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时光里,住了一个人》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锘裤€€銆€銆婅竣杩㈡椂鍏夐噷锛屼綇浜嗕竴涓汉銆嬩綔鑰咃細鐜嬫咕 銆€銆€绠€浠嬶細 銆€銆€闈掓槬鏄粈涔堬紵鍗佸骞村墠锛屾垜瑙夊緱闈掓槬灏辨槸鏈夋棤闄愬彲鑳界殑鏈潵锛屾垜鐣呮兂鐫€澶у鍜屽枩娆㈢殑鐢峰婕鏋楄崼澶ч亾锛岀晠鎯崇潃鍘诲弬鍔犲濮垮褰╃殑绀惧洟鐢熸椿锛岀晠鎯崇潃鍜岃垗鍙嬪彲浠ユ湁鍑犳鐤媯鍗翠笉鍚庢倲鐨勭粡鍘嗐€?br/> 銆€銆€澶у鏃讹紝鎴戣寰楅潚鏄ュ氨鏄垜鍐嶄篃鍥炰笉鏉ョ殑楂樹腑鏃跺厜锛岄偅閲屾湁鎴戞鐢熼兘鏃犳倲鐨勫鏂楀瞾鏈堬紝鏈夋垜榛橀粯鍠滄浜嗚繖涔堝骞村嵈渚濈劧涓嶆暍澶у0琛ㄧ櫧鐨勯偅涓汉锛屾湁涓€鐩村埌鐜板湪锛岄兘璺熸垜鍦ㄤ竴璧风殑鏃犳晫闂鸿湝銆?br/> 銆€銆€宸ヤ綔鍚庯紝鎴戣寰楅潚鏄ュ氨鏄椿鍦ㄥ綋涓嬶紝鍝€曠幇鍦ㄦ垜鏄姄鐫€闈掓槬鐨勫熬宸达紝鍝€曠幇鍦紝鎴戝勾灏戞椂鏆楁亱鐨勪汉宸茬粡璺熸垜娓愯娓愯繙锛屼絾鎴戦兘瑙夊緱锛屾病鏈夋瘮褰撲笅鏇磋鎴戣寰楀儚闈掓槬鐨勬椂鍊欎簡銆?br/> 绗?绔?妤斿瓙 銆€銆€01 銆€銆€鍒濋粠鍥炲埌A甯傛椂锛屾鍊奸叿鐑殑涓冩湀銆傛潵鐏溅绔欐帴濂圭殑锛屾槸鍗婂勾鏈鐨勭埜鐖搞€傚ス绔欏湪鍑虹珯鍙o紝鐪嬬潃鐪煎墠杩欎釜鐪煎簳閮芥槸婊℃弧鐤肩埍涔嬫儏鐨勭敺浜猴紝楂樺叴鍗村張鍏嬪埗鍦扮瑧浜嗭細鈥滅埜鐖搞€傗€?br/> 銆€銆€姹粯鎴愪篃绗戜簡锛屾帴杩囧コ鍎挎墜涓殑涓滆タ锛岃竟璧拌竟璇达細鈥滅湅鐪婣甯傚彉鍖栧ぇ涓嶅ぇ锛屼綘灏忔椂鍊欑壒鍒枩娆㈠幓鐨勯偅涓父涔愬満锛屽氨鍦ㄨ繖鏉¤矾涓婏紝杩樿寰楀悧锛熶笉杩囧墠涓ゅ勾宸茬粡琚媶浜嗭紝鐜板湪鐩栦簡濂藉楂樻ゼ銆備綘涓嶅湪鎴戜滑韬竟杩欏嚑骞达紝鎴戝拰浣犲鑰佽锛岃繕鏄簲璇ユ妸濂冲効鏀惧湪韬竟鍏汇€備綘鐪嬬湅锛屼竴鐪ㄧ溂锛屼綘閮藉揩鍗佸叚浜嗭紝鎴戣繕娌℃潵寰楀強鐪嬬湅浣犲憿锛屾€庝箞涓€涓嬪氨闀胯繖涔堝ぇ浜嗐€傗€濇豹榛樻垚鎱㈡參璇寸潃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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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事情吓得秦韵不轻,当晚汪默成回家后,秦韵就一五一十地跟汪默成说了。汪默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初黎已经挺着小肚子撅着嘴巴说:“我知道怎么去哥哥的学校,丢不了,哥哥会带我回来的!” 章以南在一旁也附和道:“汪叔叔,妈妈,你们都放心吧!” 汪默成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家女儿,不相信地说:“你要是万一跟坏人跑了呢?” 初黎一双大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不会的!有陌生人来拉我我就大喊‘救命’,不吃陌生人的糖,不喝陌生人的水,不……” 韩慧云笑着打断她:“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你想去接哥哥可以,但一定不能乱跑,也不能早出门,只能提前五分钟出门,知道吗?不能让秦阿姨担心,等到哥哥后要听哥哥的话,跟着哥哥一起走,知道吗?” 章以南颇有些老成持重的样子:“阿姨你放心,我会牵着黎黎的!”他坚定不移的语气和眼神透着一股别样的执着,惹得初黎也凑过去,牵着章以南的手点头说:“恩,我也不放开哥哥的手。” 当然,汪默成虽然看似允许了,但终究是不放心。好在家属院不大,进进出出只有一个大门,第二天汪默成专门跟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这才放下心来。 得了老爹的许可后,初黎愈发得寸进尺。只要是不去幼儿园的日子,不管多早,她都能从床上爬起来,屁颠颠地送章以南去上学。放学的时候一定掐着点,比铃声还准时地站在学校门口。 初黎第一次学着骑自行车的时候,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她午觉醒来正准备下楼玩,看到章以南抬着自行车也要下楼。她乐呵呵地凑上去:“哥哥,你要去骑车吗?教我好不好?” 章以南还没说话,倒是章怀声走出来,看到初黎说:“黎黎想学骑车?叔叔教你好不好?” 初黎傲娇地一扭头:“不好,我要哥哥教我!” 章怀声“呵呵”直笑:“行,就让哥哥教你。” 楼后是一个小广场,周末的下午在广场上玩耍的小孩不少。初黎颤颤巍巍地骑上自行车,章以南比她高不少,他的自行车她骑上去腿根本挨不到地。章以南扶着后座,一边慢慢推着她,一边安抚地说:“别害怕,有我在,我保护你。慢点骑,把住车头,对对,就是这样,把住车头,千万别晃。” 初黎在章以南的指导下慢慢找到了平衡,车子骑起来后感觉也没有一开始的恐惧。她兴高采烈地转过头:“哥哥,你看我……” 后面哪里还有章以南的影子,初黎一下慌了神,一时间没把握住平衡,车头摇摇晃晃了好几下后,终于连人带车地歪倒在一条干沟旁。她半个身子都摔进了沟里,刚才还在一旁操着手观看的章以南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赶紧把她从沟里捞出来,一向不紧不慢的性子也染上了几分不安:“摔哪了?疼不疼?” 初黎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默默地流泪,却硬是没有哭出声。只是摇摇头,皱着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疼。” 章以南不相信她说的,把她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发现脚踝处蹭破了好大一块皮。刚刚那一幕实在惊险,她骑着车摇摇晃晃往沟里冲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心里只恨自己怎么能轻易松手,小丫头连人带车翻进沟里的时候,他差点都懵了。 带着灰头土脸的初黎回家后,果然章怀声沉着一张脸,抽出板尺就要打他。初黎急了,闪身挡在章以南身前:“叔叔你别打哥哥,是我自己摔跤的,不怪哥哥,不怪哥哥。”她笨拙而又努力地解释着,比章以南矮了一截的身子坚定地挡在他身前。 她自小算在章家长大,说来章怀声也把她当亲闺女看。此时看着她浑身脏兮兮的可怜小模样,一时间心软下来。章怀声蹲下来,怜爱地摸了摸初黎的头,说:“好,叔叔不打哥哥。”初黎这才放下心,乖乖回家换衣服清理伤口去了,临走前还向章以南做了个鬼脸。不过章以南最后到底有没有挨打,这事只有章家父子自己知道了。 九月的时候初黎开始上一年级,她虽说平时跟章以南打打闹闹,但真的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很怕生。当同班的小朋友下课时都在操场玩着跳皮筋、跳房子时,她通常都会站在一边看着。有小朋友过来跟她打招呼,拉她一起玩时,她也只会红着脸摇摇头。 没多久,在大环境里显得很是内向的初黎就被班里的几个小霸王盯上了。 这天下课,初黎照常在操场看别的孩子玩。这时过来三个小女孩,初黎认得她们,都是班里的活跃分子,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她们几个总是举手最快的。老师不在的时候,她们几个也很有领导范。思琪是她们三个中个子最高的,也是最具号召力的。 那个叫思琪的女孩子在初黎面前站定,虽然只比她高了一点点,但高高扬起的头瞬间完胜胆小的初黎。 思琪说:“汪初黎,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初黎自认为很是友好地笑了一下,小声说:“我不会。” 思琪“哦”了一声,然后又道:“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肯定会。” 初黎有些好奇:“什么游戏?” 思琪神秘地挤眉弄眼,小声道:“骑马游戏,就是我们换着当马,然后另一个人来骑。” 初黎有些犹豫:“可是……” 另一个女孩出声:“要不这样,我先当一回马,思琪来骑,你看一下?” 说完人已经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思琪跨坐在那个女孩背上,嘴里时不时“驾、驾”喊两声。 有几个男孩子围过来看,思琪骑得愈发带劲,她身下的女孩却有些吃力,思琪做出挥鞭子的动作,又模仿电视剧里的人双腿夹紧女孩的腰侧,嘴里继续“驾、驾”地喊着。围观的男孩拍手叫好,嚷嚷着也要试试。 思琪终于从那个女孩身上下来后,走到初黎面前,说:“会了吗?好玩吧,换你了!” 初黎还在犹豫要不要玩的时候,围观的一个小男孩已经跃跃欲试地出列:“换我换我,我来骑,汪初黎,你当马。”又是一片叫好之声,初黎还来不及拒绝,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人推倒在地。然后那个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她背上,一只手抓起她脑袋后的马尾,一只手在空中做挥鞭子状。他力气有些大,拽的她头皮一阵一阵的疼。男孩又比女孩重一些,背上的负担让她根本爬不动。男孩见她动都不动一下,拽辫子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嘴里不停地喊着“驾、驾、驾……” 初黎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一时间忘了这只是个游戏,她完全可以出声反抗。但此时被人在大庭广众下当马骑而涌出的羞辱感被一点一点放大,围观的男孩女孩又都是同班同学,一个两个都看着她,指指点点。从未有过的无助感蓦地窜上心头,她默默跪在地上,双手因为背上的重量深深嵌进许多石子,硌得手心疼。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本班的,还有别的班的。初黎低着头,她能感觉到他们各种各样的目光,她只觉得背脊僵硬,脸烧的通红,眼泪就这样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突然背上一轻,那个小男孩被人一把拽起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已经被人拉了起来。章以南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弯下腰帮她拍掉裤子上的灰,又细心地把她手心里的石头一一清理掉。 初黎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一时间感觉积压了这么半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也顾不得这是在操场,一头扎进章以南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章以南安抚地拍拍她,抬头扫了一眼还在围观的低年级小朋友,目光定在思琪和刚刚那个小男孩脸上,掷地有声地说:“我是汪初黎的哥哥,你们以后谁再欺负她,我就对谁不客气。” 思琪“哼”了一声,虽然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但嚣张跋扈的气焰早已去了一半。那个小男孩此时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么高的一个大哥哥,也有些怵,小声说:“对不起,我也是看到她们在玩游戏,才一起来玩的。” 章以南看了他一眼,又盯着思琪看了半晌,才对他说:“没事了,你走吧。”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章以南这才低下头,轻声问初黎:“除了骑马,还有没有让你干别的?” 初黎哭的两眼通红,扁着嘴摇头。 章以南松了口气,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来六年级找我,知道吗?” 初黎点点头,他帮她把眼泪擦汗,笑了笑:“好了,没事了,我送你回你们班,他们以后肯定不会欺负你了。”果然,在一年级后面的日子里,初黎再也没有被欺负过。 二年级的时候,她被送去了B市,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彼时她在B市被那个骄纵的女班长欺负时,心里又何曾不想念,她的以南哥哥。 初黎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暮色沉沉的傍晚。 火车上折腾了一晚上,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也特别香。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她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巾被。拥着毛巾被靠在床头发愣,她听见屋外爸爸和章叔叔吹牛调侃的声音,妈妈和秦阿姨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着家长里短的声音,突然觉得梦境中的那一切似乎与现实巧妙地重合了,好像八九年前的那一幕,就发生在刚才。 她长到现在也不过十六岁,却在从B市回来的这个傍晚,突然体会到什么叫白驹过隙。当初跟父母还有以南哥哥分开时她以为的遥遥无期,到最后都幻化成了脑海中星星点点的片段。一睁眼,便又回到了他们身边。岁月果真是个神偷,不管痛苦的还是快乐的日子,它都会一股脑拿走,留在心底的终究才是最深刻的记忆。 第3章 茫茫人海,与他相遇 01 九月,A市一中。 天空碧蓝如洗,午后的阳光如火龙一般,人走到哪跟到哪,毫不客气地舔舐着身体的每寸肌肤。初黎顶着烈日在人山人海中艰难地蠕动,鼻尖尽是周围人身上传来的阵阵汗臭味,触目所及全是汗湿的肩背。 好不容易挤到公告栏处,还没等她站稳,就被后面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又推着往前挪了几步。初黎用一只手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在公告栏上快速移动着。 “一班……没有,二班……没有,三班……四班……五班,五班!在这呐!”初黎放心地出了口气,又确认了一遍高一(五)班的花名册中“汪初黎”三个字准确无误后,这才往外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进来不容易,出去更不容易!初黎埋头一个劲地往外挤,也不管面前的障碍物是俊男还是美女,此刻在她眼中,都是一群汗流浃背体味扑鼻的人。她挤得太过专注,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潮推进了一个汗湿的胸膛。直到她的头顶传来一声不满的叹气,她这才冷不丁地抬起头。 触目所及的男孩满脸不满,那紧抿着的双唇和微微皱起的眉头向面前的人说明了一切,却能看出他在极力克制。初黎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问“我把你怎么着了”,一句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了自己下午踩过狗屎的鞋子正踩在男孩的白球鞋上。 一瞬间,脸上的红晕迅速从面部蔓延至耳后。 初黎迅速收回脚,那双白色的乔丹篮球鞋面上已然印上了鞋底纹路的狗屎。男孩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却什么也没说,从初黎身边绕了过去。 初黎郁闷地抓了抓头发,考上一中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中间加了这么个小插曲,原本快乐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了。 如果说踩过狗屎的脚踩了别人的鞋子就够悲催的话,那更悲催的,一定是那个被踩了的人坐在你的旁边。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早上,初黎早早就到学校了。(5)班门口贴着大大的座位表,初黎顺利找到自己的名字后,又留意了一下同桌,叫陆启言。 教室里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新生大多都不熟悉,来得早的人也没事干,索性翻了翻高一的课本。初黎正捧着历史看的津津有味时,旁边的凳子突然被人一把拉开。她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昨天那张满是不满却极力克制的脸! 要不要这么巧…… 既然坐了同桌,那就得友好相处吧!更何况,踩他一脚狗屎并非她故意的啊!本着和平共处的美好愿望,初黎鼓起勇气向刚刚坐定的人道歉:“对不起同学,昨天的事实在抱歉。” “没事。” 连头都没转一下的回复,这就算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初黎和这位新同桌都再没有过半句的沟通。好在和她一起考上一中的还有她同住一个小区的好姐们:袁希和陈默。更巧的是,三个人还被分在了一个班。陈默这姑娘是典型的闷骚型,平时一声不吭的,内在却是个摇滚乐的狂热分子。袁希这丫头人如其名,名字中就被父母给予了厚望,乖乖女一枚。初黎是个十足的火药桶,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在逻辑思维和领导力上天赋异禀,却是个人际交往的白痴。陈默常常感慨:这三朵奇葩,是怎么成为小团体的? 时值第一周的周五放学后,新高一还没有开始上晚自习,袁希一放学就回家吃妈妈做的饭去了。留下两个双职工家庭没人管的小伙伴在外面觅食。初黎拉着陈默在学校门口的路边摊穿梭,试图建立自己新的根据地。远远闻到了一阵香味,初黎顺着香味寻去,在远离学校门口这块风水宝地大概七八十米的位置,有一家“里脊肉夹馍”,周围聚了三三两两的人。虽然人不多,但是闻上去很好吃。 陈默执着地要买鸡蛋灌饼,初黎大手一挥,自己跑去买里脊肉夹馍。 “老板,一份夹馍,不要生菜、不要辣椒、不要土豆丝,只要肉和鸡蛋。” “好嘞!”热情的女摊主答应下来,在各种食材中快速移动。 初黎百无聊赖地等着夹馍出锅,只见女摊主动作麻利,刷酱、加鸡蛋、里脊肉去竹签,一气呵成。提了东西正准备走的人,眼帘无意间一抬,瞥见这辆三轮车身后的小巷中那抹不算陌生的身影。 是他? 理智告诉想要偷看的人:快走。可双脚却被头脑中那力量强大的八卦小虫驱使着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两步。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那么她一定会提着夹馍就走。此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人,暗暗地想。 陆启言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身子直挺挺地靠着墙,一动不动。而他面前,是一位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的女孩。女孩似乎情绪有些激动,不停地冲陆启言说着什么。隔着大约一二十米的距离,初黎都能清楚地看到女孩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的肩膀。一直默不作声的陆启言突然转身就要走,初黎吓得一个机灵往后退了两步,紧紧贴着墙,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陆启言发现了她这个偷窥者。 等了几分钟,巷子里没动静了,初黎长出了口气,一抬眼,才发现自己刚才滑稽的一幕全落入女摊主的眼中。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拎着夹馍准备跑路,临走前,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又瞅了一眼…… 万物都寂静了。 那位身材高挑的姑娘拽住了要走的陆启言,一下子……亲上了。 这下初黎没法淡定了,这是早恋啊!学校知道吗?陆启言他爹妈知道吗?亏她这一周还把他奉为学霸“男神”,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早恋!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估计是看初黎怎么买个里脊肉夹馍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一个鸡蛋灌饼都下肚的陈默,慢悠悠地从学校门口踱过来,用她那个唱女高音的嗓子喊了一声:“汪初黎!你站那干嘛呢?” 初黎的内心:让我静静。 相比自己的鞋子被踩了一脚狗屎,被女生强吻还被冤家看见,大概是陆启言十几年的人生中最悲催的事情了吧! 周一早上一进教室,初黎就看见了坐在座位上发呆的陆启言。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很想装作那天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但是怎么办,只要她看到陆启言那张脸,就会想到他那天靠着墙一脸冷漠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他的嘴,就会自动脑补出那个姑娘捧着他的脸强吻的场面…… 沉浸在自己的脑洞中无法自拔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这位一直不苟言笑的同桌今早的神情是多么的别扭。 终于,甚少开口的人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那天你跟我道歉,我态度不太好,对不起。” 正在冥想的人被耳畔的声音打断,她狐疑地转过头看他:“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 两双眼睛的主人在长达一周的相识后,才有了第一次的四目相对。她这才注意到,他的脸型不太有棱角,鼻梁虽然挺拔,鼻头却是肉呼呼的,就连脸颊两侧,也都是还未褪去的婴儿肥,这样的少年,温暖而又青涩。略微有些自来卷的头发被打理地很好,没有一丝不妥。她心里陡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不知道他的头发摸上去,会不会蓬蓬软软的,那多好玩啊!他的眼睛清透明亮,琥珀色的瞳仁里映着早晨柔软又温暖的阳光,衬的他眼中的初黎也变得温柔起来。 第4章 茫茫人海,与他相遇 02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两个人这么一来二去,也算是相识了。渐渐地,初黎发现,陆启言虽然是传说中的高冷型学霸,但他本人其实很好相处。只不过他这个人性格中自带孤僻,除非别人热脸贴上来,否则他基本不会主动搭理别人,刚好初黎就是这张“热脸”。 起初陆启言还是一副“我跟你不熟别来招惹我”的样子,后来大概是被初黎叨扰的不胜其烦,饶是不苟言笑如他,也常常被她带的捶胸顿足。 袁希很好奇初黎是怎么把当时年级前十的学霸整成这个神经质的,坐在两人后方的陈默一语道破天机:“我们的陆神快被理科白痴给折磨死了。” 初黎憨憨地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就是讲了几道物理题没听明白而已。” “而已?陆神把一道摩擦力的原题给你讲了三遍你还没懂这叫而已?陆神给你举一反三出了几道类似的题你一道都不会这叫而已?陆神……” “打住!”初黎叉着腰喊停,自从高一的入校摸底考试陆启言跻身年级三甲后,陈默就彻底化身陆启言的脑残粉了,连那天从初黎口中听到的被强吻的小插曲都变成了“早恋又怎样,我陆神有那个本事”的说辞。 针对这样的脑残粉,理科白痴如初黎,又能辩驳什么呢? 初黎慢条斯理地指着陈默说:“你,就是你,请你冷静一下,理清楚究竟是我跟你亲,还是你陆神跟你亲,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袁希是时候地给了一记神补刀:“她的名字就取错了,别奢望她跟你亲,在她陆神面前,她可一点都不沉默。” 坐在桌子上的初黎闻言伸出两只爪子,作势要去挠陈默,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清咳吓了一跳。 张牙舞爪的人还来不及收回姿势,就被面冷如霜的高冷学霸一把推下了桌子。 “噗……”后方传来两名损友爆炸式的大笑声,引得教室里的其他人也忍不住侧目。初黎咬牙切齿,偏偏又拿他没办法,最后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头一扬,走了。 临近第一次月考,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新组成的“一中三人组”只有初黎是准备朝文科发展的,结果月考偏偏不考史地生,只考语数外物化生。天知道当初黎看到这个考试安排时内心有多崩溃:这是要她妥妥地垫底啊! 考试前两天的晚自习正值周五,班主任杨老师体恤大家学习辛苦,准备在晚自习时间给大家放个电影看,底下欢呼声一片。可马上男生女生就为到底是看《侏罗纪》还是《罗马假日》吵起来了。 杨老师示意大家安静,说:“我下了一部刺激的,反正快考试了,刺激刺激也好。大白鲨!” 底下又是一片欢呼声。 初黎小声问陆启言:“你看过吗?” 陆启言点点头。 初黎又问:“好不好看?” 陆启言“……等会你就知道了。” 电影开始后,初黎才知道陆启言刚才那一句意味深长的“等会你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整个教室黑漆漆一片,营造出十足的影院氛围。底下五十多号人安安静静地跟着故事里的主人等待大白鲨的出现。 突然,船身剧烈晃动,主人公迅速跑上甲板,平静的海面上却空无一物,此时众人的心也被不知潜伏在何处的大白鲨紧紧吊着。主人公谨慎地检查一番,慢慢挪回船舱,突然,又一阵剧烈的晃动袭来,紧接着,另一位主人公发出凄惨的叫声,镜头切换,屏幕上出现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凄惨呼救的主人公半个身子已经被鲨鱼死死咬住。 众人屏息凝神,好像此时都置身于甲板上似的。初黎紧张地盯着屏幕,双手紧紧抓住旁边的一个什么东西。随着那个主人公叫声的愈发凄惨,大白鲨的愈发凶狠,她的手也攥的越来越紧,连指甲都陷进去都没有发觉。 陆启言皱着眉,胳膊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根本无暇顾及电影里演的什么。他琢磨着此时要是碰一下初黎,没准她会被吓得蹦起来。就在他跑神的一瞬间,胳膊上的那两只手力道一下子又重了很多。他吃痛抬头,果然正看到人鲨大战的激烈一幕。 初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抓的什么,她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那个被咬住了腿的主人公身上。大白鲨每发动一次攻势,她就会把手里的东西抓的更紧。 终于,经过主人公的殊死搏斗,杀了那头大白鲨。随着电影进入尾声,教室里的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陆启言感觉到胳膊上的力道越来越轻,这才长长出了口气,说:“可以松手了?” 初黎“啊”了一声,低头一看,陆启言胳膊上的两只爪子不是她的又是谁的? 她猛地松了手,看着衣服上被掐出来的痕迹,不用看也知道胳膊被掐得有多狠。 倏然之间,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虽然是无意识但却是真正的第一次跟异性的碰触让初黎红了半张脸。教室的灯在此时全部亮了,她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陆启言静默的目光,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她又狼狈地迅速低下头去,假装收拾书包,试图掩盖此时内心莫名的慌乱。 正值放学之际,突然听到后门有人叫:“陆启言。”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抬头,初黎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陆启言已经先一步出去,一把拉走了来人。 “那人谁呀?” “陆神女朋友啊!9班的叶子娟。” “长得凑活,但是身材真心好!” “可惜了陆神啊!听说她走关系进一中的,上次月考直接排到十八考场去了,坐她后面的人说,她考政治的时候还翻书了。” “差成这样是怎么成为陆神女朋友的?” “谁知道呢!不过这姑娘好像还是混的,名声挺大,没人敢惹。” 源源不断传进耳中的对话让初黎想不听都不行。 原来,叶子娟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 回家的路上,初黎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这三个字。学校离家并不远,不过十余分钟的路程。浑浑噩噩走到家的人,站在楼门口昏黄的路灯下时,才恍然意识到,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情想了一路? 初黎暗暗骂自己无聊,回到家洗完澡就一头钻进房间。书桌上是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面有陆启言今天刚给她画出来的几道物理题。初黎尝试着一边回忆陆启言讲给她的方法,一边试着解题。可那些题好像只认识陆启言不认识她,明明分开来看都能看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她的死敌。她烦躁极了,索性把书一合,恰好瞥见台历:2006年9月29日,周五。 真讨厌,为什么又是周五。 周末的时候,初黎在家捣鼓QQ,不知怎的想起陆启言前几天给过她自己的QQ号。她一时兴起,翻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加了陆启言。其实她在暑假的时候就申请了一个QQ号,但因为那时候她刚来A市,没什么朋友,QQ一直闲置。开学后陆陆续续有同学找她要过QQ,她这才想起打理一下自己的QQ空间。 初黎的QQ还是个没什么星星月亮的小菜鸟,陆启言的QQ却已经有几个月亮了。初黎羡慕的不行,为了涨经验,她就一直挂着,结果陆启言不管什么时候上线,初黎的头像一直都是亮的。 陆启言的QQ空间是深沉的黑色系,初黎在他的空间逛了一圈,在留言板里写道:“这么不阳光!顺便踩踩,留个脚印。” 没几天,她的QQ空间同样出现了这样一条留言:“这么幼稚!回踩,留个脚印。” 结果,两个人倒是把互踩当成了乐趣。陆启言的QQ是很早就注册了的,但是人气一直不旺。留言板里那一串“黎の海角”,不知不觉竟成了他空间里格外显眼的一部分。 高中生活虽然比想象中要苦要累,但也比想象中要多了很多乐趣。初黎开始期盼着每一天的到来,期盼着今天去学校又能跟陆启言拌拌嘴,又能听他讲讲他初三时收到十六封情书的故事。 说起来十六封情书的故事,还是陆启言被这位好同桌给诈出来的。初黎对他的感情史一直很好奇,一次陆启言实在招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就和盘托出了自己初三时曾收到过十六封情书的辉煌历史。初黎长这么大,别说情书,就是男生看她一眼这样的事情,基本也要靠运气。于是……陆启言常常感慨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拿十六封情书来时不时埋汰埋汰他这种事情,汪初黎同学不要做得太顺手。 这天下午初黎刚一进教室,就看到门口有个骨折的女生拿着一个日记本冲陆启言直招手。等她坐到座位上时,陆启言也拿了日记本回来了。 “呦!十六封情书的后续?”初黎贼兮兮地凑上去。 陆启言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日记本翻开,初黎本无意偷看,可他偏偏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她不由得瞄了一眼,果然……是后续啊! 日记本的扉页上是工工整整的几行小字。 “看到你比军训时又帅了一点,好开心!照顾好自己,最近看见你脸上的笑容多多了” 初黎默默收回了目光,不知怎么的,想到开学时他被叶子娟按在墙上强吻,以及这么含蓄又肉麻的情书,她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种……想看好戏又莫名不爽的念头。 这厢的情书还没合上,那厢又有人送来了一封叠的四四方方的信。陆启言头也不抬地把信揉作一团,刚要扔,被初黎一把拦住:“诶,没准是第十七封情书呢!不看看?” 他掌心一摊:“要看你看。” “真的?” “不看拉倒。” 初黎迅速抓过被揉成一团的纸,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边打量陆启言的神色,边展开手中的信。开头还算正常,看着看着,初黎的脸色就不对劲了。这……似乎是一封谴责信。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伊伊那么喜欢你,为了去见你腿都摔骨折了,你不但不去看她,还那么快就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你对得起她吗?” 陆启言显然也看到了,他烦躁地把那封信揉成一团,探手一扔,好嘛,人家闺蜜的谴责和质问通通进了垃圾桶。 “想问什么就说。” 初黎把手摆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什么都不问。”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这个……伊伊,是初三的时候喜欢我的一个女生,我跟她说了我不喜欢她,但是她……每天都写日记,隔一段时间就拿来让我看看。至于叶子娟,我们是在暑假的夏令营认识的,坐火车回来的时候,她靠在我身上睡着了,后来……就让我做她男朋友,我没答应,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初黎安静地听他说完,说:“你没必要跟我解释呀。” 陆启言一怔,脸色微微变了:“怕你误会,传出去不好。” 初黎“扑哧”一下笑了:“根本不存在传出去不好这回事,因为大家都在说叶子娟是你女朋友啊!连我都信了呢!而且版本可多了,你要听听吗?”陆启言的脸上终于露出的难得的挫败和无奈,初黎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他,笑的前仰后合的,看来,桃花运太旺也是甜蜜的烦恼。 第5章 茫茫人海,与他相遇(3) 周五上午有节体育课,老师安排大家自由活动,初黎拿着羽毛球拍跑过去找陈默。陈默是羽毛球初级玩家,只会接球,初黎比她强了可不止一点点,从小跟羽毛球运动员出身的奶奶练到大,那水平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拿下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羽毛球场走去,路过篮球场时,陈默倏地停住脚步,指着球场上熟练运球的身影说:“我陆神打篮球的样子不要太帅!” 初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陆启言正和班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他姿势熟稔,在对方层层阻碍下熟练地运球,巧妙地避过了所有障碍,投篮!一个三分球,极漂亮的一条弧线。 她一向不喜欢看篮球足球之类的运动,对于篮球,她的常识仅仅停留在那条三分线在哪而已。可此时看着球场上那个大汗淋漓,不同于往日温和寡言的陆启言,她有一瞬间怔忡。 陈默碰了她一下:“看呆了?” 初黎目光闪烁,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没有。走吧。” 两个人找好场地,就打了起来。几个回合后,初黎彻底放弃了。她挥了挥拍子:“不跟你打了。” 陈默一脸无辜:“别啊,你不陪我练我怎么能提高呢?再来一次呗!” 打球热情已经被消磨光的人郁闷地叹了口气,还没说话,观战的袁希兴冲冲地跑过去:“陈默,刚好我也不会,我们俩练吧?” 两个半吊子能练个什么水平?犹在陈默还在纠结怎样缠着初黎再陪她练练时,一个身影渐渐走近。陆启言一言不发地拿下球拍。活动了两下,冲对面愣在原地的人比了个开始的手势。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不知所措的人,就这么站在场地中间发呆。此时阳光正好,秋日的暖阳在陆启言身上细密地洒落,隔着几米的距离,她看到阳光下他眼角眉梢清浅的笑意,就这么不经意地,顺着如丝如缕的光溜进了她的眼。 这样的他太过温暖夺目,初黎有些看痴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自己第一次看他看到入迷是什么时候。是那天电影看完?还是更早?亦或是她踩到他的白球鞋那天?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她最怕和这双眼睛对视,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 直到袁希跑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她才愣然回神。目光再投向对面时,他问:“准备好了吗?” 初黎佯装脖子疼:“刚才有点头晕,现在好了。”话音刚落,手上的球已经发了出去。她这个球发的很有水平,堪堪擦过网沿,刚过网一点,若是脚步不够快,肯定是接不上的。 陆启言眸光一闪,两条腿紧迈几步,在球落地的一瞬间一个漂亮的挑球,同时手腕加了力道,往另外一边打去。 初黎发球的时候离网面较近,一个球发过去人还没进入状态,等反应过来球已经飞过来想要扑身去接时,已经来不及了。陆启言的力道控制得很好,球刚好落在白线的边缘。 第一回 合,陆启言轻松拿下。 第二回 合,初黎调整了状态,一个扣球狠狠地打过去。陆启言反应极快,又仗着腿长个子高的优势,不管初黎往哪边打,他都能稳稳接住。初黎也渐渐进入状态,到第三个回合时,已经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个球,双方都不现颓势。 随着两个人的第三回 合大战越来越精彩,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同班同学。陆启言在被众人围观下还能淡定自若,初黎就没有他淡定了。围观的女生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陆启言加油”,她一分心,拍子打了个空。 这一回合,他又赢了。 初黎沮丧地捡起球,正想要发球的时候,围观的女生们突然又开始喊“陆启言加油”,她被喊得心烦意乱,手里的拍子好像也不听使唤,怎么都找不准发球点。她有些气馁,脸上却硬是保持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随着围观的女生越来越多,给陆启言加油的也越来越多,初黎愈发觉得烦躁,她索性扔了拍子,挤出一丝笑:“打不过,换人吧!” 有几个女生跃跃欲试,一个清秀文弱的女孩子被推上场,她朝陆启言腼腆地笑了笑,拿起拍子说:“我也不太会,就随便打打好了。” 初黎瞅了一眼,是班里的小公主韩薇。韩薇长得漂亮可人,据说初中就是一中的“校花”。她听陈默说,韩薇家境优渥,又是独生女,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性子很好,班里谁不说她好啊。这一点,从韩薇当了语文课代表后,就再也没有人迟交语文作业就可见一斑了。 此时场上的韩薇正笑的娇羞无限,那笑容初黎见过很多次,可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刺眼。陆启言往赛场边的方向瞥了一眼,他随意发了个球,韩薇轻轻一接就过网了。他的力道不重,每次都能保证韩薇刚好接住,全然不似刚才和初黎打球时的畅快不羁。 韩薇的球技跟陈默不相上下,她接两个球就要掉一次,接两个就要掉一次,两人一来一回打了好几个,韩薇都没接住。围观的人见这两个人的对阵波澜不惊全无看点,都散去了。陆启言打的很是应付,正想着怎么脱身时,下课铃响了。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收回球拍,礼貌地对韩薇说:“下课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拿着球拍在人群中找初黎的身影。可哪里还找得到,连带着她那两个好密友,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的。 他放好球拍回教室,一眼就看到初黎趴在桌子上。 “打不过就当逃兵?” “不当逃兵是站在那让别人当笑话看吗?” 陆启言沉默了一会:“其实你今天打得不错,要是……” “什么?” “再专心点,可能我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 他居然看出来她打球的时候分神了?初黎来不及细想,就已经感到脸上渐渐滚烫的温度。她赶紧转过身去装作取书的样子,内心却逐渐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悄悄晕开。 第6章 茫茫人海,与他相遇(4) 十月底的期中考试后,杨老师根据成绩让大家自己挑座位。除了几个在这次考试中逆袭的学霸选了前三排的位置外,其实大多数人都继续选择了老位置老同桌。陆启言挑了老位置,初黎眼瞅着空位慢慢被坐满,她暗暗祈祷前面的人不要挑陆启言旁边的位置。等到她进去挑的时候,空位没剩几个了。她眼睛迅速锁定陆启言,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她松了口气,开心地在他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一周后,学校在考试制度上做了调整,月考依然有,但是每周二和三的最后一节课改成了周考,每周考两门。 初黎一直以为周考就是小打小闹,做一套题就完了。结果到了周二下午她才知道,周考是按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排考场的。月考成绩班级前二十五名的同学在一楼的阶梯教室考,二十六名到五十三名,就在班里考。陆启言收好书包准备下去的时候,突然转过头说:“没我的物理化学可以抄,很郁闷吧?” 初黎看着他背好书包的样子,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她低下头,敷衍地哼哼了两声。陆启言还想说什么,老师已经催他们下去了。初黎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差距这个东西,真是个讨厌的存在。 班里监考老师还没来,有同学趴在窗台上跟楼下的同学说话。初黎心里一动,也迅速跑到窗台边往下看,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陆启言的身影,她想叫他的名字,却看到他正跟韩薇聊得火热。韩薇不知道跟陆启言说了什么,他轻轻笑了起来。初黎一口气堵在胸口,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陆启言好像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抬头看过来。初黎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意识回笼后又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反正他都看到她了,那干脆光明正大地看好了。但她那么一躲,好像她在偷窥似的。 她烦躁地坐回座位,监考老师也刚好走进教室。整整一节课,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充斥着韩薇公主般的笑脸,和陆启言风轻云淡的笑容。 卷子自然是一塌糊涂。 晚自习前,陆启言早早就来了,看她冷着脸,以为是她考砸了,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安慰她:“只是周考而已,名次算不上什么,没考好也没关系。” 初黎想张口骂人,可话到嘴边又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的脾气来的莫名其妙。陆启言只不过是跟一个同班的同学说了几句话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和韩薇是再正常不过的同学关系。那她究竟在气什么? 一个念头猛然浮现在她脑中,她刹那间觉得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过了良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一定只是因为自己今天心情不好。在近乎于自我欺骗的抚慰下,终于找回了些理智,也觉得自己对陆启言的冷淡态度不对,甚至涌出了一丝对不起他的感觉。 她垮下脸,软着语气说:“不是没考好,是非常糟糕。” “诶,今天考的英语啊,开什么玩笑?” 初黎撇撇嘴,扭头看他:“我要是告诉你我作文没写,完型一半蒙的,你还不信吗?” 陆启言一怔:“你考试的时候是不是睡着了?我觉得你好像只有在睡着的情况下才会这么……菜吧?” 初黎“……” 初黎除了在数学历史地理课上比较认真以外,其他的课基本都处于半游离状态。像语文课,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师在上面讲课文,她在下面看,英语课毕竟是班主任的课,记个笔记做样子什么的还是必要的,至于物理化学,汪初黎同学基本上快要放弃了…… 初黎上课的时候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尤其是在她不怎么愿意听的课上,老师在上面讲,她常常会在下面做一些小动作。当然这种小动作发生的前提大多是她犯困的时候,不然铁定会睡着。有一次英语课上她又觉得困了,就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桌子。 陆启言正在旁边认真地记笔记,桌子被她敲的时不时晃一下。 趁杨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陆启言稍稍倾了倾身子,小声问:“又困了?” 她一犯困就有些迷糊,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好一会,她才半眯半睁着眼睛含含糊糊地“恩”了一声。 陆启言偏头一看,果然,眼皮都快合一块了,可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他忍不住想笑,笑意还未达眼底,耳边已传来一声闷哼。 初黎刚刚那一下敲的有些狠,一下子撞到了骨节处,她疼的一个激灵,睡意去无踪。 陆启言终于无声地笑起来,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握住她的右手。他的手掌大而温暖,把她的手包在掌中轻轻地揉。 初黎一愣,清醒后立刻就要抽出来。她微微动了下,陆启言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怕被老师和同排的同学发现的紧张。这一次她使劲挣脱了下,陆启言依然握的紧紧的。反反复复试了三四次后,她终于放弃。但害怕被同学看见,她身子往前倾了倾,又把衣襟拉了拉。 陆启言脸上依旧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左手却紧紧包着初黎的手,垂在两人的凳子中间慢慢地揉着她碰到的那一处,右手一字不漏地抄着杨老师的笔记。 杨老师在讲台上洋洋洒洒地讲着课,她却在陆启言温柔的抚弄下渐渐静下心来。她稍微低头,就能看到两人交相而握的手,她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掌心与她紧紧相贴。她迅速扭过头,双颊却早已腾起两抹红晕。 忽然手指上一阵痛感传来,她低头去看,陆启言的腿上放着一张字条:笨,左手拿支笔装一下。 她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陆启言肯定都看在眼里,丢死人了!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随着杨老师走出教室,初黎紧绷了半节课的弦终于松了。她偷偷瞄了一眼陆启言,踟蹰着说:“唔……已经不疼了。”说着就要抽出手,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陆启言权当没听见,依然轻轻地揉着她撞在桌上的那一处。 半天的羞涩终于忍到了极致,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陆启言!松手!” 陆启言终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四目对视几秒,依然没有放手。 初黎挫败地垂下头,恨不得变出一把刀直接朝他胳膊上招呼。 两人的拉锯战终结于物理老师的召唤。 初黎自认为她和陆启言不过是班里那么多同学中恰好聊得来的两个人而已,他性格有些孤傲,偏偏又带着少年的故作老成,很少愿意跟别人过多交谈。而她呢,只有在亲近的人和熟悉的朋友面前比较放得开,主动和其他同学聊天交朋友这种事,汪初黎活了十六年,从没干过一次。 这样的两个人能聊得来,多么不容易,却也很正常。 可是今天,陆启言这样的动作,似乎早已超越了同学的定义。 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呢?他喜欢她?可是好像除了这样的亲密接触外,就再也没有其他接触了,而且他也从来没有亲口说喜欢她啊!怎么能证明就是喜欢她呢?那……不喜欢她的话,这样的动作又代表什么呢?哪有正常的朋友间会这样做的? “唉,到底是什么意思嘛!好烦”初黎长长地叹了口气,抓起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赶快睡着,不要想这件事。 可是越是努力睡着,就越是睡不着。脑海中时而是陆启言不苟言笑的脸,时而是他嘴角含笑的脸,时而又是他和叶子娟接吻的那一幕。 初黎快被自己折腾神经了,床头的小夜钟显示已经是1点半了,她却丝毫睡意都没有。头埋在被子想了半天,她倏地意识到,为什么突然对陆启言那么上心?为什么突然会介意他和叶子娟接吻的事,为什么突然会…… 难道…… “我喜欢上他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深处蹦出来,初黎就被自己吓得心惊肉跳。她直挺挺地躺了好一会,又突然拉起被子捂住嘴开心地笑起来。 深秋的晚风带着深深的寒意,夹杂着冰凉的秋雨冷冷地拍在窗上。暗夜里的一方小天地,蒙着头的少女捂着嘴痴笑了半天,仿佛空气中都漾起了温暖和甜蜜。 第7章 茫茫人海,与他相遇(5) 初黎的QQ空间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前一段时间只要一到周末,她就不停地“骚扰”陆启言,教她怎么插音乐、插图片。 对于电脑小白来说,用了一个月的周末把自己的空间打理成自己喜欢的风格,初黎内心是满满的成就感。电脑里传来“咳咳”两声,系统提示:您的好友陆启言已上线。 初黎点开对话框,一行字打了删,删了打,字字斟酌地折腾了半天。 黎の海角21:19:35 诶,我把空间弄好了,厉害吧笑脸 对话框上面的铅笔动了动,可过了一会又停下了。没过多久铅笔又挥动起来……又停下。五分钟后,屏幕上闪出他的回复。 木叶21:25:02 下次这种事别找我,一个月还好意思说。白眼 黎の海角21:25:57 白眼 木叶21:28:33 这是几个意思? 陆启言发来一张截图,是她刚上一中的那个月闲来无事写的随笔: 20069920:3921 赞1评论2转载分享复制地址编辑 上一篇 9月3日,是我们开学以来第一次换座位,不过我和我同桌的位置没动。我旁边坐的是我们班的学霸LQY。感觉他这个人性格很孤僻,不喜欢跟人交流。小默默不愧是LQY的脑残粉,天天喊陆神陆神,这才几天就搭上话了!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LQY看起来这么乖巧的人居然会有GF,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啦!像他这样的要是没有倒不正常了。 黎の海角21:33:58 ……忘了设为自己可见冷汗立刻、马上就改 木叶21:35:07 初黎记起写这篇随笔的时候,她刚目睹了“强吻”事件,再加上陆启言又有点高冷,从不主动搭理她,一时怀恨在心的人就悄悄在空间里写下了第一篇日志来吐槽。反正QQ里没有他,他也看不见。 结果加了陆启言之后,初黎早把一时冲动的后果忘在脑后,连自己写过这么一篇随笔都记不清了。 谁能想到啊,他陆启言居然会去翻她的日志。初黎默默地撞着桌子,内心简直凌乱到无以复加。 第二天早上一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某人差到极点的脸。初黎想笑不敢笑地凑过去,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指头在他胳膊上戳了戳:“还生气呢?你自己要是不去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说到底还是你手长,谁让你点进去看的,而且我只不过是阐述事实而已啊,你都被……” “陆启言!” 初黎的喋喋不休被叶子娟的声音打断,陆启言头也不回地拿出英语书背单词。叶子娟又叫了两声,初黎小声说:“你要不还是去处理一下你甜蜜的烦恼吧,不然这样影响多不好。” “你吃醋了?”被骚扰的人冷不丁发问。 初黎怔住了,好一会才红着脸目光闪烁地推搡他:“吃你个头,有什么好吃醋的!我有病啊!赶紧见你十七分之一的情书去!” 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对于广大女同胞们来说,大概没有比大冬天亲戚造访更痛苦的事了! 陆启言晚自习前一进教室就看见她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从她身后迈进去,问:“怎么了?” 初黎半死不活地睁开一只眼睛,虚弱地看他一眼又闭上:“没事,累了。” 他探手摸上她的头:“真没事?你嘴唇都发白了!” 初黎闭着眼摇摇头,两只手交叠放在小腹处,轻轻按了按。 他的目光滑落至两只手交叠的位置,起身离开座位,过了一会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玻璃杯滚烫的开水。他把杯盖拧紧,脱了自己的外套包在玻璃杯外面,确保不会烫着她也不至于太隔热时,一言不发地塞在她小腹的位置。 初黎睁开眼,一下坐起身,一时间,小腹传来的剧烈的坠痛感席卷全身,她紧紧皱了皱眉,又软趴趴地趴回桌子上。 “乱动什么!自己把外套拉开,把这个捂在肚子上。” 她依言照做,刚刚放好,右手就被陆启言一把抓了过去。陆启言将左边袖子推高,让她的手紧紧贴着他的小臂,再将袖子放下来,把她的手整个包在袖子里。 初黎呆了一下,一时之间从脸上传来火热的温度。她尴尬地试图将爪子抽出来,这样的亲密接触,实在超出了她小心脏的承受范围:“那个……没关系,我有这个。”她指了指怀里的东西。 陆启言按住她,声音里有一丝不耐:“别动。” 她又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被一只更有力的手紧紧按住后终于不再乱动,乖乖地任由冰凉的手掌紧贴着他温暖的小臂。两只手心传来的暖意让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她歪着头趴在桌上,看着陆启言做题的侧脸,悄悄地笑了。 晚自习的时候,语文老师在教室放了八十年代的《边城》。 八十年代的老片色彩远远不如现代的,关了所有的灯后,只有屏幕上黑白影片的照映下,整个教室显得极其昏暗。 旁边的人都看的津津有味,初黎却在热水的温暖下渐渐昏昏欲睡,终于头一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拿走她怀中的衣服卷,手里一下空落落的,她脑袋磨蹭了一下臂弯,似乎就要转醒。然而手中立刻就被塞进了一个玻璃瓶,一件还带着温度的衣服盖在了她的背上。 她觉得小腹传来的疼痛缓和了许多,又在臂弯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怀抱着热乎乎的瓶子,沉沉入睡。 中间有一段电影的声音过大,她被吵醒后,半梦半醒间发现了盖在背上的外套,触在鼻尖的领口周围还萦绕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昏暗的教室里,有情感细腻的女生被翠翠和傩送感动得暗暗抽泣,初黎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眼里,是注视着大屏幕的陆启言。也许她永远不会告诉他,自己曾这样看了他很久,因为那看进眼睛里的人,好像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再抹去了。 第三次月考完后,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一种期末考的紧张感。原本很多晚自习前出去打球上网的同学也都渐渐回归教室,没事就趴在桌上做题。 初黎也收了玩心,下定决心要让物理化学在期末考中咸鱼翻身,但是连练习册上最基础的练习她都摸不着头脑。陆启言给她讲过好几次,她总是当时听懂了,转眼就忘。 初黎很郁闷,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笨到家了,完全没有理科细胞。陆启言却安慰她,说数学都可以学的很好,怎么能是没有理科细胞呢?完了又说,反正她不学理,物理化学无所谓。初黎在他的安慰下,残存的微弱如萤火般的冲劲瞬间消散,索性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周一例行班会的时候,杨老师看大家疲倦的面容,只简单总结了几句,然后说:“我看大家最近都挺累的,这样吧,咱们放松放松。谁来唱首歌?” 原本死气沉沉的班级一下子炸开了锅,大家都热情高涨,你说张三唱得好,他说李四唱的妙。 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嗓子:“陆启言唱的好。” 杨老师拍了拍讲桌,说:“那好,陆启言,来给大家唱一首吧。” 初黎偷笑着戳戳他的胳膊,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陆启言别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站起来,想了想道:“那我唱一首《六月的雨》好了。” 胡歌刘亦菲拍的《仙剑奇侠传》正大热,里面的插曲火遍大江南北,陆启言要唱《六月的雨》,周围自是一片叫好之声。 我没有放弃 也不会离你而去 哪怕要分开 我依然等你 我全心全意 等你的消息 总会有一天 你会相信我 我爱你 初黎从没有听过他唱歌,此时他清润的嗓音似有魔力般地紧紧攫住她的听觉,舒缓的曲调配上唯美的词,如一曲清泉汩汩地流淌在她的心间。 第8章 总有一人,为你而来(1) 期末考试前,学校请了前几届的优秀毕业生来校做巡回演讲,初黎一周前就从章怀声那知道了章以南也是此次被邀请的对象。 优秀毕业生的巡回演讲放在了周一下午,一中请了近三年来于该校毕业的文理科状元及远赴海外深造的优秀学子。学校为了这次活动也是大费周章,不仅全额报销这些优秀毕业生的往返机票,连会场都是精心布置的。 章以南因为周一早上还要去参加一个大型的辩论赛,所以只能坐周一中午的飞机回来。初黎在家里巴巴地等了一整天,得知章以南还要一天才能回来时,内心说不失落是假的。 巡回演讲在下午2点半时于学校大礼堂准时开始。高三因为马上就要高考的原因坐在了会场正中央,高一高二分别坐在两边。 会场的正后方是此次进行汇报演讲人的照片及就读学校,初黎盯着第二排第三张照片看了半天,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将照片上那个棱角分明、星目朗朗的人与记忆里的以南哥哥重合。照片上的他是那么耀眼,仅仅是一张照片,就已经让台下的女学生们沸腾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章以南的照片太过耀眼,前几位学长学姐在进行汇报交流时,会场反响平平,就连初黎,眼睛也一个劲地往台上瞄。 直到快五点时,主持人上台说道:“亲爱的同学们,一中一直不乏优秀学子,接下来要出场的这位,便是2004年A市的理科状元,同时也是当年本省高考的第三名,出自我们一中的章以南。” 主持人话音刚落,台下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初黎仰着脖子,眼睛直直地看着台上,一袭白衣黑裤的章以南快步走上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台下又爆发出一阵掌声。初黎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这个阔别了快十年的章以南。 她的周围是女生们毫不矜持的声音: “帅死了,成绩还那么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是真的有幸考到C大,男神都毕业了好吗!” “今天看了男神,瞬间觉得我们的校草都弱爆了。” “不行……哪怕男神快要毕业了,我也要为了当他的校友而奋斗!” 此起彼伏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进初黎的耳中,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台上的章以南是那么耀眼,他自信、从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良好家教的影子。他遗传了章怀声和秦韵的好基因,章怀声年轻时的清俊模样,仿佛就是现在章以南站在这的样子。 袁希一脸花痴地推了一把初黎:“诶,你看傻啦?” 初黎尴尬地笑了笑,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抱歉,因为今天早上在D市参加一个辩论赛,所以现在才到,耽误了同学们的时间,对不起。” 在初黎对章以南最后的印象里,他的声音还是属于少年时的喑哑,也许是正在变声的缘故。可这一道陌生的声音穿过将近十年的光阴再度传进她的耳中时,她竟然能从那变化过后残存的微小的语调和说话方式中找到久违的熟悉感。 一瞬间,初黎热泪盈眶。 “今天很荣幸又回到阔别将近三年的母校,有幸跟我的学弟学妹们分享一些我对高考的理解,以及你们所憧憬的大学生活。高考固然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步,但并不是你的人生除了高考就没有别的路。对于即将高考的高三的同学们,你们要相信,高考,可能只是你目前十八年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可当你再过几年,回头去看高考就会发现,它是重要,因为它会给你搭造看向远方的阶梯;可它也不那么重要,因为一叶障目,可能不见泰山,如果你错失了它,你的人生也许会是另一种风景。” 章以南的这一席话与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诫不同,却字字都说进了这些少男少女们的心里。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他分享了他是如何排解高考前的巨大压力,分享了刚上大学时的新鲜事以及这两年多充实而又多彩的生活。他说了这么多,却独独没有提到台下女生翘首以盼的内容。 “总而言之,大学四年会是你们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既然是最美好的,就不要留遗憾。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加油吧同学们,希望明年9月,我们能在C大相遇。” 他话音刚落,就有疯狂的高三女生站起来大声问道:“学长,如果我明年考进了C大,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章以南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问题,他一时失笑,顿了片刻说:“我觉得,现在的重心应该是高考。” 那个女生丝毫没有受打击,又喊道:“学长,那请问,你有女朋友吗?我们还有机会吗?” 章以南静默良久后,缓缓开口,声音虽轻,也足够会场内的人听清楚:“有。” 带头的女生悻悻地坐下,台上的章以南也不再说话,只是目光似乎一直逡巡于角落里的某处。 主持人赶紧上台,几句话概括了今天的大会,便让各班依次回教室。 离上晚自习的时间还早,回教室的路上,初黎和袁希陈默约好等会去吃门口的串串。三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随着人潮往前挪。离教室还剩几步路的地方,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陈默艰难地扒开人群,带领姐妹们杀出一条路,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外的身影。 “诶诶,男神在我们班门口站着呢!” 初黎心里猛地一惊,从耳朵灌进去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在大脑中作出思考判断,头已经不自觉地抬了抬,正好看到一直游走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怎么办,好想找个地洞。 这个念头被随之而来的声音彻底打破。 “黎黎。” 第9章 总有一人,为你而来(2) 直到跟章以南坐在学校门口的炒菜馆里时,初黎还觉得这应该是一场梦才对。想想刚才章以南那一声“黎黎”过后,同学们齐刷刷向她投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初黎觉得当时的自己,一定是一块筛子。 章以南夹了一片水煮鱼放在她碗里,浅笑道:“怎么,认识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丢人到……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了你的名字,你就恨不得吃了我?” 初黎看着旁边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烦躁地挠了挠头发。章以南不继续追问,也不勉强她开口,倒是初黎沉默着沉默着就没有了底气,终于软软地开口:“以南哥哥,我们快十年没见面了,我总得消化一下十年后的你吧!再说了,你今天都成明星了,我要是说我认识你,还不得被高三的女生给生吞活剥了!” “哦?那你消化好了吗?”章以南搁下筷子,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初黎撑着脑袋看了他半天,看着看着就傻笑起来:“消化好了。”她慢慢敛去笑意说:“其实不是因为丢人,因为你太厉害了啊!而且你没上台前我们学校的女生就在对你犯花痴了,我怕我说你是我哥,会……不太好。” 章以南明了地点点头:“你是不想那么高调。” 初黎笑了:“还是你了解我。”说完又沮丧地垂着脑袋,“但是这下好了,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 章以南失笑,顺手探去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内向啊!”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坐在对面的,还是当年那个擦着眼泪说“不疼”的小姑娘。如果说初黎从坐进这家餐馆就一直有些拘谨的话,那么这个熟悉的动作就已足够消除掉这么多年来她和章以南之间的陌生感。 初黎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嘴巴就一直叨叨个没完。一顿饭下来,她饭没吃几口,倒是从刚去B市时的委屈一路讲到了初中的奇闻轶事。 她讲故事的功力倒是越来越了不得了!几次想插嘴都没插进去的章以南索性搁下筷子,做个忠实的听众。 “你是不知道,那个朱云真的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她初一的时候还挺好的,我还去她家玩过呢,结果初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小混混了,后来我们同学跟我说,她初二下学期就被破处了,好像还被那什么过,特别可怜……” 章以南看了看表,她已经足足讲了一个半小时了,他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初黎喝了一口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呼:“我是不是迟到了?” “你觉得呢?” 初黎一边暗骂自己不长记性,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东西就准备跑。章以南一把拉住险些被桌子腿绊倒的人:“晚自习从来不查人你不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可是……从来没试过啊! 初黎挣扎了一会:“那……我就等晚自习下了再回去收拾书包好了。”章以南就回来这么一天,为了他翘一回晚自习,就算被老师骂,也值了。 “去湖边吧,刚好把你没讲完的故事讲完。” 从学校门口的小餐馆到湖边不过是一段五六百米长的路,初冬的夜晚,冷风阵阵,吹得路边梧桐的枯枝飒飒作响,昏黄的路灯为脚下这数米范围投下一丝温暖,斑驳的树影在这一地温暖中摇曳。还未满十六岁的少女雀跃得像只小鸟,围在与这沉沉夜色似乎要融为一体的男子身边,清灵的声音穿透这茫茫夜色,化作一支丁冬作响的轻快歌谣,萦绕在有心人的耳畔。 “我们学校有个男孩从初一开始就追我来着,不过我一直没怎么理他,我觉得他有点娘。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搞得我后来还被那几个女生仇视,啊感觉好冤枉。不过我回A市啦,反正也见不着她们,眼不见为净。” “初一就有男生追你了?”章以南诧异。 初黎在他小臂上掐了一下,“你是瞧不起我还是怎么的?初一被男生追很正常好吗?我们班当时初二就有好几对了,老师都知道呢。” 章以南扶额:“看样子我的学生时代比你纯洁多了。” “我知道,秦阿姨都说了,你到现在都没女朋友呢!诶,不对啊,你刚刚才承认了你有女朋友的。” “我不这么说,难道真等她来追我?” “那也不应该呀!你这么厉害,追你的女孩应该排到国外去了吧,是不是你眼高于顶啊?” 这个问题在今天晚上之前,章以南还从未认真思考过。他看着远处一中灯火通明的教学楼,突然觉得,也许是该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不然,一中的小伙子们,可就要长大了。 “我不太喜欢主动的女生。”思考良久后,章以南给出了初黎眼巴巴盼的答案。 “啧啧。那完了,就你这么个和尚的心性,得什么样的女孩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啊!” “那什么样的男孩能入得了你的眼呢?”他不答反问。 初黎咬着指头认真想了想:“唔……学霸,能给我讲题,还会照顾我,还有……能和我拌嘴的。” 女孩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如是说道。章以南有一瞬的错觉,明明是远处的灯光,可她的眼睛里,好像真的有点点星光。 “这个人出现了吗?”他语气淡淡,看着脸上不自觉溢出笑容的人,漫不经心地问。 长久的沉默后,初黎拽着他的胳膊,一点一点蹭过去悄悄地说:“我告诉你,你可要替我保密。” “是你们班的?” “恩。” “等会能指给我看看吗?” 初黎一副为难的样子,章以南笑了:“不行吗?我可以不告诉汪叔和韩姨,但是我总得知道他长什么样吧,看看到底配不配得上我们家黎黎啊!” “唔,就是我同桌。” 最终两人达成约定,由章以南送初黎回教室收书包,顺便借机看一看这位“同桌”。 章以南带着初黎回学校的时候,晚自习下课的铃声还没响。初黎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回座位,刚坐下铃声便响了。 还不等她收拾好书包冲出去,早已经有女生看到了后门外的章以南。 “啊……男神就在门口,好激动。” “又不是等你的,激动什么!” 陈默凑上来一把搭在初黎肩上:“诶诶,男神等你的吧?” 初黎义正言辞:“我哥哥!” 旁边的陆启言收拾好书包,在抽屉里拿了本什么书就匆匆跑去向章以南请教。一个是昔日的学霸,一个是今日的学霸,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不是不显眼的。 “哎呀,你别说,虽然我一口一个陆神,但是这陆启言和男神站一块,气场就是输了那么一丢丢呀!”陈默不由自主地说道。 的确,十六岁的陆启言和二十一岁的章以南,足足差了五岁。章以南身上已经有了一个男人的影子,他看上去比陆启言自信沉稳,即便一言不发也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他只是站在那,便让人挪不开目光。而十六岁的陆启言,还是一个婴儿肥都未褪去的青涩小伙,他再故作老成,终究是少了五年时光的磨练。 从学校一出来,初黎就忍不住问:“他怎么样?” 章以南沉吟:“比你好学多了,他问我的可是高二的物理知识。” 初黎急的直晃他胳膊:“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那个,你觉得他怎么样?” “怎么,是在请我帮你挑男朋友?” 男朋友……不知怎的,听到这三个字,她心里好像被一团火一下子点燃了。多么神奇的三个字,它是那么有魔力,让人一想到它就忍不住心花怒放,一想到它,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 把初黎送到家的时候,章怀声正在汪家下棋,刚好一盘结束,和儿子一块回家。初黎把他们爷俩送到门口时,章以南故意放慢了脚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是个不错的男孩。 第10章 总有一人,为你而来(3) 整整一周,初黎都因为章以南那句“是个不错的男孩”而心花怒放。她甚至晚上一个人在被窝里的时候还会悄悄幻想数年以后,她和他的未来。 他们会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最好是同一所大学。陆启言肯定会学理,理工学院的女生都少,这一点她一点都不担心。不过,他这个学神一样的存在,追他的女生应该也会不少吧。那也没关系,她汪初黎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就等着吧,看她怎么把那些莺莺燕燕一个一个慢慢铲除。大学毕业后,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找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然后可以再过两年,就可以谈婚论嫁啦! 想到谈婚论嫁,初黎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但是又觉得这四个字带来的幸福感那么强烈,因为只有经过了这一步,她才算是他的人了呀!暗夜里的少女,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用被子捂着脸,无声地傻笑。 日子一点一点从指缝间划过,初黎也在漫长的一个学期的相处中,和陆启言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和陆启言亲密了许多。 陈默有一次偷偷问她:“你是不是和陆启言在谈?” 初黎惊得一把捂住她的嘴:“‘谈’这个字可不能乱用啊!我们是朋友!” 真的是朋友吗?陈默不知道,也许身在此山中的人也不知道。 和陆启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时候,初黎就有点胆大包天了。她趁他不备,摸过他的头发,摸完还笑嘻嘻的:“你头发还蛮软的诶,蓬蓬松松的。” 课间的时候,还敢跟他小打小闹一会。比如:比个子!陆启言很高,她目测应该有180,她其实也不矮,167的样子,但跟他站在一起,还是矮了一截。所以初黎喜欢站在椅子腿上,撑着他的肩膀骄傲地说:“看,陆启言,我比你高哦!” 陆启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会,然后肩膀突然一闪,初黎重心一偏,眼看就要栽倒,他却及时伸手稳住他,还正儿八经道:“小心点!” 初黎恨恨地瞪他一眼,等再下课了,依然踩凳子腿攀着他肩膀。只是后来她就聪明多了,知道死死抓着他,陆启言闪过几次,初黎都稳如泰山。他终于挑眉笑笑:“变聪明了?” 初黎扬了扬头:“必须的!” 12月22日,冬至,也是初黎的生日。 因为很小就被送去B市,爷爷奶奶又不止她一个孙女,所以她的生日向来过得简单。十六岁生日这天,初黎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韩慧云中午做了一桌子好菜,叫了章家两口子一起,四个大人给初黎过了个简单的生日。 直到上课前十分钟,初黎才风风火火地奔回教室。她急急忙忙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抽屉里塞,手伸进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盒子。 她下意识地要拿出来,陆启言按住她:“下课再看。” 初黎奇怪地看他一眼:“什么呀?” 陆启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的好奇心被重重勾起,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赶紧拿出那个盒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礼物盒,不大,一只手足够握住。 她慢慢打开盒子,是一只精品店里常卖的水晶球,很小的一只,里面坐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怀里抱着字母“L”。 “生日快乐。” 初黎怔住,好一会才喃喃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 “之前好像听谁提过一次。”他解释了一下,顿了顿又说:“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孩送礼物,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他有些语无伦次,偏偏还那么要强,不肯让她看出来丝毫他心底的慌乱。 初黎把那个水晶球牢牢地抓在手里,扬了扬头:“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既然你送我了,那这东西就是我的了。” 他眼底掠过一丝惊喜,嘴上却偏偏没有软一丝一毫:“看把你€€瑟的,不要告诉我是第一次收到男同学送的礼物?” 初黎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第一次。但是告诉陆启言的话,恐怕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吧!而且跟他一个初吻都没了的人相比,她还没收到过男生送的礼物,这也太不平等了。 初黎把水晶球收进书包里,冲他狡黠地笑了笑:“你猜?” 陆启言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呦,看来我没有这个荣幸当第一了。”他声音闷闷的,和刚才还笑意吟吟的那个人简直判若两人。 初黎想说“不,你是第一个”,可听到他这句话后就怎么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了。也许是他语气中微微流露的酸意刺痛了她,也许是他前后态度变化太快,也许……是她根本不想承认她没有过任何异性朋友。 整整一个下午加晚自习,两个人都没说几句话。初黎想过要打破沉默,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说什么好像都显得很刻意。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求着他说话,而且先抽风的人是他,为什么要让她来打破僵局!初黎试着找了两次话题,陆启言的态度简直可以用冷漠来形容,渐渐地,她也没了兴致。 虽然在学校闹了点小别扭,但丝毫没有影响初黎对那个水晶球的喜爱。她一回家就上网查了“男生送女生水晶球代表什么”,结果下面蹦出来了好几种答案。 答案1:代表他对你纯洁的爱。 答案2:代表他喜欢你,在向你表白。 答案3:水晶之恋单纯美好的爱情。 答案4:他只是觉得漂亮,女生应该会喜欢。 初黎迷茫了。 那陆启言送她水晶球到底是哪一种呢? 前三种的话……那就说明他也喜欢她!想到这,初黎就忍不住笑起来。可看到第四种答案,刚刚浮上脸庞的笑意还没展开就消失了。 陆启言……不会是因为第四种原因才送的吧? 初黎郁闷地看着那个水晶球,琢磨了一晚上没有琢磨出来陆启言送她代表什么意思,最后在韩慧云的催促下,郁闷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因为周末有一场考试要占用学校,所以这周不补课。 懒觉睡到自然醒的人一扭头就瞥见了书桌上的那只水晶球,在温暖的被窝里磨蹭了半天,初黎爬起来打开电脑,陆启言的头像是亮的。 他居然在线? 她打开对话框,想发个笑脸过去,又觉得自己神经质。想发句话,但突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 怎样才能打破昨晚到现在的沉默呢? 初黎抱着靠枕蜷在椅子里,面对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思考了十分钟。 黎の海角9:25:17 这么早惊讶 木叶9:25:57 恩,刚起床。 居然这么快就回复了?初黎搓了搓冰凉的手,眼底渐渐攀上一丝喜悦,连昨晚睡觉前的不安和沉闷仿佛都随着那个轻轻的“恩”被一扫而空了。可紧接着她就郁闷了,说啥呢? 黎の海角9:28:03 那个……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可爱 木叶9:29:33 喜欢就好。 初黎很想问“你为什么要送我水晶球”,可这行字打出来删掉,再打出来再删掉,来来回回了几次,她都没有勇气把这条信息发出去。 黎の海角9:32:53 我很喜欢 木叶9:36:44 你今天下午有空吗?南郊新开了家溜冰场,几个同学准备去玩,要不要来? 黎の海角9:37:22 都有谁? 木叶9:38:07 张明洋、韩薇、徐斌、焦思涵,叶子娟也会去,徐斌攒的,我也没办法。 本来初黎看到韩薇的时候就很郁闷了,这下一看到叶子娟的名字,都快炸毛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答应下来,毕竟像这样单独跟陆启言相处的机会,真的是少之又少。 黎の海角9:39:48 好 木叶9:40:31 那下午2点,学校门口集合。 第11章 总有一人,为你而来(4) 跟陆启言约好见面时间后,初黎就赶紧起床挑衣服。既然是要去溜冰,那不能穿的太厚,也不能太土。初黎扒拉着衣柜里的衣服,有些发愁。她还是个学生,衣服大多都是休闲的学生装,怎么惊艳得起来啊! 犹豫了一个早上,最后初黎还是拉出了一条简简单单的牛仔裤配一件短款羽绒服。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惊艳的,但是倒也简单大方。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陆启言还没来,倒是徐斌和叶子娟先来了。陆启言虽然不是一个爱主动跟别人打交道的人,但是他的人缘却异常的好。徐斌和张明洋都是他高一才认识的,几个人不过就是一起打了几场篮球赛,就成了好哥们了。焦思涵和韩薇两个人家境相当,性格相似,初黎有一次听到她们俩一起说某个女学霸的是非,结果没想到是非说完,两人成了好姐妹了。至于叶子娟……既然不是一个班的,那就装作不认识好了。 徐斌最先看到初黎,打了个招呼:“汪初黎,这呢!” 初黎硬着头皮走过去,挤出一丝笑:“你们来的好早。” 徐斌热情地介绍叶子娟给她认识:“我们也刚到,对了,这是九班的叶子娟,我们是初中同学,而且她不是在追那个谁嘛,我今天就一块叫来了。昨天陆启言跟我说你也来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呢!” “惊讶什么?” “那个……咱们班人都说你挺高冷,我也没跟你说过话,当时让陆启言找人他说问问你,我还跟他说你肯定不来……” 初黎笑了笑:“都是同学嘛,没说过话这不是也说了吗?不过……我高冷?”初黎想到他刚才的那个用词,“不是陆启言更高冷才对吗?” “你比他高冷多了好吗!你放眼看看咱们班男生,除了他能跟你说上话,其他人谁还能跟你说上话啊!” 初黎:“……” 叶子娟一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开始初黎还觉得有点别扭,聊着聊着干脆无视她的存在。 韩薇和焦思涵来了不久后,张明洋也来了。张明洋看到初黎后表现得比徐斌还激动:“哎呀,汪初黎,你居然也来了!” 初黎:“……” 还没等她说出什么客气的话,张明洋已经几步上前,激动不已:“那天开完大会大家都说章以南是你哥,如果……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你方不方便让你哥给我指点指点。” 果不其然啊,章以南那天晚上那一声“黎黎”真是让她出了大名了! 初黎迟疑了一下,说:“他学习也挺忙的,有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都顾不上接,你要是真有什么紧急的事,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那天台上的章以南已经够炫目了,如果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张明洋,那恐怕借着这种借口找章以南的人会络绎不绝。 张明洋倒没听出来别的意思,大大咧咧挥了挥手:“行啊,那先谢你了!” 正说着,陆启言姗姗来迟。 徐斌不满地打了他一下:“大哥,我们已经等了你十五分钟了。” 陆启言拨开他的手,“抱歉,来晚了。” 张明洋说:“既然人齐了,就赶紧走吧!” 可是很快就有一个新的问题,他们一共七个人,必须要打两两车。焦思涵拉着韩薇:“我们俩坐一块。” 徐斌看了一眼叶子娟,拉着张明洋说:“那我们俩和她俩一块。你们三个人一辆车。” 陆启言拦了一辆出租车,正要拉开副座车门,初黎抢先一步:“我坐前面。” 陆启言看了她一会,默默地坐进了后座。 从一中到南郊的溜冰场并不远,可因为路上堵车,半个小时后,七个人才到了场地门口。 进去玩之前,徐斌去帮女生存包。在门口换鞋的初黎突然想起来因为嫌溜冰场的鞋不干净,所以出门前她还专门拿的鞋套还在包里。她赶紧追到后面的存储柜,徐斌刚拿了锁。 “徐斌,我有东西落包里了,找一下。” 徐斌把手上四五个包往储物柜旁边的凳子上一放:“哪个是你的?” 初黎指了指其中一个浅蓝色的双肩包:“这个,我自己来找吧!” “行,刚好你把东西拿了就把包放柜子里,我去上个厕所,憋了一路了。” 初黎笑了:“你中午喝了多少水啊!” 徐斌边往厕所跑边说:“不少呢,光汤我就喝了三碗。”说完,人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的厕所。 初黎很快就在包里找到了鞋套,她把那几个包全抱起来准备放进储物柜,“哐当”一声,她下意识低头去看。 刚才的长凳上掉了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初黎赶紧把包全塞进储物柜,看着那个小盒子心想这下糟了,这她哪能知道是谁的呀!要不等会玩完自己认领好了,这样想着,她已经拿起那个小盒子。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盒子,掂起来稍微有点分量,不过跟陆启言昨天送她那个盒子好像一样啊! 虽然知道这种情况下把盒子打开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内心越来越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小心地翻开了那个红色礼盒。 盒中是她熟悉的一样礼物。穿着蓬蓬裙的小熊坐在树桩上,在圆圆的水晶球中安静地望着她,仿佛在说:“嘿!昨天你带走了我姐姐,我是她妹妹。” 可不是吗!姐姐怀中抱着“L”,妹妹怀中抱着“J”。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颜色,连水晶球里面穿蓬蓬裙的小熊都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怀中的字母。 初黎看着那个抱着“J”的小熊,感觉自己似乎被这只可爱的小熊爪子紧紧地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徐斌正好从厕所出来,看到初黎愣在原地,从后面拍了她一下:“嘿,想什么呢?” 转过身的人,竟然红着眼眶。 徐斌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初黎破涕为笑:“不知道谁的包掉东西了,我怕给人家摔坏了,吓死我了,还好没坏。” 徐斌看到她手上拿的水晶球,“嗨”了一声:“这是叶子娟的,幸亏没给她摔坏,不然她肯定要找我算账了。” “为什么?这个水晶球很重要吗?”初黎语气平静极了。 “下午我们在门口等你们大家的时候,她跟我说陆启言昨天送了她一个水晶球,水晶球不是代表什么‘我爱你’之类的吗。她一直在追陆启言,不知道为什么陆启言一直没答应。反正前几个月时间她挺郁闷的,找我诉了好几回苦了。昨天收到这个礼物后,恨不得捧手心上。把她高兴的呀!诶对了,你不是跟他同桌吗,你觉得陆启言对叶子娟有意思没?” 初黎把那个水晶球放进储物柜,把自己的包拿出来背上,语气平淡:“我们没你想的那么好,这么隐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刚才我爸给我打电话,说给我找了个物理家教,马上要来给我试讲,所以我得先走了。帮我跟他们说一声,不好意思。” “诶诶,那个、汪初黎,你门票都买……了呀……” 他的话被初黎一股脑甩在了脑后。她背着包跑出溜冰场,拦了一辆车租车就往家里跑。汪默成去单位加班了,韩慧云和秦韵去做spa,初黎多么庆幸家里没有人,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解释怎么玩的好好的突然跑回去了。 回到家她拿出那个水晶球就往湖边跑,从她家到湖边不过一公里,她跑的极快,体育课测短跑成绩她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周末的湖边满是放松休闲的人们,有大人带着孩子出来晒太阳的,也有不上课的学生三三两两手挽手闲逛的,还有……小情侣们你侬我侬的。 初黎站在湖边,手中紧紧握着那只水晶球。她跑得太快,此时猛地停下来,心脏在胸口如擂鼓般跳动。她在湖边站了很久,久到冬日的冷风已将她汗湿的衣服全部吹干,她浑身手脚冰凉,脊背窜进去一阵又一阵的寒风,吹得整个人都忍不住一个哆嗦。 她已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冷风太冷,还是心太冷。 也许是思考的时间足够长了,也许……是该为这段不知是什么的关系画一个句号了。他们超越了同学的定义,这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也许早在陆启言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决绝地挣脱开,然后划清界限,保持同学关系。也许更早一点,她不应该和陆启言坐同桌,不应该喜欢上他。再也许当时没有踩到他的白球鞋,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后续了吧!可不管是哪一种也许,他们都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与君初相识”了。 也许,只做单纯的同学,更好。 “噗通”一声,水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渐渐地,水面平静了,波纹没有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 初黎挪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家。她从来不知道心痛为何,以前看电视剧里面的男女主演到动情处总会手按着心口说“好痛”,她还觉得矫情。可随着那只水晶球沉入水中,她的心也越来越痛。她甚至能感受到心口被人狠狠地揪成一团,让她无法喘息,无法哭泣。 回到家依旧空无一人,初黎躺在床上,无声地流泪。不知哭了多久,她爬起来打电话,打给章以南。 那边很快接通,“你好,哪位?” 初黎拿着手机,把头埋在膝盖里,低低地说:“是我。” “黎黎?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章以南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呜咽声,渐渐变成小声的啜泣,再后来变成持续的抽泣,最后听到了初黎的号啕大哭。 “哥……我、我……”她想说“我失恋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好笑,她什么时候和他恋过? “他不喜欢我,哥,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原来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只是重复着,边哭边重复着。 “我以为他牵过我的手,就是他喜欢我。我以为他把他的衣服给我盖,就是他喜欢我。我以为他送我水晶球,就是他喜欢我,结果都不是,他根本不喜欢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他说:“黎黎,没事的。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总会有更好的人喜欢你。”章以南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抚平初黎皱皱巴巴的心。 “可是……我不想要别人,我只希望他喜欢我。”她的声音近乎乞怜。 “强扭的瓜不甜,他要是喜欢你,早就喜欢了,你们在一起接触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什么表示,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 “可是他把别人给他写的所有情书都给我看了,他还跟我说他对谁谁谁都没有兴趣。” “那他说了对你有兴趣吗?” 初黎怔住了,好一会才声如蚊呐:“没有。” “那就是了。黎黎,虽然我不想像父母一样给你压力,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现在高一,目标是高考。我不在乎别人能不能成为我的校友,但是我在乎你。” 挂了章以南的电话,初黎渐渐冷静下来。这一刻,她是多么庆幸自己的喜欢被保护得小心翼翼没有让他察觉。不然,刚才那一刻该有多难堪。 周一早上一进教室,初黎就看到陆启言已经来了。她径直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坐下。 陆启言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周六你怎么先走了?” “有事。”她冷冷地说。 陆启言看她心情不好,打趣道:“刚过了十六岁生日,怎么感觉你一下子就长大了?都有小情绪了。” 初黎想问他叶子娟的那个水晶球是怎么回事,可几次话到嘴边都被她咽回去了。她心里纠结极了:她要是问了,陆启言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吃醋?或者,陆启言会不会察觉出来她喜欢他?不行,她是喜欢陆启言,可陆启言又没有说过喜欢她。要是让陆启言知道她喜欢他,他又不喜欢她,那以后还怎么去面对陆启言?而且陆启言本来就是风云人物,万一被同学知道了……初黎都不敢往下想。 她想了想,换了种问法:“最近还有同学过生日吗?” 当一件事情需要在心里说服自己才能去完成时,那这件事情一定办不好。正如此时的初黎,换一种问法无非是想从陆启言那求得一个心理安慰,说服自己他送给叶子娟水晶球是有理由的。可就算有理由,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水晶球出去也不是一件说得过去的事。 然后,她听到了陆启言的答案:“没有。” 听到回答的初黎感觉自己一颗心慢慢收紧,慢慢变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离上早读还有十分钟,初黎起身去洗手间。女厕所在旁边的旧楼里,走过去要经过不少班级。经过九班时,恰好一个瘦高的女孩也从后门出来,走在初黎前面。她抬起头,那瘦高的女孩走了几步,在新旧楼连接处的楼梯间停下,转身。 初黎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周六你怎么先走了?”虽然她面容平静,但语气中掩藏不住的挑衅还是向面前的人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初黎两只手揣在衣兜里,将大衣里面的棉花紧紧地攥在手里,语气却平静得不像她自己的:“我爸给我找了老师,让我回去补课。” “哦?我那天去拿包的时候,发现我包里有样东西掉出来了,虽然没丢,但是却不在包里放着。你看到那样东西了吗?”叶子娟往前迈了两步,咄咄逼人地看着她。 初黎咬着牙忍了一会,抬头看着她,目光平静:“你是说那个水晶球吧!我看到了。” 叶子娟笑了:“是不是跟你的一样啊?那天我跟陆启言去逛街,看到那个水晶球觉得很喜欢,所以他就买给我了。后来他说你快要过生日了,我就帮他挑了你那个。怎么样,还喜欢吗?” 初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丝笑:“喜欢,喜欢极了。”她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快要上课了,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教室。 她沉着脸回到座位,陆启言已经帮她把英语书拿出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碰到你十七分之一的情书了。”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话说出来,她才深觉这句话说得多么不合适,莫说放在陆启言耳中,就是放在任何一个外人耳中,这句话都醋意浓浓。她很是后悔,却又不想辩驳些什么。干脆把书架起来,大声读课文。 陆启言怔了一瞬,想说什么,但是初黎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不是装作听不见,就是拿大声读课文来打岔。陆启言尝试半天无果,终于放弃了。 从这一天开始,初黎跟陆启言陷入了冷战。 第12章 总有一人,为你而来(5) 元旦过后,老师公布了全市期末统考的时间,统一定在1月17至19号。考完后休息两天,开始补课,一直补到2月10号。 大家都没有想到期末考的时间安排的那么早,本来都已经收心进入学习状态的同学们瞬间开启学霸模式,一个赛一个地晚睡。 高一还没有分科,语数外政史地理化一门不少全都考,初黎很头疼。她是典型的文科生,除了理化,其他都不愁。可是光凭她期中考试物理18,化学31的成绩,就足够拽她其他成绩的后腿了。她不想让自己的成绩那么不堪,或者说,她不想让自己在成绩榜上离他那么远。 初黎下定决心,要让理化在期末考中冲破50! 这个目标看起来容易,实践起来简直难如登天。汪默成给她请的家教上了两节课后,就自动走人了。初黎看着那一堆奇形怪状的练习题,也很无助,很无奈。当时陆启言把一道简单的摩擦力给她讲了三遍她都不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光靠她自己要想冲破50,痴人说梦! 让初黎没想到的是,考前十天,章以南从C市回来了。 跟着章怀声去机场接章以南的时候,初黎激动得不得了,一见到章以南就给了他一个warmhug,吓得章以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初黎拽着他的胳膊蹭上去:“哥哥,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呀?” “过完年。” “太好了!”初黎高兴得蹦起来。 章以南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嘿嘿,你能不能给我补补物理和化学。”初黎讨好地凑过去,趴在他肩膀上嬉皮笑脸的。 章以南似笑非笑地说:“哦?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必要知道你的历史成绩。” 初黎把胳膊从他肩膀上撤下来,躲远了点,小声说:“物理最好成绩41,最差18。化学最好成绩49,最差22。” 章以南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考高分不容易,但是……考成这样也不容易吧?” 初黎哭丧着脸,带着哭腔说:“我已经很尽力了,但是我就是学不懂啊!摩擦力很简单了吧,但是一道题别人给我讲三遍我就是不会做,怎么办……我是不是特别笨。” 章以南看她眼眶都要红了,不敢再逗她,转而问:“数学怎么样?” “数学还好,二卷一般都可以考80分以上。” 章以南松了口气:“那就说明你的逻辑思维和空间思维都还不错,没关系,就从今天开始补,我们一起找找问题在哪。” 可是很快,章以南就发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初黎下了晚自习回家通常是9点半,章以南有时候给她讲着讲着,就发现她开始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打瞌睡,他想让她休息一会,便停下来,谁知刚一停,初黎立马就醒了,还问怎么不讲了。章以南拗不过她,只能继续给她讲。她要熬夜,他便陪着她一起熬。通常初黎做完数学英语,章以南再给她讲完物理化学,就已经是凌晨了。 如此血拼了几天,在期末考前一天,初黎拽着章以南的袖子愁眉苦脸道:“我紧张,怎么办?” 章以南安抚她:“没事,这几天这么努力,肯定有回报。再说了,不就是个期末考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放轻松。” 初黎瞪他:“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下学期要分班的啊!” 如果……她考得不好,不能跟陆启言待在一起怎么办? 晚上章以南带她去吃夜市,说是考前的放松。 初黎点了一桌子,什么烤鱼泡、烤肉、辣炒花蛤、烤菜……章以南看着铺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哭笑不得:“点这么多能吃完?而且就算吃完了,估计明天试也不用考了。” 初黎正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烤鱼泡,吃的口齿不清:“先快活了再说。” 章以南无奈地摇摇头,看见她嘴边沾了一小撮作料,下意识地伸过手去,帮她把嘴角擦干净。 他也顺手拿起一串烤肉:“对了,跟陆启言怎么样了?” 初黎边嚼鱼泡边咕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什么?” “没什么。”初黎把签子扔在桌上,“一厢情愿。” 章以南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有矛盾了?” “没有!哎呀烦,不说他了,说点别的,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呀?” “你不许我问你的事,那我也不想告诉你我的事。” “你……”初黎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他,而他也正看着她,眼里有星星一般明亮的笑意,仿佛在说:“我就是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旁边那一桌来了几个年轻的男孩女孩,说说笑笑,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初黎背对着那一桌,并没有看见来人。倒是章以南看见了,提醒初黎:“后面那桌,是你的同学吧?” 初黎转过身去,恰好跟她背对背的人也转过身来看她。 自从那天陷入冷战后,她和陆启言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原来求之不得地想要跟他坐同桌,现在却希望早点分开。坐在一起却不说话,他的态度,对她来说,每时每刻都是一种折磨。 其实好几次晚上临睡前,初黎都在想,她和陆启言是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呢?思前想后,她都觉得是自己造成的,她的别扭,她的不好意思,她深深藏起来不愿意让他知道的暗恋,都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事情已成定局,她和陆启言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徐斌先站起来,走过来拍着初黎的肩膀说:“我刚才看见你的背影就说像你,果不其然还真是。就你和你哥两个人?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初黎的一句“不用了,我们快吃完了”还没说出口,张明洋就过来了,冲着章以南就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学长你好,我是张明洋,汪初黎的同学。我特别崇拜您,想跟您讨论一下学习方面的事,可以吗?” 他一口一个“您”倒是让章以南不好意思了,他礼貌地起身笑道:“叫我章以南就好。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 徐斌赶紧张罗着老板在旁边那桌加了两张凳子:“学长,坐一起吧,也方便。” 章以南看向初黎,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 初黎默默叹气,这种时候走,没事也变成有事,陆启言指不定怎么想。不走,她实在是不想跟那桌人坐在一起。如果只是他们三个男生倒也罢了,偏偏还有韩薇和焦思涵。人以群分这话一点也不假,她就是和韩薇焦思涵玩不到一块去。 章以南看她默不作声,知道她是默许了。他先走过去,坐在陆启言旁边,初黎挨着他坐下。 对面是韩薇和焦思涵。焦思涵早在章以南还没落座的时候,眼光就在他身上打转转,此时章以南坐在她对面,她不知道跟韩薇嘀咕了些什么,冲着章以南笑了笑:“学长,我们也有点问题,不知道能不能也跟您讨论一下?” 初黎坐在旁边,看到两个女生眼里泛着花痴的光,倏地脑子里冒出看好戏的念头。 他陆启言收过十六封情书如何?章以南这才叫“杀手”级别。 初黎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章以南,他今天穿着极普通的休闲长裤配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浅色毛衣,脖子上简简单单挂着一条灰色围巾。常见的装束,可因为他是章以南,穿在他身上,竟也有了与众不同,清俊出尘的味道。 章以南微微笑了下:“当然可以。” 焦思涵倒了满满一杯啤酒,举杯敬他:“学长,先敬你一杯。” 章以南顺手从她手里拿过那杯啤酒:“你们还是高中生,不要喝酒。以茶代酒好了。” 焦思涵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倒了一杯茶水,笑的灿烂无比:“多谢学长体谅,敬你。” 章以南举杯刚到唇边,初黎突然想起什么,拽着他的衣角说:“你喝酒了等会怎么开车?” “没事,等会让我爸或者汪叔来接我们。” 焦思涵、韩薇、张明洋、徐斌一人一杯轮番来敬,初黎不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少,可看他连喝了四杯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她趁他刚坐下,在他耳边低声说:“少喝点。” 章以南点点头,小声回她:“没事,放心。” 焦思涵看到用小动作交流的人,说:“学长,你是不是喝不了?” “没有,她只是让我慢点喝。” 张明洋打趣道:“汪初黎,我们同学半年,你都不跟我们说说你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要不是那天学长在教室外面等你,你还准备瞒着我们啊?” 初黎愣了下,想说“不是想瞒着你们”,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章以南淡淡开了口:“是我不让她说的,本来就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运气好。” 韩薇柔柔地笑了:“学霸都说是运气好,但是也得有真本事啊!我听今年刚考进C大的一个姐姐说,学长在C大也很厉害呢!每年都拿奖学金。” “不过是尽一个学生的本分。” “学长今年就该找工作了吧?还会在C市吗?” “之前在一家投资银行实习,他们已经承诺,明年毕业就可以去上班了。” 张明洋赶紧插了一句:“学长,经济系好考吗?” “不同学校的经济学招生分数是不一样的。” “那C大要多少分?”问这句话的,是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吭声的陆启言。 章以南意外地看了一下旁边一直沉默的人,缓缓道:“660左右。” 张明洋又追着章以南问了很多高一下学期,以及高二高三学习理化要注意什么问题,章以南都很耐心地一一解答。 谈话间隙,章以南随口问了句:“你们都准备学理吗?” 徐斌、张明洋、陆启言自然都是学理,焦思涵和韩薇竟然也都学理。章以南低头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人,笑道:“你的同学们都学理,你不考虑考虑?” 初黎眄了他一眼:“我要是学理,二本都考不上。” 章以南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头发,看了一下时间,叫来老板买单。徐斌抢着要付账:“学长,我们都说好的,AA。” 章以南把他的钱包塞回去,“你们都还没挣钱,今天既然碰到了,怎么能让你们掏钱呢?” 买了单,一行几人来到路边打车。章以南刚才给章怀声发了短信,章怀声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徐斌和张明洋家就在附近,陆启言和焦思涵、韩薇一起打了车走,章以南和初黎等在原地。 初黎把半张脸都缩进围巾里,一言不发。 章以南斟酌了一会,说:“看来……你们的矛盾不小。” 初黎讷讷地点头。 “想好怎么办了吗?” 摇头,又点头,她小声嘟囔:“下学期换座位,不跟他坐。” 沉默半晌,初黎以为他没有听见。章怀声刚好赶到,章以南把钥匙给父亲,在章怀声去发动车子的时候,低低说了句:“也好。” 第13章 青春往事,埋藏心底(1) 第二天一大早,初黎刚起床,就听到客厅有低低的说话声。她仔细听了一会,好像是章以南。便赶紧穿好衣服出去,果然是他。 “你怎么来了?”初黎看着他,十分不解,脸上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章以南抱臂看着她:“你把这次考试看得这么重要,我怎么敢错过?” 初黎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躲进卫生间洗漱,心里却对即将到来的三天的期末考试忐忑不安。 因为这次考试之后,就会分班啊!一中向来又是个重理不重文的学校,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是会进行一次大的分班的,可这个参照依据并不是所有科目,而是只有语数英和物理化学。 初黎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不禁被一块大石头堵得严严实实的。 她的物理化学……只怕天才如章以南来教,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吧,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等初黎收拾好的时候,章以南正好把秦韵准备的早餐也打包好了。 他把手里的那一份递给她:“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初黎闷声接过,一言不发地穿了鞋往外走,直到下了电梯,才情绪不高地说:“我心态很好啊,反正理化完蛋。” 章以南沉吟了片刻:“也许……你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她原本被大石头堵住的心猛地一沉,章以南给她补了十来天的理化,她能考什么水平,他再清楚不过了,他都这么说了,那就真的是没有希望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考前这种消极的心理暗示作祟,还是这次的理化真的偏难,当初黎坐在考场上,看着桌上平铺着的那张高一上学期物理试卷时,还是感觉到了……绝望。 她知道,熬过这十几天的补课,她就真的要和他说再见了。 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在补课补到一半的时候公布。这天早上,初黎一进教室,就看到一堆人乌泱泱地围在讲台旁边的墙上看什么。 她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到:糟了。 陈默刚好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她赶紧溜过来。 “成绩出来了。” 初黎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被一点点放大。 “你怎么样?”她试着挤了个笑。 “还行,理科班里排20,文科就差得远了,综合下来23。” “那袁希呢?” “袁希理科一般,40多,文科还不错,第6,综合下来39。” 初黎深吸一口气:“那……我呢?” 陈默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措辞:“其实……你的成绩也挺好的,反正你要学文嘛!学文考个一本绝对没问题,没准还能考上C大呢,而且,我听说这次分班好像只是把每个班最后几个人分出去,其他人好像都不会动的。” 陈默说完,初黎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顿了顿,嗫嚅道:“你文科特别好,班级第2,年级第7。理科稍微差点,班里大概是……60多。”她说完,看到初黎一瞬间变了脸色,又赶紧补了一句:“但是总成绩也不差啊,反正肯定不会被刷下去的。” 初黎讷讷地坐在座位上,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然后,已经冷战了数日的人已经坐在了她旁边。 陆启言刚坐下,韩薇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陆启言,成绩出来了,你理科全班第9呢!年级77。” 陆启言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悦,只是淡淡道:“知道了,谢谢。” 韩薇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干脆拉开前排的椅子坐下,面对着他说:“按照咱们学校每年一本97的上线率,你上C大绝对没问题。” 陆启言动了动嘴角:“是吗?可是C大最好的专业还是上不了。” 韩薇一脸迷茫:“C大最好的专业?法律?不对不对,你要学理,那就是……自动化?” 陆启言没有回答,初黎却暗暗诧异,C大最好的专业,不就是经济学吗?她不禁侧头看他,他竟然想考章以南的那个专业? 她目光中半是疑惑半是不信任,这样直接又伤人的目光在陆启言的那双眼睛看过来时,没有一点机会去掩饰,就那样赤裸裸地在他脸上逡巡。 陆启言淡漠地转过头去,初黎如梦初醒,匆匆忙忙收回目光,内心却极度忐忑。她想告诉他,她并没有轻视他的意思,也没有看不起他。她转过头去,刚想开口,陆启言却拿着物理习题起身,坐在了张明洋旁边。 初黎愣住了。 他连她的解释都不想听?就这么厌恶自己吗?厌恶到……哪怕离假期补课就剩几天就结束了,也不愿意再和她坐同桌了? 旁边的椅子再一次被拉开,陈默坐在她旁边嘟囔着:“也不知道陆启言抽的什么风,非要让我坐过来,万一让老杨看到,岂不是死翘了。”说完,又看了一眼墙上的课表,松了口气:“还好早上没老杨的课。” 初黎愣了好一会,才哑着声音问:“陆启言要跟你换座位?” 陈默一边闷着头收拾东西,一边说:“对啊,他说他要跟张明洋讨论几道题。” 讨论几道题? 初黎苦笑,这么稚拙的借口,他以为她会信吗? 可她宁愿相信,他是真的为了讨论几道题。 也许,他只是跟陈默换一节课,也许,他只是换一天,反正不管怎么样,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一定还会坐回来的。 但是连着几天,陆启言都没有再坐回来过,一直到补课结束的那天。 初黎有时候就在想啊,她并没有在陆启言面前表露过一丝一毫她的感情,她很确信,陆启言并不知道她好像已经悄悄喜欢上他了。那么,她和陆启言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如今这样连陌生人都不如的样子呢? 年少的初黎思考了整整一个寒假都没有得出答案。这期间,她和他没有见过面,连QQ上的打招呼都没有了。 好像,这个人一下子就从她的生活中被抹去了一样。 新学期的第一天,杨老师来换了座位。按照期末考试的综合成绩排名,大家自主挑座位。 初黎的综合成绩很是靠后,等到她挑座位的时候,班里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她站在教室门口,里面的同学一脸不屑地看着教室门口仅剩的几个人,尤其是韩薇,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不停地在她身上打转转,看的初黎恨不得扒开墙缝把自己塞进去。 终于轮到她时,她低着头走进教室,眼角余光看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依然是空的,几乎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她没有注意陆启言把座位选在了哪,等到她坐下才发现,同桌是一个一学期没打过交道的男生。 她对着旁边的男生礼貌地笑了笑,坐下后又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这看看那看看,终于在第三排的中间,看到了陆启言的身影。 他个子很高,坐在第三排,毫无疑问会挡住后面的同学。初黎看着他有些鹤立鸡群的脑袋,突然觉得,其实陆启言应该一直是喜欢坐前排的吧! 她知道自己应该收回目光,应该调整好状态,好好学习。可是,只要他在教室,她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睛一直盯着他,她甚至生出一丝奢望,他要是能转过来看她一眼,她也知足了。 几年后的初黎回想起这些事情时,她发觉自己在他面前变得卑微,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可惜,初黎悟到这一切的时候都太迟了,那个时候她已经爱了他数年,不可自拔。 新学期的生活对初黎来说并不如意,同桌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个人卫生很糟糕,这对于有洁癖的初黎来说简直要命。 初黎也知道这学期过后,她和陆启言就不会在一个班了,她也不能天天看见他了,所以她格外珍惜高一最后四个月的时光,她把他所有的点点滴滴都记在心上,刻在脑中。 每天上课的时候,她常常会盯着第三排的某个位置看,她清楚地知道他每天几点来教室,放学什么时候走;她能准确地描绘出他在每一节课上认真听讲记笔记的模样;她甚至注意到他对他两边的新同桌都很好,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如他们当初。 原来没有她,他照样过得很好。 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她总是格外期待,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离他的距离才会最近。每周二的体育课,她也是格外喜欢,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打篮球,甚至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会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跑了一圈又一圈,只是直到期末,她似乎都没有成功再引起他的注意。 周考依旧有,陆启言依旧在楼下的考场,她依旧追不上他的脚步。 他们之间,似乎注定了会隔着千山万水。 第14章 青春往事,埋藏心底(2)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分班的时候。 八月初的时候,一中开始了暑期补课,分班结果在报到的前一天下午贴在了年级部外面。初黎下午早早去看了,她成绩不错,进了文科实验班8班,袁希比她低了几分,不过也在8班。她又溜到理科班那边去,先在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陆启言的身影后,去看了理科班的分班榜。陆启言和陈默依然在一个班,依然在5班。只是这学期学校精简了理科班的实验班,5班变成了火箭班。 初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她辛辛苦苦追了他大半年,却每次都跟他的考场离得十万八千里。她以为她永远追不上他,没想到如今她在实验班,他却在火箭班。 第二天就正式开始补课了,没有了物理化学,她看着数学都觉得可爱了几分。下午放学时,初黎想起来跟陈默约好要一起去逛书店,便绕到5班去等她。 5班的教室在一楼拐角处,8班的教室在二楼的另一边拐角处,两个教室恰好成一个直角,初黎站在走廊上就能清楚地看到5班的一切。 她走到5班门口的时候,那位拖堂的化学老师刚好下课,学生都背着书包往外走。她往旁边挪了挪,趁机探头瞄了一眼黑板,全是一堆她看不懂的化学方程式。 她暗暗庆幸:幸好没学理。 又等了一会,陈默还是没出来,初黎也等不住了,往门口走了几步,却刚好撞上往外走的陆启言。 她根本没有看到他,只是准备再走进去两步,就那样不期然地跟他撞了个满怀。她吃痛抬头,看到陆启言略有些诧异又莫名的目光,不知怎的,忽然冒出来一句:“你没事吧?”说完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半年没有说过话了,她甚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了。 陆启言盯着她看了一会,扯了扯嘴角:“没事”,她也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陆启言似乎是存心要跟她过不去,她不说话,他也不走,只是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她低着头,却也能感受到陆启言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她愈发觉得窘迫,双手无处安放,尴尬到极点时,她故作淡定地抬头瞄了一眼黑板。 陆启言终于动了动,迈动双腿,经过她身边时,他似乎是笑着说了句:“看不懂吧?” 初黎一怔,急忙转身,陆启言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好几步。 她看着他的背影呆了一呆,慢慢收回目光。她告诉自己:是幻觉,一定是幻觉。可是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以前两人坐同桌时他捉弄她的表情,他一定是忍着笑,语气正经至极,眼里却满是戏谑…… 陈默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你发什么呆呢?” 初黎猛然回神,挤了个笑来掩饰内心的激动不安:“没什么,快走吧。” 这天之后,初黎每天早上都会鬼使神差地去外面的走廊早读。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只是希望能借着在走廊读书的功夫能看到他。甚至于,她每节课的课间都会借口透气在走廊上站很久,只不过是希望,不想错过也许能看到他的那个万一。 正式开学后的一天早上,早读还没下,5班的教室已经有几个人出来了。初黎像往日一样随意瞅了一眼,却一瞬间被惊住了,她盼了那么久的那个人,居然也出来了。她回过神,当下觉得心跳加快了许多,她故作淡定地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动动嘴皮子,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一楼看,陆启言正抬头看着她。 他似乎也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匆匆别过脸去,跟旁边的同学又是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 她强忍着打心底而发的兴奋之情,双手几乎颤抖着收回了阳台上的书,机械地走回教室。 整整一节课她都心不在焉,下课铃一响,她恨不得立刻奔出教室。可又怕万一陆启言看到会怀疑她是为了见他,生生在座位上磨蹭了五分钟,才不紧不慢地踱到走廊。 她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四周,眼风扫过一楼时,看到陆启言真的在教室外面。她随意地伸了个懒腰,又有模有样地捶捶胳膊捶捶腿。 后来在高二一整年里,初黎每天早上都会坚持在走廊读书,下课坚持在走廊晃悠。而陆启言,自从那天早上出现在教室外面后,之后的每天早上,也会出现在教室外面,初黎甚至注意到,他课间也会有事没事就去教室外面透透气。 初黎从没有认为陆启言是为了见她才这样做,或者说她从来不敢这样想,她只是笨拙地用她自己的方式去喜欢他。每周二的第三节 课,是5班和8班的体育课,虽然是两个老师,但总是在一节课。初黎很激动,每周二的体育课她都会像高一的时候一样,要么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跑,要么找个同伴打羽毛球。她多么希望,陆启言会一个篮球砸在她身上,然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球递还给他。她不奢望他还能冲她笑一下,不奢望他还能跟她说话,甚至不奢望他的目光会在她身上停留。她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再近距离地看他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天冷的时候,学校加了早操。周二周四是高一,周三周五是高二。从此,每周三周五的早晨,初黎又多了个盼头。她会在大家还没下楼的时候偷偷溜到后门注意着楼下5班的动静。一看到陆启言走出来,她立刻下楼。她很少有失算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可能悄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她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去恋着他,哪怕这个方式,只是每天费尽心思地能远远看他一眼。 后来,当初黎已经陷在对陆启言的爱里不可自拔时,她回想自己走过的这一路,意识到知足常乐是一句多么简单也多么困难的话。热恋中的情侣总是希望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稍微一个不如意,就会心生不满。可是她呢?她从最开始希望他能握着她的手,到后来希望他能对她笑一下,再后来希望他能看她一眼,最后,她只是希望能偶尔听到他的声音就很满足了。看,她的要求多么简单,简单到这些要求说出来,任谁都会觉得可笑。莫说是单恋,就算是陌生人,想听听声音也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达到。可是她的要求又多么困难,困难到她连这么简单的要求,每一个都实现得那么艰难。 第15章 青春往事,埋藏心底(3) 一中的惯例是每年的12月底,每个班用晚自习的时间举办元旦晚会。去年在5班的时候,初黎什么节目都没参加。今年来了8班后,不知道是说她钢琴弹得好,结果班里有几个女孩准备出一个乐器合奏节目,曲目是《流动的影》,就来找她。 合奏的几个女孩子都是平时跟她不怎么熟的,初黎本能地拒绝。主要负责的女孩是一个拉二胡的,叫林楠。她缠着初黎软磨硬泡了半天,初黎无奈之下答应了。 《流动的影》这首曲子原曲中主要乐器就是钢琴二胡和箫,林楠找来了初黎弹电子琴,她拉二胡,又将原曲做了改动,最终她们这个女子五乐坊将这首曲子改编成了电子琴二胡笛子古筝和柳琴的版本。 初黎不参与曲子改编,林楠将曲子改编好后,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离月底的演出时间已经很近。班主任对她们这个节目抱以厚望,也给足了支持。五个人从学校借来了乐器,白天就放在教室,然后利用中午和晚自习前的时间抓紧排练。 初黎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要露脸的活动,以前在B市时,她是很内向的一个人,班级活动从来不参加。这次的演出不仅获得了老师的支持,她们每次在班里排练时也吸引了不少围观的同学。 离演出还有一个星期时,她们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初黎趁着晚自习前排练的休息时间溜出去给章以南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章以南才接起:“黎黎,怎么了?”声音里却满是怎么都掩不去的疲惫。 初黎也打着哈欠:“你在睡觉啊?” 章以南似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没有,最近比较忙,所以比较累。你呢?最近学习很忙吧?” 初黎叹气:“还好,但是我们最近在排一个节目,搞得我焦头烂额。” “节目?迎新晚会的?” “你怎么知道?” 章以南失笑:“我是你的学长好吗!一中的老传统了。排的怎么样?” 初黎心虚道:“还行,钢琴我也很多年没谈了,反正我觉得凑合能看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翻动书页的声音,初黎纳闷:“你在干什么啊?” 好一会,才听到章以南说:“没什么。对了,我给你买了点C市的特产,过两天给你寄回去。”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因为急着排练,便匆匆挂了电话。 31号的元旦晚会在大家紧锣密鼓的彩排中就这样来临了,反正只是班级内部的狂欢,演出服装什么都没有,大家只求高兴就好。 《流动的影》排在第四个,前三个都是一些互动类的暖场节目,轮到她们的时候,班里的气氛正达到高潮。初黎有些庆幸又有些紧张,庆幸的是她们的节目排在前面,大多数同学都没溜,紧张的是,她这是第一次登台,万一等会手一抖音按错了怎么办? 几个同学帮忙摆好乐器后,林楠悄悄握了握初黎的手,递给她一个加油的眼神。初黎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曲子的开头是一段由古筝和柳琴改编的前奏,古筝如清泉般的声音汩汩而动,配以柳琴的清脆婉转,将在场的大众渐渐带入曲境。 初黎在心中默数着倒计时,她本以为第一次登台多多少少会紧张得不行,没想到越是临近演奏她越是淡定。前奏完毕,她的电子琴成了主旋律,古筝和柳琴伴奏。她越弹越顺,第一遍弹完,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轮到二胡时,她已经渐入佳境,连简单的伴奏也弹得委婉动听。曲子的高潮被林楠改编成了五个乐器的合奏,电子琴二胡和笛子为主旋律,古筝柳琴伴奏。在悠扬的低声绵长的二胡声和悦耳的电子琴声里,一曲婉转流动的影被完美诠释。 班里安静片刻后,响起掌声一片。 初黎终于放松下来,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两个同学帮她把电子琴搬到教室后面,她道了谢,一抬头,就看到后门口站了一个人。 走廊上的章以南高大挺拔,正站在门外浅笑地看着她。 他一身笔挺的风衣愈发气质凛然,英俊的眉眼惹得来来往往的女学生们频频回头。初黎一时呆住了,傻乎乎地看着他。 有几个眼尖的女孩认出章以南,惊呼道:“这不是考上C大的那个学霸吗?” “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他来做过演讲的。” “对啊,当然还有个高三的女生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呢!” “但是说实话,真的很帅啊!” 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声声入耳,初黎恍然回神,趁着身边没什么人,赶紧拉走了章以南。在楼提角站定的时候,她心里忽的涌出一丝不可名状的满足感,或者说是……小小的虚荣心。是啊,这么耀眼的人,是为她而来,只需要想一想,内心就会抑制不住的窃喜啊! 章以南有些哭笑不得:“跑什么?” 初黎暗暗庆幸这里没有灯,虽然脸颊烧的红红的,却还是嘴硬道:“没什么,在我们班门口说话不方便。” 她哪里知道,不远处的灯光正好在这里投下一圈淡淡的光影,虽然微弱,也足够让章以南看清她的表情。 他心头一动,微微笑了:“刚才的表演很棒!” 初黎惊喜地抬头:“你看到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诶,不对,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过年我不一定能回来,所以回来陪爸妈过元旦吧。” “啊?你过年不回来了啊?”一股失望袭上心头。 章以南看她扁着嘴的模样,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不是见不到了,等你考到C市去,有大把的时间。” 初黎还想说什么,看见林楠急急忙忙跑来的身影,决定回家再说。 林楠一眼就看到她了,人还没跑到跟前来,话已经到了:“汪初黎,其他班邀请我们去演出呢,我到处找你。” 初黎诧异道:“其他班?我们的节目这么受欢迎?” 林楠气喘吁吁的:“可不是,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们先把乐器搬到5班去,你快点啊!” 初黎一怔,反问:“5班?你是说我们要去5班演出?” 林楠顾不上跟她细说,点了点头赶紧回教室去搬乐器了。 章以南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他还在5班?” 初黎木然地点头,又摇头,又点头,好半天,才小声道:“管他呢,反正都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章以南失笑:“那好,就当他是空气,走吧,我帮你把琴搬过去。” 两人回到8班的时候,其他几个人正在七手八脚地搬乐器,林楠找了两个女孩帮初黎搬琴,来晚的章以南上前一步,从女孩手中拿过琴,礼貌地颔首:“我来,谢谢你们。” 他的声线偏低沉,而一中的这些毛头小伙声音还没有完全定型,因为这一句话,让他身边那几个小姑娘顿时炸开了锅。 初黎眼见不妙,拽着章以南的袖子赶紧开溜。 走到5班门口的时候,章以南正要进去,初黎却拉住他:“等下,让我做一下心理建设。” “其实不用紧张,你大可以” “不是他,是你!”初黎打断他的话,“我觉得你这样进去会引起骚动的。” 章以南似乎是思考了一下,“那你是希望我进去,还是……” 初黎狡黠地点点头,当然是希望啊!这样一个学霸级的校草,她怎么会不希望呢?只是……感觉好像利用了章以南来故意炫耀给陆启言看似的,也不知道章以南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初黎小心地瞄了一眼身边的人,他眼中却是一片带着笑意的了然。 林楠她们已经带着乐器进去了,章以南收回目光,抱着琴走进了5班的教室。初黎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进门的一瞬间,她的心跳突然快起来,一下又一下,猛烈如擂鼓。 在场上站定的时候,她连头也不敢抬,眼角余光看到的,是一双又一双投在她身上的曾经熟悉的目光。她假装试了几个音,可颤抖的尾音却将她此时的紧张出卖了个彻底。旁边合奏的女孩子们各自试着各自的音,似乎没有人听出来那几个音符中跳动着的紧张。 初黎微微闭了眼睛,深呼吸后,再次睁开。紧接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章以南的眼神坚定且温暖,刚才一直盘旋于心头的那股紧张感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音已经试好了,林楠给了个眼神后,演出正式开始。 章以南退到了教室的一角,教室中间的五个女孩,虽然一脸稚气未脱,却又让人感叹时光还没有在她们身上停留,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将近五分钟的演奏,章以南注意到,初黎一直没有抬起过头,虽然她的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听起来无比悦耳,再也没有一丝颤抖。 也许,她心里还是放不下。 演出结束后,5班的教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章以南去帮初黎搬琴,围坐在教室周围的人群中渐渐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 此时初黎心中的那点小骄傲早就烟消云散了,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还有之前的那点虚荣心,几十道投向章以南的目光让她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杨老师是认识章以南的,她上前两步,示意其他同学安静,客气道:“这不是咱们一中出来的章以南吗,我想请你给我们班的同学介绍介绍如何备考,有时间吗?” 章以南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脸色温和,语气却是淡漠又疏离:“抱歉老师,今天我就是来看我妹妹演出的,等会还有事,可能来不及。” 杨老师惋惜地叹道:“那真是太遗憾了,但愿还有这样的机会吧。” 章以南礼貌地颔首,搬了初黎的琴,转身出了5班的门。 第16章 青春往事,埋藏心底(4) 回到班里后,节目还剩一半,初黎看了下时间,才8点多,等到节目演完,岂不是快10点了。 她给章以南发了条短信:“你在哪啊?回家了吗?” 很快,他回复:“没有,在校门口等你,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啊?那刚才我让你跟我一起在班里坐会,你干嘛不来!这下好了,外面那么冷!” “我以为你不希望我进去,毕竟……影响可能会比较大。” 初黎想到刚才在5班的画面,打了个哆嗦,的确,章以南要是真的跟她进来,估计班里就要沸腾了。 她想了想,写道:“稍微等下,我马上就出来。” 十分钟后,章以南看到了一个背着书包小跑着的身影。 初黎搓着手在他面前站定:“走吧!” “回家?” 她看了一眼学校门口人头攒动的精品店,心头一动:“我想去逛一下精品店。” 两个人在精品店里逛了一圈,章以南对这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实在摸不着头脑,就由着她自己看。最后走到一处水晶球的柜台前时,初黎停下了,她一个一个地看,最后拿起一个最小号的水晶球,里面坐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只是少了那个字母。 章以南以为她很喜欢这个水晶球,问她:“喜欢就买,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跨年礼物。” 初黎却摇摇头,把那只相像的水晶球又放回去:“像,但毕竟不一样。”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初黎转身就走,可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返回去,抓起那只水晶球去付了账。 走出精品店,她看着水晶球,声音淡淡的:“哥哥,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还想……回教室去看会节目。” 章以南沉默地看着她,脸色平静如常,声音却清淡得如同冬日无澜的湖水。 他说,好。 初黎没有注意到章以南的不寻常,她抓着那只水晶球,跑进了学校。 校门外的人,看到她悄悄站在了5班的后门口。 十二月的夜,寒风凛冽,冻得人彻骨的寒冷。她却好似感觉不到这一切,只是躲在几个高个的男生后面,探头探脑地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着教室里的某个地方。 章以南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她心里悄悄爱慕的那个少年,是何其幸运的人,这一瞬间,骄傲如章以南,竟也对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心生羡慕嫉妒,唯独没有恨。 是这个少年,让他知道初黎不曾对外人吐露过的内心世界。她的内心丰富又细腻,而他,是唯一可以走进的人。 他想起年初那次在夜市上的偶遇,他在那个少年面前表现得成熟自信且沉稳,以年长他们几岁的年龄,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解答着他们的问题,他自认为姿态从容,和陆启言相比,他完胜。 可是,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完胜,是建立在初黎允许他走进自己内心的前提下的。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也许,他和那晚沉默不语的陆启言,没有什么区别。 章以南又一次看向5班的后门口时,那个傻姑娘还趴在后门的玻璃上,痴痴地看着教室里。他不由得感到心酸,这样苦苦的暗恋,这个傻姑娘还要坚持多久呢? 脑海中蹦出这个念头的同时,他蓦地意识到,自己不也正是如此吗?他从未想过放弃,她……也许也是如此。 一眨眼,2008年悄然而至。 这一年有雪灾有奥运,这一年高二的升上了高三,即将迎来高考,这一年,是她还能这样悄悄看着他的最后一年。 过年的时候章以南果然没回来,初黎一个人每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真是无比想念他。无聊的时候上上网,她才发现,她的QQ已经有几个月亮了。把鼠标移到陆启言的头像上,显示框里显示他的等级也是三个月亮三颗星星。初黎看着他的头像,有点心酸,她终于追上他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自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她的空间访客里就没有再出现过陆启言的身影。她好几次上网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去他的空间看看,想看看他最近又写了什么日志,发了什么状态,贴了什么照片。可是每次鼠标都滑到那颗星星处,又无力地挪开。反反复复,她也一直没有再进过他的空间。 初黎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么想每天见到陆启言了。她的要求变得越来越简单,只是想偶尔见到他一面就好。可是她连这么简单的愿望,在高二下学期也实现得那么不容易。 下学期开始后,陆启言在早读下后很少会出现在教室外面。初黎依旧每天坚持在走廊读书,也依旧眼睛不住地往楼下瞅,却再没有见过他。学校说高二要升高三,所以取消了早操。每周二的体育课也被取掉,只在周四留了一节。 初黎觉得,这简直是上天跟她在开玩笑。她想见他一面越来越困难,唯一的途径就是她每天早上和下午早早去学校,然后站在走廊上风轻云淡地同学聊天,趁机在涌入校门的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 可是初黎发现,陆启言有时候会走离他们教室较近的门,有时也会走正门。 她很郁闷。 四月的时候,学校心血来潮弄出来一个什么弱科补习班。大意就是在全年级范围内选择每个班多少名至多少名的同学,挑出每个人比较弱的科目,组成一个补习班。 初黎没想到,她居然被拎去补语文!这对于从来不听语文课节节都在看也能考120的初黎绝对是个打击,而且除此之外,她没有被拎去补数学,初黎觉得很神奇。 语文补习班是每周三的晚自习。初黎第一次很不想去,一来因为这个补习班都是自愿,二来她觉得和听语文老师照本宣科相比,她更喜欢猫在教室睡觉做数学。后来因为班主任发话,说第一节 课必须去,她才不情不愿地挪到一楼的阶梯教室。 她去的时候还没上晚自习,阶梯教室里没多少人。她随便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来,然后趴在桌上玩手机游戏。临近上课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她旁边的四个空位也依次坐满了人。初黎没有在意,继续玩她的游戏。直到上课铃响,她才慢吞吞直起身,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却一瞬间被定住。 陆启言就坐在她旁边的旁边! 她看了他一会,蓦地回神,迅速收回目光,心脏已经激动地快要跳出来了!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一年多来她不过是希望能看着他就好,可是此时,他就坐在她旁边的旁边!她激动得难以自持,脑子里面乱想着:要不要随意地跟他打个招呼?还是装作惊讶地说“哎呀,你也来上语文啊?”亦或是礼貌地笑一下? 她想了又想,思考了再思考,觉得三种方案结合一下比较好。她应该礼貌又不失惊讶地随意打个招呼:“你也来上课?”想好了说辞,她暗暗长出一口气,准备就这么办!可刚转了一小半的脑袋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陆启言的目光在她这边微微停留了一下,便扭过头去。 她心里一沉,不动声色地坐正身子,紧咬着牙关,生生将眼底的潮意狠狠逼了回去,看似平静的面容下,一颗心在一点一点下坠。原来他已经这么不待见她了,连昔日的同桌打一声招呼都不愿意。他的态度无异于一把锋利又无形的匕首,狠狠插在她的心口。 她很想保持自己的骄傲,没有必要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可她做了这么多傻事,她的骄傲她的姿态早就败给了那个名字。如今她终于这么近地见到他了,她以为她的一切等待和付出起码可以换来他一声礼貌的问候。可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他冷漠疏离的眼神。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无意识地把她所有的骄傲就这样踩在脚下。 这天以后,每周三晚的补习,初黎再也没有去过。 也是在这天之后,她早读不再去走廊,见到他的次数愈发的少。 第17章 青春往事,埋藏心底(5) 期末考后,学校给准高三只放二十天假。初黎想趁这个时间好好补补数学,她先是问章以南有没有空,章以南说可以让她去C市。她嫌麻烦,干脆自己找了高一时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姓黄,据说是一中从别的学校挖来的特级教师,讲课很棒。黄老师给她们几个文科班的学生放了两天假就开始正式补课了,补课的地方就在学校给黄老师安排的公寓里。 刚开始几天补课时间一直都是2点到4点,补了几天后,黄老师说因为她丈夫也要开始补物理,就把时间改成了1点到3点,3点的时候会有一拨理科班的学生来。 初黎和几个同学按部就班地上数学课,黄老师讲课很细,所以经常两个小时讲不完,拖堂是常事。 理科班的学生第一天来上课的时候,黄老师还在里间给初黎她们讲三角函数。外面有人敲了敲门,黄老师笑了下:“看来讲不完了,明天继续,理科班的几个要上物理。”说着打开门,对等在客厅的几个学生说:“进来吧。” 初黎的东西有点多,一听黄老师这么说,她也着急了,一股脑地把东西往包里塞。几个男生走在前面已经进来了,她东西还没收完,旁边就站了一个人。她急急忙忙背起包起身,一抬头,赫然发现眼前的男生,居然是陆启言! 她的眼神和动作过于直接,还来不及做出什么补救的举措。陆启言看了她一眼,微微低下头。她心头一刺,低着头快步离开。 直到从学校出来,她还有些恍恍惚惚,陆启言居然在这补物理?!那她岂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他!可是心里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她甚至有些惆怅,为什么要天天看到他呢? 她那么想见他的时候,费尽心思也只能远远看他一眼。如今她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了,他却又天天出现在她面前。 想了很久,她突然想开了。他们现在的关系,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吧?不然陆启言为什么一直都是那么淡漠的神情?她和他坐了一学期的同桌,又怎会不知道他连对待陌生人都是一副温和的表情。可如今,莫说温和,就是礼貌点的表情,在他面对她时,脸上也丝毫没有。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权当陌路吧!初黎仰天叹了口气,心里暗道:没关系,他天天出现才能让她练就强大的免疫力。 之后每天果然都能碰到陆启言,要么就是在她们补完数学准备出去,他们准备进来,碰个正着。要么就是她们补完下楼的时候,他们在楼下聊天。初黎尽量避免每次跟他目光相接,总是眼角余光看到他的身影时,就迅速开溜。 陆启言从来没有主动跟她打过招呼,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在她身上停留过。她也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思,每天去学校的时候,总是欣喜与矛盾并存。她不否认自己想见到他,但是每次见到他的喜悦又会被他淡漠的表情冲刷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她会害怕见到他,只是想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悄悄关注着他就好。 可是,她又多么庆幸,庆幸自己三年的暗恋掩藏得非常好,庆幸他没有发现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似乎这样,她才能保全自己最后那一点骄傲。 补课的十几天很快过去了,七月底的时候,她升上了高三。 同时,她真的如愿了,她和陆启言的教室隔着十万八千里,她真的可以悄悄关注着他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太多欣喜,反而越来越失落呢? 初黎很纠结。 升上高三后,班里的气氛明显跟高二不一样了。大多数的同学都开始乖乖收心学习,下课后很少会有人再去走廊上打打闹闹,甚至在外面聊天的也越来越少。偶尔下课有人在走廊上聊聊天,周围也多是一些出来抻抻胳膊腿的同学,没一会又回教室了。 在这样沉重的气氛下,初黎终于能暂时忘掉和她的教室隔了一整条走廊的陆启言,全身心投入学习。 2008年8月8号,北京奥运会开幕。学校领导说这是举国盛事,下午上了两节课后就放学了。住校生更是被统一安排在阶梯教室,观看开幕式。 放学后大多数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几个住校生和个别走读生还在教室做题。初黎不急着回家,她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地图册,不知不觉间,落日的余晖悄悄洒满了整间教室。金色的阳光打在黑板上,衬得白粉笔的字迹也透出一丝别样的柔和。这一幕像极了电影里微微泛黄的老照片,仿佛在诉说着青春即将散场。 很多年来,初黎都清楚地记得这一幕。教室里的几个同学在小声讨论着数学或英语,每张桌上都是厚厚一沓书,黑板上还有最后一节地理老师留下的板书,黑板旁的挂牌上写着离高考还有303天…… 这是她全部的青葱岁月。 她趴着趴着无聊地拿出手机,手机是汪默成新给她换的NOKIA5000,很小很薄的一款,女孩子用很合适。手机能上QQ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初黎的手机里QQ下了还从未用过。她此时完全就是一时兴起,登上了QQ。 她的好友列表里人数并不多,基本都是同学,这个时间在线的少的可怜。她点开最上面的分组,只有一个人在线章以南。 她敲了一下他:“章以南!!!” 他很快回过来:“?” “没事,今天奥运诶。” “但是我要加班。” “好可怜” 发出去这句话后,她看着屏幕,渐渐笑起来。 章以南很久没有发消息过来,初黎才不相信他会生气,估计是这会太忙,顾不上。她也不急,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看地图册。 过了一会,手机震了一下,她打开一看,是他问:“在做什么?” “看地图。” “恩。” 她看着这个“恩”字,章以南应该是不想打扰她。她收回目光,又盯着地图册上的各国风情图片看了好半天,敲过去一行字:“我好想出去玩,地图册上的照片好漂亮呜呜……”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回复。看了下时间,已经6点多了,干脆收拾东西回家,走到校门外的时候,她掏出手机看了看,章以南的回复刚刚到。 他说,总有一天,会游遍全世界。 高三生活就这样以一场精美绝伦的奥运开幕式悄悄拉开了帷幕。 高三的生活明显比高中前两年节奏快得多,每天都是题山题海,经常上节课发的卷子还没做完,这节课老师已经毫不手软地又来几张。甚至可以夸张到,她偶尔下课去上个厕所,回来桌上立马又会多几张卷子。 学校对高三相当重视,早操升旗全部取消,体育课的时候大多数同学也自觉地在教室看书做题。如此高强度的一轮复习,消耗了初黎不少心力。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理科班找过陈默,很久不曾想起那个人,很久没有在学校见过他了。 转眼间,已是寒冬。一月的时候,A市所有高三生将会迎来他们复习半年后的第一次大考全市一模。所以十二月的一中,整个高三年纪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班里大多数人都在埋头做题。初黎做了两套英语卷子,很是疲乏,在走廊上吹了会冷风,想起很久没有去找过陈默,索性去5班找陈默。 她是知道陆启言晚自习前都回家的,所以她去5班的时候一点负担都没有。 陈默正在埋头算题,初黎从后门溜进去,悄悄在她背后使劲一戳,顺便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陈默吓得一个哆嗦,看清是她,怨道:“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初黎笑嘻嘻的:“那是你做题做的太认真!”她说着坐正身子,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笔袋。她怔忡了一下,脑子里瞬间空白,好一会才声音发紧地问:“你旁边谁啊?” 陈默努努嘴:“你说呢!” 她紧紧盯着那个熟悉的笔袋看了好一会,无力地垂下脑袋:“你们是同桌啊?” “老杨排的。” 初黎沉沉“唔”了一声,沉默良久后又抬起头,笔袋依旧是她熟悉的笔袋,旁边放着一本化学书和一个硬皮笔记本,封面是一个大大的摩天轮。 初黎想笑,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这种非主流风了?可努力了半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从高一到高三,两年的时间,她悄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不曾意识到,两年没有接触过的人,彼此早已陌生。两年前的他,用的是黑皮笔记本,习惯用蓝色笔芯。两年后,他用着摩天轮封皮的笔记本,里面的字是黑色字体。 她有些恐惧,又有些无奈,无奈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只怕到最后终归会变成陌路人。 初黎在5班的教室坐了很久,陈默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埋头做题。她趴在他的桌子上,近乎于留恋地磨蹭着硬邦邦的桌面,这里有他用过的痕迹,有他的气息。 陈默终于忍不住了,凑过去低声道:“我说姑娘,咱能有点出息吗?一张桌子就把你迷成这样?” 她枕在胳膊上,面朝墙壁,哽咽道:“我只是想见见他而已。” 陈默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道:“他一般再过几分钟就来了,你赶紧把眼泪擦擦。” 初黎一听,一下坐起身,胡乱擦了眼泪,急急忙忙问陈默:“眼睛红不红?” “还行。” 她松了口气,故作淡定地拿起陈默的数学笔记,装模作样地看着。心跳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快,双手握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地盯着笔记。 陈默突然碰了她一下,小声说:“淡定,他进来了。” 初黎一僵,迅速回过神,脸上已是一副嘻嘻哈哈的笑容:“你的笔记还没我的抄的详细,话说姐姐我最近数学成绩扶摇直上,上次月考二卷76呢!” 陈默眼里尽是钦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行啊,看来暑假那十几天没白补啊!” 她话音刚落,陆启言已经走到旁边,看到初黎坐在他的位置,他居然笑了一下:“又在我这嚣张呢!” 初黎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时隔一年多,他居然对自己笑了,还对自己说话了!她压制住内心的激动,随意地笑了下,挪到了最里面。她捧着陈默的课本,眼睛却不住地往旁边瞟,他就在离她不到一米远的位置,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在做什么,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她悄悄看了一会,不知道是她太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还是男大也十八变,她觉得,陆启言成熟了一些,不再是高一时那个青涩的少年,温和的侧脸也有了几分冷硬的感觉。 真好,她在心里感慨,她这么久以来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看到他再对自己笑一下,听到他再对自己说一句话。 上课铃响前,老杨来班里视察。初黎看了下时间,不得不走了,她恋恋不舍地跟陈默道别,陈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行了行了,不过就是教室离的远了点,没那么夸张,想来随时来。” 初黎心花怒放。这天之后,初黎去5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为了避免陆启言怀疑,她虽然每天都去,但是隔几天才会在他的座位一直等到他来,平时都是坐一会就走。 哪怕见不到他,但是能坐在他的座位上,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第18章 青春往事,埋藏心底(6) 2009年1月11号,全市一模。 这次考试对于所有高三学生来说,其重要性堪比高考。毕竟这是检验大家一轮复习成果的最直接方式,甚至一模的分数有可能决定着将来高考分数的范围。 初黎的心态一直很好,两天的考试,比想象中轻松许多。考完后的那个下午,她在学校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回家。她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除了个别住校生在教室看书以外,整个学校都没什么人了。 初黎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下楼。下到三楼的时候,她跺了半天脚灯都没亮。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道,慢吞吞地往下挪。刚挪了两级台阶,右脚一下踩空,直直地从楼梯上滚下去。 一时间天旋地转,寒冬的校园里人少的可怜,她在地上躺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一个人。等到意识清醒了一些时,自己慢慢爬起来。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腿,除了右脚扭伤,其他都好好的。她松了口气,勉强算是万幸了。 她慢慢站起来准备继续下楼,可右脚稍微一用力就感到锥心的疼。眼前是黑漆漆一片,她拖着扭伤的右脚慢慢地一点一点挪下楼,一种无助的委屈渐渐袭上心头。 好不容易下到一楼,初黎给汪默成打电话来接她。 回家后韩慧云赶紧找来冰块给她冰敷,但是敷了好一会都不见消肿,汪默成要带她去医院,初黎摆摆手:“哎呀多大点事,没事没事,过两天就下去了。” 夫妻俩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第二天照常补课,初黎早上一起来发现脚踝处的青肿还没有下去,她干脆穿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熊棉鞋,蹦€€哒地去上学。 放学的时候,她琢磨着去5班问问陈默考得怎么样,结果拖着伤脚走到5班门外的时候,5班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她探头看了一眼,陈默还在,陆启言也在。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左脚是一只秀秀气气的棉靴,右脚是一只肥肥的棉棉的拖鞋,这个形象陆启言要是看到…… 还不等她纠结完,陈默在教室里叫了她一声:“汪初黎!” 初黎郁闷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挪进去。 陈默注意到她的姿势,探头看了一眼,看到她脚上那么大的一只熊时,“噗嗤”笑了:“你怎么穿的拖鞋?” 她撇撇嘴,一抬头看到陆启言正在埋头算题,顿了一下才委委屈屈地说:“昨天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陈默一脸嫌弃地别了她一眼:“不容易,还没摔残了!” 她翻了个白眼,正想回她一句,就听见陆启言低低笑出了声。她突然觉得,如果摔残了,好像也不错。 这天之后,便是过年。过完年后,高三年级整体步入了一种愈发紧张的气氛。三、四月份各有一次模考,初黎发挥得都比较稳定,她三次模考的平均分基本就在C大最低录取线附近徘徊。 从一月之后,初黎再没有见过陆启言。同在一所学校,她想见他一面却愈来愈困难。 转眼间,就是六月初了。 学校给高三彻底放了假,初黎为了保持状态,每天还是会去学校看看书,做做题。6号下午学校发准考证,安排提前看考场。等到初黎4、5点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家客厅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章以南。 初黎惊讶地凑过来,围着章以南转了一圈,他穿了一件开司米T恤配一条牛仔裤,虽然是简简单单的装扮,整个人看上去却更显从容稳重。学生时代的清俊被周身愈发强烈的沉着冷静所取代,不说话时,深邃又清冷的眸光很是有几分震慑的力量。 章以南07年底回A市时,初黎只是匆匆见了他一面。此时她认真地打量了他半天,忍不住啧啧称叹:“你好像又变帅了!” 她这句话说完,汪默成和韩慧云都笑了。 章以南也笑了,说:“我不介意你每次见到我都先来一番赞美。” 初黎朝他做了个鬼脸,问:“你怎么回来啦?” “你明天都要高考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看?” 初黎捂脸:“你这是在给我施加无形的压力啊!你们都这么慎重,我明天还怎么正常发挥!” 章以南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谆谆教导:“放心,我不会送考的!我回来只是为了帮你报志愿。” 初黎拍拍胸脯,大声宣布:“明天谁都不许比我起得早!” 第二天早上,初黎还是跟平常一样,掐着点起床。结果她起床后爹妈还睡得迷迷糊糊,她出门的时候,还专门注意了一下,对面章以南家也安静得不得了。 如此一来,大家都不把她的高考放在心上,初黎也就放松多了。 两天的考试比想象中过得快的多,8号下午她走出考场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氛围跟前一天下午的紧张不安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专门为了庆祝孩子高中毕业而在考场外买了一大束花等候的,也有全家老少全部出动如迎接凯旋的将军一般等自己孩子的,当然大多数同学的反应都是欢呼雀跃。 初黎走出学校,一时间心里涌出各种复杂的情绪。 考完后学校通知所有学生回学校拿答案,她赶回一中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时。教学楼正沐浴在黄昏的残阳中,大批的学生涌入校门,走廊里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一切看上去都似乎和平时无异。 她走进高三(8)班的教室,同学们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文综和数学的某道题,一切好像都跟几天前没什么区别,可她知道,她的高中,她的花季雨季,她的青涩年华,终于在这个下午一去不复返了。 这个校园有太多太多的回忆,记得高三复习最累的时候,班里同学的消遣几乎都变成了每节课有一本《青年文摘》看;记得最后一两个月,她每天的晚自习都是在楼下的小花园和同学一起背书度过;记得每天的早读,她会和同桌一起在操场边跑步边背英语;记得学校食堂饭菜的味道;记得篮球场上某一个矫健的身影;记得那些做不完的题;记得那些也许再也不会见的人…… 她的高中,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她在这里曾用尽一切方式去悄悄暗恋一个人,不管他知不知道,她都觉得这三年有他就已经够了。 她的高中,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再也没有比高三更能铭记在心的奋斗岁月,再也不会有同桌在她上课睡觉的时候提醒她老师来了,再也不会听老师上课的时候问“昨天的卷子没讲吧?”可是老师,高考卷子,什么时候讲呢? 她的高中,注定被怀念一生的时光,在这个夏天的傍晚,终于画上了青春的休止符。 别了,一中。别了,她的高中。 高考成绩在月底出来,成绩出来那天章以南已经回C市上班了,初黎查到成绩后兴冲冲地给章以南报喜。她的分数高出一本线几十分,上C大一点问题都没有。 章以南在电话那头沉沉地笑了,说:“好,我等你来。” 七月底的时候,初黎最后去了一次一中,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办理各种关系。拿了毕业证走到校门外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陆启言。前几天一中发榜的时候,她没有在榜上看到陆启言的名字,后来问了陈默才知道,他发挥失常,连一本线都没上,只报了个本地的二本。 想起高三这一年,她偶尔去找陈默时,他都是在埋头做题,连陈默也说,他这一年很拼,三次模考都是班级前几。此时她站在校门口,与她几步之遥的陆启言看到她,淡淡别过眼去,面无表情地进了学校。 高考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吧?不然他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怎么才两个月没见,就消颓至此? 她和陆启言之间,似乎真的越来越远。远到,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填平他们之间的鸿沟。 初黎收回思绪,转过身淡淡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 也许,这辈子,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她低着头慢慢往家走,脑海中全是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他们的相识、相遇,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他冷着脸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认真做题的样子,他打篮球的样子……此刻都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 从2006年9月,到2009年8月,原来这么快,她已经认识他三年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想见他便找个角落看着他,再也不能借口去见朋友趁机看他一眼,再也不能随时都可以知道他一切的消息。 从此以后,我会把你放在心里,努力不再想你。 从此以后,我会将你连同我的青春一起深埋心底。 从此以后,你有你没有我的日子,我过我没有你的日子,我们互不相扰。 从此以后,我的生命里,不再有你。 再见了,陆启言! 高中篇完! 第19章 窈窕淑女,君子求之(1) C大的开学时间比一般高校要早了半个月,据说新生报到后,会被拉到秘密基地去军训半个月,据章以南的描述,那半个月,那叫一个永生难忘。 初黎从电话这头听到这些时,哆哆嗦嗦地问他,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她不要去军训。章以南答应得很是爽快:“没问题啊,主动退学。” 初黎彻底绝望了。 八月中旬,大一新生汪初黎同学拎着三个巨大无比的箱子从C市机场出来时,看到的只是C大硕大的迎新生的牌子,连传说中要来接机的人影都没看到。 初黎气喘吁吁地把行李箱搬进大巴车的行李架,赶紧上车挑了个地方吹空调,顺带着给章以南发过去了一连串的问候短信,措辞不乏激烈残暴。 大巴车上渐渐上来不少人,初黎埋头发短信,没注意到旁边的小姑娘吭哧吭哧地举行李举得正费劲,一条泄愤短信刚发出去,头顶上一个庞然大物突然直直地砸下来,伴随着小姑娘扯破喉咙的一声尖叫,初黎只感到左腿一阵剧痛,那个数十斤重的行李箱就那样在脚边开成了花。 初黎疼的龇牙咧嘴,小姑娘一脸歉疚,看她的样子,想碰又不敢碰:“你要不要紧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初黎摆摆手,刚想说不要紧,却发现左腿好像不太对劲,似乎……动不了了。 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我觉得不要紧,但是好像有点问题。” 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拿将近170的汪初黎显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还是在来接机的学长的帮助下,成功送回C大校医院。 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时,初黎心想:这帮学长的心也真够大的,机场离C大一个北一个南,竟然没想着就近送医,非得绕回学校不可,难道这就是理科生的固定思维? 此时的汪初黎,浑身热的直冒汗,左腿据说是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好了,军训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参加了。惹祸的小姑娘交了医疗费后,躲在门口怯头怯脑地往里瞄,看得初黎怪不好意思的。 她冲门外招了招手:“你进来吧,我还没谢谢你呢,帮我交了住院费。” 姑娘慢吞吞挪进来,两只手在身前不停地绞啊绞,半晌才嗫嚅道:“实在是对不起。” 初黎笑了:“嗨,没事,反正大家都是同学嘛!对了,怎么称呼你啊?” “我叫喻言。” “喻言?”初黎细细品味这个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比喻的喻,言论的言。” “你名字真好听,我叫汪初黎,初始的初,黎明的黎。”初黎自小就喜欢两个字的名字,简单大方又好记,对自己的名字简直不喜欢到了极点。“对了,你是哪个专业的啊?” “新闻学。” “啊?我也是啊!”初黎兴奋得惊呼起来,“没准我们还能被分在一个宿舍呢!” 喻言很羞涩地笑了笑,目光却不停地往外看。 很快,几个男生拿着医院的一堆单据就进来了,为首的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大高个扯着嗓子说:“汪初黎是吗?住院手续我们都帮你办好了,你有什么家人在C市吗?毕竟你的腿好多天都动不了,而且马上就要新生军训了,如果有个人来照顾你也挺方便的。” 初黎点点头:“放心吧,我有个哥哥在这,说起来他也是C大毕业的呢!” 大高个眼睛一亮:“也是C大的?叫什么啊?学什么的?” “那你们是学什么的?”初黎不答反问。 “我们啊,临床医学。”大高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噗”,初黎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如果这人将来当了医生,只怕没几个病人敢找他看病吧! 不过她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他是学金融的,叫章以南,不过已经毕业工作了。” 病房门口一共站了四五个人,此时,站在最外侧的一个男生清清淡淡开了口:“章以南?原来你是章以南的妹妹。” 初黎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个子很高,长得也极为清俊的一个男生,他穿着白大褂,虽然还是一副学生样,可就是比其他几个怎么看怎么像一名医生。 那男生不再多话,只是淡淡道:“你的腿没什么大问题,最好让章以南亲自来一趟,毕竟入学手续办起来很麻烦,你这个样子,根本办不了。” 初黎讷讷地点了点头,那男生转身离去,最后走的大高个刚走出门,就在走廊里喊了一句:“景年,等会等会,还有个问题问你呢!” 景年?姓景的很少,一个男生叫这个名字的更是少见。初黎不觉多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一抬头,发现喻言站在门口,看着外面。 初黎随口问了一句:“你不会认识他吧?” 喻言慌忙转过身,矢口否认:“不认识啊,就是觉得……名字挺特别的。” 初黎点点头:“的确挺特别的。” 喻言还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初黎说:“要不你先走吧,不用管我,我没事了,你老在这待着也不是事啊!” 喻言摇摇头:“我等你哥哥来了再走。” 初黎无奈,只得赶紧给章以南打了电话。一大早因为一个视频会议而耽误了接机了人,此时一听都骨折了,一刻没敢耽误,开着车赶来了。 章以南轻车熟路地找着了附属医院骨科住院部,看着初黎那条打了石膏的腿,只稍稍思量了一下,就把她的东西连人搬上了车。 初黎咬着指头问他:“你把我带哪去啊?” “我家。” “……”初黎想了想:“为什么你不把我送到宿舍去呢?” “新生明天报道后晚上就要被拉到基地去军训,整个新生宿舍楼一个人都没有,你准备当孤魂野鬼?” 初黎扭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宿舍楼,脑海中飘出恐怖片里夜半无人时的场景,打了个激灵,乖乖的没有吭声。 一路上汪默成和章怀声都打了电话来,汪默成倒没说什么,章以南回答得也很客气,大意就是会照顾好初黎。可章怀声的电话打来时,章以南刚好连上蓝牙,电话一接通,初黎就听到那边一阵痛骂:“章以南啊章以南,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能干什么?就让你去接个黎黎,你可倒好,多大的事连周末都脱不开身?这下好了,黎黎才到C市,腿就骨折了,你让我跟你汪叔怎么交代?早上我去送黎黎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跟你汪叔保证你会照顾好她的,你呢?你就这么照顾的?啊?怎么不说话了?” 章怀声中气十足,骂起人来连气也不带喘的。 车厢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人呢?哑巴了?”章怀声又是一阵怒吼。 “爸……” “叔叔,我没事,您放心,哥哥好像早上有个挺重要的视频会议,毕竟工作比较重要嘛!您就别训他了,万一他把怒火转嫁到我身上,我岂不是会很惨,对吧?” “他敢!”章怀声说着,笑出声来,“黎黎,腿怎么样啊?” “真没事,就是被行李箱砸了一下,过两天就好啦!再说这两天新生军训,学校宿舍” 初黎还没说完,章以南伸手按下了挂断。 “我还没说完呢!你挂了干嘛?” 正在开车的人目光淡淡扫过屏幕,“哦”了一声,“不小心点错了,跟我爸不用说那么详细。” 初黎:……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章以南的房子是今年新买的,按他的说法是,今年一个案子佣金比较高,恰好这处房子价格合适,就迅速入手了。 这处房子地理位置极好,就在C大附近,26楼的位置恰好可以一览C大全景,以及不远处的南湖。 初黎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向下看去,不禁惊呼:“居然可以看到我们学校!你看,那是不是我们宿舍?” 章以南看似不经意地向下扫了一眼,“恩”了一声。 初黎看他忙前忙后好像不怎么想理她的样子,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章以南拿了一套宽大的男士睡衣放在沙发头,说:“这几天你住有浴室的主卧,自己洗澡的时候当心,我一般晚上都回来得比较晚,不用等我,饿了就叫点外卖,电话在茶几上。” 初黎看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看着他:“那你呢?” “我得上班啊!” 章以南又交代了几点,留了一套钥匙,就出门去上班了。 初黎在这片新鲜的领地蹦来蹦去,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装修得实在太过单调,但还是抑制不住她那颗好奇的心。 参观完了整间屋子,初黎百无聊赖地坐在落地窗边,看着脚下隐于高大的梧桐之间的C大校园,一股后知后觉的兴奋和憧憬悄然弥漫在心头。 第20章 窈窕淑女,君子求之(2) 九月初的时候,初黎已经勉强可以下地了。章以南在帮她报道过后,第二天就飞国外出差了,直到C大新生返校前两天,才匆匆忙忙从欧洲回来。 C大新闻系虽然没有经济系那么出名,但毕竟是老牌大学最早设立的专业,能进来的,都是各所学校的佼佼者。 初黎的宿舍在东区九号楼307,章以南半个月前来帮她报道的时候就已经帮她把宿舍安排好了。307是个标准的四人间,除了喻言外,还有两个姑娘,一个是来自江南小镇的婉约派姑娘谭斯妤,一个是来自黑龙江齐齐哈尔的东北女汉子杨多多。 除了初黎外,其他三个人经过半个月的军训,早已打成一片,不过好在喻言更早认识初黎,在喻言的介绍下,四个姑娘很快便熟络起来。 大学生活比想象中要和睦融洽得多,307的四个姑娘家境相仿,脾气相似,相处起来也格外轻松。 开学一两周后,杨多多忍不住问初黎:“初黎,军训前来帮你报道的那个人是谁啊?” “我邻居家的哥哥,因为他刚好在C市工作嘛,所以就顺便照顾我一下。”初黎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随口回答,“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杨多多一拍脑门:“哪是想起来的,早都想问了,这不是刚开始觉得跟你还不熟,不好意思嘛!” 初黎笑了:“现在好意思啦?” “可不?”杨多多扬着头,冲初黎做了个鬼脸,“不过当时你哥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被秒到了,真的算是……极品了吧!诶,他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有,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初黎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想太多……” 她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是章以南。 “黎黎,今天下午要去医院复诊,我等会来接你。” “好。” “你在宿舍等我,别乱跑。” “额……”初黎挣扎了一下,“还是算了吧,我让舍友把我送到大门口,我在大门口等你。” 章以南不知道在那边说了些什么,可初黎的态度很是坚定。章以南无奈,只好答应了。 挂了电话,初黎收拾东西准备走。 杨多多早就把他们俩的聊天内容听了个大概,凑上去贼兮兮地笑:“要不要我送你去大门口啊?” 初黎笑骂道:“你这个小色女!” 最终,307宿舍全员出动,喻言和谭斯妤说是担心杨多多扶不住初黎,可出了宿舍大门,两人手挽着手一溜烟就跑了,气得杨多多直跺脚,交了一帮损友。 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正是大中午,九月的中午还是很热的。初黎和三个舍友站在路边的梧桐下躲太阳,可南方的闷热还是让四个人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其他人还好说,初黎腿上还打着石膏,此时左腿就好像裹着厚厚的被子,又热又闷。 吵着要看帅哥的三个姑娘早已热的没了脾气,初黎给章以南打电话,才知道路上有车自燃,所以堵车了,可能还得半个多小时。 挂了电话,初黎抱歉地说:“我哥说他还得半个多小时,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外面太热了。” 喻言摇摇头:“没事黎黎,我等你哥哥接了你我再走。要不多多、斯妤你们先回去,别中暑了。” 谭斯妤点点头:“也行,实在是太热了,我也有点受不了了,多多,要不我们回去吧?” 杨多多就算再想看帅哥,那也是玩笑之言,此时看到谭斯妤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再待着,赶紧和谭斯妤回了宿舍。 初黎看到大门口对面的鲜奶吧,对喻言说:“喻言,要不我们去奶吧坐一会吧。” 鲜奶吧面积并不大,因为开在了高校门口,所以生意火爆得不行。此时店里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但是因为店里有空调,两个人都不想再跑了。喻言买了两袋酸奶,和初黎就这么站在门口喝起来了。 喝着喝着,喻言突然凑到初黎耳边说:“黎黎,你看角落里那张桌子,靠墙边的那个姑娘,认识吗?” 初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是一位很漂亮的美女,她记得在开学初,辅导员曾把大家组织在一起进行过一次自我介绍,这是她的同班同学辛佳怡。 “应该跟我们是一个班的吧?” “对啊”,喻言有些激动,“她好漂亮啊,据说她在高中就是校花了。” 初黎黑线,看了一眼表,章以南应该快到了,便让喻言先回去。 等了不过几分钟,一辆黑色的Jaguar驶入视线中。鲜奶吧里有同班同学,还有同校的同学,初黎不想让章以南进来,那样太惹眼了。 她拖着打了石膏的左腿,一瘸一瘸地往外挪,刚挪出鲜奶吧的门,被一个步履急促的男孩撞了个满怀,男孩神色匆匆,一眼看到她打了石膏的左腿,一边扶起她,一边一个劲地道歉,初黎看他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说:“我没关系的,你有事的话就快走吧,别耽误了。” 她说完才抬起眼,意外地发现眼前的男孩丰神俊朗,他穿着宽大的篮球背心,满头大汗,显然是刚运动过后的样子,浑身都散发着阳光青春的气息。 只是,眉宇间却是一片焦急。 男孩满脸愧疚:“实在抱歉,我一个队友受伤了,这样吧,你也是C大的学生吧?我是建筑系0701班的程轲,回头你的腿要是不舒服,随时来找我。” “黎黎。”熟悉的声音响起,初黎扭头一看,果然是章以南。 程轲看有人来了,再三表达歉意后赶紧去追队友。 “刚才是你同学?”他问。 “不是,他不小心撞了我一下,跟我道歉来着。”初黎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完,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章以南。 今天的他不同于以往的西装革履,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和休闲长裤,却让整个人看上去和在校大学生无异,格外吸引人。 章以南一直担心她的腿,并未注意到她不同于以往的目光。趁着初黎跑神的时候,一把抱起她,往车的方向走去。 初黎在他怀里呆了一呆,很快反应过来,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让她瞬间红了脸,嘴上一个劲地说:“哥,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抗拒地推着章以南的胸膛。 一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章以南,这次却罕见地没有放她下来。 直到走到车旁边,把她在副驾驶位上安顿好,章以南才幽幽开口:“车停得太远,我怕碰到伤口。” 初黎一时语塞,章以南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难道,真的是自己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这,初黎不禁为刚才抗拒章以南的行为感到后悔。从小到大都很护着她的哥哥,因为怕伤到她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啊,可她的反应竟然这么强烈!章以南……应该很伤心吧! 初黎看着正在开车脸上一派平静的章以南,有些愧疚地想。 却没有注意到,他嘴角淡淡的,若隐若现的笑意。 复诊的过程很顺利,医生说大概月底就能正常走路了。 一路上初黎都兴奋不已,叽叽喳喳的像只欢欣雀跃的小鸟。 章以南专心开车,只是听着她在耳边不停地说啊说,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不舍。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喻言打来电话。 初黎刚接通,就听到喻言在电话那头声音急促地说:“初黎不好了,不知道是谁把你哥接你的照片拍了发在校园BBS上了,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初黎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心里一沉,问:“什么照片,说了什么?” “就是你哥抱着你的照片啊,标题特别可恶。” “标题是什么?” “富二代恋C大学子,学校门口打情骂俏。反正下面的内容也不是很友好,大意就是作为C大的学生,尤其是女生,应该自尊自爱自强,不应该被富二代所迷惑。下面还有人认出你是大一新生,然后就有人说新生都借着富二代炫富了什么的,怎么办啊初黎?” 初黎沉思了一会:“我等会回去先看看帖子再说。” 挂了电话,初黎一五一十地跟章以南说了这件事。 章以南想了一瞬,说:“你先别急,回去先看看帖子再说,如果事态严重,给我打电话。” 回到宿舍,初黎赶紧上网看帖子,BBS上最右边“今日热门讨论区”里排行第一的,正是喻言说的那个帖子。她心里一紧,打开了那个帖子。 楼主发了三张照片,第一张是章以南弯腰准备抱她,第二张是章以南抱着她往停车处走去,第三张是章以南把她放在副驾驶座里。 三张图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有意为之。 初黎往下翻评论,不得不对C大学子的八卦之心甚为叹服啊。 €€€€:这男的这么年轻开了个捷豹,绝壁富二代啊! 再看我就把你喝掉:这妹子还蛮正点的,这是被包养的节奏? 荷塘码头卤肉饭:啧啧,C大的耻辱啊,人神共愤啊! 能屈能伸:瞎说啥呢!此男名叫章以南,两年前从C大经济系毕业!学霸级人物好吗!这妹子是他妹。 这位“能屈能伸”是五分钟前刚刚发的,下面还没有人回复。 初黎给“能屈能伸”发去私信:多谢大侠仗义相救!敢问阁下所在何系?小女子一定登门拜访。 很快,“能屈能伸”便回复过来:嘿嘿,你见过的,就是我们送你去医院的,景年的师弟。 初黎一拍脑门,景年啊,她对这个名字可是印象深刻。 “能屈能伸”又发来一条私信:今晚我们聚餐,要不要来认识一下?景年说他给章以南打电话了,晚上他也来。 初黎很快回复道:“没问题。”转念一想,该不会就她一个女生吧,又弱弱地问了一句:“我能不能再带个伴?” “当然。” 第21章 窈窕淑女,君子求之(3) 初黎的伴就是喻言。 聚餐地点就在C大附近的酒店,初黎按照章以南给她的包间号推开包厢的门,一屋子正相谈甚欢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初黎还从没有跟这么多基本同龄的陌生男人在一起吃过饭,手足无措的同时,有些愧疚地捏了捏喻言的手。 章以南起身来到她身边,带着她和喻言就坐后,指着席间的一位英挺清俊的男孩说:“还记得他吗?景年,我的同学。” 初黎呆了一呆:“那怎么还在上学啊?” “景年是本硕连读,而且医学生本来在学校呆的时间就很长。” 景年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客气地说:“我和以南大学时候关系很好,如果你在学校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他说完,又将目光稳稳地投向初黎身旁的人:“喻言,欢迎来C大。” 喻言一怔,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我?” 不仅喻言,连席间的其他人也惊住了。 景年的目光还在她的身上,随意说道:“我们是小学初中高中的校友,现在也是大学校友了。” 这下连初黎都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吗?” 喻言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我……可能没注意到。” 一众看热闹的看客不嫌事大地开着景年的玩笑,景年目光深深地看了喻言一眼,什么也没说。 席间,那个人高马大的临床医学的学生站起来说:“汪初黎,我是屈佑申,有印象吗?” “当然,你就是那天”,初黎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住,她似乎是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猛地一拍脑门:“你是‘能屈能伸’对不对?” 屈佑申一把捂住脸:“竟然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什么‘能屈能伸’?”章以南一头雾水。 然后初黎就把下午那个帖子事件的结果直接告诉了章以南。 “多谢屈师兄相救,要是没有你那句话,那个帖子还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呢!”初黎笑眯眯地。 屈佑申一拍桌子,“嗨,要搁以前,我看到这种帖子肯定跟着一起骂,这不是丢C大的人吗!好在我今天多瞅了两眼,我还把那个楼主的IP找出来了,想不想知道是谁?” “是咱们学校的?” “老屈这么说,肯定是咱们学校的。” “谁啊胆子这么大,连咱们的风云人物都不认识,还说是富二代?” “这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章师兄不在学校,景师兄还在啊!这人胆子也太大了,老屈,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同桌的师兄们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屈佑申欲言又止地看着景年,景年了然于心,一幅看好戏的样子抱臂而观。 章以南叹了口气:“我认识?” “学长,辛美怡,不陌生吧。” 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初黎想了一会,突然想起来那个名叫辛佳怡的同班同学。 “她是不是有个妹妹叫辛佳怡?” 章以南诧异地看着她:“你认识?” “跟我一个班的呀。” 屈佑申猛地一拍大腿:“这就不难理解了,估计是那个辛佳怡看见了,然后没事找事就拍下来发在BBS上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喻言小声地说:“那也不对啊,初黎跟辛佳怡根本没有打过交道,为什么会看她不顺眼呢?” 景年似乎是发出了一声低笑:“这得问问章以南了。” 初黎听得稀里糊涂,章以南看了一眼景年,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警告,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不过是以前的同学。” 景年勾了勾嘴角,无声地笑了,初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辛美怡是不是喜欢你呀?然后这个辛佳怡刚好跟我同班,然后又刚好看到你带我去复诊,然后她就很别有用心地拍下来发给她姐姐,再然后……就有了那个帖子了,对吧?” 章以南没吭声,这就是默认了? 初黎很愤怒:“明明是你这张脸惹的祸,为什么买单的是我啊?” 章以南似乎很认同这句话,微不可闻的“恩”了一声,“放心,以后不会让你来买单。” 初黎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抬眼,却看到景年目光灼灼往一处看去。她晃了个神,再定睛去看时,这位医学系高材生的眼里又是一片平静无澜。 “帖子事件”水落石出后,一桌人开开心心地开吃。初黎和喻言作为两只刚入校门的小菜鸟,和这帮大三大四甚至是研究生的老油条在一起,明显不是一个段位的。 不过好在师兄们都知道点到即可,好歹也是刚入校的小学妹,打趣归打趣,到底还是照顾的。章以南自然是护着初黎的,可是……初黎咬着小指头偷偷地看向景年,她怎么觉得这个景师兄对喻言也是有些照顾的意思呢? 一顿饭吃下来,屈佑申直呼要常和小学妹打打交道,吃完感觉自己都年轻了。 初黎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通红的兴奋样,不禁为以后屈医生的病人深感担忧。 因为腿伤,章以南把初黎直接塞进了车里,本来喻言也要跟着上来,结果景年跟屈佑申不知道说了什么,喻言脸红红的跑来跟初黎说:“黎黎,你先回吧,师兄说想带我去看看社团活动。” 初黎有点担心,还想说什么,章以南已经开口:“放心,景年会把她安全送回宿舍的。” 酒店到C大宿舍是一段很短的路程,初黎没什么酒量,席间只喝了一杯红酒,此时坐在车里不觉有点头晕,懒散地窝在副座里,跟着车里的广播不知道在哼着什么不成调的曲子。 章以南开得很慢,开到宿舍楼下时,初黎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把车停在一处不起眼的梧桐树下,黑色的车身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他轻轻地叫她的名字:“黎黎?” 已经陷入浅眠状态的人似是听到了,又似是毫无所觉,只是咕咕哝哝地“唔”了一声。 一片静默中,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也许,还是缺乏勇气,他心底最不敢让她知道,可又期待着她知道的秘密,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章以南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听着她轻而柔的呼吸,内心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无措感。 他觉得害怕,原来是害怕! 竟然是害怕! 他害怕那个人这么多年了还在她的心里,他害怕他一旦告诉她了,他们之间连目前的状态都无法再维持,他害怕……他会吓到她,会把她推的更远,会让他自己,再也没有机会。 数年前坐在高考考场上云淡风轻答题的自信少年,C大金融系被同学奉为大神级的风云人物,如今C市顶级投行的著名投手,在面对任何不确定的困难和问题时,从未皱过眉头。可此时看着身边未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他却无奈地想该拿她怎么办。 初黎被车里的空调冻醒的时候,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是22:45。她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语气也急了几分:“你怎么不叫我啊,万一宿舍关门了怎么办。” 她越是急,安全带就越是解不开。 章以南帮她解开安全带,语气平和:“车就在你们宿舍楼下,我想让你多睡会。你从来没有喝过酒,我怕你不适应,所以没叫你。” 初黎一下子就安静了,内心一点一点涌出浓浓的悔意。她刚刚在干什么?在冲一个关心她的人乱发火? 章以南下车帮她打开车门,看她还坐着不动,以为是腿疼,正准备弯腰去抱她,初黎自己挪着伤腿下来了。 “对不起哥哥,我也是怕被宿管阿姨批评。”她垂着脑袋,无比沮丧。 章以南伸出手,刚想落在她的发顶,却顿了一下,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对我不需要说抱歉。快去吧,我看你进去就走。” 初黎点点头,转身往宿舍走,走到楼门口时,转身一看,一袭黑色休闲装的人站在梧桐树斑驳的光影中,身姿挺拔,英俊无匹。 初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很失落。 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章以南的身上啊! 几乎是一瞬间,初黎的心被什么猛地撞击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这一刻的章以南没有风云人物的光环,没有高考状元的头衔,他只是他,在夏末的晚风中,他在树下茕茕孑立的身影,竟然让人感到心疼。 她几乎是没有迟疑,转身拖着伤腿,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台阶。 章以南正准备上车,看她朝自己奔过来,赶紧上前几步,堪堪扶住她。 他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责备:“腿还没好,瞎折腾什么?” 初黎借着他两臂的力量直起身子,看着他如往日一般的眸子,刚刚那一瞬间涌至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章以南面带疑惑:“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初黎摇头,迎上他的目光,改口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章以南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平静,自嘲道:“怎么操心起这件事了?” 初黎笑着摇摇头,内心却因为他这句话连带着刚才等在树下的身影,好像一下子难过到极点。 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以南哥哥,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也不要失落啊,还有我陪着你。 是啊,她不忍心,更不愿意看到那种名为“失落”的情绪出现在章以南的脸上。 章以南看了下时间:“再不进去,宿管真的要找你谈话了。” 初黎认真地点点头,转身往宿舍走。快走进大门时,章以南突然叫住她:“黎黎,‘十一’假期回家吗?刚好我今年有假。” 十一啊,好像就是眼前的事了。 她想了想,说:“好。” 然后,她看到章以南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的笑容:“好,30号下午我来接你,我们开车回去。” 初黎的腿伤在十一来临的时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走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痛感了。但是章以南问过医生,医生的建议是,虽然自己没有痛感,但不意味着骨折的地方已经完全长好了,最好还是要避免用力过猛。 初黎大大咧咧地答应着,然后趁章以南往后备箱塞行李的功夫,一溜烟猫进了后排,直接躺倒,那叫一个舒坦。 C市到A市开车大概八九个小时,初黎一路上睡睡醒醒,等再一次睁开眼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而窗外是熟悉的街道。 没过多长时间,章以南把车停在楼下,汪默成和章怀声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初黎迷迷瞪瞪地从车里钻出来,结果刚站直,就听见肚子里传来非常响亮的“咕噜噜”的声音。 章怀声正在拿后备箱的行李,听见声响,扭头对初黎说:“黎黎,饿了吧?走,去章叔叔家吃点。” 初黎悄悄挪到章以南身后,拽着他的袖子说:“谢谢叔叔,但是我想去夜市吃碗‘李记辣面’。” 章以南也赶紧发声:“是啊爸,这么晚了您和汪叔早点休息,我带黎黎去吃碗面。” 汪默成暗暗给章怀声使了个眼色,便由着两个人去。 “辣面”是C市夜市的一绝,其中又以“李记辣面”最为著名。这“辣面”自然要对得起它的名字,韧劲十足的面条煮好后捞出来过水,放入辣椒油辣椒面胡椒粉花椒粉,再佐以各种蔬菜肉丁,那叫一个香! 初黎去C市上学,最不能忍的就是居然买不到辣面,简直都要馋死了。 此时C市的夜晚凉风习习,晚风中早已没了夏日的暑热,夹杂着秋日的舒爽拂面而来。 章以南在“李家辣面”的摊位处找了个干净的位置,要了两碗面。刚付了钱,就听有人在叫她。 “黎黎。” 第22章 窈窕淑女,君子求之(4) 两人一起顺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最先映入初黎眼中的,是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迅速转过头,极力克制的平静外表下,一颗心早已如在滔天巨浪中翻滚一般,几上几下。 她没有想过会遇到陆启言。 或者说她想过可能会遇到陆启言,但绝不是在这么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一行几人已经来到了他们旁边,初黎强迫自己跟他们打招呼。 她这才看到刚才叫她的人是陈默,旁边还有袁希、徐斌、张明洋、韩薇、焦思涵、陆启言……以及叶子娟。 呵呵,他们是商量好的吗? 她站起来,主动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她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一一滑过,最后定格在叶子娟拉着陆启言的那只手上。 他们……大概已经在一起了吧。 陈默拍着她的肩膀说:“你怎么回事啊?回来也不给我和袁希打电话。” 初黎笑了:“拜托,我9点多刚从C市回来,哪来得及给你们打电话通知啊?” “那你在家里待几天?”陈默继续追问。 “就是到收假那天呀。” 她话音刚落,徐斌说:“那敢情好啊,我们明天准备去滑雪、爬山,就我们几个人,你也来。学长要是没事,也一起来吧?” 初黎默叹: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张明洋、陆启言和徐斌好像都学的经济,如此一来,恐怕想请章以南是真,请她是假吧。 章以南似乎是在考虑她的腿,初黎看出了他的顾虑,毫不在意:“我的腿已经好了,放心吧,没事的。” 章以南没再说什么,初黎却在心里惴惴不安地打着小鼓。 韩薇还是一如既往的淑女,看章以南没有反对,温柔地说:“学长,那就是答应喽?” 初黎对韩薇这种娇滴滴的劲儿实在是受不了,她冷冷地看过去,却与另外一双眼睛的主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刹那间,时空静止,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没了声音。 陆启言一言不发,目光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静静地看着她。 初黎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不敢与他对视,连带着大脑的指令都乱了套,她转身想要坐下,却一个不留神,脚绊在了凳子上,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 章以南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护在她的脑后,怕她磕伤。 两人的姿势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暧昧。 初黎惊魂未定地站好,章以南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轻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 “陆启言你去哪?” 她和叶子娟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她抬头看去,陆启言离开的背影决绝中似乎又有一些落寞。 她的心也随着这抹身影的离开在一点一点地下沉。 叶子娟去追陆启言,其他几个人也准备走,徐斌临走前再三确认:“学长,明天一定会跟我们一起去的吧?” 章以南颔首:“当然,我从不食言。” “那行,明早8点,我们在一中门口等你们。” 陈默落在几个人的最后,眼看着其他人走远,悄悄凑到初黎耳边说:“别傻了,该忘就得忘。” 初黎默默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等到陈默走远,勉强撑起来的一张脸瞬间垮掉了。辣面已经上了,初黎却没有心情去吃。 “我想回家了,明天不是要去玩吗?我想回去早点休息。” 章以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好。” 一晚上初黎都没怎么休息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陆启言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还有那张渐渐陌生的脸。 半梦半醒间,终于熬到了天亮。 章以南早已在楼下等着了,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看似普通,可出众的长相和步入社会后打磨出来的气质还是让他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初黎打着哈欠出现在他面前时,章以南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说:“不知道你的同学找的滑雪场地远不远,要是远的话,你可以在车上好好睡一觉。” 两人赶到一中门口时,大部队已经到了。 因为滑雪的地方比较远,坐车大概得五六个小时,徐斌说他联系了旅行社,旅行社提供一辆大巴,包接送。 初黎一听五六个小时,又打了个哈欠,准备上车睡觉。 忽然听到韩薇一声惊呼:“汪初黎,你和学长穿的是情侣装诶!” 初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也穿了一件冲锋衣,只不过是蓝色的。 这个……穿了不同颜色的冲锋衣,就算是情侣装了吗? 章以南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其他几个人也都笑笑,一时之间,空气中流动着一丝丝尴尬,连韩薇都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似的。 没多久,大巴车来了。车上除了他们这几个人外,还有一个团。初黎上车找了个前排靠窗的座位坐下,不知怎的,今天早上再一次看到陆启言时,她已经没有那么波澜起伏了。 章以南在她身边坐下,从背包里拿了个靠枕出来放在肩膀上,说:“一路上就不停地在打哈欠,快睡吧。” 初黎又打了一个哈欠,脑袋往章以南的肩膀上一歪,没多久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韩薇说:“学长,要不要喝点水?” 然后……她好像没有听到章以南回答,再然后,她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两个多小时后,大巴车在服务区停下。 章以南拍了拍她的脸:“黎黎?” “唔?” “大家都下车了,别睡了,下车透透气好不好?”他语气轻缓柔和,拍她的动作一下一下,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初黎不满地打掉他的手:“哎呀不去,我要睡觉。”说完,脑袋往窗户上一靠,不再理他。 章以南叹气:“那我下去了?” 他脱掉外套盖在她身上,起身下了车。 大巴车在服务区大概要停半个小时,章以南站在离大巴车较远的一处坡地上,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抵着窗户的人正睡得无知无觉。远处,那些人又说又笑,正聊得开心。章以南看着那个叫韩薇和女孩子,目光中露出了许久没有过的嫌恶。 离上车时间还有几分钟,大家都往车上走。章以南去了一趟超市,再出来时,看到大巴车门口站了好些人,好像不是他们这辆车上的。 再走近些,才隐隐约约听到什么“非说是人家姑娘偷的”、“我看也不像啊,倒是这个姑娘,咄咄逼人的”、“也不好说啊,整车人都下来了,就她一个人没下来,不找她找谁”…… 章以南心里猛地一沉,穿过人群挤上车,就看到初黎面无表情地站在过道中间,眼中却有隐忍的怒火。 面对着她而站的叶子娟双手抱臂,一幅倨傲临下的样子,语气中满是轻蔑和不屑:“钱是没多少,但是这是品质问题,你最好赶紧拿出来,不然整车人都走不了。” 初黎不温不火,语气也是不卑不亢:“我没拿,你那点钱,我还看不上。” 叶子娟嗤笑一声:“是,我那千八百块钱的,你是看不上。可是,我男朋友,你却是看得上得不到啊!鬼知道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怀恨在心,你偷了我的钱,我出去就没法好好玩了,你不是就是这点龌龊心思吗?” “叶子娟!”一声厉声呵斥从前排的座位里传来。 陆启言站起来,铁色铁青,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之色。 叶子娟嘴硬道:“我说的不对吗?她是不缺钱,她缺你!” “黎黎。” 初黎抬眼看去,站在车厢门口的章以南正朝她走来,步伐坚定,不慌不忙,温和平静,气质卓然。 一时间,被人羞辱所带来的委屈在这一刻像开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章以南没有迟疑,没有考虑应该不应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十足地安抚着她。 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韩薇面色微惊:“学长,你们……” 章以南撇过去一个森冷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让人不寒而栗:“跟你没关系的事,就闭嘴。” 他转头看了一眼陆启言,陆启言的目光定在他轻轻拍动着的右手上,神色难辨。 “你最好管好你的女朋友,别跟个疯狗一样乱咬人。你要是管不好,就别怪我出手不客气。”章以南无视陆启言阴翳的神色,淡淡开口。 “学长,你这样说话就不好听了,是汪初黎偷了东西,你……”叶子娟脸上一派愤愤不平。 “闭嘴!”陆启言再一次喝道。 叶子娟死死咬着下唇,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走到章以南身边,犹豫了半天,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会给黎……初黎一个公道。” 章以南却并不看他:“那最好。” 大巴车重新上路,可经历了这一出之后,车厢安静了许多,初黎也没有睡意了,靠在章以南的肩膀上,不知在想什么。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打开一看,是陈默的短信:“叶子娟的钱找到了,在她自己的包里,她记错地方了,你别理她,不要跟她计较。” 初黎想都没想,打了一行字:“他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昨晚看到他们交握的双手,初黎本来还心存侥幸,没想到……是她想太多了。 “暑假的时候,陆启言没考好,叶子娟经常去安慰他。” 呵呵,初黎看着短信无声地笑了,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他的心了。 她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人,对她来说,他跟她说句话都难于上青天,原来这么容易的,就可以把自己的一颗心给别人。 他的心不是没有找到主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她罢了。 初黎合上手机,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会。 手机再一次震了一下,她随手打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第23章 窈窕淑女,君子求之(5)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大脑甚至有那么一刻在判断,这个号码属于谁。回过神来才觉得可笑,刚刚那么趾高气扬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她发道歉短信? 那么,这个号码就是他的。 存?还是不存? 初黎关掉手机,可那11位数字好像突然在她脑海中生了根一样,不停地往外蹦。 那么清晰,让她想忘都忘不掉。 呵,曾经眼高于顶的清高少年,如今竟然会为了自己女朋友的不当言行来道歉。 初黎觉得可笑,可更多的却是心酸。 原来他也可以,可以像大多数的男朋友一样,那些她以为他永远不可能做的事情,也可以做到。 怔忡出神时,章以南握了握她的手,力道不大,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大巴车开到指定地点时,天已擦黑。陈默说这次出行除了交通是找了旅行社包车外,其他全是徐斌一手安排好的。 下了车,大家来到早已联系好的酒店,徐斌在前台一共开了五间房,怎么分配?这是个问题。 一共十个人,四男六女。 作为活动组织者的徐斌率先发声:“咳,那个学长,您先选吧。” 章以南的目光从那个孤傲少年的脸上掠过,淡淡开口:“我无所谓,你们先自己组合。” “那……学长,您要是不嫌弃,我跟您住一屋?”人高马大的张明洋憨憨地问道。 章以南微微颔首,脸色温和:“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徐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连声音里都多了几分轻松愉悦:“那行,那我和陆启言一屋。你们女生呢?”说着,他朝早已自动分好组的女生看去。 韩薇和焦思涵自动站成一队,袁希、陈默和初黎站成一队,叶子娟……一个人一队。 这就尴尬了。 最终,陈默在徐斌暗示得快要抽筋的眼神中,勇敢地站出来,说:“那个,我和子娟住吧。” 皆大欢喜啊!快要老泪纵横的徐斌在心里默默嘟囔:早知道组织什么活动啊!早知道就不要叫学长他们了啊!这下简直是……好好的出行全变味了。 坐了一天车,大家都很累,在酒店餐厅用了点简餐后,都回屋休息了。 袁希早早洗完澡就睡了,初黎披着湿哒哒的头发靠在床头,一室静默中,她突然无比想念章以南。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好像她和章以南是横插进来的一样,可明明就是徐斌邀请他们来的啊。或许……初黎抱着手机出神,或许,她就不该来。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打开一看,是章以南发来的QQ消息。 一路南下21:38:56 睡了? 黎の海角21:39:33 没,睡不着 一路南下21:40:08 有心事? 黎の海角21:40:45 反正就是睡不着,想找个人聊聊天 一路南下21:41:22 图片要来吗? 章以南发的是一张酒店大堂的照片,照片中的桌子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酒。 黎の海角21:41:59 还有别人吗? 一路南下21:42:27 你觉得我会和你的同学一起喝酒? 黎の海角21:43:02 好,马上就来 不到五分钟,初黎就出现在了酒店大堂。她披着半干的头发,穿着抓绒卡通睡衣,往章以南所在的角落走来。 章以南帮她叫了一杯果汁,初黎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酒,说:“我都满18了,已经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也喝点酒啊?” “不行。”他想也没想,直接回绝。 “哎呀,我又不是在酒吧喝,这是酒店啊,而且你也在嘛,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呢!”初黎不死心,开启软磨硬泡模式。 这次章以南没有直接拒绝,她说得对,她早晚都是要走向社会的,大学不就是小社会吗?以后跟社团出去聚餐也好,工作以后的应酬也罢,她总是要独自一人去面对的。考虑再三,章以南点头默许,给她点了一瓶1664。 点完单,章以南慵懒且随意地靠在椅子里:“怎么了?跟高中同学没话说了?” 初黎戳着面前和果汁一并端上来的果盘,郁闷道:“人家早早就睡了,我又不能看电视,又不能打电话,什么都干不了,而且我也不困,然后就觉得很无聊。” “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他一语道破。 初黎顿了顿,才说:“也不算吧,跟她生气,犯不上。” “我说的是”,他罕见的停顿了一下,敲了敲桌面:“陆启言。” 初黎手上的动作刹那间停下,然后默默地把头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 好一会,她轻飘飘的声音才飘出来:“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但是我又觉得很惶恐,因为我以前喜欢他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我怕我没有像以前那样那么喜欢他了。” 章以南心头一动,语气却带着几分沉着冷静:“不喜欢他是好事,为什么会惶恐?你只有把他完全放下,才能去接受可能到来的新的感情。” 初黎抬起头,趴在自己的胳膊上,闷闷地说:“就是觉得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突然一下子没什么感觉了,那种感觉就像本来心里还有个盼头,好像一下子什么盼头都没了,空落落的。” 章以南浅笑出声,忍不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我们黎黎长大了,来,庆祝你的成长,干杯!” 说着,他端起酒瓶,初黎也拿过服务员送上来的白啤,像模像样地跟章以南碰了个杯,仰头喝下去的瞬间,她突然听到叶子娟的声音:“陆启言,你要去哪?” 她匆忙放下酒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她一下子慌了神,那一瞬间,脑子里冒出的想法是:怎么可以让他看见她穿睡衣的样子!而且她的头发没干,她根本连头发都没梳! 章以南向那个方向看去,原本应该去追男朋友的叶子娟,此时站在原地,一张鲜妍的脸上迸发着隐隐的怒气,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睛却紧紧盯着初黎。 初黎被她看得发毛,故作淡定地端起酒瓶子喝了一大口酒,可再一抬眼,叶子娟仍然是那副面孔。她有些坐不住了,正欲起身,旁边的人却比她更快,他按住她的手,起身走过去,高大的身躯停在那抹怒气滔天的身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叶子娟转身就跑。 等章以南再回到座位时,初黎早已忍不住了:“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适当提醒了一下而已。”他说着,去拿桌上的酒,拿起来才发现是个空瓶。 初黎怔了一下,讪讪地说:“刚刚被她看得太紧张,拿错瓶子了。” 章以南去拿她的那瓶酒,发现也空了! 这下他坐不住了:“你什么时候把这两瓶都喝完了?” 要知道他要的是德国黑啤,后劲不小,连他这种在酒场上从未言败的人喝完感觉都很强烈,更何况是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 两瓶酒一起灌下肚的后劲此时慢慢显出来了,初黎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说:“我那瓶早喝完啦,你那瓶是你刚刚不在的时候我喝完的。唔,感觉不怎么好喝。” 章以南无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清醒吗?赶紧回去睡觉。” 初黎一把抓住他的手,笑了笑说:“好啊,刚好我也困了。”说着,她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可刚站直就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霎时间,感觉天旋地转。 章以南又拍了拍她:“黎黎,还能走吗?” “唔……” 章以南叹了口气,抱起她往房间走去。走到初黎的房间时,他突然想起来里面的袁希已经睡了,这样进去实在不好。略一沉思,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出来之前,张明洋说要去徐斌的房间串门,但愿这会还没回来。 刷卡,进门,果然没人。 章以南把初黎放在自己的床上,给徐斌的房间打了电话:“徐斌吗?黎黎刚才在大厅喝多了,我不放心,今晚我照顾她。你跟明洋说一声不好意思,我已经给前台说过了,给明洋开了一间房,房费我也付过了,他直接去住就好,房间号是2601。” 挂了电话,他帮初黎把被子盖好,然后去洗澡。 洗完澡一出来,章以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喝的晕晕乎乎的人睡得无知无觉,刚才给她盖好的被子早被踹到了地上。 他迈动双腿,可腿上犹如灌铅一般,每走一步,都尤为艰难。 他一咬牙,猛地抽出手,拿起地上的被子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躺在另一张床上,再也不敢看一眼。 他怕他多看一眼,就会失控。 失控!想到这,一向稳重自持的章以南都觉得可怕,他竟然差一点就会失控! 他不敢再想,头脑中第一次思绪万千,纷纷杂杂。 冷静过后,他意识到他的防线已然崩溃,可全局还没有乱,他现在要做的,是重新规划,曾经的“怀柔”政策不能再用了,得速战速决。 是啊,速战速决!陆启言看向初黎的眼神里包含的那种情愫他怎么会看不懂?只是他的黎黎啊,当局者迷罢了。 章以南突然想起来高一上学期他和初黎初相逢的那个夜晚,那个时候,他最担心的是:一中的小伙子们要长大了。 现在,一中的小伙子是长大了,可自己不把握机会,不就是他最大的机会吗? 这一晚,2503的章以南几乎是彻夜未眠,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战略方针还能再怎样优化。 而2505的陆启言,在徐斌接到那个电话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第24章 窈窕淑女,君子求之(6) 第二天大家约好一大早就在酒店门口集合,因为从酒店到滑雪场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初黎是被袁希推醒的,她睁开眼,迷迷瞪瞪地看了袁希好一会,才想起来还要滑雪这档子事。起来穿好衣服才发现不对劲,自己的行李箱哪去了? 袁希叉着手说:“你真是喝糊涂了!你到底有多少酒量啊妹妹?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不是咱俩那间屋子吗?” 初黎愣了:“那这是哪?” “你昨晚喝多了,学长就把你带到他和张明洋的房间来了,学长还给张明洋开了个单间呢!” 袁希这么一提醒,初黎全都想起来了。 她看看袁希:“那你怎么在这?” 袁希一边推她回房间洗漱,一边说:“学长让我给你把衣服送过来啊!好了你别问了,赶紧洗漱去,大家都吃过早餐在大堂等你呢!” 初黎不敢磨蹭,赶紧洗漱完直奔大堂。 果然大家都穿着滑雪服在等她了,初黎不好意思地站到章以南旁边。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叫,但也不好意思说要去餐厅吃早饭。 一行十个人上了徐斌包的车,初黎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等了半天车都不开,韩薇柔柔地问徐斌:“怎么还不开车啊?” 徐斌指着车外正小跑着的陆启言说:“喏,陆启言说是去买了点吃的。” 焦思涵说:“买吃的?滑雪场不是有吃午饭的吗?” 徐斌挠了挠脑袋:“对啊,我跟他说了有午饭的,他说他怕等会饿了。” 张明洋拍着大腿笑道:“陆启言不是最不爱吃零食的吗?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初黎一言不发,涉及到陆启言,她不敢开口,她怕一开口,就再也收不住。 一旁的章以南不动声色地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的一瞬间,正对上叶子娟往这边看来的目光。 她的眼中写着很明显的的不甘,可很快,又变成了怒极之后的平静,甚至还朝着章以南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原本心无忌惮的章以南心中缓缓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担心,他收回目光,却牢牢地握了一下初黎。 初黎正在发愣,感受到他的力道,一下子回过神来:“怎么了?” “没什么。” 陆启言刚好在这个时候上车了,徐斌声音不大,整车人却能听到:“你终于回来了,大家都等你呢!” 张明洋“嘿嘿”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吃零食的习惯?” 陆启言没有说话,扫了一眼车内,徐斌包的是一辆小巴,算上司机只能坐13个人,有两个位置被用来放行李,还有一个在叶子娟旁边。 他垂下眼眸,走到叶子娟旁边坐下。 车辆缓缓开动,朝着目的地开去。初黎实在饿得不行,只能闭上眼睛使劲给自己催眠,只求睡着就不会这么饿,可是肚子里突然传来的“咕咕”声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章以南从随身背包里拿出牛奶和三明治递给她,她眼睛一下亮了,笑眯眯地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你什么时候买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一个劲地只顾着吃,丝毫没有注意到章以南的目光落在左前方隔了一个窄窄的过道的人身上,他注意到那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到了他僵着的脖子,以及他缓缓转过去的脑袋。 “早上。”他随口道。 一个三明治吃下去,五脏六腑都妥帖了。她又顺手打开牛奶,刚喝了两口,叶子娟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启言,你刚买的吃的呢?我有点饿了。” 启言? 犹如一个闷雷劈中了天灵盖。初黎抖了抖胳膊,这声爱称她实在是……受不了。 陆启言还没开口,张明洋倒是先发话了:“我说呢,你这小子屁颠屁颠跑去买吃的,敢情是给子娟备的,直说嘛!哥几个又不会嘲笑你!” 徐斌也打趣道:“就是啊,咱们这辆车上,除了学长,也就是你有女朋友了啊!果然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啊!” 叶子娟偏头一笑:“行了,别开玩笑了,不然私下里他又要说我秀恩爱了。” “哎呦呦,听听,听听,这就不是秀恩爱了?”几个人闻言齐齐起哄。 叶子娟但笑不语,径直从陆启言的背包里拿出他刚才买的面包牛奶,在他还想阻拦之前撕开了面包的包装袋。 陆启言沉着脸,一把夺过背包,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叶子娟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眼眶却渐渐泛红,嘴里的面包咬得愈发用力。 因为他们坐在第一排,没有人发现两人间的异常,几个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后,车厢内又归于平静。 初黎看着窗外,被章以南捅了一下胳膊,示意她看手机。 一路南下09:15:37 后悔吗? 黎の海角09:16:24 有点,感觉……跟他们格格不入了。 一路南下09:17:18 那今天滑完雪明天就回家? 黎の海角09:20:09 恩 车厢里再没有喧闹的声音,酒店到滑雪场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到了滑雪场,吃过午饭已经是午后了。 初黎印象里的滑雪场还是室内的人造滑雪场,而徐斌找的这个地方却是位于海拔几千米的山坡上。也难怪十月的天,这里已经可以滑雪了。 这座山并不高,山的阴面整个被开发成滑雪场,站在山坡底下往上看,有些技术熟练的滑雪爱好者滑的相当好。 初学者也有一块地方,是从山坡底下到中间大概两百来米长的一段斜坡,这段斜坡没有碎石,没有树木,雪道平滑,非常适合初学者。 一行十人去交了押金,租了滑雪服和护具,就各自换起来。 章以南边给初黎戴护具,边说:“等会别逞强,跟着我慢慢滑。别看滑雪好玩,其实很危险,在欧洲,滑雪可是要考证的。” 初黎的心早就跟着山坡上那一道道飞跃的而下的身影跑了,哪里还听得进去章以南的谆谆教导。 她敷衍地哼哼了两声,章以南刚帮她把护具戴好,滑雪服穿好,她就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了。 坡度虽然不陡,但也是一段百米长的距离,初黎拄着雪杖小心翼翼地往前滑了两下,可滑雪板好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章以南也穿好滑雪服了,看初黎笨手笨脚的样子,边给她做示范边给她讲解动作要领:“两腿分开与肩同宽,身体和膝盖微微前倾,雪杖自然下垂,两腿均衡用力,保持平衡匀速下滑。” 初黎按照他说了,慢慢试了一会,果然可以顺利地滑出十来米。 她高兴得不得了:“哥,我自己可以滑了,你去滑你的吧,不用管我。” 章以南正想反对,初黎已经噘着嘴埋怨了:“我真的可以,再说滑雪场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丢不了。” 章以南叹道:“自己注意安全。” 没有人管着她,初黎滑起来不禁放开了许多,眼见着章以南已经滑的不见人影了,初黎也试着找了个好位置去滑。 雪道非常平滑,只要身体放松保持平衡,就不会有大问题。初黎滑下来的时候,感受到并不寒冷的风“呼呼”地扑在脸上,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旁边不断地有速度更快的人呼啸而过,初黎随意瞄了一眼,却正好看到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 陆启言显然滑得不算太好,可同样看起来是个生手的叶子娟却亦步亦趋,陆启言滑到哪,她跟到哪。 初黎吸溜了一下有些冷的鼻子,扭头不再看他们。 练了大半个下午,连初黎这样的菜鸟,都已经可以顺利地从斜坡上滑下来了。 章以南远远跟她喊了一句6点吃饭,她比了个“OK”的手势,准备再滑两趟就去吃饭。 此时夜幕渐渐降临,滑雪场周边亮起了明灯。可能是因为快下班的原因,半山腰上的人丝毫不见少,中间几条平滑的雪道处都有人,初黎犹豫了一下,往边缘的一侧滑去,看到滑完的章以南冲她挥了挥手,她也挥了挥。 找好位置,她像下午练习的时候一样,借着雪杖的力,顺利地滑出去了。风从耳畔“呼呼”刮过,刚开始的几十米滑的很是顺畅,可是滑雪板滑过中间几米近乎平底的雪道后,速度突然快了起来。 初黎意识到不对,眼角余光注意到自己所在的这块地方似乎比旁边的雪道要陡,她一下子慌了神,试着将滑雪板滑成内八想减速,手中的雪杖却还在滑雪板没有完全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使劲拄在地上,这力道却根本不足以抵挡高速下滑的惯性,两只脚的滑雪板不知怎的就叠在了一起,她又下意识地用雪杖去减速,一个没撑稳,整个人一下子从雪道中翻了出去。 章以南脱了滑雪板,转过身的一瞬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怔了一瞬,回过神来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黎黎。”然后就要往下冲。 一旁的安全员也看到了,赶紧去拉他:“先生,您先别急,我们有专业的救护设备,万一您再受伤了怎么办?” 安全员说完,迅速利用对讲机向救援中心汇报。 章以南在原地等了十分钟,救援队员带着专业设备赶来了。一起赶来的,还有气喘吁吁的陆启言。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准备跟救援队员一起下山的章以南,急切地问:“初黎……怎么样了?” 章以南穿戴好救援设备,一贯清淡随意的口吻此刻也透着难以忽视的紧张:“不知道。” 说完,便跟随救援队员一起下了山。 第25章 他的怀抱,她的依靠(1) 这片滑雪场是近几年刚开发的,当初投资商看中这片地的原因就在于山势平缓,无大块岩石,雪道周边虽被高高的树丛掩映着,但并不是什么原始森林,所以搜寻难度并不大。 救援人员按照章以南描述的大致地点,划定了搜寻范围,几人一组,地毯式寻找。 翻下山的初黎当然也没有坐以待毙,从雪道翻出来后,她恰巧被挂在了一棵松树上,那树枝离地面并不高,大概四五米。突然一下从雪道中翻滚出来的惊吓感还未过去,初黎也一时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试着小幅度地动了动胳膊腿,就一下子从树枝上滚落下来,还好身下是被白雪覆盖着的草地,加上毕竟不是深冬,土地还没有冻得太硬,在雪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后,缓了好一会,初黎才试着坐起来,检查了一下浑身上下,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天色渐渐擦黑,初黎脱了滑雪板,在原地坐着休息了一会后意识到自己得赶紧求救,不然没有食物,又没有御寒的衣物,她今晚非得冻僵在这不可。 她突然想起来被装在上衣内兜里的手机,赶紧掏出来一看,还有电,而且还有一小格信号。 初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心里激动得七上八下,她第一个拨给章以南,听筒中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她又连着拨了好几个,还是没有回复。 初黎有些慌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拨了110,没想到110竟然接通了。 “我被困在了滑雪场旁边的山下。”初黎对着电话大声说道。 “对不……您……听不清……请您……位置……”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初黎说了好几遍,对方都听不清,她沮丧地挂了电话。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刚刚还没有觉得有多么害怕,可是天完全黑下来后,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耳畔只有时不时刮过的风声,在这黑夜中,像极了某种野兽的嚎叫。初黎崩溃了,她急的走来走去,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她想放声大哭,可一想到电视剧中那些突然出现的动物,硬是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她拿出手机,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挪到那棵老松树下。她背靠着松树粗壮的树干,仿佛这样就安全一些。 站累了就蹲下,蹲累了就坐下。可地上全是雪,她的衣服也不防水,没坐一会,就觉得屁股下面冰凉一片。 初黎睁着眼,想要用力看清眼前,可漆黑的夜里,什么都看不见。 她第一次感到了绝望,深深的绝望。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身体紧紧贴着树干,一动不动地蹲着,生怕稍微动一下,就会发生什么意外。 保持着这个姿势的初黎不知道蹲了多久,恍惚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一声接一声。 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近,初黎一下子提起精神,仔细听着,不是一个人,听上去好像是很多人。可是这些声音似乎又不是一个方向传来的,初黎仔细辨认着,突然,她兴奋起来,她听到了章以南的声音,那一声又一声的“黎黎”就是他! 她赶紧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对着前方画着圆圈。 终于,远处出现了数道亮光。 她激动得不能自己,就像沙漠中长途迁徙的人看见了生命的绿洲,看见了希望! 亮光越来越近,初黎这才看清,拿着手电筒的是滑雪场的救援人员,站在最后面的,是气喘吁吁,毫无往日镇定形象的章以南。 他愣了两秒钟,随后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她,把她紧紧地扣在怀里,沙哑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对不起黎黎,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他坚定的拥抱让积压在初黎心头的恐惧瞬间消散,从雪道中翻出来那一瞬间的害怕和独自面对黑夜时的无助在这一刻也全部变成委屈的泪水,初黎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章以南紧紧地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柔的动作中是浓浓的自责和后怕。 他跟随救援队伍下来的时候,心中不停地在设想她会遇到什么危险,会摔成什么样,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毫发无损。 这一刻,章以南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他以为,他差一点就会失去她了;他以为,他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他以为……他这辈子都等不到像现在这样能堂而皇之地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刻了。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一旁的救援人员带着医药箱过来了,初黎赶紧摆摆手:“我没事,哪都没摔着,我是从树上滚下来的,所以没受伤。” 救援人员松了口气:“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还能走吗?等会下山还是做个全身检查。” 初黎点点头,借着章以南的手想要站起来,才发现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膝盖早都僵了。 章以南按住她的手,抱起她跟着救援队员一起下山。 他走的很慢,跟在了队伍最后面,初黎头靠在他胸口,也格外的安静。 走了一段山路后,就是一段坡度极缓的平地。 他轻轻开口:“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小声地说:“恩,天一黑特别可怕,什么都看不见,风声像鬼哭狼嚎一样。” 还有心情描述得这么细致,看来确实没受什么大伤。 他微微笑了一下,很快又敛去笑意,嗓子喊破后嘶哑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格外心疼:“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承受风险,再也不会让你处在危险之中。 初黎没有注意到他的话,她抬起头,伸手摸到他喉结的位置:“嗓子怎么哑了呀?喊哑的吗?” 她的手指修长细滑,指尖冰凉,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章以南浑身都忍不住为之一颤。 他低下头,看着她。 剑眉如刃,星目朗朗,他的眼睛温柔深邃,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柳叶微蹙,杏眼如月,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如一轮皎洁无瑕的明月。 四目相对中,好像有什么在破土而出,正努力地伸出枝蔓。 初黎第一次觉得章以南的眼睛这么好看,尤其是这么近距离的注视下,她几乎沉溺其中。 “到了。”救援队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两人匆匆别开视线。 初黎低下头,心却“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每一下跳动,似乎都在努力敲击着她的心房,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的感觉渐渐袭上心头。 有点甜蜜,有点激动,有点期待,还有……想想都会微笑的小秘密。 回到服务点,医护人员早已等候多时,一旁还有同样面色焦急的陆启言等人。 章以南将初黎放在担架上,初黎想要坐起来,被医护人员一把按住:“在给你做完全身的检查之前,不能乱动,尤其是四肢。” 徐斌急忙凑过来:“学长,初黎怎么样?要紧吗?” “还好,她自己说没受什么皮外伤。” 说完,便跟着医护人员一起进去了。 全身的检查很快做完了,确实没有受伤,连一点点小的擦伤都没有,医生都一个劲地说简直是奇迹。 初黎从病床上下来,蹦蹦跳跳地在章以南跟前转了个圈:“看吧,我都说了没什么事的。” 章以南浅浅地笑了,眼前的女孩笑容明媚,眉眼处似有魔力,一颦一笑间仿佛绽开了一朵朵令人不忍移目的惊艳的花,让他心头一动,几乎想要再一次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可是,他不能。 起码现在还不能。 第26章 他的怀抱,她的依靠(2) 经历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晚,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章以南请大家在服务点的饭店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宵夜,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吃完徐斌便提议大家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才有精力继续好好玩。 章以南沉吟了一下,说:“我和黎黎明天就先回去,毕竟她今天经历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我还是有点担心。” 徐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陆启言,陆启言却是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半晌,他才磕磕巴巴道:“额……那个我包的车是5号的,明天走可能会……” “没关系,我找了朋友,他今晚会开车过来。” 章以南说完,大家都沉默了。是啊,他们似乎忘了,包车是经济划算,可是对于在投行任职的章以南来说,临时想要找一辆车来,这也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们还是穷学生,可章以南,早已是凭一己之力在C市站稳脚跟的行业精英了。 徐斌“嘿嘿”笑了两声,说:“那好吧,学长,你们一路注意安全。” 他话音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陆启言说:“我能搭你们的便车吗?” 初黎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下炸开了,陆启言说……要搭他们的便车?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叶子娟却有些失控了:“陆启言,你跟着回去干什么?你就不怕一路上你这个八百瓦电灯泡把人家晃死!” 陆启言眼睛都没抬:“我回去干什么需要跟你报备?” 叶子娟冷笑道:“当然不用,我是你的谁,怎么敢要求你报备。” 张明洋赶紧劝道:“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陆启言你不是还给子娟买吃的吗?这才一天怎么就吵起来了。” “吃的?你们问问他,当真是买给我的?” 张明洋不说话了,徐斌也不吭声了,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莫名的询问。 好一会,陆启言才说:“是。”很快,他又加了一句:“我回去是有急事,刚刚我爸打电话给我,说我奶奶晕倒了。” 章以南说:“好,明早跟我们一起走吧。” 陆启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折腾到这个时间,大家都累了。章以南嘱咐初黎早早休息,便也回房了。 第二天一早,章以南收拾好了东西在酒店大堂等初黎。还要继续去滑雪的其他人,在餐厅吃早餐,陆启言也带着东西在大堂等着。 韩薇早早吃完早饭,趁着焦思涵和袁希在聊天,跑来章以南身边,温温柔柔地把一盒“金嗓子喉宝”递给章以南:“学长,我听到你昨天嗓子都哑了,吃点含片应该会舒服一些。” 章以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了,谢谢,黎黎昨天已经给我拿过药了。” 韩薇一愣,动作自然地将那盒含片放在章以南面前的行李上,笑了一下,说:“没想到初黎对学长还真是关心呢!” 她话音刚落,初黎已经背着自己的包下来了。 章以南快走两步去接她手里的东西,转身回来时,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她怕我跟你们不熟而已。我们先走了,替我向徐斌表示感谢,再见。” 韩薇还想说点什么,章以南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初黎也走过来了,她刻意当一旁的陆启言是空气,问章以南:“车呢?到了吗?” 章以南看向酒店门口,初黎也看过去,不禁惊呼:“怎么是景师兄?” “景年家刚好在D市,离这最近,我就让他过来了。” 景年也看到了他们在看他,章以南说话的功夫,已经进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毛衣外面是一件灰色的立领大衣,和章以南这样的人站在一起,竟然也毫不逊色。 初黎不禁暗暗咋舌:果然环境决定视野,像章以南这样的人,连认识的人都这么与众不同。 景年微笑着跟初黎打了个招呼,和章以南一起把东西搬上车后,看着站在车旁面色沉如水的陆启言,忍不住问道:“以南,这位是……” “黎黎的同学,陆启言,今天坐我们的车一起回A市。” 景年又看了一眼陆启言,初黎却在这个时候一骨碌爬进了副驾驶座。他似乎是看出点什么,只是拍了拍章以南的肩膀,轻笑着直摇头。 回去的路上一直是章以南在开,景年和陆启言坐在后面,几乎是一路无话。 仅有的几次交流,也是以景年简单的询问开始,以陆启言愈发沉默的回答结束。 “你在哪上学?” “……XX学院。” “专业呢?” “经济。” “也是A市人?” “是。” “和初黎是高中同学?” “是。” 几个小时的路程里,两人的对话基本仅限于此。初黎窝在前排座椅里一言不发,但两个人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她甚至注意到,在景年问陆启言学校的时候,陆启言迟疑了很长时间,在说出校名的时候,他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许多。 曾经在篮球场上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就因为高考的一次失利,自信心就被打击得一塌糊涂。 想到这,初黎忍不住觉得有点心疼。 开回A市大概需要七八个小时,初黎一路睡睡醒醒,等再一次醒过来时,已经回家了。 陆启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车,后座只有景年一个人。 初黎看着少了一个人的后座,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景年想起早上那一幕,说:“初黎,你这个同学……” 初黎心口一揪,脱口而出:“他怎么了?” 景年看到章以南握着方向盘的手倏地收紧,轻轻笑了:“没什么,是个不错的男孩。” 初黎想起来章以南也这样评价过陆启言,她心头一松,转过去对景年说:“就是很不错啊!其实他比我学得好得多,要不是高考失利了,肯定能上C大。” 她说这些话时,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眉飞色舞,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嘴角翘起的弧度,没有意识到提起那个人时眼中璀璨的星芒。 景年拍了一下章以南的肩头:“好好开车,任重而道远。” 章以南微微侧首:“哦?景大夫这会知道关心一下司机同志了,是怕我疲劳驾驶?” 景年懒懒地靠着:“服务区你可是休息够了,再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你就要追不上刚刚高速上下来的那辆车了。” “我怕开太快追尾。” “追尾总比追不上强,追尾了可以修,追不上,可是连修的机会都没有。” “万一速度太快撞坏了?” 景年笑了:“章以南,你不是这样犹豫不决的人,就算撞坏了又能怎么样?发动机在前面又不在后面,怕什么!” 章以南不再说话,只是车速快了许多。 初黎听得云里雾里,扭头问章以南:“我们为什么要追上那辆车?” 章以南侧头看她,微微笑了:“因为我不想输给一辆桑坦纳。” 稀里糊涂的对话终于在这辆570驶入初黎家楼下的时候而告终,章以南和初黎拿了行李准备上楼,景年叫住他。 “以南。” 章以南回头看他。 “越在意越害怕,但是你不赌一赌,你怎么知道不会柳暗花明?” “知道了,多谢。” 朋友之间无需说太多,你说的,我懂。你没有说出来的,我都明白。 进了电梯,初黎忍不住问道:“刚刚景师兄说的‘越在意越害怕’,你在害怕什么啊?还有,什么事情要赌一赌啊?” 章以南看着电梯数字,目不斜视:“没什么,最近遇到的一点小问题。”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初黎还在喋喋不休:“什么问题连你都会害怕啊?” “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那景师兄让你赌一赌,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啊?” 章以南终于转过头看着她,四目相对中,昨天晚上那种心跳的感觉又来了。 初黎心里一阵慌乱,匆匆扭过头去说:“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反正我也不懂。” 章以南注意到她的神情,心头滑过一丝欣喜:“风险肯定会有,不过……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初黎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拿着行李就往自家门里躲,关门前,还不忘留下一句:“那你加油,祝你稳赚不赔。” 章以南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渐渐生出一种无奈又甜蜜的感觉。 稳赚不赔啊……现在看来,把握好像更大了呢! 第27章 他的怀抱,她的依靠(3) 6号一大早,章以南就带着初黎回了C市。 回到宿舍的时候,没想到喻言和谭斯妤已经回来了。 初黎拎着临出门前韩慧云给她拿的一堆零食往桌子上一搁,一只手呼呼啦啦地扇着风,一只手扒拉着袋子:“快来快来,我娘亲给咱们拿了一堆好吃的。” 喻言凑过来,顺手拿起一包薯片,边拆边说:“你十一都去哪玩了啊?信讯全无啊!” 谭斯妤也说:“就是啊,多多在东北还跟我们一天一个电话呢!你倒好,消失得无影无踪。” 初黎“嘿嘿”一笑:“我和高中同学滑雪去了,山里面好像信号不太好,电话都打不出去。” “滑雪?”谭斯妤惊诧道,“这个季节有滑雪的地方吗?” 初黎“噗”的一下笑了:“我差点忘了你可是个江南美娇娘,姑娘,大中国一日四季的地方多了去了,下次暑假我带你找个地方滑雪去。” 喻言嘟着嘴抱怨:“你光带她不带我啊!” 初黎赶紧说:“哪能啊!不光带你,还要带多多!哦对了,应该把景师兄也带上。” 喻言唇边的笑容一滞,声音低了几分:“景师兄?你跟他又不是很熟。” “本来是不熟啊,但是我们去滑雪的时候要急着回家,就是景师兄去接我们的,然后我发现……景师兄还挺好的,一点都不像章以南那么闷骚。”初黎想起那天两人在车上的对话,如是说道。 然而,等她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身边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初黎疑惑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谭斯妤捏了捏她的小脸:“汪初黎同学,你竟然敢说我们的男神闷骚!” 初黎哭笑不得地躲她的手:“不要觉得他高高在上,回头有机会你们要是跟他一起吃顿饭就会觉得……恩,有点闷骚。” 喻言在一旁看着两人打闹,心里却隐隐感觉,初黎和章以南,似乎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关系了。 国庆收假后的日子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大半了,转眼间,C市入了冬。 喻言开学的时候加入了鸣轩朗诵社,就是屈佑申带她去的那个社团。这天晚上说是有社团活动,初黎兴致勃勃地想要去看看。 活动就在文史楼227,年底的时候学校有一个大型的朗诵比赛,现在各个社团都是抓紧时间选人,鸣轩朗诵社也不例外。 前来参加选拔的大多是和她一样的大一新生,底下坐了几个大二的学长担任评委,喻言因为是屈佑申带进去的,一进社团就是颇得社长关照的干事,这会正忙得不可开交。初黎在后门看了一会,就想回宿舍了。她给喻言发了个短信,转身准备走。 一转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还站着一个人。初黎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她。 她猛地想起来,刚想开口,那人做了个“嘘”的手势,往楼梯口走去。 初黎跟过去,笑了:“你是不是那个……那个……” 她“那个”了半天,愣是想不起来眼前的人叫什么。 程轲也笑了,“程轲,还记得吗?”又指了指她的腿:“腿好了?” 初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名字都给忘了。” 程轲不介意地说:“没关系,倒是今天再见,可以说是有缘了。”他指了指教室,“你也是……来参加选拔的?” 初黎摆摆手:“没有,朋友让我过来看看。” 她话音刚落,喻言已经从后门跑出来了,看到她和程轲在一起,愣了一下,赶忙跑过来对程轲说:“社长,基本都选完了,我们把还不错的列了个名单,下周三晚上准备复试。” 初黎笑了笑:“原来你是社长啊!” 程轲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想进我们朗诵社,欢迎,起码给你开个后门还是可以的。” “好,我考虑一下。” 初黎看向喻言:“你还没忙完吧?那我先回去了。” 待她走远,程轲才道:“喻言,你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汪初黎,初始的初,黎明的黎。” 程轲微微笑了:“是个好名字。” 初黎走出教学楼,发现竟然下雪了。 2009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在11月的这个夜晚,悄然而至。 谭斯妤和杨多多晚上约好去逛校门口新开张的小店,喻言在忙着社团的事情,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初黎一个人往宿舍走着,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在滑雪场的那个夜晚,她被章以南抱在怀中时,那猝不及防的相视。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哪怕心里一直暗恋着陆启言,可真正的恋爱该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那晚的章以南,似乎并没有把她当做邻居家的小妹妹。而她每每想起那双眼睛,就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只当做邻居家的大哥哥。 走到宿舍楼下时,雪已经下的很大了。初黎快走了两步,站在宿舍大门口转身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宿舍门口的路灯泛着温暖的光,雪花飘飘洒洒,温柔地落下。 初黎收起心里的小情绪,给章以南发QQ。 黎の海角21:25:53 你在干嘛? 一路南下21:31:54 刚登机 黎の海角21:32:16 吃惊你怎么又出差啊?这次去哪? 一路南下21:33:47 香港,应该明天下午就回来了,怎么了? 黎の海角21:34:33 下雪了呀,看到了吗?图片 一路南下21:36:08 恩 初黎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是回了一个“恩”,可她脑海中却一下子就浮现出他唇角含笑的样子。 要死了简直,怎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初黎关掉QQ奔回宿舍。 章以南没有再发来消息,应该是快要起飞了吧。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索性打开电脑,登录人人。 人人新鲜事里早已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初雪刷屏,C大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初黎把鼠标往下滑,看到陈默发了一条:A市的初雪。 A市也下雪了? 她把页面往下拉了拉,大概就是半个小时以前,A市的同学们也都在迎接今冬的这场初雪。 她滑得很慢,所以在那张照片映入眼帘的时候,她还仔细看了一会,等辨认出画面上的人是谁时,她只觉得一股寒凉从头蹿到脚,犹如被人在寒冬里泼了一盆冰水,直到这股寒意侵入心底。 那是一张光线并不明亮的照片,应该是刚刚拍的,天空中还下着小雪,陆启言站在路灯下,双手搭在叶子娟的腰上。而叶子娟,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吻着。 他的头微微侧着,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可那样的角度,那样的动作,却让任何人都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在回应着她。 不知是谁拍了这张照,这张照片现在在人人上疯狂地转发着。 徐斌调侃道:“哎呦呵,陆启言这生日礼物送的够大!” 张明洋转发道:“哥们,狠狠幸福下去吧!” 就连韩薇也转发道:“老陆子娟你们要幸福哦” 初黎手心一片冰凉,页面突然传来消息提示,陈默的头像闪了闪。 她点开,陈默说:“黎黎,我看你在线,那张照片看到了吗?” “看到了。” “那个……我听说是叶子娟跑到陆启言的学校去找他来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拍下来那张照。” “我没事,放心吧,我要去洗澡了哦,先下了,拜” 打完这行字,她迅速关掉页面。 她拿起脸盆准备去洗脸,走到洗脸池才发现洗脸盆里放着一袋洗衣粉。她把洗衣粉放在一边,脸盆里接满了凉水,心里明明想的是洗脸,可下一秒就把脑袋扎进了水里,直到刺骨的凉意顺着头皮传遍四肢百骸,她才猛地从水中抬起头。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马尾被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大量的水滴淌下去,打湿了衣服。 她脸色发白,眼眶处却是渐渐泛红。镜中的这个人现在就像个小丑,和照片里身材高挑满脸幸福的叶子娟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正是洗漱时间,来洗漱的人逐渐多起来,她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凉水里,冰凉刺骨的水和着咸涩而温热的泪一股脑涌进了她的口鼻,让她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水太冷,还是心太冷。 第28章 他的怀抱,她的依靠(4) 初黎在洗漱池没有长待,匆匆洗了个脸就回宿舍了,刚好她的手机响了。 是谭斯妤。 “喂,斯妤。” “黎黎,我和多多来市中心逛了,我看雪下的挺大的,我们今晚在市里找个酒店住,就不回去了哦” “好,今天周五,楼管也不会查的。你们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初黎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刚刚被刻意压下去的苦涩又一点一点弥漫开来。她猛地跑出宿舍,一口气跑到了C大校门口,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她一瞬间清醒过来:刚刚,自己竟然天真到想要跑回A市去? 去干什么?看他们鹣鲽情深?受叶子娟的冷嘲热讽? 她突然无比庆幸,庆幸自己不在A市,远在千里之外,她的脆弱、她的不堪一击,还好他看不见。 初黎慢慢往回走,路过校园超市时,买了两瓶啤酒。 她并不会喝酒,可是今晚,她就是想尝一尝,是不是只有酒才能解千愁。 她拎着两瓶酒来到了学校的篮球场,雪夜的球场空无一人,唯有射灯将她孤单的影子拉得老长,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过如此。 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天空中的雪依然在洋洋洒洒地飘着,也许明日一早起来,这大地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这场大雪会遮住一切痕迹,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又震,初黎打开一瓶啤酒,仰头直接对瓶吹,略带苦涩的液体顺着喉管流进胃里的一瞬间,她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她的眼泪汹涌地流,酒一口不停地喝,直到满满一瓶酒下肚,才觉得心口那股恨不得要将她撕裂般的疼痛才稍稍轻减了一些。 手机又一次震了起来,她掏出来按下接听,电话那头是喻言着急的询问:“黎黎你在哪啊,宿舍门都快关了,宿舍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初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俩给我打过电话,说不回来了,雪下得太大,在市里的酒店住。” 喻言听出她声音好似哭过,她顿了一会,说:“那你呢?你在哪?” 初黎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的篮球场,喃喃道:“我啊,我在学校啊。” “在哪?我来找你。” “唔,篮球场。” 喻言在篮球场找到初黎时,她正拿着第二瓶啤酒对瓶吹。喻言吓了一跳,冲上去夺过她手中的酒瓶,才发现一瓶酒已经被她喝完了。 她头发全是湿的,连羽绒服都是半湿的,整个人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喻言看了一眼旁边的空瓶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汪初黎你抽的什么风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在下雪?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度?你还湿着头发出来,没病找病是吧?” 初黎低下头,把脑袋埋在两腿之间,一言不发。喻言叹了口气,拉她起来:“别坐地上了,地上全是雪,等会裤子全湿了。” 初黎还是一动不动,喻言无奈,在她旁边蹲下,静默了良久,才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从文史楼回宿舍的时候不是还是好好的吗?” 初黎慢慢抬起头,喻言才发现她眼睛红肿得不像话,很明显是哭过的。 “喻言,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 喻言一怔,下意识想说没有,可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来,她没有吭声。 初黎继续说:“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他,说出来你都不信,我高中那会做了好多傻事呢!” “比如呢?”喻言耐心地听着。 “比如啊”,初黎长出了口气,“比如……我经常溜到他们班去偷偷看他一眼;比如我买QQ空间的黄钻,这样他就看不到我的来访记录了,其实我每天都会去看无数次;再比如跟他的朋友们也尽量搞好关系,这样就可以更多的知道一些他的消息。” 她的这一段暗恋有多么心酸,又有多少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曾在暑假一个人走遍A市的大街小巷,那些他可能去的地方,她去了一次又一次。可是,那个城市就那么大,她却从不曾遇到过他。 她转过头,看着喻言自嘲地笑:“我是不是特别傻?还特别不要脸?人家不喜欢我,我还这么心心念念放不下。” 喻言忙道:“胡说,只要没结婚,谁都有争取爱情的权利。” 初黎无声地摇摇头,良久,才低低地说:“可是他有女朋友了。” 她失落的样子就像一把利刃一样戳在了喻言的心口,让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 “黎黎,也许是你们没有那个缘分,也许……你会在这收获一份不一样的感情呢!” 初黎侧头望她:“真的?” 喻言点点头,坚定道:“肯定。” 初黎笑了一下,可转眼间眼眶中又盈满了泪水:“可我就是难受,我一想到他和他女朋友接吻的样子我就难受,喻言”,她抓住喻言的手按在心口,“我心口疼。” 喻言耐心十足地安抚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黎黎,既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就应该放下了。最多可以给他打个告别电话,告诉他你喜欢他,也算是给你的这段暗恋画上了一个句号。” 也许是酒精在作祟,也许是喻言的这一番劝告戳中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初黎拿出手机,按下那一串仅看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记的数字。 她的手指却停留在绿色的键上,迟迟没有动作。 许久过后,她才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的“嘟”声,每响一次,她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寸。 “嘟”声响了两声后被人接起。 长达数秒的沉默后,她听到陆启言说:“初黎,是你吗?” 自从高一分班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对她说话。此时,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在听筒中响起,往事一下子全被勾了出来,眼泪也流的愈发凶猛。 她记得他唱《六月的雨》就是这样熟悉的声音,她记得他对她说“生日快乐”就是这样的声音,她记得……记得回忆里的种种,他的声音都是如现在这般温和。 也许他记忆洪流里微小细碎的碎片早已被他遗忘在了彼岸,可却被彼岸的那个人悉心收藏,视若珍宝。 陆启言似乎是听见了她啜泣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 初黎死死咬着下唇,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能将已经涌至眼眶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是我,只是有点感冒。” 陆启言低低地“哦”了一声:“好像C市也下雪了,最近气温变化大,你还是要……” “陆启言”,初黎打断他,“听我说。” 她闭了闭眼,脑子里跟跑马灯似的全是三年来他的样子。 “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有话想对你说。” “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 “我一直不确定你和叶子娟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今晚我确定了。” “如果以前……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困扰的话,我很抱歉。” “从今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联系了。” “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这样……祝你们幸福。” 她微闭着眼,语气淡定平静,连她自己都暗暗吃惊,原来坦坦荡荡地把这件事说出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她一口气说完,听筒里并没有任何声音,她终是没有犹豫,挂断了电话。 喻言问她:“后悔吗?” “不。” “还放不下他吗?” “试试吧,应该没有那么难。” 手机再一次响起,陆启言竟然回拨过来了。 初黎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好一会,挂断了电话,关掉了手机。 “为什么不接?”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没有必要接了。” 她又坐了一会,拍了拍喻言:“走吧。” 喻言指了指表:“宿舍门都关了,走哪去?” 初黎思考了一会,凑过来说:“我们去喝酒吧!” 喻言翻了个白眼:“你都喝了两瓶了!” 初黎拉着她的袖子装可怜:“没喝够啊,喝了才觉得酒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喝完好像就能忘了想忘的。” 她一张脸可怜巴巴的,虽然嘴角硬是想挤出一丝笑意,可眼底不断升腾起的水汽还是让喻言不忍拒绝。 此时她心里一定是难受到了极点吧。 她想了一瞬,说:“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去,但是我不喝啊。” 初黎如小鸡啄米一般直点头:“恩”。 两人从学校偏门出去打了个车直奔C市著名的酒吧MIX,喻言和初黎都从来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大半夜两个女孩子去,喻言心里还是害怕的。 她想给章以南打电话,打开手机找了半天才想起来压根没有章以南的电话。 怎么办? 她在通讯录里找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景年的名字上。 景年的电话是那晚屈佑申带她参观社团活动时,两人一来二去的互相存上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景师兄,我是喻言,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黎黎今天遇到点事,我们现在在去酒吧的路上,我没有章师兄的电话,能不能麻烦您转告一下章师兄。 短信发送成功的时间是12点半,喻言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如果景年十分钟之内不回短信,她就冒昧一下,打电话过去。 没想到一分钟之内,景年的电话就到了。 喻言心如擂鼓,接通电话:“景师兄?” 景年的声音沉静果断:“你们在哪?” “额……出租车上。” “去哪个酒吧?” 喻言就听到了好大的关门声,她有些心虚地说:“MIX” 景年冷笑了一声:“行啊,你们俩出息了啊,MIX都敢去,谁给你们找的地儿?” 喻言现在无比后悔打这个电话,她硬着头皮说:“就是平常听朋友常说起C市比较好的酒吧,常听到这家。” 景年几乎是冷冷的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现在,立刻马上,回学校。” “来不及了……我们已经到了,诶黎黎,你别急。”喻言还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景年气极,直接打给章以南,章以南刚下飞机,听景年说完,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你现在过去帮我拦住黎黎,她没什么酒量,我处理完这边的事马上回去。” 酒吧。 初黎虽然嚷嚷着要来酒吧,可毕竟从来没有来过,她和喻言坐在吧台的位置,酒保问她们要点什么,初黎说:“啤酒。” 那酒保笑了:“小妹妹,我们这的啤酒多了,你要哪一种?” 她想了想,说:“就是最普通的。” 那酒保一双眼睛在她们俩身上滴溜溜地转了半天,说:“最普通的?9度?” 初黎点头:“行。” 没过多久,酒保端着六瓶开了瓶的啤酒过来了:“两位慢用。” 喻言扯了扯初黎的袖子:“黎黎,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初黎本来在学校喝了两瓶就已经有点晕乎了,这会耳边嘈杂的音乐声此起彼伏,喻言跟她说话的功夫,半瓶酒都下肚了,哪里还关注得到周围的情况。 喻言心里惴惴不安,一只手紧紧攥紧初黎的衣角,一只手握着手机,期待着下一秒它就会震起来。 临近1点,酒吧的气氛被推向了一个高潮,音乐声越来越大,年轻的男男女女们纷纷走进舞池,释放着白天无法释放的压力。 周围一片嘈杂,喻言越来越紧张,她一双眼跟防贼似的到处看。 忽然,肩膀被人摸了一把,一个平头小青年凑过来说:“小妹妹,哥哥已经注意你们好久了,第一次来酒吧吧?要不要哥哥教教你,怎么玩?” 喻言吓了一跳,这平头小青年还带了个伴,此时正坐在初黎旁边,也倒了一杯酒说:“妹妹一个人喝多寂寞,来,哥哥陪你喝。” 她一把扯过初黎护在怀里,一只手摸索着找到最近通话记录,把第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第29章 他的怀抱,她的依靠(5) 喻言故作镇定地说:“不好意思,我陪我朋友喝就行了。” 那平头青年笑的两眼发光:“哎呦呦,这么两个漂亮姑娘,让你们自己在这喝酒,多不安全啊!” 喻言挤出一丝笑:“没什么不安全的,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穿着灰色风衣的景年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寻她们俩的身影。 她心头一喜,急忙伸出手,景年也看到了她,快速往这边走来。 那两个小青年见状,躲到了一边。 待景年走近,喻言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在他肩头砸了一拳:“你怎么才来啊?黎黎都喝多了。” 景年顺手接过初黎,果然四瓶啤酒下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眼角余光看到那两个人还在旁边,买了单,压下心头的火配合喻言演戏:“临时有点事,走吧,太晚了,我们先送初黎回去。” 喻言忙不迭地点头,跟着景年赶紧往外走。 出了酒吧大门,景年把初黎抱进后座,喻言也准备跟着坐进去,没想到景年突然转身,她一下子撞进了他的胸膛。 “她有病你跟她一起犯病是不是?”他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不耐。 喻言嗫嚅道:“因为宿舍关门了,而且黎黎今天心情不好,她说想喝酒,我想着我陪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底气,明显是心虚到极点。 景年气极反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喻言被他问住,不吭声了。 良久,他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打开副座的门,冷冷地扔下两个字:“上去。” 喻言一听,屁颠屁颠地坐进去,乖乖系好安全带,再不敢说一句话。 景年在学校附近找了个酒店,把她们俩安顿好,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初黎,还是没忍住,说道:“你想办法给她洗个澡吧,她衣服头发全是湿的,明天肯定会生病。” 喻言低低地“哦”了一声,眼看着景年就要开门走了,急急说道:“景师兄,今天多谢你了。” 景年的步子顿住,微微侧身:“不必,我也是受人之托。” 景年走后,喻言折腾着给初黎洗了澡,后来,不知不觉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喻言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看了看时间,是中午11点多。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来自景年:章以南8点的航班,大概11点到C市,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我已经发给他了。 喻言看了一会,脑子完全清醒过来了。她赶紧起来洗漱,刚收拾妥当,就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喻言,我是章以南。” 她打开门,风尘仆仆的人还拉着行李箱,明显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 章以南放下行李就去看初黎,床上的人还睡得无知无觉,只是两只眼睛肿得厉害。 他一路上都这颗心都是七上八下的,景年跟他也没说清楚,他只知道她差点在酒吧被人占了便宜,只知道一向没什么酒量的她昨晚竟破天荒地喝了四瓶酒。此时此刻,眼看着她好端端地躺在这,不觉松了口气。 章以南沉思了一瞬,转身问喻言:“喻言,能不能告诉我,黎黎昨晚究竟碰到什么事了?” 如果说喻言之前对章以南和初黎的关系还是猜测的话,这一刻,她已是再明了不过。 她犹豫片刻,说:“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回宿舍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跑到篮球场上喝闷酒去了。再后来……”她突然顿住。 章以南眸心一紧:“再后来怎么了?” 喻言支支吾吾道:“就是……给她一个高中同学打了个电话。” 章以南一双眼黑亮深邃,几乎没有迟疑,问道:“是不是陆启言?” 喻言下意识开口:“你怎么知道?”说完,才发觉章以南是在套她的话。 章以南心中却是已明白了八九分,徐斌和张明洋在高考后就在人人上加了他为好友。他工作繁忙,平时基本不玩这些学生们玩的东西。可昨天晚上登机前,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登录了人人。 然后,他就在徐斌和张明洋的转发里,看到了那张照片。 他收回思绪,看到喻言还站在旁边,温和道:“多谢你照顾黎黎,你先回去休息,这交给我。” 喻言点点头,轻轻离开了房间。 章以南只开了一盏小灯,他坐在床边,细细地打量着她。 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 初黎的脸型很好,是标准的鹅蛋脸,两弯柳叶眉就在睡梦中都是似蹙非蹙,让人看着都心生不忍。她的鼻子小巧精致,鼻梁笔挺,让五官更加立体。而那双樱桃小嘴,才更是惹人怜。 只是,现在这张脸,在睡梦中都是眉心微皱的,两只眼睛因为狠狠哭过的原因,肿的跟核桃似的。 初黎睡得迷迷糊糊,她只觉得头痛欲裂,从未有过的钝痛感犹如浪潮一般一次次袭上头来。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道男人的身影。 恍惚中她还以为是在宿舍,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那人却依然一动未动。她冷静了几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章以南。 她急喘着气,心神不宁地说:“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香港出差了吗” 章以南看着她的眼睛,开口时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刚回来,你昨晚喝了多少?” 她怔了怔,昨晚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渐渐在脑海中被拼凑起来,她低下头,小声道:“也没多少,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酒量。” 章以南不说话,初黎心里不安,悄悄抬头打量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凝。 她心里一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可相比让他知道自己喝了四瓶酒而挨骂,她更怕他知道,她为什么会喝酒。 她低着头,不敢看章以南的眼睛,可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晚在滑雪场,他的眼神。 更何况,他今天竟然为了她,专程从香港赶回来了。这么久以来,盘旋在心里的那个念头此时此刻好像愈发清晰起来。 可是,她现在却害怕了。 她忘不了九月的那个夜晚,章以南在宿舍楼前看着她的样子,那般落寞,那般寂寥。那个时候,她还傻傻地想要劝慰他。 殊不知,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劝慰。 一室沉默里,章以南终是起身倒了杯水。 初黎接过水杯,沉默地喝着。章以南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霎时,房间里一片明亮。 室外是雪后干净清爽的世界,室内,却是盘结在两人心头纠纠缠缠的心事。 他静默良久,终是开了口:“黎黎,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为了他,这么去折腾自己。如果昨天晚上,喻言没有给景年打电话,如果景年没有接到喻言的电话,如果景年接到电话,路上有事耽搁了……” 他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又道:“这么多如果,我不敢想,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我能承受的,你……”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的,一字一字说道:“明白吗?” 初黎眼眶中渐渐升腾起一片朦胧的水汽,她匆匆低下头,轻声说道:“哥哥,我是怕……” “黎黎,”章以南打断她,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她的手指冰凉一片,他忍不住握得更紧了些。初黎想要挣脱,他却是牢牢不放。 再开口时,声音中带了几分命令的意味:“叫我的名字。” 初黎惊诧地抬头,却见章以南双眸深邃,似是要将她吸进那双眼睛里去,令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许久,初黎都低着头,一语未发。 章以南慢慢松开握着她的手,自嘲地笑了:“是我吓到你了。” 他把她的衣服放在床头,说:“换好衣服,我送你回学校。”说完,便出了房间。 听着关门声响起,初黎终是忍不住,头埋在被子里,眼泪大颗大颗地夺眶而出。 她从没有想过要伤害章以南,更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她曾经是那样深深地爱恋过一个人,她再清楚不过,所爱之人拒绝自己的那种感受。陆启言只是刻意地忽略她,冷落她,就已经让她心痛至此。 那章以南呢?她的怯懦,她的软弱,她的放不下,她的犹豫不决,又何尝不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在剜着他的心。 犹记得她长大后第一次与他重逢,是那晚在一中的教学楼上,他当着所有的同学,亲昵地喊她“黎黎”,就仿佛中间那么多年的分离从不存在。 她电话里告诉他要和同学演节目,他当晚坐飞机出现在她面前。 她从雪道翻出去,也是他,扯着嗓子在寂寂山林中呼喊她的名字。 原来,这都不是偶然。 也不是出于两家世交的关系对她的照顾。 她就算再迟钝,再慢热,这一刻也该明白了。 迢迢时光里,她的心里住着陆启言。 可他的心上,却从来都只有一个她。 第30章 他的怀抱,她的依靠(6) 听到开门声,章以南转过身,初黎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不要把我刚才说的话当成负担,其实……”他顿了一下,勉强撑出一丝笑意:“应该觉得惴惴不安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啊黎黎,你现在有充分的选择权,如果你选择了我,那是我的幸运。如果你选择等他,那你还是可以把我当做小时候陪着你玩的哥哥,只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再开口时,却带着一丝祈求:“别躲着我。” 也许是章以南最后的语气戳中了初黎心里最柔软的所在,她的心口猛地抽紧。 爱一个人没有错啊!在这段关系中,只是因为章以南是主动出击的一方,就要承受更多的折磨吗? 初黎想起过往的岁月,那么多个没有她陪伴的夜晚,章以南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在心里默默祈求,她能对他再多一点?在她和陆启言的关系中,她又何尝不是祈求陆启言能对她更多一点? 这样的暗恋有多苦,她知道。她宁愿自己来承受这样的苦,都不愿意在章以南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因为,他是章以南啊。 初黎扬起一张微笑的面孔,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说:“我不会躲着你的。” 她笑靥如花,两颊红扑扑的。 章以南却是抬手覆上她的额头,脸色渐渐冷下来:“你不知道你在发烧吗?” “啊?”初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以为意道:“没事,可能就是昨晚受凉了。” 章以南眸心一暗,拉起她的手往电梯口走,脸色平静得看不出一点波澜:“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初黎默默“哦”了一声,任由章以南牵着她进了电梯。 到了医院,医生诊断就是普通的风寒,开了点药,又叮嘱初黎这两天多喝热水,多捂汗。 从医院出来,初黎大大咧咧地笑了:“看吧,我都说了没事的。” 章以南也笑了,点着她的眉心叹道:“你呀……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初黎忽然就不说话了,他刚才那个动作是那么自然,也许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那个动作有多么亲昵。 回到学校,章以南说香港的工作还没处理完,就匆匆走了。初黎也很是听话,回到宿舍,吃了点东西就上床睡觉了。 她确实是没什么酒量,体温好像也越来越高,钻进被窝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晚上喻言推了她半天问她要不要吃的,她都迷迷糊糊地摇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所以当手机在床头几乎狂轰滥炸般响个不停的时候,她的起床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初黎没有看屏幕上的名字,怒气冲冲地接起来:“喂!” 那边却是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小姐您好,这里是MIX酒吧,这位先生喝多了,您是他的朋友吧?麻烦您来接一下他好吗?” 初黎愣了一会,等清醒了一点才知道去看来电显示,是章以南。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迷迷瞪瞪地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里是MIX酒吧,这位先生喝多了,麻烦您来接一下他。” 然后就是忙音。 初黎握着手机傻了一会,回过神后胡乱套上衣服就往外跑,刚好撞上打水回来的喻言。 喻言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你干什么去啊?马上就要关门了。” 初黎抓起钱包钥匙,来不及跟她细说:“我今晚不回来了,不用管我。”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问喻言:“你有景师兄的电话吗?” 喻言点点头,边找景年的电话边说:“是不是学长那有什么事?” 初黎心不在焉地应着,记下景年的电话边往外跑边打。 景年让她在宿舍门口等着,直接开车来宿舍接她。 上了车,景年好气又好笑:“你和章以南是约好的吗?昨天你去喝酒,今天他去喝酒,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买醉过。” 初黎尴尬地笑了笑,却只是默默无言地看着窗外,恨不得立刻飞到章以南身边去。 不到11点的酒吧已经很热闹了,初黎一眼就在吧台处看到了趴着的章以南。 他身上的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英挺的眉眼此时深深地蹙着,手边还放着一杯见底的威士忌,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 初黎盯着这样的章以南看了一会,她觉得有些陌生,但又觉得这样的他似乎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章以南又要了一杯威士忌,初黎拦住他,握着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说:“还认识我是谁吗?” 章以南不说话,深邃的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脸上,忽的笑了一下,说:“怎么会不认识呢?黎黎。”说完,拿起酒杯就要喝,初黎赶紧夺过酒杯,“哥……”话说出口,她恍然想起他今早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是命令般的让她叫他的名字,那声“哥哥”就再也没有办法叫出口了。 章以南垂下手,慢慢撑起身子,目光从酒杯一点一点上移到初黎的脸上,沉默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初黎觉得章以南似乎是清醒的,可再仔细一看,那原本清亮的眸光又染上了几分醉意。 景年买了单,叹了口气,说:“走吧,先把以南送回去。” 初黎和他一人一边扶着章以南往外走,时不时有几个男生在旁边吹哨,初黎又紧张又害怕,手心里都是汗,忽的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那力道正好,足以让她心安,她低头一看,章以南正紧紧握着她。 景年开着章以南的车送两人回家,把浑身酒气的章以南拖到床上后,担心地问初黎:“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初黎累的气喘吁吁,她笑了笑:“没问题,今天多谢你了。” 景年揶揄道:“明天可别让我再来给你们俩买单了。”他说完,顿了一会,说:“以南……我从没见过他喝这么多酒……你好好照顾他。” 初黎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鞋尖,温声说:“我知道了。” 送走了景年,初黎先去接了一盆温水,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章以南,她挣扎犹豫了半天到底要不要给他擦身子。好一会后,她咬咬牙,壮士断腕般撸起袖子,脱了他的衬衣,细心温柔地帮他擦拭。 章以南一直都紧闭双眼,初黎不知道他今晚到底有几分清醒,帮他擦完了身子就匆匆溜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 床上的章以南自己已经脱去多余的衣物,西装长裤和刚刚初黎随手丢在一旁的衬衣被放在床头,被子盖了一半,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除了走近可以闻到的酒气外,几乎判断不出床上这个人刚刚喝了不少酒。 初黎默默咬牙,有一种想把章以南从床上踢下去的冲动。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把她折腾的累死累活,故意让她给他擦身子!她越想越气,走到床边时浓烈的酒气扑鼻,她又心软下来,在心里默念:不要跟他计较,不要跟他计较,他一定是醉了,一定是!一定是! 她拍了拍章以南的脸:“起来喝点蜂蜜水,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章以南微微睁了下眼睛,混沌的目光似是在问:你说什么? 初黎沉默了,他真是太能演了!可偏偏她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明知她心软,明知她肯定不会这么不管他,所以才敢这么堂而皇之吧。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早上祈求的语气,她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让她照顾他,那照顾就是了。她坐在床头,慢慢扶起章以南,让他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耐心地给他喂蜂蜜水,看着他喝了大半杯,才扶着他慢慢躺下。 初黎端着托盘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不知怎的,一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自信满满的一个人,那么风度翩翩的一个人,如今却也会做出深夜去酒吧买醉这样的事。如果不是真的心里有苦说不出,以他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去酒吧的。 这样想着,初黎心里愈发柔软起来,她轻轻出去带上门。床上的人,眸光清亮,看着门口的位置,一向清冷的眼眸里渐渐攀上难掩的温柔笑意。 第31章 番外之小两口的婚后生活 01 已成功晋级为章太太的初黎最近很郁闷,数月前在她刚刚毕业时,因一时头脑发热未及细想就答应了当时章以南的求婚。本以为她一毕业,章先生理所应当补办一个婚礼,并借此昭告天下:他章以南是性取向正常的直男一枚! 可是初黎等啊等,从艳阳高照的七月一直等到寒风冻雨的十二月,有关婚礼的任何信息还是没有一星半点。 初黎很着急! 她的着急不仅因为婚礼,还因为一直被她称作招蜂引蝶却自诩保险系数超高的亲爱的老公章以南先生。 这话便要从前两天章以南所在投行的年终聚餐说起。 说来章以南这么多年在C市一个人辛苦打拼,早几年就已有了一番成就。再加上他人又长得英俊无匹,性格虽不喜与人交际,却极符合看多了言情的女孩子对于冷峻总裁的完美幻想!至于章先生私下里的气质到底符不符合冷峻两个字,公司的女同事们当然无从得知。 在初黎到C市上学后,两人关系还不属于男女朋友,哪怕是两人在一起后,章以南也很小心地保护着她。因此,章以南身边的好友中知道初黎存在的,除了景年就再没别人。 而投行的同事们,因为章以南单身太久,都私下在讨论此人是否为直男。此辩题一出,女同事们纷纷为章以南开脱,直言这位新上任的投资总监一定是为了专业开拓事业所以无瑕顾及感情生活,也纷纷表示自己愿意舍身相伴。 于是,在公司的年终聚餐上,时不时就有一个进门时穿着端庄淑女的大衣,进门后立马变为性感露肩短裙的美女端着酒杯迈着猫步,娇滴滴地向总监敬酒。一杯酒下去,还没走两步,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直言头晕。 在场的男士们看的怒火中烧:姑娘们,这还有这么多活的雄性生物啊! 章以南刚开始还会绅士地扶一把,后来烦不胜烦,索性借口去洗手间,给初黎发了一条短信:我和景年在外面吃饭,过来吧。并附上了酒店地址和包间号。 幸好这家酒店离家里不远,章以南在洗手间待了一会,抽了一支烟,估摸着初黎应该已经坐上车了,才不紧不慢地灭了烟,回到包间。 包间里的气氛依旧热烈,见到章以南推门而入,叫嚷着要让总监再喝一杯。 章以南淡笑道:“实在喝不了了,下次吧,一定补上。” 话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好再劝酒。 章以南手里把玩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初黎应该已经到楼下了。恰好此时,部门里平日里一个很热情的美女凑了过来,一只手柔若无骨地搭在章以南肩头,娇笑着说:“总监,能不能赏脸一起跳支舞呢?” 章以南微微低头,身子不着痕迹地侧了一下,轻松避开美女的身体。 那美女不死心,又贴上来问:“可以不可以啊总监?” 她话音刚落,包间的大门被人推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学院风大衣的女孩,脚上是一双毛乎乎的棉靴,被围巾和帽子遮了一半的脸也能看出毫无预兆的一愣。 有靠近门口的人问:“你找谁啊?找错包间了吧?” “没错。”清晰有力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章以南步履沉稳地向门口走去,在那个女孩子面前站定。 然后,女同事们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她们一直以为单身许久且不知是直是弯的总监大人,此时声音温柔地问那个女孩子:“你怎么来了?” 初黎傻了一会,好半天后回过神,才明白章以南诓她来解围。她咽了咽口水,讷讷地说:“看你这么晚没回家,担心。” 她声音不大,但此时包间里安静无比,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的耳中。 章以南回身拿起外套,对众人抱歉地笑了下:“不好意思,看来今天要扫大家的兴了,改天我请客,今天先走了。”说完,将初黎牢牢地揽在怀里往外走。 在酒店门口打车的时候,初黎气鼓鼓地说:“你故意的吧!” 章以南只笑不语地看着她,突然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说:“章太太,这个亮相还满意吗?” 初黎鼓着腮帮子两颊绯红地看着他,想起刚才看到的身段玲珑穿着短裙性感无比的那些女同事们,涌出不小的危机感,小声说:“不满意,跟你那些女同事一比,我就是个小学生!” 章以南轻轻把头靠过去,埋首在她颈间喃喃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学生。” 02 回到家后初黎还是气鼓鼓的,章以南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看来这个亮相,章太太不怎么满意?” 初黎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知道要在你那么多同事面前露面,怎么也不会裹成一只熊!” “唔?那你准备穿什么?”他声音愈发低沉下去。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章太太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严肃地想了想说:“怎么的也得穿的成熟点吧?我这样人家一看没准还会说你拐卖未成年!” “唔,你成不成熟我知道就好。”他的声音已透出一丝喑哑和急促,从她颈后一点一点细密地吻。 “那个我……”初黎被他吻得天昏地暗。他们结婚到现在半年多,虽然没有举行婚礼,但领了证就是合法夫妻。半年来章以南一直没有要求过什么,或许他是顾虑她。可今晚…… 章以南突然打横抱起她走向卧室,初黎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欺身压上来之前,小声又紧张地说:“我……害怕。” 他温柔地吻着她的眉眼:“总会有第一次。”说着,已经又吻上她…… 第二天一早,初黎睁开眼的时候,冬日的暖阳已透过窗帘投进来片片光斑。她小幅度地转了转脑袋,看到身后的人安宁的睡颜,一种浓浓的幸福感悄悄窜上心头。室内暖气充足,她光脚踩在地上,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男式衬衣穿在身上,蹑手蹑脚地去浴室。绕到另一侧时,突然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拉倒在床上,随即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唔,你……穿上衣服,别感冒”,她只瞅了一眼双臂支在她脑侧的人,就讪讪地扭过头去,不好意思地说。虽说已经坦诚相见过了,但是在朦朦胧胧的夜晚和太阳高照的大白天,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啊! 章以南轻笑了一声,低头去寻她的唇。 章以南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好一会才起身离开她:“洗澡去吧。” 初黎愣了一下,对上他盯着某处的灼灼目光时,终于紧紧抓着衬衣前襟,迅速溜进浴室。 03 洗过澡后,初黎兴致勃勃地要掌勺,章以南乐得清闲,也由她。做饭做到一半的时候,章以南悄悄溜进厨房,从身后拥住她,在她颈间亲昵地蹭。 初黎怕痒,一边缩脖子一边求饶。 章以南声音低低的:“下午有安排吗?” “唔……写新闻稿算吗?” “不算。” “哦,那就没安排。” “出去走走吧,好吗?” 初黎警惕地转过半个身子瞪着他:“你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章以南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是很希望我有点什么阴谋诡计?” 初黎赶紧狗腿地笑道:“唔……没有没有!” 不过……最后一顿饭做完吃完收拾完早已过了正常时间,初黎换好鞋在玄关一边等章以南一边深沉地总结:男人啊,穿衣君子脱衣禽兽!哦不,某些人穿上衣服也是禽兽! 章以南微微垂眼看她,那眼神似乎在说:又在腹诽我什么? 初黎觉得后背窜起一阵凉意,虎躯震了几震后速速走在前面开溜。 章以南带初黎来到距城区几十公里外的一处风景区,C市前两天刚刚下了点小雪,城里的雪早已经化了,可在这里,还是一片白雪皑皑,整个山体都覆盖在白雪之下。 因为正值隆冬,又是比城里冷的多的山区,虽然是风景区,可游客寥寥无几。章以南对自己选的这个地方很满意,买了门票,带着必备装置和初黎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上山的石阶一路上都没见到几个人,初黎看着四周白茫茫一片,拽了拽章以南的袖子:“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黑了,我们现在上来了晚上住哪?” 章以南指了指半山腰的位置:“那有个客栈,我早都定好了。” 初黎咕咕哝哝地“哦”了一声,跟着章以南继续往上爬。没爬多久,她就爬不动了,爬两步歇两步,累的气喘吁吁。章以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在前面,趁初黎弓着身子大口喘气的时候,悄悄在一旁架好三脚架,一切设置停当后,走到初黎身边,然后突然拉起她圈在怀里,毫无预兆地吻下去。 初黎一怔,正要推开他,听到一旁“咔嚓”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一把推开章以南,紧张地找了半天,才看到被章以南隐在灌木丛里的三脚架。 她松了口气,又气鼓鼓地对章以南说:“章先生,你已经快要化身接吻狂魔了好吗!” 自从她答应他的求婚后,章先生真的在朝着接吻狂魔的方向不断发展。初黎都有点怕他了,起床有早安吻,睡前有晚安吻,洗个碗能来个法式长吻,看个电视也能来个缠绵深吻……她毫不怀疑,章以南是要把他以前二十几年没吃到的都补回来! 被指责的人挑眉道:“看你那么累,我是在帮你。” 咦? “以口度气。” 初黎:“……”,家有接吻神君,她觉得很头疼。 不过说归说,两人打闹了一番又很快上路。初黎目测了一下那个客栈所在的半山腰,觉得要是爬上去,她也就废了,于是又爬了一会,她实在爬不动了,就跟章以南耍赖。章以南倒是不急着应承她,反而拿着相机抓拍! 初黎很无语,问他:“冰天雪地的你拍这么多干嘛?” 章以南但笑不语,把相机架在一旁,调好位置后,走下去两步打横抱起初黎往上走。 又是一声“咔嚓”! 初黎快哭了,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愁眉苦脸地说:“你不会从接吻狂魔变身自拍狂魔了吧?” 章以南正在收三脚架,翻看了几张照片后,低声说了句:“就用这张。” “你说什么?”初黎走近几步。 “没什么,现在开始相机归你管,走吧,赶在天黑前就能到客栈了,还要我背吗?”他唇角微扬,把相机递到初黎面前。 初黎一把抓过相机就往上走,边走边说:“我体力好得很!” 章以南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闻言顿了一下,说:“不好。” “什么?” “体力。” 初黎懵了一会,想了半天,蓦地明白过来后,脑中突然闪过昨天晚上的某些画面,一时间脸颊羞的通红,再抬眼时,正对上章以南笑意满满的眼睛。 她“哎呀”了一声,抱着相机就跑,短短一会功夫,已经把走在后面的章以南甩出好远。章以南看着她的背影,脑中在沉思:是不是……要受一点刺激,她的体力才会好一些? 04 走到半山腰的那家客栈时,天已经基本黑尽了,因为刚下了大雪,店里并没有多少人。章以南定的是店里最好的套间,初黎爬了一路,早冻得手脚僵硬了,一进门就脱了大衣往暖气上贴。 章以南不疾不徐地把她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大衣挂好,走过去环住她,在她耳边蹭了蹭低声说:“这里怎么样?” 初黎四下环顾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怎么想起来到这来了啊?”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章以南拿起相机,翻出他调好角度和时间拍的那两张照片,问初黎:“哪张好?” 初黎瞄了一眼,瓮声瓮气地说:“哪个都不好,你要干嘛呀?” 章以南微微笑了一下,却并不说话。 初黎拿他没办法,干脆上床蒙头睡觉。躺了一会,身后传来€€€€€€€€的声音,她心中顿时警铃大响,还来不及开溜,身上便覆上一个人影。 “唔……你要干嘛?” “你说呢?”他声音低沉悦耳,透着丝丝颤动人心的沙哑。 “以、以南……”初黎气息不稳地轻声叫他的名字。 伏在她身上的那具身躯陡然一僵,忽的又猛然俯下身,寻上她的唇,近乎疯狂地吻着她。初黎渐渐招架不住,双手软软地虚撑在他胸口,在他微微离开她的间隙气喘吁吁地说:“你、你怎么突然这么……” “你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的名字。”他双臂撑在她脑袋两侧,清冷的眼眸染上一丝朦胧的欲望,深深地看着她。 初黎局促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正想着怎么样才能逃过他的魔掌,又一波如火般热情的欲望已经重新掌控了她…… 几天后,初黎终于知道了章以南拍那些照片是为了什么。他们结婚半年多,床头的位置一直是空的,初黎总想着把哪张照片放大了挂那,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当看到那张“以口度气”的照片被放的大大的挂在床头时,她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不过……仔细欣赏欣赏,白雪皑皑的山做背景,穿着黑色大衣的俊挺男子微微俯身,以极佳的姿势搂抱着怀中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深深地吻着。整个画面色彩被处理得极有艺术感,初黎不得不承认,章以南这个角度挑的真心不错! 晚上章以南回家后,初黎问起这张代替了婚纱照的照片,某人云淡风轻地说:“哦,拍婚纱照太麻烦,这个简单。” 初黎:“……真的是这样吗?” 章以南放下电脑,走过来单手揽在她肩上,看了一会这张雪山接吻图沉吟道:“我是觉得拍婚纱照不自然,还不如自然的好。如果你想拍……” “这张就很好。”初黎打断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往他怀里靠了靠。 章以南愉悦地“恩”了一声,说:“对了,章太太,有件事没有跟你商量,我已经擅自做主了。” “什么?” 他走到衣柜前,拿出压在最里面的一个盒子,打开递给初黎,那双时时都透着清冷沉静的目光此时正温柔含笑地看着她:“12月22号那天,我定了酒宴,记得……一定要来参加。”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正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精致礼盒,盒子里是早些时候初黎看上的一款婚纱。 她怔怔地看着那件婚纱,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只是提了一下,你怎么……还有,什么时候准备的……都不告诉我。” 章以南微微笑了一下:“这个生日礼物,还满意吗?” 愿意把结婚纪念日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初黎看着他,渐渐笑起来,刚开始是浅浅地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抽噎着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要是以后咱们老了,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章以南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轻轻地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我恨不得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要是等老了你舍不得我,如果你先走,我就去陪你。如果我先走,我就带着你一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听得初黎愈发不忍:“唔,好了好了,不讨论好多年以后的事了,婚礼你都准备好了?” “恩,你就等着当新娘就好。” 初黎小声念着“新娘……”,她突然低声笑了,脑袋往他怀里埋的更深了些说:“好神奇,现在想想好像那天晚上在一中跟你重逢就是昨天的事,那个时候我还天天叫你‘哥哥’,没想到,很快我就要成为你的新娘了。” 章以南满足地轻叹,紧紧拥着他的新娘。 这一刻,章以南是如此的庆幸自己数年的等待。那个人先他一步走进她的心又如何,他用尽他所有的时光,等来了迟到的幸福。 第32章 近水楼台,徐徐图之(1) 时光匆匆,过了年,很快就要开学了。 正式开学后不久,初黎报了英语四级,每天上完课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教室做和听力。说来大一下学期应该算是正式的大学生活,各个社团的换届工作都已经开始,杨多多和谭斯妤分别加入了书社和吉他社,喻言在朗诵社因为程轲的提携,极受重用,大有取代大二学长一统朗诵社的趋势,初黎本来是什么社团都没参加的,但因为她声线丰满,声音温润悦耳,朗诵起来极富意境,一来二去,也算是加入了朗诵社。 跟第一学期的悠闲相比,大一下学期简直忙的不可开交。这学期一共开了九门课,再加上选修和体育,一共十一门。初黎的选修课和体育课都是和喻言一起的,选的都是西方文化和跆拳道。 说到这个跆拳道,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初喻言不知道托谁找学长学姐打听了一下,说这个跆拳道老师从来不挂人,而且分数都是90往上的给。初黎一听立马来劲了,一大早爬起来狂刷一选课就崩溃的教务系统,好不容易赶在人满前给自个和喻言在XXX老师前画了俩勾勾,然后喜滋滋地又爬回被窝补眠。 阳春三月的第一节 体育课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周五下午,如此好的天气,在初黎看到渐渐走近的那个黑脸包公似的魁梧大汉时,瞬间觉得乌云一片。她暗暗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个可爱的魁梧大汉是旁边教健美操的,可是很不幸,一脸肃杀之气的大汉走到二十多个女生并三个男生面前,随意负手而立,一出声就是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家都是大一的,肯定都不了解我,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XXX,这学期教大家跆拳道。我上课要求不多,一、不准请假;二、不准逃课。我们跆拳道又不跑又不跳,顶多就是伸伸腿脚,对有特殊情况的女生没大影响。上课的时候最好认真听,也不要跟我对着干,否则挂了别怪我。” 初黎趁着大汉转过身的时候,戳了喻言一下:“你说的不挂科的不是这个老师吧?” 喻言小声说:“好像……不是。” 从此以后,每周五下午的第一节 课,成为初黎的一个噩梦。 三月底的一天下午没课,初黎在宿舍兴致勃勃玩仓鼠球,这个游戏还是她上周末去章以南那时章以南给她下的,初黎玩了一会觉得好玩,然后就全宿舍推广,导致307宿舍时不时就会传出一声怪叫。 这会初黎挪动鼠标,使劲把那个快要摔下去的球往回拉时,杨多多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看到初黎在玩仓鼠球,突然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那只球就华丽丽地摔入了万丈深渊。 “啊!死啦!”初黎大喊了一声。 杨多多大笑了两声,说:“有正事,我们社团和鸣轩朗诵社联合举办了一个海选活动,你来参加吧!” 初黎睁大了眼睛:“海选?你们在哪海选?C市啊?” 杨多多白了她一眼:“在学校嘛,这次是C市要举办一个朗诵赛,然后各个高校选送参赛选手,主要以‘梦想’为主题。咱们学校这个选拔的任务就是我们社团和鸣轩承办的,我觉得你声音好听,又不怯场,来试试呗!” 初黎想了下点点头:“行啊,初试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稿子要自己写!” 初黎:“……” 一下午加一晚上,初黎一边默默写着稿子,一边在心里把杨多多唧唧歪歪了九九八十一遍。晚上喻言从自习室回来的时候,看到初黎还在埋头刷刷地写啊写的。 她凑过去:“还没写完?” 初黎挠挠头:“差不多了。” 喻言笑着扬了扬手里的U盘:“刚好你写完没事,别人给我拷了个游戏。” “什么游戏?” “植物大战僵尸!” 喻言把U盘插进电脑,一边安装一边说:“我觉得咱们宿舍以后还会有各种怪声音传出去。” 初黎打了个冷战:“难不成整层楼都听见了?” 喻言眄了她一眼:“差不多,暂且不说每天晚上熄灯后咱们几个那说话声和笑声,人家都来敲过多少次门了,就说最近玩游戏,你说你们一个个的,玩个游戏还要边玩边喊,我刚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在问我最近咱们宿舍在干什么……” 初黎哈哈大笑起来,刚好游戏安装好了,她一屁股坐在椅子里霸着电脑:“我试试。” 喻言把电脑声音调的很大,再配上这个玩了几关已经深深着迷并且时不时担心会被僵尸吃掉的人偶尔发出的尖叫,那叫一个精彩。 谭斯妤打水回来一推门就一脸惊悚:“你俩干嘛呢?我在二楼楼梯口就听到了,太吓人了。” 喻言指着全力打僵尸的人:“已进入疯狂模式。” 初黎一巴掌拍在喻言屁股上。 一关打完,初黎的手机正好响了。谭斯妤兴冲冲凑过来:“去去,快去接电话,我来。” 初黎郁闷地去阳台接电话,声音听起来都没了几分兴致。 章以南失笑道:“怎么了?有气无力的。” 初黎仰头叹了口气:“我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啊啊啊!” 章以南笑了下:“看来我这个电话打的不是时候啊,景年过几天就要走了,约我明晚聚一聚,一起去吧。” 初黎心漏跳了一拍:“景师兄要走?他要去哪啊?喻……额,我怎么都不知道。” 章以南说:“他申请到了霍普金斯,可能会在美国读完博再回来。” “读完博?”初黎下意识地转身看着里间正笑的开心的喻言,喃喃道:“这么久啊。” “是啊,所以明晚一起来吧,也算是给景年践行了。” 她握着手机站在窗前,楼下暗影处有晚归的情侣在依依不舍的缠绵,她突然想到,此时的章以南,应该一个人呆在那个偌大的房间里给她打电话吧?想到这,她心头一酸,说:“好,但是我明晚有个初赛,8点开始,还得回学校。” 章以南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就这么答应了,好一会才说:“有我在,耽误不了。” 初黎叹了口气,忽然话题一转:“你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恋爱啊?老实交代!” “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了?” “哎呀,快说!” 他轻轻笑了下:“没有。” 初黎沉默了,大学正是谈一段恋爱的最好年纪,哪怕到了现在,章以南身边的朋友都开始出双入对的时候,他却始终一个人。他是不是也曾在几年前C大的宿舍楼上俯看过宿舍楼前缱绻的鸳鸯,是不是也曾有舍友因为脱单而请客,他却孤身一人。 听筒里传来“嘟”声,章以南已经挂了电话,很快,他发来一条短信:晚安。初黎收回手机,在窗前站了很久,楼下的鸳鸯们已渐渐散去,熄灯前的女生宿舍一片热闹。 初黎和章以南约好的时间是周五下午5点半,景年请吃饭的地方就在C大附近,不知道是不是章以南跟他说初黎有比赛的原因,开车过去不过几分钟。 两人到的时候,景年已经点好菜了。 初黎注意到,她一进来,景年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往她身后看。 等到章以南带着她落座,她看到景年的目光从大门口收回来,带着淡淡的失落。 她心里一酸,想起喻言,刚才她出门时并没有告诉喻言她去干什么,只是她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她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景年,恰好他的目光向这边看来,对上初黎的目光,怔忪了片刻后,带着几分疑问。 初黎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装作在包里翻东西的样子,手指碰到手机的那一刻,一个念头突然窜进脑海。 她握着手机抬头,挤出一丝笑:“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不敢看景年和章以南的反应,匆匆溜进洗手间。 她按下喻言的号码,拨出去。 很快,喻言愉快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进她的耳中:“黎黎,怎么啦?” 初黎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立刻,马上,到学校附近的XX酒店来。” 喻言不解:“为什么啊?你不是和学长去那吃饭了吗?干嘛带上我,而且我已经在吃了,在小食堂吃的石锅拌饭哦,好香啊……” “景师兄要去美国了。”初黎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忍不住开口道。 听筒里长久的沉默着,很长一段时间,初黎只能听见听筒那头遥远的食堂大厨的吆喝声,以及来来往往的学子买饭聊天的声音。 唯独,她沉默着。 “喻言,你在听吗?”初黎颤着声开口。 喻言轻轻地说:“我在。”她顿了顿,说:“我就不去了,景师兄又没有请我,我去多不合适啊,你和学长好好陪他吃顿饭吧。” 初黎急了:“你真的不来啊?我听章以南说景师兄可能要读完博才回来呢!” “那很好啊,替我祝贺他,他一直都这么厉害,我知道的。”喻言的声音愈发低了,听的初黎心中愈发不忍。 她欲言又止,可终是化成了一句:“好,我会的。” 回到饭桌上,景年和章以南正在笑着聊天。看到初黎回来,景年的眼神微微一暗,却什么都不问。 两个数年的老友即将分离,话不免多了些。 初黎埋头吃着,无心去听他们的谈话,脑海中想的是该怎么提起喻言。 吃完饭,三个人并排往外走,景年说自己不回学校,章以南便让两个人在门口等着,他去开车。 看着章以南走远,景年淡淡开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初黎心里一惊,原来他早看出来了啊! 她想了想,说:“喻言让我替她向你表示祝贺,还说……她知道你一直都很厉害。” 景年微微偏头看她:“她为什么不来?” 初黎被问住,回过神来一想,不是你没请她吗?可这话不能就这么说出口,想了想,找了个还算恰当的借口:“她社团有事。” 景年转过头去,在初春的晚风中,似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33章 近水楼台,徐徐图之(2) 回去的路上,初黎头抵着车窗也不说话。 章以南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 初黎沉默了一会,说:“景师兄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章以南忍俊不禁:“你昨天先是问我,今天又是问景年,怎么,准备改行了?” 初黎无心跟他开玩笑,拽着他没有扶方向盘的那只手说:“有没有啊?” “医学院比我们还忙,我都没空,他怎么会有。” 这样啊……那就好,初黎放下心来。 章以南敛了唇边的笑意,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担心谁,黎黎,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开学那天你就应该看出来,喻言和景年不像是刚认识,他们之间的关系走向不是你能决定的,景年今天没有让你带喻言来,也许有他自己的考虑,你去洗手间给喻言打电话她坚持不来,也许她也有自己的顾虑,你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应该由他们自己去决定。” 他很少跟她说起别人的事,也许这次因为景年是他的好友,而喻言又是她的好友吧。 初黎默默地看了他一会,转过脸去,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小声咕哝道:“好吧,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章以南低低笑了,径直将车开到文史楼的楼下。解开她的安全带说:“走吧,我也去看看你的比赛,在车里也是等,在教室也是等。” 初黎正在开车门的手倏地停下,她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章以南笑的人畜无害:“你忘了?”看初黎一脸懵懂,叹气扶额:“你答应我的,明天跟我去爬山。” 初黎“哦哦”了两声,又道:“那跟你等我有什么关系?” 章以南沉吟道:“明天去爬山,你今晚不得回家收拾一下?要是住宿舍,多多少少不方便。” 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让初黎想反驳都无从下口。 而且他刚才说……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好像一下子就戳中了初黎的心,让她再也没有办法硬起心肠来拒绝他。 一进教学楼,初黎就明令禁止章以南跟她并排同行:“保持五米或五米以上距离!” 章以南哭笑不得,但还是照她说的做。杨多多在教室门口负责登记参赛人员名单,老远看到初黎身后的章以南时,兴冲冲地跑到初黎身边,小声激动地说:“学长怎么来啦?” 初黎默默翻了个白眼:“美其名曰,想回忆一下大学生活。” 章以南走过来,跟杨多多打了个招呼,对初黎说:“不进去吗?” 初黎警惕地看着他:“刚刚说好的,你先进去。” 章以南笑而不语地看了她一眼,走进教室。初黎看着他在后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后,才慢吞吞地挪进去。 此时教室里已经因为章以南炸开了锅,这次的比赛来参赛的都是大一新生,主要以文学院的为主。偌大一个阶梯教室,放眼望去一大半都是女生,章以南这么一个长相俊朗气质成熟,穿着西装看起来跟学生不沾边的男人在这种女生扎堆的地方,简直就是众人目光追随的焦点。 8点多一点,鸣轩朗诵社的负责人上台宣布了一下选拔规则后,便按照登记名单从后往前的顺序上台,初黎排在第五个。 因为是初赛,负责选拔的又都是学生,所以可以照着稿子念。初黎写稿子的时候,想着本来就是个朗诵赛,当然越有激情越好,一篇有关梦想的稿子被写的大气磅礴。结果轮到她上台的时候,看到后排坐着的章以南,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前排坐着的是随缘书社和鸣轩朗诵社的两个社长两个副社长,初黎拿着稿子在讲台上站了好一会,好几次准备开始的时候,看到章以南嘴角浅浅噙着的笑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终于,她再一次抬起头看向他时,章以南移开了目光。初黎平复了一下心情,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拿着那篇大气磅礴、慷慨激昂的稿子开始照着念,结果硬是念成了婉约风。 初赛的选拔结果要在全部选手都比完后才会出来,初黎麻烦杨多多到时候把结果告诉她,然后收拾了东西准备开溜。 她刚一起身,就被人牵住了左手往外走,反应过来后,还来不及挣脱,章以南已经拉着她走出了教室。 上了车初黎还是气呼呼的:“不是跟你说了要跟我装不认识吗?你会害死我的!!!” 章以南淡淡瞥她一眼:“我有那么拿不出手?” 初黎:“……是因为太拿得出手,树大招风懂吗?” 章以南认真地点头:“懂。” 初黎咬着小指头琢磨,怎么突然就这么……蓦地反应过来什么,忙说:“不对不对,你拿不拿的出手跟我没关系啊,我的意思是你太容易赚眼球,这样不好不好……” 章以南真真切切地叹了口气:“你都想装作不认识我,的确不好。” 初黎表情纠结地看了他一会,最终败下阵来。 晚上她和章以南刚进家门就收到了杨多多的短信:进了。初黎本以为自己那么超水平的烂发挥肯定会落选,没想到居然成功入选,复试时间定在周二晚上。周末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还专门问了杨多多,杨多多说:“本来人家都把你刷掉了,我好说歹说,把你夸的跟朵花似的,我们社长才勉强答应。” 初黎垮着一张脸:“刷就刷了呗,我想想都头疼。” 杨多多一脸不忿:“姑娘,这可是代表C大去参加的比赛,就这么刷了你不觉得亏啊?” 初黎郁闷地点点头:“好好好,我一定努力。” 当然抱怨归抱怨,虽说不想参加,但还是要认真准备。稿子还是原来的稿子,她驾驭起来并不费力,而且周二晚上章以南又不在,怎么说也能让她维持正常发挥的水平。 但是初黎显然低估了这颗大树有多么的招风,周二晚上她提前几分钟到达指定教室后不久,就有三两个因为那天的初试第一次见面的同学凑过来,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同学甲:“初黎,那天跟你来的是你男朋友吧?已经工作了吗?在哪工作啊?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 同学乙:“看着不像啊,大四的好像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呢!” 同学丙:“他是C市人吗?你不是A市人吗?” 初黎在心里暗暗钦佩这些女生们的情报收集能力,不过才短短几天,她们居然连章以南是不是C大的都能打听出来! 初黎面部表情地一句话挡回去:“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几个女生顿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纷纷散去。 初黎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给章以南发了四个字:“招、蜂、引、蝶!!!” 很快他回过来:“放心,保险系数很高。” “……飞蛾扑火没听过吗!!!” “哦?那就在火光外面加个罩好了。” 初黎已经渐渐被他练就出了一副厚脸皮,嬉皮笑脸地回:“这个罩挡不住!” “罩子是你,就挡得住!” 好吧,她脸皮再厚也实在禁不住这样红果果的调戏啊! 初黎把手机一关,不理他了! 没有章以南在的复赛,初黎发挥异常的好,这次除了几个社长副社长之外,还有两个文学院的老师当评委,初黎以绝对优势获得了最后四个进入终极选拔的名额。 虽然在最后四选一的比赛中,初黎很不幸地以几分之差与这个唯一的名额失之交臂,但这一段参加比赛的历程算是她大学生活中正儿八经的一道美好的记忆。 第34章 近水楼台,徐徐图之(3) 因为朗诵赛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初黎认认真真开始全面复习四级的时候已经进入五月了。 五月的C市已经暖和起来,从图书馆到宿舍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初黎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晚风阵阵,凉风习习,不冷不热的风吹得人很是舒服。 回到宿舍的时候,喻言正在热火朝天地玩植物大战僵尸,玩到屋顶有壮汉出现的那一关就怎么也过不去。初黎站在阳台上,嗅着这个她呆了几个月的城市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脑子里在不住地回想,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 是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准备高考。这个夜晚,她正坐在一中高三8班的教室里,在埋头做数学,或者做英语。这个时候,黑板旁的倒计时牌子上,应该写着距离高考还有XX天。 转眼间,都一年了啊。 五月一过,就要迎来考试周了。因为这学期开的课程太多,所以这学期的考试战线也拉的格外的长。选修课和开卷考试的课程从五月初就开始了,闭卷考试的课程一共六门,排在了六月底七月初。 C市六月的天闷热潮湿,拥挤的老宿舍楼只有一个小吊扇,通常晚上刚洗完澡没一会,又是一身汗,连一个整觉也睡不好。于是初黎问章以南,能不能搬到他那去住。 章以南自然是高兴的,却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是淡淡地答应了。回家后却是把客房又好好收拾了一遍,连洗手间里的牙刷都是新的。 初黎是在结课的时候搬过去的,住进去之后,她又充分发扬了自己考前的良好习惯,从结课那天一直玩到正式考试前一周。结果最后那一周可想而知,章以南偶尔半夜两三点起来,总能看到她趴在床上摇头晃脑背书的样子。 考完试后就是七月初了,初黎早早跟喻言约好了暑假去北京玩,所以考完后并没有回A市,直接买了C市到北京的机票。 出发前一晚,章以南帮她检查了行李,又嘱咐了些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 初黎盘腿坐在沙发上,两手撑着腮帮子看着穿着家居服戴着黑框眼镜的无公害美男,深沉地琢磨着自家老爹是不是就准备这样把她放养在这了,不然怎么不管她干什么,自家老爹老妈连问都不问一下! 章以南发现她明显的心不在焉,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初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忙抬头狗腿地笑了:“嘿嘿,你刚才说什么啊?” 章以南欲言又止,叹气道:“现在新闻报道年轻女孩被下药拐骗的那么多,像你这么不上心,我怎么放心?” 初黎笑嘻嘻地扯了扯他的胳膊:“我是跟喻言两个人啊,放心,我会把你的号码设成紧急号码,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通报,怎么样?” 章以南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地叹息:“你呀!”他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给她:“密码是851222,这张信用卡给你应急,万一有什么事不至于手足无措,起码会让你心里有底气。” 初黎接过那张卡,突然问他:“我爸和章叔是不是商量好把我扔给你了?” 章以南哑然失笑:“扔?唔,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这么解释一下:汪叔的确是这个意思,把你扔给我了。”说完自己也笑了,“怎么有一种收废品的感觉?” 初黎一顿拳头招呼在他背上:“你才是废品!” 初黎和喻言的北京之行非常愉快,除了到北京的第二天收到了谭斯妤的某条短信:你的马列新闻论著挂了! 初黎很悲愤!很郁闷!很生气!并且深深觉得谭斯妤是故意的,那姑娘肯定是看到她在北京吃喝玩乐心里不平衡才故意在这么一段美好的时间里放出这么爆炸性且破坏力极大的消息! 所以,此后很多天,不管是在大栅栏闲逛还是在故宫品味历史,亦或者在世界公园游览迷你世界,每当初黎玩的很happy时,脑子里总会突然冒出谭斯妤的那条短信:你的马列新闻论著挂了!挂了!挂了!这对于一个大学期间想要保持未挂科记录的强迫症患者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小半个月后,初黎灰头土脸地回了A市。来接机的汪默成看到自家闺女的样子,打趣道:“怎么,以南没跟着你回来,不高兴了?” 初黎动了动嘴巴,没说话。 回到家后,韩慧云总算表现出了“我闺女回来了”的激动感,绕着半年未见的闺女转了一圈,一脸满足地慨叹:“真好,C市的生活很滋润啊?好像胖了不少?” 初黎懒洋洋地躺倒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哎呦呦,我在C市过得好不是正是您跟我爸所希望的嘛!” 韩慧云笑着在她腿上拍了一下:“这孩子!”说着话将初黎带回来的箱子和背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归置好。 “黎黎,你哪来的信用卡?”韩慧云拿出被初黎塞在书包最里层的那张信用卡,诧异地问。 初黎眼皮都没抬一下,有气无力地说:“章以南的啊,他说让我应急。” “你这孩子,以南比你大,你应该……” “那什么,菜做的怎么样了?”汪默成突然站起身,询问地看向自家老婆,眼睛里满是笑意,不停地递眼色。 “差不多了,还有一个黎黎最爱吃的爆炒鳝鱼,老汪啊,进来把鳝鱼处理了。” 躺在沙发上的初黎,听到从厨房里传出来的低低的对话声微微笑起来。 “叫什么哥哥,以后在一起了叫哥哥合适吗?叫名字挺好。” “你跟老章真这么说定了?没问问两个孩子的意见?” “我看以南是一百二十分愿意,咱们家这个宝贝姑娘……也没拒绝啊!” “话说回来,以南这孩子跟我自己亲儿子似的,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到底放心些。再说我看他对黎黎的态度,可比咱们这当爹当妈的还上心,闺女给他我不担心……” 老两口的对话到此结束,随后便是汪默成挥刀斩鳝鱼的声音。初黎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着看着就有些跑神。 她没有说接受,也没有拒绝,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和章以南在一起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当然,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两位当事人。 她怎么想的,章以南很清楚。所以他从来不在她面前以男朋友的身份自居,至于那些让初黎羞窘的瞬间,大概只是情之所至。他给了她充分的空间和时间,她不愿意享受来自非男朋友的照顾,那好,他便以青梅竹马的哥哥身份来照顾她。她喜欢了一个男生数年,一时半刻没有办法接受他,那好,他便默默守在她身边,不给她压力,因为他相信,时间是最有力的证明。面对长辈善意的撮合,她不忍也不会拒绝,却也无法坦言愿意,那好,他等便是,总有一天,他相信会等到她的心甘情愿。 初黎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些,现在真的认真思考下来,突然心酸起来。她小时候奉为偶像一样崇拜的哥哥,长大后一直缠绕在心头思念着的哥哥,现在无论何时总是沉稳冷静云淡风轻却在她面前才会情绪百变的哥哥,在用一个未知去赌他的相信! 这不是一道高考考场上的数学题,时间允许的范围内,都可以尽全力去寻求答案,若苦寻不得,在不影响其他题目的前提下再放弃也来得及。这也不是大学课堂上的必修课,哪怕逃课,哪怕挂科,只要最后清考过了,学位证还是照拿不误。这更不是投行里的CASE,不是一定时间内做出多么详尽的评估报告就可以明确的问题。 这个赌,没有时间没有界限,哪怕他罗列出再详细的攻略也好,方案也罢,只能无济于事。唯一揭晓结果的方式,只有等。而立下赌局的那个人,无论什么结果,他只能被动接受。 这是初黎第一次觉得章以南并不是刀枪不入的,他也有不愿意让她看见的脆弱。 而这样的深沉隐忍的爱,让她心疼。 韩慧云的爆炒黄鳝一出炉,初黎一个鲤鱼打挺立马翻身而起。她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因为是给自家闺女炒着吃,当妈的料放的足足的,一大盘爆炒黄鳝看着都让人垂涎欲滴。初黎一边扒着米饭一边一个接一个地吃着鳝鱼,汪默成说:“看来你以后的老公起码得学会这道菜才能养活的了你啊!” 初黎默不作声地低头扒饭,只当没听见。 酒足饭饱之后,初黎极有眼力见儿的准备去洗碗,韩慧云把脏碗拿走,说:“上午才下飞机,赶紧休息休息去。” 初黎乐呵呵地在韩慧云脸上亲了一下,一溜烟钻进自己屋。她把在北京买的一些纪念品一一拿出来摆好,准备什么时候送给陈默,又琢磨了一会该给章以南送哪个,最后挑中了一只在南锣鼓巷买的陶瓷小牛。 初黎拿手机给那个小牛拍了照发给章以南,附上一句话:“猜猜是什么?” 他很快回过来:“牛!” 初黎:“……完全没有办法沟通好吗!!!” 她这句话还没发出去,他的短信又到了:“我的礼物?” 她笑眯眯地发过去一个“这还差不多嘛!” 她刚按下发送键,系统提示人人有新消息。她点进去,在消息栏发现了那条新消息是:陆启言请求加您为好友。 她愣了一下,慢慢点下接受。 系统又提示:您和陆启言已成为好友。 她盯着那个海贼王的头像看了一会,好友列表里,这个头像右下角有一个绿色的小方块,显示这个头像的主人正在线。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很久都没有联系的两个人,却可以凭着网络上的一点一滴来拉进彼此的关系。就好像他们虽然很久都没有说话没有见面,但是此时的初黎看着那个小小的头像,就觉得好像可以看见头像背后的人,好像她那未了的愿望都可以凭着这枚小小的头像达成。 她退出人人,躺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又忽然打开手机,翻看着一些在北京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姑娘,正是二十当头的年纪,在西单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灯光的映衬下,似乎是被人叫了一声而转身抓拍的瞬间,年轻的面庞有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脑后的马尾轻轻扬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快乐。 真好,此刻的自己是这么自信,这么快乐,这么乐观。 二十岁的初黎已经不再如十六岁时一般去故作老成地藏起情绪,她爱笑,爱说话,爱对身边的人声情并茂地讲述着生活琐事,带给别人快乐。她不再怯懦,不再自卑,不再胆小,她愿意迎着风雨去爆发生命的力量,愿意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磨难。 二十岁的陆启言呢?初黎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陆启言跟四年前不一样了,他有了棱角,有了脾气,会礼貌地应对一切,然后淡淡抽身。 她突然发现,现在的陆启言,对自己而言是陌生的,或许现在的她,于陆启言而言也是陌生的。多么遗憾,她和他的成长和改变彼此都看不到,他们印象中的彼此也早已换了模样。 她不再是原来的她,一如她这么多年对他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爱的怀念的究竟是那个陌生的人,还是多年的习惯使然,亦或者,是彼时青葱岁月里为了心爱的男生做了无数傻事的自己和那一段此生都不再有的纯爱时光。 第35章 近水楼台,徐徐图之(4) 因为马列新闻论著悲壮地挂了,初黎不得不提前一周回到C市,每天乖乖去教室好好复习。补考安排在开学两周后的周末,偏偏初黎上学期递交的班助申请通过了,然后她很荣幸地成为了1002班的班助,也很荣幸地可以有一个月不用上课。 宿舍里其他三个简直都快羡慕疯了,初黎本想哭诉没时间好好复习来着,结果生生忍住了,暗骂自己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马列新闻论著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女博士,未婚、女博士、三十多岁,这三个词语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这位女博士也不例外。 初黎早就听闻这位女博士挂起人来毫不手软,而且一旦挂了,补考很难再过。这对于心里本来就忐忑不已的初黎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有一天晚上章以南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听她声音蔫蔫的,问清楚了怎么回事后,只说尽力就行。 初黎仰天长叹,最后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小心脏上了考场。结果出来后,她居然成为了仅通过两人中的其中之一。当晚,初黎乐哈哈地把这件事讲给章以南,章以南在电话那头一直笑着不说话。 九月中下旬新生军训完毕,开课后初黎又跟了小半个月的班,十一一过,正式卸任。六月份的四级初黎是以五百多分通过的,所以这学期也报了十二月的六级。本想着十月份开始可以好好复习一下六级,结果十月中的时候,学生会文艺部要求每个班出一个文艺节目,参加C大2011迎新晚会的选拔。 班里的文艺委员跑来找初黎,希望这事初黎做主,来出一个节目。初黎本来想拒绝,突然想起来喻言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在外面找了老师学古筝,要是两个人能合个什么曲子,应该也不错。回宿舍后找喻言商量了一下,然后两个人一拍而和,准备推出古筝和钢琴合奏的曲子《夜的钢琴曲5》,本班的这个节目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院里对于这次的选拔非常重视,因为是要参加整个学校的迎新晚会,每个学院只会选出一到两个节目,可以说是竞争非常激烈。 初黎和喻言自然很想代表院里参加,定下曲目后,对曲子做了些改变,就着手开始练。平时没事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去艺术学院找间琴房,一遍一遍地和。 十一月的时候,文艺部通知要开始对节目进行初选,时间定在周二晚上,在逸夫楼的学生活动中心进行。初黎在艺术学院借了电子琴勉强代替钢琴,跟喻言一人一张琴地吭哧吭哧搬到三楼的大学生活动中心。 校内的各种活动晚会,大二的学生基本都是主力军。大一的刚进校门,还没有熟悉状况,大三的忙着实习,大四的忙着考研找工作。所以两人赶到的时候一看,基本都是系里或院里打过照面的。这次参加选拔的节目五花八门,舞蹈唱歌相声小品什么都有,初黎在负责登记的同学那里登记过后,灰溜溜地跑到喻言身边,小声说:“我觉得咱俩没戏。” 喻言沉重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刚才看到蒋云了。” 蒋云是初黎在大一下学期和喻言一起在跆拳道班认识的中文系美女,或者说文学院的院花也不为过。喻言看着前面正在翩然起舞的蒋云,头痛地说:“长得漂亮也就罢了,身材好也就不说了,唱歌好听我也甘拜下风了,人好性格又大方我也就忍了,你说说,除此之外,舞还跳的这么好,还让咱们怎么活!” 初黎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婀娜多姿的蒋云,半晌缓缓点了点头,深沉地总结:“每个学校,总有那么一个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偏偏让你不得不服。” 两个人一边叹气一边默默等着,此时蒋云跳完舞走到后面来,看到初黎和喻言,友好地点了下头,然后身姿翩翩步履轻盈地坐在一边休息。 很快就轮到她们这个节目了,初黎刚开始看到这么多人本来还怕喻言紧张,结果那丫头被蒋云刺激的全然忘了紧张这回事,一曲弥漫着淡淡忧伤的《夜的钢琴曲5》被电子琴和古筝完美演绎出来。 初黎弹得很投入,随着主旋律的慢慢展开,她的心绪也渐渐沉入其中。在电子琴和古筝柔缓的旋律中,她想到了一个人,想着自己从遇见他的那天起到现在发生的事,想着他们的相遇、相见、相伴的那一段短暂却永远深深刻在她心底的时光,想着自己对他的爱恋已经快要步入第五个年头,想着自己为了他做过的事,流过的泪,错过的人。她将自己所有的思念和对现实的无奈融入曲中,终于,一曲罢了,全场静默片刻,随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回到宿舍后,杨多多和谭斯妤急着问结果怎么样,喻言兴奋地说:“好得不得了,你们俩今天没去看都可惜了,黎黎今天发挥的超好,绝对是我们俩练琴以来最好的一次。” 初黎笑了下:“这种状态可遇而不可求。” 杨多多问:“有戏?” 初黎说:“才过了初选,这次选了大概十个,还有复选,我听学生会的人说复选要留三个,最后还有一次,才能决定哪一个。” 喻言一把搭在她肩头,说:“我觉得……咱俩应该没问题,刚刚走之前,我还偷偷去评委后面看了一眼,咱们这个节目不是写在第一个就是第二个!” 杨多多说:“你们俩就尽管去为307宿舍,哦不,为新闻系,也不对,是为文学院争光去吧,我们俩就负责做好后勤保障!” 初黎脑中警铃大作:“什么保障?晚上点名了?” 晚上这节课是班级选修,叫什么《影视作品鉴赏》之类的,打开学以来,莫说初黎,整个307都没怎么去过。不过…… 杨多多成功补刀:“你们俩走之后学委发飞信说晚上点名。” 初黎颤颤巍巍地问:“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课哪怕是开卷,你也有挂科的可能!” 初黎瞬间觉得,如果大学期间能保持每学期挂一科的辉煌战绩,对于强迫症患者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十一月底,文艺部对节目进行了复选,时间刚好定在周末。章以南早早知道她又要抛头露面,这次没准备搞突袭,而是在中午初黎要回学校的时候跟她打了个招呼:“我送你,顺便看看你的表演。” 高中那会对于让自己的亲朋好友来看自己的表演,初黎还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到了大学后,她倒是希望会有人来看,章以南既然这么说了,初黎也就答应了。不过她在路上就跟章以南约好:要装作不认识她,尽量自己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章以南没说话,初黎就自认为他答应了。 周日下午的大学生活动中心很是热闹,人比上次多得多。初黎窜来窜去找到早早等在一旁的喻言,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喻言叹了口气:“我要是说有一大部分都是来看节目的你信吗?” 初黎:“……”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初黎还沉浸在“等会人这么多万一没弹好怎么办”的命题中没回过神,站在她对面的喻言倒是看到她身后走近的那个人,捅了她一下,小声说:“你怎么把这么一颗大树搬来了?” 初黎“啊”了一声,莫名其妙地向身后看,她身后几米的距离,被自动让开一条小道,旁边不管是参加演出的还是看演出的男生女生,此时都三三两两地向朝她走来的那个人行注目礼。 初黎默默扭过头,在心里叹息:这帮女生也真是的,想看帅哥就看呗,非得装作聊天的样子眼睛还一个劲地斜着看,多累啊! 喻言小声凑过来:“怎么办?” 初黎翻了个白眼:“树都来了,我还能怎么办。”心里早已经把章以南骂了八十一遍。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住,然后她听到章以南说:“手机落车上了,怕你等会要用。” 初黎冲着喻言做了一番呲牙咧嘴的表情,然后笑眯眯地转过身,从章以南手中接过那只罪魁祸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谢谢学长。” 章以南面色无波,初黎却从两人早已熟悉的表情中察觉到他隐在深处的笑意。他微微点了下头,说:“我在旁边等你。”然后转身,留给众人一个坚挺的背影。 初黎迅速转过身子,拉着喻言躲到角落里装鸵鸟,顺便小声埋怨道:“害人不浅啊!专注坑我十万年!” 手机突然一声“叮叮”,她划开一看,某人的短信正安静地躺在短信栏里:不要腹诽我。 “……我没有腹诽,正在口诽!”借此表达强烈的不满。 “哦?你如果不丢三落四,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你明明可以不把手机给我的啊!” “怕你急用。” “……我没什么急用。” “我怕,找不到你。” 初黎盯着屏幕,突然就再也打不出来任何字,或许这只是章以南随口的一句话,却好像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收了手机,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排座椅,刚才给她发短信的人正低头把玩着手机,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短信。 初黎犹豫了一下,又发过去三个字:“不会的。” 章以南抬头,正对上初黎大大的笑脸,他看了她一会,终于忍俊不禁,微微勾了下嘴角。 第36章 近水楼台,徐徐图之(5) 初黎表演完的时候,后面还有五六个节目,文艺部规定任何人不能提前离场,于是只好坐在旁边无聊地上网看节目。 喻言在旁边刷BBS,突然低呼一声:“我去……姑娘,你上头条了!” 初黎凑过去看,可不嘛,BBS上灌水专区里硕大的标题写着《逸夫楼惊现高富帅,有图有真相》。她倒吸一口凉气,夺过手机点进去一看,我滴个乖乖,还真是有图有真相。 知名博主大人“C大八卦知多少”贴出一组照片,正是刚才章以南向初黎走过去时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拍照者连拍了数张,最后一张以初黎表情古怪地从章以南手里拿过手机,章以南表情淡淡地看着她而结束。 初黎打了个冷战,九月初开学的时候她的确上过一次BBS,但是当时因为是在校外,而且她是个还没报到的新生,所以那帖子就被讨论了不到一天就沉下去了。但是今天……这帖子发出来的时间是几分钟前,短短几分钟之内,回复已达数十条,看样子是沉不下去了。 相忘于江湖:我擦,这是逸夫楼吧?高富帅还在咩?老娘速到,高富帅等我! 紫叶潇潇:这男人好正点诶花痴,不过看样子不像学生诶,难道是已经毕业的大神吃惊,容姐打听打听。 一个鸡蛋两根油条:这男人和这妹子什么关系啊?这妹子哪个系的?看着还不错,帮哥打听一下,哥要追奋斗。 冰糖葫芦:最新消息,有银看到这男的开着一辆捷豹,我靠,闪瞎我的双眼,求大神收了我吧! 嘿咻嘿咻、拔萝卜:诶诶,这妹子不会……这男的怎么看都觉得镶了一层金…… C大八卦知多少:咳咳,好了好了,大家不要瞎猜,据可靠消息称,这男的是这妹子的哥哥。 一个鸡蛋两根油条:妈的扯淡,这男的看妹子的眼神他妈的老子还能看不出来?绝壁不是亲兄妹,打个赌! 嘿咻嘿咻、拔萝卜:赌毛!不过这妹子也挺正点,唉,哭。 冰糖葫芦:同志们,快看,这妹子和这男的去年就被人拍到了啊!网页链接 一个鸡蛋两根油条:我擦,这男的是章以南?经济系毕业的大神? 相忘于江湖:万年大神啊! 紫叶潇潇:同志们同志们,姐姐我动用了一切能用到的人脉,终于打听到…… 冰糖葫芦:啥? 相忘于江湖:啥? 一个鸡蛋两根油条:啥? C大八卦知多少:咳咳,大家镇静。那什么……潇潇,你问到什么了? 紫叶潇潇:此女为新闻系2班的,叫汪初黎,今天去逸夫楼是准备年底的校迎新晚会的选拔,弹钢琴的,身高170,体型长相大家都看到的,有想下手的单身学长们快快行动哦! 下面还有些回复,初黎不忍直视,因为已经被这位“紫叶潇潇”最后的一番曝光雷到了。她汪初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BBS上悄悄的火了。 十个节目已经基本表演完毕,人不少反多。初黎拉着喻言坐在一个小角落里,看着不远处章以南面前不停来来往往的学生,实心实意地叹息:“我就是自作自受啊!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他!啊!!!” 喻言笑的幸灾乐祸:“这下好了,你火了!” 初黎低头捂脸。 手机又响了一下,她打开一看,章以南说:“好像……发生了点什么?” “卖萌可耻!还不都是因为你!祸害人间啊!!!” “不关我的事,我来了就一直按你说的坐在角落里,也没有跟别人说过话。” 初黎无语,他这副极其无辜的口吻简直像在……撒娇。 “我不管,你要是不来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好了,我这种在系里都没怎么出过名的居然在BBS上火了!还有,我节目表演完了,你可以走了!!!” “哦,但是我已经来了,不过还真的发生了点什么?BBS?我去看看。” 初黎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居然被章以南诓了! 复选的结果是,初黎和喻言的节目很幸运地又入选了,同时,拜那位来学校穿了一身招人西装并且惹了无数飞蛾想要扑火的先生所赐,她汪初黎,在新闻系或者说在文学院也可以说在C大吧,真的是火了! 具体情况体现在,周一第一节 课是大课,初黎睁着惺忪的睡眼,手里拿着包子豆浆晃进教室的时候,瞬间被数道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吓醒了,并且成功等来了她觉得一定会听到的对白。 “就她啊?长的一般,那男的配她真是可惜了。” “筒子们别灰心,没有撬不动的墙角,据说章学长在C大四年没有谈过恋爱哦,而且据说汪初黎现在还是单身诶,我觉得咱们都有戏。” “就是就是,我要求不高,哪怕成不了,跟大神谈几天也知足了。” “得了吧,就你这爱吃糖蒜的,别大神跟你接个吻都是糖蒜味,不把人家吓跑都算好了。” “诶诶,我刚才闻到她吃的是肉包子诶,你说大神跟一个满嘴肉包子味的女生接吻,什么感觉?” “额,无法言喻,哈哈哈……” 初黎默默低头瞅了一眼被自己咬的还剩一口的肉包子,觉得纳闷:难道章以南是跟孙悟空一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神仙?但是再神如孙大圣,也要一日三餐地去化缘啊!他章以南就可以不吃东西?哦不,难道他不吃肉?再说,他们不是没接过吻嘛!这些个女生都激动个什么劲啊! 初黎一边恶趣味地思考人生问题一边大口地咬着另一个肉包子。 喻言拎着早饭坐在她旁边时,说:“你跟包子有气啊?” 初黎严肃地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思考为什么她们会觉得章以南像个神仙,她们要是知道他在家里早上起床不刷牙就喝水会不会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她们要是知道他也会吃饭睡觉打嗝拉屎会不会对人生绝望了?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了我那么多年,她们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不会爱了?” 喻言探手在她头上摸了摸:“你没发烧吧?” 初黎不满地打开她的手,并表情认真地把刚才听到的复述给喻言,又一次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喻言愣了一秒钟,然后趴在桌上狂笑不止。 初黎挠挠头,郁闷地问:“有那么好笑吗?” “本来我也觉得学长就是符合一切必备素质的准男主,那种男主你懂的,都比较神化,听你这么一说吧,你懂我心里陡然形成的落差吗?我尚且如此,你让她们听到了……那倒真是合了你的恶趣味了。” 初黎无奈地摇摇头:赶明她一定要把章以南拽来!让他亲自处理这个烂摊子! 这节课是一个五十多岁中年女人上的《舆论学》,初黎百无聊赖地看着黑板上的板书,准备趴着补眠。 脑袋还没下去,喻言一把拦住她,小声道:“姑娘,你现在身份不一般,多少双眼睛都想看看你什么样,你要为学长争气啊,不能睡觉,要努力学习!” 初黎头疼地抓抓头发:“我说,我睡觉怎么就不争气了?章以南什么样谁知道啊?”说完,又准备趴下去,喻言眼疾手快地把手机塞到她面前,“看。”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那方小小的屏幕,看了一会,突然坐起来,磕磕巴巴地问喻言:“这……这这、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 初黎无语了。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依然是BBS的灌水区,仅次于那个《逸夫楼惊现高富帅,有图有真相》帖子后的,是一个最新发表的帖子《高富帅闪瞎我的双眼,详情见内》,这个帖子直接扒出了章以南在哪工作。 初黎觉得很惊悚! 喻言兴致勃勃地给她看下面的评论。 小兔咪咪:花痴,大神真的在XX银行啊,就在我家附近诶,不行,我要去蹲点! 墩子:我说童鞋们,咱学校这么多男银啊!也有长得帅的啊!何必盯着一个都上班几年的老男人啊! 嘿咻嘿咻、拔萝卜:我嘞个去,老子就一晚上没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博主博主,呼唤博主。 紫叶潇潇:博主早上没课,昨晚打了一晚上DOTA,刚补眠去了。 相思风雨中:矮油,潇潇和博主,嗷? 紫叶潇潇:害羞 初黎翻到这,终于忍不住给章以南发过去一条短信:“!!!” 他很快回过来:“?” “!!” “BBS又有新内容?我去看看。” 初黎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位先生,你要不要猜的这么准? 几分钟后,有新短信进来,“好了。” 好了?初黎点进BBS一看,灌水区里的那两篇帖子了无踪迹了! “我去,你还是电脑高手?” “有没有很崇拜我。” “不!男人会电脑就跟女人天生爱shopping一样,天性使然!” “哦……那我只有把它黑了。” 初黎怔住,连忙打开BBS。 居然显示找不到该页面! “大仙,我很崇拜的大仙,跪求恢复回来吧,我有一种罪恶感。” “哦,可是我不会。” 初黎第一次觉得,章以南卖起萌,真的可以萌的她一脸血,毫无抵抗力! 第37章 近水楼台,徐徐图之(6) 最后一轮选拔定在十二月初的一个周日,初黎为了保险起见,没跟章以南透一点口风。 复选后,初黎越来越忙,章以南几次想带她出去吃顿饭,她都忙得不可开交。终于在周五下午,当汪初黎同学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章以南时,章先生火了,一个招呼没打,直接赶在下课时间将那辆捷豹停在了教学楼下。 前不久的BBS事件还历历在目,两个人的热度还没下去,起码对于文学院的学生来说,这辆车以及这个男人他们并不陌生。彼时初黎正在教室里整理笔记,下课后的学生走的差不多了,整间教室就剩了几个还在自习的同学。喻言社团有活动,下午连课都没上,初黎一个人慢吞吞地磨蹭着,先走的杨多多谭斯妤就在这个时候猛地推门而入,几步奔到初黎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大神楼下等你呢!” 初黎一愣:“现在?” “自己看去。” 她跑到窗边往下一看,瞬间就头大了,那位正靠在车门边又在玉树临风地抽烟的男人不就是下午才被她拒绝过的某人嘛!她正要回去收拾东西,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下去估计不用等到明天,晚上BBS上肯定又能把她扒出个一二三,干脆不下去了,只要没人看到她上了那辆车,那她汪初黎就不算名节不保啊!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章以南似乎料到她肯定不会下来,在众多或明看或偷瞄的目光中淡定地抽完那支烟,单手插兜提步进了教学楼。 初黎看到他消失在台阶处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琢磨了半天会不会被他找到,教室后门突然被人拉开,她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就听到一个声音淡淡地说:“汪初黎,可以走了吗?” 教室里仅有的几个上自习的同学都装作有意无意地看着章以南和初黎,原本安静的教室渐渐响起低低的说话声。初黎终于投降了,抓起书包扯着章以南夺门而逃。 章以南这个时候倒不急了,初黎急的火烧眉毛,恨不得拽着他一下子飞进车里去。他老人家倒好,步子慢悠悠的。 一路上从两人身边经过的同学不住地议论着,初黎无奈了,小声对章以南说:“走快点好吗?” 章以南不以为意道:“刚才上楼跑太快,腿疼。” 初黎:…… 她已经不敢抬头看四周了,眼角余光掠过的身影,无一不拿着手机,或大胆或小心地拍着。初黎内心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她颤抖地想:难道今天又要上头条? 这个想法还来不及消灭掉,就听一道清朗的男声在她不远处响起:“汪初黎。” 初黎脚步一滞,内心默默腹诽:谁啊这么没眼色的,这个时候跑来添乱。 她抬头看去,一个高大阳光的男生笑着走过来:“那天你和喻言的节目我看到了,没想到你这么有才。” 这个没眼色的是程轲! 初黎的脑子转了一会,才想起来好像是一年前参加喻言的社团活动见过他,就再也没见过了,没想到人家还能记得她! 她也报以礼貌友好的笑:“没有没有,我们也是上不得什么台面的。” 她看程轲的目光在她和章以南身上转了转,心里一紧,赶紧引开话题:“哦对学长,你快毕业了吧,工作落实了吗?” 程轲从章以南身上收回目光,语气低了几分:“恩,刚刚签约。” 初黎高兴道:“那很好啊,签的是设计院还是?” “DB建筑事务所。” 初黎顿时星星眼:“好厉害啊!学长,那个事务所我听说过,每年校招的人数好像不多吧?” 程轲谦虚道:“我也是靠运气,不然每年就那么一两个名额也不会落头上。” 初黎摆摆手:“不要谦虚啦!就招一两个,学长就是其中之一,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程轲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章以南淡淡开口:“黎黎,别忘了今天堵车,再不走家都回不去了。” 初黎完全没有留意到他后半句说了什么,只听了前半句,就撇着嘴嘟囔道:“好啦好啦,马上走。” 说完,又扬起一张笑脸对程轲道:“学长,那……恭喜你喽,我先走了。” 程轲似乎是怔忪了一刻,回过神来,又深深地看了面前的两人一会,低低道:“多谢,那……再见了。” 坐进车里的时候初黎还忍不住赞叹:“哇,学长好厉害啊,DB啊,他只是个建筑系的本科生啊,DB每年的校招就招那么一两个人啊,他竟然被录了,真是太厉害了。” 章以南皱着眉头发问:“你一个新闻系大二学生,怎么知道DB很厉害?还专门调查过?” 初黎边在他车前的抽屉里翻零食,边说:“嗯啊,不光建筑事务所,什么会计师事务所啊,律师事务所啊,著名投行啊什么的,我都查过啊。” 她撕开一包薯片,边吃边说:“你在的那家银行的投行部,居然是国内顶级的诶。” 一直被忽略的某人心里稍稍好受了些,语气也轻松了几分:“还好,在国内再顶级,也不能跟摩根他们比。” 初黎认真地点点头:“也是,你为什么不去香港的额投行啊?我听说香港还有欧美的投行很多都要研究生的,是不是因为你没读研,所以没拿到offer啊?” 刚刚稍稍得到一丝安慰的人内心又涌起一股怒意,他哪里是没有拿到offer,明明是为了这个白眼狼才留在C市的好吗? 初黎看他不说话,还不知死活地戳他的胳膊:“矮油,没事的啦,没拿到就没拿到嘛,你看,在C市待着也挺好的啊,不然谁带我每周出来吃香喝辣啊对吧……” “汪初黎!”章以南咬牙切齿地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一包薯片下肚,初黎又拆了一包牛肉干,吃的不亦乐乎,听到章以南叫她,边嚼着牛肉干边看他:“干嘛?” 章以南一点一点平息掉心口的那团火,硬生生开口:“你那个建筑系的学长GPA多少?收到了几家公司的offer?” 初黎迷茫道:“我怎么知道。”又往嘴里扔了一颗牛肉粒,嚼吧嚼吧了半天,突然说:“诶,那你当时GPA多少?收到几份offer?” 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一路上快被气出内伤的人终于得到了一点熨帖:“GPA不高,4点几,具体忘了。Offer……好像是有几份,摩根的也有。” 这下终于紧紧地攫住了吃牛肉干的人的听觉神经,初黎愣了一下,眼里的星星比刚才冒的还多:“4点几的GPA啊,我的天啊,真不愧是大神啊!那你都收到摩根的offer了,为什么还要留在C市呢?” 章以南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一脸崇拜的女孩,勾了勾唇角:“这不是留在C市等你来吗?” 初黎探出去的半个脖子又缩回来了,悻悻道:“哼,千万别怪我扼杀了你的大好前程。不过吧,”她顿了顿,又探头探脑地看了他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你是章以南啊,那么厉害也就不足为奇啦!我觉得也就景师兄能跟你相提并论了,其他人吧……差的有点远。” 章以南:…… 一路上受到一万点伤害的人此时什么都不想说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她心里,他还是处在金字塔的最顶端的。 这样一想,再想想刚才那个程轲,不禁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跟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吃什么醋啊! 第38章 城池将失,缓缓攻之(1) 迎新晚会定在十二月二十九号晚,礼服乐器都要自己准备。 时间定下后,初黎就告诉了章以南。彼时章以南在投行干的愈发顺风顺水,当然也越拉越忙。收到初黎的短信时,他正在纽约出差。隔了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他还是马上回复了她:好好演。 初黎前一天和喻言跑了C市的几家大的出租礼服的地方,临近傍晚才找到比较满意的。初黎的礼服是最简约的白色,简单的抹胸设计,到腰线处微收一点,勾出窈窕的身形,下摆是层层薄纱,极富美感地坠着,且并没有一丝厚重感和冗杂感。行动时薄纱轻扬似云烟掠过,娴静时裙摆垂坠,愈发显得整个人清雅无比。 喻言则选了传统与时尚相结合的一袭深紫色长裙,礼服是不同于初黎的半袖式,胸口往上的部分是以透明的轻纱缀以简约的中国风的图案装饰,很是好看。 第二天一早,文艺部通知所有人去大礼堂后台,有专门的化妆师和造型师。一向醉心于化妆的谭斯妤知道后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说:“别去了,去了要排队不说,化的不好不是耽误事嘛!我来!” 初黎对谭斯妤的技术很是信得过,谭斯妤自从大一开始,就喜欢在网上找一些化妆教程,刚开始给自己化的妆确实惨不忍睹,可练了小半年,谭斯妤的技术越来越娴熟,到现在,不管淡妆浓妆,她都是信手就来。 初黎换好礼服,谭斯妤拿出自己平时打扮的所有工具,先给她做了个发型,样式就是很简单的盘发,谭斯妤却拿出一枚极特别的树叶发卡,斜斜地别在初黎的鬓旁。然后就是化妆,初黎希望越简单越好,谭斯妤就给她化了个淡妆。 一个多小时后……初黎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虽然有些陌生,但真的很惊艳。永远经典不过时的盘发发型将她完美的鹅蛋脸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谭斯妤化的淡妆很好地凸显出她面部的优点,大大的眼睛里有如早春枝头摇曳的嫩芽般的青涩,却又忍不住让人想要小心呵护。鬓边的那只小小的树叶发卡成为了一袭白衣中的一抹俏皮,嫩嫩的绿,一点一点好像可以跳进人心里。白色的礼服剪裁适宜合体,有了高跟鞋的支撑,更是显得身段高挑玲珑。 谭斯妤得意地冲杨多多和喻言笑道:“快来看我的作品,怎么样?” 杨多多拿出手机边拍边赞叹:“黎黎,你化个妆真的太漂亮了。” 喻言溜过来凑在她耳边说:“如果学长看到现在的你,他肯定会拜服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初黎脸一红,作势就要打她,结果被她嘻嘻哈哈笑着躲开了。 喻言嚷嚷着让谭斯妤快给她化妆,杨多多在旁边帮忙,里面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杨多多把刚才拍的照片传给初黎说:“黎黎,我刚才给你拍了几张,你快看看。” 初黎一边接收一边说:“矮油,不看看拍的是谁,肯定美到没朋友啊。” 杨多多正在帮谭斯妤抹发胶,闻言嗤笑道:“有你这么自恋的吗?” 初黎朝她做了个鬼脸,选了几张角度光线好的照片发在了人人上:迎新晚会倒计时!害羞 很快系统提示就有新消息,她没有去理会那些消息,而是坐在一旁看谭斯妤怎么给喻言化妆。 文艺部规定下午3点之前,所有演员要赶到大礼堂后台汇合,谭斯妤终于在快3点的时候帮喻言化好了妆。初黎和喻言到后台的时候,大部分演员都到了,文艺部的负责人和校学生会文艺部的负责人都已经等在后台了。人到齐后,几位负责人介绍了一下晚会流程,以及每个节目的次序。 《夜的钢琴曲5》排在第八个出场,在等待出场的时候,初黎闲的无聊,站在一旁看节目,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她都没有去理会,终于,在手机又一次震动的时候,她拿起手机看了看。 锁屏上全是系统提示“您的人人有新消息:XXX评论了您的照片”。 她一条一条地看,十几条评论,都是一些高中同学,当她滑到最下面时,看到了她照片发出后的第一条评论“陆启言评论了您的照片:变漂亮了。” 她的心忽的猛烈地跳动着,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居然评论了!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犹豫着该怎么回复他,回个表情好像太客套;回“没有啦”好像也比较客套;回“谢谢”好像还是比较客套。初黎蓦地反应过来,他们之间隔了多少个年头都没有怎么说话,不管她怎么回复,都是客套。 她随便回了一些别的同学的评论后就退出人人,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一个由许多藏族同学合演的舞蹈,舞蹈大气磅礴,音乐激情澎湃,一如初黎此时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第六个节目开始时,喻言来找她,两人去后台准备登台。钢琴和古筝都是找艺术学院借的,早都在后台准备好了。初黎和喻言又试着合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就在一旁等待。 初黎直到上台前也没有等来章以南的短信,眼看着前一个节目已经演完,她只能匆匆把手机交给杨多多,正要上台,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地对杨多多说:“拿手机帮我把这段录下来,一定要录清楚!” 大礼堂的舞台很大,因为是校级的迎新晚会,在装饰上也下了不少功夫。初黎和喻言款款而坐后,其他灯光全部熄灭,只在两人上方留了灯,身后的大屏幕慢慢现出辽阔的星空。初黎调整了一下状态,缓缓奏出了她们改编的序曲,将整首曲子渐渐引出。随着音乐声渐起,舞台两侧的干冰烟雾机慢慢喷洒出烟雾,在轻柔流畅的钢琴曲和古筝曲中,烟雾缓缓弥散开,整个舞台都变得如梦似幻。 舞台上的人无知无觉,舞台下的众人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干冰在前几个节目中也有用过,但前几个节目不是热闹的舞蹈就是欢快的歌曲,干冰制造的烟雾只起到点缀作用,甚至在那个藏族舞蹈中还有点画蛇添足,但在《夜的钢琴曲》中就完完全全成了点睛之笔。此时的舞台上,两束灯光下一白一紫两个清丽的身影,指尖灵巧跃动,奏出沁人心脾的舒缓之乐。不断喷洒的干冰使整个舞台笼罩在一片朦胧中,从台下看,两个人影竟像是水中月镜中花一般,配着缓缓流淌的音乐,很是唯美。 随着音乐声渐渐变小,速度越来越慢,整首曲子也终于到了尾声。舞台上的烟雾在慢慢消散,最后一个音落下后许久,灯光大开,初黎和喻言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谢幕,这时,台下才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她直起身子正准备转身,余光扫到过道里一个颀长的身影,虽然舞台下一片昏暗,可她仍然在那么多人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对着那个方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和喻言回到后台。 一回到后台,杨多多就兴冲冲地拉着两个人直蹦哒:“你们俩实在弹得太好了,我旁边是鸣轩以前的社长,他都看呆了呢!” 初黎亟不可待地问杨多多:“拍了吗?拍全了吗?” 杨多多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机:“一点没落,我是蹲在最中间的过道前面拍的,你们弹了多久,我就拍了多久,手都举酸了!” 初黎拿过手机看刚才这段视频,长达七八分钟的视频画质清晰,声音清楚,拍出的画面意境也很好,饶是作为这一幕的演出者,初黎自己都觉得这演出太棒了。 她打开人人,将视频分享在上面:第一次登台,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然后又给章以南发了短信:“等会晚会结束我们要去聚餐,演出视频我发在人人了哦,你肯定没看全吧哈哈,允许你看完再来表扬我一次。” 他很快回过来:“好,我等会去看。在哪聚餐?这么晚了,聚餐完怎么回宿舍?” 额……初黎看到他的问题,她也傻眼了。文艺部的聚餐是部长定的,就在学校西门的夜市。估计等吃完喝完,宿舍门就关了。 于是她老实地回了几个字:“我也不知道。” “……聚餐地址发给我,完了我去接你。” “地址啊……我也不知道诶,反正就在学校西门的夜市。” “……” 初黎察觉到那边握着手机的人隐隐的怒意,狗腿道:“那个……你是不是才从美国回来呀?要不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倒时差,不用管我啦!” “我不放心,聚餐完必须给我打电话!!” 他很少发短信用这么强烈的语气,初黎知道他是铁了心的非得来接她了,只能乖乖顺从:“好吧好吧,快吃完的时候我给你发短信。” 章以南没有再发什么,初黎把手机交给杨多多,准备和喻言去换衣服。却看到喻言捧着手机坐在角落里,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黎走过去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喻言猛地抬起头,愣了片刻,勉强笑了:“没什么,有点冷。” 初黎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眼角的泪痕,一下子想到景年,刚想问是不是景年说了什么,又想到章以南那晚在车里对她说的那番话,硬生生便忍住了。 喻言站起来,笑着挽着她:“走吧,赶紧去换衣服,还有几个节目就结束了,别到时候让大家等我们就不好了。” 初黎“恩”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跟着喻言往换衣间走。 诚然如章以南所说,景年和喻言应该不是初相识,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决定,更何况,那是景年啊,是当年和章以南并称为“C大双神”的景年啊。 虽然章以南刚才说话的语气带着不容她讨价还价的霸道,但她又何尝不知道那是他关心她,担心她。 而喻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什么时候才能等来那个人对她的一点点嘘寒问暖和一点点的爱呢? 第39章 城池将失,缓缓攻之(2) 文艺部部长史倍是文学院的院草,盛传部长大人在刚进校门时误打误撞闯进了校学生会文艺部的招聘现场,然后凭借着一张俊美的面容被女学长看中,从此,便在文艺部平步青云。 自从《夜的钢琴曲》入选后,初黎和这位史部长的联系就多了起来,这位史部长吧,长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而是带着几分阴柔的美。反正在初黎看来,也许是有章以南珠玉在前,看这个史倍实在不觉得他能当得起文学院的这根草。 晚会结束后,应史部长之邀,呼呼啦啦数十个人直奔学校西门外的大排档。 数十个人分了几桌,让原本在冬日里就有些冷清的夜市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文学院出了两三个节目,除了《夜的钢琴曲》外,还有蒋云的一支独舞。其实这种聚餐还是比较尴尬的,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更多的人是不假,但是如果碰到不善言辞的人坐在这么多人当中,多少也有些别扭。 初黎此时就处在这种焦灼的心境当中,喻言心事重重,情绪不高,她也不是个话匣子,而且满桌除了蒋云算是认识的以外,其他人基本都不认识。 身为文艺部部长,史倍自然是八面玲珑,一张长在男人身上的嘴硬生生的比抹了蜜还甜,几句话就让满桌的小姑娘直冒星星眼。很快,大家就打成了一片。 史倍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啤酒,他今晚也许是真的高兴,迎新晚会大获成功,同时大获成功的,还有他史倍。现在谁不知道,这场盛大的晚会,出自仅仅大二的史部长之手。 他端起啤酒,一张脸因为激动和兴奋而透着红光,趁的这张有些阴柔的脸愈发娇媚。 “亲爱的同学们,不管大家是来自哪个院哪个专业,今晚,我们都是文艺部的一分子!今天的晚会很成功,学生会的郑主任刚刚专门叫住我,说这是C大近百年校史上,最出色的一台晚会。这样的成功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大家的!如果没有大家的精彩演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来,我们一起举杯,干杯!” 坐了差不多三桌的人都起身举起酒杯,伴随着大家异口同声的“干杯”,纷纷仰头将面前的一大杯啤酒喝了个干净。 初黎却看着眼前的啤酒犯了难,她是没什么酒量的,在滑雪场那次以及去年在篮球场的喝酒经历都让她深深地意识到,喝酒只能爽一时啊!而且第二次之后,她很是被章以南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嘱咐她他不在的情况下不许喝酒。 初黎装作大口喝酒的样子举起杯子,一偏头却看到喻言一仰头,将一大杯啤酒喝了个干净。 这种情况下,她就更不能喝了啊! 初黎喝了两小口,刚放下酒杯,就听对面一个剃着小平头男生说;“诶,我们大家都是干了的啊。” 初黎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那平头不知是有意要为难她,还是真的只是替史倍抱不平,声音不禁高了几分:“不会喝酒总要学的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难不成还得打个电话问问,‘妈’,我能不能喝啤酒?” 他一语道破,桌上的其他人也笑了起来,七嘴八舌道:“就是啊,都是同学嘛,今天大家这么高兴,喝两杯也是应该的。” “诶,你旁边是跟你一起演节目的女孩吧?你看她都一口闷了呢!” 也许是这边桌子的吵闹声太大,史部长和一个副部长端着酒杯走过来,说:“怎么了?” 平头声音又大了几分:“史倍,哥们我实在看不过去了,这姑娘是你们院的?死活不肯喝,这摆明了不给你面子啊!” 史倍看了一眼平头,说:“李哥,有话好好所,今天来的都是我同学,你可别把你们社会上那一套搬来。” 说完,走到初黎旁边,笑了:“汪初黎,你看啊,今天咱们这么多人,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就一杯,怎么样?” 初黎端起只喝了一口的酒杯,客气地笑了:“部长,不是我不喝,我是真的没酒量,一杯倒。” 史倍还是笑着,可脸上却隐隐带了几分怒意:“你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初黎暗暗咬了咬牙,心想:我还就是不给你面子了。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汪初黎?” 初黎转身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她笑眯眯地跟来人找招呼:“屈学长啊,你怎么在这啊?” 屈佑申和几个同学并肩走来,大大咧咧地笑道:“我们可不像景年有机会去霍普金斯,这不是马上考研了吗,刚从自习室回来。” 他看初黎端着一大杯啤酒,再看史倍等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心中已明白几分,略一思忖,便拿出一副即将毕业的学长的架势来,走过来拍了拍史倍的肩膀:“学弟是哪个院的?” 史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好气道:“文学院的。” “呦,就是俗称阴盛阳衰的文学院啊?那你肯定是个宝,唉,哪像我们医学院,想找个漂亮点的妹子都没有。诶,初黎,章以南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们经管院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阳盛阴衰啊?” 屈佑申声音不小,围坐在一起的几桌子人听到章以南的名字都竖起了耳朵。早先的BBS事件可是人尽皆知,今天一起来聚餐的人中,有一部分是亲眼目睹了那个帖子的火爆程度的。只是后来那贴子被章以南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没有看到BBS火爆贴的人此时小声地打听着章以南是谁,跟眼前这位大二的汪初黎是什么关系。 史倍脸色冷了几分,却偏偏挑不出来屈佑申话中的错处。他是在文学院不假,文学院阴盛阳衰也不假,他因为在文学院仅有的几颗草中属于长得还不错的所以被当个宝……也不假。 初黎知道屈佑申是在帮她出这口恶气,看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史部长,心情也好了许多,笑道:“这话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章以南,或者再不济,问问景师兄。” 屈佑申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像章以南和景年这种大神,哪是我等凡人够得着的,我能跟景年搭上话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望章大神。” “他等会来接我,你可以小小的奢望一下。” 初黎这话一出,无异于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席间的女生个个都摩拳擦掌,那天有幸目睹了章以南真容的人直言大学四年也算没白上,没见过真人却只见过照片的人也暗搓搓地跃跃欲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神,能让这些女生都为之疯狂? 一时间,被当成香饽饽的娇媚无匹的史部长,早已没了刚才讲话时的风头。 极有眼色的屈学长眼见解围成功,便功成身退了:“今天恐怕不行,晚上跟景年约好了视频,让他给我们哥几个提供一下远程指导。” 初黎低头看了一眼两杯啤酒下肚趴在桌上装醉酒的人,一个劲地冲屈佑申使眼色:“那你们赶紧走吧。” 屈佑申对景年和喻言的事有所耳闻,自觉说错了话,给初黎一个道歉的眼神后,迅速开溜。 初黎重新回到席间,那位被史倍称为“李哥”的平头还想说什么,被史倍递了个眼色制止了。 很快,大家又吃吃喝喝闹成一片,只不过,再也没有人让初黎一口闷了。 初黎暗暗发笑,这帮学生会的啊,才大二就恨不得急着向所有同学证明自己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社会人了,装成熟,装世故,学着摆谱和面子。 有什么好急的?成熟和世故总有一天不用装就会出现,摆谱和面子不用硬撑,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 可是,单纯明快的青春岁月,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第40章 城池将失,缓缓攻之(3) 一顿饭吃完已是将近凌晨,有人担心回去这么晚了宿管会批,被史倍两句话搞定:“没事,今天我跟主席说了聚餐的事,他说他去跟舍管打招呼,大家放心玩。” 初黎在饭局近尾声的时候给章以南发了一条短信:快完啦! 他回了一个字:好。 推杯换盏间,有几个人不胜酒力已经倒下了,剩下的都是玩得疯的,几个人摇骰子玩的不亦乐乎。初黎收起手机,一边安抚喻言让她不要再喝了,一边等章以南。 史倍也喝的有点多,但还是站起来说:“要回宿舍的等会直接回,不回宿舍的,咱找个KTV继续啊!” 在座的大多都是大二的学生,正是爱玩的年纪,听史倍这么一提议,纷纷响应,有想回宿舍的看到这种情况,也默默地举起了手,愿意跟大家一起去KTV。 AA买了单之后,一行二三十个人都站起来,往马路边走。 史倍指了下马路斜对面的KTV,说:“就那吧?” 大家自是没有意见,初黎搀着喻言,在路边等章以南,闻言对史倍说:“部长,我和喻言就不去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大家都能听见。史倍知道她要等人,也没说什么,倒是刚刚原本答应要去KTV的一些女生,一个个都站在马路牙子上,不停地左右张望着。 迎新晚会原本就是女生为主力,今晚来聚餐的还有文艺部上一届的部长,恰好就是经济系的。现在这么多女生看样子都是准备在这等着看章以南的,史倍一个人要是就这么走了,也实在是有点怪。 他心下便一阵不甘,何时受过这番冷落,就连当时提携他的那位女部长眼下都看不见他。 喻言喝的晕晕乎乎的靠在初黎肩上,初黎也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章以南开着车赶到的时候,一眼就在那么多人中看到了盯着自己脚尖的人。 他掉了个头,看到路边站的一堆年轻的女孩,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径直将车停在了初黎面前。 初黎一直低着头,直到他停下车,她才抬起头来,目光中明显一松。 章以南目不斜视,将后门打开,和初黎一起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喻言抬进后座,刚准备上车离开,就见一个女孩走过来说:“学长,我是经济系的顾一涵,也是文艺部上一届的部长,不知道能不能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有些学习上的问题还想向您请教。” 章以南刚想开口,顾一涵又说:“汪初黎不是也在文艺部嘛,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初黎忍不住了:“学姐,我不是文艺部的,只是……” “哎呀,从今天起你就是文艺部的一员了,是吧史倍?”顾一涵看向史倍。 史倍怔了一刻,讷讷地点头道:“是。” 初黎简直无语,还不等她开口,章以南说:“抱歉,因为我的工作原因,所以留联系方式可能不是很方便。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问题,元旦过后,在报告厅,有我的讲座,欢迎来听,也欢迎提问。” 顾一涵眼睛一亮:“学长要来做讲座?” 周围的女生一个个神情雀跃,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是,具体时间还没定,不过应该就在元旦过后。” “那太好了,那学长……就元旦后再见了。” 章以南礼貌地颔首,护着初黎上了车。 走到红绿灯口停下时,初黎不禁扭头看他:“你怎么没跟我说有讲座啊?” 章以南无奈地笑了:“本来是没有,现在有了。” 看到初黎疑惑的样子,他解释道:“经济系主任跟我联系过好几次,想让我给应届生做一次就业指导,我本来一直都是拒绝了,但是……” 他顿了一下,说:“刚才那个女孩找我要电话,我如果给了她,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如果不给她,我怕她回学校说三道四,对你不利。” 初黎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讲座现场问你?而且到时候那么多人,就算有些人有非分之想,也不敢提出来,对吧?” “……” 章以南忍俊不禁,这傻姑娘好像完全理解错了方向,她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怕她被孤立吗? 初黎却咬着小指头恨恨地看着他,末了还不解气地“哼”了两声:“就是你这张皮囊惹的祸!” 章以南微微偏头:“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初黎一怔,下意识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黑亮无比,似有璀璨的星芒在轻轻跃动。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每一下都那么强烈,每一下都在提醒着她那天早上在酒店,他发自肺腑的那些话。 初黎匆匆别过头,嘴硬道:“谁吃你的醋啊。”可唇边却克制不住地逸出笑意来,那嘴角边的两个小梨涡,在章以南看来,让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犹豫了一瞬,伸手握住她因为紧张而交叠的手,初黎一惊,情急之下就要挣脱,章以南一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一手牢牢地握着她,控制得恰到好处的力道不至于捏疼她,也不至于让她能轻易逃跑。 初黎不再挣扎,安静地望着窗外,脸上却因为这暧昧的触觉而微微泛红。 回到家之后,章以南把喻言安排在客房,先去洗澡,初黎去客房看了喻言两次,看她睡得无知无觉,便放下心来,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办?章以南好像动手了!然后初黎很悲剧地发现,她根本不是章以南的对手。他只是用那双星目看了她一会,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就发现自己几乎要沉醉其中。 章以南的眼神太有诱惑力了,再加上那样一张俊逸的面容,换成任何一个女生可能都没有抵抗力吧。 那陆启言…… 初黎突然发现,再想到陆启言时,曾经那种满心的纠结、无奈好像一下子就被冲淡了,如果不是今天章以南的举动,她都不会想起他。 连曾经满心的思念,似乎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她烦躁地闭眼靠在沙发上,脑海中却满是这些年来章以南的身影。 第一次和学长吃饭时,为她解围护着她的是他; 她被叶子娟诬陷时,挺身而出的是他; 她滑雪受伤,找她找得快要发疯的是他; 她为了另一个男生哭的昏天黑地时,抛下工作搭早班机飞回她身边的,还是他。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他的陪伴早已如丝丝春雨,润物细无声。 章以南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失神地靠在沙发上。 “怎么了?” 初黎回过神,笑了下:“没什么,我去洗澡。” 浴室里水声传来的时候,初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响了两声。章以南随意瞥了两眼,锁屏上的那条提示异常刺眼陆启言评论了您:不错哦!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正要划过屏幕的手指停了一下,又重新把手机放下。 初黎洗完出来在客厅没见到章以南,跑去次卧一看,章以南正坐在飘窗上一边看楼下的夜景一边喝啤酒。 初黎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拿起一罐摇了摇,笑着问:“一个人欣赏夜景?” 章以南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初黎悻悻地放下那罐酒,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一下说:“真是女大十八变,我总觉得你好像还没长大,可一转眼……” 一转眼,你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你已经会用心去喜欢一个人。 初黎还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后呢?” 他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今晚很漂亮,快去睡吧。” 初黎脸上微微一红,趁他还未看清她脸上的红晕,起身往卧室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语速飞快地说:“你来看我的演出我很开心,比高二的时候还开心!”说完还不等章以南反应过来什么,她已经一溜烟钻回卧室了。 章以南望着门口愣了好一会,蓦地微微弯了下唇角,她这是……不再抗拒了? 这第一步成功迈出,后面的又有何难!总算不枉他这大半年来悉心策划的每一步棋。在工作上顺风顺水的章以南先生心里终于满足了,事业爱情双丰收才能称得上人生赢家啊!不然古人为什么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啊! 可见,“齐家”比“治国平天下”重要得多呢! 第41章 城池将失,缓缓攻之(4) 初黎没想到章以南说的讲座这么快就安排好了,三十号一早,喻言揉着酸痛的脑袋发现自己夜宿章大神家后,着实吓得不轻,匆匆忙忙洗漱一番就落荒而逃。 回到学校没多久的喻言就给初黎发来一张照片,是经管院的学生会做的宣传海报。 “一月七日晚7点半,一教报告厅不见不散!大神级传奇人物章以南与你分享他的就业建议。” 海报的右下方不知道是他们从哪抠的一张章以南抱臂而立的样子,也许是印刷太过劣质,初黎觉得,实在是有点……丑。 她兴冲冲地拿着这张照片去给章以南看,章以南正在书房工作,只瞄了一眼,就面无波澜地收回了目光。 初黎急了:“你不觉得这个海报上你变丑了吗?” 章以南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你知道我真人没那么丑就行了。” “……我是知道,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章以南抬头看了她一眼:“所以黎黎,你是在担心什么呢?” 初黎语塞,好一会才小声嘟囔:“你本来很帅的啊,他们把你弄得那么丑,还放在一教的门口,那么多人每天都会看无数次……” 她越说声音越小,章以南却在她的嘟嘟囔囔中抓住重点:“为什么你怕别人误会我长得丑?” 初黎眼睛一下子亮了,抬起头说:“因为你是章以南啊!我可不想让别人说你有一丁点不好。” 这是……崇拜他? 章以南忍不住拉她过来,初黎往后挣扎了两步,他的手丝毫未动,力道却一点都不轻。他只轻轻一带,她就被他带入怀中。 他坐的极为端正,她也站的极为笔直。她就站在他膝间,他的左手还虚虚地搭在她的腰上。初黎恨不得把头埋在毛衣领子里,她不敢抬头看章以南的眼睛,但是隔着毛衣,腰上传来的男子陌生的触感还是让她羞得脸颊通红。 章以南的心跳也快了几分,他其实只是试探,昨晚她只是说“你来看我的演出我很开心”,他心里多少还是犹疑不定的,毕竟没有听到她亲口说愿意。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主动而让她被迫着接受他,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只是此时的初黎,一改往日的活泼精怪,安分得好像完全不是她,脸上掩也掩不住的红晕让章以南心里更多了几分肯定。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牢牢地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 良久,他轻轻开口:“黎黎,我可以误解为你接受我了吗?” 初黎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含笑开口:“高考状元什么时候做理解题还要靠蒙的呀,你就不怕误解错了跟状元失之交臂?” 章以南缓缓地笑了,将她的腰揽得更紧了些:“我在做每一道题之前都是深思熟虑的,能蒙对的题,可不是偶然。” 初黎轻笑出声:“可别这么自信哦,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蒙多了也有蒙错的时候。” 她话音刚落,章以南已经起身,他一站起来,初黎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刚才斗嘴时的嚣张气焰瞬间就被打压了个彻底。 他低头看着她,浅浅地笑了。初黎大气不敢出,耳边却感到温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拂在耳畔。 章以南慢慢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在她耳后流连,再开口时,轻轻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喑哑,几分期待,几分暧昧,几分难耐:“哦?那就让我验证一下今天这道题有没有蒙错。” 说完,趁初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她脸颊上留下了极轻的一个吻。 一时间,初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脸上早已控制不住得火烧火燎起来。大脑在这一刻却无比清晰,不断地在重复着一个念头。 章以南……亲了她? 她还没清醒过来,他略带喑哑的嗓音又在耳畔响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蛊惑:“看来,我蒙对了。” 说罢,初黎只觉得眼前一暗,下一秒,便感到一张柔软的唇覆在自己唇上。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却无比欢喜。 章以南很小心,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啄着她的唇瓣,他本意只是想让她放松下来,没想到她却主动伸出双手,抓在他的腰两侧。 他像是受到鼓励一般,一只手将她抱得更紧,一只手爱怜地抚着她光洁的脸颊。停留在她唇瓣上的那双唇突然加重了力道,初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识地张开嘴,章以南顺势就长驱直入。 面对她的生涩,他惊喜得近乎疯狂,一遍遍地在她的唇舌中索取着。 等到终于结束了这个绵长而又激烈的初吻,两人早已气喘吁吁。 初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章以南抱上了写字台,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章以南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初黎身上,两只手撑在写字台上,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怀中。 那凌乱的眼神可真不像往日淡定自持的章以南。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初黎却仍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黎黎,我很开心。”带着笑意的声音听在初黎耳中,不禁也觉得无比满足。 她红着脸骨气勇气看他:“喏,你来看我的演出我开心,我……你也开心,我们扯平了。” 他的眼睛晶亮无比,平日的淡漠疏离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眼中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温柔,连眼角都飘上了几丝笑意。 “你什么了我也开心?”他故意俯下身,离她极近,循循善诱。 初黎咬着唇挣扎了半天,“哎呀”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就跑进了卧室。 原本准备认真工作的人,此时却因为这个意外的吻而心神荡漾。 看来,管她挣扎纠结犹豫,还是得主动一些啊!直接吃干抹净,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章以南看了下时间,调整好情绪,走到隔壁去敲门:“黎黎,去吃饭吧?” 初黎闷闷的声音传来:“那个……我不吃了,你自己去吧。” 害羞了? 章以南不禁笑了,试着转动了一下门锁,只听“咔哒”一声,推开了门。 里面的人一震,在章以南推门的瞬间一把将头埋在被子里。 章以南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看了她一会,叹道:“原来我的表白还能让人丧失一切行为能力,唔,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早点表白才对。” 初黎猛地扯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怒目圆睁道:“你那哪叫表白啊?我一个字都没听见!你明明就是直接……” 她忽的顿住,双目不受控制地看着章以南,他的眼里盛着一片温柔笑意,淡淡开口:“我直接怎么了?” 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涨红了脸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章以南探身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额头紧紧地抵着她,说:“黎黎,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不再把我当做哥哥,而是你的男朋友。” 四目相对中,初黎忍着笑意,克制着心里的紧张和羞窘,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算是表白吗?” 他微微挑眉,“难道还想听别的?那有何难……” 他话未说完,她赶紧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就算是吧……可以了。” 章以南轻轻的呼吸喷洒在她手心,初黎仿佛是触电般,就要收回手,章以南却比她更快,握住她的小手的一瞬间,长臂一伸,已俯身压在了她身上。 他顺势吻下去,这一次的吻,不同于第一次的蜻蜓点水,不同于第二次的缠绵激烈,他极尽耐心,好似要把满腔温柔都给她。初黎也在他的寸寸柔情中慢慢放松下来,笨拙却真诚地回应着。 他的吻越来越热,初黎在她的清明被吞噬前,听到他埋在她颈间,沉沉地说了一句话。 她还想仔细辨认一下,可他的吻越来越密,终于沦陷其中,不复清醒。 第42章 城池将失,缓缓攻之(5) 七号很快就到了,元旦三天假,初黎和喻言一起找了个近郊的景点。 喻言打趣初黎怎么不到新鲜出炉的情郎身边去,初黎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两个人笑着闹成一团。 晚上躺在酒店的床上,初黎睁着眼睛看着窗户黑沉沉的天空,发现……好像有点想念还在C市加班的人啊。 黎の海角22:08:17 你在干嘛? 一路南下22:08:56 加班,你呢? 黎の海角22:12:48 有点想你 一路南下22:13:33 是谁放假的时候不愿意过来的? 黎の海角22:15:21 还不是因为你! 一路南下22:16:10 我怎么了?摊手 黎の海角22:17:41 你……表里不一! 想起那天中午,明明说好了不再闹了,收拾一下就去吃饭的,可是初黎红着脸刚站起来,又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折腾了好几回! 一路南下22:19:08 表里不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黎の海角22:20:34 无耻!哼 一路南下22:21:01 我的荣幸 黎の海角22:22:47 ……你赢了!我要睡觉啦!明天还要跟喻言去摘草莓呢! 一路南下22:23:28 恩,晚安 初黎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恩”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她简直都可以想象到,章以南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和声音。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认真地想,像这样只要想起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笑起来,满脑子都是他的脸,美好的爱情大抵如此了吧。 收假后章以南又出差了,要到七号上午才能回来。 初黎也乐得自在,丢掉初吻后的那天随之带来的紧张和羞窘刚好在这几天里可以好好消化一下。 七号下午吃完饭,杨多多就火急火燎地跑进宿舍,看初黎还不紧不慢地翘着脚丫子边看电视边吃零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掌劈在她背上:“你怎么还在这坐着呢?” 初黎忽闪着眼睛看了她一会,手里还剩下一半没塞进嘴里的牛肉干,无辜地说:“我不在宿舍应该在哪啊?” 杨多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报告厅门口人都快挤爆了你知道吗?诶我说,你刚跟大神确定关系就这么自信啊?你就不怕外面那些比你年轻的清纯小美眉勾勾手指头就把你家大神勾走了?你就不怕那些成熟妩媚又sexy的学姐一个媚眼就让你家大神缴械投降了?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说罢,不解气地狠狠戳了一把初黎的头。 初黎“诶呦”一声,捂着脑门皱着脸说:“眼睛长在他自己身上,我又管不住。” 杨多多简直想望天:“现在是6点,你要是现在往报告厅门口一站,等会大神来了肯定先看到的是你啊,必然就不会看其他人了。你现在还这么安心坐在这,等会你让他上哪找你去?”说完又豪放地大手一挥,“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起来,换身衣服。” “额……其实不用了。” 谭斯妤也刚从外面回来,听她说完,也急了:“要的要的,我刚刚去报告厅都吓了一跳,大三大四的那些学姐穿的才夸张呢!” “可是……” 初黎没说完的话被杨多多一瞪,乖乖的不吭声了。 “你和大神的事,现在就是咱们宿舍知道,其他人不知道啊。所以啊,今天就得让她们都死心!而且你代表的是大神,你就是他的脸,可不能给他丢脸了。” 杨多多边帮初黎翻衣服,边苦口婆心的教导。 喻言端着洗完的衣服,进来说:“我觉得多多说的对,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学长的脸!你现在掉链子,丢的不是你的人,可是学长的人!你总不希望其他人在背后对学长说三道四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给章以南长脸就非得穿这么短的裙子吗? 初黎看着杨多多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超短裙,艰难地想。 她弱弱地提醒了一句:“现在是冬天。” 这下连从婉约江南走出来的谭斯妤都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初黎肩头:“你是不是傻啊,当然不会让你穿着短裙在外面跑啊。” 喻言干脆和杨多多一起,把四个人的裙子什么的都找出来,一件件地在初黎身上比划。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搞定了。 上身穿了一件一字肩的薄毛衣,下身……就是杨多多最先看中的那条短裙,吓得初黎还以为真的要穿成这样出去,还好外面还有一件呢子大衣。 大衣的长度只到膝盖,还露出一截小腿,冷的初黎直打哆嗦。 她想拿一条裤袜穿上,被其他三个人直接拒绝。杨多多义正言辞地说:“这样好看!” 喻言却看着那截又白又细的小腿,默默地想,等晚上两个人在一起时,初黎脱掉外面的大衣……哦天哪,里面的裙子不要太性感。 收拾完毕,307浩浩荡荡地向报告厅进发。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在学校穿过短裙,一路上初黎都觉得好像有无数道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她出门前特意拿了一条厚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大衣下露出的那截小腿,整体看起来简直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 四个人赶到一教外的时候,着实被眼前里三层外三层的阵仗吓得不轻。 谭斯妤弱弱地说:“我们恐怕挤都挤不进去,而且……挤进去估计也没有座位了吧。” 初黎有些小窃喜,脸上却平静得不能更平静:“哎呀,怎么办,来晚了,好像进不去了。”说罢还一副遗憾万分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姑娘是真心想听这场讲座的。 “要不我们还是回……”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喻言兴冲冲地拿起手机说:“我刚刚给大神发了个短信,跟他说我们进不去了,估计进去也没位置。” 谭斯妤和杨多多眼睛一亮:“然后呢?” 喻言笑眯眯地读着手机上的字:“我跟系里打过招呼了,估计你们会来,位置留好了,二排正中间四个座位。” 初黎默默翻了个白眼,简直想把喻言暴打一顿,章以南闲来无事干嘛把手机号给喻言啊? 杨多多身先士卒,准备带领姐妹们从拥挤的人群中拼杀出一条路来,毕竟已经晚了,万一等大神开讲她们再大摇大摆地进去……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 谭斯妤和喻言紧随其后,喻言扭头看初黎磨磨蹭蹭的想进不想进的样子,干脆用武力解决问题,直接拽走。 多多不愧是东北妹子啊,那身手简直让谭斯妤望尘莫及。很快,几个人挤到了报告厅门口。门口有经管院学生会的干事在担任礼仪,守着门说是座位已满不让进,想看讲座的同学可以在报告厅外面的大屏幕上看直播。 307的四个姑娘跟学校大大小小的社团都有过合作,但是文学院和经管院毕竟十万八千里的,几个姑娘看了一圈,才发现经管院学生会安排的干事她们一个都不认识。 眼看着里面已经响起了欢迎掌声,系主任的致辞也说完了,四个人还是被堵在门口。 初黎本来是真的不想来的,可是此时就和他隔了一道门,她已经听到他深沉醇厚的声音在说“大家好,我是章以南。”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丝希冀,真的好想看看他举手投足间淡定自若,言谈举止间自信非凡的样子啊。上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好像是2006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定更优秀了吧! 很快,初黎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打断,来人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在人群中看到初黎后,径直走过来说:“汪初黎吧?里面已经留好了位置,跟我来吧。” 初黎拽住那女生的袖子,有些紧张地说:“我们来晚了,能不能从偏门进去啊?” 那女生想了一下,默默笑了:“可是学长给你们留的是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就在系里领导的后面,而且后面的座位全坐满了,连安全出口都站满了人。” 初黎一想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到第二排去,还要让第二排的同学依次起立,她们四个再依次进去,再在大家的注目礼中坐下…… 这太可怕了! 她还没说出口,杨多多已经开口了:“那个……我们进去坐实在不合适,要不这样,麻烦带我们进去,站在后面就行。” 初黎渐渐松了一口气,玩笑归玩笑,这种时候,307当然是团结一致,面子最重要啊! 最后,在那个瘦高女生的带领下,四个人从报告厅的角门进去,凭借着女生脖子上的工作证,四个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最后站在了最靠近讲台的安全出口,也算是近距离观看了。 台上的章以南今天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言谈举止间是初黎五年前见过的那般自信、淡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全场内转了一圈,当转到角落里的这个安全出口时,目光停顿了一瞬,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话题。 这个小细节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让角落里的初黎心里乐开了花。 他竟然在这么多人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台上的人还在继续着他的话题,台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化身迷妹,眼中的痴迷和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意让307的其他人都默默地抖了一地鸡皮疙瘩。 讲座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最后是交流环节。 一个大四的学生问,学经济的是否要考研才能进入投行工作。 章以南说:“考研和工作并不冲突,现行的教育体制决定了很多公司在选拔人才的时候会优先考虑985,或者说会优先考虑研究生。但是我认为,只要你的能力够突出,在哪都能发光。考研其实更像是知识能力的提升,有些人可能不擅长考试,但是可能这一类人工作能力突出,也有些人可能考试成绩很好,但是工作能力没有学习能力那么突出。所以,根据自己特点,选择未来的方向很重要。” 那个大四的男生笑了:“学长,那您是不是就属于学习能力和工作能力俱佳的那一类?” 章以南微微摇了摇头:“比我优秀的人很多,我还需要不断学习。” 那男生又道:“学长,那在工作中,您有没有一些忠告想要给我们即将毕业的同学?” 章以南静默片刻,说:“有,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迟到!不管是什么场合,对方是什么身份,一定不要迟到。比如……我今天邀请了一个人来听这次的讲座,但是她迟到了。”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有几个人直接指着第二排的空座。 初黎在旁边有些待不住了,她是迟到了,但是他也别在这么多人面前批评她啊! 那男生继续追问:“那学长,这位迟到的同学是否会因为这次的迟到而影响她在您心目中的形象?如果这位同学将来想去您所在的投行,您会用她吗?” 章以南微微笑了:“她不学经济,所以我就算想用她也用不了。至于你说的形象……”他顿了顿,语气中竟然攀上了几分无奈:“她一直这样,就算我有心想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这语气简直无敌了,明明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众人却从中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词,台下的女生也差不多快要沸腾了。 那男生也明白了什么,笑道:“学长,您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女朋友呀?” 这下,女生们彻底沸腾了,整个报告厅只听得到女生叽叽咕咕的声音。 章以南不置可否,目光却紧紧看向角落里的一处。良久,淡淡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向了校园的每个角落:“是,所以各位学弟在找女朋友的时候,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我已经误入歧途了,不希望你们步我的后尘。” 他的声音分明是清清淡淡的,可那眸中荡漾的笑意却让报告厅外守着大屏幕的同学都看了个真切。 第43章 城池将失,缓缓攻之(6) 毫无疑问,BBS上爆了! 杨多多、谭斯妤和喻言躲在墙角刷的不要太起劲,初黎在一旁掩面而泣不要太悲惨。 杨多多乐滋滋地边看帖子边做现场直播。 小兔兔的大魔王:卧槽,大神公开认爱了?对象谁啊? 雒小樱:就是迎新晚会上那个汪初黎啊! 随风飞舞的小裙裙:消息确定吗?我在外面看直播来着,大神没说是谁啊! 笨兜来跳舞:我学姐是礼仪,她说开讲前大神让她留好位置,后来是她把汪初黎带进去的。 Seven:那就是消息确定了哦?居然真的是她! 一个鸡蛋两根油条:看吧,我当初就说他俩关系绝对不简单。衰但不知道为啥那个帖子没了。 紫叶潇潇:那两个帖子好像被黑了,但愿这个不要被黑了。€€ 荷塘码头卤肉饭: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妹子大一刚开学我就看到他俩在一起了,那会应该还不是男女朋友,章大神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再看我就把你喝掉:说来也是这妹子有福,换成咱们,哪有机会跟大神近距离接触啊! 喵星人哪里逃:我决定以后找男朋友就照大神这个标准找,好痴情啊!星星眼 清水清水哗啦啦:对啊对啊,大神长得又帅,又会赚钱,声音还好听,关键是对待感情专一啊!去年到今年一年多了吧,居然能等这么久! 杨多多还要往下念,初黎赶忙做了个“停”的手势,喻言却笑得前仰后合:“你信不信,你家章大神已经成为C大的校园男友了!” 谭斯妤很赞同地点头:“我觉得你很快会被人肉个底朝天的。你赶快想想有没有恋爱史,有过几段,有没有什么影响大神形象的事情!” 恋爱史? 初黎脑海中只迅速地闪过了那个名字,笑道:“就算有恋爱史也不行吗?” 谭斯妤想了想说:“你看啊,大神的恋爱史是空白的,你要是有恋爱史,我觉得学校的女生会扒了你的皮的。” 初黎纳闷了:“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恋爱史?” 谭斯妤扬起手机:“刚冒出来的新帖啊!《深度开扒大神学长,感兴趣的进》。” 初黎黑线了,这帮身处C大的精英学子们脑子里都想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不过……初黎想到刚才某同学说的一年多的问题,弱弱地问:“等了一年多什么的算痴情专一么?” 杨多多瞪了她一眼,似乎是不满意初黎对男神的质疑:“当然!现在这社会,能等你几个月都不错了,还一年多呢!简直不要太专一好不好!” 那章以南好像等了不止一年呢,仔细算算,应该有好几年了吧! 这样看来,好像是捡到宝了呢!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经管院学生会主席上台致了感谢辞后,系主任走上台对章以南耳语了几句,只见章以南不时地点点头,最后微笑着和系主任握了握手。 系主任面色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和几个老师率先走出去,其他同学也陆续起身,准备离开会场。 章以南来的时候带了个电脑,此时,他正在台上关电脑。有几个女生大胆地跑上去,为首的女孩子说:“学长,我们能跟你照张相吗?” 章以南没说话,目光却往一旁安全出口的角落里看来,刚刚还站在这的四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到后面去了。 他收回目光,微微点头。 几个女孩欢呼雀跃,和章以南合照时笑得无比灿烂,还带着那声老土的“茄子”。 初黎准备从后门偷偷溜走来着,听到这声“茄子”,默默撇了撇嘴。 整个报告厅只走了一半,其他想走又不想走的女生看到这几个人蹭合影成功,也有些蠢蠢欲动,三五成群地凑过来,那句“学长”还没出口,就听章以南温柔的声音响彻整个报告厅。 “黎黎,等我一下。” 一只脚已经迈出后门的初黎瞬间僵住,307的其他人也集体石化。 四个人的脑海中却不约而同冒出同一句话:搞什么啊……要不要这么夺人眼球啊! 室外的露天大屏直播还没有关闭,所以章以南这声“黎黎”,清晰地传进了C大莘莘学子的耳中。 露天大屏的后台不知是谁在控制,兴许是不愿意放过C大百年难遇的奇闻轶事,镜头直接切换,出现在数千学子眼中的,便是那个逃跑未成却又迟迟不愿转过身来的背影。 室内的同学听到章以南这么亲昵的称呼,也是风中凌乱了,可是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率先鼓掌,还一边鼓掌一边有节奏的欢呼:“汪初黎!汪初黎!汪初黎!……” 初黎是回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最终在307其他三个人递了无数次眼色后,深吸一口气,施施然转身。 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眸光从章以南身上一掠而过,然后在后门附近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逃难三人组”率先夺门而去,没多久,初黎的手机就响了,她知道现在报告厅内有数十道目光还聚集在自己身上,拿手机的动作也有些僵硬。 那个被命名为“307的小仙女”的QQ群里,喻言发了一张露天大屏的照片。 屏幕上是初黎坐在后面静静等章以南的样子,她的侧脸线条柔和,额头饱满,鼻子小巧精致。 喻言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加了一句:“外面的同学对你的颜值评价相当高啊!都说这个侧脸绝了。” 初黎简直快哭了,可奈何不管心里再崩溃,留给大家的侧脸都是带着淡淡笑意的。只是打字的时候像是跟键盘有仇似的,按的噼里啪啦响。 “你们能不能有点人性?有没有认识经管院学生会的啊?能不能让他们不要拍我了啊?老娘要杀人了!” 谭斯妤悠悠地敲下一行字:“宝贝淡定,你不应该找我们,应该找你家大神。” 初黎恨恨地抬头看向前面,章以南正在给几个学弟讲解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章以南朝她看来,跟她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底满是捉弄人后满足的笑意。 刚好一个问题讲完了,他说:“今天太晚了,如果大家对求职方面还有什么疑惑,可以给我发邮件。” 剩下的同学面面相觑,看看章以南,又看看坐在后面一直低着头的汪初黎,都笑了笑,离开了。 章以南走过去,初黎还低着头,他看了一眼摄像机,已经关掉了。 “怎么,还不愿意走?” 初黎闷着声音说:“怎么走?外面肯定都是人。” 他轻轻地笑了:“黎黎,这可不像你啊。” 初黎气哼哼地抬头:“这下好了,拜你所赐,我成名人了!” 章以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你现在知道我被围观是什么滋味了吧?” 所以呢? “被围观当然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两个人一起被围观才公平。” 初黎愣了一下,随即伸手狠狠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啊!” “以前是哥哥,现在是男朋友,哥哥得要脸,男朋友可以不要脸。” 初黎简直要被他气哭了:“章以南!!!” 章以南淡淡的“恩”了一声,好心提醒她,“你别忘了大家都走了,报告厅只有我们。” “那又怎么样!”初黎气的扭头不理他。 “如果再不出去,同学们可能会误会。” “误会就误会!”初黎要被气糊涂了。 “你确定?”章以南突然凑到她耳边,热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垂。 初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往外走。 章以南默默笑了,快步追上她,却带她转了个方向,从小门出去了。 一教的报告厅初黎很少来,根本不知道还有小门。章以南带着她七拐八绕的,从一个侧门一出来,初黎就看到了停在树影下的车。 这里是一教背面的一个角落,除了章以南的车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四下一片寂静。 两人上了车,初黎还是不想理他。 章以南看了她半晌,伏在方向盘上低低地笑了。 初黎恼羞成怒,一拳挥过去:“笑什么!” 章以南冷不丁挨了她这一下,痛的闷哼一声,她第二拳还要落下来时,被他伸出的手掌温柔地握住。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点一点摩挲,眼里却是星星一般满是笑意。 初黎扭过头去不看他,声音却因为他的吻而微微颤抖:“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你名草有主了。”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搭在车门上,把她锁在怀里。 他的声音极轻,在这漆黑的夜里听起来格外蛊惑人心:“大家也知道你名花有主了怎么办?这下,就算有人想追你都追不了了。” 初黎看着他的眼睛,感觉一颗心被这样的目光吸的一点一点下沉,她下意识地喃喃道:“追不了就追不了了吧,反正有你了。” “恩,所以知道我名草有主是好事,因为我也有你。”他的声音极为轻柔,在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后,下一秒就低头吻上她。 初黎早被他温柔的声音撩拨得七荤八素的,此时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只是吻了一下她的唇。 她堪堪抵住他的身子,红着脸嘤咛:“很晚了……再不回去……会让她们误会的。” 良久,章以南伏在她肩上,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沉声问:“这么冷的天里面怎么穿的这么少?” 初黎赶紧抓过大衣,一边穿一边磕磕巴巴道:“喻言和、和杨多多说……这样好看。” 喻言啊…… 看来得赶紧让景年把这个丫头收了才是。 初黎已经穿好衣服了,章以南也收回思绪,直接将她送回宿舍。 到宿舍楼下,初黎准备下车时,章以南拉住她。 “怎么了?” 他静默了片刻,说:“放心,不要害怕。” 初黎看了他一会,微微笑了:“有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44章 长驱直入,幸而得之(1) 元旦后不久,便是寒假。 章以南把初黎送到机场,拉着她的行李半天不愿意松手:“昨天才放假你今天就这么急着走,不后悔?” 初黎知道他想和她单独在一起多待几天,可是韩慧云一早就打来电话,说想姑娘了。 “我妈想我了呀。”初黎笑眯眯地安抚眼前这个冷着脸的男人。 章以南叹了口气:“等我回去我就跟汪叔去提亲!” “章以南!”初黎气得跺脚,“我才大二,你提的哪门子的亲啊!” “可以先订婚。”省的夜长梦多。 “不要!”初黎态度很坚决,“结了还有离的呢,我可不想才大二就变成已经订婚的人。” 章以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再说一遍!” 初黎见好就收,狗腿地抱着他的胳膊胡乱蹭:“哎呀开玩笑的,你这么好,我怎么会看上别人呢?” 章以南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我也开玩笑的,快去吧,到家给我信息。” “那……你还会跟我爸提亲吗?”初黎眼巴巴地看着他。 “等你毕业。”他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告知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唔……你委婉点啊!” “要多委婉?”他眼中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看着她。 “就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初黎低下头,不去看他,“……别说。” 机场广播已经通知,飞往A市的航班准点起飞,请尽快办理登机手续。 可章以南突然来了兴致,他唇边含笑,淡淡问她:“哪些是不该说的?” 初黎抬头看见他眼中的促狭,心知被他捉弄,“哼”了一声,抓起行李就往安检口跑。 章以南迈步上前,站在警戒线之外,还是忍不住叫住她:“黎黎。” 初黎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章以南忍不住笑了:“到家记得打电话。” “知道啦!”初黎欢快地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C市到A市不过一两个小时,初黎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 韩慧云摆了一桌子菜,看到刚进家门的女儿,目光往后瞄了瞄:“就你一个人?” 初黎指着汪默成:“还有我爸啊!” “我是说以南,没跟你一起回来?” 听到韩慧云提起章以南,初黎有点心虚,趁换鞋的功夫低着头说:“他好像要加班什么的,反正我放假了嘛,我就先回来了。” 韩慧云叹了口气,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以南虽说是很出色,但毕竟是二十好几的男人了,他一个人在C市,谁照顾他?” 初黎被自家老妈的话呛了一下,她忍不住道:“妈,我也才20啊!我都要人照顾呢!而且不是你说想我了让我回来的吗?” 韩慧云白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和以南一起回来呢!再说你是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心细的,下次放假别回来这么早,跟以南在C市做做伴。” 初黎已经被自家老妈的逻辑给惊着了,推着行李箱钻进了自己的小房子,躺在床上给章以南发信息。 黎の海角12:38:47 我到了!!!发怒 一路南下12:39:37 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黎の海角12:41:12 哼!我妈居然说我应该留在C市陪你! 按照这个程度发展,初黎毫不怀疑,等章以南回来将两人的关系大白天下的时候,她家这对老活宝会把章以南当成亲儿子疼的! 一路南下12:43:21 还是秦姨了解我啊,替我跟秦姨问好,另外,她爱吃G市的鸭蛋,我已经买好了。还有汪叔的,我这有一盒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茶砖,我看着成色不错。 黎の海角12:44:03 你还没成汪家女婿呢!!! 一路南下12:44:58 哦,上层路线走好总是没错的。 黎の海角12:45:37 那我的礼物呢?生气 一路南下12:46:31 恩?不是我吗? 黎の海角12:47:44 章以南,你太不要脸了!!! 一路南下12:48:05 脸是什么?能吃? 黎の海角12:48:48 初黎不得不承认,章以南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在家待了几天,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秦韵早已心生不满,每天7点准时开启噪音模式,吵不醒她不罢休。 初黎在家睡了两天,觉得快要得抑郁症了。于是这天跟陈默约好,回一中看看。 一月的A市冷风猎猎,初黎和陈默约好下午直接在一中门口碰面。陈默来的时候,正好是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的时间。 A市的期末统考早在前两天就结束了,现在还在学校的都是初三和高中的学生,下午两节课后就放学了。初黎和陈默从一楼上到五楼,又绕到另外一边,再从五楼下去,走完了整个教学楼。 初黎指着一楼楼梯口的一面大镜子说:“还记不记得,以前每天从这过都要照一照,其实我到了都不明白在这放个镜子干什么,辟邪?” 陈默笑道:“正衣冠!不然你干嘛每天从它面前过都要照?” 走到一楼的阶梯教室时,初黎慢慢停下脚步,看着如今被改成物理实验室的门牌,有些感慨万千:以前周考的时候他总是在这个考场,她那个时候就想啊,什么时候也能到下面的考场来呢?她追啊追,他跑啊跑,直到高一结束,她都没有追上他的脚步。 跟章以南在一起后,她已经很少会主动想起他了。 但是此时,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一中,在这的回忆里,他的身影无处不在。 走到以前5班的教室外时,陈默也感慨地看了看被改成高一10班的班牌,教室里坐着几个如几年前的他们一般埋头做题的高一学生。此时的他们面对未知的人生,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为了梦想奋力一搏。 初黎说:“如果让我选择一次回到过去,我一定会选择高中。一生中可能再也没有像高中这样,为了梦想全力拼搏的时候了。” 陈默拉着她往操场走,边走边问:“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原因了?” 初黎看着远处篮球场上跃动着的矫健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出神,良久,她低声说:“有啊,关于青春最美好的回忆都在这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操场,陈默指着操场另一边的樱花树:“记不记得我们还在上面写过字?” 初黎愣了一下,欣喜地说:“对啊,我们去找找看,我写字的那棵树正对旗杆。”她说着,顺着旗杆的位置直直穿过操场,绕着那颗樱花树仔细地看。 陈默也上上下下地一点一点看,突然惊呼出声:“我写的还在,这呢!” 初黎凑过去,那熟悉的笔迹正是陈默写的“友谊地久天长”。陈默写的时候,初黎还笑她写的这么没创意,可时隔数年,当她们以另一种身份另一种心境回到母校再看到这句话时,她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陈默说:“我记得你那会写的应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对吧?” 初黎眸光闪了一下,眼底一片黯然,指了指一块被剥掉皮的位置:“我记得是这个位置,但是树皮被剥掉了。” 她在十六岁的冬天,青春飞扬的高中时代,把自己对那个人最深的思念和深埋心底一直不敢言的爱恋写在了一中载满历代学子心语的樱花树上,她以为,只要树不移,她想对他说的话便永远都在。可如今,树依旧在,她的心意早已不知去向何处。 良久,初黎低头笑了一下:“算了,没了就没了,写在这,无非也是给自己看的。” 陈默拍了拍她,想要安慰她,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在树干上看了半天,突然指着树上的一块地方说:“看这。” 初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念出了声:“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处笔迹并不新鲜,应该是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下笔之人苍劲有力,尽数流淌于笔尖,那样一句缠绵委婉的诗被龙飞凤舞地写出来,竟让人有了几分伤感。 “这字写的真好看!肯定是个男的,好像跟你的心情很像诶。”陈默认真看了半天,说道。 初黎仔细看着那一行小字,没有说话。 那下笔之人力道不轻,所以虽经年累月地受着风吹雨打,可字迹依然很清晰。 那字迹在陈默看来是一个男人写的,在初黎看来,却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这样的字迹,她不止一次地在哪里看到过。 他文件的签名上,家里随手放着的便签上。她看了这么久,那字迹早已深熟于心。 可现在,当早已熟悉的字迹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受到心口的一阵抽痛。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她依然觉得,晚了。如果当初最先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陆启言,而是章以南;如果当初章以南把心里的一切都告诉她,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了这么久才在一起了? 是不是……会让孤身一人在外拼搏的他不会那么孤单又落寞地度过寂寂长夜。 她实在不敢想,因为她只要稍一想象,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章以南黯然落寞的身影。 他是那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以? 她把那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树皮抠了下来,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陈默不解:“你抠它干嘛呀?” 初黎看着那块树皮,声音很轻:“因为,这样才公平啊。” 他将她对另一个男孩子的心意悉心收藏,她又怎能置他的心意于不顾? 饱经风霜了那么多年,他的心,该安定了。 第45章 长驱直入,幸而得之(2) 离开一中时,天已擦黑。和陈默在校门口分别,初黎低着头往家走。 她的手揣在兜里,那块树皮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仿佛怕他的心意会就此消逝。她其实心里只是猜测,毕竟是这样巧,但如果不是他真的这样做了,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巧合? 她突然有一肚子话要问章以南,一刻也不能等了。 拿出手机,号码拨出的一瞬间,又后悔了。 可惜挂断已经来不及,那边已经接通。 “黎黎,怎么了?” 章以南的声音通过听筒准确无误地直抵她内心深处,温和从容的声音让初黎想起那句“愿君心似我心”,不知怎的,就觉得心头一酸。 她静默了一瞬,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章以南轻轻笑了:“想我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初黎从来没有主动表示过什么,所以他根本没想到她能回复。 可电话这头的人,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恩,想你了。” 章以南愣了一会,呼吸都轻了几分,心口一窒,说出来的话都染上了几分惊喜:“你说的……是真的?” 初黎过了马路,转过身,这个位置,透过校园的栅栏,可以看见跑道一侧的樱花树。她手心里还握着那一小块的树皮,被她握了这么长时间,那树皮早已带着她的体温,终于不再是一块冰冷的树皮。 她微微笑了,眼中亮了几分,路灯下,似有晶莹的光,在一闪一闪。 “嗯啊,当然是真的,你是我男朋友,不想你想谁。” “好,我处理完这边的工作就会回去。” “那你一回来就要来找我哦!” “好。” “还要给我带礼物……当然啦,我知道礼物是你,那还有没有赠品啊?” “有。” “赠品会不会太次啊?” “太次的赠品,会拉低你看中的礼物的档次。” 初黎默默笑了:“章以南,你还可以再自恋一点吗?” “可以,你的礼物是无价之宝。” “噗~”初黎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啦,快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恩。” 挂了电话,初黎觉得刚才郁结在心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总算消散了一些,而电话那头的章以南,又何尝不是眉目含笑,连心情都好了几分。 两天后,一大早,初黎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就被客厅不大不小的说话声吵醒了。 初黎看了下时间:10点40,韩慧云今天早上竟然没有开启噪音模式? 她穿着睡衣,从被窝里爬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去看看客厅在干什么。 一出房门,眼角余光就看到客厅坐了好几个人,初黎残存的一点睡意瞬间被吓了个干净。 汪默成、韩慧云、章怀声、秦韵,还有章以南,都在! 初黎的目光从四个大人脸上如出一辙的表情上扫过,看到章以南,喃喃道:“你不是还得几天吗?” 章以南看起来好像很疲倦,但精神很好,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此时听到她最先问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那天打完电话我就一直在加班,熬了两个通宵,才能提前回来陪你过年啊。” 章怀声却在此时猛地一拍大腿,笑道:“老汪,赌输了啊!” 汪默成摇摇头,又看了自家闺女一眼,欲言又止,半晌,终是挤出一句:“女大不由爹啊!” 初黎听得莫名其妙:“你们在赌什么啊?” 韩慧云笑道:“以南早早就回来了,把你们俩的事也跟我们都说了,我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然后你爸和你章叔就在打赌,看你睡醒了看到我们,第一个会跟谁说话。” 初黎愣住了,说了?这么快就说了?所以现在她和章以南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出现的? 看到她的傻样,章以南走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快去洗脸,该起床了。” 那语气中满满的宠溺听得沙发上的四老都有些hold不住,初黎仰天长叹,捂住脸一溜烟钻回卧室了。 午饭自然是两家六口人都在汪家吃的,初黎洗漱完出来,韩慧云和秦韵已经钻进了厨房,汪默成和章怀声两两相立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暗搓搓地商量什么。 章以南走过来揽住初黎的肩膀,看着阳台上的身影说:“你说汪叔会把你以一个什么样的价钱卖给我?” 初黎趁他不注意,伸出拳头就想往他下巴上招呼,被章以南灵活闪过。 他一把抓住她张牙舞爪的手,头疼道:“怎么这么皮?” 初黎不满地“哼”了两声:“你才是东西呢!我是无价的!” 章以南若有所思地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东西’?” 初黎:“……章以南!!!” 章以南见好就收,笑着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我不是东西,你是。” 初黎隐隐觉得好像还是不太对,章以南却不容她多想。他带着她来到客厅,打开行李箱,拿出角落里的一只木质的盒子。 初黎看着眼前的木盒,笑眯眯地问:“我的赠品?” 章以南微微挑眉,示意她打开看看。 初黎打开那只木盒,脸上的笑容却在那一瞬间凝固。 木盒里是一只雕刻而成的小熊,小熊的怀抱里抱着两个雕刻出来的字母:N和L。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多年前被她沉于湖底的水晶球,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小熊怀里,抱了两个字母。 章以南察觉出她的变化,温声问:“怎么了?不喜欢?” 他的声音犹如一柄利刃,一下子戳中了初黎的心窝,那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又浮现在了眼前。 她缓了缓情绪,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很喜欢,就是觉得这个刻出来难度好大,被惊住了。” 章以南微微笑了:“不枉我到处找人才刻成。” 初黎拿起那个刻工精细的小熊,问道:“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呀?” “我记得有一次你带我去精品店,好像很喜欢那只水晶球里的熊。至于两个字母,是我让师傅加进去的。”他语气淡淡的,完全听不出来为了刻成这件礼物他费了多少工夫。 初黎看着那两个字母,靠在他肩头说:“刻一个字母多孤独呀!两个才好,我陪着你,你护着我,多好呀!” 章以南微微侧首,让自己和她贴的更紧了些,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恩,你陪着我,我护着你。” 章以南回来后没几天就是过年了,在以前汪章两家人还是对门的时候,过年都是一起过的。后来老房子拆迁后,两家人住得远,自然也分开过。如今,两家人住对门好几年,一起过年的习惯依旧。 三十晚上两家人都聚在汪家,韩慧云和秦韵在厨房一边唠叨着家长里短一边做年夜饭,汪默成和章怀声兴致盎然地在客厅下象棋,初黎站在章怀声旁边,一会说“章叔你应该往这边走”,一会又说“章叔你这么走就输啦!” 但任凭初黎怎么捣乱,章怀声始终稳如泰山,不受干扰。倒是汪默成看不下去了,头疼地揉揉额头,说:“以南,赶紧把她拎走。” 章以南拉着初黎往卧室走,初黎不满地挣脱:“哎呀,我要看他们下棋。” 章以南在她额头弹了一下:“观棋不语真君子。” 初黎瞪了他一眼:“我是小女子,不是什么君子。” 汪默成深思熟虑后走出一步,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叹道:“黎黎啊,你就庆幸吧,也就是以南能容得了你的小性。” 章怀声不满道:“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我们黎黎哪点不好?倒是章以南,有福喽,以后有你小子乐的呢!” 初黎忍不住道:“爸,你确定我是你亲生的?” 汪默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以前是,现在我就认以南是我儿子!” “叫吃!”章怀声一招致胜,转头对初黎道:“没事,丫头,我现在就认你是我姑娘了。” 初黎:…… 章以南:…… 吃过年夜饭后,两家人一起很有聊地看春晚。初黎向来对春晚提不起多大的热情,而且年年守岁从没有成功熬过12点。在看完向往已久的小虎队后,她就趴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汪默成瞥了一眼自家闺女的睡相,又装作不经意地快速扫过她旁边的章以南,慢慢悠悠站起身,弯下腰去抱初黎。 “哎呦,真是老了,姑娘这么大抱不动了。”汪默成一脸颇为遗憾的神色,表情极度诚恳地叹了口气。 章怀声清咳了两声,说:“就让黎黎在这睡得了。” “她睡的香,我们看电视不敢开声音,说话不敢大声,总是不方便。”帮腔的是汪初黎同学的亲妈。 终于,章以南在众长辈或暧昧或期待或满含笑意的目光中淡定起身抱起初黎,轻飘飘丢下一句:“我陪她,你们继续。” 卧室的门被章以南带上,客厅里,汪默成笑眯眯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怎么着,这事……就这么定了?” 章怀声伸出一只手:“彩礼什么的咱哥俩先商量商量。” 汪默成:“……再来一盘,老子今天不把你拿下,嫁妆翻番。” “好!老子今天输了你,聘礼三倍!” 客厅里,一场关于嫁妆聘礼的大战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卧室里,章以南帮初黎盖好被子,在她的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书。余光掠过书架第二层的角落,暗淡的光影中,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四周不规则的外形还是让他心生好奇。他伸手拿过,借着床头灯的光亮,他也看清了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树皮。 第46章 长驱直入,幸而得之(3) 午夜12点,窗外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初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整个房间只有门口亮着一盏橘色的小夜灯,外面鞭炮声震天响,可这间卧室里,却因着这小小一盏夜灯,带了些难以言说的温馨宁和。 她转过头,穿着浅褐色毛衣的章以南靠在她的床头,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初黎拍了拍他:“睡着了?” 章以南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过了好一会,才道:“刚刚睡着了,炮声又吵醒了。” 外面的鞭炮还在响,大年三十夜,中国人阖家团圆的夜晚,不知有多少个家庭在这一天等来了在外奔波一年的儿女。 初黎趴在窗边往下看,楼下有大人带着小孩在放花,孩子在烟花旁兴奋地跑着跳着叫着,看的她的心里也痒痒的。 她跳下床,抓着章以南的手,兴奋地说:“我们也下去放花吧?” 章以南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终究是笑了笑,说:“怎么还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初黎朝他做了个鬼脸:“一年就这一次啊你都不带我去!” 章以南无辜地摊手:“我没说。” 初黎眼睛一下子亮了:“那现在就去。” “好。” 两人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客厅的四个人正忙活得起劲。韩慧云和秦韵分工明确,两个人一个擀皮一个切面,汪默成和章怀声也没闲着,娴熟地包着饺子。 章以南跟四老打了个招呼:“爸妈,汪叔韩姨,我带黎黎下去放花,等会回来吃饺子。” 他话音刚落,韩慧云伸出满手面的手指着初黎说:“黎黎,你怎么脸这么红啊?”她语气平常随意,可眼中的笑意却带着几分戏谑。 初黎还没反应过来,章以南已经抢先说:“卧室暖气太好,她睡的香。” 餐厅四老眼观鼻鼻观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的章以南浑身都€€得慌,拉着初黎就跑了。 小区的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此时12点已过,可还有兴奋的小孩子拉着父母在放花。 初黎迫不及待地从章以南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筒礼花,然后无比自然地把打火机给他。 “不放了?” “我是让你放啊,我害怕。” 章以南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拿过打火机,点燃了引线。 随着“嘭”的一声,礼花绽放,明亮的火星四下飞溅,喷洒出让人炫目的形状。 初黎站在一边,她里面穿的还是毛绒绒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就下楼了。那睡衣的裤子后面还有一条尾巴,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看在某些人的眼里,变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章以南站在她对面,隔着明亮的火光,那张洋溢着明媚笑容的脸深深地看进他心里。 很快手里的礼花都放完了,初黎没看尽兴,拉着章以南的手不停地晃:“你再上去拿点吧?” “不行,小区已经没有人放了。”章以南的态度也很坚决。 初黎四下一瞅,果然,整个小区就剩几个人还在放花,刚刚还奔跑笑闹着的那些孩子,也被大人带回了家。 章以南拉着她往回走,初黎在后面磨磨蹭蹭,他越是使劲,她就非要跟他对着来,憋着劲地往后退。 章以南简直想把她抓回家打一顿,故意沉下脸道:“其他小孩都被家长带回家了,你怎么回事?” 初黎一听,不跟他对着干了,跳到他面前指着他说:“咦,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家长了?我这么一个成年人早都不需要监护人了。” “那是对那些心智发育成熟的成年人,像你这样毛都没长全的小毛孩,我就是你的监护人。”章以南看都不看她,拉着她继续走。 初黎不满地哼哼唧唧:“你才小毛孩呢!还当我的监护人……谁允许啦?” 他突然停住脚步,初黎低着头碎碎念,冷不丁一头撞在他背上。 她“哎呦”了一声,揉着额头刚仰起脖子,就看到章以南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才道:“我是你的另一半,我不是你的监护人,谁是?” 初黎撇嘴道:“谁说你是我的另一半了?” 她嘴硬得很,可眼中那只属于女儿家的娇羞却出卖了一切。 初黎说完,久久没有听到章以南说话,她抬头看去,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里似乎泛起了细小的涟漪。 “你怎么了?”初黎以为是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有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小幅度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章以南微微摇了摇头,下一秒,就倾身过来,在她唇角轻轻一吻。此时,已是深夜,象征着新年的鞭炮声早已停歇,小区里很是安静。初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气味,能感受到他鼻息间流淌出的淡淡气息,还能听到他新年的第一天,在她耳畔轻轻说的那三个字。 她从来没有主动对他说过那三个字,而他亦是第一次。 曾经在电视剧上觉得肉麻的台词,曾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心意,如今听在耳畔,才真的觉得,爱情啊,大抵是人类发现的最美好的感情了。 章以南直起身子,看她还是傻傻的,忍不住笑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块不规则的书皮,温声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个拿回来?” 初黎还没有从被表白的惊喜和激动中走出来,看到他掌心的东西,霍然回神,手伸过去就想拿回来。章以南却比她更快,手心一攥,唇角含笑道:“怎么,还要抢我的东西?” “谁说是你的,明明是我的……” 章以南仗着个子高,手高高地伸过头顶,淡淡道:“这上面的字迹是我的。” 初黎急了:“那你还把我的抠下来了呢!” 章以南静默了一会,初黎趁着这个空隙,一把夺过那块树皮。 “你怎么知道是我拿走的?”他看着她把那块树皮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内心涌出一股不知是激动还是欣喜的情绪。 初黎想起自己写下的“心悦君兮君不知”,再看看章以南的“愿君心似我心”,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虚,只顾低着头把玩着那块树皮,好一会才讷讷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我的不见了,你的还在,还有……” 她似乎是在犹豫该怎么开口,一抬眼,便看见章以南目光温和,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等着她把话说完。 她一咬牙,把那天在一中就想好的话一口气全撂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才会写那些句子。但是现在已经翻篇了,对于……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现在就想好好的跟你在一起。” 她越说声音越小,尤其是差点说出“陆启言”的名字,那三个字都蹦到嘴边了,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了。她不傻,章以南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女朋友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挂在嘴边。 更何况,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在章以南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虽然他此时站在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初黎仍然能感受到他专注的目光所带来的压迫。 良久,章以南说:“如果当初,你知道我喜欢你……不,如果知道我爱你,你会怎么做?” 初黎愣住了,如果当时知道章以南深爱着她,她会怎么做? 她知道他想听的答案是什么,人前沉稳自信的他竟然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我如果知道……”,初黎近乎艰难地开口,她想说,我肯定会和你在一起,因为你那么好,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直到现在,她都不舍得,让他难过啊。 可是,那段她心心念念都是陆启言的日子是真实存在的啊,那是她挥之不去的青春时光啊,她怎么可能否定已经发生的一切,去胡编一个看似美好的故事。 那是她对自己的欺骗,又何尝不是对章以南的欺骗。 初黎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假设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管怎么说,那个人都是我曾经暗恋过的人,但是现在,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章以南的眸中闪过不知是欣慰还是无奈的复杂情绪,好一会,才说:“黎黎,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陆启言也喜欢你,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初黎一怔,旋即自嘲地笑了:“怎么可能?他以前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要说他喜欢韩薇还有点可能,我?”她指着自己,笑着摇头:“绝对不可能。” 章以南默默一笑,敛去眼中的神色,说:“好了,回去吧,饺子该煮好了。” 回到汪家,果然几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已经上桌了。 韩慧云戳着初黎的脑袋说:“真是个不省心的,没见过这么大了大半夜还要出去放花的,看看几点了,再不回来饺子都没法吃了。” 初黎默默吐了个舌头,乖乖去吃饺子。 她吃的时候可能没注意,辣椒汁蘸了一些在唇角,章以南伸手帮她最嘴边的辣椒汁擦干净,然后继续低头吃饺子。 初黎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等到吃饱喝足了,才看到汪默成和章怀声眼睛在她和章以南身上直打转。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唰”一下就红了,不等章以南反应过来,就一溜烟窜进了卧室。 章怀声和汪默成相视片刻,忍不住大笑起来。 章以南淡定地吃完饺子,起身离开时转身说道:“爸,别笑那么大声,没看见都把你未来的儿媳妇吓跑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连厨房里忙活的两个妈妈都听到了,客厅里又是一阵笑声。 初黎把头埋在枕头里,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就把章以南赶回对门去! 第47章 长驱直入,幸而得之(4) 当然,不用她赶,从初一开始,汪家章家来来往往都是拜年的亲友,初黎和章以南哪都去不了,每天光在家陪着自个爹妈应付来拜年的人。初六开始,该拜年的基本拜完了,该走的亲戚朋友也基本走完了,两个人终于闲下来了。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地板上,给人一种别样的柔和。章以南来敲门的时候,初黎刚睡了午觉起来。 韩慧云早把章以南当成了自己儿子,一点都不客气:“以南,黎黎刚睡醒,怎么,你们要出去?” 章以南笑了笑:“今天天气这么好,带她出去走走。” 韩慧云笑的眼睛都眯起一块了:“好,这孩子这几天也没出门,估计早都憋坏了。” 她话音刚落,初黎就穿着外套出来了,她把围巾系好,笑眯眯地问章以南:“去哪呀?” 章以南却是先对韩慧云道:“韩姨,那我们先走了。” 出了家门,初黎一脸坏笑地看着章以南:“矮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避开我妈?” 章以南侧目望了她一眼,叹道:“总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为什么要长大?有你不就够了吗?”初黎很认真地回答。 章以南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停车场。初黎坐上车,章以南才说:“想和你一起去一中,一起去看看那棵树。” 初黎本想拒绝,因为她实在是不怎么想让章以南总是想起那棵树,但抬头时看到他眼中几乎是一闪而过的期待时,还是心软地答应了。 两人到一中的时候也是下午放学的时候,下课铃打过后没几分钟,就有不少学生走出校门。初黎站在校门对面的人行道上,和章以南看着眼前经过的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两个曾经一中的学生都是感慨万千。 她拽了拽章以南的袖子:“一中跟你上学那会有变化吗?” 章以南的目光似乎是看向校内的一个角落,伸出手去将她的手紧紧包在掌心,闻言摇摇头:“变的只是人,一物一景都没有变,就如我们现在站在这里,环境是熟悉的,校园里走出来的人却是陌生的,这就是物是人非。” 初黎想了想说:“也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碰到以前的同学。”她低着头自言自语,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出现在校门口的身影。 章以南沉默了好一会,才淡声道:“已经碰到了。” “什么?”初黎抬头问他。 章以南的目光定在校门口的人身上,久久不再言语。初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赫然呆住。 一中残旧的老校门外,穿着白色运动外套牛仔裤的陆启言正在看着她。因为隔得太远,初黎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目光,可她就是执着地凭所谓的第六感,觉得他眼中似乎包含了很多欲言又止的情绪。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也许是他们相视的时间实在太长,也许……是她身边的人存在感太强,陆启言默默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章以南侧头低声问:“要过去吗?” 初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暗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就会打乱她所有的思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连那只没有被章以南握住的手该怎么放都不知道。 陆启言提步向马路这边走来,初黎低着头,强迫自己装作冷静地去数人行道上的格子,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万一他过来跟她打招呼,她该说什么?明明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脸色却平静如常。 可是良久,她都没有听到那个声音,眼帘中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抬起头,在她左手边斜前方五米的位置,他正和两个男生有说有笑。 这一刻,所有伪装的淡定和冷静瞬间被击碎。初黎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可细细感受,又有深深的失落和无奈。章以南什么都没有说,带着她上了车,离开了一中。 回家的路上,初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她觉得很无力,曾经明明是可以互开玩笑的朋友,可如今,她只是想不小心碰到后正常地打个招呼,就连这样,都已经做不到了。 也许,她在陆启言心里,连一个最普通的同学都算不上吧。 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章以南终于说话了:“以后在我面前不用拘谨,做你自己就好,其他的,我来承受。” 其他的,我来承受…… 初黎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忽略了他前面说的,耳边萦绕的都是这句话。 此时此刻,正是春风似剪的二月,傍晚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是夕阳投下的那一方温暖的天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穿着风衣的男子眉目俊朗,眼里一片温情,身旁连帽大衣的女孩正呆呆地看着他。 良久,初黎低下头,好半天才说:“你别这样,我……”,她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才觉得不管说什么,对章以南而言都是一种伤害。 “我知道。”他温声打断她,“黎黎,一个人活一生要有多难才会死心塌地地只爱一个人,我们身边那么多人,又有多少人是从一而终的?你愿意让我来照顾你,我已经不想奢求更多。毕竟,我和他相比,终究是迟了一步。” 他说完,看了她好一会,无声地笑了:“最近我也时常在想,五年前你回来的那个暑假,我如果不为了那个比赛去D市耽误那么久,如果不为了那个投行的实习名额而整个假期不回来,我们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比赛不参加没什么,实习名额丢了也无所谓,我都可以找到更好的。” 他忽的顿住,良久,才喃喃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自己当年的决定后悔,后悔没有早他一步,来你身边。” 他话音刚落,身畔的人一个探身,一双唇准确无误地吻住他。 他听到她温柔地说:“一切都不晚,以后有我陪你。” 口袋里的手机恰在此时欢快地唱起了小曲,初黎迷迷糊糊中想要拿出手机,被章以南一把按住。 初黎轻轻推了他一把,嗫嚅道:“万一是我爸……” 章以南在她眉眼处吻了一下,说:“接吧。” 掏出手机,才发现是陈默。 章以南眼中带着浓浓的不满,正欲卷土重来,初黎笑着按下接听键。 “喂?” “喂你个头啊,都不知道给我拜个年!”陈默笑骂。 “这不是前几天一直在跟我爸妈走亲戚嘛!”初黎一边说着,一边躲着章以南的吻。她睁着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口型警告他不许乱来。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陈默的声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进作恶的人的耳中。 他伸出手比了个“七”,初黎小下巴一扬,说道:“我啊,过完正月十五再走。” 章以南还准备收拾她,听筒里陈默的声音让他的动作倏地顿住。 “那就好,明天中午高中同学聚餐,一定要来啊!” 初黎怔住,半天才说:“你们理科班聚餐,我一个高二就脱离出来的文科生跑去算怎么回事。” “谁说光是理科班的,跟你一块被分到文科班去的,还有高二从咱班直接蹿到学霸班的那几个人家都准备来呢。而且这次聚餐是杨老师攒的局呢,反正老杨说能联系上的都叫来,你说不去合适吗?” 初黎心下没了主意,转过头去看章以南。章以南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自己拿主意就好。” 他看得出她是想去参加的,他也知道她是顾虑他的感受。其实,她能顾虑他的感受,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又怎么敢一下子要求更多呢? 初黎咬了咬唇,说:“好,你把地址告诉我。” 挂了电话,还不等她开口,章以南已温声说:“在哪?” “学校门口那家自助餐厅。” “好,明天我送你去。” 他语气里一片坦然,初黎也忍不住跟他打趣:“你就是想在我的同学面前露个面吧?顺便秀个恩爱?” 章以南微微挑眉:“宣誓一下主权,顺便帮你扫清障碍。” 初黎“噗”地笑了:“章以南,你还真是自恋。” 他下车帮她拉开车门,微笑着说:“哪有,我这是面对危险的自我保护。” 第48章 长驱直入,幸而得之(5) 其实初黎是知道章以南初七必须走的,因为他初八要上班。可是两人才确立了关系,她就这么着急着慌地跟着情郎一起抛下亲爹亲妈,这样是不是也太不矜持了。 回C市的机票章以南一直没买,用他的话说就是,急什么,等初黎参加完聚会再买也不晚。 反正他是铁了心非要把她一起带走的。 初七中午,章以南开着车把初黎送到了一中门口的那家自助餐厅。 初黎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章以南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叮嘱:“不要喝酒,还有,吃完饭打电话给我。” 初黎指了指手腕上的表:“你确定要等到我吃完?今天的机票还没买,就不怕晚上回不去了?你也真是心大啊!” 章以南好脾气地单手支着头,淡淡道:“我出门前跟韩姨打过招呼了。” “所以呢?” “韩姨应该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初黎捂脸:“她到底是我妈还是你妈啊!” 章以南微微挑眉:“有区别吗?让我带你回C市,也是韩姨的意思。” 初黎算是明白了,老两口这是变着法的把她往章以南身边赶。不过……他们就不担心,他们自小看大的“五好青年”章以南把持不住么?万一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找谁说理去啊! 由此看来,老两口根本就不是亲爸亲妈,汪初黎小朋友在心里鉴定完毕。 看她一直低着头碎碎念的傻样,章以南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快上去吧。” 看着初黎上楼,章以南掉了个头,径直回了家。 自助餐厅里有一大片区域是经常用来给团体聚餐用的,初黎一进餐厅大门,就看到了最里面这一片团体用餐处热闹的身影。 她的脚步迟疑了一下,那些身影中不乏有一些是高二高三时换到5班去的,初黎并不认识,可是大部分同学还都是高一的老5班,她还是认识的。 她慢慢往团体用餐处走去,在座的人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除了陈默和袁希她很熟之外,剩下的同学顶多也就是点头之交。 初黎走过去,从陈默身后拍了她一把。 陈默转过头,看到是她,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快坐,还有几个人马上就到了。” 初黎点点头,坐下。顺便扫了一眼十几米长的用餐区域内坐的满满当当的同学,果然,有韩薇、焦思涵、徐斌、张明洋,只是没有他。 初黎收回目光,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九九八十一回:他来不来跟你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有同学注意到她,大声道:“诶,汪初黎!看来C大的风水养人啊!看看这一年多不见,人都变漂亮了啊!” 初黎抬头一看,是昔日的副班长。这副班长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声音很好听,当年凭着那副嗓子,着实迷倒了不少女同学。虽说副班长桃花运不错,可难得的是人家一直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 此时听到他的话,初黎只当做是同学间善意的问候。 她客气地笑了:“老班还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啊,声音依然那么好听。” 副班长也笑了:“我没什么变化,倒是觉得你比高中那会性格好多了。看来好大学还是不一样啊!” 副班长当年也是学霸,结果没想到高考时发挥失常,平时模考没下过600的人高考却连二本线都没上。 初黎听到他提到她的学校,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韩薇却柔柔地开口了:“老班,你这就信息out了吧,你难道不知道咱们一中的学霸章以南也在C大?” 副班长一愣:“章大神应该毕业了啊!” 韩薇笑道:“人家人毕业了,心还在C大呢!” 高一上学期章以南来一中的时候,5班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章以南等在5班门口,极亲昵地叫初黎“黎黎”,此时听韩薇这么一说,有同学小声地问韩薇:“难道汪初黎和章大神在一起了?” 韩薇微微笑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众人瞬间秒懂。 “能搞定章大神,汪初黎可以啊!高一看着不吭不哈的,没想到现在给大家爆冷门了!”不知在座的同学中谁小声说了这么一句,恰好被初黎听了个全。 她脸色冷下来,一面懊恼又给自己和章以南招来了麻烦,一面又对这些八卦烦不胜烦。 这些人真的是……别人跟谁谈恋爱,怎么就这么热衷呢! 初黎顺手拿起一罐啤酒,打开一口气喝了小半杯。陈默轻轻拽了下她的胳膊,低声道:“没酒量就别喝了,跟他们置什么气?唉,早知道韩薇这爱挑事的也来,咱们就不来了。” 初黎一直不明白韩薇为什么对她和章以南的事情那么上心,此时听陈默说了,只是淡笑道:“凭什么她来了咱们就不来了,她算老几?” 她不是要挑事吗?好啊,初黎倒想看看,等会饭后她看到章以南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想着,她又端起酒瓶喝了一口,一口酒还没咽下,听到了对面坐着的两个女生低低的谈话。 “诶,听说韩薇跟那个张旭在一起了。” “张旭?他不是连二本都没考上吗?我记得他好像去上了个什么三本院校,韩薇不是考到XX大学了吗?怎么说也是一本啊!” “他俩好像高三就挺暧昧的,那会张旭不是一直在追韩薇吗?但是张旭那个身高,那个长相……你懂得。” “那现在怎么又在一块了?” “张旭有钱啊!谁不知道张旭他家有个煤矿啊!你忘了高三的时候,韩薇好几条裙子都是张旭给买的呢!据说都是在中正国际买的,啧啧……” “唉,感觉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其实也不算吧,毕竟张旭家条件好啊。再说了,也不是谁都有汪初黎那个命,能找一个长得帅身高又高又不缺钱的男朋友。咱们啊,还是现实一点的好,毕竟像章大神那样的,世间少有啊!” 两个女生的对话渐渐没了下文,初黎却有些愕然。 韩薇居然和张旭在一起了? 说到张旭,真的是……一言难尽。长得无法言喻也就算了,个子也没有初黎高。但谁让人家家里有钱呢,高三的时候为了追到韩薇,没少花钱。 没想到啊,最终竟然真的追到手了。 再看向韩薇时,初黎的情绪有些复杂。 那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初黎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可以值得更好的,却这么轻易的就把自己交给了张旭。 思绪跑远的一瞬间,右边的椅子被人一把拉开。 初黎回过神来,随意看去,这一眼,却瞬间僵住。 旁边的人,是陆启言。 第49章 长驱直入,幸而得之(6) 她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他却好像全然未觉。 副班长已经喝了好几杯了,此时有些上头。刚才推杯换盏的时候只是眼角余光看到陆启言走过来,等敬完酒,找了一圈,才看到陆启言坐在了初黎旁边。 他拿了酒杯,遥遥隔着好几个人说道:“呦,陆神来了啊!迟到了,罚酒三杯啊!” 陆启言一言不发地打开一罐啤酒,站起身跟副班长隔空碰了个杯,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众人都是一阵叫好之声。 陆启言放下酒杯,面色无澜,淡淡道:“我迟到了该罚,但是老班你没给我留位置就是你的不对了,害我现在挤在女生中间,多不合适。” 副班长环视一圈,一拍脑门:“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来了都是随便坐的。谁让你最后一个来的,刚好就汪初黎旁边剩了一个座位,委屈兄弟你了。” 隔着长长的桌子,焦思涵笑道:“怎么能叫委屈呢,看看陆启言的位置多好,女生圈里呢!多少男生想都想不来的福气呢!” 韩薇半真半假地看了一眼焦思涵,说道:“思涵,这么说就不对了,陆启言那都是有女朋友的人。” 在座的每个人都对谁有男朋友谁有女朋友这个话题格外敏感,如果那个男朋友女朋友还是以前认识的同学的话,那就更不得了了。 果然,已经有人追问了:“陆启言的女朋友?还是高一那个叶子娟啊?” 韩薇仍旧是不置可否,似是印证了那句话。 又有同学说道:“那叶子娟什么来头?够可以的啊那姑娘,五年了,陆神居然被那姑娘拿住有五年了!” “诶,我高一的时候听说叶子娟是混混,她不会搞强迫那一套吧?” “想太多好吗!高一那会混混确实还挺怕的,现在……谁怕啊!” 同学们议论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进耳中,整个用餐区域除了初黎所在的这一角外,哪都很热闹。 陆启言默默地喝着酒,仿佛他们口中议论的人不是他似的。 初黎却在想,该怎样把陆启言弄走,他往这一坐,她多尴尬啊! 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本来她的那一段可笑的暗恋除了陈默就没有人知道,此时她和陆启言明明坐在一起,两个人还一句话没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初黎眼角余光看到陆启言已经开了第三罐啤酒了,可是她还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许是因为他在这里,连旁边的陈默也沉默了,这下好了,整桌都在热热闹闹地谈论过去的青春岁月,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只有他们这,安静得太过诡异。 初黎默默祈祷,就盼着不要有人注意到这边。 酒过三巡,大家喝的都有点蒙了,但是喝的越畅快,聊的也越畅快。 班主任老杨比陆启言来得还晚,来了之后实在受不了昔日学生的热情,一口气喝了好几杯。此时看上去只是脸色有些红,神色还算清明,正跟身边的几个曾经的班干部说着学生时代的往事。 “我跟你们说啊,别以为你们那点小把戏,就能蒙的过我。我好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不说而已。”杨老师微微笑着说到。 有同学来了兴趣:“杨老师,你知道什么啊?” 老杨眼睛一眯,指着坐得近的几个人说:“就你们那点作弊的小把戏,还写手心上,贴水杯上,缩印了塞笔筒里,哪一样我不知道?”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整桌人都能听到,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了。 好一会,才有同学颤抖着问:“杨老师,你还知道什么啊?” 老杨眼角放着光,玉手一伸,随意地指了指:“咱们班当时有多少对不用我说你们自己都知道吧,比如那个XX和XX,再比如那个XX和XX。” 老杨还要说下去,被老班赶紧拦住。副班长笑的脸都快抽了:“杨老师你看你,学生时代不懂事,您刚刚说的,人家有些都有男女朋友了,您看您,现在说多不合适啊。” 老杨叹道:“其实我真不反对早恋,高中时期暗恋一个人多好啊是吧,什么都不懂,那个时候的喜欢,就真的是喜欢,绝不掺杂一点别的。你们现在谈恋爱啊,可能都不一样喽,更别说以后工作了。” 有同学好奇地问道:“那杨老师,您当时知道班里有这么多对,就没想着谈谈话?” “谈话?谈话能有用?青春岁月里的懵懂爱情,多美好啊,我为什么要去做那个刽子手!”想到刚才副班长说的,那几对不在一起,老杨一时有点感伤,“唉,我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多好啊。” 副班长举杯笑道:“同学们,咱们难道不应该为了有一个这么开明的老师而干杯吗?”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杨老师像大家长一样只是让大家喝一点意思一下就可以了。落座的一瞬间,她眼角扫过角落里的两个人,偏头笑道:“诶?陆启言和汪初黎,你们俩没分,还真的一直在一起了?” 老杨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笑道:“我当时最看好的就是你们俩,多低调啊,不像那几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也是最大胆的,哪有课堂上就敢拉着手的,还真以为我看不见呢……” 杨老师话说完,才发现酒桌上的所有人都安静了。所有的人都顺着杨老师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完全呆住的初黎和面色沉静的陆启言。 陈默忽的笑了:“杨老师,初黎有男朋友,就是章以南。您忘了啊,章以南高一来过一中,哦对,高二的迎新晚会也来过,专程为了黎黎赶回来的。陆启言也有女朋友,就是原来9班的叶子娟。您是不是弄错了啊?” 杨老师怔忡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拍着脑门笑道:“嗨,看我这记性,明明想说的是XX和XX,真是一孕傻三年,这生完孩子,人也傻了,脑子里想的和嘴里说的都不一样了。” 餐桌上的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初黎若无其事地跟陈默浅笑着在说什么,陆启言在装作没事人似的跟旁边的女生在聊什么。 这样看来,两个人还真的不像是一对啊。 初黎脸上挂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只有陈默能听见:“我想回家了。” 陈默脸上也带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会不合适,老杨刚刚说完你俩的绯闻你就走,这不是落实了吗?你不是说章大神等会来接你吗?万一等会让同学们看到了,你让他怎么办?” 是啊,等会章以南还要来。 想到这,初黎不禁为刚刚那一幕捏了一把冷汗。老杨说的都是事实,可唯一不是事实的就是,在那段感情里,她是单相思。如果她的单相思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在所有昔日的同学面前,让等会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章以南情何以堪? 她无所谓同学们会怎么议论她和陆启言,可是她不想让其他人对章以南说三道四。 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一段可笑的暗恋,该为这段无果的暗恋买单的人是她汪初黎,而不是处处护着她,把她当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章以南! 如果他的爱也成为了她这段无果的暗恋的笑柄,那她怎么还有脸去见他。 第50章 若你愿意,我便放手(1) 两年未见,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此时话都格外的多。 初黎却觉得坐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陆启言自从落座就没跟她说过话,老杨那一席话说出口后,他干脆起身,往徐斌和张明洋那边走去。 初黎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省得他坐在旁边,她怕迟早会露馅。 将近2点,自助餐厅也快要下班了,一行人不好继续坐在餐厅里聊天。老班提议:“咱们聚一次不容易,要不找个地儿继续?杨老师下午没事吧?” 杨老师摇摇头:“我没事,凑你们的时间。” 初黎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在这多待,她怕她再待下去,就会兜不住了。 她给章以南发了短信:我们吃完啦! 发完短信,她抱歉地笑了:“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要回C市,可能就去不了啊。” 杨老师有些惊讶:“这么早就回C市?C大开学很早吗?” “额……”初黎噎住了,她总不能说是回去陪章以南的吧。 “那个……同学说帮我找了个实习岗,明天不是初八了吗,就要上班了,所以我明天得赶紧去报道。”反正大家都知道她男朋友是章以南了,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干脆胡乱变了个借口。 韩薇笑道:“肯定是章大神帮你找的吧!汪初黎这个好命呦,找的男朋友这么优秀也就算了,工作问题都解决了。” 初黎动了动唇角,算是笑了,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大家都起身准备往外走,初黎席间没吃多少东西,酒和饮料倒是喝了不少。她拉住陈默,把手机和包都递给陈默:“我去下洗手间。” 陈默点头:“好,大家都要下楼了,我在楼下等你。” 初黎上了个洗手间不过几分钟,却在刚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呕吐声还有说话声。 “让你少喝点少喝点,看吧,非喝吐了不可。” 初黎听出来这是徐斌的声音。 “呕……” 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那人看来又吐了不少。 初黎拉开门走出去,洗了个手,正准备离开,又听到几声干呕,然后就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难受。” 是陆启言。 她的步子突然就迈不动了,一双腿好似被粘在了地上。 “唉,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连我和张明洋都瞒着,我们还一直以为你和叶子娟……” “别跟我提她!”一向好脾气的人难得地发怒。 “我知道,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就算没有子娟,你们也不可能。你太拧巴了,老早怎么不说?现在后悔了?” 洗手间里安静下来,好一会,初黎才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地说:“是,我后悔了,我想回到五年前,一切重新开始。” 初黎怔了怔,他想回到五年前?他后悔了?后悔什么?难道他不喜欢叶子娟,喜欢的另有其人?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男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初黎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抬头,陆启言就站在面前。 他看到她的一瞬间,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愕,可很快又变成了深深的痛楚和隐约跳动着的狂喜。 初黎张了张口,半晌才道:“对不起,我无意中听到你在隔壁……”偷听墙角被人捉了现行的感觉实在不好,她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却发现不管怎么说,都难以自圆其说。 她就是在听墙角,这是事实! 她一颗心不安地上蹿下跳,一半因为被抓了现行的紧张,一半因为面对他的不自然和尴尬。 陆启言静静地看着她,吐过之后的他,看上去狼狈又虚弱,可眼里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坦然。 身后的门再一次打开,徐斌看到初黎,也是明显一愣,正想说话,却对上了陆启言偏过来的目光,他心下了然,挤出一丝笑:“我在楼下等你。” 初黎眼疾手快地想要抓住徐斌的胳膊,一句“我跟你一起走”还没说出口,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上前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 初黎彻底呆住了。一时间,她的所有感官都失去了知觉,只知道自己被一个陌生的怀抱圈在臂弯里。脑海中却无比清晰地蹦出一个念头:身前的这个人是……陆启言? 这个人和章以南有明显的不同,章以南的怀抱宽厚温暖,而这个人的双臂收的紧紧的,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是了,他不是章以南,他是陆启言啊! 后知后觉的初黎反应过来就要推开他,可今天的陆启言不知发了什么疯,死死地把她扣在怀里。 初黎着急了,更多的是害怕,这不是她曾经暗恋的人,她回忆里的陆启言不是这样的,那个陆启言不会让她觉得害怕和危险,那个陆启言是一个清傲的少年啊!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发了疯一般的男人呢? 他扣的越紧,初黎就挣扎得越厉害。饶是她哭着推打掐挠百般武艺用全,他也不曾松开一分一毫。 自助餐厅的卫生间在偏僻的角落里,本来他们就是最后走的,现在这里更没有人来了。 初黎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她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流。 陆启言的双臂微微放松一些,初黎松了口气,哑着嗓子问:“陆启言,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抱着你。黎黎,我和叶子娟没有什么,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你要相信我。”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张,连说出的话都是颤抖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初黎漠然地问。 陆启言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她依然不愿放手。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初黎心里一惊,又去推他。 “放开我陆启言!” “不放。”他固执地很。 初黎还想去推他,被他用单手制住了两只胡乱挣扎的手。他另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颈部,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她,那里面有波涛汹涌的情感。 初黎看着他慢慢低下的唇,满心都是紧张害怕,胡乱扭动着脑袋。 眼看着那双陌生的唇就要挨上她时,忽然一股大力将她一把拉了过去。还没等她站稳,来人已经将她稳稳护在怀里。 章以南逆着光站在洗手间门口,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浑身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第51章 若你愿意,我便放手(2) 两个沉默的男人,一触即发的爆炸点。 章以南先开口,语气中是初黎从未听过的冷冽,连平日里那张从不发火脸都写满了滔天的怒意。 “陆启言,希望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你刚才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我的女朋友,我保留追责的权利。” 良久,陆启言抬眼看着章以南,冷笑道:“追责?我尊称你一声学长。学长,你怀里的这个女孩从高一时我们就两情相悦,不管这么多年过去,她心里还有没有我,起码我心里,从来只有她一个。我承认晚了五年才向她表明心意是我的错,可学长你……趁虚而入,也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 章以南淡淡地笑了,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趁虚而入?陆启言,话别说这么满,我知道黎黎喜欢过你,可是你跟你那位姓叶的女朋友打得火热,还不允许我来追求我想要的?这是什么逻辑?” 他言辞之间不温不火,却格外强调了那个“过”字。喜欢过,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便以前喜欢你陆启言,那也是过去式了。 初黎却没有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意思,她拽了拽章以南的袖子:“走吧,不然赶不及回C市了。” 章以南点点头,低声道:“好。” 说完,带着初黎转身就走。 “初黎。”陆启言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一个问题,如果今天……没有他,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将近数十秒的沉默,实在漫长。 “不会。”许久过后,她给出了答案。 不管有没有章以南,她都不会跟陆启言在一起了。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年,太多事,她的生活和他的生活没有半点交集。他对她而言,早已是一个只比陌生人多了几分熟悉感的故人而已。他们之间被刻意忽略的陌生感,又何尝不是在告诉他们,这个人其实与陌生人无异。 偌大的自助餐厅只剩下陆启言一个人,他趴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面色颓然的人,眼眶渐渐泛了红。 他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做了想做的事。 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也许这一次,他亲手将她推的更远了,远到……此生,他们都不会再有一点交集了。 从餐厅一出来,章以南就把初黎塞进了车里。 她不傻,她能看出章以南浑身隐忍不发的怒气。她的手机和包都被章以南放在了后座,门口说好去唱K的同学们应该已经走了,没见到一个人影。 这样也好,起码没有人知道。 车开到小区楼下,初黎准备下车,章以南转身道:“机票我订好了,跟不跟我走,你自己定。” 初黎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办,她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 眼看着章以南要上楼拿行李,初黎紧跑两步跟在他身后小声说:“我跟你走。” 章以南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转身,径直上楼拿行李。 不一会,韩慧云跟着章以南下了楼,初黎局促不安地看过去,发现他脸色已如平常一般。她心知他是在韩慧云面前为她保全面子,也挤出一丝笑,说:“妈,那我走了。” 韩慧云笑道:“哎呦,这会怎么这么乖了?” 待走近了才闻到初黎身上的酒味,不由皱眉:“难怪,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以后别喝酒。” 章以南说:“阿姨,今天我跟黎黎说了去接她,所以喝点也没关系。您放心,在C市我会看好她的。” 韩慧云笑的一脸满足:“有你在我放心得很,好了好了,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快走吧。” 和韩慧云道了别,章以南叫的车也刚好到了。趁着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的功夫,初黎赶紧钻进后座。 放了行李,章以南的脚步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却还是拉开了副座的车门。 一路无话。 初黎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她见过自信沉稳的章以南,见过焦急不安的章以南,见过跟她斗嘴取乐的章以南,也见过柔情似水的章以南,却独独没有见过生气时的章以南。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明知他的怒气都因为她,可是面对此时完全陌生的人,初黎根本没有勇气去解开缠在两人之间的这个结。 回到C市已是华灯初上,初黎巴巴地跟在脚步如飞的人后面,一路小跑,生怕他就这样把她扔下。 回到家,章以南把行李放进家门,转身就走。 “……” 初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进了电梯。 她默默地看了脚边的行李一会,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下好了,报应来了吧。这么多年的隐忍不发,这么多年的默默守护,总有受不了的一天。也许今天陆启言今天抱着那个画面,就是压垮章以南心中那杆秤的最后一根稻草。 初黎心里觉得委屈难过,又有深深的不安和害怕。 如果说以前已经慢慢地淡忘了陆启言的话,那么经过今天,她已经完全放下陆启言了。可是要怎么跟章以南说,她现在满心满脑想的都是他? 她曾经那样无知无觉地伤害过他,当着他的面对另一个男生黯然神伤。 章以南该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没有被这些利刃把那颗心扎的千疮百孔? 所以说啊,爱情是把双刃剑。 初黎把眼泪擦干净,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都归纳好,又把家里全部打扫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已经快10点了。 章以南还没有回来。 她抿着唇挣扎了一会,还是拨出了他的电话。 显示忙音。 再拨,忙音。 又拨,还是忙音。 初黎想了想,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早点回来,如果在外面喝酒,少喝点,别开车。 短信发出去了,才觉得饿。 心事重重的人哪有心情吃飞机餐,回到家一口水没喝就开始干活,此时还真是饿了。 打开冰箱,空空如也,橱柜里干干净净。 还真是要饿死她。 要是在两人没吵架的时候,她肯定会给他打个电话,然后笑嘻嘻地说:“章以南,帮我买一份鸡汤馄饨好不好呀,我饿了。” 可是现在,那个对她柔情相待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又哪里还会有香喷喷的鸡汤馄饨呢? 初黎索性洗了澡在沙发上躺下--这样他一回来,她就知道。 迷迷糊糊不知睡到几点,初黎突然感觉身旁站了个人,吓得她一个激灵,翻身而起。 身旁果然是有人,浑身散发着淡淡酒气的章以南正站在沙发旁,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睡意顿时去了一半,揉了揉眼睛还没开口,就听到他清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如果你想去找他,我放手。” 第52章 若你愿意,我便放手(3) 初黎愣了一会,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章以南顺势坐在茶几上,以和她平视的姿态,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想去找他,我放手。” 他的脸色很平静,不像是酒后乱语。虽然身上都是酒气,可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初黎一颗心直往下坠,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今天中午吗?” 章以南不说话。 初黎暗暗咬唇,眼眶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热意往上涌,很快,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她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衣服上,心里却翻涌起一波又一波的酸涩。 无声地哭了半天,她哑着嗓子,闷闷地说:“所以,你不要我了?” 语气哀怨得不得了。 章以南却在心里默默叹气,明明是她跟那个人抱在一起,怎么现在变成了他要抛弃她似的? 她鼻头哭的通红,半天不肯抬起头来,章以南只能看到她低着的侧脸,满是委屈。恰好此时,肚子里不合时宜地发出“咕~”的一声,章以南才想起来,她在飞机上什么都没吃,估计回家后也是什么都没吃。 终于还是心里不忍,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什么都没说,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开门声响起,他手里拎着小区楼下的鸡汤馄饨。 初黎没吭声,看着他沉默地去厨房拿碗拿筷子,把吃的在她面前放好,然后又回卧室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人一动没动,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袋子。 章以南径直走到门口换鞋,打开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我们都冷静两天,我去公司住,你想好要不要跟我继续走下去。如果想找我谈,随时给我打电话。还有……把那晚馄饨吃了,不然晚上饿的睡不着。” 身后还是没有一点声音,他狠了狠心,关上门往外走去。 可是,人还没走到电梯口,身后的门被人一把打开,他还来不及转过身,就感到一个软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章以南拿着东西的手微微发紧,心口泛起淡淡的苦涩。低头看到缠在腰间的双臂,还是沉声开口:“黎黎,如果没有考虑好,就不要让我误会。” 初黎在他身后把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不需要考虑,从来都不需要考虑。今天中午那是偶然,我刚好在洗手间外面碰到他了。我也没想到他会那样……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跟别人在一起。”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近乎呓语,声音低的让章以南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去找他。” 他不确定地反问:“你说什么?” 初黎还缠在他腰间,听到他问她,于是又说了一遍:“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去找他。” 被抱住的人一愣,无奈地笑了,满是苦涩:“所以,你选择我是因为我好?或者说……是可怜我?” 初黎也怔住了,他缓缓转过身,一眼就看到她光着脚丫子跑出来,正想说出口的话悉数咽了回去,打横抱起她进了门。 章以南抱着她进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又细心地盖好被子,转身准备离开时,被初黎轻轻地拽住了衣角。 他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看了她一会,慢慢说道:“黎黎,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因为喜欢并接受我这个人,而不是单纯觉得我好。这么多年我都在你身边,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把这当成负担,更不要因为觉得欠了我所以可怜我就和我在一起。你和……陆启言,” 他忽然顿住,似是极力克制,半晌才说:“我知道你放不下,所以,只要你想回去找他,我,可以放手。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强迫你。” 他终于说完,初黎也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他对我而言是过去式,我承认我暗恋过,但是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章以南垂眉敛目,想到中午她被那个人强抱在怀里时,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痛楚和无奈,却没有半分嫌恶。 她十五岁时就看进眼里的人,居然也一直深爱着她,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说过就过得去? 章以南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嘴角现出一抹凄然的笑意:“黎黎,诚实面对自己。还有,这个吻……我只是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吻你。早点睡,我这两天都在公司住,我也需要好好静一静。” 章以南走了,偌大的房间就剩下初黎一个人。 她心里烦躁不安,趿着拖鞋跑到客厅往下看,刚好看到章以南的车驶出小区。 他竟然真的走了? 初黎心里难过又委屈,一转身,看到茶几上的馄饨,更难过的不行。眼泪吧嗒吧嗒掉,一边走一边哭,却还是流着泪把那一碗馄饨吃完了。 正在开车的章以南心里想的却远远比她多得多。 他脑海里闪出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青涩稚嫩的女孩雀跃的神情还在眼前跳跃,她问:“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哦对了,他的回答是:是个不错的男孩。 章以南却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初黎对陆启言的感情这么深,他就应该趁着当时两人的感情在萌芽状态时一把掐掉。 可是现在,晚了。 他记得她爱听《六月的雨》,记得她爱收藏各种水晶球,记得一个从来不关心体育的人会偶尔关注一下篮球赛……这些事情她从没有刻意去做,因为无需刻意,已成习惯。 年轻的男孩女孩彼此爱慕,不管那个男孩曾经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跟一个他不爱的女孩在一起五年,但总算是勇敢了一回。 只是远在A市的陆启言不知道,他的勇敢,搅得章以南的天都快塌了。 红灯太过漫长,直到耳边响起后车急促的“嘀嘀”声,章以南才恍然回神。 通往公司的路在这个点一路畅通,可他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般感觉,如此漫长。 脑子里年轻羞涩的初黎和沉默自持的陆启言交替着出现,每一张面孔都泛着青涩的笑意。章以南甚至都可以想到,如果当初的陆启言向初黎表白,那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 他不敢再想下去,脑海里那些或现实或想象的画面犹如一把利刃,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第53章 若你愿意,我便放手(4) 一路疾驰开到公司,还好夜深人静,不然他的车速足够引来交警的注意。从来都是遵纪守法模范公民的章以南,第一次酒驾,竟然是因为……吃醋? 深夜的公司里空无一人,章以南来到办公室,收拾妥当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难以抵挡的困倦。也是,从A市折腾到C市,长途奔波已是身累,可心里的疲乏更甚于身体,真是让人心力交瘁。 如此寂静的气氛中,手机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应该是她吧,章以南无奈,心口却微微泛疼。想接又不敢接,他怕他一听到她委屈的声音,就会忍不住立马回家。 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那人极有耐心,或者说,那人料定了章以南不会不接。 果然,他捞过手机看了一下,却眯了眯眼,是个A市的号码。 犹豫再三,还是接通。 “哪位?” “学长。”清清淡淡两个字,口吻无比从容平静。 章以南冷笑道:“我的号码,怎么会在你那?” 陆启言口吻依旧:“想要知道,总是会有办法的。” 章以南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一股冷风顿时从缝隙里灌进来,将他的酒意吹醒了几分。他点燃一支烟,平复了一下情绪,再开口时,语气轻了许多,但也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说吧,什么事。” 陆启言停顿了几秒,语气中带着歉意:“我……中午喝多了,不够理智,给你们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不够理智? 章以南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那他的意思是如果他足够理智,就不会那么做了? “觉得抱歉的对象不该是我们,而应该是那位姓叶的姑娘。”他淡淡地回击,言辞中强调“我们”,可话说出口就后悔了,怎么会跟毛头小伙一样宣誓主权。 陆启言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他似乎是笑了,声音有些颤抖:“你们……都在一起了,我那样做确实不合适,向你们道歉,应该的。” 章以南没有说话,陆启言也没有继续,听筒里只闻得电流细微的“刺啦”声,偶尔还有陆启言轻轻咳嗽的声音。 沉默良久,章以南还是开口了,语气比刚才要缓和的多:“你喜欢黎黎很久了吧?” 陆启言微有诧异:“你知道?” 章以南微微笑了:“别忘了,我也是男人。你的眼神骗不了人,就算你不理她,也只能骗得过她那个傻丫头。” 陆启言嗓音有些艰涩:“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高一上学期吧,期末考试,我和黎黎去吃夜市那次。应该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很喜欢她了吧?”章以南云淡风轻地说着。 听筒里安静了许久,他才听到陆启言低低的声音:“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喜欢她却不告诉她?” 章以南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吐出一个个烟圈来,指尖的火星忽闪着,几乎要烧到手指,他才掐灭那支烟,缓缓道:“如果当时你选择告诉她,现在在她身边的人,可能就是你。以你今天的表现,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对黎黎的感情不比我少。那么你……” 陆启言不待他说完,已接过他的话:“今天这个电话,是我为我的行为在道歉,同时,也请你放心,我和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我犯了一个这辈子都弥补不了的错误。” 挂了电话,已是凌晨。 章以南揉了揉眉心,却没有什么睡意。 他没有想到,16岁的陆启言因为那个无意识犯下的错误,竟会一直忍耐至此。其实,这又何尝不是验证了他当年说的话,是个不错的男孩。 勇于担当,知道责任是男人最应该扛起来的东西。 如果,在2006年的那个暑假,初黎早叶子娟一步遇到陆启言,如今是不是就会是另一种样子? 也许陆启言就不会去参加那个什么夏令营,这样他就不会早一步被叶子娟看进眼里,也不会在那天的篝火晚会后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叶子娟的房间,更不会有后来那件让他一辈子不敢言于他人的丑事。 或许,章以南是唯一一个他可以倾诉的人。 呵,竟然是章以南。 所以说啊,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遇上一个人刚刚好,这大概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只是在他们几个人当中,初黎晚了叶子娟一步遇到陆启言,章以南晚了陆启言一步遇到初黎。晚了一步,却要用他用尽一生,才能追的回来。 章以南的手机又响了,提示有短信进入。 他打开一看,还是那个号码,内容只有四个字。 “别告诉她。” 章以南几乎可以想象到陆启言发出这条短信时内心的纠结和不安。 这是他不堪回首的过往,是他二十年的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可他没有办法,他不能占了姑娘的第一次,就转脸不认人。面对叶子娟疯狂的爱恋,他除了接受也只能接受。而面对初黎,她眼睛里的喜欢那么明显,想藏也藏不住,他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动心? 她那么好,他怎么敢随随便便就让她看出他的心意? 他不敢啊!他怕陷进去,就会再也爬不出来。 章以南叹了口气,发过去一个字“好”。 本来满心的伤痛,可接完这个电话后,就只剩唏嘘。 怎么办,半夜了,有点想她。这么冷的天,她会不会蹬被子?晚上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以她那个胆小的性格,大概会很害怕吧? 转身看到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换洗衣物,章以南也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个醋坛子?还是陈年佳酿,酸的掉牙。 算了,“强抱门”的男主角把自己的往事都扒出来了,他要是还跟她置气,实在是说不过去。 凌晨2点多的马路上少有车在行驶,章以南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几个小时内在家和公司之间折腾了个来回,可回去的心境却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陆启言那句话吧。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陆启言的话无异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愿意给她时间,是因为他心里惴惴不安,却也不想把她绑在身边,希望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 可是现在,既然陆启言已再无可能,他又怎会再给她选择的权利? 这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呵护姑娘,换了任何人,他都不放心啊! 只能是他,也只有他。 第54章 若你愿意,我便放手(5) 怀着欣喜不已的心情回到家里,章以南打开家门,正欲提步迈入,眼睛扫到那双拖鞋时顿住。 只思考了短短几秒,他已快步走进卧室,果然没人。 正值凌晨,外面天寒地冻,这丫头居然就这么跑出去了?他心里一半生气一半担心,可更多的,是深深的后悔。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 章以南拿起钥匙就走,先给初黎打电话,居然提示关机。他想了想,远在大洋彼岸的景年打了个电话,美国时间现在应该是中午,景年接到章以南的电话时颇有几分讶异:“以南?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 章以南开门见山地问他:“喻言在哪?” 景年难得的停顿了一会,才道:“有什么事吗?” “黎黎不见了,我想她可能会去找喻言。” 景年似乎是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几分:“我先问问她,如果人确实在她那,我给你回电话,不过--”,他话锋突然一转,“这么晚了初黎不见了?你们吵架了?” 章以南叹气:“一言难尽,你回来再说吧,你先问问喻言,黎黎在不在她那。” 挂了电话,电梯已下到B1,上了车,章以南才觉得茫然,这个城市这么大,他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抬眼瞅到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经将近3点,想想早上还要上班,章以南却没有一丝睡意,只觉得头痛欲裂,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吊着。 景年的短信在时候来了,章以南赶紧抓起手机,眼睛只瞟了一眼,就感觉心都凉了半截。 “喻言说她不在。”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一会,又拨出了初黎的号码,提示还是关机。他额间眉头紧蹙,眼中隐隐透着不安,只略一沉思,便径直将车开到C大去。 大年初七的大学校园一片冷清,更何况此时是凌晨,校园的主干道上更是空无一人。 章以南开车直接去了东区九号楼,除了一楼门口宿管阿姨的房间亮着灯外,整个宿舍楼一片黑暗。 他将车停在宿舍门口,走进去敲了敲宿管的窗户。 不一会,就听到宿管没好气的声音响起:“谁啊谁啊?这大半夜的,一个两个都是火车半夜才到啊!烦不烦人!” 章以南听到她的话,心里“咯噔”一下,“都是”?难道刚刚有人敲过窗户? 他正想着,宿管打开了玻璃窗,看到是个男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你哪的?走错宿舍了吧!” 说着就要关上玻璃窗,章以南忙伸手扶住,客气问道:“抱歉,我来找我……妹妹,请问大概一两个小时前,是不是有一个女孩来回来过?” 宿管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章以南尽量压下自己紧张的情绪,挤出一个礼貌和善的笑:“我妹妹叫汪初黎,住307,是新闻学院的。哦对,她们宿舍有一个跟她关系很好的女孩叫喻言。” 宿管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才道:“你说的这两个人我也不认识,但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上去。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如果307的那位姑娘说认识你,我就信你。” 一路吊着的心在听到宿管这句话后终于放了下来,看来她果然是回来了。 跟着宿管往楼上走,章以南每上一层楼心都忍不住颤一次,整栋宿舍楼除了宿管和刚刚无处可去只能挪回来的人,再无旁人。一楼二楼楼道里黑漆漆一片,整栋楼里更是只有他和宿管两个人的脚步声。 她胆子那么小,他简直不敢想,她刚才是怎样一个人回宿舍的。 来到三楼,依旧是黑漆漆一片,站到307的门口,章以南透过门下的缝隙,也看不到一点亮光。 他的心揪成了一团,简直想把几个小时前摔门而去的自己暴打几回。 宿管敲了敲门:“姑娘,睡了吗?” 四下一片寂静,好一会,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哆哆嗦嗦的声音:“阿姨,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吗?” 宿管看了一眼章以南:“有个人来找你,说是你哥哥。” 不待里面的人说话,章以南已经开口:“黎黎,是我。” 里面很久都没有声音,章以南的心胡乱跳着,她为什么还不开门?是真的不准备理他了?还是要做什么? 宿管又敲了敲门:“姑娘,你认识这个人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咔哒”一声,先是被开了一条小缝,然后慢慢被打开。 章以南站在宿管身后,可还是看到了快让他急疯了的人。 借着楼道幽暗的光,他看到站在门里的人还穿着几个小时前在家里的那套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大衣。宿舍里一股冷意,因为学生还没开学,学校的供暖也停了。 章以南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此时什么都不想问了,只想好好抱抱她。 宿管见初黎不说话,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怎么?你不认识他?”说着,转过脸来看着章以南,手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却背在身后准备报警。 初黎看见宿管的动作,一时间也顾不得两个人还在闹别扭,忙道:“阿姨,这是我哥哥,我火车到的早,我哥有事耽误了,所以这会才来接我,您放心吧。” 宿管一听,明显松了口气,对章以南道:“那你赶紧帮你妹妹收拾一下,学校现在没暖气,电也没法买,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在这待着,我都觉得害怕。” 章以南道了谢,看着宿管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什么也没说,上前一步紧紧地将眼前的人抱在怀里。 初黎一怔,脑子里闪过几个小时前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她都放下面子放下自尊放下一切去找他,向他道歉向他表明心意,可他还是走了。想到这,便忍不住地哭起来,那股倔脾气也上来了。给个巴掌再赏个枣,她难道就那么好哄么? 她双手抵在他身前,使劲想把他推开。可他的双臂牢牢地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初黎火了,伸出脚去踢他的腿,正好结结实实踢在他小腿前面的骨头上,那声“嘭”在黑夜里如此清晰,可他仍然不放手。 初黎心里的难过和委屈一下子全被激发出来,她两只手胡乱捶打着他的后背,在他怀里哭的声嘶力竭:“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凭什么说让我回去找他?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竟然还看不出来我心里有没有你?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么?呜呜呜……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那么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 她边哭边说,哭的嗓子都哑了。章以南在她的指责中一言不发,他又何尝不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不自信,对她的不信任。 可是,正如初黎所说,两个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她心里有没有他吗? 当她在夜深人静时说“有点想你”时,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雀跃的? 当他第一次吻她时,她生涩的反应,真实的羞涩,都不是假装的啊! 是啊,他的黎黎,心里是有他的。也许,他比陆启言还重要。 初黎还在他怀里哭,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在章以南耳中,心都快碎了。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点一点小心地啄吻着她冰凉的耳垂,声音艰涩:“对不起黎黎,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会再有下次,相信我。” 在他温柔耐心的安抚下,初黎渐渐平复下来。章以南离开一点,看着她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他低下头,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低低道:“黎黎,你打我骂我,好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小心眼。可是……”他顿住,叹了口气,抵着她的额头,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上她的唇,“可是,我害怕。毕竟,你曾经那么喜欢他,我怕我不管多努力,不管再怎么用心,都比不上他在你心里的十分之一。我怕,只要他说喜欢你,你就跟他走。对不起,对不起……” 他轻轻地,一遍一遍地道歉,可语气中难以掩饰的痛楚还是让初黎的心一下子软了。 她伸出手也捧住他的脸,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就对自己那么不自信?你可是章以南啊,怎么可以不自信呢?我不是石头做的,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的好感动了我,因为你就是你,无可替代的你。不管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替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但是,我也没办法彻底忘掉陆启言,我的青春都是有关于他的。只是现在对我来说,他更像是珍贵的回忆,因为有他,才让我觉得青春不那么平淡,不管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觉得,曾经我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啊,真好。仅此而已。可你不同,你是我想要一起过一生的人,所以,不要不相信自己,也不要不相信我。因为我爱你啊。” 她的手指冰凉,刚碰到章以南的脸时,就被他一把握住,细细地暖着。此时,她手背上的那只手突然没了动作,而眼前的人,目光如炬,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她说,你是无可替代的。 她说,你要相信自己。 她说,因为我爱你。 章以南眼眶一热,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自打记事以来再没掉过一滴泪。却在这个夜晚,眼眶又热又酸。 五年了,不枉他在迢迢时光里,终于等来她的一句真心。 他紧紧地包住她的手,一边呵着气给她暖着,一边心疼地说:“大半夜的放着家里的暖气不好好待着,非得到学校来受罪,看看,都冻成什么样了?” 初黎看着他眼里的光闪了又闪,最终被狠狠逼回去,也不禁笑了。 “那是你的家,你都走了,我还死皮赖脸待在那干嘛?” 章以南解开大衣扣子,将小小的她整个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着。 初黎靠在他心口的位置,听到他的声音从胸腔里闷闷的传来,微微笑了。 “从现在起,也是你的家。” 第55章 若你愿意,我便放手(6) 站在宿舍门口腻歪了大半天的人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章以南亲了亲初黎的额头,问:“不会把行李都拿过来了吧?” 初黎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搓手:“恩。” 章以南眼里的宠溺和深情简直要把她淹没:“以后不许搬出,只许搬进。看看还要拿什么,赶紧回家,宿舍太冷了。” 初黎摇摇头:“没什么了,我把行李弄来也没打开,就在凳子上坐了一会。想着等天亮了,再去买电铺床。” 章以南心口一紧,低声道:“这么黑,你就不害怕吗?” 初黎低下头,好一会才说:“想到你不要我了,就觉得什么都不害怕了。” 最害怕失去的东西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初黎默默地想,也许,就在她拖着沉沉的行李箱一个人迈进黑漆漆的宿舍那一刻开始,她才意识到,她是爱着他的。 是的,深爱。 章以南提着行李箱,走过去单手搂着她,吻着她的发顶,闷声道:“只怕你不要我,我怎么会不要你?” 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只要你愿意把你的关注分给我一点,哪怕要我赴汤蹈火去追你,我也心甘情愿啊! 回到家,天都快亮了。 初黎在宿舍冻了半晚上,浑身早就跟冰块一样了。 章以南一进门,先把她塞进被窝里捂着,又去放了热热的洗澡水。 等到洗了个热水澡,初黎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章以南把主卧留给了她,自己去睡客房。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也许是因为过了困点,没有一点睡意,她侧耳倾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章以南洗完澡了……出来了……吹完头发了……没声音了…… 今天晚上,两个人经历了分分合合的大戏,这刚刚和好,就这样了? 初黎也不傻,好几次章以南吻她时气息热烈到她以为他快要失控的时候,他都硬生生忍住了。 她知道他怕伤害她,是想保护她。 那,如果她主动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忍得这么辛苦? 想到这,初黎蹑手蹑脚地爬出被窝,趿上拖鞋悄悄地往客房走去。 轻轻地推开一道缝,却正好对上章以南抬头看过来的目光。 他靠在床头,正在看书,看到她时,眼中满是诧异。 初黎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害羞。可还是一咬牙,推开了门。 “我、我害怕,能不能、、”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感觉脸上如火烧一般,早已想好的说辞却结结巴巴,怎么都说不利索。 眼角余光看到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初黎暗暗后悔:丢人了吧?哪有女孩子这么主动的?啊啊啊,肯定要被章以南嘲笑一辈子!可是,现在怎么办啊?她都进来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转身溜回去?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犹在初黎默默在心里碎碎念的时候,忽的眼前一暗,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刚刚还靠在床头的人已经起身来到她面前。 初黎听到他暗暗吸气的声音,然后是他克制又压抑的声音:“黎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初黎不敢抬头,只是点点头。 章以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一刻心中的狂喜,他想了那么多年,难道今晚就要梦想成真了?没想到晚上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么想想,虽然今晚累的快要炸了,但好像也值了。 行动却比思想更快,在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做的时候,身体已经无比诚实地将初黎抱起来。 被窝里还有他的温度,初黎枕在他的臂弯里,两个人紧密相依。 她伸出食指,在他胸口戳戳点点:“你还要上班呀,还不睡吗?” 章以南默默叹了口气,温香软玉在怀,他又不是柳下惠,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握住她乱戳的手,轻轻道:“觉得不真实,怕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所以睡不着,不敢睡。” 初黎在他怀里仰起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突然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真实了吗?快睡吧,你难道准备天亮了就这样去上班吗?” 章以南收紧了臂膀,满足地叹息:“恩。”他微微低头,在黑暗中找到她的耳朵,轻轻吻道:“宝贝儿,我爱你。” 他热热的呼吸像风一样,轻柔的拂过耳畔,低沉磁性的声音却又让人感到浑身被一股酥麻感贯穿,连心尖都仿佛在轻轻颤抖。 初黎把头埋在他胸口处,他发自肺腑的“宝贝儿”让她瞬间羞红了脸,从小到大,只有小的时候爸妈这么叫过她,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今天这三个字突然从章以南的口中蹦出,虽然好像有那么一点肉麻,但是……真的好幸福呀! 这样想着,笑意就再也忍不住了。章以南听到她轻轻的笑声,故意板着脸道:“敢笑我?” 说着就要去咯吱她,初黎最怕痒了,感觉到他的手就要伸到腋下,忙把胳膊夹的紧紧的,在他怀里笑闹着求饶:“哪有,我才没有笑你。” 章以南的手也不老实,一个劲地在被窝里找她的敏感点,边笑边闹:“还说没有,恩?” 闹着闹着,两人的呼吸就都有些重了。 他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是初黎并不陌生的情深。他慢慢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第56章 迢迢时光,有你相伴(1) 二月底,C大迎来了返校日。 恰逢周六,章以南刚好休息,一大早便陪着初黎一起返校。 C大的学生本就对章以南并不陌生,元旦后那场讲座,更是将两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章以南不在初黎面前提起,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 C大的BBS上早就给这对小情侣扒了个底朝天,据知情人爆料,章大神学生时代醉心学业,且为人不甚热情,故而多少女生飞蛾扑火,最后都掉在了火光下,大学四年下来,竟无一名女生能跟他搭上除了学习以外的话。 如今,他牵着初黎的手,对旁人关注的目光视若无睹,自若地走在熟悉的校园中。 其实初黎刚入校的时候,章以南就在她们班小范围地有了点名气,大家都知道汪初黎有个又帅又有钱还疼她的哥哥,结果这还没两年呢,哥哥就变成男朋友了,多少难听话也早就传出口了。 早先章以南在BBS上就看到了几条评论。 匿名用户:这俩不是兄妹吗?卧槽,都是假的?这妹子可以啊,欲擒故纵啊,这男的也是好脾气,忍了这么些年,功能还正常么[奸笑] 匿名用户:谁知道这妹子是不是当面欲擒故纵,背后早就爬上床了。 匿名用户:这种人哥见多了,话说回来,人家玩欲擒故纵也得有那本事,床上功夫要是不行,谁陪她玩? 因为BBS是要用学号或者工资号注册的,所以大多数在BBS上混的人都是身边的人,也许昨晚在灌水区跟你大吵一架的人就是今天大课你的同桌,因此每个人在BBS上发言都不会多过火。 但是如果选择“匿名”,想骂骂人泼泼脏水,也是可以的。 章以南自然是不会告诉初黎他在BBS上看到的内容,但是还是找人查了一下那几条评论的IP,出乎意料,竟然就在东区九号宿舍楼。 如此一来,再恶毒的评论不过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小女生的心思,他懒得去猜。但就让人这样诋毁初黎,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返校报道很简单,就是去给学生证盖个章,再去导员那露个脸,签个到。从教学楼返回宿舍的途中,一向低调如章以南,也毫不掩饰的秀起了恩爱。 两人十指紧扣,初黎是一身普通的学生装打扮,章以南也穿的很休闲。可毕竟是工作几年的社会人士,和校园里满脸青涩稚气未脱的学生相比,还是显得成熟很多。 一路上,亲眼目睹了讲座那晚事件的人看到章大神如此高调,一个个都暗戳戳的摩拳擦掌,恨不得大神掌中的那只手就是自己的。 初黎倒是不习惯被这样注视,她的右手被章以南牢牢地牵着,便用左手去拽他的袖子。 章以南低头看她:“嗯?怎么了?” 初黎不敢跟他对视,目光四下胡乱瞄着,说:“这么多人呢,低调点。” 章以南眉头微蹙,唇边却带了几分笑意,清朗的声音听上去温柔无比:“黎黎,咱们只是做了正常情侣间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我高调了吗?” 初黎叹气:“你不一样的。”她说着,无意识地抬起头:“要是你跟他们一样,估计你这会就是拉着我在路边接吻都没人看……唔……” 章以南突然微微俯下身,身子轻轻一侧,已经将她牢牢地守在怀中。他的左手还与她的右手十指相扣,右手却不知何时握住了她单薄的肩头,一双唇带着早春的寒意,轻轻地覆上她的唇。 初黎完全怔住,连章以南探进她口中肆意攫取都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 卧槽!初黎懵逼了,这章以南什么路数啊?这是在校园的主干道啊,是从教学楼到宿舍的主干道啊!是不管法学院医学院还是文学院理学院的学生们回宿舍的必经路线之一啊! 初黎感到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起初,周围没什么声音。很快,初黎就感到周围聚集了一堆人。章以南的吻却并没有因为围观的人数的增多而有多收敛,相反,他吻下去的力道越来越深。 人群中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不嫌事大地起哄:“学长,求婚!学长,求婚!求婚!求婚!求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占了大半个主干道。起哄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随着几乎整齐划一的“求婚”声,章以南终于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捧住了初黎的脸,微微离开的间隙,他看到眼前的女孩唇色饱满红润,一双眼因为这个吻而变得水雾迷蒙。 他以不易察觉的姿势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样才叫高调,是不是觉得刚才很低调了?” 初黎反应过来他是在揶揄她之前说的话,心里又羞又恼,暗暗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又觉得不解气,可当着这么多人,却只能憋着。 心满意足的章先生揽着脸色潮红的未来夫人,面含笑意地对吃瓜群众说“抱歉借过”,在众人近乎膜拜近乎羡慕的眼神中淡定地朝宿舍楼走去。 绕过教学楼,是一个小花园。章以南牵着初黎在花园的小径中穿穿绕绕,很快就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初黎眼见着没人了,恼羞成怒的劲上来了,对章以南拳打脚踢:“你让我还怎么在学校混啊?搞不好今天又要上BBS头条了好不好!我告诉你你就是故意的,章以南,你简直……” 她越说越气,章以南脸上却始终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他一只手抵挡着她胡乱挥来的拳头,一只手揽住她,耐心地哄着:“好了好了,别气了,听我说,好不好?” 他语气从容镇静,初黎也不再撒泼,但还是没什么好脸色,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章以南吻了吻她的发顶,温声问:“学校里有没有小情侣在马路上接吻的?” 初黎从鼻子里极不情愿的发出一声“唔”。 “那我在学校里的马路上吻你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初黎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竟然被章以南给绕进去了。 章以南看她不说话,接着说:“黎黎,我上大学的时候,你还小。现在你长大了,你上大学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我只是想在我和你的校园里,一起经历那些校园情侣间最平常的事情,我那些学弟们为女朋友们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想为你做。我不想你将来毕业后回想起来感到后悔,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初黎默默地听着,心里的难堪渐渐随着章以南的话消散于无形,尤其是听到他说“我那些学弟们为女朋友们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想为你做”的时候,一颗心早都软的一塌糊涂。 明明心里甜蜜的不行,可嘴上还是逞强:“哼,谁要你做了!” 章以南笑着亲亲她的侧脸:“是我,都是我,是我要做的,也只为我的黎黎做。” 初黎心跳得厉害,一双眼睛带着几分顽劣地看向他:“可以啊,以最后这两年半为期,要是做的不好,就视为不合格,回头可别来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章以南吻上她的耳垂,低低道:“放心,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第57章 迢迢时光,有你相伴(2) 回到宿舍,章以南帮她把床铺好,桌子都收拾好,初黎就像个甩手掌柜,站在一旁指手画脚,那€€瑟样,看的喻言简直想抽她两个嘴巴子。 趁着章以南去打水的功夫,喻言端着洗脸盆从外面回来,撞了撞初黎杵在那的身子:“让让,别跟个枪一样杵在这,有老公了不起哦!哼!” 初黎作势要打她,却还是往旁边挪了挪。她看着喻言吭哧吭哧地在阳台准备洗衣服,没好气地说:“一个寒假不见,脾气见长了啊!” 喻言伸着满是泡沫的手,一指头戳在初黎额头上:“我还没说你呢!一个寒假不见,你也是胆子见长了啊!还敢玩离家出走这一套?可以啊!学长没踹了你简直是脾气不要太好哦!” 一提到离家出走,初黎就心虚了,气势也弱了几分:“你怎么知道的啊?” 喻言给了她一个白眼:“越洋电话直接打到我手机上了好吗!” 越洋电话? 初黎眼睛一亮:“景师兄给你打电话了?你们俩什么情况?” 喻言突然反应过来一时嘴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天,说:“唔,没什么情况,就那样吧。” 景年和喻言的事情远远不及章以南和初黎的事情这么有知名度,虽说景年和章以南同年入学,又并称“C大双神”,但是景年毕竟一年多前就前往美国求学,两人的事情这么多年又没有结果,所以哪怕是作为闺中密友的初黎,也不好多问什么。 初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喻言,正郁闷着呢,章以南提着四个水壶回来了。 他把水壶放下,又看了看初黎的床铺,确定没什么问题了,问她:“今晚是跟我回去还是住宿舍?” ……初黎捂脸,幸亏杨多多和谭斯妤不在,但是哪怕是当着喻言的面,大神你能不能稍微隐晦一点? 章以南很没有自知之明地又重复了一句:“嗯?想好了吗?” 喻言忍无可忍,伸出沾满泡沫的另一只手戳了一下初黎的头:“想去就去,有什么好遮掩的,现在C大谁不知道你俩的事,怕什么!” 章以南就喜欢喻言这股劲,很是从善如流地拉过初黎,笑道:“那我今晚就把她带回去了。” 初黎脸红红的被章以南拉着走出了宿舍,走到饭堂门口时,迈不动腿了,拽着他的胳膊撒娇:“我要吃饭,走不动了。” 章以南看了一眼饭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反问道:“你确定?” 初黎猛点头:“饭堂的石锅拌饭我想了很久了。” 章以南看了她一会,默默地笑了,伸出手说:“饭卡给我。” 初黎突然想起来他下午说的,大学情侣间做了每一件事,他都想和她一起做一遍。再看看饭堂里人头攒动的局面,简直后悔得想捶自己。 她讪讪地笑了:“要不还是算了,我觉得你家楼下的那家湖南米粉也不错。” 章以南却不容她拒绝,径直从她的背包里拿到了饭卡,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正好,一食堂的醉虾我也想了很久了,毕竟毕业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过了。” 初黎简直欲哭无泪,跟在他后面,蔫蔫地走进食堂。 下午6点多,正是饭点,今天又是返校日,一食堂是C大最大的食堂,能容纳数千人用餐的食堂此时座无虚席。 初黎找了一圈没找着座位,屁颠屁颠地跑到章以南身后,跟着他排队。 刚好章以南把两份饭都打好了,他端着餐盘略一环顾,就看到一处四人位上只坐了两个小姑娘。想也没想,便朝那边走去。 那两个女生看起来像初中生,应该是大一的新生。 章以南客气地问:“请问旁边有人吗?” 其中一个女生闻声抬头,看到章以南以及身后的初黎时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激动得不得了:“是章学长吧?可以坐可以坐,您和学姐随便坐。” 章以南微微颔首:“多谢。” 初黎简直恨不得化身土地老儿,跺跺脚就能立刻消失。无奈章以南一个眼神看过来,只得乖乖坐下。 旁边的女生显然对两人的奇闻轶事了然于心,热情地跟章以南打招呼:“学长,我也是经济系的,入校的时候就听说过您啦,简直厉害得不得了,啊啊啊,学长,能不能给我们传授一下学习秘诀什么的?还有,您是怎么进入顶尖投行的啊?” 初黎一边闷头扒饭,一边酸溜溜地腹诽:还真是万人迷,到哪都是少女杀手啊。 章以南吃的极慢,眼睛却一直逡巡于面前的人脸上,听到女生的问题时,淡淡地说:“没什么秘诀,喜欢学经济,自然能学好。至于进投行,努力提升自身综合能力吧。” 他说的很官方,很客气,初黎心里的小宇宙却蹭蹭燃烧着,低着头又扒拉了两口饭,把筷子猛地一搁,鼓着腮帮子说:“饱了!走!” 章以南也搁下筷子,微微笑着说:“好。” 小女生还想追问:“学长,我还想问您……” “抱歉,我得走了。”章以南礼貌地回绝,端着餐盘去追快要爆炸的小女友。 身后小女生的说话声渐渐被抛在脑后:“什么嘛!那个学姐那么凶,我要是学长的女朋友,哪舍得对他发火……” 走出食堂,章以南兴致极好,看了看已经暗下去的天色,提议道:“宿舍后的玉兰花应该都开了,想不想去看看?” 初黎还气他到处“招蜂引蝶”,“哼”了一声,却并不说话。 东区宿舍楼后有一片花园,每到三月,花园里的白玉兰和紫玉兰开遍,是东区一道独特的风景。 而此时一食堂的门口,光线微弱,女孩的侧脸轮廓清晰,微微扎起的头发在两侧掉下几缕发丝,衬的侧脸更加柔和。 章以南没忍住,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低低道:“一起去看看吧,好吗?嗯?” 他的声音只要低沉下来就带着难以言说的魅力,比午夜电台的DJ还要充满磁性,面对他这种撩妹手法,情场小菜鸟汪初黎哪里抵挡得住? 旁边还有不断进入饭堂打饭的学生,初黎不好意思,微微偏头躲了躲,说:“好。” 饭堂到小花园是一段并不短的路,此时华灯初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校园里回荡着广播里袅袅的歌声,以及女主播温柔的嗓音。 IhavelovedorsoIthoughtbefore Butthisissomuchmore Icouldntlastadaywithoutyou Inmylifeyou"rethereasonthatIbreathe youreeverythingIneed Themilesinbetweenwontchangethat Iwillreachouttotheoceanwithmyarmswideopen Andsendtoyoumyheartmysoulmytruedevotion Nothere"snothingIwon"tgive DoyouknowthatIlive forthechancetohearyousayyouloveme 亲爱的同学们,现在大家听到的这首歌是JimBrickman于2010年推出的一首歌,名叫《Tohearyousayyouloveme》。光听歌名就已经觉得很浪漫了,但是今天大家能听到这首浪漫的歌,也是因为它的背后也有一个浪漫的故事。今天下午,广播站接到一条点播申请,希望能将这首歌送给新闻0901班的汪初黎同学。点播人要求匿名,但有一段话,要送给这位同学。 我多么希望,能听你说你爱我;我多么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哪怕阳光如你,再也无法照进我的生命,我仍然希望,你过得比我好。黎黎,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听我说,我爱你,从未改变。 第58章 迢迢时光,有你相伴(3) 初黎怔在原地,女主播温柔的嗓音已不再,广播里继续播着这首歌,而周围认识她的人不少,听到广播内容,再看看此时并肩而立的两个人,都在窃窃私语。 初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去看章以南。 他目光平静极了,好像广播里的那个人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可他越是平静,初黎就越忐忑。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来来往往的目光和如苍蝇般“嗡嗡嗡”响个不停的私语,都让初黎无所适从。 他们是不是在等着看章以南的笑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初黎心虚又害怕。 她故作镇定地挽住章以南的胳膊,说:“走吧,你不是要带我去花园吗?” 章以南脸色平静无澜,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慢慢往花园走去。 很长一段路,两人都默默无语。 正值饭点,宿舍楼周围人来人往,可走到小花园后,人就渐渐少了。夜幕下的花园看不清那些姹紫嫣红,却可以闻到阵阵香气。 章以南带着初黎在花径中的木椅上坐下,许久,他叹了口气:“怎么办,还有人对未来的章太太念念不忘,我很忐忑啊。” 夜色茫茫,小花园附近没有喇叭,广播声变得有些遥远。饭后散步的人不多,小花园里很是安静,与宿舍楼前的熙熙攘攘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可听在初黎耳中,却觉得整颗心都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 她犹疑地开口:“你说什么?” 章以南将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他心口的位置,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初黎耳边响起:“还有人忘不了你,我怕你不要我。” 听出他是真的玩笑而不是生气,初黎一路上七上八下的心也放了回去,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她伸出左手,与他的手十指相握,这样满满的感觉让她心安,而此刻章以南给她的幸福感也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她长出了口气,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听起来却很轻松:“不能怪我啊,我什么都没干,而且这首歌,我都没听过呢,唱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章以南失笑道:“JimBrickman非常好听的一首歌,他竟然想到给你点这首,倒是所见略同了。” 咦? “难不成你也准备点给我吗?” 章以南笑出声:“我准备唱给你听。” 初黎悄悄地笑了,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却硬是紧紧抿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搂着她的人感觉到她肩膀的颤动,手臂微微收紧,不待她反应过来,已是一个侧身,双臂一个用力,将初黎瞬间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初黎傻了,愣了两秒钟就要跳下来。 已经得逞的人哪里容得了她再跑,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小路上偶尔会有牵着手的小情侣慢慢走过,初黎连头都不敢抬了,只敢学鸵鸟状,把自己的脸埋在章以南怀里。 心满意足的章先生怀里搂着小女友,这样的亲密感让他觉得甜蜜又刺激。可伴随甜蜜而来的,必然有该付出的代价。 怀里的人显然对两人这个姿势极为不满,一个狠心,伸出手就朝着他的胸口猛掐下去。 章以南疼的一个激灵,一把按住初黎乱动的爪子:“黎黎,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初黎“哼”了一声,小声说:“谁让你不让我下去的,这么多人呢,你都不怕被别人看见!” 章以南笑了:“黎黎,这有灯吗?” “没有,那也不行。”初黎没好气地说。 章以南继续循循善诱:“那你以前晚上来这散步吗?” 初黎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是恋爱圣地好不好,我和喻言大一来过一次,结果看到好几对接吻的,吓死我们了,然后就……” “嗯?”章以南适时地用他富有磁性的嗓子表示询问。 初黎咽了咽口水,嗯个屁啊嗯,她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还要让她说啥? 不过,章以南刚刚那声“嗯”真的是酥到骨子里,连情场小菜鸟汪初黎同学都有些忍不住了。 章以南看她半天不说话,也不再跟她玩文字游戏,只是原本坐直的身体渐渐前倾,搂着她的那条胳膊也慢慢放倒,随着身体的后仰,初黎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吊着他的脖子。 章以南低低地笑了:“看,我们不也是一对正在热恋的小情侣?在恋爱圣地行接吻之事,没什么不妥。” 初黎又一次被章以南低沉的嗓音迷得七荤八素的,在章以南的唇侵袭过来的那一刻,她早已按捺不住,变被动为主动。 小花园里依然有偶尔路过的小情侣,路边的木椅中接吻的小情侣也不止这一对。 传言不虚,这里果然是恋爱圣地。 初黎在章以南的手悄悄伸进上衣下摆的时候,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在恋爱圣地行恋爱之事,她的大学也算是圆满了。 从小花园出来,已经将近9点。初黎想回宿舍,无奈在宿舍楼下章以南抱着她亲着哄着,死活不撒手。 初黎何时见过这样黏人的章以南,心里一软,便跟他回了家。 说好回家什么都不干的,结果回家后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闹成一团了,等到两人气喘吁吁结束了一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战斗后,早已筋疲力尽。 章以南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初黎把半个脑袋埋在被窝里,睡的正香。 他靠在床头,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好吧,他得承认,时至今日,他依然害怕,依然吃醋,依然介意,那个叫陆启言的人。 晚上在听到广播里那段话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他的小姑娘已经很害怕很心虚了,他怎么忍心再让她雪上加霜? 章以南今晚第无数次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点开了C大的BBS。 果然,灌水区最热的帖子又是今晚的事情--《章大神被撬墙角了?知道真相的进》。 章以南哭笑不得,点进去一看,是他和初黎站在路边的照片,照片中的初黎满脸惊愕,而他面色平静,应该是女主播刚说完那段话被拍到的。 阿阿阿遥--:有图有真相,有男的给汪初黎点歌了,还是一首《听你说你爱我》,啧啧,这是要搞事情啊! Rita小薇薇:关键是那段话啊,绝壁前男友! 姚美丽姚可爱:但是她和大神刚被爆出来的时候不是说没有前男友吗? 嘿咻嘿咻、拔萝卜:谁知道呢!不过今晚,这章大神头上都快成草原了,也能忍得住? 荷塘码头卤肉饭:这才是真爱啊! 章以南没有再往下翻,想来也就是这些。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陌生人眼中,那个点歌的人,竟然会是前男友。 仔细想想也难怪,能那么亲昵地叫她的小名,能那么光明正大地表白,甚至连道别都让人觉得不忍,任谁都会以为是前男友吧。 章以南不敢想,如果陆启言的表白,别说早一年,就是早几个月,也许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他陆启言了。 呵呵,这样看来,也算别有深意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所谓的道别,是想让初黎一辈子都记得他吗? 可是,章以南不得不承认,哪怕陆启言再过分,今天他确实赢了。 一向低调做人的章先生,看着屏幕上还在不断刷新的BBS消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也许,是该适当调整一下战略方针了。 第59章 迢迢时光,有你相伴(4) 初黎只在章以南这住了一个晚上,结果第二天一回宿舍,以喻言为首的三个人就对她展开了轮番攻势,那阵势,颇有不吐出点什么真东西就别想走人的样子。 初黎怎么可能真说,随便糊弄了两句又和大家打成一团,只是心里暗暗地想:校外留宿这种事情吧,以后还是不要有了。 四个姑娘在宿舍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又把开学前该收拾的收拾了一下,转眼间已经是傍晚了。 杨多多寒假回了一趟东北,倒给自己整了个男朋友,只是男孩与她隔了十万八千里,又是热恋时期,一天能煲几回电话粥。 谭斯妤准备申请大三去英国的交换项目,寒假归来,倒是比之前更忙了。 初黎在宿舍原地转了个圈,默默瞅了一眼打电话的多多,以及最近晋级为“烤鸭”的谭斯妤,叹了口气,拽着喻言去小食堂觅食。 初春的晚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寒意,又夹杂着草翠花开的气息,拂在人脸上,只觉得心旷神怡,连此时广播中轻飘飘传进耳中的《相见恨晚》不觉都动听了许多。 女主播温柔的嗓音再一次响起:“彭佳慧的这首《相见恨晚》可谓是一首经典老歌了,不知愁的少女时期啊,每每听到这首歌都愁肠百转,觉得人生最无奈最不可说的遗憾大概就是相见恨晚了吧。其实我们一生能在对的时间遇到一个对的人,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亲爱的同学们,如果你的身边现在恰好有那样一个人,你们相爱着,那不妨牢牢把握吧!毕竟,恰到适宜的两情相悦总好过徒留遗憾的相见恨晚啊!” 女主播的嗓音渐渐听不清了,彭佳慧厚实温暖的声音通过此时的校园广播,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初黎走的很慢,她脑海中还回荡着昨晚的那首《Tohearyousayyouloveme》。喻言在后面撞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初黎没有回头,她看着自己的鞋尖,闷声道:“在想……陆启言为什么要点那首歌,为什么要让播音员把那段话念出来,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让章以南难堪。” 喻言想了想,道:“也许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可能只是想做一件让自己不后悔的事。但没想到,这件事会给大神造成困扰。” 初黎扭头看她:“BBS的帖子你也看到了?” 喻言失笑:“在热评区挂了一天了,想不看都不行啊!”她敛了点笑意,说:“黎黎,不用在乎BBS上的评论,他们都不是当事人,又怎么会知道你和大神的感情呢?我相信章大神的肚量,也相信他对你的感情,因为……他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初黎没有细细品出喻言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他很爱我,他的爱让我很安心,和他在一起,我永远不会担心追不上他该怎么办,因为我知道不管去哪,他都会带着我一起,会等我。也不害怕在他面前出丑,反正小时候该出的丑都出过了,那他再见一下长大版的也没什么不行吧。”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喻言也笑了,语气中很是欣慰:“你能认清自己的心就最好了。换言之,你以前喜欢陆启言时害怕追不上他,害怕在他面前行差步错,害怕出丑,害怕说错话,可是在大神面前完全不会啊!你承认吧黎黎,你也爱他,非常爱。” 初黎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平日里的点滴被喻言这么一剖析,竟然成了无形中证明她爱情的证据。 两人正说着,初黎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 耳畔广播里换了一首节奏轻快的歌《我很快乐》,轻快的旋律带动着初黎的心也轻快地悄悄旋转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接起电话时,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怎么啦?”她语气软软糯糯的,听在电话那头的人耳中,犹如丝线般,在他心头缠缠绕绕,似双丝网,有千千结。 章以南也笑了:“想你了。” 旁边是来来往往的同学,初黎没来由的脸一红,低低“哎呀”了一声。 喻言在旁边察言观色的半天,要是再看不出什么,这大学也就白上了。她哭笑不得,往一旁树下的长椅处走去:“好啦好啦,我这个电灯泡赶紧消失,你们慢慢聊。” 初黎捂着手机站在马路牙子上,她将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可以听见那头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过后,章以南轻轻开口:“宝贝儿,我明天要去瑞士出差,大概一周多。” “哦……啊?”初黎满心的情绪顿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的自己表情有多哀怨,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是怨气冲天:“怎么去那么久啊……” 章以南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但是不出差没有钱,没有钱,我怎么养你啊?” 初黎无赖地“哼”了一声:“我很好养的!” 章以南低低地笑了:“是,很好养,真是个知足常乐的小东西。” 不知为什么,章以南说到知足常乐,初黎脑子里蹦出来的……竟然是昨天晚上两人在床上翻滚的画面。 虽然最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她好像确实很知足,并且也……常乐啊! 初黎忍不住捂脸,她实在是想鄙视死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么污了! 章以南半天没听到声音,问道:“黎黎,还在听吗?” 昨晚让她知足的人就在耳畔,初黎的脸“唰”的一下更红了,连说出的话音都有些颤抖:“啊、我在、在听。” 还不等章以南开口,初黎赶紧说:“那你今晚赶紧收拾一下吧,明天别误了飞机,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忘带了的。” 章以南幽幽道:“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是我倒是真的很想把你打包带走。” 打包带走? 初黎捂脸,她怎么又想歪了! 但是很显然,电话那头的人此时也有些心猿意马了,歪的比她还彻底。 章以南用他磁性的嗓音温柔地诱哄着:“今晚回来吧,好吗?” 初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 她的回答似是在章以南的意料之中,他笑了:“害羞了?放心,在我们结婚之前,我不会越雷池的。” 初黎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不会越个屁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浑身都被摸遍了叫不越雷池?能亲不能亲的地方都亲了叫不越雷池?他妈的现在就剩最后一道防线了,鬼知道他老人家哪天一不小心就突破防线了…… 腹诽归腹诽,可初黎还是坚持:“明天就上课了,我要是不在宿舍住,万一别同学看见了,总归不太好。” 章以南估摸着她也看到灌水区的帖子了,也不再勉强,只是笑了:“好,不来就不来,但是我回来的时候,想在家里看到你。” “好。”初黎一边答应着一边心想:万一他回来的时候她有课呢?哈哈哈,那可就不是她失约啦! 情场小菜鸟汪初黎同学虽说考进了C大,可是学霸级人物章先生想要小小的碾压一下自己小女友的智商和情商,那还不是soeasy的事。 挂了电话的初黎还喜滋滋的沉浸在自己的美好设想中,哪里知道自己早已是别人的盘中餐了。 第60章 迢迢时光,有你相伴(5) 和喻言吃过晚饭回到宿舍,时间也不早了。因为谭斯妤在练听力和口语,其他三个人也就很自觉地爬上各自的床,各干各的事。 初黎翘着脚丫子给章以南发消息。 滴哩哩滴黎黎21:20:45 我躺床上啦! 一路南下21:21:09 这么早? 滴哩哩滴黎黎21:21:57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呀?回来的时间确定了吗? 一路南下21:22:34 明早10点的飞机,回来的时间还没确定,等确定了我再告诉你。 滴哩哩滴黎黎21:23:22 哼,谁要知道你回来的时间[右哼哼] 一路南下21:24:38 好,是我自己要告诉你的,难得这么早上床,早点睡吧,晚安我的宝贝儿。 滴哩哩滴黎黎21:24:57 晚安[亲亲] 关掉QQ,初黎还在捧着手机傻笑,章以南自从叫“宝贝儿”上瘾后,她也练就了强大的免疫力。 可是,为什么只要听到他这样称呼她,心里还是觉得好甜蜜呀! 初黎被脑袋蒙进被子里,双颊滚烫,心花怒放。 独守空房的章先生又何尝不是满心甜蜜?她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热恋中女孩的小气性,撒娇卖萌生气,不管什么模样,他都爱的要死。 漫长的夜啊,煎熬的,是两颗正处在热恋中狂热的心啊。 在307住了两天,初黎就发现自己心痒难耐,上课时脑子里全是他,吃饭时脑子里全是他,就连晚上躺在床上时,脑子里也全是那天两人同床共枕时的画面。 章以南和她因为隔了六七个小时的时差,通常晚上回到酒店时初黎已经睡了,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和他视频或者打电话了,真的……好想他呀! 周三一早,整个307还没睡醒,就听见楼道里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初黎被吵醒后,隐隐约约听到楼道里有人说什么“下雪了。” 她一骨碌坐起来,昨晚的天气预报确实说今天要降温,但是没说要下雪。她穿好衣服跑到阳台上一看,果然,昨天还带着初春气息的校园一夜之间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衣。 307的其他人也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了,杨多多看到外面的三月飞雪,激动得不得了,当即拍下照片发给小男友,幸福的煲电话粥去了。初黎心头一动,也拍了一张雪景照片。她看了下时间,瑞士时间应该是凌晨1点多,章以南应该已经睡了。 她打开QQ,把这张雪景照发给他。 没过多久,他竟然也发了一张雪景照过来。 滴哩哩滴黎黎07:15:13 [吃惊]怎么还没睡? 一路南下07:15:55 想你,睡不着。 章以南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迟迟没有等来初黎的消息,过了好一会,他的手机屏幕上才出现“对方请求跟您视频”的申请,他唇角是忍不住的笑意,点了接受。 初黎猫在被窝里,只露了个脑袋,正趴在床上看着他。 章以南看到她戴着耳机,床边的帘子也拉的严严实实,围起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他不禁笑了,眼神也格外柔和:“多穿点,倒春寒可能还得持续几天,别冻感冒了。” 初黎笑眯眯地“恩”了一声,想起他发的那张照片,问:“瑞士也下雪了吗?” 章以南没有说话,起身走到窗边,手机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得厉害,直到屏幕静止下来,初黎才看到,他把手机放在了玻璃上,可以看见窗外的夜景。 夜幕下的苏黎世静谧柔和,天空中还纷纷扬扬地飘扬着雪花,虽然章以南人在国外,可此时,却因为一场雪,让两人心里都多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初黎催他:“快回去躺着,别冻感冒了。” 章以南把镜头又切换成前置,笑了:“酒店的暖气很好,放心。”虽然这么说着,可他还是躺回了床上。 静默了好一会,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怎么办?想抱着你睡觉,一看到你就更想了。” 初黎心里甜丝丝的,想嘴硬,却发现看见他温柔的目光,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了。 她唇角溢出一丝笑意,鼓足勇气看着他说:“我也想你,快点回来。” 章以南脸上的笑容笑开来,说:“好了,不早了,快去上课吧,我也要睡了。” 挂了视频,初黎还沉浸在两人的对话中,尤其是白雪纷纷的天气,她真的好想窝在他怀里,好好睡一觉。 这场倒春寒来的快,来的急,却丝毫没有赶快走的意思。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到下午下课还没有停。 初黎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章以南的短信:等会别离开学校。 她发过去了个“为什么”,结果迟迟没有等来回复。 天色渐渐暗了,喻言来找她一起去吃晚饭。 初黎把手机收起来,准备吃完饭回去再问章以南。 两人走出教学楼,过了马路往食堂走去,晚间时分的校园广播在这个时候恰好响了起来。 今天换了一个声音醇厚的男主播,初黎却觉得怎么听都没有章以南的声音有磁性。 男主播在说完例行的开场白后,停顿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亲爱的同学们,今日晚间的‘青春心语’时间,我们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嘉宾。他就是C大经济系2004级的章以南,我们的学长。章学长因为人在欧洲,所以我们特意接了专线,下面请同学一起来听一听章学长的青春心语。” 初黎停下脚步,在路旁站定。难道章以南说的不让她离开校园就是因为这个? 没过一会,广播里传来章以南的声音,也许是因为声音通过听筒传出,时不时带着“刺啦”声,可他口齿清晰,内容也足够让广播所能传到的每一处角落都清清楚楚的听见。 “大家好,今天我想通过C大的校园广播,把我想对她说的话说给她听。黎黎,我很庆幸五年前再一次见到了你,但更后悔,后悔不该为了各种各样的比赛而错过与你的相见。五年里,因为有你,才让我的生活不再平淡。也是因为有你,才让我对A市更多了一分眷恋。当我知道你被C大录取了的时候,我心里的喜悦也许比你更多。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也谢谢你,愿意让我陪着你。海誓山盟的话不必说,千言万语只有一句,余生,多多指教。” 男主播的嗓音再一次响起:“没想到我们今天的‘青春心语’见证了一段这么美好的爱情。祝福章学长和汪初黎,希望你们一起携手度过余生。接下来,是章学长特意点的一首歌,分享给大家,更要送给此时正在听广播的你--来自KellySweet的《Weareone》。” 很快,这位美国女歌手轻柔的嗓音便飘荡在C大上空。初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连喻言都能感觉到幸福得快要溢出来了。 何止是幸福啊!章以南竟然在全校同学面前跟她表白了,被这样一个校园风云级的大神人物表白,初黎的内心,蓦地涌出一股近乎于虚荣的情绪。 也许,这就是多少女生做梦都想梦到的一幕,而真实的在她身上发生了,怎么可能淡定得了? 旁边路过的人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目光中或带着些许探究,或带着几分羡慕嫉妒恨,或带着真诚的祝福。 可此时,初黎全然不想理这些无关的人和事。 她拿出手机,来不及去找他的名字,直接按下那一串不知何时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章以南温柔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听到了?” 初黎本来有满心话想要对他说,可此时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感觉,心里缠缠绕绕的情丝在喉间酝酿了再酝酿,最终只化为短短几个字:“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在家里等你。” 章以南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本来想逗她,怎么这么快就把自己说的话忘了,可话到嘴边,又怕他说完她真的不回家了。 那怎么可以啊? 远在异国他乡的章先生,早已抓心挠肝,想她想的不得了。 “周五中午的飞机,北京时间,应该是周六早上到。” 她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那好,路上小心。唔那个,我不跟你说了,要跟喻言吃饭去了。” 挂了电话,笑容还在。初黎挽着喻言的胳膊,带着满心幸福去饭堂打饭。 是啊,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多少女孩想求还求不来。他们的恋情无需遮掩,无需隐藏。章以南深深地爱着她,她也同样爱着他。他既然愿意为了她公开告白,她又有何惧? 初黎眼角余光扫过身边形形色色的面孔,她从来没有一刻想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昭告天下,这个男人,是她的了! 第61章 迢迢时光,有你相伴(6) 说好了在家里等他,初黎真的就在周五晚上回到了C大旁边的家里--现在,也是她的家了。 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又把之前零零碎碎买的一些小玩意悉数安顿好,已是深夜。初黎看了下时间,章以南应该已经飞到俄罗斯上空了。 她躺在沙发上,翘着脚丫子看电视,看着客厅多出来的许许多多的小物件,不知不觉间,思绪就跑远了。 章以南看到这些会不会炸毛啊?他那么一个有洁癖和强迫症的人,看到家里现在被她添置的乱七八糟,会不会抓狂? 想到这,初黎脸上就是忍也忍不住的笑意。 夜渐渐深了,躺在沙发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偌大的房间只有电视微弱的声音。 初黎这一觉睡得格外香,连定好的准备起床去机场的闹钟都没听见。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轻轻的关门声,以及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然后,她就感受到一个熟悉的怀抱,将她横抱起来。 这下初黎有些醒了,她在他怀里动了动,愣了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下意识道:“你怎么回来了啊?我还没去接你呢!” 章以南哑然失笑,因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的缘故,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可以看出掩饰不了的疲倦,可眼中却很有精神,听到她说话,他连眼里都是笑意。 他低下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笑道:“小懒虫!飞机5点多就到了,我在出口没看到你,估计你还没睡醒。” 反正准备去接的人已经回来了,初黎在他怀里动了动,脑袋窝在他颈窝处,打了个哈欠,闭着眼说:“唔,昨晚太困了,早知道就不睡了。” 话是这么说,可哈欠还是一个连一个,明显还没睡醒。 章以南其实一回家就发现了家里的变化,此时看她这个样子,有些心疼,亲了亲她的发顶,温柔地说:“睡吧,我洗完澡来陪你。” 钻进被窝没一会,初黎又沉沉地睡过去了。章以南洗完澡出来,看到床上的她只露出了一颗小脑袋,便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在她的旁边。 初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醒了,看到他在旁边,下意识地卷着被子就往他怀里蹭。章以南顺手把她捞过来,在怀里细细抚着她的耳垂,轻声问:“黎黎,五一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吧,好吗?” 初黎咕咕浓浓地“恩”了一声,口齿不清道:“回去干什么?” “定亲啊!我可得早早就去,先把你定下来。” 初黎似乎是听进去了,又好像睡得无知无觉,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低低地“唔”了一声。 经过了长途飞行的人本该困倦不已,可此时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抱着她娇软的身子,满心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了。 余生,终于等来一人与他携手同行。 草长莺飞,鸟语花香,柳阴深深,阳光烈烈。 初夏的五月悄然而至。 汪默成和韩慧云一早起来就把家里收拾了再收拾,虽说章以南不是外人,可毕竟今天是两人定亲的好日子。 一个月前,章以南把电话打到了汪家,汪默成接了电话后,爷俩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足足聊了快一个小时,听得电话这头和韩慧云和那头的初黎简直急的要火烧眉毛了。 挂了电话后,汪默成意味深长地笑着对自己的妻子道:“可以给我们的女儿准备嫁妆了。” 章以南对初黎,汪章两家的长辈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是看破不说破。韩慧云也早就知道,以章以南这样的条件,初黎和他在一起,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可是当汪默成真的告诉她,女儿快要不再属于自己的时候,当妈的一颗心还是忍不住抽痛,紧接着,眼眶便有些红。 汪默成笑着叹了口气,揽过妻子的肩:“黎黎是嫁给以南,这都门对门了,你还不放心啊?” 韩慧云只是喃喃道:“那可是我女儿,怎么就快嫁人了呢?” 是啊,在韩慧云的印象里,她的女儿还是小时候屁股一扭一扭去门口拿报纸的娇憨模样,还是刚上小学时连报名都要躲在她身后的小丫头,怎么一转眼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呢? 韩慧云这样的情绪在看到章以南提着大包小包牵着初黎的手进家门时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忍不住流下泪来。 章以南怔了一瞬,一下子反应过来,把东西放在地上,拉过初黎,说:“韩姨,快看,我把谁给您带回来了?” 初黎也明白章以南的用心,她笑了笑,走上前去像小时候一样抱着韩慧云的胳膊撒娇:“哎呀妈妈,你看我这不是暑假就回来了吗?” 韩慧云心里的情绪很复杂,甩掉初黎的手不去看她,又转过身去,语气幽怨极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有以南给你撑腰了,可以自己飞了!” 章以南心里清楚,这是未来的岳母大人吃醋了,韩慧云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她舍不得女儿。 他顺势走过去在韩慧云身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韩姨,先喝口水。黎黎再怎么说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翅膀再硬还能飞出您的手心吗?您放心,黎黎不仅是我想娶的人,也永远是您的女儿。” 章以南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声音醇厚从容,几句不长不短的话也稍稍安抚了一下韩慧云的心。 她偏头接过章以南手中的水杯,余光恰好看到初黎咬着指头在一旁看她。这一幕太过熟悉,小时候女儿在身旁相伴的时光带着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 韩慧云忍了忍,眼中虽有水汽氤氲,却未见眼泪落下。她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手指在玻璃杯身上慢慢摩挲着,良久,对章以南开了口:“以南,黎黎是从小跟着你长大的,你知道她什么样,这个孩子小时候也真是被我们惯坏了,以后你们在一起,你要多包容她,当然,也不能惯她的毛病。” 章以南从听到韩慧云说第一个字开始,一路忐忑不已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来一些,他看了除了一眼,温和含笑:“那是自然,韩姨放心。” 韩慧云点点头,似是欣慰似是一言难尽,静默了一会才说:“她有几年没在我身边,其实我是想在她结婚之前好好补偿她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你……” 章以南明白韩慧云未说出口的话,一个母亲想要弥补多年来对女儿的亏欠,可岁月不待人,时光不再给她这个机会,那就由他来做好了。 “韩姨,黎黎那几年不在你们身边,同样也不在我身边,你们想弥补给她的东西又何尝不是我想做的?所以请您放心,您没做完的事情,我来做。” 一个母亲,得到了未来女婿如此有分量的保证,心中再有千般情绪,也皆化为了点点滴滴的不舍。 韩慧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脸上勾出了笑意:“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 恰好此时,章怀声夫妇提着大包小包来了。 汪默成拍了拍妻子的肩头,和章以南交换了一个男人之间的眼神后,温和开口:“好了,老章都到了,别让人家笑话。” 说着,便已经起身迎了过去。 章怀声一进门,就把准备的烟酒茶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边换鞋边笑道:“哈哈哈,老汪啊,这一天我可是等了好多年了!看看,珍藏版的茅台,我可一直没舍得喝啊!” 汪默成拿过烟酒,看了一眼笑道:“这酒看着眼熟,有十几年了吧?” “可不是?黎黎几岁的时候买的来着?要不是看在黎黎的面子上,你还能有这口福?” 昔日的好友如今结为了亲家,自然是喜不自胜,韩慧云收拾好情绪,已经从厨房端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菜,秦韵洗了个手也钻进厨房,一起准备热菜。 初黎溜到汪默成刚刚顺手放在一旁的东西旁边,探头探脑在里面瞅了半天。 章以南走到她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看什么呢?嗯?看你值多少钱?” 初黎白了他一眼,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两位爸爸还在旁边看着呢啊!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 章以南却没有撒手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汪叔和韩姨都给我正名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初黎听他这么一说,心虚地往餐厅那边看去,两个正在把酒言欢的人似乎完全不关心这边的小两口在干什么。 她索性也不矫情了,大神的怀抱这么宽厚这么温暖,她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直想赖着不走? “我还以为章叔买点差不多的就行了呢,他怎么拿这么好的烟啊?还珍藏版的茅台?” “说明你值钱啊!”章以南抱着她声音愈发低了下去,“不对,是无价的才对。” 初黎听的心里又开始甜蜜泛滥了,她嘴角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唔,你就不怕养不起我?” “怕,所以才要在你有市无价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五月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槐花香,满室都是初夏阳光的气息混杂着花香,让人闻之欲醉,只想沉浸其中。 初夏,万物欣欣向荣。 这么好的季节里,执一人之手,获两家祝福,享三生之幸,得四季陪伴。 章以南觉得,没有一刻,好过当下。 第62章 陆启言€€一个人的秘密 对于16岁的陆启言来说,2006年的那个夏天实在是不怎么美好,甚至可以说是他十几年的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历史。 16岁的少年,结束了海滨城市的夏令营回到A市后,独自一个人怀揣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秘密苦苦熬过那个漫长的夏天。 将近一个月,他关掉手机,不登QQ,闭门不出,尽可能的切断一切和外界联系的方式。 他希望,叶子娟能忘了他。 九月伊始,陆启言去一中看分班表,虽然知道叶子娟也会在一中,可当他看到这个他避之不及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5班的名单里时,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此时,毒辣的阳光好像都不再那么刺眼,拥挤的人群仿佛都不再那么异味攒动。 陆启言沉郁了近一个月的心情,总算照进了点阳光。 他放下心来,临走前看了一眼自己名字下方的那个名字,有些拗口。 汪初黎。 人群挤进来容易,挤出去难。他艰难地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感觉一个人不轻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紧接着,就感到脚背上被人重重踩了一下。 原本那点来之不易的好心情随着这人群中的突发状况而荡然无存。他低头看去,紧靠在他胸口的女孩热的双颊绯红,脸上却很是抱歉,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他。 陆启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鞋,眉间的不满又深了几分。不待女孩说话,已经侧身挤出了人群。 后来的陆启言啊,每每回忆起这一幕时,眉间的不满早已不知去了哪里,眼底的疏离也好像不曾存在过。他满心满眼里都只剩她,那眼里的爱意,是怎么也遮不住的啊。 叶子娟曾在气急了的时候问过他:“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你这么心心念念的,她知道吗?你敢让她知道吗?我就不信了,她会一点不介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陆启言,我没想死缠烂打,但是你睡完跑来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想跟我撇清关系,呵,你当我是什么?” 叶子娟这席话说的不错,句句戳在陆启言的痛处。 是啊,他不敢。他怎么敢让她知道,他在16岁的这一年,偷尝了禁果。 可是,叶子娟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20岁的陆启言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从那个晚自习她因为害怕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时开始的吧。她因为害怕,恨不得把指甲都掐进他的肉里。他明明疼的要命,可还是一言不发,甚至在电影的空隙,他悄悄侧过头看了她好一会。 昏暗的教室里只有屏幕泛着暗淡的光,她的侧脸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因为害怕,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 年少的陆启言,在那一刻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亮灯后,在两人短暂的对视中,他几乎可以确定,他动心了。 他开始下意识地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在打羽毛球,就忍不住想去跟她一起打。看到她脸色苍白地趴在桌子上,就忍不住想去关心她是不是痛经痛得厉害,看到她的QQ空间里写到自己,明明心花怒放,却还是故作平静地评论一番…… 直到……看到一个比自己优秀得多的一个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章以南,这个名字对于一中的学子来说并不陌生,作为2004年A市高考状元的章以南同时获得过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还获得过“XX杯”英语风采大赛的全国总冠军。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不仅仅是老师口中的学霸,还早已是一座常人不可攀登的高峰。 而他,竟然是初黎从小青梅竹马的哥哥。 陆启言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深深袭来,让他惶恐不安,却又无依无靠。 他试图安慰自己,章以南比初黎大那么多,人家估计早都有女朋友了。他还试图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当他看到初黎看章以南的眼神中一片坦然时,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更深的忧虑。 16岁的少年啊,何尝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成熟后的陆启言回忆起这些时,除了感慨万千之外,还有深深的懊悔。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年的他没有因为章以南的出现而疏远初黎,如果当年的他能更勇敢一点,直面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是不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就不会是那个人了? 可是,世事没有如果。 这世上人人都想要后悔药,都希望能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正因为没有后悔药,这样的经历才叫做人生啊。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寒假前烧烤摊上的那次相遇,让陆启言彻底明白了,这悲欢离合,终于要降临在他身上了。 章以南眼中的爱意丝毫不加掩饰,而他的言语和动作间对初黎的保护更是让陆启言望尘莫及。 这样一个人,他如何争得过? 更何况,他不想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二十多岁的陆启言错过了此生唯一的挚爱,他背负着那个让他一辈子都心难安的秘密,踽踽而行。 01 夜深人静的时候码字,总会触感良多。 所以这篇后记,只想跟追这篇文的读者们,一起聊聊青春。 青春是什么?十多年前,我觉得青春就是有无限可能的未来,我畅想着大学和喜欢的男孩漫步林荫大道,畅想着去参加多姿多彩的社团生活,畅想着和舍友可以有几次疯狂却不后悔的经历。 大学时,我觉得青春就是我再也回不来的高中时光,那里有我此生都无悔的奋斗岁月,有我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却依然不敢大声表白的那个人,有一直到现在,都跟我在一起的无敌闺蜜。 工作后,我觉得青春就是活在当下,哪怕现在我是抓着青春的尾巴,哪怕现在,我年少时暗恋的人已经跟我渐行渐远,但我都觉得,没有比当下更让我觉得像青春的时候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女孩自25岁起,皮肤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也许就是这一刻,皮肤的变化在悄然无声地提醒着我们,青春快要挥手告别了。 所以啊,不做点想做的事怎么行呢? 我去了一次想去却在学生时期一直没敢去的夜店,和一个人一起在黄山的悬崖峭壁上看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日出,和家人一起去世界各地旅游,花了点工资买了一台单反……我觉得挺好,这才是年轻该有的姿态。 那……曾经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呢? 他一直都在,因为我这十多年的记忆中,随处都有他的影子。我不可能忘得掉,但我也知道绝无可能。 我们尝试着联系过,但刻意忽视的陌生感却让我深刻地认识到,我们早已相行渐远。 所以现在的我,再来定义青春,一定是不完美的,有缺憾的,但又是多彩的,明媚的。 正因为青春岁月里,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才让我的青春不是一张白纸,才让我不管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会觉得: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一个人啊!多好,没有枉费那样鲜活的时光。 所以,看到这篇文的读者,我衷心地祝福你,在你的青春岁月里,能和一人相遇。相不相知不要紧,毕竟能嫁给初恋的女孩真的太少了。但是,相信我,这一定会是你此生最宝贵的回忆。 如果像我的无敌闺蜜一样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暗恋过一个人,也没关系啊,祝福你遇到对的人,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一颗心交给他。 祝福每一个看文的女孩,都能收获自己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