓利落地跳到洞外的石头上方。那道身影修长矫健,柔韧有力,是个男人的身影。那男人只穿着白色亵衣,手里还拿着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披散着头发,匆匆弯腰爬入洞中。 逆光的缘故,男人的面容模模糊糊,看不大真切。 戚司吓了一跳,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混沌的脑子努力思索该如何制服即将进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谁? 是黑衣人的同伙吗? 戚司像只陷入困境的猫,浑身紧绷,手里抓住最近的石块,蓄势待发。 男人越来越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戚司忽然觉得那面容很熟悉,手中原本要扔出去的石块被牢牢抓住,迟疑不决。 男人爬了两步便发现了趴在地上的戚司。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同时愣住。 空气近乎凝固。 男人浑身僵硬,随后快速往后退,手上圆滚滚的东西被慌乱地扔在地上,那是两个绿油油的水果,看起来像梨。 “站住!”戚司一声厉喝。 武威将军纵横沙场多年,狮吼功威仪深重,如龙吟虎啸,一声怒吼便让那男人停住动作,卡在洞口,进退不得。 戚司顾不得身体酸痛,快速往前爬,他想要爬出去一些,这样便可以借着外面的光线看清楚男人的模样。他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他要确认清楚自己没有看错。 男人的脸,似乎是萧敏的脸。 可那身材,又明显是个男人。 戚司的心里十分恐惧。 男人见他爬出来,下意识地往后退。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很快来到洞口。 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落在男人的脸上,将他的五官照得纤毫毕现。 高挺的鼻梁,漆黑的眉眼,略薄的嘴唇……一切都很熟悉,却又不太熟悉。 戚司震惊地呆在原地,又仔仔细细地打量那张脸……没看错,的确是萧敏的脸。 视线往下移动,修长有力的脖颈上,明显的突起因为紧张上下移动,再往下便是微微敞开的领口,白皙的皮肤昭示着主人的养尊处优,深深的两道锁骨下方一马平川,平得让戚司绝望。 不……不会的。 戚司瞪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男人紧张地眨着眼睛,漂亮的瞳孔里满是慌乱。 两人都僵持着没有开口。 男人悄悄地往后退,他一退便打破了平衡。 “过来!”戚司咬着牙道。 男人没动。 戚司大怒:“叫你滚过来!” 感受到他的怒意,男人不敢再忤逆他,爬过来低声道:“戚司,我……” 声音低沉沙哑,很熟悉,又不是那么熟悉。如果再尖一些,再柔一点儿,便是萧敏的声音。 戚司抿着唇,伸手在男人的胸口粗暴地摸了摸,只摸到一片硬邦邦的结实,预想中的柔软根本不存在。 女人的胸应该软软的,不该如此坚硬结实。 心中唯一的希望被打破,戚司蓦然抬头,红着眼睛盯着男人,撕裂般问道:“……你是男人?” 男人喉结滑动,心虚地没敢说话。 戚司依旧无法接受事实,他伸手卡住男人脖子摇晃,咬牙切齿地问道:“萧敏去哪儿了?你说!你说!” 手因为愤怒而用力,五指几乎陷入皮肉,男人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没有萧敏。”男人握住戚司的手,不让他把自己掐死,声音低沉稳定,带着淡淡的沙哑,“萧敏是我的假身份。” 男人的紧张和焦虑消失无踪,那张漂亮英俊的脸上只剩下冷静。 戚司的眼睛微微睁大。 男人继续沉声道:“戚司,听我说。我今天原本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你,没想到会遇到刺客,你又中了毒……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模糊的画面在眼前划过,男人的话像是某个开关,忽然打开了大脑里的记忆,那些模糊的画面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扑向萧敏,萧敏反抗,两人在山洞里扭打,互相折腾…… 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 可是,他宁可想不起来! “……戚司,你说过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我……”似乎意识到他的不妥,男人小心地观察他,声音极低。 戚司目光呆滞,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过喜欢我的内在,不在乎外表,你发过誓……”男人眉头皱起,十分不安。 戚司依旧在发呆。 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中了毒,失去神智下对萧敏出手,萧敏奋起反抗,将他压在地上,最后上了他。 萧敏是男的! 他还被萧敏上了! “我草你妈!” 作者有话要说:翻车 第32章 一声怒吼, 戚司扬起拳头, 往面前萧敏脸上奋力一击,当场打得萧敏摔倒在一边, 捂着脸发出嘶地一声。 “打死你!你个骗子!打洗你!” 愤怒在血管里燃烧, 戚司连话都说不清楚, 顾不得疼痛, 扑上去对着萧敏一通狠锤, 下了死手。 他的脑子乱蒙蒙, 只有愤怒在咆哮, 在嘶吼。 “王八蛋啊啊啊!” 这个男人装成女人骗他,将他骗得团团转, 还上了他。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他恨自己被上, 更恨自己有眼无珠,一腔真情付诸东流。 萧敏不敢还手, 抱住脑袋任由他殴打。 剧烈的动作拉扯伤口,戚司嘶地一声, 疼得面孔扭曲,人也重新趴在地上。 萧敏连忙爬到他身边, 关切问道:“没事吧?很疼吗?” 疼痛从那个羞耻的地方朝全身扩散。 不问还好,一问便踩了戚司的尾巴。 戚司恨恨地一巴掌扇过去,却被轻而易举地躲开。 “我帮你上药。”萧敏抓着他的手道,“第一次容易受伤,不上药会发炎。” 戚司哪里肯听他的, 用力推开他,“滚!” 萧敏握住他的力道加大,“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就算要报仇,也得把药上了再报。” “谁他妈要你上药?”戚司大怒,扭动得更厉害。 萧敏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用力便将戚司压在身下,一只手将戚司的两只手捉住,随后脱掉戚司草草穿上的裤子。 那裤子同样破破烂烂,像是被人狠狠撕过。 戚司刚才随意套上的裤子,是他最后的尊严,决不允许玷污。 戚司用力扭动,坚决捍卫他最后的尊严。 然而他的挣扎对萧敏来说似乎没有一点作用,萧敏直接不耐烦地撕开他的裤子,将他的臀掰开。 “你干什么?!”戚司目眦欲裂,疯了一样挣扎。 “别乱动,流血了。”萧敏眉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和懊恼,“我帮你把药上好。” “不需要!不需要!”戚司嘶吼。 萧敏从衣服里掏出一把不知名的小草,放进嘴里嚼了嚼,在戚司的挣扎中将草药塞了进去。 戚司睁大眼睛,不挣扎了,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是为了救你。”萧敏无奈地说,“当时我让你用内力护住心脉,你没有那么做,导致毒素侵入心脉失去神智,我为了救你才……才……” 他尴尬地停住话。 戚司没说话。 萧敏:“戚司?” 戚司依旧没说话。 萧敏忍不住去看他的脸,却见到戚司眼角湿润的痕迹。 他一下子慌了,手足无措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我不该那么做……你打我!来,打我!打我消消气,我保证不还手!” 戚司依旧没理他。 萧敏急出了汗,伸手去拉戚司的手往自己胸口打,“来,我不还手,只要能让你消气……” 戚司猛然推开他,艰难地往外爬,一句话也没说。 萧敏:“戚司?” 戚司爬了两步又因疼痛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萧敏揉揉眉心,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戚司在气头上,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他保持沉默,安静地待在一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司又动了,艰难地在地上爬动。 萧敏连忙上去帮忙。 戚司暴怒,抓住他的手愤怒地咬住。那一口十分用力,毫不留情,几乎要咬下一块肉来。 萧敏面色微动,任由他咬。 过了好一会儿,戚司才松开嘴,垂头丧气地趴在地上。 萧敏的手腕上出现一个可怕的牙印。 萧敏盯着那个牙印,低声问道:“戚司,当初是你追的我,认为我善良可爱有才华,还发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会爱我,不过一天时间,你的誓言就不作数了吗?” 这句话让戚司有了反应,他红着眼睛抬头,怒声道:“是你先骗我!” “我没有刻意骗你。”萧敏道,“我问你,当初第一次见面,我是不是躲着你?” 戚司抿着唇。 他想起和萧敏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大街上不小心撞上,自己惊为天人,对方却匆匆离开。 见他不说话,萧敏又继续道:“第二次见面,是谁主动?” 戚司:“……” 第二次见面,是他主动把萧敏撞入河中,缠着他,萧敏一直在拒绝。 “后来几次,又是谁念念不忘?” 戚司的脸绷不住了。是他,是他,都是他。 是他贱兮兮地硬要贴上去,被嫌弃,舔狗一样死缠烂打。最后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对方根本就是个男人! 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那段时间,我假装去拜寿没回来,可你天天等我,我被你打动才见了面,你又向我告白。”萧敏的声音冷静而稳定,“后来我问你,是不是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你发誓说是。” 戚司:“……” 他忽然间没了力气。 是的,都怪自己。 可是,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全是他的错? 戚司怒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是男人?” “我有苦衷。”萧敏无奈,“当时不知你接近我的意图,不能轻易告知,我今天准备向你坦白,结果又遇到了刺客。” 戚司的怒火渐渐熄灭。 “你中了一枝春的毒,我让你用内力护住心脉,结果你没有,后来你失去神智想要扑倒我,我被逼无奈才……”萧敏叹了口气,“如果你觉得还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吧。” 戚司:“……” 他乱了。 听萧敏这么一说,好像他挺无辜,而自己活该倒霉? 的确是自己先一见钟情,的确是自己追着萧敏跑,的确是自己没有护住心脉……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不对! 戚司蓦然抬头,狐疑地盯着萧敏,“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为我解毒,需要做五次?” 虽然当时神智不太清醒,可过程他都记得,不,后来他已经清醒了,被弄得生不如死,一直叫停,可这头畜生像是没听到,依旧缠着他不放,最后直接把他做晕过去。 萧敏陷入诡异的沉默。 尴尬。 空气很尴尬。 “那个……”萧敏艰难解释,“那个……” 可那个什么解释不出来。 “还有,我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明明有很多机会告知我不是女儿身,为什么不提醒我?”戚司目光锐利,“别说什么苦衷,骗鬼呢!如果你真怀疑我居心不良,又何必和我在一起虚情假意?分明是你想用女儿身吊着我!” 萧敏的表情渐渐凝固。 戚司……并不笨啊。 “为什么吊着我?是觉得好玩还是怎么?”戚司的眼睛渐渐红了,“看着我为你神魂颠倒,你很得意是不是?” “不是……”萧敏连忙道。 戚司像是想起什么,颤抖着道:“你和我在一起经常笑,我为你作诗,你总是笑得很奇怪,我当初一直不明白,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是在嘲笑我对不对?” “不是的。”萧敏的声音很低很低,“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想和你在一起,可你只喜欢女装的我,我怕一旦我表明身份,你会转身就走……” “呵呵……”戚司讥讽地笑起来,“是吗?” 萧敏沉默。 戚司道:“行,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吧。对,我只喜欢女人,一点儿也不喜欢你,滚吧!” 萧敏霍然盯向他,“戚司?” “滚!”戚司道。 萧敏无声地坐在原地。 戚司:“好,你不走是不是?我走!” 他又开始朝洞外爬。 萧敏终于动了,他上前拦住戚司道:“我走,你别乱动。” 顿了顿又道:“刚才我出去查看过,刺客已经走了,你休息好便可以上去。” 戚司没理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萧敏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然而见到戚司一副不想听的模样,他便叹了口气,离开山洞,行到洞口,又不甘心地回过头,问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戚司漠然回答:“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问,明显打算再也不来往,不想留下任何记忆。 他……想一刀两断。 萧敏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狼狈地拉住藤蔓往上爬。 等他离开,紧绷的戚司才放松下来。 他在山洞里休息了半个时辰,感觉身体好了些才穿好衣服走出洞外。不得不说,那个男人给的药有奇效,那个地方已经不那么痛了。 戚司咬咬牙,拉着男人留下的藤蔓才慢慢爬上悬崖。 整个过程十分辛苦,如果男人能帮他一把,或许不会那么吃力,但戚司绝对不想男人再和自己有牵扯。那个男人在身边,他就感觉浑身不对劲,他会想起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压在地上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一切。 那种强烈的刺激,紧密至极的肌肤相触。 还有极致的愉悦和痛苦。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也没有像这般毫无力量任人宰割,不止身体,就连灵魂也□□控。好像他是属于那个男人的,被他控制着悲喜。男人给予的快乐和痛苦,他都必须接受。 太可怕了。 戚司努力忘掉山洞里发生的一切,还有临走前男人受伤的眼神,用力去想接下来要做的事。 接下来,他该如何回到汴京? 如果其他人发现他狼狈的模样,该如何解释。 好不容易爬上悬崖,立即发现草地上放着一件宽大的衣袍。 戚司一怔,犹豫片刻,拿着那件衣袍穿好。他身上的衣服太破了,就这样走进城里,被人看到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从斜坡爬到平地,艰难地走了几步路,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 循声而望,只见不远处的树丛后面驶出一辆马车。 正是早上萧敏坐的那辆。 马车像是一直等着他,很快来到他身边,马儿愉快地打着响鼻,态度亲昵。 熟悉的店小二从马车上跳下来,冲他抱拳道:“将军,主子让我带您回府。” 戚司:“……” 主子? 哦对,萧敏。 现在他不想接触和萧敏有关的一切,可是如果靠双腿走回汴京,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戚司挣扎片刻,点点头。 委屈都是暂时的,忍一忍,只要回去了就好。 戚司艰难地爬上马车。 小二意识到他的动作艰难,好心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戚司像踩了尾巴的猫。 小二一怔,不敢再和他说话,等他进入车厢才跳上马车,驾地一声抽打马儿。 马儿转过方向,朝着汴京方向而去。 马车刚走一段距离,原本停放马车的树丛后又走出一人,正是之前离开的萧敏。他依旧穿着白色的亵衣,头发束起。 望着远去的马车,萧敏的神色十分复杂。 “主子。”树丛后又钻出来一人,恭敬道,“将军由长安护送,应当无碍。” 萧敏嗯了一声,转头对他道:“黑衣人的事呢?调查得怎么样?” 那人立即跪倒在地,悔恨道:“属下无能,令主子受惊。” “不怪你,是我没让你们跟着。”萧敏淡淡道。 “谢殿下。”那人心头感激,作为暗卫没有保护好主子,换了其他皇族早就把他们处理了,可殿下却并没追究责任,这样的主子,天下难寻。 “死掉的那个黑衣人已经被带回去查看,据乌先生推测,那黑衣人的面相并不像中原人,像是北戎人。” “北戎人?”萧敏惊讶挑眉,“难道我想错了?” “此事还有待进一步查询。”下属道。 萧敏冷笑,“不管是不是那母子二人做的,神威弩出现,必然有内应存在,此事……” 他眯了眯眼睛,“或许可以做一做文章。” 属下没答话。 “马上回宫,让乌启凡见我。”他一甩袖子往前走。 “殿下。”属下追上去,“殿下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将军,现在这样回去不大合适。” 萧敏睨他一眼。 下属又说:“属下已经派人去购置衣服,很快回来,请殿下稍等。”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上夹子先暂停一天,5.10号晚上10点还会爆更哟。 第33章 戚司坐在马车里, 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马车宽敞舒适, 铺着软垫,里面还备着干粮和水。 见到干粮和水, 戚司惊觉自己差不多一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 肚子瞬间被勾起馋虫, 咕噜噜响起来。 水和粮食一定是萧敏准备的! 戚司瞪着水壶和放在盒子里的干粮, 咬牙切齿。 贫贱不能移, 富贵不能屈! 你以为我会吃吗? 不吃! 绝对不吃嗟来之食! 咕噜噜…… 心智在饥饿中渐渐不那么坚定。 片刻后, 戚司拿起干粮啃了几口。 嗯, 真香。 不过一会儿,干粮被风卷残云, 一扫而空。 戚司拍了拍肚子, 发出满足的叹息, 叹着叹着,身子一僵。 ……他把干粮全吃完了。 戚司气恨地捶墙, 更想捶打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坚持一下, 为什么要吃萧敏的东西? 恨着恨着又想,不, 我为什么要后悔? 他欠我的,吃他东西又怎么了? 哼! 他为自己做了心里建设,渐渐心安理得起来。 或许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又是拿衣服又是吃东西, 戚司心里对萧敏的恨意又淡了几分。 仔细想想,此事的确不能全怪他,一开始萧敏男扮女装和自己无关,是自己有眼无珠,觉得他是绝世美女,一直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萧姑娘萧姑娘地叫,多次主动接近,后来更是苦等一个月,全部都是自己主动。后来也是自己邀请萧敏一同踏春。刺客来袭,萧敏并未丢下他逃跑,带他躲藏,而且,当初在山洞里也是自己先动手。 如果萧敏真是女子,在山洞里自己就会真的做出禽兽不如之事,伤害萧敏,那绝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只因对方并非女子,又为自己解毒,才让形势逆转,自己吃了亏。 要怪,只能先怪自己眼瞎。 戚司十分迷茫,软在车厢里叹气,暗暗想:算了,原谅他吧…… 原谅个屁! 之前一点也不透露是个男人。 逮着他做了五次,让停也不听! 谁他妈要原谅他?! 戚司怒目圆瞪,气鼓鼓地坐在马车里进了城。进城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原因是他瘦了,变化很大,守城的门卫认不出他,让他出示身份证明。 良民进城,只要不带武器就行,若口音不对,还得查通关文牒。 原本戚司一武威将军,守门的见到他毕恭毕敬,现在却遭受了质疑。守门的士兵当他是冒充的,非要查他。 戚司心里本就恼火,被一通盘问更是火上浇油,幸好守门的长官忽然出现,说是上面有指示,才毕恭毕敬地迎他进门。 戚司不知是谁帮他,守城的人也没说。 他身体难受得紧,只想赶紧回去洗澡睡觉,也不纠结是谁帮忙,让小二把他带回将军府。 下人开门迎他进府,见他头发散乱,脸色极差,忍不住心里嘀咕。 “将军,你去哪儿了?”李岚殇听到动静赶过来,见到戚司便问。 戚司并未告知他和萧敏约会的事。 戚司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内院,对迎上来的管家道:“帮我准备洗澡水,谁也别来打扰我。” 他没回答李岚殇,大步进入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谁也不理。 李岚殇诧异地用扇子遮住脸,心中疑惑。 将军的情况不对,难道和萧敏发生了矛盾? 如今将军追萧敏追得紧,能让他情绪如此波动的也只有那个女子。 他心里暗喜,太好了,将军和萧敏吹了最好。 “快,为将军准备热水去。”他招呼众人。 下人们连忙烧好热水,送入戚司的房中。 一直伺候戚司洗漱的小翠自告奋勇,脉脉含情地表示愿意服侍将军洗澡,被戚司赶了出去。 戚司并不想让其他人在身边,他只想独处一会儿。 小翠只能含羞带怨地出了门。 木桶很大,水很热。 戚司脱掉衣服准备入水,刚要进入木桶却发现了身体的异常。 他的皮肤偏浅麦色,如果出现淤青,在光线暗淡的地方并不容易发现,所以他当时在山洞里并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现在脱了衣服,他总算看清楚了。 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密密麻麻的,全被弄出了各种各样的痕迹。 戚司检查了片刻,震惊了,萧敏他妈的是条狗吗? 震惊过后便是愤怒,早知道他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当初在山洞里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不放心地站到铜镜前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觉得眼睛要瞎了——从脖子到腿,密密麻麻,全是奇怪暧昧的痕迹。 如果让人瞧见,任何人都知道他被…… 戚司:“……草!” 等等。 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大.腿处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东西黏在上面。 戚司低头弯腰打量,摸了摸那片皮肤,触手湿漉漉、黏糊糊,是某种奇怪的液体。 一开始戚司并没有反应过来,从山洞到将军府都忙着生气、慌乱、懊恼,并没细想身体的不同寻常,现在总算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联想到当初刚醒来时从不可描述的地方流出来的温热,戚司瞬间明白那是什么,气得一拳砸凹铜镜,大叫道:“萧敏,我杀了你!” 这狗逼玩意儿,不止上了他,还…… 戚司杀了他的心都有。 他简直无法理解。 都是男人,他妈的萧敏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你说解毒,一次两次就行了吧,可这狗逼玩意儿竟然做了五次!还把……弄里面! 下次见到他,一地活活撕了他! 戚司忽然后悔没问那狗逼玩意儿的姓名、住址,现在想找人算账也毫无办法…… 怒火中烧,戚司扬起拳头猛捶铜镜,那半人高的铜镜被捶得全凹下去,上面倒映的人影渐渐扭曲、浑浊,再也看不出原本模样。 李岚殇的声音从屋外飘进来,“将军,你在做什么,好大的声音。” 意识到已经惹人注意,戚司收回发麻的手,重重喘息,神情渐渐变得冷静而阴郁,如果熟悉他的人在,必定能分辨出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事,不用进来。”戚司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李岚殇微微诧异,却没再询问,叮嘱小翠照顾戚司后便离开。 戚司站在破烂的铜镜前不停吸气,渐渐平静下来,他忽然想起,也不是没有一点线索。 还有小酒馆。 萧敏开的在巷子里的酒馆。 戚司冷冷一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知道那狗逼玩意的姓名地址又如何,他一样可以找到他。 他就到小酒馆守株待兔,如果他敢躲…… 老子就砸烂他的酒馆! 戚司愤怒地跳入木桶中坐下,用力搓洗身体,洗了一遍又一遍,换了三道水才觉得舒服了些。他又气又难受,洗完便倒在床上睡大觉,吩咐谁也不准叫他。 一觉睡得又沉又结实,等到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中途他感觉有人在叫他吃饭,被他拒绝。 戚司瞪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天亮,他好带人杀向小酒馆,把那傻逼玩意儿拖出来暴打一顿,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哦对了,一定要把那傻逼玩意儿的命根子废掉,让他一辈子都记得,有些人不能惹! 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熬到早上。 天刚蒙蒙亮。 身体依旧有点不舒服,但戚司的身体素质过硬,并不把那点不舒服放在眼里。等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立即冲出去找李岚殇,再叫上几个身强体壮的下人,凶神恶煞地往外走。 李岚殇问出所有人的疑问:“将军,我们去哪儿?” 戚司道:“小酒馆。” 李岚殇琢磨着他们这行人的模样不太像去追女孩的,试探着问道:“我们去小酒馆做什么?会不会打扰到你和萧姑娘?” “萧姑娘个屁!”戚司大怒。 戚司的语气让李岚殇又惊又喜,他眯起眼睛问道:“将军和萧姑娘吵架了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戚司抿着唇,片刻后呵呵一声,“如果仅仅是吵架就好了,老子不吵架,老子只想动手打人。” 动手打人? 不止李岚殇,原本几个默不作声当背景的下人纷纷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萧姑娘,却从戚将军口中听过很多次,知道那位萧姑娘温柔大气、漂亮有才华,将军一往情深,为了她不断减肥祛痘,天天往人家的小酒馆跑。 能做到这一步,所有人相信将军早晚会和萧姑娘在一起,他们将军府会迎来一位女主人,可今天,将军却说:老子只想动手打人。 不会吧? 将军的意思是他想打萧姑娘? 且不说之前将军有多喜欢萧姑娘,舍不舍得打她,就说将军堂堂一男子汉,从来不打女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不,肯定不是去打萧姑娘。 李岚殇琢磨片刻,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中更小心地询问:“将军,您去打谁呢?” 难道,将军要打的人不是萧敏,而是另外的人? 下人们也不相信戚司会打那位萧姑娘,纷纷想的是,一定是萧姑娘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或者戚将军发现萧姑娘背地里和别的男人鬼混,脚踏两条船被他发现,于是吃醋了,想要去打那个奸夫。 捉奸啊! 下人们一下子来了精神,热血沸腾。 越想越觉得如此,要不然解释不了将军态度为何会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捉奸打奸夫,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萧敏!打死他!” 李岚殇和下人们正在琢磨着奸夫的事儿,忽然听到萧敏的名字都有些卡壳。 “谁?”李岚殇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军,你刚刚说我们要去打谁?” “萧敏!就打他!”戚司愤愤道,“待会儿见到他,冲上去就打,别留手,打得他娘都不认得最好!” 没听错,是萧敏!那位萧姑娘!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不是去捉奸,而是去打正主儿萧敏。 将军居然会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无法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因为戚司强调了两次,绝对不可能说错话。他的表情愤恨不平,他的语言咬牙切齿,一切都表明了他恨透了萧敏,那位曾经喜欢过的萧姑娘。 可是为什么啊? 第34章 这是众人脑中不约而同浮现的一个疑问。 难道萧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逼得他们从来不打女人的将军居然带人打她? 李岚殇在脑中思索片刻, 又问道:“将军, 可以问问为什么吗?我记得你很喜欢萧姑娘,想娶她为妻……” 态度转变得也太快, 好像龙卷风。 一丝难堪从戚司脸上划过, 他恨恨道:“不要叫他萧姑娘, 那混蛋是个男人!” 男人?! 众人惊得张大嘴, 互相用眼神示意——我没听错吧? 萧姑娘是男人? 李岚殇在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 什么奸夫啊, 骗钱啊, 骗身啊之类,唯独没想过, 萧敏居然是个男人。 “萧姑娘……哦不, 萧敏真是男人?”李岚殇不敢置信地追问。 “对, 他是男人。”戚司肯定地说。 李岚殇不说话了,仔细想想, 那个萧敏身高体壮,五大三粗, 和平常的女子非常不一样,说话的声音也略低沉沙哑。 当初第一次见到她, 李岚殇就觉得她哪里怪怪的,但又看不出来。因为萧敏当时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裙,衣服宽大,遮住身形,衣领高高地遮住喉结。再加上那张脸非常精致, 画着浓妆,又披散着一头如瀑布般的头发,十分漂亮,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个男人。 戚司更是萧姑娘长萧姑娘短地献殷勤,所以李岚殇后来派人调查萧敏身份,也从来没有往男人方向思考! 现在,戚司却告诉他,萧敏是个漂亮的男人! 难怪将军如此生气,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生气。 李岚殇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同情,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刚刚翻起了鱼肚白,晨曦微微,大街上的店面还未开,只有早餐小摊的老板忙忙碌碌,行人极少。 他们这行八人,个个牛高马大,长相凶恶,气势汹汹,一水儿排开,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任谁一看便知道他们要去找谁的茬儿,颇为引人注目。尤其走在最前面的戚司,常年行军打战形成的威仪极其深重,脸黑如锅底,气势骇人,就算他现在变帅了,一样能止小儿夜啼。 原本有些挑着担子的小贩见到他们,吓得慌忙让开。 于是,戚司带着他的喽啰们,在熹微的晨曦中,尘烟滚滚地赶到小酒馆。 小酒馆还未开门。 戚司沉着脸上前碰碰敲门,片刻后里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随即大门打开,小二从里面探出头,见到戚司便笑道:“将军来啦?” 戚司不理他,径直走进店内,四下打量没发现自己想找的人,劈头盖脸地问小二:“萧敏呢?” 小二心里打鼓,想到主子昨天说的话,战战兢兢道:“将军,主子……主子不在。” “不在?”戚司冷笑一声,哥俩好地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哥们儿,商量个事啊,如果你告诉我你家主子在哪儿,我保证不打你。” 小二:“……” 他吞了吞口水,心中暗骂自家主子,跑路就跑路呗,非要把他留下来面对疾风暴雨,太过分了! 见他不说话,戚司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道:“哥们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的语气很温和,脸上也带着笑意,可小二却吓得两股颤颤。 小二小心翼翼地回答:“小的叫长安。” “长安是吧?”戚司挑了挑眉,“好名字,长久平安,看来你爹娘非常希望你平平安安,不知道你想不想让爹娘如愿?” 小二心里咯噔一声,结结巴巴地说:“小的从小父母双亡,名字是主子取的。” 戚司浓眉倒竖,咬牙道:“那狗东西还敢取名字?” 众人:“……” ……为什么不能取名字? 将军现在遇到关于萧敏的任何话题都能怒啊。 “狗东西?”名叫长安的小二目瞪口呆,戚将军知不知道自己骂了谁? 还有,主子到底对戚将军做了什么?为什么他这么生气啊? “长安,你主子在哪儿?”戚司懒得废话,怒声问道。 长安回过神,小心道:“主子说了,以后他不会再来小酒馆,请将军不必挂怀。” “什么?”戚司瞪大眼睛,“他不来了?” 他以为今天遇到萧敏,如果萧敏态度好点儿,说不定就不打他了,可此人不出现不说,还派人说他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 一股怒气在胸口喷涌而出,仿佛熔岩爆发。 他跑了! 他跑了! 日完就跑,连面也不露! 好得很。 长安点点头,悄悄后退了一步,只要戚司有所异动他马上撒腿就跑。 “不来了……”戚司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愤怒,“好……好……好你个萧敏……好得很!” 他操起旁边的一根长板凳猛然砸在地上,怒声道:“都跟我砸!全砸了!” 好好的板凳被砸得四分五裂,发出碰地一声。 长安瞬间躲得远远的。 李岚殇和下人们面面相觑。 戚司大怒,“让你们砸,聋了吗?” 李岚殇表情复杂:“真要砸?” “砸!”戚司指着四周点点点,“砸,统统都砸了!” 下人们听到命令,立即四散而开,抓着桌子和板凳开始乱砸。整个酒馆顿时响起噼里啪啦、乒乒乓乓的声音,如同遭遇蛮不讲理的土匪。若外人见了,还以为戚将军仗势欺人,打砸抢掠。 长安躲到后院,逮着一人道:“赶紧告诉主子,戚将军把酒馆砸了。” 那人应是,连忙从后院翻了出去。 戚司见到长安鬼祟的身影,跟在他后面进入后院,果然看到他和人说了什么,那人便翻墙逃走,应当是通风报信去了。 戚司冷笑一声,砸了酒馆,看那狗逼玩意儿不出来。 他冷着脸走进后院,长安听到动静转过身,见到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跳墙跟着跑,可想到主子的命令,他还是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戚司。 戚司慵懒地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长安有点想哭。 嘤。 “将军……”他终于说出真相,“主子说了你会很生气,我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代表着他,如果你有怨言可以打我出气,打了我就相当于打了主子……” 长安差点哭出声。 有这样的主子吗? 他至今记得昨天主子对他们几个侍卫感慨万千地说:“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离不开你们。” 几人很感动,立即说:“谢主子信任。” 主子又说:“你们当中,谁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几人面面相觑。 主子说:“现在,我有件任务要交给你们当中的一个,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站出来。” 几人交换眼神,都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他热血沸腾地厚着脸皮站出来说:“主子。” 主子很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安,我就知道是你,你我相处多年,心有灵犀。” 长安激动得脸发红,“谢主子!” 原来,主子早就看中他! “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主子说。 然后告诉他,明天戚将军会来酒馆找麻烦,如果他要打人,就乖乖地当他的沙包。 长安目瞪狗呆,其他侍卫忍俊不禁。 最后长安便来到酒馆…… 主子太过分! 明明是他惹了戚将军,却让自己来顶包。 他已经做好了被狠揍一顿的准备,却见原本气势汹汹的戚将军沉默了,片刻后冷着脸道:“我不打无辜人士。” 啊!戚将军好人啊! 长安感动到流泪。 然后他便看到好人将军去厨房拎着把刀,咔咔咔把后院的桃树全砍了,还把石桌石椅全掀翻。 长安:“……” 又过了一会儿,戚将军似乎不生气了,他坐在那堆被掀翻的石桌上,望着一地歪倒的桃树发呆。 长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是他带人打砸酒馆,表情却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伤心。 后来他就坐在翻倒的石桌上很久很久,像一尊石像。 长安不敢走,只能站在一边陪着。 日头渐渐高升,终于升到了正午,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 坐在石桌上当雕像的将军忽然转头问:“他真不来?” 长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个他指的是谁,连忙道:“主子有事在身,来不了。” “来不了?” 长安小心地说:“真来不了。” “行。”戚司点点头,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走。 长安追了出去,见到他喊过他的几个下属,带着人走出门,没有回头。 长安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又弄不明白为什么不舒服。他觉得自家主子做错了,应该来一趟,可主子的确走不开。 奇怪的是,将军带人打砸酒馆,明明是主子吃亏才对,为什么会觉得将军才像吃了亏的那个? 他想不明白,只能又派人向宫里传信。 戚司回到府上便病了,他手脚冰凉,头重脚轻,躺在床上起不来,也不想起来。 && 宫里。 金銮殿。 胡须花白的兵部尚书举着牙牌,声音缓慢而严肃。 “陛下,现我大禹与北戎交锋,外族虎视眈眈,神威弩乃大禹重器,震慑四方,现在却流出军外,机密泄露,此事必须严查!” “臣附议。”百官中,一官员躬身而出,跪在殿内,“陛下,老臣一把年纪,死不足惜,有人别有用心刺杀老臣,定是老臣平日里得罪者众多,老臣认了,只是神威弩关系国家大计,不能不严查。” 刑部侍郎张聪一开口,殿内发出细小的嗡嗡声,百官们私下悄悄议论。 昨日夜晚,刑部侍郎张聪回家途中遭遇刺客截杀,那人用神威弩射向张聪马车,幸好张聪运气好,神威弩并没有射中他,只射.入了车壁。 张聪身为刑部侍郎,睚眦必报,心眼极小,他统领刑部要案,极受皇帝重视。平日里经常在皇帝面前说自己被人嫉恨,皇帝特别宽待他,哪怕众官弹劾,皇帝也引而不发,大而化小。此人优点大,缺点也明显,受宠太久,渐渐骄纵,平日里人人避让三分,现在却被人当街刺杀,张聪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一大早就带着神威弩的箭告到御前,还霸道地派人去查神机营。 一查就查出了问题,神机营丢失了几把神威弩,这下子,事情就闹开了。 神威弩隶属神机营,本该军队管辖,然处于京中的神机营一切器械又归兵部管辖,出了这档子事,兵部尚书刘瑞明只能出面斡旋。张聪告到御前,刘瑞明也只能站在他这边。 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拿着神威弩箭看了一会儿,把箭放回托盘,让大太监张和玉端到太子身前,道:“太子,此事怎么看?” 第35章 最近太子病体渐好, 又被皇帝叫过来上朝。 太子站在百官首位, 看了一眼神威弩,躬身道:“父皇, 儿臣赞成刘大人和张大人, 神威弩乃国之重器, 张大人乃朝廷栋梁, 有人打他们的主意, 必须严查。” 他顿了顿, 道:“神威弩流出军外, 看守失责,当责罚。” 此话一出, 百官里传出细微的响动。 皇帝觉得有理, “刘谦何在?” 刘谦兵部侍郎, 正管看守军械库的事儿。 听到皇帝询问,一白面官员惶急地跑出来, 跪倒在地,“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这刘谦是刘瑞明的亲戚,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不敢辩驳, 只喊赎罪。 刘瑞明却不能放着他不管,太子点出刘谦,明显冲着他来的,然而他身份尴尬,在这等场合更不能求情, 便走过去指着刘谦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刘谦,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神威弩丢失这么重大的事,竟然不上报!” 刘谦大呼冤枉,“陛下,昨日不是微臣当值啊!” 他这么一喊,刘瑞明的神色好了些,“哦?昨日你不当值?” 刘谦:“陛下,微臣昨日不在神机营。” 这时,二皇子也出来道:“父皇,既然刘大人并不当值,神威弩的事定然与他无关。” 皇帝微微颔首。 刘谦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稍稍松了口气。 却在这时,张聪冷冷道:“神威弩定数,每日清点一次。陛下,昨夜微臣连夜带人查阅神机营卷宗,发现三日前神威弩便丢失八支。刘大人,三日前你当不当值啊?” 刘谦一下子软倒在地,他当然知道,只是八支的数量很小,只要以后做个账册,说坏了什么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过去了,谁知居然东窗事发,被张聪抖了出来。 “三日前神威弩便丢失,刘大人却瞒而不报,请陛下明查!”张聪磕头,“盗取神威弩的刺客能刺杀我,也可以刺杀百官,甚至各位皇族宗室!陛下,不可小觑啊!” 张聪把话说得如此严重,殿内鸦雀无声。 谁也不敢帮刘谦说话。 皇帝拍着龙椅,冷冷道:“三日前神威弩便丢失了?刘谦,你怎么说?” 刘谦拼命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皇帝道:“刘谦,回去闭门思过,兵部侍郎的位置还是让别人坐吧。” 刘谦趴在地上,差点哭出声。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一下子就被撸掉官职。 他哭着道:“谢陛下……” 皇帝道:“刘瑞明失察,罚奉三月。” 刘瑞明也连忙道:“谢陛下。” 二皇子咬咬牙,不敢再言语。 皇帝稍微气顺,问一直老神在在的左丞相,“兵部侍郎位置不能一直空着,谁比较合适?” 左丞相举着牙牌道:“陛下,兵部的事情刘大人最为熟悉,老臣心中没有人选。” 言下之意,选兵部侍郎由刘瑞明推荐最合适,刘瑞明兵部尚书,推荐人合情合理。 殿内暗潮汹涌。 兵部侍郎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打战不那么重要,一打战就很关键。大禹重文轻武,但并没有特别压低武人,兵部的官职其实是军中说了算,军人升职领饷几乎不通过兵部,兵部这边最大的作用在于战时器械,然而器械这一关也非同小可。 左丞相老狐狸,刘瑞明是他的人,他却不表态。 右丞相是个和气佬,啥事都说好,基本以左丞相为马首是瞻。 皇帝问他:“爱卿怎么看?” 右丞相胖乎乎的,一脸圆润,“陛下,刘大人在兵部多年,肯定知道谁用得谁用不得。” 皇帝听了不大高兴,“他若是知道,就不会让刘谦去管神威弩。” 左丞相看了右丞相一眼,眼神阴沉。 殿内又议论起来。 右丞相道:“陛下,依臣看,百官选举,都是吏部挑人,或许交给吏部比较合适。” 这话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就连皇帝也点点头。本来选举考核百官,都需要经过吏部,程序公正,谁也挑不出毛病。只是这样一来,兵部侍郎这个位置就不在刘瑞明的掌握之中了。 刘瑞明有点着急,在二皇子的暗示下,道:“陛下圣明,兵部侍郎位置非同小可,如今正在打战,如果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管理兵部,恐怕不大合适。” 左丞相也道:“陛下,刘大人说得对。” 皇帝沉吟。 如今边关正和北戎对峙,随时都可能爆发战争,如果后勤跟不上,那会出大问题。 正拿不定主意,太子忽然道:“父皇,儿臣有个建议,既然决定不了,就让看守神威弩的几个副官竞选,由吏部派人监督考核,谁能胜出,便暂代兵部侍郎一职。” 太子提出的意见让众人都很意外,尤其是二皇子,他以为太子会趁机安插自己的手下,没想到却提出在副官里选举,也就是说,依旧在兵部旧人里选,而且提的是“暂代”兵部侍郎。 提议很公平,二皇子也道:“父皇,儿臣赞同太子的提议。” 两位皇子都开了口,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皇帝便同意了,然后派张聪调查神威弩失窃一事。 下了朝,二皇子在宫门前堵住太子,笑道:“皇弟,身体可还好?” 太子道:“谢二哥关心,最近恢复得不错。” 二皇子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亲热,“注意保重身体啊。” 太子道:“一定,二哥也要保重。” 二皇子哈哈一笑,转身走下台阶。 一个声音在太子身后响起,“刘谦落马,兵部侍郎位置不受掌控,二皇子这下气死了。” 太子转头,微微颔首,“二叔。” 来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平时吃喝玩乐,身上并无实职的安王爷,此人在朝堂上几乎就是个摆设。 安王爷年纪六十多岁,长相普通,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哈哈笑着道:“我胡说的,皇侄别往心里去。” “二叔说笑了。”太子知道他在向自己示好,微笑回应。 安王爷和他闲聊两句,离开宫廷。 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太子不再和任何官员谈话便疾步回东宫,刚进宫内,心腹太监小福子便迎上来道:“殿下,外边传了话进来。” 太子道:“什么话?” 小福子说:“戚将军带人砸了您的酒馆。” 太子脚步一顿,“他砸了我的酒馆?” 随即笑道:“脾气挺大,打人了没?” 小福子说:“没有,将军砸完店就回去了。” 太子沉吟片刻,对身边的侍卫道:“卫平,叫乔榛送点儿东西给戚将军……啊,别说是我送的。” 名叫卫平的侍卫比长安沉默寡言许多,闻言说了一个是便退走。 太子走进书房,里面早有个男人等候。 男人大约四十左右,斯斯文文,瘦瘦高高,颇有儒生风范,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躬身道:“殿下。” “乌先生不用客气。”太子虚虚抬手,示意他不要见礼。 两人在书房相对而坐,太子将朝堂上的事情讲给男子听。 男子听得很认真,道:“一切按计划进行,如今就等龙密竞选成功了。” “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太子喝了一口茶。 “太子高明。”乌先生说,“被刺杀临危不乱,反而拿着神威弩做局谋利,以后必成大事。” 太子冷笑一声,“虽然还不知黑衣人的幕后主使者,但本宫觉得,和那对母子脱不了干系。反正他们处处针对,此次正好做做文章。” “刘谦被撸了官职,刘瑞明被责罚,二皇子肯定着急。”乌先生道,“兵部能安插我们的人进去,以后边关那边会好很多。” “是啊,边关战士浴血奋战,如果在兵器粮草方面苛刻,那何等可怕。”太子道,“如果二哥和皇贵妃利用这一点逼军队站队,那就要天下大变了。” “我猜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乌先生道,“当初边军兵败如山倒,也有兵器粮草的缘故,如果当初粮草兵器充足,也不会败的那么惨,让十万士兵埋骨他乡,十万啊……” 太子沉默不语。 两人聊了会朝堂,乌先生忽然道:“殿下,不知殿下和将军发生何事,听说将军砸了殿下的酒馆。” 太子不意外他知晓,无奈道:“他知道我是男的,非常生气。” 乌先生摇摇头,“戚将军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仅仅因为骗他是男人就砸店,不太可能,一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吧?” 太子一顿,咳嗽一声,“此事,乌先生就不要再问了。” 乌先生打量太子片刻,道:“好。” 太子又道:“乌先生可查出那批黑衣人的来历?” 乌先生道:“应当是北戎人,但他们如何进入汴京,什么时候进来的,还需细细查明。” 太子沉下脸,想到因为这群黑衣人把他和戚司弄得反目成仇,便心头暗恨。 送走乌先生,已经是下午。 今天早朝拖得久,和乌先生又商量事情,太子顾不上吃饭,他也习惯了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旁人羡慕他光鲜尊贵,却不知要维持这份光鲜尊贵,必须要付出代价。 刚让宫女准备饭菜,却见小福子匆匆跑回来道:“殿下。” “嗯?”太子轻微挑眉。 “殿下,外边传话,将军好像生病了。” 太子霍然站起身。 @ 戚司感觉身体不大好,一会儿热一会儿凉,身体又酸又软。 自从穿越过来得到强壮的身体后,他再也没有如此虚弱过,好像身体里面的骨头都被抽走,只剩下软绵绵的肌肉。 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他听不大真切,只觉得很耳熟。随后,他感觉有人在用毛巾轻轻擦拭自己的额头。 冰凉的毛巾缓解了额头的热意。 戚司舒服些许,沙哑着嗓子道:“子文?” 那只擦拭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擦拭着他的脖颈、胸口,甚至将他的衣服拉开,将冰凉的毛巾伸入他的胸膛。 全身的炙热似乎被毛巾吸走。 还是李岚殇好,生病的时候陪在身边。 戚司感觉清醒了些,微微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个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穿着一件黑色衣袍,一头乌发披散肩头,看起来十分慵懒随性。 不是子文。 “谁?”戚司警觉地想要坐起身,然而虚弱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愿。 那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手宽厚温暖,骨节分明,带给人奇异的安全感。被那只手抚摸,戚司竟然产生了安心的感觉。 “烧退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略微耳熟。 戚司脑子昏沉,无力继续思索这份耳熟的声音曾在何处听过。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从旁边的小桌上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喂到戚司嘴边,“喝吧。” 戚司沙哑着声音道:“你是谁?” 头已经昏得厉害,时间应当是晚上,远处的灯台上点了一只昏黄的蜡烛。 夜色静谧,男人的脸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谁能闯进他的房间? 李岚殇呢?小翠呢?其他看家护院的下人呢? 都去哪儿了? 他堂堂一个将军生病在床,竟然没有一人伺候,反而让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和他同处一室? 戚司又生气又惊疑不定。 男人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便更加警惕。 生病虚弱的时候,面对一个来路不明,看起来极不好惹的陌生男人,任何人都会心里打鼓。 男人继续将一勺汤药递到他嘴边,“喝药,喝完就好了。” 他的声音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然而戚司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喝一个陌生人给的汤药?他一巴掌将男人的汤勺打开,挣扎着坐起来,“来人!” 见他真醒来,男人连忙后退两步,宽大的袖子一甩,室内唯一一盏灯灭掉,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戚司浑身的毛都竖起来。 黑灯瞎火,言行诡异的男人留在他的屋里要做什么? “来人!”他沙哑着嗓子喊道。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别叫。”声音近在咫尺,伴随着温热的吐息。 戚司的脑子已经差不多清醒,听到这个声音,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萧敏?” 他认出来了! 这个声音,就是那个狗逼玩意儿的声音! 呵呵,他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是我。”男人直言不讳地承认。 戚司想从床上跳起来打人,然而他的身体却并不听他的使唤,挣扎两下差点滚下床,幸好在最后关头被萧敏拦住。 “身体没好,别做大动作。” “去死!”戚司气得抓狂。 萧敏道:“真想打我,等你身体好了再打,行不行?” 他又重新端着那碗药过来,借着窗外的月色道:“来,喝药,乖。” ……乖你妹! 那种宠溺的语气很像男人哄心爱女人的语气,这让戚司联想到自己被他当女人压在身下这样那样的可怕经历。 自尊心让戚司恼恨不已,抬手猛然推那只药碗。 然而萧敏比他的动作还快,立即抬高手臂躲过了他的攻击,随后问道:“你不喝药?” “不喝!”戚司气道。 “真不乖。”萧敏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无奈和危险。 戚司直觉不妙,但又不想输了气势,冷笑着道:“不喝又怎样?” “怎样?”萧敏叹了口气,“我还能拿你怎样?” 朦胧的月色里,萧敏抬手将碗里的药倒入口中。 戚司:“……?” 萧敏要做什么? 有句话叫饭可以乱吃,药不可以乱喝,乱喝药会死人的!……不,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让这狗逼玩意儿去死! 他恨恨地想,嘴上却道:“喂,别乱吃药啊,吃坏了我不负责。” 黑暗里轻笑一声,坐在身边的萧敏将药碗放在一边,随后在戚司来不及反应时扣住他的后脑勺,嘴唇压在了戚司的嘴唇上。 戚司:“!” 他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唇被强势抵开,紧接着浓烈苦涩的味道流入口腔,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口咽了下去。 戚司用力挣扎,可他因为生病没什么力气,抓住他的手纹丝不动。男人的力量极大,如同不可撼动的山岳,压得戚司喘不过气来。挣扎间,两人嘴唇的空隙流出黑色的汁液,打湿了戚司白色的亵衣。 “浪费了。”男人终于放开他,遗憾地盯着他白色亵衣上的药液摇头,随后又拿起药碗。 他不会还想来一次吧? 戚司惊得脸色又青又白,“等等!” “嗯?”一个浅浅的鼻音,在夜色里性感得不可思议。 戚司不想承认,这个男人装成女人很漂亮,就连恢复成男人模样,也该死地性感。 不过,他戚司绝不会是那种只看脸和身体的肤浅人类,休想勾引他。 “我自己喝。”戚司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镇定。 他堂堂大将军,就算陷入绝境,就算死,也不会让自己狼狈不堪。可以欺负他,可以折磨他,但他绝不会丢失自己的尊严。 ……就算认怂,也得体面地认怂。 他抢过萧敏手中的碗,仰头咕噜咕噜地喝掉。 “现在行了吧?”戚司将空碗粗暴地递给萧敏。 萧敏安静地看着他喝完药,接过碗检查片刻,点点头,“嗯。” 他把碗放回桌边,又向戚司伸出手。 戚司头皮发麻,浑身炸毛,“你还想干嘛?我药喝完了,你可以滚了吗?” 伸向他的双手一顿,随即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床上躺着,再一言不发地为他盖上被子。 “好好休息。”男人的声音淡淡,“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也讨厌我,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第36章 如果男人嘲讽他、攻击他, 戚司反而会自在些, 至少他知道该如何反应,可男人喂他药, 又帮他盖被子, 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他已经知道萧敏对他没有恶意。 不, 从头到尾, 萧敏都没对他产生过恶意。 戚司想了想, 冷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萧敏道:“听说你病了, 来看看你。” “就这样?”戚司怀疑。 萧敏沉默片刻, 又道:“还有,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 戚司冷冷道:“哦。” 萧敏见他态度冷漠, 又说:“我知道一句道歉难以让你消气, 你可以打我骂我, 只要不打脸……” 啪地一声,萧敏脸上挨了一巴掌。 萧敏捂住脸, 忍气吞声道:“……打得好,要不要打另外一边?” “我已经消气, 你可以走了。”戚司心里烦乱,不想他继续待下去, 语气很不好地说:“那件事的发生是个意外,后来我也砸了你的酒馆,你也道歉,咱们两清,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当从来没认识过吧。” “从来没认识过?”萧敏问,“就这么不待见我?” 戚司觉得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够大气了,没想到对方却不依不挠,气得笑了,“那你还想怎样?” 萧敏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强硬,语气柔和下来,“望心,我们不可以做朋友吗?” 朋友? 亏他说得出口。 这种话,就好像对着已经感情破裂的前女友说,我们还可以成朋友吗? 戚司态度冷硬,“不可以。” 萧敏:“……” 他转移话题,“快睡吧。” 戚司被他转移成功,道:“你守在旁边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萧敏道:“你不睡我就不走。” 戚司:“……” 戚司皱眉,“我睡着了怎么知道你走没走?” 当他是傻瓜? 黑暗里男人笑了一下,“那你可以不睡,我一直陪着你。” 戚司目瞪口呆,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子文!老于!”戚司大声喊。 然而他的嗓子却浑浊沙哑,根本传不到屋外。又或者,李岚殇和管家根本就不在屋外。 难道外面是萧敏的人? 戚司惊疑不定。 萧敏安静地看着他,“你睡觉,我自然会走。” 打不过,连无耻也比不过,戚司无法,只能怒气冲天地躺在床上挺尸,“我睡着了!” 男人低笑。 有萧敏这个王八蛋在身边,戚司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可没想到躺了一会儿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见他真的睡着,一直守候的萧敏才站起身,为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房间。 戚司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 伸了个懒腰,眼角的余光瞥见小桌子上的药碗,身体一僵,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 萧敏扣住他的后脑勺,用嘴喂他喝药,后来更是强迫他睡觉。 而他居然真的睡着了! 戚司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五颜六色好看得很。 木门打开,小翠含羞带怯地从外面端着一盆水进来,声音软软地叫了一声,“将军。” 她今日特地穿了平日里不常穿的粉色裙子,挽好的发髻上插着新鲜采摘的红色花朵,嘴唇也涂着红红的唇脂,整个人娇俏得像朵水灵灵的花儿,若是好色之徒见了,必定见猎心起。 可惜戚司不是好色之徒,他根本没注意到小翠改变了装扮,一心纠结着萧敏昨夜干的那些事。 见他起床,小翠又惊又喜,“将军,您能下地了?” 这几日将军身体不大好,着实愁怀了一将军府的人。 戚司随口应和。 小翠将水盆端在木架上,走过来低着头道:“小翠服侍将军更衣。” 戚司伸开双手,任由小翠给自己披上外套,随后洗漱。 他出了门,正好撞上迎面赶来的李岚殇。 “将军醒了?”李岚殇也很惊喜,“看来御医的药果然不同凡响。” “御医的药?”戚司疑惑。 李岚殇说:“昨日,萧敏带着御医来为将军看病,开了药方,萧敏一直守在将军身边,直到半夜才离开。” 顿了顿,道:“萧敏此人……非同一般。” 他难以描述见到萧敏时的感觉,第一眼他便能认出那就是当日那名身穿紫色纱裙的女子,可见到男装的他,却又毫无违和感。 大气、尊贵。 原本李岚殇对他颇有怨言,可见着本尊,那些怨言却又深深压了下去,直觉告诉他,此人不好惹,别找麻烦。何况他带着御医,正是目前将军需要的。 “萧敏带御医来为我看病?”戚司皱着眉头,“他怎么认识御医?你又怎能判断那就是御医?” 万一是冒充的,开出毒药喂了他怎么办? 李岚殇解释:“张和玉张公公也来了,想来不会有问题。” “张和玉也来了?”戚司吃了一惊,张和玉可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是大红人儿,别人想见一面都麻烦,若不是皇帝亲自指派,张和玉根本不会出宫,自己生病怎可能劳动他大驾?萧敏又怎么和他扯到一起? “是啊。”李岚殇点点头,也很意外,“听说是太子殿下感谢将军救命之恩,将军生病后特地向陛下求情,陛下派遣张公公带御医来看你。” 戚司沉吟,太子竟然特地派御医照顾他,实在有心。 “那萧敏呢?”戚司问,“他又为何和张和玉在一起?” “张公公说萧敏是他的熟人,听到将军生病,也来探望。” “萧敏居然和张和玉相识?”戚司诧异,随后又不意外了,萧敏本身男扮女装,身世估计也是胡编乱造,根本信不得。张和玉那样身份的人,没必要替他圆谎,他们应当是熟人。 “看起来,两人非常熟悉。”李岚殇说,“将军既然能下地,说明御医的药有用,不如再喝一碗吧。” 伺候在一边的小翠连忙道:“将军,奴婢已经把药熬好了。” “去把药端来。”戚司说。 小翠高兴地道:“是,将军。” 说完小碎步跑去了厨房。 李岚殇的目光在小翠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儿,笑着对戚司道:“将军桃花运旺啊。” 一提桃花,戚司脸色变黑下来,“别提了,就算有桃花运也是烂桃花。” 要不然也不会遇到萧敏那个王八蛋。 李岚殇用扇子挡住半张脸,笑眯眯的。小翠那丫头,看来注定一片芳心付流水。 等小翠端来药,戚司一口气喝干。 苦苦的药水让他十分难受,戚司又灌了一碗清水才感觉好受些。 “太子殿下不错。”他感慨,“之前我为白柳求情,惹得皇上大怒,殿下帮我求情让我逃过一劫,如今又特地派御医为我看病,真是好人!” 李岚殇也点头道:“太子殿下的名声不错,我之前以为太子只是沽名钓誉之辈,如今看来,实至名归。” “有时间一定要见一见太子,当面向他道谢。”戚司说。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太子殿下的脸,但对方帮了自己两回,礼贤下士,非常有涵养,自己身为臣子应当感谢才对。 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非常有好感。 喝完药歇息一会儿,便开始围着院子慢跑,运动才能恢复身体,他不敢做剧烈运动,只能小幅度地做轻度运动。如此过了三天,他已经恢复完毕,又是生龙活虎好汉一条。 这日,宫里来了个太监,请他去面圣。 皇帝找,自然得去。 戚司立马换了身朝服便赶去皇宫,勤政殿里,皇帝穿着龙袍批阅奏章,忙得很。戚司在勤政殿外等了一会儿,皇帝才处理完奏章。 张和玉凑过去道:“陛下,戚将军已经等在殿外了。” “哦?已经来了?让他进来。”皇帝说。 张和玉走到殿外对戚司道:“戚将军,陛下让您进去。” 戚司连忙跟在张和玉身后进入殿内。 殿内燃着香,皇帝笑容满面地对戚司道:“戚将军,来啦?” 戚司跪在地上,“微臣武威将军戚司,拜见陛下。” “平身。” 戚司依言站起身,心中纳罕,皇帝对他的态度似乎很好? 他以为上次冲撞了皇帝,皇帝会讨厌他呢。 “知道朕为何叫你过来?” 戚司恭敬道:“微臣不知。” 皇帝语气温和,道:“是这样的,太子说东宫教习侍卫首领空缺,需武艺高强、身强力壮者胜任,朕思来想去,觉得你比较合适,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东宫教习侍卫首领是个香饽饽,相当于以后的金羽卫后备军,也可能被放出京城任外地官员。太子乃国之储君,一旦登上帝位,身边的近臣自然得道飞升,侍卫离他最近,自然离权力中心最近,是各家权贵必争之地,个个都想把自家子弟往里面塞。 教习侍卫首领,官职比侍卫高两级,又是东宫近臣,很多人都想要这个职位。太子已经放话要武艺高强、身强体壮的人,还特地向皇帝请求,摆明了不想从身边的侍卫提拔,而是另选外臣。 皇帝特地召他进宫,问这事儿,看来是太子有意想让他任教习侍卫首领。 戚司在心里盘算了两圈儿,皇帝问起他还能说不吗?拒绝的话估计会再一次上黑名单。再说了,给太子打工似乎也不错,毕竟太子对他有恩,而且似乎不是坏人。 虽然有实职在身,以后就不能天天无所事事了,但教习侍卫首领应当也不是特别苦的差事。 当了这人人羡慕的官儿,自己占了大便宜,万一得太子青眼,以后官途就有保障……他不求升官发财,但求能保住现在的悠闲日子,哦,如果太子能再发一份俸禄就更好了。 最近查了一下小金库,之前为了追白柳和萧敏挥霍太过,小金库不再那么充足。 戚司觉得自己不能坐吃山空,能挣银子就挣银子。 想通一切,戚司立马对皇帝道:“陛下,微臣义不容辞。” 皇帝捻了捻胡须,含笑点头,“好,好。” 转头对张和玉说:“去把太子叫来。” “是,陛下。”张和玉躬身离开。 皇帝心情不错,给戚司赐座。戚司连忙道谢,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目光时不时地盯着门外。 他想着,待会儿见到太子,一定要感谢他,再表明一下忠心,从此和太子打好关系。 等啊等啊,不久后,殿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到!”张和玉的声音又尖又细。 一人伴随着张和玉的声音走进来,应当就是太子。 能见到古代的储君,以后自己的老板,戚司有点激动,他连忙站起身以示恭敬。 那人进入殿内。 紫色的宽大衣袍绣着祥云滚边儿,领口一条螭龙盘旋。黑发的上半部规规整整地束在玉冠中,下半部潇洒铺展在后背。 剑眉星目,玉树临风。 举手投足,萧舒轩举;一言一行,高贵优雅。 “父皇。”男人恭敬地向坐在案桌后的皇帝行了一礼,“不知父皇招儿臣所为何事?” 皇帝笑着说:“太子,你不是想要教习侍卫首领么?朕把人叫过来了。” 他指了指旁边呆站着的戚司。 太子闻言霍然转头,目光和戚司相对。 戚司死死盯着他。 太子:“……” 戚司脑瓜子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嘶喊——萧敏就是太子,太子就是萧敏! 妈的这是什么世界!? 狗逼玩意儿居然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太子? 戚司很愤怒。 女扮男装骗他,又隐瞒如此重要的身份,这王八蛋简直该死! 以后怎么相处? 打他得被诛杀九族吧? 太子似乎也愣住,随后僵硬地道:“原来戚将军也在。” 皇帝说:“戚将军答应成为你的教习侍卫首领,你不是经常在朕面前夸他么,朕便叫你过来,让你高兴高兴。” 太子:“……” 不知道现在该不该高兴。 他的表情很冷静,微笑着朝皇帝道:“谢父皇,儿臣很高兴戚将军做儿臣的教习侍卫首领。” 除了一开始见到戚司时候的一点意外,太子从始至终都从容不迫,举手投足找不出一点不妥。戚司眼睛死死盯着他,希望找出一丝躲闪或者心虚,然而他失望了。 太子的表现,像对着一个很久没见过、不太熟悉的下臣,礼貌地笑笑,说:“戚将军。” 戚司瞪着他,死死瞪着他。 如果条件允许,他想扑上去给他一拳,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然而那只是想象,现实并不允许。 他现在是在古代的皇宫,天下权势最集中的地方,面对的又是全天下权势最盛的两个男人,哪怕他心里有再多不满,也不能做出太过的举动。 他走到殿中,微微弯腰道:“见过太子殿下。” 皇帝含笑,“戚爱卿,从明天起,你就到东宫点卯。” 戚司忽然跪下,“陛下,臣有事禀报。” 旁边的太子仪容优雅,眉心微微一动。 “哦,何事?”皇帝问。 戚司道:“启禀陛下,微臣刚才太过高兴,忘了告诉陛下,微臣已经前尘尽忘,武艺不精,无法胜任教习侍卫首领,请陛下另寻高明。” 说完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皇帝迟疑,“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 戚司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陛下和太子殿下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安危干系重大,微臣文武不能,恐难担侍卫首领责任,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沉吟,随后转头问太子,“太子,你怎么看?” 戚司稍稍抬眼,已经做好了辩论一番的准备,却听那王八蛋道:“戚将军不愿来东宫,那不必强人所难,父皇,教习侍卫首领一职,容后再议。” 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遗憾,语气却十分平和,直接同意了戚司的请求。 咦? 戚司意外地看了那修长的身影一眼,想,还算他识相。 若是去东宫当什么侍卫首领,天天对着那混蛋的脸,他说不定会做出一怒之下刺杀国本的事来。 还有,两人都闹得如此难堪,这混蛋在想什么?居然把他弄去东宫当什么教习侍卫首领? 难道嫌命长,想早死早超生?又或者舒服日子过得太久,想要被松松筋骨? 不过,目前看来太子脑子还不笨,知道悬崖勒马,及时收手。 看在他识相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戚司压下心头怒火,暗自在心里盘算。 皇帝皱了皱眉,“戚将军不愿意去东宫?” 戚司一脸哀愁,“回陛下,微臣非常愿意伺候太子殿下,奈何能力有限,武艺不足,不堪大任啊。” 意思是,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没能力去,胜任不了。 皇帝,你就别选我了,另请高明,放我出宫好不? “这样啊……”皇帝一脸感慨,“其他人打破脑袋想要挤到太子身前,为了权力和地位,也为将来官途铺路,明里暗里,使出多少手段,没想到戚将军居然如此顾全大局,主动退让,不愧为朕钦点的武威将军!” 这话不对啊。 戚司听着不大对劲儿,“陛下……” 皇帝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的心意朕明白了。” 戚司迟疑,你真明白了? “从明天起,戚将军暂且任太子贴身侍卫,待恢复武艺,再任教习侍卫首领。” 皇帝的话让戚司目瞪口呆。 不是吧? 怎么不朝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啊? 第37章 戚司慌忙道:“陛下, 微臣……” 皇帝皱起眉头, “戚将军有何不满?” 戚司心头一震,他知道这是皇帝发怒的征兆。如果自己再继续纠缠, 惹得龙颜大怒, 那就不是赞赏而是惩罚了。 上次跪在勤政殿外的事还历历在目, 天子之怒, 哪管你立没立功, 是什么身份, 要你脑袋就要你脑袋, 都不打招呼的。 迟疑间,太子上前道:“父皇, 让武威将军当我的侍卫太屈才。” 皇帝的面色好转, “朕知道。” 他沉吟片刻, 道:“赐戚将军大内密令,容许佩刀入宫, 奖双俸。” 大内密令是宫廷的通行符,只要带着密令, 除了后宫,可以自由出入宫禁而不被层层盘问, 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块通行符。 一般得此通行符的人大多是皇族,其他外臣极难获得,目前整个朝廷也只有左丞相和右丞相两位大臣获此殊荣。 皇帝连大内密令都赏给他,可以说很看重他了。戚司再不识相,也不可能推脱, 连忙道谢,“谢陛下赏赐。” 对他来说,自由出入宫禁没卵用,奖励双俸才最实惠。 皇帝满意道:“从明天起,戚将军便跟着太子吧。” 戚司还能怎样,只能叩谢皇恩,咬牙切齿道:“遵旨。” 皇帝留着他和太子说了会儿话,便打发他们离开。 出了勤政殿的门,戚司恭敬的脸便垮了下来,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大步往宫外走。 太子走到他身边,“戚将军。” 戚司不理他。 皇宫森严,十步一岗,到处是侍卫,两边还有宫女和太监,他们见到太子纷纷恭敬行礼。 太子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追着戚司道:“将军留步。” 众目睽睽下,戚司不敢以下犯上,只能咬着牙停住脚步,转头道:“殿下叫我?” 太子来到他身边,说:“如果我说我并不知道父皇让你做教习侍卫首领,不知将军相不相信?” 戚司假笑,“微臣当然相信殿下,殿下金口玉言,怎会有假?” 呵呵,不知道?不知道皇帝会吃饱了撑的把香饽饽职位交给我? 知道他不信,太子苦笑。 有什么办法,自己做的孽,如今只能自己承受。戚司:“殿下还有事吗?” 太子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叫萧珉,私下里不用称呼我为殿下。” 原来他叫萧珉? 戚司下意识地想问他是哪个敏,却忽然感觉到两人的距离太过接近,男人的气息似乎透过重重的布料逸散到空气中,无声无息地飘到鼻端,让他有刹那间的分神。 他很喜欢萧敏身上的味道,若有若无、轻轻浅浅,一种类似于冰雪的气息。 那张脸也很喜欢,长长有型的眉,漆黑深邃的眼眸,还有红润的唇,每一样都长在他最喜欢的点上。 哪怕他换回男装,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他依然会被这些东西吸引。 萧珉身上似乎带着某种魔力,牢牢地牵制着他的心神,就像一只吸人精魄的妖精,专门变幻成他最喜欢的模样,打定主意要吸走他的心。 实在可恶至极。 戚司后退一步,避开他的魅力攻击,坚定心神,戒备道:“尊卑有别,微臣不敢僭越。” “别微臣微臣地叫。”讨厌的家伙不顾他的抗拒,又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说,“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侍卫,应该自称属下。” 声音带着一点柔软缱绻,尤其用慢悠悠的语调念出“属下”二字,就像拿着一根羽毛搔在戚司耳边,莫名地暧昧。 明明是一个很正常的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偏偏就不那么正常…… 戚司绷着脸,忽略其中的怪异之处,从善如流道:“属下谨听殿下教诲。” 萧珉笑起来,他本就俊美绝伦,一笑便如月般皎洁温润。周围人很多,每个人都像木头桩子似的规规矩矩,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周围宫墙高耸,庄严肃穆,呆板威严。面前一身锦衣的男人,似乎是这重重宫阙里最明亮鲜活的色彩。 戚司原本想后退避开,然而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他没有后退,依旧停在原地。 他想:为什么我要退? 堂堂大将军,凭什么要退? 人生在世,不蒸包子蒸口气。地位不如他,气势不能输。 戚司表情淡淡,“殿下,属下还有事,先告退。” 男人眼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很讨厌我?” 如果刚才戚司心情还算平静,那么听到这话就有些怒,他很想揪住太子殿下的耳朵冲他喊:你没点儿自知之明吗?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不该约定俗成地互相避开,当不认识吗?一个劲儿地凑过来是要闹那样? 或许是自己表现得不明显,让对方误会? 那我应该明显地提醒他。 憋住气,戚司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如今的戚司,长相俊美,阳光帅气,笑起来的时候像小太阳一样明媚。 萧珉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正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戚司的脸上时,便见戚司向他的方向前进一步,语调柔和地说:“殿下误会了,属下怎么会……” 他一只手轻轻掀起下摆做掩护,右脚狠狠地踩到萧珉的左脚上,用力碾了碾,“……讨厌殿下呢?” 毫无防备,剧痛传来。 两人离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周围的人碍于身份不敢太过靠近,也不敢直视,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被人踩了脚趾,痛得面孔微微扭曲。 那一脚用尽全力,戚司自认武艺不精,然力量方面却从来自信,他相信就算是头牛被那一脚狠踩,估计也会痛得哞哞叫,然而尊贵的太子殿下却只是面上稍稍露出痛苦之色,随后便隐忍下去,恢复成谈笑风生的模样。 戚司想:哟,定力不错。 两人的衣袍都很宽大,尤其是下摆飘逸宽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两人的小动作。 戚司笑得和善,目光满是敬仰,脚下却用力地碾了碾,一脸恭敬道:“殿下还有事吗?” 萧珉同样微笑,表情淡然得像是戚司那一脚不存在,“北戎使团过两天就到了,使者乃北戎五皇子,和被将军杀死的北戎二皇子一母同胞,感情深厚,我担心他会找你麻烦,将军务必小心。” 戚司一怔,没想到这王八蛋真能狗嘴吐象牙,便道:“谢谢殿下提醒。” 随后问:“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脚被碾着,萧珉识时务者为俊杰,摇头,“没了。” 戚司收回脚,后退一步道:“属下告退。” 这次萧珉没拦他。 戚司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福子迈着小碎步走到萧珉身旁,“殿下。” 太子殿下收回目光,抬起尊贵的脚离开,姿态闲适,步履从容,然而跟了他很久的小福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儿不平常的地方——殿下走路怎么有点跛呢? ……或许是我的错觉。 戚司匆匆出宫,垮着一张脸,守在宫墙外的李岚殇见到他的脸色,神情凝重,“将军,是否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陛下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他了解戚司,将军性格开朗豪爽,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不会摆脸色。 听到他紧张地询问,戚司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陛下让我去当太子的侍卫。” 李岚殇听了松了口气,“原来是当太子的侍卫。” 他见戚司脸色不愉,又道:“只是将军乃武威将军,仅仅当一个侍卫,太过大才小用,难怪将军不高兴。” 戚司抿起唇。 李岚殇想了想,安慰道:“将军不用生气,陛下此举,有意把将军和东宫绑在一起,是想将军和太子培养感情吧。太子殿下雄韬武略,在朝中名声颇佳,又受陛下宠爱,将来必定荣登大宝,将军当太子的侍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戚司听得眉心抽动,停住脚步瞪他一眼,“培养感情?培养什么感情?” 李岚殇莫名其妙,诧异于他的反应,“当然是上级和下级之间的默契,难道将军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戚司说。 李岚殇以为他在意自己堂堂将军被任命为侍卫这件事,将他拉到一边耐心劝解道:“将军,当侍卫只是一时的,说不定过段时间,陛下就会让将军担任东宫教习侍卫首领,那职位可是很多人都眼热的。当今太子殿下绝非池中物,将军跟着他不算错。” 戚司冷笑一声,“你挺看好太子?皇后早逝,皇贵妃独宠后宫,二皇子精明能干,太子就一定能荣登大宝?我看不见得吧。” 李岚殇低声道:“将军,可记得前不久神机营刘大人被太子拉下马?” “略有耳闻。”不是略有耳闻,是近日朝中都在传这事儿,想不知道都不行。今天知道太子就是萧敏,联想他的所作所为,便明白萧敏是拿着当日被黑衣人追杀的神威弩做文章,排除异己。 呵呵,阴险狡诈的家伙。 李岚殇道:“兵部乃由二皇子皇贵妃掌控,太子能把人拉下来,可知手段高明。皇后早逝,然太子的母族依旧不可小觑。陛下的确宠爱皇贵妃,可并没有打算换太子的意思,若要换,都十年了,早该换了。现在太子成年,皇贵妃想换太子,更难啦。” 戚司皱眉,“你似乎很欣赏太子?” 李岚殇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在几位皇子中,我认为太子是大禹最合适的继承人,将军,暂时委屈当一个小小的侍卫并不碍事,过渡一段时间,陛下应当属意将军担任教习侍卫首领。” 戚司有些佩服李岚殇,明明并未参与其中,却把其中的关窍都理得清清楚楚,推测出的真相,也□□不离十。 他叹了口气,道:“原本陛下想让我做东宫教习侍卫首领,我推脱了。” 李岚殇摇晃的扇子停住,目露诧异。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戚司皱起眉头,打量四周,发现无人注意这边,便凑过去低声道,“太子就是萧敏。” 啪。 李岚殇的折扇掉在地上。 戚司望着他目瞪口呆的面容,想,李岚殇估计更想掉的是下巴。 他揉揉眉心,道:“现在知道我为何不想当东宫侍卫了吧?” 李岚殇:“……” 他似突然想到什么,“对,太子的名讳正是萧珉。” 戚司忍不住道:“哪个敏?” 问了之后又后悔,他叫什么名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珉,民之王,玉之石。”李岚殇在戚司手上写下珉字,“从陛下赐名可知,他想要太子继承大统。” 原来是这个珉。 戚司想。 李岚殇道:“他竟然是太子,万万没想到。” 谁能想到呢?堂堂一国储君,居然装扮成女人出宫,打破脑袋也无人敢想。 李岚殇又说:“将军,在下刚刚说错了,太子虽然名声不错,也善谋能断,不过跟着他没有前途。” 咦? 戚司意外于他如此善变。 李岚殇捡起扇子,恢复风度翩翩的儒生形象,“我见过太子,那人獐头鼠目、行为鬼祟,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戚司:“……” 戚司:“虽然我讨厌他,但你说得也太离谱了……” 李岚殇冷着脸,“将军,那太子一脸色眯眯的想打你的主意,一定不要上他的当。” 戚司震惊。 戚司指着自己的鼻子:“打我的主意?” 这特么的更离谱。 “我看得出来。”李岚殇不大高兴,“上次将军高烧昏迷,太子带着御医来看望将军,握着将军的手不肯放,还把我们所有人拦在外面……可恨!当时以为他是愧对将军,心怀歉意,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家伙在打将军的主意!可恨!实在可恨!” 李岚殇捶胸顿足。 戚司:“……” 再说下去特么的离谱到姥姥家! 两人回到将军府,管家迎上来道:“将军,有贵客上门。” 戚司心里乱,“谁啊?” “悦来商行的乔老板。”管家和他一起走进院子,“已经在正厅等候。” 悦来商行的乔老板? 戚司一脸问号,他从来不认识什么悦来商行的乔老板。 难道是以前认识的? 他转头问李岚殇,李岚殇摇摇头,“将军以前不认识悦来商行的人,也不曾往来。” 那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找他做什么? 怀着疑问走进正厅,一进门就见一花里胡哨的男人背对着众人站在正中央,仰头欣赏挂在墙上的画。而正厅里摆着一口木质箱子,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见到那花里胡哨的衣服,戚司眼皮一跳。 大约听到动静,男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讨喜的圆脸,“戚将军回来啦!” 他热情地迎出来,那姿态和表情,活像戚司是客他才是此家主人似的。 那张脸很熟悉,戚司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 “你谁?” 男人跟只开屏孔雀似的走过来,目露惊讶,夸张地道:“将军,上次在聚丰楼见过一面,这么快就忘了?” 戚司无情地说:“忘了。” 这个男人当初和太子一起,肯定是太子的人,呵呵。 太子的人登门拜访,能有什么好事? 男人露出伤心的神色,“将军,我是萧敏的朋友乔榛。” 戚司眉头抽了抽,他就知道太子不会那么识相,不是他自己冒出来,就是他的下属冒出来。 “是太子殿下的朋友啊,失敬失敬。”戚司敷衍地拱拱手,冷笑一声,“太子殿下真是阴魂不散。” 乔榛听着话不对,又观测戚司的脸色,心下诧异。 戚司指着地上的木箱子道,“这是什么?” 乔榛眨眨眼,他一直在外面忙,并不知道自家主子已经和戚司闹翻,他家主子也不好意思说出和戚司之间发生的事儿,只说将军病了,让他偷偷送礼。 乔榛心思盘旋几圈儿,依旧笑着道:“是我们东家对将军的谢礼。” “东家?谢礼?”戚司皱眉,“你东家是谁?” 乔榛观察他脸色,直觉不能把太子供出来,便说:“我们东家姓乔,上次将军把肥皂的方子给了萧……太子殿下,殿下无法经营,便把方子转给了我们东家,我们东家最近生产出肥皂拿出去卖,反响挺好,东家很感激将军,特地命我送礼。” 不经乔榛提起,戚司差点儿忘了自己曾经巴巴地把肥皂和肥皂方子送给了那个女扮男装的王八蛋,如果时光倒流,戚司想穿回去抽自己两耳光。 有眼无珠啊你! “他把我的方子转给你们东家?”戚司阴测测地问。 乔榛察言观色,更觉不妙,“将军,殿下无法经营,转给我们悦来商行制作肥皂售卖,我们分殿下银子,一起合作,一起挣钱嘛……” 呵呵…… 王八蛋! 拿他的方子闷声赚钱! 戚司愤怒地踹了一脚木箱子,听到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那方子是我的,凭什么分他钱不给我钱?他有什么资格分钱?” 的确是他把方子送出去的,可是他送的人是萧敏,萧敏不存在,那就得把方子还回来!他萧珉有什么资格卖他的方子? 戚司愤怒了。 第38章 乔榛吓了一跳, 他看出戚司和自家主子之间发生了点不愉快, 但没想到关系居然恶劣到了这种地步。 咋办?感觉自己把主子坑了。 乔榛想为自家主子挽回点形象,还没开口, 却听到戚司扬起下巴问道:“乔老板是吧, 回去告诉你们东家, 方子是我的, 以后不准分钱给太子。” 乔榛:“……不大合适吧?” 戚司:“哪里不合适?我的方子, 凭什么不给我钱, 反而给他?” 乔榛:“……” 发泄一通后戚司冷静下来, 也知道刚才自己无理取闹,想想看, 悦来商行好不容易攀上太子这根大树, 就算太子什么也不做, 悦来商行估计也愿意送钱给他,说卖方子, 只不过找个借口罢了。 乔榛拱拱手道:“若我们也分将军钱,不知将军能否消气?” 戚司微微一顿。 乔榛见了, 继续道:“将军,您现在追究没有意义, 方子已经给了我们,我们知道配方工艺,就算您把方子拿回去也无济于事,不如就继续让我们经营,您什么也不做, 我们把收入的一部分分给您?” 戚司心动了,不心动是傻子。 仇恨是仇恨,赚钱又是另一码事嘛。 心里头那口气又消了几分,戚司朗声道:“上茶。” 然后伸手邀请乔榛,笑眯眯道:“乔老板,坐。” 乔榛也笑眯眯地拱手,“将军客气。” 谈钱不伤感情,于是,屋子里弥漫着欢乐的氛围。 两人商量了一阵,戚司想知道自己能分到多少,乔榛却一口咬定要东家才能决定,互相拉扯了一阵,乔榛推脱有事离开。 临走前特地交代,箱子里的东西是东家特地准备的,请将军务必赏脸。 戚司自认为贡献了肥皂方子,毫不犹豫地收下。等乔榛走后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珍贵的药材,还有几株上百年的人参。 围观的李岚殇和管家惊叹,“悦来商行的东家,真是大手笔!” “出手阔绰大方,主动上门送礼,十分会为人处世啊。” 戚司也很满意,他不满意的是萧珉,和悦来商行没关系。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商行不想攀附权贵,在汴京开店,背后没有权贵撑腰,没两天就得卷铺盖滚蛋。悦来商行想走太子的关系就走吧,反正和自己无关。 这样想着,戚司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悦来商行东家很有好感。 话说,悦来商行……这名字很耳熟,如果换成悦来客栈,那就更耳熟了。 乔榛出了将军府,抹了抹头上的汗。传闻戚将军有勇无谋,是个纯真的武夫,可真打起交道来却发现传言不实。戚将军豪爽大方,却并不蠢,好几次差点儿把他带进沟里。 现在的问题是,他答应了分钱给戚将军,还得回去和主子好好商量一番,到底分多少合适。作为一个有眼力的商人,答应了分钱,可分多少嘛,可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等他写信传到宫里,过了一晚,宫里便很快回了信。 乔榛一看,大吃一惊。 “一半?” 他不可置信地把信从头到尾地看了几遍,最后发现信上的确写着把肥皂的盈利分一半给戚司。 这样大的手笔,不太像是主子的风格。 主子为人大方,可赏赐十分有度,不会一来就太大手笔,就怕一开始给的好处太多,把人的胃口养得太大,后面就很难处理,有可能出现赏无可赏的情况。可这一条行为准则在戚将军身上却失了效。 不止送百年人参灵芝,还分一半肥皂盈利给他。 不止如此,信中还提及公开戚司送肥皂配方的事,以免有人以悦来商行送礼的事弹劾戚司,参他贪腐。 考虑得如此周全,简直让乔榛惊讶。 今上极恨贪污腐败,贪污小钱也会受雷霆之怒,主子连这点儿都为将军考虑到了,可以说十分贴心。 如此看来,主子非常看重戚将军,可戚将军似乎却十分讨厌主子。 也难怪,任谁把一腔柔情付诸美女,却得知美女便男人,都会生气。 回来后他特地询问过,才知主子和戚将军之间闹出的矛盾,自然理解戚司恶劣的态度。 就不知,主子要用何种方法收复这位戚将军。 不久,悦来商行公布戚将军交给他们肥皂配方,以后悦来商行每年分红给戚司。 乔榛不止让人传话,还开始在汴京兜售肥皂,于是汴京城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肥皂是戚司发明的,戚司算是悦来商行的半个东家,要分红利的。 戚司对悦来商行的行为非常满意,那位东家真会做人,不用他提醒就把事情搞定。 他对那位东家更有好感了。 在悦来商行和戚司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之时,戚司听到宫里传来一个消息。 就在他踩了太子脚趾那天,太子去太后宫中请安,太后身边的屏风忽然倒下,太子不顾自身安危,用脚抵住屏风,让太后免于被屏风砸伤,而太子的脚却因而受伤。 太后非常感动,赞叹太子孝顺有加,还赏了他不少补品,吩咐他在殿里好生修养。 戚司听了只有一个感想——那王八蛋也太会利用时机了吧! 通常屏风倒下,正常人应该用手去抬吧,太子却偏偏用脚去踹,最后又被鉴定出伤痕。戚司用膝盖都能猜到这家伙分明就是利用自己踩脚趾制造的伤势蒙混过关,让人误以为是救太后而造成的伤,以此博取太后的好感。 呵呵。 还真是物尽其用。 之前出城赏花被人用神威弩追杀,一转眼,王八蛋立即用神威弩将兵部的人拉下马;自己踩了他的脚趾,他立马利用伤势获取太后的好感。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奸诈的人呢? 戚司简直不敢相信。 原本得到任命的第二天,戚司就该去东宫报道,结果在得知当了侍卫后十天有七天都得待在东宫时,他便不干了,以生病为由装了两天病,赖着不去,直到第三天皇帝派人问候,他才磨磨蹭蹭地到东宫走马上任。 这几日他身体懒懒的,精神也不大好,看了大夫又说没问题,可能是累着了。 戚司觉得自己是心累,便在家里安心睡大头觉,睡了两天又觉察不对,明明睡的时间比平日长,却容易犯困。身子骨犯困犯懒,他连训练都没有继续做了。 当初那般痴迷健身,像打了鸡血一样天天勤勤恳恳,只为了博得红颜赞赏,现在红颜变蓝颜,他瞬间失去了动力,重新当上了一枚混吃等死的咸鱼,自然不想继续健身了。 宫里送来两套侍卫的衣服,呈深紫色,颇有点像明朝锦衣卫的飞鱼服,只有肩头一块布料上绣着祥云和飞鸟。李岚殇介绍说,飞鸟的数量代表着侍卫的品级,戚司手上的衣服绣着五只鸟,属于最高的品级。 戚司:就算品级再高,也是个侍卫,又有什么用? 同时送来的还有黑色笠帽、臂甲、黑靴,还有一把短剑。 大禹朝相对开放,对衣服颜色的管控不像其他朝代那般严格,除需避讳金黄外,其他颜色一概不避讳。 戚司换上飞鸟服,戴上笠帽,跨上短剑,往镜子前一站,居然看起来挺帅。 他非常满意自己目前的形象。 就连李岚殇也含笑道:“这身衣服挺衬将军。” 李岚殇不喜欢太子,然而皇帝下了命令,他也无能无力,只能叮嘱戚司不要被太子迷惑,坚定本心,混吃混喝……等太子忘得差不多了,再趁机提出卸任。 戚司连连点头,匆匆进宫。 历代东宫都处于皇宫东边,大禹朝也不例外,戚司刚到目的地,迎面便见一高大宫门,上书秀风宫,名字十分雅致,门柱上龙凤盘绕,祥云飞舞,气势十分恢弘。 进入宫门更是别有洞天。 天井和院子比戚司那一亩三分地大得多,两旁有假山池塘,金色的鲤鱼在里面摇头摆尾,几株睡莲舒展枝叶。 正殿更是巍峨,两边还有配殿,占地极大。 宫女太监者众,还有侍卫跨着刀在各处侍立,十足气派。 戚司一边打量一边想,听说太子受宠,看来不是假的。 皇贵妃熬了那么多年没熬成皇后,太子母亲去世十年,太子地位却依旧稳固,这位太子必然有其手段。观其言行,行事作风老辣圆滑,上次被人追杀,立即利用神威弩反击,把兵部的人拉下马,又利用自己获得太后好感,对时机的把握十分准确,善于利用身边的一切机会。 ……等等,我为什么要夸他? 戚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带着欣赏的心情来看待那王八蛋的所作所为。 摇摇头,戚司将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脑袋,跟在小太监身后进入秀风宫。 小太监待他十分尊敬,微微弯着腰将他引入正殿中。 戚司大摇大摆地走进正殿,殿内十分宽敞,虽然比不上皇帝的勤政殿,却依旧十分气派,该有的一律都有,就连地上铺的砖也是色泽均匀的绿色砖石。 要知道,在技术落后的古代,采取同样色泽的高档砖石大面积铺地十分难得,非位尊者不能。 殿内的墙柱上龙凤盘旋,五彩斑斓,十八枝的灯盏上方燃烧着白烛,金销兽内飘出袅袅的清香。 正前方的主位上坐着一名身着暗黄色袍子的男人,乌发披肩,面容俊美,仿佛画一般。 他眉目含笑,仪态端庄,身边站着两个侍卫,左右侧面各立着两名宫女和太监,宫女打着乾坤扇,驾驶仿佛帝王一样隆重。两边站着几个外臣。 戚司:“……” 摆出这样一副声势浩大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如果戚司以前没有见过太子,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恐怕会诚惶诚恐,心生惧意,为皇家威严所折服,但是,戚司见过那混蛋玩意儿穿着女装四处乱跑的模样,如今就算他坐在高高的位置上,被人众星拱月的簇拥着,神情严肃,眉目端庄,戚司也无法将他和威严肃穆联系在一起。 搞成这个阵仗,难道是想给自己下马威? 戚司琢磨着,走到殿内不情不愿地单膝跪下,“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太子的声音十分正经。 戚司立即站起身,木头棒子似得戳在殿内。 萧珉却并没有在意,从榻上下来,对周围的人介绍道:“这位便是父皇亲自为本宫挑选的侍卫,他可是击退北戎的功臣,于万人中取北戎二皇子首级,武功盖世。以后,他便留在本宫身边侍奉,过段时间,戚将军有可能成为教习首领侍卫,也算本宫半个武术师父,大家不可慢待。” 众人连忙恭敬应是。 戚司依旧木愣愣地戳着,没有动作。 宫里人的眼里划过一丝讶异。 戚司想了想,虽然讨厌太子,可木已成舟,于事无补,在皇宫里面行事必须顾及皇家颜面,不能不给太子面子。 于是他拱手对太子道:“谢殿下夸奖。” 太子笑了笑,介绍了殿内的几个人,其中有教书的几个大师翰林,有教武术的几个老师,太子太傅由御使大夫陈鸿光担任,今日不在。 戚司含笑和周围的人一一打招呼,暗想这些应该就是太子的班底了。 这些人中有三个人让戚司很在意,一个是主簿乌启云,一个是侍卫长安,还有一个侍卫卫平。 主簿职位不高,可太子对那位乌启云十分尊重,称呼他为乌先生。乌先生身材瘦削,下巴留着美髯,眉目普通,气质儒雅,眼神却清澈而悠远,仿佛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长安便是熟人了,之前在酒馆扮成店小二,已经和戚司打过很多次交道,见到戚司便笑嘻嘻地拱手道:“戚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戚司对他没有偏见,拱手回礼。 另外一个叫卫平的侍卫则性情严肃,不爱说话,只叫了一声戚将军便再也不吭声。然戚司注意到他的手和脚,直觉告诉他卫平武功应该很高。 还有之前见过的乔榛,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太子府,卧虎藏龙啊。 更何况,太子必定在朝中有人,势力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戚司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别惹太子为妙。 反正他们差不多两清,何必非要和他对着干,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戚司向来识时务,打算只要太子不招惹他,他便在宫中混日子,绝不惹麻烦。 或许有多人在场的缘故,太子十分正经,全程老老实实,似乎真心实意地向众人介绍戚司的身份。 若不是有之前一堆烂事,戚司只是一个纯粹的侍卫的话,恐怕要被太子的礼贤下士感动得匍匐在地,发誓要肝脑涂地,为太子卖命。 介绍完人,太子便让人带戚司去自己的住所。 小太监带着戚司从正殿出门,绕到后殿,最后来到最中间的那间气派的宫殿前。 戚司震惊,不对吧,我一侍卫能住这么好的地方? 等小太监走进门,宫门前的两个宫女立即低头敬礼。 宫里铺着五彩的波斯地毯,桌椅均为上好的木料精雕细刻而成,多宝格上各种摆件应有尽有,样样均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戚司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问道:“公公,这是我的寝宫?” 小太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将军,此乃殿下的寝宫。” 戚司:“……哦。” 他就知道,这样华丽的宫殿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侍卫住?不对,既然这里是太子的寝宫,太监把他带到寝宫来做什么? 难道走错了? 不可能。 戚司立即抛弃这个设想,问道:“公公,我们来殿下寝宫做什么?” 小太监恭敬道:“将军的房间在里面呢,将军别急,马上就到了。” 戚司呆住。 什么?他的住处在里面? 他……要住在太子寝宫里? 就算傻子也知道侍卫肯定不是住在太子寝宫的。 正吃惊着,一名宫女走过来朝他福身道:“奴婢红镶见过将军。”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宫女,看衣服款式,这位红镶应该是大宫女。 “红镶姑娘,我要住在这里?”戚司忍不住问。 红镶恭敬道:“将军请跟我来。“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戚司往里面走。 戚司跟上去,很快见到里面赫然是个巨大的卧房,一张大而华丽的床摆在正前方,卧房被隔成两进,在外进的角落有张小床,仅容一成年人睡下。床上放着一床柔软的被子,床头放着一个矮柜。 红镶指着那张小床对戚司道:“将军,此后您就歇在这里。” 戚司:“……” 辞职!一定辞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0:05:56~2020-05-10 23:0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东暇西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luto 2个;Fre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吹灯拔蜡 90瓶;呦~~ 19瓶;18202504 6瓶;恼煞人的小无赖 5瓶;龙龙龙龙龙龙 3瓶;长河沉星晓 2瓶;微尘、雪、陆宇、霸王龙么么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我是脑抽了, 放着家里大床不睡来睡小床?关键是, 这床还挨着那个王八蛋。 鬼知道那王八蛋怎么想的,发生了那样的事, 就算两个男人也该避避嫌, 怎么反而把自己安置在床边不远处呢? 戚司觉得那人脑袋有包。 他决定了, 在东宫能混则混, 太子受不了自然会让他走。 红镶为他介绍以后的安身之所后, 又为他送来两套亵衣亵裤, 一双鸡婆鞋, 一个铜盆,一个铜制水壶。在宫里, 侍卫太监宫女的标配就是专用衣服、铜盆、水壶, 这些东西只有一样, 丢了就得自己想办法,可以去内务府领, 也可以找人借,门路五花八门, 中间就延伸出各种各样的关系,曾经有宫女为了一个水壶哭的。 因为宫里规矩森严, 如果水壶丢了,一旦宫门关闭,只能自己忍着饥渴。 戚司看到水壶,心中感慨。 他又拎着那双鸡婆鞋瞧,布的, 黑色的鞋子,应该是当成拖鞋穿。戚司在将军府穿的是木屐,那玩意儿穿起来声音很大,如今到了宫里,下人们不可能穿着声音极大的木屐走来走去,只好换成这种软底的鞋子。 戚司琢磨着,哪天弄双拖鞋穿穿吧,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鸡婆鞋,穿起来麻烦……嗯,不对,直接扯掉后面那块布料不就行了? 想到就做,戚司问红镶:“红镶姑娘有剪刀吗?” 红镶微微弯腰,“将军叫奴婢红镶就好,奴婢这就给将军拿剪刀。” 她也不问戚司拿剪刀怎么用,转身便去拿了一把小巧的剪刀来。戚司接过剪刀,按照记忆中拖鞋的样式,咔嚓咔嚓地将鞋子后脚跟处的布料剪下来,然后又修修剪剪,在红镶惊讶的目光中修成拖鞋的式样。 “成了。”戚司拍拍手,将剪刀交给红镶。 “将军,您这是……” “这叫拖鞋。”戚司道,“晚上起来穿鞋麻烦,直接塞进去就可以穿着走。” 红镶拎着那双鞋道:“真是巧妙,夏天晚上穿起来不热,又不费事儿,将军真是好心思。” 戚司哈哈笑道:“不用夸我,很简单的,拖鞋应该到处都有吧?” 红镶摇摇头,“我们只有木屐,其他地方还有用草编成的拖鞋,都是夏天用的。” 戚司震惊了,这个世界居然没有布拖鞋? 仔细回想,他在将军府,的确没有人穿布拖鞋,要么穿木屐,要么直接穿鞋子。 “原来如此,用布料做拖鞋更舒服。”戚司道。 “可是布料太软了。”红镶疑惑。 戚司笑道:“用麻布做材料,做厚一些,自然不会软,再用柔软的布料做内衬,穿起来便舒服了。” 麻布坚硬挺阔,如果叠加起来就能做拖鞋。 红镶失笑,“那是富贵人家才能用吧。” “说得也是。”戚司也笑起来。 “什么事那么高兴?”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冒出来。 戚司和红镶转头,发现此间寝宫的正主儿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 “见过殿下。”红镶朝萧珉福了福,随后指着戚司手中的拖鞋道,“殿下请看,戚将军做的拖鞋,非常巧妙。” 萧珉走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的确巧妙,只是不大适合宫女。” 红镶眨眨眼,戚司也纳罕,他并没想过要把拖鞋在宫里发扬光大,他制作拖鞋只是为了方便自己而已,只是萧珉这样评价他的拖鞋,他有些好奇。 萧珉道:“宫女夜晚有事会进进出出,有时候路途较远,穿拖鞋不合适。” 戚司恍然,拖鞋只能在室内穿,穿到室外不合适,如果走远路就更不合适了。而且在古代,茅房一般建得比较远。 他说:“我自己穿而已。” 萧珉似乎想到什么,笑起来,“宫女不适合,有的人却适合。” 他凑过来对戚司道:“将军,我确认了,你是我的福星,总会给我带来好运。上上次送我神威弩,上次送我太后好意,这次又要帮我大忙。” 戚司一脸问号。 萧珉见他呆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很没太子端仪地揉了揉戚司的脑袋,然后在戚司炸毛前快速收手。 戚司一脸便秘之色。 刚才在正殿见萧珉一副人模狗样的姿态,以为他是个正经人,现在发现自己太天真,萧珉就是个不正经的变态。 当着那么多宫女太监,他竟然摸他的头! 萧珉却不理他沉下的脸,吩咐道:“红镶,从库里取上好的布料和鞋垫,为各宫娘娘每人做一双拖鞋。” 然后转头对戚司一本正经地吩咐道:“戚将军,本宫交给你第一个任务,监督红镶做拖鞋,该如何做,用什么料子,你说了算。” 红镶恭敬道:“是。” 戚司:“……” 他堂堂武威将军当侍卫就算了,第一件任务居然是帮宫女做拖鞋? 说出去怕被人笑掉大牙! 呵呵。 这王八蛋果然懂得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为自己谋利。 戚司心头不满,冷着脸,敷衍地道:“是。” 萧珉似乎知道他心里不快,笑道:“事成后,本宫有赏。” 戚司面无表情,“属下不敢。” 萧珉又道:“缺什么东西给红镶说,她会准备,也可以告诉小福子。” 跟在萧珉身后的太监连忙过来道:“将军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戚司知道他是萧珉的心腹太监,哪敢吩咐他,道:“公公客气。” “本宫要去给端妃请安,待会儿回来。”萧珉道,“戚将军,今日你便留在宫里做拖鞋吧。” 说完,他便带着小福子离开。 戚司:“……” 不让我走,只把我留在宫里做拖鞋,这人是故意的吧? 戚司怀疑他在整自己,但又找不到证据,只能气鼓鼓地召集宫女,跟着红镶去库房寻材料。 库房在偏殿。 宫女抱了几匹布料出来。 “将军,您看这里面的布料,哪一种比较合适?”红镶指着一堆料子问。 戚司觉得,既然已经答应了萧珉,就好好做事。他虽然讨厌萧珉,可萧珉和他毕竟没有深仇大恨,拖鞋是送给各宫娘娘的,万一弄出问题,萧珉不好交差,自己也逃不了罚,所以决不能出差错。 他仔细查看,最终选取硬度合适的布料。这样做出来的拖鞋,不会直接贴在脚背上。同时为了避免布料久了软趴趴,他还让红镶将布料加厚叠在一起缝制,又在鞋尖处再加一块布料缝起来,这样做出来的拖鞋十分挺阔。 至于式样,戚司认为宫女们的审美比自己好,无需过问。 宫女们的智慧不容小觑,戚司只是稍加点拨便学会了,有心灵手巧者还能在拖鞋上绣花。 红镶让宫女们把鞋垫也缝在鞋帮子上,几个宫女便着手缝制,太后的鞋背上绣福,端妃的是祥云,皇贵妃的是芍药,其他各宫娘娘的鞋子,均按照喜好绣上了花草鸟鱼。 经过这事儿,戚司对红镶刮目相看,能记住那么多妃子的喜好,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 宫里有绣房,红镶并没有动用宫里的资源,而是让东宫的宫女自己动手,旨在一定要表达出东宫的诚意。 心灵手巧的大宫女。 戚司感慨,连个宫女都不简单,太子手下的人,真是卧虎藏龙。 宫女们做鞋,他闲着无事便走出去乱逛,但他又不能乱走,毕竟在宫里需要注意。 走着走着他就困了,左看右看没人,红镶也不让他做鞋,实在没事干,他便打着呵欠去了寝宫。 反正王八蛋不让他出宫,他就在寝宫睡觉! 他知道有点不妥,可真的太困了,熬不住。 最近几日,特别容易困。 戚司摸到寝宫,宫女们朝他行礼,他点点头便走进宫内,走到自己的小床上坐下。挣扎了一会儿,实在抗不过睡意,便合衣倒下。 萧珉从端妃处赶回来,端妃和他谈了许久,若是放在平时萧珉会耐着性子陪她,然而今天,他却心不在焉。 等时机差不多了,他便起身告辞,匆匆回宫。 走到走廊转角处,忽然听到宫女的声音传来。 “……戚将军和传闻一点也不一样,传闻说他面貌丑恶,如今见了,分明是个俊俏的青年郎!” “是啊,这宫里头我见过的人中,戚将军算得上数一数二俊美的人呢。” “人也和气,刚才我问他如何做鞋子,将军很耐心地解释呢。” “一点儿也没架子,实在令人……” “哎,晴儿,难道你心动了?” “讨厌,哪敢啊!” 两个宫女说笑着走过廊角,迎面碰上面无表情站立的太子,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跪下行礼,“殿下赎罪!” 萧珉冷冷地盯着二人,直盯得二人浑身颤抖、脸色煞白,才道:“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在红镶处做鞋,没做好不准出来。” 两宫女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应是。 萧珉轻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戚司呢?” 两宫女战战兢兢道:“将军进了殿下的寝宫,一直没出来。” 听说在寝宫等候,萧珉脸色稍好。 一路来到寝宫,萧珉走进宫内,发现戚司不在,忍不住皱了皱眉。 宫女没胆子骗他。 他又朝里面走,刚进去便发现戚司躺在为他准备的小床上,四仰八叉,睡得香甜。 萧珉嘴唇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 小福子想上前叫醒那位胆大包天的戚侍卫,却被自家主子抬手阻止,不仅如此,自家主子还将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小福子万分惊讶,表情却丝毫不动,无声无息地退出寝宫。 心中对这位刚上任的武威将军又多了一丝揣摩——主子为何会如此看重他?将军对主子并不恭敬,也不谄媚,上任第一天就敢睡觉,实属胆大妄为,然主子却对他十分纵容。 身在宫里的太监,别的可以不会,但有一样必须会——察言观色。 小福子觉察出主子对戚司的看重,不敢大意,将戚司的名字加在了不可怠慢的人物名单上。 戚司睡得很香,他隐隐约约觉察到身边有人,心里警觉,然而那人身上浅浅的,仿佛冰雪般地气息又让他安静下来。好像他的灵魂知道,有这个人在身边,自己不会有事,这人也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他安心地沉沉睡着,直到一个时辰后才醒过来。 一醒来就到了中午,戚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上班第一天就在太子寝宫里睡了一觉,十分汗颜。 他赶紧起身戴帽穿鞋,匆匆走出寝宫。 宫外守着几个宫女,红镶也在其中,见到戚司便款步走过来道:“将军。” 戚司紧张问她:“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红镶摇头,“还未回来。” 戚司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不被发现睡觉,就不会被抓住小辫子。还未放心,又听红镶声音柔柔道:“殿下之前从端妃娘娘处回来了一趟,后来又出去了,至今未归。” 戚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也就是说,太子抓到自己睡觉了? 在现代的时候,戚司曾经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公司规定中午不能睡觉,谁睡觉就扣三百块,那时候的月工资才四千,哪经得起扣。戚司有个同事很胖,肥胖的人嗜睡,一个月下来,工资被扣完不说,还倒欠公司三百! 那同事据理力争,被黑心老板欺负,戚司实在看不下去,带领整个小组的人造反,一怒之下全部辞职才让老板改了那条规矩。那位胖同事感激涕零,成了戚司死心塌地的好哥们儿。 现代社会上级对下级的压制都如此残酷,何况是在等级更加森严的古代? 在太子寝宫偷偷睡觉……不会被打板子吧? 不知道侍卫白天睡觉犯不犯法,萧珉会不会以此惩罚自己? 戚司有些懊恼,他不明白最近怎么回事,总爱睡觉。自从生病后天天没什么精神,一天到晚犯困,如今居然在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睡着了。 完全不像自己。 “殿下看到我睡觉,是不是很生气?”他试探着问红镶。 红镶笑道:“殿下没生气,还让我们不要打扰您呢。” 真的? 戚司十分意外。 太子不责罚他,居然还让自己继续睡?他吃错药了?毕竟上次才踩了他的脚趾,不报复不说,居然不责罚,简直不正常。 “将军不用紧张,殿下待人宽厚,不会为小事责罚将军。”红镶像是看出来他的忧虑,低声解释。 宽厚? 戚司想了想,宽厚没感觉,阴险狡诈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戚司生性豁达,反正睡都睡了,木已成舟,担心毫无屁用,那就不想了吧。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 戚司低下头,发现声音的来源是自己的肚子。 红镶掩嘴轻笑,“将军应该饿了,殿下吩咐奴婢做了几个小菜,将军请随奴婢来。” 她用手向右方示意。 戚司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外殿最里面的地方设有一个小房间。戚司在红镶的带领下进入小房间,见到里面摆设雅致,放着许多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看起来是个室内的小书房。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菜饭,每一样都用不同的精美瓷器盛放,色香味俱全。 戚司的肚子叫得更欢。 “这是给我准备的?”他犹豫着问道,太子不仅没有打扰他睡觉,居然还为他准备吃食,简直难以想象。 这种感觉,就好像黄鼠狼养鸡崽,先把小鸡养得肥肥胖胖再下嘴似的。 红镶含笑道:“是的。” 她躬身道:“不打扰将军用饭,红镶告退。” 说完,红镶便后退着离开书房。 戚司四下打量,没人看守,也无人注意,琢磨一阵,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把饭吃掉。 他坐到桌前,端着米饭胡吃海喝。 吃饱喝足,戚司打了个饱嗝,拍着肚皮摊在椅子上歇气。 太好吃了! 比将军府的食物好吃一百倍! 这就是太子每天的吃食吗?简直太幸福了。能每天吃这样的美食,我也想当太子。 又是让睡又是送吃的,太子真的很贴心……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夸太子,戚司连忙摇头,不,我不能被一顿饭收买。那王八蛋做过的事十分过分,又狡猾异常,说不定就是想用糖衣炮弹收买自己,好让自己为他卖命。 戚司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消消食。刚才的食物太美味,他有点儿收不住,吃得太饱。最近他除了经常感觉困倦外,还特别容易饿,吃得也多。 再这样下去,他不会又变成肥猪吧? 哦不。 赶紧起来运动。 第40章 他连忙走出书房, 红着脸对守在门外的小宫女道:“我吃完了……那个, 我先出去了啊。” 小宫女恭敬福身,进入书房内收拾碗筷。 戚司走出寝宫, 红镶见到他, 笑着问道:“将军要去哪儿?” “就随便走走……”戚司犹豫着问道, “可以吗?” 红镶笑道:“殿下吩咐, 将军可以在秀风宫里随意行走, 只是不要出秀风宫就行, 以免冲撞了贵人。” “我懂的, 我懂的。”戚司道。 太子东宫位于皇宫东面,皇帝处理政事的各宫位于正中, 西边为太监宫女居住地、洗漱打扫等等地方, 皇帝的宫殿后面便是名震天下的后宫。大禹民风开放, 皇宫也并没有像其他朝代那边宫规森严,外臣出入比较频繁, 宫妃也会经常出来看望皇帝。 如果从太子东宫出门,说不定还能撞上几个皇族外臣。 戚司一心想做咸鱼, 自然不会去冲撞贵人。太子发了话,他便可以自由地在东宫里行走。 当然, 上级让你自由行动,若你真自由过了头,那就会被炒鱿鱼,在古代,那就是打板子掉脑袋。戚司深谙职场规矩, 上级给下级行方便,下级别真信了,得有自知自明。 戚司不想和太子为敌,之前已经犯规在寝宫睡觉,哪敢真在宫里溜达,当自家后花园啊。他要找的地方是练武场。 最近天天吃饱了就睡,没有好好训练,如今该练一练了。 问了个太监,东宫果然有练武场,太监将他引到西边侧殿,靠近后花园的地方,果然有一座练武场。 练武场周围的兵器架上各色各样的兵器都有,比戚司的将军府还多。戚司见猎心喜,上去拿起一把大砍刀,按照记忆中的招式慢悠悠地耍起来。 吃了饭,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剧烈运动。 他专心玩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个嘲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这就是武威将军的武术?名不副实吧?” 声音有些耳熟,戚司有点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他收起刀转头,见到一身着绫罗的年轻男子站在练武场的尽头,身边跟着两个侍卫。 那男子年纪看着不过二十,脸色却蜡黄,眼圈乌青,很像纵欲过度的情形。 “见到我们江爵爷,还不快快行礼?”男子身边的喽罗扬声说道。 江爵爷? 戚司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指着年轻男子道:“你是上次在花街的那个?哦,当时你好像喜欢的是倩倩姑娘?” 他想起来了,这个江爵爷,不就是当初花魁盛典时,坐他隔壁包间说他坏话的那个江爵爷嘛。当初刚穿越来,什么都新鲜,也记住了这个江爵爷。 男子脸色剧变,慌忙四下打量,见无其他贵族在场,松了口气,怒声对戚司道:“什么花街,什么倩倩,你不要信口开河!” 慌乱的表现让戚司眯起眼睛,这位江爵爷似乎很怕被人知道去花街嫖妓。 “就是,我们爵爷从来没去过花街,你别乱说!”喽罗也道。 “哦。”戚司淡淡回应,拿起刀继续耍自己的。那什么爵爷逛不逛花街关他屁事,他也不感兴趣。 江爵爷见他不理自己,极其生气,冲戚司喊道:“喂,戚司,我们比一场怎么样?” 戚司没理他。 江爵爷大怒,跳上练武场挡在戚司身前,怒目圆瞪,“和我打一场,我赢了你就向太子辞行,推举我做教习侍卫首领。” 那么大个人杵在前方,戚司耍不下去了,他收起刀,挑眉道:“你想和我打,是为了做教习侍卫首领?” “不错。”江爵爷抬起头,理直气壮道,“原本姑姑已经答应让我参选,谁知道陛下选了你,戚司,论出身论家族,你哪点儿比得上我?论武功,我知道你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凭什么当侍卫首领?还不快哪儿来滚哪儿去,把位置让出来。” 戚司:“……” 穿越过来,他是第一次遇到强权压人的事情,不禁让他有些惊奇。 像这种叫嚣着耍横的富家公子,果然无论何朝何代都有啊。 戚司忍不住问道:“既然知道是陛下选的我,就算我离开东宫,你又怎能保证自己能一定能当上教习首领侍卫?”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黑眼圈男子得意洋洋,“有我姑姑在,什么事情办不到?” 戚司好奇死了,问道:“你姑姑是谁?” “大胆!”江爵爷大怒,“竟敢问我姑姑是谁?” 戚司:“……” 戚司死鱼眼。 他感觉已经无法和这位爵爷交流。 问他姑姑是谁怎么就惹了他呢? 真是无语。 “哦,我记起来了,你失忆了。”江爵爷忽然想起,做恍然状,随后又得意地道,“你听好了,我姑姑乃当今最尊贵的女人,大禹朝的皇贵妃!知道了吧。” 皇贵妃? 戚司总算明白了男子为何一副“我很吊、我姑姑很牛”的模样,如果是皇贵妃,那就可以理解。 好吧,惹不起惹不起。 戚司敷衍地拱拱手,“原来爵爷的姑姑是皇贵妃殿下,失敬失敬。” “哈哈哈……”男子哈哈大笑,随后扎了个马步,捏起拳头道,“来,我们比试比试,你输了就让出首领侍卫。” 戚司:“我认输。” 男子大怒:“你看不起我?” “没有。” “那我们打一场!” 戚司摇头,很不理解地道:“我直接认输不好吗?” 江爵爷道:“那不行,我要让众人看到是我打败了你,不能让别人说我仗势欺人。” 戚司:“……” 很好,逻辑满分。 他被这傻逼气笑了。 太子欺负他就算了,现在一个狐假虎威的杂鱼也敢欺负他,真当他脾气好? 何况,这杂鱼挑衅在前,不依不挠在后,如果他戚司今天忍了这傻逼,以后就别出来混了。 戚司点点头,耸耸肩道:“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江爵爷已经被戚司的退让弄得自信满满,他早打听好了,以前威武雄壮的武威将军失忆了,记不得武术,现在和他打,肯定能打过他。如果赢了戚司,传出去,他居然能打败武威将军,打败从万军中取敌首级的人,多有面子啊! 还有,戚司这家伙居然变瘦变好看了,更该打一顿! 江爵爷盯着戚司那张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帅脸,十分嫉妒,叫道:“来!” 话音刚落,他的眼前一花,随即身体就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摔下练武场。 太监宫女们惊呆了,江爵爷的喽罗们也惊呆了。 “爵爷!”他的喽罗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快步跑过去扶起江爵爷,“您没事吧?” 爵爷捂着肚子,脸色煞白,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练武场上的戚司,“你……”戚司道:“你让我打的,大家都可作证。” “你不是记不得武术吗?”爵爷痛苦地问道。 戚司诧异,“对付你,需要用武术吗?随便打不就赢了?” “啊啊啊!”爵爷没想到戚司居然这样说,气炸,红着眼睛道,“跟我上,打他!往死里打!” 一声令下,他的喽罗们立即冲上练武场,气势汹汹地攻向戚司。 戚司冷笑一声,抬手踢腿,将几个喽罗掀翻在地。 他被激怒了,不就想自个儿训练训练,怎么还被人打? 一怒之下,戚司的血性被挑起,面对群殴不逃跑,反而勇敢地迎上去对打。戚司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肌肉记忆,能灵敏地躲开别人的攻击,也能判断别人的攻击方向,那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都很慢。 比起上次在城外被人追杀,此次他的身体似乎更灵活更敏捷,速度也更快。 噼里啪啦一顿暴揍,几个喽罗躺倒在地。 戚司走到江爵爷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近,“还打吗?” 江爵爷眼里露出惧怕的神色,后退一步,大声说:“我姑姑是皇贵妃,你不能打我。” 戚司不屑:孬种! “啪啪啪。” 拍掌声令两人转头。 不知何时,练武场的尽头站着一群人,当先的穿着黑色金边华丽衣袍,面容俊美,眼带笑意,正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太子表哥……”江爵爷连忙喊了一声。 太子表哥? 哦对,皇贵妃是皇帝的小老婆,也是太子的妈,妈妈的侄儿不就是太子的表哥嘛。 不过,那只是字面上的推论,因为皇帝的老婆太多了,真要认亲,太子得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表哥表妹,后宫的妃子们通常不会也不敢让自家侄儿叫太子表哥表弟。可现在这个江爵爷,却敢直接喊太子表哥,可知皇贵妃的权势有多大。 “太子表哥,戚司打我。”江爵爷以为来了靠山,快速跑到太子身边哭诉,拉开自己的衣服道,“看,我的肚子被他打青了。” 戚司扶额,这下难办。 虽然是这个傻逼先挑衅,可架不住人家是皇贵妃的侄儿,太子不一定能站他这边。 他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就认罪伏法,主动提出离开东宫,这样既赔了罪,又离开了阴险狡诈的太子。 完美。 太子看了戚司一眼,随后问江爵爷,“他打你?” 江爵爷拼命点头,喽罗们也连连附和,“对,戚将军打了我们家爵爷。” “打的哪儿?”太子又问。 江爵爷委屈地说:“肚子,现在都还疼着呢。” 说完还摸了摸肚子,表示自己被打得很痛。 太子笑了一声,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一脚踹到他肚子上,将他踹倒在地,冷冷道:“滚。”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众人惊呆了。 就连太子身后的人也有些惊讶。 “啊!”江爵爷抱着肚子惨叫,冷汗流了出来,“太子表哥,你为什么打我?” 肚子刚才被戚司踢了一脚,已经受了伤,现在又被太子毫不客气地踢一脚,伤上加伤,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 “打你就打你,还要理由么?” 太子面上带着笑,目光却十分冰冷,让江爵爷打了个寒颤。 明明满腔委屈,现在一声儿也不敢吱。 他的喽啰们更不敢说话,鹌鹑似的待在一边假装不存在。 他们爵爷仗着皇贵妃的威名,从来都是打人的份儿,几时挨过打?今天却被两个人打了。可打他们的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能怎么办呢? “到我的地盘上撒野,活腻了吗?”太子沉下脸,“还不快滚。” 江爵爷不敢再停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在喽啰们的搀扶下狼狈往外跑。 围观全程的戚司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走到太子身边,“你不怕得罪皇贵妃?” 太子讶异地看他一眼,似乎他问了很奇怪的问题,“我的存在就已经得罪了她,用得着现在怕?” 戚司一愣,随即道:“江爵爷不会去告状吧?万一陛下知道了……” “他当然会,只是没用。”萧珉道。 “为什么?”戚司问,“皇贵妃不管他?他可是皇贵妃的侄儿。” 萧珉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回内宫。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戚司顺从地来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并排着走,也没觉察到有任何不妥。 “江异凡是皇贵妃弟弟的儿子,她弟弟死了,只留下这根独苗,小小年纪继承了爵位,被他娘宠成了废物,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如今他挑衅你,搬出皇贵妃的头衔仗势欺人,要真捅到陛下面前,受罚的只会是他,皇贵妃不会这么傻,她最多在心里记我一笔罢了。” 戚司闻言,犹豫着道:“是我拖累了你。” 如果刚才太子不帮他,那皇贵妃肯定会拿自己出气,自己肯定会受罚,可刚才太子踹了江爵爷一脚,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矛盾就全转移到太子和皇贵妃之间。 这份恩情,戚司记着。 萧珉长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戚司愧疚之情爆发,想想看,自己上班时间睡觉太子不计较,还为自己准备吃食,现在闯祸,太子也不追究,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好上司。 如果不是有以前的那堆烂事在,戚司立马就要对天发誓以后唯太子为马首是瞻。 还没感动完,忽然听到萧珉道:“你上任第一天睡觉,吃了我的东西,还打了皇贵妃的侄儿,害得我和皇贵妃交恶,你说,该怎么赔我?” 戚司:“……”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戚司无奈道:“你想怎样?” “嫁给我。” 戚司瞪他一眼,“少来这套,说正经的。” 太子尴尬地摸摸眉毛。 戚司道:“告诉你,我不站队,我也不会为了你的恩惠去劝顾元帅站到你这边。” 这段时间戚司痛定思痛,将萧敏从心里彻底拔出后开始思索前因后果,想来想去,当初自己追求萧敏,太子如果真心想拒绝他,直接不见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约他见面? 和李岚殇分析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太子想拉拢他,而且想通过他这条线拉拢顾成武顾元帅,掌握西北大军。 顾元帅手下握着四十万大军,兵强马壮,实力强悍,如果这股力量回京,颠覆朝廷都有可能。 谁掌握了兵权,谁就掌握了江山。 谁不觊觎? 如此分析,太子接近他的一切行为就能说得通了。 戚司说完那句话,却见太子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像是无奈,然而那神情转瞬即逝,无法捉摸。 “我的要求很简单。”太子道。 “你说。”戚司打起精神,准备迎接着太子的刁难,如果让他去向江爵爷、皇贵妃赔礼道歉,他立马就去;如果要他挨揍,他绝对不吱一声……若要求过分,他就要好好考虑…… “留在东宫,当我的教习侍卫首领。”太子道。 戚司一愣,不敢置信道:“就这样?” 不用赔礼道歉?不用挨揍? “哦还有。”太子似乎想起什么。 戚司暗想: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上次你踩了我的脚,我的脚一直在痛,以后晚上帮我揉脚吧。”太子若无其事地道。 戚司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揉脚? “走吧。”太子拉了他一把。 戚司晕乎乎地跟在他后面去了书房,等他回过神来,萧珉已经在认真看书。 书房比起勤政殿小些,最前方靠墙的地台被做高,上面放上书桌。古代的书桌应该叫案几,比较矮,皇帝的书桌比较高,其他人的书桌都很矮,人得坐在蒲团上学习。 戚司不大喜欢盘腿而坐,因为坐久了会腿麻,不过入乡随俗,古人坐蒲团,他也得坐蒲团。 戚司想问他刚才说揉脚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但见他看得认真,便忍住没问。他一个人无聊,没事干也拿了一本书乱翻,时不时地偷看一眼萧珉。 第41章 萧珉的侧脸很好看, 轮廓优美, 鼻梁高挺,仔细瞧着, 睫毛居然也挺长, 像两把小扇子。 戚司看着看着, 心想:如果此人不是那么阴险狡诈, 欺骗过他, 其实人挺不错。 “看我做什么?”萧珉忽然出声, 头也不抬。 被当场抓包, 戚司有点尴尬,慌忙别开眼睛狡辩道:“没看你……” 他快速瞄了一眼萧珉的书桌, 指着上面一个精美的盒子道:“我在看这个盒子。” 萧珉终于把目光从书本移开, 转头看了一眼案桌上的盒子, 道:“忘了吗?这是你送我的。” “我送的?不会吧?” 戚司眨眨眼,仔细看那盒子, 越看越眼熟,漆黑略带红色的外壳, 上方镌刻着一朵兰花……这个盒子的确、好像、确实是……他送的。 “你送我的诗集,还有一本……”萧珉顿了顿, “忘了吗?” “想起来了。”戚司说。 他想起来了,当日自己天天等候萧姑娘,无意中闯进书店,为萧姑娘选了一本诗集,书店老板特地用盒子将诗集包装起来。 那盒子漆黑略红, 四面绘制着兰花,和目前萧珉桌上的盒子一模一样。 “……”戚司想起当初自己的眼瞎,心情十分复杂。 他拿过那个盒子,说:“这是送给萧敏的,既然你不是萧敏,我要收回去。” “不行。”萧珉挑眉,“已经送给了我就是我的,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戚司呵呵一笑,抱着盒子坐在一边,打定主意带走。他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躺着自己当初挑选的诗集,还有一本蓝皮的书。 戚司拿起那本蓝皮的书,一眼就看到《春游图》三字,随手一翻,熟悉的香艳图画扑面而来。 凉亭里面,两男的交叠在一起,难分难舍。 戚司惊得差点跳起来。 啪地一声,手中的盒子掉在地上。 戚司站起身,拿着那本书不可思议道:“你……你居然看这种书?” 太子竟然私藏小黄本? 而且是男男小黄本! 太不可思议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太子。 戚司用古怪的眼福盯着萧珉,没想到萧珉表面运筹帷幄、阴险狡诈,背地里居然收藏小黄本。他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偷偷地看小黄本? 萧珉抬起头,安静地盯着他。 戚司被他黝黑的眼神瞧着,渐渐觉得不自在起来。 冷静下来,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既然萧珉收藏男男小黄本,那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如果他真的喜欢男人…… 戚司忽然想起另外一个可能,太子接近自己,难道是对自己有意思? 不可能吧,他可是太子,怎能喜欢男人呢? 戚司被自己的猜想弄傻。 胡思乱想间,萧珉终于开口:“不是你送我的吗?” “我送你小黄书?怎么可能?”戚司吃了一惊,立即否认。开玩笑,他怎么会送这种东西给萧姑娘? 萧珉指了指地上的盒子,“当初和诗集一并放在盒子里送来的,我收到你的礼物还在想,难道你在暗示发现了我男子身份,却依旧想和我翻云覆雨,才送我这本书?” “谁想和你翻云覆雨?”戚司否认二连。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这本书?”萧珉摊手。 “我没有!”戚司否认三联,他很冤,觉得萧珉故意栽赃,“你别乱说!” 话说完,脑中忽然想起那位书店老板的面容,隐隐记起老板极力想把小黄书送给他,送的那本书就是《春游图》。 仔细想想,自己在书店里看到一本书叫《春游图》,太子书房里也有一本《春游图》,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而且萧珉的眼神很坚定、沉稳,很可能不是撒谎。 如此说来,最大的可能真是自己送给他的?难道在打包的过程中,那位书店老板把小黄本放在里面了? 如果按照这样推测,八九不离十。 戚司有点心虚,又很尴尬。 心里依旧差不多肯定了来龙去脉,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尴尬的事情,谁会承认呢? “我从来没见过这本书。”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萧珉不和他掰扯,继续道:“你不止送我春游图,还送我肥皂,你一男的居然送另一男的肥皂,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戚司一愣,随即红色从耳朵尖炸开,晕染到脸颊。 他陷入深深的沉默。 对啊,当初为什么要送肥皂? 要知道,捡肥皂的寓言众所周知,如果真送男人肥皂,那就是赤.裸裸的暗示。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萧姑娘是萧帅哥,但是送人肥皂,如今看来的确很奇怪,就像在暗示什么似的。 后来又送小黄本…… 如果萧敏真是女子,没打死他就不错了。 以前只怪萧珉男扮女装是变态,现在发现之前自己的行为也挺变态。换位思考,他若被某个丑男天天纠缠,送肥皂,送小黄本…… 戚司默默地捡起盒子,乖巧地重新放回书桌,“殿下,都是我送的,是我的错,东西还您。” 然后乖巧地坐在一边,把自己当成一个忠心的侍卫。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自作多情,送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导致太子和自己纠缠不清? 捋一捋事情经过。 首先,自己对萧珉一见钟情,非要追着人跑。 接着,送肥皂和小黄本,导致太子以为自己发现了他男人身份?就算没发现,他心里也有疑惑,所以才和自己一直接触? 再接着被刺客追杀,自己想要强萧珉,结果被萧珉强了。 再是自己砸了萧珉的酒馆,生病后,萧珉带御医看他…… 打了皇贵妃侄儿,太子维护…… 突然发现,太子并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自己有点矫情。 戚司性格豪放豁达,一想通,就放开了心里对萧珉的偏见,甚至产生了点儿愧疚。 此后,戚司真心实意地当起了萧珉的侍卫,鞍前马后,十分尽心。尽心得让萧珉受宠若惊。 萧珉知道面前这位爷是个什么性格,发起火来什么事都敢做,也不是个能容忍的性子,现在居然态度大变,对自己献殷勤,实在不可思议。 “殿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属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戚司郑重地说,目光坚定地看向尊贵的太子殿下,希望他能从自己的目光里感受到自己的想要跑腿的心意。 想通了后,太子在他眼里就是一根金大腿,地位尊崇,有权有势,还阴险狡诈……不,应该叫足智多谋,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跟着他混,混个温饱没问题。 他戚司胸无大志,却也不介意再升上一升,过更好的日子,只要别让他去打战就行。 萧珉迎着他的目光,似乎接收到了他的心意,试探着问道:“真愿意为我做事?” 戚司点头,面色严肃,“当然!殿下请尽管吩咐!” “那……”萧珉琢磨片刻,小心翼翼道,“晚上帮我揉脚?” 戚司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回答,“遵命。” 揉脚而已,他不在乎。上次狠踩殿下脚趾,为他揉脚应该的。 萧珉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你真愿意?” “当然。” 萧珉:“……” 萧珉看向大门外,喃喃道:“天怎么还没黑?” 戚司:“……” 于是时间就在萧珉盼着天黑的过程中溜走,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太子殿下装模作样地吩咐下人准备吃食,又和秀风宫里的臣子说了一些事,然后才姿态端庄地回到寝宫。 寝宫外面的小房间,饭桌上已经摆上了精致美味的吃食和两副碗筷。 萧珉挥退宫女太监们,又让他们关上门,等他们离开后,便招呼兢兢业业站在一边当侍卫的戚司道:“过来吃饭。” 戚司诧异,“我?” 他已经知道,侍卫吃饭有单独的地方,不能和主子同桌。他的将军府也是如此,下人们不敢和他同桌吃饭,只有李岚殇和他一起。到了宫里,他成了仆,自然也要遵守规矩。 “没有外人在,过来一起吃吧。”萧珉道,“再说,你堂堂武威将军,和其他侍卫不一样,就算和我同桌也不妨事。” 他的语气淡然从容,戚司也觉得很有道理,他没有奴仆思想,肚子也饿得慌,便从善如流地拉开凳子坐到萧珉对面。 当他坐下的时候,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里升起。 这是揭穿彼此身份后,第一次如此和平地坐在一起吃饭,就好像跨过了某个隔阂,开启新的友谊篇章。 这样的发展似乎也不错。 一段奇怪关系结束,能发展另外一段和谐的上下级关系,对彼此都好。 桌上摆着酒壶。 萧珉很自然地为戚司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随即举起自己那杯酒对戚司道:“喝吧。” 戚司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刚拿到唇边要喝,一股刺鼻的味道刺得他胃部翻涌,几欲呕吐。 那股味道,正是酒的味道。 明明该是醇厚的酒香,此时却变成了比茅房里的气味还有刺鼻的味道。戚司又闻了闻,随即放下酒杯,捂着胸口干呕。 萧珉发觉他的异常,连忙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打他的背部,关切问道:“怎么了?” “这是什么酒,好难闻。”戚司缓过气,皱眉将酒杯拿开。 萧珉诧异,“这是你上次喝过的女儿红。” “不可能,太臭了!”戚司斩钉截铁地否认,挥了挥手,受不了地将酒杯酒壶推得更远些,表情十分嫌弃,仿佛那上好的美酒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他的表情动作不似作伪,萧珉心头诧异,拿起戚司的酒杯闻了闻,又拿起酒壶闻了闻,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挺香的……”他将酒壶递到戚司面前,“你再闻闻?” 戚司慌忙从凳子上站起身,避开他的酒壶,后退一步道:“别过来,真的很臭,你没闻到吗?” 他的抗拒如此明显,萧珉十分吃惊,他拿起酒壶确认地闻了闻,扬声道:“来人。” 房门打开,一个小宫女恭敬地走进来,细声细气道:“殿下。” “换一壶竹叶青。” 他把酒壶递给宫女,宫女双手接过,后退着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又端着一个白色酒壶进来。 通体白色的瓷瓶儿十分漂亮。 萧珉接过酒壶打开盖子,微笑着道:“百年竹叶青,以前我们也喝过。” 他刚想为戚司倒酒,却见戚司脸色更差,拼命在鼻子前挥着手道:“拿开拿开!好臭!” 萧珉:“……” 戚司的反应让他有点儿受打击。 萧珉将酒壶放回宫女的托盘,又对她说:“把酒杯撤走。” “是。”宫女应声,低头走到桌前把两人的酒杯收到托盘,退出房间。 等酒壶酒杯全被拿走,戚司才松了口气。 “你……没法喝酒了吗?”萧珉皱着眉头问。 戚司道:“不会,我和你不是经常喝?” 说得对。 可戚司的表现太反常,或许是酒不合心意。 “吃饭。”萧珉暗暗把戚司的怪异之处记在心里,表情却不显。 戚司也有点尴尬。 明明太子好意敬酒,自己却表现如此失态,实在太不应该了。 可是,他真的很恶心。闻到酒的味道就反胃,想吐。 太子没有说什么,像是刚才的不愉快没发生,招呼他继续用饭。戚司心里愧疚,乖乖地坐回凳子。 他想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也表达一下并不是自己不识相,却听到门外有人喊了一句:“殿下。” 戚司听出那是小福子的声音。 太子道:“进来。”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小福子匆匆进来,压低声音在太子身前报道:“殿下,陛下病了。” 萧珉脸色一动,放下筷子道:“当真?” 小福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真的,皇贵妃已经过去了。” 萧珉站起身往外走,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依旧坐在凳子上的戚司道:“不用等我,自己吃吧。” 他的语气柔和,甚至带着几丝歉意。 戚司知道他有事,没有拦他,“殿下不用属下跟着吗?” “不用。”萧珉摇头,“吃完饭好好休息。” 说完便和小福子一起踏出房门,离开东宫。 望着他的背影,戚司有些恍惚。 太子对他竟然如此和气,想都没想到,宫女们说太子为人宽厚,应该是真的。 心里一颗名为好感的种子,悄悄萌芽。 此后一个晚上,太子没有回来,听人说,陛下只是感染风寒,但太子殿下不放心,一直守在陛下身边。戚司一个人吃了饭,洗漱后上床睡觉。 晚上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太子,站在他这边。 夜色安静。 皇宫的夜安静得不像话,一点儿声音也无,清冷的月光从轩窗外照进来,落在深蓝色的被子上,也落在戚司细腻的脸蛋上。 他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睁眼望着上方想心事,想他和萧珉相识的种种,想自己送萧珉小黄本和肥皂,想萧珉对自己的好……想着想着,忽然睁开眼睛。 不对! 肥皂……萧珉怎么知道肥皂的梗? 肥皂明明不是古代的东西,古人更不可能知道现代的寓意。 似乎,萧珉并没有明确说出知道那个梗,但他那个表现,又像懂得肥皂梗。 他是怎么知道的? 心里的疑问一旦冒出来就收不住。 回忆一切,疑点重重。 他和萧珉一见如故,是因为谈吐、见识、思想很接近,几乎没有古人的隔阂。戚司有时候会感慨,能遇到心有灵犀的女子,是他一辈子的幸运。 如今看来,萧珉的思想未免太过现代了一些。 他知道肥皂梗,思想又和自己没有隔阂…… 一个模糊的猜想浮现在脑中。 戚司想了一会儿,用被子捂住脸,否认:不,这个想法也太离谱。 可是,自己能穿越,为什么萧珉不能? 李岚殇曾经说过,自己重伤昏迷,太子也重伤昏迷。 自己在昏迷间李代桃僵,悄悄穿越过来,太子为什么不可以同样穿越过来? 可如果萧珉和自己一样是穿越的冒牌货,那他又为何表现得如此正常,知道皇宫朝廷里的一切事情,而自己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 还有,如果他是穿越的,在自己作诗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和他一样是穿越的,那他为什么不提? 戚司越想越乱,脑子里一团乱麻。 如果他真和自己一样是穿越的,那他从头到尾都在耍自己!也太过分! 想到自己在太子面前吟诗装逼,戚司脸一阵红一阵青,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刚何萧敏见面的时候,一巴掌扇醒自己。 太特么的丢脸了啊啊啊! 戚司捂住脑袋,恨不得就此死亡。 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通,决定先睡觉,明天再去试探试探那位不知真假、是否穿越的太子殿下。 如果不搞清楚,他以后会吃不香睡不好。 第42章 一觉睡得很沉, 戚司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他感觉脑子里像是放了一团棉絮,醒过来闷闷的, 不是很清醒, 睡觉的过程中像是做了什么梦, 光怪陆离, 五彩斑斓, 但醒来后又什么都记不得了。 窗外已经是大白天, 宫女太监们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好像他们的脚底都放着一块海绵, 把所有的声音都吸走了。戚司从窗外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 迷迷糊糊间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将军府, 而是在皇宫,原本还在迷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 连忙翻身起来穿戴衣服,匆匆走出寝宫。 心里划过一丝懊恼, 这几日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困倦、嗜睡、贪吃、疲惫, 以前从来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种种迹象一一出现,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只要稍有不慎立即就睡着了或者吃了很多食物。 寝宫分为两进,他在外面,太子在里面走, 出去的时候他特地朝里面的大床看了一眼,发现床上空空如也,柔软的金色被子没有叠起来,这说明昨晚太子曾经回来睡过觉,但很早又起来了。 戚司并不是一个懒惰迟钝的人,相反,他很警觉,如果有什么动静,他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他长期训练的结果,可是昨天太子回来从他身边经过,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是不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戚司忍不住在心里又一次询问。 之前请过大夫看过,只说是累着了,并没有其他毛病,可他又能明显感觉自己不正常,这让他非常困惑。 随即又想,古代的医生怎么可能和现代的大夫相比呢,现代有各种先进的仪器能够探测病症,而古代的大夫却只能通过把脉或者观察人体的表象来判断病情,有些慢性疾病或者一些不容易表现出来的病症,很有可能就发现不了。 等哪天出宫了,再去找大夫来看一眼……或许可以直接要求太子带自己去看宫里的御医,宫里的御医医术比外面的大夫高出许多。 越想越正确,戚司琢磨着该如何向太子开口。 他走出寝宫,忽然又顿住脚步,为什么太子的被子散乱不堪呢?通常在宫里面,只要东西摆放得不整齐,马上就有宫女太监收拾,而且宫里的贵人们一旦起床,起码有三四个下人服侍,就连戚司在将军府也有一个小翠。 戚司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巨大的床,床的四面挑着高高的柱子,用上好的楠木雕刻上许多富含吉祥如意的花纹鸟兽,柱子挑着巨大的金色床帘,厚重结实。床边两头挂着两个精致宫灯,灯光早已熄灭。 寝宫里都没有任何的宫女和太监,就像太子很早醒来,悄悄走出去招呼宫女太监们不要进来打扰。 他是因为我睡在里面才这么做吗? 戚司忍不住在心里想,随即又摇摇头,不会的,他才不会为一个小小的侍卫大题小做,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他走出寝宫,外面穿着深绿色裙子的大宫女红镶走过来,朝戚司福了福身道:“将军醒了?” 红镶的身后排开四个身着浅蓝色衣服的宫女,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样东西,水盆、毛巾、杯子,还有漱口的盐。 红镶指着那四个宫女道:“请将军洗漱。” 刚才戚司起床的时候,只是匆匆把衣服换上,并没有洗脸刷牙,此时见到这些东西,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用。 毕竟现在可是在太子的东宫,不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 似乎看出他的犹豫,红镶又笑着道:“这是殿下特地吩咐奴婢们准备的,以后将军每天就由这几个人服侍。” 四个宫女举着托盘小碎步移到戚司身前,用行动示意他洗漱。 如果再推却不大像样,戚司干脆听从红镶的指示,拿起毛巾很快擦了擦脸,又端起水杯匆匆漱了漱口,对宫女们道:“我好了,你们下去吧。” “是。”四个宫女又端着东西退下。 戚司暗暗在心里想:果然皇宫和外面不一样,宫女太监的一举一动都非常规矩,没有一丝差错。 等他洗漱完毕,红镶又道:“殿下在暖阁里等候将军用餐。” 戚司:“……” 太子居然等着他用早饭? 他匆匆摸了摸自己的帽子,道:“快带我去。” 从寝宫出去往右转便是休息的暖阁,暖阁的一侧是用多宝格隔开的用餐的房间。 里面的东西全是上好的红木,厚实沉重,如果抗一块回到现代,妥妥发家致富。 戚司进入房间,透过多宝格的格子看到里面有个人坐在大圆桌前喝水,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丝绸袍服,头发全梳了起来,用一个黑色纱织发冠束起,不如披发时的慵懒,却显得更加精神。 “殿下。”戚司站在多宝格形成的门下拱手行礼。 萧珉听到声音,侧过头,含笑招呼:“望心,快过来。” 戚司字望心,平日里没人如此叫他,导致太子偶尔用字叫他的时候反应不过来。 顿了顿,戚司走进去,走到太子身前细细地打量他。 太子眉目如画,月白色的衣服上用银线绣着暗纹,显得异常低调华贵,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尊贵的气息。 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古偶剧中的男主角,容貌俊美,谈吐不俗,浑身气度不凡,不管是打扮、穿着、眼神、言行,都完美得无可挑剔。面前这个人,处在华丽的古代房间里,丝毫没有违和感,一点儿也不像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坐。”太子招呼他在身前的凳子上坐下。 戚司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坐在太子身边,“谢殿下。” 古代尊卑有别,戚司深有体会,可太子待他极好,似乎跨越了这层尊卑,像普通的朋友一般。 戚司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难道他真是穿越的,知道自己是他的同伴,心里很亲切,想要拉拢自己? 戚司不是按耐得住的人,他的好奇心像猫爪子一样,从昨天晚上搔到了现在,于是,他暗示意味极隆地问道:“天王盖地虎?” 萧珉的动作一顿,歪着头,漆黑深邃的眼里划过一道幽暗的光,随后慢慢地说道:“将军又在作诗吗?” 戚司见他没有对出下句,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太子喜欢诗歌,不知能不能对出下一句?” 太子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忽然微微一笑道:“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戚司:“……” 戚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桌上有一白色的大碗盛放着蘑菇炖鸡,鸡肉乌黑,蘑菇清香。 这特么的好像也对。 或许自己猜错了,太子纯粹就是思想先进,想法现代,和自己合拍而已,他就是原版太子,不是什么冒牌货。 他对自己好也纯粹因为欣赏自己的才能,也可能有想通过自己拉拢顾元帅的意思。 想想看,自己能够穿越已经是奇迹,太子也能穿越,那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如果穿越那么容易,那这世界得变成什么样子? “吃饭吃饭。”他放弃了追究,和太子一起愉快的用餐。 “殿下不去上早朝吗?”戚司问。 萧珉瞅了他一眼,“早朝已经过了。” 戚司:“……” 他脸一红,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古代的早朝基本上五更就要开始,今天他起得太晚,早朝已经开过了。 此后两人默默吃饭。 用完早餐,两人去书房报道,太子太傅陈鸿光已经在书房里等候。太子虽然成年,但有些功课依旧要继续学习,陈鸿光大概五天来一次。戚司守在书房外当摆设。 以前由小福子担任贴身跟随太子,如今这位置给了戚司。 一队侍卫巡逻经过,见到戚司,连忙向他行礼,又赶紧走开。 戚司想:我地位挺高? 守门的日子非常无聊,一个时辰后陈鸿光离开,里面传出太子的声音,“进来。” 戚司走进去。 “站累了吧,坐。”萧珉坐在书桌后对他说。 的确站累了,戚司没有犹豫,走到萧珉书桌旁边的蒲团上坐下。 书房两边各开了两扇窗门,光照十足,可见外面树木繁茂、鸟语花香,安宁又静谧,仿佛时光也慢了下来。 坐下没多久,小福子从外面躬身走进来道:“殿下,乌先生回来了。” 戚司见到小福子很惊奇,不知道之前小福子在哪儿,毕竟他守在书房一个时辰,没见过小福子一根毛,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了。 萧珉道:“请他进来。” 戚司看得出萧珉很期待,他识相地站起身道:“殿下,属下先回避。” 萧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想跑?” 戚司觉得很冤枉,明明他担心太子和乌先生有重要事情相谈,特意避开而已,这人咋不领情呢? “殿下,乌先生和殿下说话,属下不方便听。”看,我多贴心。 萧珉淡淡道:“听了也不妨事。” 他这样一说,戚司便想:这可是你说的,听到什么秘密我可不管。 他又坐回蒲团,忽然反应过来:难道太子把秘密透露给我,是想强行让我站队?如果我知晓了他们的秘密,不投诚,还能囫囵着出去吗? 要是传出去,某年某月某日,太子和乌先生、戚将军在书房密谈,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别人一听,三人都在书房密谈了,肯定是一伙的,从此以后,他戚司就算浑身是嘴,也别想解释清楚□□的名号。 这么一想,太子真是用心险恶! 思忖间,书房门口走进来一蓝色长衫的中年文士,眉目普通,嘴唇周围蓄着一圈小胡子,看起来十分斯文儒雅。 大禹朝和其他古代没什么两样,男人喜欢扮老成,特别是当官的或者做文学的,个个恨不得自己看起来七老八十,文质彬彬,好像显老就特别有文化一样。如果你没胡子,走出去别人都当你没经验的小屁孩,不把你放在眼里。 “殿下。”乌先生进来后朝萧珉拱手行礼,随后又对戚司拱拱手道:“戚将军。” 戚司不敢托大,他看出萧珉十分看重这位乌先生,知道他必定是有几把刷子的人物,便站起身拱手回礼,“乌先生。” “坐。”萧珉让乌先生坐在书桌的另一边,和戚司相对,一瞬间,戚司便和乌先生平起平坐。 戚司有点不自在,暗想,我这是被迫的啊,我不是□□。 “殿下,在下已经查到黑衣人的下落,就在汴京南市的一家胡人商店里,黑衣人有几个一直没出现,经常出现的那个早在一年前就在南市开店,还有两个打扮成行商活动,来汴京也有一段时间了。卫平跟踪了几天,发现他们和二皇子府在联络。” “果然是他。”萧珉冷笑一声,“这群人不仅仅是杀手,很可能是北戎安置在我朝的探子,让卫平继续监视,等再找出其他人,一并抓住。” “殿下,卫平跟踪的过程中,他们似乎有所觉察,今天那店依旧在开,可人却少了,在下担心他们已经发觉,秘密逃跑,下一步该怎么做?”乌先生问。 “卫平为何那般不小心?”萧珉皱眉。 乌先生道:“出了点意外,当时好像还有另一拨人在盯着那队胡商,不小心漏出马脚,牵连了卫平。” 萧珉思索片刻道:“他们能在汴京待一年半载不被发觉,必定早就经营好了,而且也绝不止那点儿人,绝不止那个窝。” “殿下需要抓人吗?”乌先生道,“如果抓人,必定打草惊蛇,如果不抓,他们转移走了,我们可能抓不到。” 萧珉皱起眉头,“的确难办,容我想想。” 戚司听了半天,忍不住道:“为什么不把北戎探子的事上报陛下?” 萧珉和乌先生对视一眼。 萧珉问戚司:“说说,为什么要告知陛下?” 戚司奇怪反问:“陛下乃一国之君,国都有探子,保家卫国,国君责无旁贷。陛下才是朝廷最大的官,他应该知道这件事,并且调遣官兵处理,不是吗?” 萧珉沉默。 乌先生站起身朝戚司拱拱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将军说得对。” 萧珉叹道:“原来本宫不知不觉僭越了啊。” 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道:“乌先生,通知张聪。” “在下告辞。”事不宜迟,乌先生很快离开书房。 临走前,乌先生朝戚司友好地点点头,似乎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同党。 戚司懊悔自己插嘴,多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0 23:17:00~2020-05-14 21:0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kk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ght 20瓶;开业大吉 10瓶;燕离离、一只胖猫?、长河沉星晓 5瓶;九九归一、18202504 2瓶;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此后萧珉和戚司待在书房里等候消息, 不久后便有人来报, 张聪匆匆忙忙地进宫面圣,不知他在勤政殿里和陛下说了什么, 陛下似乎很生气。 再过一阵, 又有消息来报, 金羽卫出动。 金羽卫乃皇家禁军, 直接由皇帝掌控, 他们一出动代表着皇帝出手。 到了中午, 金羽卫和张聪包围南市, 抓了几个敌国奸细,捣毁北戎设在大禹的一个秘密据点。 傍晚时分, 乌先生和卫平一同回来。 等了一天的萧珉问道:“怎么样?” 乌先生摇摇头, “只抓了几个人, 还有两个自尽,这群人是硬骨头, 死活不承认是奸细,证据也被销毁了。” 萧珉皱眉, “这不好办,北戎使团马上要到了, 如果不尽快定罪,北戎很容易撕破脸。” “殿下放心。”一直不爱说话的卫平道,“龙密事先借给属下一只神威弩,属下趁着混乱将神威弩放到商店里,此乃铁证。” 萧珉吃了一惊, 随即大怒,“谁让你们不经我同意私自动用神威弩?可知一旦丢失,后果多么严重?” 卫平连忙跪下,“属下知罪。” “龙密才暂代兵部侍郎一职,他嫌自己没把柄给人抓是不是?”萧珉生气地拍案几。 乌先生打圆场,“殿下息怒。神威弩已经被北戎人拿到手,十有□□被带回北戎,就算再丢失一两只也无妨,龙密做事小心仔细,不会出错的。” 萧珉深吸一口气,“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龙密丢掉的那只神威弩怎么办?难不成你们想从北戎人手里夺回一把,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卫平没说话。 “还真是!”萧珉沉下脸,“太放肆,太鲁莽!” 卫平道:“殿下放心,我们一直在追踪。” “上次父皇才追问了神威弩的事,一直没消气,如果拿不回来,龙密那边,别想本宫保他。”萧珉指着卫平的鼻子骂道。 卫平低头应是。 戚司一直把自己当成隐形人,从头到尾没出声,见气氛僵硬,劝道:“殿下,他们也是为了抓奸细。” 乌先生和卫平看了过来。 萧珉睨了戚司一眼,“你为他们说话?不上报便私自动用神威弩,后患无穷,可知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让龙密当上兵部侍郎?” 戚司思考片刻道:“不报告殿下是他们的不对,不过如果事事都要报备,那当属下的行动便会受限,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嘛,何况,事情并非没有转圜余地。” 萧珉轻哼一声,却没再骂人。 乌先生和卫平感激地看了一眼戚司。 戚司觉得自己又多嘴,赶紧闭口不言。 乌先生知道萧珉生气,拉起卫平道:“殿下,卫平一定会从那几个北戎人手里追会神威弩,长安一直跟着他们,十有□□能行。” “走吧。”萧珉摆摆手。 卫平连忙告退。 等卫平离开,萧珉坐在书桌后面皱眉思索,随后对乌先生道:“你让张聪去神机营拖延时间,把飞舞的人也派去帮卫平。” 乌先生抱拳道:“是。” 送走乌先生,萧珉似乎有些难安,戚司知道他心烦,没有打扰。他理解萧珉的担忧,本来这事儿萧珉应该置身事外,坐等皇帝的人打奸细,如果能扯出二皇子更好,可没想到下属自作主张,把他也带进那堆烂泥里,换成谁都会生气。 可生气没什么用。 萧珉并没有放弃,反而动用了关系打掩护,不得不说是个极好的上司。就不知,这位好上司的下属到底得不得力。无论现代古代,要成就一番事业,仅仅一个人有能力是不行的,得一个团队都得力才行,若要登上那至高之位,团队仅仅得力不行,还必须非常有能力。 考验的时候到了。 萧珉一直在书房等候,晚上的时候端妃有请。 一见到外人,萧珉便恢复了平静,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焦虑。 戚司感慨,太子果然非寻常人等,这样的心理素质,简直不要太好。 外臣不入内宫,戚司便留在秀风宫,由小福子陪着萧珉去见端妃。戚司没事干,走到书桌前帮萧珉整理一桌子乱糟糟的东西。 萧珉似乎喜欢练字写诗,戚司在收拾书桌的时候看到了几张萧珉写的书法,被折好压在一叠书下方。 戚司打开一看,洁白的宣纸上写满了毛笔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和一些书法大家的字比也不遑多让。 戚司由衷敬佩这位太子。太子不仅心性坚韧,手腕高明,文学素养颇高,书法也很好,实在非常人所及。 他看了一眼宣纸,打算放回去,眼角的余光扫到几行字,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戚司拿着那张纸,手渐渐颤抖。 && 快到深夜,萧珉才从端妃的长信宫回来,刚进入秀风宫就有消息传来,神威弩追回,事情成了,萧珉终于放下心。 此次的事情十分冒险,龙密和卫平一向行事稳重,不出纰漏,可这次却为了嫁祸北戎而铤而走险,让他非常生气。 他知道龙密和卫平非常憎恨北戎人,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卫平和长安的家乡在北境,那里长期被外族侵略,两人的父母家人均被北戎人所杀,怀着满腔仇恨,今天有这样的举动,一点也不奇怪。龙密和他们关系密切,情同手足,自然会帮忙。 萧珉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也理解他们的感受,所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责骂一顿而已。 有时候他也很郁闷,在现代的世界里,电视小说里出现过的帝王将相,他们的下属忠心耿耿,说一不二,好像机器一样。可当他真成为太子,管理一群下属,却发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人不是机器,要吃饭,要生活,要施展抱负。 其实他也清楚其中的奥妙,如果要求下属聪明能干,那么聪明能干的人必然有独立自主的想法,想法多了,就不可能完全听话,唯命是从。 如果只要求下属听话,唯命是从,那他就不可能聪明能干。如果身边只有庸碌的人,那整个团队就会平庸,做不出成绩。 果然当老板才是最难的,帝王之术,即为御下之术。 身为太子,他已经体会到成为国君的艰难,一旦成为帝王,天天面对那么多臣子,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更难处理。 父皇很了不起。 萧珉感慨万千。 事情解决,心头的大石落地,他心情颇好。 萧珉匆匆回到书房,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另外一个人,他是第一次有了分享的心情,想把自己的事情迫切的让另一个人知道,同悲同喜。 书房里的烛火依旧亮着,有个人影在屋里晃动。 熟悉的房间和摆设,还有熟悉的烛光,忽然间就有了温暖的感觉。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说:“戚司,我回来了。” 里面坐在蒲团上的人抬起头,默默地看了过来,目光在摇曳的烛光中幽暗深邃。 萧珉摆摆手示意小福子退下。 小福子无声地退出书房,悄悄地关上门。 作为一个在宫中多年的人精儿,他已经看出了太子殿下对戚将军的宠爱,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告诉你个好消息。”萧珉走到戚司身前,“卫平已经把神威弩追回来了。” “哦。”坐在蒲团上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毫不关心。 萧珉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下,一腔热血像是被冷水浇灭了一半。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毕竟他很少迫切的想和别人分享事情,唯一能记起的,是当年还小的时候,几岁的他抓到了一只小鸟,兴奋地想和母后分享。母后夸了他,摸着他的脑袋说“珉珉好厉害,不过抓小鸟是不对的,我们把它放走吧”。 他至今记得那种满足感。 抓小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得到自己心爱之人的夸赞。 萧珉很快整理好自己奇怪的心绪,对戚司道:“你怎么了?” “殿下的事情解决了?”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的戚司站起身,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中十分幽暗。 “解决了。”萧珉说,直觉戚司有些不对劲,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毕竟他出去之前,戚司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着急,而现在,他从戚司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太子殿下。”戚司说,“既然您的事情解决了,那就来说说我们俩的事情。” 他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用修长的指尖慢慢打开。 萧珉见到那张纸,瞳孔微微收缩。 戚司将纸摊开,递到萧珉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殿下,请问这首词是您作的吗?” 萧珉沉默。 戚司见他不答,自己拿着纸念出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戚司……” 戚司打断他,“当初我只记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一句,其他的根本就记不起来,没想到殿下居然能把整首词都背下来,实在令属下佩服。” 萧珉叹了口气,伸手去接那张纸,被戚司避开,只好收回手道:“你想问什么?” “好,爽快!”戚司拍了拍手,沉下脸,围着萧珉走了一圈儿,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萧珉一动不动,任由他打量。 戚司举起手中的纸,问:“请问殿下,这首词是谁做的?” 萧珉的回答没有犹豫,“柳永。” “柳永是哪个朝代的?” “宋代。” 戚司点点头,“那我再问你,天王盖地虎的下一句是什么?” 萧珉转过身,目光安静而沉稳,“宝塔镇河妖。” 书房里的烛台全部被点燃,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灿烂的光跳跃着,映照在太子洁白的脸上。那张脸细腻光滑,犹如玉石一般,眼睛却如墨一般黝黑。 月白色的袍子刺绣精湛,针脚细腻,披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威严尊贵。 戚司知道他心理素质好,甚至赞叹他这一点,然而当他用这样的态度面对自己的质问时,心里却说不出的憋屈。 “你是穿越来的?”戚司问,“你也知道我是穿越来的?” 怒气渐渐聚集,戚司撕掉手中的宣纸,呵斥道:“耍我是不是?” 这个人聪明睿智是真,阴险狡诈也是真,对他好是真,欺骗他耍他也是真! 如果他真是穿越的,那么他们之前经历的事情就要重新拿出来揣摩。比如从一开始自己接近萧敏,为他作诗,必然透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可萧珉却一声不吭,任由自己发挥,在一边看着自己作。 如今回想起来,他那些动作真是愚蠢可笑,恐怕那时候萧敏就在笑他是大笨蛋。 难怪萧敏说喜欢将军作诗,回想起来,当时萧敏的语气十分讥讽,完全是看热闹看猴子的态度,还故意约他下一次见面,想要继续看猴戏! 每每想到这点儿,戚司都要爆炸。 他快被气死了! 这王八蛋女扮男装,不告诉他真实身份是太子,还不告诉他其实他们同为穿越者! 真是越想越气。 “不是。”萧珉道。 “不是?”戚司炸毛,差点儿真动手以下犯上。证据确凿还想抵赖?当他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 “你是戚司,我是萧珉,我们从头到尾都没变过,我们不是穿越的,就是本尊。” 戚司冷着脸。 萧珉道:“还记得景山之行吗?” 戚司硬邦邦道:“记不得。” 萧珉摸了摸鼻子,知道他生气,继续往下说:“当初空空大师曾告诉父皇景山上出现了一个稀世宝贝,可以绵延国祚,富国强民,我便自请前往景山寻宝。” 这些戚司都听李岚殇说过,“我知道,陛下点我随行保护殿下,后来我们受到一伙土匪的攻击,又受到老虎袭击,受了重伤也失去了记忆……这些殿下在卷宗里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自己写的卷宗,萧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道:“那份卷宗前一部分是真,后一部分却是假的。” “哦?”戚司斜眼瞧他,“殿下居然在卷宗上作假?” 萧珉一再被揭面子,脸皮依旧如城墙厚,一点儿也没心虚,坦然道:“不错,我的确在卷宗上撒了谎。我们遭受土匪的攻击,至于是真土匪还是假土匪,现在已经无法追查,总之我们遭受了攻击,和金羽卫的人分开。” “当时山上起了大雾,所有人都分不清方向,等雾气消散,只有我们两个人站在某个山洞前。山洞的四周依旧有很大的雾,无论我们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无奈之下,我们两人走进了那个山洞中。” “山洞的尽头有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两颗珠子。”萧珉的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那样漂亮的珠子,我从来没有见过,珠子散发出来的光芒就好像某种幻境,吸引着人去触碰它。” 戚司一开始以为他在编谎话,可看他的神情似乎又不像,问道:“那是什么珠子?我们去碰了吗?” 萧珉点头,“碰了,之后我们就倒下了,再之后我们的灵魂被珠子传送到现代,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 “等我回忆起一切才想明白,那珠子应该就是国师所说的宝物,宝物可以绵延国祚、富国强民的意思,是得到他的人可以被送往遥远的未来,学习先进的知识。空空大师从来不说无的放矢的话,他说那是宝物,一定是宝物,可宝物怎么能绵延国祚、富国强民呢?我们的穿越就是答案。” “哦。”戚司点点头,“所以我们两是被那什么珠子带回现代,又带回来的,对吗?” “是的。” 戚司拍了拍手,“精彩,真是精彩!” 萧珉望着他,“你不信?” “呵呵。”戚司道,“你觉得我该信你哪一句?” 萧珉沉默片刻,无奈道:“戚司,你只是失去了记忆,等你像我一样记起所有的事,一定能明白我说的话……现在我向你坦白一切,能原谅我吗?” “不用。”戚司摆摆手,“其实你用不着向我解释那么多,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如你所说,你堂堂大禹太子,又有现代知识,以后必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没必要求得我的原谅。” “不肯原谅我吗?”萧珉望着他,“戚司,我知道你生气我瞒你,但是一开始我没有想那么做。我当时自昏迷醒来,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便假装生病,所有人都以为我在秀风宫养病,我才有时间出宫见人。穿女装,也是为了避人耳目,可没想到遇到了你。” “后来你作诗,发现你很可能和我一样穿越到了现代,我才邀请你继续见面。” 戚司怒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萧珉无奈,“我的处境危险,我不知道你是敌是友,自然不敢告知真相。” 戚司一怔,哼了一声,别开头。 如果按照萧珉所说,他的隐瞒,似乎真情有可原……妈的这渣男永远都有很多让人不得不信的理由! “和你接触得越久,越觉得你心思纯净,不是坏人,打算告知真相,却又被刺客攻击。”萧珉道,“发生那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呵呵。”戚司冷笑,“说得多么不得已,其实都是借口,因为你根本可以不接触我,拒绝我,然后什么事都没了。没人知道你女扮男装出去秘密见人,也没人知道你穿越,甚至你知道我是穿越的,我在明,你在暗,多好。可你却继续约我,故意看我笑话……” “不是这样的。”萧珉着急,“戚司,我虽然穿越了,但我在现代只活到十六岁,我在现代的父母是音乐家,天天让我练小提琴,所以回到大禹,我不会制造肥皂玻璃,不会一切穿越者能做的,甚至连拖鞋也不会做。” “当初发现你穿越者身份,我很激动,希望能把你拉到我的阵营才一直接触,这是我一开始的私心。”萧珉举起手,“我发誓,从来没有故意瞒你,拿你寻开心!” 至于后来那份私心什么时候变成了另外的感情,他已经记不得了,好像顺其自然,又好像命中注定。 毕竟,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两拥有过那样神奇的经历,好像是冥冥中的缘分。 他想说点儿温情的话,但看到戚司那双冷冷的眼眸,那些近乎示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说出口,对方也不会信。 戚司沉默,片刻后道:“所以,你想利用我的现代知识?” 难怪对他这么好,处处客气。 萧珉一愣,突然间无法回答。 戚司不等他回应,呵呵一笑,“做梦!” 他又说:“我要辞职!” 当然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太子殿下直接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戚司冷笑一声,不再和他辩解,转身走出书房,他的性子果断爽快,一旦认定了就很难回头。要是萧珉不是太子,他会打他一顿,再潇洒离开,从此江湖不见。 很遗憾的是他身处尊卑森严的古代,面对的又是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所以哪怕他心里再想打人也只能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承受不了,以后单更。 第44章 已经深夜, 回到寝宫, 戚司快速脱掉帽子和衣服,让宫女给自己打水洗漱, 本来他想洗个澡, 可惜时间太晚, 只能忍下。 太子虽然示意他在寝宫洗漱, 但洗澡的时候, 戚司依旧跑去专门的地方洗澡, 他真不习惯在别人的寝宫里让一群宫女伺候着洗澡。 草草洗漱, 然后气鼓鼓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床硬邦邦的,还很小, 仅容一人躺下, 戚司躺在上面浑身不舒坦。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受这些罪呢。 不行, 一定要让他辞退我。 戚司在床上翻了几下,后背被硌得实在不舒服, 导致腰那一块酸酸的。他不仅变得贪吃、贪睡,身体似乎也变得娇贵起来。 寝宫外面传来动静, 应当是萧珉回来了,戚司停止翻滚。片刻后, 他听到脚步声悄悄的,像做贼一样走进来,紧接着内室床上传来稀稀疏疏的响声。 戚司躺在床上,听到里面的动静越来越生气,我睡这种小木板床, 那王八蛋却能够睡大床! 都是穿越者,都是受过二十一世纪平等教育的人,凭什么? 如果以前戚司还会顾忌身份,现在知道这家伙和他一样是穿越的,自然知晓萧珉心中尊卑观念不重,便不再那么顾忌。 再说了,又不是他愿意留在东宫受罪! 一口气实在咽不下,被床硌得难受的戚司霍然从床上坐起身,匆匆穿上拖鞋,大步走进内室,站在大床前道:“起来。” 萧珉刚躺下,见戚司走过来,眨了眨眼,识相地坐起身,下了床。 他以为戚司有事要谈,准备打起精神和他夜谈到底,却没想到对方一把推开他,脱掉拖鞋一咕噜就翻上了床。 萧珉:“……” 戚司的动作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导致他待在床沿边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意思? 他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过了好一会儿,萧珉犹犹豫豫地想爬上床,他的手刚摸到床沿,就听到床上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下去。” 萧珉顿住。 戚司侧过身,冲他扬扬下巴道:“从今天开始,一天不让我辞职,我就天天睡你的床,你去睡我的床。” 萧珉:“……” 黑暗里传来萧珉的轻笑。 戚司怒瞪眼睛,“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萧珉止住笑说:“行,都听你的。” 他从容地转过身,下了榻走到外边。 戚司伸出脑袋去看,发现他真的走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了,不由暗自惊讶。 这家伙真愿意睡自己的床? 呵呵,行,太子为了收买他,利用他的现代知识,真是拼命啊。 戚司佩服他能做到这一步,正因为理解太子能屈能伸的个性,也知道他是为了利用自己才如此好说话,此后戚司再也不会为太子的好处而感动。 从第二天开始,戚司就不再和萧珉说一句话,只有当他问问题的时候才用嗯嗯啊啊来回答,其他时候一概不理。 萧珉知道他在气头上,想要逼自己就范,只能陪着笑脸和他说话,然而戚司却丝毫不领情,单方面宣布冷战。 两人气氛僵硬地度过几天,渐渐的就连宫女太监们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异常,不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绝不多嘴,哪怕心里知道些事情,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过问主子的私事。 或许是之前戚司帮着乌先生和卫平说话的缘故,乌先生和卫平对他很有好感,过来见太子的时候,也会经常和他打招呼,说说话。戚司可以对着太子冷言冷语,但对着其他人就不会那么做,毕竟有罪的是太子,不是他的下属,更不是周围的宫女太监,戚司分得清对象。 于是萧珉发现戚司不和自己说话,却经常和周围的太监宫女聊天,和自己的几个下属也相处得颇好,尤其是本就话唠的长安办完事情回宫后,两人在宫里更是一见如故,滔滔不绝,甚至已经约好等哪天休沐,一同去酒馆喝酒。 一开始萧珉还忍着,甚至觉得自己的下属和戚司搞好关系是件好事,如果自己的下属帮着自己在戚司面前说好话,说不定能够改善和戚司的关系。 然而过了两天,当他听到两人躲在墙角说悄悄话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幻想。 “……太子殿下实在过分,天天板着棺材脸,我们做牛做马也得不到几个赏钱,真是太辛苦了。”长安抱怨连天。 戚司立即义愤填膺,“我就知道他是那种很抠门的人,如果你真的受欺负了,干脆辞职吧,跟着我一起混。在我的府上,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多迟回来就多迟回来,也不会让你去出生入死。” “真的吗?”长安大喜,“那饷银有多少呢?” “太子给你多少,我加倍给。” 长安发出一声喜悦的叹息,招呼不远处的卫平道:“卫平快过来,戚将军说了,只要我们从太子殿下那里辞职,就可以去他们将军府混吃等死,我觉得很好,哪天告诉乌先生和龙密吧。” “对,告诉他们把太子甩了,跟着我,大大的有前途。” 萧珉越听脸越黑,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下属都要跟着戚司跑了,还想让他们帮自己说话?做梦。 还有,他从来不知道,长安居然在背后说自己抠门。 很好。 “卫平,快过来啊。”长安还在叫。 卫平抬起头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朝萧珉的方向弯腰道:“殿下。” 墙角的两人身体一僵,连忙跑出来。一看果然是太子殿下来了,长安手软脚软,战战兢兢道:“殿、殿下……” 戚司不屑地笑了一声,敷衍地叫到:“殿下好……” 萧珉看了他一眼,目光最终转到长安身上,语气阴沉,“最近你很闲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很忙的。”长安不敢再留在此处,脚底抹油,飞一样地跑远。 等长安走了,萧珉一把将戚司推到墙上,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竟敢勾引我的下属。” 戚司想要避开却被死死按在墙上,萧珉的两只手甚至撑在他耳边,杜绝了他所有的出路。 戚司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范,拼命挣扎,握住萧珉的臂膀往外推,他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武术忘了,力量却一直存在。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触手的臂膀肌肉纠结,很有力量,一时间居然推不开。戚司不敢真的用尽力气,毕竟这里是太子的秀风宫,周围都是耳目。 萧珉的脸近在咫尺,那张俊脸高鼻深目,离近看更是冲击力惊人。那种冰雪般的气息笼罩了戚司,让他每一寸皮肤都欢呼雀跃起来。 戚司心头一跳,停止挣扎,因为他意识到,挣扎的自己,显得弱小而没有气势。 “说勾引也太过分了吧。”戚司仰着头,故意吊儿郎当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某些主人家苛待下属,下属自然有异心,与其在这里责备我勾引他的下属,还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萧珉低笑一声,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这张小嘴儿总算说话了啊,这几天不言不语,我还当你哑了呢。” 戚司非常不喜欢这样,一把打开他的手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萧珉道:“如果你不想把你的现代知识为我所用,我成全你,但你不能走。” 戚司觉得不可理喻,“你脑子有病吧,我不为你所用,你把我放在身边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大着呢。”萧珉掐着他的下巴不放手。 戚司被激怒,放弃推开他的手臂,改为用自己的手扇了萧珉一巴掌,“放开!” 远处的卫平立即看向这边,却没有动静。 戚司喘着气,怒气冲冲。 萧珉的脸偏开,随后笑得更加低沉“就这么想离开我,告诉你……” 他把嘴凑到戚司的耳边,轻轻地吐了一口热气,“没门。” 戚司愤怒地瞪他。 萧珉放开手,转身离开墙角。 戚司望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在心里恨恨的想:看你嚣张到几时,我一定要离开,我呸! 被萧珉一搞,戚司一天的心情均不佳。 下午的时候,有个小宫女见到戚司兴高采烈地说:“将军,拖鞋已经做好了。” “拖鞋?”戚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进太子东宫那天,那王八蛋吩咐他,让和宫女一起做拖鞋送给各宫的娘娘,随后发生了许多事,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如今才想起来。 “都做好了吗?”戚司问道,他也有点好奇宫女把拖鞋做成了什么样子。 “红镶姐姐说见到将军,如果您有空的话,麻烦将军去库房看一眼。”宫女笑着说。 戚司来的这几天,大家很快摸清楚了他的脾气。他性格豪放直率,很快就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原本战战兢兢、规规矩矩的宫女太监们,也渐渐接纳了他,愿意和他说笑。而太子殿下似乎也纵容着这种事情的发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所以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越来越喜欢戚司。 “走走走,我去看一眼你们做的拖鞋。”戚司嚷嚷着招呼旁边的卫平和长安,“我们一起去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戚司已经知道卫平和长安属于武功高强者,不但要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还要受太子的差遣出去办事,十分辛苦。两人回到东宫,周围戒备森严,武功高强没了用武之地,太子殿下本身又会武,在宫里走来走去也遇不到什么危险,于是卫平和长安就显得无所事事,于是无所事事的戚司就和两人混在一起,三人经常抱团赌博、诽谤太子。 在古代,大家的赌博手段不多,摇色子便是其中一个。戚司家底儿颇丰,也擅长赌术,很快就俘获了二位穷逼侍卫的心,在摇色子的过程中,三人很快建立起坚固的友谊。后来戚司发挥穿越精神,把现代精良技术——斗地主——带到古代,让人大开眼界,和两位侍卫称兄道弟起来。 听到他的召唤,卫平和长安犹豫片刻,也跟着他去了库房。 到了库房门口,便见天井里摆着一张案板,案板上放了许多拖鞋,各式各样,都绣得非常好看,而且每一双鞋的鞋头都安置了一颗大大的东珠,瞬间把一双拖鞋提高了很多档次。 戚司走过去,拿起一双拖鞋摸了摸里面的鞋底,发现柔软而又弹性,不由点了点头,随后他又摸了摸鞋面,发现略微有些厚,但因为材质的缘故,穿起来不会热,在这个时节穿正好。 “将军,我们的拖鞋做得怎么样?”红镶问道。 在一座小宫女巴巴的眼神中,戚司含笑点头,“你们做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小宫女们顿时发出一阵欢呼,互相拍手道:“太好了,过关了!” 戚司看向红镶,才知道原来小宫女请自己过来是做最后一道检测的。 长安走过来拿起拖鞋看了看,也很好奇,“这是什么鞋子?” “这叫拖鞋,穿起来很舒服的。”红镶招呼一个小宫女,“去把另外的鞋子拿出来。” 小宫女应了一声走进库房,搬出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好几双拖鞋。 “这是我们用剩下的料子做的鞋子,你们一人挑一双。” “这不大好吧……”长安口中说着不好,手却毫不客气地伸向篮子里,拿出一双蓝色的布拖鞋,欢喜道,“这双不错。” 红镶轻笑一声,“那长安就拿这双吧。” “谢谢姐姐了。”长安笑嘻嘻地接过鞋子,爱不释手地玩弄。 红镶又把一双拖鞋给了卫平,卫平沉默地接受。 最后到了戚司这里,红镶给了他一双绣着老虎的鞋,“将军,这双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长安和卫平都接受了,自己也没有理由推脱,戚司接过拖鞋,打从心底感激到:“谢谢红镶姑娘。” 这些日子在东宫,红镶对他颇多照顾。 周围的人都很好,除了那个太子,其他的人都是他的朋友,如果不是太子,他都不愿意离开。 拿着拖鞋回到寝宫,戚司脱下鞋子换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了一会儿,发现非常舒服,宫女们的手工真是太巧了,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当天晚上,那位太子殿下知道拖鞋已经做好后,便吩咐宫女们将鞋子送到各宫娘娘手里,听宫女们说,各宫娘娘都对送上去的拖鞋感到新奇满意,大力夸奖了太子,太后更加满意太子的孝顺,甚至特地询问,是谁想出了做拖鞋的法子。 太子殿下没有隐瞒,说:“回太后,是戚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4 21:13:56~2020-05-14 23:0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龙龙龙龙龙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戚司知道这事儿, 又暗恨, 他可是又帮了太子一把,让他在太后面前邀宠。还好, 太子并没有抹去他的功劳, 告知太后拖鞋是自己的主意。 清晨, 戚司又在寝宫里睡懒觉, 他已经霸占大床七天了, 而大床的主人却只能委屈地在旁边的小床上睡着, 高大的身子卷成一团, 看起来可怜巴巴。但是戚司一点儿也没觉得可怜,只觉得他可恨。如果真觉得委屈, 把小床换成大床不就行了吗?委屈巴巴的做给谁看呢? 呵呵! 今天是他回将军府的日子, 戚司赖了会儿床便起身洗漱, 小宫女们帮他整理床铺和衣服。他和太子换床睡的事情根本就瞒不过宫里的人,但因为有太子殿下的吩咐, 没有人敢外传,太子殿下自己都不在意, 其他人怎么敢置喙呢。 太监宫女们和外面那群老头子不一样,那群老头子仗着自己是臣子, 经常拿国家大义、教条经文教训皇族,有时候皇帝都会被他们训得灰头土脸,太子见到他们会退避三舍。 如果让他们知道太子殿下自己的床不睡,去睡侍卫的床,而让侍卫睡自己的床, 肯定会大惊失色,然后举着牙牌慷慨激昂地痛斥太子,更有甚者会痛哭流涕,嚷着国家不幸。但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却并没有他们的那些顽固思想,他们的心里只能有太子,也依附于太子生存,自然不会把东宫里面的事情外传。 太子愿意宠爱戚将军,那就随太子的心意。 当然,知道这个事情后,小福子当天就示意太监们把将军的床换成一张华贵的大床,却被太子殿下拦住了。此后,尊贵的太子殿下自个儿每天抱着被子挤在那张小床上装委屈,以为可以感动戚司,获得上大床一同睡觉的权利。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戚司洗漱完毕,连早饭也不吃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书房去告假,他已经受够了在东宫的日子,能不见到太子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太子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批假。 戚司哼着小曲儿出门,还未没走到秀风宫门口,就见一穿着青色衣服的嬷嬷从外面走来,问守门的侍卫道:“戚将军在吗?” 守门的侍卫恭敬道:“回张嬷嬷,戚将军在的,小的这就去禀告。” 他转身进门,一抬眼就见到站在院子里的戚司,立即小跑过来高兴道:“戚将军,张嬷嬷找。” “张嬷嬷?我不认识她。”戚司疑惑,他才进宫几天,根本没见过除秀风宫外的人,怎么会有人找呢? “张嬷嬷乃太后身边的嬷嬷,太后信任她。”侍卫和他混熟了,低声提点。 “哦,原来如此,谢了。”戚司边说边走到门边。 “见过戚将军。”张嬷嬷看起来上了年纪,打扮朴素,身上也没带什么首饰,只在手腕处带了个通体碧绿的玉镯子。 “张嬷嬷。”戚司疑惑道,“不知张嬷嬷找我有什么事?” 张嬷嬷道:“将军,太后有请。” 太后请他? 戚司纳闷儿,听说太后天天在慈宁宫里吃斋念佛,怎么忽然叫他一个小小的侍卫? “将军,请随我走吧。”张嬷嬷并没有征求戚司的同意,说完后便转身示意戚司跟上。 戚司不怪她的态度,皇权就是如此,说一不二,萧珉那太子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穿越到现代的缘故。 最近几天,戚司慢慢觉得萧珉可能并没有说谎,太子可能真的穿越到现代又穿回来,也真的只学小提琴而没学其他,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造飞机大炮都有可能。 戚司今次出宫有两件事情要做,一件是去看大夫,御医就算了,他和萧珉关系这么差,绝不可能通过他找御医。 另一件则想去天界寺见空空大师,问一问那个宝物的事。既然太子认定是宝物带领他去了现代,那最先知晓宝物的空空大师应当了解一些情况。 当然,这些事并不着急。 一路在张嬷嬷的带领下到了慈宁宫,外臣进内宫,需得仔细谨慎。到了慈宁宫,戚司进入殿内,迎面便见到一尊一人高的佛像坐立上方,供奉的佛像下面,一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正在默默跪拜,口中喃喃念着什么经文。 戚司静静等在门口处。 张嬷嬷走过去,对跪在蒲团上的老妇人道:“太后娘娘,戚将军来了。” 太后站起身,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慈祥的面容,“戚将军。” 戚司连忙上前拜倒,“下官戚司拜见太后娘娘。” “请起。”太后伸出拿着佛珠的那只手。 戚司站起身。 “坐吧,坐吧。”太后笑着指了指屋子里的椅子。 戚司没想到太后居然如此客气,有点意外,走到椅子上坐下,道:“不知太后娘娘召下官所为何事?” 太后也坐下,道:“听太子说,拖鞋是你想出的主意?” 戚司进门前想了许多个太后找自己的原因,唯独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拖鞋。 戚司站起身,拱手道:“是的。” “坐,坐,不用客气。”太后热情地招手,示意他不必起身。 戚司有点意外,他以为张嬷嬷那么严厉,太后也该是严厉的人,谁知太后居然像个普通老太太般慈祥。 他重新坐好。 太后上下打量他,转头对张嬷嬷道:“瞧瞧,一表人才!” 张嬷嬷:“太后说得是,刚见着戚将军,奴婢也吃了一惊,戚将军和传闻不符啊。” 戚司道:“下官减了肥,看起来和以前不大一样。” 太后又转过头,上下打量戚司道:“当年,本宫上天界寺求佛,路途难以行走,还是戚老将军背着本宫上的山,如今都过了许多年啦。” 太后回忆起往事,脸上满是感慨,望着戚司的面孔充满了慈爱之色。 戚老将军,难道是父亲? 戚司没想到太后居然和自己父亲相识。 “你们戚家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是大禹的英雄。”太后说,“你爹背我上山,你又为我做拖鞋,我很喜欢,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 来一趟居然能得到赏赐? 戚司意外的同时又很高兴,连忙道:“谢太后。” 太后笑起来,打量戚司的眼神越来越慈爱,“可有婚配?” “回太后,还没有。”戚司心头突突,太后不会想拉郎配吧。 “如此青年俊杰,竟然没有姻缘?”太后摇头叹息,“可有看中的姑娘?” “……没有。”以前看中过,可惜是个假姑娘,还为此受了许多折腾,暂时不想儿女情长了。 戚司心里默默思量,万一太后想为他拉姻缘,该如何巧妙拒绝?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担心多余,太后说:“有看中的官家女儿,尽管对本宫谈,如果姻缘合适,本宫自然极力撮合。” “谢谢太后体恤!”戚司连忙道。 太后上下打量着戚司,越看心中越是欢喜,“瞧这一表人才的,要是我皇室的人,该多好。” 这样的赞赏非常高了,戚司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太后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回应,很快转移话题。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太后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随之拢在一起。 戚司暗自思索:只是做一双拖鞋而已,哪敢真要赏赐。 这点儿道理戚司还是懂的,回道:“下官不过突发奇想而已,是太子殿下念着太后娘娘,才让宫女们连夜赶工,制作拖鞋送给太后娘娘。” “你到是个不贪功的。”太后掐着手里的檀木珠串,沉吟片刻,转头对肃然静立的张嬷嬷道,“去把昨儿新得的一盒天灵子拿来。” 张嬷嬷应声而退,片刻后取来一个手捧大小的黑盒子。 太后抬手示意张嬷嬷送到戚司面前,对戚司道:“收下吧,天灵子有调理气血、强身健体之用。将军征战沙场,现又守护太子,需得万万保重身体。” 戚司起身恭敬地接过小盒子,低头道:“谢太后。” “本宫要继续念经,你且下去吧。”太后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 太后赶人,戚司识相地道:“太后,下官告退。” 说完捧着小盒子从殿内退出,一路从慈宁宫出来。 走出皇宫,便见不远处有一熟悉的蓝衣男子在宫门外地空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焦急地往宫门方向看。 戚司拿着盒子走到那人身前,高兴道:“子文。” 李岚殇抬头见到他,俊美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将军。” 蓝衣青年笑容温和,长身玉立,浑身儒雅,几日不见,真真怀念。 戚司见到他,总算找回来昔日自由的感觉,感动道:“子文,真是好几天没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七日不见,隔了二十一个春秋啊。” 李岚殇的目光微动,喃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下对将军也甚是思念。” “走走走,喝酒去。”戚司哥俩好地排上他的肩膀,道,“东宫里的酒臭死了,还是玉春楼的酒好。” 和长安等人打好关系后,长安曾经邀请他喝酒,据说是太子的私藏,结果那味道闻起来怪得很,戚司没有喝。太子之前请他喝酒,酒的气味也很怪。戚司觉得定是那狗太子拿假酒蒙他,不想给他好酒喝,所以在东宫再也没有喝酒。如今出了宫门,自然喝个痛快。 “好。”李岚殇笑着道,目光落在戚司拿着的小盒子上,疑惑道,“这是什么?” 戚司低头一看,“哦,这是太后赏赐的天灵子。” 他把做拖鞋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得意道:“没想到随便做双拖鞋也能得太后赏赐,本将军实在英明神武!” 李岚殇也夸奖道:“将军的确英明神武。” 戚司爽朗地大笑起来。 他才进宫几天,就能得太后青睐,幸运的同时,不免得意洋洋。 李岚殇等他得意完,又慢吞吞道:“只是这天灵子虽然有调理气血、强身健体之用,但更多的却是用来安胎。” 戚司的笑意僵住,嘴角抽了抽,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小盒子,问道:“天灵子……是安胎药?” 李岚殇肯定点头,“非常珍贵的安胎药,贵族女子怀孕,个个都想求天灵子,但天灵子数量稀少,可谓有价无市、重金难求。” 戚司:“……” 太后为什么要赏他安胎药?他堂堂戚将军,威风凛凛纯爷们儿,得的赏赐居然是安胎药? 有没有搞错? 李岚殇偷笑,“将军无需担心,天灵子不止能安胎,也能强身健体。” 戚司咳嗽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炫耀了,老实收起小盒子道:“行吧,太后一片心意,下官当然要收下。” 既然要请李岚殇喝酒,戚司当仁不让地拉着他去了以前经常去的玉春楼,玉春楼靠着花街旁边,是一家非常著名的酒楼,之前戚司就爱带着李岚殇去那地方喝酒。 第46章 二人去了酒楼经常点的包间, 伙计已经记住了戚司和李岚殇, 不用吩咐,直接按照他们平常的喜好, 很快就送来了招牌香叶酒。 戚司赏了伙计几个大钱, 打发他离开, 随后迫不及待地打开酒坛子, 使劲地吸里面的味道。 他很喜欢吸酒味, 以前每次来, 他都会在开坛的时候吸吸味儿, 浓郁的酒香飘荡在空气里,被吸入肺部, 连灵魂都会变得欣欣然。 戚司等待着令人沉醉的一刻的到来, 然而现实让他失望了, 当他打开酒坛,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直冲鼻端,瞬间刺激得他急忙后仰。 “好臭!”他慌忙扔开酒坛, 从凳子上站起身,近乎狼狈地跑到窗边打开窗户, 把脑袋伸出窗外,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仿佛刚才他吸入的不是醇香的酒味,而是剧烈的毒气一般。 风从窗外吹入,吹散了屋子里浓重的酒味, 戚司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将军,您怎么了?” 李岚殇坐在戚司的对面,发现他在开酒坛后,忽然站起身跑到窗边大口呼吸,连忙也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戚司身边,又惊讶又关切地问道。 戚司摆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就是那个酒太臭了,我真的受不了。” 他边说着边皱着眉头,酒的味道继续在空气里挥发,让他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子文,快把酒坛子盖上。”戚司捏住鼻子,指着桌上的酒坛说,仿佛那酒坛是什么妖魔鬼怪,十足恶心。 李岚殇满眼惊讶,但他什么也没问,见戚司确实难受,便走到桌边,将酒坛重新盖上。 戚司又把包间里的窗户全部推开,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四扇窗户全开了,街市的喧闹汹涌而来。 酒的味道从窗户里飘了出去,最后渐渐消失无踪。 戚司这时候才放下捏住鼻子的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东宫里的酒就够臭了,没想到玉春楼的酒居然更臭。这不是酒而是毒气吧!老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心,把假冒伪劣的东西冒充香叶酒?” 真心实意的抱怨,让李岚殇眼中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厚,等戚司念叨完毕,他才道:“将军,你是觉得酒的味道很怪吗?” “当然了!”戚司边用手在鼻端扇风边问道,“那么臭,难道你没闻到吗?” 他以为所有人应该和他一样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毕竟那股奇怪的味道太过刺激,太过浓厚,恶心得人想反胃,可没想到的是,在他问出那句话之后,李岚殇却摇摇头说:“将军,我没有闻到臭味。” 戚司手上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疑惑道:“没闻到?” “是的。”李岚殇异常肯定地点点头。 他的模样不似作假,戚司忽然回忆起当初和太子喝酒的情形,同样是自己觉得很臭,恶心反胃,想要呕吐,但太子却一脸惊讶,似乎毫无影响。 戚司又望了一眼对面站着的一脸平静的李岚殇,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难道不是酒不对,而是我的嗅觉出了问题? 不然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有自己闻到酒味想要呕吐,而其他人却无动于衷。 戚司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他思索片刻,很快离开房间。李岚殇结了账,跟着他一起离开玉春楼。 觉察到戚司心情沉重,李岚殇并没有打扰他,静静的跟着他一起往前走,直到来到一家医馆前。 李岚殇和戚司一起进入医馆,医馆的伙计迎上来询问需要看病还是拿药,戚司沉着脸道:“看病。” 伙计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把他迎到一位满脸皱纹、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身前。 戚司坐到大夫面前,脸色严肃,“大夫,我身体不适,麻烦你为我看一看,到底哪里出了毛病。” 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让他伸出右手,“让我瞧瞧。” 戚司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放在桌上的药枕上,大夫为他把脉,问道:“最近可有不平常的地方?” 戚司说:“最近经常感觉疲惫,嗜睡,容易饿,吃很多东西,还有……我的嗅觉也发生了变化,似乎闻不得酒味。” “嗯……”大夫边听他说话,边搭着他的脉搏,眯起眼睛仔细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手,“客人脉搏强健,脸色红润,声音清亮,身体并无大碍……” 一听说并无大碍,戚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大相信,“真的没病?可是我很容易睡着,而且不容易醒,吃很多东西……” “或许是累着了。”大夫沉吟片刻,“又或者血虚……我为客人开一副调理气血的药即可。” 调理气血的药? 戚司觉得这个大夫肯定没有看出病症,没了和他交谈下去的兴致。 “不用了。”戚司站起身,“谢谢大夫。” 李岚殇付了钱,和他一道离开医馆,随后,他们又去了几家医馆,每一家的大夫看过戚司的脉搏后,诊断的结果大同小异,就是戚司身体并没有病,只是累着了或者有一点血虚。 戚司经过五个大夫的诊断,渐渐地也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没病? 李岚殇在陪着他看医的过程中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安慰道:“既然大夫说将军没病,那就一定没病,大夫说将军血虚,刚好太后赐下的天灵子乃补血上品,将军不妨服用一些?” 李岚殇的话让戚司沉吟起来:有时候,人们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就怀疑自己生病,但很可能只是心理作用。在现代,很多人一点不对劲就通过网络查询,最后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 戚司想:我又不是大夫,我不会看病,大夫才是专业的,他说没病那就肯定没病。再说了,一个大夫说没病可能出错,五个不同的大夫都说没病,那总不可能都错了吧?所以我可能真的没有病。 李岚殇的建议不无道理,反正天灵子放着也是放着,那就每天吃点儿。 想通的戚司拿出太后赏赐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豌豆大小的白色的果实,散发着淡淡的、像薄荷一样的味道,十分清冽。戚司闻到那个味儿,顿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真好闻。”戚司深吸一口气。 李岚殇拿出扇子捂住脸,眨了眨眼说:“将军,要不是你是男的,我都要怀疑你怀孕了。” 戚司瞪他一眼,“瞎说什么?” “天灵子乃安胎神药,它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天灵子的味道极淡,普通人很难闻到,只有怀孕的人才能闻到它的气味,同时会觉得气味特别香。” 戚司无语,“你都说了普通人很难闻到,不代表完全闻不到。” “说的也是。”李岚殇摇了摇扇子,“将军英明神武,肯定能够闻到天灵子的气味。再说了,将军怎么可能怀孕呢?” 戚司恼怒,“再胡说八道,我可生气了。” 李岚殇收起折扇,促狭地拱手,“将军,在下唐突了。” 戚司轻哼一声,夹起其中一颗天灵子,像扔糖豆一样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起来。 吃完天灵子,戚司回味了一会儿,拿起一颗对李岚殇道:“味道挺好的,你也尝一个?” 李岚殇拒绝,“在下不用,将军身体虚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戚司见他真的不想吃,便把天灵子收回去。此后,天灵子变成了他的饭后茶点,三餐后吃一颗,神清气爽。 宫里面贵人用的东西果然不一样,味道很好,气味也很好闻,而且功效强劲,戚司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戚司相当放得开,一旦确定自己没病,嗜睡贪吃不能喝酒等小问题都不放在眼里。 不能喝酒就不喝酒,喝酒伤身,干脆戒了。 难得休息的日子,不用受别人的管束,戚司很想在将军府好吃好喝,然而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如果浪费了,就得又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出宫。想到自己的计划,下午戚司便和李岚殇一起出发去天界寺。 堪堪日落赶到目的地,却被告知,空空大师早在半月前就离开了天界寺,无人知晓其去处。 戚司寻找空空大师是为了弄清楚当初自己和太子到底为何穿越,太子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他隐隐觉得太子没有说谎,可那些话实在离谱,令人难以置信,戚司希望能够找空空大师了解情况。 空空大师贵为国师,别人将他传得神乎其乎,戚司自己也领教过他的神秘之处,对他十分敬重。当初是空空大师告知皇帝陛下景山出现可以绵延国祚的宝物,才引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戚司怀疑他知晓其中的真相。 然而空空大师却离开了天界寺,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天界寺里的和尚们都摇头表示不知。 戚司很失望,但失望也没有办法,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空空大师,他只能当天晚上歇在了天界寺,第二天又和李岚殇一道泱泱不乐地返回汴京。 一去一来,两天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时光就浪费掉了,一转眼又到了进宫的日子。外面的天已经大亮,戚司赖在床上不肯起床。在东宫的日子,太子对他十分纵容,让他养成赖床的毛病,戚司丢掉以前早睡早起晨起训练的好习惯,彻底变成了一条懒虫。 挣扎着起床,洗漱完毕出门,就听到下人来报,东宫来人接他进宫。 这是生怕他跑了,还是怕他不愿进宫? 戚司十分无语。 想到那个狗太子,戚司的好心情瞬间消失,那边越催促,他越不着急。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再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外。 走到前院,戚司看到一个熟人正站着将军府的大门口等候。那人也见到戚司,精神一振,小跑过来埋怨道:“戚将军,你可让我好等。” “长安,怎么是你?”戚司惊讶地问道,随即有些歉意地说,“如果知道是你在等我,我肯定早点出来。” 长安道:“殿下说,以后由我和卫平接你进宫。” “不用接,我自己有腿。”戚司皱眉。太子什么意思?居然专门派他的得力下属来接自己进宫? “殿下说你爱赖床,很有可能不回东宫,让我们特地来催你。”长安道,“哎,戚将军,我一直没问你和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似乎不太待见殿下?” 戚司呵呵一声,“如果我说我并不想去东宫,你信不信?” “信!当然信!”长安一拍大腿道,“我也不想天天跟着殿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待在东宫。” 第47章 戚司立马挖墙脚, “上次我说过, 你辞职后可以来我的将军府。” “那总得将军先辞职才行啊。” 戚司立即沉默。 随即又有点怒。 “将军,请随我进宫吧, 殿下等着呢。”长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长安相伴, 戚司的心情好了许多, 并没有那么抗拒进宫了。 戚司和长安有说有笑地从将军府出来, 一路往皇宫方向赶。 路上, 他们边走边商量着哪天休息的时候去最好的茶楼吃茶, 并没有注意到在某个商店的角落里, 有一双盈盈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两人。 那双眼睛的主人在将军府旁边商铺已经等候多日,此时见到机会, 眼睛的主人犹豫地扒拉着商店的小东西, 内心似乎极其挣扎。 商店旁边放着几个面具, 眼睛的主人一不小心捏到其中一个面具,引起的响动让商店的小贩转过头来, 立即喊道:“哎,你干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眼睛的主人发现自己弄坏面具,急忙弯腰道歉, 再抬眼时却发现戚司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远,匆忙下顾不得和小贩理论,扔下面具便匆匆忙忙地沿着街道追上去。 “哎!别跑!”小贩大声道。 眼睛的主人没回头。 “弄坏我的面具还想跑?”小贩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一把抓住那人,同时扬着声音大声道, “大家快来看啦,这个人弄坏我的东西就想跑,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小偷盗贼。” 小贩的声音极大,街道人来人往,很快就聚拢来很多人,大家围着两人窃窃私语。 街道上发生的响动自然引起戚司和长安的注意,前方的戚司听到背后小贩的喊叫,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便见到小贩和一个熟人在马路上拉拉扯扯。 那熟人身着白衣,面容美丽,在小贩的拉扯下显得十分羞愧难当。 正是多日不见的白柳。 戚司挑眉,白柳? 白柳为什么在这里? 在戚司的思维里,白柳既然已经脱离身份又离开花街,应该会找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隐姓埋名,和他的小男朋友过幸福生活,可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大街上碰到他。 戚司原本想跨过去询问,然而脚刚走两步,却又停下来。 白柳出现在京城里关他什么事,上次为他不惜得罪皇帝,帮他那么大的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结束,再无瓜葛。 没必要多管闲事。 如此想着,戚司便头也不回地扯着继续看热闹的长安离开。 注意到他真的走了,白柳又难过又着急,顾不得周围人的注视,大声冲戚司的方向喊道:“将军,将军,等等我!” 戚司扶额,真是倒霉。 “你别扯着我,我给你钱就是。”白柳挣脱商贩的钳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碎银子塞到小贩手里,匆匆追上戚司,“将军。” 戚司只好停下脚步,好整以遐地望着他道:“白柳,你这是干什么?” 白柳在决定见戚司前准备了很多话,然而真面对戚司的询问,对上那双冷漠又不复温情的眼睛,心里那些话便堵在嗓子眼,再也说不出口。 “有事吗?”长安在一边问道,身体很自然地挡在两人中间。 这个小白脸突然冲出来拉住将军,当街拉拉扯扯,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自己恐怕又会吃不了兜着走。 被毫不客气地询问,白柳咬咬唇,终于鼓足勇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戚司。 “自上次一别,我从汴京回到琼县老家,在那里休息几天,家乡的茶叶长得极好,我特地带一些送给将军,感谢将军以前对我的照顾。”白柳低着头说。 戚司并不想接他的茶叶,他面对白柳有些尴尬,毕竟是曾经恋爱过,或者说追求过的对象,关系并不单纯,他并不想把自己置于一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中。 “对不起,我不喜欢茶叶。”戚司拒绝。 白柳的眼眶立即变红,“将军,这次我来别无所求,只是纯粹感谢将军而已。” 他说完,直接把包袱塞到戚司手中,转身便往回跑,随后匆匆融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等等,白柳。”戚司在背后边跑边喊,然而街上人太多,没有追上。 周围人的目光让长安很不自在,他赶紧拉拉戚司的衣服,低声道:“殿下已经等很久,我们赶紧回宫吧。” 他刚才已经在将军府的大门等很长时间,现在又被白柳耽误,回去估计会被殿下责罚。 戚司抬头看看日渐高升的太阳,顾不上追白柳,和长安一起匆匆往皇宫走去。 进入秀风宫,在宫女太监们的招呼声中,戚司和长安走进太子的书房。 等了老久的太子殿下果然黑着一张脸,劈头盖脸问道:“为什么回来得那么迟?” 戚司自觉理亏,没说话,旁边的长安战战兢兢道:“殿下恕罪。” 太子似乎要怪罪长安,戚司便说道:“今天早上我起迟了,赖了会儿床,长安等我半个时辰才出门。” “赖床起迟?”太子的注意力果然从长安转向戚司,他从书案后面走出来,站在戚司身前,“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以为他不敢吗? 戚司理直气壮仰起头,大声说道:“睡得太久,赖了会儿床,所以迟到。” 太子殿下微微眯起眼睛,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笑意让戚司和长安汗毛倒竖,顿觉不妙。 每当太子殿下露出这样的笑容,意味着某些人要倒霉。 心中有点不安,戚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而他还没有付诸行动,两只手忽然伸过来掐住他的脸,使劲往两边拉扯。 “你是我的侍卫,睡懒觉,赖床,迟到,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太子殿下用力扯住他的脸,将戚司的脸扯成一张大饼。 戚司皱眉,双手抓住太子殿下尊贵的猪蹄往前狠狠一推,“干什么?不要动手动脚。” 太子的手被推开,并不恼,慢条斯理道:“你是本宫的侍卫,本宫自然可以对你动手动脚。” “你!”戚司握住双拳,很想给他那高挺的鼻梁一拳,让他不要那么嚣张,然而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便忍下心头恶念。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俩仗着平日本宫的宠爱和放纵,越来越放肆,继续下去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太子殿下慢慢整理着袖口,在长安惊恐的眼神中,微笑问道,“该罚你们什么好呢?” 长安几欲哭泣,他觉得自己很冤,他是被牵连的。 戚司却一点儿也不怕,咬牙道:“要打要杀尽管来。” 区区皮肉之苦,他才不怕呢。 太子殿下见这家伙依旧不服软,不由挑眉,正待生气,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眼睛微微一亮,“出门一趟居然学乖了,懂得为我准备礼物。” 他伸出修长的手,语气里带着点儿期待,“让我瞧瞧是什么东西。” 见到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自作多情地要礼物,长安在旁边张张嘴,话语在喉咙里转了两圈,最终识相闭嘴。 戚司被太子的询问弄得愣了一下,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上来不及处理的小包袱,知道太子误会,便很老实地说:“这不是为你准备的礼物。” 太子殿下的手僵在空中。 见戚司直接挑明,长安在一旁解释道:“我和将军来皇宫的路上,白柳突然冲出来感谢将军,送将军一个包袱,里面好像是茶叶之类的东西。” “白柳?”听到那个名字,太子殿下的脸立即变绿。 他的脸色太过阴沉,戚司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下意识道:“我跟白柳没联系过,这东西我也不想要,想还给他,但他跑得太快,我急着进宫就没处理……” 说着说着,他自己又纳闷起来,奇怪,我干嘛要解释得这么明白?就算白柳送我东西,又碍着太子什么事,和他没一毛钱关系吧? “没处理还是舍不得处理?”太子冷着脸问。 戚司无奈道:“真来不及处理,没有舍不得。” “是吗?既然来不及,本宫帮你一次。”太子殿下夺过戚司手里的包袱,大声道,“小福子。” 小福子闻声从书房外面弯着腰小跑进来,“奴婢在。” “这包茶叶赏你。”太子将包袱递给小福子。 小福子愣一下,随即恭敬接过,“谢殿下赏赐。” 太子将包袱赏赐给小福子,打发他出门。 打发了小福子,太子走了两步,犹不解气,指着戚司的鼻子骂道:“真是越来越放肆,平日里斗鸡走狗就算了,居然还睡懒觉,谁让你睡懒觉迟到的?” 戚司:“……” 他有点懵。 太子命令:“今晚你和长安就守在寝宫外面,不许睡觉!” 一甩袖子,尊贵的太子殿下怒气冲冲地离开书房。 等他离开,长安大呼冤枉,“关我什么事?我又没睡懒觉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那条可怜的鲤鱼。 嘤嘤嘤。 戚司莫名其妙,也有点恼,“发什么神经?” 他倒并不在意白柳送他的包袱被太子赏赐给小福子,他只是诧异于太子莫名的怒火。毕竟他在东宫几乎每天都赖床,日上三竿才起,平时太子也没有说什么,今天怎么就发那么大的火? 事实证明,太子殿下这次真生气了,以前是戚司单方面地和太子殿下冷战,可这一次换成太子殿下单方面对戚司冷战。 整整一天时间,太子拉着个脸,不给戚司好脸色。戚司本就不想和他过多牵扯,不和自己说话正合心意,只是晚上不让睡觉的惩罚,确实很恶毒。戚司现在非常贪睡,每天要睡很久,不让他睡觉实在是种折磨。 夜色越来越深,戚司守在寝宫门口,越想越憋屈,心里又第一百八十遍诅咒太子上厕所掉茅坑。 诅咒着,诅咒着,不知不觉靠着墙壁睡过去。 漆黑的夜里,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寝宫里面走出来。 和戚司一起被罚守夜的长安很警觉,立即拱手道:“殿下。” 太子举手示意,让他不要出声,随后走到已经靠坐在门边睡熟的戚司身边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戚司的睡颜。 片刻后,太子用手戳了戳戚司的脸,叹一口气,“你啊你,总惹我生气,能不能让我省心些?” 他手劲很大,饶是头猪也会被弄醒,戚司艰难睁开眼睛,见到萧珉的面容,立即清醒过来,站起身道:“太子殿下。” “进去睡吧。”萧珉站起身朝寝宫内抬抬下巴,示意戚司进去睡觉。 闻言,戚司惊讶地抬头。 萧珉皱眉,“怎么?不想进去睡,想继续帮我守夜?” 戚司连忙摇头,“谢谢殿下。” 开玩笑,能睡床,哪个愿意睡在走廊?只是白天的时候萧珉无比生气,脸色奇臭,戚司以为他会折磨自己很久,没想到才半夜就让自己回屋睡觉。 实在困倦得紧,戚司不再推辞,连忙拱手退入寝宫内,想也不想直冲大床而去。脱掉鞋子和外套,打了个呵欠,戚司爬上大床,拉过被子为自己盖上。 背部能够感觉到床上的温暖,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若是换在白天,戚司不会这么爽快上床,至少不会去睡被萧珉睡过的床,然而他实在太困了,脑子里所有的神经都被疲惫和困倦所缠绕,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趣去思考太子殿下的用意。 算了,他睡过就睡过吧。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划过,戚司闭上眼睛,渐渐沉入梦乡。 第48章 寝宫里十分安静, 萧珉不喜欢宫女伺候, 晚上一般用太监侍卫居多。整个寝宫静悄悄的,宁谧无比, 显得有些空旷。 寝宫外面烛台上点着蜡烛, 主人睡觉的时候被灭掉三分之二, 灯光昏暗。萧珉的面孔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俊美而朦胧,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亵衣, 头发披散着, 整个人在黑暗中隐隐约约。 “长安。”他背对着大门, 脸朝向寝宫的内室,目光从温和转向凌厉。 白天里嘻嘻哈哈的侍卫面色严肃, “在。” “我记得你曾说过, 那个白柳不是离开汴京了吗?” 长安连忙拱手道:“殿下, 白柳的确和他的相好离开汴京,只是不知为何又回来了。” 空气静默片刻, 萧珉冰冷的声音传来,“那让他离开汴京, 永远也别回来。” 如果戚司醒着,一定会惊讶于萧珉声音里的冷酷和严厉, 那种高高在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冷酷,才是最高权势者的声音,睥睨天下,无情无义。 “是。”长安悄悄退出寝宫之外。 两个隐藏在暗处的太监如同幽灵一样冒出来, 沉默着将寝宫的大门关上。 萧珉整理好衣服头发,目光里的冷漠渐渐淡去,重新变得温和起来。高大的男人抬腿走向内室,声音尽量放小,悄悄地挪到原本属于他的大床边。 床上的人陷入沉睡,并没有被惊醒。 男人笑了笑,低声说:“今天你可没赶我走。” 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上床,尽量不触碰到戚司。 戚司依旧没有醒,身体因为男人的靠近微微一动,随后又陷入沉睡。 萧珉吐出一口气,放松身体平躺在大床上,闭上眼睛。 戚司在做梦,梦里光怪陆离,他似乎到了一个山洞里面,在山洞的最深处有一座石台,石台上空飘着两个银白色的珠子,像一对情侣般围绕着石台旋转…… 隐隐的他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戚司非常想要醒过来,但是意识却抗拒了他的请求,依旧沉浸在那个梦中。身为在边关打过仗、于万军丛中取敌首级的将军,他的警觉性并不低,可连日以来身体越发异样,越来越贪睡。他知道有人靠过来了,他想醒过来让那人滚蛋,可是意识却依旧沉睡着。 那人的身上似乎飘荡着一种冰雪般的气息,闻起来令人十分安心。戚司原本躁动的灵魂被那股味道彻底安抚,他的灵魂似乎认定那是可以依靠的人,安心的蜷缩在身体里继续沉睡。 戚司停止挣扎,安静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床上只有他一人。 萧珉依旧不在寝宫,戚司意识到自己又睡过了头。 有些懊恼,他连忙翻身起床,穿鞋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的鞋位置改变了,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 戚司微微一怔。 他记得昨晚上床时,鞋子被他随意脱在榻下,断不可能如此整齐端正。 难道是宫女和太监帮他整理的? 还是昨晚有人睡在自己身边? 戚司转头看身边的大床,金色的绣着云纹的被子乱七八糟,像极了每日自己醒来时的场景。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戚司扔掉思绪穿鞋离开。 太子似乎经过一晚上的调节,真不生气了,并没有追究他又起迟的罪过。太子最近比较忙碌,经常被皇帝叫去勤政殿议事,早出晚归,没空找戚司麻烦。不止太子,宫里的气氛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似乎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戚司纳闷儿,和长安、卫平打牌的时候随口问道:“这几日见宫里来来往往许多人,像是有什么大事?” 长安道:“听说北戎的使团这两天到,宫里上上下下都在为这事儿忙活,就连朝廷百官也严阵以待……要不要?” 卫平冷着脸,“要不起,过。” 戚司道:“北戎使团到了?我想起来了,太子殿下曾说过北戎使团要来,带头的好像是几皇子来着?” “五皇子。”长安说,“北戎五皇子是北戎二皇子的亲弟弟,听说两人感情很好。将军还记得二皇子不?被你砍头那个。” “记得个屁。”戚司道。 “嘿嘿,对不起,地主要跑了。”长安大笑着将三张牌扔到石桌上,嚣张笑道,“我只剩一张牌。” “想跑?”戚司迅速出牌,在长安的铁青脸色中把一对王放在桌上,遗憾道:“不好意思,我赢了。” 然后朝他伸手,“谢谢,一两银子。” 长安咬牙掏出钱袋,心痛地往里面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戚司。 戚司刚要伸手去接,银子却被两根手指夹走。 “谁!”谁敢偷他的赌资? 戚司大怒仰头,正对上太子平静无波的脸。 长安卫平站起身,战战兢兢道:“殿下。” 戚司也连忙站起身。 萧珉扫视三人一圈,从石桌上抓起一堆打磨得十分光滑的薄木片,上面写着“梅花五”“红桃扣”“红桃二”之类的文字。 将木片扔回石桌,萧珉似笑非笑道:“斗地主啊?” 三人不敢说话。 三人原本以为又要被太子折骂一顿,或者被罚守夜之类,但是太子并没有说什么,淡淡扫视三人一眼便对戚司说:“你跟我来。” 戚司朝两个穷逼侍卫摆摆手,无所谓地跟在太子身后去了书房。 书房四周透亮,窗户全部打开,宫里和太监们被太子挥手赶出。 戚司有些惊讶,以前在书房谈事情的时候,太子并没有赶走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难道他今天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吗? 戚司内心琢磨片刻,淡定开口,“殿下可有事要说?” 太子在书房内站定,背负双手,长身玉立,“明天早上北戎使团就会进入汴京,父皇的意思是让你去接使团。” “让我去接北戎使团?”戚司微微讶异。 太子面色凝重,似乎并不开玩笑,“如今两国虽然休战,但都在边关集结重兵,大禹和北戎之间可能会有一场大战。北戎使团此次来汴京,明面上来谈和,暗地里一定会打听我国虚实。” 戚司琢磨片刻,“陛下的想法……难道想用我去震慑北戎使团?” 要不然,陛下怎么会想起他这个没有实权的武威将军?想来想去,大概因为自己曾经在边关打退敌军,并且杀了北戎二皇子。 如今两国和谈,气势上不能输,他这个刚好在汴京的武威将军则是最好的震慑人选。 “特木扎恨你,我怕到时候出事。”萧珉道,“如果你不想去,现在给我个明话,我去回了父皇。” 戚司意外,“如果我不想去,你真愿意帮我说话?” 萧珉点点头。 内心微微触动,戚司摇摇头,“陛下既然已经让你来传话,心里肯定有了决断,若殿下现在回复陛下我不愿意迎接使团,陛下必然雷霆震怒,连你也会受到牵连。” “可你现在前尘尽忘,什么都记不得,该如何和那位北戎五皇子打交道?”萧珉眉头紧皱,摇摇头,“那位五皇子性情激烈,逞凶斗勇,我最担心他向你挑战,若你胜了,自然没事,若你败了,那全天下的人都会唾骂你。” 戚司沉默起来,他以为至多和那五皇子打打交道谈谈话就行了,没想到居然还要比武。一旦比武,他现在完全没有胜算。自己被打趴下到无大碍,就怕丢了国家颜面。 北戎和大禹大战在即,如果丢了面子,那将重重打击士气。 可是如果这时候去回绝陛下,太子会遭受陛下责罚。 快速思索片刻,戚司道:“我亲自向陛下说明。” 太子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眉头皱成川字,“到时候就坚称自己病了。” 戚司感觉得到他真的为自己担心,内心微暖,说:“好。” 戚司和萧珉前往勤政殿。 有太子的引领,戚司轻而易举地进入内宫来到勤政殿。 勤政殿内,皇帝正在书案后面批阅奏章,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太子为何去而复返?” 太子恭声道:“父皇,儿臣和戚将军有事禀报父皇。” “哦?”皇帝放下手中奏章,“有何事禀报?” 戚司觉得话题不太对,明明该是自己亲自禀报,现在情况似乎朝着太子禀报的方向发展了,万一皇帝责怪太子怎么办? 自己事自己承担。 他连忙朝太子方向挤眼睛,示意他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太子没看他,对皇帝道:“父皇,北戎使团明天就到,一切安排妥当。” 皇帝含笑点头,“交给太子办,朕非常放心。” 萧珉:“父皇,戚将军……” “陛下!”戚司骤然的声音打断了萧珉的话。 勤政殿安静下来,皇帝和萧珉的目光同时转向戚司。 戚司顾不得礼仪,站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下,大声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皇帝对太子很好,很多事情都愿意交给太子处理。这份信任固然有血缘关系的缘故,更因为太子多年来的苦苦经营。要不然,他一个没了母亲的太子,如何在皇宫立足,如何荣宠不衰?皇帝儿子那么多,又不是非他不可。 戚司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他。 被打断谈话,皇帝脸上不愉,抬手道:“什么事?” 太子看过来,瞪他一眼。 戚司当没看到。 戚司道:“陛下,微臣听说北戎使团来访,恨不得立即接见,提刀迎接。” 戚司的话很戳皇帝,他欣慰地笑起来,“用不着提刀迎接,朕本已属意你成为迎接者之一,太子应当告知你了吧?” 戚司道:“回陛下,殿下已经告知,微臣十分欣喜,只是……” “只是什么?” 戚司遗憾道:“微臣自昏迷醒来,前尘尽忘,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就连武艺也忘了许多,微臣很希望去迎接北戎使团,但又怕闹出笑话,伤我大禹声誉。” 萧珉不失时机地上前说道:“父皇,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儿臣无法决定,便带将军来见父皇,请父皇定夺。” 皇帝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目光冷冽,“你不想去?” 戚司压力大增,如芒在背。 萧珉道:“父皇,这是儿臣的意思。” 戚司吃了一惊,为什么太子这样说啊? 皇帝果然不再看他,转头盯着太子,语气危险,“你不愿意他去迎接?” 萧珉道:“戚将军不合适。” 皇帝眉心怒气聚集,“太子!” 萧珉毫无惧色,“父皇,大禹人才济济,不一定非戚将军不可。” 皇帝被挑战权威,目光阴沉,“如果我一定要他去呢?” 萧珉立即跪在地上,“请父皇三思!” “放肆!”皇帝猛拍桌子。 旁边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张和玉立即跪下来。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皇帝真生气了。 戚司没想到仅仅是拒绝参加迎接北戎使团,竟然让太子和皇帝吵起来,更让太子陷入两难之地,这样的情况不是他想看到的。 再说了,不就是去迎接北戎使团吗?并不代表一定会打打杀杀,非要自己上去和人比斗。 皇帝道:“戚将军明日迎接使团,此事就这么定了。” “父皇……”萧珉刚要开口,便听到戚司大声道:“谢陛下!” 两人目光对上,戚司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本来皇帝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争论下去毫无意义。 太子微微皱眉,不再谈话。 皇帝盖棺定论,无人再有异议。 于是,戚司成为了迎接使团的人之一。 出了勤政殿,太子脸色极差。 戚司安慰他,“没事的,我现在变瘦了,特木扎不一定认识我,只要我不出头,他一定不会早找上我的。” 萧珉面色稍好,却依旧不放心,伸手戳他脑袋,“天天斗地主,也不知道跟着长安卫平学学功夫!傻货!” 戚司敢怒不敢言。 第49章 一转眼到了第二天。 大事在前, 戚司不敢贪睡, 很早起床穿好盔甲,和礼部官员一起站在城门前等候。 北戎由五皇子带队, 大禹这边对应地派了二皇子做迎接者。左丞相推荐了二皇子, 二皇子也主动请缨, 皇帝陛下十分高兴。 二皇子长相英俊, 一身青色云纹袍子, 头上戴着青玉冠, 身后跟着穿着紫色衣服的礼部官员, 随行十个文官。街道两边站着身穿铠甲的金羽卫,戚司率领一支骠骑营的士兵立在城门处。 日头渐渐高升, 阳光普照, 不一会儿城门外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人马, 那些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不过几十骑, 却马踏飞沙,跑出浩浩气势。 隐隐的马蹄声传来, 不消片刻,那队人马来到城门外。这群人都穿着带皮毛的衣服, 头上戴着狐皮帽子,□□的马儿神骏异常。为首一骑当先来到护城河前拉住缰绳,马儿扬起前蹄,发出嘶叫声。 汴京城东城门外的护城河又宽又长,流水潺潺。 戚司作为迎接的将领, 扬声道:“放桥!” 咔咔咔的声音中,护城河上的大木桥在几个士兵的控制中慢慢放下,形成一条通道。 二皇子带着文官走过大桥,戚司也带着小队人马护卫二皇子周全,十几个衣着铠甲的官兵举着银枪,守护着二皇子和礼部官员跟着过护城河。 来到那队人马前,礼部官员上前拱手问道:“来者何人?” 大家都知道来人是北戎使团,不过程序得走,双方严明正身,查明国书,再放人进城,只要人能顺利进城,迎接使团的任务就完了,十分简单。 戚司想着应该闹不出什么事,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便安安心心地当个侍卫。 那队人马全没下马,坐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队伍中走出一骑,傲慢道:“大禹官员是不是眼瞎,难道看不出我们北戎的装扮吗?” 态度嚣张,语气轻蔑。 礼部官员当时被气得脸色铁青。 二皇子眉头皱起。 城墙上全是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城下人的谈话他们都能听到。如果在这里丢了气节,何以向天下交代? 戚司和周围的士兵均心头一怒。 戚司本来觉着应该用不上自己,等着当完背景板儿就功成身退,没想到北戎使团太过傲慢,在大禹的土地上居然还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又加上他担任武官职位,身负护卫威慑之职,便上前一步,大声道:“来着何人?说三声不答,全部拿下!” 他把手中的□□重重往坚硬的地面一扎,发出一声铿锵脆响。仿佛一个信号,其他士兵也将□□铿然落在地上。之前排练过,士兵们的□□统一落下,声音整齐。 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北戎人愣住,原本傲慢的气势被戚司和士兵们的□□打击,渐渐弱化。 戚司大声数:“一!” 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炎热,在太阳的烘烤下,所有人脸上都出了汗水。 “二!” 那队人马相互观看。 “三!”戚司大喊一声,扬起手,“拿下!” “等等!”北戎使团最前面的那人看了戚司一眼,举起手道,“我们乃北戎使团,我是北戎五皇子特木扎。” 在戚司的逼迫下,北戎使团总算开了腔。礼部的人找回主动权,长松一口气,大声问道:“北戎使团来我大禹,所为何事?” 北戎使团这次老实多了,没有耍花样,回答道:“我们来谈判。” “可有国书?” “有!” 最前面的那人,也就是北戎五皇子特木扎,举起卷轴,向前方的礼部官员示意。那卷轴用上好的牛皮制成,卷边用打磨光滑的乌木卡住。 程序走得差不多了,礼部官员道:“请将国书交于我朝二皇子查看。” “二皇子?”特木扎长着一张凶狠的脸,他不满地看了一眼吊桥旁边的二皇子,不肯把国书交出来,扬声道,“为什么不是你们皇帝来接我?” 呵! 众人嗤笑。 二皇子朝京城方向拱拱手道:“父皇真龙天子,你一个小小的皇子,有什么资格要求父皇来接你?” 特木扎长得十分壮,嘴边蓄着一圈浓密的胡子,鼻如鹰钩,眼如鹰隼。□□的马儿打着响鼻,不安地在原地打转儿。 他道:“皇帝不来,太子总该来吧,你一个小小的皇子,有什么资格来接我?” 二皇子心里不快,面上没表现出来,道:“你是皇子,我也是皇子,为何没有资格?”特木扎仰头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众人不明他为什么突然笑,礼部官员面面相觑,二皇子英俊的脸上布满阴霾。 特木扎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够格迎接他,已经刺痛了他的自尊心,现在又忽然嘲笑他,完全没有丝毫尊重,二皇子已经在心里重重记了特木扎一笔。 他不服气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特木扎面前,厉声呵斥,“你笑什么?本王很好笑吗?” 原本二皇子和北戎使团之间隔着一丈左右距离,问询的礼部官员站在最前面,戚司站在二皇子的右边负责阵型,现在二皇子自己向前走了几步,立即越过最前方问询的礼部官员,成为离北戎使团最近的人,也和戚司拉开老长一段距离。 二皇子忽然不按套路自己单独往前走,戚司犹豫着要不要跟上。跟上就会破坏阵型,不跟上就和二皇子脱节。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他还没决定好该不该跟上,前方忽然状况异生! 特木扎忽然抽出腰间的弯刀砍向二皇子,这一幕实在太过快速,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能想到北戎使团居然敢在城门口,无数士兵的包围下动手。 二皇子也没料到,他惊叫一声,仓皇后退,一退就撞到了身后的人,几个人撞成一团,摔倒在地。霎时间精心摆好的阵型乱了,大禹礼部跟上来的人基本是文官,被撞得乱七八糟,其中有个礼部官员居然在地上滚起来。 场面混乱,不堪入目。 城墙上的老百姓看到这一幕,骚动起来。 戚司无言的同时不由暗自感慨,二皇子看着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以为是个干大事的,结果外强中干,毫无胆识,完全比不上狗太子。 如果今天站在这儿的是狗太子,特木扎就算拔刀劈下,狗太子也不会退一步。 二皇子居然直接被吓退,他这一退,让大禹这边大失颜面。 众目睽睽下,百官会怎么想,将士会怎么想,百姓会怎么想? “大胆!”戚司赶紧举枪跳到二皇子身前,士兵们也将北戎使团围住。 “哈哈哈!”特木扎收回弯刀,笑得肆意又讥讽,“我不过打只苍蝇,没想到却吓着二皇子!对不住啦!” 他收刀后所有人都看出,特木扎只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想杀人。 礼部唐大人和他身边的几个官员没有退,赶紧拉起地上的同僚,指着特木扎怒声道:“竟然对二皇子兵刃相向,岂有此理!” 特木扎和他身后的人傲慢地笑了,“大禹乃我手下败将,皇子又如此胆小,大禹要完了。” 这话简直让人气炸,众人都在怀疑北戎真是来谈判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偏偏他说得不算错,大禹和北戎对上并没有讨好,戚司父兄死的那场战役,足足牺牲了十万将士,燕云关更是落入北戎之手,只是后来顾成武又把燕云关收回来,把北戎赶了出去。双方在边关屯兵,来来回回打了几场,各有胜负。 大禹的人都知道这些事,一直以此为耻,要不是后来戚司取了北戎二皇子的首级,大家更会对边军不满。 听到他如此嚣张的话,戚司的怒火燃烧起来,那是一股被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怒火,带着深渊的气息,想要毁灭一切,杀光所有敌人。那怒火之中,又夹杂着沉重的悲伤,压得人心脏难受。 我的父兄死了。 我的兄弟死了。 他们死在北戎人手里。 杀了北戎人! 杀了他们! 血管里的血液奔流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戚司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悲怆呐喊。 那些怒火、悲哀如此深邃沉重,像是他的,又不像是他的。 捏住□□的手指收紧。 唐大人慨然道:“胡说八道,明明北戎人才是手下败将,要不然,你五皇子也不会巴巴赶来大禹谈判。” 唐大人身为礼部尚书,颇有点儿傲骨,平日里较真得很,此时倒比很多人有骨气,说话也有水平。 不错,北戎嚣张又怎样,你们还不是巴巴跑来求和,谁先求和,谁就是败者。 特木扎冷哼一声,不再和礼部的人打嘴仗,伸手随意地将国书交给二皇子。可是,他却并没下马,而是坐在马背上直接将国书递出去。如果要接国书,二皇子就得上前去接。 都是皇子,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好像二皇子低人一头。如今二皇子代表的是国家,像什么样? 二皇子脸色终于恢复正常,原本想要出个风头,结果却丢了脸,此时决不能再退,他扬声道:“下马,否则本王不接。” “爱接不接!”特木扎嘲讽,“不接老子直接给皇帝。” 百官们被气得脸色发白。 戚司知道自己必须出场了,特木扎这种家伙或许没有智慧,但他们行事随心所欲,残忍好杀,更是可怕。唯有比拳头,只有用武力把他们吓住,才有机会得到平等谈话的机会。 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 他提枪上前,指着特木扎道:“下马!不下马,不送国书,一律当敌军处理!” “你算老几?”特木扎不敢砍二皇子,但对小喽啰却毫不客气,直接抽出弯刀砍向戚司的□□,戚司毫不畏惧,他的身心似乎被那股隐藏的愤怒燃烧,丝毫不动,直接用枪抗住了那一刀。 他身后的士兵们同样非常愤怒,立即举枪对准北戎使团,喊:“下马!下马!” 北戎使团的嚣张被众人看在眼里,只要是有血性的大禹人都被激怒,此时被士兵的声音传染,城墙上的士兵、官员、百姓,都在举手大喊:“下马!下马!” 声浪汇聚成海洋,群情激奋,马儿们被声音吓到,在原地不安地转动。 无数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北戎使团的人总算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嘴里说着陌生的语言。戚司虽然第一次听到这种语言,奇怪的是居然能听懂,不止能听懂,似乎还能说。 他朗声大笑,“我们臣民一心,怕了就下马好好谈,不谈就滚回北戎!” 特木扎死死盯着他。 “下马!”戚司大声道。 特木扎又开始去摸腰间的刀。 一看他的动作戚司气炸,妈的都欺负到头上了,这些北戎人拿他们大禹当什么?再不反击就成窝囊废,以后他戚司再也别想在汴京立足。 他毫不手软,抢先在特木扎抽出刀前一枪戳向特木扎。 “五皇子!”“五皇子!” 使团的人大吃一惊。 特木扎没想到戚司真敢扎他,狼狈躲避,戚司又刁钻地刺了一枪,特木扎再度躲避,这一躲却没有注意身下,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下来,落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五皇子!” 北戎使团的人连忙跟着下马去扶特木扎,现场一团乱。 “哈哈哈哈!”戚司收枪大笑起来,“五皇子,我只是打个苍蝇而已,你怕什么?” 嘲讽的语言,将之前特木扎的话原本地还了回去。在场的大禹人顿时精神一振,颇为扬眉吐气。 士兵们大笑起来,大禹城楼上的官员百姓们也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将军始终是纯爷们儿将军感谢在2020-05-14 23:11:18~2020-05-20 19:5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胖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唐大人朝戚司投来感激一眼。刚才大禹二皇子摔倒, 弄得大禹颜面大失, 特木扎又那般嚣张,若是就这样把人迎回汴京, 转头皇帝就会找他麻烦, 他这个礼部尚书的职位保不保得住另说, 朝廷里言官的弹劾就能骂得他不敢出门。 还好有戚将军, 戚将军剑走偏锋, 以牙还牙, 把北戎五皇子弄下马, 算是为大禹挽回颜面。 唐大人心里十分感激。 特木扎被众人扶起,他嘴里骂着北戎语, 推开扶他的人, 怒火冲天地走到戚司身边, 眼神阴毒地盯着他道:“你是谁?” 他被彻底激怒,势必要整死戚司这个小喽啰。 “我?无名小卒而已。”戚司冷笑着说, “我们大禹的将士很多和我一样,名字不值一提, 却能让五皇子摔下马。” 唐大人笑道:“五皇子,您面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戚司戚将军, 砍掉你哥哥头颅那位,见到他是不是就像见到了你哥哥,觉得特别亲切?” 哇靠,这话够毒啊! 饶是对北戎满腔仇恨的戚司也被这番话震住,忍不住看了一眼唐大人, 换来唐大人得意一瞥。 打蛇打七寸,哪儿痛戳哪儿。 戚司甘拜下风——文官儿骂人,杀人不见血,佩服佩服! 如果将特木扎挑下马已经让特木扎极其怨愤,唐大人的话则彻底点燃了特木扎的怒火。特木扎和二皇子感情很好,他们同一个母亲,从小一起长大,相互帮助,在二皇子被杀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特木扎就决定要亲手杀了戚司。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就是戚司?”特木扎怒目圆瞪,眼睛死死盯着戚司,其中的恨意让人两股颤颤。 戚司毫不畏惧,轻蔑一笑,“是我。” “我要和你决斗!”特木扎怒吼。 戚司:“……” 妈的,有没有搞错,你一来就要决斗? 戚司依旧面色不变,暗想:决斗就决斗,老子是怂人吗? 众目睽睽下,老子不敢怂,也不会怂! 就算打不过,在决斗场上死也要拉这垃圾垫背!他一个毫无实职的小将军,又换一个北戎的皇子,赚翻了! 戚司呵呵一笑,挑眉道:“不论生死,敢来吗?” 他的态度太嚣张太轻蔑,特木扎气得头发直竖,刚要回答,旁边的人立马拉住他,用北戎语道:“万万不可!” “五皇子,不值得。传闻戚司武功高超,和他对上没有好处。” “我要为哥哥报仇!”特木扎推开他,怒道,“你认为我打不过他吗,放屁!” 他走到戚司身前,狠狠道:“一言为定!等谈判完,我们就决斗,生死不论!” 戚司大笑道:“天下作证,如果你特木扎敢跑,从此以后就是孬种!” “不会跑!”特木扎阴沉沉地道,“你也别跑。” “那谈判完,咱们就决斗。”戚司说。 “好!”特木扎大声应道。 他深深看了一眼戚司,目光里的恨意犹如实质,仿佛一匹复仇的孤狼盯住了猎物。他转过身,将手中的国书交给二皇子,态度不服之前的桀骜。 此后北戎使团的人再也没有闹什么幺蛾子。礼部的人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非常顺从。 所有人松了口气。 一番交锋,算是大禹占了上风。城门处很多人都看到了,使团刚进城,城门口发生的一切就传遍了汴京,戚司的大名,在击杀北戎二皇子后又一次名扬大禹,这次扬名是因为他把嚣张的北戎五皇子挑下马,挽回国家颜面。 普天同庆。 汴京里的人奔走相告,拍手称快。 唯一不高兴的便是二皇子,他本来求机会准备在众人面前露脸,让大禹认识一下自己,免得百姓们只记得有个太子,不记得他这个二皇子。没想到北戎使团如此嚣张,害得他摔倒,这下子风头没出,脸倒是丢尽了。 他都能预料到各官对他的评价。 他怪了一会儿北戎,又开始怪守卫不力,没在第一时间帮他拦住特木扎的刀,尤其是戚司,居然在他摔倒之后出风头!故意的吧! 对,他是太子的人,一定是太子安排的! 二皇子越想越觉得如此,他绝对不会怪自己没分析局势,也不会怪自己胆小,反而觉得找到了自己被陷害的证据。他现在近乎怨恨上了特木扎和戚司,恨不得两人决斗时同归于尽。 皇帝、太子和朝廷官员在朝堂等候,听说北戎使团在城门口挑衅,皇帝极其生气。后来又听说二皇子被特木扎吓得摔倒,更是怒道:“没用!” 一声没用,二皇子一系吓得不行,心中暗自叹息,二皇子这是失了圣心啊。 太子一系互相交流眼神,暗自高兴。 太子坐在下首,不动如山。 左丞相朝下方看了一眼,立即有个官员跳出来道:“陛下,特木扎实在嚣张,竟然敢当面行刺二皇子,区区番堣之国,竟然不把大禹放在眼里,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岂有此理!” 此人不说特木扎吓人,硬说成特木扎行刺,挑动仇恨。 他一出声,百官应和,义愤填膺。 那官员又说:“二皇子被刺,随行的侍卫责任最大,竟不保护好二皇子,害得二皇子摔倒,朝廷颜面丢失。” 三言两语把责任推了出去,二皇子一系的人心照不宣,连忙出来应和。大家都不在场,看不清情况到底如何,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心里觉得二皇子有错,侍卫也有错,按理说二皇子的过错大些,只是真出了事,丢了国家颜面,皇帝追究,大家不可能嚷嚷着让皇帝老儿追究自己的儿子呀,只能把锅往下面的人头上扣。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二皇子一边,有消息灵通的人正在观望,听说皇帝当初亲自召见过戚司两回,还把他放到太子东宫里,明显想将他给太子用,而太子似乎也很重视他。 这次就看太子表不表态。 投石问路,探探深浅。 百官们各怀心思。 太子扫视众官一圈,看了一眼张聪。 张聪得到暗示,举着牙牌走出来道:“陛下,事发突然,谁也难以预料那北戎五皇子竟然敢拔刀,此事不能怪任何人。那北戎人有备而来,不管如何都要大做文章,不宜追究二皇子等人啊。” 左丞相的脸色稍稍变好。 张聪很聪明,他知道当着朝堂的面非要争论二皇子和戚司到底谁对谁错,根本毫无结果,还会惹怒皇帝陛下,干脆直接求情。 他这样一说,二皇子一系的人也连忙出来道张大人说得对。 百官同心同力求情,皇帝依旧生气,却没谈责罚的事。 官员们又开始讨论起该如何和北戎谈判,正在慷慨激昂时,又有人来报,戚司一枪把特木扎挑下马。众官呆住,连皇帝陛下和太子也愣了一下,连忙问道:“真的?” 那人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百官脸色渐渐变好,皇帝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真是放肆。” 说着放肆,却没有一点儿责备的意思。 只有萧珉皱眉,戚司把特木扎挑下马,依着特木扎的个性,必定会找戚司的麻烦。他的直觉应验了,戚司果然和特木扎发生了冲突。 一点儿也不省心。 萧珉咬牙。 过了片刻,又有人报国书已经查阅,北戎使团进城,北戎五皇子特木扎和武威将军城门立约,改日决斗。 萧珉浑身一震,宽大的袖子里,拳头悄悄握紧。其他人听了并没有多大意见,戚司以前于万军中取人首级,靠着高超的武功名扬天下,既然他能杀了北戎二皇子,自然也可以打败北戎五皇子,大家比较乐观。 皇帝听说北戎使团进城,见太子沉吟不语,道:“太子,你怎么看?” 萧珉不敢说担心戚司,打起精神道:“回父皇,北戎使者太过无礼,必须给他们教训,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大禹好欺负。” “太子认为该如何做?” 萧珉恭敬道:“不如,晾他们几天?”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来,“朕正有此意。” 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挥手,“退朝。”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是要在金銮殿等北戎使团觐见吗,怎么退朝了呢? 心里明白的官员表情冷静,从容告退,其他反应不过来的,见其他人都走了,也只能跟着离开。 于是,等北戎使团的人准备到皇宫递交国书,宫里却来传话,皇帝有事,没空接见。 特木扎愣住,“没空接见?” “是的。”张和玉一脸慈祥,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掐着嗓子道,“五皇子,请回驿站等着吧。” “那皇帝几时能见我?”特木扎很不高兴,但不高兴又能怎样,他又不可能冲进皇宫把皇帝老儿揪出来,只能压着怒火问道。 张和玉态度恭敬,语气也和客气,可说话的内容却能把人气死,“咱家只负责传话,其他的一概不知,五皇子就等着吧,等陛下有空了,自然会见着。” “岂有此理!” 特木扎气得差点把国书撕碎,还好身边的人及时阻止,才没让他当场发飙。他们回到驿站等啊等,足足等了半个月,才见到了大禹的皇帝陛下。 至于为什么等半个月之久,他不知道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当日戚司和特木扎立下决斗的约定,太子殿下回家就把不省心的那位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可出风头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一枪挑下北戎五皇子,维护朝廷颜面,还和特木扎约定决斗。人人夸你是英雄,很得意是不是?这么喜欢当英雄?之前叮嘱的话的不记得了?” 戚司很冤枉,“当时那种情形没人出头啊,周围都是文官,只有我是武官,我不出头谁出头?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北戎在我们汴京门口耍威风,奚落我们大禹无人?” 太子殿下阴沉着脸,没说话。 “我也不想出风头,更不想和特木扎决斗,我的人生梦想是当条安分守己、混吃等死的咸鱼,没想当英雄!”戚司委屈得厉害,“要是我不出头,等下回来,皇帝又会追究我保护不力的责任。倒不如当一回英雄,就算死了,至少维护住戚家的名声。” 太子气得一拍桌子,“就这么想死?” 戚司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和铁木扎决斗输了丢你面子,但我约定的时间在谈判以后,到时候不管输赢,谈判已经结束了,我们之间属于私人恩怨,碍不着朝廷的事。” 太子快要被他气死,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咬牙说了一个词:“出去。” 赶紧出去!不出去会被气死! 戚司轻哼一声,走出房间。 等他离开不久,太子就去了一趟皇帝的勤政殿,回来后就听人说,原本计划冷落北戎使团三天的皇帝陛下,把时间延长到了半个月。 为何是半个月,大家并不清楚。 不过,反正已经冷落了,冷落三天和冷落十五天也没差。 太子怂恿陛下把时间往后延,随即把戚司抓起来塞给卫平,命令他教授戚司武术。临时抱佛脚,能学多少是多少,只剩半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得把人教出一个层次来。 卫平欣然领命。 于是戚司遭了殃,天天又过上了高强度训练的日子。卫平没有太子那么焦虑,他没想着能让戚司在十五天之内一飞冲天,从武艺平平者一跃成为武林高手。太子训练戚司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其在决斗时多几分胜算,不如采用其他更有效的方法。 卫平拿出关于铁木扎的情报,告诉戚司铁木扎身手的优缺点,再模拟铁木扎和戚司对打。 第51章 戚司训练得非常认真, 如此过了十五天, 戚司渐渐熟悉了铁木扎的套路,然而胜算依旧不大, 因为他忘掉了内力的用法。铁木扎不止力大无穷, 还有内力, 如此一来, 只要决斗时间拉长, 戚司耐力方面肯定抗不过铁木扎。 戚司也想唤醒内力, 但唤醒内力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需要训练很久之后某天突然的顿悟,戚司没顿悟成。 不管如何, 总要努力一把。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皇帝陛下终于接见了等得快要爆炸的铁木扎, 在一番激烈的谈判后,最终商议各自退兵百里, 十年内不再开战。 对于战争,朝廷内意见不一, 有人主战,有人主和。一开始主战派居多, 可后来战争越打越久,粮食兵器军饷拖累国库,主战的人便越来越少。 大禹耗不起,北戎那边更耗不起。 大禹有天下粮仓,而北戎只有牲畜, 一到冬天只能靠掠夺其他国家的百姓过活。大禹人口众多,北戎人口少,少一个战士都是巨大的损失。北戎人计算来计算去,认为和大禹僵持得不偿失,不如退去抢其他小国的粮食更合算。 先去抢其他小国,等兵强马壮,再来图谋大禹江山。 这便是北戎主动求和的原因。 退兵对彼此都有好处,谈判顺利进行,双方达成退兵协议,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朝廷更是放松下来。 朝廷大事一放松,大家的注意力自然便转移到戚司和铁木扎的决斗上。汴京暗地里有人开了赌盘,赌注巨大,听说朝廷官员也偷偷去赌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谈判一结束,铁木扎果然来将军府约定决斗,时间就定在第二天,地点在西市。 西市十分热闹,属于官府特地划分出来给胡人买卖的市场,各个国家的驿站都设在西市里面,如果真打输了,这场决斗的结果很可能传到国外,丢脸也会丢到国外。 铁木扎做得这么绝并非狂妄自大,而是因为他的探子告诉他,戚司失忆了。 一开始戚司失忆只有家里人、太子、皇帝知道,时间一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人也知道了其中内情。 铁木扎不止知道戚司失忆,还知道他现在武艺平平,绝对打不过他,他自然信心大增,要在天下人面前取其头颅,帮哥哥报仇,也为北戎一雪前耻。 特木扎野心满满,戚司跟着卫平学习却依旧没什么进展,太子十分着急,戚司却很淡定。他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就死吧。 再说了,他也不是全无计划,完全等着送死。 决斗的头一天晚上,戚司回了将军府,和李岚殇一起换好夜行衣,偷偷来到北戎使团的驿站。 西市繁华,各色各样的胡人来来往往,这片地由于有外国人居住,习惯风俗差异巨大,官府管得不那么严格,三教九流都聚集于此,到了晚上依旧有许多人在街上乱逛。 戚司和李岚殇先是装扮成胡人模样混在街道,后又到了北戎驿站附近的巷子,拿出帕子将脸蒙住。 “我已经查好了,每隔一个时辰守卫就会换班,这边有条小路可以翻进他们的院子。”李岚殇压低声音道,“将军,成败在此一举。” 戚司用黑衣服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闻言点点头,和李岚殇一起藏在驿站的墙角根。 他们的计划是在铁木扎的饭菜里下药,让铁木扎损失战斗力。 明知道是死,傻子才会和他硬碰硬。戚司可不是某些老顽固,非要整得光明磊落,他觉得能保下小命最好,无论用什么手段。 和垃圾讲什么光明正大呢?特木扎残忍好杀,不讲道理,戚司自然也不想和讲光明磊落。 早在提出决斗的第二天,他便传话给李岚殇,让他做好准备。目前他的身上准备有一包效力很强的泻药,如果掺杂进铁木扎的吃食里,保管叫铁木扎拉得腿软脚软。 不是没想过直接下毒杀死他,只是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怀疑他。而且北戎使者在大禹被毒杀,和北戎使者在大禹决斗被杀,是两码子事,前一种搞不好就会成为外交事故,说不定又会引得两国开战。 等了良久,听到里面传来守卫的动静,应该要换班了。 戚司和李岚殇偷偷爬上高墙,正要翻墙入内,却发现里面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根本无从下手。 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不敢贸然行动,只能下去再想办法引开侍卫。李岚殇主动提出由自己去当诱饵引开侍卫,戚司趁乱进入驿站下药。 戚司没有答应,李岚殇武功并不好,北戎侍卫太多,万一被抓到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他不能为了自己拿朋友的生命冒险。 夜色渐深,驿站前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哭叫声,紧接着是北戎人的怒喝。 戚司和李岚殇对视一眼,悄悄绕到前方一看,只见一个青年穿着补丁的衣服,披头散发,躺在驿站门口撒泼打滚,口中嚷嚷北戎杀了他爹娘,是狗贼!又要冲进去杀铁木扎。 仔细一瞧,戚司吃了一惊,那不是长安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长安弄花了脸,头发散乱,衣服也乱七八糟,像是喝醉了酒在驿站前骂骂咧咧。他的出现引起了北戎人的注意,守门的北戎人对着长安一顿拳打脚踢。 长安不还手,站在街上大哭大喊,声泪俱下,引得围观的大禹人十分生气,很快就有人报了官。 北戎人杀大禹百姓,在边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早就让大禹百姓恨透了,平时就有人偷偷往他们的驿站扔石头,但极少有人敢当面叫板,此时见着一个勇士,立即围拢过来,纷纷要北戎使团一个说法。 官兵来得也非常快,这边刚喊报官,那边立即就有骠骑营的人拿着兵器匆匆赶来,把北戎驿站团团围住。 北戎人一看几十个官兵来了,个个带着武器,立即进去搬救兵。北戎人平时嚣张跋扈,不当缩头乌龟,一大帮子人呼啦啦涌出来和骠骑营的人对峙。 这下子动静闹大,一条街的人将驿站围住讨说法,铁木扎只能从里面出来看情况。他一出来,守护的士兵们也跟着出来,乌压压一大片,和骠骑营的官兵们对上,眼看着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戚司和李岚殇意识到时机来了,连忙退回墙角根处,随后翻墙入内。李岚殇花重金买了驿站的地图。弄地图并不难,因为北戎之前并没有使者,此处的驿站并非北戎专有,而是各家使者来时的暂定之所,格局和其他驿站差不太多。 戚司和李岚殇前去别的驿站摸过底,此时趁着前方闹事,悄无声息地沿着路线匆匆往厨房赶。厨房里只有两个北戎人。 必须把两人支开。 戚司冲李岚殇点点头,李岚殇做了个收到的手势。 戚司在厨房外用北戎语说:“有人闯进来了!” 厨房里的两个人听到北戎语,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人,连忙跑出来查看。李岚殇朝另一个方向跑,引开他们,戚司则从窗口翻进厨房,将药粉洒在食物里。 原本撒完就走,可临走前,戚司心中一动,既然厨房的人看到外面有人闯进来,会不会心里警觉,回来把菜全换掉? 为了保险,他又把剩下的药粉洒在了装清水的水缸里,还在他们准备的新鲜羊肉里揉了一把,听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戚司连忙从窗户翻了出去。 等他离开,两个厨房里的人骂骂咧咧地回来。 前方铁木扎和骠骑营的人也商议完毕,长安被拖走,侍卫们重新回到室内。 守备的人走进院子,听到厨房里的人骂声,立即警觉,“有人闯进来了?” “是的,我们追上去他就跑了。”厨房里的人说。 守备的人皱起眉头,吩咐道:“把做好的食物全部换掉!” 两个厨师吃了一惊,“全换掉?” “对。”守备的人说,“我怕有人下毒。” 厨师道:“那人来不及下毒就被我们发现了。” 时间很晚了,大家都很饿,现在换掉重新做饭,又得费很大力气。两人不大愿意。 守备的人听了,稍稍放心,“以防万一,还是把食物换掉为好。” 两个厨师只好把做好的菜全部倒掉,不过他们觉得守备的人小题大做,毕竟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他们发现了,倒掉食物后,他们又拿出新鲜的羊肉开始做菜。至于水缸的清水,没有人想过要换。 于是,当天晚上北戎人吃完饭后,肚子普遍开始不舒服。 铁木扎块头大吃得多,一晚上都在跑茅厕,十趟下来,整个人走路都在摇晃。联想种种,知道自己被下了套,恨得咬牙切齿。 “戚司,你个卑鄙小人,明天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特木扎的怒吼戚司听不到,但他能想到,如果特木扎和他的下属们不是傻子,肯定能够猜出有人故意动了手脚,也绝对会联系到他身上。 不过那又怎样? 在大禹的地盘上,没有确切的证据,特木扎难不成还能像在边关般冲进将军府杀戚司? 不可能的。 就算戚司乖乖站在原地等他杀头,太子不会同意,大禹的百姓也不会同意。到时候引发外交事件,特木扎就会成为千古罪人,回到北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戚司料定,这口气特木扎只能一个人咽下。 要不是昨晚长安突然出现闹事,引来骠骑营和北戎使团对立,说不定计划不会那么顺利进行。 长安真是好哥们儿!不愧打了半个月的牌友! 戚司非常感动。 他琢磨着,等事情结束,一定要好好感谢长安。 第52章 为了决斗, 特木扎选在了西市, 还特地设立擂台,广而告之。到了决斗当日, 无数人闻风而动, 从四面八方跑过来观看这场几乎可以名垂史册的决斗。由于是在汴京, 戚司的主场, 绝大部分的人都来为戚司加油助威。 北戎人一晚上跑茅坑, 早上起来脸上全是菜色, 双腿发软, 心里已经打鼓,现在到了决斗场一看, 人山人海都是冲他们龇牙咧嘴, 诅咒他们吃败仗的, 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有个胆小的北戎人小声道:“我们中了大禹人的奸计,现在五皇子身体虚弱, 上去决斗肯定能会输,不如别决斗了……” 话没说完就被特木扎狠狠扇了一耳光。 “胆小鬼!”特木扎咬牙切齿道, 要不是这人是使团成员,他可能会当场杀人。 另外的人连忙把那个没眼力劲的家伙拉开, 斥责道:“五皇子必须决斗!五皇子主动提出决斗,又特地通知各国驿馆观看,现在临场退缩,所有人都会认为五皇子是胆小鬼,懦夫!就算保住性命, 五皇子回到北戎也会被所有人看不起,在皇室没有立足之地,懂吗?” “懂,懂!”被打的那人连忙捂着脸说。 他被打了一通,其他想打退堂鼓的人也不敢再出声,有些人心里委屈,你五皇子因为声誉必须参战,我们可没那个心思。五皇子现在拉肚子拉得身体发软,决斗场又生死不论,万一五皇子被戚司一刀劈死,他们这群人回去肯定会因为看护不力被咔嚓掉。 如果五皇子临场退缩,保住性命回到北戎,那也是五皇子自己一人受罚,和其他人没有干系。 两相比较,大部分的人都不大愿意特木扎前去决斗。然而特木扎和他忠实的下属却认为荣誉高于一切,不打不行。 “那个戚司失忆了,武功平平,就算我拉肚子,也能轻而易举打死他,你们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特木扎沉沉地扫视众人一眼。 “是!是!五皇子英武!”北戎使团连忙说。 压下使团内的躁动,在无数人的围观和咒骂下,特木扎冷着脸跳上决斗场。 他的身躯十分壮实,为了长气势特地用了内力,哐地一声重重跳到擂台上,发出的巨大响声震慑全场。原本群情激奋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又恢复了嘈杂,然而咒骂的声音小了许多。 特木扎抱胸而立,静静等候。 片刻,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即拥挤的人群分开一条道路,一人在万种瞩目中缓缓走来。 所有人喊道:“戚将军!” “戚将军!” “戚将军现在变得好帅!” “他真的是戚将军吗?传闻不是个又凶又恶的胖子?” “传闻能信?一定是戚将军武功盖世,杀人如麻,大家害怕才会说他长相凶狠。” “有道理。戚将军,一定要赢啊!” “戚将军纯爷们儿,干死那个北戎狗!” “戚将军,我们都支持你!” 戚司淡定点头,面上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 他微笑着,淡定从容地在无数人期盼的目光中走到决斗场,随后挥了挥手,如同明星向粉丝挥手似的,引得现场的人又是爆发出一浪又一浪的尖叫。 我特么的成大红人了。 戚司暗地里冒汗,要是输了,这些人会不会冲我扔臭鸡蛋啊? 不过随即他就放开了,上了决斗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虚。特木扎跑了十几趟茅房,现在身体虚弱,周围人又能形成心理压力,不会像以前那般一点胜算都没有。 为自己鼓了鼓气,戚司潇洒跳上擂台。 不管实力到底如何,姿势气度要拿捏好。 果然,他一跳上去,其他人又欢呼起来,简直比明星还要热闹。 在决斗场外最近的酒楼里,萧珉和长安、卫平靠在二楼,很直观地看到了擂台的全部情形。 “殿下放心,将军和特木扎现在五五开,不一定会输。”卫平低声劝慰。 长安白他一眼,“你懂个屁,就戚司那两把刷子,只能给特木扎送菜!特木扎有内力,戚司只要撑一段时间力气就会变弱,他的赢面不大……啊。” 长安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卫平靠过去在他腰部狠狠拧了一把。 “闭嘴。”卫平说,“戚司半个月都在和我过招,他不是不会内力,而是忘记了怎么用内力,武艺也是,只是忘记了而已。在我的训练下,他已经想起了很多,胜算很大。” 长安连忙改口,“对对对,胜算很大,胜算很大……” 靠在窗口的萧珉面色发青,目光冷凝。 他转头看了自己两个忠心的侍卫一眼,道:“如果情况不对……” “放心吧。”长安连忙拍胸脯,“戚将军赢了我两那么多钱,不赢回来,我们不会让他死的。” 萧珉瞪他一眼。 长安嘻嘻笑着走出房间,随后下到一楼的街道,灵巧地在人群中东钻西钻,最后来到擂台的最前面,举着拳头大喊:“戚将军必胜!戚将军必胜!” 其他人被他怂恿,也跟着喊:“戚将军必胜!戚将军必胜!” 人群的外围,有人边跑边喊:“开赌了啊!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大家快点儿下注! 于是很多人蜂拥而至,将那人团团围住。 在另外一边的酒楼包厢里,装扮成普通人的张和玉弯腰走到一个老者前,“陛下,马上要开始了。” “嗯。”打扮普通、周身气度依旧贵不可言的皇帝陛下点点头。 最近朝中大事只有北戎使团来京谈判,如今谈判完了,皇帝陛下也忍不住好奇心,微服私访前来观战。 他思索片刻,问张和玉,“张和玉,你说,戚司能赢吗?” 张和玉立即道:“戚将军神威盖世,武艺超强,肯定能赢。” 皇帝陛下嗯了一声,“此人,有前途。” 张和玉连忙附和说:“戚将军乃人中龙凤,以后定然能一路扬名,青云直上。” 暗地里想,戚将军这是入了陛下的眼,若此战能胜,必定飞黄腾达! 全天下最金贵的父子两,都偷偷跑过来观看,更不用说其他的文武百官。武官不矜持,也不讲究,直接挤在人群里观望。以礼部尚书唐大人为首的文官,就挤在酒楼商铺里观看。 万众瞩目下,一名官员高喊开始。 擂台上的两人便围绕着场地走起来。 决斗不是武术交流,是一场生死的较量。 戚司一开始上台很紧张,然而此时真的进入战斗,那些喧嚣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异样的平静,甚至有点兴奋。 那是一种猎手见到猎物的兴奋。 他的身体在叫嚣着战斗,血液在奔腾,浑身都是战意。 特木扎是力量型的,用的是弯刀,戚司用的也是刀,是一把大刀。在穿越前,戚司看小说电视里男主角都用的是剑,然而真穿越过来,他却一眼相中了大刀。 雪亮的刀身,无与伦比的锋利,每砍一下都带着呼呼风啸。触碰起来会发出金铁的声音,每一次都会用尽全力,尽情宣泄身体的力量。 这才是真男人用的武器。 特木扎的弯刀很长,招式诡异,然而戚司早就在卫平的训练下对弯刀熟悉起来。在打斗的过程中,另外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仿佛他了解弯刀,了解和北戎人如何作战,了解北戎人的一招一式。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印在灵魂深处的熟悉。 “啊哈!”特木扎猛然向他砍来。 戚司早就看穿他的招式,直接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他的刀。 地面被砍出一条深深的刀口。 周围的人群发出惊叫,二楼的萧珉捏住窗户的手瞬间收紧。 特木扎和戚司都是力量型选手,彼此用的招式都很直接,你来我往,不死不休。 特木扎又一刀砍来,戚司抬刀架住,生生挡住了他的攻势,随后在特木扎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一点一点地顶开了他的刀。 强大的力道让特木扎连连后退数步。 “好!” 众人欢呼。 戚司提刀,压住翻涌的气血,冲特木扎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狗日的蛮子,来啊!” 挑衅让特木扎大怒,他双腿重重落到地面,内力爆发,上身的衣服因为内力而裂开,露出一身纠结的肌肉。 戚司呸了一声,主动出击,两人在擂台上斗得难舍难分。 二楼萧珉见到这一幕,瞳孔微缩,“卫平!” “属下在!” “你也下去!” “是。” 卫平面色严肃地匆匆下楼。 他们都看出了特木扎的难缠,这个男人不愧为北戎高手,拉了一晚上的肚子,打起架来居然丝毫不受影响。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戚司马上就要力竭,再打下去必输无疑。 特木扎恨死了戚司,绝对不可能留他性命。 擂台上。 哪怕特木扎爆衫了,戚司也丝毫毫不畏惧,迎面而上,和特木扎正面交锋。 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很快两人身上增添了不少伤痕,不过两方防守都不错,受的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 特木扎很怒,他感觉得到戚司动作生疏,毫无内力,在他的预想里应该早就把戚司砍死在擂台上,然而神奇的是,戚司不仅顶住了他的攻势,还能偶尔反击。他的动作很灵活,偶尔角度刁钻。 一开始特木扎以为他要靠灵巧取胜,可打着打着,戚司又忽然变换作战方式,直接硬碰硬,和他硬抗。变幻莫测的招式风格,让特木扎无法判断他下一刻的攻击方式,加上他因为拉肚子气力虚弱,如此两人便纠缠下来,堪堪打了个平手。 时间越往后,戚司渐渐觉得吃力。 气势、心态还在,身体却撑不住。他知道自己快要力竭,如果再不定胜负,他就会死在这里。 于是,他放弃了防守,开始了疯狂地进攻。 连续劈砍八刀后,两人架着刀靠在一起,特木扎阴狠笑道:“嘿嘿嘿,卑鄙小人,下毒害我拉肚子,现在快要力竭了吧,我知道你没有内力,你将是我的手下败将,死在这里!” “那可不一定!”戚司怒喝一声。 两人因为力量各自后退。 特木扎张开双臂,声如洪钟,“我受天狼神庇佑,就算你们用阴谋诡计,我也绝不会输!神会保佑光明磊落之人!” 围观人群里传来骚动,戚司哈哈大笑起来,“光明磊落,你们北戎烧杀抢掠,杀死多少无辜百姓,你居然说光明磊落?” “对!北戎人死不足惜!”人群激动呐喊。 酒楼的二楼,萧珉目光幽深,捏住窗户的手放松又收紧,放松又收紧,如此过了几回,他转身拿起早就放在一边桌子上的神威弩,举起,遥遥指向擂台上的特木扎。 他知道,如果自己把神威弩射出去,特木扎必死无疑,但同时,戚司的名声也会随之消逝。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对戚家来说,名声或许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可是,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戚司活着更重要,没有人能夺走他的性命,哪怕戚司自己也不行。 他将神威弩瞄准擂台上凶狠异常的特木扎。 □□的尖端锐利无比,闪烁着死亡的冷光。 “……你们北戎人,入侵我大禹边关,在燕云关杀害十万士兵!又杀了我父亲,我的哥哥!”戚司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伴随着他的话,眼睛里有血光浮动,“神会保佑正义者!我会赢!” “哈哈哈!”特木扎仰天大笑,“他们技不如人,死在我们北戎手里,是他们蠢!” 一句话犯了众怒,人群中有人怒吼,“杀了他!” “杀了他!” 其他人也举拳呐喊。 有人大声喊道:“戚将军,今天不杀了这个狗贼,你就是罪人!” “你他娘的乱说什么?”那人刚喊,就被人怒喝,“戚将军上战场杀敌,现在又和北戎决斗,你他娘的不上战场就算了还躲在后面乱说!有种上去自己决斗啊!” 那人的话引起众人共鸣,之前的人被一通怒骂,抱头离开。 群情激奋,可戚司却一句话也没听到,他的眼里只有特木扎。 他一字一句道:“我今天要杀了你,血祭英灵!” 那句话仿佛含着血,全场安静下来,随后,不远处的李岚殇红着眼眶大叫:“血祭英灵!” “血祭英灵!” “血祭英灵!” 仿佛回响般,所有人异口同声开始高喊。 特木扎和他的下属们环顾四周,忽然有些胆怯。他们在边关砍菜切瓜般杀大禹人,那些人仿佛没有骨头的软弱动物,只能在他们刀下哭喊奔逃,于是他们轻蔑地认为,大禹人被好山好水养废了,没有血性,没有骨气。 可这一刻,他们终于感受到了普通老百姓的血性。 他们感受得到,那些嘶吼里面不再是外强中干,不再是徒有虚表,而是发自内心的仇恨,想要决一死战的勇气。 特木扎心头大怒,骂了一声北戎语,提刀砍向戚司。两人在擂台上以极快的速度交锋。 擂台的木板被砍得乱飞,地面出现许多裂纹。 特木扎的力气越来越强,戚司的力气却越来越小,撑着他扛下来的,是心里的仇恨,还有背后无数的吼声。 内力……内力…… “啊啊啊!”特木扎逮到一个空隙,从头砍向戚司。 戚司跪在地上用刀架住。 特木扎却趁着他全力抵抗时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将他踢飞一丈多远,几乎要摔下台去。 全场俱惊,一下子安静下来。 戚司还没爬起来,特木扎嚎叫着举刀就砍。 忽然人群里传来长安的大叫,“特木扎,你裤子上有屎!” 特木扎昨夜拉了十几趟,对屎特别敏感,手上的动作一顿。戚司连忙滚向一旁,特木扎的大刀砍在他原来的位置,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戚司感觉眼前的红光越来越强,心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脑子里乱哄哄。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 我只能赢,不能输! 输了,我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我的将士们会死,边关的百姓会死。 我不能输! 这一战必须要赢。 只要杀了北戎二皇子,一定可以转败为胜。 不能退,哪怕千军万马,也必须冲上去杀了他! 砍掉他的头颅,顾元帅一定可以带兵剿灭北戎军,把他们赶出燕云关! 杀了他!!! 心脏忽然爆炸了,血液忽然从血管里飞出来了,他整个人都爆开了。 那一刻,他站在了全是尸体的战场,鲜血铺天盖地,无数血肉在厮杀。狂风呼啸,燕云关的风是那般的烈,无数的男儿在此丧生,黄土漫漫,将他们的尸骨一一掩埋。 没有人能记得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他们的鲜血在风里滴落,怒吼和嚎叫被风吹散,□□倒下,灵魂随风高飞。 他就站在那里,身后是大禹疆土,巍峨高大的燕云关耸立着。 前方是茫茫草原,敌人如狼似虎,要杀他的百姓,灭他的国家。 残阳如血,在地平线上慢慢滑落。 无数的人从地平线的尽头冲过来,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砍死,马蹄声如奔雷,响彻云霄。 他就站在那里…… 站在那里…… 他不要站在那里! 他要往前冲。 “杀——!” 戚司举刀向前,不顾一切。他的眼中只有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个北戎人,他被重兵团团围住,保护得滴水不漏。 他向前冲,向前冲,向前冲…… 砍掉无数人的脑袋,离目标越来越近。 那个北戎人慌了。 北戎人大喊,周围的士兵们围上来阻拦,戚司感觉自己快要力竭,可随后身边的兄弟们冲上来帮他扛住。 他们全身都是血,被大刀一一砍死在战场。 戚司踩着他们的尸体终于冲到了北戎人身前,没有任何犹豫和停顿,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中,一刀砍下。 头颅飞出去,无头的脖颈飚飞出一尺高的血液。 战场瞬间安静下来。 那颗头颅的脸上依旧凝聚着最后的惊恐,落到地上。 他死了。 终于死了。 我赢了。 戚司手中的刀哐当一声落下,他跪下来,抱住头痛哭失声。 可是,跟着他的那些兄弟,全都死了! 全死了啊! 他哭得不能自已,上气不接下气,直到有人七手八脚地上前扶他,他依旧在哭。 很多声音在漂浮,回响,似乎有巨大的欢呼声,也有谁的惊恐喊叫,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听不清,直到失去意识。 中途他醒来过,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身边陪着,好像焦急地说着什么,可他听不清,挣扎着想醒来,巨大的疲惫感又把他拉入沉睡。 第53章 寝宫内安静异常,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打发到外面候着,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召唤入内。 太子心急如焚,谁也不敢触他霉头, 宫女太监们统统成了哑巴, 谁也不敢说话,不敢乱动。 “宋大夫,到底怎么样?” 太子守了一晚上,眼圈乌黑, 连胡子也冒了出来,若是现在去装女人,十有□□装不成,就算戚司眼瞎也能看出是个男的。 昨天人送到秀风宫, 太子立即召集太医为戚司诊治, 这一叫把一半的太医叫走不说,还把原本要给皇帝陛下诊脉的宋大夫也给弄走了。不过皇帝陛下心慈人善,没有追究, 还让张和玉来打探情况,说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向张和玉说。 不止皇帝陛下过问, 太后听说决斗场的事情,也很上心, 派张嬷嬷送来千年人参, 就连端妃也送了不少补品药材过来。 一时间,东宫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关键是这些人都不是冲太子而来,如今的怪现象,让人匪夷所思。 几个太医都为戚司把过脉,只说受了点内伤和皮外伤,照理说不该昏迷不醒,现在戚司一直沉睡,他们也弄不明白。 太子一着急,就把给自家老子看病的宋大夫给抢了过来。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又是宫中发生,立即有人告知皇贵妃,她觉得报一箭之仇的时机到了。 “前有戚司暴打我侄儿,太子纵容他伤人,还打伤我侄儿。后有迎接北戎使团时,戚司故意不救我皇儿,害得他摔倒,受陛下斥责。此仇不报,我不配为江家人!” 皇贵妃一身亮丽宫装,将手狠狠往桌上一拍,尖锐的护甲几乎要刺入木桌。之前戚司在东宫暴打她的侄儿江爵爷,太子又踢了江爵爷一脚,江爵爷哭着到她身前告状,皇贵妃一直怀恨在心。可因情况不对,没有发作,如今逮住时机,自然想秋后算账。 大宫女潮汐恭声道:“娘娘别生气,担心伤了凤体。” 皇贵妃的朱雀步摇晃荡片刻,平静下来。 她冷笑,“潮汐,帮我更衣。” “是,娘娘。” 皇贵妃又道:“小云子,去太医院说,本宫病了,需要胡太医、宋太医诊治。” 守在旁边的小太监道:“得娘娘令。” 随后匆匆跑出长乐宫。 潮汐帮皇贵妃脱了衣服,扶着她躺倒床上。皇贵妃又吩咐道:“潮汐,通知我爹,告诉他太子拉着半个太医院的人为戚司看病,还私自抢走为皇上诊治的宋太医。” “是,娘娘。”潮汐连忙退出内室。 东宫。 宋大夫把过脉后,太子凑过去问:“大夫,到底怎么了?” 宋大夫摸着胡子,问身边的太医们,“你们怎么看?” 太医们拱拱手说:“从脉象看,滑而急促,却不紊乱,力强气盛,不是虚相。将军要害处也没受伤,其他的伤口也是皮外伤,如今昏迷不醒,只能是受了内伤的缘故。” “只是这内伤嘛,也不好诊断,脉象不虚,气血顺畅,又不像是受了内伤。” 太医们你一言我一语,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个太医道:“不知宋大人如何看?” 宋大夫捋着胡子,嗯了一声,却没回答。 被忽略很久的太子心急如焚,他问病情到底如何,这群太医倒好,居然聚在一起慢腾腾地讨论学术问题,真要把他急死。要不是受过现代教育,他已经要准备喊人拖下去打板子了,如今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杀医,不要杀医。 太医们终于商议完毕,又互相说着太子不明白的话,然后一一去把床上人的脉。宋大夫后来又把银针扎得戚司满身都是。 折腾了好一阵,宋大夫收走银针,走到阴沉脸的太子面前,拱手道:“殿下,微臣和几位大夫都看过了,戚将军恐怕是受了内伤。” 太子一听,急道:“伤了哪儿?严不严重?” 宋大夫道:“应当不严重。” “不严重就好。”太子长松一口气,随后又皱眉问道,“既然不严重,为何昏迷不醒?” 宋大夫道:“刚才我用银针试探,将军气血顺畅,只在盲俞和气穴一块经脉不通,气血稍稍凝滞……” 太子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说本宫能听懂的话。” 宋大夫不生气,道:“将军可能伤在腹部,里面应当有淤血,才导致气血凝滞,经脉不通。” “他被特木扎踢过一脚,难道伤了腹部?” 宋大夫道:“应当是,只是……” 太子差点想把他打死,“只是什么?” 宋大夫捏了捏胡须,疑惑道:“只是将军这气血淤积有点大,似乎像腹痈。我刚刚摸着将军腹部,里面似乎有东西。” 太子急眼,“腹痈?你的意思是他里面的内脏被踢坏了?” “殿下莫要着急,现在无法下定论。”宋大夫道,“将军除了腹部不适外脉象很顺,不像是腹痈,可能只是淤血,待我开一方行气化瘀的药,把淤血排出来,应当会好转。” 其他太医也点头同意,认为戚司腹部有淤血,只要用上猛药把淤血排出,必然可以顺通气血。 听到太医们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太子道:“那拜托宋大夫开药,务必治好戚将军。” 宋大夫便拿起毛笔,抓着袖子开始写药方,药方上面都是些活血化瘀的猛药,什么红花、天南星、麝香之类。 等他开好药方,太子立即拿来递给小福子,让他快去太医院抓药。 宋大夫道:“此药需要熬制成半碗,再加入黄酒兑成一碗服下,才能有用。” “听到了吗,快去。”太子对小福子说。 小福子领命而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宋大夫带着太医们告辞离开。 太子赏赐他们丰厚银子,将他们打发走,又坐在床前盯着戚司看。 听说只是一点淤血,萧珉放松下来,伸手捏住戚司的脸道:“你啊你,总是不省心。” 戚司的脸掐起来软软的,萧珉实在气不过,又掐又捏,弄了好一会儿。 戚司原本睡得好好的,感觉脸上有人掐来掐去,烦得很,抬手一巴掌打开。 那只手愣住。 随后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戚司?” 声音十分小心,带着万分期待。 戚司没理他,继续睡。他困得很,也难受得很,激烈的情绪深深影响了他,他很悲伤。不过睡了一觉后,悲伤的情绪淡了不少。 那应当不是他的情绪,而是以前那个戚司的。 原来戚将军于万军中取敌首级,杀死北戎二皇子,立下大功,竟然是靠着那么多弟兄的牺牲换来的。这份人人称赞的功劳,原来在戚将军心底并不值得庆贺,而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 那样强烈的悲伤,几乎要吞噬了他。 “戚司?”那人继续在耳边鬼叫。 “戚司,你醒了吗?” 戚司被吵得没法,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吵什么吵?” 入目的是一张胡子拉碴的俊脸,那张脸上满是惊喜之色,眼圈乌黑,仿佛很久没睡过觉。 “终于醒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俊脸的主人扑过来用力抱住他,死死抱住,力道大得让戚司窒息。 戚司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太子如此情真意切让他十分意外,他以为太子不喜欢他,毕竟自己经常怼他,而太子也经常冲他发脾气。 “再抱下去我真要死了。”戚司努力说。 萧珉意识到自己力道太大,连忙松开,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躺平。 戚司转头问道:“我赢了?” “赢了。”萧珉点头,“你一刀砍掉了特木扎的头,赢得非常漂亮。” “那就好。”戚司松了口气。 那副放松的态度让萧珉极其不爽,“可是你受伤了!” “没事,皮外伤。”戚司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当时什么情况他很清楚,没死就不错了,只受点儿皮外伤,简直感谢神佛保佑。 萧珉眼睛里怒气汇聚,霍然站起身。 “咋了?”戚司疑惑。 “你昏迷了一个晚上,如果仅仅是皮外伤,怎么可能昏迷呢?”萧珉念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生生压下心头那口恶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以后做什么决定,能不能先和我商量商量?就算不和我商量,也得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行不行?” “和你商量什么?”戚司莫名其妙。 “比如和特木扎决斗的事。” “当时事出突然,那么多人盯着我不能不答应啊。” “本宫不管!你没告知本宫就是你的错!”太子恶狠狠道,“不答应就不答应,大家至多说你两句,总比丢掉性命强。” 戚司觉得此人蛮不讲理,“我不是没丢性命吗?” 萧珉更怒,“可你昏迷了一个晚上!” “我昏迷了一个晚上?”戚司纳闷儿,“不可能吧。” 他从床上坐起身,这一动就像踩了太子的尾巴,太子呵斥:“别动!” 戚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太子重新按回床上躺平。 戚司:“……” 神经病啊!除了肚子有点隐隐作痛外,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相反精神很好,可以一口气上十楼。 “殿下,药来了。”红镶端着一碗药进来。 “给我。”太子起身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到床前,“来,喝药。这是宋太医开的药,宋太医乃当世名医,经验丰富,一定可以治好你。” 戚司见他一副推崇的样子,勉为其难地在太子的搀扶下慢慢起身,靠坐在床头。受伤了吃药天经地义,他不会为了置气和自己过不去。 太子见他坐好,把药端过来递到他面前。 一股浓烈的味道冲入鼻端,戚司盯着面前的药碗,恶心得想吐。 那碗药黑漆漆的不说,还满是刺鼻酒味,他简直要窒息。 “我不喝!”他立即摇头拒绝。 太子皱起眉头,“别闹脾气,喝了药才会好。” “不喝,快端开。”闻着那味儿他都快吐了,更遑论喝下去。真要喝下去,他恐怕会当场死亡。 “喝吧。”太子哄道,“怕苦吗?怕苦的话待会儿让你吃蜜饯。” “我不怕苦。”戚司心虚反驳,随后又说,“这药里面加了酒吧,闻着非常不舒服。” “以前不是爱喝酒么,让你喝酒不好?”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闻着酒味儿想吐。” “一口气喝下去就好了。” “不想喝。” 太子苦心劝诫,戚司死活不喝药,太子越来越怒,却又因为对方是个不省心的病人,只能压抑着烦躁道,“如果你乖乖喝药,我就向父皇求情,放你出东宫。” “真的?”戚司眼睛一亮,狐疑地盯着他。 太子差点把后牙槽咬碎,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戚司大喜,立即端过药碗,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咕噜咕噜把药喝了。 寝宫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记得你说的话,我喝药就让我出宫。”戚司不太放心地道。 太子见他喝药,放下心来,“本宫的话,几时作过假?” 他接过碗,戚司忽然捂住嘴巴。 “怎么了?”太子的心又提起来。 戚司痛苦摇头,一只手往前拼命摇摆,示意他赶紧走开。 太子不解其意,以为他犯病,焦急地凑过来道:“戚司,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戚司:我他妈的让你走开…… 他拼命摇头,连忙转身往另一边爬,结果刚弯腰又被太子搂住,不停道:“你快说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痛?说啊!” 又转头朝红镶喊:“快去叫太医!” 噗—— 黑色的药水从戚司口中喷出,喷了萧珉一头一脸。 世界终于安静了。 萧珉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戚司一吐就收不住,他又被萧珉抱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哇哇乱吐,全吐在尊贵的太子殿下脸上。 太子呆若木鸡。 红镶和伺候的两个宫女同样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差点把自己的崽给打掉了,吐他一脸不过分吧 第54章 直到把刚喝下去的药水全吐光, 戚司才停止呕吐,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说:“我刚刚让你走开……” 太子殿下终于回过神, 他的眉毛挑动, 鼻翼微张,任何人都看出他怒到极点,下一秒就要狂性大发打死戚司。 戚司暗叹一声倒霉,举起手道:“不能全怪我啊, 我不想喝药你逼我喝,要吐了想躲,你又非要凑过来……” “居然把药全吐了……”萧珉颤抖着手,慢慢地抹掉脸上的药汁, 阴测测道, “想死是不是?” 戚司举手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殿下!”红镶回过神,连忙吩咐宫女打水, 自己则拿着帕子过来给太子擦脸。 萧珉擦了把脸,道:“红镶!” 红镶:“殿下有何吩咐?” “再去熬一碗药来, 本宫不信他今天喝不下去!”萧珉站起身,上下打量戚司, 目光冰冷。 戚司眼神飘忽, 没敢对视。 萧珉捏死他的心都有。 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将帕子递给红镶, 萧珉转头对另外两个宫女道:“伺候本宫更衣!” 两个宫女连忙上前为他脱去衣裳。 萧珉去换衣服,红镶又为戚司熬制中药端上来。 面对萧珉,戚司可以不假辞色,对着娇娇柔柔又心地善良的红镶姐姐,便不好意思严词拒绝。闻着刺鼻的味道,戚司捏住鼻子端碗一口气喝下,然而结果和之前没两样,喝下去没多久便胃部翻涌,吐出全部药水。 萧珉换好衣服查看戚司喝药情况,得知又吐了,俊颜蒙上一层阴郁之色,沉声道:“再熬。” 生为病人喝不下药,那只能等死。 再名贵的药材太子殿下也可以弄来,也不会吝啬用量。 无论如何也必须让戚司把药喝下。 红镶吩咐宫女再度熬药,等新鲜药液熬好,又端来让戚司喝。 威逼利诱下,戚司强忍住恶心再度喝药,结果依旧全盘吐出。如此反复两次,戚司胃被吐得空空如也,就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整个人虚弱地摊在床上,气息奄奄指着面色阴霾的太子殿下道:“我知道你的计划,想让我一直呕吐,直到把我吐死对不对?杀人不见血啊太子殿下。” 萧珉被他的话气死,又发作不得,只能暂停灌药,握住他的手反复确认,“真喝不下?” 戚司软得像摊泥,气息微弱,“喝不下……” 太子目光里满是焦虑和心疼,眼睛里熬夜形成的红血丝更红了,他让太监再度请来宋太医,让宋太医想办法。 刚回太医院准备躺下的宋太医又不得不赶来,听闻事情经过,无奈道:“戚将军喝不下药,微臣也无能无力。” 太子目露冷光,“无能为力?” 宋太医不知太子即将大发雷霆,老神在在道:“生病就得吃药,吃不下,微臣实在无法……” 仿佛想到什么,宋太医道:“微臣换另外的药试试。” 让太监铺上笔和纸,宋太医捋着袖子又开了一副活血化瘀的药方,“如果戚将军再吃不下,微臣真的没办法了。” 说罢将药方递给小福子,小福子拿着药方前去抓药,又为戚司熬制。 戚司躺在床上挺尸,接连被灌四碗药,最后又吐出来,胃难受得紧,头也被酒液刺激得晕晕乎乎。 “天灵子……”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萧珉忙凑过去。 “天灵子,柜子里。”戚司伸手指向外室。 萧珉顺着他的手看到了外室小床旁边的柜子,走过去拉开抽屉,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小盒子。 拿出小盒子打开,里面盛放着半盒白色的豌豆大小的豆豆,仿佛药物,又仿佛糖豆。 “天灵子?”宋太医听到戚司的声音,目露疑惑,嘀咕道,“那不是安胎药么?” 可惜他的话萧珉没听到,戚司听到了也没反应。之前李岚殇便告诉过他天灵子具有保胎作用,效果突出,在女人中颇有名气,宋太医知晓并不奇怪。 萧珉拿着小盒子走到床前,戚司艰难地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颗天灵子,咔吧咔吧嚼烂了吞下。清新的味道瞬间消除脑中的眩晕,就连胃部的不适也减轻许多。 真是灵丹妙药。 宋太医问道:“将军服用天灵子,感觉如何?” 戚司:“现在感觉舒服多了。” 宋太医皱起眉头,似乎百思不得其解,随后又像是想通了什么,松开眉头道:“我明白了。” 萧珉回头道:“宋大人明白了什么,戚将军的病症可有眉目?” 宋太医拱手道:“回殿下,天灵子具有行气的作用,可以痛经活络,行气养身。将军身体受伤,若吃不下别的药,服用天灵子也会有一定疗效。而且天灵子乃上好的补品,安胎养身,行经除秽,将军此时服用天灵子,真是恰好。” 萧珉适才因戚司喝不下药而烦恼,听闻此言,面色好转,“吃了天灵子没没问题?” “没问题。”宋太医道:“或许我和同僚都错了,将军身体虚弱,此时不宜吃药力强横的活血化瘀药,而该服用温养身体的补药,待身体养好,再排淤血。” 穿着太医青色官服的老头子似乎发现重大秘密,满面红光,陷入对医术的狂热崇拜中。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捻着胡须思索半柱香的时间,脸上终于露出笃定的神色,随后走到桌旁拿起毛笔写下一张药方。萧珉凑过去看他写的内容,只见白色的宣纸上写着薏仁、红枣之类的补药,甚至还开出大补的人参和驴胶。 驴胶,现代大名鼎鼎的阿胶便是从驴胶中提取熬制而成。 萧珉不懂医术,却凭借着一知半解的医药常识看懂了大半药方,宋太医开的药方全是补药,又夹杂着温和养血的其他药物,总体来说,十分安全。 待药方写好吹干,红镶又端着之前熬好的药进殿。 萧珉挥手,“不用了。” 宋太医道:“不妨先让戚将军试一试。” 宋太医德高望重,医术精湛,萧珉顺从地端过药碗递给戚司,温言细语道:“试试能不能喝下。” 戚司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瞧了一眼药碗,摇摇头,“闻着味儿就不舒服,肯定会吐。” 听他这么一说,萧珉不再为难,将药碗递给旁边伺候的宫女,转头对宋太医道:“宋大人,戚司吃不下。” “微臣猜到了。”宋太医脸上带笑,像是证实了心中猜想,“戚将军不宜服用猛药,而当服用温和的补药,现在来试试第三张药方。” 小福子再度接过药方跑腿抓药,边跑边嘀咕,到底要折腾几次呢? 殿下对将军也太上心了吧,守了一晚上不说,又耐着性子请太医看病,一遍又一遍地喂药,连端妃娘娘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心里嘀咕着,脚程却不慢,很快带着两个太监抓药熬制。 小福子拿着拂尘站在小厨房紧盯着太监道:“赶紧的,这是殿下亲自过问的药物,戚将军为咱们大禹立下汗马功劳,又为大禹挣回面子,大家仔细着点儿!” “是!”太监宫女连忙躬身应是。 小福子依旧不放心,守在小厨房里盯着宫女太监将药熬好,才把药熬好放在食盒里,亲自提着拎去寝宫。 寝宫里宋太医已经离开,临走前叮嘱好好喝药,可以服用天灵子。 萧珉将他的话奉为圭臬,一一记下,转头叮嘱躺在床上的戚司。戚司在犯困,打着呵欠说好好好。 等小福子提着食盒进殿,萧珉亲自接过食盒,从里面端出药碗递给戚司。 戚司瞧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液,有点抗拒。刚才他喝了两碗药,每喝一碗就吐一碗,现在肚子空得厉害,不太舒服。 奈何萧珉紧盯着,大有不喝不罢休的架势。戚司记着他答应过只要喝药就放自己离开东宫的话,皱着眉头坚强地接过药喝了一口。 嗯? 意外地好喝,一点儿也不苦,甜甜的。 而且没有任何刺鼻的难闻气味。 戚司又喝了一口,随后仰头咕咚咕咚喝完。 他把药碗递给萧珉,“殿下,我已依照你的吩咐喝完药,你答应的事得做到。” 萧珉动作一顿,随即将药碗接过来递给一旁宫女,冷着脸点头,“放心,等你身体好了就批你假。” “哎?”戚司吃了一惊,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不是放我离开东宫么?怎么是批假?” 萧珉面无表情,“批你一个月的假期离开东宫,不好吗?” “不是……”戚司以为萧珉要辞退他,现在得知只是暂时离开,急了,“不是要辞退我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辞退你?”萧珉惊讶,在戚司被欺骗的眼神中道,“再说了,你现在可是朝廷和百姓心中的英雄,陛下眼前的红人,本宫辞退你,那不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本宫不可能干抹黑自己的事。” 戚司:“……” 妈的,他说得好对。 “本宫批你一个月假期,回去好好休息。”太子殿下浑然没有坑人的自觉,淡淡道,“时间到了,依旧回来做本宫的侍卫。” 戚司瞪眼。 片刻后,气势软下来。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接受吧,谁叫对方是太子,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琢磨片刻,戚司认为辞职不大现实,请假比较靠谱,赶紧讨价还价,“要不批我半年假,我觉得需要修养半年才能完全康复……” 萧珉抬起眼皮,残酷地说:“半个月……” 戚司:“殿下,你可答应过我,不能过河拆桥啊。” 萧珉:“再说只给七天假。” 戚司:“……” 戚司闭嘴,心中怒骂萧珉卑鄙无耻,言而无信,以后生个儿子没□□,上茅房没厕纸! 第55章 不管如何抗拒, 形势比人强,戚司屈服于古代封建统治阶级的淫威,生气地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不想见那位压迫他的统治阶级的脸。 萧珉见他喝下药, 也恢复了精神,心头大石落地,转身挥退宫女太监,自己走到外室的小床上躺下睡觉。一夜没睡, 真的很困,他知道昨夜自己做事太急躁,抓了为皇帝服务的太医过来诊治,在朝堂上必定会受责难, 他需养好精神应对。 太子原本以为只要醒来向皇帝陛下认个错, 中途截胡太医的事就过去了,没曾想他还未向皇帝道歉,便听到一则不妙的消息——昨晚他把太医院叫走, 皇贵妃忽发疾病,急召宋太医、胡太医没叫成, 导致病情加重。 胡太医到下半夜才回太医院,得知皇贵妃病重急忙赶去长乐宫。皇贵妃却发起了高热, 把胡太医吓得够呛。 此事传到宫外, 官员们认为太子狂妄自大、目无尊上,立即怒了。言官的弹劾奏章雪片般飞到皇帝案头,以左丞相为首的官员们, 一致要求皇帝惩罚太子。 在古代,如果一个年轻人被评价为目无尊上,那是很严重的指控。何况,此次太子不尊敬的“上”里,有贵为一国之君的皇帝陛下,还有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贵妃,事情就更严重了。 哪怕萧珉事权从急,为救人而拉走太医,也无法阻拦言官们的口诛笔伐。再加上左丞相登高一呼,老泪纵横地扑在御前请求皇上为皇贵妃医治病症,其他官员也跟着跪在地上请求责罚太子,皇帝也有点难办。 皇帝心里也不大舒服,太子中途拦走宋太医的事儿的确越权,自古皇帝多疑,身在权势顶端的男人容不下底下的人挑战权威,哪怕挑战的那个人是自己疼爱的儿子。 因着太子这事儿,朝堂上又吵成一锅粥。 左丞相往御前一扑,六七十的老人家哭得眼泪汪汪,十分感人,引起众多追随者跟着跪地请求。右丞相等人也不甘示弱,连忙跪在皇帝面前陈述太子种种好处,救人心急才会做事莽撞,请陛下宽恕云云。 左丞相立马跳起来,指着右丞相的鼻子骂道:“戚将军性命难道比皇贵妃还要尊贵?若是陛下身体有恙,太医又没及时到场,后果又当如何?难道在太子心中,皇上和皇贵妃的性命,还比不上戚将军的?” 一番话杀人诛心,百官变色,就连皇帝的脸色也稍稍变沉。 右丞相偷看一眼皇帝的脸色,不敢和左丞相辩解,连忙跪在地上对皇帝道:“臣等绝无此意,太子殿下也绝无此意!望皇上明鉴!太子殿下和戚将军感情深厚,戚将军被特木扎打成重伤,奄奄一息,太子心急如焚,才会拦截太医,但绝无犯上之意。未曾想,皇贵妃恰好重病,也恰好需要太医。当时太医院还有其他太医值守,皇贵妃定要宋太医胡太医诊治,这才耽误病情,若太子殿下知晓皇贵妃病重,绝对把宋太医叫回去。” 左丞相杀人诛心,暗地里指责太子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右丞相也不甘示弱,暗指皇贵妃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病,而且指明要宋太医和胡太医。太医院里明明有其他太医,却偏偏要宋太医和胡太医,明显是故意的。 左丞相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立即道:“右丞相这话的意思是,皇贵妃不该在此事生病?陛下也不该在此时召见太医?” 左丞相不是省油的灯,三句话不离陛下,始终把陛下和皇贵妃牢牢绑在一起,让右丞相和太子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肆意辩驳。 “臣万万不敢!”右丞相说。 “好了。”皇帝陛下面色不明,“二位爱卿先不要吵,此事让太子到御前解释吧。” “陛下圣明。”右丞相连忙道。 左丞相恼怒异常,都到了此等地步,陛下依旧维护太子,实在让人生气。太子一系的人听了皇帝的话,知道太子圣心还在,并未失宠,暗地里抹了抹汗。 皇帝陛下不让臣下辩论,只说让太子解释,那便是有给太子机会的意思。左丞相再不甘心,也只能认下。 早朝刚退,皇贵妃在宫里得到消息,气得砸碎了药碗。 “陛下也忒偏心,我皇儿被特木扎行刺摔倒,陛下当众斥责,太子以下犯上,竟然只是到御前解释。” 长乐宫里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等皇贵妃发泄完毕,潮汐才敢小心翼翼道:“娘娘莫要生气,把自个儿气着了,不值当。” 皇贵妃用手平复胸前,气息顺畅了,冷笑一声道:“潮汐。” “奴婢在。” “去太医院传话,让胡太医过来。” “是。” 潮汐连忙躬身退出长乐宫,匆匆去太医院叫人。等她带着胡太医进长乐宫,消息立即不胫而走—— 皇贵妃病情加重,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暗地里更有小道消息流传,皇贵妃病重,就是因为太子叫走了皇贵妃用惯了的胡太医和宋太医,否则绝不会病情加重。 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只当太子不孝顺母妃,而有心人听了,便知道皇贵妃铁了心要把屎盆子扣在太子头上。 皇贵妃一病不起,太医也说她病重,宫里人心惶惶。 太子得知消息,知道自己闯祸,不辩解,直接背上荆条到勤政殿请罪。 皇帝没有见他。 太子便一直背着荆条跪在勤政殿外。众多宫女太监,来来往往的官员都瞧见了,远远看两眼,不敢上去搭话,更不敢让太子起来。 皇帝朝上让太子到御前解释,太子来了又不接见,到底何意,无人知晓。 日头渐渐升高,勤政殿前的青石板路被晒得滚烫,太子并未戴冠,衣着朴素,背着荆条跪在石板路上,背脊挺直。 宫女太监们目不斜视,小步绕过。 不久,一装扮华丽的宫装丽人从石板路尽头匆匆行来,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正是太子殿下的养母端妃娘娘。 她走到太子跟前,见太子额头上满是汗水,脸皮也被晒得发红,顿时疼惜,责骂一旁伺候的小福子,“好你个奴才,没见到太子被晒伤了吗,还不快扶太子起来!” 小福子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娘娘恕罪!小的这就扶太子起来!” “是我要跪的。”太子摆手道,“母妃无须担心,我无碍。” “瞧瞧你,脸都被晒红了。”端妃娘娘心疼地拿手帕帮太子拭汗,被太子躲开。 “太子……” “母妃。”太子恭敬道,“我擅自叫走父皇太医,又害得皇贵妃娘娘重病,罪该万死,母妃就让我跪在这里请罪吧。” “可跪在这里不是个办法,天儿这么热,万一要是生病了怎么办?”端妃娘娘劝解。 “母妃请回,此事我错了,自然要受罚,跪在这里也是应该的。”太子语气柔和。 端妃见劝解无果,咬牙道:“哼,皇贵妃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分明想拿捏你,陛下圣明,一定不会被小人蒙蔽。” 端妃知晓太子铁了心要跪着,不再劝阻,收起帕子匆匆走进勤政殿。 等她进去,太子对小福子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小福子连忙站起来,走到不远处躬身候着。 日头越来越大,已经快入夏,阳光热辣辣的,千尊万贵的太子殿下在太阳底下晒上半天,有可能真晒出毛病来。小福子担心殿下身体却不敢劝,盼望着端妃娘娘能说动陛下,让太子起来。 他时不时地看向勤政殿的方向,心中祈祷。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端妃娘娘从勤政殿皱着眉出来,小福子见到她的模样便知端妃徒劳无功,暗地里叹气。 端妃快步走到萧珉身前。 “太子,本宫没有说动陛下。”端妃皱着眉头道,“你可真莽撞,为何要拉那么多太医去救人,真要看病,叫上一两个太医不就行了?如今百官声称因为你的缘故害的皇贵妃病重,嚷着要责罚你,陛下也很为难。” 端妃抬头看天儿,眼睛因刺目的阳光而微微眯起。 身旁的大宫女见此,连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汗。 “我知晓父皇为难。”萧珉并不辩解自己的所作所为,叹了口气,仰头对端妃道,“母妃且回去,此次是我错了,父皇要如何责罚都是应当的,你定不要插手。” 端妃说得没错,其实他不该犯这样的错误,然而当时他望着那个面色惨白的人,知道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他的脑袋便一片空白,内心充满恐惧。 一旦恐惧,就容易做不理智的事。 他先叫了一个太医,太医无法说出戚司昏迷的原因,萧珉无法,只能叫来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越来越害怕,便不得不把宋太医和胡太医也叫了过来,事情最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端妃眼圈微红,“堂堂太子跪在这里让人瞧见像什么样?” 在端妃心中,太子就算犯错也是皇室内部的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皇室的人犯错也该皇室自己处理,怎能让人跪在殿外让奴才和外臣看见,有辱身份。 “皇家的事就是国事,如今文武百官都知晓我犯错,我当然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太子面色严肃,对旁边的大宫女道,“香槐,带母妃回宫,此事就不要再插手了。” “是。”大宫女福了福,对端妃道,“娘娘,日头太大,我们回去吧。” 端妃去见过皇帝,自然知晓再留下来毫无意义,叹了口气,绕过太子离开。 太子依旧笔挺地跪在青石板路上。 勤政殿内。 “他真如此说?”皇帝边看奏章边问张和玉,头也不抬。 张和玉恭声道:“是的,守在路边的太监就是这么说的。太子殿下说了,皇家的事就是国事,太子犯了错,自然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皇帝把奏章合上扔在案头,说:“他到识相。” 张和玉陪笑道:“陛下,太子殿下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该不该让他进来?” 皇帝转过头,似笑非笑,“你说呢?” “奴婢不敢妄言。”张和玉连忙道,“奴婢只是觉着今天日头大,要是太子晒伤了……” “晒伤?”皇帝轻哼一声,“他心大皮厚,晒不伤!” 张和玉没敢劝。 过了片刻,皇帝又道:“跪着不像话,让他进来。” 张和玉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连忙退出勤政殿,小跑到萧珉跟前道:“殿下,别跪着了,陛下让您进去。” 萧珉起身。 跪得太久,双腿有些麻木,萧珉在原地站着没动。 张和玉道:“殿下,要奴婢扶您么?” 萧珉摇摇头,缓了会儿,待双腿不再麻木,才跟着张和玉进入勤政殿。一入殿又赶紧跪在御前,高声道:“父皇恕罪!” 姿态十足诚恳。 皇帝陛下瞧了他一会儿,问:“恕罪?太子犯了何罪啊?” 萧珉听着皇帝的语气便知道他不高兴,道:“父皇,儿臣不该请走父皇和皇贵妃的太医,害得皇贵妃病重,儿臣有罪。” 皇帝笑了笑,没接他的话,忽然问:“背上背的什么?” 萧珉道:“荆条。儿臣认罪,请父皇责罚。” 皇帝:“负荆请罪?” “是的。”萧珉道。 皇帝:“不抽你几下,是不是对不住你背上的荆条?” 旁边的小福子和张和玉一哆嗦。萧珉脸上却毫无异色,诚恳道:“儿臣背负荆条,就是让父皇抽的。” “不辩解辩解?” 萧珉摇头,“儿臣的确做错了,请父皇责罚,给父皇和皇贵妃一个交代。” “好!”皇帝十分满意,“看在你老实认错的份上,朕不抽你,喜欢跪的话就去皇陵跪一个月,反思自己的过错。” 去皇陵跪一个月? 张和玉和小福子心头一惊,看来陛下真的很生气。 “谢父皇。”萧珉磕头,面上毫无异色。 皇帝摆摆手,“退下吧。” 萧珉站起身,恭敬道:“儿臣告退。” 萧珉带着小福子退出勤政殿,一直板正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跪了一个时辰,膝盖又痛又麻,不过结果还算满意。父皇只让他滚去皇陵跪一个月,并没有实质性地处罚。 回到秀风宫,萧珉放轻脚步进入寝宫,冲迎上来的宫女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地走入内室床边,低头凝视床上沉睡的人的容颜。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眉目柔和,全无平日里的神采飞扬。 萧珉盯着看了一会儿,心里那点儿焦躁又慢慢消失。 其实很多时候他自己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戚司? 如果需要他的现代知识和军队关系,并不需要喜欢他,只需要说服他成为自己的下属即可。可是,他却干出了许多不该为下属干的事。 于是,他得出结论,自己喜欢他。 以前,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那时候的喜欢,他的理解是喜欢这个人呆在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让人心情愉快。直到特木扎来到大禹,他居然私自调用神威弩,还中途拦截父皇的太医。 一些自己想都没想过会做的事。 像疯了一样。 从小在皇宫里被对手压迫着长大,他总是理智的,处理事情力争顾全大局,然而这一次…… 萧珉叹了口气,很烦恼以后该如何和不理智的自己相处。 也烦恼,要不要继续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继续留下来,会干扰自己的判断…… 第56章 戚司吃了药后又睡着了, 隐隐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瞧,那目光犹如实质,刺得人寒毛直竖。 他艰难睁开眼睛, 一眼就看到站在旁边的萧太子。 “太子?”戚司勉强坐起身。 无声无息地站在床头, 眼睛直勾勾盯着,又不说话,实在令人发毛。 萧珉依旧不言。 戚司觉得他怪怪的,忍不住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稍稍感觉安全了点儿,又问道:“你要做什么?” 不说话也不动,就那样直勾勾盯着,太莫名其妙了。 “我在思考。”在两次催促后, 木头人终于出声。 “思考什么?” “思考该批你多少天假。” 戚司:“……” 戚司难以置信他站在那里思考半天, 居然在考虑要批多少天假给自己? 戚司连忙拉开被子,生气道:“不是说好七天,难道想反悔?殿下说话不算数?” 萧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不错,我改主意了。” 戚司大怒, 很想给那张笑得欠抽的俊脸来上一拳,“说话不算王八蛋!” 站在一边的小福子惊讶地抬头看戚司, 目瞪口呆。 戚将军竟然骂太子殿下? 更让他惊讶的是, 太子殿下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 小福子风中凌乱。 萧珉并未生气,坐在床边,慢悠悠地说:“本宫觉得, 七天的假期不合适,一个月比较恰当。” 原本张牙舞爪的戚司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一个月?” 萧珉终于被他逗笑,“不错,批你一个月的假,怎么样?高不高兴?” 戚司:“……” 他以为狗太子又要削减他的假期,没想到太子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这下子,自己刚才的生气反应就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常囧。 于是,戚司的脸色有些怪异。 萧珉忍俊不禁,逗弄戚司,总让他无比快乐,“高不高兴?” 突然得到一个月的假期,戚司当然高兴,可高兴得同时也很疑惑,“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好心?” 狗太子别是打着其他的阴谋诡计吧? 萧珉勤政殿里紧绷的神经在戚司面前全松弛下来,只有在戚司面前,他才不用端着,也不用思考那么多。“如果不想要一个月的假,那就改回七天假期吧。”他老神在在地说。 “等等。”果然,床上的人急了,“一个月,我要一个月!” 萧珉轻笑,“行。”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一言一行都很有趣。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戚司的头。 戚司被他动手动脚惯了,一见他伸出猪蹄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慌忙避开。 被避开的萧珉一愣,随后遗憾地收回手。 啧,不让碰了。 萧珉正经地说,“好好回家养着,每天按时吃药。” “会的。”听说有一个月的假期,戚司连忙保证。 “长安会跟着你。”萧珉道,“如果不按时吃药保重身体,以后别想有假,听到没有?” “听到了。”戚司不甘不愿地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到不是不愿意喝药,自己的身体自己紧醒着,只是很讨厌萧珉那副活像他爸的语气。 当他三岁小孩儿吗? 不管多讨厌他的语气,此时的戚司相当识时务,笑容满面道:“谢谢殿下关心,小的一定好好保重身体,为殿下效力。” “口不对心。”萧珉哪里看不出他的小算盘,挑眉道,“不要你效力,别给我添乱就行。” “是。”戚司连忙应答,十分乖巧。 萧珉笑了笑,转身走出寝宫。 小福子跟着他离开秀风宫,疑惑道:“殿下,您为将军请太医,让皇贵妃害得去皇陵跪一个月的事,不告诉将军吗?” 萧珉停下脚步,转过头,皱起眉头,“告诉他干什么?他现在病着,告诉他除了让他难过外有什么用?” 小福子打抱不平,“可是,殿下为了他才闹到这一步,他却什么都不知……” “胡说八道。”萧珉眉头皱得更深,“这事儿和戚司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拿刀逼着本宫去请太医,怎能算到他头上?再说了,皇贵妃早就对我怀恨在心,不过借题发挥罢了,就算没有太医这事儿,她也会借着别的事儿发作,说不定,哪天还会拿你做文章,到时候本宫该不该怪你?” 小福子连忙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奴婢只是心急,殿下为将军付出那么多,将军并不知晓,还与殿下不对付,奴婢心里不舒服……”“本宫知你忠心,起来吧。”萧珉淡淡道,“我和他之间不是你看到的那般,你只知他对我不假辞色,不知道我之前把他得罪狠了。” 小福子讶异地站起身。 萧珉笑了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戚司待在秀风宫几天了,你觉得他是那种故意找茬,眼高于顶的人吗?” 小福子想了想,摇摇头,“不是。” 萧珉说:“他性情豁达,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 “可是将军对殿下……” “那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萧珉道。 小福子吃了一惊,“殿下?” 殿下居然做过对不起戚将军的事儿? 萧珉却不再解释,挥手道:“走吧。” “殿下准备上哪儿?”小福子问,陛下让殿下去皇陵跪拜反思,殿下却似乎并不着急。 “去拜见太后。”萧珉笑道,“本宫要离宫一个月,自然要辞别太后。” 小福子恍然,却又疑惑。 去皇陵跪拜一个月,为什么一定要辞别太后呢? 然而小福子知道殿下绝不会无的放矢,压下心中的疑惑跟随殿下到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见到太后,萧太子瞬间变脸,一脸哀伤地跪在太后面前,“奶奶,孙子来向您辞别了。” 他那一哭一跪,原本的沉稳内敛荡然无存,像是忽然间变成了一个受委屈的小孩子,跑到大人面前撒娇。 太后一直在佛堂礼佛,见太子进来二话不说就辞别,大吃一惊,“太子这是要去哪儿?” 这些年,太子经常来慈宁宫拜见,时不时地送温暖,前段时间还送了一双精致的拖鞋,太后喜欢得紧。太子如此孝顺,又很早没了娘,太后自然怜惜,见他神情哀怨,便心疼上了,连忙将他扶起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给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太子极少在她面前露出这副模样,如今在她面前辞别,又神情痛苦,必然是受了天大委屈。 萧珉顺从地站起身,哀怨道:“父皇让我去皇陵跪一个月。” “皇陵?”太后诧异,“为何要去皇陵跪拜?又为何要这么久?” 太后近些年身体不大好,越发信佛,也不大管前朝后宫的事儿,太子拦太医又被罚的事情,还未传到她耳朵里。 太子不言,眉宇轻拢,仿佛有千言万语无法说出。 小福子机灵地替他道:“太后娘娘,陛下罚殿下到皇陵闭门思过。” “为何如此?”太后皱起眉头,手中的佛珠也放到了另一边。 小福子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太子殿下,又在太后催促的目光中赶紧把昨晚至今早发生的一切完整地说了出来。小福子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三言两语将过程说得清清楚楚。 太后听得面色凝重,嘴唇抿着,鼻端的法令纹越来越深。 佛堂里燃着香烛,淡淡的香味笼罩四周,香案上半人高的观音菩萨慈眉善目,平静和蔼地凝视着下方的凡人。 片刻后—— “太子,不是本宫说你,你怎可作出这等荒唐事。”太后亲自伸手扶太子的肩膀,语气带着谴责,“本宫早就教导过,一国储君,万万不可冲动行事,遇事需得稳重。” 太子站起来,满脸懊恼悔恨,“皇奶奶教训得是,孙儿鲁莽,行事冲动,父皇应当责罚。” 太后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坐上软椅,又接过佛珠数动,“做了荒唐事就该罚,我不会为你求情。” 萧珉道:“孙儿来慈宁宫,绝非让皇奶奶为我求情,孙儿去了皇陵,一个月见不到奶奶,怕奶奶问起,特地来慈宁宫向奶奶告别。” “你倒是一片孝心。”太后长叹一口气,“年轻人容易冲动,真要追究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戚司我上次瞧过,非常好,我很喜欢。听说此次北戎闹事,也是他为大禹挣回面子。” 萧珉:“确实如此,在城门口,北戎五皇子特木扎用刺刀吓唬二哥,二哥摔倒,戚将军便用□□吓唬特木扎,让特木扎摔下马,为我大禹挽回颜面。后来特木扎怀恨在心,约戚将军决斗,戚将军从容赴约,杀掉特木扎,同时也被特木扎打成重伤,昏迷不醒,孙儿一着急,才做错了事。” “我大致听过一耳朵,没有你讲的那么细致。”太后道,“如此说来,戚将军是为大禹受的伤,你救他无可厚非,我相信陛下也不是怪你救他……太子,就算救人,叫几个太医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叫皇帝的太医呢?” “皇奶奶教训得是,孙儿想起来也十分后悔。”太子低眉敛目,“孙儿也很后悔叫走胡太医宋太医,害得皇贵妃生病。” 太后脸色一凝,“果真?” 小福子连忙道:“回太后,皇贵妃娘娘之前身体很好,不知为何当晚忽然病了,还指明要胡太医和宋太医,后来又说是因为胡太医没及时赶过去,皇贵妃娘娘病情加重。” “笑话。”太后一拍桌子,冷冷道,“若不是她养不好儿子,让二皇子在城门丢脸,哪又扯得出这些个事儿!早不病晚不病,偏选我孙儿要人的时候病,还指明要胡太医宋太医,摆明了和我孙儿打擂台。” 小福子退下,萧珉闭口不言。 太后抬起手继续转动佛珠,缓缓道:“既然她病得起不来,估计也管不了什么事,我去劝劝皇帝,这后宫就让端妃帮忙管着,让皇贵妃自个儿好好养病去。” 她对萧珉道:“你安心去,宫里有皇奶奶帮你撑着,谁也别想欺负你。” 萧珉连忙道:“谢谢皇奶奶。” 太后脸色好转,“戚司是个好孩子,以后多带在身边,好好培养。” “谨遵皇奶奶吩咐。”萧珉笑眯眯地说。 听说萧珉被罚去皇陵闭门思过一个月,就连端妃求情也没用,皇贵妃总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甚至有点得意。后来听说太子又去慈宁宫求见太后,皇贵妃又有点担心他去搬救兵,害怕太后帮太子说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正着急着,宫里有人来报,太后并没有答应帮太子求情。 皇贵妃松了口气,暗想二皇子城门摔倒让皇上斥责,太子同样犯了错被罚跪皇陵,两人都犯了错,皇帝以后总不能太过偏心。 皇贵妃心情舒坦,不愿意继续躺在床上,起身让宫女为她准备吃食。她准备在长乐宫里闭门几天,等时候差不多了就以病好转为由出去,到时候定局已成,太子已经被赶出宫,朝堂上便是二皇子在陛下面前露脸。 午后皇贵妃吃着点心,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太后召皇帝到慈宁宫,又过了一阵,皇帝从慈宁宫出来便直奔长乐宫。 皇贵妃连忙从榻上下来,重新躺进被窝里,装出一副病恹恹得模样。 “陛下到!” 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便走进寝宫。 “陛下……”皇贵妃挣扎着坐起身。 皇帝走到她身边,将她按回床上,“爱妃莫要乱动。” 皇贵妃顺从地躺回被窝里。 “爱妃好点儿了没有?” 皇贵妃道:“臣妾好多了,陛下不用担心。” 她说着朝旁边站着的潮汐看了一眼。 潮汐领会意图,连忙道:“陛下,太医说了,娘娘身子虚着呢,需要静养。” 皇贵妃连忙捂着嘴咳嗽两声,佐证潮汐的话。 皇帝目露不愉,“太子实在不懂事,这次是他错了!” 皇贵妃心头暗喜,不动声色上眼药,“殿下,太子年轻,做事冲动也是常有的……” “年轻就可以做事冲动?”皇帝果然不大高兴,“这次让他在皇陵里好好闭门思过吧。” 皇贵妃心满意足。 “爱妃啊。”皇帝忽然拉着皇贵妃的手道,“你病得厉害,以后就在宫里好好养病,后宫事宜交给端妃打理,爱妃就不用操心了。” 第57章 皇贵妃瞬间懵了, 自己统领六宫的职权要被分出去?还是分给端妃? 她顾不得生病,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道:“陛下,您不能这么做啊!” 皇帝亲切地将她扶起来道:“爱妃, 这是太后的意思, 朕不敢不从。再说了,你不是病得很严重么,你先别管其他的杂事,专心养病吧, 等养好了病,朕再让你统管后宫可好?” 皇贵妃不想答应,统管六宫的职权丢了可不容易要回来,皇帝答应得好好的, 到时候自己“病”好了, 端妃可愿意乖乖放手? 想也不可能。 可要是告诉皇帝自己没病,那就是欺君之罪。 皇贵妃一下子陷入两难境地。 “陛下……”皇贵妃说不出更好的理由,苦苦哀求。 “爱妃, 好好养病,别累着了。”皇帝轻轻拍她的手。 皇贵妃能感觉得到皇帝铁了心。 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咽下, 皇贵妃含泪道:“谢陛□□恤。” 皇帝拉着她的手道:“爱妃既然有恙,朕就不留了, 爱妃好好养病。” 说完便转身离开长乐宫。 皇贵妃望着皇帝离去的绝情背影, 气得眼冒金星,砸碎了旁边伺候宫女端着的作秀用的药碗。 太子去一趟慈宁宫,她统领六宫的职权没了, 皇帝似乎也对她不满,皇贵妃郁结于心,一下子真病倒在床。 消息传出宫外,左丞相一系的人傻眼,太子以下犯上,他们闹腾着一定要罚,结果太子只是被罚去皇陵闭门思过一个月,于自身毫发无损,而皇贵妃却因而丢掉统领六宫的职权,结结实实地削掉身上的肉。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却让皇贵妃栽了跟斗,实在得不偿失。 二皇子和左丞相都觉倒霉,暗恨不已,算来算去没算到太子居然请动太后,太后也不走寻常路,不为太子求情,反而拿皇贵妃开刀,直接撸了皇贵妃的权利,重新分给端妃。端妃又是太子的人,说来说去太子不止没少块肉,反而得了天大的好处。 真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二皇子进宫看望皇贵妃,母子二人大骂太子奸猾,抱头痛哭。二皇子好生安慰了一番,才让皇贵妃心里好受了些。朝堂上也没有人再说太子以下犯上的事,百官们再一次领教皇帝对太子的宠爱,实实在在,打不得半点儿折扣。 宫里的纷纷扰扰,暗流涌动,戚司并不知晓,太子有令,不得任何人传话打扰戚将军休养。 和特木扎打架昏迷,真正的原因不在于受伤,而是被原身的情绪影响,导致心绪不宁,情绪激动,从而陷入昏迷。后来喝了宋太医的补药,又服用天灵子,戚司渐渐好转,睡了一天后精神才从原身的情绪中脱离,彻底恢复过来。 第二天醒来,戚司便下床收拾东西离宫,红镶帮忙打包,长安在一边陪同。等他真要走了,戚司忽然想起什么,问长安:“太子殿下昨晚没回来?” 长安说:“殿下昨天已经离宫。” “他走了?”戚司纳闷儿,“去哪儿?” 为什么不说一声? ……不,他为什么要向我说明?我又为什么要关心他去哪儿? 长安说:“殿下出去办事,将军在睡觉,殿下便没打扰。” 戚司仔细回忆,隐约间太子似乎真的回来过,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狗太子终于走了,他获得自由,还得了一个月的假期,好事啊! 戚司想,却高兴不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可能是自己生病的缘故,情绪不高。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戚司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话。 他有些懊恼自己不该过问,一问就显得自己多关心狗太子似的,他才不关心,他只是想知道狗太子什么时候回来,好做准备而已。 “大概一个月。” “一个月?” “是的。” 戚司琢磨片刻,恍然道:“我就说他为什么好心放我一个月的假,原来他自个儿领了差事要出一个月的远门,还当他突然大发善心呢!” 长安笑嘻嘻道:“将军,殿下不在,咱们自由啦。” 戚司嘿嘿一笑,排住他的肩膀道:“当然当然,长安啊,你跟着我,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长安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又说:“不过将军最好先养病,宋太医说将军身体已无大碍,可以不用太紧张,不过殿下不放心,让我盯着点儿。” 戚司:“你不会告诉太子的,对不对?” 长安想了会儿,摇摇头,“只要将军保重身体,不会的。” 于是,两人愉快地离开东宫,回到将军府。刚回家,自然得到众人的热烈欢迎。 李岚殇的反应十分激烈,拉着戚司上上下下打量,确认没少一根毫毛才不可置信道:“听说将军受了重伤,是真的吗?” 戚司毫不在意地摆手,“没有的事,别听其他人胡说八道。” 长安说:“将军和特木扎决斗后昏迷不醒,过了一晚上才醒来。宋太医开了药方,李公子得盯着点儿将军喝药。” “什么,将军昏迷了?”李岚殇一下子紧张起来,当日决斗他在现场,自然知晓情况危急,后来戚司被太子带走,便不知道后续情况,他又无法进宫,只能在皇宫外干着急。 “为什么昏迷?”李岚殇追问。 戚司刚想回答想起战场上的事悲痛过度而昏迷,长安却先一步道:“将军腹部好像有淤血。宋太医说了,暂时不碍事,等七天过后他会再来查探将军的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李岚殇松了口气,连忙扶住戚司往屋里走,活像戚司走不动路似的。 戚司无言地推开他,“我是腹部有伤,不是脚上有伤。” 宋太医的诊断红镶已经告知,戚司认为应当是特木扎踹的那一脚造成的。他纳闷儿当时他被特木扎踹在了胸部,为什么受伤有淤血的却是在腹部呢? 还好宋太医又来看过,说淤血并不严重,只要好好修养,不要进行大动作就可以正常生活。 于管家带着下人们迎接主人,听说将军受了伤,大家都很紧张,又听说将军无大碍,大家又兴高采烈起来。 “将军好厉害,竟然杀掉了特木扎!” “这下子,将军杀掉了两个北戎皇子,是大英雄!” “当然,我们将军最厉害!” 下人们都很骄傲。 戚司听了有点飘,之前那个北戎二皇子让原身解决了,别人夸奖的时候他略心虚,现在的北戎五皇子可是货真价实地折在他手上,他自然不心虚。 “哈哈哈!”戚司道,“过奖,过奖!” 下人们又是一阵吹捧,戚司掏出钱袋,大方道:“赏!” 又吩咐于管家道:“于老,今晚弄好酒好菜,咱们庆祝庆祝!” “酒就不必了。”“不用准备酒。” 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 李岚殇和长安对视一眼,都很意外。 长安道:“将军,殿下吩咐过,您不可以饮酒。” 戚司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道:“我当然不喝酒,酒是为你们准备的。老子说过,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 “将军。”长安热泪盈眶,这一刻他真的很想辞职到将军这儿来上班。 中午,将军府迎来了久违的欢聚时光,于管家准备了极多的好酒好菜,鸡鸭鱼猪,还有不常见的海鲜,戚司将藏好的好酒拿出来款待长安。 面对一桌好酒好菜,长安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激动地举着酒杯道:“将军,要不是跟了殿下,我一定跟你!” 戚司和他勾肩搭背,“都是兄弟,跟不跟我无所谓,就怕你跟着狗……殿下受委屈。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在北戎驿站前闹事,把北戎人都引了过去,我和子文要想顺利给特木扎下药,恐怕有点困难。” 上次要不是长安在北戎驿站前闹事,他们想要混进驿站下药不太容易。长安的出现就像及时的甘霖,解救了他们的困境。 李岚殇举起酒杯,认真地对长安道:“这一杯敬长安兄弟,你的恩情,我们铭记于心。” 戚司又为长安满上酒,也举起自己的酒杯道:“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必定帮忙!” 李岚殇也附和。 两人对长安之前在北戎驿站前的出手相助非常感激,一直想找机会感谢长安,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款待。 听到两人的话,长安尴尬地放下酒杯道:“其实……那日我之所以出现在北戎驿站,是受了殿下吩咐。” 戚司愣住,手上的酒杯定在半空。 李岚殇也很惊讶,“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是的。”长安觑了一眼戚司,继续道,“实不相瞒,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命令,我不会对北戎人出手,也不知道将军和李公子会夜闯北戎驿站下药。” 戚司和李岚殇面面相觑。 “殿下知晓将军的计划?特意派你帮我们?”李岚殇放下酒杯问。 长安点点头,“殿下发觉将军想给特木扎下药后便让我协助你们。” 戚司:“……” 戚司将酒杯放在桌边,茶液在酒杯里轻轻晃动。 李岚殇也不是滋味,太子假扮女人勾引将军,把将军耍得团团转,后来又硬把将军抢去宫里当侍卫,他表面不说,心里早已对太子不满。此时得知自己承了讨厌太子的情,心里十分复杂。 戚司沉默片刻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感谢你。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长安举起酒杯,三人同饮。 第58章 在戚司的劝解下, 长安和李岚殇喝得酩酊大醉,戚司让下人将两人带回房间休息,自己走到院子里散步。不知不觉来到小校场, 校场旁边的柳树再春日的滋润下更加繁茂, 枝条在风里飘飘摇摇,姿态优美。 原来萧珉暗中派长安帮助自己? 还有,当时长安在北戎驿站闹事,骠骑营的士兵来得也太快了些。 难道都是萧珉早已经安排好的? 戚司停下脚步, 望着远处的柳树发呆。 脑袋里忽然想起曾经和萧珉一起在郊外踏青,春日溶溶,那时候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 睹物思人, 戚司摇摇头, 把那讨厌的家伙从脑海里甩出去,径直离开小校场,在其他院子里乱逛, 不久后又来到后院,那里矗立着一座五角凉亭, 戚司又想起自己在西郊十里亭等候萧珉的情景…… 戚司皱眉,转身离开后院, 回自己房间睡觉, 他不信看不到任何东西还能想起狗太子。 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戚司耳边又想起长安对他说的话。 “实不相瞒,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命令, 我不会对北戎人出手,也不知道将军和李公子会夜闯北戎驿站下药。” 和萧珉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掠过,戚司很沮丧地发现,自己不想他不行。 拉起被子捂住脑袋,戚司告诉自己什么都别想。 下午,戚司刚睡醒,于管家便来报:“将军,有客人。” “客人?谁啊?”戚司好奇地走到前院。 “戚将军,老夫登门拜访,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将军啊?” 熟悉的大笑声传来,戚司好奇地走到前院,只见前院站着几个身穿便衣的男子,当先一个正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礼部尚书唐大人。 “唐大人。”戚司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去拱手作揖。 “戚将军。” “将军。” 唐大人身后的几个人也上前来作揖,态度十分恭敬。 戚司勉强认出,这些人正是当日城门口礼部的官员。 唐大人和礼部官员全部身穿便衣,手上提着纸包好的东西。 “唐大人,你们这是……” “听说戚将军受伤,又从东宫回将军府,我等便寻个机会来看望将军。”唐大人说着将手中的一个纸包递给戚司,“小小意思,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递给戚司,戚司接过,让于管家和几个下人把礼物带回屋里。 戚司惊讶,想邀请他们进屋喝茶,唐大人却拱手道:“将军受伤就该好好休养,我等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将军了。” 礼部的官员也告辞离开。 等他们走了,戚司依旧发蒙。唐大人真只是来送礼的? 唐大人刚走不久,又有人登门拜访。这个人戚司便完全不认识了,乃刑部尚书张聪。 张聪长相严肃,尖下巴,鹰钩鼻,看起来很像坏人。戚司没见过却也听过他的大名,张聪张阎王,小气又不讲理。 戚司从没想到此人会上门拜访。 “戚将军。”张聪笑眯眯地走进大门,对戚司客气地拱拱手,“打扰了。” 戚司以为他来找茬,警惕道:“不知张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张聪瞧着戚司的态度,笑道:“将军误会了,老夫今日前来,并不是为难将军。” 他拿起手中的纸包,“听闻戚将军回府,特地上门拜访,戚将军为大禹和特木扎决斗,令人佩服,听说戚将军受伤,老夫家里刚好有一百年老参,特地送于将军,希望将军早日康复,为国效力。” 戚司才知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连忙邀请他进门。张聪没有客气,进门和戚司聊了会儿才告辞离开。 等张聪离开,又陆续来了好几个官员,有文官也有武官,个个都带着礼物,态度十分客气。有些人认识,有些人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些人见着戚司都很客气,嘘寒问暖,活像戚司和他们来往很多次,互相很熟悉似的,弄得戚司以为原身认识了很多人。 李岚殇终于醒酒,听说戚司在外面接客,赶过来撑场子。一番商业互吹后,官员们纷纷告辞离开。 戚司问李岚殇:“留小胡子的那位是谁?” 李岚殇说:“不认识。” 戚司吃了一惊,“你不认识?” “不认识。”李岚殇疑惑,“将军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人?” 戚司:“我也不认识。” 李岚殇惊讶,“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拜访将军?” 戚司摊手,“我怎么知道?”李岚殇:“……” 戚司:“……”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都很茫然。 为什么突然间有那么多不认识的人拜访? 长安揉着脸走进来,听到两人讨论,道:“刚才那波人和太子殿下熟悉。” 戚司转头问:“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太子的人?” 长安点头。 “太子的人为什么来拜访我?”戚司纳闷。 长安放开揉脸的手,说:“或许,他们以为你也是殿下的人。” 戚司:“……” 他已经被划分到太子阵营? 于管家通报又有人拜访,三人出去迎接,来的是几个武将,说是早就仰慕将军威名,特地来拜访。 戚司心里暗自打鼓,千万别又是太子的人啊。 武将们比较爽快,送完东西就走,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戚司问长安,“他们也是太子的人?” 长安摇头,“不是。” 戚司和李岚殇面面相觑。 此后又有许多人来拜访,有大佬也有小兵,戚司完全不认识,打着哈哈把脸都笑僵了,他实在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后来干脆闭门谢客,一律以身体有恙为由推拒。可这并没有结束大家探望他的热情,拜访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拜访的人见不到将军,让于管家把礼物和他们的祝福带给戚司。 到了第二天,戚司回到将军府的事情传出去了,街上的平头百姓也知道戚司回到了将军府。 百姓们比官员们直接多了,一窝蜂地涌到将军府门口,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礼物,有鸡蛋、鲫鱼、猪肉,新鲜的青菜、活的鸡鸭等等,一股脑地堆在将军府门口,要将军多补补身体。 等于管家把所有礼物全搬到正厅,戚司和李岚殇、长安三人惊讶地打量着屋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面面相觑。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给将军送礼物? 于管家给三人解答了疑问。 “将军,您先是城门口为国争光,后又杀了特木扎,现在已经是大禹的英雄。百姓们都很朴实,谁让国家争光,谁就是他们心中的英雄。” 长安惊讶道:“所以他们送来这么多礼物?” 环顾正厅,蔬菜水果鸡鸭鱼肉,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都不贵重,却表达了百姓们一颗感恩之心。 李岚殇和戚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感动和惊讶。 戚司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待遇。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戚司汗颜道,“下次有人来送东西,千万不要再接了。” 于管家笑着道:“是。” 于管家两鬓花白,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平日里在府上话不多,给戚司一种沉稳可靠、沉默寡言的形象,然而这两日,于管家脸上的笑容比戚司之前见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将军。”他说。 戚司很尊敬他,连忙做洗耳恭听状。 于管家盯着他,目光微红,“如果老爷泉下有知,得知将军如此出息,相信他们也能含笑九泉。” 戚司一愣。 于管家忽然背过身,在转身的刹那,戚司看到他抬起手飞快地往脸上抹了抹。 当天他们又吃了一顿大餐,用的全是百姓们送的蔬菜和肉蛋,戚司吃着菜,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香。 李岚殇去外面打听消息回来,告诉戚司,现在他已经声震天下,据说已经有史官准备写下他的事迹,代代流传。 戚司甚至听李岚殇说,汴京又流传了一种话本,讲述戚司如何出征如何学武如何立功,情节曲折离奇。 戚司:“我记得之前汴京不是流行我和白柳的小话本吗?” 因为太过好奇,戚司特地让下人买了本瞧瞧,看了两页辣眼睛便扔了。 李岚殇:“将军,现在流行的话本已经不是你和白柳。” 戚司诧异:“不是白柳?” 李岚殇摇摇头,“不是。” 戚司:“不是?” 与他有绯闻的只有白柳吧,还能有谁? 李岚殇面色怪异,沉默片刻才道:“将军的美人不是白柳,是一名姓萧的神秘女子。” 戚司差点儿喷饭,“姓萧的女子?” 李岚殇点点头。 戚司无语,“为什么姓萧?” 长安边吃边说:“不姓萧还能姓什么?” 戚司转头瞪他,“我讨厌姓萧的!写我的小黄书就算了,还安排姓萧的做我女人,太过分了吧!” 长安眨眨眼,“将军还记得当日把戚平辉的儿子还回去时说了什么?” 戚司一愣,仔细回想,脸色渐渐尴尬。 他记起自己对戚平辉说过自己喜欢萧姑娘。 难道…… 长安道:“将军自己说出去的,那些写书的当然就为将军安排上萧姑娘咯。” 戚司:“……” 感情自己坑了自己? 要那天见着写自己话本儿的人,一定要告诉他不准再写姓萧的! 在屋子里憋了两天,戚司琢磨着百姓们的热情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准备出去潇洒潇洒。 在家里,地方小了点儿,吃的东西没有宫里那么精细。 这阵子,戚司忽然嘴巴发酸,挑起食来,太粗糙的东西不爱吃。狗太子本人不是个东西,在吃穿上却从来没有苛待过他,每一日的吃食都精致可口,让人食欲大增。 回了将军府,厨子依旧是以前的老厨子,做出来的味道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儿。 ……还得怪狗太子,非要拿顶级美食腐蚀他。 家里不行,就出去吃吧。他不信汴京那么多酒楼都比不上宫里的。 他刚提出要出去大吃大喝,李岚殇和长安就阻止了他,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傍晚时分,宋太医提着药箱上门诊断。太子在离开东宫之前曾经到过太医院,要求宋太医再去为戚司诊断。宋太医估摸着自己开的药应该吃完了,放衙后便赶紧来到将军府。 长安和李岚殇听说宋太医来了,都很紧张。 两人夹着宋太医来到戚司的房间,眼巴巴地盯着他拿出药枕为戚司诊脉。宋太医诊治片刻,嘴里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了?”李岚殇和长安连忙凑过来问道。 宋太医没有回答他们,对戚司道:“麻烦将军躺在床上,我为将军扎针。” 戚司见他突然慎重,有些心慌,连忙躺在床上道:“大夫,我没事吧?” 大夫一变脸,病人吓得够呛。 李岚殇和长安也变了脸色。 宋太医脱了戚司的衣服,在他的身体插上银针,随后又把手放在戚司的肚子上摸来摸去,脸色一会儿讶异一会儿疑惑,搞得围观的人心中七上八下。 过了一会儿,宋太医又绕着戚司的肚子插了一圈银针,从药箱里拿出一种奇怪的香。 他把香点燃,放到银针下方烧。 不一会儿,戚司便觉得银针开始发热。鼻端闻着那股药物的清香,身体的血液也加速流动,皮肤渐渐浸出汗水。 足足半个时辰,宋太医一一拔出银针收好,又灭了香,对戚司道:“将军,您现在气血顺畅,毫无淤滞,身体好得很。” 忐忑不安等了他半天的三人听闻此言,齐齐松了口气,异口同声道:“真的?” 宋太医将插满银针的牛皮纸塞进药箱关好,对三人道:“将军已经完全康复,身体很健康,只是……” “只是什么?” 宋太医道:“将军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腹部依旧有东西,那东西不是痈,气机顺畅,也无攻讦之气,似乎对身体没有损害。” 戚司一语道破,“太医的意思是,我的肚子里长了瘤子是不是?” 长安和李岚殇一惊。 宋太医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长了瘤?无缘无故的怎么会长瘤呢?”李岚殇着急,走到宋太医跟前压住他的药箱,阻止他离开,“太医可有办法去除?” 戚司心里一沉。 作为现代人的他自然知道长了肿瘤基本上和癌症相去不远了。 果然,宋太医道:“三位先不要慌张,长了瘤并不意味着得了恶症,刚才老夫为将军探查过,此瘤气机顺畅,并无攻讦之气。若是恶瘤,必然有攻讦之气,气机也会凝滞,干扰身体整体阴阳,将军腹中的瘤并无此相,所以,十有八九不是恶瘤。” 众人长出一口气。 “当然。”宋太医又道,“时间久了,有可能发展成恶瘤。” 三人:“……” 戚司简直想打死这个糟老头子。 李岚殇怒了,拎着他的衣领道:“说了半天,我只问你一句,能不能治?” 戚司和长安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盯着宋太医。 “将军的瘤十有八九不是恶瘤,不用管他,说不定哪天就自己消失了。”宋太医道。 “那万一不消失呢?”戚司问道。 宋太医捋了捋胡子,“不长大就行。” “那……若是长大了呢?”戚司声音颤抖。 宋太医沉默片刻,在三人担忧的眼神中道:“长大了也不一定是恶瘤。” 戚司:“该如何判断?” 宋太医道:“长得快的就是恶瘤,长得慢的就不是。” 戚司:“多快才叫快?” 宋太医:“我曾经见过得恶瘤的病人,几个月便腹大如鼓,整个人行动困难,不久便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得慢的是良性肿瘤,长得快的是恶性肿瘤,将军得的是哪种? 第59章 三人又是一惊。 宋太医比划手势, “死后老夫剖开他的腹部,里面的瘤子有脸盆那么大。” 三人:“……” 戚司定定神,又问:“那万一我得了恶瘤该怎么办?” 李岚殇和长安异口同声:“将军!” 宋太医沉吟片刻, “一旦得了恶瘤, 将军吃好喝好,顺应天命。” 三人:“……” 长安几乎要飙泪,眼泪汪汪地盯着戚司,活像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岚殇紧握住拳头, 面色发白。 戚司重重叹了口气,“先别伤心,大夫说了,我这是良性肿瘤, 不是恶瘤, 你们别像我得了绝症似的行不行?” “将军……”“将军……” 两人依旧期期艾艾,眼泪汪汪。 戚司也很郁闷,穿越过来得知自己是武官, 担心万一和人打架被打死,所以不想领差事, 只想当一条咸鱼。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可能不会死于打斗, 而是死于癌症。 真特么讽刺! 如果注定活得短暂, 还不如风风火火地活一场,潇潇洒洒,至少不会枉来一趟。 几人送别宋太医, 在戚司的提议下大摇大摆地走上街头。这次两人都没有阻止他,戚司顺利地带着他们去最好的酒楼大吃大喝。 临近出发前,长安偷偷出来放飞一只鸽子。 不久,处于汴京郊外的皇陵里,小福子便收到了飞鸽传书。 他取下鸽子腿上的书信展开,看了两眼便面色大变,匆匆跑上祠堂的台阶,来到祠堂大门前,“殿下!殿下!” 祠堂外面守着着众多官兵,面无表情地盯着小福子,这些官兵都是皇帝安排看守太子的金羽卫,尽忠职守,只忠于皇帝。 小福子拍门道:“殿下,长安来信,宋太医瞧了将军病情,说将军……” 祠堂里传出萧珉的声音,冷静而严肃,“戚司怎么了?” 小福子道:“将军体内不是淤血。” 太子似乎松了口气,“那便好。” 小福子又道:“不是淤血,却是瘤子。” 祠堂里面传来闷闷的响动,随后萧珉的声音传来道:“拿给我看!” 小福子将纸条塞进门缝,袖着手守在门外。 太阳不知何时隐去,乌云涌现,冷风从山里呼呼吹来,凉飕飕的。 祠堂的门忽然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前。身着白衣,披散着头发,面容冷酷。 他身后是一列列的祖先牌位,牌位下方放着蒲团,刚才他便是跪在蒲团上思过。 四周的金羽卫立即走过来,手上拿着银枪,拱手朝萧珉道:“殿下。” “殿下,您这是……”小福子也疑惑。 萧珉道:“我要出去。” 小福子大吃一惊,慌忙道:“万万不可啊殿下!” 陛下才罚殿下进祠堂思过,这才几天就跑出来,要是被人发现那还得了?殿下已经犯过一次错,若是再犯,绝对不会仅仅跪祠堂能解决。 金羽卫们也面面相觑。 领头的硬着头皮道:“殿下,您不能出去。” 萧珉眼神如刀,冷冷扫视众人一圈,“如果本宫非要出去呢?” 金羽卫立即跪倒在地,朗声道:“陛下有令,殿下必须在皇陵思过一个月,不得踏出祠堂一步。如果殿下非要离开,属下只能遵从皇令。” “好得很!”萧珉冷笑一声,“你想动手?” 金羽卫站起身,面容严肃,“殿下,属下身负皇恩,不敢不遵皇令。” 他扬起手中的枪,身后的金羽卫也跟着举枪。 萧珉眼中厉光闪过。 小福子慌忙跪在萧珉身边,拉着他的衣袖道:“殿下莫要慌张,太医说过将军身体无大碍,那瘤是好瘤!再说殿下不能看病,就算见着将军也无济于事啊!还望殿下三思!” 小福子的话很有道理。 萧珉深深吸了一口气,遥遥望着远方重重叠叠的山峦,目光幽深焦虑。 戚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对小福子道:“告诉乌先生,让他去寻名医,能治瘤那种,勿论代价。” 金羽卫和小福子齐齐松了口气。 小福子抹掉汗水,站起身道:“殿下放心,奴婢马上去!” 戚司带着李岚殇和长安在酒楼大吃大喝,快活得很。 他态度放松,神情乐观,一点儿也没把病情放在心上。 李岚殇和长安焦急半天,在他的影响下也跟着放松下来。宋太医说过,将军得的不是恶疾,现在瘤并没有长大,并不影响将军健康,就算长大了也不见得是恶疾。 将军乃大英雄,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戚司想得更开,反正自己早就是个死人,就算现在死了也不亏。再说太医说过十有□□不是恶瘤,自己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差,刚好得了恶瘤吧。 三人都想通了,气氛渐渐快活起来。 吃饱喝足去结账,店老板居然告知不要钱。 “将军为我们大禹争光,我哪敢要您的钱呢?”掌柜的面带笑容,十分客气。 “那怎么行。”戚司惊讶道,“我点的菜可不便宜。” “将军,咱们不缺这点儿银子。”掌柜的坚持不收,片刻后等小二蹭蹭蹭地端来文房四宝,掌柜的对戚司道,“咱不收将军银子,只要将军帮我们酒楼题上字就成。” 戚司:“……” 戚司哭笑不得,原来自己真成了名人啊。 掌柜的和一干小二眼巴巴地盯着他,戚司无奈地摸摸鼻子,硬着头皮在纸上写下如意酒楼四个大字。 字写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一言难尽。 掌柜的之前听戚司说字丑,还当他谦虚,现在真见着了他的墨宝,发现将军实诚人,真不是他谦虚。 丑成这样,哪怕将军名声如日中天,掌柜的也无法昧着良心夸字写得好看。 戚司:“我还是付钱吧。” 说着准备掏银子。 掌柜的连忙阻止,“将军不用,这字儿我们收下,将军下次来若再来我们依旧不收钱。” “别要了,真不好看。” 掌柜的道:“将军的字虽然不好看,却有一股金戈铁马的气势,望之生畏。” 戚司:“……” 居然还能这样夸? 戚司脸都红了。 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戚司领着偷笑的李岚殇和长安匆匆逃出酒楼。走到街上,若是遇到商铺,商铺的老板只要认得他都会上来送小礼品,戚司实在没法逛下去,只能抱着一堆小玩意儿滚回家。 走到半路,忽然见到路边有一队士兵正在呵斥一位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头发花白,手上拿着一个长长的用布包好的东西,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 老人不停地说着什么,官兵却极不耐烦。 官兵身上的服饰通体黑色,背后的衣服上绣着一个白色的“神”字,头上戴着圆圆的头盔,那头盔和一般官兵的样式不大一样,要薄一些。 戚司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装扮,却一眼就认出是神机营的士兵。 神机营的士兵和老者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话,士兵们的表情变得极其不耐烦,领头的那个小队长似乎想要绕过老者往前走,然而老者似乎不甘心,又快步走到领头士兵身前拦住他,焦急地说着什么。 街道旁边的商铺里忽然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快步来到老者身前,二话不说便踹了老者一记窝心脚。 老者倒地,被布包着的长条状物品滚落在地上,布包的边角散开,露出黑漆漆的铁制管,铁管的腹部镶嵌着托手。 “咦?”戚司来了兴趣,上前两步,想看得更仔细些。 “爷爷。”老者身边跟着的小男孩连忙弯腰扶起老人,“爷爷!” 老人慌张地爬到铁管边将铁管包好,仿佛那是世上最宝贵的物品,容不得半点儿闪失。 “都说了不要再来我们神机营,你是耳朵聋还是想和我们作对啊?”走出来的那人指着老头的鼻子破口大骂。 神机营的士兵们慌忙躬身行礼,“江爵爷!” “江爵爷!” 当街踹人的正是上次被戚司和萧珉打得屁滚尿流的小爵爷江异凡,皇贵妃的侄儿。上次被打后江异凡再也没在秀风宫出现过,也没有展开报复。 戚司以为他会下黑手打人,或者向皇贵妃告状让皇贵妃出面惩罚,没想到转眼过去大半个月,两方都没动静。 今天又遇上了。 “将军,神机营归兵部统领,里面都是皇贵妃和二皇子一脉的人,据传,皇贵妃有意安排江爵爷进兵部。”李岚殇看出戚司感兴趣,低声解释。 戚司嗯了一声。 神机营恭敬的态度让江异凡露出满意的神色。 “走吧,以后见着这老头不要和他废话,打一顿就好。”江异凡挥舞着拳头,身旁两个喽啰拼命点头,捧场应和。 他的声音极大,抱着铁管的老者和小孩身体微微颤抖,后退两步,眼睛里露出惧色。 旁人的恐惧让江异凡和喽啰们更加得意,几人冷嘲热讽一般,让老者滚蛋。 “我说老孔,就你那破玩意儿居然也好意思拿到神机营献丑?什么火燧铳,三步外连只鸟都打不死,根本比不上神威弩,居然敢大言不惭地嚷嚷火燧铳比神威弩厉害!“ “就是就是。上次有个士兵拿着你得火燧铳瞄准,结果炸了膛,差点把士兵炸死,我们神机营没找你麻烦,你却主动上门来找打,活腻了吗?” 火燧铳? 戚司心头一动,抱着刚才街道上的商贩们送给他的礼物,走到神气活现的江异凡旁边,笑眯眯道:“江爵爷。” 江异凡转头见到是他,原本嚣张的表情瞬间变成惊恐,后退一步尖叫:“戚司!” 他叫了一声,拉过身旁的喽啰挡在自己身前。 戚司:“……” 他笑道:“江爵爷,我有这么可怕?” “戚将军!是戚将军!”旁边围观的行人又惊又喜。 神机营的人早就听过戚司大名,连忙上前抱拳行礼,“将军!” 戚司客气回礼,随后不看惊恐的江异凡,走到老者身前道:“老人家,我可以看看你手上的的东西吗?” “将军……”老者目露诧异。 “请让我看看,一眼就好。”戚司诚恳地伸出手。 老者犹豫片刻,将手中紧紧抱着的布包交给戚司。 戚司打开布包,取出里面的铁管。 铁管大约一尺左右,前段细长,后端粗壮,后面连着曲柄,腹部还有枪扣。 身为穿越人士,戚司一眼就认出这是现代热武器的鼻祖燧发枪,以后所有的手枪都是从燧发枪演变而来,而且这把燧发枪制作精致,已经是改良过的燧发枪。 戚司心情激动。 第60章 没想到自己没制作出来的东西, 居然已经有了现成的。想想也是,古人的智慧无穷,中国四大发明的□□, 不也促进了热武器的诞生吗。 确认完毕, 戚司将铳交回老者手中,问道:“老人家,这是从哪儿来的?” 老者听到他的问话,意识到戚司对他的铳感兴趣, 道:“戚将军,这是老夫制作的,将军别看铳不起眼,若是装上□□, 可以百步外杀人……” 话没说完, 旁边的江异凡就道:“笑话!你那破玩意儿别说百步,三步外都打不死鸟!用的□□炸膛,差点害死士兵, 傻子才信你呢!” 神机营的士兵也对戚司道:“戚将军别上老孔的当,老孔惯爱忽悠人, 他现在没地方住,身为分文, 就想把手上的铳卖给别人, 好挣点儿钱。”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老者辩解,“你们让我见见刘大人, 我一定当面向他说清楚。” “刘大人没空见你。”神机营的士兵眉头皱起,“刘大人已经知晓你的事,绝对不会拿这种东西放到神机营。” 老者呆住,“刘大人……不愿意要我的铳?虽然铳现在有问题,可等以后研究改良,绝对比神威弩的威力大啊!” 神机营的士兵愤怒地抽出手上的□□,“再诋毁神威弩,我要你的命!看看到底是你的铳先杀了我,还是我的神威弩先杀了你。” 老者脸色巨变,连忙后退。 “爷爷!”他身边的孙儿也吓得拉住他的衣角哭道,“爷爷,我们走吧,我饿!” “乖啊,再等等,只要我重回神机营,一定可以让你吃饱。”老头安慰孙儿。 戚司皱眉。 长安靠近戚司,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个老头叫孔三,以前在神机营里做工匠,打造□□,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迷上了铳,嚷嚷着铳比神威弩的威力大,当时的神机营听信了他的话,让他打造铳,可打造出来的东西杀不死人,还把演练的士兵弄伤了,惹怒神机营,被赶出来。” “原来如此。”戚司了然。 戚司将手中的一包点心递给小男孩,“饿了先吃点儿东西,待会儿叔叔带你回将军府去吃好吃的。” 老者惊讶抬头。江异凡和神机营的士兵面面相觑。 “将军,您这是……”老者不敢置信地问道,“要带我们回将军府?” 戚司笑着说:“神机营不收你,我收。” 周围人哗然。 神机营不收的老油条,居然被戚将军收了? “将军?”李岚殇和长安异口同声。 戚司神秘莫测一笑,“此人大有用处。” 他不再解释,对惊喜的老者和小孩道:“跟我回府。” 一行人在江异凡和神机营的注视下离开,戚司带着老人和小孩回到将军府,让厨房为两人准备吃食。 等吃饱喝足,戚司客气地请老人谈话。老人为他详细介绍了燧发铳的用途、制作机理。 戚司看得出他担心又不被重用,所以不断解释经过改良后的铳不会轻易炸膛,非常安全。 经过半个时辰的介绍,戚司并未表示,李岚殇却道:“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将军,不如让孔师傅试试燧发铳的威力如何?” 李岚殇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戚司嗯了一声,让老人拿铳到校场示范。 老人同意。 于是一行人移动到校场,戚司让人准备了靶子,测试射击距离。在众人的围观下,老人有些紧张地举枪射击,第一枪打偏了,第二枪才射中,然而靶子并没有打穿,只留下了被□□烧伤的痕迹。 老人额头开始冒汗。 戚司却并没有嘲笑,李岚殇和长安同样也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老人稍感安慰,不再紧张,举枪射击。 在戚司的指挥下,靶子从三尺移动到一丈,又移动到一丈一尺,以此类推,最后得出铳的射击距离大概在三丈外,大约十米远。 现代手枪的有效射程大概在五十米左右,孔老的铳能射击到十米远,已经是非常厉害的进步。虽然稳定性差,但已经初步有了后世热武器之王的雏形。 如今需要改进的便是铳的稳定性和□□比例,只要稳定性解决,那么射击精度必然提升;□□比例调整好,威力变大,也不容易炸膛出事故。 刚巧,戚司在现代对枪械感兴趣,记得□□比例,也记得一些枪管方面的改进知识。 “非常好。” 演习完毕,戚司拍着手夸奖。 在孔老心中,此次演习并不算好,至多没有炸膛,没想到得到戚司的夸张,颇有些受宠若惊。 长安和李岚殇一个身为武术高手,一个在战场厮杀过,对武器很有研究,一眼就看出铳的缺陷,不明白将军为何如此上心。 戚司走到孔老身边,表情严肃地问道:“孔老,铳的设计不能外流他人,尤其不能落入异域之人手中。” 孔老一怔,随后尴尬道:“将军,听说西洋人已经在研究铳的制作了,他们还制作出了火炮,威力巨大……” “洋人已经制作出了铳和火炮?”戚司挑眉,内心惊疑不定,难道这个世界和现代的世界轨迹一样,同样是西洋人掌握火器的使用,用热武器敲开各个国家的大门吗? 原本他并没有想要特别改造火铳,因为他担心热武器的过快诞生会破坏世界的平衡,然而现在听说西洋人已经制作成精良的热武器,如果大禹不跟进发展,以后又会沦为挨打的局面。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必保留。 离开校场,戚司问长安,“殿下出去办事,上次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长安被叮嘱过不能告知真相,道:“一个月后。” 戚司皱起眉头,有点儿等不及,“那他办差的地方远不远,我可以过去吗?” 长安支支吾吾,“不算近,也不算远。” 皇陵就在汴京城外,骑马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李岚殇咦了一声,“太子殿下不是被罚入皇陵思过吗?” “罚入皇陵思过?”戚司惊讶转头问李岚殇,“怎么回事?” 李岚殇说:“殿下半夜叫走为陛下和皇贵妃娘娘诊治的太医,害得皇贵妃娘娘病重,陛下便罚殿下到皇陵思过。” 戚司转头问长安,“殿下到底是办差还是被罚入皇陵?” 这几日戚司在将军府养病,闭门不出,不知外界消息。前来拜访的官员们,大多以为戚司知道太子被罚的事,谁也没提,导致戚司到现在才知晓。 李岚殇见戚司神色有异,惊讶道:“将军难道不知情?” 长安捂头,知道瞒不下去,道:“殿下的确被罚入皇陵思过一个月。” 戚司挑眉,“我当他为何突然大发善心,原来是自己被关一个月,才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假。” 长安听他口气不屑,忍不住道:“将军知晓殿下被罚的原因吗?” “为何?” “将军当日和特木扎决斗受伤昏迷,殿下担心坏了,生怕将军出事,中途拦截陛下和皇贵妃的御医为将军诊治,才被陛下处罚。” 戚司怔住,半晌后才道:“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我?” 长安叹了口气,“殿下知道将军生病需要静养,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将军,怕影响将军心情。如今将军身体康健,我也没必要隐瞒了。” 再说了,想隐瞒也隐瞒不了,这么大的事儿,戚将军早晚都会知道。 戚司沉默着没说话。 李岚殇明白戚司之前真不清楚太子被罚的事,忍不住叫了一声,“将军?” 长安巴巴地盯着戚司,期望他能说两句感动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戚司才问道:“皇陵在哪儿?” && 一个时辰后,戚司带着长安和李岚殇来到皇陵。皇陵有重兵把守,外人不能轻易进入,但这些人中不包括戚司,因为戚司有大内密令。 当初陛下特地赐予他的令牌,可以在皇家自由行走,其中也包括了皇陵。 李岚殇和长安留在皇陵外。 皇陵依山而建,巍峨雄浑,历代皇帝和妃嫔都葬在里面,先皇的几个妃子,被放逐的太监宫女守在此处,外围便是重兵。 皇陵并不是皇宫,进去后戚司便发现里面的看守很松散。 想也知道,谁也不想来死人的地方闹事。 皇陵里面建着巨大的宫殿和祠堂,萧珉便是在供奉着历代祖先牌位的祠堂里面闭门思过。不管外面如何腥风血雨,皇陵里面清静安宁,时间变得十分缓慢。 戚司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向祠堂,边走边在心里问:太子为什么要帮他?我又为何要迫不及待地见太子? 待会儿见到他,太子会说什么? 戚司在台阶上站定,瞭望着上方祠堂巍峨庄严的门楣,心里一片迷惘。 听闻太子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罚入皇陵思过,一时冲动便追了过来,可真进来了,却又有些退却。 近日在东宫和萧珉相处,萧珉处处忍让纵容,戚司并非不知,可他以为太子只是想要拉拢他使出的礼贤下士的手段而已。如今,太子从未要求过他办事,却不惜为了救他而得罪皇贵妃,还被罚入皇陵。 说不感动是假的。 以往的种种历历在目,哪怕萧珉别有目的,戚司也觉得,能做到这一步就算别有目的,他戚司也不得不承太子的情。 戚司大步走上台阶来到祠堂门前。 祠堂门口守着个昏昏欲睡的小太监,坐在一把椅子上打盹儿。 走进了才发现是小福子。 听到动静,小福子抬起头来,惊讶地站起身,“戚将军,您怎么进来了?” 戚司道:“我来探望太子殿下。” 小福子惊讶,“将军如何进得来?” 戚司:“我有大内密令。” 小福子恍然,又笑起来,“戚将军真是有心了,只是殿下受陛下责罚,不能出来见客。” “不能出来见人?” 小福子欲言又止,“是的。” 前两天殿下听闻戚将军长瘤差点儿闯出祠堂,被金羽卫告知陛下,陛下生气,直接把门封了不让其出门。 戚司想了想,说:“那我能和殿下说说话吗?有重要的事,说完就走。” 小福子道:“将军稍等,待奴婢知会殿下一声。” 小福子走到祠堂前敲了敲门,听了会儿动静,掐着声音道:“殿下,戚将军来探望您,有重要事情要谈。” 戚司站在小福子身边等候。 祠堂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戚司?”隔着大门,萧珉惊讶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来了?病情怎么样?为何不好好休息?” 见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他的病情? 心里暖流划过,戚司低声道:“宋太医说我的病没有大碍。” 第61章 “没有大碍?”萧珉道, “不是长了瘤么?” 戚司:“谁说的?长安?” 萧珉:“我自有得到消息的方法。” 戚司想:十有□□是长安。 大嘴巴,以后不带他出去吃东西。 戚司并不想谈这个问题,轻描淡写道:“的确长了个瘤, 不过宋太医说没什么大问题。” 萧珉:“无须担心, 我已经派人去寻名医,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戚司:“谢谢殿下。” 隔着门板,他看不到萧珉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得到对方真的在为他的病情而担忧。可是, 他并不想谈论病情,别人的关心会反复提醒他身体里长了瘤子。 萧珉:“宋太医医术高超,他说没有大碍,就一定没有大碍, 我有感觉, 你那瘤一定是良性的。” 戚司失笑,“你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萧珉坚持, “我知道。” 语气意外的固执,不知道在说服谁。 戚司不和他争论, 摸摸眉毛,“殿下, 和你商量件事儿。” 萧珉:“你说。” 戚司:“以后能不要在我面前提我得病这事儿吗?” 萧珉一下子陷入沉默。 戚司又说:“老提感觉怪怪的, 我想忘掉这件事。” 片刻后,萧珉说:“好。” 戚司笑了笑,狗太子今天挺好说话。 他又问道:“听说当日殿下为了救我, 拦走陛下和皇贵妃的太医,因而在祠堂受罚?” 门内沉默片刻,随后无奈的声音传出,“长安做事不牢靠,都让他别说了……” “不是长安说的。”戚司打断他,“太子受罚这样大的事,你以为能瞒住我?” 萧珉不说话。 戚司很真诚地道:“谢谢你为我做到这一步。” “用不着谢,我受罚是因为做事没考虑好,行事冲动,和你无关。” 戚司又笑了笑,“殿下为我付出这么多,属下真是受宠若惊。” 萧珉也低低地笑起来,“你个小没良心的也懂得受宠若惊?” 戚司摊手,“殿下把我想得太无情了吧?” 萧珉:“哦?某人没发觉自己挺无情?” 戚司左看右看,“某人是谁?反正不是我。” 萧珉又笑,“所以你今天来皇陵做什么?难道只是口头道谢?不用了,口头的感谢毫无诚意,本宫不需要。” 戚司挑眉,哟呵,摆太子的谱儿呢! 萧珉继续指责,“如果某人真有良心,就该让我睡大床,而不是让堂堂太子睡一张小床。” 戚司:“少来,一码归一码。” 萧珉:“看,无情之人,还不承认!” 戚司扶额,再鬼扯下去不知道要扯到哪儿去,“我知道你一直想利用我的现代知识,如今我便还你一个情。” 萧珉:“让我和你一起睡大床?” 戚司额头冒青筋,咬牙道:“能不能不要再扯睡觉的事?” “我就想和你扯睡觉的事儿。” 戚司被激怒,锤了一下门道:“开门!我让你从此一睡不起!” 狗太子不愧狗太子,三两句话就能让人火冒三丈! 平时对着别人挺正经,为什么到了他这儿就跟个流氓似的。 狗太子被关着,没法开门。 戚司本想骂萧珉两句,但看到祠堂周围守着的金羽卫又忍下了。 戚司强行结束话题,说:“今天上街遇到一名姓孔的老人,你猜他制作出了什么东西?” 还好萧珉没有继续胡搅蛮缠,很配合地问:“什么东西?” 戚司道:“燧发铳。” “燧发铳?那是什么?”萧珉疑惑。 “知道□□吧,太子殿下。”戚司问。 “当然知道……等等!”萧珉惊讶得声音都变了,“难道燧发铳就是□□?” “对,燧发枪就是□□的前身。”戚司肯定地说,“上次神威弩机密泄露,北戎人手里已经有神威□□,连神威弩也落入他们手中,如果两军再交手,我担心大禹的军队会陷入苦战。” 如今边关能坚持和北戎的军队打成平手,坚守燕云关,除开将领的优秀战略,士兵的勇武,还有神威弩的锋利。 神威弩是大禹的秘密武器,一直受周边国家忌惮,如果北戎复制出神威弩,那大禹就会陷入被动。 “你的意思……” “我们可以加入燧发铳。”戚司道,“神威弩秘密泄漏,北戎迟早会复制出来,我们必须早做防范。如果能把燧发铳用在军队里,边关就不怕北戎的入侵了。” 北戎虽然和大禹签订了和平协议,然而戚司却并不相信北戎会就此罢手。 理由很简单,狗改不了吃屎,北戎这种流氓国家,向来只重武力,只有彻底将他打垮,打怕了,他们才会收起野心,匍匐在地,不然就会蹬鼻子上脸。大禹地大物博,一直被北戎觊觎,戚司才不相信他们会突然转性,不再对大禹出手。 这就是他为什么急着见太子的缘故。 他想让太子建立一支独立于神机营外的军队,专门使用燧发铳,用来对付北戎,只是燧发铳制作昂贵,消耗的□□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没有强有力的人物支持,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目前来说,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太子。 因为太子和他一样见识过现代热武器的可怕,肯定愿意在燧发铳还不完善的情况下花时间精力让人研究。 “我也担心北戎会入侵,特木扎来和谈,在城门便挑衅我大禹,我不信他们真的诚心诚意想休战。”萧珉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此人不耍流氓的时候,确实像传闻中英明神武的太子。 两人就燧发铳聊了一会儿,很快达成共识。 同样来自现代的人,聊起话题很合拍,不需要多费口舌解释。 萧珉道:“戚司,你真帮了我大忙,军中正愁神威弩泄漏让北戎得了便宜,如果能把燧发铳研究出来,一定可以赶走北戎人,目前燧发铳什么情况?” 戚司大致将孔老制作的燧发铳描述了一遍。 萧珉似乎不满,“射程只有三丈远,威力也小?” 隔着大门,戚司似乎能看到他紧紧皱起的眉头。 戚司道:“放心吧,我记得□□的配比和枪管的大致设计。” “真的?”萧珉十分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戚司笑起来,“殿下,这便是我的谢礼,可满意?” 房内没了声音,片刻后萧珉无奈道:“我救你,并非想利用你。” 戚司:“那你想我做什么?” 萧珉,“不想你做什么。” 戚司眨眨眼。 萧珉:“之所以救你,仅仅因为我想那么做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戚司差点儿被他感动到了,然而想到此人平日里善于花言巧语笼络人心,便笑了笑,“谢谢殿下。” 太子对他好是真的,若要说没有私心,他一点儿也不信。太子又不是圣母,他会仅仅因为“想救一个人”而不惜得罪皇帝和皇贵妃吗?何况那个人还不是他的至亲。 “你我之间,不用言谢。”太子说。 戚司道:“孔老如今在我将军府呆着,等你出了皇陵就可以见他,到时候再亲自看一看燧发铳吧。” 萧珉当然答应,两人聊了两句,戚司见目的达到,便说:“殿下,时间不早了,长安和子文还在外面等我,” 萧珉似乎有些念念不舍,然而也知晓隔着门说话不方便,自己在皇陵闭门思过不宜与人交往,便道:“走吧。” 戚司告辞离开。 回到将军府,戚司便兴致勃勃地投入科研事业。他大方地掏出小金库为孔老买金属和□□,全力支持他继续改造燧发铳,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随后,他又特地招了两个可靠的工匠帮忙。李岚殇和长安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上心,考虑到他的病情,两人都纵容着他胡来。 制作燧发铳的房间在后院,靠近校场,可以随时测试射击距离、威力等等,地势偏僻,很清静。 孔老在房间的桌子上工作。 几天相处,孔老对戚司佩服得五体投地,意识到戚司不止对燧发铳感兴趣,而且也很有研究。戚将军称呼燧发铳为燧发枪,孔老为了讨好他,跟着改名燧发枪。 他感觉戚司真的很在乎燧发枪,跟着他绝对有大前途,自己肯定会受到了重用 “将军。”于管家忽然闯入。 戚司特地打过招呼,非重要事情不要打扰,于管家和李岚殇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乎没来骚扰他,如今来,必然有重要的事。 戚司取下沾满铁屑的手套,头也不抬,“什么事?” 于管家道:“将军,府外有人找。” 戚司:“谁?” 于管家:“花街玉林坊的花魁公子青林。” 戚司惊讶,“什么坊?” 于管家:“玉林坊的青林公子。” 戚司皱眉,“我们以前认识?花街的人?找我做什么?” 他以为是某个朝廷的官儿,结果居然是花街的花魁公子。 于管家:“青林公子仰慕将军,自己赎了身,想来做将军的侍妾。” 戚司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侧过头,“什么?他想做我的什么?” 原本趴在桌边制作零件的孔老也抬起头。 于管家重复道:“青林公子想做将军的侍妾?” 戚司:“……” 戚司震惊,指着自己的鼻子,“他想做我的侍妾?有没有搞错?” 都不认识,怎么就想来做侍妾哪? 脑子有病? 于管家:“青林公子的家人被北戎五皇子特木扎抢劫杀害,他流浪到汴京,为了生计买入青楼,一直以来声誉不错……将军杀了他的仇人,他愿意以身相报。” 戚司:“……” 还有这种事儿? 如果是个花魁娘子他还愿意见上一见,来个带把的,戚司就不大情愿。 毕竟上次在山洞里和萧珉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现在的他对男人有阴影。 何况现在他很忙,没空谈情说爱。 戚司挥挥手道:“让他走吧,我不需要……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直接帮我拒绝了。” 于管家:“已经帮将军拒绝了,可青林公子不愿意离去,在门前跪了一天了。我瞧着人已经不大好,才来问将军一声。” 戚司无言以对,摸摸自己的脸,忧愁道:“都怪我长得太帅。” 孔老:“……” 于管家:“……” 于管家定定神儿,“将军,还有一事儿得向您禀告。” 戚司:“说吧。” 于管家道:“您和白柳的话本儿,还有最近流行的将军大战四方的话本儿,都是出自于青林公子之手。” 戚司震惊,“我的话本儿是他写的?” 于管家点点头。 戚司脱掉防尘的外套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对于管家说:“那我必须见见他。” 从校场的拱门出来,一路收获无数看热闹的目光,大致可以分为“将军又有桃花运了”“将军会不会收青林公子做侍妾”之类。 戚司走到大门前,果然看到椅身着白衣、身材纤瘦的男子跪在门口,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青楼花魁自愿跪在地上请求让戚将军收来当侍妾,天下奇闻啊。 由此可知,将军得多英武,多勇猛,多受欢迎。 这是众多人的心声。 很多男人羡慕嫉妒恨,更多的人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那是大禹的英雄,英雄就该配美人。 话说,地下流传的有关戚将军的话本儿主角,该换成戚将军和青林公子啦。 第62章 当然, 戚司并不知晓众人的想法,他不想将军府被人围观,上前问那男人, “你便是青林?” 青林公子抬起头, 露出一张俊秀的容颜,他的长相和白柳是一挂的,都走清秀仙男风,总之让人一见便觉得是天边的人儿。 大概跪得太久, 青林面色发白,嘴唇略微干涩。 见到戚司出来,青林眼睛一亮,整个人从快要倒下的虚弱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将军!” 他膝行向前, 对戚司道:“您终于肯见我了。” 一句话说得缠绵悱恻, 令人遐想。 戚司扫视众人一圈,发现周围的人都用“两人以前肯定有奸情”的目光盯着他。 “快起来。”戚司伸手扶他。 “将军,小的自知身份低微, 有辱将军身份,可小的实在很仰慕将军。如今小的已经从青楼赎身, 是个清白身份,还望将军接纳。” 青林扣头。 戚司道:“我们不认识。” 青林道:“虽未相识, 却神交已久。” 戚司震惊。 神交已久! 大庭广众下这么说, 也不害臊。 戚司迎着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伸手将青林扶起来道:“进屋再说吧。” 总之三言两语打发不了,那就带进屋里慢慢谈。 青林似乎默认了戚司收留他的意思, 高高兴兴地起身跟随戚司进入将军府。 到了正堂,戚司让青林坐下,又让人端水倒茶。 青林:“将军真贴心。” 戚司无法接话,在主位坐下。 李岚殇和长安听闻消息,巴巴地赶过来一探究竟。 戚司觉着这种私事不好让外人参与,便不让两人进门。 长安在门外远远看了一眼,发现青林身着白衣,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黑发,低头喝茶的动作轻柔优雅,恍惚间,他以为看到了熟人,脱口而出,“白柳?” “谁?白柳?”和他同来的李岚殇问道,“在哪儿?” 长安指着正厅里的那名白衣男子,“那不是白柳?” 正厅里的青林抬起头,放下茶杯,朝这边看了一眼。 李岚殇道:“那是花街玉林坊的青林公子。” 长安道:“远远看着,挺像白柳。” 李岚殇眯起眼睛,“说得也是,两人身形挺像。” 长安心头打鼓,白柳离开汴京,却又冒出一个青林公子,形象气质和白柳很像,将军对其他求爱者视而不见,却特地迎青林进门…… 难道将军对青林公子有意思? 貌似将军就喜欢这样儿的。 他想进去听听,于管家招呼道:“二位,将军不想被打扰。” 长安和李岚殇只能离开。 长安没走远,他身负太子命令,要汇报戚将军一言一行,尤其是有没有小白脸狐狸精勾引他之类的,现在忽然冒出个青林公子,怕不是又和白柳一样的狐狸精? 他在院子转来转去,操碎了心。 正厅内,戚司已经听了青林做自我介绍。 青林原本是北边某个小镇的人,家人被北戎特木扎带领人马截杀,他自己落入无家可归的境地,还被人贩子捉住带到汴京。后来逃脱,当了乞丐,最后实在活不下去,只能把自己卖入青楼。 总之,青林的身世十分坎坷。 戚司非常同情。 戚司:“青林公子身世真可怜,不如我给青林公子一些盘缠,你寻个安身之地怎么样?” 同情归同情,总不能因为同情而把人收进房吧!那也太离谱了。 青林目光幽幽,“将军嫌弃我吗?” 戚司摇头。 青林:“我那点儿不如白柳?” 戚司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和白柳何干?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青林一愣,“还没有人说不喜欢我。将军不好南风?居然不喜欢我?” 戚司:“……” 挺自信啊小子。 戚司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我不想纳妾,你死了这份心吧。” 青林不语。 戚司道:“对了,我听说市面上关于我的话本儿,你写的?” 青林点点头。 戚司目光复杂,“挺能耐啊。” 长得白白净净,不食人间烟火,结果居然私下里写小话本儿?听说他写得那些话本儿卖得很好,说明很有文学天赋,懂得如何抓住读者的心。 青林有些不好意思,“谢将军夸奖。” 戚司道:“我今天叫你进来,并不是想收你,而是想告诉你,以后别乱写有关我的话本儿,尤其是不能写我和姓萧的有关系。” 青林不解,“为什么?” “不写就对了,没有为什么。”戚司说。 青林垂下头想了会儿,问:“将军真不喜欢我?” 戚司斩钉截铁,“不喜欢。” 青林站起身,走到戚司身前跪下。 戚司:“你这是做什么?” 青林道:“既然将军不喜欢我,青林自然不愿意为将军添麻烦,将军,青林想求你一件事。” 戚司扶额,“什么事?” 青林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渴望,“将军能否让青林跟在将军身边一起参军?” 戚司没想到他居然提这样的要求,楞了一下,“你想参军?” 青林重重地点头,面色严肃,目光坚定,“从我父母被杀的那一刻开始,我无时无刻不想参军杀北戎人,我要报仇!将军,您你英雄,憎恨北戎人,在军中颇有威望,跟着您,我一定能够杀北戎人!求将军成全!” 说完青林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青林说到参军时的神情和之前要做戚司小妾时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戚司挑了挑眉,想到某种可能,道:“你来将军府,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我参军?” 青林沉默片刻,咬咬牙道:“是。” 戚司苦笑着摇摇头,“为什么不直说?” “我怕被将军直接拒绝。”青林眉目黯然,“我这样的身份,没有人愿意要的,就算能参军,也可能会被人作贱……” “所以你干脆赌一把?想走我的门路?” 青林点点头。 戚司想了想,问:“之所以写我的话本儿,也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青林又点点头。 戚司扶额,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将军,我有罪,请将军责罚!”青林恳切道,“请将军给我一个机会!” 戚司围着青林转了一圈,觉得此人不笨,懂得用方法,又有文笔…… “你先起来。”戚司伸手扶起他。 青林地站起身,“将军愿意收留我吗?” 戚司点点头,“说不定我们真能用上你。” 青林又惊又喜,“任凭将军吩咐!” 戚司:“会北戎语吗?” 青林:“我从小在边关长大,经常和北戎人打交道,会北戎语。” 戚司打了个响指,“很好。” 青林眼巴巴地望着他。 戚司笑道:“你这样的身子,不适合参军。” 青林的目光暗淡下来。 “但是,你的文笔很好,或许可以写一些文书。” 青林又打起精神,目光炯炯,“什么文书?” 戚司耸耸肩,“比如写一些北戎人烧杀抢掠的故事,要让人看了咬牙切齿那种,关键时刻鼓舞士气,为我们寻求民间支持。” 青林眼睛一亮,“可以!” 戚司又说:“你会北戎语,有关北戎方面的文书,你可以写。” 青林连忙点头。 戚司:“具体的事情,等太子回来我把你推荐给他,看看他如何用你。这样一来,你虽然不亲自上战场,却能帮助我们取得胜利。” 青林又跪下来道:“谢将军!” 他真的太高兴了,没有人愿意用一个妓子,所有人见到他只有鄙夷,只愿意注重他的姿色,只有戚将军能平等地看待他,还能考虑他的才华。 他没看错,戚将军的确是值得投靠的明主。 他赌对了! “起来吧。”戚司道,“留在将军府得学规矩。” 青林连忙站起来,,大声道:“是!” 戚司说:“第一条规矩,不得随意下跪。” 青林一怔,随后眼圈红了,“是!” 长安在外面等了好久,越等越不安,将军和青林为什么聊这么久?他们在聊什么?聊感情吗? 万一将军真收了青林,该怎么办? 长安蹲在院子角落,盯着青石板发呆。 半个时辰后,正厅里的人终于出来了。 长安站起身,看到戚司和青林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他忙迎上去道:“将军。” “长安,你来得正好,这位叫青林,以后就是将军府的人了。”戚司笑着说,又为青林介绍了长安。 “这是长安,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我的好兄弟。” 青林朝长安点头,“长安公子。” 长安回过神,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戚司带着青林离开,又招呼下人为青林整理房间。 长安盯着二人的背影,抓狂——夭寿啦!青林真留下来了! 不久,身在皇陵闭门思过的萧珉收到一封密报—— 将军收玉林坊花魁青林公子为妾。 萧珉见到上面的字,差点把皇陵祠堂的门给砸了。 第二日,萧珉又收到密报。 第一行字:将军并未收青林公子为妾。 萧珉嘴角浮出点儿笑意,他就知道戚司不可能无缘无故忽然收妾。 第二行字:两人言行亲密,相谈甚欢。 萧珉:“……” 此后每天他都收到长安发来的密报,说戚司和青林交头接耳,单独在书房里嘀嘀咕咕,时不时地相视而笑,仿佛很有默契。 见着密报上的内容,萧珉急得嘴上长了泡。 第63章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 太子终于闭门结束,从皇陵出来了。 他一出来便直奔将军府。 于管家迎他进门并通知了戚司。 戚司听说他来了,很给面子地出来迎接。 萧珉已经坐在正厅里喝茶, 姿态闲适, 风度翩翩,只是嘴角一颗水泡破坏了他高深莫测的形象。 戚司好奇:“殿下,你上火啊?” 萧珉摸了摸嘴角的水泡,淡定道:“着急上火。” 戚司:“着什么急?” 萧珉目光炯炯, “想到你这儿来瞧瞧。” 戚司恍然,他应该来看燧发枪的。 居然能急上火,看来燧发枪的吸引力相当大。 戚司肯定了心中的推测,太子果然是为了自己的现代知识才极力维护自己。 行吧, 大家互助互利。 能把燧发铳用在军队抵御外敌, 就算太子不招揽他,他也会去找太子。毕竟太子雄韬武略,思想开明, 又有权有势,只有他才能把燧发铳运用到军队里而不被人阻拦, 当然,就算阻拦估计也不会有用。 “殿下请跟我来。”戚司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萧珉不好让他直接把青林叫出来瞅瞅, 只能按捺着点点头, 很有太子风范地跟着戚司来到射击场。 见到燧发枪,萧珉瞬间被吸引住了,拿起燧发枪朝着靶子射击。 啪啪几下, 靶子被击穿。 周围的人大吃一惊。 孔老道:“殿下用过燧发枪吗?” 萧珉面不改色,“戚将军告知过。” 其他人恍然大悟。 戚司斜眼看他一本正经地撒谎,狗太子果然会忽悠人。 萧珉用完燧发枪,当面夸奖孔老,孔老十分高兴。 等孔老离开,萧珉便换了表情,私下朝戚司吐槽:“太差劲了!当年我在射击场用的最低级的枪也比这玩意儿强。” 戚司挑眉,“你用过真枪?” “当然。”太子得意扬眉,“我在现代出身在音乐世家,家境很不错,曾经便去射击场玩过。” 戚司见不得他得意,打击道:“玩过真枪又怎样,又不会做枪。孔老能做出燧发铳已经很不错了,知足吧,别挑三拣四的。” 挨了一通训,太子老实了,“将军说得对。” 青林走进校场,一眼便见到校场上将军和一位很有贵气的男子说话,两人挨得极近,近乎有耳鬓厮磨的感觉。 青林心头诧异,原来将军会和人如此亲密么? 戚司眼角的余光见到青林,道:“青林,过来!” 萧珉抬眼,目光锐利地打量走来的男人。 身材比普通男子纤细,容貌美丽,走起路来妖妖娆娆,弱不禁风……呵,果然是只从花街出来的狐狸精,和白柳一挂的。 戚司似乎就喜欢这种娇弱型的美人。 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强壮的胸膛,萧珉不大高兴。 萧珉不动声色,“这谁?” 戚司道:“他叫青林,青林,这是太子殿下。” 青林吓了一跳,原来这位贵不可言的男子便是太子殿下,他慌忙跪倒在地。 萧珉:“起来吧。” 等青林起身,他又继续仔细打量。 青林迎着他的目光,头皮发麻。 这位殿下,似乎……对他有敌意? 戚司不知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继续介绍了青林的身份,然后又对萧珉道:“青林文笔很好,又懂得北戎语,如果我们写点儿文书流传,他很合适。” 萧珉微笑,“以后再说吧。” 明显不愿再谈。 青林很失落,如果太子不愿意用他,那他的抱负将无处施展。 戚司也有点遗憾,对青林道:“你先下去吧。” 此后戚司又有意无意地在萧珉面前提青林,萧珉不大高兴,“他很有才吗?会动笔的人很多,为什么一定要他?” 戚司:“会动笔,不拘泥形式的人不多,青林仇恨北戎,懂北戎语,人也机灵,我当时觉得他或许能为你所用才收留他。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萧珉抓住重点,“你是为了我才留下他?” 戚司点点头。 萧珉嘴角露出点儿笑意,“嗯,仔细想想,他或许有用,你说他有偏才,为什么这样说?” 戚司沉默片刻,尴尬地将青林写他话本儿的事说了。 “有关我和你的话本儿是他写的?”萧珉也很吃惊。 戚司瞪他一眼,“不是你我,是我和萧姑娘。” 萧珉没和他辩解,神情愉悦,“青林的确有才,这样吧,洪州那边有个书局,靠近北戎,平时会传北戎那边的书信文字,青林去那儿最好。” 洪州离汴京十万八千里,青林若去了洪州,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来汴京,更不会和戚司有交集。 戚司:“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去。” 晚上戚司将萧珉的话转述给青林,青林热泪盈眶,大声应道愿意去。他以为太子看不起他的身份,没想到愿意用他,太子好人啊! 如此,青林第二天便拿上包袱,欢天喜地地去洪州。 萧珉以观摩燧发枪为由赖在将军府,要不是端妃娘娘送信叫他回去,估计会继续赖着不走。 打发走了萧珉,戚司的假期也到了。不过戚司以制作燧发枪为由不肯去东宫,萧珉知道燧发枪的厉害,不能为了私心扣着人不放,只能准许他继续留在将军府做枪。他自己每日会抽空到将军府一趟,还向皇帝进言扩大燧发枪使用规模。 此事被拿到朝堂上吵了个天翻地覆,掌握兵部的二皇子一系,以左丞相为首的官员,认为太子有意分神机营的权利,极力抵制燧发枪。太子一系的人马自然不肯退让,直说神威弩失窃,大禹必须早做准备。 两方互不相让,扯了几天一直没有结果,最后太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动了皇帝,皇帝没有让他动用神机营,甚至连兵部也没动,直接让他给东宫侍卫配备燧发枪。 身为大禹太子可以拥有三千私兵,如果三千私兵都配备燧发枪,也是不小的规模。 除开必要的守卫,萧珉争取到一千人专门练习燧发枪,交给戚司打理。 戚司以前不想做事儿,可燧发枪是他提出的,又是他制造的,无人可以替代,只能由他亲自□□。这次,他终于名正言顺地被迫成为了萧珉的教习侍卫统领。 戚司当了统领,一点儿也没客气地伸手向太子要钱。制作燧发枪耗钱,练习也费钱。 皇帝陛下没拨银子给太子,萧珉只能自掏腰包,硬着头皮养军队。他的臣子见到戚司一枪一枪打掉那么多银子,也替自家主子肉疼。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在朝堂上,是主子争取装配燧发枪的,他们臣子在朝堂上信誓旦旦宣称燧发枪一定可以媲美神威弩,如今难道要自己打自己脸吗? 早知道燧发枪居然如此花钱,就私下里阻止主子了。 二皇子一系听说戚司带领的一千人耗费掉一万人的饷银,不再捉着不放,躲在暗处偷笑。 原本他们处处阻拦,后来听说那什么枪由孔老制作,立即放心了。那玩意儿打不死人不说,还有可能伤害用枪的人。 既然如此,就让太子折腾去,花光他的银子,到时候…… 于是,左丞相不再阻拦,反而大力称赞太子殿下目光长远。他一开口,朝廷上下奇迹般统一口径。 太子和戚司的训练计划非常顺利地举行了。 ... 一匹疲惫的骏马疯狂地冲向汴京,马背上的人浑身血污,手上举着红色旗帜。 所有关口见到令旗,纷纷开门,不敢阻拦。 因为那是边关的传令兵。 传令兵快马加鞭冲进汴京,不久,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北戎入侵了! 北戎入侵大禹,消息如闷雷在汴京上空炸开。 “什么?” 秀风宫书房内,听到小福子禀报的萧珉拍案而起,眼睛里满是怒意。 乌先生、戚司还有几个东宫幕僚同样震惊。他们开过小会,私下里大致达成共识,北戎的和谈很可能是权宜之计,他们寻到时机一定会再次发动进攻,大禹必须做好准备。 可没想到,战争会来得这么快。 北戎根本就是假装和谈麻痹大禹,早就准备进攻了。和谈的协议还热乎着,北戎便撕毁条约入侵燕云关。 几人都很担忧。 还未说两句话,皇帝陛下召开临时朝会,太子被叫走。 萧珉不在场,其他人商量不出什么结果,只能各自散去。现在商量毫无用处,只能看皇帝和朝臣们的决定,有一点可以确定,必须打战。 至于怎么打,打多久,又是另一个大问题,估计朝堂又得一顿吵。 如今顾成武元帅在燕云关守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戚司心事重重地出了东宫,回到将军府。 远远的便看到将军府大门前围着许多人,戚司心下诧异,赶紧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将军!” 见到戚司,围着的人纷纷调转目标,跑过来围住他,“将军,北戎入侵我们大禹,可是真的?” 戚司扫视一圈,这些人都是些平头百姓,或老或少,各个面色严肃。 北戎入侵的消息已经传开,戚司无法隐瞒,沉重地点点头。 “北戎该死!”“狗日的!” 百姓们立即破口大骂,宣泄愤怒,不外乎刚签订和平协议就撕毁,实在无耻云云。 戚司安抚道:“各位放心,朝廷会解决的。北戎要战,我们便战,不会怕!” “对,我们不怕!”“打那些狗日的!”“有戚将军在,一定可以把北戎狗杀光!” 群情汹涌。 “戚将军,你会上战场打北戎狗吧?”有人问道。 “那当然,戚将军是我们大禹的英雄,他肯开会去!” “对,戚将军一定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戚将军,咱们说得对不对?” 一双双殷切的眼睛盯着戚司。 如今的戚司是大禹英雄,他不上战场,谁上战场? 戚司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穿越来他便害怕上战场,如今成为现实。 逃不掉。 戚司苦涩无奈,暗叹命运捉弄,然而只不过片刻,那点儿苦涩便烟消云散,另一股仇恨和豪情涌上心头。 迎着众人殷切的目光,戚司点点头,“当然会去。” 众人发出欢呼,仿佛即将取得胜利。 “将军!”李岚殇忽然从将军府里匆匆走出,来到戚司身边,低声道,“将军快进府,顾元帅来信了。” 戚司连忙在百姓的簇拥中进府。 大门关上,李岚殇将一封信交给戚司,戚司拆开快速看完,面色严肃。 李岚殇着急问道:“将军,元帅说了什么?” 戚司将信交给他,道:“他让我们尽快回燕云关。” 李岚殇快速看完信,问道:“将军会回去吗?” 戚司笑了笑,那笑容有点儿玩世不恭,又充满了豪迈,“我可是抗击北戎的英雄,怎么可能逃避战场?” 第64章 戚司被百姓们的情绪感染, 热血沸腾地开始做好远征的准备。李岚殇帮着戚司整理燧发枪的库房。 将军府里的燧发枪实验室先关了,把所有资料打包整理带走。 戚司特地找孔老聊天,问其愿不愿意异同前往燕云关。孔老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于公, 我乃大禹人, 自当为国效力,于私,将军待我恩重如山,老夫自然愿意住将军一臂之力!” 戚司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声说了个好字。 此后,他便特地叮嘱于管家照顾孔老的孙儿,于管家郑重答应。 还未安顿好,宫里便来了圣旨召他进宫。戚司欣然前往, 果然陛下命他再点神机营三千军士出征。这事儿比较私密, 萧珉并不知情,等他知道的时候,戚司已经去神机营点兵。 萧珉急忙追去神机营, 将戚司拉进神机营班房,屏退左右, 面色严肃道:“你不能去。” 戚司奇怪,“为什么?” 萧珉急得直喘气, 用力镇定下来, 才道:“你失忆了,带什么兵,打什么战?” 戚司沉默, 片刻后道:“最近隐隐约约记起以前的事,似乎上过战场,杀过北戎人。再说了,我是前锋,只管一往无前地冲,不论生死,不管排兵布阵的。” 萧珉:“可你失去了武术!” 戚司道:“和特木扎交手,想起了一些,虽然比不得以前,冲锋陷阵没问题。” 萧珉见他冥顽不灵,急眼,“武艺不精,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戚司挑眉,“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去?”萧珉怒不可遏地揪住他的衣领,恨不得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什么,“明知道是死,去干什么?” 戚司被他揪住,扯得身体往前踉跄前行两步。 他反握住萧珉的手,问道:“不然呢?” 萧珉:“什么?” 戚司盯着他,“不去?” “不去。” “呵呵。”戚司低笑起来,“萧珉,我一直以为你头脑清晰,城府极深,为什么今日如此幼稚?你让我不去?呵!” 他用力指着门外,“那你去告诉神机营的士兵,告诉百姓,告诉他们戚将军怕死,不想上战场,不去燕云关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萧珉目光里掠过幽暗的情绪,抿了抿唇,道:“管他们怎么想,难道因为他们想让你去,你就得去送死吗?戚司,你才幼稚。人要为自己活,名声什么的填不饱肚子穿不暖,人活着才有用,死了要名声做什么?” 戚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半晌才道:“你是这么看的?” 萧珉的话,充满了算计和利益,极其自私。戚司难以想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是太子,一直处于尔虞我诈中,思考的方式和他完全不同。 萧珉盯着他。 戚司道:“我没想过名气,也不是为了名声。去燕云关,只是因为我想去打退北戎兵而已。” 萧珉愕然。 戚司呵呵一笑,摇摇头,“国仇家恨在,谁还会顾忌虚名?萧太子,你不愿意去,别阻拦我啊。” 大概他的语调太过嘲讽,萧珉怒了,“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戚司摇摇头,“是担心燧发枪吧?放心好了,孔老已经得到我的配方,一定可以将燧发枪改造得更加完善。” “我……”萧珉皱紧眉头,想要解释,然而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种时候,语言苍白无力。 戚司道:“如果你真担心我,就把燧发枪队借给我,行不行?” 萧珉沉默。 戚司暗暗叹气。萧太子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钱打造燧发枪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借给别人? 战争就是绞肉机,真把燧发枪队带到燕云关,万一损兵折将,太子亏大了。 戚司理解他不借的心情,反正萧珉这种人,永远都在算计,计较得失,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 他打起精神道:“不借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必输无疑。” 懒得和萧珉掰扯,戚司拉开门走出去,徒留萧珉立在班房内。 神机营的士兵由二皇子一系掌控,此次皇帝居然让戚司点兵,让二皇子、左丞相等人十分不快,他们听到消息便给兵部打了招呼。于是戚司发现神机营并不配合,点兵的时候只来了寥寥几个,都是神机营各部打发出来的小队,统共加起来才一百个人。 戚司急了。 顾元帅信件到达,催他赶紧回燕云关,说明战事紧急,他打算今天点了三千人连夜出发,一百个人能干什么事? 问兵部为何不来兵,兵部直说神机营归兵部刘大人管,若要真把神机营的兵拉走,必须要圣上的虎符,而且由神机营都督调兵遣将。 说白了,不买戚司的帐。 可人家说的也有道理,调兵需要正规手续,若随随便便来个杂鱼说皇帝让调兵就把神机营调走,那还得了? 戚司明白自己调动不了神机营,无奈之下打算就带那一百个人走。他已经看出来了,神机营分明在和他作对,就算他跑去皇宫非要皇帝拿虎符,神机营也会从中作梗,到时候又会扯到党争上,等确定兵权归属,黄花菜都凉了。就算最后他拿走神机营三千人,那三千人听不听他的还不一定。 不听话的兵能害死一大片人,更有可能拖累整个边军,他要来做什么? 刚要离开,却见一队士兵井然有序地走来,在校场上列队。那士兵军容整齐,气势昂扬,粗略估计在一千人左右。 “报!神机营甲午营到!”嘹亮的喊声响彻天空。 戚司一怔。 又见那队士兵后面缓缓走出一身穿紫色官服的男子。 “戚将军。”那男子很年轻,面色严肃,容貌英俊,脸上眼睑处残留着一道细小的刀疤,平添冷酷。 戚司道:“您是……” 年轻男子拱手道:“在下龙密。” 龙密? 戚司恍然想起,好像当初刘谦被拉下马后,提拔神机营的某个大统领当了兵部侍郎,那人好像就叫龙密。 没想到神机营居然还有买自己账的人。 龙密道:“将军,在下只能调这么多人助将军一臂之力。” 戚司又惊又喜,“多谢了!” 随即又疑惑道:“龙大人为何帮我?” 龙密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特意嘱咐过,将军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人,一定会听将军的话。” 戚司:“……” 原来龙密也是萧珉的人? 戚司心情有些复杂。 “那,多谢了。”戚司道。 龙密后退两步,轻微点头。 有了一千个人,戚司便把之前的那一百人打发走了,认了一下将士的面容,便让他们做好准备。第二天天刚亮,他便带着一千人离开汴京。 天色刚蒙蒙亮,晨光熹微。 戚司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刚到城门口,却见到城门口两边站着无数百姓。 “戚将军!” “将军!” “神机营的兄弟们!”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百姓们大声喊道。 戚司动容,朝热心的百姓挥手,“放心吧,一定会打胜战平安归来的!” 戚司的军队在众人的欢呼中快速出了城。 还未行一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隐隐的马蹄声,随即末尾的士兵喊道:“有人来了!” 戚司听到声音拉住马,往后面看。 官道上驶来一队人马,马蹄哒哒,尘土飞扬,不消片刻那队人便来到戚司身边。 戚司定睛一看,来的人马正是自己带的燧发枪队! 燧发枪队越来越近,随后放缓速度,停在戚司的军队身旁。枪队的最前方,萧珉骑着马走出来,在戚司惊讶的眼神中来到戚司身边,“一起吧戚将军。” 戚司惊讶半晌,道:“你怎么来了?” 萧珉身穿银色铠甲,头上戴着军帽,笑了笑说:“去边关抗敌。” 戚司目瞪口呆,“你堂堂一国太子,去边关抗什么敌?” 万一刀剑无眼把你伤着了,那得了? 萧珉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扬眉一笑,“此次北戎带兵的是他们的太子衮泰尔,大禹派我去边关督战,不正合适?” 戚司:“……” 合适个屁啊! “殿下,求你别闹了,快回去吧。”戚司哀求,“要让陛下发现,我会掉脑袋的。” 萧珉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父皇已经答应了。” 戚司瞠目结舌,“他怎么能答应?” 萧珉道:“这就要感谢左丞相和皇贵妃了。” 戚司扶额。 萧珉冷笑一声,“怎么,你能去得,我就去不得?” 戚司想起昨天在神机营,自己对着萧珉一通乱怼的情景,捂脸无奈。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他总算有点能体会昨日萧珉的心情了。 “殿下,战场刀剑无眼,请您万分小心。”他苦涩地用萧珉昨日劝他的话劝道。 萧珉呵呵一笑,“戚将军都不怕,本宫怕什么?” 戚司:“……” 萧珉又说:“不说戚将军想借我的燧发枪队么?我带来了,戚将军不高兴?” 戚司:“……” 他脸都被打肿了。 得,左右都是你在理。 戚司无话可说。 萧珉轻哼一声,打了马儿往前走,身后的燧发枪队跟上,孔老也在其中。 皇宫内。 皇贵妃和二皇子高兴地举杯相碰。 太子请缨去边关督战,提振士气,正是皇贵妃和二皇子求之不得的好事。皇帝一开始不答应,奈何太子态度坚决。皇贵妃吹了不少耳边风,又让朝堂上的人上书。 如此一来,皇帝终于答应太子出征。 战场上境况凶险,太子出了宫,那就跟没了壳的蚌一样,太容易出事了。 如果他死在战场,那二皇子便有极大机会登上太子宝座,如果他没死在战场,他们也有一千种手段让他回不来。 太子真是太蠢了,为了博取名声居然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冒险。 名声这东西再大,人死了就毫无用处。 “太子以为战争是儿戏,居然抢着去边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皇贵妃嘲笑道,“到了边关他便知道天下是什么样子。” 二皇子也笑道:“愚蠢至极!真上了战场,估计吓得两腿发软,说不定还会尿裤子哈哈哈!” “且看他屁滚尿流地回京,到时候他有何颜面立足?” 母子两幸灾乐祸,似乎已经看到萧珉害怕惊恐,被北戎人一刀劈死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1 23:07:03~2020-05-30 19:0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虫子、妖言 10瓶;light 8瓶;燕离离 5瓶;九九归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毛小球从小在大禹和北戎交界的毛家村生活, 毛家村很小,前方横亘着一条巨大的山脉,将毛家村和北戎分割开来。 毛小球从未踏出那座大山, 听说跨过大山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再往西边走,便是北戎的地盘。 毛家村的祖祖辈辈都说,幸好有大山阻拦,否则毛家村也会和其他村子一样被北戎烧杀抢掠, 最后沦为空城。在毛小球十三年的生命里,听过了太多北戎人的恐怖,所有人都告诉他一定不可以越过那座山。 “不越过那座山”似乎成了祖祖辈辈约定俗成的规定。 然而他们遵守规矩,北戎人却并不遵守。 傍晚, 北戎人越过大山闯进毛家村 毛小球的父亲举着镰刀抵抗, 为母亲拉着他从后门逃跑争取了一点点时间。 在出门的瞬间,毛小球回了头,看到父亲的头颅飞到半空, 鲜血喷涌而出,高大的身躯缓缓倒下。几个北戎士兵哈哈大笑地说着北戎语, 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别看。”母亲用力扯着他往前方飞奔。 毛小球的心里充满了恐慌和愤怒,和母亲一起飞快地跑。 跑啊跑啊, 他感觉心脏快要爆炸了, 耳边全是惨叫和哭喊,路边躺着许多残破的尸体,血色弥漫了整个毛家村。 北戎士兵并不多, 只有一百来个。燕云关正在打战,双方来回两次交锋,死伤无数,如今正在休战。北戎军队一旦休战,必定会派出一部分士兵前往四周的村庄烧杀抢掠,收集物资。 以前毛家村并不在此列,因为在大山的另一头,有一个叫矛头堡的地方,里面驻扎着大禹的军队。如今北戎士兵越过了山,只能说明矛头堡已经沦陷。他们占据矛头堡,跋山涉水翻过大山入侵关内。 救命…… 救命…… 所有人都在哭喊。 北戎士兵狂笑着追上来,砍杀四处逃窜的村民,在他们眼中,仿佛刀下的不是人,而是畜生,可以随意杀死。 母亲被一个北戎士兵抓住,拖走。 “跑!”母亲声嘶力竭地冲他喊。 毛小球惊恐地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北戎士兵的身影。 士兵举着雪亮的刀,狞笑着向他砍来。 逃不掉了。 毛小球恐惧地闭上眼睛。 砰地一声。 毛小球听到面前的北戎士兵发出一声惨叫,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北戎士兵大睁着双眼,举着刀缓缓扑倒在地。 在他的后脑勺出现一个细小的血洞。 毛小球胆战心惊地抬头,不知何时前方的山道上出现一匹神骏的枣红色马,马背上坐着一个挺拔的男人。 残阳如血,从后面照在那人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蒙蒙的光圈。 逆着光,男人的容貌模糊不清。他仿佛传说中的天兵,在五彩斑斓的晚霞中从天而降,救人于水火。 毛小球一辈子都记得这个画面。 又有几个北戎士兵怒吼着举刀而上,毛小球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吓得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以一敌十,残阳里的男人没有丝毫害怕,驾马冲过来,手中长长的武器举起。 砰砰砰—— 一阵风似的,男人飞速来到毛小球身边,在北戎士兵的包围下将他抱上马背。同时,另一只手不断朝北戎士兵射击。 十几个凶悍无比的北戎士兵,竟然在转瞬间被打得扑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过短短时间,战斗已经结束。 毛小球紧紧抓住男人,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一个人打倒十几个人,而且那十几个人还是以凶残闻名的北戎士兵! 怎么可能? 毛小球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他是神吗? 毛小球心脏跳得很快。 砰砰砰的声音惊动村里肆虐的土匪,前方的村庄里冒出很多北戎士兵的头颅,大声说着北戎语,举着刀朝这边跑来。 毛小球哆嗦着道:“快逃……快逃……” 就算男人是神,他也只有一个人!北戎士兵的数量在百个左右,哪怕他有奇怪的武器,可以打退十几个北戎士兵,可绝对打不过上百人。 男人没有逃,站在原地等候。 毛小球声音沙哑,拉着男人的袖子哭喊,“快逃!他们杀了村里所有人!他们不会留活口!快逃!” 男人声音冷酷无比,“他们有多少人?” 毛小球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压抑的愤怒,恍若濒临爆发的火山。 “几十个?一百个?”毛小球哆嗦着道,“我不确定。” “从哪里来的?有大部队吗?” “我听他们说,他们是一支小队,从山那边翻过来找吃的,应该……应该没有大部队。” 男人揉了揉他的脑袋,“很好,孩子。” 毛小球拼命劝道:“快走啊!” “不用。”男人说,“我有同伴。” 阵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毛小球伸出脑袋,看到山路走出来十几匹人马,这群人身上穿着铠甲,马儿匹匹神骏,士兵个个英武。当先的男人剑眉星目,俊美得恍若画中仙。他们手里同样拿着长长的武器。 村里的北戎士兵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人马,停留在原地观望,等他们发现来的只有十几个人,便又狞笑着冲上来。 抱住他的男人将他放在路边,随后策马冲上去。 那位眉目如画的青年也道:“杀!” 他身后的几十个人便跟随前方的身影冲上去。 砰砰砰。 巨大的响声如同放鞭炮。 两帮人马纠缠在一起。 躲在树丛里的毛小球心提到嗓子眼。 “全部杀光,留两个活口。”救命恩人厉声说道。 “是!”身后的十几个人大声应道,举枪扫射。 砰砰砰。 巨大的声音过后,冲击的北戎士兵全部扑倒。 毛小球震惊地睁大眼睛。 北戎士兵不信邪,又继续往上冲,全被击杀。 十几个人,杀掉了近百人! 毛小球震惊了。 战斗很快结束,救命恩人骑马来到他身边,俯身问道:“没事吧?” 声音清亮好听,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男人长得很好看,毛小球形容不出来,反正比他见过的村里人都好看。尤其一双深褐色的透明眼珠,像是两块温润的琥珀,纯净又温暖。 毛小球的眼眶忽然又酸又涩,眼泪不由自主地滚滚而落。 “怎么哭了?哎别哭……别哭……” 杀敌时英勇无比的男人忽然间手足无措,下马站在他身边劝慰。 毛小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或许是紧绷的那一根弦松掉,又或者知道面前的男人强大可靠,想任性地撒撒娇。 男人无奈地揉揉额头,随后将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哭吧,使劲哭,哭过了就好了。” “哇啊——” 得到回应,毛小球哭得撕心裂肺。 男人的怀抱让他感觉安全又温暖,像父亲的怀抱,可父亲已经死了…… 毛小球越哭越大声,越哭越伤心。 “哪里来的小崽子?”一个好听而冷漠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毛小球从男人怀里探出头,刚才那位漂亮的仿佛贵公子的男人走了过来,神情高深莫测。 毛小球身体瑟缩,止住了哭。 “刚救的。”抱着他的救命恩人不满,“殿下能不能不要拉着脸吓人?看,吓到孩子了。” 被唤作殿下的男人上下打量毛小球,“孩子?十二三岁了吧?抱着他干什么?” 救命恩人说:“这孩子刚才被北戎士兵追杀,估计害怕,我安慰安慰他。” “哦。”漂亮贵公子似乎理解了,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把毛小球从救命恩人怀里拉出来,扯到自己怀里,用力搂住,“来,本宫安慰你。” 毛小球快被勒死,用力挣扎,他不喜欢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和北戎人一样危险,不,比北戎人还要危险。 “大胆!这位可是太子殿下!”旁边白脸男人呵斥。 毛小球吓了一跳,停止挣扎,“太、太子殿下?” “小福子,不要呵斥。”贵公子的声音轻柔和缓,却又十分威严。 白脸男人连忙鞠躬道:“奴婢僭越。” 真是太子殿下? 毛小球张大嘴巴,回不了神。 救命恩人扶额,柔声问毛小球:“抱你的这位的确是当今太子殿下,我是戚司,顾成武元帅的副将,我们在去燕云关的途中听说北戎偷袭矛头堡,特来支援,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戚将军?”毛小球不敢置信,“你就是戚将军?” 救命恩人点点头。 毛小球眼圈一红,扑通跪在地上朝戚司磕头,“请将军为我们报仇!” ** 萧珉和戚司原本按照计划连夜行军,前往燕云关,没想到途中见到一拼死逃出来的传令兵,告知矛头堡遭受北戎攻击。萧珉和戚司二人合计,便带人直接赶往矛头堡。因为害怕耽误时间,他们选了最近的路,刚好救了毛小球。 戚司带着毛小球回到毛家村,地上铺满尸体,见不到一个活人。 到底晚来一步。 毛小球嚎啕大哭,萧珉阴沉着脸,戚司握紧了拳头。 听说他们要去矛头堡,毛小球主动请缨帮他们带路。 穿过大山需要花时间,如果能有熟人带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打战的时候,每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 等大部队到达,萧珉留下十几个人善后,便和戚司一起带着燧发枪队和神机营在毛小球的带领下翻过大山,前往矛头堡。 亲眼目的毛家村的惨状,士兵们都很气愤,心中涌动着滔天怒火。 “干他娘的北戎人!” “老子一定要把这些畜生全杀光!” “老子的枪早就饥渴难耐!” 戚司向他们展示了燧发枪的厉害,十几个人就能打败一百多人,燧发枪何等威力! 士兵们见识过后,完全不惧怕北戎人,反而跃跃欲试,一时间士气大胜。 ** 夜色渐浓。 矛头堡里灯火通明,北戎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庆祝。 “乌乐索将军真厉害!奇袭矛头堡,拿下进入中原腹地另一个据点!” “就是,乌乐索将军很厉害!” “哈哈,这群中原人实在不经打,一个个就像软脚虾!” 在矛头堡的大厅里,所有人围着一个彪形大汉恭维不已。 彪形大汉很满意地举杯,“我能拿下矛头堡,靠的是各位勇士的拼杀!等大汗来到燕云关,我也会把大家的功劳上报!”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应和。 “狗贼!你们不得好死!”忽然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过头,发现是被绑着跪在角落的林将军在叫嚣。 林将军守卫着矛头堡,可惜没守住,被人抓住,手下的士兵要么死要么被俘虏。 乌乐索被败坏了兴致,眉目阴沉下来,嘴角扬起嗜血的微笑。他走到林将军身边蹲下,嘿嘿一笑,“软脚虾,你叫什么?” “我呸!”林将军吐口水。 乌乐索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死到临头还不知收敛!” 林将军吐出嘴里的血,大声说:“大禹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我不怕死,反正你们统统要给我陪葬!” 众人爆发大笑。 一个北戎将军道:“大禹军队会来?笑死了人!我们太子殿下亲自率兵攻打燕云关,顾成武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派兵过来?” 另一个将领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声东击西,故意大军压境陈兵燕云关下,实际派人暗中攻打矛头堡,实在高招!” 乌乐索嘿嘿笑着说:“现在矛头堡已经落到我们手里,只要翻过大山就可以绕过燕云关进入中原,到时候我们就杀光你们大禹男人,睡遍所有女人,把孩子全拉去做奴隶!” “而这些,都是因为你的罪过,你没保护好矛头堡!” 乌乐索杀人诛心,字字如刀,刺得林将军鲜血淋漓。 “啊啊啊!”林将军痛苦大喊。 乌乐索道:“把他的头砍下来,用他的头骨做酒碗!” “是。” 两个北戎人狞笑着拉走林将军。 “此次太子出征,大禹一定会被我们收入囊中!”乌乐索眉眼凶残。 众人很兴奋,畅想着入侵中原的美景。 “听说大禹女人很漂亮,以后我每天睡一个。” “我喜欢杀人,以后天天拿大禹人练刀。” “等北戎入主大禹,以后大禹人都是我们的奴隶,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众人大笑起来,满怀希望。 在他们大笑的时候,黑夜里,有一队人马在悄悄靠近。 第66章 夜晚的矛头堡如同草原中孤独的山峦, 在黑暗中静静屹立。 夜色浓重,草原上的风呼呼吹拂,草影摇晃。 隐隐的火光摇动, 伴随着模糊的嬉笑声。 城楼上守卫的士兵打着呵欠, 羡慕地对身边值守的同伴道:“他们还在喝酒,听说他们喝的酒是最好的大禹酒,还有牛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全管够,为什么我们却要在这里守夜?” 同伴吸了吸空气里的酒香,同样羡慕道:“好香啊!” 自夺下矛头堡,乌乐索便按照惯例让士兵们在晚上喝酒庆祝, 除了倒霉的一部分人必须值守外, 大部分的人都在矛头堡的校场上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城楼上听到校场里传来的动静,士兵们心思浮动,恨不得马上到轮换值守的时间, 好加入享受,并没有注意到城楼下方的草丛里匍匐着许多黑影。 一到晚上草原容易刮风, 呼啦啦地吹,草影摇摇晃晃, 就算有人在草里行走也难以引起注意。乌乐索将军说了, 矛头堡离燕云关有一段距离,就算矛头堡沦陷的消息传出去,顾成武派兵过来攻打, 也需要花两天时间,所以两天内矛头堡都是安全的。 这是北戎军中的共识,士兵们难免懈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到深夜。 嬉笑声渐弱,吃饱喝足的北戎士兵们昏昏欲睡。 草地里远处行来一队人马,很快来到城楼前,城楼上的士兵打起精神,用北戎语问道:“城下何人?” 城楼下有人声音沙哑地答道:“我是索尔多,今天奉命出去找吃的,现在回来了!” 城楼上的士兵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来是索尔多啊,怎么现在才回来?” 索尔多说:“东西太多,又要翻山越岭,耽误了时间,快开门放我们进去。” 夜色浓重,城楼上的士兵只能大致看到城楼下一百来个人,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脸,想到今天派出去抢劫的是索尔多的队伍,大概一百多个人,加上回答他的又是索尔多的声音,并没有怀疑。 “开门!” 守门的士兵打着呵欠打开大门。 吱嘎吱嘎的声音,在黑夜里极其清晰。 门打开,索尔多的队伍有条不紊地进入矛头堡。 火光中,北戎士兵看到索尔多和一个男人同乘一骑,那男人的面容在火光中俊美如天神,却并非北戎人的模样。 “等等,你是谁?” 士兵终于发现异常,厉声呵斥。 可惜已经晚了。 碰碰两声,守门士兵最先倒地。 戚司将瑟瑟发抖的索尔多扔在城门口,冷冷道:“杀!” 身后的一百多人立即如鬼魅冲入城里,砰砰砰的响声中,又有许多北戎士兵倒地。 “有敌人!” 城楼上的北戎守将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喊。 矛头堡顿时一片混乱。 戚司带人抢先控制城门,随后原本潜伏在草丛里的神机营士兵们纷纷拿着神威弩进入城中。今夜北戎士兵大意,被突然袭击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应。 城门沦陷。 戚司知道他这支队伍适合远攻不适合近战,便打算速战速决。见自己人已经彻底控制城门,便拿起手中的燧发枪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的一百多人冲上城楼。 城外,萧珉带人堵住矛头堡的后门,断绝北戎人的退路。 戚司上了城楼,立即和城楼上的北戎士兵展开近战。北戎人个个勇猛无比,然而他们始终是血肉之躯,又被突袭,在燧发枪下只有寻死的份儿。 很快城楼被占领。 远攻士兵的有利地形便是高处,一旦到了高处,他们便可以潜伏在上方狙击敌人。 城楼视野极好,戚司在上方一眼就看到矛头堡的校场上,无数北戎士兵慌张地跑来跑去,有些甚至没穿衣服。 想也知道,刚刚打下矛头堡庆祝,吃饱喝足睡大觉,谁会想到敌人突然入侵了呢? 对这些杀人如麻的渣滓,戚司可不会客气,冷声道:“放箭!” 神机营的士兵们举着神威弩朝下面一通乱射,北戎士兵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在空旷的校场上完全成为活靶子。 很快,尸体堆积如山。 萧珉带着大部队进来,砍瓜切菜似的将逃窜的北戎士兵杀死。 戚司下城楼和他汇合。 萧珉上下打量他,皱紧的眉头在见他毫发无伤事稍微舒展,“下次不可再带头冲锋了。” 戚司当没听到。 开玩笑,身为主将不冲在前面,士兵们怎能真心相随?而且现在他的带的兵,说白了根本不是自己的兵,有萧珉的,也有从神机营借来的,如果自己不做表率,谁鸟你? “报!”一个士兵匆匆跑来,“前方发现北戎大将乌乐索!” 戚司眼睛一亮,乌乐索?那可是北戎的一个大将,以残忍凶狠著称,最喜欢将人的头骨挖出来当酒壶,在边关赫赫有名。 萧珉说:“带路。” “是!” 两人在士兵的带领下到了矛头堡最高的房子里,一进门就看到两方士兵打得难分难舍,被逼到角落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络腮胡,满脸横肉,应当就是乌乐索了。 他看到戚司和萧珉,从周围士兵恭敬的态度知晓两人应当是头领,大声道:“你们是谁?” 跟着萧珉的小福子冒出来,声音高傲,“二位是大禹的太子殿下和戚将军,乌乐索,不要反抗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乌乐索一愣,仔细打量萧珉和戚司,道:“这小白脸就是大禹的太子?” 然后又说:“不可能!太子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矛头堡?还有,我见过戚司,他长得和我差不多,根本不是这种小白脸!” 乌乐索不相信面前俊美的男子便是闻风丧胆的戚将军,内心充满了懊悔和轻蔑,“要不是我轻敌,你们两个小白脸怎么可能夺下矛头堡?” 一想到自己败在两个小白脸手里,乌乐索便十分不甘心。 萧珉眯起眼睛,戚司挑眉道:“对,我们两以前从来没打过战,一上来就抓了你,说明你很没用。” “你!”乌乐索大怒。 “如果你有用的话,北戎太子也不会发配你到矛头堡,攻打燕云关不好吗?” “那是我们太子有别的计划!”乌乐索大声说,随后意识到什么,连忙闭嘴。 “哦?什么计划?”戚司追问。 乌乐索冷哼一声,“狡诈卑鄙的小白脸想套取情报,我不会上当的。” 小福子很生气,“大胆,见到殿下和戚将军不下跪,竟敢口吐污言秽语!” “要想我跪,做梦!”乌乐索叫嚣。 戚司二话不说,举枪朝他的腿射了一枪。 乌乐索惨叫着跪倒在地。 士兵们立即上前将他制住,五花大绑起来。 戚司环顾四周,“林将军呢?原本矛头堡的士兵呢?” 一个燧发枪队士兵面带悲愤,“将军,林将军……在外面。” 萧珉和戚司对视一眼,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跟着士兵走到外面。然后在一处角落,他们看到堆成小山的尸体,全穿着大禹士兵的服饰。林将军的尸体被扔在一边,头颅被剥掉了皮,露出白深深的骨头。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都眼中喷火。 毛家村的惨景历历在目,现在又看到了更恶劣的情形。 北戎士兵禽兽不如,死不足惜! 戚司握紧拳头,怒而转身道:“杀了那个狗杂种!” 萧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别急。” 戚司狠狠道:“你要保他?” 他知道,大将被俘虏,很可能不会被杀,因为可以用作谈判筹码,可乌乐索干的事实在天理难容,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萧珉摇摇头,“等我问问他再杀不迟。” 戚司深吸一口气,“好,先留那个狗杂种的命!” 战斗结束,北戎士兵总驻兵两千人,被俘虏一千。 萧珉在房间里审问乌乐索,派人催促戚司休息。 戚司想了想,随便找个屋子倒头就睡。其他士兵自觉守在他门外,满眼都是敬重。 以前汴京流传戚将军在边关和北戎打战十分勇猛,于万军中取人首级,他们并没有深切体会,这次跟着戚司打战,便完全被折服了。 打战冲在前头,身先士卒,还打造了燧发枪队。以前他们不知道燧发枪的厉害,听说他们这支队伍不去燕云关,直接绕道夺取矛头堡,心里还会打鼓,现在发现,北戎人也不过尔尔。 比大禹人身体强壮,武力强大又如何?还不是在燧发枪下毫无反抗之力? 开发出燧发枪的戚将军,是大禹的守护神! 出师大捷,士兵们心情十分激动,自然而然地把戚司当成仰慕的对象。无形中,戚司的威望上升。 戚司压着怒火,睡得不大安稳,半夜隐隐觉察有人给自己盖被子,熟悉的气息让他继续沉眠。 天刚蒙蒙亮,戚司醒过来,匆匆跑去隔壁问萧珉。 萧珉似乎一夜没睡,精神却不错,见他过来便道:“乌乐索招了。” 不知道萧珉用了什么方法让乌乐索开口,透露了此次北戎入侵的实际人数和具体的大将。布防方面乌乐索了解不多,因为他被派遣到外围攻打矛头堡,但从形式上分析,燕云关的压力应该比想象中大。 如果顾成武再分兵到矛头堡,燕云关的压力会更大,北戎便会趁机攻打燕云关。如果顾成武不派兵夺回矛头堡,北戎便会以矛头堡为据点,翻山越岭入侵大禹边关。虽然再往后有赤海关守护,但赤海关之上的土地,都会沦为北戎的疆域,而北戎也会就地取材,发展壮大。 总之,形势不妙。 “我们得马上启程去燕云关。”萧珉严肃地说。 戚司想说你不休息休息,然而考虑到当下情形,又没说出来。萧珉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休息耽误行军。 “矛头堡留多少人?” “一百个燧发枪士兵,两百个神机营士兵。” “总共三百人?可俘虏有一千!”戚司皱眉,“万一北戎又派遣士兵过来,三百人根本看不住。” “看得住。”萧珉冷冷道,“把俘虏全杀了就行。” 戚司瞪大眼睛,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来。 全杀了?一千多的俘虏全杀? 戚司心头巨震。 不杀俘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他极其仇恨北戎,却也没想过把俘虏全杀了。 太子……够狠啊。 他迟疑了一会儿,“殿下,以后史书会写你残暴不仁……” 萧珉笑了笑,“死都死了,还管别人怎么说?” 戚司沉默片刻,笑起来。差点忘了萧珉和他一样穿到现代,不是那种在乎身后名的人。 “如果杀了所有俘虏,就算北戎派兵夺取矛头堡,我们的人也能守一段时间。而我们去了燕云关,北戎那边必定全力以赴,矛头堡之围便解开了。” 萧珉点点头。 两人意见一致,一声令下,士兵们压着俘虏上刑场。北戎士兵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直接被送去了地狱。 “我们已经投降了!不杀俘虏!不杀俘虏!”有士兵抱着头用大禹语恐惧地叫道。 戚司冷冷一笑,用北戎语说:“你们先杀了我们的人,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先动手!” 俘虏们听说要被杀,鬼哭狼嚎起来。 以前他们还存在一丝侥幸,现在才明白必死无疑,这一刻,他们终于后悔以前干的那些事。 只有死到临头,杀人犯才会对曾经杀的人感同身受。 戚司好不心软,“到地府去后悔吧!” 他扬起手,“杀!” 燧发枪队一通乱射,北戎人倒地。 “乌乐索交给你。”旁观的萧珉说。 “是!”戚司面色严肃,将乌乐索拖出来。 乌乐索一路骂骂咧咧。 戚司将他带到林将军的尸体前,逼着他跪下。 “乌乐索,今天你必须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乌乐索腿受伤,不得已跪在那具尸体前,口中却并不服输,“成王败寇,他是我的手下败将,被杀应该的,你只管杀了我,十八年后我依旧是条汉子!” 他恶劣的态度激怒了周围的士兵。 “将军!”“将军!” 戚司对乌乐索冷笑道:“十八年后依旧是汉子?你的尸体我会用剖开,在里面塞满蒲草,让天狼神从此背弃你,你的灵魂会永远在埋葬之地徘徊,无法投胎转世,更去不了天狼神的地方。”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乌乐索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神色,戚司说的那个死后的仪式,是他们北戎对死人最残酷的仪式。北戎人信奉天狼神,悍不畏死,因为他们相信死后会去天狼神的地方投胎,一旦尸体被塞满天狼神最讨厌的蒲草,那就无法见到天狼神。 “不,你不能这么做!”乌乐索大叫,面对死亡也不畏惧的他终于后悔。后悔入侵大禹,后悔杀了那么多大禹人,后悔遇到了戚司。 “我能。”戚司举起枪,毫不犹豫地一枪崩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30 19:15:23~2020-06-01 15:4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虫子 15瓶;藏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捷报!捷报!” 一骑马儿飞快地冲向燕云关。 草原蔓蔓, 阳光刺眼,山脉之间的燕云关作为大禹最大的喉咙,高达十丈, 巍峨雄浑。 燕云关前方的平原上, 无数帐篷陈列,北戎士兵在里面有条不紊地行走。 顾成武站在燕云关的城楼上往前望,将北戎的兵力尽收眼底。 北戎人这次来势汹汹,集结十万兵力, 野心勃勃想要拿下燕云关。 一边派人到汴京谈判,一边却出其不意攻打燕云关,最开始顾成武差点儿没反应过来,燕云关也险些落入北戎人之手。 还好燕云关地势险要, 顾成武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守住, 然而也损失惨重。 屋落偏逢多雨,有信报说北戎人攻打矛头堡,矛头堡内只有守备一千人, 估计受不住。 燕云关的兵力消耗太多,自顾不暇, 现在却又不得不派兵前去营救,还不一定能夺回来。赤海关正在紧急调配军队, 然手续繁杂, 路途遥远,不知什么时候到。 顾成武和一干将士熬红了眼睛。 一旦攻下矛头堡,北戎人可以派兵翻过大山, 前后夹击燕云关。 燕云关,危也。 顾成武想,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戚司? 他判断,自己的信应该送到了戚司手里,戚司肯定会赶往燕云关,只是一去一来间,就算快马加鞭也足足有一个月。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燕云关还能不能守得住。 这些年戚司在他身边,已经成为得力干将,更是亲人般的存在。 戚将军勇猛无畏,武力高强,哪怕兵力少过北戎人数倍,也一定可以震慑对方。 身边的将士道:“不知道戚将军什么时候来,如果他来了,我们就可以开门冲出去杀人。” 顾成武拍拍他的肩膀。 “报!矛头堡大捷!”士兵的吼声从城楼下一路喊道城楼上,咔咔的兵甲声中,很快来到顾成武身边。 顾成武和身边的将士吃了一惊,“矛头堡大捷?怎么可能?” 他听到矛头堡遭遇攻击才派出士兵,急行军也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现在刚好两天,怎么可能矛头堡大捷呢? 士兵很兴奋,“元帅,是戚将军率兵拿回矛头堡!” “不止戚将军来了,太子殿下也来了!” “太子殿下说,皇上已经调兵前来支援燕云关,请元帅再坚持几天!” 士兵的声音说得极大,城楼上下的人都听到了。 “戚将军率兵拿下矛头堡,太子殿下也来督战了!” “援军马上就到!” 三个好消息如同强心剂,极大地振奋了燕云关的士气,城楼里爆发出阵阵欢呼。 苍鹰在天空盘旋。 天青气朗。 顾成武放下心头大石,忍不住笑道:“好!好!好!” 一个时辰后,燕云关里缓缓驶入一支军队。 “太子殿下!”“戚将军!” 兵蛋子们没那么多规矩,纷纷热情洋溢地朝他们喊道。 萧珉和戚司微笑着招手,身后的李岚殇、卫平、长安也蠢蠢欲动。 顾成武率领众将士在城门口迎接,萧珉和戚司下马走到他身边。 “恭迎太子殿下!”将士们纷纷行礼。 萧珉伸手将顾成武扶起来,关切道:“顾帅不用客气,非常时期,无需多礼。” 戚司见到中间那名白发苍苍、面貌严肃的老将,眼眶莫名一红,直接跪在地上道:“顾元帅!” 顾成武和将士们愣住,“你是……” 戚司抬起头,“是我啊元帅!” 顾成武仔细辨认,大吃一惊,“戚司?真是你?” 将士们面面相觑,也很吃惊。戚将军回了趟汴京,咋变成这样了? 还好他样子变化大,声音却没变。李岚殇又出来作证,向众人解释戚司减肥的事情,众人很快接受。 一行人进入燕云关,戚司将矛头堡发生的一切告知,至于太子殿下则被请到室内供着。开玩笑,要是这位大爷出了事,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萧珉不大高兴,感觉自己被排挤了,不断暗示戚司让他也参与其中,还故意拿着剑比划,展示自己的武功。 然而,戚司故意当没看见,顾成武及其他将士也成了睁眼瞎。 戚司不想萧珉陷入危险,作为朝廷代表来了提升士气,还带了士兵和辎重,萧珉已经完成任务,至于打战什么的就算了吧,细皮嫩肉的太危险了。顾成武也感激太子的照顾,他的想法和戚司一样,太子就在城楼督战就好,别掺和战争,他很怕毫无战争经验的太子胡乱出主意,到时候听不听都很头疼。 萧珉兴致勃勃而来,打算一展拳脚,结果得知自己只能当吉祥物,郁闷得不行。 关键是戚司和手下都叛变,劝他安心当吉祥物。 平时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尝到了在别人地盘上被敷衍的感觉。 不管如何,今晚的燕云关气氛融洽,士气高昂。 燕云关士气大振,北戎阵营同样士气高昂。 在萧珉和戚司的军队抵达燕云关时,北戎阵营也迎来了他们的军队。 矛头堡的消息还没传到北戎,萧珉下令杀了所有俘虏,逃走的人也全抓了回来,所以北戎并不知道矛头堡又回大禹手里。 北戎士兵聚集越来越多,当最后一个队伍到达,穆勒太子和一众将领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色。 “太子殿下,这次我们一定可以攻下燕云关。”将士们信心满满。 穆勒太子和将士们站在一处小土包上,眺目远望。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士兵,这队士兵没有骑马。在北戎,骑兵居多,个个都会骑马,不骑马的士兵十分罕见。 这群士兵不止不骑马,走得还慢,更神奇的是,他们几乎都高鼻深目,皮肤雪白,和北戎、大禹人十分迥异。 在这群士兵中间,夹杂着三门巨大的西洋炮! 是的,这些天穆勒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在等这三门西洋炮。 燕云关易守难攻,北戎在此折损过很多人,穆勒从某个传教士口中知晓西洋炮的威力,便想到用西洋炮轰开大门。原本他想购买,可惜这些西洋人狡诈得很,只肯接受雇佣,不接受买卖。 雇佣军像大爷,好吃懒做,原本两天前就该到达燕云关,雇佣军却临时提价,把穆勒气得跳脚。不得已只能又承诺提高价钱,西洋人才推着大炮行军。 穆勒想:等攻下燕云关,就把这群西洋人全杀了! 士兵们推着西洋炮缓步前行,终于来到穆勒太子身前。 穆勒身边的传教士上前和那队士兵交流,为穆勒做翻译。 在传教士的翻译下,双方达成协议,明天攻打燕云关。 ** 凌晨时分。 正在休息的戚司听到巨大的轰击声,随后感觉床摇晃了几下,一下子惊醒。 他跑出房间来到城楼,顾成武和一众将士都来了,还有萧珉。 萧珉严肃地对戚司道:“是大炮。” 戚司吃了一惊,“怎么会?” 轰—— 又是一颗炮弹飞来,这次炮弹落在燕云关的城楼上,炸出一个巨大的坑。 士兵们被炸飞。 溅起的碎片和烟雾弥漫了整个城楼。 萧珉下意识地抱住戚司,将他护在怀里。其他将士冲上去保护顾成武。 “这是什么东西?!” 士兵们惊叫着,脸上满是骇然。 面对未知的恐怖武器,所有人心里都很害怕。 戚司挣开萧珉的怀抱,把他推到卫平身边,“带殿下离开!” 卫平立即拉着萧珉。 萧珉甩开,怒道:“我不走!” 戚司着急,“你留下来有什么用?” “临阵脱逃,不是我的所作所为。” 萧珉扔下一句,大声道:“大家不要慌,这是西洋的大炮,他们远道而来,装载□□不多,不可能无时无刻都打!” 戚司努力平复下心情,也大声道:“不要慌,先找地方躲起来,他们只要三门西洋炮,□□用完了就没用了!” “殿下和戚将军知道西洋炮?”顾成武在炮火声中问。 戚司点点头。 果然,不一会儿,西洋炮停止攻击,但紧接着,无数细小的箭飞上城头。 “是神威弩!” “居然是神威弩!” “北戎人怎么能制造神威弩?!” 士兵们惊叫着躲避,人心惶惶。 北戎阵营抓住机会掏出攻城梯,无数人爬上城墙。 晨光乍现,天空云层破开。 攻城战开始了。 穆勒站在远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其他人见到燕云关狼狈的模样,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英明,西洋炮一定可以打开燕云关。” “殿下将会是第一个拿下燕云关的人,此后我们北戎长驱直下,将大禹握在手里!” “你们看那群鼠辈,完全不敢冒头了哈哈哈哈!” 穆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此次攻打大禹,由他一手策划。他会立下不世奇功,成为天下第一人! 燕云关城楼。 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城楼上的无数箭雨,士兵们都很绝望。大炮令人胆寒,北戎能制造神威弩的事实更打击士气。 顾成武拔出宝剑,怒吼:“就算死,也要保住燕云关!” 燕云关的士兵们受到鼓舞,不畏死亡,冲上城楼。 “神机营神威弩准备!” “燧发枪准备!” 戚司的声音响彻城楼。 砰砰砰—— 一片扫射过后,原本爬到中途的北戎士兵们哀嚎着掉下城墙。 “神威弩上!”戚司指挥。 燧发枪的改造没有完全,受限于当今的技术,无法作出如现代一般的火器。打出一定数量的□□后,需要长达三分钟的时间换弹药。 这时候神威弩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他们会替代这三分钟的时间保持攻击不间断。 燧发枪队分为三组,打完了就换另外一组,节省了换弹药的时间。 萧珉也换上盔甲,拿起宝剑在城楼上和人肉搏。 原本围在一起嘲笑燕云关的穆勒和将领们一惊。 “那是什么?” 砰砰砰的声音过后,原本爬到半空的北戎士兵全掉了下来。加上燕云关也有神威弩,北戎士兵死伤惨重。 “报!”一个士兵跑过来报告,“荣和的军队没有攻上去!一千多士兵全死了!” 才攻城居然就死了一千多士兵? 穆勒和众人心里一惊。 “他们用了新武器,杀伤力巨大。”士兵说。 传教士的脸色很难看,对穆勒道:“大禹用的是□□,我曾在英国皇家禁卫军见过,威力很大。” 穆勒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以为自己拿到西洋大炮万无一失,没想到大禹居然组建了□□队。 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能继续。 “再攻!” 穆勒下达命令,北戎士兵再度发起攻城,城墙下堆满了尸体。 接连四拨,北戎留下将近五千具尸体依旧没有拿下燕云关的城楼,只能偃旗息鼓。 正当戚司等人想喘口气时。 轰—— 又是一颗炮弹飞来。 戚司为了鼓舞士气,站在了最前方,炮弹径直朝他飞来。 不远处的萧珉见到这一幕,瞳孔收缩,用尽全身力气冲到他身边将他扑倒。 炮弹打在城楼,砸出一个大坑。 尘土飞扬。 燧发枪队和神机营的士兵发出惨叫。 “萧珉你快下去!”戚司怒吼,爬起来大叫,“第二队补上!第二队补上!” 顾成武那边有将士被炸伤。 西洋炮的炮弹填充完毕,发动下一轮猛攻。 北戎士兵在炮弹的掩护下终于爬上城楼。 顾成武带领将士们将爬上来的北戎兵砍死。 燧发枪队员补上空缺。 炮弹依旧在飞舞。 萧珉道:“不行,必须得把西洋炮拿下才行。” 如果任由大炮轰击,燕云关迟早会破。 “谁去把西洋炮拿下?”顾成武大声问道。 戚司立即回答:“我去!” 萧珉抓住他,“你疯了?” 戚司说:“只有我才能带领燧发枪的人冲出去抢。” 萧珉眼眶微红,抓住他的手颤抖。但两人都知道,能冲出去完成任务的,只有燧发枪队,其他的兵种都是白白送死。而燧发枪队,只有亲自训练的戚司能指挥得如臂使指。 炮火冲天,硝烟弥漫。 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 萧珉依旧没松手。 戚司道:“如果我放手一搏,燕云关迟早会破,你我都会死,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萧珉瞳孔收缩。 他深吸一口气,放开戚司的手,“你要多少人?” “五百就行,太多不够隐蔽,太少冲不到尽头。” “你带五百个人去,城楼上的指挥由我来!” “不行你是太子……” “别管那么多!”萧珉怒道,“你走了,谁来指挥燧发枪?” 戚司离开,城楼上只有萧珉能调度燧发枪队。 戚司呼吸一窒,片刻后,头也不回地冲到顾成武身边快速说出自己的计划。 在大炮和神威弩的攻击下,原本留在燕云关的士兵反抗弱小,燧发枪队的火力是最好的保障,如果戚司带走五百个人,那么守卫城楼只能用士兵的生命来堆。 但顾成武同意了戚司的计划。 “兄弟们,跟我走!”戚司大声说道,“为了大禹!” 跟在他身后的五百个士兵,神情坚毅,“为了大禹!” 最后,戚司对一边的萧珉道:“掩护我们!” 萧珉眼珠颤动,道:“去吧。” 第68章 劳伦是一名雇佣兵, 曾经他们也是某个国家的军队,后来因为打战觉得打不过,干脆带着兵器逃跑。兵器当中, 就属三门大炮最贵重。 因为叛逃, 他和属下们无法回国,只能在沿海一带做做盗贼,干干雇佣兵的生意。别说,干雇佣兵的日子很美妙。 雇主给钱一向大方, 他们小队属于炮兵,不用直接上前线,躲在安全的地方放放炮就行。 美滋滋。 打战的时候,劳伦都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放置他的大炮, 同时也不能贴近雇主军队的中心, 一旦太过接近,万一雇主把大炮抢走了怎么办?而且在人群中心不容易观察战场,万一情况不对不好逃跑。 所以劳伦一般会在战场的侧翼高处安置大炮, 找一条退路。情况不对,扔下雇主就跑。 开玩笑, 钱固然重要,小命更重要啊! 这次攻打燕云关, 他们站在了西边。因为北戎军队攻下的矛头堡就在西边, 去矛头堡的路线被北戎占领,大禹军队被赶走。如果穆勒打败了,他们就可以往西边去矛头堡整顿。 计划很周详, 直到西边忽然冒出一只大禹军队,劳伦都反应不过来。 此时燕云关和北戎的正面战场已经达到了白炽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战场上,根本没注意到西边——他们以为掌控的路线上——忽然冒出一支大禹军队。 那只军队手里拿着□□,从山上直冲而下,对着北戎兵便一顿扫射。 劳伦吓得吱哇大叫。 北戎中军阵营立即派兵支援,无数神威弩从天而降。 劳伦见到箭雨吓得抱头躲在大炮后面,也顾不得开炮了,随后破口大骂:“你们想杀死友军吗?!” 大炮一停,燕云关的压力大减,爬墙的北戎士兵立即被秋风扫落叶般砍下楼。 北戎发现不对,连忙停住神威弩攻击,派兵直接带刀迎上。 反正,来袭击的只有几百人而已。 劳伦见神威弩停了,松了口气。 一个北戎将士冲上来呵斥道:“还不快继续发炮!” 劳伦怕死,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神威弩不再朝发射后才从大炮后面跑出来,指挥自己的下属装炮弹。 北戎将士见他重新装炮,带领士兵杀向那几百个大禹人。 劳伦有点佩服那几百个大禹人,他是贪生怕死之徒,特别爱惜生命,所以对能冒着生命危险冲锋的士兵抱有敬意。 他知道那队士兵的目标是自己的大炮,就想无数次战争一样,敌军垂死挣扎着冲向他的炮台,但很可惜,他们不会成功。 那几百个士兵越来越近,最后被无数北戎士兵包围在一起。 眼看着就要被淹没,忽然—— 领头那个将领吼了一句什么,几百个人收缩。燕云关上响起了枪声,那些离大禹士兵近的北戎兵全被打翻在地。领头的将领又大喊,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朝周围的北戎士兵扫射。 劳伦睁大眼睛,天啊我的上帝,他们居然每个人都配有□□! 砰砰砰一通乱扫,拿着刀的北戎士兵全部扑倒在地。 在□□的掩护下,那几百个人居然冲破数万大军的包围,直直来到劳伦的大炮前。 劳伦惊慌失措,慌忙让自己的下属掉转炮口对准那几百个人。 可惜太迟了。 轰隆一声。 大炮打出。 大炮的射击距离很远,劳伦的攻击不仅没有打到大禹人,反而轰炸了北戎士兵。 现场一片混乱。 那几百个人手持□□,如入无人之境,尤其当先那个将领,手上拿着两把枪,一枪一个小朋友,悍不畏死,仿佛死神降临,竟然一骑当先冲到了劳伦身边。 劳伦:! 劳伦吓得丢下大炮逃跑,大炮固然重要,小命更重要啊! 没跑两步,忽然听到一道年轻的声音道:“西洋人?” 然后,劳伦听到了熟悉的母语。 “站住,再跑打死你!” 嘭地一声,劳伦听到脚边的枪声,吓得立在原地。 劳伦举起双手,慌忙解释,“朋友,我们是雇佣兵,不要杀我!” “雇佣兵?”那名将领将他拎回炮台,用不甚熟练的英语说,“那正好,现在我雇用你了,只要你帮我打跑北戎,我不止不杀你,还付你一倍的价钱。” 劳伦一听,“真的?” “再问直接毙了你。”年轻的将领威胁。 劳伦本来就不忠于北戎,此情此景,他也没必要为北戎尽忠。不听命就死,不划算,再说了,只要能打败北戎也可以拿钱。 反正是为了钱,打谁不是打? 劳伦快速思考,不听从就死,听了保命还能拿钱,那就听吧! 于是,在生命的威胁和钱财的诱惑下,劳伦招呼他同样毫无节操的下属们,安上炮弹,掉转炮口,冲着北戎中军阵营一通乱轰。 北戎:“???” 劳伦已经叛变,离他不远处的两座炮台也相继被控制,跟着也叛变。 于是北戎军惨了,燕云关至少有城楼做掩护,北戎军队裸露在平原上,完全是活靶子。 戚司原本只想控制炮台了事,一看情况发现自己可以做得更多,立即用英语命令劳伦轰击穆勒所在的营帐。 穆勒猝不及防,差点被炮弹炸死。 要不是身边的侍卫扑倒他,他已经成为尸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穆勒气急败坏。 “大禹控制了炮台。”将士说。 “还不快夺回来!”穆勒几乎要跳脚。 这次攻城损失惨重,若是败在燕云关,后果不堪设想。 “放箭!放箭!把他们一同杀死!”穆勒下令。 弓箭兵拿出神威弩开始往炮台发射。 传教士狼狈地跑出来,“太子不可啊,如果您杀雇佣兵,以后没有西洋人敢和北戎合作了!” 穆勒怒道:“是他们先动的手!” 戚司发觉北戎军队的动静,收集燧发枪兵掩护,然后用英语指挥劳伦攻打北戎的弓箭兵。 亏得他懂英语,和劳伦的沟通畅通无阻,劳伦听到自己要被弓箭射穿,不用他吩咐便自动瞄准北戎的弓箭兵一通乱轰。 燕云关城楼上,萧珉看到炮台掉转枪口对准北戎,便知道事情成了,匆匆来到顾成武身边道:“元帅,戚将军已经顺利拿下西洋炮。” 顾元帅也看了出来,下令开城迎战。 在平原上北戎骑兵是王者,为此顾成武拼命训练骑兵,为了某天能和北戎一较长短,特地打造了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 顾成武亲自率领骑兵冲出燕云关。 萧珉继续留在城楼上指挥燧发枪兵为他做掩护,其他将士带领弓箭兵继续发射。 北戎这边,西洋炮成了他们的最大威胁,无数士兵惨死在炮弹下。 他们好不容易靠近炮台,等待他们的又是火力充足的燧发枪。 穆勒让将领们控制军队,然而现场一片混乱。巨大的轰鸣声惊扰了马匹,骑兵阵型也跟着受到破坏。 顾成武眼光毒辣,抓住机会直接杀向中军。 北戎骑兵们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一触即溃。 北戎军心尽失。 将领扶着穆勒劝道:“殿下,我们先撤吧。” 大势已去。 穆勒心在滴血。 继续下去只能让更多勇士白白送死,穆勒闭了闭眼,悲哀道:“退兵。” 将士们早就等他这句话,退兵的命令一出,北戎军兵败如山倒,如潮水般退出燕云关。 “北戎退兵了!” “北戎退兵了!” 燕云关上一片欢呼。 顾成武并没收手,又带着人追了十里路,把穆勒追得丢盔弃甲才返回燕云关。 戚司则押着劳伦和他的下属们回到城楼,至于那三门大炮,自然被没收充公。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以大禹的完胜告终。 戚司刚进入城楼,便被冲上来的萧珉紧紧抱住。 众目睽睽下便如此亲密,众人都有些吃惊。尊贵的太子殿下,似乎和戚将军关系匪浅? 戚司连忙推开萧珉,“干什么呢?那么多人看着!” 萧珉没说话,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戚司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他感觉到萧珉的目光里藏着太多东西。 “咳……”他假装咳嗽,转移话题,“那三门大炮是西洋人带来的,西洋人被我捉了,好好审问审问吧。” 萧珉忽然又抱了他一下,声音沙哑,“回来就好。” 戚司迅速转头看向四周,现场混乱,盯着这边的人并不多。 戚司更加不自在,故意调笑道:“有太子殿下在城楼掩护,我肯定能回来!” 脚往后退了两步,以防萧珉又发神经抱他。 萧珉最近像是吃错了药一样,一开始阻止他来燕云关,后又阻止他偷袭北戎,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边睿智心狠。 萧珉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再抱他,转而吩咐士兵抓走几个西洋人。 戚司松了口气。 顾成武回来后亲自赞扬了戚司,又派遣李岚殇和其中一个将领立即赶往矛头堡,在矛头堡扎营。 李岚殇不想离开戚司,然军令如山,只能执行。 萧珉亲自审讯了劳伦,萧珉的英语比戚司好多了,问出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士兵们打扫战场,一切有条不紊。 燕云关的士兵们又一次见识了戚将军的厉害,上一次是于万军中取敌首级,这次是于万军中抢夺炮台,立下不世奇功。 戚司的形象,近乎神化。 他就算在燕云关横着走,也没人觉得不对。 在燕云关大战时,汴京忽然流传出一本话本,写的是二皇子和某个青楼妓.女的暧昧,还描写了二皇子为了那名妓.女嫉妒戚将军,故意在戚将军调派神机营军队时百般阻挠。 话本真真假假,文笔特别好,故事有板有眼,很快在百姓中流传开来。 北戎入侵关乎国运,所有人都很关注,在这种时候爆出二皇子刁难戚将军的消息,无疑惹了众怒。 戚将军是谁? 抗北戎的大英雄,在边关保家卫国,在汴京打败特木扎为国争光。在外敌入侵时,戚将军毫不犹豫地领兵前往燕云关支援。然后,二皇子居然刁难他?! 是个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能干出这种事的,只能是北戎的奸细!卖国贼! 百姓们忧心忡忡,愤怒不堪,一开始只是在地下小声议论,后来议论声越演越烈。 关键到了后面,神机营里传出消息,证实了所谓的谣言确有其事,一下子激怒了汴京的爱国文人。 文人们抬着北戎天狼神的塑像放在二皇子府前,动静极大,惊动了皇帝。 皇帝本在为北戎入侵的事焦头烂额,听到二皇子拖后腿的事大怒,立即让张聪查询此事。 当日戚司到神机营借兵,除了龙密借兵外没有任何人愿意借,事后二皇子一系知晓龙密是太子的人,一直给他小鞋穿,故意找了个借口把他停职。 现在皇帝一查,二皇子做的那些事便暴露出来。 太子离开汴京,二皇子和皇贵妃失去戒心,行事没有以前那么谨慎,很快被张聪查到了。 “孽子!孽子!”皇帝看了张聪的奏报,气得拍桌子,“国家危难之际,不想着为国分忧,尽想着争权夺利,结党营私!” 张聪知道太子离京是为了让二皇子放松警惕,露出马脚,皇帝又派他调查,自然勤勤恳恳,查得清清楚楚。 皇帝一气之下,撸了兵部大半官员的职,把龙密叫回来走马上任,以前是暂代兵部侍郎,现在直接把“暂代”二字去掉了。 皇帝以前对皇贵妃和二皇子心存爱惜,就算知道母子二人做小动作,只要不是大问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的事情关乎国运,皇帝忍无可忍。 二皇子一系山雨欲来风满楼。 朝廷里百官嗅到气味,不久,便有人弹劾二皇子的亲信贪赃枉法,由此牵扯出一堆肮脏东西。 皇帝怒上加怒。 太子如今离京抗敌,生死不知,朝堂上的攻讦自然与他无关,一切都是二皇子咎由自取。由于太子离京,二皇子甚至都无法说是太子在幕后指使,越是抹黑太子,皇帝越是生气。 皇帝想到爱子在边关抗敌,二皇子却缩在后面搞窝里斗,便对二皇子十分失望,在朝堂上骂二皇子鼠目寸光,难堪大任,并直接封他为靖王,发到沧州,非召不得回京。 二皇子趴在朝堂里哭出声。 皇帝却没有一丝回心转意。 皇贵妃听到消息,直接晕了过去。 此事不过几天,边关传来大捷的消息。 燕云关大禹大败北戎,杀敌三万。 朝廷和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欢天喜地。有些百姓直接放起了鞭炮,百官们更是拼命地拍太子马屁。 在所有人心中,太子不止文治武功,还有为国捐躯的勇气,这样的储君千年一遇! 太子的储君地位,坚不可摧。 伴随着太子的名声大噪,戚司的名声也跟着鹊起。 他带五百人冲到万军中抢夺西洋炮的事迹,被百姓们津津乐道。汴京的百姓们已经做好了各种吃食,准备等戚将军回京,便送他好吃的。大户人家已经想着如何把女儿嫁给他,后来听说戚司好男人,便又觉得,把儿子嫁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在人人盼望太子和戚将军回京之时,远在边关的戚司发现,自己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第69章 从汴京到燕云关, 戚司已经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慢慢变大,不过因为军情紧急,他便没有对任何人说。 快速的生长速度, 正应了宋太医的话——长得快的便是恶瘤。 宋太医还说过, 曾经有个得恶瘤的病人,几个月便腹大如鼓。 戚司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自己的肚子和宋太医所说的恶瘤症状一模一样。 或许早有心理准备,戚司并没有特别难过, 反而生出“果然如此”的感慨来。 白捡的人生哪有那么容易,还好战争已经结束,就算自己挂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想起刚穿越来时害怕打战, 到如今主动请缨, 上过几次战场,戚司回首往事,脸上浮现一抹淡笑。 人啊, 都会变的。 能来此世一遭,也不枉此生。 戚司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打扫战场, 将北戎士兵的尸体堆积起来烧掉,又重新布置陷阱和绊马索。 原本大胜后应该庆祝, 顾成武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燕云关依旧是战备状态。 北戎如果卷土重来,势必又是一场大战。 戚司在城楼逡巡,发现乌先生被人从城门带进来。萧珉在燕云关不远处设置了情报点, 乌先生等人在那里帮他收集信息,来过很多趟。这事儿并没有避讳戚司,戚司不想掺和朝堂争斗,懒得去看。 见到熟人,戚司上前打招呼,“乌先生。” 乌先生朝他拱拱手,“戚将军。” 戚司好奇,“乌先生又有消息?” 乌先生点头道:”在下前来,有两件事向殿下说明。“ 戚司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乌先生已经将戚司划拉到太子心腹那一拨里,丝毫不隐瞒,边走边高兴地说:“前段时间殿下让在下四处寻找医术高超,能治恶瘤的神医,这不终于找到了,特地前来通知殿下。” 戚司眨了眨眼。 乌先生道:“听说端妃娘娘得了恶疾,殿下心急如焚,在下自然要为殿下分忧。” “端妃娘娘?”戚司意外,得恶瘤的人不是自己么?端妃也得了恶瘤? 乌先生点头道:“殿下没明言是端妃娘娘,不过在下知道,除了端妃娘娘和皇帝陛下,殿下不会为他人的病情如此着急,甚至动用暗卫。” 戚司:“……” 戚司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受伤那会儿,乌先生似乎被派出去了,而后来自己让大伙儿隐瞒病情。或许因为如此,乌先生并不知道。 萧珉居然派暗卫帮自己寻神医? 戚司感动了一瞬,又摇摇头,乌先生都说了是端妃娘娘,自作多情地代入个啥呢! 听着乌先生的絮絮叨叨,戚司没透露自己的病情,转移话题道:“另一件事呢?” 乌先生的脸色严肃起来,“前两日,朝堂有人参殿下结党营私,此次他们来势汹汹,我今日来便是劝殿下早日回京的。” 戚司将乌先生送到萧珉房间便退了出去,萧珉有意让他听听自己和下属的交流,但戚司要避嫌,找了个借口便出门。 萧珉看了他一眼,没拦他。 乌先生呆了两个时辰才离开,萧珉随后出来,来到城楼,告诉戚司:“再过几天,我就要回京了。” 戚司点点头,“你是太子,早该回去。” 边关风大,吹得萧珉衣袍猎猎作响。 “戚司,你愿意跟我走吗?”他轻声问。 燕云关警戒了半个月,北戎没有进攻,斥候在远处发现北戎残部。 这次大禹没有以守待攻,反而主动出击。顾成武的骑兵、戚司的燧发枪队、萧珉率领的神威弩……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攻打北戎军。 北戎军早就见识过燧发枪的厉害,听到砰砰砰的死亡之音,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穆勒又丢下一万具尸体,夹着尾巴逃到更北的地方。 这次他被彻底打服了。 不服又能怎样呢?正面刚打不过燧发枪,攻城燕云关堡垒森严,还有三门火炮。无论怎么想都打不过。 穆勒带着残部讨回国土,自此一蹶不振。 边关战役总算落下帷幕。 穆勒跑回老家,顾成武放下心,发军饷、宰牛羊,在燕云关大肆庆祝。 士兵们熬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大口吃肉喝酒,好好地睡上一觉。 戚司被气氛感染,也加入其中。 大厅里,萧珉坐在首位,顾成武坐在他旁边。将士们依次沿着大桌围坐。 顾成武让士兵为众位将士倒满酒,举起杯子先感谢了太子,又说了很多慷慨激昂的话,随后一饮而尽。 戚司和众位将士举杯痛饮,豪情万丈。 萧珉看了戚司一眼,说:“不会喝酒就别喝。” 将士们大笑,“殿下有所不知,燕云关的兵,没有不会喝酒的!不会喝酒的不是爷们儿!” 众人哄堂大笑,那将领还特地转向戚司,“比如咱们戚将军,千杯不倒!” 戚司举着酒杯哈哈大笑,“不错。” “来,干了!” 将士们端着酒杯豪饮。 戚司确定自己活不了多久,干脆破罐子破摔,端起酒杯便喝,然刚喝下去,胃部便一阵翻涌。 忍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别过身吐得稀里哗啦。 顾成武连忙问:“戚司,怎么了?” 戚司摆摆手。 众位将士面面相觑。 萧珉阴着脸走到戚司身边,拍着他的背道:“都说了不会喝酒就别喝。” 戚司边吐边说:“谁不会喝酒?你别扫我面子……呕……” “好点儿吗?”萧珉拍着他的背问,又给他倒了一杯清水。 戚司吐干净,抹抹嘴,故作轻松道:“没事。” 然刚说完,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 “戚司,没事吧?”顾成武发现他的异常。 戚司忍着绞痛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大家别管我,继续喝,这么久了难得高兴,大家不要因为我的缘故不喝啊!” 众位将士面面相觑。 戚司又笑着劝说。 他的表现太过自然,众人不疑有他,举杯庆祝。 萧珉回到座位,时不时地看两眼戚司,见他神色如常,便渐渐放心。 戚司肚子越来越痛,实在忍不了,站起身道:“我去趟茅房,待会儿再回来。” “戚将军快去快回啊!” “您是今晚的主角,不可偷跑!” 将士们嬉笑着说。 戚司点头说好,从座位上走了出去,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踉跄。 萧珉反应最快,迅速冲过去扶住他,“戚司!” 戚司脸色煞白,一只手捂住肚子,紧紧咬着唇。 “戚将军!”“戚将军!” 所有人都发现他的异常,纷纷围过来。 顾成武拨开人群走到他身边,皱着眉头问:“到底怎么了?” 萧珉见他捂着肚子,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缩,“是不是肚子疼?” 戚司见事情暴露,只能点点头。 萧珉眼中焦虑一闪而过,扶着他,“顾元帅,有没有军医?” 顾成武:“有。” 戚司刚被扶起,又软绵绵地倒下。 “戚将军!”“戚将军!” 众人惊叫。 戚司毫无回应。 萧珉摸到他的肚子,腹大如鼓,硬邦邦的。 萧珉心头巨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迅速抱住戚司往自己的房间走,面目冷厉地喊道:“快传军医!” 顾成武惊呆了,下意识地答是。 “快点儿!”萧珉近乎呵斥道。 太子殿下到了燕云关,从来不对顾成武指手画脚,态度恭敬有加,如今似乎顾不得仪态。当然,顾成武也没计较他的不敬,满脑子都是——戚司到底怎么了? 等他叫了军医,冷风一吹,琢磨片刻,渐渐感觉不太对劲。 太子殿下,似乎对戚司过于关心了点儿? 随即,对两人关系的揣测又被对戚司的担忧压住。 白发苍苍的老元帅站在太子殿下门外,心情如听说北戎十万大军压阵时那般沉重。 第二天,戚将军得恶疾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燕云关。 士兵们终于知道,原来戚将军一直带病出征,为了军心稳定,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着病痛。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谁都没看出来。 回想之前的日日夜夜,戚将军是不是一个人在默默地煎熬?是不是痛得辗转难眠? 他那样痛苦,却还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坚持着冲锋陷阵。 士兵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便心疼得难以呼吸。 戚将军,为燕云关,为国家,付出了太多! 他是英雄,是守护神! 戚司原本的属下听说后,痛哭失声。男人嗓子大,在门外拼命喊戚将军不要死,吵得戚司头疼。最后萧珉出去了一趟,士兵们才消停了些,不敢发出噪音。 等戚司休息好了出门,发现所有人都用通红的眼睛盯着自己,有些懵。 他得了绝症是真,可夜夜痛得辗转难眠,强忍痛苦上战场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痛啊!只有昨晚痛了一下下而已。 然而,他越是解释,旁人越是觉得他“故作坚强”。 戚司:“……” 得恶疾东窗事发后,所有士兵忽然间把他当成了一碰就碎的瓷瓶,走两步路都要盯着,喝水马上有人送到嘴边,顿顿吃上了山珍海味。 戚司:“……” 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娇弱,真的。 他找到顾成武,“元帅,士兵应该一视同仁,您对我如此优待,会坏了规矩。” 顾成武道:“不是我。” 戚司一愣。 顾成武道:“我想天天山珍海味供养你也得有资本才行,是殿下自掏腰包供你,没坏军中规矩。” 戚司默了默,“……殿下呢,还在忙回京事宜?” 这两天萧珉特别忙,燕云关战役结束,他必须回京。临走前须得交代许多事情,戚司经常见不到人影。 顾成武:“殿下明天就走。” 戚司吃了一惊,“明天就走?这么快?” 不知为何,听说萧珉要离开,一瞬间他居然有些舍不得。那日萧珉让他跟着走,戚司拒绝了。 在燕云关比在汴京自在,反正没多少日子过活,当然要过得自在些。 顾成武看了他一眼,“不止他,你也得走。” “我?”戚司指了指自己。 “殿下要带你回去。”顾成武道,“昨日殿下告知,神医在青州,他会带你去看病,我同意了。” 戚司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殿下不回京?要去青州?” 顾成武点点头。 “可是……可是陛下等着他回去……”戚司无措。燕云关之战胜利后,朝堂有人参太子,需要他回去对质。 如果他不回去,估计会惹非议。 顾成武道:“陛下那边,我也会上奏折。戚司,这段时间我已看出,殿下待你非同寻常。” 戚司:“我……” 顾成武摆手,“是真是假我看得清,跟着他,以后大有前途。” 戚司笑,都绝症了还有什么前途? “万一北戎又攻打燕云关怎么办?” 顾成武挑眉,“缺了你,燕云关便无得力将领?你瞧不起我?” 戚司连忙说:“没有,元帅误会了……” 顾成武哈哈大笑起来,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戚司,一定要活下来。” 老元帅平日里威严铁血,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情,“你还那么年轻,不该死在我前面。” 戚司一愣,心里温暖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了请假几天,哎 第70章 第二天, 戚司便被萧珉带上了路。 戚司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萧珉特地为他准备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和他同坐。 燕云关大捷,戚司心愿已了, 无所谓生死。 然而后来肚子越来越大, 开始经常大小便,一天要上七八次茅厕, 每次上茅厕都很困难, 有次小便居然摔倒在地。后来大小便的时候, 便由萧珉照顾。 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理,戚司无法接受,渐渐存了死志。 他可以选择战死,选择病死。 如此失去尊严的样子, 他还不如立即就死。 肚子急速长大, 越来越快, 到后来戚司只能摊在马车里,哪里也去不了。 以古代的医疗条件,他对治好病没有抱一点儿希望。 他很绝望,想死的心越来越强烈。 他甚至想, 哪天夜里干脆投湖自尽。 萧珉敏感地注意到他的精神状态。 “戚司,你在想什么?” 戚司笑了笑,“我在想,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萧珉心头一紧, “你想死?” 戚司苦笑,“殿下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换了是你, 你想这么窝囊地活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能和殿下、顾元帅一起打败穆勒,保住我大禹燕云关,已经知足啦。” “真的知足了?” “是啊。”戚司耸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萧珉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戚司,保住燕云关算什么,难道你不想一鼓作气打败北戎,还边境一片永远的安宁?你不想看到大禹国泰明安,百姓安居乐业?” 戚司心头一颤,拳头悄悄捏起,然后又露出一个不在意的微笑,“我相信殿下有能力带领大禹的军队打败北戎,我也相信殿下即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你不想亲自参与?” 戚司耸耸肩,“无所谓。” 萧珉忍了又忍,问:“那我呢?你舍得丢下我离开吗?” 戚司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殿下?” 萧珉意识到自己失态,垂下头,随后又抬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戚司,我在你心里,也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吗?” 戚司:“……” 迎着萧珉莫测的目光,戚司忽然间有些不自在,脑子里和萧珉相处的一幕幕飞速划过。 第一次鸡飞狗跳的相遇,自己的穷追不舍,化敌为友的共同战斗,还有……还有两人都刻意不提的那一天。 在山洞里翻云覆雨的那一天…… 戚司头皮发麻,假装没听懂,错开眼神道:“殿下英明神武,没有我的辅助,依旧可以在朝中屹立不倒……” 萧珉却不会再让他逃避,“戚司,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戚司:“什么什么意思?” 萧珉笑了一下,“好,我来开口,我喜欢你,你怎么看?” 戚司头皮瞬间炸了,一下子从原地跳起来,头撞到马车顶,发出咚的声音。 捂住头赶紧坐下。 萧珉伸手想帮他揉,被戚司快速避开。 萧珉的嘴角垂了下去。 戚司心跳得很快,看天看地就不看他,“殿下,你是大禹的储君,以后要取很多老婆开枝散叶的,不要乱说话……我就当你开玩笑,对,你就在开玩笑吧哈哈哈……” 他重复了好几遍“开玩笑”,好像这样就可以成为事实。 “我没开玩笑。”萧珉打断他的妄想。 戚司一下子安静如鸡。 “等事情了了,我自然会禀告父皇。” 戚司:“你认真的?” 萧珉点点头。 戚司:“……你只是想招揽我,利用我的现代知识……” 萧珉:“我的确想招揽你,利用你的现代知识,但这不妨碍我喜欢你。” 戚司:“……”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想说点儿什么,萧珉又呵斥道:“别装傻!我不信相处这么久,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想法!” 戚司:“……” 原本搁在两人之间的遮羞布,被萧珉毫不留情地扯开,戚司毫无准备,无言以对。 戚司尴尬得想跳车,但挺着个大肚子实在不好跳,只能坐立难安地留在马车里。随后,他又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萧珉喜不喜欢自己好像并不重要。 反正到时候已经挂了,见皇帝什么的,被公开展览什么的……应该遇不上。 这么一想,戚司便不那么尴尬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想喜欢就喜欢吧。” 反正我马上就要挂了。 他又恢复了那种死气沉沉,什么都不在意的等死状态。 萧珉眼里划过一抹焦虑。 连自己的告白都不能激起戚司的生机,他……真的毫无办法。 萧珉握了握拳头,又道:“当年你父兄被北戎王蒙达所杀,难道你不想亲自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戚司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坐直身子,哑着嗓子道:“够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萧珉脑子进水了,想被打一顿? 就算他戚将军现在大着肚子,马上要挂了,也还是一条好汉! 萧珉安静地盯着他。 戚司深吸一口气,别开头,“想,你说的那些,我都想。可是,有什么办法?我马上就要死了,想有什么用,你不要再说了好吗?” 第一次,他在萧珉的一再逼迫下泄漏出真实情绪。 纵然有再大的抱负又能怎样? 纵然武功高强,才能出众又怎样? 他要死了。 死亡是谁也逃不开的命运。 谁真的想死? 在拥有梦想的情况下,谁愿意轻易赴死? 戚司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萧珉,你不要在试探了,我的确不想死……” 他努力地平复激动的心情,“但有时候,想和做是两码事,既然改变不了结果,不如不要渴望,至少心里舒服点儿……” 话未说完,戚司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 萧珉的身体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好……好……既然想活着……就好。” 戚司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茫然无措,萧珉颤抖的躯体更让他迷惑不解。 “不要离开我……”萧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近乎哀求,“不要离开我。” 戚司微微一怔,心里忽然间被触动了一下。 “可是,我得了绝症,治不好……” “一定可以治好!”萧珉愤怒地打断他,“一定可以!” 萧珉放开他,抓住他的肩膀,目光紧紧盯着戚司,“无论处于怎样的绝境,都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陆神医救治过很多腹痈病人,他一定可以治好你。” 或许他的目光太有力量,戚司忍不住顺着他点了点头。 连夜赶路,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赶到了青州。 原本预计半个月,但戚司要经常大小便,坐久了马车又呕吐,不得已只能减缓脚程,便迟了半个月。 马车来到一座山下的农家小院。 “陆神医,陆神医!”长安站在篱笆外面放声喊道。 萧珉扶着戚司从马车里下来。 戚司肚子大,行动不太方便,萧珉近乎半抱着将他弄下马车,“小心点儿。” 戚司做贼一样四下打量,发现没人注意到他刚才被半抱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堂堂抗戎英雄戚将军,被人抱下马车,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萧珉搀扶他,被他一把打开猪蹄,“我自己走。” 就算肚子再大,他依旧是顶天立地的伟男子。 萧珉只好无奈地收回手。 一路上戚司对萧珉不再客气,反正都要挂了还客气个锤子。 人生最后的时间,自然要获得潇洒舒心。 萧珉如果觉得烦要砍他脑袋,无所谓,左右不过一死。 然而萧珉不介意他的无理,堂堂一国太子被指使得团团转,鞍前马后,毫无怨言。一同行走的侍卫原本很震惊,看得久了,也渐渐麻木。 或许是悲情因素作怪,侍卫们觉得戚将军很可怜,年纪轻轻得了重病,天道不公!所以,不仅没有因为自家主子被当丫环使唤而愤怒,更没有因为他经常出毛病耽误行程而不满,反而想方设法地对戚将军好。 戚司和萧珉来到农家小院门口。 “有人吗?陆神医在不在?”长安继续喊道。 院子里走出来一个老者,戚司觉得他很面熟,想了想,记起他是当日去天界寺的路途遇到的张神医,擅长妇科。 张神医走出来道:“昨日老陆的女儿生了重病,老陆连夜回去看病去了。” 长安大吃一惊,“你说陆神医不在?” 萧珉脸色骤变。 张神医点点头,打开篱笆的门,朝众人拱拱手,“老夫是老陆的朋友张勋,近段时间在此处作客。老陆告知前段时间有贵客上门求诊,一直在此处等候,但昨夜事发突然,老陆不得已离开,让我在此处向贵客解释。想必各位就是老陆口中的贵客了。” 萧珉忍住怒火道:“陆神医什么意思?当初约好我们连夜兼程赶来治病,他却走了……” “实在对不住,老陆等了几天,昨天实在等不下去了才走的。”张神医朝里面喊了一句,片刻后有两个小童抬着一个大木箱出来,“老陆说了,诊金退给各位……“ 萧珉一脚踢翻大木箱子,顿时,金银珠宝全散在院子里。那些东西,让两个不知道箱子里装了什么东西的小童两眼发直。 这一箱子的东西,价值连城! 萧珉面色狰狞,“本宫不要退什么诊金!本宫要治病!” 辛辛苦苦过来,大夫居然走了? 如果因而让戚司延误病情,萧珉恨不得杀了对方。 张神医吓得后退两步,两个小童更是差点吓尿。 “本宫以礼相待,没放侍卫看守,还许以重金,他居然言而无信!”萧珉勃然大怒,“如果治不好我的人,本宫要你们统统陪葬!” 戚司吃了一惊,他第一次看到萧珉如此蛮不讲理,完全失去理智的样子。 两个小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哭了起来。 张神医也脸色发白,又退开两步道:“贵客息怒……老陆是没办法,他不可能放任女儿不管啊……” 萧珉恶狠狠道:“他去了哪儿?往哪边走的?” 张神医战战兢兢道:“老陆去了沧州……” 戚司暗叹一口气,上前对萧珉道:“殿下,陆神医情有可原,莫要不讲理。” 萧珉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总算控制住了脾气。 张神医的目光转到戚司身上,“这位便是病人吧。” 他走过来把住戚司的脉搏,“老夫在腹痈方面不如老陆,但也能看疑难杂症,我为公子开点药延缓病情,然后我们一道去沧州。” 萧珉的脸色总算好点儿,硬邦邦道:“多谢了。” 张神医知道他身份贵重,极不好惹,连忙拱手道:“不客气。” 随后,他不再多谈,安静地为戚司把脉。 把着把着,脸色渐渐变得奇怪起来,“公子真得的是腹痈?” 戚司点点头。 张神医沉默片刻,问道:“可有腹痛?” 戚司:“没有。” “可有呕吐、胸闷?” 戚司点点头。 “可有嗜睡、精神不佳、口味变怪的情况?” 戚司惊讶地点点头。 “还有什么异常的?” 戚司老实地将发生在身上的变化告知。 张神医听了沉吟片刻,道:“可否进屋躺下,让老夫仔细检查?” 戚司无所谓,“好。” 几人走进屋内房间,戚司在屋里的床上躺下。 张神医掀开戚司的衣服,拿出一个小筒状的工具抵在下腹处,俯身仔细聆听。 之前众人没发现,现在才看到,戚司的肚子极大。 戚将军居然挺着这样大的肚子上了战场? 众人心中又是惊叹又是悲凉。 戚司也有点尴尬,所有人围观他的肚子,很不自在。 “怎么样?”过了一段时间,萧珉在旁边焦虑地问道。 张神医没理他。 萧珉眼色含怒,却也知道得罪大夫没好下场,隐忍地站在一边。 张神医这一听,足足听了半个时辰。 他收好工具,又拿出一个药瓶打开拿给戚司闻。 戚司闻了闻,哇地一声差点吐出来。 张神医点点头,“确定了。” 萧珉紧张地凑过来,“什么确定了?我的……戚司病情如何?能撑到沧州吗?” 张神医一边收药瓶一边道:“不用去沧州。” “为什么?”长安问。 张神医道:“这位得的不是腹痈,也不是恶疾。”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不是腹痈?也不是恶疾? 长安不客气道:“你是谁,陆神医不在,不要胡乱诊治!” 萧珉没说话,但眼神表达了同一个意思,你又不是陆神医,犄角旮旯跑出来的普通大夫,也敢乱诊断? 张神医掀起眼皮,“老夫乃张勋。” “张勋是谁?” 戚司从床上爬起来,对萧珉和长安道:“不得无礼,张神医也是神医,尤其擅长妇人症。” 萧珉上前扶他,被他一巴掌打开。 有戚司开口,众人面色好些。 萧珉皱眉道:“张神医,既然戚司得的不是腹痈,那他得了什么病?” 长安等人紧张地盯着张神医,害怕他说出奇奇怪怪的病症来。 张神医目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戚司,又看了紧张不已的萧珉一眼,缓缓道:“他怀孕了。” 然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又加了一句,“还是双胞胎。”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出院了,目前肝功不太好,浑身发痒。 痒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把皮抓破。 哎,太恼火了。 希望自己的崽子能好好长大,不要让我做第二次试管。 谢谢各位的关心和支持。感谢在2020-06-03 13:00:48~2020-07-02 16:1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吾家有受初长成 2个;245671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虫子 10瓶;小生比较甜 7瓶;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怀孕了?”所有人不敢置信。 萧珉呆住。 戚司更是呆若木鸡。 他想过很多, 比如肚子里面是良性肿瘤,又或者别的疾病,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怀孕。 他是男人啊, 怎么可能怀孕呢? 滑天下之大稽! “张神医,你确定是怀孕?”刚要开口询问, 萧珉先一步问道。 张勋点点头, 脸上的表情从容不迫,“老夫不会看错。” 戚司结结巴巴, “不可能……不会……男人怎么会怀孕呢?一定是搞错了……” 他的问题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众人的目光来回在张勋和戚司的肚皮上打转。 张勋淡然道:“男子怀孕很少见, 但不是没有。只要男子身体经过改造, 就可以孕育子嗣。前朝的惠帝曾立过一个男皇后,还诞下一名小皇子,就是后来的明帝,成就中兴之治。” 萧珉道:“那不是假的吗?听说惠帝喜欢男人, 特地找一个宫女去母留子, 再宣布是男后的子嗣……” 张勋道:“不是假的, 明帝的确是男后生的孩子,那孩子由我师祖接生。” 众人:“……” 张勋转头问依旧震撼的戚司,“公子可曾感觉胎动?” “胎动?什么胎动?”戚司茫然。 “公子怀孕应当有六个月了,早该有胎动才对。”张勋沉吟, “孩子在肚子里动来动去,公子没感觉吗?” 戚司:“……” 戚司:“……有的。” 有时候动起来让他睡不好,可他以为是疾病原因, 从来没有想过是怀孕啊! 张勋又拿出之前用过的小巧听筒, “你们谁来听听,可以听到胎儿的声音。” “我来。”话音刚落,萧珉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 接过听筒。 在张勋的指挥下,萧珉拿着听筒靠近戚司的肚子,紧张地侧耳倾听。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大气不出。 片刻,萧珉英俊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抬起头来,“我听到了心跳声。” 戚司:“……” 张勋接过听筒,“老夫从医几十年,怀没怀孕,从来没诊断出错。” 众人从震惊中回神,不得不接受这个真相。 至少怀孕比绝症好多了。 相对来说,是个好消息。 然而,放松的同时,所有人的心里又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问题——孩子的爹是谁? 要知道,那是威震天下的戚将军。 武功高强,神勇无比。 谁敢睡他?! 迎着众人奇怪的目光,戚司的表情渐渐裂开。 原本知道自己不是绝症应该高兴才对,可现在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谁他妈想怀孕啊?! 简直崩溃。 他妈的怎么就怀孕了啊? 什么时候怀上的? 六个月……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戚司忽然看向萧珉,目光变得凌冽无比。 萧珉的表情从震惊到沉思再到不可思议,当对上戚司的目光,忽然间就明白了,脱口而出,“我的?” 啪! 戚司走过去,一巴掌将他扇到门外。 这一巴掌用了十层的力道,动用了真气,毫无保留。萧珉不敢还手,又心虚,直接被扇出屋子,狼狈不堪。 守在院子里的侍卫们见到太子被人扇出来,大吃一惊,纷纷围过来。 萧珉捂着剧痛的脸站起身,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侍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只能退开。 屋子里,戚司因为动用了真气,肚子一阵剧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张勋连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放在旁边的床上躺下,声讨,“都怀孕了还乱用力!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长安在旁边多嘴,“戚将军之前还上战场打战呢,会不会有影响啊?” 张勋大吃一惊,“什么?挺着大肚子还上战场?” 萧珉捂着肿起来的脸进门,刚好听到这话,立即紧张地问道:“张神医,我家……戚司不会有事吧?” “我得仔细检查了再说。”张勋生气地道,然后又骂了戚司几句,“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就算你不爱惜自己,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要生孩子!”戚司叫起来,堂堂男子汉居然怀孕,还要生小孩,让他去死吧! “我要打胎!”他嚷嚷。 萧珉紧张兮兮地凑过去,“别闹了啊,肚子那么大,别生气啊。” 张勋道:“都六个月了还打什么胎,小心命都没了。” 戚司愤怒地瞪着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道:“萧!珉!”“我在。”太子殿下哈巴狗一样凑过去,做小伏低。 戚司气不过,又甩了他一巴掌。刚刚肚子疼,这一巴掌没用真气。 萧珉被打,不痛反而喜滋滋道:“还打不?” 戚司气得翻了个白眼,“你跟我滚!” 萧珉自然不会滚,厚着脸皮赖在他身边。 张勋上前推开他,“别挡着我救人。” 萧珉连忙退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喜滋滋道:“我有孩子了!双胞胎!我要当爹了!” “我要当爹了哈哈哈!” 长安和留在屋里的侍卫们全傻了。 戚司和太子的谈话代表了什么,他们当然能听出来。 正因为知道,无法置信。 所以,戚将军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 戚将军怀了小皇孙?还是两个? 所以,是太子殿下把神武不凡的戚将军睡了? 众人快要裂开。 “我要当爹了!”萧珉依旧在兴高采烈,“我要回京告诉父皇。” “不行!”戚司恶狠狠地叫道,“今天的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 他才不要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怀孕了。 他可是戚将军,全民偶像的硬汉将军,绝对不要让人知道自己怀孕! 张勋检查过后,给他扎了针,“还好没事。” 萧珉看向戚司。 戚司盯着他道:“就算老子把孩子生下来,也是我戚家的孩子,和你没关系!” 晴天一道霹雳,萧珉呆住。 在戚司的强烈要求下,萧珉勉强答应了不对外公布怀孕的事,也在戚司面前不甚走心地吩咐下属不要对外宣传。 下属们自然听他的意见。 萧珉此刻恨这群人太过忠心,领会不到自己的意图。 呆了两天,萧珉让人弄来一辆更宽敞舒适的马车,把戚司拉回京安心养胎,同时强行带走张勋同行。 张勋已经知晓了一干人的身份,知道怀孕的人是威震天下的戚将军,肚子里的孩子另一个爹是素有贤名的太子时,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 戚将军和太子啊! 张勋义不容辞地跟着上路,为戚将军保胎。 马车走得很慢,为了照顾孕夫,萧珉鞍前马后,事事亲力亲为。 这下子,没有侍卫觉得主子这副殷勤样子是为了礼贤下士,他们都觉得应该的。 自己的老婆孩子,难道不该自己照顾吗? 马车走得像蜗牛,当他们走到青州与洪州的交界处,一伙山贼冒出来打劫。 关键时刻乌先生带着人赶到,把山贼抓起来严刑拷打,顺藤摸瓜,等戚司等人回京的时候,乌先生已经查到山贼的幕后主使者是皇贵妃和二皇子。 二皇子已经遭皇帝厌弃,皇贵妃想再拼一把,准备在太子回京途中将其杀死。她故意撺掇皇帝急招太子回京,若太子着急回京,必然要从白鹤关回来。 她在白鹤关安排了很多死士,为了保险,又在白鹤关外安排了另外一批杀手,以为万无一失,可没想到,太子居然抗命不遵,没有赶回来,也没经过白鹤关。 皇贵妃的打算付诸流水,得到消息差点气死,赶紧让探子查探太子去了哪里。 然而燕云关被顾成武守得如同铁桶,因为害怕有北戎间谍混入,根本不让外人靠近。而且太子走得匆忙,并没有多少人知晓,皇贵妃探查了好久也没查出来,直到有探子无意中发现了太子在青州出现,她才急忙派人前往青州杀人。 不知道太子那边怎么回事,马车走得特别慢,皇贵妃好歹赶到他之前在青州与洪州交界设立埋伏。由于事情仓促,派去青州的人比较少,她害怕事情不成,为了保险让人买通了山头的匪徒一同埋伏。 没想到,买通的山贼却成了她最大的漏洞。 杀手被抓,慨然赴死,山贼却不同,没什么忠心,熬不住刑罚全招了。 乌先生能及时出现,是萧珉早就算好的。 当时和幕僚讨论就知道,皇贵妃母子一定会趁着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大肆铲除异己,等事情了了,也不会让他安安稳稳回京,所以早就布置了一批暗卫,以便捉住皇贵妃的人,保证人赃俱获。 后来戚司怀孕,萧珉又改变了想法。 想想看,皇贵妃和二皇子的人真打过来了,万一刀剑无眼伤到戚司怎么办?就算没伤到,万一惊到了动了胎气怎么办? 张神医说了是双胞胎,很容易早产,母体也容易虚弱。 萧珉紧张得很,原本计划从白鹤关走的,最后改道从青州绕道洪州再回京,准备放弃引诱皇贵妃。 皇贵妃等人和老婆孩子比起来,自然是老婆孩子更重要啊! 没想到避开白鹤关,皇贵妃依旧不死心,派人追杀他们。 萧珉大怒。 一回京安顿好戚司,立即抱着血衣到御前哭诉,还把肩膀上的伤口拿给皇帝看。 那伤口是他自个儿弄的,不过这种时候,谁也不会追究。 太子亲自带兵前往燕云关保家卫国,皇贵妃居然敢刺杀他! 皇帝本就已经厌恶了二皇子,现在发现皇贵妃不识好歹,当场雷霆震怒。 朝廷里,又有无数官员上奏列举皇贵妃娘家右丞相一族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之事,一时间,皇贵妃一系岌岌可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小可爱的关心,今天又去复查肝功,已经降到一百以下了,依旧痒,然而可以忍受,或许几天后就能完全恢复了。 不过HCG值翻倍不好,偏低,可能我腹水肝功影响了吧,又或者胚胎发育不好……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 谢谢大家,我现在快恢复了。感谢在2020-07-02 16:17:42~2020-07-03 22:5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1267049、独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木、閻愛兒、漠孤烟 10瓶;雪 5瓶;24567128、染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人证物证俱在, 原就困苦不堪、备受排挤的的皇贵妃一系遭受了严重打击。 不管是从朝廷角度,还是民间角度,刺杀国家储君已经是灭族大罪, 而太子殿下亲自带领军队到边境抗战,并漂亮地完成了任务, 更是让他的威望达到空前状态。皇贵妃刺杀他的事情爆出, 简直如同火上浇油,犯了众怒。 丞相府门前, 无数百姓朝里面扔石头, 一天三波人, 不带停歇。丞相请辞在家,完全不敢出门,下人们想出去买个菜,也被追得如同过街老鼠。 皇宫午门前, 汴京的文人才子、清官言官, 席地而坐, 要皇帝处置皇贵妃,并查处与之有关的一干人等。 朝廷上,老臣们纷纷上书,热泪盈眶, 要求为太子做主。 皇帝乃明君,立即下旨将皇贵妃打入冷宫,随后赐死。 皇贵妃知道自己逃不掉, 壮士断腕, 和丞相一起费尽心机地把自己和二皇子切割开。当时皇贵妃刺杀太子的计划,二皇子知晓,但皇贵妃那时候就担心万一事情败露连累二皇子, 所以拒绝了二皇子派来的人,也没再派人前去会二皇子。 事发后,二皇子因的确没有参与刺杀而逃过一劫,但却依旧受到连累,封地又被改了,改成更加贫瘠的一个郡县,此生一个郡王到头。 太子隐忍到现在,绝不可能留下后患。 丞相和皇贵妃一系的势力被铲除,二皇子惶惶不安,整日担惊受怕,开始服用安神药,不过十年便死了。 朝廷的风云诡谲,并没有影响到戚司。 当日怀着大肚子回来,将军府的人看到了,又惊又喜。随后戚司下了命令,谁也不能说出去,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回到了汴京。 太子一有空就朝将军府跑,他现在就是个聚光体,官员们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渐渐的还是发现了端倪,知晓戚司已经回京。太子知道后把自己的侍卫调过来守着将军府,一只苍蝇都不放进来,没有人敢来骚扰戚将军。 然而将军回京是大事,尤其无召回京,更是皇帝的大忌。 皇帝身边也有人,自然得到了消息。 太子担心皇帝生疑,连忙进宫请罪。 最近为了铲除皇贵妃和丞相的势力,他没有收敛,在朝堂上显得咄咄逼人,势力空前膨胀。先前又抗旨不尊,没有及时赶回来。现在又偷偷带戚将军进京,手上还掌握着一战成名的燧发枪队。 如果皇帝稍微多想点儿,肯定以为他心怀不轨,和戚司密谋,想趁机取而代之。 自古帝王多疑,哪怕是明君,也如此。 皇帝喜爱太子,也愿意帮他铲除绊脚石,为他后面登基铺平道路,但是,他决不允许太子谋反! 当知道戚司已经悄悄回京,皇帝很惊讶,又想到朝堂上几乎一言堂的情况,他最近心里很不舒服。 太子匆匆进宫求见,皇帝这次却没见他。 太子知道皇帝心里起疑,无奈地来到将军府,把事情原委告知戚司,沉痛地分析利弊。 戚司虽然知道他有做戏的成分,但权衡利弊,的确只有把自己怀孕的真相告知皇帝,打消其心结,才能避免皇帝猜疑。 无奈之下,只能咬牙切齿道:“找个机会告知陛下吧。” 萧珉连忙道:“会的。” “但是!”戚司躺在床上,拔高声音,“除了皇帝,不能告诉其他人,这是秘密!” 戚司已经做好了打算,木已成舟,打胎是不可能打胎了,只能把孩子生下来。可这孩子是他生的,是他戚家的孩子,绝对不要被皇家抢走。 万一透露了风声,保不齐会把孩子带进宫,以后想见一面都难。所以,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隐瞒消息,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再对外说是某个女人帮他生的孩子,母亲难产而亡,让两孩子名正言顺成为戚家的继承人。 萧珉想要孩子,做梦去吧! 萧珉连忙点头,“一定一定,我只告诉父皇一人。” 太子等了戚司首肯,连忙又赶回宫求见皇帝。皇帝正在处理政事,没理他,把他晾在勤政殿外。 站了半个时辰,太后传来懿旨,让太子去坤宁宫。 太子只好去坤宁宫。 进入大殿,发现平日信佛的太后今日并没有念经,神采奕奕地坐在椅子上和端妃说话。 太子没想到端妃也在坤宁宫,连忙向二人请安。 太后和端妃不知道说了什么,喜气洋洋的。 “太子,快起来。”太后脸上带笑。 太子站起身,见二人表情欢喜,好奇道:“不知皇奶奶召见孙子,所为何事?” 太后拍了拍手。 大殿旁边走出两个宫女,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卷一卷的字画。 端妃捏着帕子轻笑,“皇儿,你已成年,以前东奔西跑的,如今也该考虑成家的问题啦。” 太后笑眯眯地点头,指了指宫女手上的画卷道:“这些都是我和你母妃从各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姑娘,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有的话就定下来。” 当初太后和端妃动了寻太子妃的念头,朝廷百官简直如同打了鸡血,迫不及待地把自家女儿的画像塞进来。 要知道太子现在前途一片光明,基本铁板钉钉的下一任皇帝,若是自家女儿当了太子妃,那便是下一任皇后,谁不动心? 这事儿皇帝也是默许了的,因为皇贵妃的事,皇帝还特地指明民间女子也可以选妃,就怕外戚势力强大,干权太过。 端妃考虑自家儿子,想巩固势力,找的都是能为太子带来助力的世家女子。太后和皇帝的心齐一些,又挑了些无权无势的民间女子。 太子一心扑在朝堂,眼中盯着皇贵妃一系,两派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等下了朝又一心扑在老婆孩子身上,心心念念都是老婆孩子,根本没注意到太后和端妃已经张罗着给他娶亲了。 如今太后和端妃把画像摆出来让他选,太子自然吃了一惊。 “皇奶奶,母妃,万万不可!”他连忙道。 太后道:“看看吧,这些都是我和你母妃精心挑选的,个个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性格温婉,才华横溢,我们绝对不给你挑不好的。” 端妃也道:“这么多,总有一两个能入你的眼。” 太子见她们势在必行,知道再不说出真相估计要糟,便苦笑道:“皇奶奶,母妃,儿臣已经有心仪之人,他才是我的太子妃。” 太后和端妃立即来了兴趣,“哦?是谁?哪家的女儿?你说出来,皇奶奶和母妃一定为你做主。” 太子:“……” 戚司死活不愿意公布两人的关系,逼着他发誓不能说出去,他无法开口,只能道:“不是女人,是男人。” 不是女人,是男人! 男人?! 太后和端妃惊住,半天回不过神。 好一会儿,太后才道:“那皇嗣怎么办?” 端妃也回过神,“是啊,虽然前朝也立过男后,但那是特例,如果皇儿真喜欢那人,可以给他不重要的闲职养着,平日可以经常见面,他也不用待在皇宫受拘束,更受天下人非议。” 太后和端妃都是聪明女人,听太子说喜欢男人,并没有像其他母亲长辈那般立马反对,反而分析利弊,委婉打消其念头。 她们从小看着太子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而且太子英明神武,有勇有谋,如果下了决定,绝对难以更改。 太后提醒道:“身为太子,未来的皇帝,皇嗣也是重要的职责。” 端妃顺着太后的话道:“你喜欢男人就喜欢,母妃不会不同意,只是要考虑皇家体面,更要考虑皇嗣。这些女子,你挑来做正妃侧妃,当摆设也行,让她们诞下皇嗣就好。至于你喜欢的人,在外面随便安排个职位,不是挺好?” 太子抬起眼皮,“如果你们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绝对不会认为他会有辱皇家体面,至于皇嗣……他已经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太后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又惊又喜,“真的?” 随后又狐疑,“你不是说他是男人,怎么会怀孕?” “前朝惠帝不就立了个男后,男后还为他生下孩子?” 端妃道:“那是传说,还有说法,明帝是某个宫女生的,惠帝让男后抚养,宣称是他生的。” 太子摇摇头,懒得解释,“那好,就算我喜欢的人不会生孩子,我不能效仿惠帝让宫女生个孩子给他养?” 太后和端妃:“……” 太子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他是准备把那人立为皇后? 最终太子没翻看画卷就告辞离开,徒留太后和端妃面面相觑。 太子拒绝了太后和端妃,却不得不考虑端妃那番话。 “如果皇儿真喜欢那人,可以给他不重要的闲职养着,平日可以经常见面,他也不用待在皇宫受拘束,更受天下人非议。” 依着戚司的性子,估计是不大爱拘在皇宫里的,他又好面子,如果天天听人叫他太子妃,肯定会大发雷霆。 太子有点愁,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只能先探探戚司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做太子妃。如果愿意,他就直接向父皇挑明,如果他不同意,或许可以另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出了宫,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里的人早就把他当成自己人,直接放他进去。 又是一翻殷勤伺候,萧珉把某人哄得舒坦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戚司,有个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说。”戚司躺在床上,心情不大愉快。 如今月份大了,肚子里两个不省心的货经常拱来拱去,晚上根本睡不好。戚司已经有预感,这两货生下来,一定跟野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跟他另一个父亲一样不省心。 戚司狠狠瞪了萧珉一眼。 萧珉有点莫名,但怀孕了的人脾气不大好,只能哄着,道:“其实是这样的,今天我回宫,太后和母妃特地把我叫过去,要为我选太子妃……” 戚司冷笑一声,“那不是好事?” 萧珉:“……” 萧珉继续道:“我拒绝了。” 戚司:“哦。” 萧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戚司一点儿也不关心。 他说:“我告知她们我有喜欢的人。” 戚司掀了掀眼皮,“然后呢?你跟我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珉:“……” 萧珉大受打击。 他顿了顿,小心问道:“戚司……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太子妃?” 片刻后,将军府所有人都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 “滚!!!” 将军府的下人们看到尊贵的太子殿下狼狈地跑出来,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 作者有话要说:出院了,这几天依旧在跑医院。 太痒了! 身上时不时地痒,到了晚上,大概十点半,十一点左右,整个背会痒得□□,大概持续二十分钟。幸好每天那种痒只持续一阵,要是一天到晚都这么痒,我直接就从楼上跳下去了,简直生不如死。 做试管前,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如果知道我会经历这么多,我绝对不会走这条路。 我会选择□□,或者踹掉老公再找一个。 做妈妈真的太难了。 如果人真的有来世,我要做个男人,不用受这些苦,我要对妻子很好很好,疼爱她一辈子。 没怀孕前,一直想要女儿,我喜欢女儿,乖巧,贴心,和妈妈更有共同语言。 但是经历过这些后,我觉得,要儿子也不错,至少不用受这些罪过。如果我以后生下来的是个儿子,我要好好教育他,好好对待女性,对待女孩子。女孩子身体比男人弱不说,社会上地位比男人低,还要受生育的痛苦,同样还有上班赚钱做家务…… 如果我生个儿子,一定要让对女孩子很好很尊重。 以后他娶媳妇,我能接受他同性恋,娶个大十几二十岁的女人,不结婚,不娶妻生子,但是,唯一不允许地是他和人品很烂的人结合。一旦娶了媳妇儿,一定要让他好好照顾媳妇儿,疼媳妇儿。 我要是做了婆婆,一定很自觉地不和年轻人住在一起,不干扰年轻人的事,要我带孩子我会帮着带,不想我帮就拿钱……好像说德多了。 如果生个女儿,=……想到她万一要受我这样的罪,还有上班做家务,万一婆家对她不好,就心疼得不得了…… 突然间就多愁善感了。 感谢在2020-07-03 22:53:43~2020-07-05 11:5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ght 16瓶;燕离离 10瓶;Kiss梦漓 3瓶;染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萧珉捂着脸, 匆匆回到皇宫,又去求见皇帝。 大概快到傍晚时分,皇帝觉得敲打得差不多了, 便让张和玉通传。 萧珉顶着一张红红的脸走进勤政殿, 皇帝在案头一眼便看到他那张脸,很是诧异,“太子,你的脸怎么回事?” 萧珉道:“不小心碰的。” 皇帝皱皱眉,“你可知欺君是大罪?” 皇帝稳坐龙椅二十年, 绝不是庸碌之辈,脸上的伤是碰的还是被打的, 他怎能分不清楚。只是,敢打太子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而且打在脸上的,更是少之又少。哪怕是他, 也不会打脸。 太子的脸面可是皇家的脸面, 打他的脸,就是打皇家的脸。 皇帝心里掠过太后、端妃的影子, 面色沉下来。之前他便听张和玉通报, 太子被太后叫去了坤宁宫, 现在人出来脸上带伤, 肯定是那两个!不然, 谁敢打太子? 萧珉连忙躬身道:“父皇恕罪。” 皇帝叹了口气道:“是太后还是端妃?” 萧珉摇摇头。 皇帝惊讶, “那会是谁?” 普天之下, 还有敢揍太子的人? 萧珉迟疑片刻,道:“回父皇,是戚将军。” “戚将军?戚司?”皇帝吃惊, “他怎敢?” 臣子殴打太子,以下犯上,岂有此理! 皇帝想到他非诏回京,也不到他面前点个卯,说明说明,心大得很,现在又敢殴打太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今日他敢殴打太子,明日是不是敢造反啊?”皇帝冷冷道。 张和玉额头的冷汗刷地流下来,忍不住瞥了一眼太子,心想太子是不是和将军闹矛盾了,故意在皇帝勉强上将军的眼药? 他为戚司捏一把汗,太子却道:“父皇,儿臣该打。” 皇帝更奇怪了,“为何?” 萧珉用眼神示意张和玉,张和玉连忙退出勤政殿。 皇帝更加纳闷儿。 等张和玉离开,勤政殿里只剩下皇帝和萧珉父子,萧珉才道:“父皇,儿臣做错了事,惹怒了戚将军,戚将军才打儿臣。” 皇帝的怒气已经被萧珉的关子折腾得七七八八,他走到书案后坐下,越来越好奇,“你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戚将军打你?就算你做错了,身为臣子也不该以下犯上。” “儿臣该打。”萧珉诚恳地说。 皇帝被他勾得好奇心大盛,将书案上一本奏折砸到萧珉身上,没好气道:“别卖关子,快说!” 萧珉见铺垫得差不多了,才道:“父皇,戚将军打我,是因为我把他弄怀孕了,还让他做我的太子妃,戚将军气不过,给了我一巴掌。” 皇帝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萧珉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这次皇帝没法以为自己听错,震惊道:“你说……戚司怀孕了?” 萧珉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皇帝震惊不已,他愣了一会儿,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戚将军真怀孕了?” 萧珉:“真怀孕了。” 皇帝努力思考,“你的意思是,戚将军女扮男装,然后你们在一起,她坏了你的孩子?” 皇帝边说边想起以前萧珉的模样,一肥二胖,满脸横肉……那雄壮的模样居然是女人?! 我的天! 皇帝倒吸一口凉气。 长成那样,难怪那么多年都没人发现她女扮男装。至于现在的模样,高高帅帅,作为男人的确一精神小伙,可作为女人……那就惨不忍睹了。 如果她是女人…… 皇帝突然有点同情戚司。 这样的男人婆,谁家敢要? 不对! 皇帝猛然回神,那男人婆已经和太子勾搭上了,还怀了孩子! 皇帝的脑回路终于拐到了重点,瞪着眼睛道:“你和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女扮男装的?她长成那样,你怎么下得了手?” 萧珉:“……” 萧珉哭笑不得,“他不是女扮男装,他就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皇帝:“胡说!男人怎么会怀孕?” 萧珉不得不又把前朝的案例拿出来说明,皇帝依旧不大相信。 萧珉干脆道:“父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既然不相信,不妨去瞧一瞧?” 皇帝挑眉,“朕去瞧?他好大的面子!” 萧珉道:“父皇,戚司怀孕差不多八个月了,双胞胎,躺在床上动不了,父皇要看的话,只能自己去看,他来不了。” 皇帝一惊,“双胞胎?” 萧珉笑着点头,眼睛里满是喜悦,“父皇,戚将军前往燕云关的时候便怀着孕,当时我和他都不知,以为得了绝症,后来战事了结,儿臣打听到青州有位神医可以治腹痈,便带着他去了青州,耽误了回京时间。后来到青州后,在张神医处知道戚司并非得病而是怀孕,儿臣这才强行将他带回京城安胎。” 顿了顿,萧珉叹了口气道:“他肚子很大,又得知自己怀孕,一直不肯接受,更不想让外人看到,儿臣看到他实在难受,也不想他遭遇他人非议,所以才没有公布戚司回京的消息。” 萧珉掀起衣摆下跪,诚恳道:“父皇,儿臣有罪,一则延误回京时间,二则将戚将军偷偷带回京,请父皇责罚。” 铺垫了那么多,最后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头上,唱一出情非得已。现在就看皇帝信不信,信了便高枕无忧,不信就大难临头。 不过以萧珉对皇帝的了解,十有八九会信。 皇帝坐在书案后面,久久不语。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太子给出的消息。 萧珉也不着急,静静地跪在地上等候。 好半晌,皇帝从书案后面站起身,“你起来吧。” “谢父皇。”萧珉站起身。 “你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皇帝道,“朕便出宫瞧一瞧。” 萧珉笑道:“是。” 皇帝唤来张和玉,换上常服,偷偷出了宫。 …… 暮色降临。 戚司喝了药,正躺在床上扎针。 窗外最后一丝晚霞褪去,天边冒出几颗明亮的星辰。 树影摇晃,四周静谧。 戚司伸手轻轻触摸自己的肚皮,心情奇异地很平静。 一开始知晓自己怀孕很难接受,甚至第一反应是把孩子打掉,但因为月份太大,没敢动,只能保留。后期孩子长得特别快,肚子太大影响行动,走两步路开始喘气,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忙。 戚司觉得是一种折磨。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慢慢接受身为男人怀孕的事实,心情却变得不一样了。 很多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肚子在动,他意识到那里面有两个小生命。他们努力地成长,希望有一天能来到这个世界。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孕育生命的时候,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奇异的感动。 他决定保留这个两个孩子,要把他们生下来。 毕竟他们是无辜的,也是自己的血脉。 长安端着药碗出来,一出门便看到身着常服的太子和皇帝走进将军府,吓得差点儿把碗扔掉。 “参见……” 还来不及下跪,皇帝便伸手,“免礼,大家都不用跪了,别打扰戚将军。” 长安诺诺退到一边。 萧珉问他,“戚将军如何?” 长安:“刚喝完药。” 他又忍不住瞅了一眼太子脸上的巴掌印,暗笑不已。 萧珉没注意他的表情,带着皇帝进入房内。 皇帝走进屋里,进门便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两个婢女守在门口,再往里走,便见到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戚司,微微闭着眼睛。 或许是热了,床上的人没盖被子,就那样大喇喇地躺着,腹部大得不可思议。 张神医从屋外进来,见到偷偷摸摸观察的皇帝和太子,诧异,“谁?” 两人连忙转头,同时做出“嘘”的手势。 张神医不认识皇帝,却见过太子,连忙拱手行礼。 萧珉道:“戚司如何?” 张神医:“男子孕育子嗣艰难,幸好戚将军体质强大,才能孕育双胞胎而不至于早产。” 萧珉松了口气,“胎儿如何?” 张神医道:“孩子很健康,不过毕竟是男子,双胞胎容易早产,如今八个多月已经差不多了,或许再过一阵就要生产。” “张神医?”屋内传来戚司有气无力的声音。 张神医连忙走进去,皇帝和萧珉也进入内屋。 戚司一眼看到了皇帝,连忙挣扎着想爬起来,“陛下……” 皇帝抬手需按,“不必起来。”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萧珉和戚司绝对不会拿这种事骗他,也没必要骗他,而且他也亲眼见到戚司现在的状态,心情自然复杂。 这儿媳妇……他完全没想过。 只是都马上要生了,放在外面似乎不大好,好歹是皇家血脉。 “戚将军,过两天还是进宫吧,由太医院帮你调养。”皇帝说。 戚司立即拒绝:“回陛下,微臣不愿进宫。” 皇帝皱眉:“为何?” 戚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尴尬道:“微臣不愿让世人知晓自己怀孕,陛下就让我在将军府生产吧。” 皇帝:“可你在外面生产,以后恐会有有心人说皇孙出身。” 萧珉也点点头。 戚司看了一眼皇帝和萧珉,想了想,道:“我们戚家人丁单薄,这两孩子以后要继承戚家,为大禹效力……” 皇帝震惊,原来戚司不止没打算让人知道他怀孕,连孩子都想藏着,不想把孩子给皇家! 但……这怎么可能? 皇室血脉,如何能流落在外?而且还是他第一代小皇孙,又是对双胞胎。 萧珉有点为难。 皇帝刚想反驳,发现戚司脸色苍白,便忍住了,又说了些好好养病的话,才和萧珉一起出去。 “太子,你怎么想?”皇帝问。 萧珉道:“戚司不愿意做我的太子妃,孩子……” “他也不愿意让出孩子。”皇帝道,“他说怎么说的?” 萧珉道:“他想等生下孩子,就谎称是别的女人生的。” 皇帝脸色不明,“皇室血脉,决不能流落在外。” 更何况是太子的血脉。 萧珉也想把老婆孩子堂堂正正接进宫,可老婆不同意,他也没法。 他尴尬道:“戚司不愿意做太子妃。” 皇帝怒了,“我还不愿意一个男人做我儿媳妇呢!” 说完愤怒离去。 萧珉和他一道回宫,皇帝一路上都在沉思。 之前他还在犹豫该如何处理戚司,一听到戚司三番两次表示不愿意进宫当太子妃,连孩子也要留在戚家,他就不大高兴了。 孩子一定得要回来,孩子回来母亲也得跟着回来,孩子如果母不详……以后也遭非议。 那就得把戚司也弄进来。 可戚司不愿意不说,还是个男人,这就很麻烦。 皇帝也犹豫该如何处理。 萧珉没说什么,他今天来就是确定双方的态度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关心,小月子已经坐完了。 这两个月真的又痛苦又伤心,试管是老公的问题,可胎停应该出在母体上。 瘙痒还在继续,现在可以确定不是肝功引起的,很可能是莫名得了皮肤病,至于病因还在排查。 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之前想过很多次去死,尤其是身体和心理同时痛苦的时候,还好撑过来了。 为了孩子,工作辞了,受了很多罪,花了很多钱,现在身体毛病也多……最后还胎停了,真是讽刺。 大概小说与现实的差距就是,小说里的主角,只要稍微付出或者不付出也有收获,而现实总是不管付出得再多,最后也会一无所有。 现在在调理身体,先查瘙痒原因,再去查免疫……反正是没法工作了,幸好还能码码字,希望大家能支持,当然如果写得确实难看也不用勉强。 各位帮我加下专栏里预收啦,不然我下一本连上榜都不可能,谢谢了。 这本停了太久,已经找不到感觉,连情节都记不太清了,本来也要完结的,现在是尽快完结开新文。如有缘分,下一本再见。 大概很长时间不会再写生子文了,太伤。感谢在2020-07-05 11:50:09~2020-08-09 17:3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9489993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廿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田日暖 2个;甜酒山竹、鸡儿八、啊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酒山竹 10瓶;18202504 9瓶;花栗鼠 6瓶;light、安琪拉 5瓶;晚灯 4瓶;温图莎的裙摆 3瓶;杨动动、染柒、blu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事情太过奇特复杂, 皇帝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孩子的归属从来不是皇帝犹豫的原因,他犹豫的是要不要认戚司为太子妃。他见识和萧珉的态度,若是自己随便找个女人弄成两孩子的母亲, 绝对会和自己拼命。 他不敢也不会这么做。 可要让戚司做太子妃, 后续萧珉又要继承皇位,难道要让戚司做皇后吗? 想到一个男人做皇后,皇帝就头秃。 直到空空大师的到来。 空空大师离开天界寺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却忽然出现了。皇帝连忙召见了他。 两人谈了一会儿, 又把太子给召进勤政殿。 萧珉听说空空大师出现,连忙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里, 空空大师一身国师衣袍,身批灿烂袈裟,见到萧珉便阿弥陀佛了一声。 皇帝和太子心里不大舒服,因为当初空空大师说有能掌管国运的密宝出世, 皇帝才让太子去寻找, 没想到太子遇袭,后来又昏迷不醒, 所谓的国宝, 也丝毫不见踪影。 皇帝和太子都在怀疑空空大师和他人勾结陷害太子, 为此二人还专门派人调查过, 空空大师却又很快失踪, 此事成了悬案。 如今空空大师重新回到皇宫, 自然要问个清楚。 皇帝问道:“大师, 近段时间您去了哪里?” 空空大师行了一礼,道:“老衲心有不解,便去寻找答案了。” 皇帝:“可找到答案了?” 空空大师道:“找到了。” 皇帝目光冷淡, “当日大师说有国宝出世,我派太子去寻找,并没找到国宝,还让太子陷入昏迷,你怎么解释?” 空空大师并不恼,微笑道:“国宝早已被太子和戚将军找到。” 萧珉立即说:“本宫并未发现什么国宝。” “阿弥陀佛。”空空大师又佛号一声,沉静的双眸凝视太子,“殿下陷入昏迷,是沉睡不醒,还是有了别的奇遇?” 萧珉心头大震。 当日昏迷后,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来到了很久很久以后的世界,那个梦栩栩如生,醒来后浑浑噩噩,还以为自己是现代人穿越到了古代,过了好久才明白自己原本就是萧珉。 如今空空大师这么问,是知道了什么? 空空大师见他沉默不语,继续道:“当日出世的国宝,乃混沌珠,混沌珠一雄一雌,都有能让人看到后世的力量,所以当日天降启事,诞生的国宝能更改国运,让大禹千秋万代。因为得到混沌珠的人可以看到后世,学习后世的知识,知晓改朝换代的脉络,自然可以带领国家走向富强,不知殿下是否有此经历?” 萧珉见他说得如此明确,“的确有此奇遇,不止我,戚将军也见过后世。” 皇帝听了两人对话,十分震惊。 空空大师道:“当日我得上天旨意,却又不甚了解,堪不破便离开寻找答案。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晓的。” 萧珉已经信了□□分。 空空大师道:“那混沌珠不止能让人看见后世,握有雄珠者能让掌管雌珠者怀孕,两者结合诞生的孩子,乃国家栋梁,气运之子。近日有上天启示,气运之子即将诞生,老衲这才回京告知。” 皇帝:“……” 萧珉:“……” 如果之前信了□□分,现在可以说完全相信了。空空大师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应验了。 萧珉茅塞顿开,“难怪他会怀孕!” 皇帝也连连点头,“这就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 顿了顿,他问空空大师,“雌珠者生下的孩子,果真是气运之子?” 空空大师点点头。 皇帝微微吸了一口气。 萧珉陷入沉思。 等空空大师离开,皇帝下定决心,“孩子生下来了必须接到宫里,戚司也得做太子妃……至于如何劝服他,你自己来吧。” 萧珉站起身,“谢父皇。” 皇帝道:“明日朕便告知太后和端妃,共同商议此事。” 萧珉从勤政殿离开,回到秀风宫想了一夜,第二日又去了将军府。 他并未提太子妃的事,兢兢业业地照顾戚司。 慢慢的戚司放下戒心。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戚将军怀孕的消息已经传遍盛京,同时伴随着一则寓言,戚将军生下的孩子乃国师批命的气运之子。 两则消息太过劲爆,很快传遍了盛京,又传向周边。 戚司到底有没有怀孕,怀的真的是气运之子吗?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戚司的名气在大禹可谓家喻户晓,尤其之前打败北戎军,更是将他的声望提高到和顾元帅同等的地步。 现在英明神武的戚将军居然怀孕了!谁信啊? 得知消息已经传出去,萧珉很惊讶,因为他之前考虑过用这种方法让戚司就范,但最后放弃了,毕竟他答应过戚司不传怀孕的消息。 可现在消息却传了出去。 八层是宫里放出来的。 但估计顶包的会是自己。 萧珉愁了一会儿,便封锁了将军府的消息。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戚司却被瞒得严严实实,一点消息也听不到。 张神医说他就这几天生产。 戚司很紧张,萧珉比他更紧张,张神医说男子身体怀孕本就异常,又是双胎,稍有不注意就会出问题。 吓得萧珉天天晚上睡不好觉。 有时候他很自责,不该让戚司怀孕,不然身为男子哪会遭遇这样的危险? 发动那一日,戚司要被痛疯了,他知道会很痛,但不知道会这么痛。 一痛他就恨,在床上狂骂萧珉,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骂。 骂得周围的人心惊胆战。 然而被骂的那人并未放在心上,反反复复地问张神医会不会有事。 张神医说:“看他中气十足还能骂人,应该问题不大。” 这边一发动,宫里人便坐不住了。 太后想到自己的小孙孙马上要出世,顾不得得罪自己儿媳妇,叫了半个太医院的人呼啦啦地去了将军府。 端妃是太子娘亲,孙子出生于情于理也要去看的,便也带着人去了将军府。 本来在戚司的强力要求下,他留在将军府养胎,还妄想着瞒天过海,结果现在太后和端妃带着太医去了将军府,再加上之前的流言,盛京里的人都清楚了—— 戚将军怀孕是真的! 而且怀的是太子的孩子! 娘呀!惊天大消息! 当得知戚将军生的是太子的孩子,大家都恍然大悟。 之前戚将军就做了太子的侍卫,听说太子十分宠爱他,两人关系很好。再说了,戚将军那样的纯爷们儿,也只有光风霁月的太子能压得住。 那一夜,是盛京的不眠之夜。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将军府出生的孩子。 挨了好几个时辰,伴随着一声啼哭,孩子出生了。 太后和端妃精神一震,从椅子上站起身,连连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婢女来报,“回太后,是个漂亮的皇女孙。” 太后有点失望,端妃道:“还不快回去再瞧着。” 双胞胎呢,还有一个没出来。 过了一会儿,婢女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报:“恭喜太后娘娘,端妃娘娘!是一位小皇孙!” 太后和端妃脸上露出喜色,“当真。” 婢女:“奴婢岂敢欺骗二位娘娘。” 皇帝没过来,堂堂皇帝出宫守在儿媳妇门外等生产,不像话。 守在将军府外的人得到消息,一溜烟儿地回宫禀告。 皇帝得到消息,大喜。 在宫里转了两圈,高声道:“赏!” 不管外面如何欢天喜地,戚司痛得快要灵魂出窍……或者他真的灵魂出窍了,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那是戚司小时候的经历…… 自己不是穿越的吗? 来不及细细思索,他已经痛晕过去。 昏迷前,唯一的念头是一定要把萧珉给杀了。 等他醒了已经是第二天,奶娘抱孩子给他看,戚司惊呼:“这么丑?” 萧珉守着他,笑着道:“奶娘说了,孩子小时候都这样,等长大了就会白白胖胖。咱们的孩子,一定天下第一漂亮。” 戚司狠狠瞪他一眼,伸手去抱孩子。 抱的时候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把孩子抱坏了。 这么幼小,这么嫩的孩子……是自己生的? 戚司觉得很玄幻。 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里升起,他问道:“长得这么丑,两个都是男孩吧?” 萧珉喜滋滋地道:“你抱的那个是女孩。” 他抱起另外一个,亲了一口,“这个是男孩。” 戚司大惊失色,“这么丑的女孩?以后如何嫁人?” 怀里的小鬼嚎啕大哭起来。 戚司顿时惊慌失措,“她哭了她哭了……怎么办?她哭了!” 萧珉连忙把怀里安安静静的婴儿还给奶妈,抱起戚司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轻声安慰起来。 虽然第一次当爹,萧珉拍孩子的手法却很老道,“估计是饿了。” 戚司问:“你怎么知道她饿了?” 萧珉笑着将孩子递给奶奶,奶妈喂奶,孩子果然不哭了。戚司觉得不可思议。 突然发现,他虽然怀孕生子,但好像对如何抱孩子养孩子没有一点准备。 反观萧珉,似乎准备充分,又是抱又是哄,很快把孩子哄得咯咯乱笑。 奶妈又把男孩拿给戚司抱,戚司抱起来,男孩子用黑葡萄的眼睛盯着他。 看得戚司心都快化了。 这是我的孩子。 他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9 17:32:54~2020-08-09 20:2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巧克力快回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一旦接受他们是自己的血脉, 戚司好像忽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萧珉经常抱着孩子逗,一有空必然回将军府看孩子,活像个孩子奴。 戚司跟着奶妈学了几天, 才学会如何照顾孩子, 越看自己的儿女越可爱。 除开孩子是自己生的,孩子还有个爹外,可以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来形容。 最近戚司晚上容易做梦,梦里老是看到一些小时候的场景,一天天的, 场景越来越清晰。 一开始,他是旁观者, 后来却渐渐代入进去,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小戚司。 以前萧珉便对他说过,他就是戚司本人,只是失忆而已, 可戚司一直不信, 认为自己是穿越的。 随着记忆的加深,那种“我就是戚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 要破土而出。 戚司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知道那很重要。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 还有一件事让戚司很不舒服, 就是所有人都逼着他坐月子。 堂堂一大老爷们儿, 就因为生了两孩子, 居然就被逼得像女人一样坐月子。 自从卸了货, 戚司十分畅快,前所未有的轻松,觉得身体恢复得不错。怀孕的时候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早就已经快被憋疯了,想着等生了孩子就好好出去走一走,没想到却被逼着坐月子! “戚司啊,别小看坐月子,要是养的不好,以后落下了病根儿,有你头疼的。”太后说。 “你瞧瞧我这脑袋,每到夏季的时候,晚上就犯头疼,就是当年坐月子没坐好落下的病根儿。”端妃也说。 萧珉也搞不清楚男人生孩子要不要坐月子,特地跑去请教张神医,张神医说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坐一个月的月子又不是什么大事,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也支持戚司坐月子。 连张神医都这么说,萧珉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苦口婆心地逼着戚司继续待在屋里,不要出去。 想随便喝口水,水凉的不行! 想出去转一转,不能吹风不行! 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还是不行! 吃的穿的更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弄得戚司火冒三丈。 真当他是女人了吗? 萧珉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女人,只是男人怀孕太危险,例子也太少,所以更要加倍小心。” 戚司怒了,“又不是我自己想怀孕!说来说去都怪我倒霉,为什么就偏偏我能怀孕呢?我们祖上几代都没有出过怀孕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你们祖上几代的事?”萧珉疑惑地问道。 戚司顿了顿说:“最近经常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我觉得你可能说的是真的,我就是戚司,只是不小心忘掉了。” 要不然解释不了,见到那些记忆的时候产生的怀念和复杂的感情,解释不了之前为何对北戎士兵那么仇恨,仿佛他的骨子里刻着报仇二字,要用北戎士兵的鲜血才能平息。 萧珉将孩子抱给奶妈,屏退所有人,“之前你身体不好,有件事没告诉你,如今也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戚司:“什么事?” 萧珉郑重地说:“你能怀孕是因为混沌珠。” 戚司:“什么混沌珠?” 萧珉叹了一口气,将空空大师说的话详细地为他解释了一遍,听得萧珉眼睛慢慢睁大。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是因为混沌珠才怀孕的?” 萧珉点点头,眼神中带着歉意。 戚司:“……” 回想起当初被皇帝叫去护送太子寻宝,后来莫名其妙遭遇伏击,两人又滚到一处…… 戚司觉得无语至极,一切都像是老天的玩笑! 那为什么不能够是别人呢?偏偏要是自己呢? 明明那次去寻宝的人有那么多,偏偏最后就他和太子落了单,最后跑到一处山洞里…… 对,有个山洞…… 戚司忽然间头疼欲裂,抱住了脑袋,眼前也阵阵发黑。 萧珉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道:“戚司、戚司!你怎么了?” 此时的戚司,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幕:当日他和太子在山上落单后,无意间走进了一处山洞,在山洞的最深处有一处石台,石台上悬浮着两颗珠子…… 当两人要去拿的时候,忽然间一条大蟒蛇冲出来,阻挡两人拿走珠子,在与莽蛇激战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石台,两颗珠子落了下来。 他和萧珉一人拿了一颗,同心协力将蟒蛇杀掉,蟒蛇刚死,两人手中的珠子便忽然发出白光,然后他们便昏迷过去…… 戚司昏迷后变成了一个现代社会的小孩,普普通通,他的成绩不是很好,但在一些课外知识上却十分感兴趣,学着做肥皂,做手枪…… 他本来就是学武之人,对舞刀弄枪十分感兴趣。 画面再一转,他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和父亲哥哥们练武的场景…… 父亲和哥哥们面容清晰,脸上带着笑,对他十分宽容。 父亲稍微严肃些,经常说他:“你们三兄弟中就你调皮捣蛋又不爱练武。” 语气却是慈爱的。 母亲很早就走了,他没什么印象,都是父兄在照顾他。他无忧无虑地长大,也不用为生活发愁,更不需要努力,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因为有父兄遮风挡雨。 直到父兄战死的消息传来。 小小的少年震惊,愤怒,痛苦,他不相信顶天立地的父亲和哥哥们就这样死去,直到见到三人的尸体。 小小的少年从那一刻开始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在一片绝望中升起的是愤怒,无边的仇恨和愤怒。 他要为父兄报仇。 于是,他去参军,但他太小太弱,没人收留。 那时他多么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好好用功练武,十几岁的年纪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就连父兄死了,也无法为他们报仇雪恨。 他渴望变强,渴望成为高手。 他想尽了办法,终于知道天界寺的空空大师拥有神奇的力量。 他在天界寺外跪了七天,空空大师便给了他一本心法,一张药单。 然后他便顺利参了军,通过牺牲自己的容貌,成长为赫赫有名的将军,打得北戎士兵哭爹喊娘,闻风丧胆…… 再后来他回京继承爵位,又被皇帝派去护送太子寻宝,然后他就忘记了,当自己是一个外来的灵魂,每日混吃等死…… 怎么可以这样呢? 那样的深仇血恨怎么可以忘掉?! 父兄的灵魂还未安宁,为何自己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废物? 不可以!不可以! “戚司,戚司!”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戚司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入目的是萧珉焦急的面容。 戚司有些恍惚,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之前的是梦。 他抬手摸了摸脸,触手冰凉的泪水。 “张神医,快过来看看他!”萧珉焦急地喊道,被戚司抬手阻止。 “我没事。”他摇摇头说。 萧珉道:“怎么没事?突然就晕过去了?” 戚司的喉咙动了动,目光复杂,声音沙哑,“我想起来了。” 萧珉一怔。 戚司继续说:“我就是戚司,我要为父兄报仇,可是我却忘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哀和沉重。 萧珉呼吸一窒,伸手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让你忘掉了一切。” 萧珉的拥抱让戚司浑身僵硬,他想起了一切,在回想自己失忆时做的蠢事,和这位太子殿下的纠葛,便觉得十分尴尬。 更让他尴尬的是,他不仅和太子殿下产生了感情,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如今寻找回完整记忆的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 只能推了他一把说:“我没事。” 张神医匆匆而来,又是把脉,又是扎针,戚司不太喜欢,但张神医的动作却隔开了萧珉,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萧珉也发现了他微妙的变化,没有再过度亲密。 两人在奇怪的氛围里相处了几天。 戚司每天在府上逗孩子,小孩子长开后果然不像之前那样丑巴巴的,玉雪可爱。 女儿小名叫珠珠,男孩小名叫板凳。 两人的大名儿还没有正式取,小名儿越贱越好,当日两个不靠谱的爸爸便把两婴儿放在床上,拿各种普通玩具逗他们。 女儿见到珠子咯咯笑起来,便取名珠珠。 儿子是个傻的,看见板凳便笑呵呵,被命名为板凳。或许等他长大,估计会恨死两不靠谱的爹。 大名必须慎重,两爹经常在一起讨论,却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尤其是宫里那几位经常插上一脚,这个说“建”好,那个说“煌”好。 这个说孩子五行缺木,得有木。 那个说孩子生辰在晚上,名字得取阳气重的压压煞。 还有说孩子父母都是男的,阳气太重,得阴阳调和…… 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弄得人头大无比。 偏偏出主意的人得罪不起,结果到现在两孩子的大名都没定下来。 眼看着戚司月子快坐完,孩子也快满月,再不想出大名实在不像样。 最后那边急了,居然给女儿取名“如花”,儿子取名“如玉”,把戚司气了个倒仰。 戚司得罪不起皇帝、太后、端妃,但得罪得起萧珉,横眉怒目了几天,逼着被夹在两头的萧珉出个主意。 萧珉也不想一双儿女当如花如玉,想来想去,既得罪不起媳妇儿,也得罪不起爹娘和奶奶,便赶去天界寺请来空空大师给两孩子命名。 有国师出手,两方自然没意见了。 最终,女儿名为“旭”,儿子名为“珏”。 戚司抱着孩子,哈哈笑道:“好!好!好!以后女儿就叫戚旭,儿子就叫戚珏,以后和我一样上阵杀敌,扬我戚家门楣!”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 皇室众人脸色不大好看。 片刻,皇帝抖着脸皮道:“朕觉着,萧旭、萧珏听着更好些。” 戚司一愣,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却依旧说:“戚旭,戚珏更好听。” 皇帝见他反抗,脸色更加难看。 太后道:“哀家听着,萧旭萧珏更好听,大家说是不是啊?” 端妃更是直接道:“堂堂正正的皇孙,怎能姓外姓呢?” 皇室人多势众,戚司抱紧孩子,蓦然转头看向萧珉,“你怎么说?” 皇室的其他人,如刀的目光扎向了萧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9 20:24:05~2020-08-10 12:1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六六六10个郎 3个;24567128、歌尽桃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歌尽桃花 20瓶;31267049 10瓶;雪 5瓶;岚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眼见气氛僵硬起来, 萧珉连忙打圆场道:“既然今日决定不下来,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皇帝心里不大舒服,按照他的想法, 君是君臣是臣, 戚司就该主动提出让两个孩子归入皇室。可没想到此人如此不识相。 太后也脸露不悦。 端妃并未有不高兴的表现,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原本她以为萧珉是决心要让这俩孩子姓萧的,所以她才跟在太后后面一直鼓动,可如今看萧珉的态度,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并非太子生母, 太子铁板钉钉是下一任皇帝,没有意外自己就会成为太后, 未来的荣华富贵都会和太子挂钩,戚司那两个孩子到底姓什么不重要,太子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萧珉见皇帝和太后不大高兴,便问空空大师道:“不知大师如何看?” 空空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 平静地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也不知这话是对着谁说的。 而后便再也不发一言。 端妃见太子有意打圆场, 似乎并没有迫切的想要两个孩子姓萧,便也说到:“这时间也不早了, 名字的事马虎不得, 以后再说吧。” 皇帝看了一眼有了媳妇儿忘了爹的太子一眼, 轻哼一声, 拂袖而去。 皇帝和太后一干人呼啦啦地离开将军府, 等人离开, 戚司便冷冷地问萧珉:“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早就告诉过你, 这俩孩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对萧珉苦笑一声,“如果我说孩子跟谁姓, 我并不在意,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撒谎?” 戚司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他。 面对戚司的打量,萧珉坦然以对,目光清明澄澈,十分坦荡。 “你说的是真的?”戚司问道。 萧珉道:“我从头到尾在意的都是你,如果你不情愿,我也不会逼你。我们都是男人,都懂得男人的想法,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怀孕生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却什么也没做,哪会强行要求孩子跟我呢?” 戚司的心情好了许多。 其实他也知道要争取两个孩子会很难,但再难他也想争取。 萧珉叹了口气,“父皇和太后那边,我会找机会说明的。” 戚司的心情平静下来,望着两个襁褓中的孩子,他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温情。 萧珉靠近他,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 戚司没有拒绝。 过了几天,萧珉没再出现。 戚司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骤然不见,不大习惯,忍不住问长安:“太子去哪儿了?” 长安情绪十分低落,“殿下有事离京了。” 戚司皱眉,心下纳闷,如果萧珉要离开,不可能一言不发地离开。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萧珉待他如何,他心里很清楚。 又见长安表情不对,便知道他在撒谎,“到底怎么了?赶紧说!不要想着骗我。” 长安忍了又忍,终于道:“殿下和皇上闹翻了,现在被关在宫里,出不来了。” “他怎么会被关起来?”戚司霍然站起身,下意识问道,随后想到什么,又慢慢坐下。 在目前情况下,能有什么事情让皇帝和太子反目呢?除了两个孩子! 萧珉肯定因为这事和皇帝闹翻。 戚司有些发怔,他没想到萧珉居然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长安道:“将军,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戚司:“你说吧。” 长安:“将军,小姐公子是凤子龙孙,又是殿下的心头宝,皇上绝对不会允许皇室的血脉流落在外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也要为殿下想一想啊。殿下以后要继承大宝,若膝下无子,必然要迎娶其他女子生儿子,这是将军愿意看到的吗?” 戚司脱口而出:“他敢?” 长安:“殿下待将军如何,将军扪心自问,自然有答案。可若将军执意不将孩子交给皇室,那殿下必然面临着娶妻生子的逼迫。” 戚司怔住。 天天见着两个孩子,他的心思都想着如何留下两个小孩,生怕被人抢了去,如今被人点醒才发现,这俩孩子不仅仅是他的,也是萧珉的。 他面临着压力,萧珉何尝又不是焦头烂额。 难道自己真愿意萧珉娶别的女人生孩子吗? 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觉得十分愤怒。 戚司有些迷惘,什么时候自己的占有欲居然这么强了? 萧珉对他的影响这么大吗? 自己……居然那么喜欢萧珉吗? 戚司的脑子有些乱。 长安又道:“将军不如双方各退一步,您把小少爷送回皇室,争取把小小姐留下来,怎么样?皇室重视皇子皇孙,却并不看重公主,若能争取的话,就能让小小姐留下来。” 戚司:“……” 戚司沉默不语。 长安也不再多说,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一晚上戚司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最终对长安道:“带话给萧珉,我同意把儿子送回皇室,但女儿得留下来。”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长安听了大喜,连忙把话带给萧珉。 萧珉问道:“他真这么说?” 长安把戚司的话复述了一遍,“将军向来说一不二,应当不是在开玩笑。” 萧珉细细品味片刻,笑起来,“他容易心软,不过这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只是要搞定唯我独尊的皇室中人,还需讲点办法。 于是他让长安给端妃送了一封信,端妃见到信,特地来秀风宫里见他,两人谈了很久。 皇帝关了太子几天,气已经消的差不多,正有意要放他出来,刚好端妃又在皇帝面前说了两句,皇帝便把太子放出来了。 太子求见,皇帝轻哼一声,宣他见面。 太子几日没吃好饭,清减了许多,皇帝见了有些心疼,忍不住责备道:“这几日过得不好吧,可知错了?” 太子恭敬回答:“父皇,儿臣知错。” 皇帝心情好了起来。 父子俩谈了几句,话题又转到了两个孩子的身上。 太子道:“父皇,儿臣有一提议。” 皇帝:“说来听听。” 太子:“儿臣这几日思来想去,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方是父皇,一方又是儿臣的妻子,儿臣夹在中间,苦不堪言哪。” 太子卖了点儿惨,皇帝的脸色更柔和了,“你的难处我也理解,只是皇室血脉怎可流落在外人手中。” 太子立即道:“那不是外人,是儿臣的妻子,未来的太子妃。” 皇帝一噎,这事儿他亲口同意过,但也不好反悔,“总之我不允许皇室血脉流落在外!” 太子又说:“父皇,不如各退一步可好?儿子送到宫中教养,入玉蝶,女儿便留在将军府继承戚家,如何?” 皇帝皱起眉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是君他是臣,让一个男人做太子妃已经是我的底线!”太子叹了口气,“父皇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孩子是戚司十月怀胎拼了性命生下来的,作为一个男人却要承受怀孕生子之苦,还要承受外面的流言蜚语,何其不容易!戚司是我们朝廷的大英雄,原本可以风风光光的取上高门淑女,过上儿女绕膝的生活,可因为儿臣的介入,他再也无法娶妻生子,现在连两个唯一的孩子也要被夺走……父皇,他也太惨了。” 皇帝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端妃又在旁边道:“其实呀,这女儿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啥,若是把女儿留给戚将军,戚将军一定不会慢待她,等戚将军百年之后,戚家不就名正言顺归入皇室了么?” 皇帝脸色终于松懈下来。 不错,把女儿留给戚司,戚司绝对不会亏待她,只能把她当成继承人。而旭儿又是皇室血脉,那戚家的势力自然也会流入皇家。 自古以来就有公主尚大臣巩固势力,如今直接把大臣的势力搂在手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越想越正确,便点头同意了。 萧珉微微松了口气,和端妃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一抹放松。 第二天萧珉便把这个消息带回将军府,戚司让长安带话便做出了决定,虽然心中有千般不舍,还是让人把儿子带走了。 小板凳一直傻乎乎的,平日里乖巧得很,一点儿也不闹腾,小珠珠却经常大哭大闹,十分有活力。 跟着萧珉来的宫女抱起了小板凳,或许小孩子也有直觉,可能知道自己要离开了,原本从不哭闹的小板凳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小板凳一哭,旁边的小珠珠也跟着嚎啕大哭。 戚司的心头一痛,眼圈有点发红,连忙转过身不看两个孩子。 因为萧珉没有和戚司完婚,府上也没有女主人,于是小板凳被抱给端妃抚养。 为了讨好未来的儿媳妇,端妃经常和戚司交流,小板凳在宫里过着什么日子,都有人详细汇报。 知道端妃娘娘对小板凳特别上心,渐渐的,戚司没那么伤感了。 萧珉瞅准机会要求戚司和他完婚,诱惑他:“等你成为太子妃进了宫,就可以抚养小板凳了。” 戚司被抓住软肋,十分心动。 然而,一旦成为太子妃就得入宫,再也不能自由地抛头露面,想想都头痛。 最主要的,他还没有拿北戎单于的人头祭奠父兄,怎么可能入宫呢? 一旦当上太子妃,皇家肯定不许他再去边疆舞刀弄枪。 萧珉理解他的想法,没有逼他。 翻来覆去想了许久,戚司对萧珉道:“我要为我父兄报仇,等报了仇,我再进宫。” 萧珉目光柔和,低声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关心,也有宝贝遇到了艰难事情,希望一起挺过。 感谢在2020-08-10 12:14:02~2020-08-10 22:4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t病院院长、小芝士 10瓶;九九归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一转眼, 时间过了三年。 茫茫的草原,再远一些便是沙漠和戈壁,四处远眺, 已经看不到人家。这一片的土地拥有者主要过游牧生活, 他们随着牛羊迁徙,不会在某地定居下来。 土地很贫瘠,野草并不茂盛,就算养牛羊也养不了多少。 戚司骑在马背上,脚下的马打着响鼻。 马儿神俊非常, 是从北戎士兵手上抢过来的战利品。 三年的时间,戚司向朝廷要求提高燧发枪的规模和产量, 在燕云关,他打造了一支强有力的燧发枪兵队,同时又勒令之前俘虏的西方人传授操作大炮的方法。 燕云关的实力急速上升。 戚司身份特殊,别人不敢开口要的东西, 他能够毫不客气地向朝廷索要, 而上面都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不说太子殿下作为后盾,自从戚司要求去燕云关继续服役, 并在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 要打退北戎士兵, 让他们三十年内不敢再有丝毫进犯。 皇帝便欣然应许。 有了朝廷的支持, 燧发枪兵再烧钱也得养起来, 如此, 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 戚司便带着他的燧发枪兵在草原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北戎人一见他们便吓得转头就跑。 在经历过几次大大小小的摸底战役后,戚司已经大概知道北戎现在的兵力情况。 自上一次北戎太子大败而归, 北戎太子的地位便受到极大的威胁,几名皇子争储不休。 萧珉早年布局了很多暗哨,此时的暗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北戎不停散播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挑起内部斗争。 懂得北戎语的青林公子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算报了当年的仇恨。 北戎是由各大游牧民族组成的,他们组建城邦,成立朝廷,向往着中原的一切,模仿着中原的一切,同时也抢掠着中原的一切。 北戎太子之前大败而归,各大游牧民族出现裂痕,谁也不服谁,又加上皇子争储,闹得不可交开。 戚司的燧发枪队在草原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这又加重了北戎各大势力的剧烈争斗,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当炮灰,他们都想保留自己的族人,尽可能的保存实力。 或许看出北戎的弱势,以前周边被它侵略过的小国家也奋起反抗。 李岚殇作为使者,不断地在各大部落和国家中游说,在去年的时候终于达成同盟,一起攻击北戎。 北戎士兵被密密麻麻的同盟军吓到了,一开始拼命反抗,后来发现敌我悬殊太大,便弃城而逃。 其中鹿城的战败,为北戎朝廷的覆灭敲响了警钟。 鹿城大败,守将潜逃,因为害怕被责罚,边逃边散布大禹与十国同盟的消息,引得人心惶惶。 每个人都有私心,北戎是各大部落集合而成,其中一些部落便有了脱离北戎自立的意思,打起战来不给力。 如此一来,大禹同盟胜利越多,北戎心思越乱。 所有人都觉得北戎肯定要覆灭。 以前北戎四处征伐,每到一处必然烧杀抢掠,积累了无数血仇,如今被打,想要求援的时候却发现无人可求。 李岚殇的外交不是吹的,先是利诱,再是威逼。 不识相的小国家,直接带上燧发枪队往他们的城墙上轰炸一通,小国家们都老实了。 神兵利器在前,小国家们信心十足,空前团结,根本不接受北戎的和解。 北戎不甘心,试图联合其他部落,然而小国家们早就与他们累积世仇,合作只会让百姓愤怒,而大禹也不会放过他们,因而北戎单于排除二十几名使者,全都空手而归。 天时地利人和尽失,同盟军队一路从燕云关打到北戎边境,再入鹿城,再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入南都。 南都与北戎朝廷所在的北都已经很近,无奈之下,北戎单于放弃北都,将朝廷中坚力量和皇室迁往更北方的雍和城。 以雍和城为基地,展开保卫战。 生死存亡之际,北戎士兵不再逃亡,奋起反抗。他们的确是打战的好手,全力反扑下让同盟军吃了不少亏。 打下南都后,同盟军便打得十分艰难,进度很小,同盟军便有了打道回府的打算。 对于想要走的人,戚司一概不拦,然而,同盟军里国家众多,都有自己的私心,在分割北戎土地和财宝问题上发生了分歧。 戚司态度十分强硬,请示了朝廷后,就按朝廷定的分配给众小国。 小国们知道大禹现在实力强大,就算觉得不公平也只能忍气吞声。 如此在南都胶着大半年,同盟军看攻不下北戎,陆陆续续撤军,现在只剩下大禹的军队驻扎。 一开始,朝廷知道戚司打赢了战争,十分高兴。 又打赢了,欢天喜地。 再后来一直赢,大家就渐渐麻木。 到了后来,戚司不止打退北戎军队,还打入了北戎腹地,拿下鹿城,朝廷震惊了。 皇帝很震惊。 民间又是震惊又是兴奋。 自大禹朝,不,前朝开始,北戎强大起来后,从来没有中原军队能打入北戎腹地! 如今戚将军能拿下鹿城,史无前例! 只有太子,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太子和戚将军的关系在盛京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戚将军立下如此大功,谁还敢质疑太子的地位? 皇帝觉得,打到鹿城已经差不多了,让戚司回来领赏,没想到戚司没回来,还说现在北戎不足为惧,可以一鼓作气地拿下。 这封大言不惭的奏折呈上皇帝的御案,皇帝看了十分不可思议,又把奏折拿到朝廷上讨论。 朝廷百官惊得掉了下巴。 原本在他们的设想中,把北戎赶出边疆已经是终极目标,拿下鹿城已经出乎意料,现在戚将军说还可以拿下整个北戎?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为了退不退兵这事儿,朝廷百官吵了很久。 毕竟打战就要烧钱,燧发枪队尤其烧钱,如果真能拿下北戎还好,拿不下就是两败俱伤。 在此情况下,太子舌战群雄,力排众议支持戚将军的决定。 他之所以这么做,并非纯粹出自于私心,而是分析形势和敌我力量才这么做,然而有保守的老臣,因担心朝廷被拖垮,在朝上公然怒斥他公私不分,还拿两人的关系说事儿,搞得太子十分没脸。 太子要不是看在老臣忠心耿耿的份上,差点就直接发火。 吵来吵去,最终皇帝拍板。 皇帝是一位明君,作为明君就想干大事儿。他觉得太子和戚司组合非常好,未来拿下北戎的可能性很高,等太子登基,以后大禹必然名扬天下。 他自己在任的时候,为什么不创造一定的功绩呢? 如果能在自己任上拿下北戎,以后在历史长河中,自己也会是名流千古的明君!有了如此想法,皇帝便让戚司继续攻打北戎。 在皇帝和太子的压迫下,朝廷反对的声音少了许多,而戚司也不负众望,带兵连续拿下几城,又拿下南都。 这下子朝中也闭了嘴。 然而到了南都后,北戎反扑得厉害,战况胶着,没有进度,朝廷有的人便觉得够了,可以了,该回来了。 皇帝和太子也很忧心,经常书信来往,打听前方战况。 戚司依旧信心百倍地告诉他们——没问题! 有了他的保证,皇帝和太子力排众议,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继续为戚司大开后门。 如今,戚司觉得,北戎士兵应该到了极限,是时候决战了。 他蓄力已久,夜里突然发动袭击,拿下疲惫不堪、困守大半年的北都。 拿下了北都,预示着已经拿下整个北戎。 北戎残存势力固守雍和,戚司在北都整顿几日,严禁不可乱抢乱杀,再商议如何进攻雍和。 雍和早晚会破,因为雍和城墙并不高,用三门大炮连轰上几日,自然就会城破。 只是戚司觉得,现在去攻打雍和,北戎背水一战,己方必然损失惨重。 打了太久的战,死了太多人,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士兵。 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拿下雍和城,那是最好的。 李岚殇目光灼灼地主动请缨,要去雍和城谈判。 其他将领大吃一惊,“你疯了?现在去谈判,无异于羊入虎口,必死无疑,说不定无路可走的北戎人会把你抓起来当人质!” 将领们纷纷劝解,只等着戚将军下命令,他们便上前冲锋,杀入雍和城。 在他们看来,只要战争胜利,死了也是荣誉。 这口恶气,憋了很多年了! 他们为战友们的死感到悲伤,也为他们感到骄傲,因为他们参与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打败北戎的战争!名垂青史! “将军,咱们别等了,直接冲过去干吧!” “对!干那帮孙子!” 将领们群情激奋。 李岚殇道:“咱们打北都死了多少人?废了多长时间?北戎军能纵横那么多年,绝对不是吃素的!大家以为只要冲过去就能破掉雍和?做梦吧!” 李岚殇长得文质彬彬,上场并不多,武艺也并不高强,一开始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直到他游说十国联军,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知道戚将军为何重视他。 “若能劝说他们投降,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灭了北戎,何乐而不为?” “让我先去试一试,现在大局已定,相信很多人知道未来,不会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些王公贵族,有几个真的想为单于而死的?只要我去游说,打开城门,咱们直接进城不好吗?” 有将领道:“假如你被抓了怎么办?” 李岚殇的眼睛发亮,转身朝戚司拱拱手,“将军,倘若在下被抓做人质,请将军务必杀了我,让在下死得其所!” 戚司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璀璨,熠熠生辉,那是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勇气。 戚司道:“好。” 第二天,戚司带领大军围困雍和,却没进攻,派李岚殇三人进城谈判。 随着太阳的移动,戚司的心越来越沉。 李岚殇和他一起相濡以沫,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如果他死在雍和…… 戚司勒紧缰绳,眼中划过一抹杀气。 草原烈烈的风呼啸而过,卷起黄沙漫天,旗帜和将领们头上的红缨也在随风摆动。 苍鹰在天上盘旋。 忽然间,雍和城的城楼上响起了辽远的歌声。 戚司仰头而望,一位身着碧绿衣裳,头戴北戎绒帽的女子站在城楼上唱歌。 一队士兵围着她,随她一同歌唱。 “将军,那是北戎三公主。”被降的北戎叛将小心翼翼地说道。 戚司用剑指了指前方,“他们在唱什么歌?” 叛将道:“一首祭曲,祭奠狼神的祭曲。” 戚司点点头。 就在那个瞬间,城楼上的三公主跳了下来,摔死在城门前。 跟着她唱歌的人也纷纷从城楼上跳下。 惨烈的景象让众人惊呆了。 又过了片刻,城门大开,几个贵族簇拥着李岚殇,面色惶恐又不安地朝外面走来。 眼看着要踩踏三公主的尸体,戚司拍马而上,呵斥道:“站住!” 几个贵族吓得待在原地,磕磕巴巴地说:“将军,我们是来投、投降的……” 戚司对那几个王族道:“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三公主也值得尊敬。来人,把三公主等人的尸体收敛好!”王族中一个女的忽然大哭起来。 另外一个王族战战兢兢地捧着一个盒子上来,跪在戚司的马前,“这是单于的头颅,请将军收下。” 戚司沉默片刻,收下了这个投名状。 打开盒子,单于死不瞑目,眼睛睁得老大。 曾经想过手刃仇人的那一天,无数次想过如何杀掉单于,可没想到,单于会死在别人手里。 戚司觉得不甘心,然而又想到,单于国破家亡,死在自己人手中,恐怕到死都满怀怨恨,便又释然起来。 往日与父兄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那些快乐,那些悲哀,那些仇恨,在胸口涌动着。 戚司眼眶发红,望着这颗日思夜想的头颅,内心激动,他仰天道:“父亲!哥哥!我为你们报仇了!” 说完,戚司拍马进城,身后的士兵也跟着一拥而上。 这场持续三年的战役,终究以王族叛变杀死单于,开城投降而告终。 进了城,问过李岚殇才知道。李岚殇进城劝降,里面的人果然已经乱成一团,他只稍稍许诺了一些,早就有了投降心理的几个王族便冲进王宫逼迫单于投降。 然而单于不肯,双方发生争执,单于直接被杀。 王族们干脆直接割掉他的头做投名状。 三公主眼见一切,哀莫大于心死,不愿苟活,跳楼而死。 “到是个烈女子。”戚司感慨道,忽然间,他对北戎似乎没有那么仇恨了。或许是报了仇的缘故吧。 北戎也是人,有喜怒哀乐,有贪生怕死的,也有宁死不屈的。 如今纳入大禹版图,里面的子民也该好好教化,或许多年后,就不再仇恨和杀戮…… 拿下雍和,戚司留下一部分人便班师回朝。 如今外事已了,该做家事了。 至于如何治理北戎,那是皇帝和狗太子的事,和他不相干。 他是小板凳和小珠珠半岁时候出来的,出来三年,如今小板凳和小珠珠也有三岁多。 他每天都在想他们。 由于当初怀孕生子的事并没有公开,只有盛京的人私下流传,边关这边根本没收到消息,所以将领们不知道他们勇猛无比、纯爷们的戚将军已经生过两孩子,也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 当他们知道的时候,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李岚殇跟着回京,很快就知晓了戚司身上发生的事,气得要去打太子一顿,然而没能成功。戚司让小珠珠拜他为干爹,才让他高兴起来。 这下子轮到长安不大高兴,戚司去过一趟现代,根本没有多少尊卑的观念,又让小珠珠拜了长安为干爹,长安才转怒为喜。 身为太子心腹,长安本该升官加爵的,偏偏此人没啥上进心,就想干伺候人的活儿。 还说:“将军,当初可是你说的,跟着来将军府以后可以睡到自然醒,吃好喝好有钱拿。” 太子也由着他去。 戚司知道他还管着其他暗卫,也由着他去。 李岚殇听说长安也当了干爹,自己不是唯一的干爹,脸有些绿。但他不知道,干爹比他想象的还不值钱。 众人见李岚殇和长安都当干爹了,他们觉得,自己也可以当啊,反正都有两个干爹了,多认几个有什么?于是纷纷过来要当干爹,他们不敢认小板凳为干儿子,认小珠珠为干女儿却没有任何问题。 小珠珠一连认了好几个干爹才把事情摆平。 顾成武顾元帅年龄太大,他向皇帝请辞,并推荐了戚司代替他掌握西北军,继续镇守燕云关。 考虑到他的年龄,皇帝不得不同意他的告老还乡,却没同意让戚司去镇守燕云关。 儿子守了三年活寡,再让儿媳妇去边关,那儿子肯定会怨恨自己。 于是燕云关镇守一职让皇帝发了愁。在攻打北戎一战中,涌现了很多有才华的青年将领,其中李岚殇、风起舞、张冲特别显眼。 戚司的意思是这三人都可培养。 皇帝认为他们资历不够,还在找合适的人选,至于选什么人,戚司并不关心。皇帝不是酒囊饭袋,肯定不会拿国家边关开玩笑,就算皇帝不行,还有太子帮看呢。 皇帝高兴得很,万万没想到在位期间,居然能把北戎给吃下来。有时候他在心里暗想,不说后无来者,自己也是前无古人的伟大帝王。 擅长拍马屁的官员们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写了很多文章夸他,把他夸成千古一帝。 其中拍马屁最突出的,以礼部尚书唐大人最不要脸。 唐大人此人挺有意思,之前戚司和他有过交集,迎接北戎使团时能屈能伸,在外敌面前寸步不让,在皇帝面前却又可以不要脸地拍马屁。 此人不要脸到何地步? 他为皇帝做了一篇辞藻华丽的文章,把皇帝夸得天上地下绝世无双,还为皇帝塑像,放在家里天天参拜。 皇帝知道后,果然龙颜大悦。 如此不要脸的行径,惹得众人纷纷效仿,一时间百官家里流行起为皇帝塑像。 之前怼过权倾朝野的太子、还拿太子和戚司关系攻击太子公私不分的老臣,又不怕死地站出来怼唐大人。 皇帝一边为众人为他塑像飘飘然,一边也觉得风气不大好。 被怼了一通后便下令百官不许在家塑像了。 李岚殇为戚司要做太子妃一事耿耿于怀,哪怕小珠珠成了他干女儿也无法释怀,经常找太子的茬。 太子忍无可忍,直接向皇帝进言。 皇帝也认为顾元帅太老,得好好回京安享晚年了,目前替代顾元帅的人没找好,干脆一封圣旨把李岚殇、风起舞、张冲三人弄回燕云关呆着。 风起舞和张冲并不知道自己受到牵连,还在宿醉中就被抓上了马,直接去了燕云关,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还能回来。 张冲原本相亲成功,准备成亲的,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去了燕云关,急红了眼。 奶奶腿的,他又得多久才能娶媳妇儿? 可惜他的家人都欢欣鼓舞,觉得他受到皇帝的重用,未婚妻也表示愿意等他。 因为北戎的事,太子忙得团团转,皇帝已经打起了退休的主意,想要在几年内历练他,把北戎皇族安排、版图规划等等事情都交给了他。 这种事儿吃力不讨好,由太子来做最合适。 太子的确辛苦,想要成婚的事儿也往后推了推。 过了两个月,太子觉得差不多了,便正式提出成婚。 如今孩子都三岁了,太子还没成婚,偏偏大家都知道孩子母亲是谁,再不让太子结婚,实在说不过去。 太子和戚将军的婚事,无人阻拦。 一个月后,戚将军和太子大婚,震惊天下。 盛京的百姓早有耳闻,并不觉得有啥,其他地方的人,尤其是边关的将领和士兵,听到消息完全不敢相信。 等一遍遍终于确认是戚将军和太子成婚,将士们脑子乱成一片浆糊。 又听说两人孩子都三岁多了,好多将士下巴落在地上,如在梦中。 真的……好玄幻! 不管他们如何惊讶,在遥远的京城里,大婚当天,戚司便住进了秀风宫,把小板凳接到身边,让两孩子团聚。 两孩子抱着他不撒手,守了三年活寡的某人只能哀怨地再守一天寡。 可是看到戚司抱着两小孩笑着说话的样子,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意。 不在乎一天,因为他会和这人过一辈子。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0 22:48:43~2020-08-11 18: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田日暖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657638 24瓶;燕离离 19瓶;杨动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戚旭从来不把自己当女孩, 她也实在不像女孩,别的女孩秀秀气气,喜欢漂亮衣服, 戴上漂亮花花, 她却喜欢抢小板凳的刀剑来玩,还把小板凳打得满头是包。 小板凳吸着鼻涕向两位父亲告状,萧爹爹说:“你是男子汉,男子汉要让着女孩呀,乖乖的。” 小板凳憋着一包泪, 两条短腿艰难地跑到戚爹爹身边哭诉,戚爹爹却说:“她打你, 你就打回去!哭什么哭?” 小板凳憋住泪,“可是……可是我打不过姐姐。” 戚爹爹板着脸:“男孩打不过女孩,活该被打!从今天开始,每天再加一组训练。” 小板凳没得到安抚还被骂, 再也憋不住, 哇地一声哭得凄惨。 偷偷跟来的小珠珠见两位父亲不怪她,松了口气, 又见弟弟哭了, 十分内疚。 戚爹爹见到小珠珠, 喜笑颜开地把她抱起来, 捏着她细嫩的脸蛋道:“我女儿果然厉害, 从小就会打人了!” 众位宫人侍卫:“……” 等戚司抱着女儿离开, 宫人侍卫们连忙围到小皇孙身边, 不停地嘘寒问暖,好容易才让他止住哭。 戚司发觉女儿在武学方面的天赋,大喜过望, 天天教她武功,还为她请了武学师父。 戚旭学得非常认真。 小板凳萧珏从小便长得像个女孩子,玉雪可爱,文文静静,非常讨太后和端妃的喜欢。有个不好的点,特别爱哭,被打就要哭。 萧珉和戚司经常发愁,小儿子这性格有些柔啊。 大女儿却霸道得很,又有几个干爹宠着,简直天不怕地不怕,是个让宫人十分头痛的存在。 大女儿武学天分很高,一教就会,戚司天天说她以后会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一代名将。 大家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女孩子怎么可能当名将呢? 有次没注意,端妃忍不住说漏了嘴,让人多教戚旭绣花弄针,学习大家闺秀的模样,戚司听了很生气,直说:“我身为男的都能怀孕生子,女孩为什么不可以上阵杀敌。” 端妃不敢和他辩解。 戚旭小小年纪就懂得周围人在说什么,学东西极快,也知道戚司在维护自己,从小便下定决心要好好习武,继承戚司的衣钵做将军。 戚司听了女儿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好孩子,好孩子,以后不求你建功立业,长大保护好弟弟就行。” 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面色严肃着一张小胖脸,道:“珠珠要学武,以后保护戚爹爹和弟弟!” 戚司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戚爹爹不用你保护。” 小丫头拼命摇头,“我要保护戚爹爹不被萧爹爹欺负!” 戚司惊讶道:“你萧爹爹没欺负我。” 小丫头说:“我之前听到萧爹爹在房间里欺负戚爹爹,戚爹爹又哭又叫;有次在假山上,萧爹爹把戚爹爹欺负哭了;还有一次在花园里……” 小丫头煞有其事地掰着手指头举证。 戚司:“……” 戚司面红耳赤,语焉不详。望着天真可爱的女儿,实在不好解释。 此后,萧珉再求欢,戚司都会让人先检查周围有没有孩子出没。也不允许萧珉有时候的突然兴致,那狗东西发起情来,也不管地方就乱搞,难怪会让孩子看到! 戚司身体长期练武,非常强健,狗东西有时候玩得特别开,特别折腾。 戚司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花样。 不知节制的结果便是,孩子也听到了。 都是狗东西的错! 萧珉知道后又失望又理亏,忍了一阵,先是把孩子送到端妃和太后处抚养,反正二位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然后趁着机会和自己媳妇儿玩点儿大的。 接着等孩子回来,又用玩具收买两孩子,告诉他们两爹爹有时候在做大人才能做的事,不是在欺负戚爹爹,以后见到了要避开,不能在戚爹爹面前说。戚爹爹脸皮薄,会很不好意思。 两孩子似懂非懂。 虽然萧珉做了很多准备,但有孩子在身边,戚司都正经得很,除了房间里绝对不会在其他地方乱搞。 萧珉觉得生活失去了很多乐趣。 他现在压力很大,皇帝甩手掌柜当得很好,事情全扔给他,名曰锻炼,却又没有放权。 他现在释放压力的最好方式,便是回宫和媳妇儿做羞羞的事,玩得越开越好。两人的身体契合度很高,而且戚司是男子,身体的柔韧性、承受力都非常不错,疯了一样用尽全力,也不会让对方难受。 前所未有的满足。 现在,这样乐趣被剥夺了。 萧珉觉得两孩子有点碍眼。 他觉得,孩子还是独立点儿好。 戚司不敢置信,怒道:“他们才五岁就让他们独立建宫,你在想什么?” 萧珉陪着笑脸说你说得对。 戚司心想,要不是为了陪孩子,老子才懒得一直待在你这破宫里,现在却想把孩子踢出去,怎么不把自个儿踢出去? 等孩子真独立了,他立马拍屁股回将军府,才不会继续留在这破宫里头。 一晃眼两孩子长到六岁,大女儿戚旭聪明伶俐,三岁识文,五岁便把刀枪使得像模像样,完全就是个天才少女,让两父亲非常欣慰。 而小板凳萧珏长到六岁了,也没觉醒什么天赋,聪明是聪明,却比不过姐姐戚旭,各方面都表现得一般般,突出却不显眼,对不起空空大师给他的“气运之子”的称号。 有时候两位父亲都在怀疑,当初空空大师说的气运之子,指的其实是大女儿戚旭。 又过了几年,两孩子长大,皇帝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萧珉作为国之储君,更加忙碌。 在这种情况下,小儿子萧珏却一直守在皇帝身边,一板一眼地伺候皇帝。 皇帝被痰噎住,他竟然亲口为爷爷吸痰! 皇帝躺了一个月,萧珏就守了一个月,衣不解带,无微不至,也没有任何厌烦。 皇帝感动得不行,觉得亲儿子没啥用,最后还是小孙孙贴心。 累死累活的亲儿子:“……” 皇帝病了,加上年纪变大,脾气变得越来越差,连端妃都要避开他,唯有萧珏细心陪伴,任打任骂。 皇帝病情好转,越加喜欢小孙孙,逼着亲儿子以后立小孙孙为太子。 萧珉犟不过他,同意了。 既然有立萧珏为太子的打算,萧珉便不打算一直将他关在宫里,出去做事会带着他,手把手教他。 萧珏读书习武方面不突出,出去了才发现,他在为人处世、政务方面却很有天赋,而且小小年纪,脾气却稳重可靠,比很多修炼多年的老臣还能稳得住。 有次发洪灾,萧珉带萧珏去灾区安抚灾民,河堤坍塌,萧珉心系河堤,带着人便去了河堤处。等处理完河堤回来,才知他走后灾民暴动,萧珏临危不乱,被暴民抓住也不慌乱,温言细语地安抚灾民,还为一个小女孩喂药。 萧珉听了大怒,要抓拿暴民,却被萧珏阻止。 小小年纪的萧珏道:“父亲,我已承诺不追究,若再追究,便让我失信于人。灾民不易,我又没事,此事就此作罢吧。” 萧珉听了又惊讶又感动,没再追究,只让人严格保护萧珏的安全。 回京的时候,萧珉悄悄对萧珏说:“儿子啊,你被灾民拖走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你戚爹爹?” 要是让戚司知道,他吃不了兜着走。 萧珏答应了,回去后只字不提。 然而此事却被皇帝得知,最贴心的小孙孙差点被暴民害了,那还得了,皇帝把太子召过去骂了个狗血喷头。 太后和端妃也知晓了心肝差点受伤,责备了太子。 宫里知晓,家里那位自然知晓。 惧内的太子晚上不敢回宫,以有事为由歇在将军府,但半夜被戚司从床上拖起来教训了一顿。 又过了几年,皇帝身体太差,将皇位传给萧珉,自己前往天界寺修身养性。 萧珏已经十二岁,孝顺的他陪着太上皇在天界寺住了一个月才回来,以后每年必去一段时间陪伴太上皇,把太上皇感动得眼泪汪汪,“儿子都是白养的,幸好还有好孙子。” 萧珏却道:“父皇忙于朝堂,其他多有不顾及,为人子女,珏儿愿意替父皇孝顺皇爷爷。” 随着年龄的增长,萧珏展露出来的仁慈、宽容、睿智等品行,让众人赞不绝口。 萧珉一看儿子这么上道,年纪轻轻有点想退休,被老臣们痛哭流涕地阻止了。 萧珉到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把北戎那边解决好,他怎么放心把国家放到还稚嫩的儿子手里。 北戎目前在大禹手中,但部落贼心不死,一直想夺回版图。其他小国因为当初攻打北戎分配不均,也经常做手脚。 驯养一片土地,并非几年时间就能做到。 观念、习俗、仇恨,只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才能慢慢淡去。萧珉能做的,便是在这片土地上犁地,一遍又一遍,加快同化的过程。 萧珉在位期间,北戎反叛过两次,均被镇压。后来萧珉迁徙大禹百姓过去,鼓励开荒,不征税。原住民开荒牧羊同样不征税。 又执行修养政策,过了十年,北戎才彻底平息下来。 北戎反叛的同时,南疆也趁机作乱。萧珉同样派将领解决了,后来南疆后面的越国入侵,萧珉亲征,戚司随行,直接灭掉经常骚扰边境的越国,纳入大禹版图。 而越国临海,戚司和萧珉发现此国距离其他陆地的国家很近,便派兵在此组扎,建造港口,与其他大陆的国家开展贸易,兴盛了整个大禹。 等太子萧珏即位,国家已经很强大,商业繁茂,农业发达,成为中央之国,无数国家的商人趋之若鹜。 萧珏也颇有手段,在原来海贸的基础上,又开辟了新的陆地贸易路线和一个新的港口,又创新税收,改革律法,把大禹朝推上了盛世。 戚旭从小舞刀弄枪地长大,并没有走嫁人的路线,继承戚家从军。 因海贸兴起,海盗随之活跃,戚旭便去海边打海盗,到了年龄,强抢了一名她救下来的游侠做相公。 那游侠是海盗出身,戚旭也不嫌弃他,游侠大受感动,全心全意对待戚旭。两人一起出生入死,打击海盗,名声已经随着商人传到了世界。 萧珉在位二十年,励精图治,还算得上勤勉,主要是他有着现代思想,觉得事业和家庭同样重要,并没有像臣子们希望的那样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他虽然强悍精明,事业也做得不错,却因为不够勤勉而受到诟病。 戚司自从当了太子妃便没再领过军,一来身份不合适,二来领了军,外戚势力过大,对朝廷不是好事。他自己谨慎地不越那条线。 除了萧珉出征越国那次,他带兵领将,便再也没有打过战。 心愿已了,孩子也大了,做一枚咸鱼并没啥不好。唯一讨人厌的是,朝中做言官的某些事儿逼,非要说他拉着萧珉不务正业,魅惑皇帝。 靠!我这样子像是那种妖姬吗? 我已经够听话,够低调,够不惹事了! 要不是看中大局,他早就打得他们趴下。 说来说去,都要怪萧珉当皇帝,和他成亲极不自由! 萧珉等到萧珏成长得差不多,便把皇位传给他,拍拍屁股走人。 和戚司一起浪迹天涯,还出了海去逛其他陆地国家。 经常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儿女和朋友,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萧珏和戚旭每次看到小玩意儿和书信,知道他们在世界的某地过得很好,便也跟着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叮叮叮,番外也完啦! 感谢大家的陪伴,感谢大家的鼓励!真的,你们的鼓励给了我很大的力量,我喜欢写作,因为会遇到你们,在困难的时候说一说,宝贝们带给我的安慰真的帮了大忙。 下一本《万人迷大妖重生后苏遍全世界》是耽美,另外还会开一本言情《脑残女配只想做铲屎官》,希望多多支持。 爱你们。感谢在2020-08-11 18:34:45~2020-08-11 20:3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5671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考完了的123456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