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不当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太子妃不当了(重生) 作者:雪词 文案 林月落身为丞相嫡女,嫁给当今太子,万人艳羡。 怎料某天,林府上下死于贼子之手。 夫君对她不管不顾,甚至在青楼里寻欢作乐,沾花惹草。 重来一世后,她最先要做的,就是与这负心之人和离。 林月落:这太子妃我不当了,我要与你和离! 他浅浅一笑:不行。 行,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那她就耐着性子,等着他狐狸尾巴露出来。 可谁知这一世的太子温恭俭让,掩饰的滴水不漏。 林月落不解,这人莫不是变了个样子。 后来,他艰难险阻,终是登上皇位。 夜里,他趴在床边,对着她戏谑道:“皇后现如今还想着和离吗?” 林月落笑道:“和离这事,就当作一个玩笑话吧。” 命都欠了他一条,她还能跑哪儿去呢。 *男女主痴情+双方付出 *1v1+双c *腹黑偏执太子x惜命太子妃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月落、李念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破镜重圆 立意:要勇于面对困难 第01章 元和四年,临近初秋。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其中不乏有一些闲人在茶馆闲谈。 凉意渐起,茶馆里的人烧了些热水,倒入茶壶中。 一旁的小二前来换壶水,听到客人谈的些许八卦,好奇的侧着耳朵去听。 “你最近听说了吗?那左丞相最宝贝的女儿今日就要嫁到太子府去了。” “切,早就知道了。不过太子那脾性,我估计得离。”旁人道。 临近正午,大街两旁站满了路人,铜锣声鞭炮声一同响起,整条大街顿时红红火火热闹了起来。 那红大轿的轿窗里探出了一只手,掀开红帘看了几眼便收了回去。 听着外面的吵闹声,林月落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一睁开眼会在轿子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看了看四周的样子,如此真实,绝不可能是梦。 难不成,她……这是重生了? “落轿——”外面的人喊了一声,轿子一落,林月落走了出来。 这座府邸,她十分熟悉,她站定,望着牌匾上的“太子府”三个字。 须臾间,一列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小姐不进去么?”一位老嬷走了过来,说道,“第一次嫁人,我知道小姐心里紧张,但是太子爷还在里面等小姐您呢。”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赶紧进去,别在外站着了。 可林月落满脸不愿意,她扫视了周围一圈,悄咪咪地提了提裙子,正准备撒腿就跑时,余光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从府里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一声温和的声音问道。 林月落微微垂着头,不想抬眼去看他。 “没什么,小姐太紧张了。”老嬷说着,拍了拍林月落的肩膀,示意她赶紧进府。 林月落不情愿地走着,她真想下一刻就弃所有人不顾,跑出去。 一路上,林月落一言不发,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满脑子却想的是怎么离开这里。 忽然,她的手被牵上,看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牵着自己,心生一股厌恶,下意识想抽开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落儿不必紧张。”他细声道,“有我在呢。” 入喜堂后,林月落透着红盖头,观察了一番,她注意到堂边两侧坐着的人,十分面熟。 她楞了楞,鼻子酸了起来,没想到,爹娘既还活着。 鞭炮声响个不停,林月落恨透了这样的场面,她使劲挣脱着手,堂下的人见状开始七嘴八舌嘀咕了起来。 “你看那姑娘连手都不想牵,多半是不愿意嫁。” 这类话,不光传到了林月落的耳里也传到了左丞相林衡之的耳朵里。 林衡之咳了几声那些说话的小官吓得不敢再议论了。 拜完堂,端茶敬完长辈后,林衡之发话了,他细细品了一口茶,说道:“念卿啊,我家落儿在我这儿可是含口里怕化了,捧手心怕碎了。我希望你能珍惜好她,你能做到?” 李念卿侧过头,看着林月落,他肯定道:“父亲请放心,往后我定对落儿一心一意,白头偕老。” 林月落原先微蹙着眉头,听到这话,她冷笑了一声。 林衡之点了点头,他对身旁愁眉苦脸的林母安慰道:“大喜之日别苦着个脸的,落儿和念卿两个人互相喜欢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李念卿扶着林月落站起,旁边的小丫鬟走了过来,对着她说道:“夫人,我送您回房休息。” 林月落不舍,她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能再次看到爹娘了,她还想多陪陪他们二老说说话。 她被丫鬟领着,走进一间屋子里,屋内的布置倒是正常许多没那么多扎眼的红色。 她掀开红盖头扔在桌上,方才那丫鬟出去了,她应该有机会逃走。 林月落走到门前,推了推门,打不开。 门被上了锁,这是为何,莫不成是怕她逃出去? “可恶。”她坐到桌前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 两个时辰过后,林月落在屋内闲逛,她四处看来看去的,就是等不到人过来。 她走到梳妆台前,瞅了瞅自己的模样,只见镜里的人一身红衣,脸颊上晕了胭脂。 她唇红齿白看起来气色极好,双眼有光,单单一眼便能被勾过去。 长发清婉,肤色如脂玉,不笑时像是月下般的池中净水,平平静静。 月落揉了揉自己的脸,又叹了一声气儿。 她趴在桌上,头朝着木门发愣,等着等着困意上来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外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月落一向睡得轻,听到动静后,她睁开眼,看了看。 此时的天色渐晚,因是太阳下山之时,余辉照着门窗泛着淡淡的橙色。 她揉着眼,一愣,等听清那声音后,她赶紧坐直。 一双手推开了门,林月落二话不说的就朝着打开的门冲了出去。 “落儿这是要去哪儿?”李念卿接住了她,自然地搂上了她的腰,笑道,“等很久了吧。” “你多想了。”林月落推开他,反倒又被拉入了怀里。 她本想趁他不注意跑出去的,没想到他反应力居然那么快。 李念卿反手关上了门。 他的眉目间有种温润的流光,似淡淡的春风。 眉色殷黑,眸中有着天生的含情,如泉水般柔柔的凝视着她。 若是其他女子被他这么看着,肯定会心跳加快,耳根泛红。 有这么优秀的骨相与皮相,也难怪见一个爱一个。 “放手。”林月落一直想与他保持距离,奈何他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死死地搂着她的腰不放。 “李念卿,男女授受不亲。”她说道,“你最好识相点,今日我不想与你发生争吵。” 李念卿抬手,抹了抹她的嘴角,轻笑道:“你都是我的夫人了,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晦气。”林月落瞪了她一眼,侧过头。 李念卿愣了一下,他问道:“落儿是不愿与我成亲?所以今日才这般对我?”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他松开了手,走到桌前,撑着头。 林月落后知后觉才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他喝酒了,看样子还喝得不少。 她抿了抿嘴,走过去给他倒了杯茶水,坐回了床。 李念卿醉意上来了,他醉醺醺地朝着床走去。 林月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按在床上,她大喊道:“李念卿,你是不是有病!” “你可是我夫人。”他躺在枕头上,把她抱在怀里。 林月落本就闻不惯酒味,被他这么强拽进怀里,心里十分厌烦。 她被搂得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好逼着自己回想先前发生的事。 上一世,她嫁给李念卿后,以为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与他长厢厮守。 未成想,爹娘被人给陷害了。 当她得知消息,赶到之时,一切都已晚了。 整座丞相府被一场大火围了起来,里面的人逃不出,外面的人进不去。 她被拦在府外,无力地看着自己从小至大生活的家被火焰无情吞噬。 火被浇灭后,她不顾丫鬟的阻拦执意要找到爹娘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见到了躺在地上的爹娘,呼吸断了,衣衫染满了血。 若是让旁人来看也不难看出,她的爹娘是被人谋杀的,那幕后黑手企图点一把火毁了这府邸。 但是老天有眼,救火的及时,留下了证据。 她当时心里已有了怀疑之人,自己的爹娘必定是被某位朝廷命官所杀害的,初此之外,她想不到一心为国为民,和蔼的父亲会遭他其他人所恨。 在给爹娘下了墓后,她第一时间去找了身为太子的夫君,希望可以找到凶手让爹娘在泉下安息。 只是,她回了太子府后,李念卿的所作所为令她心寒。 那天是一场大雨,她回到府后,见到了一名女子衣衫不整的从他的屋内出来,绕了小路跑了出去。 她见状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那时的她,一心只想为爹娘申冤,暂把这疑事搁至脑后。 没曾想,李念卿见她时,不光对她所离开的事一字不问,反倒对她生疏冷情了起来。 她见状,把见过那女人的事情掺着怀疑,对他质问了起来。 也是万万没想到,李念卿会唤来下人把她赶出了府。 爹娘已过,口口声声说着爱她一人的夫君沾花惹草,这才令她心生了死意。 —— 午时,林月落肚子饿的不行l好不容易掰开李念卿的手指,她回头看了一眼,确保人睡着了,这才离了屋。 他倒好,吃饱了睡得香香的,倒是没有在意她是否饿着肚子。 林月落凭着回忆找到灶房,正巧碰见了先前的丫鬟,嫁衣还未脱的她被眼前这个小丫鬟上下打量了一番。 “夫人这是肚子饿了?”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月落见眼前这姑娘,她微微一怔,语调里带着微微哭腔,“小梨。” 她把小梨抱住。 小梨是她上一世的陪嫁丫鬟,待她最为真心,月落也把小梨当亲妹妹来看待。 这会儿见到小梨,不免得鼻子酸涩了起来,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奴婢的名字的?”小梨纳闷,她昨日刚被老爷选为陪嫁丫鬟,在那之前她还从未与月落见过面。 林月落回答道:“我爹有跟我提过。如今见你就像是在见亲人一般。” 小梨生性单纯,听了这番回答没多想,相信了,“小姐放心,往后有小梨在身边伺候着小姐。” 林月落“嗯”了一声,抱了小梨一会儿,说道,“小梨,我想吃面了。” 第02章 林月落边吃着面边和小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梨说话轻轻柔柔的,偶尔也只是抬眼看了看她便又低下头。 她见小梨这反应一时语塞,没想到,上一世那么活泼的小梨现在如此腼腆。 她低下头继续嗦完最后一口面,小梨忽然肩膀一抖,赶紧站了起来。 “太,太子殿下。”小梨喊道。 林月落余光看了一眼,他一身白衣站在她身旁,像是一个幽魂。 “落儿吃的倒是香。”李念卿说道。他睡一半时察觉到怀里没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出门一看才发现她在亭子里与丫鬟聊天。 倒是挺会享受的,边吃边聊。 林月落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酒醒得倒是挺快,还换了一身衣才出来。 小梨见李念卿一直盯着月落,问道:“太子殿下是肚子饿了吗?” 李念卿正要开口,林月落嘴快,率先说道:“太子殿下白天吃香的喝辣的,怎会肚子饿呢,估计是吃撑了睡不着出来消食呢。” “……” 林月落喝完了汤,把碗交给小梨,夸奖道:“小梨厨艺真是精湛。” 小梨接过碗,又看了李念卿一眼,李念卿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小梨走后,他落坐在对面的椅上。 刚一坐下,林月落就站起身来,正要离开。 “落儿这是要去哪儿?”李念卿问道。 林月落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眼神比先前明亮了许多,问道:“你酒醒了?” “嗯。”李念卿点点头。 “那你便回去继续睡吧。” “我记得落儿先前像是说了什么?”李念卿问道。 林月落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说得可多了,我骂了您好多肮脏之语,您未记住真的是太好了呢。”林月落假笑着脸,说道,“想不到堂堂太子酒品极差。我原以为您很能喝呢,竟喝了一天。” 李念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说道:“落儿怎么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前几日不是很期待与我成亲的么?” “我这是想通了。”林月落心里更加肯定了这个回答,上天给她机会重来一次是让她弥补的。 她不光要和离,离开他。 她还要找到杀害爹娘的凶手。 但是就目前和离这件事来说,堪比登天还难。 她一直以来只是了解到了李念卿的表面,她不清楚他的内面是什么样子的。 就连她死前,也只是认清了他冷血无情的一面。 林月落逐渐起了一层薄汗,她觉得要和李念卿谈和离十分困难。 “哦?想通?”李念卿手放在桌子上,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落儿说说,想通什么了?” 罢了,她可不想祸从口出,指不定说出来的哪句话刺到他了。 万一惹到他生气,后果难以预料。 “胡口乱说罢了。”林月落起身离开。 “落儿就算不喜我,也还是要装成和和睦睦的样子。”李念卿说道。 林月落没听懂话中的含义,停下脚步,“什么?” “你爹的身体近年来是越来越老弱了,他老人家若是哪天就……”李念卿说着,便没再说了。 他说这话,是想借她爹娘来威胁她? “你想对我爹娘怎样?”林月落问道。 她顿然回想起了前世的他对她那般绝情,现如今甚至想用她爹娘来威胁她。 月落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不想怎样,落儿只要听话,你的爹娘就会一切安好。” 话音刚落,空气中凝了片刻。 半响,“啪——”的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一个巴掌落在了李念卿脸上。 林月落红着眼看他,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敢伤害我爹娘,我管你是太子还是皇上,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你下地府!” 她气的被泪花模糊了视线,没想到,李念卿竟会拿她爹娘出来威胁。 李念卿揉了揉脸,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淡淡道:“落儿气消了的话就跟我回去就寝吧。” “你别碰……”突然间,一个吻落在了她的樱唇上,虽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但还是令她心跳加快了起来耳朵也顿时发了烫。 李念卿给她擦拭眼角的泪,随后牵着手把她带了回屋内。 林月落坐在梳妆台前,双眼呆滞地看着镜里的人。 “落儿快些过来睡吧。” —— 隔天一早,林月落醒了。 她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她换了个方位睡,他也照样换了过来。 见他熟睡的样子,月落冷着脸,抬手就给了一巴掌。 李念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着林月落坐在床上望着他,微微道:“落儿别闹。” 谁同你闹了。 她一把扯开被褥,从床上下来,转了个身,看着李念卿脸上的红印还未消,现如今又添了一个,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转头就迈出了门。 门刚一开,就看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穿着黑衣,束着马尾站在门口。 这人,是陆进。 李念卿的贴身侍卫。 “少夫人,太子殿下可是睡醒了?”陆进问道。 她前世与陆进很少说话,这陆进性子有点冷,看着虽小,但剑法极其厉害又十分护主,若是陆进的话必然会对李念卿有所了解。 要先和陆进打好关系才行。 一提到李念卿她就烦躁,深吸一口气,说道:“他还在睡,你若是有事儿就直接进去喊他吧。” 她可不愿,好心悦又被李念卿给搅了。 “劳烦少夫人喊一下了。”陆进说道。 她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对着陆进说道:“他已醒了。”说音刚落,就见小梨端着水盆远远地走了过来。 陆进闻言,略过她,走了进去。 她虽是要打算与陆进打好关系,但也没急于求成,这关系还是得慢慢来。 小梨走了过来,看着她的脖子,问道:“夫人您这脖子是不是被蚊虫咬了?要不要给您上点药?” 林月落听到这话,愣了片刻,昨夜她没听见蚊虫声。 所以,她脖子上的是吻痕,她心里骂了李念卿好几千遍。 “无事,不痒。” “那夫人您要注意一些,可别再被蚊虫咬了。”小梨关心道。 月落不喜“夫人”这称呼,一来是她早晚要与李念卿和离的,这称呼只是给她加上一个无形无用的身份。 二来,“小姐”这一词对她来说有种在家的错觉,就当是自已骗自已。 “小梨,往后就叫我为小姐。” 小梨点头:“是,小姐。” 月落又说道:“以后不可喊自己为奴婢,要喊自己为小梨。” 她把小梨当亲妹妹,所以“奴婢”这称呼是不必了。 “小梨懂了。” 梳洗完后,林月落坐在大厅吃着早膳,这太子府早晨安静,下人见不到多少。 她纳闷着,这李念卿是觉得人多眼杂么,安排在府里的下人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小梨啊,你知道这府里有多少下人吗?怎么我都没见过几个呢?”林月落嚼着包子问道。 小梨扣了一下脸,想了想,“回小姐,小梨也没数过,貌似挺少的。加上昨日安排我房间的一位老嬷以及见过的大约就三个。” 林月落仰天长叹了一声。 小梨见林月落愁眉苦脸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包糖,放到月落面前,“小姐,吃点糖吧,别愁眉苦脸了。” 林月落放下筷子,笑着看向小梨。 吃完早膳后,林月落坐在大厅发着呆,现在临近初秋,府里种的几棵树,叶子已经泛黄了,她呆呆地看着。 上一世的她,整日满脑子都是李念卿。 现在看来,还是爱自己最好,不必整日围着个男人。 偶尔陪着爹娘聊天,偶尔出去游山玩水。 但是这些对现在的林月落来说,是个挺难实现的愿望。 她的心思早已飘了出去,小梨陪着她一起发呆,这大厅的正前方便是太子府的正门。 林月落打了个哈欠,小梨忽然道:“小姐,您看那个是太子殿下吗?” 她顺着小梨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只见李念卿身着一身淡蓝色的官服,头发束了起来,她离李念卿不远,看很清楚。 随后他们二人便出门了,林月落轻哼了一声,她这么大一个人坐在他不远处,居然都没发现。 “太子殿下这打扮应该是有事进宫去了。”小梨说道。 林月落听到“进宫”这两个字,迅速反应过来,她说道,“小梨,陪我搬个屋。” —— 小梨虽是不解,但还是顺从了林月落的话。 林月落要搬的就一个梳妆台,这是她的嫁妆。 她和小梨一人抬一边,抬到了一间屋子里,这屋子虽比原先的小了许多,但是该有的都有。 林月落扫视了一遍屋内,寻思着这间屋子应该是李念卿给其他女人准备的。 毕竟他可是在婚后连青楼女子都敢带回来的人,专门准备间屋子太正常了。 她到处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小梨啊,你可是好奇我为何要这样做?”林月落问道。 小梨虽是不敢问,但总归是年龄小,正是个好奇的年纪。听到林月落问她这话,瞪大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点了一下头。 “我和李念卿,不算是相爱,我们之前只是喜欢。”林月落拿着手帕给自己擦了擦汗,她说道,“所以呀,你以后要是有了心仪的对象一定要看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再决定是否要嫁给他。” 别和她一样。 小梨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她严肃道:“我一定会谨记小姐的话。” 林月落被她这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倒也不用这么严肃啦,你长大成人后便会懂的。” 正午时,李念卿回来了,他换了身衣服,走到吃午膳的林月落面前,手里提着一小包点心。 “落儿,给你买了些桂花糕。”李念卿把点心放桌上,他见林月落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理都没理他。 “落儿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李念卿伸手要去摸她的头,被她躲了过去。 他嘴角轻轻勾起,笑道:“落儿继续吃,我就先出门了。” 林月落目送他离开,她冷笑了一声。 他换了一身花哨的粉衣,定是要去青楼玩乐了。 他只身一人走了,陆进显然没有跟去,正是她和陆进打好关系的好机会。 第03章 林月落今日盘起了头发,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 她的气色一直很好,嘴唇红润,眼眸清澈。 她唤了小梨去找找陆进在哪,自己则坐在大厅等着。 过了半盏茶后,小梨小跑了过来,“小姐,陆进在后院里练剑呢。” 林月落心中想了一想,陆进是习武之人,若是要与他打好关系,必定也得对剑术类有好求之心方可。 她忽然想到一个法子,嘴角坏坏地勾了起来。 “小梨,你今年可是过了及笄?” “回小姐的话,小梨今年已十七了。”小梨不解,抿了抿嘴,问道,“小姐,您问这个是要……” 林月落站定,把手放在小梨的肩上,目光从下到上打量了她一番。 她笑笑:“没什么。” 她就想逗小梨玩玩罢了。 后院有个大厅子,林月落又喊了小梨拿来了笔墨纸砚来,她见到陆进,装作是一脸惊讶的样子,“诶,你不是陪李念卿出门了吗?怎么在这儿呢?” 陆进见有人来了,把剑收了起来,朝林月落微微鞠了一躬。 他额头起了细汗,缓缓喘着气儿,回答道:“太子午时已回来了,少夫人您没见到?” “哦,见到了。”林月落看了看陆进,欲言又止,她眼珠子转了一转,问道:“你,你是叫什么来着?我先前貌似未见过你。” “在下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名叫陆进。” 林月落拿过小梨手上的纸,踏步要走,她停下脚步看着陆进,问道:“等下,你说你是李念卿的贴身侍卫,那他方才一个人出门了你不跟?” 陆进顿了一顿,林月落低下头注意到他扣着手指。 “太子殿下有事,没让在下跟着。”他如实回答道。 “看来不是什么危险之事呢,没让你陪着。”林月落睨了陆进一眼,便走到亭子里。 小梨快速跟了过去,把笔墨砚摆在桌上。 这后院的亭子往后,就是一个池塘,塘边有两颗柳树,既安静又惬意。 也难怪陆进会来这儿练剑。 不过,林月落来这儿可不是赏风景的,她来这儿还专门准备了桌上这些东西,就是想找个机会过来。 陆进好歹也是跟在李念卿身边的人,又是侍卫,疑心必然不小。 她挽起袖子,拿起毛笔,沾了点墨,下意识地在纸上写了一个“生”字。 小梨磨着墨,好奇道:“小姐,您这是想要个孩子了?” “啊?”林月落差点把毛笔摔地上,她就是写了个字,这小姑娘怎么就忽然想到生育上面了。 “生啊,莫不是生孩子吗?”小梨解释道。 林月落在字上又添了六笔,成了个“笙”字。 “小梨啊,你每日都在想什么呢。” 小梨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林月落抬头,看到陆进正在拿布擦剑,她放下毛笔,走了过去。 她走到陆进身边,“你能教我使剑吗?” 陆进停下手中的活,说道:“少夫人,女子用剑是很危险的,若是伤到了您,在下不好和太子殿下交代。” 林月落当然知道剑刃无眼,她提出来不光是为了与陆进搭上话,更重要的是,她得学会一门保护自己的本事。 当今女子,只会琴棋书画,遇到危险一点招架抵抗之力都没有。 这是林月落最不愿的,她不喜欢那样软弱无能的自己。 “我若是惧怕,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林月落说道,“方才我来时,见过你练剑,觉得很是厉害。既然你可以保护的了太子殿下,应该也可以保护的了我不被剑刃所伤到吧?” 陆进听到这番话,觉得有些道理。 但他还是有点不愿,求助似的看向了旁边的小梨。 “小姐加油!”小梨喊道。 陆进见状,只好拿了把未开刃的剑递给林月落。 林月落接过剑,沉了一下手。 想不到,这剑还挺沉的。 过了一个时辰后。 小梨坐在亭子里打着盹儿。 远边忽来一阵风,拂过月落身旁,她放下了手中的剑,站着不动,吹着风。 这剑练得虽累,但也懂了许多。 “少夫人练累了就休息一阵吧。”陆进说道。 林月落觉得还好,她转过头,看了陆进一眼,点头道:“那今日先到这儿吧,多谢你了。” 她随意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缓了缓气儿。 “对了,李念卿有和说他几时回来吗?” “少夫人放心,太子殿下会在太阳落山前回来的。”陆进回道。 “哦?”林月落一脸不信,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薄汗,“你好像挺懂李念卿的。” “在下已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了,自然是了解的。”陆进抬头看了看天,他朝林月落行了一礼,“在下先回房休息了,现在秋天来了晚上风大,少夫人也尽快回房吧。” 林月落把剑还给他,走到小梨身边,拍了拍小梨的头。 “小梨,醒醒。” —— “嘶——” 林月落揉着手,她的手稚嫩白皙,经过一下午的使剑,不仅胳膊酸痛,手心还被剑柄上的粗布给磨红了。 她挠了挠手心,走回房,换了身衣服。 太阳下山后,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林月落喝着茶,寻思着应该是小梨,便没怎么在意。 须臾间,她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从外面飘来,那香味儿闻着像是花香,随着脚步声渐渐向她逼近。 “嘎吱——”的一声,门开了,“落儿,你怎么在这儿呢?”李念卿到处张望着,他无意间瞟了一眼月落的手心。 “我怎就不能在此了。”林月落嗅到那香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她捏着鼻子,心里不免得有些诧异。 李念卿瞧见她身后的床,他走到月落身边,问道:“落儿是想与我分房睡?所以才跑来这屋的?” 明知故问,林月落心道。 “落儿今日可有想我?桂花糕味道如何?” “我不喜甜食。”林月落把茶杯放下。 日日夜夜想着办法与他和离,她哪有心情吃什么桂花糕。 林月落说道:“想必太子殿下已是十分疲倦了,早些吃了晚膳回您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李念卿看着月落的手,皱起眉,“落儿今日做了什么?为何手心红成这样?” 她把手缩到袖子里,一言不语。 若是无意间把下午的事说了出来,让他猜到那便是完了。 “早前被虫子咬了,挠成这样的。”她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又道,“快些回屋休息吧。” “今夜,我就在这儿住下了。往后落儿睡哪间房我就跟着睡。”李念卿回头,看着月落铺好的床,幽幽道,“就是床有点小,但是无事” “……” “这床只够睡一人,太子殿下还请回您自己的屋子。”林月落给他倒了杯茶,茶水满得快溢了出来,她慢慢地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落儿,我眼里是否进了什么东西?怎会如此泛痒呢?”李念卿忽然揉起了眼睛,“落儿快些过来帮我看看。” 林月言一脸鄙夷,但她还是走了过去。 李念卿睁开了眼,在她将要走到面前时,悄悄的伸出了脚。 林月落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绊倒,摔在他怀里。 “我只是唤落儿过来帮我看看眼睛,怎忽然就钻进我怀里了呢。”他淡淡笑道。 分明是他把她绊倒的,居然还怪她头上来了。 “放手。”她挣扎着双手,没想到一不注意,她的手就被他箍的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李念卿摊开她的手心,仔细看了看。 这手,不像是虫子咬的。 “落儿,你用了剑?” 林月言听言,心跳加快,紧张心虚涌上了头, 她是真没想到,李念卿给居然猜到了。 “用了又如何?”她决定还是得先把练剑这事儿招了,免得让他联想到陆进身上。 “你一个姑娘家用剑,也不怕伤了自己。”他的态度认真了起来,说道,“落儿,你在这府里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绝不能做伤害到自己的事。” 伤害? 前世的他,冷血无情,把她拒之门外那就不是伤害了? 搂着其他女人,对妻子见死不救,难道就不叫伤害? 对她来说,心伤可比皮肉伤更疼。 “李念卿,你少来了。嘴上说着要为我着想,说要与我白头偕老,你倒是只会说。” 她算是看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是想玩玩她罢了。 成亲、媒妁之言、对她爹娘的承诺都是摆设浮云罢了。 他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 “落儿,我……”李念卿眸色暗了下来,缓缓垂下了头。 “为何不反驳我了?你是不是娶我就是想玩玩我?”林月落冷冰冰地看着他。 “落儿,你听我说……”李念卿把手松开,语气哽咽着。 他沉着头,月落看不到他的神情是怎样的。 林月落把手抽了回来,揉了揉手腕,“请回吧。” 她不想像一只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她现在没有提和离是怕他意气用事。 太阳落山后,天边飘来了一片大大的乌云,将最后的余晖覆盖了起来。 屋内暗沉沉的,就如同他们间的气氛一样。 李念卿沉默了片刻,半响后,他慢慢握起了她垂着的手。 他肩膀沉了一下,像是在深呼吸,他抬起头来。 月落没燃火烛,房间太暗,见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如何。 李念卿轻轻揉搓着她的指尖,细声道:“落儿,我往后有机会,定会向你解释的。但是现在不行。” 解释? 还是往后解释? 她可没时间等一个遥遥无期的某天日子。 “请回,别让我再复说一次。” 李念卿像个倔强的孩童一样,拉着她的手,就是不肯离开。 “落儿,其实我……”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小梨在外面说道:“小姐,该用晚膳了。” 第04章 林月落闻言,恰好肚子已饿了许久,应声道:“来了。” 刚一迈开步子,腰间就被一股力量硬生生的将她往后拉,一声暗哑的淡声在耳边响起,“别再生气了,好吗?” 她蹙起了眉,“李念卿,我真的不想与你在说什么了。” “落儿……” “你若是觉得委屈,那你就解释解释你身上的香味是怎么蹭上的?”月落光是嗅到这味道就心中作呕。 他难道鼻子失灵了,嗅不到吗? 李念卿沉默不语,她趁他不注意,掰开了他的手。 果然,他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月落回头,冷眼看了他一眼,便走向了门边,推门而出。 “小姐,太子殿下呢?”小梨见林月落一人走来,说道,“今日府上的李大厨特地煮了您爱吃的蛋皮肉丝粥。” 月落愣楞地应了一声,落座在木椅上,她微微垂着眸,低头看了看坐上的粥。 曾经她最喜欢吃的粥,现在看了倒是提不起一点食欲。 她内心似一池湖水,无风刮来,掀不起任何波澜来。 李念卿不肯解释那身上的异香从何而来,分明是默认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和离的理由,她本应高兴才对,为何现在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了上来呢。 半盏茶过后,李念卿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 她只是用余光注意着他,手上仍继续舀着粥吃。 两人间气氛像是冬日里的大寒季节,似感受到了一片雪,落入指尖,旁人觉得冷得刺骨。 这在月落心里何尝不是呢。 有时候,她在想,若是上一世他们二人间没有意外,爹娘没被贼人所杀害的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状况。 正当她看着碗里的粥呆滞时,一双筷子入进她的视线里,“落儿,今日这糖醋排骨好吃,你尝尝味道怎样。”他淡淡地说道,话里没有任何温度。 “谢谢。”林月落也同他一样,轻声道谢。 小梨在一旁站着,见这二人对待对方像是个生人一般,心中不乏起了点疑惑。 晚膳过后,李念卿唤了下人离开,让月落留了下来。 他眼中似含了一汪泉水,凝视着她,月落见他喉骨滚动了一下,像是即将说出什么来。 “落儿,你为何执意要与我和离?”这是李念卿此刻最知道的,自成亲那日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月落望了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了一口。 她现在要做的是冷静,而不是与先前一样,太冲动了总归是不好的。 “李念卿,你以为我不知,你娶我的原因吗?”她说道,“这长安城的名门淑女,大家闺秀的女子一大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样貌学识比我优秀的也是有许多的。” “你娶我,不过是因为利益二字。我父亲乃是左丞相,手上的兵权或多或少加起来也有十二万余,你一个太子娶我,旁人虽觉得是美事一桩,但是在我看来,不过是为了得到兵权巩固往后的地位罢了。” 林月落说出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他如今是太子,身为储君,往后是要成为龙子的,巩固地位这事儿理应要做的。 她悄悄地打量着他的脸色,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我违抗不得。如今我爹娘安了心把我嫁给你,我想他们老人家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过得不好,会是有怎样的想法看待太子殿下呢。” 林月落心里笑着,她就不信,她说得话如此清晰明了,他会听不出来。 “落儿,你真觉得我娶你仅仅是因兵权,巩固地位?”李念卿说完,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 若不是因为兵权,除此以外,月落还真想不到别的了。 难不成,他是还能被她吸引了不成? 真是这样的话,她倒是会觉得听了个笑话。 “落儿,我向你保证,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原因的。”说罢,李念卿起身,离了去。 林月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心软了,她觉得他是有苦衷的。 这一想法刚一冒出,便被月落无情地掐了灭。 “林月落,你心软什么?当真还要相信他么?”她捏了捏自己的脸,自言道。 这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还在上一世,口里不受控制地吐出滚烫的鲜血,一股浓重的铁腥味钻入她鼻里,四肢无力,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躺在地上,无助地合上了眼。 这梦很是真实,林月落一觉惊醒,手放上胸膛,感觉到了心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儿。 眼眶里的泪水泛起,落了一滴泪下来。 如若没能重生,想必这梦境便是她的结局。 想到这儿,月落有点后怕。 她抬手擦掉眼泪,吸了一下鼻子,她绝不能让这梦境成为现实,绝不能。 天亮后,林月落靠在床头旁闭目养神,待到面前的光慢慢亮了起来,她这才睁开了眼。 她是与他分房睡的。李念卿先前虽是不同意,但还是默认了。 这天一亮,她反倒犯困了起来,翻了个身,盖上被褥继续睡着。 过了约两个时辰后,一个声音跑到她耳里,“小姐,起来了。现在都已经酉时了,不过了多久太子殿下就要回来了。”小梨喊道,“小姐不能再睡了。” 林月落死死拽着被褥不放。 嗯? 回来?谁要回来? 她睁开眼,迅速坐在床上,向小梨问道:“李念卿出去了?” “回小姐,太子殿下今日换了官服,进宫了。”小梨把手里的水盆放到旁边的圆桌上,“小姐快些起来洗漱吧。” 林月落揉了揉头,离了床。 —— “小梨,一会儿陪我去街上逛逛。”她都在这太子府里呆两日了,若是继续呆着人可是会傻的。虽然宫中的妃嫔们也同她一样,但那些嫔妃虽是疲倦,但也有其他的妃子可以互相聊天品茶。 不像她,身边就只有一个小梨。 实在是闷。 “小姐,太子殿下不允许您出府,说是要过几日才行。”小梨提醒道。 “什么?”林月落手上的动作停了,“李念卿不让我出去?” 小梨点点头。 那她现在岂不是同笼中的小鸟一样了。 林月落不信,他会真的把她关在这府里不成。 小梨给月落选了一件淡绿暗竹纹提花的衫裙,月落的肤色天生就如同脂玉一样白皙,穿什么色的衣裙都是衬的极好看。 没等小梨多看一眼,月落就走了出去,“小梨,快些跟我过来。” 这太子府里的下人虽不多,但对她也是尊敬的。 再说,她如今可是太子妃,怎会有人真的敢拦她出府。 这多半是李念卿随意说的。 她走到大门前,只见两名五大三粗的男子站在门旁,宽颌方脸看起来十分像个屠夫,令人难以接近。 林月落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两名男子,原来李念卿说得是真的,他就是不想让她出府,还专门找来了两名男子,威慑她。 今日,她就要让他知道,什么是胆大如斗。 她心里默念了数次“我可以”后,向着那两名大汗走了过去。 “少夫人,您今日不可离开太子府,请回吧。”两名大汉手拿着粗棍,同声道。 “我今日出去是有急事要办的,要是耽误了你们受得起吗?”林月落冷着脸,说道,“还不快走开。” 他们对视了一眼,依旧把林月落拦着,其中一大汗面带为难,说道:“我们奉了太子的命,若放了少夫人,我们就赚不到银子。我们兄弟二人上有老下有小,赚点碎银属实不易,请少夫人不要为难我们。” 林月落抿了一下嘴,叹了口气。 “好吧。”她转了个身,往回走。 小梨也快步跟了上来。 月落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面,手撑着下巴,自己和自己赌气。 小梨见状蹲在她旁边,问道:“小姐,别不开心了,吃颗糖吗?” “不想吃。”她摇了摇头,心里骂着李念卿,骂他欺负人,骂他绝情。 “对了。”小梨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事儿,对着月落说道,“今日太子殿下出门时,说是有客人要来。” “客人?” “嗯,也不知是何时会来,太子殿下也没说。” 林月落撇了撇嘴,起身拍了拍衣,朝着正堂走去。 路上,她正想着事时,经过了正门,突然听到了大门挪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了一看。 一名女子身穿着一身艳蓝的长裙从外面走了进来,那女子走到很是风尘,臀胯左右扭动,步子迈的不大不小。 没过一会儿,便从正门走到月落面前来。 “您是?”林月落看着这人,问道。 她觉得眼前这名女子有几分眼熟,多多少少应是上一世见过的人,但她有些记不起来了。 “孟微舟。”这名女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您好,太子妃。” 这孟微舟气质极佳,头发盘了个随意,鬓角落了几缕碎发在耳前,眉眼间有种天生的魅惑之感,像是一只极美的蝶。 同其他女子不一,她唇上抹了艳红似血般的唇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美。 孟微舟上下打量了月落一番,说道:“原先就好奇人人羡慕的太子妃长得怎样,今日一看果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林月落感觉,这人的话里隐隐像是有根刺,她问道:“孟姑娘,今日来府上可是有什么事吗?” 孟微舟听言,嘴角上勾了一下,“我是来找您夫君的。” 第05章 “抱歉,我夫君还未从宫中出来。”林月落转身对着小梨说道,“小梨,先带孟姑娘去正厅坐下。” 月落对孟姑娘行了一礼,抬手道:“孟姑娘,请。” 她站在原地,看着小梨带着孟微舟走远。 望着孟微舟的背影,心中觉得更加眼熟了,但她就是想不太起来,脑子中像是有一丝看不见却摸得到的细线。 下一刻,林月落回过身,看了一眼正门。 他还真是红颜多呢,也难怪上一世可以做出那种负心之事来。 此刻,家中已有客人到来,她身为“太子妃”理应上去陪陪客的,但她不太想。 月落挣扎了将近半盏茶后,还是朝着正厅走了过去。 为和要去陪客? 这只因怕伤到父母的面子,如若是不去,那她定会被人背后议论教养不好的。 到了正厅后,只见小梨正倒着茶,孟微舟吃着点心正和小梨聊了什么,微微笑了一下。 小梨也把茶壶放下,内敛轻笑。 抬头时见月落走了过来,便立即站到一旁。 林月落走过去,落座。 这正厅便是她前几日成亲时的正堂,堂的正中间摆着一桌红雕云纹桌,桌旁及两偏桌摆着六把玫瑰椅。 孟微舟就坐在一旁的偏桌上。 “这茶水虽入口微涩,但过喉甘甜,乃是好茶呢。” “孟姑娘喜欢便好。”林月落说道。 “太子妃……”孟微舟微微喊了一声。 月落看向她,道:“嗯?” “我觉得太子妃长得真是清美,像是池中的莲花一般,清淡素雅。想必太子殿下也正是因为您的样貌倾倒的吧?” 孟微舟说完,晃了晃手中的青花白玉杯。 林月落直视孟微舟,她沉默了半响后,道:“哪里,孟姑娘这般模样想必被不少公子所青睐吧?” 女子不像男子,若是两个男子互相当面称赞对方,那才是听得奇怪。 可月落听完这话,觉得哪里怪怪的,孟微舟的语调里像是有点在阴阳怪气。 月落在这儿坐着,略有些像走的想法,又奈何李念卿迟迟不回来,她只得在这陪着说一些闲话。 这孟微舟来找他谈何事儿,她是既不打探也不好奇。她现在只盼着快些离开这里。 “对了,念卿他……”孟微舟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赶紧将嘴捂了起来,尴尬地笑了一笑,“我是想问问太子殿下是几时出去的?” “……”林月落淡淡地吸了吸气,“巳时,想必现在已在路上了。” 她瞬间懂了,这个孟微舟不是普通之人,能唤出这么亲密的称呼又是当着她面前,很难令人不怀疑什么。 但不论怎样,她都不能露出任何神色出来。 李念卿与孟微舟的关系如何,跟她无关。 孟微舟闻言,“太子殿下回府后相必是十分劳累的,林姑娘身为太子妃还是得多加关心关心太子的。” “我先前听说,这街上有一香堂,里头的有一名为素蓝的檀香可用于安神助眠。今日路过这香堂便买了点。”孟微舟说着,拿出了一个素白的长盒放在桌上。 “给太子殿下的。”孟微舟笑道,“谁不知他喜欢不喜欢。” “有劳孟姑娘操心了。”林月落说道,“我替我夫君谢谢孟姑娘您。” 说完,月落垂下了眸。 “无事,我也是听楼里的老嬷说的。” 林月落一楞。 老嬷?是她所理解的青楼里老嬷?莫非,孟微舟是青楼里的姑娘? 她细想了想,离这太子府不远处确实有家青楼。 她上一世听闻过,这“欢清合”只是家卖艺消遣的,应该不是她所理解有酒肉之欲的地方。 但想到这儿,林月落又回想起李念卿昨日身上的异香,她斜眼看了孟微舟一眼,心中暗戳戳的将这两人的关系连在了一起。 林月落想着,李念卿身上的异香若真是与孟微舟有关,两人有肌肤之亲的话,那她就算是以死相逼也要坚持和离,永远离开这里。 这太子妃谁爱当谁当! —— 一盏茶后,不远处传来了动静,月落细细听了一听,说道:“小梨,去看看是不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她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悬日高高挂在正上方,这都已是正午了。 她远远地就见了一名男子走了过来。 正是李念卿。 今日从宫中出来后,李念卿特地让下人将马车停在了长安城最有人气的点心铺外,他素来喜欢吃甜食,于是进去逛了逛。 想起月落先前说是不爱吃桂花糕,他这次就选了红豆糕。 出来后,又去了旁边的商铺,成亲前就定一件物品,今日正好去取了,这才回来晚了。 林月落见他来了,转过头,朝着其他地方看去,但仍用余光注意着。 “太子殿下。”孟微舟起身。 月落听出了孟微舟声音里的微微欣喜,她深呼吸了一下,站了起来,对着李念卿问道:“夫君这是去哪儿了?怎到现在才回呢?” “孟姑娘都等了夫君你许久了。” 李念卿原本脸上没什么变化,听到林月落唤他为夫君,当即脚步停了下来,顿了一下。 片刻后,脸上带着笑意,朝她走了过来。 “夫人久等了,今日给夫人买了红豆糕回来。”他下意识地转了下头,这才察觉到孟微舟在,问道,“孟姑娘怎么来了?” “回太子殿下,小女子已来了半个时辰了。”孟微舟回道。 林月落微微蹙了一下眉。 小女子? 罢了,既然李念卿已经回来了,那她也没必要在这儿呆着了。 该谈该问的事儿,还是等客人走了再说。 “孟姑娘今日来府上,因是找您谈事儿的。”林月落说道,“夫君现已回来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不打扰了。” “嗯。”李念卿点头道,“为夫立即将事情谈完,夫人先回屋内等等。” 林月落迈步正要走,小梨就跟了过来。 “你在这儿呆着,若是孟姑娘有何事不方便的话,好唤你。” 小梨点头:“是。” —— 回到屋内后,林月落盯着桌上用油纸包住的糕点,她看着口馋,伸手拆开,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味道还不错。就是口感过于粉糯了。 过了没多久,忽然几声敲门声,打破了屋内沉凝的氛围,林月落正打算选一本书来看,就听到小梨站在门外说道:“小姐,该吃午膳了。” 小梨在门外又道:“太子殿下谈完事儿了,这会儿已经到了眀心院了” 林月落应了一声。 这才刚过了两盏茶,就谈完了? 她把书放了回去,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李念卿这就谈完了?” “是啊。”小梨说道,“太子殿下就和孟姑娘说了一会儿就没再说了。” 林月落走出门,道:“好吧。” “那孟姑娘呢?是回去了?” “没有,太子殿下本想送孟姑娘回去的,但是孟姑娘忽然说肚子饿了,太子殿下就说让孟姑娘留下吃饭。” “……” 林月落顿时哑口无言,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直到走到了眀心院见到了孟微舟,才刻意将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这太子府里有二院一阁,眀心院、红鸾院、清玉阁。 清玉阁就是她如今搬去的屋,眀心院里有大厨房,里头的厨子做好了菜品便会派人送到主子的屋内。 上一世,李念卿有告诉过她为何选这府邸,他道:“太宽敞了会安静的,还是小一点好。” 林月落坐在他旁边,看了几眼桌上的菜肴,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随后对着孟微舟说道:“先前来的路上听小梨说了。孟姑娘肚子饿了不必拘礼,喜欢吃就多吃点。” “好的。”孟微舟回道。 李念卿将椅子往月落那边移了移,拿起筷子,给她加了好几块肉放到碗里,“夫人喜欢吃肉也多吃点。” “多谢夫君。” “对了,太子殿下。”孟微舟喊道,“近日宫中是有什么大事吗?小女子在来时见到好几辆马车从宫中开了出来。” 林月落吃着饭,偷偷地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宫中之事她向来不感兴趣,但李念卿连着两日都进了宫,难免有些好奇。 “无事,只不过是最近北方发生了水灾,皇上急召人商讨对策。”李念卿说完,又给月落夹了素菜放到她碗里。 林月落看着碗里菜,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不要再夹菜给我了。” 他笑吟吟地细声道:“好。” 她抬眸,望了孟微舟一眼,只见孟微舟的眼里闪过一瞬冷意,便又消失。 这一瞬,林月落原先想不起来的记忆蓦然回想起了。 上一世,孟微舟也是同今日一样来府上找过李念卿。过了几日后,小梨悄悄告诉她,孟微舟竟是欢清合的头牌。 那时的她得知这个消息后,说什么也不肯放李念卿出门,觉得孟微舟是只狐狸,会勾走男人的魂魄。 那晚,她见孟微舟搀扶着醉醺醺的李念卿回了府,心中深信了,觉得这孟微舟是个爱勾搭有妇之夫的狐狸精。 那晚过后,也是林月落第一次与李念卿发生争吵,两人关系产生了一丝裂缝。 后来,月落再见孟微舟时,孟微舟假意对她嘘寒问暖,实则是想旁敲侧击的探他们间的关系怎样。 吃完午膳后,她将孟微舟送到正门,说道:“孟姑娘路上小心。” 孟微舟转过身,牵起了林月落的双手,“多谢姐姐留我吃饭,下次有时间的话,定会带姐姐去妹妹哪儿逛逛。” 月落看着孟微舟,见孟微舟的眼神在身旁的李念卿身上停留了片刻,她冷笑了一声。 带她去欢清合那地方是想辱了她清白,让外人认为她是一个风流女子? 孟微舟真是厉害呢。 第06章 待到孟微舟出门后,林月落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在她身后的李念卿走了几步到她旁边来,“夫人,今日……” “别跟我说话。”林月落转身回了去,顿下脚步,未回身又道,“李念卿,你往后不许叫我为夫人。” 方才若不是有客人在,她也不会唤李念卿为夫君。只是演了场戏罢了。 李念卿跟了上去,问道:“落儿。你生气因孟姑娘的事情?还是因我晚回来了?” “两样都不是。”林月落快步走着,见李念卿一直跟着自己,她有点不耐烦了,“别跟着我了行吗?” 她现在只想回屋休息。 再说,孟微舟这种女人,关系喊的如此突然,一下就喊她为姐姐了。 这是什么?强行拉关系啊。 她不行,李念卿会看不出来。 他不可能那么傻的。 孟微舟这女人的心里满是毒水,林月落对这种人向来是能避则避的。李念卿方才居然还在一旁默不作声,甚至还把孟微舟留下吃午膳。 林月落此刻不光身累,心更累。 回屋后,李念卿仍是跟了上来,她坐在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股脑全喝光了。 喝了好几杯水后,才将心中烦闷给灭了下去。 她冷冷地撇了李念卿一眼,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一块红豆糕吃了起来,刚咬了一口,旁边的人就轻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林月落表情严肃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笑得很轻,眼眸里里带着光,嘴角微微上扬地望着她,“落儿不是说,不喜欢吃甜食吗?”随后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这都吃了两个了。” 林月落一楞,颇有些尴尬地舔了一下嘴角的粉粒。 “怎,怎么你买来不是给我吃的?”她将桌上余下的红豆糕挪到李念卿面前,无所谓道,“那还给你呗。” “喜欢吃最好不过了,落儿喜欢这红豆糕,以后我会记着多买些回来的。”李念卿说着又将面前的糕点挪到她面前,随后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花雕木盒出来。 他把木盒放到桌上,说道:“这是我在成亲前定做的,今日正好做成了,就去取了,这才回来完了。落儿可别生气。” 这花雕木盒移到林月落面前时,她就猜到里面放着是什么了。 必然会同上一世一样,里面着一枚玉佩罢了。 在她正想时,李念卿将木盒打开,拿出了一枚玉簪出来。 诶。 这……不是玉佩吗?怎么会是玉簪呢? 她不会记错的,上一世李念卿就是放了一枚白玉佩在木盒里,她当时还乐了一整天。 怎会这样呢…… 他将玉簪拿起,说道,“知道落儿喜欢玉兰花,特地吩咐人把这白玉做玉兰的样子。” 这枚玉簪很是简洁,簪身用着银丝缠绕着,顶端的玉兰花,雕的很是逼真,似真花一样快要快花时的花形。 林月落朝他摆手道:“这玉簪你自己留着吧。” 赠玉簪象征着什么意义,是个人都知道的。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往后她会离开这里,脱离太子妃这个身份的。 所以,这玉簪不会是她的,也不该是她的。 “落儿……”李念卿嘴角的笑意消失,半响后,他淡声问道,“你是不是心中早已有了别人?所以才一直想与我和离?” 她为了和离,道出那么多理由来。 莫不成是为了心中那个人? “是。” 林月落此刻只好承认下来,要是因为这件事李念卿与她和离了,那往后也不必再费脑子想什么法子和离了。 这样最好不过。 她接着还要暗中调查上一世杀害父母的幕后黑手呢。 “不肯和离的话,你也可以休了我。”她说道,“我都行的。” 只要能离开他,休妻还是和离都行。 至于那些外人会如何讨论的,她自有办法。 李念卿默了一会儿,将玉簪放了木盒里,“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不论是谁都与你无关。和离还是休妻你选,我都行。”林月落缓缓道。 谁知,这话音刚落,忽然一道黑影朝她面前一瞬而来。 李念卿紧握住她的手腕,面貌沉静,低声道:“林月落,你别想离开我身边。” 说罢,他拉着月落的手,将人拽到床上。 “今日你别想离开这房间,现在就把先前没圆上的房给圆上。” 李念卿把门给关上,回过身时,见林月落半弯着身,紧捂着小腹,身下的床褥上染上了一抹红色。 他一步做两步,迅速走到月落面前,将其抱在怀里。看着她紧蹙着眉头,额上泛起了薄汗,他慌张了起来。 李念卿立即喊了下人过来。 一盏茶后,他坐在床边,垂着头,紧攥着月落的手。 “都下去吧。”他对着身后小梨等下人说道。 小梨在一旁说道:“奴婢等人已将少夫人的床榻清理好了。少夫人现在是来了癸水小腹疼痛,还是得好好休息才行。” 话落,小梨退了出屋。 李念卿心里内疚,他不该对月落那样。 “落儿……是我不该那样对你的。”他轻声道,“对不起……” “你好吵哦,能别说话了。”林月落淡淡道,“我想好好睡一觉成吗?” 她也没料到今日会来癸水,先前来时都是有微微腹疼的,这次竟没有。 此时小腹疼的似一把刀子在皮肉里割。本就想合上眼,睡一下,李念卿却一直在叨叨个没完。 “对了。”林月落忽然道,“李念卿,现在可是过了三日?” “是。” “落儿好好休息。”他抬手抚摸了一下月落的额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眀日的事我会安排好的,放心。” 这句话像是一根安眠香,细柔柔地从耳边飘到眼前,使她慢慢闭上了眼。 —— 隔日一早,林月落是被热醒的,她睁开眼,看了看身上的被褥,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给她盖了两床厚被褥。 这是要热死她吗? 月落再看了看旁边的李念卿,他面朝着她,睡得很熟,他用胳膊把她整个人围了起来。 “……”她凝视了他一会儿,喊道,“李念卿,醒醒。” 他睡的熟,喊了好几次都没喊醒。 月落浑身闷热的不行,一气之下,直接朝着他胳膊狠狠地掐了一下。 注意到他慢慢地睁开了眼,她又道:“你赶紧把胳膊拿开,压着我不舒服,我要热死了!” “不要。”李念卿果断拒绝,接着又把她给抱紧,“热就热吧,反正一会儿还得洗浴呢。” “落儿睡了一夜,还疼吗?”他垂眸,望着怀里的姑娘,问道,“要不要给你揉揉?” 月落“啧”了一声,乞求道:“不疼了。你快点把胳膊拿开吧。” 李念卿懒懒地应了一声,将胳膊拿走,把被子掀了起来。 “为什么给我盖这么厚的被褥?话说你不热吗?”林月落下床穿鞋,纳闷道。 他揉着眼,回答道:“不热。落儿昨晚一直说着冷,这才给你加了一床。” “……” 成亲后的三日是回娘家的日子,林月落早就想回去见见爹娘了。 自从她重生后,在婚堂上与爹娘短暂见过几面,她就再机会与爹娘谈心说话了。 起床沐浴完后,月落特地给自己选了一件母亲为自己做的湖绿色云纹提花衣。 月落唤了小梨过来,欣喜地告诉小梨,“我今日要回娘家啦,好久都未见到爹娘了。” “小梨,你怎么一脸忧心重重的样子啊?”她问道。 “小姐您这癸水才刚来,真的吃得消吗?”小梨说道。 从太子府出发,大约要半天的时辰才能到达丞相府。 现又恰逢是秋季,秋风瑟瑟,易染风寒的确是该多加添衣御寒。 “小梨啊,不必担心。”林月落拍了拍小梨的肩膀,道,“我又不是徒步,这不是有马车么。再说了,爹娘念我,我总不能因为身体原因就不回了。” “而且我现在也不那么疼了,放心吧。” —— 备好了马车后,林月落上了车,她原先期待的面色在李念卿上来后,一下子就变了样。 “你怎么上来了?后面不是还有一辆马车么。” 今日的他,穿了件素蓝的长衣,头发束成马尾,像极了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 乍一看,还真有些与往日不同了。 林月落看他这打扮,冷嗤了一声。 倒是与昨日那偏执的样子判若两人了。 “落儿今日怎么不等我起床呢?”李念卿把手的油纸拆开,放到月落面前,“尝尝,这是红豆饼。” 昨日他就注意到了,月落喜欢是红豆馅的糕点,今日一早就吩咐了人买了新鲜的糕点来。 林月落微侧着头,闻了一下,“早膳吃饱了,现在不想吃。”说着,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落儿昨日连午膳都没吃多少,晚膳也没吃。”李念卿说道,“早膳倒是吃的不少。” 他语调里明显是不开心,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嘀嘀咕咕。 一提到昨日那午膳,月落的心情顿时又不好了,她猛地回头,说道:“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留孟微舟吃饭呢,你自己还反倒不高兴了。” “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留孟微舟吃饭?” 第07章 “落儿,孟姑娘是客。”李念卿解释道,“我若是赶了她,便是不礼貌的。” 林月落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她睨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上的红豆饼,吃了起来。 “我只是肚子又饿了,你别想太多,”月落说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轻笑了一声。 这路途虽算不上遥远,但起码也得过半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李念卿准备了两个马车,一个马车行驶在前,里面有一些给林父林母准备的补品和衣裳。 还有一个马车就是他们所坐的,因着林月落身体不适,李念卿本想多带几个丫鬟的,但是被月落阻止住了。 她是有点怕生的,只信任小梨,所以也只带了小梨一个丫鬟回去。 李念卿倒也没那么多担忧,也只带了陆进一人。 她自然是懂的,陆进的武功很好,遇上什么事儿也不会恋战,再者,也是在李念卿身旁多年的人。 小梨坐在前面的马车里,陆进与马夫则坐在驭位。 林月落手撑着头,无聊地看着窗外。 今日是婚后三日,回去见了爹娘后,她该如何解释自己要与李念卿和离呢。 爹娘那么放心的把她嫁出去,过了几日自家女儿就回来说要与自己的丈夫和离。 这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是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了极大的委屈,才会想提出和离来。 但李念卿这几日又没对她怎样。 要和离的话总得有些过不下去的原因吧。 林月落想着想着,忽然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李念卿,若是他跟她的爹娘“哭诉”,那她绝对是免不了父亲的一顿说教。 不行,她不可能高高兴兴的回娘家还得挨一顿说教。 “喂,李念卿。”月落喊道。 李念卿把手里的书合上,抬头看她,问道:“落儿是又不舒服了?”说着,他朝旁边的空位拍了拍,“过来,为夫给你揉揉。” “……”林月落无言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可不能跟我爹娘提到我要与你和离这件事儿,知道没?” 她刚说完就见李念卿挑了一下眉,坏坏地看着她。 顿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可以,只不过……”他刻意把话说了一半。 这在林月落看来是想存心吊她胃口,“只不过什么?别把话说一半行吗?” 李念卿伸开手,一把拦住她的腰,将其拉到怀里。 “落儿有求于我的话,可是要给个诱人的条件的。”他笑道,“比如说……” 林月落一下就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想的美,做梦吧你。” 她挣扎着,想使劲掰开他的手,奈何男女力气差别太大,没能掰开一根手指。 “那就不行了哦。”李念卿说道。 罢了。 月落放弃了挣扎。 骤然,脑子一转想了个办法出来。 “念卿……”她换了个音调,微微细声道,“要不,换个条件吧。你也知道的我现在身体不方便。” 见李念卿不为所动,她侧过脸深呼吸了一口气儿。 她努力挤出眼泪来,哭得梨花带雨,哭得一抽一抽,凝视着他。 随后,带着哭腔,委屈道:“夫君就是在存心欺负落儿。” 林月落听到这话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声出来的,心里恶心的不行。 甚至还有点反胃。 “落儿别哭了。”他垂下眸,轻轻擦拭掉她眼下的泪痕,“你看看,脸都哭红了。” 林月落一怔,这是管用了?心软了? “那回来后,不论夫君说什么落儿都会答应的。”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可,可以么?” 李念卿抬起眸,凝视着她,轻叹气道:“行。” 他抱月落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柔道:“落儿先睡一会儿,你今日起的太早了。” 月落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 既然李念卿答应了她,不会将事情说出,那她就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睡一觉吧。 她往下躺,头靠在他腿上。 李念卿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等到了再叫落儿起来。” 月落懒懒地“嗯”了一声,便阖上了眼。 “咯吱咯吱”的车轮声滚动,偶尔从窗外边儿传来甩缰绳的声音。 马车行驶过了城门,周围一霎时安静了下来。 月落入睡没有很快,她在静静听着四周的声音。 一只温热的手掌一直盖在她眼前。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心里想要和离的念头淡了一点儿。 上一世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宛如是噩梦一场。 现在所过的,才是真实的。 月落是有那么些怀疑了。 李念卿这人,自她第一眼相见时就很是喜欢,对他是一见钟情。 但林月落不是那种光看外表的人,她和李念卿成亲前,相处了六个月之久。 期间,她的爹娘也有在逐渐接受他。 直到后来,李念卿上门提亲,爹娘两位老人家特地请他进了书房,交谈了许久,这才安心地将月落交付给他。 按理来说,他不可能会是那种风流之人才对。 林月落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她弄错看花了眼,误以为李念卿是那种负心之人。 倘若真是这样,那她定会调查清楚,给他一个“跳进黄河洗的清”的机会。 想到这儿,她想趁现在试探试探。 “李念卿。”她喊道。 他拿开手,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若是我淋了雨,你会怎么做?” 李念卿盯了她一会儿,认真道:“不会让你淋到雨的,我会给你挡雨。”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不睡觉了?” “无事。”林月落话毕,合上了眼。 李念卿眯了一会儿后便继续拿起书来看。 最近朝堂之上的事情太多,他身为太子更是要多加辅助皇上的。 北方的水灾,皇上已派了人去治理了,他也不必日日进宫了。 书看完之后,他揉了揉脖子,低下头看着熟睡的月落。 她睡觉一向很安静,小脸蛋看起来肉肉的,他用手指戳了戳注意到她皱起了眉头,他顿时老实了下来,手停在半空中。 半响后,她仍在睡着。 李念卿干脆不捉弄人了陪她一并休息。 城外,马车在快到达丞相府时,莫名停了下来。 微微的嘈杂声,传入耳,月落听到声音后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掀开帘窗,探着头向外看了看。 只见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马夫站在两匹马的左边,手里拿着缰绳不知在和那两匹马说着什么。 月落眨了几下眼,愣了愣。正当她想问问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驭位上的陆进跳了下来。 陆进与马夫交谈了一会儿,马夫摇着头叹着气儿坐回了驭位。陆进回过头,朝她这儿一看,小路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月落问道。 陆进说道:“听马夫说那两匹马跑累了,现在不肯动了。” “现在离左丞相府还有多远,你可知道?”她问道。 “方才问了马夫,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林月落回头,看了李念卿一眼,然后对着陆进说道:“那就休息半个时辰。” 陆进离开后,她坐了回去,看着李念卿。 他抱着臂,头微微垂下,呼吸平稳。 月落也不知他睡了多久,想着他这几日一大早的就进宫,她决定让他多睡一会儿,不打扰了。 她坐到他身边,肩膀碰着肩膀。 半个时辰后,车轮滚动了起来,正好此时李念卿醒了过来。 他慢慢地抬起头,睁开了眼。 “醒了?”林月落说道。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补了一会觉后倒也没那么累了,此刻看见月落醒了过来,“落儿醒了多久了?” “没多久。”林月落抬起手,伸了下懒腰,“马上就要到了。” 他点点头,注意到月落脸上的颊红,眸中忽亮,捏起她的下巴,问道:“落儿这是过敏了?脸变得这么红了?” 她扭过头,打掉他的手,“挠的。” “……” 丞相府外,林衡之与赵柔早已等候多时了。 林衡之揣着手,见天色已黑了下来,不停的在大门外走来走去的,“怎么还没来啊,急死个人了。” 赵柔提着灯,目光跟随着林衡之,她在一旁安慰道:“老爷,别担心了。说不定快到了,外边儿冷赶紧进来吧。” “怎么还没来啊,怎么还没来啊。”林衡之迈着小碎步,走来走去。 赵柔干脆不理他了,站在原地,望着外面。 须臾间,马蹄声传来,远处摇晃的火光逐渐越来越近。 林衡之抬起头,甩开袖子,对着赵柔说道,“她们来了。” 马车停在他们面前,下一刻,第二个马车车门打开来,一个身影一跃从马车里出来。 林月落快步跑到林衡之面前,“爹,我回来了。” “哎呦,我的乖女儿你总算是回来了,爹可等急了。”林衡之上下打量了月落几眼,笑道,“几日不见,倒是胖了许多,看了念卿把你养的很好。” 李念卿跟在月落后面,朝着林衡之行了一礼,淡淡道:“爹。” 林衡之朝他点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我果然没看走眼。累了吧?赶紧进府休息休息,菜给你们备好了。” “好。” 没一会儿的功夫,月落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拉着赵柔进了府。 她搀着赵柔的胳膊,撒着娇,“娘,你想落儿了没?落儿可想你了。” “你都多大了,还朝着娘撒娇呢?”赵柔淡笑着,揉了揉月落的头发。 林月落哼哼唧唧,拿脸蹭了蹭赵柔。 “念卿待你怎样?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啊?”赵柔问道。 林月落拉着赵柔坐在木椅上,“没有,念卿他……他待我很好,知道我喜欢吃红豆馅的糕点,天天给我买呢。” “念卿他对我可好了。” 赵柔脸上虽带着笑,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她沉默了片刻,说道:“落儿,娘不是很喜欢念卿这孩子。” 第08章 赵柔轻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月落忽的一楞,她凑到赵柔面前,低下了头,看了看。 赵柔耳前的鬓发已有几缕白丝,眼角也多了几道痕迹,但眼神仍同年轻时一样明亮。 赵柔在担心什么,月落都是清楚的。毕竟是打娘胎里出来,带大了十九年的孩子。 一朝嫁出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再来,便是客人了。 “娘是希望落儿过的好,对吧?”月落笑着道,“所以,娘不必愁眉苦脸的。” “再皱着眉,娘就不好看了哦。” 这话,一下子就把赵柔给逗笑,她抬起手,点了一下月落的额头,“我都这么老了,还能漂亮到哪去。” 月落“嘻嘻”了两声,继续靠在赵柔的肩上。 另一边,府外。 李念卿看着下人们将马车里的装补品衣裳的箱子搬出来,堆在地上。 一旁的林衡之忽然发声:“这几日过的怎样?落儿那么皮的性子我都难管。是不是有点后悔了?” 他说着,缕了缕胡子。 “哪有,落儿是怎样的我都喜欢。” 林衡之听闻,心中对李念卿更加满意了,他看了看旁边的堆成小山的箱子,点了点头。 “快些进来吃晚膳吧。” 李念卿应了一声,跟着林衡之走了进去。 夜半人静时,天上的皎月被风带来的云蒙的严实,一丝月光也未能透出。 几声碗筷碰撞的声音,缕缕穿过。 林月落坐在桌边细嚼慢咽,她看了一圈,笑了一下。 这满桌的菜肴都是她最喜欢的。 “落儿,吃肉。”李念卿夹了几块肉放到她碗里。 林衡之今晚很是高兴,小酌了几杯酒,见状,连忙笑道:“我就说,落儿怎么胖了这么多,原是念卿天天喂的啊。” “老爷,别喝太多了,当心醉了。”赵柔放下筷子,本想拿走酒壶,不料被林衡之眼疾手快一下拿走,抱在怀里。 “这酒很淡的,不会醉。”林衡之朝赵柔挥挥手,执意抱着怀里的酒壶。 月落与李念卿两人对视了一眼,她摇头,夹了点素菜放到碗里,自顾自的吃着。 她看了看林衡之怀里的酒壶,这酒可烈的很,也就他老人家觉得淡。 没一会儿功夫,林衡之还真的就醉了,鼻子耳朵红的似被热水烫了。 “落儿啊,你这性子也得改改,一天天的跟个小毛孩似的,像只猴东窜西跳。” “……”林月落极快吃完了碗里的饭,拉着李念卿的袖子,想把他带走,“快溜。” “为何?” “别废话那么多了。”林月落说着,急忙拉起他的手。 赵柔说道:“念卿,赶紧跟着落儿吧。” 李念卿正要起身跟着月落离开,一下子就被林衡之喊住,“你们去哪儿?” 桌上的菜碗、酒杯震了几下,林衡之拍着桌,抬手乱指一通,“饭都没吃完呢,就急着走?” “给我回来坐下!” 林月落满脸不情愿,放开了李念卿的手,乖乖地坐回。 她微微低下头要同他说话,他低下头去。 “待会儿不管我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当作没发生。” 李念卿微微点头,抬眸看了看林衡之。 没过多久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月落让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林衡之素来喝酒必醉,一醉时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平时倒也是能不喝就不喝,倘若碰上开心的日子,不管是谁都管不住他喝酒。 “念卿啊,我把落儿交付给你可是有条件的,不止要你对她好……” 林衡之打了个酒嗝,接着道,“我更要你有权,我的兵交给你,可不是玩玩的。” “现在那个皇子,白什么来着,你一定要多注意那人,他可是一枚钉子。” 林月落手放在桌上,撑着头,打了个大哈欠。 她早已见怪不怪了,都是醉酒之言,真假掺半。 “再说,你身边觊觎你身份的人,不少。”林衡之说道,“尤其是女人,你可得注意。” “现在朝堂,有的官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身为太子也得注意,可别被泼了脏水。” 林衡之还正要继续,赵柔站起身来,一巴掌拍过他的后脑勺。 “落儿,带念卿离开。” 林月落轻叹一声,拉着李念卿的手,走了。 她走到一池小塘边,蹲在边上。 心中很是郁闷,林衡之说的话难免听进去了几句,最后那句“别被泼了脏水”使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是有种似有若无的危机感,弥漫在李念卿周围。 她垂着眼,望着塘水里的水流。 这竹筒接了水,往下再倒给另一个竹筒,再而流入池塘里。 “李念卿。”她喊道。 “听到我爹说的那番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长辈说的话,该听就听,该记就记。”李念卿边说边蹲在她旁边,揉着她的头发。 林月落轻嗤一声,道:“你还挺听话的。” 说罢,她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灰,对着李念卿说道,“回屋休息吧。” —— 丞相府,正厅。 赵柔目光带着寒光,望着林衡之。 “你说说你,喝那么多酒干嘛?还说那么多话。” 林衡之解释道:“我这不是让念卿注意一点吗?让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能天天围在落儿身边忘了正事儿。” “念卿心里清楚,还轮的到你提醒?” 林衡之转过头,呦呵道:“你先前不是很不满意念卿吗?现在怎么帮他说话了?” 赵柔抿了一下嘴,给林衡之倒了杯茶水,放到他面前。 道:“我是觉得,只要落儿幸福就行了。再者,念卿对待我们也是很敬重的。” 她是看到了那几箱东西,也注意到了李念卿与月落的相处细节。 原先不喜欢他,是因为身份、身世。害怕他是那种勾心斗角满腹心机的人。 “比起那位皇子来说。念卿身处泥潭,心没有脏。” “把落儿交付给他是正确的。” 林衡之饮茶,长舒了一口气,“放心,只要有我在,一人顶万人。夫人就别担心了。” “你酒醒了?”赵柔说道,“这一桌子菜不吃完,今晚别想回房休息。” 林衡之拿起筷子,看着桌子上的菜,深深叹了一口气。 次日一早,林月落躺在床上,皱着眉,翻了个身。 昨日就不应该口馋,偷偷吃辛辣的,现在倒好,又疼了起来。 她疼的一阵一阵的,无意识地握住他的小手指。 “怎么了?”李念卿问道,“又疼起来了?” 他就不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吃辣。 李念卿见月落疼的直“呜呜”,他起身想倒杯热水,月落死死握着他的手不放。 “你干嘛去?” “落儿不是小腹疼么?给你倒杯热糖水。”李念卿道。 林月落急忙说道:“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此话当真?” 她顿了一会儿。 半响,“那你还是去给我倒一杯热糖水吧。” —— “少夫人,太子殿下该用膳了。”小梨在外敲了几下门,喊道。 月落换了一身衣裳。 今日,该回去了。 走到前厅,月落四处看了看,沉默了好一会儿。 从小至大熟悉的地方,离开了。 再回来,便是换了个身份,带了个他来。 爹娘还是那样,但有点生疏了。 她坐在桌前,等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见赵柔过来。 “爹,娘去哪儿了?”月落问道。 林衡之指了指她身后,月落一转头,赵柔端了一大碗粥过来,旁边的丫鬟一脸担忧地看着赵柔。 赵柔将粥放在桌上,舀了两碗粥,分别放在月落和李念卿面前。 “快尝尝,味道如何。”赵柔说着,笑了一声,“方才娘尝了一点,味道挺淡的。但是对你身体好。” 月落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粥,鼻子泛酸,喊了一声:“娘。” “快点尝尝吧。” 赵柔笑着看他们二人,“念卿,你觉得味道怎样?合你胃口吗?” 李念卿舔了一下嘴角,淡淡笑了笑:“娘做的很好吃。” 一眨眼的功夫,月落就将碗里的粥喝完了。 她吸了下鼻子,猛地点着头,“山珍海味也比不过娘做的粥。” 赵柔宠溺地笑着,道:“嘴贫。” 吃完早膳后,林月落拉着赵柔的手,走到府外,“娘,落儿好舍不得你啊。” “你现在大了,别一天天跟个小孩似的。”赵柔拍了拍月落的手,说道,“要和念卿好好的。” “……”林月落“嗯”了一声,抱住了赵柔。 旁边的林衡之对着李念卿说道:“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和落儿好好的就行了。” 李念卿:“嗯。” 上了马车,车轮动了起来,月落掀开帘窗,恋恋不舍地看着爹娘。 她十分不舍与爹娘分开。 但,分别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月落望着爹娘离自己越来越远,不舍地放下帘子,转过头。 眼眶泛起泪花,视线被蒙住,月落低着头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流下。 李念卿侧身,把月落抱进怀里,安慰道:“落儿不哭,下次我会接爹娘来府中过日,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嗯……” 赵柔拿着手帕,站在原地,她见林衡之哭得泣不成声,不停地用衣袖擦眼泪,她将人带了回去。 路上,马车行驶在一片竹林中,林月落看了几眼,对着李念卿问道:“这竹林来时有经过?” “有,落儿没先前没嗅到竹香?” 她微张着嘴,正想反驳,蓦然马车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林月落道。 李念卿安抚道:“我下去看看,估计是先前那两匹马又闹脾气了。” “哦。” 过了半盏茶,月落迟迟等不到他回来,正纳闷,想出去看看时,一把剑倏地穿透木门,直朝她逼近。 随后,一名黑衣男子掩着黑布,走了进来。 他将剑放在月落的脖子上,月落感觉到剑刃上的寒意,她屏住气息,直视着这名男子。 第09章 “你想做什么?”林月落淡淡问道。 她悄悄地往窗外撇了一眼,李念卿不知到何处去了,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 她转眼,打量着眼前这男子,一身黑衣看似不胖不瘦,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这名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拿着手上的剑逼近月落的脖子。 “你是想要财?还是粮食?”月落问道。 这男子闻言,抬起手,将剑慢慢划过她的脸,说道:“就是想杀个人而已。” “……”林月落心跳的砰砰快,她想推开这男子跑走,奈何腿吓软了一步都动不得。 这一刻,脑子一片空白。 剑刃回到她脖子上,她明显感觉到脖子一凉,猛地大喊一声:“李念卿——!” “继续喊,他不会来的。”男子笑道。 须臾间,他被一股力量从马车内拉了出去。 林月落见人消失了,她猛地喘着气儿。 马车内,一只手从外面探出,月落一怔,急忙往后挪,背靠在板壁上。 “落儿。”随着声音,李念卿从外面走了进来,恰好有光透过木门的缝隙照在他脸上。 月落见状,长松了一口气。 她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方才,她一直憋着,只到见到李念卿,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你去哪里了?”她擦掉泪,问道。 李念卿将手中的剑收了起来,走到月落面前,将她抱入怀里,“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语调很柔,带着愧疚。 “落儿没受伤吧?”李念卿说着,松开了她,低头看了看。 他目光落到了月落脖子上,白皙纤长的脖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红。 李念卿看着,眸中多了几分冷意。 随即,他撕掉了袖上的布缎,为月落包扎了起来。 “小梨他们呢?”月落问道,她不清楚方才那人的目的是什么,若是单单想杀人,那小梨必定会出事的。 “我要去找小梨。”月落刚起身就被李念卿拦住。 “她无事的,放心。” “落儿,刚才那人有同你说什么吗?”李念卿道。 他想,那人逃跑时手上除了一把剑外,没有拿着任何东西,想必不是为了钱财。 月落这才沉下心,说道:“他说,他想杀人。” 不知何时,原本能知道的事,变得不一样了。 分明大部分事情都与前世对应的上,但不知,这几日莫名不同起来了。 月落沉思着,莫不成她已经改变了什么。 “落儿不用担心,我已派陆进去追了。” “我想现在就回去。”月落说道,她不想继续在这竹林里待着了。 这竹林隐隐约约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太子殿下。”一道人影出现在窗边。 是陆进的声音。 月落抖了一下,回头看了看。 李念卿下意识地单手把月落拦入怀里,“人抓到了?” “在下无能,让那人跑了。”陆进道。 “无事,先快些驾马离开这儿吧。”李念卿低头看月落一眼,安抚般地笑了一下。 一盏茶后,马车行驶在出竹林, 林月落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但此刻,她还是有些烦躁。 李念卿握着她的手不放,手已然要出汗了,论她如何挣扎,仍是不管用。 “李念卿,你已经握很久了。”她提醒道。 他不以为意,笑着看了一眼,道:“是吗。” “能不能放手?” 李念卿朝她逼近,说道:“落儿方才我的名字喊那么大声,是为何?” 林月落听闻,心里莫名纳闷了起来,她也不知为何要喊他的名字。 就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不喊你的名字那我下次喊陆进的……”林月落思索了片刻,认真道,“他可比你厉害多了。” “是吗?”他一下子冷脸,回答道,“落儿喜欢比自己小的?” 这…… 林月落顿时无言,他怎么就想到感情这事儿上了。 “难不成,落儿的心上人也比自己的年纪小?” “你想多……”月落楞了一下,骤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很大的力量紧紧握住,好似要将她的手指给弄断。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移话题。 “你为何不向我解释解释,不是说下去看看吗?”她问道。 “倘若我死了,也许就没人气你了。” 话落,月落手上的那股力量瞬间消失了。 “不是这样的,落儿。”李念卿解释道,“这事儿我也没料到,是我不好。” 原先,他出去后,前去看了看,不知从哪儿来的烟丨雾丨弹扔在他脚边。 一霎时,烟雾四起,将他与陆进困在雾里。 雾中带着毒气,李念卿很快注意到,捂住口鼻,正要提醒陆进时,陆进险些晕了过去。 他搀扶着陆进,只到雾散开后,毒气消失,陆进这才清醒了过来。 “算了。”林月落说道,“反正我还活着。” 她也没怪于他,多半是被那贼人的同伙给挡了。 “但是你得给我保证,没有下次。”林月落说着,看了他一眼,“你这……”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 李念卿眼尾泛着红,他肤色本就白,加上这突兀的红,莫名有种受了欺负委屈的意味。 不会吧…… 林月落呆楞着看他,他这是哭了?是因为她说的话? “你……你别这样。”林月落心中涌上一股内疚,她很快的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哪儿说错了话。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念卿这样,是她第一次见。 “我给你道歉好吧,别哭了。”月落逐渐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见道歉无用,只好将人抱住,软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李念卿垂头,埋在她颈窝里。 当时他若是去晚了,必定会痛苦一生。 “不哭不哭了哦。”林月落安慰道。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自己怎会变这样了。 —— 马车到太子府时,已是落日之时。 林月落下了马车就赶紧走到小梨所在的马车旁,她打开门,见小梨靠在窗边睡的香甜。 她轻笑了一声,唤道:“小梨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小梨睁开惺忪的眼,到处看了看。 “你往哪儿看呢?到地方了。”林月落说道。 府中。 吃过晚膳后,月落坐在桌边,沉思了一会儿。 她将上一世的来龙去脉认认真真地缕清了一遍,而后又将重生后的事也缕了一遍。 “是那玉簪。”林月落自言道。 的确,是从那一枚玉簪开始发生变化的。 现如今,事情由小至大,她无法明确知道往后要发生事了。 她一下子像蔫了一样,趴在桌子,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往后要发生事,她得小心行事了。 就如今日那贼人,她若是反抗的话,可能就提前归天了吧。 “小姐。”小梨在外喊道,“该去沐浴了。” 月落应了一声,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她转过头,看了看。 “小姐在看什么?” 林月落道:“没什么。” 他跑哪儿去了,晚膳吃完了就不见了。 “对了,小梨。”月落停下脚步,问道,“你多久睡的?” 小梨道:“小梨不清楚,莫名其妙就困了。” 她觉得是自己昨夜睡的太少了,这才犯了困。 “小姐怎问起了这个?” 林月落笑笑道:“就是看你睡的挺熟的,好奇问问。” “哦。” —— 临近睡时,李念卿这才回来了。 月落正抱着书靠在床边看着。 刚拿起了书看了几页,李念卿就走了过来,看了看,问道:“落儿这是再等我?给我留灯?” 她揉了揉鼻子,拿起书,晃了晃,“我这是在看书。” 李念卿笑哼哼了几声,脱去外衣,挂了起来。 林月落莫名闻到一股味儿,她一开始以为是错觉。 这仔细闻了闻,闻出一股淡淡的味,像是铁味。 她将书合上,看着他的背影。 李念卿转过身,瞧见月落直盯着自己,便从外衣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出来。 他坐到月落身边,慢慢地将她脖上的布缎拆开,看了看。 伤口好在不深不长,细细的一道,血已止住。 但李念卿仍蹙着眉给伤口上药,“落儿,疼不疼?” “不疼。”她微微抬起头,垂眸看了看他。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嘴上说着不疼,其实还是有些疼的。 涂完药后,他将瓷瓶放在桌上,坐在床边。 月落被他看着不自在,问道:“你不睡吗?” 李念卿道:“落儿先睡。” “……” 翌日一早,林月落一觉醒来,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她有点预感,这日估计不同往日。 “落儿这么早就醒了?” 月落猛地转头,“你……一夜没睡?” 她注意到他眼下的黑沉,不禁好奇,“做噩梦了?” “没有。” 早膳时,陆进小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有人带来圣……圣旨过来。” 林月落一惊,这预感那么快就来了? 不会吧…… 因是圣旨,代表着皇上的尊严,即便是太子与太子妃也得从正门而出,听圣言。 “太子殿下,太子妃。”一太监打扮的六旬老人,看着李念卿来了,便行了一礼。 “请起。”李念卿道。 王太监,咳了几声,拿起圣旨说了一大堆。 话毕,王太监又道:“皇上请你们进宫,有些事儿想亲口告诉太子殿下您。” 王太监对林月落恭敬道:“皇上也想见见您,太子妃。” 第10章 王太监走后,林月落脑子一团麻乱。 她转过身,往府中走去。 从未进过宫,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事情发展成这样,她已然摸不清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李……李念卿。”她唤道。 “嗯?怎么?”他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背着个手。 月落一顿,忐忑道:“皇上真要我们进宫?” “落儿这是紧张了?” 她何止是紧张,简直是怕得不行了。 要见的可是当今皇上啊。 再说,见了皇上必然得见皇后,她一想到自己会被盯着不停打量,浑身就不舒服。 “我们什么时候去?”月落细细道。 “吃了午膳后,会有马车来的。”李念卿笑着揉她头发,“不必紧张。” “……” 他可是太子,当然不紧张了。 临近正午时,林月落书看不下、糕点吃不下、就连闭目养神都做不到。 她在屋内不停地来来回回走着。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小梨手里抱着衣裳,走进屋子见月落走来走去,问道。 林月落脚步一停,望着小梨叹了一口气,她缓缓走到桌前,双目无神地看了看小梨。 “你手上拿着是什么?” “太子殿下交代过,今日要让小姐穿漂亮点。”小梨说道。 林月落点点头,同意小梨过来换衣。 这衣裳是一件淡蓝色的齐腰长褙子,衣上点缀着几朵不明显的小花,月落低头看了看觉得很是眼熟。 衣裳换上后,小梨给月落梳起了长发,小梨见月落怎么也笑不出来,于是道:“小姐,你的头发好漂亮啊。” “今日份小姐像是一朵饱含雨露的花,又美又娇艳。” 月落看着镜中人,她长吁一口气。 事已至此了,她也没办法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窗外的霞光照在窗纸上,屋内安静的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声,远远的鸟声好似在提醒她做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上一世,成亲那日。 那时,她也和此刻一样,呆坐在镜前。 当今皇上她未曾见过,心中的不安似是一烛火,越是燃烧殆尽,越是担心这火苗是否会引起大患。 她沉默了片刻,随后,门被人推开。 小梨离开前,给她涂上了胭脂,乌黑的柔发上簪了几点小茉花。 李念卿转头,凝视着:“落儿今日真是如天上的仙子一般。” 他轻笑了一声,走了过来。 “落儿今日这么美,真想……”他站着,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眼前的姑娘眼睛忽闪,清澈带光,他下意识地低头,想吻她。 “你干嘛?”月落蹙眉道。 李念卿沉默了片刻,回道:“想吻你。” 他语调里带狐狸般的蛊惑。 月落见他喉骨上下动了一声,眼里的目光直盯着她的嘴唇。 她白了一眼,“你想的美。” 午膳过后。 马车已停在了太子府外,上了马车后,林月落的心跳就止不住地加快。 手里被揉皱了手帕团成了一个布球。 实在是太紧张了,一路上任凭李念卿怎么逗她,她都毫无反应。 紧抿着嘴,理都没理。 临近皇城,李念卿握起了她的手,轻声细语道:“有我在呢。” 静默了一路的月落,忽然问道:“我们要多久才能回去?” 她已经想回了。 李念卿沉思了一会儿,安抚道:“很快就会回去的。” 月落点头,心中的紧张也淡了一些。 下了马车后,王太监快步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太子妃。”王太监说道,“皇上已在落纸阁等候你们二人多时了。请随小奴来。” 这皇城比月落心中想的大许多,城墙如秋季的枫叶一般红。 刚到落纸阁时,月落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这不禁令她有些好奇。 莫不成,皇上喜欢写字? 到了落纸阁后,王太监走到站守阁外的下人前,说了一说。 随后,里头走进来了一位男子,王太监朝那人行了一礼后,那男子便走了过来。 这人身着一身白衣圆领衫,头发束起,手里拿了一把纸扇。 月落一愣,她看了看向她走了的人,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念卿,感觉这二人样貌有些许相似。 “念卿,你今日怎来了?” 李念卿笑了一声,“皇上想见见我的夫人,我便随夫人来了。” 说罢,王太监走了过来,“太子殿下,太子妃。请随小奴来。” 李念卿点了点头,那男子见状看了月落一眼,便离了去。 落纸阁内,正堂坐着一位身穿黄袍中年男子,手中执着一支毛笔,沾了点墨在纸上写了几笔。 他听见了王太监的话,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砚台边。 “皇上。”李念卿行了一礼,月落也紧跟着行礼。 李启看了看,笑着道:“免礼。” 月落抬起头,悄咪咪地打量了李启一眼。 这皇上模样倒是同李念卿有几分相似,眉眼英殷,面带笑容,身间有股淡淡的天龙之气。 她蓦然觉着,眼前这位皇上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威严,反倒看起来很是和善。 李启走到她面前,看了看,问道:“你就是左丞相之女,林月落?” 林月落点头,“是。” 李启朝旁边的丫鬟挥了挥手,“可以拿上来了。” 旁边两位身穿浅绿素衣的丫鬟,人手拿着一盘点心,走了过来,放到了墨桌旁的茶几上。 月落远远地看去,随后李启说道:“过来尝尝吧。” 她走了过去,落座。 果然是父子,两人都爱吃糕点,她趁机瞥了李念卿一眼。 李念卿只是笑笑,无言。 而后,李启端起青瓷白底小盏,细细品了一品茶。 月落慢慢吃着糕点,听父子聊闲谈,而她则在一旁默默听,偶尔问到她时也只是回了几句。 也不知李启如何想的,莫名喊了丫鬟拿了一壶清酒过来,给月落倒上。 “月落啊,尝尝这酒味道如何。”李启道。 “皇上,落儿身体不适,不能饮酒。”李念卿拿起酒杯,说道,“我替落儿喝。” 李启端着小盏的手一抬,允了。 待李念卿喝完后,李启对着月落问道:“你可知,念卿为何要娶你为妻?” 林月落一顿,她心中早已有了回答,他是为了兵权,是为了地位所以才娶她的。 不过要是这么说了出来,惹了皇上不开心,那就难了。 “念卿必然是心悦与小女,才想与小女成亲的。”林月落淡淡道。 “那你,喜欢念卿吗?”李启接着道,“有打算与他共度一生吗?” 林月落心头一紧,李启这话,句句似针,直扎她心里。 也不知李启为何要这样问,她转过头,悄悄地瞪了李念卿一眼。 李念卿见状,把手搭在月落手上,肯定道:“必然会的。” “对吧,落儿?” 林月落心中一下子燃起了一个火苗,她还以为李念卿会替她回答。 不想,这话一转,又回到了她身上。 月落扬起嘴角,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对。” 李念卿顿了片刻,眼里暗淡了一瞬。 他已深知月落心中有了人,为何还能说出这种违心之话来。 若是要和离,此刻正好。 可月落一字未提,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月落解释完后,耳朵烫的不行。 她这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启这人,在月落来看,像是一个笑面虎,虽看着和蔼,但是善于观察。 这点,倒是和李念卿一样。 毕竟,皇上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 辰时。 林月落腿都坐麻了,但她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浅笑着看父子二人闲谈。 过了半盏茶后,李启站起了身,对着月落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去见了皇后之后,就在宫中休息一夜吧。” 林月落起身,同李念卿一并朝李启行礼。 李启饮着茶,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一下蹙起了眉,“月落。” “朕还不知,你这么喜欢吃这糕点呢。味道寡淡无味,你倒是吃的香。”李启道。 林月落抿了一下嘴,这糕点的确不是她爱吃的。 但毕竟不能闲着,总得吃点什么吧。 “你是觉得,朕说话无趣吗?”李启问道。 “……”林月落楞了一下,她不知李启是如何得出这结论的。 虽然是事实…… “小女……”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李建起上前一步,走到她身前,笑了一下,对着李启,道:“皇上误解了,落儿只是嘴馋。” 李启微微转头,看了看月落,问道:“当真?” “的…的确如念卿所说。小女嘴馋,一吃起来便停不下来了。”月落垂着头,说道,“并未觉得皇上的话有何无趣。” 李启听此回答,立即赏了月落八匹南丝金绸。 从落纸阁出来了,月落舒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发生什么。 只是…… 林月落转过身,见王太监快步跟了过来。 王太监体形稍胖,走了几步就直喘着气,双手揣进宽袖里,赶了过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王太监喊道。 李念卿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他冷着脸,淡淡道:“还有何事?” 王太监伸出手,擦了擦汗,连忙解释,“路走错了,皇后殿下所在的院不走这儿。” “我知道。” 王太监也是不解,小心询问道:“那为何……” “没有为何。”李念卿语气忽地一重,转回身。 林月落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她沉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皇后? 就是当年那个被皇上关入冷宫,后闹的满城皆知的,唐皇后? 她…是李念卿的亲生母亲? 第11章 关于这位唐皇后,月落在上一世就有所耳闻。 当今皇上没纳妃,二十多年前便只娶了唐皇后一人,世人皆感叹皇上深情。 后又进了冷宫,世人纷纷八卦了起来,各类谣言遍地传。 最广为流传的,便是一不知名的人所说,唐皇后这皇后一位,本是夺她人之位。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终是成了饭后之语。 此刻,月落望着身旁的人,不禁起了疑惑。 李念卿与这唐皇后是不和,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见都不愿见一面。 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开口劝道:“去看看吧。” 李念卿沉着个脸,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但身子仍站在原地不肯动一步,月落看得出来,他只是嘴上应了罢。 她也没法,这见唐皇后是皇上说的,若是换成别人,他不肯去就不去,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毕竟皇上在头上施压着。 又过了半会儿,李念卿回身,对着王太监问道:“冷宫在哪?” 他语调里仍是冷冷的。 王太监等了好半天,见李念卿开了口问话,王太监赶紧回道:“请跟小奴走吧。” 月落跟在身旁,微微侧头,观察着李念卿的反应。 他垂着眼,目光始终望着地上,像是一个行走的躯体,没任何感情似的。 林月落正想开口,蓦然想起还有外人在,于是道:“夫君,你这怎么了?” 李念卿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又垂了下去。 “……” 不过是见个人而已,至于成这样子么。 走在这皇宫内,越是靠近冷宫,越是寂静。 远处刮来的一阵阵秋风,冷得刺骨。 旭日已至西边,天边的云彩似青鸟羽毛,白里染蓝青。 直到走近一殿外,王太监解释:“这里便是皇后娘娘所住的地方。” 月落抬头看了看殿上的牌匾“尤命殿”,不知是周围环境还是天色所因,她莫名感到一股寒意袭来。 “这里,就是冷宫?”林月落问道。 这殿,虽是有些破旧,但看起来好在是有人打理过的。 她心中的冷宫,有蜘蛛网,有枯枝败叶落在地上。 可这些统统没有,若不是日落之时看起来有些孤寂,她还真不觉得这里是冷宫呢。 “是的。”王太监推开门,老旧的木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嘎吱”声。 月落歪着头,从外边往里探去,不远处的屋内有光,她微张着嘴,有些好奇地到处看了看。 王太监走在前,走到屋前时,退了身,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请。” 她走上石阶,正要敲门,门突然被人打开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映入她眼前。 “您是?” 月落顺着手往上看去,她轻轻地“诶”了一声,这人,不是先前在落纸阁出来的男子么,怎跑这儿来了。 随后,她肩上多了一股温热。 “李念卿?”她回头,看着李念卿,又看了看眼前这男子。 这……这二人长有几分相似,月落一下子有点懵。 “哦,原来是太子殿下啊。”他说道,“太子殿下不是从不来这尤命殿的么,今日怎来了?” 说话这人,嗓音轻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竹香。 王太监见月落发懵,便向月落提醒道:“这位是皇子殿下。” 皇子? 月落还不知,有这么一位皇子的存在。 “原来您就是太子殿下前几日娶的姑娘啊。”白子帆说道,他看了看月落身后的李念卿,“太子殿下请吧。” 白子帆侧身,抬起手。 林月落注意到白子帆身后的一床塌上坐着一人,她慢慢地走了过去。 床塌旁遮着白纱,将里头的人藏匿于暗处,桌上燃着烛火,倒还是能依稀分辨是一位披发的女人。 想必,这位就是唐皇后了。 月落正要走过去,她肩上的温热消去,李念卿拽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 她很是不解,到了此地,哪儿有不打招呼的。 片刻后,白纱里头的人开口了:“可有人在?” 李念卿一怔,说道:“见过皇后。” “听这声音,本宫很是耳熟。”唐云笙问道,“你是念卿,对吗?” 不等李念卿回答,唐云笙继续道:“很久了,你很久都没来过了,可是因想着本宫才来的?” 月落在一旁听着,这唐皇后的语调里,满是沧桑感。 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下一刻,身后传来几声轻笑,“太子殿下这几日成亲了,今日是带着太子妃来见见皇后娘娘您的。” 白子帆坐在长桌上,说道。 这话音刚落,月落就听到了一丝微微的叹气,她抿了一下嘴,道:“见过皇后娘娘,小女是左丞相之女,林月落。” 唐云笙微微笑了一下,“听这声音,倒是清透。” 话毕,李念卿即刻朝唐云笙行了一礼,恭敬道:“现天色已晚了,儿臣就先携夫人回去了。” 他握紧了月落的手,转身回头时,白子帆已将门关上。 “念卿,你就那么不愿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吗?”唐云笙像是哭了一般,柔柔弱弱地说道,“哪怕是呆一盏茶都不行吗?” 月落蹙起眉,她虽不知李念卿与这位唐皇后发生了什么,但也不必这般哀伤吧。 再者,这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林月落心中产生了一个结论,这皇子怕不是与李念卿结了什么梁子。 “皇子殿下,您这是为何?”她说道。 白子帆讪讪一笑,他倚在门上,抱着臂,“只是蚊虫进来了,关了一下门。” 他对着李念卿说道:“太子殿下不妨休息休息,歇歇脚。毕竟皇后娘娘许久未见您了,为何不闲谈闲谈呢。” 月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念卿,她怎么感觉,这皇子有些猫腻呢。 唐皇后一语未发,全由这位皇子说了。 “十分抱歉,念卿也只是因小女。小女这几日身体不适。”林月落心中叹气,原先与皇上谈话就很是心累了,现在还得帮李念卿解围。 白子帆听言,目光瞟了一眼唐云笙那边,他笑道:“原来如此啊。” “那么,现在可否让我们走?”林月落说道。 沉默了半响,唐云笙咳嗽了几声,忽道:“左丞相之女?” “为何念卿不说,全由着太子妃说了呢?” 林月落心中一笑。 她也想问问,为何皇子替皇后说了话呢。 许久,李念卿终是开了口,他眼里带着冷冽,看向了那白纱后的女人,咬着牙说道:“此地,不喜。” 他带着月落,走到门前,对着白子帆说道:“滚。” 白子帆无奈一笑,退开了身。 前脚刚走出屋,后脚月落就听到了一阵哭声,她边被李念卿带走,边回头。 一听这声,她就知,是唐皇后在哭。 王太监小跑了过来,连忙道:“皇后娘娘哭了。” 李念卿并没有因这话而停下脚步,这令月落很是纳闷,他与唐皇后难道不是母子关系么。 如今,月落就算是走出了尤命阁,也能听到唐云笙细细的哭声。 在这儿傍晚人少的皇宫内,听到这声音,不免有些发怵。 出了尤命阁后,李念卿停下脚步,说道:“今日,本太子就与夫人回了,劳烦王太监告诉皇上一声。” 王太监,道:“小奴明白。” 说完,便往落纸阁走去。 “李念卿,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林月落道。 他今日很是怪,尤其是在见了唐云笙后,整个人一直在隐忍什么。 李念卿松开她的手,沉默不语。 月落见他又是来时那番样子,突地一下,心中来了火。 她走到他面前,说道:“你说说话啊?哑巴了?” “不就是见了皇后一面么,你至于这样吗?” 李念卿掠过她,往皇门走去。 “李念卿,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林月落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他怎么一见了唐皇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月落骤然觉得,李念卿很是陌生。 回到太子府后,李念卿回了屋,关上了门。 月落站在门外,长叹了一口气。 她越想,越是来气。 这李念卿什么都不说,也不知在想什么,不仅在路上默不作声,甚至回府后还将她关在门外。 不知情况的人,估计会以为是她惹了他呢。 不行。 她可不能背这个锅。 林月落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便一脚将门踹开。 “你今日,不给我解释解释就别想睡了。”她说道,“就算是一字一字的说,你也给我说完。” 李念卿手托着下巴,懒懒地饮着茶。 就是不肯出声一句。 “好,竟然你不肯说,那我们还是和离吧。”林月落试探道,她以为和离二字能激他说话。 不料,李念卿完全不吃这套。 半响后,他将茶饮完,眯了眯眼,看着她,眼里不明意味。 “落儿。”他喊道。 今日的一切,让他明白,夫妻之名,不过是在于她想不想演。 若是想,便夫君夫君的唤。 “我觉得落儿,不真实。”李念卿说着,趴在桌上,“今日,你本可以在皇上面前提起和离的,为何你还要唤我为夫君呢?” “在尤命阁也是,你本有机会的,你这是为何?” “我不懂……” 他本以为,她会接受他的。 哪怕是一点一点也行。 林月落一时间,她想说点什么,想了许久,道:“对,我是不真实的。” “这么不真实的我,你不也乱了心将我娶了过来。” 她本就是这样的。 不。 应该说,是这一世。 她轻笑一声,说道:“你现在,反悔也是来得及。” 第12章 静默了半响,林月落轻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和离哪有那么容易,若是一说就有用,也不至于到现在。 见李念卿趴在桌上动都不动,月落便走过去推了推,问道:“怎么不说话?” 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下意识地拿起茶杯,闻了闻。 “你这是,在借酒消愁?”林月落淡淡地说道。 方才李念卿说的话,她心中竟起了点点疙瘩,她一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但自成亲过后,相处下来,她心境的心境逐渐的有些变化了。 像是突然而来似的,又像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慢慢的,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有点儿奇怪了,可她说不上来是哪儿。 月落站在他旁边,低垂着头,看了看他,喃喃道:“你就,那么不想与我和离吗?” 是因为兵权,还是因为……舍不得她? 想到这儿,她忽地轻笑了一声。 随后,她抬起他的胳膊,费劲地将人拖到床上。 脱下鞋,盖上被子,她拿了把木椅坐在床边守着他。 还太子呢,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多差么。 居然又喝了酒。 李念卿虽是睡着了,但嘴巴紧抿着就如先前那样。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里吗?”林月落望着床上熟睡的人,问道。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什么也不肯说。总以为藏到心里,自己解决了就行。但是你忘了,我们是夫妻,夫妻是要一起解决,要坦诚相待的。”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想和离。 她觉得,她与他的观点,想法,都是不同的。 他从来就不肯敞开心扉,不肯将心中的问题说出来。 罢了,现如今人都睡着了,她说了也有什么用呢。 月落起身,转头时,听到了一声“落儿。” 她无奈地回过头,看了看他,敷衍道:“诶。” “……” 又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在装睡啊?”林月落捏起他的脸,说道。 不论是不是在装睡,反正话也说了,能不能听到或听进去就看他了。 林月落走到桌边,弯身吹灭烛火,便出了屋。 这一宿,月落没怎么睡上觉,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直到天亮时,她才睡了一个时辰便起来了。 她走到镜前,打着哈欠给自己梳发。 现在应是辰时,小梨还未醒。 月落拿了根木簪盘起头发,换了身衣裳,推开门,走进蒙蒙亮的天色里。 这府内,很是安静。 倒是与尤命殿的孤寂不同,这里是有生气的。 她忽然,将唐皇后与那位皇子想到了一起,这两人的关系很是蹊跷。 林月落闭上眼,想了一想。 她也未曾见过这位皇子,想了也是无用吧。 只是…… “小姐?” 是小梨的声音。 小梨跑到月落面前,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啊?还站在塘边。” “我就是睡醒了,出来走走。” 小梨给自己顺了顺气,她说道:“我还以为您想不开呢。” “啊?” 月落瞥了小梨一眼,往后退了几步。 她左右看了一看,说道:“小梨,带我去灶房。” “现在厨子还未醒,小姐若是肚子饿了在这儿等小梨一会儿,小梨给您煮碗面。” 小梨话音刚落,打算离开时被月落一把拉住。 “不是。” 她斟酌了片刻,说道:“你会煮粥吗?我想学。” —— 从灶房出来后,月落把煮好粥舀进碗里,放到一旁。 “小姐,您今日怎会想到学这个了?”小梨坐在月落旁边,好奇道。 林月落尝了一口粥,觉得味道可以,便给小梨舀了一碗。 她解释道:“我总不能每天游手好闲吧。” 小梨信了,笑嘻嘻地接过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尝了一小口。 “味道如何?”月落问道。 小梨点头,“好吃。” 林月落浅浅一笑,待小梨吃完后,她便将提前舀好放凉的粥端到了李念卿的屋前。 她学煮粥,不为别的。 就是想探探。 小梨替她打开门,月落走进屋内,注意到李念卿还在睡,她把手上的碗盘重重的放在桌上。 他居然还在睡。 月落有些不开心,她回头示意小梨离开。 “李念卿,醒醒。”她喊道,“你在跟周公下棋呢?下那么久。” 林月落见他没反应,她一怔,手放到他鼻前。 李念卿蓦然嘴角一勾,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睁开了眼,“落儿这是以为我死了?” 他一用力,把月落拽到床上。 “你酒还没醒吗?”月落有些慌。 她看了看他的眼。 肯定是醒了,他就是在装睡呢。 “醒了。”李念卿扶起月落,他从床上坐起,倚靠在床头。 他其实起的比月落还早,方才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一听就知是月落来了,便打算装睡,逗逗她。 林月落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回过身拿起碗,缓缓地走到他面前。 李念卿看着碗里的粥,笑道:“给我煮的?” “不是特地给你煮的,只是煮多了。”她摸着碗底,觉得温热适合,便打算放到他手里。 “嗯?”李念卿手放到被褥里,疑惑道:“落儿不喂我吗?” 他苦笑了一声,“我的头好痛。” “……”林月落无奈之下,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一吹,递到他嘴边。 李念卿尝了尝,“味道不错,落儿自己煮的?” 他还从未尝过月落做的食物,此刻喝了一口,心里美滋滋的。 林月落没开口,又舀了一勺粥,喂给他。 话倒是多,他这样子当真是头疼? 喂完白粥后,林月落说道:“粥你也喝完了,现在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她学做粥,喂他喝,就是为了接下来的事。 “何事?” 林月落怕他会反悔,反复问道:“你先答应我,我再说是什么事。” “我答应,但不论是什么事,都得有我在你身边。” 他虽不知月落要做什么,但只要在她身边,就行。 林月落点头,“让我出府,我要上街逛逛。” 她不单是为了上街,而更重要的是,她要找一人。 “上街?”李念卿说道,“落儿这几日不是出去了多次吗?” 这回娘家,去皇宫,也算上街? “不算,我就是要去就是逛逛。”林月落认真地说道,“你不让我去,我就……我就一个月都不与你说话,你也别想碰我半分。” 她此刻也只能这样说。 若是威胁他,估计会起反效果。 李念卿显然是在考虑,过了一会儿,他掀开被褥,从床上下来。 “你这是?”月落见他穿鞋,好奇道。 他该不会是要反悔了吧。 “换衣,陪落儿上街逛逛。”李念卿揉了一下她的头发,道,“落儿提的事,我怎好意思拒绝呢。” 幸好。 她还以为他会反悔呢。 “不过,你不是说你头疼吗?” “不疼了。”李念卿说着,换下了衣裳。 林月落见状,心跳的极快,她迅速反应过来,捂住眼。 “你怎么脱衣也不说一下。”她背对着他,连忙说道,“你好歹是太子,也不注意注意。” “落儿,不是你说夫妻间要坦诚的么。”李念卿拿起一件白衣,走到她面前。 林月落反驳道:“哪……哪有你这么坦诚的,况且你还脱衣。” 李念卿笑笑,拿开她的手,“落儿,为我更衣。” 什么? 林月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她“啊”了一声,说道,“你自己不会吗?为什么要我来?” “若是我自己来,那就别……”他刻意停顿,就是等着月落睁开眼。 月落深呼吸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看着他。 算了,更衣就更衣吧,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很白,腹上的形状肉眼可见,但又不是很壮硕,恰到好处。 肩很宽,手臂上的脉络分明,延至喉骨才看不太清。 这令林月落看红了耳,她赶紧给他换上了衣裳。 系带时,李念卿垂下头,稍稍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 他伸手,轻抚过她的颈脖,淡淡问道:“幸好没留疤。” 月落抬眼,他的手温像是火一般,炙烧着她。 这一刻,李念卿也抬起眼来,二人对视了一瞬,双双转过头。 月落打好结,退了几步,说道:“剩下的自己换。” “嗯。” —— 于此同时。 尤命殿内,唐云笙正与白子帆哭诉着:“念卿他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肯原谅我。” 白子帆安慰道:“他一直是那样的。” 唐云笙用手帕抹掉眼泪,问道:“子帆,那事做的怎样了?” “娘就只有你了,娘真的不想在这冷宫继续呆着了。”唐云笙用着哭腔的语调,说道。 “还差重要的一人,不过……”白子帆想了想,“再厉害的人一旦有了软肋,便是一个稻草做的人,浑身都可刺。” “李念卿便是。”白子帆道。 唐云笙顿了顿,点了点头,“你已清楚,娘便放心了。” 长庆街上,路上来往的商队行人不减,从地是临近皇城最为繁华的一个大街。 街旁的商铺热热闹闹,吆喝不断。孩童们围着冰糖葫芦嘴馋。 街边的小面摊、小银楼、包子笼、面具花灯使得林月落看花了眼。 她许久没上街了,这会儿像个从偏远地来的小姑娘,东瞧瞧西看看。 “哇,”她走到一个小银摊前,停住了脚步。 眼前各类花簪,木梳胭脂,看迷了眼。 “落儿喜欢便全给你买了。”李念卿背着手,穿了一身白交领黑束裤的便装。 “不要。”林月落可没忘记上街的目的,她说道,“买一个就行。” 她随便选了一个镂空花纹木梳,李念卿交了钱,说道:“为何不买点胭脂呢?” “木梳就行了。”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若是化浓妆打胭脂,反倒会觉得怪怪的, 还是不上妆好。 林月落这次上街特地带了小梨,她先前吩咐了小梨去寻一个铺子,这会儿应该寻到了吧。 不一会儿,小梨带着一包糕点,小跑了过来,“少夫人。” 她朝李念卿行礼后,走到月落身边,小声道:“小姐,寻到了。” 林月落抿着笑,问道:“那铺子叫什么?” “二两。” 第13章 林月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她又问了一遍:“铺子叫什么?” 小梨说道:“二两。” 月落稍楞了一楞。 这还真叫二两啊,铺主起的也太随意了吧。 她微微转头,偷偷地看了李念卿一眼,想着该如何脱身。 “落儿。”李念卿见她们二人在一旁说悄话,便喊了一声。 他轻笑着问道:“既然上了街,可想去茶斋戏楼看看?” “……”林月落说道,“要不,我们分开行动吧。” 她实在不想他也跟着去。 “可以。”李念卿说道,“正要我也有一事要办。” 嗯? 她怀疑自己是在梦里,他怎么那么快就答应了。 反正有了脱身的机会,还是先别想那么多了。 月落点头,道:“行。那你半个时辰后在这儿等我。” 她迈步离开,回头看了一眼,见李念卿往反方向走去,长舒了一口气。 这铺子,是她上一世有所耳闻的算命铺。 听说,这铺主神机妙算,很是厉害。但谁也不知这铺子出摊在哪儿,定位不知,时辰也不知。 林月落今日气运倒是不错,一下就找到了这二两铺。 小梨带着她,走到一个拐角巷子里,月落环视了一圈,看了看,好奇道:“小梨,你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先前买糕点的时候迷路了,无意间就走进了这里。”小梨走在前带头,她走到一石墩旁,挠了挠头。 “诶?刚才这铺子就在这儿的,怎么这一下子人就不见了啊。”小梨不解道。 林月落就知,这铺主是个神秘之人,哪儿有那么容易找到。 她又问道:“那铺子是什么样的?” 小梨想了一下,“这铺子就是一小木桌垫了一块素白布,桌角两旁放着木签筒和笔墨纸砚。” 林月落闻言,到处看了看。 今日,想必是与这二两铺无缘了。 “小姐,对不起啊。”小梨见月落叹着气,说道。 月落摇头,道:“这铺子本就神秘,来去无人知晓。你不用道歉的。” 这话音刚落,小梨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来时看见那桌上还有一铃,走动的话必是会听见铃丨声的。” 月落眼中骤亮,她拍了一下手,揉着小梨的脸。 “对诶,只要能找到这铃丨声就能找到二两铺子。”她笑着梨窝都显了出来,说道,“小梨你真棒。” “小姐,你为何要找这二两铺啊?”小梨问道。 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是对任何事物都好奇的年纪。 林月落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她凑到小梨耳边,道:“保命。” 小梨瞪大眼睛,蹙起眉,“小姐,谁要害你?”她开始安慰起来,“小姐有太子殿下的,无人敢动您的。” “而且,还有小梨呢。小梨也可以保护您的!”小梨撸起袖子,一脸严肃道。 林月落被小梨的反应给逗笑了,“不是啦,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这毕竟是往后的事。 —— 在巷子里寻了许久,仍是未寻到二两铺的半点影子。 林月落心中正纳闷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一丝微微的铃丨声,她顿下脚步,用耳去听辨音从何处传来。 “小梨,往回走。”林月落对小梨说道,“跑起来。” 若是这次落了空,想必今日再遇到便难了。 跑出巷子后,林月落定身,顺着音走到一处宅子外。 “诶?”月落有些惊讶。 “为何太子殿下会在这儿?”小梨说道。 月落走近,见李念卿正与一位男子谈话,她有些懵了。 那陌生男子一看便知是二两铺的铺主,但她没想到,铺主竟然会如此年轻。 她还以为铺主是一位年老留长白胡子的老者。 月落不解,李念卿不是说要办事么? 这就是办事?算命? 林月落走到李念卿身旁,问道:“你怎在这儿?不是说办事吗?” “落儿?”他将手上的毛笔放下,“你怎来这儿了?” “……” 怎么还开始反问她来了。 云溪左右看了看这二人,他轻笑了一声,对着李念卿说道:“这是你夫人啊?” 林月落转头,眼前这人眉眼带笑,束着发,鬓角落了两须长丝,年纪看起来倒是与李念卿差不多。 不过这人,看着瘦弱,一身素衣起了些许布丝。 月落挑了一下眉,为何李念卿身旁认识的人都长得如此好看。 李念卿对着月落说道:“这是云溪,我好友。” 云溪微微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眼月落,“原来姑娘便是林月落啊,我先前听念郎说过,这次一见着的确是一位美人呢。” 念郎? 这什么称呼? 林月落瞥了李念卿一眼。 “他说话就是这样的。”李念卿见状,解释道。 “你还没回答我呢。”月落说道,“不是说办事吗?” 李念卿拿起桌上写好字的纸,折起来,递给云溪。 他说道:“是在办事啊。” “落儿这是来算命的?”他抬起手,用袖子给她擦汗,“是跑来的?” 林月落打掉他的手,她现在也不知如何去好了,心里一团麻线。真是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李念卿会和这二两铺的铺主认识。 两人居然还是好友。 这令她如何是好,她现也不知云溪这人是否会守口如瓶。 “林姑娘可是来算命的?”云溪拿起一个签筒,摇了起来。 “云公子是占卦之人,想必会……”林月落做了一个缝嘴的动作,说道。 云溪一笑,道:“放心。” 他用毛笔沾墨,问道:“林姑娘告诉我生辰八字便行。” 林月落如实说了出来。 随后,她悄悄用余光注意着身旁的人。 李念卿倒是颇有兴趣,他看着纸上的字,道:“原来落儿是夜半之时生的啊,怪不得夜晚那么精力充沛呢。” 他说这话,只是想逗逗她。 没成想,林月落直接不留情面的踩了他一脚。 “李念卿,你再说话我就不理你了。”她想了一下,还是先让这人离开吧,不然算卦结果出来了被他知道可就不好了。 还是先支开吧。 月落揉着肚子,说道:“你给我去买一串冰糖葫芦吧。我刚才看那一堆孩童围着,怪不好意思过去买的。” “冰糖葫芦我许久没吃了。”她轻晃着身子,委屈道,“我好想吃哦。” 小梨在一旁捂着嘴笑了笑,她第一次见自家小姐撒娇起来这么惹人怜爱。 尤其是最后那句,她听得都想去买了。 “好,落儿在这儿等我。”李念卿面上虽是平静,心里已然炸开了花。 李念卿走后,云溪拍着手,一脸佩服,“想不到啊,林姑娘竟这般厉害。果然是美人乱君心啊。” “我不绕圈子。云公子,今日前来就是想找您算一卦。” 林月落已知,这将来之事有了变化。自那玉簪开始,一一都与上一世不同了。 她想算命,一是为了占卦往后可能发生的大事,二是想算算,上一世杀害爹娘的幕后黑手是谁。 是否出现,是否在身边。 稍等了一会儿后,云溪拿着毛笔,将月落的生辰八字画了一个圈,他说道:“虽是天机不可泄露,但我还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二的。” “想摇签,看看吉凶。”云溪拿起签筒递给她,又道:“摇三次即可。” “小梨,你先退几步。”林月落说道,“离远点吧。” 见小梨退远后,月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拿起签筒,摇了一下。 “哦,吉。”云溪见月落的手微微发抖,说道,“倒是开了个好头。” 她干脆不墨迹了。 长痛不如短痛啊。 月落闭眼转头,摇着了两下签,签子落在木桌上,发出了一声清响。 她放下签筒,背过身,问道:“结果如何?” 该不会都是凶吧? 云溪拿起签子,看了看,“林姑娘转过来吧,结果不差。” 林月落缓缓转过身,睁开了眼,她心中很是不安,虽说这占卦不能太为相信。 对! 不能太相信了,就是占卦而已。 这有什么好忐忑的。 “结果是什么?”林月落问道。 云溪举起签子,给她看,“一吉一凶。” “加上第一卦的吉,林姑娘目前所担忧之事虽是有贵人相助,但还是得小心为好。”云溪说道。 “关于这凶卦,林姑娘定要记好,云某接下来要说的事。”云溪突然严肃了起来,说道,“林姑娘家人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注意身边来往之人,便能避免。”云溪说完,将签子放回了签筒。 林月落点头,感谢道:“多谢云公子,我记住了。” 她没想到,云溪会说的如此准确,还将她爹娘有血光之灾的事说了出来。 虽然他说的话,月落听的有点云里雾里,但还是一一记了下来。 半盏茶刚过去,李念卿手里拿着冰糖葫芦走了过来,“落儿久等了吧。” 林月落把钱袋放了回去,看着他手上的冰糖葫芦,震惊道:“你怎么买这么多啊?我吃不完。” “吃不完我陪你吃。”李念卿看了云溪一眼,问道:“算完了?” 月落拿起一串冰糖葫芦,吃了一口,悠闲道:“算完了,云公子算占卦很厉害。” 她又拿了一串给云溪。 “小梨,可以过来了。”月落对小梨喊道。 离开之时,云溪弯身,对月落小声说了一句:“虽能重来,但也要看清身边人,遵从本心所选。” 第14章 林月落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见云溪正收拾着笔墨,准备离开。 她想走过去再问问,但犹豫了一会儿,她紧咬着下唇,转身离开了。 在路上走时,月落心不在焉。 云溪最后那句话,令月落深信,他是一位占卦之术很厉害之人。 不知是这类人说话爱让人猜,还是天机不可泄露,说的云里雾里的,琢磨不透。 月落有些不理解话中的意思。 云溪说的“贵人”是指谁呢? 她抬眸,看了看李念卿一眼,又看了小梨一眼,心里思索了一番。 莫非,贵人还未出现么? 何时出现?是男是女? 她都不知。 早知,她就应该多问几句的。 “小姐。”小梨在一旁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喊道。 “怎么了?”月落问道,“这冰糖葫芦不好吃吗?很酸吗?” 小梨摆着手,她先前见月落低垂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便说道:“小姐,你看看这四周的花灯,可漂亮了呢。” 花灯? 月落抬眸,扫视了一番。 从巷子出来后,她们走到了一条陌生的大街上,四周的摊子上放着形状各异的花灯,有大有小,有动物花类。 “这几日,是花灯节?”林月落问道,她从皇宫出来后一直顾着其他事,都忘了日子。 “落儿,你这是在梦里吗?”李念卿闻言,轻笑了一声。 “……” 月落放慢脚步,看了看摊上的花灯。 她对这些节日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好奇。 李念卿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走到一个摊子前,“落儿喜欢什么样的花灯?我都给你买。” 本想拒绝,但月落望摊上瞟了一眼时,注意到一个白色的纸长灯,立马被吸引住了。 她指着那灯,说道:“那你给我买那个吧。” 李念卿又选了一大堆的纸灯,解释着要为府中打理装饰。 月落没太在意,提着纸灯继续逛街。 “为何忽然想买这灯了?”李念卿不解,他看这灯素淡,纸上只点缀了几朵红花便没什么惊艳之处了。 倒是月落,越看这灯越是喜欢。她一向不喜颜色太艳的东西,就偏好素色。 “这灯,与我的名字一样。”林月落说道,“都是皎洁的月色。” 以前,她听娘说过,为何要给她取字为“月落。” 赵柔笑着,“因为你生下那日,是一个圆月。娘醒来后见你,正好是月落之时。” “所以,字为月落。” 林月落点头。 自那日后,到爹娘埋葬之日,她时常会仰望天上的月亮,思念父母。 不喜艳色,也是爹娘遇害那日开始的。 “倒是相衬。”李念卿说道。 林月落看着手中的纸灯,微微一笑。 回到府后,已是卯时。 月落回屋歇脚,李念卿把的一堆纸灯交给下人后,也进了屋。 月落正给自己揉着腿,他忽然在她身后发声,“落儿。” 林月落给吓的抖了一下肩,见李念卿坐在她面前,便道:“你怎么走路那么轻?” “你偏要吓我一跳才舒服是吗?”她无言道。 “对呀。”李念卿笑道。 林月落蹙眉。 他怎么跟个三岁孩童一样。 “今晚便是花灯节,落儿可是想出去赏灯还是想再府内赏灯呢?”李念卿笑嘻嘻的,继续道,“对了,落儿月事可是过了?” 月落白了他一眼。 这话问的,明显是想让她出去赏灯。若是在府中过,必定起大事的。 “去外边儿赏灯。”林月落义正严辞道,“你可别想起什么坏心思,知道没。” 李念卿撑着下巴,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委屈道,“我哪儿有,我这不是关心关心落儿呢。” —— 晚膳过后,林月落燃起烛火,放进纸灯里。 月落提着纸灯,素白的纸灯宛如一道独特的月光,又白又橘,衬的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 似仙子一般,来了凡间,被烟火气吸引。 “好漂亮啊。”月落望着纸灯说道。 李念卿从屋里出来,见月落蹲在一边,便走过去同她一样,蹲在地上。 “落儿,准备好出门了吗?” 林月落抬起头,问道:“就我们两个去吗?” “嗯。”李念卿道。 林月落迟疑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衣裳,道:“那走吧。” 花灯节,还是不扫他兴了。 一路上,还未出府,月落就看到了池塘旁边的花灯,被下人放了几盏在水里,随着微风轻飘着。 “对了,原先的巷子里出来的那大街,我怎么没去过?”林月落楞楞地望着灯,想找点话,多呆一下。 “那地方是抄进路的,离太子府进。”李念卿道,“恰好那条街也是最先开始布置花灯的,想让你看看。” “哦。”林月落目不转睛地看着。 随后,一股温热的手慢慢地搂上了她的腰,“走吧,回来再看也不迟。”李念卿轻声道。 林月落感觉到腰间的力气一紧,她略微不满地“啧”了一声,“你这么动手动脚的。” 李念卿笑而不语。 只单单地将人往前门带去, 出了太子府,月落这才见识到,什么是花灯节。 眼前的一切被各色花灯给填满,宛如天上的璨星,飘洒到了人间。 凡间热闹,天宫冷清,不知天上的仙人是否会趴在云中,悄悄窥看。 月落提着灯,好奇的到处看来看去,这大街与白日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抬起头,看着灯火,“这一串一串的,像是个……” “冰糖葫芦?”李念卿率先说道。 林月落无言,甩开他的手,跑到一家灯饼摊前,“老板,要四个灯饼。” 她结完钱后,咬了一口,油酥酥的内馅里是扑香的鸡肉。 “给,买多了。”月落撇了他一眼,把剩下的灯饼塞到他怀里。 远处的人群热闹,月落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李念卿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人走远。 人群中,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站在一木箱后,手里挂着线,操控着一个人偶。 这人偶是一对男女,模样有些许瘆人,老人用着滑稽夸大的语调,给这对人偶说话。 月落见这人偶嘴巴一张一合,发着声,她对李念卿悄咪咪问道:“这人偶是怎么发声的?这老人也没张嘴说话啊。” 李念卿见状,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想的美。”她指着他手上的灯饼,认真道:“你灯饼都吃了,还想占便宜啊。” 他抿着笑意,深知自己是说不过这个小机灵,只好如实将答案告诉她,“这老人,用的是腹语。” 腹语? 莫非,用小腹说话? 李念卿见她抠着手指,又道:“腹语就是用喉发音,嘴唇留出一道缝,像寻常说话那样就行了。” 这话音刚落,林月落就盯着那老人。 果不其然,嘴唇真有一道缝,她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学了好一会儿,觉得发音都难,便放弃了。 “这人偶,若是能自己说话就好了。”林月落蓦然的天真地说道。 李念卿看着这人偶,感觉相极了自己。 虽是生在安平之年,但人上有人,任何人都会是这人偶。 更何况他一个太子呢。 想到这儿,李念卿便道:“唯有离开了这线,人偶才算是自由的。” 他眼里有种说不清的坚毅,眀晃晃的,丝毫不掩饰。 这一刻,林月落忽然懂了一件事。 她自己虽是有野心,但与他比起来,不过是卑微罢了。 身为太子,有野心是好事。 但,有时这野心会使人乱了眼迷了心,像是汹涌的洪水。 一时不注意,便会被淹没。 “我认为,线与人偶是共存的。”林月落说道,“二者缺一不可,唯有到了平衡才算是自由。” “这就像是律法。”月落说道。 李念卿呆滞了小半会儿,说道:“落儿说的不错。”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月落忽地一怔,感觉到有人藏在人群中,冷冷地注视着她。 李念卿说道:“走吧,我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 顺着人群,走到一桥边时,不少人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河中,目视着花灯随河流远去。 林月落吃着灯饼,站一旁观望,李念卿忽然开口道,“落儿不放花灯?” 月落看着手里的灯,楞了一会儿。 “这花灯,本就是寄愿的。”李念卿淡淡地说道,“落儿可有什么愿望?” 他说着,拿起自己手里的花灯,在她面前晃了晃,“可以用这个花灯。” 月落点头,李念卿举着灯,她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后睁开。 “我许完了。”她睁开眼,见李念卿笑着看自己,便问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啊?你没许愿吗?” “许过了。”李念卿说完,弯下身,把花灯放入河中。 他站起来,对着月落说道:“落儿许的什么愿呢?” “那怎么可能告诉你。”月落好笑道,“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李念卿一脸宠溺地看着月落,片刻后,他道:“若是我能帮你实现呢?” 林月落转过身,目光顺着飘远的那一盏花灯,她轻声道:“若是,我许愿想和离呢?” “这种愿望,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李念卿拉着她的手,将人拽了过来。 第15章 “所以,我许不你说这种话。”李念卿垂眸,看着怀中人。 这夜,许是被这场面所感染,林月落没有反驳他的话。心中的某个地方,被微微撬动了起来。 她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侧过头,指尖抵着他的胸膛,“我……” 月落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李念卿揉着她的头发。 他意识到了,月落不再像先前那般抵触他了。 他很想,时刻停在这一刻,慢慢的,多留点时间与她好好相处。 “落儿。”李念卿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过几日,我得去……” 他话说一半,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不知是谁,大喊着:“快跑,快跑。” “火要烧到这边来了!” 顺着这声,月落回过头,看着那凶兽似的火焰,在远处以极快的速度烧了过来。 那一刻,她呆滞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手被牵起,跑了起来。 人们都在逃命,拉着妻儿、拉着家人,往着还未被火焰吞噬的地方跑去。 李念卿带着她跑到了桥的另一边,月落像是丢了魂儿一般,没声没响,垂着个头。 他晃了晃她的肩膀,道:“落儿,你怎么了?” “没事的,火烧不到这边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火的。”李念卿见月落木讷地站在原地,他轻声安抚道。 骤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这不是太子殿下么。” 孟微舟走到他身边,笑道:“见过太子殿下。” 她转眼,上下打量了月落一眼,“姐姐这是怎么了?” 林月落缓缓回头,面无表情道:“孟姑娘,今日您来逛这花灯了?” 孟微舟点头,今日她穿了一身素蓝短褙子,头发倒是规规矩矩地梳了上去,嘴角的红颜抹出了一点。 显得明艳。 看样子,是刚从欢清合出来。 身上一股胭脂味,头发也略微有些凌乱。 月落虽是知道,孟微舟干这一行,不偷不抢。 但总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这是他人选择,她可管不着。 孟微舟的突来,月落有些不自在,她很想远离这人,面上暗示着想离开这儿。 可孟微舟像是听不懂一般,硬要拉着月落与李念卿去欢清合做客。 林月落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孟姑娘,我这几日身体不方便。” 李念卿也笑着替月落解释。 “姐姐,几日不见身体怎差成这样了呢?”孟微舟一脸关心,顺势握起她的手,“念……太子殿下对你不好吗?” “可惜,我不像姐姐。”孟微舟说道,“若是姐姐能日日想开点,也不必这样的。” “……” 敢情孟微舟是觉得她身体差是因为心情? 不过,能当着李念卿的面,她也能“故意”说这般亲昵之话。 确实是厉害呢。 “孟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月落淡淡道,“我就是月事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孟微舟瞟了李念卿一样,便道:“是妹妹不好,胡乱猜测了。妹妹下次不敢了。” 林月落叹气。 她又没责怪的意思,这般委屈是给谁看? “孟姑娘,我夫人也将话说到此了。”李念卿上前一步,自然地替月落弄了弄头发,“多谢孟姑娘的好意。” 孟微舟轻笑,“哪里哪里。”她对月落说道,“那,姐姐可愿让妹妹我跟你们逛花灯呢?” 林月落咬咬牙,点了个头。 她本想拒绝的,奈何因这面子,只好应了。 从桥上的另一边下来后,十多个捕快手里抱着木盆,急匆匆地从月落身边跑过。 “对了。”孟微舟说道,“方才听人说,有人不小心将花灯摔在了地上,火触到了野草这才燃了起来。” “孟姑娘是怎么知道的?”林月落问道。 “也是我来时,听人说的。”孟微舟又道,“听说,左大街有不少的好吃好玩的,好像还有灯谜可猜呢,我们去那儿吧。” 左大街? 林月落有些疑惑地看向李念卿,“从巷子里出来的是右大街。”李念卿解释道,“去左大街要过这桥,现在去的正是。” 月落楞楞地“哦”了一声。 她对这些大街大路什么的不太懂。 她是个路痴,反正有人带着就行了。 “你知道的还不少。”林月落难得夸了夸他。 “那是。”李念卿顺着她的夸奖,骄傲道,“不然怎么当你夫君呢。” 孟微舟在一旁,手中的手帕被她揉的不成样子。 到左大街时,人已少了许多。 月落可惜道:“有些摊子都收了,来晚了。” 孟微舟也觉得有些可惜,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真是运气不好呢,连个花灯都没买到。” 林月落把手里的花灯递给孟微舟,道:“那这盏花灯给你吧。” 反正放着也落灰。 “姐姐不要了吗?”孟微舟不解。月落懒得多说,一下把花灯塞进孟微舟手里,“归你了。” “谢谢姐姐。” — 临近申时。 月落被李念卿带来回去。 孟微舟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忽道:“想必你也看到了。” “我劝你,别磨磨蹭蹭。”孟微舟转身,朝眼前的巷子里扔了花灯,踩在地上。 随后,她抬起头,冷哼了一声:“一山不容二虎,这道理你应该知道的。” 说罢,孟微舟转身离去。 半响,巷子里走出来一人,手里拿着灯饼悠闲地吃着,他看了看地上被踩的散架的纸灯,跨了过去。 太子府内,月落揉着脸,她感觉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懒懒地坐在亭子里,赏着水中花灯。 李念卿在府中呆了一盏茶后,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月落没关心太多,许是朝廷之事吧。 当个太子还真是不容易呢,月落打了个哈欠。 “想吃灯饼了。”她喃喃道,那灯饼的确是好吃,又香又酥,咬一口还有香嫩的肉。 她越想,越是嘴馋。 月落看水灯看腻了,起身,到处走了走。 走到前门时,她站定,无聊地看着木门。 若不是有场火来搅乱,她早就把灯饼铺里的饼给卖光了。 这下好了,越想越饿。 刚走出没几步时,月落听到了淡淡的吆喝声传来,“卖灯饼喽,卖灯饼喽。” 她快步走到门前,趴在门上仔细辨音。确认是在喊“灯饼”二字后,她起了一些疑虑,先前未曾听见有人在这个时辰吆喝。 吆喝声越来越近,月落心一紧,到处看了看。 小梨不在,陆进也跟着李念卿出门了,原先那两个壮汉也被她以“害怕”的缘由,被李念卿支走了。 她摸了摸钱袋子,挪开了木桩,走了出去。 “等等,我要灯饼。” 老伯停了下来,月落小跑了几步,跑到摊子前,说道:“您这还有多少灯饼?我全要了。” 要吃,她就得吃到饱,吃到腻。 不然一直惦记着,怪难受的。 老伯熟练地拿起一块灯饼,放到油炸上,递给月落,“这都凉了,你尝一口看看能不能吃。能吃我就全卖你。” 林月落接过,她有些防备,毕竟是半夜,她一女人出来,多多少少是危险的。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除她与老伯以外,无其他人在附近,这令她放下了防备。 月落咬了一大口,感叹就是这味儿,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能吃。” “那些这些全给你了。”老伯说道。 “谢谢老伯。” “哪有,应该是我谢谢小姑娘你才对。”他抬起眼,诡异地笑了起来。 嗯? 下一刻,月落突地双眼一黑,身后走来一人,接住了晕倒的她。 那人扔出一枚银锭,“干得不错。” 他看着月落,自言道:“原来堂堂太子妃也有今天啊。” — 月落是被水给泼醒的,她睁眼,扫视了一番。 这地方黑漆漆一片,她借着月光看了看,眼前放着一个桌子,其余便什么也没有了。 “太子妃醒来了?”身后的人绑紧了捆在月落手上的粗绳。 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给绑了。 “你是谁?为何要绑我?”月落挣扎着手,她此刻坐在一椅子上,手被绑的结结实实的。 说话那人,走到她面前,“绑你当然是因为你的身份。”他弯身,理了理她的头发,说道。 月落本想借着月光,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她觉着着语调,像是听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是朝廷中的某位官吧。”月落道。 她不知这人是谁,看不清样貌,现在心里也没谱,只好探探话。 “太子妃,你真当我听不出来吗?”他说道,“知道的太多,可是会迎来杀丨身之祸的哦。” 月落听言,不免得有些胆怯。 她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出去买什么灯饼了。 嘴馋害人呐。 不过,这人竟知道她的所在之处,也知她的喜好,相比是预谋许久了。 月落不好推测,她目前知道的太少了。 想到这儿,她问道:“你绑我,可是因太子?” “我说过了。你不必知道太多,你的性命现在是在我的手上。”他冷言道,“所以,你只管老老实实地呆着,做个听话的人质。” 第16章 人质? 林月落一顿,这人果真是因李念卿而来的。 说罢,他转身,走了几步坐到桌上。 月落死死盯着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幸好没被绑上。 她现在虽被绑在一木椅上,但好在这人没对她做出什么混丨蛋之事,可见他还真是因她太子妃的身份来的。 她沉着气,这人的脸虽看不清,一身黑衣,与夜色为一体,胎记之类的她就别想了。 不过她可以观察他的习惯,待到她逃离之时,就是这人进监牢之日。 月落正这么想着,这人突然发声道:“看来,您也没那么重要呢。” 重要? 他是在指什么?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月落严肃道,“这里就你我二人,说话就不必绕弯子了吧。” “现在可是过去一个时辰了。”他说道,“您猜猜,太子府里的人是乱了,还是没发现您呢?” 一个时辰…… 若不是他提醒,月落还不知时间过的这么快。 “想必,是乱的不行了吧。”月落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你抓我,好歹也得多观察观察吧,以为自己多聪明多有把握呢。” 她买灯饼时,约是申时,现在估计已到子时了。 她现在月事还未走,这几夜,都由小梨在子时给她端一碗红糖水来,若是小梨进屋没见人,寻了一圈府内也未找到人的话…… 现在相必是提着灯笼,到处喊人了吧。 最重要的便是李念卿了,他若是在子时前回来的话,现在定能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下人中,有一大嗓门,阿二在,他与小梨同岁,平日里胆小如鼠,但意外的是嗓子极齐的大。 用力喊一声,估计在左大街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更何况是在夜深之时。 所以,现在是判断她方位的最好的办法。 但先前她没听到任何声音,这只有两点,一是她现在不在太子府及左大街周围,二是李念卿还未到府。 “何出此言?”他问道。 “就是在骂你……”月落刻意将语调拉长,说道,“蠢。” 下一刻,这人走到她面前,一个凉凉的东西在月落脸上划过,她熟悉这触感。 “您觉得,我若是划花了这脸,太子殿下会有什么反应呢?”他冷冰冰的一言,似他手上的匕首,仿佛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不得不说,这人是个极有心计之人,知道女子最在意的便是这张脸。 而且还能收买人心,观察喜好。 月落咬牙。 这人,不简单。 “那你猜猜,太子殿下会不会将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呢?”林月落说道。 “前提是,能抓住我。”他退了几步,收起匕首。 见他走远,又坐回了桌上,月落长舒了一口气。 那一刻,她还真怕自己毁了容,没脸见人了呢。 又过了一个时辰,林月落虽困的不行,但仍努力保持着清醒与警惕。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禁冷哼了一声,“天都快亮了,你怕是要落空了。” 绑她当人质,必然是有某种目的的。 现如今,天快亮了,他的目的也达不成了。 “不,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反驳道。 “现在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您信吗?”他这话,在月落看来有种盲目的自信。 林月落闻言,笑道:“我还真不信呢。” “你自个看看,天快亮了,你这身黑衣怕是要暴露在晨光之下了。要不你猜猜,我会不会抓到你,关你进牢呢?”林月落说道,“又或者,把你折磨死。” 他耐心地听完,手敲起了桌子。 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想着什么,半响后,说道:“是吗?” “可惜的是,您自顾着嘴上逞强。可是您是忘了,自己被绑了起来么?” “谁又能猜到,我有办法离开呢?就像是坏人会告诉别人自己是坏人吗?”她似笑非笑着,“你又不会读心术,怎知我在想什么呢?” 林月落承认,他说的是没错。但是能拖一点是一点吧。 她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呢,谁若动一毫,我必毁了他。”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随后传来几声敲击声。 月落听着这声,像是匕首敲在木桌上的声音,没过多久,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味。 这人从木桌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没有像先前那样一步作三步似的。 “既然这样,那我必不能如你所愿了。”他走到月落面前,弯身抬起手,在她下唇抹了一下。 林月落闻着这味,蹙起眉。 他竟把血抹到她嘴上。 月落怒瞪着眼前这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趁他弯身时,她趁机对着他的脸一撞。 “嘶——”他揉了揉额,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活该!”林月落说道。 — 与此同时,李念卿正在四周找寻月落的踪迹。 “怎样?找到落儿下落没?”李念卿对着跑过来的陆进问道。 陆进摇头。 他跃上屋檐,找了许久,就是没找到林月落的半点影子。 “阿二,你嗓子还能继续发声吗?”小梨说道,“这里就你嗓子最大了,能不能找到小姐就靠你了。” 阿二喝了好几口水,低声道:“小梨,我……我觉得少夫人多半是不在这附近,喊了那么久都没听见,多……多半。” 阿二正要继续说,见小梨脸色不好,于是把话咽了下去。 小梨吸了下鼻子,垂着头。 自她发现月落不见,到现在已过去两个多时辰了,她也有想过,月落会出什么意外。 但是不敢往深了想。 “小姐绝对会平安。”小梨抬眸,看了看李念卿的背影,肯定道。 “殿下。”陆进喊道。 李念卿抬头,脸上的神色冷的似冰寒一般,他转身,对着周围的下人说道:“今日做不到落儿的话,你们一个也别想睡觉。” 月落能离开太子府,虽说跟这些下人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但关系最大的便是他自己。 是他一时心软,让她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李念卿心中万般愧疚,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放她出去的。 更不应该调走守门人。 他现在只希望,月落此刻是安全的。 李念卿顿了一会儿,停下脚步,喊小梨过来,询问道:“你进屋时,屋内可有被人动过?” 小梨想了一会儿,摇头,“没有。不过小奴发现少夫人不见了之后,到处找了一遍,走到正门时发现木桩被人取掉了。” “想必……” 小梨觉得,这木桩是月落挪开的。 李念卿继续问道:“发现落儿不见后,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奴没在意,少夫人不见后小奴就去喊人了。”小梨道。 李念卿沉默,一群人找了这么久,半点影子都没发现,说明落儿根本不在这儿附近。 他心中起了疑惑,按小梨说的,木桩被人挪开了,这多少会是落儿做的。 真是她的话,那因何开的门? 李念卿抬眸,到处看了看,倏地瞟见阿二在喝水,他一下子想了起来。 他带落儿离开时,她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灯饼铺,回府的路上也是在想着什么,舔着嘴。 这么看了来,多少是跟灯饼脱不了干系。 落儿不是一个想到什么就说出来的人,定是会在心里憋着。 “陆进。”李念卿喊道,他抬起头到处看了看,说道,“去找找,这附近的山上有没有废旧的房屋。” 李念卿又唤了小梨阿二等人,他对着小梨说道:“你和其他人在附近继续找人。” 他则跟陆进,往山上找。 若是没弄错,落儿必定是被人给挟持了。 何人做的?目的是什么?目前他没心思去想。 只愿她能平安,撑到他来。 — 天上蒙蒙亮了起来,鸡鸣声传来,月落望着破烂不堪的木窗,眯了眯眼。 “可惜,天亮了呢。”她淡淡道。 她的困意,随着天亮渐渐消失了。 月落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她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晃着个小脚。 “你看起来倒是愉悦的很呢。”他转头,朝着木窗看了一眼,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词叫,乐极生悲。” 林月落笑笑:“我也教你一个词,聪明反被聪明误。” 话毕,她阖上了眼,深呼吸了一会儿。 心跳一直很快,当那句话说出时,月落面上虽是从容,心里却怯的不行。 她明白,她在说什么,做什么。 下一刻,这人说不定也会要了她的命。 月落终归是惜命的。 楞了一盏茶后,他拍起了手,说道:“不愧是太子妃呢,临危不惧。” 他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走到她面前。 “一整夜,你都没有丝毫胆怯,不愧是太子殿下看上的人。”他蹲在月落面前,玩味似的卷起了她的一缕乌青发。 “但是你想想,你真的是安全的吗?”他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上至天子,下到平民。” “我能放你走,我也能再一次的抓住你。” 林月落问道:“你的目的,不只是因为李念卿吧?” “真聪明呢。”他打开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 他站起身,趁月落没在意,将药丸扔进了她的嘴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林月落猛的咳了咳,奈何那东西已咽了下去,咳不出来了。 他笑着,伸手揉着她的耳垂,戏谑道:“好吃的。咽下去以后,你的命就在我的手里了。” 他继续道:“下次见了,林月落。” 话音落,月落感觉到了先前那困意袭了上来,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最后还是败给了困意。 在她快闭眼时,见着那人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第17章 林月落醒来时,已过去了四日。 她睁开惺忪的眼,四处看了看。 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垂眸看向床边。 趴着的人,是李念卿。 见到他时,月落这才安心了下来,原是他救了她,还守在床边。 许是听到动静,李念卿抬起了头,见月落醒了过来,他倏地一下,将人抱在怀里。 “落儿,你终于醒了。”他细声道,“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月落听着,问道:“我……我睡了多久?” “四日,太医说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李念卿说道。 月落蹙眉,想到了那黑衣男子,先不提他的目的是什么,关键是他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很是令她有些后怕。 按道理,她不会睡那么久的,原因定是在那颗药丸上。 察觉到李念卿情绪很是激动,月落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好啦,我这不是醒来了么。” 李念卿仍是抱着月落不放,不知何时,他开始胆小了起来。 月落的出现,渐渐成了他的软肋。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月落很是好奇。 当时那地,她自己都不清楚在哪儿。 “先吃点食物吧,睡了那么久。”李念卿说道,随后扶着月落下了床。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到处找了一圈,没想到在附近一座山上,就找到人了。 林月落吃着粥,不解地眨着眼。 就,那么容易的找到她了? 她还以为,他会出动全部兵力,翻山越岭去找寻她的下落呢。 月落心中不满,喝了大半碗粥,好歹她也是太子妃,竟这般敷衍了事。 她抬眸,瞧见小梨在一旁愁眉苦脸,便唤了过来。 “小梨,过来。”林月落说道。 小梨老实地走了过来,耸着个脑袋。 李念卿见状,拿起月落的空碗,说是要去灶房再给她多添几道新菜,便走了。 “小梨,过来坐下吧。”月落拍了拍旁边的石椅,说道。 小梨摇着头,淡声道:“小梨站这里就行了。” “……”月落有点不知怎办才好,于是对着她说道:“你是不是在愧疚?” “这事也不赖你的,是我自己不好,不该贪嘴出门买东西的。我才是那个最该愧疚的人,而不是小梨你。” 林月落沏了一茶,抿了一下口,补了一句,“况且,我人还是好好的。” 小梨听着,点点头。 月落的话于她而言,只是在逞强罢了。 那日,整个太子妃的人都见着太医三番两次的上府,每次来无不是一脸愁苦脸,走时又叹着气儿。 小梨对此,很是内疚。 林月落说完这话,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的确,这事若是换成她,也定会内疚许久的。她只好让小梨自己想开了,可能这几日,都看不到一个活泼的小梨了。 不过那黑衣人,到底是谁。 月落对此,一无所知。 想必,李念卿多少也是猜到了。虽是没问,但暗地里定会调查个清楚的。 想来也是,她现在可是比李念卿最想知道那人是谁,最重要的一点,她担心那药丸,可能真会要了她的命。 药丸这事,她打算瞒着李念卿。 哪日找个神医,看看。 — 一日前。 李念卿将太医送走后,正要回府时,碰到了路过的云溪。 他招待人进来,带到亭子下,沉默不语。 云溪见状,先是笑了几声,同他说玩笑话:“见你这样子,怕不是惹了你夫人不开心了?” “哎呀,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间有点小争吵在所难免的啦。”云溪笑道。 李念卿突道:“她……睡了三日了,现在还没醒来。” 云溪听这话,渐渐地严肃了起来,“发生什么事儿?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他很熟悉,李念卿这人。 认识了多年,李念卿一直是一个爱憋事的人,能自己处理好的事情决不麻烦别人。 但今日,李念卿却一如反常的喝起了小酒。 云溪夺走李念卿的酒杯,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若是把我当兄弟你就说出来。” “一个劲儿的喝酒,算什么!” 李念卿撑着脑袋,将先前的事,全道了出来。 半盏茶后,云溪拍了拍李念卿的肩,说道:“我给你夫人算过命,她是大富大贵之命。” 他说着,顿了一会儿,继续道:“要不是这样,你放点醒神的香囊在你夫人枕边,试试看,起不起效。” “若是管用,当日你带你夫人去庙里恩福。若是不管用,你即可来找我,我带你与你夫人去找我师父,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云溪道。 李念卿闻言,似笑非笑了一声:“你还有师父?” “那是当然有的,不过是我没与你提起过罢了。”云溪见李念卿望着酒壶,呆滞了起来,他赶紧把酒壶拿走放到远处,“你现在,最要冷静。” “话说,挟持你夫人的人找到没有?”云溪又问道。 李念卿楞了楞,他在找到月落后,命陆进去四周寻了寻,未找到人。 但没多久,他就顺着先前的推测,找到了一老伯。 可那老伯只称自己是拿了银子替人办事,对于样貌之类的细节,全然不知。 李念卿那时,管不了那么多,只顾着月落。 对于这老伯,他命人将其关进了牢里。李念卿目前只知道,那人是一名高瘦的黑衣男子,此外他便没在继续查了。 “找到一老人,说是替人办事。”李念卿说道。 云溪道:“那你等你夫人醒后,一定得尽快查,万一那男人杀人灭口到时你就很难再查到了。” “嗯。” — 从灶房回来后,李念卿端了碗小面,放到月落的桌上,“落儿尝尝。” 月落拿起筷汤勺,舀了一勺,细细品了品,“好淡啊,厨子没加盐吗?” 李念卿落坐,笑笑:“没有厨子,这碗是我做的。” 月落好笑似的看了几眼碗里的面,这怎是没加盐,就是盐加了进去,估计也没什么味。 一碗面,只放了蛋菜,汤都是水一般的白,看起来寡淡无味极了。 林月落悄悄抬眸,李念卿正用期待的眼神凝视着她,她轻叹了叹气,夹起一缕面尝了一口。 这味道,的确是她想的那般滋味。 “味道怎样?”李念卿说道,“是不是味道不行?还是太淡了?” “没有,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林月落说道,她现在的身子,有些心闷,吃点淡的也好。 更何况,这是李念卿第一次为她下厨,她还是不打击为好。 这面,李念卿没下太多,怕她吃不完。 但他见着月落吃的香,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他便也没那么担心她身子了。 “吃完后,休息一会儿带落儿出去走走。”李念卿关心道,“落儿身体怎样?” 月落放下筷子,沉思了一会儿。 她得想个办法,她暗地里找到一位威名远扬的神医。 两人各想各的,过了一会儿后,月落率先发声:“身体已恢复了许多。不过,你要带我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李念卿话毕,站定,牵起月落的手走回屋内。 他现在一刻都要在她身边,哪怕是有事,她也得在他所见之处,他才能安心下来。 秋分已过,临近寒露。 这几日越发冷了起来,气温逐日下降。天上,一排鸿雁往南飞去,似人字,似大字。 李念卿摸了一下月落的手,微微蹙着眉,“今日出门,要多添衣。” 往日,月落总喜薄衣,李念卿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几日冷的很,他二话不说没等月落发话,就为她添上了厚斗篷。 “我不喜欢这衣,像个扑蛾。”她说着,想抬手去解。李念卿按住她的手,认真道,“落儿不听话的话……”他顿了一会儿,眸色沉了下来,没再多言。 月落见状,放下了手。 她察觉到李念卿变了许多,不像先前那样了。 此刻的他……有种莫名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哪儿。 李念卿给月落兜上帽,他抬眸揉了揉她的脸,“落儿,往后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了。所以,你原谅我好不好?” 月落凝视着眼前人,“这事,因我而起。我没有想怪任何人。” 说到底,也是她自己活该罢了。 “再者,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严肃道,“此事已过去了四日,此刻最重要的,便是要息事宁人。” 太子妃这个身份,对她来说如鸿毛一般。 但对外人来说,这个身份等于是未来的皇后,他那日连夜找她,虽是没太惊动人,但难免会有几人注意到,她怕的是,会有有心之人私下议论。 这便是她为何要提“息事宁人”这四字。 在那有心人里,极有可能混入那黑衣男子,若是因着李念卿的身份,必然会从“太子妃被挟持”之事,说起。 暗中诋毁,是她要避免的。 不光为了她爹娘,更是为了他的名誉。 “我明白。”李念卿认真地说道,“但你是最重要的。” 林月落有那么一瞬,紧张了起来,这感觉虽是转瞬即逝。但对她来说,心中像是被烙上了印,带着余温,回想了半刻。 月落的双耳发烫了起来。 撩拨人心这事,他排第二,怕是没人敢排第一了。 月落有些不自在,她说道:“出……出门吧。” 第18章 刚走出屋外,月落就被一股寒风吹的缩了缩衣服。 没想,她睡的这几日变化竟如此之大,她转头看了看李念卿,他一身藏蓝的斗篷,束了个马尾,显得温润如君子。 她今日梳了个双丫髻,抹了点胭脂,一身豆绿斗篷,看起来多了几分俏皮灵动。 平日里盘发盘多了,她自个也是有些许腻了。 月落本想拉着小梨一起,但被小梨以收拾屋子婉拒了。 上了马车后,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但愿,今日别下雪,不然她可就要冻成个冰人了。 忽然间,她的手被人握起,“早就说过让落儿多添点衣,你看这手都什么样了。”李念卿搓着她的手,说道。 “……”月落一楞,她反驳道:“女子到了冬日,手脚冰凉是正常的。” “那还不是落儿你穿的少,所以才手脚冰凉的。”李念卿淡淡地说道,他的态度有稍稍严厉,“若是受了风寒,有你难熬的。到时就给你喝苦药,让你长长记性。” “你!”林月落撇了他一眼。 罢了,她懒得同他争辩。 月落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看了一会儿,“对了,当时绑我那人,你现在多半是还没有什么头绪吧?” 她其实猜到了一二,那人不是寻常人,必定会不留蛛丝马迹的。 真要给线索,想必也就那卖灯饼的老伯了,但那老伯若是收了钱财的话想必不会那么容易说出口的。 “落儿放心,一切交给我吧。”李念卿道。 月落闻言,嗤笑着,“交给你?你现如今有头绪了?有线索了?” “李念卿,此刻我人就在你身边,好端端的活着。你本可以问我的,为何老是要自己一个担着?” “落儿……你别那么激动……”李念卿安抚道。 这事,他的确是想自己调查的,月落刚醒没多久,他只是不愿她回忆起那种事情。 月落抽走手,“我没激动。” 李念卿见状,叹了一口气,对着月落问道:“那落儿可知,那人为何捉你?可否给点线索呢?” 林月落瞟眼看了看他,“那人是为了你的身份,多半是朝廷上的某人。但他并为对我做出任何事,这点你大可放心,他只是将我绑在木椅上绑了一夜罢了。” “至于那人的长相,样貌,他一身黑衣又混入夜色中,我看不清。” 话落,李念卿揉捏着她的脸蛋,轻笑道:“这些线索足够了,真是多谢落儿了。” 林月落轻声“嗯”了一下,又道:“你别老是一个人担着,我们可是……” “夫妻。”李念卿插嘴道,“落儿已不想与我和离了?” 他有猜到,月落的态度与成亲那日相比,变化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那个张口闭口,逮到机会就要和离的月落,仿佛消失了。 想到这儿,李念卿笑出了声,他好像是“感化”成功了。 “谁和你是夫妻啊。”月落嘴硬道,她斜眼看他,“你笑什么笑。” 她清楚自己的心。但李念卿这样说,她竟没多大起伏,似乎是接受了她与他是夫妻这件事。 和离这二字,不知何时,她没怎么想了。 想到如今发生的种种,她虽嘴上不说,心中不想,但内心深处起了波澜疑惑。 他不同了。 这不同,不光是表现上、照顾上。上一世的他与这一世的他,变化越来越大了。 先前的猜测,月落又重新的翻了出来。 她是越发感觉,他变了。 或许,给他一次机会试一试? 月落正想着事,她的肩忽然一沉,回过头,李念卿正靠在她肩上阖着眼。 她不知这几日,他有没有睡好。 但自她醒来时见他守在床边,可见是没怎么睡过吧。 月落戳了戳他的脸,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而后她又转回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一路,颠颠簸簸。 马车上一道山路,路过一树林时,一声声鸟叫传入耳,不远处传来了微微的敲钟声。 月落听着这声,胡乱猜测了起来,她莫不是被他诓骗到了一个寺庙附近了吧。 林月落最不喜的,有三。 一是不喜孟微舟那种女人,她觉得这种人虚假满腹心计。 二不喜的便是吃食带肥肉与素。 这三不喜的,就是这寺庙僧人。 她不喜这寺庙里的斋饭斋菜,更不喜是这六根清净与世无争的和尚。 寺庙这地方,完全是二不喜全占了。 马车越是临近寺庙,月落越是心情郁闷。 她晃醒了李念卿,说道:“你说要我来的,就是这寺庙?” 李念卿抬起头,昏昏欲睡地点了点头,“是啊。” “我虽不知你带我来这里有何目的,但是我绝不会进去的。”月落强调道,“绝对不会!你怎么劝都不管用的。” 他垂着眸,楞了楞,随后向她说道:“带落儿来是恩福的。但是落儿还是得进去的,若是不愿跪拜,站在一旁也是可以的。” “不去。”月落说道,“我就在寺庙外面等你。” 她一步都不可能迈进这庙里的,谁劝都无用。 “落儿为何这么不喜欢寺庙呢?以前有发生过什么事儿?”李念卿见月落这脾性,多半是心中有个疙瘩。 月落抱起臂,背对着他,“你别管那么多,我说不去就是不去,哪怕是皇上来了也无用。” “从话当真?”李念卿挑了挑眉,他觉得月落这话倒是有机会可以探出来,为何如此抗拒这寺庙。 “当真。”月落道。 下一刻,她就被李念卿拉了身旁,“落儿先前不是说,心中有事不可自己一人担着的么,要说出来才行啊。” 他在她的耳边淡淡道,“我们可是夫妻呢。” “……” 这哪一样啊。 没过一会儿,在李念卿的软磨硬泡下,月落再三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儿时娘带我去寺庙,当时被庞大的佛像吓到了,所以就……”月落捂着脸,红着耳,话说了一半就哽在喉里不说了。 “就什么?”李念卿见月落这样子,他不禁失笑,“落儿怕不是……给吓到了吧?” 月落怔了一怔,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无事,落儿当时小被吓到了理所应当。”他说道。 林月落抬起头,蹙起眉,说道:“当然不单单是被吓到了,而且还……还裤子湿了。”她越说越细声。 李念卿噗嗤了一下,彻底笑了出来,他边笑着边把月落拥入怀中,道:“那也无事啊,谁儿时还没尿过裤子呢。” 月落整个人小小一只缩在他怀里,说道:“不小了,那时都快教数之年了。都九岁了。” 她羞着脸,感觉无脸见人了,此刻真想挖个洞,躲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落儿你记得那么熟。”李念卿笑道,“所以你才不喜这寺庙的吗?” “嗯。” 这毕竟是让她丢脸的地方。月落绝忘不了那些僧人盯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多年过去了,落儿如今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模样都变了许多,想必当年的那些僧人都忘了。”李念卿说道。 “真的?”林月落淡淡地问道,她有些动摇,“那万一……” “没有万一的,落儿大可放心。”李念卿收敛起了嘴角的笑意,认真道。 — 马车在一间寺庙前停了下来,月落慢吞吞地从马车里下来。 这寺庙,名为“隐灵寺”香火旺盛,是不少官臣皇族常来之处。 庙外有两大树在旁侧,瓦青牌匾黄,庙外人少,仅仅几辆马车在旁。 佛门清静,静的只有鸟声,不过这寒露里,鸟声倒是比寻日里少了许多。 月落不安地攀着李念卿的胳膊,走进了庙里。 庙内只一两位僧人扫叶,见他们二人进来,停下手上的动作,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林月落点了点头,到处看了看,“李念卿,快点去恩福吧。” 她此刻就想回去了,若不是李念卿好说歹说,她绝不出马车半步。 李念卿牵着月落,朝一小僧人问道:“请问恩福的话,是烧多少柱香呢?” “大福五金锭,烧十柱香,小福四金锭,烧五柱香。”说罢,那僧人便走到一旁,继续扫叶。 林月落无言,这庙也真是烧钱,动不动就要给金锭。 她看向不远处烧香拜佛的两位路人,不免得冷哼了一声,此地也难怪只有达官贵人来,若是老百姓那就别想了,单单一香火钱都给不起的。 在隐灵寺在月落看来,就是一坑钱之地罢了。 “落儿,别发丨愣了。”李念卿牵着她走向一大鼎,鼎里的香灰堆了个小丘,这鼎不少处生锈发暗,看来是有年头了。 李念卿烧完香后,月落抬眸对着他问道:“我还以为你不信神佛这些的。” 毕竟府内没放过佛像佛经。 “不信的,只是来感谢感谢。”他回道,“先前云溪来过府,他提的。” 话语间,月落余光见一人朝着他们走来,来人一身白衣圆领衫,腰间绑着一黑带,束着马尾,走了过来。 月落第一眼见这人,就觉得是个少年,见那人走近,她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小妞,爷老远就被你的容貌吸引了,可愿随爷回府当妻啊?”这人调戏般地刮了一下月落的鼻尖,笑道,“爷稀罕你。” 第19章 林月落懵了一下,随后警惕地躲在李念卿身后,“这位公子,我和你不熟,再者我已有家室了。” 她偷偷地撇了李念卿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她心中有股无名火升了上来。 月落晃了晃他的肩,李念卿忽道:“这位姑娘,可否让一步呢?” 姑娘? 月落看了一眼李念卿,又看了一眼这少年,她悄悄地躲在李念卿身后,仔细端详着这少年。 这少年长得眉清目秀,杏眼小翘鼻,的确不怎么像一位男子。 只是这音,的确是少年音。 林月落看着李念卿,用眼神向他问道:你是怎知这人是姑娘的? 李念卿会意,他说道:“这位姑娘没有明显的喉骨,语调想必是刻意装出来的吧?” 他看了看眼前这人,注意到她腰间的玉牌子,道:“想必,姑娘您是顾将军之女吧?” 顾豆子眨巴着眼,狡辩道:“我不是。” 她一急之下,用了原音,露了馅。 林月落在一旁尴尬地扣了扣鼻子,原来这少年竟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这装的也太像了,她差点相信了。 顾豆子一时间,不知做何为好,只能向月落道歉,“小女失礼了。” 月落笑着摆摆手,“无事无事。” 真是山外有山呐,李念卿单单一眼就看清了,她竟还耸着个胆子躲在一旁,太丢脸了。 “这位公子,您是怎知我是顾将军之女的?”顾豆子望着李念卿问道,“莫非,你同我爹爹认识?” 李念卿指着顾豆子黑腰带上的一牌子,解释道:“这玉牌,先前见过。顾将军有与我提起过要将此物,送给女儿作生辰礼。” 顾豆子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叹气道:“我爹爹在里头拜那佛像呢。” 李念卿拉起月落的手,正要走,月落就见顾豆子跑到她身边,笑着看她。 “这位姑娘,您这是……”月落被一小姑娘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 “我名顾字豆子,这位姑娘怎么称呼?”顾豆子笑着问道。 “林月落。”她觉得这顾豆子很是活泼,背着手走着小跳步,倒是可爱。 顾豆子点着头,笑了笑:“这名字取的真好。” 走到殿前,月落放开了手,她看了一眼殿里的佛像,道:“你进去吧,我在外边儿等着你。” “落儿,可是我不放心你。”李念卿说道,“你进来站在我身旁吧。” 顾豆子道:“我在这儿陪着落儿姑娘吧。公子您大可放心。我定会护落儿姑娘周全的。” 林月落:“……” 李念卿想了想,“那就有劳了。”说罢,他走进殿里。 林月落依靠在柱上,顾豆子转头,凑到她面前,一脸坏笑。 “顾姑娘……” “落儿姑娘,您今年芳龄呀?”顾豆子老早就注意到月落了,在她同爹爹进寺庙前,就远远地注意到了她。 “已有十九了。”林月落淡淡道。 顾豆子闻言,拍了下手,“正是巧了,我也正好过了诞辰呢。”她喜悦道,“正好,同落儿姑娘同岁了呢,我们可真有缘。” “竟然是同岁的话,那就不用敬语了吧。”林月落说道。 “好啊好啊,我就觉得敬语太过于麻烦了。”顾豆子叹气道,“落儿姑娘可有所不知,我爹爹简直是个顽固老头。” 没一会儿,顾豆子将平日里的八卦怨言全都道了出来,月落倒是听着越发有意思,这顾豆子性子与小梨相似,若是见了小梨,想必二人会一见如故吧。 “落落,你也不喜这寺庙吗。”顾豆子坐在一旁,问道。 “是啊,我也不喜这地方,若不是我夫君将我骗来,不然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林月落一想起这事儿,心中就有了火气。 “那幸好来了,不然我就见不到落落这般美人了。”顾豆子看向殿里头的人,笑盈盈地指道,“落落,你看到里头那影子没,那胖硕胖硕的便是我爹。” 月落笑着点头,殿外传进笑语,李念卿听着,原先悬着的石头,落了下去。 他还担心着落儿会不自在呢。 李念卿站定,扶起顾越,恭敬道:“今日顾将军来此,想必是前来求缘的吧?” “不愧是太子殿下啊,这都能被您猜到。”顾越又朝佛像拜了三拜,“为臣的小女,性子太好动,前几日过了诞辰红娘看了后说是要去说媒,过了几日仍无消息,这不就来拜佛希望求个好姻缘。” 李念卿说道:“定会求到一好姻缘的。” “太子殿下前来也是求姻缘的?”顾越摸了摸胡,“是想纳妾了?” “不是,是来恩福的,前几日夫人染了风寒。”李念卿说完,沉思了一刻,道,“顾将军,今日碰巧遇见,可否借点时间?” “那是当然了。”顾越说道。 “就是有一事,想问问顾将军,不知您会支持谁呢?” 李念卿问的,正是储君这事,他虽是太子的确是坐实储君的,但他知道,自己并不会顺利的上皇位。 有白子帆这一皇子的存在,多少是难的。 现如今,朝堂分两派,虽大部分都选择支持李念卿,但少部分向着白子帆,所以他要做的便是巩固。 而这顾越,是他最要巩固的人。 顾越十多岁上场杀敌,少有败仗,近几年年老了许多,在朝堂上敷衍了事,能不管便不管。 这顾越虽是爱女,但更是爱面子。 李念卿发现,这顾越前几日飘忽不定,在朝上一会儿向着白子帆说话,一会儿又向着李念卿说话,两边讨好。 这令李念卿起了疑云。 “那必然是支持太子殿下您的。”顾越回过头,看了一眼殿外的人,肯定道,“太子殿下是储君,是将来的皇上,顾某可不会跟错人的。” “为臣会将您安安稳稳地送上皇位的,到时可别忘了您答应为臣的承诺。”顾越淡淡道,“臣只想隐居山林。” 见顾越说这话,李念卿只是应了声,无多言。 看来这几日,还得上堂,再观察观察。 话毕,顾越走到门边,抬手推开了门,“豆子啊,聊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爹爹,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您要在里头过夜呢。”顾豆子对林月落说道,“落落,这是我爹,顾老将军。” “您就是太……”顾越刚说一半,李念卿刻意地咳了咳声。 月落缓缓行礼,道:“见过顾将军。” — 欢清合内,孟微舟裸着身子,躺在床上猛喘着气儿,脸上的颊红如樱色一般,一起一伏,她早已麻木了。 客走后,她这才算是结束了今日的活儿。 理好了衣裳后,孟微舟坐在镜前,整理了一番。 一切理好后,她倒了杯茶,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一个时辰后,屋内进来了一人,“你来晚了。”孟微舟说道。 “处理了一点事儿,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他关上门,落座在红木椅上,拿起了茶,品了品。 他看了一眼孟微舟身后的床,提醒道:“你可别勉强自己,万一你死在床上了,我还得找下一个。” 孟微舟冷笑一声:“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她晃着手中的茶杯,说道:“我开始有点儿后悔,与你合作了。你本可以杀了林月落的,但又放了她一马,我真是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就算不要她的命,你也可以弄废她。”孟微舟冷冷地白了他一眼,“真不知如何说你。” “你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他反问道,“你是真恨她?” “论缘分,我与李念卿本就比她林月落早。”孟微舟盯着杯中的茶水,“抢了我的人,必然是恨的。” 孟微舟越是想的林月落那副嘴脸,她就越是来气,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他慢吞吞地品着茶,见孟微舟眉头紧蹙,道:“不可急,慢慢来。若是一步错了,你我都得付出性命。” “李念卿可不是一个傻子。”他道。 孟微舟当然明白,她只是不愿,林月落还活着。 想来想去,只好先他的话了。她若是一个有地位的身份,也不必事事听他的,像个听话的傀儡一样。 “这几日,你老老实实的呆着。”他说着,放下茶杯,环视了一圈屋内,“我想,以你头牌花魁的身份不接客,那老嬷也不会说什么的是吧。” “这几日,就说是来了月事。”他说罢,放了一包糕点在坐上,便离了去。 孟微舟冷眼看着桌上的糕点,她不喜甜食,半点不沾。 她现如今只想,代替林月落,她不为宠爱,不想当妾。她深知自己是不干净,她只想李念卿心中有她,哪怕几日,哪怕一盏茶,便足够了。 — 走到马车前,顾豆子依依不舍地拉着月落的胳膊,撅着嘴,“落落,你去我哪儿过一夜吧。” “好不想与你分开啊,我还不容易找到你这么一个知心。”顾豆子道,“你走了我怎办啊。” 顾越见顾豆子要死要活的,硬拽着林月落不放,他快步走过去,打掉豆子的手,“豆子,不可无礼!” 林月落,道:“豆子姑娘,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到我府上做客。” “真的?”顾豆子央求道,“那……那一定要说话算数哦。” 月落点头,“那是必然的。” 见顾豆子上了马车,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落儿这是累了?”李念卿说道。 “没有,能与豆子姑娘相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如实说道。 李念卿轻捏了一下月落的脸,随她上了马车。 刚到府,月落就见陆进站在府外,马车停下后,陆进快步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陆进急忙喊道。 待李念卿下来后,陆进同他说道:“太子殿下,不好了。那牢中的老伯今日死了!” 第20章 “几时死的?”李念卿很快反应了过来,问道。 “丑时。”陆进说道,“太子殿下,那人的死状很是怪异。” 林月落慢慢走了过来,在一旁听着。 李念卿垂下眸,顿了一会儿,回头同月落说道:“落儿,你先回府,我有事需要处理。” 林月落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衣袖,“我同你一起去。” “那样子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看的,会做噩梦的。”李念卿安慰道,“听话,回府吧。” 即使李念卿这么说,月落还是执意要去,她觉得这事与她有很大关系,她做不到不管不问。 再者,她已见过一次了,怎会怕死人呢。 月落坚定道:“我不怕,带我去吧。” 李念卿轻叹一声,淡淡道:“那你不可乱走,时刻跟在我身边。” “嗯。”她点头道。 快要走到一县衙前时,月落远远地见有两人跪在地上,她随着哀哭声,走近。 那人注意到有人来了,赶紧跑了过来,一头发凌乱,身穿破粗布的老妇人牵着小孩童大喊道:“你们还我相公的命!我相公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老妇人带着哭腔,面容憔悴,越说越崩溃,“我相公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会这么惨啊。” 陆进在一旁道:“您相公的死是个意外,我们正准备查,还请您不要挡路。” “娘,爹爹这么了?”小孩童懵懵懂懂的问道,“他是不是不回家了?” 月落望着这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孩童,她看着不禁眼眶含泪。 这么小的一孩子,完全不懂何为生死。月落不禁回想起了上一世,她经历过生死离别,自然懂得这位老妇人的这种感受。 这一刻,月落很想抱着这个小孩童,想告诉他,这是一场梦,没关系的,梦醒了你爹爹就回来了。 可她做不到,这种谎言即使是善意的,早晚也会被揭穿发现。月落心中五味杂陈,心中很是闷,有点喘不过气。 李念卿忽道,“这天冷,先带您的孩子回去吧,” 劝了许久,老妇人妥协,牵着孩子走了进巷子里。 那离去的背影,被哀伤围绕,那老妇人边抹着泪,边牵着孩子往前走。这一刻,深深刻在了月落的眼里。 “落儿。”李念卿察觉到月落的情绪,他拍了拍她的肩,“人总会经历生死的。” 她已经历一次了,但她知道,不论重生多少次,生与死她还是得经历的。 每个人也避不开。 “我知道。”但她希望,别那么快到来,能慢则慢吧。 进了县衙后,李念卿一直走在她前,这牢中人没多少,几个捕快围在一牢房前,见陆进走来,赶忙让开。 “太子殿下。”陆进蹲下,侧头喊道。 李念卿站一旁,看了几眼,蹙起眉,“管事的在哪儿?”他对着那几个捕快问道。 月落探出头,单单看了几眼,就被李念卿捂住了眼,“别看了,看了定会做噩梦的。” 这屋里墙上一道道血红的痕迹,这人死状极为可怕,头与腿被拉后伸的似一把弓,面色惨白,眼凸僵硬。 “太子殿下,那管事的前几日下乡了。”陆进站定,说道,“这几日,这人还好端端的,忽然就死了,多半是有人暗杀的。” “验过食物了?”李念卿转身,对着那几个捕快问道。 其中一捕快,道:“验过了,饭中的确掺了点奇怪的东西。” “是不是一褐色圆物?”李念卿道。 捕快点头,李念卿转头,看向牢房里的人,“陆进,处理好过几日将骨灰还给他的妻儿。” “那管事的回来后,仗刑四十。”李念卿冷言道。 话落,他牵着月落的手,走了出去。 李念卿走后,陆进朝那几个捕快喊道:“楞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捕快们对视一眼,一瘦小的捕快说道:“陆大人,我们不敢……” “这人死前,浑身抽搐,吓人的很。”这捕快一脸不愿,“我们只是一皂隶虽是命贱,但怕死,若是被上了身,可不就没救了。” 陆进无言,“不帮忙的十仗刑。” 那几个捕快无奈,只好过去,陆进又道:“太子殿下方才说的那褐色圆物,的确是掺在饭里?” “是啊……陆大人对那东西了解?” “嗯,先前见过。”陆进道。 — “这位老伯是被那人下毒害死的,对吧?”林月落走出县衙,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东西,你也是见过的?” 李念卿沉默了一会儿,“牵机药,又称马钱子,毒性极强。看那老人的样子,多半是自愿的。” 月落垂眸,“他怎会自愿呢……他有妻有儿……” “这便是原因,有时,人宁可自死,也不愿亲人死。”李念卿道,“想必,那人是以他妻儿的命要挟了。” “落儿,我不该让你来的。”李念卿淡声道,“这些事,你本不应该看见的。” 他因这事自责,她本该看人间繁华,而不是看这种伤情哀苦。 月落用余光看他,坦言道:“其实,我是知道的。那人做的事,多少都可以推测出来。” “人命在那人手里,低如蝼蚁。” “他是因你,你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欢喜。”林月落说着,猛地拍了一下李念卿的后背,“别这样僵着个脸,你还有我呢。” “落儿,你……”李念卿顿言,半响后,轻笑了一声道,“感觉你像是经历了一次。” 他说这话,只因直觉,没想什么。 林月落一怔,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回家吧。” “好。” 月落回头,看了一眼那巷子,她心中向上天祈求,愿那对母子一生平安,没灾没祸。 — 未时,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中一小屋内,进来一女子,她借着昏暗的烛光,朝四周打量了一番。 随后,对着床上的人,笑道:“想找到你人,真是不容易。” “平日里,你就待这儿?”孟微舟寻了个椅子,落座。 “以你的身份,倒是不至于在这破烂不堪的木屋里过夜吧?”孟微舟说道,“这儿,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东西?” “我儿时就在这里,送走了李念卿的母亲。”他懒懒地躺在木床上,晃着腿说道,“他的母亲,死前就睡在这儿上面。” “……”孟微舟挑眉,“那李念卿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病死。”他道,“但是被害死的,他母亲虽是命大,最后还不是咽了气。” “人啊,活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银两权利么,可是死了什么也带不走。”他讥笑着,看了孟微舟一眼。 孟微舟手撑着脸,反驳道:“你,不也是为了权利么。你死了不也什么都带不走。” 她很是不喜他这几句话,人多少都是自私的,就算是知晓结局,哪又能怎样呢。 “话是没错,但我就是想要权利,死后得不到哪有怎样,活着能享受到就行了。”他说道。 孟微舟听他这话,无意地问道:“你想要的权利,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难得沉静了一会儿,回答道:“是吧。” 得到了回答,孟微舟便没在多问,她道:“说吧,找我来是要做什么?” “我有个计划,对你我都有极大好处。” 孟微舟有些不信,“有这好事儿?你确定?” “信不信由你。” 孟微舟咬牙,她知晓这事儿必定是好坏掺半的,但现如今,他才是最有可能助她代替林月落的最好人选。 “说吧,什么计划?”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 林月落窝在被褥里,李念卿脱去外衣,躺了进来。 “落儿,你今日怎突然睡这么早?”李念卿见月落睁眼发丨愣,于是道,“是先前那事,还令你耿耿于怀?” 月落点了点头,确实是因那事儿,她翻过身,面朝着李念卿,“你给母子银两了没?这么寒冷的天,我怕……” “落儿放心,我都处理好了,她们母子二人会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个冬天的。”李念卿柔声道,“我家落儿这般体贴温柔,将来定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后。” 皇后? 月落从未想到皇后这事儿,她也并不打算当什么皇后。 “若是我说……我不想当皇后呢?”林月落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负责掌管国家,落儿负责吃吃喝喝,开心玩乐。”李念卿笑道,“然后,到时再生个……孩子?” 林月落踹了他一脚,怒道:“李念卿,你这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他乘机抓着她的手腕,说道:“落儿若是不愿生育,那就不生育了。” “……”她并未打算同他继续争辩,还是改日再细谈吧。 但月落明白一个道理,自古帝王多薄情。若是李念卿当了皇上,是否也会如此。 他能定心么? 能不被那些权利蒙了眼么? 月落没在细想,只是对着他,说道:“李念卿,你应该知晓当了皇上会是怎样,有什么好处与坏处,你自个心里应当清楚。” “你可……别负我。”林月落凝视着他的双眼,她给了他一个机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第21章 翌日一早,月落就被一微弱的抽泣声给吵醒。 她睁眼去看,见李念卿眼角泛泪,紧蹙着眉,月落原先还带着倦意,一下便没了。 “李念卿。”月落试图晃醒他,“快点醒醒。” 没多久,李念卿睁开眼,月落倏地一下被他拉入怀中。 “怎么了?是不是梦到什么了?”林月落柔声地问道,“你怎还哭了呢?” 他顿了好一会儿,回了神,将怀中的人抱紧,“我……梦到你离开我了。” 林月落轻笑着,“我离开了,你就要哭啊。” 他原先是这样的爱哭鬼么?没想到啊。 “不是。”李念卿哽咽着出声,“我梦到你……死了。” 这话音刚落,月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怔了怔。 “梦是反的,别太当真醒了就好。”她说道。 林月落心中纳闷,没想他这梦竟如此玄乎。 她突然担心起重生这事来。她绝不可对任何人道说。 不,就算是说出来也无大碍,只当个玩笑话罢了。 想到这儿,月落松了一口气,她抬手为他抹掉眼角泪,随后从他的怀中离开,起身坐定。 “落儿。”李念卿望着她的侧脸喊道。 月落“嗯”了一声,回头,“梦醒了就起来吧,天亮了。” 李念卿虽是回了神,但情绪还余留了几丝在梦中,他坐定,卷着她的一缕长发道:“你不会同梦中一样吧?” 他这样问,实在是梦境太过于真实,像是发现在他面前似的。 林月落没想,他会这样问,只是笑道:“不会离开你,我也不会没事儿找死。这样你可安心了?” 他点了点头,下一刻,将人抱下了床。 月落下意识地勾住他脖颈,“干嘛忽然抱我?” “落儿要同我好好的。”李念卿在她的耳旁说道,“一生一世,你也别想离开我。” 听他这话,月落霎时起了玩心,“那我偏要离开你呢?哪日你惹我不悦,我就跑走躲到一个你永远的找不到的地方。” “到时你找不到我,你就可以借机娶一个比我貌美的女子了。”林月落玩笑道,“这多好啊。” 李念卿眸色渐冷,道:“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今生今世我只认定你林月落一人。” 月落看着他眼角的泛红似血,眸中异常坚定的凝视着她。 她不禁有些想逃避这眼神,她侧过脸,说道:“好了,我知晓了快放我下来吧。” “今日,落儿同我进宫可好?”李念卿把她放回床上,为她裹紧了被褥,问道。 “皇上又来圣旨了?”林月落揉着眼,说道,“我怎不知呢?何时来的?” “不是,是我想落儿进宫。先前进宫还有些地方没来得及带落儿去看看,今日下朝后……” “这不妥。”林月落认真道,“你现如今还只是太子。皇上没召见我,我是不可进宫的。” 她若是未经过皇上允许进宫,若是被一些八卦之人见到,不指定在背后说什么呢。 况且这皇宫她也不怎么想去。 李念卿说道:“这事皇上允了,落儿不必担心。” 她垂眸,点头:“嗯。” 但愿,不要见到不想见的人。 吃早膳时,林月落特地吩咐了小梨多叫厨子添点面食馒头。 “落儿,今日胃口怎这么好了?”李念卿看了看桌上好四五碗的食物,说道,“昨日落儿睡前也没少吃啊。” “……”林月落忽视他的问话,自顾自的嗦面。 她先前进宫,走了将近一盏茶还没到宫门,她都给走饿了。 这次进宫,得多吃点才行。 “落儿慢些吃,我们不急。”他加了素菜放她面里,苦口婆心道,“菜也要多吃,落儿不能挑食。” “对了,那几日你没进宫上朝吗?”月落道。 李念卿坦言道:“没有。” 月落没想到,她在他心中如此重要,竟会朝都不去了。 这般痴情的他,为何上一世会将她拒之门外呢。 想来想去,月落只好先旁敲侧击地问问,若不是那便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针对。 “李念卿,若是我触犯了你的底线,你会不会将我拒之门外不管不顾?”林月落试探道。 “你便是底线。”李念卿回道。 得到此回答,月落这下心中有了点眉目,她如今在李念卿的心中极为重要,他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她不断回想着自己是否在上一世得罪过人,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任何头绪。 既没得罪人的话,那她究竟是被谁给害死的。 她死了,得到好处的会是谁呢。 月落骤然想起一人,孟微舟。 她若是死了,那孟微舟极有可能会是得到好处的人,先前孟微舟在她面前多次“无意”道出自己同李念卿的关系。 想必,是对李念卿芳心暗许。 但现在证据不足,月落能只能对孟微舟多加提防。 只是,以孟微舟的身份绝不可能令月落全家上下生死两隔的,她孟微舟的背后,多半是有人帮助。 林月落一时想的太多,才察觉到碗中的面条已被她吃光了。 “落儿方才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入迷。”李念卿放下手中的筷子,道。 “你同孟微舟是什么关系。”林月落忽道。 她不信,孟微舟刻意说出那番亲昵之词出来,他会没听见,这绝不可能。 “儿时见过几面罢了。”李念卿解释着,“先前也是有事找过她,后来便没交集了。” “她唤你念卿,你也没在意?”林月落随即严肃了起来,摆起了架子准备与他争辩。 李念卿本就没在意这称呼,但他见月落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嘴角上扬,“落儿这是……吃醋了?” 林月落听他这油腔滑调的语调,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我的确是吃醋了,所以请太子殿下好好解释,不要拐弯抹角!” “好好给我说清楚!” 李念卿边笑边劝道:“落儿别气别气。” 他深呼吸了一下,将笑意憋了回去,“我同孟微舟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她唤我为念卿只是儿时叫惯了。” “我早以同孟微舟淡往了许多,落儿因此不满的话,我今后便不会与孟微舟说一句话。”他竖起三指,郑重道。 “好,我信你一次。”她又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早膳吧。” 林月落瞪了他一眼,说道:““若是做不到,你就准备好天打雷劈吧。” “是!”李念卿一脸正经道。 — 皇宫。 尤命殿内。 唐云笙难得刺绣,嘴角含笑,对着一旁的白子帆说道:“本宫觉着这事儿不错,想不到帆儿大了,竟会如此擅用人心了。” 她欣慰地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蹙起眉,又道:“不过,你得想好,若是踏错一步你可就会因此丧命的。” “无事,我早已有准备了。”白子帆沏了一壶茶,“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唐云笙听言,叹着气儿放下手中的活,拿起一杯茶倒在了刺绣上面。 “浇了茶就毁了,这布料不能沾热茶的。”白子帆淡淡问道,“母亲是不满意?” “我最厌的,便是中看不中用的。”唐云笙将茶杯同刺绣一并扔在一旁。 唐云笙说道:“帆儿根骨聪慧,想必是知晓本宫说的是什么。” “那是自然的。” “带你看好的人来见本宫。”唐云笙说罢,走进帘内,趟了进去。 “儿臣明白。” 白子帆看着地上的碎瓷,心中产碎有几丝厌恶。 “母亲,那么儿臣就先行告退了。”白子帆朝床里的唐云笙行礼。 随后离去。 床帘里,唐云笙并未阖眼养神,她苦等了多年,终是等到了机会。 但她心中仍有些隐隐担心,毕竟在李启眼皮底下扰事,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 想了许久,唐云笙只好咬着牙,将多年前就已决定之事,施行。 — 御花园里,林月落打着哈欠赏花,她以为李念卿想带她来的会是什么地方,原是一花园。 “小姐可是困了?”小梨在旁问道,“小姐来时补过一觉,是没睡够吗?” 睡够? 她睡一半时就被李念卿扰醒,他一个劲儿的在床边细声催她添衣。 也不知是搭错哪根筋了…… “小梨,你初进皇宫可有什么感觉?”林月落岔开话说道。 “回小姐的话,小梨觉着这皇宫很大,但是人却比太子府还要少。”小梨左右看了看,确信了自己所说的话。 “的确,我初来时也同小梨一样的感受。”月落赞同的点了一下头,“这皇宫内,虽是一龙地,但人气少,多多少少是有些幽静的。” 尤其是在这御花园里,望着树上的花,闻着花香,实在是无趣极了。 “对了,距李念卿上朝过去多久了?几个时辰了?”林月落转头,对着小梨问道。 “回小姐的话,已过去半个时辰了,想必快了。”小梨道,“小姐是想太子殿下了?” “是啊,李念卿不来,无人同我斗嘴,我很是无趣呢。”月落撑着脸,转眼看向那梅花林里。 月落不下三次都听小梨这回答,听的头都大了,她觉着小梨对她疏远了。 正有点小失落时,月落一瞟,瞟见了一个背影从梅花林的对面匆匆经过。 林月落突地一下站定,她看那走姿感觉有点眼熟。 像是……孟微舟的背影。 第22章 “小梨,你方才见到那人没?”林月落抬手指道,“好像是孟姑娘。” “小姐,孟姑娘怎会在这儿呢?”小梨看向月落指的地方,“小姐莫不是看错了。” 月落抿了抿嘴,又坐了回去,她分眀看到那人了,背影的确与孟微舟有些相似。 但孟微舟不可能会出现在皇宫里的。 “小梨,随我去别处逛逛吧。”她抬眼,看向别处。 这御花园内,从一眼望去的梅花林后,有一木桥与池,若是六七月,想必会有另一番景象,池中的荷花叶满池,蜻蜓蝉鸣。 可现如今正逢寒季,除了梅花开了以外,便没什么令人惊艳的地方了。 月落裹紧了斗篷,搓着手,走出亭子。 她抬头看了看天,见这天色,想必是要落雪了。 “小姐,回亭子里吧。”小梨说道,“这一阵阵的寒风刮来,小梨怕您受寒。” “无事,我不冷。”林月落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她见此情此景心中有些感慨,不知何时她已习惯了重生后的日子。 关于上一世,月落渐渐地记不太清楚了。她这几日,努力回想了许久,仍是没想起多少。 林月落缓缓向木桥走近,蹙起眉,到处看了看,“小梨,你听见这声音没?” “听见了。”小梨转过身,环视四周,看了几眼,“小姐,这是猫的叫声,但是听声音应该是一小猫。” 这残冬腊月的,竟会有动物在这皇宫里,而且还是一小猫。 月落蹲下身,朝低处看了看,她寻思着这声音不远,多半就是在这儿附近,便学着这声音也喵了起来。 小梨有些不解,但没过多问,也同月落一样,弯下身来。 半盏茶后,月落终于在木桥底下找到了这小猫,它蜷缩着身子,见她过来,竟安分了起来。 “小梨,你说李念卿会让我养它吗?”林月落蹲在小猫面前,端详了一番,“我觉得,这小黑猫很是惹人怜爱。” “小姐,我们先找找这……” 须臾间,猫跑了出去,小梨连忙追了上去。 林月落正要站定,她一下子觉着心闷得很,一股暖流涌上喉,她下意识地捂嘴咳了几下。 她的口内里弥漫着一股铁腥味,摊开手,看着手心上的血迹,月落很快反应了过来,拿出一块手帕,清理干净。 不会是因为那颗药丸吧? 月落站定,见小梨走了回来,便藏起手帕。 “小梨,你没被挠到吧?”月落关心道。 “这到没有,我儿时经常在乡下逮猫玩,知道该提哪儿不会被挠。”小梨浅笑道。 话毕,一道声就从月落身后穿来。 “倒是玩得开心。” 李念卿走来,背着手,朝着月落说道,“落儿真是不畏寒呢。”他说着,为月落系紧了斗篷。 他又见小梨提着一猫,问道:“这猫是哪儿来的?” “木桥底下发现。”月落对李念卿说道,“我能养它吗?这小猫若是弃之不管怕是活不到下一个春天的。”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猫……”李念卿顿言,想了片刻正准备开口,李太监就快步跑了过来。 李太监边跑,边唤李念卿。 “太子殿下。”李太监喘着气儿,朝月落行了一礼,便弯身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道,“皇上有传口谕,问太子殿下您是否愿意在宫中过诞辰。” 李念卿道:“不必了,还是同往年一样。” 李太监“嗻”了一声,随眼一瞟,瞟见了小梨手上提着的猫,他走前,看了看,“这猫,有些像是小奴养的那只母猫所生的。” “李太监还会养猫啊。”林月落感到意外,她原以为这宫中的人都是规范做事,不带感情的。 没成想,竟也有怜爱生命之人。 提到养猫,李太监倒是一脸骄傲,自夸了好一会儿后,他走到小梨面前,抬起小猫的尾看了看。 “哟,这小崽子还真是我那母猫生的,花纹都一样。”李太监叉腰,拎过那猫,“那小奴就先回了。” “李太监,等下。”李念卿喊道,“过几日记得收盐,本太子要这猫了。” 李太监一懵,反应过后连忙点头笑道:“这小崽子能被太子殿下看上,是它的荣幸。小奴这就回去拿一木笼过来,请太子殿下多等一会儿。” 见李太监离去后,月落走回了亭子等候,“李念卿,你的诞辰快到了为何不同我说呢?” 她有些不悦,诞辰如此重要的日子,他竟一字不提。 “落儿,我没打算过这诞辰。”他垂下眸,微声道,“这诞辰不过最好。” 月落自然是没理解到他话中的含义,只是在她眼里,这诞辰一年一日很是重要。 他为何要选择不过呢。 “给我个原因。”林月落耐心问道,“说说,为何不想过这诞辰?” 李念卿看了她一眼,回道:“因我娘。” “皇后娘娘?她怎么你了?”月落觉得很是荒唐,“皇后娘娘不让你过诞辰啊?这也太过分了吧!” 她越说,越是火气上来了些许。 “她不是我亲娘,我娘早已离世多年了。” 李念卿这话,令月落发懵了好一会儿。 这皇后娘娘居然不是他的亲娘? 林月落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安抚道:“你若是不想过这诞辰,那便不过。” “嗯。有落儿陪我就足够了。”李念卿勉强的笑了一下。 林月落淡淡地看着他。 原是这原因,他才不想她离开,月落开始后悔了起来,原先对他那般冷漠。 若是早知这事,她多多少少也会接受他的,而不是到了现在。 “诞辰是多久?”林月落说道,“我得提前准备准备。” “一月二。”李念卿闻言,眼眸倏地亮了起来,“落儿要准备什么?” 月落吊胃口道:“我才不要说出来呢,你慢慢等吧。” — 出了皇宫后,马车还在回府路上驶着,月落就忍不住逗起了木笼里头的小猫来,“李念卿,你说这小猫取什么名好呢?”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名了。”月落挠着头说道,她感觉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自出了皇宫后就想了一路,脑子里全是食物的名称,想的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想出什么正经的词。 李念卿望着那笼里的猫,轻笑了一下。 这一路,这只小黑猫不喊叫闹腾,窝在笼里睡着,倒是安分。 “这玄猫取名的确是有些难。”他一时也不知该取什么为好,“煤炭……?” 毕竟是黑猫,一身黑,的确像一团煤炭。 月落还以为他在想什么好词呢,她反问道:“你觉得这名好听?” 李念卿摇头,他道:“那落儿可有想到什么好名?” “……”林月落回道,“当然有了,比如山竹、圆丸、芝麻糊……” 下一刻,她听到了一声笑,便没在说什么了。 “落儿这是饿了吧?”李念卿抿着笑,“我觉着芝麻糊不错。” “那就叫芝麻糊吧。”月落白他一眼,对着笼中的小黑猫说道,“小猫,你以后有名字啦,叫芝麻糊哦。” 她重复了多遍,这是她初次养猫,必然是得好好养的。 马车路过一铺子时,停了下来,林月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好奇地探出了头,看了看。 “李念卿李念卿。”月落挥起手,拽了拽他的衣裳,“外边儿吵起来了。” 李念卿抱着臂,闭目养神,“嗯”了一声。 “一堆人围在一个小铺子前。”月落看了一会儿,又喊道:“那人好像是云公子啊,他扔笔了。” “云溪性子温和,轻易不会发火的。落儿怕是看错了。”李念卿睁眼,看向月落。 林月落回了身,十分肯定地说道:“那人就是云公子,不信的话你随我下去看一眼。” 话毕,她拉起他的衣袖,从马车里下来。 月落将人拉到人群外边,她踮起脚,指着里头的人说道:“你看,是不是云公子。我眼神可好了。” 人群里,云溪卷起纸,收着笔墨砚,“这位姑娘,不别再问我了行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交给天意。” 顾豆子一把扯着云溪的衣裳,不让他走,她拍着木桌,一脸气愤:“我给了钱,你理应给我说清楚,不然你就是骗钱!” 云溪耐着脾性,往回扯着自己的衣裳,嗓门都给急得大声了起来:“这位姑娘,我已说了多次了。天际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了?!” 月落站在一旁围观,她对李念卿说道:“看,是云公子没错吧。” 李念卿:“……” — 尤命殿内,孟微舟站在旁,忍受着唐云笙的多次侧眼打量。 她顿时间,感觉到自己像是一物品,没得到一丝身为人的尊重。 “本宫看你样貌不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唐云笙冷言道,“不过你看起来,还是资质太浅了。” 孟微舟见这女人浑身上下虽有些病弱之态,但性子眼神倒是透出了一股狠意。 “皇后娘娘,这资历浅还是不浅,理应见过才能知晓。”孟微舟深吁一口气,道,“若是皇后娘娘不信,小女自会证明出来。” 唐云笙冷哼一声,这才正眼瞧她:“倒是挺坚韧自信的。本宫暂且信你一回。” “……” 唐云笙起身,提醒道:“你可别拖后腿。” 第23章 林月落在一旁看着云溪与另一位姑娘争吵,她对李念卿细声道:“你不去帮云公子吗?他不是你好友吗?” 李念卿看得倒是颇有趣味,他道:“不必,我看看云溪会如何处理这事儿。” 月落踮脚,想看看里头同云溪起争执的姑娘和何方神圣,奈何人围的太多了,没看到。 须臾间,她腰间被一股力量举起。 “李念卿,你干嘛啊?”月落害羞的低声对他说道,“快放下我。” 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举动属实是引人注目,好几个小姑娘看着月落,嘀嘀咕咕,她顿时间羞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落儿不是好奇么?”李念卿一脸坏笑地回道。 “快些放我下来!”月落微怒道。 霎时,她听见一熟悉的声音,抬起头一看,“豆子姑娘?”她喃喃道。 李念卿将她放下,问道:“看到里头的人了?” 她点了点头,“是豆子姑娘。” 不过,她怎会在这儿呢,还同云溪起了争执。 月落没管太多,见他们二人还在争吵,脑子一热,便朝人群挤了进去。 李念卿苦笑着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我管你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你今日不全说完,我是不会放你走的!”顾豆子一脸认真道。 云溪使劲拽着自己的衣裳,道:“姑娘你快放手,衣服都要被你扯掉了……” “我说了,你今日不说清楚就别想……” 林月落喊道:“豆子姑娘。” 顾豆子回头,见是月落来了,松开了手。 云溪险先摔倒。 “落落,你怎在这里呀?”顾豆子嘴角笑意扬起,走到月落面前,自然地牵起了手。 见没在吵了,群众们觉得无了趣,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顾豆子上下看了看月落,道:“落落怎知是我呀?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她是刻意引起争执,好让人群聚集起来,这样云溪就不好跑掉了,没成想月落也在附近。 “是啊。”月落看了看云溪,他一脸怨念地低头收拾东西。 李念卿朝云溪走去,“云溪,你今日怕是运势不好。” “你来干嘛?”云溪理着衣裳,瞥了他一眼,“是来笑话我的?” 李念卿坦言道:“是。” “……” 过了一会儿,李念卿同云溪向月落这边走来,云溪朝顾豆子行了一礼,毫无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冒犯您了。” “还请顾姑娘不要生气。”云溪道。 顾豆子“哼”了一声,没看云溪,她同月落道:“落落你和你夫君认识这人?” 这……说认识月落也算不上与云溪有多熟。 她看了看李念卿,道:“豆子姑娘,可想去府上做客?” “可以是可以,但……”顾豆子指着云溪,“我得先要把这人嘴给撬开!” 林月落:“???” “云公子他是算卦之人,只能讲能讲的,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会损寿命的。”月落不想他们二人再起争执,只好胡乱编了一个说辞。 “真的?”顾豆子看向云溪。 李念卿用胳膊撞了云溪一下,云溪不耐烦地点点头,随后便行礼走了。 “落落那我们走吧。”顾豆子攀着月落的手,心情愉悦地说道。 — 孟微舟懒懒地坐在屋外的靠椅上,揉了揉脖颈。 她刚看完了一场戏。 身后的白子帆朝她走来,问道:“事情可做好了?” 孟微舟长叹了一口气,指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道:“那猫已被林月落带到马车上了。” 唐云笙安排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让那只猫被林月落给带走,这对孟微舟看来就是一轻松事。 没花费半天,她就完成了。 “那只猫,有什么重要的?”孟微舟疑惑地朝白子帆问道。 白子帆也没打算瞒着,“那猫身上涂了毒,长久呆着会引发毒,林月落身上本就有一毒,这再加一个可不就……” “这毒那么厉害?”孟微舟被他这回答吊起了好奇,“那你为何偏要慢慢来呢?” 换作是她,她定会让林月落当场毒发毙命,怎还会给她活下来的机会。 “这你不懂。”白子帆笑道,“我要的不光是权利,我还要一‘黄金’。” 孟微舟转过身,倚靠在栏上,淡淡地看着白子帆,她手里拿了一壶酒,但没喝一口。 “我还没仔细看过你的样貌呢。”她说着,走到他面前端详了一番,忽然哼了一笑,道,“倒是同李念卿长的有几分相似。”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同父异母罢了。”白子帆夺走孟微舟手上的酒壶,晃了晃,“你醉了?” “哦?”孟微舟有些惊讶,他姓白,怎么也同李姓扯不上关系,先前她就纳闷了,为何一皇子不随父姓呢。 “那皇后娘娘是你的生母?”孟微舟见他点了下头,倒了杯酒,继续问道,“我知道了这么多,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白子帆沉默不语,半响后,他将手中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淡淡道:“看你想不想死。” 现在看来,她还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的。某种度上,他还得讨好她才行。 白子帆是明白自己往后要面对什么的,孟微舟对他来说既是挡箭牌,也是同伙。 “马上就快一月二了。”孟微舟说道,“李念卿诞辰快到了。” 往年,李念卿都会在府中度过,孟微舟想去看看他,也会被拒之门外。 自李念卿认识了林月落后,孟微舟就一直记恨着月落,凭什么她林月落可以得到他的喜爱,甚至二人还成了亲。 在那之后,孟微舟还是在李念卿成亲后,见到了他。 虽说是为了一件小事来找她,但孟微舟还是心悦了起来,当李念卿嘴边一直挂念着“我夫人”这三字时,孟微舟心中很是不甘。 她年年为他精心准备的诞礼,没机会送了。 孟微舟没有什么说得上来的身份,也只能嘴硬说违心话,祝他们白头偕老。 “没想到,你连李念卿的诞辰都记得如此清楚。”白子帆说道,“你若是真想将他占为己有,就老老实实的听话。” 听话这一词,对孟微舟来说是束缚,也是代价。 只要她可以代替月落,得到他的喜爱,做什么都行。 “说吧,这诞辰你有什么计划?”孟微舟凝视着白子帆,企图想从他眼中看出他在想着什么主意。 “别急,先看看那猫管不管用。” “世上郎中神医不少,你能确保那毒不会被解?”孟微舟道,“若真的被解了,你还有机会能接触到林月落么?” 白子帆淡淡一笑,“没用的,就算是再厉害的神医也帮不了的。那毒深入骨髓时,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用。” 只是……他虽有把握,但还是有些担心,那毒虽强但入骨不快,若是还未入骨就被解了,那他可就是白费力气了。 但愿那毒别被发现的那么快。 孟微舟看向窗外,“最好是这样。” 她祈望林月落快些毒发身亡,越快越好。 — 太子府外,顾豆子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她注意到牌匾上“太子府”三字,对着月落问道:“落落,你夫君是太子殿下?” “是啊,你爹爹没告诉你吗?”月落见小梨拿着木笼提过来,顾豆子一看到笼中的猫,被吓的后退了几步。 顾豆子躲在月落身后,结巴道:“这这这,这里面是什么啊?” “这里头是一只小黑猫。”小梨见顾豆子如此胆小,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念卿从马车里下来,向顾豆子问道:“顾姑娘,您一人来的?” 顾豆子“嗯”了一声,忽然明白李念卿想问什么,于是解释道:“太子殿下您放心,我出来我爹知道的。再者我武功好无人敢靠近我的,您请放心。我爹那,我自会交代清楚的。” 林月落闻言,忍不住想夸赞豆子,不愧是武将之女啊。 有一身功夫就是好啊,月落很是羡慕。 话毕,月落将顾豆子请进府,初进太子府顾豆子倒是没那么拘束,她自由惯了。 “落儿,我有事务需要处理。”李念卿揉了揉她的秀发,道,“劳烦你陪顾姑娘了。” “嗯,放心吧。”林月落浅笑点头,“别太用眼过度了。” 随后,李念卿走近书房,点起了火烛。 这一路,顾豆子一边跟在月落身旁一边点着头。 “落落,你也这样的夫君真是你的福气,这座府不是一般的大啊。”顾豆子到处看来看去,顿了一下又道,“就是这下人有些少。” 林月落将人带到亭中,歇歇脚。 这亭里因天寒,李念卿唤了下人添了棉布在石椅上,又让下人加了二丝棉挂在亭檐上,只留一道赏风景的观位。 小梨将木笼放在石桌上,顾豆子见状,趴在桌上看着:“落落,这小猫你取好名了么?” “芝麻糊。”林月落放了几碗点心挪到顾豆子面前,道,“豆子姑娘,你一人出门顾将军当真不担心吗?” “放心好了。”顾豆子直起身子,朝着天吹了个口哨,哨声响了一会儿后,一只白鸽飞了过来,停在桌上。 林月落看着这白鸽,小巧肥圆的。 顾豆子拿出一张纸,道:“落落,我需要笔墨砚。” 半盏茶后,小梨拿了过来,顾豆子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卷了起来塞到鸽子的脚筒里。 “阿丸,辛苦你了。”话落,这白鸽就飞了出去。 林月落目送着那只小白鸽飞走,她道:“想不到豆子姑娘,还有一好帮手呢。” “那是必须的,阿丸可是我精心饲养的,可乖了呢。”顾豆子十分骄傲道,她说着说着,突然朝月落逼近。 “怎,怎么了?”月落下意识的后移了一下,问道。 顾豆子盯着她好一会儿,半响后:“感觉落落今日面色不好,没上次见你那么红润了。看起来少了点血色。” 第24章 月落急着反驳,“豆子姑娘,您看错了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觉得我气色挺好的。” 顾豆子认真地看了几眼,随后坐了回去,笑道:“那也无事,我可以教落落练习武功啊。武功可厉害了,不光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健体强身呢。” 林月落一听这话,眼眸亮了起来,她的确是想练练武功,虽是心中激动,但身子仍矜持着。 淡声道:“那就劳烦豆子姑娘了。” “无妨无妨,我已告诉我爹了,我会在你们这呆三日。”顾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没有告诉你们就擅自决定了,不好意思啊。” 林月落笑笑,她本就喜欢顾豆子,再者这府里人本就少,显得清冷。 顾豆子一来,这府上多了点生气。 “这没什么,豆子姑娘不必觉得有何不好意思的。”林月落道。 顾豆子拿起一块绿豆饼,咬了一口,左右看了看,“落落。你们这儿没有侍卫么?” “有一待卫的,他大多时间跟在我夫君身旁。”林月落问道,“不知豆子姑娘问这个是为何?” 顾豆子解释道:“我先前就好奇,随意问问罢了。” “对了,太子殿下去哪儿了?不是一并进来的么?”顾豆子又道。 “他去书房办事了。”月落见顾豆子的茶杯空了,便又续了一杯。 如今,李念卿是愈发忙了,他身为太子,不光要为皇上解忧,还得进宫上早朝。 月落昏迷的那几日里,李念卿没有进宫,守了她多日,这落了不少事务。 今日吐血那事,林月落打算过几日找名神医,悄悄治病。 她虽是知晓这病不易治,但也绝不会将从事告诉他。 至于那男人,月落是越想越来气。 真是一卑鄙之人。 “小梨,先给芝麻糊放到一空屋子里吧,盖点厚棉布,再喂点生鱼肉和水。”林月落透过木笼,见芝麻糊睡着了,便对小梨说道。 顾豆子见小梨走后,站起身,施展着身子,“果然还是和落落呆着自由点,有不熟悉的人在拘谨起来好累啊。” “落落,你可有所不知。自我们分别后,我爹可谓是愈发严厉了起来,老让我注意这儿注意哪儿的。”顾豆子抱怨道,“还一脸严肃地告诉我,若是我嫁不出去,就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了。” “孤老一辈子就一辈子呗,我一人过的也能比两个人过的还好呢。”顾豆子撅着嘴,插着腰,“再说了,这没人上门提亲,也不能怪我啊,定对方不识眼。” 林月落笑着点头,她认为缘分这事急不得,该来自是会来的。 顾越的确是心急了些许吧。 “顾将军也是为了你着想,他多半是担心你孤身一人没人照顾,所以才这样的。不过我认为缘分这事急不得,做好自己就行了。”林月落道。 “那,落落是怎么认识太子殿下的?你们是谁说的媒呀?”顾豆子忽然好奇道。 她觉得,没人提亲多半是媒婆不好。她虽是嘴上说着要孤身一辈子,但心底也是向往着男女之情的。 林月落想了好一会儿,她逐渐忘了当初她与李念卿是如何相识的,“我……有些不记得了。” 似乎是李念卿先走到她面前的,但有像是她先的。 月落揉了揉眼,她觉得自己的记性有点差了。 “应该是我先和他搭话的,后来就在一起了。”林月落简言,她的确是记不太清是谁先搭的话了。 顾豆子摆了摆手,坐了回去,“罢了。” “豆子姑娘可有忌口?我好令人告诉厨子。”林月落道。 “没有,我什么都可以吃的。” — 申时,书房里亮着烛光,李念卿脸色略带着疲倦,他撑着头,手握毛笔,正想着什么事。 须臾间,一声敲门的声音传入耳,他道:“进。” “落儿,你怎来了?”见月落进门,李念卿笑了一下。 “给你煮了粥。”林月落将粥碗放上桌,她低头,看着桌上的书卷,又看了看李念卿的双眼,道,“都处理完了?” “嗯。” 李念卿站起,走到他面前,注意到月落额上的微微薄汗,问道:“怎出汗了?” “方才同豆子姑娘绕着亭子跑了几圈,身子暖和了不少。”林月落注意到长桌上整理好的书卷,“都处理完了为何不出来?不觉着闷么?” “落儿一来就不闷了。”李念卿搂上她的细腰,她的脸颊被烛光映得微红,淡红淡红的似春季里的桃花。 李念卿抚上她脸,缓缓地低下头,月落见他离自已越来越近,于是出声道:“李念卿,你想干嘛啊?” “想吻你。”李念卿下意识地箍住她双手,生怕她跑走,“落儿,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接吻在什么时候吗?” 林月落就猜到了这人,有色心还有色胆,她不应该那么毫无防备地走进来的,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带一个防身的东西。 “豆子姑娘刚进屋休息。”林月落提醒道,“你可别想了,老实随我回去休息吧。” 有那么一瞬,月落觉着自己此刻的处境像是在偷情,感觉怪怪的。 李念卿闻言,有了点小脾气,“不要。” 他是她的夫君,又是在自己府上,做出点什么来,不是很正常一事么。但被月落这么一说,像是他们的关系见不得人似的。 “李念卿!”林月落缓了缓,见他垂眸沉默不语,只好使出一法子来。 老实说,这法子月落本不想用的。 “夫君,你就随落儿回屋吧。”林月落柔声,用着勾魂的语调喊他,“这书房离豆子姑娘的屋子进,若是落儿发出什么声音来……” 李念卿咽了咽喉,低声道:“落儿,别用这种语调。” “那卿卿,随不随落儿回屋?”林月落脸抵在他颈窝,她知晓今夜是没得跑了,怕是要‘引火上身’了。 李念卿咬了咬牙,将月落带出了书屋后,拉着她快步回屋。 刚到门外,林月落就求饶道:“那个,你冷静点啊。千万别顺着你的脑子想,我们老老实实的闭眼休息啊。” 月落承认,她怯了。 虽是夫妻,但她平日一点儿也没往什么情欲之事上想。 李念卿冷笑,推开门,点起了火烛。 他把月落抱在桌上,解掉了斗篷外衣,散去了她的头发。 “落儿可还记得,回娘家路上时说过的话?”李念卿绕着她的一缕青丝,说道,“我想,落儿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吧。” 在他说出这话时,月落已有了拒绝的理由。 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的记性会如此的好,她随口的承诺,他都记住了。 “那必然是会……说话算话的…”林月落羞着个脸,现如今她没法再用月事作借口了,若是逃走,后果估计会是很严重。 况且这屋就这么大,她又被他圈在身前…… 林月落脑子里抓狂,她为何要用那般语调说出那种话来。 下一刻,月落的眼前一片黑,她被捂住了眼,微微抬头,承受着这个吻。 怀中的姑娘笨拙的附和他,细腰柔软,仿佛一只兔,小小的惹人怜爱。 但李念卿偏想反过来,欺负她。 他将人抱到了床边,对她说道:“落儿现在,想逃可就逃不掉了。” 林月落强颜欢笑,若是能逃,她还会在这儿? 二人吻绵,屋外天寒,屋内燥热难耐,似烈火一般。 褪衣,一头青丝落到肩,被留了红印。 缓缓伏起,轻声一喘,这初次,便这么来了。怀中的姑娘哭的楚楚可怜,一举一动,全被他看在眼里。 她手撑着床,眼角已哭的泛红。 “落儿,抱歉。”李念卿停下,抹去她的泪,“没事吧?” 林月落哑着声,无力地捶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问。” “……”李念卿见她抽泣着,为她系好了衣服,他穿上衣后把月落抱在怀里,“疼吗?” 她吸了一下鼻子,鼻尖蹭了蹭他胸膛,“嗯……”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是谁先搭的话么?”月落忽然想问清楚这事,她印象里是李念卿先的。 “记得。”李念卿想了片刻,道,“但那不是初次见面……” 月落慢慢地点着头,听着这安心的语调,躺在他臂弯里,阖上了眼。他后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就这么睡过去了。 后来,她想了很久才明白。他满怀歉意说的那句‘抱歉’,还有另一个含义。 — 亥时,欢清合内。 孟微舟走到自己的卧房前,刚要推开门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苍老的手,“竹妈妈,您这是做什么?” 竹妈妈笑吟吟,点头哈腰的关心道:“微舟啊,月事可走了?” 孟微舟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她回道:“竹妈妈,我这月事才来了一天。您知道的,来月事陪客是一大忌讳的。” 这竹妈妈满眼是钱财,若不是因着孟微舟是花魁,竹妈妈绝不会来关心的。 “这忌讳自然是知道的。微舟,你可要好好的休息,这几日想看你的公子爷可不少呢,你月事走后记得告诉妈妈一声。”竹妈妈摸了摸孟微舟的手,一脸得意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若不是竹妈妈,孟微舟怎会成为花魁呢,她单是勾勾手,大把大把的男人恨不得跪在她面前,求她一眼。 对竹妈妈来说,养了这么个招财的‘媚物’,可得好好伺候着,这欢清合有孟微舟一日,竹妈妈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孟微舟看着竹妈妈离去的背影她一脸厌恶,她恨这老女人,也气恨自己只能在心里反抗。 但她如今只能忍着,等到自己代替了林月落,成了太子妃,这欢清合里的一切,她就可以抛弃了。 可她仍是有些担忧,白子帆弄的猫毒太慢,她想加快这毒素,若是做好了,她今后就不必对白子帆言听计从了。 孟微舟趴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冷声笑了笑。 第25章 三日后。 “落落,我好舍不得你哦。”顾豆子依依不舍地看向月落,“若不是我爹一直让飞信来催,我才不想那么快回去呢。” “在这太子府呆惯了,我都不想回了。” 林月落摊开顾豆子的手,放了两袋油纸蜜饯在她手上,道,“这是豆子姑娘这几日一直喜欢吃的蜜饯,给你一会儿在路上嘴馋吃。” 她也不舍顾豆子,若是可以,她还真想留下豆子再上呆几日。 “落落……”顾豆子看着手里的两大袋蜜饯叹了叹气儿,“都怪我爹。” “好了,快些上马车吧,不然顾将军又要飞鸽传书来催了。”林月落说道,“路上小心啊。” 顾豆子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月落站在太子府外目送着马车远去,她见顾豆子的一只手伸了出来,摆了摆。 月落顿时没那么低落了。 林月落往回走,今日她起的早,此刻正打算回屋休息,“小梨,芝麻糊这几日怎么样了?” 她这几日跟着顾豆子学了不少功夫,以至于忽略了芝麻糊的存在,偶尔也只是关心问问。 “芝麻糊这几日在屋里可听话了,不是休息就是在玩粗麻球。”小梨笑着道,“芝麻糊还真是一只不添麻烦的小猫呢。” 这几日,月落一直忙着陪客,都是小梨在照顾着芝麻糊,小梨对芝麻糊自然也是处了点感情出来。 小梨一提到芝麻糊,都是笑着在说话,“小姐,顾姑娘为何回去啊?” “顾将军飞信来,说是有一公子上门提亲,要见一面。所以这才急忙的催豆子姑娘回去,”林月落边走,边上了石阶,“想必是顾将军在寺庙求的缘起灵了吧。” 起灵?寺庙? 小梨听着,懵懵的点着头,道:“小姐,您午后要出去的事有告诉太子殿下么?” “没有,只是出去走走。”林月落四处看了看,放低了语调,道,“我出去这事儿,你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月落是出去找那位神医的。 一天前,在同顾豆子的交谈中,顾豆子无意提到了这京城有一神医,偶尔顾越旧疾犯了都会去找那位神医看病。 月落起先以为这神医只是一治腰骨的,后来顾豆子告诉她,神医能解百毒,且为人低调,没点功夫和人脉是找不到医馆的。 这倒是比云溪还神秘,至少她同云溪有所熟悉后,是知道云溪会哪儿摆摊的。 但这位神医,顾豆子只在顾越那偶尔提起过,根本不知医馆在京城的哪儿。 京城这么大,想找个医馆,可是一件十分不易之事。 “小姐,您这样什么都瞒着,太子殿下会担心的。”小梨说道,“有什么事,还是同太子殿下眀说吧。” 眀说出来,他才更会担心呢。 月落摇头,她回头看了看,“我现如今可不是从前的林月落了,我如今可不一样了。” 她跟着顾豆子学了几日武功,渐渐得瑟了起来,“我如今可以一打十呢,你可别小瞧我哦。”月落摆出练武的架子,演了一番。 “……”小梨仍是不放心,她道,“小姐,先不提男女的力气有差别。您这武功才学了三日,就算有效能保护自己,但也防不了那些背后动手的人啊。” 小梨无奈地看着月落,就月落这三脚猫功夫,怕是只能打赢一只狗。 林月落霎时,拉着个脸,面无表情地朝小梨问道:“小梨,你是不是不信我啊?” “小梨没有不信,只是……” “你知道,陆进这几日为何不在李念卿身旁吗?”林月落又道。 小梨不解地“啊”了一声,顺着月落的问话,回道:“陆进这几日应是办事去了吧。” “不不不。”林月落道,“他这几日都在暗中观察我呢,李念卿不在时他就一直在暗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什么?”小梨闻言,转过头,看了看,“没有看到陆进啊,他在哪儿呢?” 林月落笑笑不语。陆进这人,月落看得没那么透,但她知道陆进绝不是一个放着不管的人,万一她出了事情,陆进定会现身帮忙的。 所以,月落才敢只带着小梨出门。 这应该是叫做,以绝后患? “小姐,可就算是有陆进在,太子殿下哪儿……”小梨有些为难的说道。 “李念卿不在,陆进会如实告诉李念卿的。所以,你就别再担忧什么了。”月落话毕,走到一屋前,推开了门。 芝麻糊今日又在阖眼休息,窝在小梨给它做的绵布窝里,月落弯身,摸了摸。 “小梨,芝麻糊这几日也同今日这般安静么?”她感觉哪里有些怪,按道理一只猫到了新的地方,因是不安的。 “芝麻糊,你是不是哪里生病了?”月落问道,“怎么睡个没完呢?” 小梨在一旁,嘟嚷道:“可能是冬困了,估计和那些虎熊一样。” 月落起身,回了屋,她老觉着哪儿有些古怪,但就是说不上来。 — 午膳后,月落坐在梳妆镜前,理好了衣裳,披上了斗篷,带着小梨出了门。 她不知该如何去找那位神医,她不知神医的姓,也不知神医的医馆在哪儿,神医是男是女。 她只好挨个去问。 “小姐,您出来是打算逛街买水粉胭脂的么?”小梨道。 月落没有告诉小梨出来去哪儿,走到左大街时,月落定眼,扫视了一圈,于是她对小梨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今日,我是来找一位神医的,为了治病。” 小梨听言,欲说出什么。 “你答应我,这事帮我瞒着。尤其是李念卿,你绝不可告诉他。”月落恳求道,“小梨,我相信你才告诉你的。” 小梨担忧,她不知月落发生了什么事,得了什么病。 “小姐……是您得了病吗?”小梨看了看月落,她见月落面色红润,不像是得了病的样子,“您…… 是替他人找的神医对吧?是替顾姑娘找的人对吗?” 小梨不信,月落不会得病的,毕竟月落看起来这般正常,哪像是一得病之人。 “小姐,您是在哄小梨玩对吧?”小梨浅笑着,“别骗小梨的了。小姐这样子,怎会得病呢。” 林月落见小梨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她赶忙安慰道:“别哭啊,这又不是什么大病。我只是身子近日有些不好,只是想找那位神医开点药补补。” “真的?”小梨淡声道。 “是真的。”林月落转头,用余光看了看,“你可别哭了哦,陆进还在附近藏着呢,万一被他注意到就完了。” 小梨“嗯”声,吸了吸鼻子。 见小梨这样,月落只好拉着人继续寻医馆了。 早知如此,她就该顺着小梨的话说下去的。 寻了两盏茶,将整个条左大街的医馆都挨个寻了个遍,都没找到那位神医。 林月落不知作何为好了,她还以为,这个医馆很容易能找到的。 但光是这左大街,月落就花了两盏茶的时辰找人,一无所获。 想必,是要花不久的时间,把京城里的医馆都寻一遍了。可李念卿那儿,她该如何解释呢。 若是连着好几日都出门,必定会令李念卿起怀疑的,再加上陆进…… 林月落坐在桥边的茶馆旁,叹着气儿,她抿了一口热茶,望着右旁的小河,呆滞着。 “小梨,你说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应该是吧,我们寻了五六个医馆了,都没找到小姐您要找的神医。”小梨楞了一下,说道,“这左大街的医馆都被我们寻了个遍,看样子是不在这条街上。” 月落盯着河水,道:“你说,这医馆会不会在河底呢?” 她累的不行,自己说得胡话都差点信了。 “小姐,您要找那位神医的话,至少得先知道是男是女吧,年龄也得知道。”小梨吹了吹热茶,轻吁一气,“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到处寻,想必今日是找不到了。” 林月落点点头,神医这事儿匆顾豆子的嘴里说出,但顾豆子也不清楚这名神医,月落也没法子了。 只能这么挨个寻医馆了。 她拿出一枚铜钱,扔进前方的河水里,闭眼祈求上天,河神,助她早日找到那名神医。 休息了片刻后,林月落放了几枚铜钱,准备过桥。 “诶,这不是姐姐么?” 月落听着这声,蹙起眉,这是她最不想见的人,她慢慢回过头,强装欢悦道:“孟姑娘,您也在这儿附近呢。” 今日真是巧了,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容易见到。 月落顿时感叹,京城好小啊。 孟微舟今日,梳妆打扮了一番,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见到林月落,她昨日就派了人暗中跟着月落了。 可方才,她安排的人与她断了消息,无奈之下她只好到处走走碰碰运势。 没成想,月落坐在这桥边品着热茶,孟微舟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林月落会显病态,可是月落没有。 孟微舟强忍着情绪,走到月落面前,道:“妹妹与姐姐几日没见,姐姐真是愈发漂亮了呢。” 林月落低头,将茶盏放好,略带敷衍道:“孟姑娘这话,适用于自己身上。” 她抬眸,看了看孟微舟,而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这孟微舟今日的衣着打扮同月落相似,都是一羽白斗篷,里裙也穿着颜色相近的豆绿比甲,鹅黄下裙。 林月落下意识的扣了扣鼻,她觉着有些尴尬,打算离开,便道:“林姑娘,今日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孟微舟怎会让月落离开呢,她上前一步,略微遗憾道:“妹妹这几日很是想念姐姐,没想好不易见到了姐姐一面,姐姐就要匆匆离去了。” 孟微舟低眉,微微垂头,在旁人看来像是一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月落看在眼里,心中满是赞叹。 月落可演不来这委屈样,更是做不到朝一个不熟没见过几面的女人唤为姐姐。 她没理孟微舟,见孟微舟找到她面前,扯着她的衣袖晃着,月落满脑子想着该如何离开。 她看向小梨,可小梨只是呆呆的在一旁看着,不为所动。 林月落无奈轻叹一声,甩开孟微舟的手。 她正要开口时,孟微舟不知怎的,身子后倾。月落还未反应过来,就同孟微舟摔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小梨反应过来,朝着茶馆及周边的行人求助。她趴在河边,见月落沉入河水中,她急得不得了,“小姐!小姐!” 第26章 林月落被救起后,已过了半盏茶,她浑身湿透又被寒风刮得瑟瑟发抖,小梨在她面前自责的哭了许久。 月落转头咳了几声,这次她硬逼着自己咽下那血腥味。 “小姐,您没事吧?”小梨吸着鼻子,上下看了看月落,“小梨这就送您回府。” 林月落看向一旁的孟微舟,孟微舟抖着身子盖着厚塌子,被街旁的大婶们围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其中一大婶回头,瞪了林月落一眼,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一人模狗样的女子,竟会起这种害人之心。” “听那丫鬟喊,原是一府上小姐呢,做出这事儿真是给她的爹娘丢脸。” 林月落不语不言,小梨搀扶着她起来,月落看向一旁扭着衣裳的陆进,道:“谢谢你了。” 陆进顾着整理衣裳,他全身上下不比林月落好哪儿去。方才他坐在树上观察时,见月落掉进了河水里,他本以为这河水不深,她会自己站起来的。 可见月落久久没动静,他这才跃下树,小跑过去救人。 陆进在树上时,看得一清二楚,是孟微舟拽着月落的衣裳一并摔进了河水里。林月落什么怨言都没说,反倒是孟微舟一被救上了后就楚楚可怜的哭着,引得好几个大婶在旁替她打抱不平。 陆进冷眼,看了看孟微舟。 孟微舟哭着朝林月落问道:“姐姐,你不是无心推我的是吧?” “妹妹这般相信姐姐,姐姐竟会推我进这冰冷的河水中。”她自顾自说着,随后慢慢站起,又朝月落说道,“若是妹妹惹了姐姐不悦,姐姐直说就是,妹妹定会改的。还请姐姐不要再这样了。” 一旁的大婶忍不住了,指着林月落就骂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心思竟如此恶毒,当心老天爷那日一道天雷下来劈死你。” 小梨本就自责,听到这番话,她怒火中烧,道:“你哪只眼看见我家小姐推那位姑娘下去了?我看,这天雷应当是劈你才对。” “这姑娘会哭,会卖惨你们就向着她。我家小姐被救上来后一句话还没说,你们就这般恶意揣测我家小姐,小心遭天谴!”小梨大声说道。 林月落按住小梨,她忍着寒意,侧眼看着孟微舟,说道:“孟姑娘,我还没找问你,为何拽我进河中呢。我力气不大,只是微微甩了下手,你就往河里摔去,我能认为你是有心的吗?” 事到如今,她也不打算说什么了。 人都是向着弱小者的,孟微舟卖的一手怜惜,月落全都看在眼里。 今日这事,她看透了这人。落河这事她就当作是一个教训。 “姐姐,你……”孟微舟朝月落走去,想拦住她却被陆进挡了路,“你是谁?我要找姐姐问个明白,这位公子别拦我路。” 陆进冷言道:“这位姑娘你,您差不多得了,演起来没完没了?您这点伎俩也就骗骗那些不知情况的路人罢了。” “劝你见好就收。” 走到离府不远处时,林月落站在原地打了个喷嚏,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是被李念卿看见她这番模样,定是好几日都出不了门了。 神医没找到,倒是落了个落汤鸡。 林月落边叹气边走着,事已至此,她也懒得想了。 刚走到门前时,小梨正要上前一步推开门,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副冷冰冰的眸子上下扫视了月落一番,“进来。” 李念卿将小梨支走,对着月落说道:“楞什么?还不快跟上。” 林月落嘴抿成一条线,她今日是免不了他的一顿说教了,月落从未见过他这样子,浑身上下冷的似跑进了冰窖子里呆了几日。 他就算是再生气,也会唤她一句落儿的,但他没有。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月落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想说点什么,脑中却一团麻乱。 她跟着李念卿回了屋,进屋后,她站喜爱原地,微微垂着头,等候着他的说教。 大不了,说一顿,气几日就好了。 李念卿就算是再气,也不会气多久的,林月落很是有信心,他在她心中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估计没说几句,就消气了。 月落见李念卿坐在桌边,看着她,以为是不气了,便朝他走了过去。 “往回站着。”李念卿淡言道。 “可是我冷。”月落抱臂,颤抖了片刻,看向他,“我站累了……想喝水。” 李念卿转身倒了热水,自个儿喝了一口,“河水喝饱了,就不必喝什么热水了。” 林月落对这话倒是不意外,陆进路上走的比她好快,没几下就消失了,不用想就知道是回去告诉李念卿了。 “我冷……我的衣裳都浸了水,又重又冰。你不怕我染上风寒?” “不去都不怕,还怕染上风寒这小病?” 林月落白他一眼,对他什么话都无用了。她也是不懂了,掉河里的是她,该气的也是她才对,李念卿有什么好气的。 “李念卿,出门没同你说这事,的确错在于我。”她气道,“但是你能否关心我一下?我险先淹死在河里了,你竟对我不管不问。” “接着说。”李念卿道,“还有精力就一直说下去,说到不能说为止。” “……” 林月落见他晃着手里的瓷杯,看她一眼都没有,她走去,一把夺过瓷杯扔在地上。 瓷碎的声片刻后没了,接着又是屋内什么声都没了,月落瞪着他,李念卿别过眼,道:“床上有干衣裳。” 话落,李念卿站定,看着她,“今日起,不许出府,直至正月。” “老老实实呆着,别想着出去。”李念卿说罢,出了屋,只留月落一人气气的在屋内更衣。 林月落更好衣后,小梨走了进来,端了食物,“小姐,这太子殿下特地令厨子做的素菜粥。” 月落一脸嫌弃地看着这碗白粥,粥上就三片菜叶子,连肉沫都没个半点儿。 她又见小梨放了碗黑水,她凑近嗅了一下,一股苦药味儿冲进脑子里久久不能散去,“这药也是李念卿安排的?” “是。”小梨点点头,“太子殿下说了,若是小姐您不喝完这药,今后就一直吃素菜,别想吃到糕点和肉。” 月落问道:“李念卿人呢?他跑哪儿去了?” “太子殿下此刻正在亭中……”小梨还未把话说完,月落就冲了出去。 林月落本就不悦,李念卿这态度一下点着了她。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气上头了什么都不顾的人,找李念卿只是想解释清楚。 走到亭中,林月落就见陆进朝她走了过来,“少夫人,太子殿下有点事儿,不能见您。” 月落歪头一看,李念卿正喝着什么,手里看着书卷,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就是陆进所说的有事? “你让我过去,我要找李念卿说个明白。”林月落说道。 “少夫人,太子殿下真的有事。”陆进拿出了剑,挡在她面前,他微微蹙眉说道,“请您不要为难在下。” 林月落见状,瞟了李念卿一眼,走了回去。 她没想,李念卿这生起气来,竟这般冷淡,见都没想再见她一面,月落顿时感到一股淡淡的低落与委屈。 回到屋后,小梨走了,屋内空无一人,那碗药发出的苦味令月落不想靠近。 她咬咬牙,捏着鼻,端起碗一股脑全喝了。 “好苦……”月落苦的眼眶里的泪水打转,是因药,也是因他。 在被拽到河里时,她不擅水性,拼了命的想往桥边游,可她的衣袖一直被孟微舟死死拽着。 那时,月落挣扎不成,放弃了。 若不是被救起,她早已命丧桥河了,好不容易捡回来一命,却变了这样。 月落喝完药后,坐在红木椅上,她看了看那位素粥,快凉了,冒着热气也少了。 到了巳时,一个影子走到门前,没推开门,只是敲门说道:“小姐,该吃晚膳了。” “我不吃了,吃粥吃饱了。”对月落说道,她骗了人,这粥她一口没动,苦药能喝,就是这不苦的粥她一口都不想尝。 “小姐,太子殿下在等着你吃晚膳呢。”小梨说道。 林月落躺到床上,盖上被褥,道:“让他自己吃吧,我饱了。”话毕,月落阖上了眼,听着小梨离开的脚步声,她感到闷闷的。 没多久,一声声沉重平稳的脚步声传开,林月落没有困意,只是阖眼养神,听见脚步声后她翻了个身,缩近被褥里。 她知道是李念卿来了,她听见了开门声。嘎吱一响,人走了进来。 月落抿嘴,决意不说一句话。 “睡了?”李念卿掀开了被褥一角,看了看,“睡着了还蹙眉抿嘴?” 林月落全当没听见,李念卿见状,轻叹一气,掀开被褥就要进床休息。 她装作睡觉的样子,腿伸长,呈一大字,挡住李念卿,这是她的报复。 “不老实。”李念卿手握她脚踝,道,“哪日我出兵打仗了,你就可以一直占着这床了。” 林月落不知他为何说这话,她睁眼,回过身看他,“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念卿道。 “皇上让你出兵打仗?什么时候?因何事?”林月落坐起了身,顿了片刻,不看他。 她仍记得自己是在气头上,决意不同他说一句话的,没成想,一下就蹦出来这么多话来。 李念卿弯身理鞋,回道:“今日说的。” “朝堂上那么将军大臣,为何让你一个太子去打仗?”月落不懂,皇上在想什么。 “身为太子,这是该做的。” 李念卿看了看月落,他淡淡道:“我若是抗旨,要如何令那些官臣信服我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太子呢。” 就算这样,月落也不懂,皇上眀知上战杀敌会见刀见血,命不好的会因此丢了性命。 为何还让李念卿去? 林月落当下就不想说话了,他意已决,她说什么都不会管用的。 皇上的一道圣旨落下,李念卿只能听从。 “你想去便去吧。”林月落躺了回去,背对着他,说道,“你已决定的事,同我说了又有何用。” 李念卿:“嗯。” “你要去几日?带兵多少?”林月落做不到对他漠不关心,他是她夫君,她就算是再气,也得问个明白。 “两月,带兵十万。”李念卿微微转眼,看着月落侧脸,他很想抚摸一下她的脸蛋。可她此刻在气头上,他散了念头。 林月落猛地转身,握着他手,他的手骨白皙,指节修长,不是常用兵器练武的手。 “你得向我保证,你会毫发无伤的回来。”她语调带着哭腔,满目泪花。 “我向你保证。”李念卿终是动摇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坚定不移的上战杀敌,但见月落这模样,他渐渐不舍了起来。 — 半夜子时,孟微舟正在床熟睡,一阵大风刮来,打得木纹窗吱吱作响,她起身要去关上窗。 “孟微舟,你睡得倒是熟。” 孟微舟揉了揉眼,见到一个人影站在窗边,她试探地问道:“白子帆?” 听见一声嘲笑似的笑声,孟微舟就没在多问了,她撩了下发,倚靠在墙边面对着他,“找我来做什么?” “看看你死了没。”白子帆站在窗边,月光透过略微月光,照在他面容上,这幅清冷疏离的双眼令得孟微舟看出了神。 半响后,孟微舟才反应来,他说的是什么,“我说过,我没那么容易死。” 就算是死,她也会死不瞑目。林月落这人,在孟微舟心中似一根毒刺,一日不除掉就一日刺着她。 “那我是否也说过,别擅自决定?”白子帆抱臂,从窗外的目光移开,看向孟微舟,“还是我忘说了?” “说没说我忘了,事情都发生了你还来干嘛?” 孟微舟就猜到了,落河那事他不知晓是不会来的。 白子帆笑着看她,孟微舟不知他因何事而笑,浅浅淡淡的。 “我来,就是见你一面。” “劝你这些日子内,完成好我安排的事。”白子帆说道,“我只说最后一次,别再擅自决定。” “你去哪儿?”孟微舟觉着他这话,像是要去什么地方,交代她来的。 “奉旨杀敌。” 第27章 “你要去杀敌?”孟微舟挑眉,很是不信,“谁能让您一个堂堂皇子去呢?” 她稍想了片刻,道:“是皇上让你去的?” 白子帆轻轻“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倒了杯酒,饮下。 孟微舟看着他,察不到他有何情绪,只好走过去给他续上酒。 “你带兵打过仗?” “没有。”白子帆说道,“皇上选了我与李念卿,派我们二人去疆边驱敌。” 孟微舟看着看着,莫名笑了一声,“你来,就是同我说这些的?”她听得都有些困了,“说完了,就离开吧。” “你就那么想睡?话都不听我说完了?”白子帆说道。 孟微舟无奈,她半夜三更不睡觉,难不成出去做贼。 也就他,半夜来,怕是白日里睡够了。 “那你尽快说完。”孟微舟打着哈欠,看向他。 白子帆楞了楞,道:“我去这几月里,除了完成我安排的事以外,还有一事。”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我回来前,你不可接客。” 这话,在孟微舟看来是要断了她的财路,她顿时不困了,瞪着他说道:“你知道,我不接客会怎样吗?” 竹妈妈会赶她离开欢清合,想代替她花魁的小娘只多不少。 她孟微舟一个靠身体捞钱的女人,离了欢清合岂不是等于要取她性命。 “不想离开这儿?”白子帆说道,“我差点忘了,你可是花魁呢。得赚钱才行。” “根都扎在这儿了,哪儿容易离呢。”白子帆讥笑着看了看她,他知道孟微舟是怎样的女人。 她心中,最要的李念卿,其次才是钱财。 他看不起她,只是见她有一样的野心且目的相似,所以才会找她。 接客这事,等于是在她本就浑浊身子上又添了一道。 “你张口闭口说要代替林月落,不得舍弃点什么?” “……”孟微舟无言,半盏茶后,她看着白子帆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说道,“我若偏要接客呢?” 话落,她的脖颈就被一手掐住,眼前的人冷冷地看着她。 孟微舟没有反抗,像是不怕死,任凭他用多大力掐着她。 “那你试试。” 他像是醉酒了,又不像醉了,孟微舟看不懂这人,她也懒得去看,“好啊。” 两人对峙了许久,谁也不怯谁。 “我无父无母,死了又如何。你现在把我掐死,我也不怕。”孟微舟本就这样想的,“我若死,你白子帆也好不到哪儿。” 她一孤儿,初生不知为何。后来,能令她坚强的活着是因李念卿。 哪怕是死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可别手软,想杀现在就杀吧。”孟微舟说着,闭上了眼。 白子帆没说什么,他松开了手,转而坐了回去。 孟微舟没再理他,回了床躺下。 幸好,他留了她一命。 没多久,孟微舟睡了过去,白子帆瞟了她一眼,呆了两盏茶,便离了。 — 两日后,太子府内。 林月落这几日见李念卿常去宫中上朝,她愈发不安,日日夜夜都在朝月神祈愿。 “小梨啊,你说的这个拜月神真的有用吗?”林月落边吃着早膳,边看向一旁的糕点。 小梨理着糕点,一个一个摆好,回道:“小姐何出此言?” 月落放下筷,挪了碗汤到面前,又喝了起来,她这几日因李念卿的安排,已连着两日喝这碗又苦又酸的驱寒汤了。 “我怎觉得不管用呢,话说这月神是真的有这一位神仙的?”林月落嘟囔道,“若是没有这神,那我这几日岂不是白祈愿了。” 甚至连着祭月神的糕点,也白白浪费了。 小梨叹气,月落这话问的,已连着好几日了。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吃早膳时问她,到了夜色来临时,拜完后又问一遍。 小梨被问的,都不想回了。 “小姐,您真的有在诚心拜么?”小梨狐疑般的看着月落,“这糕点,每次都是少一个两个的,怕不都是小姐吃了的。” 林月落一怔,笑了笑,“我这……不是恰好拜的时候饿了……” “再说了,这月神要是吃不了那么多呢,那我这不是做好事,替月神分担啊。” 小梨瞥了月落几眼,“小姐,信则有不信则无。” “您还是想想,为太子殿下准备什么诞辰礼吧。” 月落听这话,一股脑喝完了驱寒汤,她趴着在桌上,连连叹气。 她真是图一时口快,没想后果。 “我好烦啊……”月落喊道。 “烦什么呢?”他问道。 “李念卿的诞辰礼啊,我想不到送什么。我真是说话不过脑子。”月落抬头,见李念卿弯身对着自己笑,她立即坐直了身子,“你何时回来的?” 李念卿看了看碗,欣慰地揉了揉她脸蛋,“落儿不觉得这驱寒汤苦了?” “喝惯了,就不觉得了。”林月落说道,“你是眀日走?” “今日,日落前出发,已唤了陆进去备马了。”李念卿双眼满是柔情,却又有些不舍。 他知晓,再拖几日,皇上该不悦了。 林月落闷声不语,她还以为他会再呆上几日的,没想他会今日就出发。 “你去边疆,要几日?” 月落很想跟着去,但她没说出口,战场不是玩乐的地方,每一刻都有可能被敌方突袭,从而丢命。 她若是一女将,便能跟去了,或许还能替他参谋参谋呢…… “约四日吧,到了会飞鸽传书给落儿报平安的。”李念卿见月落垂着头,他说道,“落儿,我走后你去一趟红鸾阁。” “那地方,你不是下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一步的吗?”林月落疑惑道,“为何让我去哪儿?里头不会有你的什么遗书吧?” 李念卿闻言,轻弹了一下月落的额头,“乱想什么呢。”他长吁一气,解释道,“信鸽飞来后,你再看情况进去。” “若是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你去红鸾阁的里屋,右木箱有一东西可以帮助落儿。” 李念卿知晓,月落如今被人盯着,陆进有告诉他,月落掉河那事。 他虽嘴上不问,但是手里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孟微舟没点势力,是不敢做这事的。 “李念卿,你知道你说这话像是什么吗?”林月落望着他,说道,“像是在交代后事。” “落儿,我不想你在我离开时出事。”李念卿认真道,“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将我方才的话记牢,去红鸾阁。” 林月落点点头,手被他牵起,她更是不舍,若那去边疆的人不是他,该多好。 她知晓自己此刻是自私的,他不是一人的,他是太子、是储君、也是未来的皇上,要忧国忧民。 月落只好,能看他一眼是一眼。 “李念卿,你先回屋休息吧。今日你起那么早去上朝,快些去补觉吧。”林月落松开手,眼神示意他回屋休息。 “落儿随我一起吧。” “我早膳还未吃完,你先回,我吃完了再来。”林月落浅浅一笑,避过他目光,拿起筷子。 林月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努力抑着自己欲哭的情绪,她狠狠地捏了一下脸,心中暗示不断的暗示自己,他会平安的回来的。 早膳吃完后,月落唤了小梨,命小梨拿一把剪刀来。 — 几个时辰来说,不快不长,但对于今日里的月落来说,很快。 似一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 林月落早膳后没有回屋,而是在亭子里呆了许久,她停下手上快要结束的活,抬眸看向池水。 寒日里的池水平静,风不多也不常吹来,似一面眀镜映着天与云霞。 两旁的树,叶已落尽,只看得光裸的枝干。 小梨喂完芝麻糊后,走了回来,伏下身子看了看月落手里的东西,“小姐,您这编的太短了吧。” 月落回过神,拿起红绳,比量着,“的确是短了点,那我再编一会儿。” 小梨在一旁,看着月落编绳,“小姐,您为何突然想到编这红绳呢?” 月落先前没想太多,本打算花些钱财,做几个兵器玉佩之类的。 “就是想编了。”她想了想,拿起红绳对着小梨问道,“小梨,你说要不要再加点什么上去?” “我怕李念卿会不喜欢。”月落淡声道。 小梨听言,回道:“小姐,不论您做什么东西,我相信太子殿下都会很喜欢的。” “是吗?”月落看着手里的红绳,看了许久后,她才打上了结,剪了余绳下来。 日落前,陆进备好马匹已到了太子府外,李念卿换好了衣裳。他回头见月落熟睡,不忍心将其喊醒,于是轻悄悄地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太子殿下,马匹已备好了,衣物也已备上了。”陆进说道。 李念卿大概看了看,牵起马的缰绳,准备上马。 “少夫人,不来送行吗?”陆进朝着府内看去,又看了看李念卿,以为是二人闹了矛盾便没在多嘴发语了。 “她睡着了。”李念卿说道。 “李念卿,等等!” 他正要上马时,就听见一声音,他回头看去,月落正向他跑来。 见她险先要踩裙跌倒,李念卿快步上前,接住了人。 林月落缓了缓,拿出红绳绑到他手上,眸光满是泪花,“这青丝红绳,就是你的诞辰礼。你可不能弄丢了,要时时刻刻带着,不能取下。” 顿了片刻,月落一时没忍住,泪珠滑落,哽咽了起来,“答应我,毫发无伤平平安安的回来。” “好。我答应你。”李念卿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吻,便上马了。 林月落站在府外,目送他远去。一缕青丝,是相信,也是思念。 “一定……要回来。”月落喃喃道。 第28章 “小姐,不好了。”小梨跑过来喊道,“芝麻糊吐食了。” 林月落本就情绪低落,得知这消息,边哭边跟着小梨走回了府。 小梨推开门,蹲在芝麻糊面前,揉了揉它,“芝麻糊前几日好端端的,今日给它喂了食就突然这样了。” 月落一楞,没来得及多问,她连忙冲出屋外,捂着心口直喘着气。 她这几日喝了驱寒汤已没那么胸闷了,本以为是这驱寒汤会治她这怪病,没想仍是不管用。 “小姐,您没事儿吧?”小梨走来,说道,“您不会是……” “我没事。”月落直起身子,缓了缓,“小梨,给我准备碗热汤来。” 林月落见小梨走后,她回头,看着吐完食一动不动的芝麻糊,不知为何她一靠近芝麻糊就胸闷得很。 她逐渐地有些担心了,芝麻糊是一只听话的小猫,但这也太过于听话乖顺了,就连一次喊声都没有。 寻常的猫,会这样? 月落屏气,走到芝麻糊面前,蹲身细看了看。 它舔着毛,舌尖上有一小块惺红,月落看着看着,伸手拨开毛,“芝麻糊,你到底怎么了?” 它身上的毛里,一缕一缕不知从哪儿沾上了粘稠的黑液,混入皮毛中,若是不仔细去瞧,根本发现不了。 林月落走出屋,看着手上的黑液,她闻了闻。 这味,像是一种药味,她不学医,自然是分辨不出是什么药。 或许,这黑液与她这怪病多少有些干系。 林月落没想太多。 她此刻该想的,是如何找到那位神医才行。 “小姐,热汤已放到您的卧房里了。”小梨走来,回头看了看芝麻糊,“小姐……您是不是也觉得芝麻糊怪怪的?” “你早就发现了?”林月落见小梨点了点头,她想了一会儿,转身关上了门。 “芝麻糊……怕是…”她摇头,余光见小梨沉默不语,垂着个头,月落只好拍肩安慰小梨,“我知道,芝麻糊一直是你在照顾的。你与它有了感情是一件好事,但世间万物都有寿命将至的时候。” 林月落说这话时,也在心中骂了自己。 她心血来潮想养这只猫,可到头来只是嘴上问问,她不如小梨那么尽责。 “小姐,芝麻糊活不了了吗?”小梨觉得,还有救回的余地,“芝麻糊只是吐了食。” 月落见状,伸出手上的黑液给小梨看,她说道:“自芝麻糊到府这几日来,它每日里不是睡觉就是吃食。一开始我也以为它只是一只懒猫。可吐了食,这就是出了事儿。” “想必,是有人在芝麻糊身上涂了这黑液,才引得它吐食的。”林月落淡淡地说道。 “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没关心到。”她垂眸,看向虚无处,满是愧疚的说道。 小梨许久没说话,转身跑了。 月落知晓,小梨是要躲一个地方哭。 “林月落,你可真是生性凉薄啊。”月落说着自己,随后,她也转身离了去。 芝麻糊这事儿,她同小梨说了清楚,小梨自然会看着办的。 夜半时,月落没睡,只是一人呆在亭中赏月,四周静的像是整座府里只剩她一人。 若是李念卿在,该多好。至少有人在身旁同她说说话了。 此刻月落给自己沏了杯茶,正要端起抿一口茶时,她顿住手,四处看了看,她感到有人正盯着自己。 须臾间,一个细细的黑影朝她飞了,月落立即起身,避过这影子。 她看过去,一支箭,钉在这木茶几上,微微颤抖了片刻。 林月落见这箭上绑着一白布条,她警惕的到处看了看,走近解了下来。 只见布条上写了“静水”二字。 “这是什么意思?”月落不知这静水是指人还是地名。 月落没多想,拿着布条,又坐了回去。 但坐了不足一盏茶,她又站了起来,走出亭外,扫视了一番。 “那人,哪儿冒出来的。”月落望着手里的布条,嘀咕道,“怕不是,孟微舟安排的人吧?” 想到这儿,月落将手中的布条正要将手上的布条扔出去,她一愣,收回了手。 孟微舟又不是一闲人,至于半夜派人,给她送这布条过来? 这不大可能…… 林月落正胡思乱想时,她一个没在意,将桌上的茶盏打翻,摔在了地上。 她蹲下身,捡起碎瓷,这茶盏本是一对白玉琉璃料子做成的,前几日她夺走了李念卿手上的一个摔地上了。 今夜,这另一个也碎了。 月落借着月光,捡起这碎瓷。 她愈发,想念李念卿了,也不知赶了几个时辰,到什么地方了。 去边疆要四日,回来也须四日,这一时半会儿,想必仍在路上赶路。 月落收好了碎瓷,出了亭,回了屋。 触景生情,她轻叹一气,褪了外衣下来,坐在床沿边,呆滞着。 此刻,有一词适用于她,独守空房。 “不就是一男人罢了。我何必如此愁着个脸。”月落喃喃道,“只是两月,过了两月他就会回来的。” 再者,他答应她会回来的。 他绝不会食言的。 — 翌日一早,小梨就在自个屋内忙活着什么,月落吃早膳时,还在想昨夜的事儿。 “小姐小姐。”小梨小跑过来,喊道。 月落见小梨提着木笼,给笼里塞了好几层碎棉布,芝麻糊正趴在里头睡觉,小梨轻轻地将木笼放到一旁,生怕惊扰到芝麻糊。 “小姐,今日我们继续去找那位神医吧。” 月落问道:“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这木笼……你打算让芝麻糊带路?” 她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话很是荒唐。 小梨闻言,摆着手,说道:“我想带芝麻糊去看看这位神医,或许能有什么办法将芝麻糊给治好。” 小梨做不到让芝麻糊这般无声无息的睡去,既有一办法,那她就愿意去试试。 “神医……能治这猫狗的病?”月落疑惑道,她看了看一旁的木笼,本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总要自己面对的。 “可以。”月落点头道,“不过,先前我们寻了一整条大街,神医的一道影子都没找到,想必今日怕是也无功而返的。” 小梨不怕,只要能找到这神医,花上几日也没事,“我可以的。” 月落笑笑,她垂眸想了片刻,说道:“你这般喜欢芝麻糊,这般尽责。” 她说道,“今日起你就是芝麻糊的新主人了。” 其实这事,月落本该在昨日就决定好,告诉小梨的。 的确是她,不适合照料这小猫,想必是无缘吧。 “真的吗?真的吗?”小梨激动得不行,蹲下身,对着熟睡中的芝麻糊小声地说道,“芝麻糊,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新主人啦,我会好好待你的。” 月落思来想去,道:“小梨,你知道什么是静水吗?” 她昨日想了半宿,都没想透,静水是什么意思。 小梨站定,“小姐,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来了?” “你知道静水指的是什么?” “像是在哪儿听过这两字。”小梨抱臂,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拍手说道,“好像就是前几日,我们去的那条大街上。” 大街?前几日? 月落怎没印象了。 “所以,小梨你知道静水是什么了?”月落先前觉得,这静水是一糕点,或是一点心铺子。但认真想想,神医怎会将医馆开到卖糕点的地方呢。 “好像是,一家什么楼来着。”小梨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楼了,她想月落问道,“小姐可记得,我们先前寻医馆时路过的一大楼?” “当时里头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您还在外头听了小一会儿。” “戏楼!”月落瞪大眼说道,“我想起来了,这静水指的是一戏楼。” 可是,戏楼和神医又有何关系? 难不成,神医也喜欢听戏? 月落没往深了想,当即就放下筷子,要去这戏楼寻医。 — 静水楼外。 月落抬头,大致看了看,这戏楼呈船坞形,屋顶角似赤色月牙,两旁人来人往。 “这位姑娘,您是新客吧?”一老太朝月落走来。 月落见着老太,一身金贵打扮,便问道,“这戏楼,可有一神医?” “有啊,但是神不神将就不知了,只是常见到她在南边里座听戏呢。” “姑娘,您是新客可进不了,得有老客来带。”老太上下打量了月落一番,又看了看月落身旁的小梨,“见您这一身衣着,想必是身贵之人,那就老身带您进楼吧。” “多谢。”月落朝这老太行了一轻礼,随她进了楼。 这静水楼内,座无虚席,月落朝南边二楼的里座看去,果真看到一老人饮茶,候戏开场。 月落上了楼,她走到这位老人身旁,问道:“这位大夫,您可曾替一位将军治过病?” 老人漫不经心,只顾着戏开场,她瞥了月落一眼,“嗯。” 她果真寻到人了。 月落心跳的极快,她没想神医竟是一位仗乡之年的老者。 小梨在一旁,恭敬道:“可以请您为我家小姐治病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老人看着戏台子,又看了看茶桌上的茶具,老人摆了三个空杯,接连倒入水,对着月落问道,“要治病的是你?” “是。” “那就喝完这三杯酒,到时再看。”老人说道,“若是喝不了,就请回吧。别误了我看戏。” 下一刻,戏开了场,锣鼓与拍掌声一并响起,一声一声,由轻到重。 月落回头看去,戏台里,着一身红白长衣的男子,顺着这散乐,缓缓走出暗屏,走了出来。 “好。我喝。” 许是听到这声,红衣戏子停了步,抬眸,朝二楼里座看了一眼。 第29章 “小姐,别喝酒。”小梨在月落耳旁说道,“这酒闻的就烈,您千万不能喝啊。” 月落垂头,看着茶桌上的三杯酒。 的确如小梨所说,这酒光是闻着就烈,下了肚,怕是不到两杯人就倒了。 可她不愿这怪病跟着自己一生,见这位老神医一脸鄙夷不屑。 她当即就拿起一杯,抬头一饮。 这酒不光烈,还泛着微苦,月落眉头蹙成八字,轻呼了一气。 “小姐……”小梨说道,“别喝了。” “还有两杯。”老神医淡淡的提醒道。 林月落又拿起一杯,她给自己定心,酒水罢了,回去休息一夜就行了。若是惹得这位老神医不悦了,那就是白来了一趟。 她再仰头,入酒过喉。 这次,月落明显感到自己醉了,脑子沉沉晕晕的,肚里烧得很。 小梨见状,扶住月落,劝道:“小姐,您别再喝了。” 小梨担心这酒伤身,万一这三杯都喝了,月落指不定会怎样。 “这酒,我来喝吧。”小梨正要拿起那最后一杯,她想替月落分担。 老神医在这时,发语道:“谁治病,谁喝。若是替人喝了,那就滚吧。” 月落朝着小梨微微摇头,她此刻头晕的不行,不想多语。 她伸手去拿,却拿了个虚,定了定神,拿到了酒杯。这次,她没有一饮而尽,觉得是前两杯自己喝的太猛了才晕的这般快。 她细细抿了抿一口,这酒虽猛烈,但小抿了一口,却有一丝甘甜。月落不知自己是喝上头了还是这酒本就是这味儿。 她转身,看了一眼楼下的戏子。 “你到底是来看戏的,还是来治病的?”老神医语调有一点不耐烦,她上下打量着月落,说道。 林月落闻言,没再抿酒,一股脑全喝了。 没一会儿,老神医笑了,月落回头去看她,“您这是……” 老神医不知是在笑戏,还是在笑月落,笑得眼角泛着泪。 月落不懂,老神医在笑什么,月落只是从她的笑意中感到一种的伤感。 她手足无措的和小梨对上了眼,小梨也一脸茫然。 “若是不嫌,就用这个吧。”月落拿出了一块帕子,递给老神医。 看着这位老人的模样有些思念起了自己的祖母,月落没见过祖母,只是有时在赵柔的眼神和话里了解到祖母是一位温和清透的人。 赵柔说,祖母待人真诚,为人清透,心里有一块眀镜儿。 “说吧,得了什么病。”老神医接过帕子,目光还在戏台子上,挪不过眼。 “您先看完戏,看完小女再告知您。”月落淡淡地笑了一下,“小女不急。” 人都寻到了,何必急这一时呢。 老神医转头,看了看月落,她默言,指了指左旁的木椅,似乎在示意月落坐下。 月落逐渐头晕眼花了,没多言,只是稍稍朝她点头以作感谢,便落了座。 她长舒一气,没心思看戏,反倒侧眼观察着这位老神医。 也不知昨夜那人是谁,竟助她寻到了人,但月落不知那人是好是坏,心中虽有点点感恩,但仍是警惕着。 这戏演的什么剧目月落没懂,戏台子上的戏子一身红衣,乱得眼花,难辨雌雄。 她的心思目光慢慢地被这戏子引了去。 孰不知,这戏台上的戏子也在有意无意的朝她看去。 坐了许久,月落是愈发疲倦,她忍着醉意,暗中掐着手肉。 “知道这戏子是谁吗?”老神医突然问道。 月落摇头,她在意的不是这戏子是何人,她是想着治病须得用几日。 “小女不知。” 老神医轻哼一气,解释道:“这人,是这静水楼最为出名的名角儿。” “艺名,静水笙。” 林月落听言,呆呆的点了下头,她不常听戏,没懂“名角儿”是何种意思。 只是知道,这位戏子很厉害,这戏腔惊人,引得的四周的老客连连拍手叫好。月落听得,有些震撼,但不至于激动拍手。 月落下意识看向老神医,见她一脸严肃的看着静水笙,月落只当看看,没想问什么。 下一刻,老神医拍起了手,这声儿小到只有月落才能隐约听见。 “还得练,还不够。”老神医呢喃道。 一曲毕,静水笙下了台。 “说吧。”老神医对着月落说道,“说说你的症状,有哪些。” 林月落将小梨支开,说道:“咳血,心闷。” 她没藏着掩着,将自己的症状如实的说了出来,“我这病,不是生来就有的。只是误吃了不知名的药丸,得了这病。” “咳血几日了?有咳了一月?” “没有。”月落有些后怕,幸好她寻到了人,她这病若是这样拖下去,哪日死了也死的不明不白。 “您看小女这病,可还有得救?” 林月落是将所有押在了她身上,她的一语间,足以定月落的生死。 “毒素没入心骨的话,还有的救。”老神医说道,“手放上来,给你把脉。” — 孟微舟此时,无所事事,白子帆离开前特地交代了她不可打草惊蛇,若是有任务会派人或信鸽来。 她已在自个的卧房里呆了三日,无聊了就睡,睡够了就趴在窗边赏月赏景。 本想接客,白子帆却又给了竹妈妈十银锭,包了孟微舟两月。 所以,这两月内孟微舟不必接客,竹妈妈捞到钱也乐呵,没在管着孟微舟了。 “整日呆在这卧房里,不是吃就是睡,我跟畜生有何区别。”孟微舟说着,攥起了拳,“这个白子帆,即使是去边疆了还要阴魂不散的管着我。” 真的是够了。 孟微舟气恼着,门被人推开了,竹妈妈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微舟啊,你的命是真好,有人花钱管了你的身,哪日若是被看上了成了小妾,也别忘了竹妈妈对你的养育之恩哦。” 孟微舟勉强的扬起嘴角,道:“竹妈妈找我有何事?让我接客?” “哎呦,这说的什么话啊,你都被白公子包养了,我哪儿敢再让你接客啊。”竹妈妈笑笑道,“今日找你,是因白公子的事儿。” 竹妈妈说着,拿出了一玉牌,放到桌上,道:“方才白公子派人送来的。” 孟微舟看了一眼,便急着赶人,“那就多谢竹妈妈了,我今日困得很,您就请回吧。” “好,好的。”竹妈妈盯着那玉牌盯出了神,她来时就仔细瞧了瞧着玉牌,料子是上好的白玉。 若是孟微舟真能被这位白公子看上,她说什么也得狠狠敲一笔才行。 “那微舟你先睡吧。”说罢,竹妈妈走了出去。 孟微舟撑着脸,见竹妈妈走了后她瞥了一眼桌上的玉牌,她不知白子帆想做什么,说好的派信鸽来安排任务的呢。 她拿起玉牌,对着窗,大致看了看,只见牌上似乎刻着几个小字。 她一怔,眯着眼念了出来,“夜未时醒看窗。” 孟微舟想了想,笑了一声,任务来了。 不过,她没想到白子帆会派人在这玉上刻字,想必是派不了人来了。 “最好是一个好任务。” 能令林月落立即消失更好。 未时,孟微舟醒了过来,她站到窗边,到处看了看。 一炷香后,孟微舟等的快要睡着,一只信鸽飞了过来,落在窗沿上,咕咕了两声。 “鸽子?”孟微舟揉了揉眼,这鸽子一身黑,喙上一点白。 她见这信鸽腿上绑了东西,打算去解,却被它啄了两下。 孟微舟“啧”了一声,看了一眼指尖。 这臭鸽子和白子帆一样惹人讨厌极了,她一把抓住翅膀,拽了过来。 “滚吧。”孟微舟拿到纸条,手推了它一下,这信鸽便飞走了。 她展开纸条,扫过一眼,抿着笑。 没想到,白子帆竟这么狠心呢,“杀人?这也太容易了吧。” 杀人可以,目前虽不能对林月落动手,但孟微舟已然可以想到林月落那番撕心裂肺的模样了。 光是想想,孟微舟就激动的不行。 — 静水楼内,这位老神医把着脉许久没说话,月落有些忐忑,她欲言又止。 “你这脉搏,虚。”老神医说道,“血虚,气虚。但毒素目前没入骨,若是拖着不治,丢命是必然的。” “你到底误吃了什么药丸?”老神医问道。 “……”月落自然是不会将这事如实道出的,正打算如何搪塞过去,小梨就提起木笼喊道,“小姐,我能过来了吗?” 月落朝小梨点点头,小梨走了过来,朝老神医说道:“神医大夫,您可以救它一命吗?”她打开木笼,小心翼翼地抱芝麻糊出来。 “这……” 月落替小梨说道:“这猫身上不知被谁涂了黑液,不知是不是黑液的作用,它昨日吐食了。” “哦?”老神医听言,颇有些兴致,她从未听闻这事,“抱来,我看看。” “这猫,被人喂了毒啊。”老神医掰开芝麻糊的口,看它舌苔,说道。 “啊……不会吧……”小梨听的快哭了出来,“芝麻糊就是一只猫……谁下如此狠的心给它喂毒啊……” 林月落站定,安抚着小梨,又朝老神医问道,“请问……” “这猫被下了毒,一点活泼劲儿也没有。”老神医拨开芝麻糊的毛,借着光,仔细看了看毛里粘着的黑液,说道,“你怕是惹上了什么人?”她朝月落说道。 月落有些慌了,若是被这位老神医知晓了,会不会不治她了? “小女前来,只是治病。” “两毒相融,必攻心骨。”老神医只是说了这八个字,月落瞬间就听懂了。 “你来干什么?”老神医突然朝别处看去,问道,“偷懒来的?” “哪有。” 来人正是静水笙,这静水楼的名角儿。 “就是来见见这位姑娘。”静水笙看向月落,说道。 第30章 林月落蹙眉,看了这戏子几眼,人都没见过一面,能是找她叙旧还是怎样。 “见过太子妃。”静水笙朝月落行了一礼,笑笑道,“没想到太子妃也会来这戏楼看戏呢。” 这静水笙带着妆,一脸笑意,月落不知这人是如何知晓她身份的,对静水笙警惕了起来,“您是?” “我啊,您猜猜呗。”静水笙就是不说,偏要月落来猜。 林月落当作没听见,朝着老神医问道:“您觉得这猫,还有的救吗?它也才发病没几日。” 她余光看着小梨,不忍让小梨难过,这猫与小梨有了感情,能救月落会尽全力出钱财来救的。 若是救不了,那这也是它的命了。 “怕是难了,它没活气了。”老神医给芝麻糊顺了顺毛,摇了摇头。 可惜了这么一只玄猫啊。 小梨没说什么了,路上早已有了预感,芝麻糊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番听来,她是彻底放弃了。 “小梨,别难过。”月落轻拍了拍小梨的肩,以作安抚,她又对老神医问道,“您这意思,是有的救,对吗?” 老神医道:“没得救了。不过你这病不可再拖了。” “我一会儿给你列个方子,到时去药房抓药。切记不可关窗食辛辣。”老神医把芝麻糊还给小梨,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看向静水笙。 “你不练功,过来见姑娘?”老神医瞪着他说道。 “疼疼疼,师父别揪我耳朵,我错啦。”静水笙捂着耳,看向月落,“我就是来感谢太子妃的,没想别的。” 林月落有些疑惑,她没见过这人,对她何来的感谢? 不过此刻她也没细想了,喝了那三杯烈酒,头晕得很,方才能定心下来对话全凭着意识。 此刻意识快被醉意磨掉,她也快撑不住了。 “那,小女就先回来,晚点我派小梨来领方子吧。”林月落站定,恭敬地问道,“您看这样成吗?” “可以。”老神医说着,松开了手,“一个时辰后再来吧。” 月落见老神医走远了,静水笙仍不走,站在一旁呆呆地看她,他闻到一股不浓的酒味,问道:“太子妃,您这是饮酒醉了?” “……”月落轻叹一气,她淡声道,“若是有事,可否改日再谈?” 她是真的快撑不住了,恨不得立即躺倒在床,呼呼大睡。 静水笙见月落手撑着桌,有些恍惚,他当即就没再多言了,退了几步,离了去。 “那,改日再见吧,太子妃您当心身体。” 静水笙走后,月落是撑不住了,“小梨,扶我一下。” 回了太子府后,月落回了卧房,外衣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她头晕,又有些想犯呕,难受的不行。 虽是这般样子,但月落未曾后悔今日喝了那三杯酒,是值得了。 心中的巨石落了地。 只是那静水笙,月落躺在床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这人。 想不到就不想了,反正此刻及往后发生的一切她都推算不了了,自那支簪子起。 是如她所想的,走一步看一步。 爹娘安好,没有同上一世那般,她已心满意足了。 只是,那黑衣男子还未寻到,她仍记着。 还有那孟微舟,她没打算报复,这种恶人自是有天罚。 林月落没有困意,只是在想着事情,小梨敲门走了进来,端了碗汤。 月落艰难坐起,倚在床头,她闭眼挥了一下手。 小梨见状舒了一气,舀起一勺汤水,喂给月落,“好酸啊,这什么汤?”月落蹙眉,这酸味一下给她弄精神了。 “这是阿二告诉我的,放酸梨水和一点醋,说是喝了就没那么晕了。”小梨又舀了一勺,喂给月落。 她喝了几口后,算是清醒了不少。 下一刻,对小梨歉意道:“是我没能救芝麻糊……小梨我对不起你……” 话落,小梨停了手,回道:“小姐,您不必向我说这些的。” “我已想好了,芝麻糊能活多久看它的造化,我能做的就是找个好地方给它埋葬。” “……”月落说道,“你若是有我什么能帮上的,你尽管说。” “好。”小梨点头道。 — 孟微舟在天黑前,回了欢清合,她今日出去了一趟,去了寺庙。 只是为了让佛祖原谅她杀人,她是有苦衷的,况且人早晚都会死的。 但她明白,杀人拜佛,不过是慰藉自己罢了。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好女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孟微舟觉得这句话就是说的是她。 此刻,孟微舟特地路过,太子府站在外。 这府,日后就是她的了,李念卿是她的,她会完完全全的代替林月落。 “马上就快到时候了。”孟微舟淡淡地笑了笑,走了回去。 杀人,必然得是杀的彻底才行,孟微舟早已有了打算。 她要放火,烧人。 夜静之时,放火最为好,她没有动机,潜入黑夜里,没人能觉得是孟微舟点的火。 回了卧房后,她觉得这地方愈发狭窄了,这是牲畜才呆的地方。 她可不是。 孟微舟咬咬牙,暗下决定。 哪日,她得把这破地方一把火烧了才行,这污秽之地,到处都有着她的痕迹,自然是不能留的。 “微舟。”孟微舟对自己说道,“你可以的,杀个人又怎么了,老天爷会知道你的苦衷的。” 她此刻望着窗边,看着晚霞。 今日的晚霞一片血红,没有像往日一样,橘里黄,或藏蓝色。 孟微舟看着,笑了,老天爷这是在帮她么?还是在暗示今夜会成功? 吃晚膳时,孟微舟没心思,她此刻紧张得很,心跳的快要出来,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刺丨激又有些胆怯。 她干脆不吃了,搬了把椅子到窗边,吹寒风。 孟微舟仰头,深吸一气。 她的卧房在四楼,低头看去,可以看见大街,她忽见一人,有些惊讶:“这不是,我今夜的目标么?” “哼,还有心思去戏楼呢。”孟微舟目光跟着她走,“叫什么来着,这个丫鬟。” “好像是,小梨?” 孟微舟转身拿了杯茶,又坐了回去,见小梨从戏楼出来后又进了一药房。 她登时一楞,慌张了起来,“不会是林月落的病,找到人医治了吧?” 她沉着气,不会的,白子帆有向她保证过的。 “可恶。”孟微舟见小梨手拿着药,她攥起拳,指尖嵌进了皮肉里。 将死之人罢了。 — “小姐,药给您抓回来了。”小梨说着,拆开了绳,铺开了油纸,“只是这药,好大一股味儿。” “我看看老神医写的方子。”林月落闻着这味儿,难以形容,不知是苦还是臭。 这方子写了不少草药,小梨没识太多字,自然是不懂的,“我就把方子给了抓药的人,然后就抓了这几味草药给我。”她闻了闻,捏鼻说道。 林月落接过小梨给的方子,扫了一眼。 她也不是学医的,也不太懂,只好装懂:“嗯,原来是这味药啊,难怪。” “小姐,老神医说了,您这几日必须一日三膳都喝。”小梨想了想,“喝两碗,说是把什么毒,逼出来。” 月落听言,点点头,“良药苦口。” 管用就行了,喝几碗就喝几碗吧。 “小梨,您为何一直揉着胳膊?”月落问道,“出去时受凉了么?” “就是有股寒意,说不上来。”小梨说着,收拾了草药,推开门,“小姐您先休息吧,我去给您熬药。” 林月落喊着小梨,撅起嘴,“可否在里头加点糖?” “小姐,这样会失了药效的。” “对了,小梨你快十八了?”月落喊住她,突然问道,她隐约记得小梨的诞辰与李念卿很近。 小梨浅笑道:“还没那么快呢。”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草药,走了出去。 月落见人走了后,很快起身,跑到门前,看了看。 听见人走远后,她转身,走到床边枕下,摸出一仅手掌心大小的胭脂盒出来,这是买给小梨的。 算来算去,小梨也快十八了,也应当打扮打扮的。 哪日,再找个媒婆上门见见吧。 晚膳时,小梨迟迟没来,月落等着等着,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是被阿二摇醒的,“少夫人,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月落睁眼,正迷糊着。 她见阿二火急火燎地样子,顿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少夫人,小梨姑娘出事了。” 林月落听言,换上衣服,随着阿二出屋,走了几步,就见府里的人一个个提着木桶,急得桶里的水晃了晃去,洒了不少。 “这是……”月落还没说完,阿二就让她跟着走,“少夫人,快跟上。” “小梨姑娘被人害了,她全身被火燃起,就在府外。”阿二边说,边回头看一眼,确认月落是否跟上。 跑到了府外,她在人圈缝隙里,看见了一只焦黑的手,露在外。 “少夫人?您怎来了?”下人刚盖上白布,就见月落跑了过来。 “少夫人,您不能看。” 月落推开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是……谁?小梨? 小梨被白布盖了起来,只露了一只焦黑的小手,月落被拦着,下人们不愿让她看到这样场面。 “小梨,小梨。”月落淡淡的喊道,“那不是小梨对吧?小梨跑哪儿去了?!” 林月落挣扎着,到处看了看,大喊道:“小梨,你跑哪儿去了?快出来啊!” 她看了一眼那支手,鼻子酸了起来,仍在喊着小梨。 “少夫人,小梨……就在这儿。”其中一下人,指着那白布下的人。 林月落摇着头,“这不是小梨……” 她不信,小梨不会发生这种事,几个时辰前小梨还好端端的在她眼前的。 怎睡了一觉,小梨就这样了,月落不停的敲着头,“这一定是梦,我要醒来我要醒来。” “快带少夫人回府。” “这不是小梨……这不是小梨对吧?”月落看向阿二,见阿二垂着头,站在一旁,像是默认了。 她使劲扯开她们的手,“放开我吧,求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了,放开我吧。” “我不要回去……” 她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眼前的一切,模糊了起来,只有地上那支手,刺得她心疼。 林月落终是挣脱了,她走到小梨面前,跪了下来,“小梨,是你吗?” “你是不是睡了?快醒来吧。”月落垂头,无论她怎么喊,眼前的人一动不动。 渐渐,她喊不动了,不听的晃着那支手,企图晃醒人。 许久,她崩溃了,眼前的一切,好陌生。 似梦非梦一般,她低头,泪水一串串的落在小梨焦黑的手上。 “少夫人,节哀顺变吧,若是小梨知道了会难过的。”下人见月落在寒夜里跪了将近半个时辰,一个个的都在劝着她回府。 林月落充耳不闻,她若是走了,留小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 她做不到。 小梨怕冷,月落就唤了人,拿了床厚被褥过来,她亲手给小梨盖上。 “小梨,你还冷不冷?若是还冷我再唤人给你加被褥。”林月落没有听到回声,“你睡够了,就起来吧。” “说好的,给我熬药的……”她看着眼前的人,小梨是趴在地上的,月落看不见她的脸,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 下人们陪着月落在府外站了许久,一个个劝也劝累了,只好陪在旁,看着。 同小梨熟的,在一旁哭累了,抽泣着。 林月落哭不出来了,呆滞着看着小梨,脑子一片空白,脸颊鼻尖冻的发红,泪痕干了。 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出来,眼眶又盈满了水。 上一世,她经历过了生死两隔。 这一世,她又经历过了一次,这是老天爷在玩弄她? 林月落笑着,眼前这个人,是她的洞房丫鬟,是她无话不谈、可以无理取闹撒娇卖乖的好友、是她以妹妹相待的小姑娘。 小梨还不到十八,字识的不多。 月落本打算,到了诞辰那日,喊个媒婆说媒,为小梨找个好人的。 “小梨……你说好的…会好好照顾芝麻糊的。你怎么就食言了呢?”林月落抚摸着那支手,很凉,没有半点血色。 月落抬头看了看,对着小梨说道:“小梨,天快亮了,你睡了一夜。连药都忘熬了。“ “快些起来吧,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好好玩一日,行吗?” “你若是觉得一日不够,你就起来告诉我。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啊……” 她被下人们劝着回屋休息,“少夫人,回府吧。您已跪了一夜了。” “少夫人,我们会给小梨打理好后事的。若是小梨还在,她是不愿愿看您这般模样的。” 林月落摇头,双手握着小梨的手,说什么也不肯回。 她要在这儿陪着小梨,“我想和小梨说话,小梨怕孤单,没人同她说话,她会伤心难过的。” 月落朝她们哀求道:“让我在这儿吧,求你们了,让我和小梨两个人在这儿呆着吧。” 第31章 一日后,月落守在小梨的屋内,茶饭不思,论谁来劝、劝了多久,都没能劝动她。 阿二走来,说道:“少夫人,该吃午膳了。” 她他见月落跪在小梨身旁,闷声不语,便没在说什么了,只好端着饭食,走了出去。 阿二还得上街看看,匠人做的棺材怎样了,长管事告诉过他在街上的哪间铺里。 长管事见阿二走后,低头叹气,他也是初次处理这事。 原先,都是李念卿或陆进来处理的,李念卿见长管事年岁大了,便没在令其管大事,鸡毛蒜皮的小事随意管。 长管事这人,不勤快也不懒,中规中矩,他一向在府里管的不多,自个也习惯了。 小梨这事来的突然,他一时也乱了。 “少夫人还不肯吃膳吗?”长管事问向其他丫鬟们,见她们摇头,长叹一气。 月落跪在小梨的身旁,已过了一日。 她望着眼前的人,全身盖着白布,一动不动,呼吸起伏都没有。 这一日里,她哭累了、抱怨够了。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小梨也不会醒来了。 月落慢慢扶墙站定,双腿跪的快没知觉了,她寻了把小木凳,坐下,喃喃道:“小梨。” “你还记得,我初次见你的样子吗?”月落同小梨提起了初见的事。 林月落这说完,没再吭声了,过了许久,她说:“我想吃你煮的小面了。” 这辈子…是吃不到了…… 月落走了屋,在回自己屋内的时候,她见到下人们扛着一棺材,慢慢放在地上,她淡淡瞥了一眼。 “少夫人,您终于出来了。”丫鬟说道,“您是饿了吧?小奴这就给您端饭食到屋里。” 林月落喊住她:“不必了,我不饿。”她说的很轻。 “可是,您这么饿着肚子会伤身子的。”丫鬟说道。 月落又说了一次:“不必了,我不饿。你去忙你的事吧。” 说罢,她回了屋,坐在镜前,楞楞的看着自己,双眼涣散,唇瓣快没了血色,眼已哭肿了。 散下发,慢慢抬眸,看了几眼,便拿起镜旁的胭脂盒,走了出去。 月落散发,只是觉得,累了。 “少夫人,您这是……” 林月落没理他们的目光,“这棺材,是给小梨做的?” “是啊,催了好几个匠人赶了一日。”阿二在一旁说道,“这棺材大一点,到时可塞点小梨姑娘的衣物。” 阿二怕小梨的衣裳太少,用了自己的银两买了几匹厚布,垫在棺材底。 “少夫人,您先回屋休息吧,外头冷。” 林月落转头就回了屋,过了许久,走了回来,往棺材里塞了绸子,阿二看着这料子,有些惊慌,“少夫人,这些绸子可是皇上赐的啊。” 这八匹南丝金绸很是稀少,皇上赐的,理应供着才行,就算不供着,也不该放在这棺材里。 “我也用不到。”月落看了一眼下人们,“这些归小梨了。” 长管事走来,支着下人,“眀早就送上山,出殡不可太过于盛重了,吹丧乐一盏茶就够了。” 月落闻言,问他:“为何?小梨的是身份见不得人?不光彩?” 长管家说道:“少夫人,小梨只是一丫鬟,还是一通房丫鬟进来的,身边本就是低贱。再者,小梨死的不明不白,这若是被百姓们看到了,不指定说太子府怎样呢。” “太子殿下可是储君啊。”长管家说道。 长管家只是不愿,一个婢女辱了太子的身份,本就死的怪异,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万一招出什么事来怎办。 如今,这太子府里可谓是群龙无首,这时,必然得小心行事,尽快把这白事办了。 长管家左想右想,“少夫人,您还是教给老奴吧。” 身份?低贱? 林月落一时来了火气:“小梨的身份怎就低贱了?丫鬟怎么了?丫鬟也是一条人命!” “小梨对我来说,如同妹妹一般,你就这般看不起她。”月落压着火,说道,“小梨她……” “可您的夫君是太子殿下!”长管家大喊一声,“太子殿下的前程您有想过吗?他能活下来,有多不容易您知道吗?” “老奴不想太子殿下回来后又遇上这有损名誉的事。这白事办完后,老奴也就下乡归田了,在这之前老奴只想办好这最后一事。”长管事说着,抹了一把泪。 林月落见状,淡淡地看着长管家,“丧乐吹两盏茶,纸钱备足,按小梨的身份给她备最好的。” — 孟微舟一夜未眠,她点火后偷偷躲在转角处,见着林月落撕心裂肺的哭,下人们拦都拦不住,孟微舟笑了。 杀人的感觉,很令她着迷。 她躺在床,望着虚无处。她想再杀一次人,把林月落折磨到疯,这也不错。 孟微舟此刻觉得,白子帆这人的确是个城府极深之人,懂得利用弱点,步步击溃。 想跟他,但怕会引火烧身,若是哪日白子帆在棋盘上错了一步,必然会连累她的。 若是不跟,倘若她被白子帆对付,就遭了。 这么一个知晓人性弱点的人,被他盯上,难逃啊。 孟微舟登时觉得,她此刻是进退两难了。 “这人,太毒了。”孟微舟咬牙道,“不过,若是能助他在棋盘上稳赢,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做他想做的,她也做她想做的,到时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孟微舟正打算阖眼,听到一声鸽子声,她起身看去。 又是上次啄她的臭鸽子,“你怎么又飞来了?” 孟微舟看了一眼,见鸽子是带信来的,便走了过去,“这回你老实点,再啄我,我就把你炖了煮汤。” 展开信,她看了看,蹙起眉,“四日后,离开?” 她没懂,为何让她离开这儿?本以为派信鸽来是让她继续杀人,正感到兴奋呢。 顷刻之间,她的头上好似被浇了冷水,灭了她的杀人的欲望。 孟微舟叹气,只好先听了。四日后,得找个借口离开欢清合。 她没多想,把鸽子赶走,转身点了纸条,烧灭。 也不知,白子帆何来的功夫同她传信。 莫不成,他根本没去边疆? 孟微舟摇摇头,不论他去没去,这都同她没干系。她要做的,是想个法子在四日后离开这里。 — 太子府内。 林月落望着棺材里的小梨,她有说不完的话想同小梨说:“小梨,我送你回家可好?” 她并不清楚小梨的身世,只知道小梨是乡里来的,月落这才发现,小梨很少同她聊过家事。 “少夫人,时辰到了,该钉上棺盖了。”阿二走来说道,“外边停了一鸽子,腿上绑着信。许是太子殿下派信鸽来报平安了。” 月落点点头,她此刻只想多守着小梨,“替我取下信,多喂点碎米麦子给它。” “再给我一盏茶吧……”她见阿二为难,淡声说了一句,“拜托了。” 阿二走了出去,月落关上门,她只想同小梨呆着,手里的胭脂盒放到小梨手边,“这本是给你的诞辰礼……” 林月落哽咽起来,“本想替你寻个好人家。你不必一生在这府里照料着我的……” 小梨没打扮过,整日一身素衣,但模样水灵,不比其他姑娘底子差。平日里爱笑,有时嘴碎,但体贴人。 可这些,月落都见不到了。 月落望着这白布,鼻一酸,又哭了出来。 外边有人敲起门,“少夫人,一盏茶过了。” 林月落开门,接过信,扫了一眼。 李念卿关心她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事处理不了,月落把信攒在手里,抽泣。 她好想李念卿,她快撑不住了,想在他怀里痛哭一宿。可她是太子妃,此刻是一府之主,若是崩溃了,府里的他人该如何是好。 李念卿人在边疆,不能令他担忧,乱了心。 翌日。 月落连着两宿未眠,她没觉得有倦意,就没睡。 今日她起了早,天还蒙蒙亮,大寒已过去了数日,初雪仍未下。 长管家带来了吹丧乐的人,“今日,只吹两盏茶,时候一到,就别再吹了。” 丫鬟们匆匆赶来,走到月落身旁:“少夫人,我们为您更衣吧。” 更衣这事,月落都是自己来的。她只跟小梨说了不必来更衣,忘了告诉其他丫鬟。 “往后,更衣我自己来。”月落接过丫鬟手上的丧服,进了屋。 丧乐吹了两盏茶,长管事就立即喊停了,月落在棺材里塞满了纸钱、珠宝、衣裳。 她怕小梨会饿,还令人去买糕点,全给塞进了棺材里。 巳时,鸡鸣一声,长管家就命人将棺材就扛了起来。 “少夫人您放心,老奴寻好了地就在不远的山上,那地方风水不错,小梨葬那是她的福分。”长管家边撒钱,边同月落说道。 月落抬头,看了看,飘起的纸钱带着雪,落了下来。 初雪来了,仿佛是老天爷特地留给小梨的一场雪,寒风卷着纸钱与雪,往远处刮去。 林月落手放在棺材上:“小梨,下初雪了,你看到了吧。” 下葬后,月落跪在地上烧钱,一身素白的丧服被被泥土混着雪染的上。 长管家带着包袱走了过来,同月落道别:“少夫人,老奴走了,您切记要保重身子。天寒就别常出门了。” 林月落抬头,“我有一事问你,说完了再走。” “何事?” “李念卿的生母是谁,你可知晓?”月落记得长管家昨日的话,他说李念卿活下来不容易,月落当时记着了,今日为小梨办完了事,这才问起了他。 “老奴在太子殿下身旁伺候了不过十余年……”长管家叹气道,“太子殿下的生母,老奴略知一二,她与当今皇后有些关系,都是唐家的人。” 第32章 林月落楞了楞,“莫非,李念卿的生母与皇后是姐妹?” 长管事摆手:“老奴也不清楚,只知道两人都是唐家的人。不过,如今唐家落没了,若是要打听起来,也难。” 林月落是有想打听的想法,但听长管家这话,她又得另想了。 “那李念卿的生母是怎么走的,您清楚吗?” 李念卿从未同她说过,关于他生母的事情。月落对此很是想着能帮他一点。 “长管事,您可否过几日再下乡?”林月落道明清楚,“您在李念卿身边呆了十余年,您就舍得这样离开他吗?” 长管事叹气,他昨日对月落说了气话,已不想在府里多呆觉得,他脸薄。 再者,下乡也是早就计划好的,择日不如撞日,他就这般着急的定了今日,细细想来,的确是有些不舍的。 “可……老奴昨日对少夫人您说的话过火了…”长管事说道,“况且,老奴已许久没见过儿女了,很是想念他们。” “可否在留一日?或半日?”林月落问道。 她想再打听打听,关于李念卿的事,长管家她是必然得留下的。 林月落烧完了纸钱,见长管家想着什么,便说道:“您昨日也说了,我的夫君是太子殿下,那我作为太子妃多了解了解自己的夫君也是应该的吧?” “我没有气,昨日您也说得对。”林月落拍了拍衣上的灰土,“此时下着雪,天变冷了,回府落落脚吧。” 长管家说道:“就在街上寻个茶馆说完吧,回府就不必了,老奴也将该带的带上了。” 林月落觉得可行,阿二走来说道:“少夫人,土已埋好了,牌子也立好了。” 下山了,月落回头,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土堆,满眼泪花。 她令下人们回府,唤了阿二跟在旁,便随着长管家走上街。 寻了个茶馆,林月落点了壶黑茶,请长管家落座,她也不绕弯子,开口说道:“我问一句,您答一句?” 长管家点头,放下包袱,回道:“老奴知道的也不多,有什么说什么。” “李念卿的生母,是怎么走的?” 若是与唐皇后是一家人,那为何先前在冷宫,李念卿与唐皇后冷言相对呢。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谣言,说是唐皇后夺了她人之位,这’她人‘莫非与李念卿的生母有关么。 她不禁想起李念卿那日的反应,的确有所异常。 “太子殿下的母亲是病死的。”长管家说着,蹙起眉,细声道,“可老奴觉得,不是病死,是被人给害死的。” “此话怎讲?”林月落问道。 长管家左看右看,“听接生婆说,太子殿下生下来时,那位唐夫人是顺产生下的并无大碍。过了几日,忽然传闻病死了,谁也不清楚那位夫人是怎么得的病,下人分明伺候的很好的。” 林月落听的云里雾里,见茶端上来了,她沏了茶,放到长管家面前。 她在心中复盘了一遍,既然是病死,那李念卿为何不眀说呢,还是他觉得这事有蹊跷所以瞒着的。 “那您可知,那位唐夫人的姓字?”林月落说道。 “老奴不知。但那位唐夫人死的蹊跷,自然是被人瞒着了。老奴觉得这事与如今的皇后有很大的关系。”长管家饮了一口茶,叹气道。 林月落点点头,垂眸沉思。 她此刻愈发觉得,那位唐夫人不是病死,是被人所害的,这最有动机的便是唐皇后了。 “莫非,那位唐夫人才应该是皇后?” 所以,唐皇后就因为害死了人,被关在了冷宫里? “少夫人,切不可乱说。”长管家咳嗽了几声,“当心隔墙有耳啊。” 出了这事,瞒事的人应当就是皇上了,但皇上为何不查个清楚呢? 倘若他是真的爱那位唐夫人,为何不查,况且唐夫人还为他诞下了一子。 唐家落没,月落自然是难查了。她此刻要问的问完了,“长管家,今日多谢您了。” 长管家饮完茶,拿起桌上的包袱,月落放了两枚银锭在桌上,解释道:“这么多年,您辛苦了。” “少夫人,老奴银两够用的。” “拿着吧。”月落说道,“以备不时之需。” “那就多谢少夫人了。”长管家道谢。 — 边疆。军帐内。 陆进走来,见李念亲卿看图纸看了许久,他发声道:“太子殿下,您看了这图纸许久了,回屋阖眼休息一会儿吧。” “不必。”李念卿一心看图,了解阵法布局,他此刻只想尽快打退敌人,回京城。 这过了几日,他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念着月落,不断的提醒自己是在战场,不可被儿女情长乱了心。 只好看着图纸,逼着自己定心。 陆进拍了拍盔甲上的灰,一到边疆,他就被这漫天黄沙给震惊了半日,地旱天寒,不是寻常人能呆的。 隔一会儿就得喝水,不然口干的难受。 “太子殿下您多饮水吧。”陆进倒了杯水,放在图纸的一角。 李念卿无心饮水,这几日里,敌人太过于安静了,怕是在等着松懈下来,突然进发。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对了,那位白皇子也来了。”陆进在一旁坐着,说道,“也不知皇上在想着什么,为何派了太子殿下您,又派了白皇子呢。” 陆进不懂,他信太子,但不怎么信这位皇子。 他见过这位皇子几面,总感觉白子帆一副笑面虎的样子,笑里藏刀。 “皇上还将兵力分了一半给那位皇子,可他这几日不知在做什么,老是夜归。”这些都是陆进守夜时观察到的。 “他有他的事,不必在意过多。”李念卿说着,喝了口水。 李念卿知晓皇上为何派了白子帆来,不过是试炼罢了,看看谁能带兵打仗。 “五万兵力,足够了。”他这话,是对陆进说的,陆进在担心什么他自然是明白的。 “在下明白了。”陆进懂他话里的含义。 李念卿看的眼疼,叹了一气,走出军帐,每走一步他身上的盔甲就发出嘎吱声响,听得很是不习惯。 他抬起手,看着手上的红绳,轻轻一笑。 这青丝红绳,李念卿很是喜欢。 “太子殿下这是在笑什么呢?” 李念卿听言,微微蹙眉,收起了笑意,“别那么凶啊。”白子帆笑道。 “有事?”李念卿瞥了他一眼,冷言道。 “没事就不能找太子殿下聊聊了?”白子帆见李念卿要走,他又说道,“也不知太子妃过的怎样,若是她出了事,太子殿下您也不好往回赶啊。” 李念卿停步,回头看他,“别管不该管的。” “本皇子只是担心罢了。”白子帆说罢,走了。 — 林月落回府后,就在小梨的屋里呆着没出来。 “少夫人,您就吃一口饭吧。”阿二在门外喊道,今日随月落去了一趟茶馆,送走了长管事,他还以为月落没那么哀伤了。 没成想,月落一回府,还是那样,不吃不喝。 月落趴在小桌上,她知道对什么人该是什么样。她很累很累,也清楚自己这段日子是走不出来了。 睹物思人,在这屋呆着,她骗自己小梨还活着。 过了许久,阿二又来敲门了:“少夫人,有一位公子找您。” 月落抬头,说道:“我不想见人,过段日子吧。” “那位公子执意要见您,说您若是不见他,他就在府外站到您肯见他。” 林月落无奈抿嘴,有些烦躁。 想着许是有急事才来找她,便令人将其带到亭子里。 月落捏了捏脸,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喉,出了屋。 “您是?”她走到这人面前,上下看了看,见他一身素蓝便装,眉眼有些眼熟,疑惑道,“静水笙?” “是。”静水笙说道。 林月落就坐,端详了他一番,“静公子今日可是有事来找我?” 她只在意正事,不想聊闲事。 “太子妃,我来就是和你坦白一事的。”静水笙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是顾将军的长子,顾豆子的兄长。” “什么?”月落有点茫然,顾豆子从未告知她,自己有一兄长。 不过,月落很快接受了,她与顾豆子算不上很熟,顾豆子也没必要将家事说给她听。 他的眉眼间,的确与顾豆子有些相似,这兄妹不假。 “顾将军的长子,为何会去当戏子呢?您心中是否这样想过了?” “这事都因家父,不过我也挺喜欢唱戏的,不当白不当嘛。”静水笙说着,拿起一饼咬了一口,“嚯,这个好吃。” 林月落听明白了:“所以,你那日才说是要感谢我,是因为豆子姑娘的事吧。” 静水笙小鸡啄米般点头,“我妹妹性子娇,脾气捉摸不定,离家出走已是常事了。她前段日子提起您,您照顾了她几日,我这个兄长自然是要登门道谢的。” “不过我是空手而来,这个谢是指,事。”静水笙喝了茶水,缓了缓。 月落听言,淡淡道:“不必道谢,我与豆子姑娘是好友,她在府上呆的那几日,我也很开心。” 静水笙看着手里的茶盏,“太子妃对我的事就不好奇吗?” 月落摇头,她的确不好奇。 静水笙挑了下眉,把茶盏放回,直接摊牌:“我知道的不少,尤其是太子殿下生母的事情。” “我为何会唱戏,也是因那位唐夫人。” 第33章 林月落有些不信,静水笙怎会同那位唐夫人认识呢,“我不是很相信你说的话。” “的确,太子妃不信也是应该的。”静水笙说道,“您信或是不信,我不强求。毕竟唐夫人也过了十多年了。” 月落想了一会儿,就当信了:“那位唐夫人的姓字,你可知?” 静水笙想都没想,“知道。单字一个婉,唐婉。” 他说完,沉思了片刻。 “她,也喜欢唱戏吗?”林月落问道。 静水笙抬眼,轻笑了一声,“不清楚呢,但我儿时见过一次,唱的可比我厉害多了。她若是还在,想必是京城最出名的戏子。” 月落点头,连静水笙这种赫赫有名的戏子都对那位唐夫人赞不绝口,看来是天妒英才啊。 她有些惋惜,若是唐夫人还在,该多好。 对李念卿来说,他是最想娘亲的吧。 “那你,有见过我夫君吗?” “儿时仅见过一面,他不看戏,自然是见不到的。不过我就一戏子,也不好以什么身份找他。”静水笙撑脸,看着面前的茶盏。 月落不解,“那你认识我夫君的生母,为何不向我夫君说明呢,分明有机会可以见到他的。” 若是真想见一个人,是任何事物都阻止不了的。 “你是不想见他吧?”月落试探道。 静水笙不言,只是看着月落。 以他的身份,就算不是戏子,也可以以顾越的名义或关系见李念卿,但他不想。 “的确是可以,但我不想,他有他的事,我也有我的事。”静水笙说道,他能做的不多,能帮到的也不多。 月落懂了。 静水笙同唐婉不过是一面之缘,她若是静水笙也不会去找李念卿的。 只是,李念卿瞒着这事,为何不查个明白呢。 还是说,他查清楚了,只是不说,往后找个契机,报仇? 不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李念卿要查清楚的确不是难事,许是因着太子这个身份吧。 凶手若真是唐皇后,他也不好出手。在月落心里,李念卿一向冷静行事,怕是早已有了计划,就等时机了。 “我记得,你先前说的‘事’,指的就你方才说认识唐夫人的事吗?” “嗯。”静水笙点头道。 林月落张口欲言,但又把话咽了回去,她见静水笙盯面前的糕点,便挪了过去,“喜欢吃便多吃点吧,本就是为客准备的。” “我还是不吃了,吃太多不好唱戏。”静水笙说着,又拿起茶盏,抿了几口茶。 林月落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看着远处池水,发丨楞。 楞着楞着,她才想起要给李念卿回信,险些忘了。 “太子妃,这黑溜溜的小玄猫,是前几日那只吗?”静水笙忽道。 月落回过神来,顺着静水笙的目光看去。 芝麻糊摆着尾巴,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月落霎时站起,揉了揉眼,“芝麻糊,你不是……” 她走了几步,把芝麻糊抱起,坐了回去。芝麻糊很乖,一只用小脑袋蹭她手心,“这小猫还挺乖,跟前几日一样。”静水笙抬手逗着它。 林月落看着怀里的芝麻糊,跟换了一只猫似的,芝麻糊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她不敢多想,小梨走了,芝麻糊也要随小梨而去? 月落急忙问道,“静公子,你认不认识什么治牲畜的医者?” 芝麻糊也走了,小梨会难过的。 “这小猫看起来不像是得了什么病。”静水笙转眼,想了想,摇头。 看来,一切都是上天定好的,月落把猫放到地上,没再看它。 活几日是几日吧。 “这猫,是您身边那位侍女的吧?”他那日有注意到,那个小侍女对猫的喜爱,若是月落的,必然会克制的。 静水笙弯身,把猫逗来,抱到腿上,“传闻,猫有九命。太子妃可有听说过?” 猫有九命? 林月落还从未听过这种传闻,她说道:“静公子的意思是,猫不容易死?” “这我不太清楚呢,毕竟是传闻。”他举起芝麻糊,上下看了看,“不过这好歹是一只玄猫,可镇宅,可驱邪,必然是命大的。所谓,玄猫本领大福气大。” 月落闻言,笑了笑,“后面这句,还挺有道理。” “那是自然的。”静水笙回头,看向月落,“您笑起来很好看,不必愁眉叹气,一切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人得往前看啊。” 林月落听了进去,可她自己明白,走不走的出来要看时间,看自己。 旁人几声劝就能走出来,那必然是对过世之人感情不深。 “天色渐晚,我就先回了。”静水笙转头看了看,放下猫,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事忘了告诉太子妃您。” 静水笙站定,凝视着月路的双眼,“顾家,会全力帮助您与太子殿下,以后若是有事,尽管吩咐。” 静水笙虽是顾家长子,但不能因他一句话,代表整个顾家,月落不知静水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当作没听见,“静公子,夜深了。” “太子妃,我说这话是因我家父,我只是替我家父传话。”静水笙肯定道,“这事,本就是家父原先答应过太子殿下的。” 林月落登时觉得,李念卿这人不光想的多,做的也多,后手怕是留了不少。 顾家好歹也是武将之家,顾越能令静水笙代传这话,多少是答应了李念卿什么事,不然以顾越这将军之名,有何而惧。 只有这事,是难以做到的,偏偏李念卿可以办到,月落猜测,这事怕是与顾家的子孙后代有关。 唯有皇上才有权利,满门抄斩。 林月落看向静水笙,微微点头,“顾将军有心了,劳请静公子替我与夫君道一声谢。” 既然是已定之事,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月落又道:“静公子传话不易,往后若是有事,也请尽管说,我会尽我所能的。” 静水笙对着话没当真,林月落身份贵重,他怎敢呢。 他朝月落行礼,便离去了。 过了许久,月落看了一眼地上的芝麻糊,没人逗它,便自个玩了起来。 阿二走来,道:“少夫人,已将那位公子送出了府。”他撇眼往地上一看,“这……芝麻糊不是…” “你也被吓到了吧,我方才也是。”林月落抬手,借着月光看着手里的茶盏纹路,“那位公子说,猫有九命,福大命大。” 月落信了这话,但哪日芝麻糊还是走了的话,她也只能怨怨上天了。 “阿二,你手里的是什么?”月落见阿二手里揣的纸张,以为是李念卿又写了信来。 阿二如实回答:“回少夫人,这是今早的纸钱。方才出去送那位公子,在外头看到了便捡了起来。” “许是其他人没收拾好。”阿二见林月落不言,急忙说道,“小奴一会儿就去说他们……” “外头风寒,把芝麻糊带到小梨的屋内,拿几个粗线团让它自个玩吧。”林月落抿了一口茶,见阿二提着猫后颈,她淡淡看了几眼,“一盏茶后,拿纸墨笔砚来。” 林月路吹了吹热茶。 难怪,静水笙会说出那话。 — 三日后,欢清合内。 临近日落,孟微舟备好了包袱,这几日她收拾好了,把该带的都带上了。 怕银两不够,那些风流公子送她的金银首饰一个不落的全给当了,留着脏眼。 昨日,白子帆又飞鸽传书来,让孟微舟在日落前到右大街的石桥旁等着,会有马车来接她。 孟微舟深知,好日子快到了,很快就找了竹妈妈,说是要去戏楼看戏,竹妈妈也允了。 她穿了身圆领衫,行动方便,也好藏匕首防身。 孟微舟在镜前盘起长发,胭脂水粉她一样没拿,本就是扮男人,万一被竹妈妈有所察觉,双腿得废。 她扫视了屋内几眼,这个臭鼠脏蚁都不肯呆的肮脏之处,她总算是要离开了。 孟微舟看了一眼窗外,见快要日落,便拿起包袱,背上,推开了门。 “这不是孟花魁吗?这番乔装打扮这是要去哪儿,还背了个包袱。” 文娘子路过,见孟微舟这打扮,忍不住找起了茬来,“你怕是要去偷男人吧?拿面镜照照自己,你不过是一个卖身的,脏女人。” 孟微舟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一把手抓住文娘子手腕,拉进了屋里。 这文娘子善妒,见不惯孟微舟,平日里更是明嘲暗讽,爱往脸上贴金。 “我是脏女人又怎样,你文娘子就很干净了?”孟微舟扯着文娘子衣襟,瞪眼道,“劝你积点口福。” 厌恶孟微舟的人不少,这文娘子便是其中之一。 她说完,便松开了手。 文娘子见孟微舟要急着去偷男人,一把抓住了孟微舟的手,轻哼道 :“没爹娘养的狗东西。今日你若是敢走,我就告诉竹妈妈令她打断你的双腿。” 这样,花魁的名号就是她文娘子的了。 孟微舟断了腿,就是个废人,竹妈妈自然会把客流引走,到时文娘子就可以得钱得名了。 “别惹我。”孟微舟冷言道,她的手下意识放在了藏匕首的暗袋里。 文娘子显然没怯,“我可没说错,你就是没爹没娘的狗东西,一身脏还装清高,也就骗骗外边那些风流公子,上你的身。” 文娘子微仰起头,一字一句道:“就你,一个妓丨女,喜欢太子殿下。真是玷污了他。” 话落,文娘子看着心口上的匕首,不可置信:“孟微舟,你……” 没等她再言,孟微舟拔出匕首,一下,又一下,癫狂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扬起。 过了一会儿,孟微舟看着匕首上的血,又看着倒在地上的文娘子,一动不动。 她杀了人,“文娘子,是你活该。” 怪就怪在,她说的话,提到了李念卿。 “该死!”孟微舟拿出帕子,擦掉了匕首上的血迹,放了回了暗袋里。 她弯身,拖着文娘子,走到窗边,使她趴在窗前,双脚一举,人从窗外掉了下去。 孟微舟给自己顺气,慢条斯理地理好血迹,便出了屋。 出了欢清合,她转头,往右旁看了一眼,满意的笑了。 她弯头,从嘈杂的人群里匆匆而过,没人注意到她。人们只顾着打量死人,殊不知凶手早已经过身旁。 第34章 孟微舟按照约定,到了桥边,她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辆马车就停到了面前。 下来一男子,面掩黑纱,问道:“天有几龙?” “一龙。”孟微舟说道。 这是暗令。 这男人左右看了看,朝她招了下手,“上来吧。” 孟微舟点点头,手警惕的放在暗袋里。上了马车,她紧盯着这男人,生怕他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要带我到哪儿去?”孟微舟坐的直直,这马车里就三人、她、这黑纱男人,还有架马的马夫。 若是就两人在,她还有些胜算,但三人,就不好说了。 “说话啊。”孟微舟见这男人转头看外边,一声不语,她有些怯了。 男人手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看。 孟微舟没敢再问了,怕惹怒了这人。 过了许久,马车过了城门,孟微舟又小声问了一句:“到底去哪儿?” 男人转回头,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我没写?”他眼转了下,“哦,好像是我忘了写。” 孟微舟听这声有些耳熟,她颤颤的抬手指他,“你的声音,为何同白子帆的有些像?” 她眼见这这男人取下了黑纱,顿时一怔。 是白子帆。 可他不是在边疆么?怎到了京城? 孟微舟想了一堆,但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不知白子帆到底布了什么棋盘,但她,是逃不出这盘里了。 “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白子帆上下看了她一眼,见她紧揣着包袱,一脸正经,忍不住轻嘲了一句,“你赶着去逃难呢。” 孟微舟没理,“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实现我要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已杀了人,手上有两条人命,她没什么好怕的了。 白子帆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扬起的笑意骤然变了,他又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这次到京城,他是冒着被李念卿发现的危险来的,一路上十分注意。 “把这个吞下。”白子帆递给她一方药。 打开一看,是白色的粉,孟微舟没立即听话的吞下,她闻了闻,怕是毒药,“这□□,不会是什么毒吧?” “是不是毒,你自己知道。”白子帆瞥了她一眼,她稍楞了片刻,咽下了□□。 他轻哼,看着四周无异,坐回了身子。 孟微舟觉得这粉甘甜,顿时没那么怕了,至少不是苦。 她抹了下嘴角,悄悄的看了几眼白子帆。 他倒是没什么样,一点倦态都没,当真是去杀敌的? 孟微舟心中嘀咕了几句,没再看他了,但手仍放在暗袋里。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一直记着这句话,后面那句,她全当没听过。 过了约两个时辰,外边黑了,她往外看了看,只有马蹄声、缰绳抽打声,一片寂静。 “怎样?”白子帆在问她。 她淡淡地说道:“就是一片漆黑,看不清路。” “我问你有无难受?吃了那药。”白子帆语气微怒,扯着她的衣袖,将人扯了回来,“外边那么黑,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孟微舟也有些烦,但也回了他的话。 她回过神,察觉不对,“你在这粉里掺了何物?” 白子帆说道,“你不是猜到了?为何还要问我。” 孟微舟睨他一眼,没回,她是猜到了,就是想问问。 到了这番田地,不论吃了什么,也是她活该,但愿白子帆别掺了什么剧毒的东西。要死,也不是此刻。 孟微舟见白子帆直盯着她,登时就问道:“为何看我?” “就是想你,接下来得苦一阵了。”白子帆笑道。 她没懂他这话里的含义,苦一阵? 没等她多想,马车停了,白子帆拉起她的手,带下了车。 孟微舟见此地一片混黑,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她屏气,到处打量了一番。 似一片竹林,风吹的竹叶沙沙作响,她看不清,也不敢看,无意识躲在了他身后。 也不知白子帆要带她去哪儿,一路上话也没说一句,到了一个屋前,他停步,松开了她的手,进了屋。 霎时,屋里有了火光,孟微舟抬头,借火光看着眼前的屋子。 是个瓦屋,不大,很烂。木门烂的怕是一阵风就要被吹烂的样子,摇摇欲坠。 里头,白子帆又走了出来,看着她的包袱,“里面放了什么?” 孟微舟回道:“衣裳,银两。” 下一刻,白子帆让了步,示意她进屋。 “这一月里,自己想着如何活着。”白子帆淡声道,“贫苦人是怎样过的,你就怎样过。越惨越好。” “什么?”孟微舟诧异,她为何要过贫苦人的日子,她走出了屋,“我不!” 本就是想过好日子的,在这烂屋呆着,她宁可回欢清合。 白子帆笑笑,“这由不得你。” 孟微舟才不听他的话,执意要走,白子帆一把拽回,“你回京城,你仍是一个妓丨女。” “想在李念卿身边,就乖乖听我的。” 她甩开手,咬着牙,点了下头。 罢了,一月就一月,她先苦后甜。 白子帆对她说道:“屋里只有粟米,没了就自己找。” 他见她站在外边,迟迟不肯进屋,掐起她的脸,“记着,这可是你选的。” 白子帆在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等李念卿经过这儿,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 李念卿这几日里,愈发严厉,手下的士兵日日夜夜都得守夜练剑,有几个兵累的不行,约着跑了,全被陆进抓到,带回了军帐里。 李念卿冷着脸,看着他们,“你们可知,当逃兵的下场?” 其中一人,细声回道,“我们只是不愿,过的这么累。” “就你们累?别人不累?”陆进听到了,说了一句。 他觉得荒唐,若是人人都累,这仗也不必打了。 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吧。 李念卿叹气,“征兵时,没人逼你们。当兵本就不易,容易丢了性命,这些你们会不知?” 这几人语塞,想不出回嘴了。 征兵时的确是自个心甘情愿的,光是这一点,也不好再回嘴了。 “若是下次再犯,全都仗刑五十。”李念卿看向陆进,“带下去,每人十仗。” 他这是杀鸡儆猴,给那些想逃不敢逃的人看看。 过了十日。 夜里,军帐内。 李念卿这几日里,头疼得很,敌方在日出前烧了军粮,发现的及时,没多大损失。 只是这守夜的士兵,个个推卸责任,闹了许久。 陆进走进军帐,手里端着热汤,放到桌上,“太子殿下,喝点汤润润喉吧。” 这几日被那些士兵闹烦了,食欲都没了。 李念卿喝了几口,垂眸想着什么,“这几日,白皇子去哪儿了?” “听他的下属说,是得了风寒在帐里养身子呢。”陆进哼笑一声,他是不信,“白皇子可真是身子娇贵。” 不过一风寒罢了,日日不见人影。 李念卿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道:“随我去看看。” 出了帐,走到白子帆的军帐前,有人拦住了李念卿,“太子殿下,您是有何吩咐?” “听闻白皇子病了,前来问候问候。”李念卿说道。 “皇子殿下交代过,他怕会给人染上病,拒绝见人。” 陆进撇嘴,这身子还真是娇贵。 这边疆地旱风沙大,要得病也是得尘肺病,白子帆莫不是在装病,不想管兵。 “这几日都没见到白皇子,有些担忧。”李念卿瞥了一眼军帐,“白皇子可有服了药?” 下人点头。 “按理说,服了药,两日内就会痊愈。看来白皇子这风寒病,很是严重呢。”李念卿浅笑,关心道,“这几日,就别让白皇子半夜出帐了,你多劝劝他。” “夜里冷风刺骨,就别到处走。”说罢,李念卿便离开了。 陆进很快跟了上去。 李念卿回了军帐,他方才已猜到了。白子帆很是可疑,这几日不见人影,怕是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他对陆进说道,“这几日里,暗中观察白皇子。” 李念卿如今,不仅要想着对付敌人,还得提防着白子帆。 他累,但一看着手上的红绳,飞鸽传书来的信,顿时就不累了。 他的落儿,还在京城等着他。 半夜里,陆进跑了过来,喘着气,“太,太子殿下。白皇子在暗中运粮食。” 粮食? 李念卿蹙眉,陆进又道:“不知是要运去何处,拿了小布袋装着,不是很多。” “白皇子不会是勾结了敌方,盗取我们的军粮给他们吧?”陆进觉得,白子帆这种笑面虎,做的出来。 李念卿没急着出帐质问白子帆,他又向陆进问道:“你盯了几个时辰?” “在下盯了两个时辰。”陆进回道。 “亲眼看见他派人从粮库里运粮了?” “没。” 李念卿懂了,白子帆的粮,不是粮库里的,是他的私粮。 公用的粮库,以白子帆的性子,是不会动的。 白子帆的皇子身份在,若是被人查出,堂堂皇子私自盗粮运走,怕是有的七嘴八舌了。 这粮,白子帆要运给何人,李念卿暂且暗中看看,不打草惊蛇。 李念卿见陆进起了薄汗,倒了杯水,“我对你说了多次了。做事不可着急,容易坏事。” 陆进点头应声,“对了,这几日京城似下雪了,下了雪,会很冷吧。” 他提起,就是想看看李念卿的反应。 “去睡吧。”李念卿揉着鼻骨,他是很思念月落,但不会在这时念起她。 儿女情长,先放一阵吧。 月落自有人替他照顾。 — 太子府。 林月落这段日子里,魂不守舍,她以为神医开的方子,会有奇效,每日三膳都喝了两碗。 但还是时而心闷,她很怕自己哪日会吐血而亡。 思来想去,月落还是想着,再去一趟静水楼,问问那位老神医。 吃完了午膳,月落放下筷,她见阿二望天,便问道,“怎么了?” 阿二叹气,“前段日子,来送信的鸽子受伤了。小奴照料了一日,它就飞了,也不知何时再飞来。” “也不知那只鸽子,伤势如何,是否痊愈。” 林月落也寻思着,要不要写信给李念卿,这一月内,她与他的回信就两回。 怕他忙于管兵,月落便没想着写信了。 到了静水楼外,林月落在外边听了片刻,曲开场了。 她是不常听戏的,听过了一次,就又想听一次了。 静水笙的戏,难求到座,京城里的闲人贵客,时常能在静水楼看到。 月落走进,看了静水笙一眼,她抬头往二楼看去,见老神医不在,就寻了个角,站着看静水笙唱戏。 她不知静水笙唱的是何戏,只是觉得悦耳。 恍惚间,她想到了唐夫人,唐婉。 若是唐夫人开嗓唱戏,会有什么样呢?静水笙都对唐婉称赞不已,月落很是好奇,唐婉唱戏会是何番嗓音,何番打扮。 越想,月落越是想见唐婉一面。 可,已逝之人,是见不到的。 月落看着眼前的戏台,不禁想,十多年前在戏台上的戏子,是如何一曲惊人的。 “太子妃,太子妃。” 林月落回过神,眼前是静水笙,“静公子不是在唱戏么?怎下来了?” “戏唱完了,自然是下台了。”静水笙见月落有些懵,“太子妃想何事,想的如此入迷。” 林月落恍若未闻,揉了揉眼,她又抬头,往二楼看去,“今日神医是不在吗?” 静水笙说道:“她老人家时常采药,时常看医书。” 他想了想,“今日天寒,没落雪,想必此时是在后院儿看医书呢。太子妃请随我来。” 月路应声,跟了上前。 这静水楼里,有一不大的后院,过了门槛,眼前不远处有一缸,缸顶有一开窗。 静水笙带着月落往左边的小路走去,他回头,说道:“这里冬时一个样,春时一个样,那口大缸在夏时会长荷花呢。” 月落听着,静水笙应是这儿呆了许久,所到之处他都说了点趣事。 “太子妃,您来是因何事啊?”静水笙笑着看她,“只是来找神医的?” 林月落淡淡道:“也是来看看静公子的戏。” 毕竟,是京城闻名的戏子。 况且,她还花了银两,可不能浪费。 “是来领方子的?”静水笙直视他,“药服用完了?” 林月落登时不知该怎说,自己来的原因,她看向别处,轻声道:“药……不太有效…” 第35章 静水笙楞了楞,“先前的药没效?” 林月落转回头,看着他,应了一声。 静水笙垂眸想事,过了片刻,他继续带路。 也不知林月落究竟得了何病,喝了近一月都没效,怕是难治。 林月落本不想道明清楚的,奈何这药的确是不太管用,她只好再来问问。 跟着静水笙进了一个小路,豁然开朗后,眼帘前又是一个院子,倒是比方才的院子敞亮了许多。 静水笙看了看,“她老人家嘴硬心软,太子妃您不必太拘礼。” 说罢,见月落点头,他就将其带进了间屋里。 “师父,有人找您。”静水笙在外头喊了一声。 月落茫然,静水笙竟和神医是师徒? 没等她多想,静蓉就把门打开了,她手里拿着书,上下看了看月落,没问话,留着门,转身往回走。 静水笙小声道:“这是让您进去呢。” 林月落闻言,缓缓跟上,静蓉一手搭桌,一手看书,好生惬意。 “老神医,小女此次前来是因……”月落还没说完。 “因我开的方子,对你的病没效,对吧?”静蓉看着书,说道。 她写下了方子那日起,就猜到了月落会再来的。 林月落看了看静蓉手上的医书,’神农本草经‘,她微微挑眉,见静蓉说了一句后又没在说了,月落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打扰到神医看书了,若是再开口,神医会不会烦她。 月落就这么站着,无意识地抠着手指,等静蓉看完书。 “师父,您好歹让太子妃坐着吧。”静水笙看了月落一眼,便出言道,“站着等您看完,多累啊。” 静蓉瞪了他一眼,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静水笙对月路轻声道:“去坐吧。” 林月落刚落坐,静蓉抬起头,看着一旁的静水笙,“还在这儿站着?脸上的不用洗了是吧?” 静水笙撅嘴,出了屋子。 “你来是想再开个方子?” 静蓉手夹着书,看向月落,静蓉不爱喝茶,桌上就没备茶具,她也没想给月落倒水。 在她看来,月落身份虽高,但不过也一姑娘罢了。 静蓉平生最厌仗着身份自以为是的人。 静水楼前几年这类人不少,她看不惯喊人赶了去,那些人碍于面子,也不敢闹事。 但在静蓉见过月落后,她倒是颇有兴致,堂堂太子妃,不娇不闹,举止端庄沉着。 “那就再开个方子吧。”月落想再试试,“有劳神医您了。” 先前的方子虽是不太效,她服用了一月,已许少发病了。 静蓉书放桌上,起身,拿了笔墨纸砚来,写下了方子,她递给月落。 “实话同你说吧,你这病是难治的。我开的方子只是减少你的发病。”静蓉叹气,“很难根治。” 她知晓月落得了什么病,“你这病,是竹桃毒。” “何为竹桃毒?”林月落问道。 静蓉拿起书,翻开了几页给月落看。 “既然这竹桃树有剧毒,那我为何没死呢?”月落看了看。 “看来制药人是想令其毒素慢慢入骨而死。”静蓉看了看月落,“所以毒用的少。” 说到这儿,静蓉不禁起疑,林月落究竟得罪了何人,才有了这病。 林月落听着这话,懵懵的。 看来那人,是想她死,且还是想,慢慢的看着她死。 月落手中攒拳,她不会如那人所愿的,“神医,您有何法子可根治这病?” “这……是有些难…”静蓉虽是听过竹桃病,但她也没治过,“我再看看医书琢磨琢磨。” 林月落不急,看了一眼手里的方子,“那小女就不再打扰您了,小女告退了。” 正要走,静蓉就喊住了她。 “你这病,你爹娘夫君可知晓?”静蓉认为,这病危及性命,月落怕是瞒了。 见月落点头,静蓉便叫人坐回,说是有事忘了交代。 林月落见静蓉走出了屋子,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呆着有些累。 过了片刻,静蓉手里端了盘糖来,身后还跟着静水笙,“磨磨唧唧的,放到桌上。”静蓉瞪了静水笙嫌烦的一眼。 静水笙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月落闻到苦味,她一怔,这药莫不是给她喝的吧…… 见这碗汤药放到了面前,她别过头,不闻这药味。 “喝吧。”静蓉坐下,“这药给你熬的,也不知能否根治,先喝了看看。” 静蓉常看医书,是知晓药味相克,相融的。她就是估摸着,抓了几味融竹桃的药,熬煮。 林月落回过头,看着这碗汤药,闻着哭,看着黑。 比她先前喝的看似苦得多了,有点不想喝。 静水笙后退了几步,站在门边,看着外边儿。他闻不惯着药味,往日静蓉熬药时,他都是躲的最远的。 “你要喝凉的?”静蓉冷冷地说道,“快些喝了。” 林月落深呼吸气,端起碗,咕嘟咕嘟了几下全喝完了。 静水笙很是佩服,在一旁拍手。 “吃糖。”静蓉拿了一颗放林月落手里,“良药苦口,先前的药你都喝了近一月,还没喝惯?” 是喝惯了,但是闻不惯。 每回喝药,月落每回被苦哭,她含着糖,没那么苦了,“喝,喝惯了。” 静蓉说道:“过半月再来。” 话毕,她也拿了块糖,吃了起来,拿起了书。 “今日真是多谢神医您了。”月落站定,想付银子,静水笙看了出来,连忙说道,“太子妃请随我来,我带您回去。” 他说着,拍了拍月落的肩。 “可……”林月落见静水笙似乎很急,就跟着他走了。 路上时,静水笙这才解释道:“我师父收钱只收一次。” 静蓉不好钱财,只好医书。 一路上,静水笙同月落说了不少,她这才知晓,这静水楼的老板娘是静蓉。 静水笙唱戏的本事,也是静蓉一步一步教的,静蓉能戏能医,把静水笙教会后便一心琢磨医术了。 以静水笙的话来说,“我是唱戏赚钱,我师父学医治人。” 林月落笑着回道:“你有一个好师父。” 静水笙笑着点头,他这半辈子,学了唱戏,没悔没怨过。 “太子妃。”他喊道。 月落看着大缸里的水,正想着荷花,她听见静水笙喊她,回眸看去。 “您,变了许多。”静水笙凝视着月落,“没有那夜见您时的影子了。” 他也不知该怎说,想的说出来却又不同。 “静公子说的有理。”林月落说道,“人是该往前看。” 这一月里,她释怀了不少。 她在释怀后,梦见了小梨。 小梨仍是平日里的模样。 小梨在梦里,唠叨了月落许久,在梦醒前,小梨笑着同她说:“小姐,小梨要转世了,您得好好顾着自己,同太子殿下好好的。” “您过的好,小梨就满足了。” 在那之后,月落没在梦到小梨了。 出了静水楼,静水笙就回了。 林月落上了马车,去了药房抓药。 回府后,阿二去熬药,月落站在池边,她左右看了看,突地大喊了一声。 下人们听见声,连忙跑来,“发生何事了?少夫人您没事吧?” 阿二最快跑来,手里还拿着扇子,见月落摇头,“我就是喊着玩的。” 下人们松了口气,回去忙事了。 月落喃喃道:“我定会好好活着。” — 城外。 孟微舟这一月里,活的就如白子帆所说的,过的很苦。 同耗子争过米、挖过树皮吃、双手挖野菜生了冻疮,险些被冻死,半夜找干树枝烧起了火,才算是活了回来。 “过的怎样?” 孟微舟正烤火,门被人推开了,白子帆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扔了两袋粮食给她。 “你怎来了?”孟微舟此时不想见他,语气很是不好,瞥了他一眼。 白子帆倚靠在门边,见着孟微舟的双手冻的通红,他蹙了下眉,心抽了一瞬。 “过的还挺苦。” 孟微舟瞪他,懒得出声,这一月里她学会了一个道理,靠人不如靠己。 米吃完后,她也想着白子帆会暗中派人看着她,给她送粮食。 等了近十日,她等着心灰意冷了,还是得靠自己,找野菜充饥。 白子帆上前一步,蹲在她身旁,看了看,“你真还是命大,好在没冻死。” “来时,本想着拿块白布来给你盖上的。” 见孟微舟不理,白子帆就把粮食放在一旁,“这些够你吃了。” 孟微舟抬眸,看了一眼,布袋鼓鼓的,看似装了不少的食物。 她淡淡道:“拿回去吧,我宁可吃野菜。” “你这是在对我撒气?”白子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选的,我哪敢对您撒气呢。”孟微舟想赶人了,她站定,拿起他给的两袋粮食,塞回他怀里。 孟微舟楞了一下,朝白子帆问道:“我究竟要呆多久?” 给她送粮食,这是让她再在这没人没鬼的地方,继续与世隔绝? 白子帆叹气,又把粮食放了回去,“计划有变,你再呆一月吧。” 这事因他,李念卿的人这些日子里在暗中观察着,只能再延一月。 孟微舟听言,“好。” 至少,再过一月,她就能得到想要的。 这时,万不可心急。 第36章 又过了一月,京城已下了许久的雪,似人们在这寒日里习惯了,挨家挨户的孩童牵伴而行。 玩雪、捉小鸟…… 文人墨客在雪日里提诗煮热茶,街上人来人往,角巷里的猫儿缩在一起,取暖。 太子府内,下人们忙活了几个时辰,终是忙活完了。 “少夫人,您说的都已安排妥当了。”阿二说道,“您去看看吧。” 林月落裹紧了斗篷,蹭了蹭肩上的毛,她在这梅花树前看了很久。 这梅花艳的似火,一抹一抹,藏在这白雪里,这天有多寒,梅就开得有多艳美。 月落眨眨眼,回头望去,笑了一声,“谁把芝麻糊放出来了?” 芝麻糊一只玄猫,在玩着雪,丝毫不惧冷。 阿二回头,看了看,叹气道:“少夫人您有所不知,芝麻糊这几日用它的爪子挠破了窗。抓都抓不住。” 许是这无奈的语调,月落听着,没忍住笑他。 “罢了,抓不住就让芝麻糊在这儿玩吧。” 林月落迈步,去了前院,“这脏雪清了又落,还是等眀日在清吧。” 月落又四处看了几眼,点了点头,“做的好。” 阿二闻言,“少夫人们,您今日还是回屋歇着吧。您交代的事已办好了,太子殿下回来前,您可要注意着身子。” 他说这话,是因月落自早膳后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这还落着雪,冷得很,她偏要站着赏雪赏梅。 火都不烤。 林月落揣起手,说道:“这雪就下这段日子,开春后怕是不会下了。” “能赏一次算一次。” 再者,她也不怕李念卿回来说教她。 月落见阿二无奈极了,她也闷的慌,拍了一下阿二的肩,“会团雪人么?” 阿二摇头,“少夫人,快些回屋歇着吧,屋里的热汤快凉了。” 话落,他看着月落弯身堆雪,连连叹气。 林月落手里抓了一把雪,想起了什么事来,她看着手里的雪团说道:“这雪,可煮酒么?” 想亲手弄一壶酒,给李念卿回来后喝。 “少夫人,这雪不净,吃了不好。”阿二说的快,生怕月落抓起一把雪就去灶房里。 月落想了想,“那就用茶果煮酒,正好也可暖身。” 她说着,走回了后院里。 到梅树前,阿二拿了个小木篮来,递给月落,“少夫人,您真要用梅花酿酒?” 林月落“嗯”了一声,搓了搓手,挑了一朵开艳的梅花,摘下。 一朵又一朵,篮子装了不少梅花,月落这才停了手。 好在这院里的梅树不只一颗,不然就光秃秃的只见树干了。 摘完后,有一小丫鬟走来,“少夫人,有一位公子找您。” 月落把木篮子给阿二,拍了拍手。 也不知是何人,偏挑这时找她,正要酿酒呢。 林月落令阿二去洗梅,“备点淡果子,一会儿我亲自酿。” 说罢,往前院走去。 “云公子?”月落诧异,她已近几月没见到云溪了,“快些坐下。” “太子妃,这段日子您过的如何?”云溪上下看了看月落。 林月落见云溪不吃糕点不饮茶,看似有话要说,便收起了笑意,“云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云溪也没想绕弯子,他前几日算卦,算到一凶卦,这卦又与林月落八字相近,觉得有事要发生。 思来想去了好几日,还是来了。 原先,这卦数他本不想放心上,但算了几次仍是凶卦,还是登门拜访了。 云溪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开了口:“太子妃,您这日子里身旁之人可有发生什么灾祸?” 林月落一怔,不愧是云溪,这是被他算到了。 她把下人支走,深呼一气,淡淡道:“有。” 云溪楞言,他早该来的,若是早些说了,避开了,也不会有这祸事。 “云公子,事已发生了您也不必这般模样的。”林月落见云溪沉默不语,手攒成拳,她淡淡道,“有的事,是避不开的。” 云溪紧抿着嘴,始终不敢看着月落。 过了一盏茶后,他问道:“念卿,还没回吗?” 李念卿有同他提过,去边疆的事,但并未提过何时回京。 “我夫君明日就回了。”林月落看着雪,语调有些欣喜,“此时应是在路上了。” 云溪点头,叹了一气,他险先忘了来的事由。 “太子妃,我今日来是因算了一凶卦,想来提醒提醒您。”云溪说着,楞了一下,他不知这凶卦会发生几次,若是灾祸已过,那也不必再说。 但来都来了,“这凶卦,暂且不知指何事,但就在这段日子里。还请太子妃这段日子小心行事,切不可掉以轻心,意气用事。” 林月落听着这话,想了想,对着云溪说道:“云公子的话,我记下了。” 虽不知会有何事发生,听了云溪这话,月落知晓,这几日里她定得小心行事才行。但愿不要再发生危害及性命之事来。 “云公子。”月落喊道,“您可知,何为竹桃毒?” 她也是想起了,随意问问。 “不知。”云溪喝着茶说道,呆了一会儿后,“事已道说完,云某就先告辞了。” 林月落也急着要酿酒,把云溪送走后,她小跑到了灶房里,“我,我来了。” 阿二正切着果,见月落来了,让开,“少夫人,一切都给您备好了。” 月落见了还没切完的果子,撸起了袖子,洗了洗手就要去切。 一旁的小丫鬟见状,上前一步,“少夫人,您别动刀了,这刀子不长眼,若是伤到了您就不好了。小奴来切吧。” “我来切吧,你们在一旁看着。”说好的是她要亲自酿酒的,怎能说到不做到呢。 — 静水楼内。 静水笙正在后院练嗓,静蓉拿着手里的草药,走来:“唱不上了就多喝水。让你玩了两日,唱戏的本事全忘光了是吗?” 静水笙一脸委屈,瞥见到静蓉手上的草药,“师父,您怎么抓了这么大把药啊?不会是给我吃的吧?” 静蓉睨他,“再不好好练,我就全塞你嘴里。” 显然,她只是说说罢了,但静水笙却信以为真了,连忙后退摇头。 静蓉有时纳闷,自己为何收了个这样的徒弟,虽是根骨好,有唱戏的天资,但有时似孩童一般又傻又皮。 “你过来。”静蓉朝他喊道。 静水笙摇头,“我不。” “我喊你过来帮我洗药。”静蓉有些火气上来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早晚得给你气死!” 静水笙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去拿着,“师父,您抓的这些药是因太子妃?” 静蓉平日里可没亲自去抓过药。 “不是因她还能是谁?”静蓉说道,“我若不是一名医者,才不会接下这麻烦事儿。” 静水笙笑笑不语,去洗药了。 静蓉怕他毛手毛脚,也跟了去。 “师父,您几日看医书琢磨明白了?”静水笙疑惑道,“这些草药,当真对太子妃管用?” “不管用我还会抓这些药回来洗?”静蓉看了几日医书,按着书上所写,抓了这七八味草药。 但,是否有效,仍得看看林月落服药后有何反应。 静水笙听言,笑道:“是徒儿愚钝了。师父您回屋吧,徒儿在这儿洗,您这身子受不住风寒。” 静蓉回屋后,静水笙蹲在木盆边,仔仔细细地洗完了草药。 他抬头看这雪落,忽地想唱戏了,同那日,在台上,看着台下的人与她。 不知,林月落怎样了。 静水笙这才反应来,自己想了什么,他紧咬着唇,拿起盆,往身上倒下。 冷水浸入衣里,似刀割,沁入皮肉里。 绝不可念她,她已有了家室。静水笙反复这般想着,那日一眼,乱了他心。 “顾谨。”静水笙咬牙道,“你若是想着他人之妻,便是畜牲,不配为人。” — 与此同时。 皇宫,尤命殿内。 唐云笙看着信件,片刻后,她笑了。笑的似疯了一般,砸了杯、撕了帘。 这数年里,她终是得到了,老天待她不薄。 冷宫里,下人无一不对她冷眼以待,那双双怜人讥笑的眼,见了数年、数次。 她日日夜夜盼着,离开这冷宫。 “本宫的好帆儿。”唐云笙笑着喃喃道,她跑出了屋,赤脚散发的踩着地上雪,“这硕大的皇城,关不住本宫,再有半月,本宫便能离开了。” “李启!你关不住我的,你关不住我的。”唐云笙跌坐在雪地上,看着手里的信件,“唐婉,你终是争不过本宫。” 唐云笙已毅心决定,出宫后的第一事,便是报复李启,“本宫当年,爱你入骨,你却这般对待本宫。” “本宫的好妹妹,姐姐会让你知道,何为丧夫丧子,他们都得下来陪你,一个不落!” 太子府内。 日出时,月落醒了,换了衣裳,随手盘起了发,便匆匆跑去灶房。 看酒酿的如何。 李念卿今日到府,林月落心跳的极快,两月未见,她都快忘了他的模样了。 月落弯身,开了酒盖,闻了闻。 茶与果香中弥漫着淡淡酒味,月落舀了一小勺,似偷吃的孩童,蹲在一角,“谁?!” 林月落慢慢回头,眼见着小丫鬟手里拿着菜刀,举的高高的,她立即站起,“是我是我。” “少夫人,您怎跑这儿来了?”小丫鬟松了一气,放下了刀,“小奴还以为是贼呢。” “我就是来尝尝昨日酿的酒。”月落也松了一气。 渐渐地,日出了。 吃早膳时,林月落吃得心不在焉,不知李念卿何时才到。 正当她愁君时,阿二手里拿着扫帚,跑了过来,“少夫人,太子殿下回来了!” 林月落放下筷子,不往前门跑,反而跑去了灶房。 她早就备好了酒,拿了一小壶,想着李念卿见到了,朝他得瑟。 路上,月落抱着酒壶,理了理发,不快不慢的走着。 到了前门,她第一眼见的,不是李念卿,而孟微舟。 她见李念卿抱着孟微舟的细腰下马。 她楞了,揉了揉眼,捏了捏脸,心中抽痛了几下,站在原地。 李念卿朝月落走来,冷言道:“往后,微舟就是我的妾了。你好好对他。” 话落,她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酒水散发着酒香。 此时,这一壶香酒、浊了。这不该来的人、也来了。林月落冷冷的笑了一声,看着他们二人。 身侧,他一手攒拳,隐忍着。 第37章 林月落看了孟微舟一眼,又看了看李念卿,“妾?” “是。”李念卿直视着月落。 他的话她听着心寒,见人要走,她当即挡在面前,“你,当真要纳孟微舟为妾?” 没等李念卿开口,月落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枉我等了你这么久……” 她转身离开,下人们站在原地,楞了好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阿二没跟过去,反倒在一旁悄悄的打量起了孟微舟这人,他走到陆身旁,想问个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纳这位姑娘为妾?你可知?” 陆进看着李念卿的背影,似藏着心事,闭口不语。 “念卿……”孟微舟躲在他身后,晃了晃他衣袖,“你……” 李念卿肩沉了沉,走进了府里。 林月落一时气的,跑到了灶房,把昨日酿的酒全砸了。 宁愿给倒梅树下、给狗尝,也不愿给那二人喝一口。 “少夫人,您幸苦酿的酒……”赶来的丫鬟看了看月落,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林月落没理,径直走出了灶房,她看着远处的孟微舟搀着他的手,朝她走来,“孟微舟,你还真是脸皮厚。” 月路不知,这二人何时眉目传情,“李念卿,你说去边疆,去驱敌打仗,是骗我?” 实则,这两月里,一直同孟微舟恩恩爱爱? “说话啊!”月落没了耐性,抬手扯他衣襟,“是你心虚了?被我说对了?” 孟微舟看着,渐渐抽泣,为他说道:“姐姐,您别为难念卿,是我们二人……” 她说这话,就是要火上添油,气走林月落。 林月落指向孟微舟,她忽然想起,昨日云溪对她说的话。 “小心行事,万不可意气用事。”月落霎时,松开了手,冷笑一声,走了。 孟微舟登时不知做何种反应,这油还没添上,火就灭了。 她暗自咬牙,看了李念卿一眼,手往他手心里探。 这一路上,李念卿对她不言不问,只是令人买了新衣裳给她穿。马车里,仍是阖眼养神,她不禁疑惑,白子帆究竟有没有给他下药。 这‘暂错草’碾成粉,制成药丸可令其忘却亲人。服药后,初次见的女人,会对其起怜爱之情。 孟微舟就是因这,才卖惨,跌跌撞撞的上了李念卿的马车。 但为何,李念卿对她的反应,如此平淡。 孟微舟还未来得及深想,手中的热温消失,她慌忙看去,李念卿走到灶房外,看着地上的碎瓷片。 “念卿。”孟微舟走去,不想他心中惦记月落,便问道,“你说的妾,是真话假话?” 她瞥见一旁的丫鬟,嘴角勾了一下。 “微舟,只有你一人了。”孟微舟可怜兮兮的看他,“微舟定会同姐姐好好的。” 李念卿蹙眉,甩开了手,往别处走去。 丫鬟看着正懵,就被孟微舟瞪了几眼,“看什么看?捡你的。” 说毕,孟微舟想跟上他,奈何走的太快,她只好放慢步子。 白子帆这人,多半是在玩她,李念卿这反应,令孟微舟有些怵,她有些担心暂错草的药效,若是过了几日恢复了,倒时她该如何是好。 愈想愈是后怕,她在城外过了两月,日日夜夜过的比难民还苦,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借药得君。 不行,不行。孟微舟眼眸坚毅了起来,看向林月落的寝屋。 她身上已背了两条人命,再杀,又有何惧呢。 挡路的、抢李念卿的,她绝饶不了! 孟微舟沉下心,晃了晃头,先给林月落一次机会,若是她接,自愿离开,便放她一命。 若是不接,哪怕被李念卿憎恶,她也要想方设法,杀了林月落。 她得不到的,林月落也别想得到。 屋内。 林月落执笔沾墨,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她要和离,绝不同孟微舟在这太子府内,哪怕一日、一刻、一盏茶她也呆不下。 既李念卿要纳孟微舟为妾,那何不纳为正妻呢,正好,有了这和离书,便能如他所愿了。 落笔,月落扫了一眼,她此刻无法定下心去想,他们间的事。 她只知晓,李念卿不语,没辩解,没允,这在她看来,不过是应了、心虚了,不言不语是对不起她罢了。 要离,月落一刻也不耽误,出了屋,就撞见了孟微舟,她没给好眼色,“你来有何事?” 孟微舟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先前那位丫鬟呢,在姐姐您身旁的丫鬟,好似叫小梨?” 林月落敷衍回道:“她下乡了。” 不想见孟微舟,月落说完,掠过她。 “可,妹妹听其他丫鬟说,这府上前段时间办了一白事。”孟微舟语调微小,“不会是,给那位叫小梨的丫鬟办的吧?” 她是刻意提这事,好刺痛林月落。见月落站着不动,背对着她。显然,孟微舟得逞了。 “姐姐,您手上这写了什么?妹妹能否看一眼?”孟微舟伸手要去拿。 “滚!”林月落打掉她的手,月落逼着自己静下心。 许是听到了这吼声,下人们不约而同的走了过来,李念卿听闻,打来书房门,走了出来。没走几步,就见孟微舟哭的梨花带雨的朝他跑来。 “念卿……”孟微舟跑她面前,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淡淡道,“怎哭了?” “我……” “李念卿,你来的正好。”林月落走来,把手上的和离书塞他手里,“和离吧。” 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李念卿没看,撕了,“别闹。” 月落见状,嘲讽道:“也不知是谁,一碰就哭。是太子殿下心软如佛,我林月落可做不到。这和离书,你撕了,我还能写。” “闹?”月落哼笑,“那就闹下去,我不怕。闹的满城皆知最好不过。” 孟微舟先前没看清月落写了什么,但听这话,她是兴奋不已。 林月落要和离了! “姐姐,您别这样。”孟微舟在旁劝道,“念卿会为难的。别闹了,姐姐您若是太闲,妹妹陪您上街逛逛可好?” 林月落听的快吐了,“孟微舟,你挺会装。装的惹人怜爱,是你们妓丨女必学的?” “欢清合还教这个?” 第38章 一片沉静,下人不知所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怎办。 林月落冷着眼她,孟微舟急了慌了,她这段肮脏史,瞒的了他人,瞒的了李念卿,但偏偏忘了林月落还记得。 孟微舟到处看了看,她被打量了起来,鄙夷、惊讶、冷眼。 这一刻,她酸了鼻,咬着牙瞪眼看月落。 “怎不说了?”月落问她,歪着头笑笑,“是我哪儿说错了?” 孟微舟顿时扬起笑意,“姐姐,您如此不喜妹妹,为何不直说,硬要绕弯子呢?” “妹妹也不知哪儿惹到姐姐了,既说出这般话来。”孟微舟瞥了李念卿一眼,“是微舟不好……还请姐姐别在生气了,会伤身子。” “……” 她转头看着李念卿,“我累了,可否去间屋歇歇?” 李念卿点点头,带孟微舟离开。 月落看着他们二人,心中抽痛了起来,她抬头,泪水困在眼里。 午膳时,阿二端了药汤走来,月落没食欲只是喝了碗药汤,便跑到梅树下发丨愣了。 她在想,怎么才能和离,越快越好。 他不在时,她时常念着他。 但一切,似变了。 月落在梅树下站了许久,又见李念卿朝她这儿走来,她避开了。 不想见他,她避的远远,径直朝红鸾阁走去。 林月落回头看了一眼,他没跟上来,这才舒了口气,她站在红鸾阁前,没进。 想起李念卿走时同她说的过事。但月落只是在外头看了片刻,走了。 孟微舟在屋里正想事,她计划好了时辰,手里摸着匕首。 眼下,她是没想着活了,大不了一死。 半夜。 林月落同李念卿分房睡的,她辗转反侧,没睡意。桌上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着屋里一片橘红。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着了。 门被人推开了,发出一声轻响,月落忽地醒了,她闭眼听着。 分辨着是谁,想着是李念卿夜里来看她,她装睡。 正纳闷着,她的口就被捂住,睁开眼,下意识地握住那人的手,将其掰在了身后。 林月落散着发,一手擒着眼前的人,抓的紧,“孟微舟?” 她瞥见孟微舟手里的匕首,这才察觉到,“你想杀我?” 孟微舟挣扎不成,如实道:“我是要杀你,你我都别想活着!” 说罢,她低头咬着手,月落吃痛松开,眼前闪过匕首冷光。 好在月落跟顾豆子学过几日武,她反应的极快,转身擒住孟微舟双手,将其按在床上。 “孟微舟,你是不是疯了?” 方才的打斗声不大,孟微舟心里正庆幸着,“林月落,你的小梨丫鬟是我放火烧的。” 四周无人,她才敢说出。 林月落听言,看了门外一眼,“小梨……是你杀的?” 孟微舟笑出了声,“那日见你哭的撕心裂肺,我笑了许久。” “你为何要杀小梨?”月落硬撑着要将这人杀死的想法,她定了定心,“小梨同你无冤无仇……” 孟微舟侧眼看她一眼,“我就是要杀,在你林月落身旁的人,我要杀的一个不留!” “李念卿心里没我,但你凭何得到他?” “孟微舟,你这一生就要为一个男人而活?”林月落说道,“罢了。你如今的命,就是在牢里呆着了。” 说罢,李念卿走了进来。 孟微舟见他,想着狡辩,但为时已晚了。方才说的话,他多少是听到了。 抬眸看去,他的脸上一丝柔和笑意都没,“念卿……” 他身后,陆进走来,抓着孟微舟带出了屋子,“孟姑娘,别在挣扎了。” 她看着,看着李念卿的背影,慢慢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孟微舟这才明白,是一场戏罢了。 — “落儿。”李念卿倒在她怀里,“我很想你。” 林月落愣了愣,看着怀里男人,“李念卿……” “让我抱一会儿吧,我好累。” 良久,李念卿这才开口,把原由说了出来。 他没想,孟微舟这般快的露出了马脚,“李念卿,你真是吓死我了。”林月落叹了叹气,“那你为何不同我说呢。” 林月落想了想,懂了,“戏你一人演,是怕我演不像?” “……” 月落垂眸看着眼前人的手,红绳在。 “落儿,事我来办。”李念卿说道。 月落摇头,孟微舟害了小梨,这仇她要亲自去报。 “你先歇息几日吧,这两月里你也不易。” 四日后,牢内。 孟微舟披头散发着,呆滞着,回想她这一生,似个玩笑话。 官捕说,明日她会处以死刑,所以这几日的饭食十分丰盛,孟微舟也不闹,不哭。她早已坦然了。 正午时,林月落来了。 孟微舟见她来,毫无波澜,“怎么?” 月落今日前来,只是想同她说说话,“孟微舟,你后悔吗?” 她笑笑,何来后悔,“未曾悔过。”她深叹一气,“林月落,你的命是真的好。” 有爹娘宠爱、出生金贵、夫君是她梦寐以求的男人。 林月落坐地盘腿,“我那日问过你,为何要为一个男人而活?” “你为何不为自己而活,这一生你能遇到许许多多的人,总会遇到心中有你的。” “你来,就是说话?”孟微舟手里玩着野草枝,“我不是你,你也不会是我。” 林月落自然是懂她这话的,出生不同,走的路也不同,仅此。 “有时,缘分这事上天定的。”林月落说道。 是,这的确是上天定的,孟微舟自一出生,到如今,她就知晓。 她斗不过上天的,到头来,不过是得了如此下场。 “话说完了,你就走吧。”孟微舟赶人,见月落起身,她又喊了一声,“白子帆……在哪?” “前日,他来救你,进了陷阱被抓了。”月落回道,“他的死刑,在你死后的第二日。” 孟微舟闻言,朝月落挥挥手,转过眼。 “林月落,下一生,我们最好别在相见了。” “好。愿你下一生,过你想过的。” 一日后,孟微舟被处以绞刑,走了。 夜里,欢清合被一场火,烧了。放火的,是林月落。 那夜里的火势凶猛,似野兽无情的撕咬,月落在放火前,命人将里头的人统统带出,才放的火。 看着火光延至天,月落这才算是报了仇。 白子帆的死刑,也是绞刑,他说:“把我埋在孟微舟旁边,我要找她,算账。” 李念卿允了,在处以绞刑时,他也去了牢房,看了白子帆最后几眼。 在白子帆死后,唐云笙彻底疯了。 这一事一事,连着人。上天定的,正是这命。 林月落在给山上烧了纸钱后,便随着李念卿进宫了。 唐云笙疯疯魔魔,日日夜夜尖叫,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黑处有说有笑,下人们怕的不行,李启无奈,去了尤命殿。 “唐云笙,多年过去了你仍是这疯样。”李启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的唐云笙。 “我的帆儿死了!”唐云笙瞪他,“帆儿也是你李启的孩子啊!为何你脸上一丝伤意都没?” “白子帆犯了欺君之罪,暗害太子。”李启说道,“这原由,多少也在你这位皇后身上。” 唐云笙一愣,随之起身抓起桌上的物件砸他,“本宫不过是想离开这皇城,我做错了什么!” 李启站在原地,起了怒气。 “就凭唐婉是你害死的。朕把你关在这冷宫里,只是看在你们姐妹之情。” “那个会唱戏的戏子有何好的?我就处处不比上她唐婉?!” “从未!” 说罢,李启走了,留唐云笙一人在屋里发疯。 许久后,林月落才在李念卿话里得知,唐皇后走了。 唐云笙是上吊而死的,脸上凄惨无比,抓痕、割痕、所见之处,处处皆是。 又过了不久,李启让位给李念卿,李启自认年老,带着信用的下人,到偏僻山林呆着了。 月落成了皇后,也时常去看望李启。 — 有日,静水笙来了,月落拿着糕点招待他。 自再见时,过了四年之久,静水笙仍是那个模样,“皇后娘娘,您这口味多年过去仍是未变啊。” 静水笙笑笑,林月落也笑。 “豆子姑娘过的可好?”林月落很少出宫,她常在宫里酿酒做点心,时而出宫也是回林府一趟,见见爹娘。 “她啊,过的可闹了。”静水笙说道,“下一年,她就要成亲了。” 月落欣喜不已,“是同谁成亲?” “云溪。” 静水笙说,他们二人是欢喜冤家,一个闹一个宠。 豆子想成亲,闹了多日,云溪拗不过,只好提出一年,赚银子娶她。 月落又同静水笙说了许久,“我师父,她前年走的。” 静蓉走时,躺在床上,笑着阖眼,走的安详。 “她走时,还留了一个方子给您。”静水笙说着,拿了一张方子出来,递给月落。 “多谢。” “皇后娘娘。”静水笙见月落神情难过,他说道,“我单字一个谨,顾谨。” 他怕,不说就没机会了。 “顾谨公子,多谢你。”月落浅笑。 静水笙在那之后,出了皇宫,仍是戏子。 京城皆在传,戏子心凉,无人能入心。 但无人知晓,这戏子的心,只能入一人。 这人便是,林月落。 — “李念卿,你今日不上朝?”林月落笑着看他。 “今日不上朝,就陪着皇后。”李念卿鼻尖蹭了蹭她颈窝。 林月落顺他后背,她知晓他不易,当了皇上,就得心为天下百姓。在这儿,他能喘息片刻。 “落儿。”李念卿喊道。 “你欠我一命。”他莫名说道,林月落不解,“我何时欠你一命了?” 那日,白子帆找过他,以解药为筹码,叫他吃下药丸,一命换一命。 李念卿吃了,也得解药,但他始终是自私的,想把月落捆在他身边一生。 解药,只有一颗。 “你我皆得了毒,我用了我命,从白子帆那儿换了解药。”他说着,拿出了小玉瓶,“解药就在这里面。” 林月落说道:“我不吃。” 她早就知毒素入骨了,这解药是救不了的。 “你吃吧。你得活着啊。” “解药我扔了,玉瓶是空的。”李念卿抬头,“你死后,我也不独活。” 林月落伸手,拉钩,“那说好了,倒时合葬。” “嗯。”说罢,他吻落下,绵长深情。 夜中的风,刮得温和带着梅香,又是一年冬,大雪盖了京城。 这一世,过的渐悲渐喜。 这一世,为你而来,是值得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