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存骄阳》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心安存骄阳》作者:日鉴夜忙 文案: 西方记者跑得快,力压大院第一痞帅。 骄阳烧不穿我的心脏,我只更爱他。 一段【腹黑偏执混血忠犬骚攻】努力掰弯【钢铁直男傲娇炸毛渣受】的幼驯染长跑。 我流大院竹马,顺便说一下有几对副CP,其中一对双子,注意避雷,谢谢。 欢迎评论收藏,论坛同步完结。 楔子 陆安城抱着姑娘扭进家门时,大哥陆守国正在听部队里给自己打报告,一转头就看见安城急不可耐地边扒姑娘的衣服边找姑娘的小嘴来啵。 “我说你能不能注意点,上楼行吗?” 陆守国真是没眼看,他堂堂军人一身正气,这让电话那头队里的人怎么想?免费听了老陆家一场活春/宫? 陆安城身下压着的小美人也不大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亲热,推推搡搡,揉着陆安城的脑袋各种哄他回房:“城哥,咱们还是上楼去吧!”真是千娇百媚柔情似水。陆安城只得停活,搂着姑娘上楼去了。虽然他脾气不太好,但总的来说还算听话,特别是大哥工作的时候,还是别把人惹急了。 但陆安城回房和姑娘亲热了还不到十分钟,刚热完身连洞都还没进,房门就被人连着啪啪狂拍,吓得他鸡儿都半软了。 陆念陞在外头大叫:“城哥!城哥——” 陆安城气得咬牙切齿,一边骂娘一边从姑娘身上下来,边走边喊:“你他妈敲个屁啊!谁赶上好日子死了要你来我这报丧啊!” 他一把拧开门,陆念陞就站在外头,看见陆安城裸着来给他看门,就知道坏了哥哥的好事,有些不知所措。但当下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城哥啊——” “我不在这吗喊什么喊,谁死了慢点说。” “不是啊我是说程哥!程谦阳下周要回来了!” “什么?!不早说!” 陆安城听见这个消息,恍如晴天霹雳,瞬间觉得哪儿一紧,连爱都没心思做了,赶紧打发了姑娘走人。得了,这下好,原来要死的是我。 念陞站在门口看二哥紧张地踱来踱去,又瞧了眼手上一堆习题,心里直抽自己嘴巴,不知为什么要管上这些破事。一定是刚才被白晏套路,脑子浆糊了。他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开口问:“哥,要不你出去……躲两天?” 陆安城停下脚步,过来踹了他一腿:“躲?他回来不要把整片区掀过来找我啊?我上谁地儿躲去?” 陆念陞想那要不就你从了给人操吧。但这话他哪敢说啊,二哥不得把他皮扒了。 “对对,这不成,你一走程哥肯定得找我,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陆安城见他身后还背着书包,稍稍冷静下来,点了一支烟,坐在床头揉眉心:“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就程家啊。”念陞老老实实答话:“我刚才回来,程爷爷就和我说,诶呀阿生啊,你程哥下周就要回来喽,我心里头这个高兴的啊,你回去叫上你大哥二哥,后天一块来家里吃团圆饭。”嗓子掐得还像模像样。 到底是做了大半辈子的老邻居。 陆安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静静吞云吐雾。 他只管低头抽烟,念陞拿不准他的心思,正纠结消息带到了能不能走,他忽然就抬了头:“我还是去避一避吧,低调行事,签个证就走。” “要是程哥问起来呢?” “就说我死了。” …… 坐在佛罗伦萨开往五渔村的生死出租车上时,陆安城回忆了一波和程谦阳的孽缘。他越想越不得劲儿,逮着司机险些把他滚下崖给鬼子鱼当饲料的机会用英文一顿骂,把意大利小伙子吓得不轻,觉得这个中国人不太好惹,停车时使劲赔礼道歉,还少算了些车费。 陆安城在韦尔纳扎的巷子里漫无目钻来钻去,他庆幸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不然这破地方的渔民可能得因为几杯洋啤和他杠起来。他是出来躲人不错,但也想借此机会散散心,没料想不光国内旅游业爱做虚假广告,这些外国佬也来这套。 陆安城顺着小道走,放眼就望见据说近七百年历史的小港口,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格外祥和。 他非常不屑,心想,这港口又小又破,也就咖啡馆和附近的葡萄园好些。他走得近了,站在鹅卵石路上,想凑近了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喊声。 那声音光听就知道是谁的。 陆安城一个哆嗦,暗骂了声娘。 人还是找来了,他现在不知道出国避难还有什么意义,只能在心里把那些知道他行踪的人挨个在心里剐一遍,然后转身面对现实。 不远处悬崖小屋的露台上就站着陆安城最不想看见的人。 他举着罐可口可乐,朝自己做了个干杯的动作,卫衣的帽绳在海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一头微卷的棕金发更加凌乱。 程谦阳逆着光,笑容满面地在阳台上拿鸭舌帽招呼陆安城。 他问:“嘿,帅小伙儿谁呀?” 他说:“哟,这不是我们家安安吗。” 第1章 躲还不行吗 陆安城自认为和程谦阳小的时候就是普通的邻居,普通的朋友,普通的玩伴,而已。 对于发小这种说法,陆安城认为必须从喝奶就开始算。而那种打光屁股起就特别铁的哥们他有一大把,里头没有程谦阳。程谦阳是后来的。 所以当程谦阳和别人说他俩是竹马之交时,陆安城就说,听他放屁。 陆安城是在院里长大的,老陆家有三个孩子,全是儿子。陆安城上头有个大自己七岁的大哥,下面又有个小自己十岁的弟弟。都说夹在中间最不得宠,他从小就深得体会。 不过老三好像也不怎么样,估计是儿子生多了,陆家大家长也觉得没意思,一心想要女儿,结果老三生出来还是个带把的,老陆就特别郁闷,收拾收拾回部队去了。陆妈也是关爱文工团的花朵儿胜过三个小子,所以除了大哥,安城和弟弟基本疏于管教。 他从小就给弟弟洗脑:“哎呀,你要当初生出来是个姑娘,爹妈不就疼死你了吗。”导致弟弟念陞一直规规矩矩特别听话。 最后真正野的只有陆安城一个人。 陆安城的记忆里有程谦阳,是从幼儿园最后一个暮春时节开始的。 五月份某个上学的早晨,孩子王城哥发现班上多了位新同学。他长得特别小,矮了其他男孩快一个头,还有一头看上去营养不良的黄毛。但又生得特别好看,不是斯斯文文娘里娘气的那种,倒像个奶娃娃似的,圆脸大眼睛,水水嫩嫩,很洋气很水灵。他的眼眶还盈着泪,估计不习惯新环境,刚哭过。 陆安城当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跟王燚良说:“他长得真好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王燚良挠着头问他:“谁还不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呢?”陆安城意识到自己的形容好像不太对,但又想不出别的词儿,面上有些挂不住,索性扯扯衣角不再说了。 老师说,这位要和大家在最后一个多月好好相处的新同学,叫做程谦阳。 陆安城摇摇头。 这个名字太男孩了,不适合这种像女娃娃一样好看又灵气的人。 出于对新同学的好奇,陆安城决定观察观察他。可这个男孩并不如他表面上那样充满灵性活泼开朗。整一天,他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抱着个特大号的水壶抽抽搭搭。他不挪窝,也不撒开了哭,就守着自己座位前后一平方米左右的小地盘暗自神伤。 陆安城觉得大人嘴里“出不了远门儿”的小孩就是这种。可后来,出不了远门的反而是他,无法接受改变的也是他。这都是后话了。 这天陆安城还是照例在大院附近耍到傍晚,等大哥放了学来揪他回家。 王燚良和沈博裕都住靠大院口,陆安城和他们道了别,跟着陆守国一路往里走。经过大院正中的老国槐时,他发现树边停了辆没见过车牌的轿车。陆守国说大概是来了外人,安城点点头,没做他想。 等晚上陆妈忙完团里的排练回家给哥俩做饭时,她在饭桌上对陆安城说:“咱们院里要添个新孩子了,和你一样大,只可惜又是个男孩。”语气里满是遗憾。 陆守国问:“妈,是谁家的孩子这时候才住进来啊,不会是……”要真是私生子,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秘密了。 “嘁,别瞎说!”陆妈打了大儿子一筷子,“是你们程爷爷的外孙。程老的小女儿和女婿都是战地记者,牺牲了。哎,真是苦了这么个孩子,年纪还这么小……” 陆安城不知道什么是记者,更不知道战地记者。但他还是能听懂牺牲的意思。陆爸偶有在家喝多了酒,就爱唏嘘谁家的谁谁谁牺牲了,然后抱着陆妈大哭。陆安城问陆妈什么是牺牲,陆妈说牺牲就是把命给国家了。 所以陆安城很小就知道,牺牲就是死了,而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那真是太可怕了。他顿时有点同情程爷爷家的那个孩子,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改日得去看看程老,白发人送黑发人,怪叫人心疼的。” “妈,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啊,让阿城带他玩儿呗,反正咱阿城自来熟。”陆守国瞥了眼自己的弟弟,陆安城还在想着“死”这件事,盯着桌子发呆。“想什么呢,数桌上掉了多少粒米啊?” “对啊,那孩子好像也进了阿城他们幼儿园吧,都是我们院里的几个小子,就带着他玩吧。”陆妈点点头,“我听他大舅,就你们程伯伯,管他叫阳阳。” “啊,我知道了!”陆安城把陆妈嘴里的信息串了起来,脑袋瓜里的小灯泡噌地一亮,“一定是叫程谦阳!他今天来我们班上课了。”安城想了想,又补充道:“他长得很好看。” 陆妈很欣慰安城这么快就认得程老家的孩子,一定能带他玩得很好。 陆安城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大院里的孩子都和他熟,幼儿园里的小孩不分年级也基本知道他。能和他这么出名的人一块玩儿,程谦阳还不得美滋滋啊。 然而第二天,陆安城就没在幼儿园见到程谦阳了。 他生了水痘,被隔离了起来。 院里的大人们怕孩子染上也都叮嘱他们这一个月别和程谦阳玩。不过程谦阳自己也没有从程家出来过。他被送进程家的那天起,活动范围就一直仅限于家中和自家的小花园,即使是离程家最近且出门必须路过程家的陆安城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一个月后幼儿园放假,程谦阳都没再去了,而整个暑假,他也没在孩子堆里出现过。 陆安城想,那个个子小小的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儿真的住在大院里吗? 但小孩都是健忘的,一般大的孩子们凑一堆撒欢,疯了一整个暑假,哪里还记着新来的呢?陆安城很快忘了要带程谦阳玩儿这件事。 大院里头这么多孩子陪他,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他也并不很在乎。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野到小学开学,陆安城才同程谦阳又见了面。 程谦阳还是没长个,他不抱水壶了,穿着小短裤和小皮鞋,抓着肩膀上的双肩包带走进班里,大圆眼睛嘀哩咕噜转。大院里的孩子又都上了同一个小学,但没想他俩这么巧进了同一个班。 此时陆安城正热火朝天和分去隔壁班的王燚良聊昨晚动画片里的内容,程谦阳非常礼貌地没有中途插入,等沈博裕拉着王燚良去小卖部买零嘴,他才走过去对消停下来的陆安城说:“你好呀,我叫程谦阳。” 陆安城听他说话像南方口音,偏过头看,程谦阳正在笑。他笑起来时眼睛下面有块不知道叫什么的鼓鼓的东西,把他的眼睛顶得像个弯弯的月亮。后来陆安城才知道这东西叫“卧蚕”。 陆安城说:“我是陆安城。” 这是他们时隔三个多月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对话。 然而他们明明在同一个大院里,甚至是不到百米距离的两套房子中生活了一整个夏天。 …… 陆安城不觉得自己哪里看起来像卖屁股的男人,也不觉得自己身上哪点能吸引程谦阳一有空就可劲想往自个儿身体里捅。但这些都是事实。他非常郁闷,并为此感到羞耻。很多年。 太阳在海平面上冒了头,陆安城掐了手上的烟,拉开落地窗慢慢踱回室内。他后边还有些疼,酸酸涩涩,走路不是很方便。但他睡不着,又不想待在房里看着程谦阳的睡脸给心里添堵。 陆安城回到房里的时候程谦阳也醒了,整个人呈大字瘫在床上,看见自己进来就揉了把大眼睛,喊了声“安安”,又伸腿夹紧被子翻了个身。他抱着被子露出半个脑袋,眼巴巴盯着陆安城,一双圆眼睛扑闪扑闪。 “喝酒吗?”陆安城给自己开了听啤酒,压着火气一股脑狂灌。他就是随口问,程谦阳要也没得喝。而程谦阳就这样看着他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腿儿翘起来一晃一晃的,笑眼眯眯。 “安安你慢些喝,要伤喉咙的。” 陆安城不听程谦阳的劝,把酒喝光了捏扁易拉罐,一气呵成。 他花了些力气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床边,一步步都很艰难,他居高临下望着滚作一团的程谦阳,皱着眉头咬了咬下唇,相当温柔地说:“咱们真的别这样了吧。” 程谦阳露出个圆脑袋嬉皮笑脸:“命由天定,我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能多做一次是一次呀。”陆安城火了,伸腿隔着被子踹了他一脚,大声问他:“这样好玩吗?” 程谦阳一把从被子里翻出来,裸着就去搂陆安城的腰,他背着窗,但裸露的肌肤能够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他的脑袋蹭着陆安城的肚子,半站起来的鸡儿也戳着安城的腿,笑嘻嘻地回说:“好玩啊。” 陆安城脸一下就黑了,正想把人脑袋推开,程谦阳突然加重力道收紧了手臂,脑袋也随之安分下来。他就这样静静贴着陆安城,感受他的体温,低声感叹: “不对,你不爱我,那就不好玩了。” “爱”是让陆安城最不知所措的字,他无法接话,只能叹口气,任由程谦阳抱着,然后去望窗外高升的太阳和平静的海面,数掠过了几只海鸟,又有多少靠港的渔船。 迎接全新的一日,拥抱不清楚的明天。 然后接着耗两个人的时光。 第2章 插队发小 陆安城吃不惯西餐,就叫了块奶酪和一碗素菜汤,但还不够添肚子的,这使他异常想念家里的豆浆炸油条。程谦阳坐在对面吸溜一大盘通心粉,刀叉用得很溜,吃得很欢畅。他喝了口橙汁,抬头对陆安城说:“我要回去了。” 陆安城听了可太高兴了,正想高呼慢走不送了您嘞,就又听程谦阳说:“马上要回国工作了,真怕生活不习惯啊。”他这飞扬的心又落了下来。 “回什么国,国外大好的工作不要了?”陆安城问道,“是不是老美的钱花着不爽快,决定回来花人民币。” 程谦阳摇摇头:“我想我外公了,这几年不怎么见他,一直担心老人家身体状况。”他擦了擦嘴,可刚放下纸巾,又伸了手过去陆安城那把素菜汤拿过来,转个方向,就着安城下过嘴的位置喝了好大一口,完了还舔舔自己的嘴,直夸好喝。 陆安城目瞪口呆,一把抢回汤,骂骂咧咧:“你他妈抢毛抢,自己没得喝啊。” 程谦阳看陆安城护犊的样子,又笑起来,扯着卫衣帽带玩儿:“其实是我想你啦,我出国前就舍不得你,一晃这么多年,不想再待了。” 他去抓他的手,边揉边撒娇道:“刚出国我想你想了好几天,饭都吃不下,现在想你还想哭呢,你心也太硬了,不想我也心疼心疼我吧。” “心疼个屁!”陆安城骂道:“你一有机会回来就逮我,想尽了招和我上床,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是想你姥爷?哦我是你姥爷是吧!” “我不是帮你积点德吗?”程谦阳抓了叉子又来抢他的奶酪。 “你一天到晚骂别人祖宗,只有在床上能说点好听的话,哎,虽然都是我把你弄爽了才说的,眼泪也是为我流……” “你闭嘴吧。” 陆安城吹着海风,觉得浑身无力。 程谦阳特听话,叫闭嘴就闭嘴。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露台不远处一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互相喂食。陆安城瞄了一眼,正过头就瞧见程谦阳趴在桌上,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视线灼灼。他感到不自在,低下头扒奶酪,不再理他。 这顿饭程谦阳不安生,没闭嘴二十秒就开始奶着声音喊只有他会喊的那个小名儿,陆安城吃得相当不舒心。他在外人面前不好冲他发火,尤其是在国外,怕被因虐待儿童带走。当然这是夸张了的说法。 程谦阳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虽然个子高,但大概因为长得小,天生一张娃娃脸,五官标志皮肤白皙,穿衣风格又年轻,所以老得比他们这群人里谁都慢。 这几年程谦阳人又在国外,偶尔回来,陆安城总会产生他的时间是静止的错觉,好像这么多年对他来说只是短短一瞬。虽然不愿承认,但特别是俩人上床的时候,他的神情,举手投足的动作,唤的每一声“安安”,都让陆安城在痛苦攀顶的过程中精神恍惚,仿佛回到那年那天。 陆安城说:“程谦阳。” 程谦阳撑着脑袋回应他:“什么事?” 陆安城感到头疼:“不是你一直喊我吗?你有什么屁快放。” 程谦阳不是不说,他就是想听陆安城喊他,想听他先开口问话。他由喜欢问陆安城很多事,转变为不怎么喜欢听他的回答。因为陆安城总是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倒不如由他来开口说。 程谦阳站起来,欢愉地跑到陆安城身后,一把环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又亲昵地唤了几声。陆安城耳朵一热,才听见程谦阳说:“我难得争取回国,你又跑出来,太叫人头疼了。外公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顿饭,你跟我回去吧。” 陆安城暗自认栽。他原先出来就是为了躲程谦阳,没想到还是让他找到并且一顿操,何苦来哉。而且人生地不熟,他也不想待在国外啊。 陆安城把程谦阳的头往外推,没推开:“我回去你能保证他妈不来我家性骚扰我吗?” “怎么叫性骚扰呢,那是我对你的爱——”程谦阳顿了顿,不得不承认道,“——嗯,好呗,我的鸡儿也爱你。”说完又抓紧吧唧两口。 大庭广众下陆安城实在受不了,有一种曝光的罪恶感。他拿擦剩的纸巾抹了两下脸,说:“成吧,回去我就让王燚良给你推荐gay吧,随便你的鸡儿爱操谁,它一定很快能找到新欢。”反正别是我,我还要找姑娘。陆安城想。 “我不去那些地方玩的,就为你一个人守身如玉,你怎么不信呢?”程谦阳失落道,“你给看看我的心嘞,都碎成饺子馅儿喽。” 程谦阳明明六岁起就在北方长大,却还是学不出地道的北方方言,偏要说的时候一字儿一顿的,陆安城没忍住噗嗤一声,又咳嗽圆了回去。程谦阳赶紧捏捏他的肩,百般讨好:“回去前我倒是还有个想去的地方,你——” “自己去——” “别啊!一起去啊!”程谦阳眼珠子四处瞟了瞟,靠着他的头继续揉肩:“你说好吧?安安?” “起开。”陆安城在心里哼了一声,心想,人来都来了,看看又能如何,反正这小子整不出什么名堂,哥哥我可没怕。 …… 小学时候的记忆陆安城其实已经很渺茫了。 打过谁骂过谁,又把谁推进土坑里过,不是和陆安城走得近的哥们儿,他基本上连人脸都认不清。王燚良只能呵呵给同学解释他贵人多忘事,屁股都是别人给擦的。 陆安城满脑子问号:“有这回事儿吗?” 王燚良不知该说什么,帮别的同学又满了酒。有人打趣道:“安城你是不是给程谦阳下了什么咒,他这么听你的话。” 那时程谦阳人在国外,大伙不约而同把炮火都打在陆安城头上,凡是跟程谦阳有关的事都离不开陆安城。陆安城莫名其妙,心说自己和其他人关系也都挺好,为什么偏要提到程谦阳。 沈博裕推了推眼镜:“谦阳小的时候总跟你玩,不问你问谁?” 陆安城才心下了然。 说陆安城不了解程谦阳,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邻居老朋友,对他的行为还是有些掌握。小学那几年,能够称得上程谦阳朋友的人单只手都数得过来,也基本都是大院里的孩子。 程谦阳虽然朋友不多,但对所有人都笑嘻嘻的,他长得好,笑起来很甜,见了人懂事礼貌,没有人不喜欢他。 这所有人里,他唯有对陆安城笑得最欢,粘得最紧。当年还小的陆安城只能将其行为归纳为“像崇拜英雄那样”,可没做别的寻思。 总之,程谦阳虽然只缠着陆安城,但其他方面基本与一般孩子无异。 可陆妈不这么认为,她知道程谦阳这孩子因为丧亲,内心肯定比较敏感,特地叮嘱了陆安城在他面前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 俩人刚开始在一块玩,陆安城就牢记着陆妈的话,不敢多说半个字,否则回家要讨打的。 有一天陆安城在自行车铺要了几颗滚珠,大伙都坐在老槐树下的土包上削木棍,说要抽汉/奸。程谦阳说他没有抽过汉奸,陆安城说,就是抽陀螺。 程谦阳哦了一声,笑着说那我知道了,动手自己削了一个。陆安城瞧他小胳膊小腿的,肯定玩不起来,没想到程谦阳的陀螺竟然转得最久,引得大家都来找他做。 程谦阳眨眨眼睛:“其实大家的陀螺都是一样的,只是我抽陀螺的时候偏了点,这样转得久一些呢,是我外公教我的。” 陆安城正忙着佩服,周家老二突然开口问:“程谦阳,你怎么跟着你姥爷姓啊,你爸妈呢?” 陆安城一听急了,妈诶这个不要紧的。过去给了他脑门一个爆栗。还好周家老大识趣,反应快,一把捂住弟弟的嘴,拖到一边去了。 陆安城左看看王燚良右看看沈博裕,他俩皆是一副你赶紧安慰安慰人的表情。 陆安城挠挠头,正想着怎么开口,程谦阳却抢先一步问:“你们怎么啦?怎么都不说话了。”陆安城抬头对上他的眼,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伤心,倒是添了几分奇怪。他拽着陀螺也看着自己,俩人干瞪眼。 陆安城:“呃嗯……那个你别介意啊……” 程谦阳:“嗯?” 陆安城又挠挠头:“就是小宝不太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程谦阳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摆手道:“没关系,我是跟妈妈姓的,我爸爸是外国人,姓太长不好上户口。” 院里的孩子这才知道,原来程谦阳是个混血儿。陆安城想,怪不得他长得这么好看,活像个洋娃娃。 十多年前外国人的存在对孩子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几人完全忘了家长的叮嘱,开始扒着程谦阳问他爸妈。程谦阳不回避,笑着说他父亲是个假洋人,大多时候都说的中文。他长得更像母亲。 沈博裕倒是先反应过来,咳嗽两声,向程谦阳道歉:“对不起,你爸爸妈妈明明……” “虽然我很想他们,但是外公说,他们热爱自己的工作,为自己的工作献身值得我骄傲。”程谦阳顿了顿,又笑起来,眼睛迷成了缝,“其实我不太懂什么是理想哇,就是喜欢的东西吧,不过我现在渐渐就不太难过啦。” 王燚良容易自我代入悲伤情绪,闭嘴不说了。旁边周家斐刚挨了哥哥家佑几句骂,也乖乖缝着嘴。只有陆安城一人傻了吧唧没心没肺,看程谦阳露着大白牙,以为他是真不难过,上前拉他,又从自己身上搜出点零花钱,搂住他的肩膀: “走走,我请你喝北冰洋,对了程谦阳,你爸教你说外语吗,你教教我呗——” 程谦阳没有反抗,任陆安城扯着走了。 回家后陆安城还把事情和陆妈说了,并且信誓旦旦地证明程谦阳一点也不介意别人提他爸妈,他一点也不难过。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陆安城看见程谦阳被几个小孬种找茬,那些坏东西骂他是没爹娘的黄毛怪物,程谦阳哇地哭了出来。 陆安城顿时怒火中烧,脑子一热就冲过去以一挑三,被揍得遍体鳞伤,神志不清。昏迷前他看见程谦阳抓着他的手还在哭,哭得比刚才更凶了。 陆安城揶揄他:“什么啊,你不还是挺在意的嘛……” 作者有话说: 嘻嘻扮得了猪才吃得到小暴龙 第3章 五渔村风波 坐落于河谷的里奥马焦雷最出名的就是现在陆安城脚下踩着的石头路。它沿山势而筑,波涛汹涌的海浪冲刷岩面,海景一览无余。 陆安城丈量了一下,这石头路最宽放不下五个人,原本应该只有一条窄道,估计是摔死了太多人,才又用石头砌出了半人高的围墙。 他扒着围栏往下看了一眼,全是黑乎乎的岩石,海水打在上面啪啪响,这要是人一头撞上去,啧啧啧,指不定成什么样。 陆安城正想缩回身子,突然被程谦阳从身后一把抱住,惊得他骂了一声卧槽。 “安安,啊啊啊——” 程谦阳的呼声满是兴奋。他是不够高不够壮,不然早把人拎起来转圈了。 “嚎啥嚎!”没等陆安城反应,程谦阳就拽着他的胳膊,扯他去看一扇大铁门。 陆安城望见门上大大小小扣了几十上百个锁头,形状各异,还写满了东西,八成猜到是什么了:“这东西稀奇?全世界哪没有?”陆安城不大愿意承认自己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 程谦阳将那些锁上的字细细看过,上面各种各样的语言,但不外乎同一个意思。“爱之路的爱锁很灵的,知道你跑到意大利来,如果不是着急带你回去和外公吃饭,我还想领你把几个圣地都逛一遍呢。我攻略都查好了!” 他回头见陆安城一副难以描述的神情,凑上去贴着他的耳朵小声笑道: “都是那些传说去了就一辈子分不开的地方。” 陆安城翻了个白眼,心想谁跟你一辈子。他被程谦阳缠了二十多年,难不成还要缠他一世人?笑话。 “哎,不过现在是没时间了,要委屈你只逛一个地方啦。”程谦阳一直是行动派,他要做的事从来没人拦得住他,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从裤袋里掏出两把锁。 爱心的,骚粉的,还能嵌进另一把大锁里拼成一对的那种。 “怎么样,挺可爱吧?” 陆安城眉毛一抽:“挺……还挺瞩目的啊……” 先不论这锁长什么样,反正他是不信这些有的没的。程谦阳倒是一向感兴趣,读书的时候同女生借研究星座的书来琢磨,和他一起玩过塔罗牌,还谎称自己会看人手相。给他算出来全是好的,隔天出门准碰不上好事儿。 十七岁那年暑假去暨市的镇子旅游,程谦阳还听信两个半点大孩子的谗言,掏钱买了两只姻缘签和两条红绳。 那时陆安城还笑话他磨磨唧唧,有喜欢的女生得放开了追,让别人变成自个的。程谦阳特别开心,问他:“真的吗,真的能成吗?” 陆安城特自信地打包票:“肯定成啊,现在人都喜欢主动的,成不成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结果这一试,试成了千古恨。 陆安城又想起不该想的破事,皱了眉头不再说话。 程谦阳没注意到,他不知从哪生出来支笔,正忙着朝锁上涂涂画画,写好后特别诚恳地把另一支锁和笔递到陆安城面前,讨好他:“能劳驾您签个名儿吗?安安你看,你又不信这个,你就随便写写,就当了我心愿好吧?” 陆安城被刚才脑子里蹦出来的画面搅得正烦,却又经不住程谦阳黄毛小狗一样在自己面前摇尾巴,一把将锁和笔拿了过来,随便签了个名,又递回去:“行了啊,烦人。” “嘿嘿,你真好,我真爱你。”陆安城立马抬了腿就要踹,幸好程谦阳躲得及时。他小心翼翼将两个锁并到一块,嵌进大锁,然后美滋滋地找了个空地方,将锁扣在大铁门上。 陆安城就看着对方自娱自乐。 “安安。”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摸着锁唤了陆安城一句:“心诚不一定灵,但能试的我都愿意试一试。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 程谦阳背对着陆安城,陆安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光听这声都能感到他的落寞。 陆安城心一软,他其实不愿意程谦阳难过,俩人有二十多年的交情,又在仿佛同一屋檐下的大院里长大,是胜似手足的老朋友。但他无法回应他。 陆安城唯一能做的,就是既然心理上无法接受,就从生理上给予程谦阳慰藉。哪怕不是出于自愿,大老爷儿们,也不过一炮的事,就当让哥们发泄了。 可是程谦阳不愿意,他跟自己谈爱情,他想要爱。这偏是陆安城最不愿意谈的。关于爱情,陆安城在心里捋过一遍,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爱上谁,对谁都没有过能称之心动的感觉。 他觉得爱情这种东西非常荒唐,不过是生理需求的衍生产物,前人非要说得那么圣洁给它立牌坊。大家各取所需滚作一处,完事了一拍而散。这才爽快。 虽然这年头性别已经不成障碍,男人跟女人,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都不是事儿,但陆安城仍认为自己是个钢板儿直的男人,从来没想过开发自家后院或者给别人后院灌溉养分。在程谦阳之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将来有一天会被男的给操了。每回想起自己屈辱的初夜, 他都巴不得多找几个妞,宣泄一下自己内心的悲愤。 “……行了别嗷了,锁好了就赶紧走人。”陆安城转了身不理人,径直往回走,“回头赶不上飞机你就等着挨揍吧。” 程谦阳赶紧换了情绪,摆出笑脸,追上来勾他:“好好,你慢点走,当心摔啊——” 陆安城脑门冒出个井字儿:“你他妈这样吊着我不是成心想我摔死吗!” 俩人原想一打一闹沿路折回去。未到旅游旺季的里奥马焦雷在黄昏中格外安静,远处高丘上伫立着圣洁的教堂,葡萄园边藏着傍崖而建的酒馆。 一切都是那么安详。 陆安城被程谦阳的嬉笑扰得烦了,原本正想转身骂他,笑声却又戛然而止。身后的人扯着他的衣角:“要是有天你死了……” “呸,你他妈才死呢,乌鸦嘴咒我是吧!” “不不不——”程谦阳赶紧摇头,“好吧,要是有天我死了,你千万好好活着啊。” “……你这两天有病——” 嗖—— 陆安城话音未落,一个侧头,钢弹就从耳朵边上擦了过去,笔直向前飞。程谦阳也仿佛感应一般地侧身,子弹掠过他微卷地发梢,在“嘭”地一响后,打穿了身后二十米处,不知是哪对情侣的爱锁。 “哎呀不会是咱们的吧!” 程谦阳一个惊叫,连忙跑回去查看,幸好被劈开的是“Tommy and Emmy”。 陆安城特别无语,崖壁四周突然多出了十几个黑西黑墨镜的外国佬,一个个打扮得像电影里的骇客,耳朵上还连着价格不菲的高级装备。 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但自己做的事自己有数,明摆着是程谦阳招来的。 幸亏他们中间只有一人持枪,大概是要捉活的回去。 怕是程谦阳又抓了哪位不能说出姓名的大人物的把柄在手上。 身后程谦阳还在嚷嚷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损人姻缘要折寿”这种话,陆安城心想,你他妈说这些洋鬼子能听懂个屁,当即骂道:“程谦阳!你怎么又他妈惹祸上身?这几个孬种你就不能火速解决吗!” 程谦阳一脸无辜:“我是甩掉一波了,谁想到老头子不死心,非要活捉我。”他上前紧紧搂了陆安城的腰,躲在他身后:“你知道干我这行特别危险的,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滚——”陆安城一肘子打在程谦阳脑袋上,没想到程谦阳偏头闪开,却不松手,嘴上说道。 “这群人已经跟踪我很久了,放心,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万一曝光我的身份到时候更棘手,所以知道你为了躲我跑国外时我心里五味杂陈,其实还有点高兴,这意味着冥冥之中注定了你是我这一生的好运,咱俩联手把他们端了再回去吧!” 陆安城心里咯噔一下,接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他还跟程谦阳怄着气,不想明着关心他。但时此刻不得不感叹,果然二十多年不是白认识的,程谦阳哪怕不说他背地里弄什么名堂,院里一帮兄弟成天都为他提心吊胆。 “端个屁你有武器吗就端!啊!跑啊!不是说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我真不知道你能给我整这一出,点了火还往国内跑是失了智吗!”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真的是很久没见你了,特别特别想看看你摸摸你。” 程谦阳低声下气地求原谅,其实他没敢告诉陆安城,上一次见他之后,发生了多大的事,自己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差点连活着出来见他都做不到。还好自己恢复得快,走过一遭鬼门关后,程谦阳瞬间觉得待在爱的人们身边,是多么重要。 “撒手——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崖上路上的打手反而摸不清情况了,他们就看着上头要抓的身手敏捷的亚洲记者扒着另一个个头挺高的亚洲人不肯撒手,眼眶还噙着泪,以为跟错了人,一时也不敢妄自行动。 程谦阳看他们蒙了圈,巴拉了陆安城的耳朵:“好机会!” 陆安城见他不知道从口袋里翻出什么东西,往黑衣打手们的方向一扔,只看得一块蓝色的东西抛向空中,紧接着炸成碎片,崖上便突然烟雾四起。他又伸出手指吹了口哨,爱之路后头霎时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十几条品种各异的大型小型犬纷纷撞开挂满爱锁的铁门,朝烟雾方向蜂拥而上。 “快,下去!” 陆安城被狗挤得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程谦阳一把拉过去,几秒功夫就栓了绳子,然后往围栏外抛。陆安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打架一般靠蛮力,很少有计谋,刚以为要血拼了就被程谦阳牵着鼻子走。 他非常不服气,想和程谦阳单挑,但在急速下落的过程中他却只能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岩石骂道: “程谦阳你他妈真的想摔死老子啊!” 话刚说完,陆安城就被上面传来的拉力拽停,在接近地面不到一米的地方抖了三抖。他虽然有些懵,但还是迅速解了身上的绳子,等着接程谦阳。程谦阳三下并两下飞快下滑,落地时大力一挥一抽,把扣在围栏上的钩子给带了下来。 陆安城看得目瞪口呆,但一想这是程谦阳必须适应的事,气头上又添了一份疼惜,他伸手揉了两把眼前的卷毛。 程谦阳愣了一秒,又立刻一边飞快收绳一边带路,心中暗喜:“安安过来,这边有个洞,能通向乔伊的葡萄园,沿着最里面的小路一直走有一扇暗门,走了暗道出去能推开格蕾丝酒窖外的涂鸦墙,那外头是个小巷,通着市中心的广场,有人会在那里接头带我们去机场。” 陆安城没想到程谦阳准备得这么充分,连人脉都打点好了。他惊讶得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今天去爱之路的行程是否也算在计划之内。 他其实心里有一团怒气,他感觉自己被这家伙算计了。如果程谦阳刚和自己见面的时候就老老实实交代惹了事,他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又或许不至于被耍得团团转。 更不会被那句“冥冥之中注定了你是我这一生的好运”搅得险些乱了心神。 “你在想什么?”程谦阳眉眼弯弯,笑着绕到他身后,边推边说:“我们马上就要回国了。” 巷口果然有人等着,程谦阳和接头人用意语交流了几句,转身把陆安城塞进车里,自己紧贴着上了后座。“安安,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但是咱们现在先不说,回国了再说。” 这一点陆安城倒是和他想到一块。人身地不熟不好随便说话,小心隔墙有耳,回头就被人卖了。 他和程谦阳心照不宣地都暂时抛开了这段没什么危险系数的插曲,程谦阳开始给他说在美国的各种趣事。 陆安城在他一路叽叽喳喳中登了机,做了十个小时的空中飞人,终于在京城的第一面国旗升起前,踏上了首都机场的地面。 第4章 城哥不白当 陆二少以前其实没这么暴脾气,论良心说他对朋友都不错,就是说话没点分寸。 平日里还算好,谁要是烦了他,就是自讨没趣挨顿骂。这一点从小被怼大的陆念陞深有感触。而作为缠人大队队长的程谦阳,也免不了首当其冲。 现在想来,自从逞英雄替程谦阳出头挨了几个小孬种一顿打后,程谦阳就好像找到了保护伞,巴不得天天搁他这把大伞下。 而自从他表明心思后,这英雄事迹在陆安城心中更是一度升级为极有可能使程谦阳在丧失父爱母爱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对自己产生特殊情感的烂事。 陆安城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多管闲事,赔了夫人又折兵。屁大点就破了相没人探望送花不说,万万没想到将来还得送出自个的菊花。 不过心里恨归恨,陆安城做过的事,他从没后悔过。 时光倒回那一天,他依然会满腔热血冲出院门和人一顿厮打。皮面上的伤能好,伤了骨头也不过是一百天,可心伤是一辈子的。揪着别人的伤心事当笑话的人,陆安城一辈子都看不起。 更何况他们围起来的,是他陆安城同一院门出去的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打块石膏算什么? 出事的隔天,陆安城从人民医院回家静养。陆妈领着他前脚刚回,程老和程谦阳后脚就跟来了。陆安城听见错落不齐的脚步声上二楼,有陆妈小声的安慰,还有程谦阳低低的抽泣。 陆妈敲开他房门:“我的陆大英雄,阳阳看你来了!” 刚开了个缝儿,程谦阳就一把推开门冲进来,搂着坐在床上的陆安城大哭。 陆安城本来打了石膏绷带吊着就沉,现在被他这么一搂脖子更重了:“你快起来,压死我了!”程谦阳以为碰着了受伤的地方,吓得赶紧弹开,手足无措,边哭边问:“陆安城你疼吗?你哪疼我帮你呼呼。” 陆安城满脸黑线,打个架怎么能让他怕成这样?“我没事。”他拍拍胸口,“你也别放在心上了,那些人嘴欠该打,我打不过算我没本事,总有一天他们也要挨别人打的!” 程谦阳看他扎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颧骨青了一大块,小腿和胳膊也有几处青青紫紫的,既内疚又伤心:“安安,你以后别和人打架了,我其实不在意,就是他们那么一说我有点难过,没忍住就哭了,还害你受了伤……”说完又径自哭起来。 陆安城心想,哭得那么伤心能不在意啊?还有“安安”是啥?闻名大院内外孩子帮的城哥啥时候多了这么个娘炮的小名。 “什么安安,我不叫安安。”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程谦阳,就用好的那只手搔搔脑袋。 “我是脑子一热才冲过去的,不然我回大院叫人一块打,肯定打得过他们!” 陆妈过来赏了陆安城脑门一巴掌:“啊?怎么,自己逞能不够还打算带别人吃亏啊?”她低头摸摸程谦阳:“阳阳没事儿啊,阿城皮糙肉厚,该的!就当让他长长记性!” 陆安城不高兴了,什么叫他皮糙肉厚?可是又看看程谦阳,的确和他这样水灵的人比起来,自己真是糙多了。白白嫩嫩的男孩要是被人欺负了,不说这青一块那紫一块,就是哭起来也怪让人心疼的。 他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程谦阳你别哭了,咱们院里就数你最好看了,你这么漂亮,被人欺负我心里难过。” “哎哟还知道怜惜门面啊。”陆妈笑起来,又要去拍陆安城的头,陆安城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扭着脖子躲开。 程谦阳倒是吃了一惊,因为混血他没少被人夸长得好,但是这么夸他的陆安城还是第一个。他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甚强烈,像根弦儿微微颤着,有点发痒。 这种感觉,和他当初长了水痘趴在程家二楼窗户,看一个孩子爬老槐树钩鸟窝,刨土堆凿洞打弹珠的时候不太一样。 那阵子他每天趴在窗户上朝外望,大多时候是一堆人,偶尔只有那一个孩子,他也乐得自在,四处撒欢。 程谦阳人生第一次觉得谁“真可爱啊”。 这个谁,就是陆安城。 现在这种“真可爱啊”的感觉,好像变得更浓烈了。程谦阳也纳闷,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可爱呢,可是陆安城就是好可爱。可爱到他乐意跟着他。 程谦阳抹了抹眼泪,双手紧抓陆安城好的那只胳膊,张嘴却又带着哭腔:“好,安安,你赶快好起来,我们一块玩。我还做大院里最好看的那一个,别人说我我就骂回去,别人不能欺负我,我也不哭了,不让你难过……呜呜呜……” 这不是没完没了吗? 陆安城一阵心烦,可对上程谦阳那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制止的话又都吞回肚里去了。好半晌才小声嘀咕:“……都说了我不叫安安。” …… 陆安城不是长期在外头就不爱多带东西,一身轻松。程谦阳是来带人回去的,也一样就背了个包。 陆安城在后面瞧他背着一团花里胡哨的东西,穿一身时尚前卫的休闲装,扔在十七八岁孩子里根本分不出来的那种,忍不住感慨这人怎么就不会老呢?明明大伙都是奔三的年纪了。 “谁老大不小了还穿荧光黄的宽卫衣,太他妈扎眼了。”一身破债还穿得这么骚,怎么没人赶紧把他抓了?陆安城靠在休息椅上点了支烟,等程谦阳挂了电话回来找他。 程谦阳刚回头就见陆安城一副好死不死的颓样,从包里掏了瓶运动饮料给他,顺便把他烟掐了:“家斐刚好在外面办事,说来顺我们,马上就到了。” 陆安城啧了一声,连口烟都抽不过瘾,心烦气躁:“他来有个屁用,牌底儿白的吗?哼,这要赶上大堵车谁来都没用。”程谦阳笑道:“这个点怎么会大堵车呢?你放心吧。” 陆安城才想起太阳刚出头,喝了口水问:“那周家斐这个时候在外头办事?命苦了点吧。”看来这年头经纪公司赚钱也不容易,把大明星伺候得像主子,自己还跟着累死累活。 “谁知道呢,说不定急着帮家佑物色人选,家佑最近手头上有大剧本,不得精挑细选吗?”程谦阳划划手机屏幕,把新闻调出来给他看。 “你又知道?”陆安城佩服,“你一国外生活的人,他们两个不常回大院我都不知道,你倒是很清楚?消息很灵通啊!” 不光消息灵通,人脉也很广,头脑更是静得一塌糊涂。 陆安城又回忆了下意大利那茬事儿,只觉得程谦阳这些年被磨得越来越厉害。 程谦阳被这一夸夸高兴了,嘿嘿两声:“其实没什么啦,我也算向他们那行借半碗饭,要回国工作先了解一下情况。” 这么多年陆安城早忘了程谦阳是学传媒的,虽然副职不能随便说,但人在国外的正经职业可是大编导,回来不得有个大位置坐? 他问程谦阳这次回来上哪儿,程谦阳说接替了市电台的一档综合类新闻节目,陆安城一听,是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头儿都叫得出名的大节目,听说最近这档节目换了新的投资方。 他由衷欣慰:“其实你该毛遂自荐去台前,老做幕后太委屈你这张脸了。” 做编导是幕后,连副职也不能露脸,太可惜。 “真的?你都八百年没夸我好看了,我还想自己是不是过气了呢。” 程谦阳开心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 “其实有人跟我提议过,不过我不想当个公众人物,不自由。而且你觉得我好看,我当然得多让你看看了,怎么能给别人看?” 话刚说完立马就被啐了一口。 两人聊不多时,陆安城就见着周家斐了,老远瞧他风尘仆仆,就摇头晃脑地过去揶揄他:“哎哟喂,这不是小宝吗?” 这丢人的小名院里人好多年不叫了,只有兄弟们开玩笑地时候拿出来说,周家斐最近累死累活,没功夫整陆安城,只锤了他一拳: “你还跟我小宝小宝叫,当心我让我哥揍你。” “谁?哦大宝啊!你整天就知道你哥你哥的。”陆安城笑道,“你俩落地不差三分钟,你怎么从小就一怂样儿。” 程谦阳见周家斐要翻白眼了,赶紧上来圆场子:“嗨,家斐,好久不见啊。” 周家斐大半年没见程谦阳真人了,前几天也没能见着,一看见他特激动:“谦阳你可算回来了!以后咱们院的出去喝酒,你这门面往那一坐,别提多有面儿了,整个一颜值担当啊!” 陆安城哼了声:“你不看看他这娃娃脸,跟小孩似的,别说别家了,放我的店都不定让进,先查查身份证再说。” “行行,就你事儿多,嘴巴还从来不说好话。您请吧——”周家斐开了车门把陆安城这大佛迎进去,“要不是看在谦阳的面上,我真懒得来顺你。” “哟,那你别来载啊,我求你了还是怎么?” 程谦阳搁边上不插话,替陆安城把包放好,开了瓶汽水就静静听他俩吵些没营养的话。反正两位都是二少爷,水火不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互怼不痛快,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家佑要是在场情况就好得多,哎,哥哥能管住弟弟,他可管不住陆安城啊。 等两个人终于怼停了,程谦阳才俯身扒在副驾上,露个脑袋看周家斐,和气开口:“家斐,一会先顺我去广播大楼吧。”周家斐一愣,问:“合着你千里迢迢把人带回来,不回大院看着啊?” 陆安城眉头一皱,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白了程谦阳一眼,踹了脚周家斐的椅背:“开你的车,别那么多废话。” “是啊我也想回大院,不过新工作还有事没处理好,估计得下午才回去。”程谦阳叹口气,又仔细叮嘱道,“你们可看好我家安安,别又让他跑了。” 陆安城反手就给趴在副驾椅背上的程谦阳后背来了一掌:“你也给我闭嘴吧,谁他妈是你家的?我陆安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周家斐听俩人互动了一路,若有所思,不再多说话,静静把车开去了广播大楼。 程谦阳把行李留他车上,开了车门又靠着门框同陆安城说了几句话,让他记得回家好好休息,等他傍晚回去接他和念陞到程家吃饭。 陆安城胡乱应着,程谦阳也不在意,临走前又把上半身探进车内,飞快亲了他一口:“拜拜——” 陆安城立马炸了,心想当着外人面怎么还干这种事,让他赶紧滚。程谦阳嘻嘻笑两声:“五渔村的美好记忆我们再细说!”说罢朝他吐了吐舌头,关上车门跑了。 陆安城反手就是一空塑料瓶过去。 作者有话说: 我问过我的攻儿子了,你为什么要穿荧光黄,他说,妈,因为骚啊! 第5章 人要长大啊 车内渐渐静下来。 等程谦阳走远了,周家斐才又启动了车,开口问:“阿城,你和谦阳现在怎么样了?”陆安城听他提起程谦阳就来气,抿了抿嘴:“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他一门心思要扑我身上,我能怎么办?” “大家做了二十多年兄弟,他从小到大对你怎么样,不光我们有数,其实你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周家斐感慨道,“有个这么死心塌地对你的人多好,你怎么还不知足?” 陆安城气都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不知足,这种事是他妈人人看上谁最后都能成的吗,姻缘天注定,要是全天下人都看对眼,何苦来那么多我爱你你不爱我的戏码。 店里的客人这么多,说喜欢我的姑娘也一摞摞,每个都使了浑身解数想爬我的床想和我好,我要是都回应她们的感情那还得了? 他正想驳斥周家斐,周家斐又抢他一步开了口:“那天我哥从你大哥那听说了,你最近疯到把来路不明的姑娘都往院里带,要让谦阳知道了怎么想?你要么安心下来找个正儿八经的姑娘谈朋友,要么就考虑考虑谦阳吧。” 周家斐顿了顿,叹口气接着说道:“你既不喜欢程谦阳,又整天吊着他,身边的姑娘一个接一个换,和他上了床又当睁眼瞎看不见他一片真心。” 他越说越气,破口大骂:“你摸摸你的良心说,你对程谦阳公平吗!啊?整一渣男,气死了妈的,要不是路上我现在就想踹你下去——” 周家斐心想我今天非要狠狠骂你一骂,把你骂清醒了。他等着陆安城和他杠起来,可没想到陆安城居然不反驳了。 陆安城抱着胳膊看窗外,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该工作该上班的也都出了门,越靠近市区越热闹,京城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日子也是这样一天天的过。他静静看车水马龙,好像在关心外头都发生了什么,却只是盯着一个点沉思。 他沉默了大半天,才开口:“我对程谦阳不公平,他就对我公平了?” “我是渣,我还种马,程谦阳呢?当年我一阳光纯情好少年被他强上的事我现在想起来都恶心反胃,他怎么不给我口喘气儿的机会?” 陆安城说得胸口抽痛,越说越委屈,干脆放肆嚷起来。 “你就说谁他妈受得了这样吧!我不需要时间消化他对我的感情啊?不需要时间转换我俩的关系啊?十多年的好兄弟突然开口说他喜欢你爱你,还压着你吧唧你的嘴咬你鸡*捅你屁眼子换成你你他妈心里不难受啊!” 周家斐吓得不轻,还好哥哥送的新车隔音好。他没想到两人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陆安城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冷静下来劝慰道:“那你不也挺伤人吗,事到如今还四处躲他,这么多年你消化好了没有?” “没,我心里有疙瘩过不去,别想好了。”陆安城冷静不下来,不小心一口气把实话也说了出来,“那天之后我其实特别害怕,看他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俩关系发生了很严重的变化,我想和他好好谈谈,可每次见到他我心里就堵。这不是我想的。” “家斐,咱们几个为什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呢?程谦阳为什么不能永远只做我最要好的兄弟呢?” 陆安城想,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时间。 时间会带来改变,改变他所熟悉的人事物,扭曲他心中曾经欢乐美好的画面。他最怕看场戏结局物是人非,熟悉的地盘改建后一定绕着走,菜爱挑熟悉的做法和味道,连最常联系的朋友,也绝对是自认为不会分开的那几人。 陆安城看着程谦阳,心中五味杂陈。程谦阳似乎没有变,他还是年少时那张笑脸,还是当着自己最亲的朋友。可他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哭包了,他不再没有安全感,不再想念逝世多年的父母,不再局限自己的交友范围,愿意去尝试各种变化。 而这些变与不变之间,一直进化着的,只有对陆安城不断膨胀的爱意。 “你说你当年可是大院内外叱咤风云的城哥,面对别人的追求怎么就怂了呢?”周家斐试图转换气氛,“刚才在机场还嫌弃我,我看你比我还怂。” 陆安城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有气无力地应道:“是啊,我也觉着自己怂爆了,大概是我也变了吧。” 那一刻陆安城意识到,人人的心境都可能随着环境转化,当年那群上树掏鸟的孩子都长大了,自己心里还住着个没头没脑的野小子,时不时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然后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 陆二少六年级的时候,在自己堆满橡皮糖和大白兔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封情书。 那会他正在伸手去摸自己记作业的本儿,突然被什么方方正正的角给刺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掏出来看,顿时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心里想的不却是信,而是自己吃了十二年饭第一次被女生告白了。 这可是震天动地的大事。他没管谁家闺女这么大胆早恋,也不在意信的内容,他甚至连拆都没拆,直接把信塞进了屁股兜里:“哈哈,这信我得留着,让他们看看我多牛逼多招人稀罕。” 那天下午他就巴巴等着放学,铃声一打作业都没抄,拎了包拔腿就跑。 程谦阳早看陆安城不对劲,莫名其妙了一下午,这会又急匆匆地,他一着急,也飞快收拾了东西,追在后头跑:“你干嘛去啊!等等我!” 陆安城回了声:“你管呢!跟着我就对了!” 等王燚良和沈博裕前后脚进了院门,陆安城早早站在老槐树下的土包上,两手插着腰,像个凯旋的英雄,格外神气。俩人正纳闷,又瞧见程谦阳一人从屋里头搬了几把小板凳出来,吃力地挪着。 陆安城招呼道:“来来来,我有大事要说。” 王燚良和沈博裕面面相觑,正心想唱的是哪出,程谦阳就把板凳在他俩面前摆好了:“安安说是大事哦,你们快坐快坐!” 两人刚坐下,就听见墙外周家斐一路哭得正欢。周家佑好声好气地哄他,刚把人领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他吃了一惊:“你们干嘛?开大会呢?” “对对,过来开会!”陆安城站在高处嘲笑周家斐:“喂周小宝,都快上初中了你还整天哭鼻子,太不害臊了吧?” 周家斐这下更难过了,躲在哥哥身后嘤嘤抽泣,周家佑火气一下上来,指着陆安城:“你什么意思?我弟哭碍着你了?” “那倒没有。”陆安城挺直了背,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我都快成大人了,不和这种哭哭唧唧的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坐在板凳上的三个人也不知道陆安城今天抽的什么疯,程谦阳嗅到火药味,只得出来做和事佬:“行了安安,你要说什么呀?” “哼哼……”陆安城脸上是挂不下的得意喜悦,他掏了掏屁股兜,把皱巴巴的信举到大伙面前,炫耀道,“都睁大眼睛看看!今天有小姑娘给你们城哥送信了!” 他巴不得向全天下人宣告这一消息,而大院目前就是他的天下。 王燚良和沈博裕瞪大眼睛瞧,那粉嫩嫩的信封,那红彤彤的爱心,那工整整的字迹,还有淡淡的不明香味环绕周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情书标配吗?他俩对看了眼,又一块偷偷瞥了眼程谦阳。 “哇——”他正乖巧地托着腮,赞叹一声,貌似傻呵呵的,看不透什么心思。 沈博裕干干笑了两声:“呃嗯——挺厉害啊阿城,是吧?”然后顺手揪了一把王燚良,王燚良疼得悄悄“嘶”了声,立马点头,“呃——是啊……” 陆安城见他俩反应不冷不热,甚至还略带尴尬,高昂的情绪都落了大半。他觉着自讨没趣,收回手掐着信气呼呼地问道:“瞧你们这态度,你们就不惊喜?不羡慕?” 他就不信了,一群没收过信的毛小子能不对这封飘着若有似无清香的情书感到好奇?陆安城低头一排看过去,唯有程谦阳脸上带点笑,看起来多少还带点真诚,便指着程谦阳的脑袋问:“你说!你羡不羡慕!” 王燚良松了一口气,低声对沈博裕说,幸好他叫的是程谦阳,我可说不来违心话。 被点了名的人好生激动,顿时两样放光,乐滋滋地回他:“羡慕羡慕!不愧是安安,咱们长得好性格好,不光让女孩子惦记,还人见人爱呢!我要是像你一样受欢迎就好啦!” 他直视陆安城,满满的诚恳,眼里还带点崇拜者的真挚:“嗯——我要是个女孩我肯定也特别喜欢你,真的!” “嘿嘿,好说好说。” 陆安城就喜欢听好听话,而程谦阳又不像是哄他开心。他洋洋得意,尾巴正翘的老高,周家佑突然嘁了一声,中途打扰他的好兴致。“无聊,小宝走了。”周家斐紧跟在哥哥身后,绕过陆安城的时候朝他扮了个鬼脸,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痕,眼睛红通通。 陆安城朝他瞪了瞪眼,心想这小子未免太狗仗人势。话正打算骂出去,拳头都举到一半了,却听见周家斐说:“谁家姑娘能看上你?不是眼神不好就是烂桃花一朵,不信你自己问问程谦阳,他都收过好多情书了,得长他那样才能吸引好看的。” 周家佑一把揽过弟弟脑袋:“走了,不嫌事儿大。” “嗯?”陆安城一听,你他妈逗我呢,“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程谦阳收过情书?”他一扭头,王燚良和沈博裕就双双躲开了眼。王燚良还吹起了口哨,惹得边上的人捅了他一肘子,才立马乖乖闭嘴。 院内突然陷入一片难得的寂静。 程谦阳心想坏了坏了,安安铁定要生气了。山雨欲来,走为上策,为了不牵扯其他人,还是偷偷起身抱着自己的凳子溜之大吉。 陆安城羞愤得满面通红。他其实不很在乎情书不情书的东西,但能收一份是一份,脸上倍儿有光。他从来没有听大院里谁收了情书,原以为性格开朗活泼好动能文能武才高八斗的自己肯定是第一尝甜头的,哪想让别人抢了先?而且成天跟在他后头摇尾巴小粘人精似的程谦阳,居然一个字都没给他透露。 合着刚才一个个的都在看他笑话? 方才程谦阳那几声夸赞如今在陆安城心里都成了坏心眼的起哄,他顿感自尊受挫,恼羞成怒,转了身插腰大喊“仇人”姓名。那声势可比收了情书还震天撼地,吓得缩在房里吃窝头的陆老三哇一声大哭。 而程谦阳早躲进程家了。他推开一楼窗子的门,王燚良正牵着沈博裕朝他挤眉弄眼。他瞧陆安城真生了气,瞪自己的眼神像胡同口高奶奶家的小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便巴巴地讨好说:“安安,我错了,你进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王燚良连连点头:“对对,你俩关上门解决自家事,我们就先撤了啊……” 陆安城原本就在气头上,这一听更不得劲了,回身劈头就骂:“我呸!谁和他自家人!滚你丫的,你们就是一个个楮这看我笑话将来好打击我——” 这下沈博裕也不舒爽了,冷着一张脸:“你心里有气别往我俩身上撒行吗,说实话谁不知道程谦阳收了一箩筐情书的事,他不得比你讨人喜欢?就你整天自以为是幻想人姑娘一个个暗恋你,不知好歹。程谦阳就是怕打击你才没说,别还跟人蹬鼻子上脸的,自己瞧瞧你那德行。” 沈博裕是院里教养最好的一个,一般不出口脏话,但急了说出来的不必陆安城他们好听多少。 陆安城被无形捅了好几刀,一口气哽着上不来,他支吾半天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怼回去,干脆一股脑把气都丢程谦阳头上,丢下一句:“程谦阳你他妈明天上学别跟着我!”然后麻溜儿跑了。程谦阳在后头喊他,他全当没听见。 当天晚上陆安城就闹脾气把信撕了,心想得让人见识他的骨气,看都没看一眼。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甚至还想,程谦阳那个没出息的,谁给东西都高兴,说不准抱着那一箩筐的情书睡觉呢。 作者有话说: 强迫PLAY一时爽,转眼追妻火葬场。 第6章 此夜难眠 陆安城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程谦阳叫出去,问问意大利那遭到底是什么情况。可程老爷子性质高昂了一晚上,摁着院里的小辈们东拉西扯,还灌了念陞一大杯白的。陆安城好歹劝住了,说老三明天还要上课,不能喝了,程老才作罢。 说是大伙一聚,其实能到的也就那几个人。陆老大身在部队,周家佑也因为新剧筹备抽不出身,沈博裕有刀要开,王燚良这个二十四小时精神抖擞的人民好警察就更不用说了。于是这顿给程谦阳洗尘的团圆饭变得格外冷清,凑数的陆老三等饭期间更是没忘写作业,实在没人性。只有陆安城和周家斐的斗嘴画面,还存有一丝温暖。 程谦阳一边感叹,一边给陆安城布菜。 周家斐在桌上接了他哥一通电话,大概就是剧本选角一类的事,程老听着感兴趣,家斐见老人家高兴,就大聊起来,还把哪个女明星进组前后的八卦都给老爷子说了。 陆安城看是个拉程谦阳谈话的好机会,便揽了陆念陞的脖子,对程老笑道:“爷爷,这小子要醉了,我拎他回去。” 程老也笑:“就这么点距离,阿陞颠都颠得回去,用得着他二哥亲自送?” 陆念陞感觉脖子后的手臂收得紧了,不知道二哥打的什么注意,只能傻呵呵附和:“爷爷,我真有点喝懵了,我怕我等下一头撞树上,撞傻了,那我月考怎么办啊?” 程老这才想起来陆老三还是应考学生,不能耽误了学业,就准了陆安城送他回去,还要安城送了人就赶紧回来。陆安城应了,把弟弟的脑袋夹在胳膊下,一边朝门走一边给程谦阳丢了个眼神。程谦阳心领神悟,等对方出了门五分钟,就也借机出去了。好在周家斐和程老聊得正在兴头上。 陆安城把人拐出门,就推了弟弟一把:“行了,该上哪上哪,我和程谦阳有话谈。”陆念陞心想什么话还得背着人谈,这么偷偷摸摸的,但又不敢说出来,只能自己回去了。 陆安城看着老三落寞的背影,没来得一阵伤感。陆家小儿子是拉低他们这辈平均年龄的功臣,但是他实在是小大家太多了,自幼就胆小怕事又不太能融入集体,长期徘徊在边缘,陆安城和大哥都是知道的。可大伙又何尝不是宠着他呢?可能他生来就不是会撒娇的命吧。 幸好后来院里住进了比他还要小的白晏,陆老三便不用再做这老幺了。 “安安。” 程谦阳来了,他从后面摸上陆安城的肩,陆安城嫌弃地拍开了:“我是不是让你在院里别这么喊我?” “没别人呢。” “没别人也不行。”陆安城正了正脸,“说正事。那些人到底什么来路。” 程谦阳顿了顿,悠悠垂下眼。夜里的大院还是那样寂静,黄昏褪去,玩伴归家,如今程谦阳依然能在这样的氛围中感到安心。他忽然笑出声来。 这是陆安城熟悉又陌生的程谦阳 ,一样的笑里却带出点不同的味道,那是陆安城没有感受过的,但他知道绝不是情绪上扬的标志。他皱了眉头。 “我啊——”程谦阳靠过来,倚上对方肩头,“没准是找到杀我爸妈的人了。” 陆安城一惊,但想想这样的猜测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不无道理:“你爸妈真不是……?” “真不是。”程谦阳肯定道,“这件事堵了我这么多年,我一定要查清楚。” 陆安城沉默了一会:“你千万别只身入虎穴,人手不够管我借,我店里的——” “不行!”程谦阳却打断了他,语气是少有的严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暗地里帮我,但是这回背后的人……你牵扯不得。” “你涉黑陆家不管你,可毕竟陆家还在白道上,你大哥是军队里的人,这件事太危险,我不能让你管。” 陆安城扯了扯嘴角:“我们陆家要紧,你们程家就不要紧了?你姥爷当年白发送黑发,你还打算让他尝一回失去骨肉的苦?” “我不会的。我一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根本就没想过‘死’这个字。”程谦阳坚定地说,他抬头注视着陆安城,满眼柔情。 “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固执,过安稳日子和追求真相,我两个都要。” 陆安城撇开眼。 他自然知道程谦阳有多固执。 如果程谦阳不固执,他就不会明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他,还硬要维持这样的关系并试图逼迫自己改变。 所有人都说他最执着最温柔最好脾气。 只有陆安城知道他心中藏着头多么执拗的猛兽。 他要撕裂敌人,也想要撕碎猎物。 痛苦再一次袭上心头。 陆安城晃晃脑袋,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破事。他越想越烦,不管怎么说,程谦阳终归是自己的发小,无论他怎么对自己,只要他有可能身陷危险,自己根本不可能坐视不管。 这样无视伤口去关切对方的自己让他非常窝火。 “你他妈爱送死就去送死吧,死了干净,老爷子我帮你养。”陆安城烦躁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叼出一根,点上,含糊地骂道,“看来我上辈子欠你了。” 他边骂边往回走,走了十来米,突然想起程老爷子见了肯定要叨叨自己,啧了声又折了回去。 程谦阳还直直站在那,他留给陆安城姣好的侧影,头顶是皎洁的月,不远处立着饱经沧桑的老国槐。 像一幅亘古不变的画。 画中的人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程谦阳听见陆安城折返的脚步声,从思绪中缓缓挣出。他望向对方,展露笑容:“你说错了,欠也是我欠你的,我已经准备好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你了。” “你有事吗?”陆安城吐了口烟。 “我说认真的。” “好,我也说认真的。”陆安城烦躁地把烟掐了,“要是真有下辈子,你千万投回你爸妈那,好好过,一辈子好好过,咱们也就不用见面了。不用见面也就没这么多事。程谦阳,我想过无数回,如果你当初不来大院,咱俩没做成发小,没念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是不是就能不念同一所高中?没念成同一所高中是不是暑假就没能一块去——妈的!” 陆安城突然望见程谦阳愈来愈深的瞳色,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自揭伤口,一时顿住,只能后悔地搔头发。 一时无言,只觉尴尬。 “你所有的假设都不会成立。” 他不敢看程谦阳,只低着头,但程谦阳平静的语调仍然飘进耳朵。 “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我们都无法否认,也无法逃避。安安,那天我做错了事,但是我从没有想过逃避,我以为凭我们的关系足以好好聊一聊——可是你一直在逃。我最自豪的就是我们二十多年的竹马情谊,它比任何东西都要坚固,我不允许任何人否定它。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从心底认同这份情谊,沉浸在这份关系里享受温暖,害怕出现裂缝。而我站出来打破了你的幻想,所以你慌张地逃跑,永无止尽地躲避。 “我给你的时间里,你都做了什么?” “你是我见过最会跑的胆小鬼。” “……” 陆安城沉默着。 他垂着头,程谦阳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也不着急,也不担心话说重了。 他们彼此太过了解。 陆安城终于抬起了头,他直视程谦阳,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反而高傲地写满了的讽刺:“呵,你给我的时间?原来你给过我时间?” “您是强迫我花时间去接受?太不巧了,在您所谓的,给我的时间里,我已经睡了一百个妞了。”他冷笑道,“我不想浪费时间给一个强奸犯。”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次不是走回程家,而是直接扭头回了陆家。 程谦阳紧紧抿着唇,他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他拉过卫衣帽子,盖住自己凌乱的发,深深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么多年了,他依然对这三个字心存芥蒂,虽然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如果时光能倒回十一年前那个夏天。 不,不能。 时间只会向前走,他们也只能向前走。 如果不是那个夏天,他们也会在另一个某一天,撕破这层关系。 他这个偏执狂。 “哎,我那会要是多学习学习提高一下技术,把人伺候好了,说不定省事多了呢。”程谦阳望向陆家的房子,盯着陆安城的窗户看了好一会儿,才踱回了程家。 “晚安。” 又一场不欢而散,陆安城板着张臭脸进了屋,还不忘摔门。陆念陞听见动静赶紧跑来楼梯口看,吓得他还以为谁来拆家了。 “二哥你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和程哥这么快就聊完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安城骂道:“关你屁事儿,滚回你屋写作业。没事别烦我!”陆念陞委屈死了,不知道自己这暴躁老哥又搭错哪根筋,只能“哦”一声回了房。 陆安城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然后埋进抱枕里。 他发现虽然羞辱了程谦阳,但自己并没有好受到哪儿去。 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边往程谦阳身上划肉,又一边往自己心里插刀,得不偿失。 第7章 报告有人早恋 虽然家里头三个男人一台戏,还有个老爹帮排戏,但陆安城很早就有了“男女有别”的概念。因为家里头没有姑娘,整个大院里也没有,反倒激发了陆安城对女生这种生物的研究兴趣。 这件事到他上了中学,更是变本加厉,对于女性的探索搞得他心痒难耐,尤其是到了懵懵懂懂的青春期,更是将他的好奇心扩大了数倍。 于是他早恋了。 是的,他谈了个和自己同年龄的小女朋友,在那个人人艳羡的年代。 陈艳是隔壁五班的班花,文艺骨干,学民族舞的,她母亲是文工团的演员,就在陆安城他妈手底下,也算是有些关系。 这姑娘胳膊长腿长,身材纤细,皮肤也白,在身边一众姑娘进入青春期开始经历发胖和变丑,她似乎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总之这是个“顶好看”的姑娘。 起码王燚良是这么觉着的。 然后初二下学期一个顶着夏日毒辣太阳的晨操课间,这个好看的姑娘就把情书递给了陆安城。 陆安城又不是没收过情书,可像陈艳这样的还是头一个。如此神情自若,如此不卑不亢,还如此大义凛……然? 陆安城根本找不出形容词,他觉得陈艳高傲得很,根本不像在给人递情书,反而像在向他宣战。 这真的是相当成功引起了陆安城的兴趣。他俩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一块儿了。 当然,这事儿瞒着程谦阳呢。 其实陆安城也不是故意瞒着的,他就是脑子一抽忘了,真忘了。他老觉程谦阳好像比自己还懂自己,觉得自己的事哪怕不说,程谦阳也该知道。 那可不吗!他肯定能知道啊!躲都来不及呢! 程谦阳最后到底是知道了。 在大院其他几个弟兄都被陆安城安排得明明白白,尤其是陆家老三迫于淫威,不得不用幼童稚嫩的嗓音喊出那声“二嫂”时,程谦阳被吓懵圈了。 “陞陞,你喊谁二嫂呀?” 那时程谦阳刚到上海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回来,就放了行李箱,还什么都顾不得收,连跑带飞冲进陆家想给陆安城一个惊喜。 结果人压根不在,还不知道和哪来的“二嫂”私奔去了。 “陈阿姨家的陈艳姐姐呀,她是我二嫂。” 陆家老三那会儿还小,基本他二哥给灌输什么他就接收什么信息,没有自己的判断。 “二哥说他们两个在谈恋爱,所以她是我二嫂。” “你哥怎么什么都和你说……”程谦阳叹了口气,揉揉陆念陞的头发,脸暗暗黑了下来。 没想到自己一个多星期没看着,安安居然连女朋友都找上了。以后看来是寸步都不能离了。 他是有些生气,但没发火儿,还笑着去胡同口小卖部买了条口哨糖回来哄陆安城的小弟。 “陞陞,谦阳哥哥送你这个哈,你以后不能再叫陈艳姐姐二嫂了知道吗?你二哥瞎说的,女孩子不喜欢别人这么叫,觉得老气,她要生气的,你还是叫她姐姐,知道吗?” “哦!”陆念陞有了糖老早忘了他二哥姓甚名谁,欢欢喜喜接了糖跑回屋了。 程谦阳笑着朝他摆摆手,还要他当心脚下,结果人孩子前脚刚走他后脚脸就又臭了,低着气压离开了陆家。 “哎哟,谦阳你回来啦!哈哈,哈哈……” 这刚一出门就和王燚良撞了个正着,程谦阳眼睛一扫,发现他还提溜着陆安城的书包。 “你几点的飞机到的啊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好去接机啊。” “不用了,你们都在上课,难道还翘课给我接机么?” 程谦阳逆着光笑,那棕金发显得更加光彩夺目,宛如西方小说里的人间天使。 “安安不会翘课去给我接机了吧?” “还是和什么人偷偷摸摸约会去啦?” “燚良啊,除了我你和安安关系最亲了,不对,比我还亲近呢,你肯定知道吧?” 王燚良猛地咽了口口水,不是,这哪儿是什么天使,这活脱脱一皮笑肉不笑的恶魔啊。 “哈哈……你都知道啦,咋这么快……” 王燚良简直要替陆安城求佛了,也怪自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给陆安城放包。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就看出你俩旷课了。”程谦阳满脸疑问,“你们翘的活动课吧?足球队不训练,那奥化班肯定要上课,你和博裕说了吗?说你逃——” “别——千万别和他说,大哥算我求你了!” 王燚良一听到沈博裕的名儿,差点没跪下来给程谦阳磕头唱征服。 “裕儿早八百年就看陈艳不舒服了,老和我说她不是陆安城能治得住的姑娘,还要我也离她远点儿,要是让他知道我陪着陆安城和陈艳逃学,不得提刀把我杀了啊?” 程谦阳一向是和沈博裕一条线上的,大院几个孩子数他俩最早熟,读书也好,能聊的话题也多。 其实还应该算上个周家佑,可他十句话有八句不离自己的同胎胞弟,比他对陆安城还老妈子,撞在一起都是各说各的娃,那还不如不聊。 因而沈博裕的眼光在他看来还是比较靠谱的。 陈艳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程谦阳以前只在男同学的传闻中听过,也只有过几面之缘,原本没什么偏见,如今因为一个陆安城,程谦阳默默在心里给这姑娘打了个负分儿。 “那你是不是该和我交换点信息?” 程谦阳把手搭在王燚良肩上,相当亲昵地捏了一把。 “你知道安安最烦我跟他问东问西,我和你打听清楚了,减少他生我气的几率啊。” 王燚良还能说什么,只能老实交代,是陈艳给陆安城递的情书,陈艳这姑娘可会了,知道陆安城不喜欢那种屁颠屁颠儿跟在后头嘘寒问暖的,一上来就一副“我就喜欢你了爱咋咋地”的架势,还挺蛮横,陆安城不知道怎么就看对眼了,估计是觉得新鲜,反正就答应了,俩人处有快一个星期了。 程谦阳心中疙瘩一下,自虐地想,屁颠屁颠儿跟在后头嘘寒问暖不就说的他吗? 但是心里又有些安慰,还好不是陆安城主动的,陆安城就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对自己喜欢的这样,那要是别人喜欢的他—— 劝分可太容易了。 “谢谢,回头请你吃东西。”程谦阳又拍了拍王燚良的胳膊,“哎呀你和沈博裕的礼物我还放在行李箱呢,忘了拿出来,你们晚上记得一起来找我。” 他把“一起”俩字咬得特别重,王燚良顿时有种被提审的错觉,又好像犯了事儿被请家长,老师着重强调你得带着你父母一块来一样。 那一头要被劝分的陆安城压根还不知道程谦阳已经回来了,他正和小女朋友在饮品店吃冰呢。他这一个多星期跟脱了绳的野狗疯一样撒欢,没有程谦阳盯着感觉浑身哪哪儿都舒服。 虽然最开始两天他老觉得不习惯。 那能不是吗整天搁你身后黏着,一黏就黏了九年的家伙,现在突然背后就空了,心里能不古怪吗? 陆安城想起程谦阳坐飞机去上海比赛那天,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他习惯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想过要去送程谦阳。 程谦阳倒是老早就来推他房门爬他的床了。 “安安?醒醒,你看我一眼我要去机场啦。” 陆安城梦里正美呢哪能被他闹这么一下,皱着眉手臂乱挥:“我不,你烦不烦啊——” 程谦阳不下去,反而隔着被子一把搂住他:“燚良他们都和我去机场,你去不去?” 他混血的优势慢慢显露,青春期抽条似地长,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软软呼呼了,一只手就能把陆安城捞满。 陆安城没反应,他笑了一下又接着说: “我就知道你不去,所以先来看看你,不然一会儿就看不到了。连小宝都起得来,你怎么就睡不起来呢?” “那是他哥狠心,舍得把他挖起来,太惨了……” 陆安城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 他本意是想表达对周家斐的同情,没想到话到程谦阳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变成了绵绵软软的撒娇。 “那我不一样,我不狠心。”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还好没被压到的红糖馒头搁在陆安城床头。 “我走啦,到了给你打电话。” 陆安城困得不行,原本想说一句“别打了长途贵”,结果没说出来又睡死过去。 程谦阳倚着门框念念不舍地又看了他一会才走。 等陆安城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红糖馒头早凉了,一口啃下去,硬得像块板砖。 …… “我不是说了我不爱吃这种腻味的东西吗?” 陆安城皱着眉头把红糖蜜豆冰沙推回给陈艳。 “要吃你自己吃。” 陈艳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陆安城脾气大,她一小公主脾气比陆安城还大。可她也不怎么敢在陆安城面前造次,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是她追的陆安城,她还搞不明白陆安城愿意和自己处对象是不是出于喜欢,万一一闹人跑了怎么办? 这话她倒是说对了。 陆安城压根就不喜欢她。 陆安城甚至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清楚。 不对,或许还是知道一些。 他知道自己喜欢喝汽水,喜欢和兄弟们打街霸,喜欢欺负他家老三,还喜欢……喜欢拿手指头卷程谦阳的卷毛玩儿。虽然他并不经常这样做。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不过喜欢干一件事是什么感觉他还是懂的。 喜欢干一件事就是得劲儿,就是想做。可他和陈艳待在一块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没有想和她一块玩的冲动,他甚至在陈艳提出各种约会的时候觉得麻烦。 他会皱着眉头思索,怎么可可爱爱,娇娇弱弱的一姑娘这么麻烦呢,难道就她一人这样?还是全天下的女孩儿都这么烦人? 他还来不及细想,一个熟悉的声音就飘进了他的耳朵。 “老板,开两瓶北冰洋汽水,不要吸管。” 程谦阳找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程同学在提刀来的路上。 第8章 脑子不清醒 陆安城窝在沙发上睡了一宿,起床后浑身酸痛,哪儿都不对劲,脑袋还有些发懵。 他寻思着自己可能是感冒了,不然昨天晚上没怎么喝酒,不可能身体出现什么状况。要么是躺这一晚上着了凉,要么就是和程谦阳在院里头待那段时间吹了风。 最后他一拍板儿决定这就是程谦阳的锅,就是程谦阳害的他。 “这扫把星!” 他骂骂咧咧地把抱枕扔了,把自己从沙发里捞出来,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楼上找药。 家里头没一个人在。 陆家老三的房门大开着,可能是上学去了。这小子心大的很呢从来不锁门,房间布置素得跟什么似的,陆安城一眼都不想看。 他觉得脚步相当沉重,举步维艰,最后都快赶上爬了才把自己这身子拖回自己的狗窝。 一瞬间陆安城竟然觉得,被程谦阳按在床上操上三个回合,都没这么难受。 呸! 他臊得想抽自己嘴巴。 陆安城翻来覆去也没找着医药箱,索性不管了,把自己重新扔回床上。 被子皱巴巴卷成一团,胡乱丢在床脚,还是那天他逃难去意大利的时候留下的惨样。 那这屋得多少天没收拾了啊!不成,得赶紧给家政打个电话。 陆安城掏出手机,刚翻开通讯录,手机铃声就疯狂响了起来,跟催命似的。 他仔细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索性给挂了。结果对方根本没停下来,好几轮好几轮地打进来。 陆安城别说想睡个回笼觉了,就是单纯想给家政打个电话都受影响。 “你他妈谁啊夺命啊!” “……我。” “哟!”陆安城一下就来趣儿了,“这不是大导演周家佑吗?大忙人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对方声音听起来相当疲倦。 “别贫了,新号记一下。” 陆安城才想起来这号没打过备注。 “怎么换号了?原本那号呢?” 周家佑显得很不愿谈这件事,沉默了会,才叹口气说: “和旧手机一块被扔泳池里去了。” “哎……哟……谁啊这么对我们大导演呢!哪个十八线小明星啊!” 陆安城一猜就知道是谁。 谁不想活了敢对名声享誉国内外的新生代金奖导演不尊敬?除了周家斐还能有谁。 “闭嘴吧你。” 周家佑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不理会陆安城的嘴贱,直奔主题。 “谦阳回来了?听说他接了《正点零距离》?挺好的,这是个出名的老派节目,最近也换了投资人和冠名商,趁现在抓住市场重新修改制作,一定能更迎合大众口味。” 陆安城一愣:“不是,你说什么呢?你乱了吧我是你城哥!” 他缓过来,就又想起昨晚上和程谦阳闹不愉快的事,气都不打一处来,骂道: “关于程谦阳的工作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展望你得和他说!打电话给我有个屁用!” 周家佑没想到陆安城脾气这么大。 “我是想让你帮我转告他,我后天上午要去趟广播大楼,有事找他,你让他有空出来见见我。” 陆安城更气了: “合着我他妈就该和他绑一块儿是吧?你不会自己和他说?” “我不是换了手机吗?正挂失呢临时的我没存他号啊!” “我就有吗!?” 这一吼陆安城倒是想起来了,程谦阳刚回国不知道办没办手机卡。 他努力平静了下,烦躁地搔了搔头。 “行吧行吧我和他说,他应该还在院里,出去了今天应该也会回来。” 周家佑冷哼一声,心说,放心吧,他要一没事肯定就回去黏着你。 “你今天火儿挺大啊,怎么,程谦阳伺候得你不舒服吗?” “你他妈有病!” 陆安城又怒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把手机给挂了,扔到床边。 这一吼困意也给吼没了。 他索性坐起来,花五分钟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重新拿回手机给家政拨了个电话,然后打到店里。 “喂,城哥。” “这阵子店里怎么样?” “都挺好的,生意就原本那样。哦对了,昨天晚上来了一生面孔,男的,不知道和谁喝着喝着起了争执,差点打起来,我们看也不像来闹事的,都给劝走了。” 陆安城点点头:“行吧,我过去看看。” 电话那头惊喜万分:“哎哟喂您都多长时间没亲自来视察了,最近上哪儿浪去了,是不是觉得自家姑娘不有趣聊着没意思啊?” “是啊这不提醒你该好好调教了吗?挂了。” 他随手冲了个澡换身衣裳,结果一出来喷嚏连连,还冷得直哆嗦。 他一摸脑袋,得,烧了。 陆安城才想起来自己没找着药,不过又觉得自己没这么金贵,等下开车到店里,楼上有个健身房,跑一跑发发汗就好了。 说着就拿了墨镜,提溜一大串钥匙,出了门。 他边哼歌儿边去取车的时候,一个声音又冷不防在耳边响起。 “你病了?怎么鼻音这么重?” 吓得他连连退了三四步,一回头,又是程谦阳。 “你他妈想吓死老子!” 程谦阳穿着一身骚紫色运动服,脖子上挂快白毛巾,浑身是汗。 “我跑步呢!看见你就过来了。”他擦擦自己满额头的汗,“你这是去哪儿呢?” 我去哪要你管?陆安城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倒是没忘记周家佑的吩咐。 “你什么时候上班?周家佑让我给你带话,说他后天上午要去趟广播大楼,有事儿找你,让你抽空见见他。他手机摔泳池里了,啧啧,真他妈惨,刚挂失了,现在用的临时手机号,我发你。” 他话一顿,又问:“你国内手机卡办了没?没我Q发你。” “没呢,原本以为你要睡到中午,想跑个几圈洗完澡约你一起吃午饭,没想到你已经醒了。”程谦阳眼神不动声色地暗了暗,“没想到你这一觉把自己都睡病了。” 他一笑,突然伸手,一手捏住陆安城的胳膊,把他朝自己一拉,一手探过去试他的脑袋。 “都烧了,是不是又没找着药?赶紧先上我家吃药。” 说着便连拉带拽把他往程家的方向拖。 陆安城骂骂咧咧地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这小子丫力气忒大了,他是在床上见识过的,配上他那脸太过违和。 程老爷子在家,戴着老花镜正读报。 陆安城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昨晚他和程谦阳在院里聊的话又一次卷上心头。 意大利的事肯定不是第一遭了,程谦阳被人盯上了是事实,对方人手多,还都配了枪,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陆安城知道程谦阳在美国这些年,除了节目编导外另有个副职——地下记者,专门伪装身份帮忙搜取证据,报道一些负面新闻。 陆安城虽然嘴巴犟,对程谦阳得理不饶人,但他俩好歹从小一块长大,这么多年一众兄弟里他最相信程谦阳,最相信他能不必朋友操心,一个人就把事情处理稳妥。 两年前他送老三去加州参加夏令营,脑子抽筋联系了程谦阳,想看看他在美国工作的地方。 结果他没能联系上人,反而去见佛罗里达州的友人,在过路破败落后的农场附近的高速公路时,见到了浑身是泥,举着微型摄像机从土里爬出来的程谦阳。 他们四目相对。 “……你的背带牛仔裤很别致。” “……谢谢。” 他们许久不见的第一句对话竟然是这样。 陆安城抽动着嘴角把程谦阳“请”上了车,并要司机立刻开回酒店,搞得同行的外国佬频频吹口哨,并向他投来暧昧的目光:“陆,吃得很开嘛。” “闭嘴,狗屎。”陆安城朝对方竖了个中指,然后撑起下巴,侧头望着程谦阳,终于改用中文问他:“你他妈什么情况?” “你在美国就干这个啊?啊,就这个啊?”他嫌弃地拍了拍程谦阳沾满泥和灰的背带裤。 “你是做什么来着,大编导吧,啊?他们是给你多少亿美元还是怎么的,要你干这个?” “你趁早给我收拾收拾了回国,你要是让你姥爷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 程谦阳一句话也没回,甚至没有清理脸上的污渍和泥块。他标志性的棕金色乱发此刻乱糟糟统统打了结,可他缺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儿。 “安安,我太开心了。” “看见你,我觉得我这一个月的苦都不白熬了,你真是我的福星。”他顿了顿,又用英语说了句。“当然还是我的天使。” “呼!”外国佬瞬间激动地在前排起哄,“陆,没想到你上手这么快!” 陆安城咬牙切齿地朝他们俩都竖了中指。 等会到酒店,程谦阳终于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向陆安城坦白了自己的副职。 陆安城的第一反应就是“你疯了”,还没能有其他想法,就被程谦阳以太过想念身体不受控制为由,狠狠地压在床上做了一发。 最后滚得整个房间到处是泥,像刚刚遭遇过沙尘暴的洗礼。 陆安城那是难得一次没有气到殴打程谦阳,相反他在身体缓过劲来后,冷静地联想起程谦阳的父母。 是一对他们所有人都不曾见过,但英勇牺牲的伟大事迹整个大院无人不知的传奇夫妇。 那时候他觉得程谦阳只是将自己的父母看做偶像和目标。 毕竟卧底拐卖妇女儿童的农场在美国听起来还不算太危险。 但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程谦阳这些年一直在背地里调查他父母当年的死因。 而如今他也牵扯其中。 他很可能走上父母的老路。 想到这,陆安城一怔,额头溢满冷汗。 “哟,阿城过来了。”程老爷子从报纸里探出脑袋来瞧他,“怎么一头的汗?和阳阳一样出去跑步了?” “没,他发烧了,出的冷汗。”程谦阳看了陆安城一眼,捏了捏他的手,将他带上了二楼。 “安安,我要你放心,我现在很安全,不然我不可能回国。”他反手锁上门,一推便把陆安城压在了门上,认真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他太了解陆安城了,只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追杀都只是暂时的,他们的目标不止我一个,只是在撒网,抓不到又会去抓其——” 啪—— 程谦阳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歪了头。 陆安城无力地抓了抓空气。 “不要说了。” 程谦阳扭回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盯着陆安城像是盯着什么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事物。 但很快他便换下满脸错愕,重新在脸上堆满笑容。 他捏住陆安城的手腕,倾身问: “你要因为这件小事和我生气么,安安?” 陆安城还未反应,一阵疯狂而热烈的吻便覆天盖地席卷而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题目太适合昨天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我的状态了... 第9章 对象不处了 “嗨——” 程谦阳朝饮品店里打了个招呼。 “程谦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安城猛一股脑从椅子上站起来。陈艳正吃冰呢,手都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们,搞不清陆安城这是什么状况。 她还有点气,气这进来的人打扰她和陆安城约会。但这点儿小家子气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因为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还因为来的人是学校大名鼎鼎的程谦阳。 “哎呀,这不是3班的程谦阳吗?听说你代表学校去上海参加中学生英语竞赛了?”她神态自若的抽张纸巾擦了擦嘴,伸出手来想和程谦阳握手,“2班陈艳。” 程谦阳笑着从外头走进来的,但他只扫了陈艳一眼,就把所有视线都落在陆安城身上,还把一瓶汽水塞进他手里。 “喝吧,冰镇的,今天天挺热的准你喝了。” 说着也仰头,猛地灌了自己的那瓶一口。 “你……” 陆安城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北冰洋,偷偷紧了紧手。 他想问问程谦阳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事先和自己说一声,还想问问他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是不是自己在和陈艳处对象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可尽管他有这么多想问的话,最后都不了了之,只吐出一个尴尬的“你”字。 冰镇的北冰洋冻得他手有些发红,但都抵不上他脸上烧起来的一片红。他心口有团无名业火在烧,烧着他的脸,往外蹭着密密麻麻星星点点,名为羞愧的火花。 于是他也跟着程谦阳猛地灌了一大口,想给自己散散热。 他不明白有啥好羞愧,有啥好丢人,但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陈艳约会,好像是背着程谦阳做了很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时,那一刻他豁然开朗—— 如果谈恋爱是要背着好兄弟偷偷摸摸儿地谈,那这恋爱谈得有什么意思? 这对象还处个啥?不如不处。 十四岁的陆安城还没搞明白女孩儿是怎么一回事,便搞清楚了恋爱与兄弟孰轻孰重。又在一瞬间得出了“若为兄弟故,对象和爱情皆可抛”这样的观点,可谓悟性极高。 他甚至当下就想和陈艳“拜拜”了。 美姑娘陈艳可不知道陆安城一小老爷们喝瓶北冰洋能喝出这么多感慨,更不知道人正琢磨着和自己分手呢。 她此刻一心都挂在程谦阳这,因为程谦阳居然无视她,让她下不来台。 “咳咳。”她刻意地咳了一声,缓缓收回手,撩了撩头发,全当无事发生。 “程谦阳,你这次英语竞赛成绩怎么样?有拿到什么好名次吗?你成绩这么好,派你去上海,老师同学应该都挺放心的吧?” 这一咳和一连串问题炮轰好像有点作用,程谦阳总算是把头偏过来了。 他一边喝汽水一边笑着说: “同学,快吃你的冰吧,一会儿该化了。” 陈艳没想到程谦阳来这一招,脸也跟着红起来,腼腆一笑,低下头接着吃她的冰去了。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虽然陆安城也帅,但程谦阳有混血的精致摆在那,笑起来太如沐春风了。 陈艳还以为程谦阳是为人细心,关心她吃一半的冰呢呢,压根没读懂程谦阳是话里有话,要她“少管,多吃”。 “回吗?我行李箱还没收拾呢,特地去南京东路给你买的太白拉糕,沈大成的,你不是一直说想吃南方的糕点?” “啊?你真买啦……” 陆安城一愣,他没想到程谦阳走前他随口这么一说,程谦阳还真特地跑去给他买了。他这次去上海不是玩儿,一行那么多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争取的机会溜出来。 一想到这,陆安城心里更堵得慌。 程谦阳端着瓶子数:“是啊,还买了桔红糕,青团,荷花酥……哦还有条头糕,我箱子都快塞不下了。” 他边数边斜着瞄了眼陈艳:“毕竟保质期不长,想让你赶紧吃上,你要不回,那我岂不白买了,排了好长队呢。” 这一眼陈艳没留意,满心感觉自个儿“做贼心虚”的陆安城倒是瞧得一清二楚。 “不白买不白买!”他一口喝光剩下的汽水,拉着程谦阳就往外走,头也顾不上回,“走,我现在就回去吃去!” 刚才陈艳还美滋滋吃冰,这会她是真傻眼了。陆安城干嘛呢这是他俩还约会呢! “陆安城!你回来!”陈艳扔下铁勺,气冲冲地站起来喊,“这会你还想不想约了?” “哎啊回头再说!回头再说!”陆安城胡乱朝店里摆了摆手,“我有急事先走了!慢吃啊您!不陪了——” “你——”陈艳气得直跺脚,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儿。还是程谦阳懂事,折回店门口,门帘一撩,露出个脑袋,朝她礼貌地笑了笑。 “姑娘家家的早点回去吧,老在外面晃多不好,可别让你父母担心了。还有吃冰的对女孩儿身体也不好,同学你以后少吃哈!” 然后门帘一放,顿时就把屋内外的冷气和热气隔绝了。 陈艳懵了,这回她脑子开窍看懂了,程谦阳这笑里根本没有什么歉意,全是笑里藏刀,拐着弯儿骂她心术不正呢! 她坐下来恨恨地想,这程谦阳真不会看气氛,自个兄弟还在和女朋友约会,插一脚进来算怎么回事儿? 那时她只觉得程谦阳这么做太没意思,根本没能想到隔天陆安城就来和她提分手。 她彻底傻了,怎么程谦阳一回来陆安城就和她分手了?啊?合着程谦阳离不开哥们儿,回来抢自己男朋友来了?怎么这样啊! 陈艳又火大又羞愤,她心比天高,根本不能接受一男的和自己交往没多久就把自己甩了的事实,但她名声在外,还要做个德智体美的好学生,只对知晓他俩交往的人说是她把陆安城甩了,陆安城脾气太爆,整天乱飙脏话,她觉得侮辱自己耳朵。 别人倒是信她这番说辞,毕竟陆安城虽然长得又痞又帅,特招小姑娘喜欢,但是脾气差,嘴巴臭,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是出了名的。 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安城前脚刚出饮品店,后脚就发怵呢? 太阳还没落,烤得柏油路都快化了,跟温泉似地往上窜热气,热得陆安城直想骂街。可他现在不怎么敢,甚至不敢要求要重新找个有空调的店坐一坐。 程谦阳就是顶着这太阳过来找他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嗨,你要提前说了我肯定翘课也得跑首都机场给你接机啊!” 陆安城心里头相当过意不去。 “哦?我提前说了你准备逃学给我接机呀?”程谦阳跟在他身后,故作惊讶,接着话锋一转,“那多不好啊,你可还要约会呢!都逃学约会了,足球队训练都不参加了,多重要的约会啊,我就是一兄弟嘛,这样为我太说不过去。” 陆安城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转过来不可思议地望着程谦阳。 心中那团无名火在快速且无边地放大,涨得他心口疼痛,无处发泄。因为他自己也因为程谦阳说的话。 程谦阳也跟着停了下来,同样不避讳地直视陆安城的眼睛,四目相对时他突然笑出声来。 “我刚才店里骗你的,怎么可能白买?你不吃,我姥爷也吃,陆妈陆爸吃,王燚良吃,沈博裕吃,周家俩小子吃,太多了,大院里头分一分就没了。” “分一分就没了,可是我不愿意分。安安,你当我是兄弟?你要真当我是兄弟这件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呢?你不敢吧,你为什么不敢和我说?” “还是你是把我当成别的什么人所以你不敢说?” 这一年距离将来发生对陆安城来说不可逆转的惨剧的十七岁,还有三年。程谦阳还没有表明心迹,他当然不会往那方面想,只觉得程谦阳的笑充满了讽刺。 他们才携手步入青春期,迷茫,无措,很多事陆安城都不知该如何处理,学业和未来,三观和朋友,再比如恋爱和兄弟。 陆安城以为永远跟在身后的程谦阳能够上前来开解他,可是并没有。那一簇火焰终于突破重围,烧进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突然就捏紧了拳头,冲向程谦阳,拽紧他的衣领,拉近眼前。 “你他妈刺什么刺!啊?” 他愤怒地骂,他想把程谦阳骂得狗血淋头。可当他对上程谦阳一张冷淡的脸,他的气焰又瞬间被灭了一半。这个表情他太陌生了。 他松了松自己的手指,但仍然揪着程谦阳的衣领不放。 他垂下头,有气无力地低声说: “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因为这件小事和我生气。” 程谦阳没有说话,也不表态。 陆安城始终不敢抬头再看他。 俩人僵持半天,最后还是程谦阳空出手,指腹摁在陆安城发旋儿上转了转,朝他头顶吹了口气,痒得陆安城打了个哆嗦。 陆安城松了口气,这就算是和解了吧。 他重新抬起头,程谦阳又换回了他熟悉的笑容,酒窝挂在脸颊边,诱惑他伸手去戳。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程谦阳没有躲。 他说:“行了!咱俩快回去吃太白拉糕。” 程谦阳却说:“美得你,记得先帮我收拾行李。” “你他妈——收就收!” 陆安城终于爽朗地笑出来,他感觉浑身自在,舒适畅快,燥热的天气挡不住的他的好心情,因为有人浇灭了他心头那一团火。 作者有话说: 祝全天下的女孩儿节日快乐! 第10章 谁打拉锯战 陆安城反抗未果,被狠狠压在门上。程谦阳碾过他的嘴,撬开他的唇,又搅乱他的口去找舌头来相缠。 陆安城浑身无力,脑袋更热了,扇过巴掌的手心也热辣辣的痛。他对自己的冲动似乎有点儿懊悔,于是尴尬地抬手,似有若无地划过程谦阳被扇红的脸颊。 它也是烫的。 程谦阳一僵,眼里的欲望更浓了,潭水一般深不见底。 “安安,要我停下可不是这么做的。”他贴着陆安城的唇,“咱们来打个晨炮吧!” 程谦阳疯了!陆安城心里原本那一丝懊悔又消失殆尽,他眉头紧皱,用力推了把程谦阳,可到底没能推开。他是个病号,体力占下方。 “你给我起开!” 他低着声音咒骂。 “你他妈疯了!你姥爷还在楼下!” 程谦阳中了邪,他跟个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一样困着陆安城,吸干他的唾液,伸手去解他的皮带扣。 陆安城终于忍无可忍,咬住他的舌头。程谦阳一吃痛,稍稍缓过神,这才冷静下来放过了陆安城。 陆安城喘了几口粗气,又咳嗽两声,把冒上来的火压下去,然后抬腿踹了程谦阳两脚。 “清醒了?去!给老子拿药!” 程谦阳这才想起陆安城还发着烧。他伸手,大拇指指腹轻轻划过对方唇角,擦去那点残留在上的唾液,低头啵了陆安城侧脸一口,然后才在一阵又骂又踹中翻找医药箱。 陆安城靠在门上,他盯着程谦阳蹲在地上的背影瞧,越瞧心中越酸涩。 他们都已经不小了,再有几年就三十了。几年前他还可以宽慰自己说他们还年轻,还能不把“性”当一回事。他可以放纵自己乱玩,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着程谦阳,几度把身体交给他。因为他们是哥们,是发小,是最好的兄弟。 几天前他依然这么觉得。 直到在五渔村出了事,直到他在周家斐车上那一通宣泄,直到昨晚程谦阳那番一意孤行的话,直到昨晚吹了一趟冷风睡了一宿沙发醒来他便感冒发烧。 程谦阳要冒可能会死的险。 可他还有自己的亲姥爷,他还有自己的事业,他还有那么多哥们儿,他甚至还没有成家——他是弯的,他还能成家吗? 他能找到一个安分的,愿意和他好好过一辈子的人吗? 陆安城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不是他。可这些无法改变他对程谦阳的关心和依赖。 程谦阳为他筑起遮风挡雨的巢,他还心安理得躲在里头消磨程谦阳对他的好,对他所谓的爱,以习惯为借口逃避周围的变化。 意识里程谦阳绝不会离开他。 可现在这份肯定打上了问好。 时光飞速流逝,什么都在改变,他还是想抓,却什么都抓不回来,换来的只有手中充满无奈的无力感。 陆安城吃了药,迷迷瞪瞪地倒头躺在程谦阳的床上,翻个身困意就席卷而来。 程谦阳替他掩好被子,他一把捏住程谦阳的手,要他记得有饭吃了叫醒他。程谦阳揉揉他的脑袋,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陆安城的脑袋愈来愈懵,他把自己埋进棉被里,最后只听见合上门时金属相嵌的咔嚓声,便昏昏沉沉陷入一片寂静。 睡着的前一刻他甚至想,如果程谦阳终有一天要离开他,比如说死,比如说就是连兄弟都做不成的那种,他该怎么办? 只要他够狠,他就可以继续做他的太子爷,做他的大院一霸,泡去不完的吧,睡数不完的姑娘,做一场岁月静好的美梦,然后原谅对方十七岁那年的荒唐。 可是他做不到。 正因为他无法接受可能离开的程谦阳,才更无法原谅这撕裂他们纯洁友谊的罪魁祸首。 …… 程谦阳可从来没想过离开陆安城。 他做过的一切最坏的打算,都不包括离开陆安城,除了死。生死是他这一生唯一对陆安城不偏执的要求。 陆安城可以自己做选择。 姥爷出门遛弯儿了,程谦阳进厨房给陆安城煲了点青菜瘦肉粥,然后看了眼挂表,出门去营业厅买了张电话卡。 他随意找了间咖啡厅,首先存了陆安城的号,陆安城念旧,不爱乱换号,这号跟了他快十年。程谦阳倒背如流,就差找把刀刻进骨头里了。 存好各家座机号之后他又陆续存了大院里其他兄弟的电话,看到周家兄弟那情侣号般的连号时他还酸了一把,瞬间也想上网买个和陆安城看起来像一些的号。 程谦阳摇了摇头,心里笑话周家佑太不会藏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满心的爱都快溢出来了,就差掏心掏肺给周家斐看。 可他又哪里来的资格笑话周家佑?他自己还不是把热腾腾的心端着,生怕陆安城不要。 对了,那家伙换了个临时的号。陆安城索性打了个电话给周家佑。 “安安和我说你后天去广播大楼找我?” “哎你家陆安城办事可以啊,还说你俩没绑一块儿,这才多久你就打来了。” “彼此彼此,你家家斐也不错,被惯得脾气都上来了,手机能摔上,你的电脑可得小心啊。” 周家佑一听,脑袋又是一痛。 “你快别提了,要不是为了帮你的忙我能惹小宝生气?那女的担心我不给加戏都快坐我腿上准备上下其手了,我正巧和小宝通电话,想让他安心,就骗他我在屋里,谁想到他拿着手机急吼吼就杀过来泳池边给了那女的一巴掌,还把我的手机给扔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办公桌,拿起一本剧本。 “我连哄带做一个晚上才解释清楚,这件事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程谦阳眉头一锁: “上下其手?你没让她碰了吧。” “笑话么,我能让她得手?”周家佑随手翻了翻剧本,暗暗一笑。 “放心吧,我已经取证了,那天她准备倒给我喝的酒和她自己抽的烟里都有成分。也得亏小宝那一通闹给我争取了时间。” “我估计她第一次干不怎么敢下,酒里的含量少,成分藏得很妙,但她烟里的就不好说了,我还在等博裕给我报告,后天见你就是为了这事——” 说罢,他又放下了手中的剧本,对电话那头的人沉声问道: “——我问你,陆安城他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准备干什么?” 程谦阳倒是不奇怪他会这么问,手指勾了勾自己的鼻梁,笑着回答他: “其实他已经知道一些了。我和他在意大利的时候赶巧遇上了老头儿雇佣的当地黑手党。他现在只知道我惹了祸事,在被人追杀。” “当地黑手党?老头儿不是连你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你要去意大利?”周家佑心里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你做事一直小心谨慎,难道……” “对,是我自己!” 程谦阳瞬间答道,毫无掩饰,大方承认。他靠上咖啡厅布满靠枕的沙发,它们柔软无比,衬得他对自己是那样铁石心肠。 “手握猛料的‘光’会在意大利五渔村的爱情路上个一个亚洲男人约会,没有什么比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攻击他成功率更高不是吗?” “程谦阳!”周家佑猛地拍上办公桌,难以置信地大声怒斥他,“你疯了吗!这么险的一步棋你都敢下!你就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万一他们有人记得你的脸?万一你们没逃开?万一他们握住你的把柄威胁——” 话音一滞,周家佑忽然就想明白了。 “——你这家伙,你……” “我想让陆安城知道,我可能会死,我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程谦阳不再笑了,他神色淡漠,语气是少有的冷静,冷静到周家佑都产生错觉——他只是在复盘一局旧棋,而不是在计算每一步该如何走的棋士。 “他要是接受得了,就能好好活着。他要是接受不了,说不定愿意陪我一起。” 周家佑顿时无言以对。 “程谦阳,你别怪我嘴贱,你太自作多情了。” 他实在无法认同程谦阳的做法。 “你爱了陆安城那么多年,他给过你回应吗?你别说床上给过,他这次为什么躲你你自己想想清楚,他就是恶心你对他做的事儿!他根本就当自己是钢板直的直男!你以为他为什么和你上床?欲拒还迎啊?那是他放心不下你才这么干的他当你是兄弟!” 周家佑松了松自己的领带,这领带打得忒差,还是今早出门他家老二死活要打的。 “你俩的事一开始就没公平过,一开始就走错了。低姿态的是你,强迫他的也是你,你当这是马戏团练动物呢?”他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就这样你想让他陪你去死,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不可能。我都知道。” 程谦阳什么都想好了。 好的坏的他早考虑过,唯一不敢堵的就是陆安城对他。他对陆安城太过了解,他知道陆安城对自己绝不是没有半分爱情。 陆安城的感情太多,太乱,太杂,他把对自己的各种“爱”,全都一股脑儿塞进名为“发小”名为“兄弟”的容器里,然后疯狂搅拌,搅得他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真心。 这里面究竟有几分是情,几分是义,他们谁也说不清。 程谦阳只希望平静的日子更多一些,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增加这情的份量。 他要小心翼翼将陆安城的“爱”从容器里头筛出来,聚在一块,亲手捧给陆安城看,连同自己的心一起交付。 他不后悔十七岁的冲动,这次却也要明明白白告诉陆安城: “我用一整颗心在爱你,你也有那一小部分在爱我,我们之间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也可以存在爱情。”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感觉甜宠tag是不是打错了...但攻肯定是宠受的,受就emmm...还是姑且打着吧 第11章 未来要有你 陆安城的初恋几乎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有了一次早晚会有第二次,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况且还是他甩的人陈艳,怎么也不能算他失恋。 他还每天和程谦阳一块上下学,一块写作业,活动课一个同王燚良去足球队踢球,一个去英语角参加活动。 陆安城撺掇过程谦阳加入足球队,或者篮球队也行,他才刚进入青春期就觉得自己荷尔蒙爆表了,读什么书啊就该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 关键是能吸引小姑娘。 陆安城对于程谦阳不怎么在意自己在异性心中印象如何这件事简直是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程谦阳身为他们院里,不对,整个胡同,也不对,应该是整个班的颜值担当,难道不吸引小姑娘? 那哪能啊!那是人自己对小姑娘没意思啊!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住哥们儿,但陆安城实打实想过借程谦阳的光,他要是能跟好看的小姑娘走得近,连带着自己都沾光。 陆安城早已经没有小学第一次收到情书,却听说程谦阳能收快一箩筐时那份酸溜溜的妒忌了,他觉得自己度量可大了,现在反而是程谦阳不收女孩儿情书吧,他心里直替程谦阳遗憾。 陆安城说不清自个这种心理转变是什么情况,他将这些统统归结为“成长”。 他又一次在程谦阳抽屉里翻自己藏在深处的一大包牛奶糖时,一把抽出了压在一大摞书底下,皱啦吧唧一看就是随手塞的三四张情书。 他挑了挑眉,回头看程谦阳,对方正斜靠着椅子背单词表,余光瞄见陆安城的脑袋,就抬起头来:“怎么了?糖没找到?” “哎,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陆安城叹着气摇摇头,把那几封情书拿出来,摆桌上排成一排,“这么多个都没你看着顺眼的?挑一个出来处处呗?” “没呀,我就看你最顺眼。”程谦阳接话,“咱俩处处?” 陆安城朝他脑袋一击爆栗:“处你妈啊处!你同性恋啊!” 程谦阳一怔,捏着单词表的手一紧。好在陆安城没有发现,又或许是觉得这种荒唐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陆安城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上去黑大佬似地翘着二郎腿,点了点桌上的几封情书,叹道:“哎,这些要都是我的该多好啊。” 他凑到程谦阳身边,看他手里打满密密麻麻英文的单词表,天数似的,他脑袋一晕,倒在程谦阳左手臂弯里。 “天啊我的老大,你可太努力了,又是背单词又是参加比赛,活动课还到英语角找人交流去,你说你这是要干啥啊。” 程谦阳勾了勾胳膊,给陆安城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没干嘛,兴趣爱好。” “哟,您这兴趣爱好可真独特。”陆安城枕着这免费枕头蹭了蹭,“怎么着,长大后正当外交官啊!那我和王燚良踢球儿去,争取给国家队拿个世界杯冠军。” 程谦阳差点被他噎死:“你和王燚良进国家队啊?运动队可是集体生活,天没亮就得起来训练,王燚良身强体壮的可能还行吧,你吃得了苦?” “嗨!你怎么还当真啊!”陆安城懒散惯了,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儿,就像现在,有块人肉愿意被自己垫着呢他就不愿意起了,“我就是想想,幻想么又不违法。” “程谦阳,你想过你的未来吗?” 他抬头对上程谦阳的脸。 那时候陆安城就想,他长大了绝对成不了什么国之栋梁,他有几斤几两自个儿掂量的清。他不是什么人才,更不是什么好货色,报效祖国这种大事儿他们老陆家有他大哥做就行了。 那他能干什么呢?他又想,他们这帮孩子最好长大了都别分开,大家还在一块,他就开个店,随便什么餐厅饮料店,都招呼大家到店里玩,哪怕有工作忙的,只要一来,就还能跟现在一样,有唠不完的嗑,开不完的笑话。 他甚至能看见最经常翘班来找自己的程谦阳,还熟门熟路地替自己打起了下手——那样岂不是更好!他就当个闲散老板,终日游手好闲,或者自己下桌吃一餐,等着别人给自己收拾。 然而他搁这白日做梦的前提是,程谦阳愿意永远陪着他瞎混。 程谦阳垂下眼看陆安城。 他当然想过。 自从一年前某个夜晚开了窍,明白自己对陆安城的追逐不只是出于发小的感情和占有欲那么纯粹开始,他便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今后做的每一步打算,都要把“陆安城”这三个字算进去。 陆安城的人生已经与程谦阳的人生重叠了将近十年,今后还要继续交织在一起。 “我没想清楚呢,你觉得我适合当外交官吗?” “怎么不适合?那可太适合了!我告诉你就你这张脸啊,往哪儿搁都是一门面,太能打了。”陆安城来了兴致,一个劲儿夸程谦阳,把他夸得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而且你英语好,口才好,参加过大大小小那么多次演讲比赛名词都不错吧,等将来考个外国语大学,毕业出来!嚯!咱们院里头啥都不缺!就缺你这个外交官了!” 陆安城把程谦阳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管人是不是乐意。可他这兴奋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怎么说呢又突然消沉了。 “哎,不行啊,其实我还是不太想你做外交官……” 这话换了说给别人听,比如周家兄弟,比如沈博裕,那白眼可都能翻到天上去,谁管你陆安城想不想,你是爸还是妈啊还给人未来打算盘呢。 可现在听陆安城说话的不是别人,是程谦阳。他一句“不太想”的功效,在程谦阳这可起了放大好几倍的作用。 “为什么?你又觉得不好了?” 程谦阳追问他。 陆安城扭捏道:“也不是不好,当外交官是不是……可能驻外啊,你要是被派出去——哎!其实我就是不太想你出国!” 其实说完陆安城就后悔了,这话听着挺不好意思的,像在撒娇。 程谦阳也被陆安城突如其来的直白吓了一跳,可下一秒又是藏不住的惊喜。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咚咚咚”地猛烈跳动。陆安城就枕在自己左臂上,离心脏那么近,他能感觉得到吗? “出国不好吗?别人都说出国长见识呢。” “别别别,你可别啊!”陆安城一咬牙,不太情愿地说,“我知道你和沈博裕读书最好,指不定以后会被送出国深造,周家俩小子也不好说,王燚良万一脑子抽筋了……那要都出去了,院里就剩我一人,那没意思,那太没意思了……” 陆安城一想到那空空荡荡的大院,想到那无聊到只能逗自家老三的明天,心里就一阵惆怅。 他可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程谦阳有些失落,原来陆安城并不是不愿意他一个人出国,只是希望大院里一块长大的兄弟永远别分开。 陆安城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但他却不是陆安城的唯一,只是他众多发小中的一个,甚至还是插队进来的,说不定论在陆安城心中的地位,他还比不上王燚良的高。 程谦阳心中酸涩,脱口而出: “不会的,你去劝燚良,他一定不出去。他不傻,就他的英语成绩,再出国够他一个脑袋两个大的。” “哎啊你怎么回事,我是说你,我又没说他?”陆安城皱了皱眉,不太懂程谦阳在想啥,自己的话这么难理解? “不管其他人啊,我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大家都出去了,那我肯定不能接受,我就是撒泼打滚也得留一个下来。我想好了,我可是深思熟虑过的,其他人都可以出去,你必须给我好好待着。” “我想留在院里,不想和你分开。” 程谦阳一愣。彼时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规划,他想告诉陆安城,他想去他父亲的国家看看,去见见从未见过的爷爷奶奶,还想去他父母工作过的地方走走,他们待过的城市在他们生前是战火弥漫的人间炼狱,而如今不知道那里的人民是否已经重建家园,又或者战火还在延续? 如果陆安城不想和他一起去,他可以每到一个地方就给他买点特产,寄点明信片,发一些照片,写写充满心得的邮件。可如果想呢,他随时随地可以带着陆安城一起去,他们有很多假期可以利用,以及很长很长的未来。 可陆安城只一句话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将他的心搅得七上八下,久久无法平静。 陆安城说不想和他分开。 陆安城说所有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能走。 程谦阳喜出望外,这表示了什么?这表示他在陆安城心里的份量不轻,起码比他预计的要重要得多。 他太高兴了,他甚至立刻就能抛弃自己那些已经在脑内成型的规划。 他不出去了!他哪儿都不去了!他就待在陆安城身边。陆安城不想和他分开,他们就永远不分开。陆安城在哪,他就跟到哪,就和以前一样。 快十年了,这些年他们不是一直这样相处过来的吗? 程谦阳顿时豁然开朗。心里那点嫉妒的苦涩都被冲得一干二净。 “你别乱想了,我没说要出去,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呢!”他空出右手,揉了揉陆安城柔软的发,“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肯定不去,除非你赶我走。” “赶我走我也不走!” 陆安城舒心地站起来: “放心!我他妈怎么可能赶你!我告诉你,就是我赶你你也不能走!” 那个燥热的课间,大概两人都没有想到,陆安城会一语成谶,给自己落下一大块心伤。 第12章 慌慌 陆二少没能让程谦阳用饭香唤醒,倒又被电话吵醒了。 是,又,算上今天早上周家佑给自己打的连环夺命call ,他在间隔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又一次收到了催命一般响响停停的铃声。 陆安城简直要炸了,这一个早上都是什么情况?原本应该是大闲人一个的他突然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不易。 而当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是自家老三的时候,气更是不打一出来,接起电话连好都不问,直接问候他妈,也是自己妈。 “你他妈有病啊大中午的给我打电话?啊?催催催,一个两个催命似的,你哥我要是正办事儿办到一半直接给你催早x射了!妈的不打紧的东西!” 一床被子被陆安城睡得暖烘烘的,他睡了一觉发了汗,摸了摸脑袋感觉烧好像褪了,脑袋不晕乎了,就是鼻音仍然重。 “有屁快放!别浪费你二哥生命!小心回来我把你大卸八块!” 陆家苦命的老三被骂得狗血淋头,虽然早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在苦闷地想,自己怎么会有个这么暴躁的老哥。 他不敢吱声,又不敢不吱声,斟酌了一下话语,挑着重点哆哆嗦嗦地说道: “……二哥,你能去城东派出所接一下白晏吗?他昨晚夜不归宿在个小游戏厅和几个不良中学生打起来了,他年纪最小警察不追究,要家长给接回去教育,他不想告诉郑姨,又不想麻烦燚良哥,就打电话找我……可我这两天还在月考怎么接他啊……你看你……” 陆安城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白晏这小子太早熟了,还不学好,才十二岁就夜不归宿泡游戏厅,这长大以后还得了?比他当年狂多了。可他们老白家的情况在大院里也实属复杂,白晏又是他们这些小辈儿里年纪最小的,能多照顾着些就照顾着吧。 “行吧行吧。”陆安城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哎,一个两个的都忙是吧?就我他妈最闲是吧?我人可真他妈好!陆安城天下第一大好人!” “……”陆念陞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静静听他哥发牢骚,最后默默挂了电话。 “这小子真是!一句甜话都不会说,白活这么大!” 陆安城恶狠狠地掐了手机,下楼时才发现程家一个人都没有。他闻见厨房里有香味,寻过去看了眼青菜瘦肉粥,一时也不知道该夸程谦阳心细,想着他病了不能吃什么油腻的东西,还是该骂程谦阳就给他喝个破粥。 他关小了火,想起程谦阳电话卡的事,随手在客厅电话桌上抽了张便签纸,只写自己临时有事出去,没敢写去接白晏,怕被程老爷子看见。 然后他就反锁了门,取了车火急火燎地往城东派出所赶。那地儿他熟悉,但不是因为犯事进去过,而是因为他那场子毕竟不是什么和谐文明的地方,总有人喝着喝着就要寻讯滋事。 他手底下人跑的次数多了他自然也和人熟悉起来,打点好了关系,即使不搬出陆二少也好在城东这片混啊。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人民好公仆王燚良呢吗?人为了上基层磨练就在派出所里待着呢。不过这家伙最近老是见不到人,估计忙得够呛。 “哟,陆二少来了。”有个认识的警察正好路过,朝陆安城打了个招呼,“找王队呢?王队出去了。” “去,屁事儿没有我找他干嘛!”陆安城笑道,“我找你们昨晚揪回来的小孩儿。” “哦!你说昨晚在游戏厅打架的几个啊!”那警察一拍脑袋,“我知道他们在哪,那几个大的昨晚做笔录做到凌晨三点一个个都支撑不住睡了,没想到小的那个反而精神。” 那警察说着还叹口气:“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几个中学生欺负一个小学生,害不害臊……诶不过你别说,现在小学生还真挺厉害,我看他要真跟人狠起来对方指不定什么样,对了——”他转头看了眼陆安城,“你找哪一个啊?” 陆安城尴尬地笑笑:“哈哈,我就找那个小的。”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被警察拎出来的白晏,除了身上脏点,手臂小腿擦破点皮,看不出什么大伤。陆安城暗暗松了口气。 白晏看见陆安城非但没有见到亲人般的惊喜,反而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平视他:“陆念陞呢?” 陆安城傻了,怎么老子辛辛苦苦跑来接你你也不好好谢谢我这位哥哥,反而问把你塞给我的别人? “老三要月考来不了,走吧我接你回去。” “……哦。” 白晏失望地应了声,乖乖跟在陆安城身后。陆安城不知道这小子想的啥,只当他是累了,也不多说什么,准备带他回大院。 “城哥,院里出事儿了么?” 谁知白晏冷不防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陆安城愣了下,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没啊,好着呢,你才一晚上没回家能出什么事?” “是嘛,我还以为出事了。” 白晏不慌不忙地上了车。 “昨天凌晨的时候我看见谦阳哥来了,还以为他来接我的,可是我又想,他不知道我打架的事吧。等我回过神来,就偷偷看见他和燚良哥见了个面,燚良哥还带了另一个小警察来,男的,他俩握了握手就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反正不在派出所里。” 他顿了顿,悄悄看了陆安城一眼,陆安城没什么反应,正忙着系安全带准备倒车。 然后他才又若有所思地说: “城哥,你说谦阳哥不会跟那个小警察约炮吧?” 嘎—— 陆安城猛地一脚刹车,白晏差点儿飞出去。 “……你刚才说什么?” 陆安城只差把震惊二字写在脸上,他慌忙咳咳一声,装腔作势地厉声呵斥。 “你这臭小子哪里学来的词!成天不学好!” “你谦阳哥是那样的人吗?啊?还有你燚良哥,他是人民公安!你以为他老鸨啊还给程谦阳介绍鸭,他妈疯了吧他!你也是成天在学校都学的什么破玩意儿,这种话都能给老子说得出来,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白晏这小子心理素质忒好,完全没被陆安城这满口乱彪的脏话吓到,还是一脸冷漠。 “我就单纯说说,说不定不是约炮是约会对象呢,将来能有实质性发展的那种。” 他又瞄了眼陆安城,陆安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刚骂完那段话脸都涨起来,点火都怕他把车钥匙拧断了。 可白晏有反骨,这小子叛逆着呢,陆安城越不爽他越要说,满嘴的刺儿找不到人吐,正好吐陆安城身上。 “反正大家都知道谦阳哥苦追不到你,燚良哥说不定心疼他,给他介绍新对象,希望他赶紧奔向幸福生活呢。” “我听说他追了你很多年,多少年了?十年?十一年?还是更久?那样我不是才出生吗?那也太久太可怜了,这是什么精神,非常可贵,却不值得借鉴,尤其对象是你,那就更惨了。” 陆安城把拳头都捏得咯咯响,脸越来越臭,等到白晏说完最后一句—— “还有,别跟我说老子,我老子早死了,你要当我老子收拾我,先回去问问我后妈——” 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一拳头猛砸在方向盘上,冲白晏大吼道: “你他妈给我下去!滚蛋——” 白晏浑身舒坦,也不停留了,识趣地开门下车。 反正他已经从派出所出来了,要回去还不简单,随便打个车或是坐地铁,反正已经不需要陆安城了。 “城哥。” 可他到底又折了回来,趴在车窗上可怜巴巴地望着陆安城。 “你说万一谦阳哥真的和那个小警察有一腿可怎么办?我不想谦阳哥和我不认识的人处对象,心里怪难受的。” 陆安城依然在气头上,还没缓过劲来,不过已经冷静许多了。能被白晏这小子气到算他倒霉,也算白晏有能耐。 他顺了顺气儿,朝白晏翻了个白眼。 “不会的,程谦阳不是那种人,你既然知道他在追我,你就该清楚他会一心一意对我,不会跑去跟别人发展,更不会去约个屁的炮!” 可程谦阳真的不会吗? 陆安城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怀疑吓了一跳,心里一僵。 白晏眼尖地发现他的不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哎,我和你说话呢!” 陆安城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剐了白晏一眼,再次向他下达逐客令——滚。白晏慢悠悠地从消失在车窗口,手插裤袋吹着小曲走了。 陆安城重新发动了车,深深换了一口气,紧了紧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 车子开出城东派出所的时候还差点从白晏身侧擦过去,可是他没留意。 陆安城满脑子都是那令自己慌乱的想法。 说白了自己不也算程谦阳的炮友吗?就像他一边让程谦阳上,一边却又去和其他姑娘做一样。 要说区别,只是他对那些姑娘没有情啊爱啊这些烦人的东西,可他对程谦阳起码有义,有感情。 同样的,他只是程谦阳嘴上说爱着的那一个,万一他还有其他炮友呢?没有感情没有爱的那种。 陆安城慌了心神,不自觉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想法会叫自己慌张害怕。 万一是真的。 那程谦阳就不再属于他了。 这和程谦阳会离开他难道不是一个性质吗? 那不行! 陆安城心里直叫。 他更乱了。 他原本不只是单纯地希望程谦阳对自己舍弃“爱情”各种荒唐的感情吗? 他只是希望程谦阳放弃自己,好好找个对象,男的也好女的也罢,能让程谦阳幸福的就好,然后那个只对陆安城怀有“发小情谊”的程谦阳就会重新回到他身边,永远不离开他。 他难道不只是这么希望的吗? “您已超速,请减速——” 电子狗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安城没有理会。 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嘣”地裂开,让他一阵心悸。 作者有话说: 最强助攻颁发给今年十二岁的小朋友白晏! 第13章 算不上秘密 陆安城在自他懂事以来所感受到的京城最热的酷暑中,迎来了中考。 还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他和王燚良突然就成了全院重点观察对象。 沈博裕那是打算奔着状元去了,程谦阳也别说了,门门功课都优秀,英语成绩特别拔尖。至于周家俩小子——哦,他俩小这四位一岁,还在读初二,正经历着难熬的地理生物会考。不过他俩也没啥可担心的,回回考试年段前五十这没什么,要回回排名连着号儿,那才叫真牛,就说还有谁吧! 陆安城每回在初二年段室门口看见张贴出的月考前一百排名,都忍不住想站着给他俩鼓个掌。 厉害厉害,他要有个双胞胎兄弟,说不定也能这样心意相通,考试的时候脑子里互相传个答案啥的。 不过这青天白日梦是不能再做了。 时间一点点逼近,陆安城能不能抓住大部队尾巴一块考进一中就剩这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其实陆安城脑子灵光,通常一点就通,学习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数理化,基本都能考得挺好。但是他最大的毛病就是犯懒,不爱背东西,最苦的就是语文古诗词文言文和英语单词短语。 他要是心血来潮每次月考前努力把东西都背了,就能考个年段前两百,稳进一中。但只要一划水,语文英语成绩立马滑铁卢,单科直接年段倒数,严重拉低其他优势学科。 教室前面的倒计时牌换成50后,一向不知道“紧张”二字怎么写的陆安城终于感受了一把危机感。 好在他的英语短腿能由半个外国佬的程谦阳帮忙补。 王燚良就惨多了,他是真的不行,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准备靠上个学期市中学生田径运动会的几项冠军加体育分,能加挺多的。剩下的他想听天由命却也没听成——他被沈博裕关了禁闭,每天生活在严师的打击之下。 鸿运扇在地上呜啦啦地转。 陆安城光着膀子躺在冰冰凉凉的木地板上,痛苦地拉过英语书盖在脸上,数他们这对难兄难弟究竟什么时候能熬出头。 “哎……” 程谦阳一边听陆安城的哀嚎,一边躲在物理练习册后面,拿眼睛偷瞄他。 陆安城也抽条了,少年的骨骼越来越清晰。他好动,身上没有多余的肉,现在赤裸着上身,程谦阳一眼就盯住他纤细的腰,和运动裤松紧带下若隐若现的肚脐。 脸烧了烧,这功率是算不下去了,索性丢了笔,抽出英语书,轻手轻脚走过去,贴着陆安城躺下了。 这一趟就把电扇的风分走了一大半。 陆安城感觉右边胳膊一热,把书从脸上扯下来,一看是程谦阳过来躺着了,皱着眉头拿胳膊肘怼他。 “去去去边儿去!热死我!” “不么我就躺一会儿!”程谦阳死守阵地,一把抽走了陆安城手上的英语书,“我看看你背到哪儿了。” 这不说背书还凉快些,一说背书陆安城整个人又躁了,浑身哪都热得不舒坦。 “哎,别提了,天太热了,我一个字我都背不下去。”他气得翻了个身,背对程谦阳。 程谦阳一扫,眼里就落进一片细腻光滑的背。他脑袋一热,滋生出难以抑制的糟糕想法。他想去戳陆安城弓着身子而微微凸起的脊骨,想一把掐住运动裤下包裹的圆润屁股,还想低头亲吻那两个深凹的腰窝。 如果陆安城此刻回头,他就能对上那道火热的视线。程谦阳轻咳一声,飞速将自己埋进英语书里,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陆安城开始困了,夏乏是读书的天敌,想要战胜它,唯有耍。这是陆安城自己想出的歪理,但其实还挺管用。 他转回身开始撺掇程谦阳一起去找周家俩兄弟玩,没想到程谦阳一下就同意了。 程谦阳当时就想,你在这躺着,你读不下去,我也读不下去,都收不了心,那不如放一放假。于是就把书一扔,跟着陆安城出了门。 说是出门,其实也不过几十米,陆家周家程家三家的房子从顶上连一块儿看就是个三角形。 俩人一溜烟儿跑到周家楼下,程谦阳正想按门铃呢,就被陆安城给制止了。 “从后门走!”陆安城贼眉鼠眼地勾住他的胳膊,“周爸周妈外省视察去了,最近都不在家,咱们吓唬吓唬他们!” 程谦阳胳膊一麻,对上陆安城贼兮兮的笑容,实在没法对他说一个“不”字,跟着他悄咪咪绕到了周家后院。 周家房子和程家的格局差不离,都有个能看见后院的窗子,小的时候大家一块玩,免不了搞什么躲躲藏藏的戏码,就都从这个后窗翻进翻出,还挺方便,反正院里治安好,也就没上锁。 陆安城熟门熟路地翻了进去,程谦阳也是,手掌一撑就过去了。 周家一楼没人,一室昏暗,只有挂钟“嗑哒嗑哒”地走,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陆安城做贼心虚,拽着程谦阳的胳膊以求安全感:“他们俩不会在楼上睡觉呢吧,这么安静?” 程谦阳也奇怪,今天是礼拜天,按理说周家可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他俩面面相觑,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啊……嘶啊……” 可突然一阵奇异的呻x吟惊得二人同时顿住了脚步。 “卧槽是周家斐的声音!”陆安城吓得一把搂住程谦阳,低声叫道,“怎么回事儿!?进贼了?” 他原本是来吓唬周家兄弟的,没想到反而被吓了好大一跳。 他偏头看了眼程谦阳,发现对方正惊恐地望着二楼,一大片可疑的绯红挂在脸上,只短短数秒,额角还渗了些汗。 “不会吧……” 程谦阳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跟别人不一样,自打知道自己喜欢陆安城后,性启蒙都是自己摸索。 周家斐那声黏黏腻腻的低吟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他也曾幻想陆安城能够在自己面前发出这样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惊慌和恐惧潮水般将他淹没。 周家斐或许和自己一样,他难道不应该感到庆幸?不,不是的,恰恰相反,正因为周家斐可能是,他独自一人坚守了许久的秘密,很可能因此曝光。 曝光后陆安城会怎么自己? 十五岁的少年不敢想象。 而另一件更叫人不能细想的,究竟是什么人正压在周家斐的身上,又或者他们在做些什么? 程谦阳艰难吞咽。 那张和周家斐几乎一样的面庞突然就浮现在他的眼前。 陆安城轻轻推了推程谦阳,没推动。他好似钉在楼梯上一般。 “喂你傻啦!你他妈别吓我啊!” 陆安城急了,伸手在程谦阳眼前来回地晃,最后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把,程谦阳才回过神来。 “我们……我们回去吧。” 程谦阳悄声劝说,扯住陆安城就往楼梯下走。 “回?回个屁啊你没听周家斐叫呢!”陆安城莫名其妙,“他不会被他哥揍了吧!天啊我得去救他去我!周家佑家暴啊!” 陆安城向来是行动快过脑子,没等程谦阳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上了二楼,打算拯救听起来水深火热的周家斐。 程谦阳一惊,立刻跟上去,赶在人冲进房前揪住了他,一把拦在门前:“等……我看,我替你看看!”话音刚落便抬腿向后打,轻轻一脚踹在了周家兄弟的房间门上。 兄弟,提醒到这了! “家佑家斐,你们没事吧!”程谦阳故作担忧地朝房里喊。 陆安城就趁着这空当越过他拧了拧门把,好家伙根本没锁,火急火燎就开了进去。 结果就看见周家佑守在小洗手间门口,周家斐在里头呕得正欢。 “你他妈把人打得吐了?” 陆安城难以置信一向自封世上第一疼爱周家斐的亲哥能对他下如此毒手。 周家佑咳了声:“乱说什么,是小宝中暑了。” 他抬头望了眼程谦阳,正巧对上程谦阳的视线,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欲言又止。他清楚程谦阳是知道了,只能尴尬地紧了紧双手。 周家斐是周家佑不能言说的秘密,周家佑一样是周家斐不能言说的信仰。 如今这个沉重的秘密落在了除开这对双生子的第三个人肩上。 程谦阳瞧见他手上还抓着块看上去刚给周家斐处理过的毛巾,至于是清理呕吐物还是清理别的什么东西,除了陆安城,俩人心知肚明。 程谦阳不点破,他心中五味杂陈,翻涌着各种情绪。 周家佑和周家斐的路显然比他的更加曲折,更加难走。可除了震撼和沉痛地感叹,他心中也悄然滋生出一种此刻不应该有的情绪——惊喜。 只因他不是一个人。 最开始醒悟的时候,程谦阳痛苦过,自己痴迷陆安城的行为究竟是正常的吗? 他用“爱”来麻痹自己,不愿意直面这个问题。 也许他真的很荒唐很不正常吧,可只要有“爱”,只要有这份对陆安城的爱支撑着他,正不正常又有何要紧呢? 程谦阳原本认为自己这份罪恶的心情,应该一辈子埋在心里。只要他能待在陆安城身边,陆安城知道与否又怎么样? 但今天陆安城越过他的胳膊推开房门的那一刹,他感到自己的心里也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他也想像周家兄弟一样,与喜欢的人彼此心意相通,不再躲藏。 如果周家佑和周家斐可以,他和陆安城为什么不行呢? 程谦阳喜欢陆安城,喜欢他的一切,而此刻,他已经不太想继续隐瞒了。 心脏砰砰跳动,程谦阳感觉自己对陆安城的喜欢又膨胀了几分,如今满心的爱就快要炸开,他要快些找时间,将这颗心,交予陆安城。 作者有话说: 最早开荤的是骨科!搞骨真的妙可以肆无忌惮这样那样 第14章 自我纠结 程谦阳快有一个礼拜没回过大院了,也就意味着陆安城也得快有一个礼拜没有见过他。 自从那日陆安城留了字条说有事出去,再回来时整个人都变得相当不对劲,尤其是望向程谦阳的眼神,除了闪躲,还带了些不明所以的意味。 那是种仿佛回到十七岁那年,盛夏里滋生的焦虑。 对,焦虑。 只是那时伴随陆安城的除了焦虑,还有他悲愤的歇斯底里。 失望和痛苦盖过了这些气泡般密密麻麻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让他在对程谦阳的恨意中迷失了真心。 他真的有那么讨厌程谦阳的触碰吗? 陆安城被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质疑吓得六神无主,疯狂飙车去了自己的夜店,一路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像个落荒而逃的罪人。 他要去消费一波,一定是太久没有和姑娘睡过了,过于禁欲自己才会有这么些奇怪的感受。 可刚停好车陆安城又恍恍惚惚失了神。 如果程谦阳不住大院,那他睡哪儿? 他是自己一个人住,还是和谁一起住? 陆安城狠狠握紧了拳头。 他不会和那个年轻小警察睡到一起去了吧。 …… 而被冤枉的程谦阳尽管没能见到陆安城,但还是细心留意到那日陆安城的异样。 一开始他以为陆安城刚退了烧,脑袋还范迷糊,但随后他很快推翻了这一想法——陆安城对自己无意间的触碰表现出了闪躲。 这些举动曾经也有过,可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陆安城对他的排斥更加严重。这之后因为他总是步步紧逼,紧咬着陆安城不让他逃离,陆安城开始学会了麻痹自己的神经,重新平静地对待他,才使二人得以恢复一些正常的沟通。 然后逐渐好转,延续至今。 但显然,如今陆安城的闪躲与以前不同。以前是在单纯地逃避程谦阳,可现在,更像是在逃避自己。 那天午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自己只是去买张电话卡。 程谦阳隔着直播间的玻璃窗,嘴唇紧抿,眼底暗流汹涌。副编导推了推眼镜,直冒冷汗,直播间内的主持人也都紧张地等待他下达指示。 指尖上转动的笔终于因为他不宁的心神而落下。 程谦阳终于卡起自己的棒球帽,在提示板上写下两个硕大的“OK”。 “您可真是吓死我了,看表情还以为效果您不满意呢?” “不,大家都做得很好。”程谦阳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熟悉的笑容,“《正点零距离》是拥有扎实听众群体的老牌节目,已经积累起了相当多的经验,前几任总编导也基本确定了相对传统保守的节目风格。” 他虽然和蔼可亲地安慰其他工作人员,但所有人都知道,好相处都是错觉。 这位如今台里的大红人,穿着年轻的优秀海归,娃娃脸的混血帅哥,只要是谈及工作时露出的笑容,多半是笑里藏刀。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憋着一口气儿。 “但是——” 程谦阳果然转折了。 “我知道突然寻求转型是相当辛苦的事,不过再苦也得做呢。你们看看前几期的节目质量,说句难听的话,如果不是放在黄金档,收听率连深夜科教节目都还不如。你们是想输给情感类节目吗我亲爱的新闻工作者们?” “受众本位,朋友们,我们虽然是政x府的喉舌,但也该想想听众的诉求究竟是什么。在我看来这档节目还能撑着全靠无聊时候听听主持人念新闻打发时间的一批人了——因为他们并不需要在节目中获取信息和诉求。那些真正有需求的听众早八百年前就离开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笔,不慌不忙。 “怎么?还觉得自己的听众基础好?那么现在立刻让台里把节目换到别的时间段,你们觉得还有多少人会守着节目听?醒醒吧大家,《正点零距离》现在的内容已经脱离群众了,零距离在哪?告诉我?” “事件发生时群众想了解的是什么?他们挂心的究竟是什么?领导说的话和解决方案?如果你觉得是这样那么请明天就递交辞呈给我吧,注意格式规范。” 在座的每一位,没有一个敢吱声。 气氛凝重又压抑。 哪怕程谦阳穿着某年轻人钟爱的休闲品牌最新款外套,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其他人也依然感觉无法拉进与他之间的距离。 会议室静得骇人,在众人共同沉默了数十秒后,程谦阳终于拍了两下掌,打破这个僵局。 “好啦好啦!大伙都辛苦了,我不是也陪你们加班加点将近一周了么?” 这确实是程谦阳最近回不了大院的原因。 这周他有一半的时间待在台里,除了节目的事,国内的交接工作也相当繁琐。而另一半的时间则待在他于广播大楼附近租住的房子里。 说起那套采光还不错的高层小复式,程谦阳又想起了陆安城。 他回国前就托人比照陆安城的喜好装修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人过去,在那张新床上做一做?或者在二楼栏杆上? 可惜他最近实在是太忙,工作之余他还得去见见节目的新赞助人,只能饭饱后思一思淫欲,以解相思之苦。 此刻陆安城正躺在店里私人休息间沙发上,他屁股一痒,悠悠转醒。 小王正好来敲他的门,他虚弱地喊了声“进”,重新把头埋进枕头里。 “哟,二少,您可终于醒了,日上三竿了都。”小王进来打趣道,“您太久没喝了吧,怎么昨晚上两个妞就把您喝趴下了?您还不让她们伺候。” 说着凑到陆安城枕头边:“难道说您换口味了?您和我说说现在喜欢什么样的,我多让人留意留意啊!” “滚……”陆安城脑袋炸裂,腿胡乱一蹬把人踹开了,“店里的姑娘丫什么时候变这么能喝,不得把客人全喝死。” “诶,瞧您说的,不是您让练的吗?前几个月新来一姑娘,不会喝,险些叫不懂规矩的客人吃了豆腐,还吐得差点进医院洗胃。您自己说的,让她把酒量练好了再上岗,别被人占了便宜去。” 陆安城懵了懵,他说过这么安慰人的话吗?这话说的,也太温暖人心了吧,人姑娘万一爱上他咋办啊。 “有这回事儿吗?” “您给忘啦?哎哟那天您自己喝大了,还抱着姑娘哭呢,说什么千万不要步您的后尘,男人都是狗东西,就会趁虚而入,您吃过大苦头。” 小王说着还做模做样地学起来,八分神似,搞得陆安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当时一听就知道您说胡话呢,别说咱们城东这片儿了,放眼望整个东南区吧,谁不得给您几分脸色看啊,还敢让您吃大苦头,不想活了?” 陆安城冷笑一声,呵,还真有,现在不知道正在哪儿逍遥呢。 说着,心底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 他睡在店里已经三天了,整天除了喝就是睡,不然就是跟几个狐朋狗友打牌打游戏,醉生梦死。 程谦阳别说来找过他了,就连联系也没联系过。 陆安城原本是最烦程谦阳黏着他的,一看他打电话来查岗就给掐了。对方再打,他再掐,如此循环,乐此不彼。 可现在人不找他,他更烦了。不是担心程谦阳遭遇了什么不测,就是担心他被小白脸给拐了。 对!看好他别被小白脸给拐了!程谦阳是他最好的哥们,他这是关心程谦阳!万一到时候他让人骗光了钱财呢?省得到时候他到处找人哭去!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 陆安城顿时开了窍,心情大好,感觉心口所有的阴霾都消散了。他蹭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可下一秒只觉得腰酸背痛,全身都跟散了似的。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前不久刚病了一场,还这么喝,简直是自找罪受。 何苦呢?为了个程谦阳犯贱? 陆二少一想明白,顿时就不郁闷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宿醉的痛苦也自我麻痹式减少了一大半。 程谦阳不联络他,他也不联络程谦阳,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万一程谦阳真被人骗了咋办,他还是得去找他!关心他! 对!陆安城好样的!世界第一大善人!世界第一好兄弟! “行了行了这嘴贫的,滚出去,我换身衣服回院里一趟。” 陆安城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赶人。 “不是,二少啊,我刚才还想说啥来着,我给忘了。”小王瞧了瞧陆安城半敞开的衬衣,肉体若隐若现,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 “我刚才想说啊……您别揍我啊,您要是对店里的姑娘没兴趣了,不如试试男的吧,现在的男孩儿哎哟那叫一个会玩,而且看看您这英姿飒爽的样儿和不拘小节的个性!一看就是四处难寻的好一啊!那些男孩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肯定能把您伺候好了……”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安城一脚踹到了门边。 陆安城气得涨红了脸,憋了半天大骂道:“滚!”然后也不打算换身新的了,气冲冲扣了衣服出了房间。 “啪”地一声震天响,门被带上,留下管事小王扶着门爬起来。 “不是,要不想含泪做一,您做零也行啊……就是这个一吧他比较难找,来咱们店玩儿的不一定有……” 另一个管事的小陈听到动静了上楼来看,正巧和怒气冲天的陆安城打了个照面,再一看小王都歪了地上,正碎碎念。 “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吧,二少一看就是钢板儿直的直男,你和他提这种建议不是找抽么!” 小王揉了揉撞疼的地方: “那可不一定,我告诉你,昨晚二少喝大了吐得不行,睡了以后我来看过他好几次,一直在念个名字,一听就是男的!咱们二少八成是被这人给甩了才在店里待这么多天,借酒消愁呢!” 于是陆安城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我优秀的小程,妈妈都不好意思跟他一个专业出身。 第15章 关联不明 “赵叔,我送送您吧。” 程谦阳恭恭敬敬跟在一位男人身后,走向广播大楼一楼大厅。 男人抬手拦住他:“诶,你工作忙,等下再耽误你,那赵叔可实在是过意不去。” 程谦阳笑道:“怎么会?您本来就是《正点零距离》的新投资人,我和您见面谈谈生意是应该的,这也是我的工作呀!” 男人摇摇头:“瞧你这孩子最贫的,你能回来工作啊,不仅我高兴,你姥爷肯定更高兴。” “您能回国也是国内新闻行业的福音。”程谦阳显然对男人十分崇敬,“我在美国这么多年一直受您的照顾,也学了很多东西,如今终于可以回来报效祖国。” 男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是啊,我们都从国外回来啦,你是要冲锋陷阵,我啊,是要功成身退喽。” 程谦阳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哎,要是您一直从事新闻行业就好了,别退啊,我还有好多想请教您的呢。” 男人看着程谦阳,仿佛像在他身上寻找什么影子,温和地说: “这么多年你已经成材,我也老了,虽然没能教会你什么,但自觉好歹你在美国读书工作的时候关照了你,心里也算对得起你过世的父母。” 说罢又笑道:“也是你自己学习能力工作能力强,赵叔实在是没什么能插手的,你父母在天之灵一定很是欣慰。” 对方提到自己的父母,程谦阳也不免得感伤了起来。男人怕自己戳了程谦阳痛处,赶忙安慰他,并要他回去工作,不用再送自己了。 “对了赵叔,我最近在给节目做大范围调整。”程谦阳吸了吸鼻子,“我觉得节目现在的效果很多都低于我的预期,并且播出的内容很多都不是我想要的,您觉得该继续修改吗?” 他揉了揉自己的发:“虽然您疼爱我,但您也是投资人,我想还是让您来决定吧。” 男人笑了笑,替程谦阳掩好外套: “你自己决定,这是你的节目,你要按照你心里的想法来走每一步,这节目才能做好。” 程谦阳得到首肯,立刻从那股悲伤劲儿里抽出来:“谢谢赵叔,那我和我手下这一个礼拜可没白干,保证继续努力,收听率再创新高。” 男人愣了愣,反手在程谦阳胳膊上拍了一下:“好小子,啊?原来是先斩后奏!” “这不是怕您不让我变革,只能先兵后礼了。”程谦阳也不躲,送他出了门,“赵叔,您既然决定退了,就好好休息一阵子吧,从商也别太辛苦了。” “行。看着你都这么大了,能自己成事,我就替你爸妈高兴。”男人上了辆宾利欧陆,打趣道,“什么时候请赵叔喝你的喜酒啊?” “还早呢!”程谦阳笑着替男人关上了车门,“我正追着呢,追了好多年,一直没同意,急死我了,等什么时候同意了我再和您说。” “哈哈哈!行!赵叔等你的好消息!” “叔您慢走。” 程谦阳目送宾利欧陆缓缓驶离广播大楼,开出园区。等车与另一辆骚包的酒红色超跑相交而过,彻底从园区大门右拐出去了,抿了抿唇,才收回视线,神色黯淡。 嘟嘟嘟——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鸣笛声。 程谦阳回头,发现是刚才那辆从宾利欧陆边上经过的酒红色跑车。他定眼一瞧,捷豹F-TAPE,自己没见台里有人开过,应该是辆外来车,估计在找停车位没找到。 他正打算走过去问问,车窗突然一降,猝不及防就给他来了个莫大的惊喜,像小时候拆心爱的生日礼物。 “喂,你们这园区谁规划的啊可太他妈厉害了,费好大劲绕不说还找不着停车场,能不能赔老子油钱?” 陆安城从车子里探出脑袋,冲程谦阳骂骂咧咧。 “外来车辆是不太好停,我们台里人自己有专属通道,你下来我带你去?”程谦阳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下来坐副驾,“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他想起来上礼拜最后一次见陆安城,陆安城开回大院的是辆花剑银的奥迪S8,比现在低调多了。 太久了,实在太久了,自己居然有这么久没有见过他了吗?分明都待在这一小个城市里? “哦,这辆我一直扔在店里,没怎么开回去过,怕我妈念叨这车颜色太冲。”陆安城痛心疾首,他钻进副座,给程谦阳让位,“多好的色儿啊不喜庆吗?就只能在家外头放着带不回去,跟个小情人似的。” “挺好看的,这骚包的颜色我喜欢。”程谦阳倒是挺上手,“像不像我?” “太像了。”陆安城一把扯过他那件新款外套的帽子,直接盖在他头上,还以为程谦阳自己送上来让他吐槽呢。 程谦阳笑笑不说话,一路把车从专属通道开进了内部停车场,停车熄火。 陆安城正准备下呢,结果一把被对方捉住了手腕,将他猛地向后一拉,脊椎尾骨差点撞上操作杆。他骂了一声,侧身想躲开,结果又被人用力困住两双胳膊,翻了个面。 他刚对上程谦阳的脸,程谦阳就迫不及待地倾身而来,深情地吻住他。 “安安……” 程谦阳贴着陆安城的嘴呢喃,发出不清不楚的低唤。他伸手抚上陆安城的后脑,将他更近地压向自己,感叹道,“我们也太久没见了,你说我像不像个小情人?就像你的车……” 陆安城难得没有反抗,尽管这个姿势让他相当难受。程谦阳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甚至舌头也没有蛮横地搅进来,只是这样严丝合缝地紧贴着他,亲密而隐忍。 是你一直没来找我吧。 陆安城的内心居然有一瞬间泛起一点酸意,不知从何而起,他咽了咽口水,将它吞了下去。吞咽声在封闭的车厢内尤其明显。 数秒后陆安城终于抬手推了推程谦阳:“……喂,差不多行了。” 程谦阳不舍地松开,伸手想去抚摸陆安城的脸,被他躲开了。 “我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刚回来台里好多事,都没能回大院,也没联系你,大家都怎么样?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有?” 陆安城尴尬地抬手,胡乱擦了擦自己的嘴:“不知道,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可手刚碰上自己湿热的唇,他又晃了晃神。 程谦阳也这样亲吻过其他人吗? “我最近也老待在店里,除了喝酒什么也不知道,没您忙。” 他怔怔地开口,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谦阳敏锐地发现了陆安城的异样,眼神沉了沉。 “怎么?我吻技太好被我亲傻了吗?”他笑着打趣陆安城,抓住陆安城的手,盯住他的眼睛,却发现陆安城在四目相对前慌乱地躲开了视线。 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只要见面,他都是这样的状态。 “安安。”程谦阳低声唤他,“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陆安城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从程谦阳那抽离了自己的手: “我能遇到什么事?我最近喝酒喝太多脑子喝糊涂罢了,宿醉太他妈痛苦了,我刚就是懵了一下而已。” 说着摆摆手下了车:“走走走,带我去你工作的地儿逛逛,我活这么大还没来过广播大楼呢,整天开车路过,堵车的时候因为无聊还得被迫去看它的logo,我都快会画了。” 程谦阳皱了皱眉,陆安城的声音除了疲倦,倒真的听不出什么异样。可他知道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自己的一些行动暴露了? 陆安城知道了什么? 不对,这不可能。 按照陆安城的脾气,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暴跳如雷,恨不得跟自己在院里决斗个三天三夜,直把他打到趴下放弃为止——陆安城因为他的偏执,和自己心里那避不开的哥们二字妥协过很多次,但绝不会在危险的事情上妥协他。 既然陆安城不愿意说,程谦阳也不想逼问。 时间总会让陆安城一点点暴露马脚,因为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程谦阳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是吗?那你可得画一个给我看看呀,不然再画个我们节目的logo吧,我给贴在我们办公室门口。”他把车钥匙塞进陆安城手里,顺势拉住他的手,把他牵向电梯口,“招财还是辟邪?” 当然是招财。 “松开松开,大庭广众的你他妈干吗?” 陆安城四下看了一圈,偌大的停车场只有他们二人。他甩了甩手,企图把程谦阳甩开,反而被捏的更紧了。 “好了放开,我自己能走!” 一阵没来由的烦闷与焦躁重新涌上心头。 从来都是这样,程谦阳来拉他的手,有时候温柔地,有时候粗暴地,把他带到另一个地方。 把他带进新的世界,他愿意去的,或者他不愿意去的。 而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原来是这样。 陆安城恍然大悟。 原来最近所有折磨着自己的怪异感受都是因为这件事。 他为什么要关心程谦阳是不是结识了年轻的小警察? 为什么要担心程谦阳是否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又为什么会坐立不安,因为自己近来对程谦阳过激的反应而害怕。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而困扰。 真是受够了。 “你松开……” 程谦阳没有回话,他按了楼层,静静等待电梯降到地下一层。 叮—— 电梯到了,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青蓝色的灯光充满了科技感,它迎接客人,却冷酷无情,像是不知道要把他们载向通往哪里的未来。 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没有人知道。 陆安城一怒,狠狠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先一步踏上了电梯。程谦阳手一空,愣了一秒,很快跟了上去。他能感受到陆安城的突如其来的怒意。 “安安,你最近到底——” “程谦阳,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划清楚关系?” 陆安城本能地靠上电梯,他生气,可下一秒又像是恐惧地捂住了双眼。他恐惧,他不要和程谦阳用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迎接明天。他无力地乞求: “我这次是认真的,算我求你了,好吗?” “我们真的只做兄弟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程谦阳却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去盯显示屏上变化的数字,笃定地回答他。 “不会有尽头的,我一天不放手,你一天认不清你的内心,我们这样的关系就永远不会有转变。” 陆安城深吸一口气,居然问出那个困扰自己整整一个礼拜,可不该问的问题: “那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算是你的炮友吗?” 作者有话说: 陆二少在线作死。 第16章 变奏 既然程谦阳发现了周家佑的秘密,作为交换,他选择告诉周家兄弟自己对陆安城的心思,互相保密,求一个安心。 周家佑一开始还担心程谦阳对他和周家斐背德这事的看法,后来一听,得,这家伙和自己一样,便没什么顾虑了,知心弟弟一样听程谦阳诉说他对陆安城的感情。 “你那个叫秘密吗?不是众所周知吗?” 谁知道周家佑像看个废物一样看了程谦阳一眼,低头去翻他的书。 “除了陆安城。” “哈哈,那还真是……” 程谦阳自己都不太好意思承认。 “你啊,你最难的地方就是,陆安城早已经习惯你对他好了,原本就捧在手里有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再宠他他也没感觉了,人觉着理所当然呢!” 周家佑摇摇头,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儿给程谦阳传授经验。 “‘爱’啊‘喜欢’啊是要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你得给人知道你对他的好不是白给的,是有目的的,人才会留意你的心思,在乎你为他做的事。” “你从哪学来的一大套理论打算套我身上使呢?”程谦阳不屑地敲了敲书桌,“你自己就没用过这理论吧,你敢说你对家斐的好带着目的?” “我……”周家佑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爱是没有目的的,即使没有这份背德的感情,他一样会给予周家斐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爱。 他不求回报地疼爱自己的孪生弟弟,碰巧自己的弟弟也不计后果地仰慕着他。他们的红线一开始就由亲缘这层关系牵引,在他看来是那么顺理成章,那么幸运。 “你说得对,我没资格劝你什么。” “其实你说的我都懂。”程谦阳拍了拍周家佑的肩,“可你的爱你的好是白给的,我的才不是白给,我要安安还我的。” “还?你要他怎么还你?” 程谦阳自信地笑:“我要他爱我。” 两个还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围在一起说“爱”,几乎是最荒唐的笑话。情窦初开的年纪尚不懂得疼人,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别人回应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喜欢。 下场必然是惨烈。 此刻程谦阳还没有考虑两年后的事,但他这话确实不是说着玩儿,他很快做好了打算,决定等到中考成绩出来再进一步计划。 反观陆安城,他更不可能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他一直都是活在当下的人,过一天是一天。 包括后来,拖一天是一天。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逃避式的生活。 彼时陆安城已经彻底撒欢了,因为备考而积累的压力全在这一个暑假得到释放,他不像王燚良那样求天求地整天心神不宁地等成绩,似乎也不关心成绩如何,神闲气淡得好像能抢了沈博裕的状元之位。 反正短期内不必再背英语单词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最开始放假的几天他能一觉睡到大中午,老三叫不醒他,还得他妈亲自上楼来掀他的被。吃过饭他就挨家挨户地串门,蹭点零食,蹭会儿空调,有时候能蹭出一个下午时间来打游戏,直打到老三奶声奶气满院地喊:“二哥,回家吃晚饭了!”他才依依不舍跑回家。到了晚上火速洗了澡,他又一边吃冰一边轮流看各个电视台放金庸,没有金庸就古龙,没有古龙就琼瑶,再不然各种狗血偶像剧他也行,反正有啥看啥,他来者不拒。等一晚上耗光了,就又倒回被子里闷头大睡,结束相当精彩的一天。 这种不用踏出大院门的醉生梦死的生活陆安城持续了快半个月,然后他腻了,开始寻求新的生活方式。比如叫上三五个同学出去打球,去电玩城打街霸,去桌游店打三国杀,甚至在附近的小镇子闹个几天再回来。 在找乐子这件事儿上,陆安城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他心太大太宽,才会不知道在他基本浪飞了的这一个暑假,院里发生了件大事。 白中校与夫人早年奉父母之命扯了那一纸婚书,貌合神离多年,如今已过不惑,终于是捅出了篓子——白中校在外有了人,生了个私生子。 原本这事谁也不清楚,毕竟不光彩,白中校与夫人又从来都是不爱声张的低调人。但后来院里人都看出一些端倪,再有一些嘴碎的,也就坐实了这件事。 其实早年就有人猜测白中校在外头有人,只是不好说,早年他被派到地方去好多年,只留白夫人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也无孩子陪伴,荣华富贵享不尽,痛苦却无人可说。 孩子们都不太愿意去院子最里头的白家房子附近玩,除了没有同龄的玩伴,也因白夫人越来越古怪的脾气不讨孩子喜欢。 程谦阳也很少去白家,偶尔被爷爷嘱托找白中校拿什么东西才会过去。不过这次他主动地想找白中校。 他听姥爷说过,白中校早年在南方待过好长一段时间,是一个名叫暨市的千年古城附近的偏僻村落,或许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有所了解。 程谦阳想利用中考后这个没有作业压力可以毫无顾忌玩耍的暑假,带陆安城去南方走一走。之前去上海参加比赛时他就看出来了,陆安城对南方很感兴趣,他一直喜欢吃南方的糕点,可北方的师傅做得再好吃,也不及他亲自去那尝一尝最地道的。 他想利用这个计划哄得陆安城欢心,等到小桥流水,古城华灯初上,在这样的氛围衬托下,说不定他的告白成功几率能大幅提高。 程谦阳一边做着“两小无猜,水到渠成”的美梦,一边拿着提前做好的一些功课往白家走。大院是越往里走越闷热,可树荫又愈浓,漫天的叶子遮挡了太阳,光都不怎么透得进来。他只感觉汗水都浸透了衣裳,像被丢进蒸笼里焖了许久一样。 程谦阳好不容易走到白家,结果刚跨进小花园的门,就听见一声震天响的碎裂声。 他一惊,脚步都顿了下来。 “你走?你走!你当然得走!你给我滚——” 屋里传来白夫人声嘶力竭地谩骂。 白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教养良好,虽然近些年脾气越发古怪,但从来不与人交恶,别说出口成脏,哪怕大点声说话都不曾听过。 她这一吼把程谦阳吓了一跳。他赶忙四下张望,侧边有扇落地小窗开着,窗帘遮挡,躲在那不会有人发现他。 “白中校!中校!军人!你还算是个军人?你就是个窝囊废!废物!” 程谦阳看不见白夫人的脸,但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白家的客厅,一片狼藉,能砸的都砸了,杂志散乱地仍在地上。他还隐隐约约看见了白中校的身影,他垂着头默默承受着白夫人的责骂,一言不发。 “你就尽管藏着!啊?你就尽管藏着吧!藏一辈子!窝囊一辈子!” 白夫人用力推了白中校一把。 “你没有勇气面对我!没有勇气面对那个姑娘!连那个孩子也没有勇气面对!你说你这一生负过什么责任!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这一生都在逃避自己的责任,能躲一日是一日,只为了你自己好好活着!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逝去的父母,你对不起的人可太多了!你要我帮你好好算算吗?啊?你记得你还对不起谁吗?” 白夫人一阵冷笑。她情绪激动,颤抖地为自己倒了杯水,有一半都撒到茶几上。 “亲人你尚且如此,无关紧要的人你更加无情,就连同住一个大院的老邻居你也要骗!你要骗程老爷子到什么时候!到他百年以后?到程家的孩子彻底长大成人?” 躲在落地窗后的程谦阳浑身一怔,拉住窗帘的手不由得一紧。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从白夫人嘴里听到了冲击他大脑神经的话语。 “程家小女儿和她那外国丈夫根本不是牺牲在战场上!他们是被极x端x组织杀了!是被人陷害死的!” 程谦阳感觉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你们的人没能把人救出来!甚至当时一起去的那批人里就有一个内鬼!可是你查不出来!你们是查不出来吗?你们根本是不想查!你们就是想隐瞒这件事一了百了!你们就只想过自己活命!中校!这就是你的军人本色!” 白夫人崩溃了,她替白中校守了这个秘密太多年,终日替白中校在惶惶不安中度日,见到程老爷子就痛苦又愧疚。如今夫妻做到了尽头,一家就要分崩离析,她再也撑不下去。 她跪坐在地上掩面放声哭泣。 “别说了……” 白中校也受不住了,跪在太太面前搂住她。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一个堂堂军人,如今却是如此落魄,在这混乱的客厅中无语凝噎。 盛夏的太阳是如此毒辣,灼灼地照在程谦阳身上,几乎要烤伤他的皮肤,可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想换气,又觉得无法呼吸,只能发疯似地跑,逃离了白家那片令人窒息的土地。 风从他耳边刮过,带来阵阵轰鸣,程谦阳却像什么也感受不到般一股脑冲回了家。 他忘了自己是要去找白中校做攻略,忘了自己还打算带陆安城去南方旅游,甚至忘了他准备在绿水红桥的水墨江南向自己喜欢的人表明心迹。 计划突然就被加速推进,齿轮一环嵌着一环向前推,直逼到他的眼前。 程谦阳冲到茶几旁,颤抖地举起电话,拨通了陆安城最常去的游戏厅的电话。 他大口喘着气,才发现脑子混沌不堪,耳鸣刺激着他的鼓膜。他的心脏鼓动得很剧烈,可他想见陆安城的冲动,想听他说话的声音的渴求,更加强烈。 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在害怕。 他需要向别人倾诉。 他草草几句向老板表明了来意,老板大喊陆安城的名字。 他隔着听筒听见陆安城不耐烦的应话。 “谁啊正打弹珠呢!” “安安……”张口便是嘶哑的声音。 “你怎么嗓子哑成这样了?” 程谦阳清了清喉咙,握紧听筒。 “……我好喜欢你啊,喜欢得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看小英雄了,一个字没码,哎,幸好有点存货。 真的好看这波不亏大家一定要看看啊!我是幼驯染党欢迎大家和我一起吹! 第17章 放火烧山(肉走论坛) 陆安城到底没有逛一逛程谦阳的办公室,连广播大楼一楼都没有踏进去,就又被塞进了另一辆车里,离开了广播大楼。 他坐在程谦阳的车上,自己都没缓过来,为什么会问出那句话。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不能踩的雷区。 哪怕他不愿意接受,心里也从来没有质疑过程谦阳对他的爱。他和程谦阳有这么多年令他引以为豪的发小之情,而对程谦阳来说,还更多了一份对他的爱可以为之骄傲。 可如今他的一句“我算是你的炮友吗”,一句本来不应该说出口的话,彻底激怒了程谦阳。他侮辱了程谦阳。 “陆安城,你觉得你是我的炮友?” 陆安城回想起程谦阳电梯里冰冷又陌生的一眼和无情地嗤笑。 “你觉得我把你当炮友?” “我不顾一切地追逐都是为了上我的发小,和他当炮友?嗯?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纵然是我也承受不起吧。” 他以为程谦阳会回身压上来,将他压在电梯间里,痛骂他也好,揍他也罢,他会为了自己的失言而负责。 然而程谦阳没有。 他只是注视着不断上升的电梯层数,笑出了声,让陆安城惶惶不安。 “我……我胡说的啊。” 陆安城慌乱地否认。 “别胡说呀,你觉得是就是呗,都行。”可程谦阳无所谓地扭回头望着他,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那炮友,见都见了,不然我们去打一炮?” 陆安城还来不及阻止和道歉,电梯门就缓缓打开。有工作人员进来,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问程谦阳出去吗。 “不出去,去负一楼停车场,谢谢。”程谦阳笑着回答。 陆安城手足无措,他还停留在说错话的难堪中,稀里糊涂就被程谦阳程谦阳飞快地拖出了电梯。他虽然从小到大总在边缘试探,但潜意识里不想惹程谦阳生气。 程谦阳勾着唇角,甚至笑容可掬,可他捏着陆安城的手力气却大得惊人,不捏碎了不罢休似的。陆安城吃痛地皱着眉头,隐忍地跟着他走,引得一道下来的工作人员频频侧目。 他被一把塞进程谦阳的车里,程谦阳猛地甩上车门。 嘭地一声巨响,才使陆安城渐渐回神。 “不是……哥们你冷静一下。” “你要我冷静?”程谦阳附下`身,扯过安全带,替陆安城扣好。陆安城可以感觉到他努力克制的温柔下有什么一触即发。 他拍拍陆安城的胸口:“对不起我冷静不下来,我赶着去打`炮呢!” 陆安城受不了他这样说话,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程谦阳你别这样……” “别哪样?我正常说话不就这样么?” 他看着程谦阳一点点冷却的笑容,心里七上八下。 程谦阳掐了一把他的下巴:“你错没错我们做一做就知道了,立刻做一次吧,安安。” 然后把车开了出去。 陆二少彻底怂了,一路上气儿都不敢喘一下,他甚至没能想自己那辆骚气的酒红色捷豹怎么办,什么时候来取,眨眼就被程谦阳驱车拐进了广播大楼附近的小区。 “下车。” 程谦阳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最好面子吧?不想我在这让你丢人你就好好配合我。” 陆安城咽了咽口水,只能一路乖乖跟着他,推开了一套精心装修过的复式住宅。 陆安城眼前一亮,这装修完全是他喜欢的风格,简洁大方又具有都市时尚感,比上个世纪由质朴的老两口亲自指挥装修的家风格要好太多。虽然近些年也重新装修了一遍,但到底是大院的老房子,又是父母主持,陆安城也不愿插手,只是和其他人说过,等将来买了房自立门户搬出去住了,一定要装成自己喜欢的样儿。 那时候程谦阳人在国外,暗里应该不知道,可是他却比谁都了解得更清楚。 陆安城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我……” 但他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被拖进客厅,推向了柔软的沙发。 程谦阳欺身压上了他,将他的双手高举过脑后。细细密密的吻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从眼睛吻下,在唇齿间留恋,又吻到下巴,不留给他任何缓冲的机会。待他终于从突如其来的进攻中缓过劲来,张大嘴想索要一口空气时,喉头突然一麻。 程谦阳轻咬上他的的喉咙,舌头舔过那柔软的肉,牙齿温柔地厮磨。 陆安城不自觉地浑身战栗,被高举过头的双手垂了下来,贴上了程谦阳柔软的卷发。 “程谦阳……” 程谦阳没有理会陆安城的低唤,一边亲吻一边向下探去,轻车熟路地解开了他的裤头,拉链一扯到底。金属搭扣的声音刺激着陆安城的耳朵,脸蹭地烧起来。可是舌头舔过喉咙的酥麻更加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推了推程谦阳的脑袋,试图阻止他停下舔舐,但适得其反,反而换来一双温热的手隔着单薄的内裤,贴上了自己。 陆安城被惊得一颤:“操……” 程谦阳的手心隔着布料抚摸了两圈,食指勾住他的内裤,挑`逗般地一弹,然后拉下。 私`处暴露在空气中,陆安城还没能适应,刚倒吸了一口凉气,程谦阳温热的手心就包裹住了他。 “……程谦阳!” 程谦阳埋在陆安城的脖颈处,他终于当我陆安城的喉咙,转而下移,在他的锁骨间流连。 陆安城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打底衫,他只要轻轻一扯,就能看见一大片春光。但他只是稍稍拉开了他的领口,吮`吸着他的肌肤,握着下`身的手开始缓缓上下撸动。 “啊……” 陆安城忍不住呻吟出声,抱住程谦阳的脑袋,弓起了自己的背。 程谦阳空出的那只手便顺着他的姿势圈住了他的腰,将他更近地贴向自己。 吻越来越深,手上的速度也愈来愈快,唇齿间的唾液和下`身滋生出的液体都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发出啧啧水声,混杂着陆安城信任的喘息,空气里都充满了暧昧色`情的味道。 陆安城终于快要忍不住,紧紧搂住程谦阳,最后关头在他一声声温柔地低唤中交代了出来。 他失神地喘着粗气,程谦阳向上挪了挪,染满情`欲的褐色双瞳望向他,堵住他的嘴。 他们交换了长达一分半钟的唾液,陆安城眼角都被逼出泪水。 “安安……” 程谦阳轻柔地抚过他额前略微被汗水沾湿的发,吻去他眼角的泪水。 陆安城鼻头一酸,眼泪又被逼出来一点,他甚至分不清这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刚才进门时那一瞬的感动,后知后觉带来的泪。 他要和程谦阳道歉。 他红着眼睛想。 可陆安城刚要开口,就听见程谦阳笑了声,然后用沾着他精x液的那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脸,手指在他的脸上画了个圈儿。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对待炮友的,不过我倒是先好好地帮你解决了一发,够讲义气的吧?” 陆安城一颗心都冷了下来。 这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地让程谦阳随意摆布,还被扛到二楼放上了床。 床单甚至是陆安城就放在TB购物车里的那一套,曾经让程谦阳无意间看了去。 程谦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进入得都要缓慢,甚至用光了一大管润滑剂,比十七岁那年懂事得多。 然而他却在自己耳边吹着气说: “这是为了给炮友留下一个好印象。” 语气在陆安城听来充满了讽刺。 陆安城被他磨得痛苦难耐,不仅是心理上,生理上更甚。 他只跟程谦阳一个男的做过,这么些年来已经太过熟悉对方的身体。一通折腾下来陆安城又射了一次,程谦阳却还在入口磨蹭,他快要受不住,也顾不上羞耻了,向后顶了两下,主动去吞程谦阳的东西。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陆安城低声下气地道歉。 他向来气焰高,哪怕心里知道做错了事,嘴上也犟着不愿认错。 可程谦阳就是他的例外。 为什么? 因为他害怕程谦阳生气。 为什么害怕程谦阳生气? 他开始自问自答。 因为程谦阳一生气,就会变成一副他陌生的模样。 他害怕这样的程谦阳离开他。 抛弃他。 转头就走,再也不要他。 不要他? 陆安城顿时醍醐灌顶。 同时顶进他身体里的还有程谦阳。 “嗯?什么错了?” 程谦阳柔声问他。他捏住陆安城的腰肢,猛地一顶就顶到深处,把陆安城顶得一个仰头,险些跪不稳趴在床上。 “炮友不是只做x爱不说话的么,安安,你的话太多了,专心享受。” 陆安城撑在床垫上,无力地承受着撞击,却又疯狂摇头: “我不是,我不是!我错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程谦阳……我不是你的炮友……” “那你是我的什么?”程谦阳吻上他的发,“是我的发小,我的同学。你那么了解我,我会对这些人做这件事吗?” 不会,不会。 仅仅是这种关系,不足以让你把房间装修成我喜欢的风格。 不足以让你同我纠缠了这么多年。 不足以让你一心一意扑在我身上。 全是因为你爱我。 我是你的…… “因为你是我的太阳。” 程谦阳替陆安城做出了回答。 “安安,哪怕你身上的火有一天会烧穿我,我也不会离开的,我就是那么爱你。” 他亲吻过他的脖颈,亲吻过他的背脊,又重重地送进他的身体里。 陆安城在猛烈的进攻中攀顶,一阵收缩后终于受不住,手肘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程谦阳在最后一刻抚上他的发,将他半个身子板过,与他热吻。 他在颤抖中听见程谦阳的低喃。 “安安,你知道你还是我的宝贝。” PS:一场抨击心灵的情事(?) 第18章 我最紧张你 “你有病啊突然和我说什么呢?” 陆安城握着听筒的手抽了一下,满额头黑线。他换了只手。 “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我靠,你不会又是背着我把我新买的游戏偷偷通关了吧?”他骂起来,“程谦阳你这可过分了啊!” “没有,上次我不是给你做个攻略才打的么,谁知道有记录。”程谦阳暗暗吸了一口气,听见陆安城的声音他瞬间感觉好多了,安心感像电流一般通过听筒源源传入他的体内,“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那你打来找我干什么,屁话这么多,没事儿我挂了我正玩着呢……” “陆安城谁啊?程谦阳吧!好久没见到他了叫他一块出来玩儿啊!”有同学听到陆安城在通电话,听语气他们就知道对方是谁,“感觉考完试后就没怎么见过他,他也不粘着你了,别是你没魅力了吧?哈哈哈哈哈!” “滚——” 陆安城朝人竖了个中指。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程谦阳近来确实老是窝在家里,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考试都考完了没道理啊,而且自己不应该什么事都不知道啊。 “你最近忙啥呢,都不见人影,出来一块啊!” “安安,我……” 程谦阳一时语塞,他最近一直在忙着做旅游攻略,本该问问陆安城的意愿,但他心里没来由地肯定陆安城愿意去,所以想给他一个惊喜,便一直没说。 可如今连他自己都没了兴致,还是不要叫陆安城空欢喜一场。 于是话锋一转。 “……你听见我说喜欢你,你心里什么感觉啊?” “什么感觉?我能有什么感觉?行了我知道我特别优秀,承蒙您厚爱啊!”陆安城不要脸地答道,接着追问,“来玩吗好多人都在呢!” “我不太想去,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安城发现程谦阳今天好像特别粘人,连声音都糯了,“你回来吧,我怪想你的。” “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你不是昨天晚上还见过我么。”陆安城一脸迷茫,“忒矫情,不来别来啊,我挂了。” 接着就留给程谦阳一阵忙音。 陆安城挂了电话往里走,刚才几个起哄的叫他过来又不消停: “哟,你家程谦阳望夫呢,思念成疾啊这么一会儿没见都要打电话找你。你说你要是考不上一中没能和他一块念书,不得愁死他啊。” 陆安城走过去,没好气地一人给了一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咒我呢!” “那谁知道啊!你的成绩这么不稳定,一马虎也就能拿将将上一中录取线的分,难保这次不出错吧。” 陆安城原本对成绩毫不在意,现在一听竟也有些紧张。 不是因为怕自己分不好,反倒是害怕自己没能和程谦阳上同一所学校。他既然不可能祈祷程谦阳考砸,那就只能求老天保佑自己考得好点吧。 “不会有事的,我和程谦阳对过英语答案了,英语是我最担心的一科,只要它好了我万事大吉。” “你也太信程谦阳了吧,他是你的标准答案啊?” 这话说的,听得陆安城一愣。 怎么听怎么怪,像句浪漫的情话。 “……你胡说个屁,要说做标准答案那也是拿沈博裕做吧。” 他打了个哈哈盖过,还好没人在意这句话的内涵,看来是他想多了。最近放假烂俗偶像剧看多了,估计自己思春了吧。 “可你从来没找沈博裕对过答案补过习啊!”周家斐也在,他太沉迷游戏了,一直没加入对话,这会儿他刚换了一把游戏币回来。 “怎么说呢,沈博裕和王燚良也像你和程谦阳一样吧,可人沈博裕谁请教他都愿意教,程谦阳就不太一样了,我老觉着你在他身上戳了印呢。” “可闭嘴吧你,周家佑的乖弟弟好意思在这说别人呢。”陆安城不屑地白了周家斐一眼,“你钱这么花一会你爸妈揍你。” “不怕,我花的我哥的。” “啧啧啧,还挺自豪。” “我觉得周家斐说得不错,虽然程谦阳待人挺和善吧,但我总觉得他身上一股子生人勿近——不对,非陆安城勿近的气场。” 不知道哪个接了周家斐的话。 “哎,程谦阳要是一姑娘多好啊,又聪明又好看还听陆安城的话,陆安城将来直接收了做媳妇儿,美滋滋啊。这叫什么,童养媳吧。” 陆安城立刻啐了他一口。 “玩你的游戏去吧,乱说什么,程谦阳变成女的也就是我好兄弟,青梅竹马知道吗?” 周家斐复杂地瞧了陆安城一眼,心里无比同情程谦阳。看看,你变成女的人都不要你呢,真惨。 “对了,今天几号?你们怎么还在这待着,不是今天下午查成绩吗?” “在这里待着的有哪个在意成绩的吗?K.O!死了死了!”陆安城漫不经心,“咱们这片说不定占线呢,抢着想知道成绩的都是好学生吧。” “那沈博裕和程谦阳该知道成绩了吧?” “谁知——” 陆安城一顿。 他猛然想起程谦阳电话里的异样。 一口一个说什么想他,该不会其实是考砸了吧!? “靠!” 他握着操作杆的手一松,转身撒腿就跑。 “诶诶诶陆安城你去哪啊——” “你们继续!我先走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程谦阳!我怕他想不开——” 如果不是周家斐随口提了一句,全世界都忘了今天要查中考成绩。 程谦阳也不例外。 他还没能感受这份正常学生都应该体会的紧张,就先被打进另一个冰窖,冻得浑身战栗。 关于他父母的死,白夫人的话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 他都已经快要忘记“死”这个字,只记得父母生前留给他美好的回忆。既然他们是牺牲,是为国捐躯,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献身,那他们的死就应该添上一笔暖色,不应该显得如此悲伤。 他一直引以为豪的父母,他一直不断地给自己洗脑,父母的离去是值得的,他不应该为此难过。 可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死于战乱,为了报道死在轰炸之中,全是假的,白夫人说他们是被人谋害了。 有人知道吗?他是无意中偷听来的,姥爷还蒙在鼓里,除了白中校,白夫人,还有多少知情人? 如果不是他,父母死亡的真相是不是永远无法大白于天下,他们将永远无法瞑目。 除了他的父母,是不是还有更多无辜的人牵连其中? 阴谋夹带着恐惧风一般卷来,紧紧包裹住程谦阳。他痛苦地卷缩在沙发上,头顶笼罩着巨大阴霾。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守着这个秘密活下去吗? 他能怎么办? 安安……我好想见你啊…… “程!谦!阳——” 安安……我好像产生了错觉…… “程谦阳!” 陆安城猛地冲进程家大门,还没站稳脚步就看见客厅里坐在电话机旁,缩成一团儿的程谦阳。 是他印象里少有的模样。 陆安城的心一下就悬起来,连气都顾不上喘,跑过去一把搂住程谦阳。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程谦阳迷茫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神渐渐清明,看见陆安城的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心都漏跳了一拍。 窗外的阳光洒在陆安城身上,把他照得一片朦胧,不真不切。程谦阳甚至产生了这个陆安城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赶紧伸手回抱住他,害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安安!你怎么回来了!” 陆安城跑得浑身暖烘烘的,瞬间驱散了程谦阳心里那阵刺骨的寒冷。程谦阳忍不住凑得更近,将他搂得更紧。 陆安城嫌热,倒是很快把他给推开了。 “哎,我不是听你电话里头不太对劲么!又听周家斐说今天查成绩……你是不是考……” 他忍不住偷看程谦阳的脸色。 “……哎没事儿!不就是一次考试吗?咱们这么优秀!去哪儿都是人中龙凤!” 然后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什么?” 程谦阳懵了,原来今天查成绩吗? “我还没查?” 陆安城瞧见他的反应也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合着白担心了,人根本就没查!又一巴掌掀在陆安城的背上。 “你他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打电话查成绩发现考砸了,想找我安慰安慰你!结果你给我说还没查!撒什么癔症呢!” “我……”程谦阳又感动又无奈,只能跟着陆安城的话随口胡诌,“我是还没查,我不是正准备查了么,怕考不好,我紧张,我一紧张就害怕,情不自禁就打给你了……” 陆安城明显不相信程谦阳的说辞,翻了个白眼:“哟,原来你考试还会紧张啊?” “不是,我中午午睡……” 程谦阳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安安,我中午午睡,梦见我爸妈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托梦给我呢?他们要我努力念书,好好做人,我好怕辜负他们……我要是考砸了该怎么办……” 陆安城一听,神情立刻便柔和下来,又重新伸出手,搂了搂程谦阳。他没想到程谦阳是想起了过世的父母,现在连他都跟着程谦阳难过起来。 “不会的,没事儿啊!我今天晚上睡觉我就跟老天默念,我要在梦里见见程谦阳的爸妈,然后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长得又帅,学习又好,对人也好,特别特别优秀,没有人不喜欢他!” 说着还揉了揉程谦阳的发。 “没有人不喜欢我?” 程谦阳笑了,他伸手环住陆安城。 “那你喜欢我吗?” 陆安城也紧了紧自己的胳膊。 “那当然啊!” 第19章 误会与开窍 那当然啊,因为我和程谦阳是最亲的发小,最好的兄弟,所以我理所当然是喜欢他的。 啊,原来我是喜欢他的。 原来我喜欢他。 原来比起“爱”,其实我最害怕的“不爱”。 原来我也…… 陆安城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彻底暗下来,只有窗帘隐隐约约透进来一点月光。 他是被饿醒的。他和程谦阳不知道做了几次,从床上到二层扶栏,再滚到一层客厅的沙发,最后他又被抱着颠回了二楼床上。从艳阳高挂,到日暮西沉。 程谦阳玩得彻底疯了,他也彻底疯了。 “要死……” 陆安城撑着身后的床垫缓缓支起身。身后一阵酥麻,他挪了挪腿,下半身都快没了直觉,但好在清清爽爽,已经被清理过了。 他又渴又饿又累,程谦阳不知道在哪,二层一片漆黑,也不给他留盏灯——他不会还在生气,真的把自己当成炮友,做完就扔下跑路了吧?这可是他的房子啊! “程谦阳?” 他弱弱地喊了一声,屋里似乎空荡荡,只有空气回应他。 陆安城心里又酸又涩,无数遍地后悔,他突然就想起自己对程谦阳说过太多难听的话了,就在程谦阳刚回国的那一个晚上,他还骂他是强奸犯,程谦阳甚至没有生气。 陆安城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洗脑:我说错了?我没说错,他就是个强奸犯,至少曾经是,哪怕现在自己对他……稍微有点心动吧,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啊。 这么一想,陆安城心里舒坦多了,那股大爷劲儿又一下上来。 他管程谦阳在不在,他就是想使唤他,他就是要喊他的名儿。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程谦阳打了个电话。 他其实只是想听听程谦阳的声音。 陆安城原本没抱程谦阳还留着的希望,结果程谦阳的手机铃声在楼下响起来,循序渐进,越来越大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小跑。 拖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让陆安城瞬间清醒,抓着被子大喊:“程谦阳——” 程谦阳看清楚来电显示,掐了电话,踏着楼梯上了二层。 他每上一步,陆安城感觉自己的心就跳快了一分。 他以前有过这种感受吗? 程谦阳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陆安城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他也没让陆安城等太久,立刻就按开了二楼的灯。 啪地一声,满室敞亮。 陆安城感觉自己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明。 “安安,醒了?”程谦阳缓缓走向他,坐在床边,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肚子饿了吧,厨房没什么东西,我随便做了点给你一会儿垫垫肚子。” 他似乎已经消气了,对自己还是往常的态度,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陆安城暗暗松了口气。 “你没买菜回来做饭过?”陆安城去捏他随意搭在床边的那只手,以示讨好,“那你住在这儿吃什么?” “外卖,或者广电食堂。”程谦阳瞄了一眼那只搭上来的手,“我的节目在黄金档,基本没有时间在家吃晚饭。” “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还装修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回国这阵子都住在这儿?” “没,回国前租的,离广播大楼近嘛,上班方便,装修也是回国前就交代好的。”程谦阳不动声色地在陆安城捏着自己的那双手手心画了个圈,痒得陆安城一个激灵,就要把手抽走。 程谦阳没让他得逞:“我和装修队说,虽然是单身住宅,但我媳妇儿经常要过来住的,得按照他喜欢的风格来啊。” 陆安城脸一下着了,低声骂道:“呸,谁是你媳妇儿,不要脸。” “我也没说是按你喜欢的风格来装的啊。”程谦阳低低笑起来,“你也代入得太快了吧。” 陆安城噎了一下,他低着头沉默了几秒,才又开口,不太情愿地说:“不是,是我看出来的,我刚进屋就看出来了。” “对不起。” 程谦阳凑过来,手指勾起陆安城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我原谅你啦,安安。” 陆安城又松了口气。 “你今天下午喊了没有八百也有一千遍了,每次临近高潮的时候喊得最急,都快哭了,我不原谅你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陆安城直接炸了,猛地抽出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滚滚滚,成天知道做做做,你他妈发情期吧!” 程谦阳没有否认,扑过来蹭他。好在陆安城这一骂也算有点从暧暧昧昧你侬我侬的氛围里抽出身来,一把推开他。 “停!我有话问你!我和你道歉了,但是你也得跟我说实话!” 程谦阳顿了顿:“什么实话?我骗你什么了吗?” 他眼色一沉,心想难道陆安城知道了什么,最近才会这般怪异? “你先过来乖乖坐好,正坐!腰板挺直了!”陆安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陆老爷现在要审你!快坐好!” 程谦阳又笑:“这都要审我了我坐什么坐啊,青天大老爷我给您跪一个吧。” 说着还真乖乖跪在了床垫上。 陆安城倒是觉得他俩现在有些滑稽。 一个浑身赤裸大大邋邋地靠在床背上,另一个穿得整整齐齐搁这儿跪着,特别像什么不太好的小电影儿。 “咳咳。”陆安城又清了一下嗓子,“我真的问了,你要如实回答,不许骗我,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小的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陆安城抽了抽嘴角,程谦阳这角色扮演还玩得挺爽?不管了。 “我问你,从你住进这间屋开始,带没带过其他人回来?留没留宿过其他人?” 程谦阳摇摇头:“绝对没有,我回来一个多礼拜,自己都才住过不知道几天,其余时候都在台里加班加点,怎么可能带其他人回来?” 想了想,又纠正道:“不对,应该说除了你就没别人来过。我这就一张大床,正打算等着和你翻云覆雨呢,怎么可能留给别人睡。” “闭嘴,别说骚话影响我!”陆安城挥起拳头敲了敲程谦阳的脑袋。 “好,我再问你,你最近回国是不是认识了许多新朋友,新朋友里有没有做警察的?啊?或者王燚良那样的人民公安?” 程谦阳眉头一皱,他好像渐渐猜出了点什么,斟酌着开口:“……是认识了一个警察,帮忙处理点事,怎么了?” “没怎么。”陆安城一脸大义凛然,“你处理的什么破事,能让你特地凌晨到城东派出所去见这个小警察,还一起离开?程谦阳你可真行!” 程谦阳瞬间就明白陆安城说的是什么事了,立刻端正跪好: “你怎么知道的?我那天只是车子在路上跟人划了,那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私了,非要闹到派出所去。我找燚良他说他太忙,就找了个小警察来替我处理,小警察就跟我一起去看车处理事故了。我可是清白的啊!” 陆安城将信将疑地斜了他一眼:“……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千真万确!”陆安城为自己据理力争,“我也太冤了,就因为你吃醋,这一个礼拜都不痛快呢……” 陆安城瞪了他一眼,伸腿给了他一脚:“你他妈说谁吃醋呢!啊?我没吃醋!” 程谦阳也不躲:“你要没吃醋,你怀疑我和别人开房?” “笑话!您是哪只耳朵听见我说您和别人开房?” “你脸上写着呢,而且……”程谦阳一点点挪过来,手往被子里一探,摸了摸陆安城的背,“……你要不是怀疑我,会说出自己是炮友这种气我的话么?我一整颗心都放你身上,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安城被摸得一个激灵,裹进被子里躲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了,我道歉!” 程谦阳没撒手,就着姿势压上来,连人带被圈进怀里。陆安城弱弱挣扎了两下: “哎我都道歉了你这人烦不烦啊!” “我闻闻,看醋味儿下去没有。”程谦阳说着埋在陆安城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啄了一口,“嗯嗯,下去了下去了。” “你别给我得了便宜卖乖!给老子滚蛋——”陆安城说着就要来扯他的头发。 他在陆安城爆发前赶紧起身撤退:“好了好了,我接着去给你弄吃的,你再躺会儿啊!” 陆安城一个枕头朝他背上甩过去,没打中,打在二层栏杆上,翻了个面儿,掉到一楼客厅去了。 程谦阳弯腰去捡,手却顿在枕头上。他抓住枕头边缘,抬头望了眼楼上发出的暖黄色灯光,不自觉收紧了拳头。 他将枕头拿到沙发上放好,顺势坐下。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沙发上到处是他和陆安城欢爱后的痕迹。 他紧皱眉头,沉思片刻,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安安不知道怎么就知道那天我去派出所找你的事儿了,还误会我和陶岳有一腿,没把我冤死。” 那边估计没在忙事儿,很快回他:“那你怎么说的,瞒过去了吗?” “瞒过去了。”程谦阳打道,“我随口诌了个理由,幸好他人单纯,管用。” 王燚良在手机那头看见“单纯”二字,差点没一口茶喷在屏幕上。 “那你注意着点吧,既然不想让他知道,就藏得好些,别被发现了。陶岳最近搜到的证据我看了,有进展,对调查有帮助,等会儿传你。” 程谦阳回了个“好”字,就按了锁屏。 屏幕暗下去,倒映出他凝重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好了陆二少开窍了,以后都是甜甜了。 第20章 成长的烦恼 陆安城第一次意识到长大意味着分离,是高一年下学期,王燚良选择要进部队,沈博裕打算出国深造,周家兄弟破天荒地报考了两所分数相近,却一个东一个西相隔数十公里的学校。 而高一年还没混明白的同班同学,也即将面临文理分科。 他和程谦阳冷战了一场,就因为文理分科这种小事,远没有其他来得严重。 并且只是陆安城单方面发飙。 “为什么?班上大部分男同学都选的理,你为什么要选文?你不知道读文没前途吗你还读文,你看看周围几个选文的?”陆安城气急败坏地撒泼,“你是不是瞧着文科班女生多?啊?好啊你莫非是不想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儿待在一块,就想着和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在一起,行啊程谦阳,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啊!” 其实陆安城发火也是情有可原。 一中虽是重点校,但那个分数至上的年代,老师基本都劝男生读理,女生读文,美其名曰将自身优势发挥到最好,而分科后更不会鼓励学生课外多接触与考试无关的学科。为了能够更好地管理文科班和理科班,一中采取文理分楼方式,不按年级分楼分层,而是理科班在一栋,文科班在一栋。把两栋楼隔得有两个标准跑道操场那么远,也是所谓防早恋的高招。 再加上高三开始施行的半封闭教育,长年累月下来,甚至有外校学生调侃进了市一中,就是半只脚踏进男校和女校。 “安安!”程谦阳大声呵斥陆安城,来抓他的手,试图让他冷静。 “文理都是平等的,你从哪里听来读文没有前途这种话,我想读文是因为我对未来的专业有规划,读文更接近专业方向,况且我妈也是读文,我想走……” “你他妈想走和你妈一样的路!对吧!你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是这样!” 陆安城愤怒地甩开他的手。 “程谦阳,你为什么要活在你爸妈的影子底下,你有你自己的追求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上高中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为了你爸妈活着了?” 陆安城一气上头就口无遮拦,刹不住,什么糊涂话都说得出口。 “程谦阳,你爸妈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不可能现在跳出来要你做个符合他们想法的乖儿子吧,咋?你爸妈托梦给你了?” “你要是真的去读文,咱俩以后别说话了!” 说着,他把志愿调查往程谦阳桌上一拍,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程谦阳拿起那张被陆安城险些撕了的纸,看了两眼上面的字,叹了口气,将它塞回抽屉里。他早已经料到陆安城会发这么大的火,但不确定会闹多久的脾气。 其实读文不是一定的,按他的成绩,读文读理一样能进尖刀班,甚至他过人的语言天赋和优异的英语成绩能够让他在理科班占据更大的优势。 程谦阳已经做好了陆安城选什么他便选什么的打算,这次只是想赌一把——赌陆安城会不会为了他的选择放弃一些东西。 他想要赌陆安城对他的感情,现在处在什么样的阶段。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程谦阳一边写习题一边苦笑。最后不仅没成功,还把人给气跑了。 他捏着笔的手不由得收紧,最后一咬牙,扔下笔追了出去。 晚自习课间的操场不比白天,也就三三两两的人。 陆安城去器材室抢了球过来泄愤,却十投十不中,闹得他更加心烦,索性丢了球一屁股坐在篮球架下。 陆安城的成绩一般,当初拼了老命考上一中时程谦阳就答应他,高中还会帮他补习,分科后也一样,他尽管把自己最擅长的学科发挥好。 他当时没明白“分科了也一样”是话里有话,程谦阳居然要抛下他跑去读文科? 他想起上礼拜六。 那天上午刚在学校上完半天课,他和程谦阳照例在学校附近的的餐馆随便吃了碗炸酱面,就坐着程谦阳的自行车回家。结果刚走进院门,就看见靠近院门的一左一右,王家和沈家门口各站了一个人。 大树挡住了他们的视角,但他们依然可以分辨得出是王燚良和沈博裕。 “干嘛呢,你俩是陈秋水和王碧云啊,还在这隔海相望。” 陆安城从车后座上跳下来,颠了颠自己的包,打趣他俩,顺便帮程谦阳把自行车拎进院里。可刚推着车没两步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回应他的不应该只有车轱辘的声音啊。 “喂,你俩——” “王燚良,是你不要我留着的,行,我走,你尽管去部队里待着,我走!”沈博裕猛地从他家小院里冲出来两步,吓了陆安城好大一跳,险些把车扔了。 程谦阳赶上来扶住,他们这才看清沈博裕的样子。沈博裕的眼镜不翼而飞,眼睛通红一片,带着沉痛而隐忍的怒意,又像刚刚被泪水冲刷过,看不明白究竟是生气更多,还是伤心更多。 沈博裕极少动怒,疏离而礼貌是他待人的基本准则,只有陆安城他们这些亲近的,才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而且他虽然嘴巴毒了些,总不至于翻脸不认人。 “博裕,有话大家冷静下来好好说吧。”程谦阳上前一步,挡在陆安城身前。 他侧身望了一眼对面的王燚良。 王燚良垂着头没吭声,拳头却捏得死紧,手上拽着的东西在阳光下反着光。 那是沈博裕的眼镜。 “哈,你俩来得正好。”沈博裕冷笑道,“既然都在,那我就不用挨家挨户地说,直接一并通知了。” “上完这学期我就保送出国,学医,没个七年九年的是不会回来了,既然大家都是发小,邻居一场算是有缘,其他也没更多情分了,以后的路大家各走各的,我走了,也祝你们都好。” 说完他却自己沉默了,搓了搓衣角,胡乱揉了把自己的眼睛,用他那不太清晰的视力努力望了王燚良一眼,转身跑回了家。 这一眼他什么也没能看清,王燚良拿走了他看清事物的眼镜,留给他一个模糊的身影。 陆安城傻了眼,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沈博裕说什么呢?什么就七年九年的不回来了……” 他跑去对门推了王燚良一把:“这不是才高一吗?他想出国,他也得等一年后啊?你们怎么吵起来了?啊?是不是你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还杵着干什么快去劝劝他啊?” 说了还回头看了眼程谦阳:“我记得沈博裕说想在国内读完本科再考虑出国的事儿吧,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程谦阳点点头:“他好像是这么说过……燚良,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王燚良不为所动,任由陆安城说完,才低着头缓缓开口: “我不劝了,你要劝你去劝吧!出国有什么不好?反正在这的也就只有你不想让沈博裕出去吧?” “什么?”陆安城先是一脸疑惑,随即反应过来王燚良是拐着弯儿说他拴着沈博裕不让人出去呢,火也一下上来了,猛推了王燚良一把,“你他妈什么意思?沈博裕自己想留着,关我屁事?” 程谦阳上前拉住陆安城,皱着眉头对王燚良说道:“燚良,你这话说得不对吧,出不出国都是博裕自己选的路,没有谁能左右得了他。” “没有谁……”王燚良喃喃地,突然一声嗤笑,“是啊,都是他自己选的,他心里分明有这个念头,可他非要说什么为了……最后弄得倒像是……” 他欲言又止,只是捏紧了手中沈博裕的眼镜。 王燚良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陆安城听不明白,程谦阳却听了个大概。 他还来不及劝慰,王燚良就收住了笑,抬起头:“沈博裕这炸弹扔得还可以吧?那我也炸一个吧。” “我也不读了,我爸要送我进部队,没想到吧陆安城,最后我居然成了你大哥手底下的兵。” 说着叹了口气,挥开陆安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这一去也不知道每年能回家几次,又能见你们几次,你们……自己保重哈。” 然后望了沈家空无一人的院子,便也扭头走了。 可走到半路,他又停住了脚步,回头冲程谦阳一笑: “喂谦阳!你也赶紧地吧,不然当心被陆安城栓一辈子!” 程谦阳脸色黯了黯,低声道:“我和安安不用你管。” 王燚良抿了抿唇,再回头是真的走了。 陆安城还愣在原地,若不是程谦阳晃他根本回不过来神。 “这他妈怎么回事儿?一个两个的都赶着走啊?啊……”陆安城的情绪逐渐低落,“……怎么都要走了……” 程谦阳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去拽陆安城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没事儿,说不定他俩怄气随口说胡话呢,等过两天就好了,什么事也没有,没人走啊。” 说罢顺了顺陆安城的背:“你看不是还有我吗?咱们还在一个班呢?我答应你的,每天帮你抓重点,将来咱们还考同一所大学。” 还没缓过劲儿来的陆安城失落地垂下头,额头贴上了程谦阳的肩。他信了,程谦阳答应他的事就没有食言过。 怎么还不到一个礼拜,他就告诉自己考虑读文了呢? 陆安城失神地望着远处的楼。 如果程谦阳去了那,平常还能抽空一起回家吗?回了家都是写作业,什么时候再凑一块?高三之后每个礼拜只能回家两天,这两天见面的几率又是多少? 刚才说话冲了,不知道程谦阳有没有往心里去。 他抱起腿,撑住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 为什么人长大后,有这么多要思考的事情,还要接受一些自己不希望发生的事? “安安。”他没发现程谦阳已经追来,悄悄走近他的身后,“我开玩笑的,我不读文了,你想读理我就跟着……” “算了,是我激动过了头。”陆安城声音闷闷的,“你的前程重要,我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害了你。” “你做你喜欢的事吧,王燚良说得对,你别被我栓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最近事儿真多,开不完的会讨论不完的议题,坚持更新我都想起立为自己鼓掌。 这章里陆安城提到的陈秋水和王碧云是电影《云水谣》里的两个主角,真人真事改编的抗战背景老电影,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第21章 竹马变情人 程谦阳的话仿佛有催眠的能力,陆安城在他关灯下楼后又陷入绵柔的梦境。 大概是因为心里清明了不少,程谦阳居然出现在他的梦里。 一个一个记忆的片段从梦中的他身侧闪过,走马观花式的,他就这样看完了从小到大各个阶段的程谦阳。爱哭的,爱笑的,平日里温柔的,争吵时冷漠的,跟在自己身后的,牵过自己手走向前方的。 可那只手突然一滑,他险些就握不住。他追上去,四周的景象瞬间支离破碎,顷刻崩塌。 程谦阳不见了。 他不安地摸黑到处找,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场景忽地一转,他陷进了十七岁那场沉痛的欢愉之中。 有乌篷船从屋外划过,潺潺水声杂着盛夏空调外机的轰鸣传进屋内,暧昧又温馨的暖黄色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一切都与那晚如此相似,完美演绎一出昨日重现。 但也有不一样的。那时候他跪趴在程谦阳身下,痛苦地承受着身后名为“青春”的撞击,现在他却躺在床上,面对面搂住了程谦阳。 是十七岁的程谦阳。 梦里的他对程谦阳说:“程谦阳,你抬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然后他便在程谦阳充满痛苦的、隐忍的、懊悔的、不顾一切的,却又盛满爱意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我决定原谅你了。” 他揉了揉十七岁的程谦阳的脑袋,顺滑的手感如同真的一般。 “我们都不要停在这里了吧。” “只有你停在这里。” “哦,你说得对。” 接着他便脱离了梦境。 陆安城不再睡了,他睁开眼,心砰砰直跳。 他用力捏了捏背角,起身下地,光着脚,跑到栏杆边,朝楼下喊了声:“程谦阳!”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 程谦阳端着平底锅从小厨房出来,抬头问他怎么了。 陆安城对上他的眼睛,吸了口气:“我和你道歉了,你也快给我道歉。” “什么道歉?”程谦阳一头雾水,“蛋要糊了,我先进去?” “不行!”陆安城撑在栏杆上叫住他,一脸认真,“你就说,你就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以后都不这样了’,就行了,快点儿!” 程谦阳莫名其妙,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又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陆安城,但也只能乖巧应着:“哦,安安,对不起,我错了,以后都不这样了。” 陆安城居高临下地望着程谦阳。 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原来只是这一个坎而已,为什么他会过不去?他为什么一直在和自己过不去? 他感觉自己做出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决定。 这个决定推着停滞不前的他开始往前走,往未知的方向去。 他以前一直很怕这样的改变,但现在直觉告诉他,时间和改变不一定会将他带去不好的地方。 尤其在他为程谦阳一边提心吊胆,一边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他反而突然清醒,有时候这样自以为是地僵着,也只会将发展推向更迷茫空洞的世界而已。 陆安城沉默了一会,闭眼换了口气,然后挺直腰杆: “好,那我也原谅你了。” 接受原来是件这么简单的事。 “是吗?谢谢。”程谦阳不明白陆安城突然闹的是哪一出,端着锅转身想走,陆安城却又急急地喊住他。 “喂,程谦阳——” 他只得又抬头去望。 这一望,陆安城带着满面红晕撞进他的眼里,是他少见的羞涩模样。 “就……我想通了……”陆安城眼里含着星星,小声开口说道,“……要不咱俩试试呗。” 这是一句程谦阳等了十一年的答复。 烟花在程谦阳脑中炸开,手里的锅差点端不稳,他声音颤抖着问: “安安,你说什么?” 这样的话要陆安城重复第二遍还不如要了他的老命,他羞红了脸,避开程谦阳的眼睛,嗖一下重新溜回了床上。 “没听到就算了!” 然后猛地蒙上了被子。 陆安城果然听见楼下小厨房一阵锅碗瓢盆的声响,紧接着是程谦阳急促的脚步声,他几乎是两步并一步上的楼梯。 哒哒哒—— 咚咚咚—— 与脚步声同步的还有陆安城的心跳。 程谦阳越近,他的心脏就鼓动得越厉害。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程谦阳的脚步有些不稳,上最后一级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幸好手快握住了扶手。他的脚步顿了顿,静下来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跳出来了。 他缓了口气,一步步走向陆安城。 陆安城将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但这并不妨碍程谦阳一把就将他从这个壳里抽出来,搂进自己的怀里。 看,这么多年了,他不是也终于打破了陆安城心里那道防线,从他嘴里听到了最想听的话吗? “安安。”程谦阳半跪在床上,将陆安城捞起来,猛地圈进臂弯,“你刚才跟我告白呢?” “滚,谁给你告白。”陆安城埋在他衣服里,上面还有一点煎鸡蛋的味儿,他吸了吸鼻子,“我……我是勉为其难答复你。” 程谦阳伸手去抬陆安城的脑袋,陆安城脸还烧着,偏了偏头,不想看他。 “那谢谢你哦。”程谦阳笑着掰正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温柔地说,“谢谢你,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愿意了,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陆安城甚至能隔着衣服感觉到他狂热的心跳。 “就是现在突然要我去死我也愿意。” 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又是死。 陆安城心猛地一抽,伸手按住了程谦阳的嘴唇。 这已经是程谦阳近来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了,上次在五渔村,他也说过这种死不死的话。他隐隐约约感到程谦阳越来越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与其说是不管生死,倒不如说他时刻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你给我闭嘴!整天死不死的,太不吉利!”陆安城低声骂道。 他一边堵程谦阳的嘴,一边鼓足勇气去盯他的眼睛:“以往我说的那些……让你走让你死的,都是脑子一热说的浑话,以后都不说了。” “我知道的。” 湿热的唇瓣贴上陆安城的脸颊,轻微的颤动让陆安城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此刻程谦阳都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程谦阳细细密密地吻着,好像以往任何一次亲吻都比不上这次让他感触更深,满足得一塌糊涂。 陆安城终于从永远不愿意走出的那个位置离开,跳进了他的怀抱,真正成为他的人。 “我也知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说要原谅我了。”程谦阳松开手,“虽然我说过我不后悔,但是我还是要为第一次的莽撞向你道歉。” “嗯。”陆安城抚摸过他的脸,“可我突然想通了,你不是不后悔,你是不能后悔。我是个什么脾气我自己清楚。” 程谦阳垂下眼:“我最开始也想过循序渐进,慢慢让你明白我的心,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把你推到床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一个声音,告诉我,你是不会答应我的,只有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陆安城回想起十七岁的自己,如果程谦阳真的按照原本的设想,一点点地让他意识到,程谦阳不止把自己当做兄弟那么简单,他会如何? 他一定会装傻到死,一辈子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永远和程谦阳维持着朋友的关系,却又慢慢地疏远他,让彼此保持一个他觉得安全的距离上。 他会松一口气,当做从未发现过这个秘密。 而程谦阳则会在这样尴尬的距离中痛苦一生。 “我后来算是清楚了,跟你玩儿循序渐进,估计我到现在都上不了你的床。”程谦阳释然一笑,“怕是一辈子都是个处,你嘛,你也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后头被开发的爽了。” “屁——”陆安城低声骂道,“没有我,你真的不会找其他人?” “不会。我性启蒙前就知道自己喜欢你了,启蒙后春梦对象都是你,你不让我碰还让我找其他人,也太狠心了。”程谦阳严肃地捏住他的手,放到胸前,“我不能算是个完全的同性恋,因为我只喜欢你,安安。” 陆安城心里一顿。 他不能接受程谦阳的原因之一,就是自认为是个钢板儿直的直男,只喜欢女的。 他曾经被人打趣过,自己也想过,如果程谦阳是个女的,说不定自己早喜欢上他了,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可如今程谦阳说,他不在乎性别,只在乎那个人是不是陆安城。 他为什么不能呢? 他不也是只在乎待在自己身边的是不是程谦阳吗? 陆安城对上程谦阳盛满自己的眼,突然就勾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吻。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亲吻程谦阳。程谦阳一愣,随即伸手贴上陆安城的后脑,稍稍用力推向自己,加深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吻。 他们在唇舌间交换彼此的气息,直等到陆安城快要无法呼吸,才默契地结束了这一吻。 “主动吻我和我吻你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陆安城红着脸抿了抿唇,“感觉差不多。” “你多多亲一亲就会感觉出差别的,安安,我希望你以后经常这样亲我。”程谦阳笑道。 陆安城的脸更红了:“那咱俩现在……算是在处对象了吗?” 作者有话说: 好忙也让他们在一起了,落下老母亲的泪水。 第22章 破土而出 “你说算不算?”程谦阳一哂,反问道,“难道不是从你向我告白开始就算了吗?” “咳……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向你告白,我是答复你!”陆安城尴尬地咳了咳,低声道,“虽然是迟了点吧。” “没关系,在我心里,咱们十七岁之后就在一起了。”程谦阳又笑,“你看,我们虽然没走流程,但情侣间该干的可都早干了好些遍。” 陆安城一把扯过枕头砸到他脑袋上,红着脸支吾:“老子……大发慈悲!你强迫我我没告你强奸就不错了!还敢在这跟我说屁话!” “我说什么了?”程谦阳把枕头扯下来抱怀里,满脸写着委屈,“我们是什么都干过啊,一块儿逛街啊,一块儿吃饭看电影啊,彼此家长都还见过了吧。”说着又莞尔一笑:“十多年前就一起干过的,安安,天注定咱俩就得是一对啊!” “你怎么不说我和王燚良,沈博裕,啊还有好些人都干过这些事儿呢?就知道扯——”陆安城翻了个白眼,“我要都和他们天生一对,早犯重婚罪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被人重新紧紧锁进怀中,随即肩膀一沉。 “没人说天生一对就非得在一起啊。”程谦阳闷着声,将脑袋埋在陆安城肩窝里,“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以前特别不自信,老觉得自己是后来的,得比其他人更努力才能靠近你,所以才一直追着你,相信你能对我日久生情。” “我这追得也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是在追,习惯成自然,甚至都连有没有个结果都看不明白了。幸好老天是终于看见了我的努力,成全了我。” 陆安城没想到程谦阳原来想得这么多,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话,毕竟对方这场漫长的追逐,有一半的错都在自己这折腾人的臭脾气。 “瞎说什么,你……你优势大着呢,你知道你这种网络上叫什么吗?叫天降竹马,就天上掉下来白送的,加分得很,主要吧,是他妈摊上我了。”陆安城用肩膀顶了顶程谦阳的脑袋,“喂,程谦阳,你后悔过吗?” 程谦阳顿了顿,没有立即回话,只是笑了声,悄悄挪了挪脑袋,蹭上陆安城的脖子。 “你说什么呢,你不说摊上你了吗?我就躺着不走了,我要在你心里安家落户。” “……你土不土。” 程谦阳一头卷毛,柔软不刺,但被这样蹭着也好受不到哪儿去。陆安城晃了晃,企图把他从肩上甩开,可程谦阳跟长在他身上似的。 “安安,我现在真在你心里了吗?” 陆安城一愣,他不仅没想到程谦阳想得多,心里还这么不踏实,越大越缺乏安全感,皱着眉不轻不重地弹了下程谦阳的脑门。 “你怎么屁话那么多。”他低声骂道,“在在在,打小就在行了吧,要不刨开给您看看啊?” “那不必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你心里分量多重。”程谦阳摇摇头,收紧了手,“只是你自己算清楚了么?我在意的,是这里头有多少算爱情。” 程谦阳这一问,让陆安城失了神。 是啊,自己从来没有觉得程谦阳在心里不重要,他太重要了,甚至在自认为对他拥有的“爱情”幼芽般终于经过他漫长的浇灌破土而出后,自己便迅速决定接受了他。 但这份爱真的是最近才滋生的吗?还是它一直悄悄埋在心里最深处,默默生长,只是自己没注意,如今掀开了盖在它头顶的那层布——那层名为焦虑害怕、惶恐不安的破布,又挪走遮挡住它的“竹马情谊”,让它见到了阳光,它才开始贯穿身体般地疯长? “我算不清楚。”陆安城怔了会,诚实地说。可他很快反问道:“可你就算得清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可能说对我所有的感情都是爱情吧,那——” 他顿了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那你他妈也太早熟了!” “还成吧,不过我自己明白,起码十三岁之后对你的感情都叫爱情了。十三岁之前就算没有,也是顶喜欢顶喜欢的。” 程谦阳忽然抬起头,陆安城只感觉柔软的发离开了肌肤,但随后又被贴上了对方湿热的唇,在自己的下颚角与耳垂间流连。 “如果不是,春梦怎么会都是你呢,安安?” 程谦阳轻轻吮吸过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钻进他的耳蜗,激得他一个哆嗦:“瞎闹腾!” “从小我就觉得你香香软软的,可爱死了,怎么看怎么顺眼,谁都比不上,我就最喜欢你,就最乐意跟着你,这不是爱是什么?” 程谦阳起劲了,又往陆安城耳朵里头吹了两下,双手伸进被子里,渐渐不安分起来。 “既然确认了关系,赶紧来做些正常人处对象会做的事吧!”他兴奋地嘬了陆安城脸一口,“真好,以后心里头都没有压力了,我现在算是合法实行我的权力吧。” 陆安城还赤裸着,被这么一摸痒得不行,腰立刻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他妈闹我啊,都做够一个下午了,我肚子还饿着你不让我吃饭,咋?要搞虐待啊!” 说着被子一裹,死活不肯让程谦阳得手。 “老子昨晚喝了不知道几轮,睡眠质量太差,再睡会儿,一会饭菜好了叫我,没起床气踹死你算你幸运。” 程谦阳揉揉他的脑袋,倒也没勉强。 他太高兴了,他现在就能摁着陆安城做上八百个回合,死在人身上都情愿。但是陆安城刚刚打开了一点心门,他不能操之过急,回头再把人吓得把门关上。 不过闹一闹还是可以的。 “是我忘了,刚才你累昏了,我草草给你清理了一下,屁股还难不难受?沙发那皮也粗糙,膝盖疼吗?我给你看看你再睡?” 程谦阳语气温柔,要换了别人还真以为他是关心呢。 陆安城蒙在被子里的脸都快熟透了。 “滚滚滚——” 陆安城此刻其实已毫无睡意,可怎么,他总不能跟程谦阳说,刚才睡那一小会儿,自己做了个梦,把他各个时期各种样子都梦了个遍,还和十七岁时候的他跨越时空激情一刻,现在心潮无比澎湃,只是碍于面子不想让他看出来,万一真做了自己太过激动怎么办吧。 “行吧,我下去了,坏了刚煎的蛋肯定凉了,我吃了再重新给你煎一个。” 程谦阳好歹还是放过了他,脑袋凑过来又吧唧亲了好大一口,都快把他脸上的肉嘬了去,才算是走了。 二层再一次静下去。 在宁静得连时间流逝都仿佛放慢了的空间里,陆安城终于不再躁动难耐,他开始静下心来思考程谦阳说的那句话—— “我在意的,是这里头有多少算爱情。” 有多少?该有多少?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对啊。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 陆安城一晃神,他望向窗外,隐隐约约透进来的月光将他的思绪一拉便拉回了八年前。 那年他念大二,经过一年的努力他已经成功靠自己混成了至少是学院里的大红人。虽然说话糙了点,脾气爆了些,但陆安城在交友上无师自通的本领让他一路开挂,即使在很多人刚入校不知道该如何适应,痛苦磨合的大一,他的社交能力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只要有局,他随叫随到。 他学会摇骰子,划拳,泡妞,逛夜店,在抱着马桶吐光一晚上的酒后,从胃里泛上来的空虚感直涌进心里。 他是一个人了。 王燚良早进了部队,沈博裕出国留学,周家兄弟刚坐上去南方念书的火车。 程谦阳也不在了。 他是被自己逼走的,出国前甚至有好几个月彼此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陆安城躲着他,恨他,仇视他,对他投去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程谦阳还没有为自己出格的举动道歉,就也出了国。 他们断绝了将近两年的来往。 局终于散了,陆安城蒙着脑袋回学校,颠着步子靠数经过了多少棵树,和多少辆车来保持清醒。可越数越难过,他失落地想,自己又数过多久没见过程谦阳,多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吗? 陆安城走走停停,其中一辆停在路边突然开了大灯,明晃晃地闪了他一下。 “卧槽——”陆安城这一骂酒都醒了三分,瞪着眼去瞧开大灯的傻逼车主。 车主从车上下来了,陆安城越看越眼熟,越看心跳得越快,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他咽了咽还带着酒味的口水,努力把心压下去,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结果因为醉酒头重脚轻,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 对面那人眼疾手快,飞快上前抓住他。 “安安。”程谦阳摩挲着陆安城的手臂,撑住半醉不醉的人往怀里带。陆安城满身酒气,让他忍不住皱了眉,“你怎么喝成这样?先上车,不回学校了我带你回家。” “程谦阳……” 陆安城感觉胳膊一热,他久违地念出这三个字,眼睛也跟着一热,眼泪就情不自禁留了下来。 “程谦阳。” 他又叫了一声,仿佛在确定抓住自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安安?” “……程谦阳!你他妈是程谦阳!”他终于带上了一点哭腔,他长这么大很少哭,上一次带着哭腔说话,还是那难以启齿的疼痛的一夜。 但此刻他已经把这件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他反抓住程谦阳的手: “程谦阳,我胃难受……” 回忆戛然而止,陆安城偷偷缩回被子里,悄悄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原来不是一瞬间,原来爱从来不是一瞬间滋生出来的东西,它是日久而生,是长流的细水,是自己都不知晓,却早在心底扎牢了根的树苗。 现在它终于藏不住,扎疼了主人,告诉它,我要窜成苍天大树,枝繁叶茂,直到把这份感情,铺满你的整颗心脏。 作者有话说: 人类的本质是柠檬精,我也想有个竹马啊!昨儿闺蜜说你应该把这份希望转化成码字的动力,毕竟他们在文里是真的,我就啥都没有。 第23章 我不作会死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陆安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放纵的机会了。练习册和模拟卷铺天盖地地卷来,即便陆爸陆妈从来不管孩子学习成绩如何也不给报补习班,陆安城也能从周围的同学和学校氛围上感到莫名的压力。 好在程谦阳也没报补习班,俩人都没有暑假班要上,整好又凑一块写作业。 一进入高三就要接受学校对他们这群准毕业生的半封闭管理,拾掇拾掇东西搬进六人间宿舍。 陆安城打小没和超过两个人睡同一屋过,根本过不惯集体生活。他就只时不时和程谦阳睡一个屋,躺一张床,更小的时候照顾过老三,换做别人都不适应,何况还是多添好些人。尽管都是熟识的同学。 每当想起这件事他心里就发愁,为什么学校没有两人间的宿舍,人少环境好不是更利于学习吗?如果有这样的宿舍,他直接就火速申请和程谦阳一间了,还省去了适应的环节,能少多少麻烦啊! “哎……” “烦啊?”程谦阳以为陆安城被作业折腾苦了,才唉声叹气,“要不然你换一科写,换语文或英语吧,调节调节。” “不了吧,换英语我这个下午就啥都别写了,直接睡死在这。”陆安城趴在桌上,身子软得化成了一滩水,“我不是烦作业,我是烦下学期住校的事儿。” 程谦阳一听便明了,只能安慰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叫苦也没有。” “哎……”陆安城还是叹气,他哪里不知道,只是躁得慌,感觉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正这么摊着呢,程谦阳突然凑了过来,趴在他耳边悄声问了句: “下个礼拜咱俩出去玩吧?” “嗯?”陆安城一下就清醒了。 “玩”这字儿对他来说简直比打了兴奋剂还管用。 他从桌上弹起来,后脑勺还差点没打到程谦阳的下巴。 “玩?上哪儿玩?”说着还略显怀疑地瞥了对方一眼,“别跟我说是去北戴河游泳,去沟崖爬山,去雁栖湖划船啊。” “哪能啊,逗你么?”程谦阳笑道,“坐火车去南边儿,去不去?” “去哪儿?南方!”陆安城兴奋地跳起来,就差顶上天花板了,“去去去去去!” “我就知道你想去,攻略都提前做好了。”程谦阳起身走到书柜前,从三层抽出一本小册子。他深深望了册子一眼,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这本攻略做得真是漫长,明明两年前就该做完,而他们也本该两年前就踏上这场南方之旅。希望是好事多磨,这次能一切顺利。他在心里暗暗乞求。 “你看看怎么样?” 陆安城刚接过册子,程谦阳就满脸堆着笑,眨巴着眼过来邀功。 “我觉得做得挺好的,是吧?还好好修改过,你就只管跟着我游山玩水吃香喝辣就行了。” “行啊程谦阳,没想到你瞒着我连攻略都做了,可以啊!”陆安城乐呵得直蹦跶,“你这计划不是最近才有的吧。” “这不是看你情绪不怎么高涨就拿出来了吗?”程谦阳挠挠头,“其实是……上回分科,你和我闹别扭的时候做的,我那时候想,万一你一整个学期都不理我可怎么办,我得好好跟你谢罪才行啊,这不就想出了这点子么。” 陆安城翻册子的手一顿,程谦阳不提他都要忘了这茬子事儿了。 “嗨,别说了我都忘了,那时候我脑子抽了。”他摆摆手,“要不是王燚良那臭小子把我刺激的,我也不会发神经。” 这话他可没说错。 那时候在操场,陆安城因为回想起王燚良的话而升起了对于“拴住程谦阳”的愧疚。 这阵愧疚逐渐蔓延开来,就连程谦阳的一个怀抱也无法消散干净。 “你胡说什么呢?”程谦阳拥住他,“别听王燚良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心情不好随口一说,你怎么能往心里去呢?” “我……”陆安城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还说了你爸妈,我一时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程谦阳松开他,轻轻顺了顺他的背,“我瞎说的,我没想读文,说着玩的,真的,就想看看你的反应。我没想到你会当真,安安,都是我的错,你生我的气应该的。” 这一次陆安城情绪出奇低落,他既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边嚷嚷着“本来就是你的错”,一边当做没有发生过争吵一般借着程谦阳给他的台阶下,干干脆脆地和好。 他起身去捡那颗滚到一边的篮球,抱着球往器材室走,没再说一句话。 程谦阳追上去:“安安?你真的生气?” “我没生气,你回教室写作业吧。” 他一下听出陆安城的声音不对,十分钟前还骂骂咧咧的陆安城怎么就失去活力了呢? 他去抓陆安城的衣角,被陆安城一手甩开了。 “晚自习还剩一节课,我先早退了,你晚上和他们一道走吧,我……我回去冷静冷静。” 陆安城这一冷静就冷静了一个星期,不仅冷静,还冷淡,还躲。 程谦阳每天盯着他的身影,惆怅得寝食难安。 原本只是想赌一赌,看看陆安城反应如何,没想到居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程谦阳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他主动解决。 他终于在某个不需要晚自习的周五放学后,将偷偷摸摸回院的陆安城堵在了院门口。 “卧槽吓死我。”陆安城没想到程谦阳会来堵他,吓得他差点没掉头就走,脏话脱口而出。不过他很快反映过来自己还在和程谦阳冷战,虽然是单方面吧,也得装装样子。 “咳,让一让了啊。” 他侧了侧身子,想进门,结果程谦阳一点没退让的意思。他往左,程谦阳就往左堵,他往右,程谦阳就往右堵。 “程谦阳你没完了还?”陆安城终于忍不住破了功。 “是谁没完?”程谦阳也开口,伸手搭上陆安城的肩,一捏,“安安,差不多行了吧?” 陆安城瞧程谦阳这架势,还以为对方打算压制他呢,没想到程谦阳突然放开了他的肩,垂下手去拉他的:“差不多了啊,你都一个星期没搭理我了,我难受……” “你要还生气你打我吧,你不和我说话我真受不了……” 陆安城瞧他哭丧着一张脸,顿时就软了,再也装不下去。 “我……我没生气,真的,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他尴尬地避开程谦阳的脸。 他想清楚了,王燚良话说的不错,的确一直是程谦阳在迁就自己,自己也一直拴着程谦阳。他能栓一辈子吗?如果这次还因为自己而影响了程谦阳对未来的判断,纵然他再没心没肺,心里头也过不去啊。 “你别管我了,你要是想清楚了就自己做选择吧,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陆安城推了程谦阳一把:“行了行了走了,怪尴尬的现在,等我自己这怪劲儿过去了就行了,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就不管你?你现在这样躲着我我就得管。”程谦阳反倒上前一步,强硬拦住他,“咱俩以前不是说好的,你生气了要吵要骂随便冲我来,就是别冷战吗?这样僵着算怎么回事儿?” 这下换陆安城火了,一把将包甩在程谦阳身上。 “我他妈怎么就和你说不通呢?我说我没生气!没生气你没明白吗?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没事找事瞎发脾气的人啊程谦阳!” “你是生气了,安安,你是生你自己的气。” 程谦阳却顺势接住他的包。 “你自己说你对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怕影响我的决定,可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他皱着眉叹了口气,“实话和你说吧,燚良和博裕那天大吵一架之后你情绪就一直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憋着难受,就想试试如果和你说咱俩分了科,分了班,甚至将来万分之一可能分开吧,你会是什么反应,根本就没想过选不一样的。得,结果我估错了,本来指望着把你的内火逼出来,结果反而憋回去了。” “安安,你说冷静冷静得到的结论是什么?就是躲着我?” “没用的,你这样反而坚定了我的想法,你现在就算不让我跟着也没用了。” 面对程谦阳这强势的态度,陆安城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 可他正陷入无话可回的窘境,程谦阳突然顺手就拉开了陆安城的包,从里头掏出他的生物练习册,随手一翻。 “你看,消化酶是不在内环境中存在的,溶质微粒的数量和对水的吸引力是成正比的,渗透压肯定是越高,这么简单的填空题你怎么会记错了,赶紧回屋改改吧。” 程谦阳这话题转换得猝不及防,陆安城都被他整昏了头。 他这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儿是怎么回事?单方面宣布结束冷战?还是在帮彼此找台阶下? 程谦阳合上练习册,握着轻轻敲了敲陆安城的脑袋:“行啦,赶紧有不会的提出来,我给你讲讲。你自己看看你有多久没来找我这个免费家教补习了?被跟我作了,再作我上网给你买一套五三。” 这台阶要不下他陆安城就是傻子! “别别别,我回去就整理问题,晚上就拿去给你看。” 陆安城抢回自己的包,想了想,脑袋往前一探,确认似地问: “程谦阳,你真不会受我的影响改变自己的一些想法吗?虽然我真的想一直和你待一块吧,但也不想因为我改变你做出的决定。你……再想想?” “不会的,不用想了。”程谦阳干脆道,“安安,我的决定从来都是随心走的,没有人能左右得了我,放心吧,我自己的路我自己有打算。” …… “你想想自己有什么特别想去的,玩的,需要改旅游线路的,咱们现在把攻略给改了,要没有,就按照我这个了?” 程谦阳见陆安城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陆安城回了神,合上小册子递给程谦阳“我没意见,就按着你做的来吧,看看你这攻略,整一计划书吧也太周全了,我怎么好再往上添东西?反正是你说的跟着你能吃香喝辣,到时候可别骗我。” “放心吧安安,委屈不了你的。” 程谦阳还默默在心里添了句——保证把你伺候舒服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念书的时候纠结过文理分科吗?我念书时候做过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把一个跟她妈妈赌气死活要读文将来考音乐学院的物化非常好的姑娘劝去读理了,后来她在理科班名次一直很好,考去了很好的学校,大学也积极参加音乐活动。喜欢和应该做这件事有的时候真的是两回事。 第24章 无差别式恋爱 说是开始处对象,陆安城觉得自己这日子好像也跟以往没什么差别。 他以前虽然爱玩,但恋爱经验吧,零零碎碎就那么几次,每次都没超过一个月,够凄惨的。何况都还是和姑娘,跟大老爷们谈恋爱这种事,如果不是程谦阳,他八辈子都想不到。 他和程谦阳还是同以前那样相处,只不过蹭吃蹭喝的地儿多了那一间套房。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程谦阳时不时发发情犯犯骚,他不再像以前那般抗拒了,偶尔也主动回应一下。 陆安城其实还挺享受,就是拉不太下脸积极去和程谦阳亲热,如果现在表现得太过主动,那自己以前算怎么回事儿,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程谦阳对陆安城倒是没什么要求,他向来对陆安城纵容惯了,只提了让他别再整天喝得半死不活,别碰店里那些姑娘,关键是把屁股守好了,千万别让不三不四的人占了便宜。 “你这要求咋回事,我像是那种乱搞的人吗?”陆安城非常无语,扔下手里的花螺,伸手往程谦阳脑门儿上顶了顶。 “……奇了怪了你说这螺到底有没有肉怎么吸都吸不出来呢。” 他刚吐槽完,程谦阳就把一小碟子推到他眼前,上面全是干干净净的螺肉。 “别折腾了,吃这些吧。”他顺手把陆安城手上的那个也拿走了。 “诶诶诶,那颗我刚吸过!”陆安城赶紧出声阻止,“上头都是我唾沫你还吸啊!恶不恶心啊?” “想什么呢?”程谦阳一乐,“看着怪聪明的,怎么没想到用牙签给扎出来啊。” 说着又把头凑过去,低声说道:“唾沫怎么了?咱俩打啵儿的时候交换的口水可不比这点少啊。我还吃过你的……” “妈的闭嘴!”陆安城一把捂住程谦阳的嘴,慌乱地去看饭馆四周,还好这海鲜酒楼闹腾,划拳的喝酒的都有,没人在意窝在角落的他俩。 他刚松了口气,手心就传来一阵湿热,酥麻的感觉直顶他脑袋。程谦阳舔了他的手心。 “你他妈程谦阳你属狗的啊!”陆安城捏过自己的手,低头一看,除了手心一块水渍,手还有些发抖,“你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啊,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实话实说嘛,安安你太可爱了。”程谦阳笑着刮了刮陆安城的鼻子,伸手去剥虾爬子,照样是剥好了肉挑完整好看的放进碟子里,推到陆安城跟前。 “不过再可爱也得给我保证了,不然我不放心。” “哎啊我草你屁事是真的多。”陆安城塞了一嘴螺肉,话都说不清楚,“是,我以前是挺乱的,虽然随便和姑娘上床,但都没什么发展,你要说我乱搞男女关系我认了,但是男……男关系,我肯定只和你一人发生过。” 说着脸一红,扒着碟子移开了眼:“我不发誓,是不是只和你你心里头清楚。” 程谦阳瞧陆安城这反应,就知道他是想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了,憋着笑: “是是是,我清楚,不闹你了啊。” 又补充道: “回头床上我再跟你确认。” 气得陆安城在偷摸地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等俩人从饭店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程谦阳这是特地空了一天出来带陆安城真正体验一把和对象约会的感觉,又是吃饭又是看电影,还买了两身新衣服,愣是什么也没感受出来。 这些事他们以前都做过了,虽然满怀欣喜,却也没觉出什么新鲜来。 陆安城回头看了看后座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听见程谦阳在耳边说道:“一会儿先送你回大院,我有点事,还得再出来一趟。” “还有事儿?我还想领你去我店里看看呢?”陆安城叹了口气,伸手挠了挠他的头发:“哎,没想到当个大编导居然工作如此繁忙,你没发现这个点儿你的节目刚播过去了吗?没你啊你们制作组照样转。” “借您吉言了,我还真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样做甩手掌柜呢。到时候咱俩就自己开辆房车,周游世界去。” 车子驶上高架,橙黄色的装饰灯一排排向后退去,在速度的作用下连接成线,陆安城一晃神,竟觉得自己坐在时光机上,正穿梭过漫长的岁月。 “行啊。”他说道,“你那口音纯正的,不用白不用,到时候有姑娘来撩我,你记得翻译就成,别回头我这蹩脚的中式发音把人吓跑了。” “翻译什么?我就走过去和人姑娘说,嗨,美丽的女士,这边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可以请您将他还给我吗?我还等着和他在异国他乡的软塌上翻云覆雨呢!”程谦阳笑道,“安安,我觉得我被搭讪的几率更高一些,你觉得呢?” 陆安城白了他一眼:“我觉得啊?我觉得你说得还挺对,不然我就在你后背上贴张纸条,上面写上,‘不好意思,已有家室,勿撩’,你意下如何,满意不?” 正说着,车子就开到了胡同口附近,程谦阳把车停了下来,也不进去。陆安城还以为他嫌倒车麻烦不想开进院了,懒散劲儿一下上来,窝在车座上不动弹: “你怎么不开进院子里?我懒我走不动路,你快开进去,不然我赖着不下了。” “没,知道你吃饱就犯懒,一会儿就开进去了。” 他听见程谦阳解安全带扣的声音,刚一扭头程谦阳就附身凑了过来,打开副驾前的小格子,从里头掏出一盒印泥和……和陆安城略觉得眼熟的印章。 “我觉得你刚才的想法挺好的,不然直接再给我盖个章吧。” “这什么玩意儿,你车上怎么有这些东西。” 陆安城直起身,抢过程谦阳手上的印章。说是印章,也就是个小木块儿,上面还扭扭捏捏地用小篆字体刻了“陆安城印”四个字,一看就不怎么熟练,随手瞎刻的。 陆安城感觉脑袋被敲了下,瞬间想起来了,嘴张得老大惊讶得不行,这可不是自己小学手工课作业乱刻的吗?后来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竟然在程谦阳手上。 “卧槽怎么在你这,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你居然还留着?” “为什么不留着?这不是刻得挺好的么,况且还是你第一次亲手刻的,多有纪念意义啊。” 陆安城撰在手里捏了会儿,心中感慨,程谦阳果真是从小就留意着自己,什么东西都跟宝贝一样收着,自己不知道还有多少破铜烂铁在他那儿呢。 程谦阳献宝似地把印泥盒子打开,递到陆安城面前。陆安城无话可说: “行吧行吧,给你盖。” 他拿印章在印泥上碾了碾,上下打量了会程谦阳,最后勾了勾手指,要程谦阳脖子凑过来。 “卫衣领子拉一拉。” “好嘞!”程谦阳话音刚落,陆安城就朝他右边脖子盖了下去。 “安安,多压一压,不然一会儿就掉了。”程谦阳还提醒道。 陆安城更无语了,真不知他这股子兴奋劲儿哪来的。 他压了老半天,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才把印章拿下来。嚯,好鲜红的一个章!还好程谦阳不走衣冠禽兽禁欲系的路子,盖哪儿好像都挺合适,还白白增添一份嘻哈感。 他拍拍程谦阳的脖子:“行了!” 程谦阳满意地理了理卫衣领子,重新凑上前来:“这儿也盖一个呗!”说着嘴巴还夸张地嘟起来。 “盖你妈盖,别给我得寸进尺!”陆安城两个手指头给它夹回原形,“不是说还有事吗?再不走你就来不及了。” “没事,天大的事都没和你亲热来得重要,你就亲我一口吧,不然我直接翘班了。” 程谦阳不依不饶,黏糊得不行。陆安城发现他最近真的越来越缠人,头疼地松开了手。 “行吧行吧,我真是怕了你了。” 说着凑到程谦阳唇边,蜻蜓点水似地贴了贴。 “啊?就这样啊?”程谦阳失望地扭了扭自己的卷毛,“我还以为有更猛烈的,交换点唾液啥的。” 陆安城恼羞成怒,差点没把他踹下车。 “你不用开进院子了,我自己走回去,拜拜了您嘞!” 他把印章朝程谦阳手里一塞,干脆利落地解了安全带下车,风风火火就往胡同口走。 程谦阳从车窗探出脑袋,笑着喊了句: “我的家室,想我了记得打电话——视频也行——我洗澡的时候也接——” 陆安城强忍着回头锤他的冲动,飞快地走了。 程谦阳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里,才收回笑容,把车窗重新升起,掏出手机回了个电话。 电话刚通周家佑就开口骂道: “你他妈在干什么!打了你十几通电话你都不接?王燚良找不到你人都找到我这来了!” “出事儿了?” 程谦阳眉头一皱,言简意赅。 “嗯,出事了,陶岳出事了。” 周家佑也单刀直入。 “王燚良说他卧底的事很可能曝光了,给发送了求救信号,现在还在破解,让你最近小心,万一陶岳屈打成招,或者那边顺藤摸瓜查到你头上,可不是身陷险境那么简单。” 陆安城沉默了半天,沉默得周家佑都怀疑信号有问题,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没想到程谦阳突然笑出声来。 “我好不容易才和安安在一块了,还没享受多久恩爱时光,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周家佑,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很有趣?” 第25章 暨市之旅 陆安城虽然爱玩,却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刚上火车就兴奋得不行,捏着车票去找他的程谦阳的软卧。车票上的信息他背的滚瓜烂熟,就差把票给望穿了。 “幸亏你买的软卧,我刚才路过硬卧朝里头看了一眼,是三层的,六个人一间,最顶层都快顶到车厢顶了,一看就不舒服。” 程谦阳背着双肩包,还拖着一大个行李箱,陆安城见他进了包间,边颠了颠软垫,边去搭把手。 俩帅小伙儿自己背着包,还拖着款式新潮的硬壳万向轮行李箱出远门,实在是养眼,他俩刚上车就吸引了众多目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还夸陆安城长得好,穿得也时髦。 陆安城可受用,心情加倍好,笑呵呵地同老太太搭话,还故意从程谦阳手里抢过箱,听那滚轮咕噜噜地从车厢内滚过。 程谦阳把行李推进包间,顺手把门带上了,一下隔绝了走廊的吵闹。 “这间四个床位都是咱们的,你爱躺哪就躺哪,随你喜欢。” 陆安城一惊:“不是吧,你买了四张票?” 程谦阳点点头,笑道:“这不是怕你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屋休息不好嘛,干脆‘包间’了。” “你咋这么有钱呢老大?”陆安城目瞪口呆,“你姥爷平常给你的零花钱看来不少啊。” “也就那样吧。”陆安城把双肩包放上桌,掏出一包浪味仙扔给陆安城,“攒一攒就有了,你要是少些大手大脚的花钱,一样能攒出来。” “我不攒,我攒它干嘛啊!”陆安城不屑地拆了包装,靠在软垫上吃起来,“有钱就该花。” “你不说以后想开店么?没点打算怎么行,难道全都赚了就花,花了再赚?”程谦阳笑着问。 “不行吗?”陆安城扔了一个浪味仙进嘴里,灵光一闪,“哎,不然将来我雇你吧,你这么有脑子,帮我盘算盘算?” 程谦阳把东西都堆好了,往陆安城边上一坐:“真的?我帮你管账,你不怕我把你的钱全都骗光了?” “你敢?你要敢骗我的钱,我让我大哥好好收拾收拾你。”陆安城瞪了他一眼。 “好,我保证不骗,骗你一百还你两百行吧?”程谦阳觉得把这种事儿当真的陆安城实在是太可爱了,一个没把持住就扑了上去。 “哎呀烦人!挤不挤啊对面不能坐啊!”陆安城脱了大剌剌地把自己丢铺上,没想到这么一大点儿位置,程谦阳还要来跟自己挤。 “你不买了四张票吗,去去去,搞得跟只买了一张票似的。”他拿脚去踹程谦阳,“你不嫌热我嫌热。” 程谦阳只好爬起来,悻悻地坐到了对面。 陆安城自由了,彻底躺倒在铺上,也不管是不是正吃着零食呢,根本把这软卧当自家床了。他斜瞄了眼窗外,夕阳把天染得一片绯红。 “诶,咱们到几点能到暨市啊?” 程谦阳低头看了看表:“不急,要将近十五个小时呢,怎么样也得明天早上才到。你今晚好好睡,我明早先去餐车买早餐,咱俩填饱了肚子再走。” 陆安城“哦”了声,不再说话了,也不知想什么呢,就静静躺在那吃零食,整个包间都是浪味仙被咬碎的声音,咔哒咔哒响。程谦阳没管他,自顾自掏了本书出来看。 陆安城无聊,除了吃光一整包浪味仙,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他兴奋了一天了,现在上了火车,突然就冷静下来。PSP放在包里,伸手就能够到,可他现在对它是兴致缺缺,好不容易出趟远门,还打游戏不浪费大好光阴吗? 陆安城瞄了眼程谦阳手里的书,封面就没半个中国字。他倒没怎么惊讶,程谦阳英语向来在年级里数一数二,为了提高词汇量,高二年就开始看全英小说了。 他心想,看,这也是个浪费大好光阴的。 程谦阳翻了没两页,突然发现耳边规矩的咀嚼声停了,便抬头看了陆安城一眼,发现陆安城也正盯着他瞧。 “安安?”程谦阳放下书,又看见扔在垃圾桶里的包装袋,“你饿了?” 陆安城一噎,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眼巴巴盯着主人乞食的宠物呢。 “没,我无聊。”他抻了抻,从床上弹起来,“程谦阳,咱们找点乐子吧。” “嗯?”程谦阳纳闷,但他知道陆安城是个闲不住的,倒也不阻止他,“你想做什么?” “你说得对,其实我该饿了。” 陆安城凑过来,伸过手巴巴地望着他:“给我点钱呗。” …… 等陆安城去餐车买了饭,并抱着一扎啤酒回包间的时候程谦阳就后悔了。 他实在受不了陆安城那乞求的模样,别说是给点钱了,再过分的要求他说不定都应了,当下就上交钱包,只嘱咐了句别乱花,就随便陆安城去了。谁能想到他不光买了吃的,还拿钱买酒了呢? “安安,你真要喝?”程谦阳满脸黑线。 “对啊,不说找乐子吗?当然是玩刺激的了。”陆安城把啤酒放到脚边。 其实那会儿陆安城压根不喝酒,顶多图个新鲜喝过一易拉罐那么多的量,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他也不知道。但他想难得出一趟门,爹妈又不管,不现在放纵一把等什么时候啊。 “下饭,你喝么?” “不喝,火车上不安全,万一咱俩都醉了,谁看着行李?”程谦阳摇摇头,“你想喝就喝吧,我看着你。” 他倒也没责备陆安城胡来,只是叮嘱他空腹喝酒容易醉,千万先饱肚子再喝。 “真的假的?你真让我喝啊?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呢。”陆安城没想到程谦阳今天比平常更好说话了,把买来的盒饭放在小桌上,“放心吧,就这么一点儿醉不了的,饭咱俩一块吃。” 陆安城说要喝,真还就喝了不少。程谦阳也没管他,反正他乐得陆安城高兴,这趟旅程他重点就是把陆安城哄得舒舒坦坦的,他可没忘了旅行计划里有告白这件事。 不知过了多久,等程谦阳反应过来,数了数桌上的空易拉罐,才意识到自己太放任,陆安城确实喝过了头,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喝过。他正打算开口劝,已经来不及了,陆安城已经彻底喝懵,眼睛发直。 “程谦阳……”陆安城怔怔地晃了晃脑袋,“……我咋感觉自己在开航空母舰。” 他手上还握着大半听,一个不稳险些就全洒了出来。程谦阳眼疾手快给接了放到桌上,又伸手去扶正陆安城的身子。 “怪我,我一个没留神让你喝多了。” “我喝多了吗?”陆安城抓住他的胳膊,“我没喝多啊,我还挺清醒的,就是脑袋有点晕……” 这不说还好,越说越晕。 “……好像还有点困。” 他迷迷瞪瞪的,却还拽着程谦阳,焦急地小声喊:“怎么办啊,航母要翻了,咱们快跑吧,快跑嘛。” 程谦阳差点没被陆安城这阵粘糯给击毙,空出的那只手捂了捂胸口,小心翼翼扶着他。 “没事儿,安安不跑,你坐着,一会儿就有人来救我们的。” “真的吗?可是我怕。”陆安城猛地拍开他的手,蹭一下站起来,“哎哟喂完了完了,要翻船了!要撞冰山了!” 说着又去扯程谦阳,一边扯一边把人往包间外拖:“程谦阳快跑啊!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我是船长,我不能走,你快跑!” 程谦阳哭笑不得,老天爷,这酒疯来得也太快了点。他刚才还觉得陆安城喝醉了酒挺可爱,现在又觉得最好还是能别让他喝,就别让他喝了。 “没有没有,安安你醉了,我们现在在火车上,怎么会翻船,你先坐着缓缓——” 程谦阳见陆安城六神无主的样,赶紧掐住他的后颈,把这忍不住就要往外冲的家伙抓回来。顿了顿,顺着他的话劝道: “你不是船长么?船长就该冷静啊!” “我冷静不下来啊我!怎么办啊!船要翻了!程谦阳可怎么办啊……哎哟……” 他紧紧扒着门不肯回去,眼睛水蒙蒙一片。 “没有我程谦阳可怎么办啊!” 程谦阳瞳孔一缩,心都漏跳一拍,揪着他的手刹地一松: “你说什么?” 结果刚放手,陆安城就跟脱了僵似地打开门溜了出去。 “程谦阳呢!程谦阳快跑啊——” 程谦阳哀叹一口气,扶了扶额,赶紧跟上又把人拽了回来: “你给我过来——程谦阳刚刚调整了航行线路,船没撞到冰山,他通知你回去待着!” 隔壁包间闻声拉开了门,出来一男的: “怎么回事儿?” “不好意思,他喝醉了,我马上带他进去。” 程谦阳连声道歉。 “这天才刚暗没多久就喝了个烂醉啊!小年轻人不行啊!别是第一次出门太兴奋了吧?” 那男的笑着打趣陆安城,趁机摸了一把他的手。 “来哥哥这儿,一会儿接着喝啊!” 程谦阳皱了眉,飞快把人拽到身后,自己上前一步:“这位大哥自重。” “哎哟管这么宽呢小兄弟?” 那男的看清程谦阳的模样,还以为是个会说中文的外国佬,自己倒先怂了,怕外国佬不好惹,不敢在火车上生事,只得往包间内缩了缩。 “你他什么人啊你,他妈啊?” 陆安城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还想跑,一不留神就能让他满节车厢撒泼。 程谦阳抓着他的手一用力,转身直接把人塞进了包厢,也没注意陆安城怎么被推进去的,是不是趔趄摔倒了,砰地一声就门带上,然后卡住门把,偏过头冷淡地笑了声: “不什么人,他男朋友,你有意见吗?” 作者有话说: 陆二少床上可爱,喝醉酒更可爱。 第26章 匡匡开火车(肉走论坛) 那男的一愣,他是爱耍流氓对少男少女动手动脚,还从来没惹到正主头上过。 眼前的高个子少年虽然一脸稚气未退,还礼貌地带着笑,可眼神格外凌厉,绝没有半点笑意,此刻他别说口出下流话调侃对方了,就是连呛声都怂得不敢做,直接扒在门边朝程谦阳翻了个白眼:“死同性恋了不起啊,哥哥告诉你,别管男的女的,小屁孩儿早恋他妈迟早都得分!” 逞完这一时口快,他就赶紧窝进了自己的包间。 程谦阳没理他,只等那男的进了包间,才冷着脸“啧”了一声,去拉自己的包间门。他刚刚有点急,推陆安城那一下没轻没重,不知道陆安城摔没摔着。 “安安,你没事……” 结果他刚推门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唬了一跳,瞳孔骤缩。 陆安城正趴在地上,扭作一团。 “安安!” 程谦阳连忙关上门,上前把陆安城扶上床。 “安安?你哪儿难受吗?” 陆安城面色潮红,双目紧闭,眉头直皱,还微弱地低喘着。程谦阳刚把他放到软卧上,他就急急地搂着自己的脖子不肯撒手,黏黏糊糊地撒娇:“别走别走……” 程谦阳身体猛地一僵,这—— 这可赚大发了! 陆安城什么时候这么小媳妇似地和自己说过话? 这已经不止是可爱的程度了! “好好,我不走,你哪儿不舒服?和我说说。” “别走别走,程谦阳,船撞冰山了,船要沉了……” 陆安城扭着往程谦阳身上爬,抱着他的脑袋在他耳朵边吐气。 “程谦阳,我告诉你,海水老烫了……哎呀烫死我了!你别乱动,你老实待……待在救生艇上,别瞎动了,不然一会儿被烫伤了。” 程谦阳满脸黑线,宝贝儿究竟是你瞎动还是我瞎动啊? 说着便往陆安城身子里一探,没发现发热或是什么过敏的症状,不太可能是酒精过敏,可陆安城还一边说烫一边不停地往他身上蹭,叫他引火上身,苦不堪言。 “安安,你先下去吧。” 程谦阳吸了口气,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 陆安城迷茫地瞧了他一眼:“你说什么?你居然要我下去……” 他咬了咬牙,发狠地锤了程谦阳一拳:“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居然要淹死我!” “你真是冤枉我,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程谦阳好脾气地哄他,指了指地板,“你看,这儿才是海呢,救生艇位置还宽,我只是要你稍稍挪一挪,你压得我可难受。” 说完还故作痛苦之状。 “……”陆安城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程谦阳心想,陆安城向来心软,这招应该管用。 果不其然,陆安城摇摇晃晃地就从他身上爬了下去,只不过刚下去,又紧紧凑到身边来躺着,抓着他的手: “可是程谦阳,咱们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救援啊……” “嗯,我想想啊——”程谦阳沉思了一会儿,转过头特严肃地看着陆安城:“你就这样安分待着,一会救援就会来了。” “真的吗?可是我不想安静躺着啊。”陆安城又往程谦阳身边挤了挤,伸手抓住对方的手,“你怎么凉凉的,好舒服啊,你不热么?”说完还在程谦阳手心上扣了扣,然后捏着他的手朝自己身下探去。 程谦阳的手背隔着裤子布料靠上了半硬不硬的物体,一惊,手缩了缩,顿在半空中:“……安安!” “程谦阳,我热,你手凉凉的,你捏捏我呗……”陆安城不依不饶,又把他的手扯了过去,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程谦阳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暗了暗。 眼前不愿意安分老实下来的陆安城正眨巴眼睛,面色一片潮红地渴求着自己。他直率,热情,甚至比自己梦里的还要……积极主动。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都想看到的画面吗? 程谦阳心里有只小恶魔冒了头,对他说,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今陆安城自己送上门来,不借着他的酒劲儿对他趁人之危一番,不是对不起你自己吗?况且人现在求着你服务呢,看他这可怜样儿,不帮他,你还好意思说爱他吗? 陆安城见程谦阳半天没动静,还以为程谦阳不愿意。他怎么能不愿意呢?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只是想让他摸一摸,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脑袋又沉又重,可想让程谦阳摸摸他的想法却异常的清晰。他刚才蹭程谦阳那几下,身体都不燥热难耐了,总之就是舒服。 程谦阳闭了闭眼,陆安城急了,他索性再一次凑上前去,身子贴上程谦阳:“你干嘛啊,你快摸啊,我让你帮我摸摸你怎么没听见啊!” 等程谦阳再度睁开眼时,陆安城迎上的又是他熟悉的笑容。 “好啊安安,来,我帮你。” 说着,程谦阳便翻了个身,侧躺着,与陆安城四目相对。 陆安城见他同意了,既紧张又兴奋:“不是叫你动作小点儿吗,等下救生艇也翻了。” 程谦阳心想,哎,真是醉得不轻,还想着大船撞冰山的事呢。 “你最近看泰坦尼克号了?”程谦阳问,眼睛不自觉去看陆安城身下鼓起来的一小包。 “嗯?什么?”陆安城把程谦阳的手紧紧压在裤头上,“嗯,可感人了,他俩在甲板上那样,哗一下张开手——程谦阳,你跳我也跳!” 程谦阳笑道:“好好好,一起跳。”说着手掌轻轻一缩,合着裤子将陆安城包在手心。 陆安城眉头一皱:“不对,不凉啊,你碰我不是凉凉的么?” “隔着布呢,怎么能凉凉的,你要把裤子脱了才行啊。”程谦阳诱哄,“来,你自己把裤子拉链解了,掏出来。” “哦……”陆安城迷迷瞪瞪地去扯自己的裤头拉链,可刚拉下来手就停了,“你怎么不帮我掏啊?我自己掏怪不好意思的。” 程谦阳听得一乐:“我碰你就好意思了?你上洗手间的时候不是自己掏的么?” “那怎么一样啊,我自己掏……会想尿尿……”他还知道不好意思,越说越小声,“你碰,应该不会吧……” 程谦阳真是要被可爱飞了,强忍着一把抱住陆安城把人吻得天花乱坠的冲动,伸手扯开对方的内裤,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家伙掏出来,轻轻攥在手心里。 老天爷…… 程谦阳的手有些颤,他已经很多年没碰过陆安城的下半身了,几年前还一块洗澡的时候,他会在打打闹闹中装作不经意地碰那么几下,留着手感,窝在床上回味。 现在只剩在学校偶尔一起上厕所,能低头瞄那么一两眼。 “安安,你长大了。” “真的?给我也看看你的!” 青春期的男孩没人不爱被夸,尤其是陆安城这样的,立刻咋呼呼要去解程谦阳的裤子。 程谦阳一把摁住他:“别闹了,不是说热吗,我又不热,我先帮你弄,不然一会儿更难受。” “你骗人啊,你不是也肿了吗?” 陆安城盯着程谦阳也渐渐支起来的小帐篷。 “嘿嘿,你是不是也难受,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传染给你了。” 程谦阳低声笑了笑,空出来的那只手捏住陆安城的手,温柔地搓着他的手指:“你舒服了我就不难受了。” 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腰:“来,安安,翻个面儿,背靠着我。” [hide=] 陆安城不乐意了:“为什么啊,面对面不挺好的吗?我还能看见你的脸。”说完竟羞涩地捂了捂自己的脸,“要我朝外面,我不好意思。” “这样等下不好清理啊,你一会儿射海上,都被海水冲走了,谁也不知道我们干过什么事,不然救援的人来了怎么办呢?” 程谦阳彻底入戏了,就着陆安城的思想演下去感觉还不错。 他俯在陆安城耳边问道:“你不是喜欢甲板上的桥段吗?我也那样从后面搂着你,好不好?” 陆安城心动了,想了想点点头,将身子翻了过去。 程谦阳拥住他,重新抚上他的下半身,像平常安慰自己那样抚慰着陆安城,规律地上下撸动。只是动作更加轻柔。 陆安城真真实实地落在自己手心,他要好好记住此刻的触感。 “嘶……好凉啊……程谦阳你的手……”陆安城渐渐动了情,原本不太清明的神志更加混沌,呼吸也愈发紊乱。 “安安……我的天……”程谦阳听着怀中陆安城的低喘,仿佛产生错觉。这其实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只是他太过喜欢陆安城,已经到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 他低头细细陆安城的耳朵,细细密密,然后转为吮`吸。 “哎哟,你咬我干什么……痒死我了!” 陆安城抱怨,生气地甩了甩脑袋,一扭头,报复性地咬上口程谦阳的下巴。 程谦阳没怪陆安城糊了自己一下巴口水,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你舒服了么?还有空闲跟我玩呢。” 陆安城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加速刺激了,再管不上程谦阳,喘息节奏也跟着变快。 “程谦阳……哈……你……慢点啊……太快了,不行我要着火了……” “你不是说我凉凉的么,我怎么会让你着火呢,我正帮你泄火呢宝贝儿。” “不行不行,我……” 陆安城胡乱抓住他的手腕。 “纸纸纸,我要——” “不给。”程谦阳果断拒绝了他,偏头咬了咬他的耳垂,感觉对方快要到顶,滑动的手稍稍又紧了紧。 “直接x射x出去,听话——” 话音刚落,一道浓稠的白x浊x液体便飞溅到了地上,只差一丝一毫就沾上对面的软卧,留下痕迹。 接着又喷出细细的一两道。 余韵还没过去,陆安城缩在程谦阳怀里直哆嗦,低声喘息。 [/hide] “好点了么?还热么?” 陆安城摇了摇头,他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已经从沉船噩梦中脱离了出来,却一下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酒劲儿下去了些,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开始昏昏沉沉,不再搭理程谦阳了。 “用完就丢啊?” 程谦阳也涨得厉害,正顶在陆安城后腰上,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抱着陆安城,打算等对方睡着再起来解决。 “下次在外头别喝醉了,在家里醉醉还行。” 他偷偷吻了吻陆安城的后脑,陆安城彻底没反应了。 “这么可爱叫别人看见了惦记上怎么办啊。” PS:是青春期男孩的释放。 第27章 全城热恋 陆安城以前从来没在意过程谦阳被人惦记上这种事。 被惦记上那是好事儿啊,有什么不好的,人长得又高又帅,又是混血,基因摆在那,活脱脱一行走的荷尔蒙,不招蜂引蝶才有问题。 事实上程谦阳也确实招摇,穿着向来是时尚新潮,再加上待人不错,有一批爱慕者也情有可原。念书的时候喜欢他的都是怀春少女,后来出了国,不知道是不是和在国内一样吃香,听说外国人显老,说不定就喜欢他那样有一半亚洲基因的娃娃脸。 会不会还多了许多男性爱慕者。 这件事哪怕陆安城知道程谦阳是个同性恋,他在被对方追求的那段岁月里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相反还老烦躁地想把人推出去。 可如今他就因为程谦阳吃了一次飞醋才醒悟的,现在在一块了,自己才知道自己醋劲儿有多大,真是打脸。 不过误会风暴似的来,一场性爱又飞速卷走了。陆安城想,他和程谦阳到底太知根知底,只要敞开天窗说了亮话,就好像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可陆安城觉得自己不傻,现在的问题是,排除掉情情爱爱,程谦阳至少现阶段,有事情瞒着他。意大利一遭后,他一直心里不平静,老觉得有坏事要发生。但程谦阳回来后确实一直待在台里,每天忙得支不开身,光适应新的工作就够他累的了,还有空折腾他的副业? 而且国内虽然黑的地方挺乱,但好歹不敢搬到明面上杠,要发生像五渔村那样的黑手党袭击事件显然不大可能,天子脚下谁敢这么做,还要不要命了。 陆安城虽然中间那阵烦程谦阳,现在巴不得每天腻在一块,但他宁愿程谦阳现在工作忙一点,至少在他知道的范围里忙碌,能让他安心一些。 “别放歌了,换换换!”陆安城朝夜店楼上的控室喊了声。 “啊?城哥你说换歌?”控室里的小哥不解地给他打了内线,“换歌单还是?” “全关了。” 陆安城靠在沙发上摆了摆手。 控室里的小哥更纳闷了,现在刚过八点,客人还不多,零零散散地坐着,但也好歹是客人啊,再说一会儿人就多了,不给放舞曲热热场子,老板这是想干啥。 “老板,今儿不蹦迪了吗?”他壮着胆子问,“咱们打算改做音乐餐吧,转唱民谣啊?” “民谣你个头,听我把话说完了吗就在那插嘴。”陆安城啐了对方一口,“给我连网开广播电台的直播,四套,赶紧的。” “什么?”小哥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城哥,您要在店里听广播?还是四套的,您没事儿吧。” 现在是黄金时间段,别说一套在播正经新闻了,四套这种都市台,谁不知道这个点播的是老牌新闻节目《正点零距离》啊,多少年的老惯例了,过年都没停播过,难道现在改了?总不可能老板突然心血来潮,想听新闻吧? “放屁,你他妈才有事儿!叫你放你就放,废话那么多!” 陆安城不耐烦的扯了扯衬衣领口。 “行行行,我给您切歌……啊不,切广播——” 小哥真是无话可说,他们店开了几年,入夜后向来放的都是劲爆的舞曲,等会儿还要打碟的,就没哪天放过抒情乐,逢年过节连《新年好》和《恭喜发财》都不放个应景应景,今天突然要公放新闻,真不知道老板是哪根筋儿搭错了,是突然醒悟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公民想关心关心民生大事了? 店里热辣性感的女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另一个清亮的女声。 “各位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您现在收听到的是首都人民广播电台四套101.8都市之风频道为您带来的《正点零距离》,我是今天的主播莉莉,很高兴每晚八点与您准时相约,一起探究新闻热点,追寻新闻真相,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还原一个真实透明的都市……” 店里顿时寂静一片,只有女播音员寂寞的报道。 “嘿,今儿店里怎么回事啊,搞什么主题活动吗?没通知我啊?” 终于有个客人忍不住发问了。 管事的小王出面:“没有,这不是二少心血来潮想听听嘛,是吧二少?” 陆安城心不在焉的,也不回话。 小王直冒汗,心说二少啊,你可不能什么也不说啊,这广播放得莫名其妙,一会儿客人都跑了可怎么办? “哎呦,咱二少听入迷了都,二少?二少!” 他走到陆安城身边,轻轻拍了拍陆安城的肩。 陆安城这才回过神来,随意地点了点头,起身笑道:“是啊,你们不觉得这姑娘声儿挺美吗,又甜又脆,普通话还标准,我那天碰巧一听,心里那个酥的啊,比一些网红主播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说着走到发问的客人边上,替他倒了杯酒,也替自己倒了杯。 那客人一笑,与他碰杯:“哟,没想到咱二少还是个声控,惦记上人电台女主持了!” “哈哈,什么啊,你还不知道我,我听一听就过去了,最近喜欢这款声音,改明儿说不定就喜欢萝莉音了,哥哥连麦吗的那种,回头我把歌全换成美少女,吸引一批宅男驻场。”陆安城一口喝光了,“你这倒还启发我了,不如我再开个分店,以前去日本逛居酒屋的时候看过那种什么专门服务宅男的居酒屋,生意还挺好,不然我也搞一个?” “诶,那种都是赚一时快钱,不长久。”那客人摇摇头,“我看还不如整一个GAY吧,现在开放了同性恋是越来越多,也不藏着掖着了,这方面需求大着呢……” 那客人话刚说完,一顿,悄悄看了眼陆安城的脸色:“坏了,我忘了咱二少是个宇直,没戳中您雷点吧?” 陆安城也是一愣,他和程谦阳在一起后,早忘了自己还对外宣称自己八辈子不可能喜欢上男的的事儿,只能打个哈哈:“呃,没事没事,有钱赚什么提议我都听,您接着喝啊。” 他拍拍对方的肩又坐踱回沙发上去,继续去听那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主播说话,聊新闻,谈深度报道。 陆安城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是为了听人姑娘播音吗?他就是睹物思人……不是,借这节目思念一下它背后的大编导程谦阳。 他真是不知道做新闻节目有什么好的,乐趣在哪儿,他看过不少记者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冲锋陷阵的例子,甚至为了调查真相埋伏在危险地带,就像程谦阳之前在美国做过的那样 陆安城对此非常不能理解。他可以接受程谦阳是本着对父母的崇敬而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但如果这条路过分凶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去走。 “……以上就是郭教授对于这起事件的看法,听众朋友们如果有其他的见解,也欢迎登入微博或微信公众号平台搜索我们的栏目名称,参与我们的线上互动讨论。另外呢,在此插播一条最新消息——”女主持突然顿了顿。 “——根据网友提供的信息,进来城东区时有发生小团体在酒吧、夜店等场所借喝多了砸场子,寻讯滋事的情况,在这里我们节目制作组的某位编导想要借由节目提醒一下自己的……爱人,喝酒伤身更误事,最近请早点回家,不要流连酒场……” 女主持人突然卡壳了,她抬头隔着玻璃看了眼直播间外的编导,尤其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确认他是微笑地看着自己,甚至还举起写了“relax”标语的白板,她才放松下来,忍不住在节目中嗤笑出声,吐槽道: “太酸了,哎,做个主持人也不容易,还要吃编导的狗粮呢!” 换在以前,《正点零距离》可是严肃到绝不容许半点笑场,更别说愉悦的闲聊,如今换了年轻的领头人,不仅氛围,确实连节目风格也不太一样了。 陆安城差点没从沙发上弹起来,脸都红到耳根去了。 他掏出手机给程谦阳播了个电话,结果没响几声,程谦阳就给掐了。 反了天了敢挂老子电话? 陆安城不罢休,刚想再打,微信立刻弹出个消息提示。 程谦阳发了个疑惑的表情,问:“做节目呢,接不了电话,怎么了,想我啦?” 陆安城心里哼了声,装,你接着装。 “你怎么知道我这最近有闹事的情况,是不是王燚良告诉你的?”他飞速打到,“我告诉你我自己能解决,别提醒我也别帮我,我不需要过度保护啊!” 结果他最后一句刚打完按了发送,没几秒后程谦阳就打了电话过来,一瞬间的震动吓陆安城好大一跳,差点没把手机扔了。 “咋回事儿?你不说你做节目呢接不了电话吗?” 陆安城接了电话没好气的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这规矩还是我定的呢,为了你坏一次没什么嘿嘿。” 电话那头传来程谦阳一阵无赖的笑。 “安安,你正听节目呢,谢谢啊我好高兴。” “什么听节目我没……”陆安城一拍脑袋,坏了,完全着了他的道了。 “是是是,我是在听。我还听到你还全城通报批评我,好家伙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酒肉之徒了。” “这怎么是全城通报批评呢,你作为听众兼家属不仅贡献收听率还提供了节目素材,对我们节目真是太重要了,表扬还来不及呢!” “你没听出来我这是全城示爱呢么,安安?”程谦阳笑道,“我的爱人?” 第28章 风雨欲来 陆安城噎了一下。 “谁他妈是你爱人。”他低声冲手机里骂道。 “我爱的,爱我的,又是我的人,加在一块不就是爱人吗?”程谦阳不紧不慢地,“你看看,你全都符合,你就是我的爱人啊宝贝儿。” 程谦阳现在是越来越没脸没皮,工作时间都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调情,以前还只是叫“安安”,最近没熟人的时候就爱宝贝儿来宝贝儿去的,腻歪得不行。 “……”陆安城扶额,“行吧,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听节目?” “不是昨天晚上你跟我说的吗?我给你清洗的时候。”程谦阳说道,“你以前从来不听广播节目,昨天趴在浴缸里明明都快睡着了,还抓着我问我的节目在哪台放,说你想听——” “——程谦阳你他妈昨天……” 这一提陆安城才想起来,他刚骂出前半句,周围就有客人好奇地朝他望过来。他赶紧随手抓了沙发上的抱枕过来捂着,红着脸低吼: “你又他妈不用套儿!老子不是和你说了用套用套吗,你这人金鱼脑子啊?” “你这可冤枉我了啊,安安,我前两回都用了的……”程谦阳被这一吼吼的可委屈了,“最后一回不是我要拆套的时候你阻止我的么,死活要把套抢走,说什么也不让用,我开玩笑说那不做了,你还掰着腿来求我,太可爱了,我这一下就想到念书那会儿你在火车上撒酒疯的事,我——” 他顿了顿,低声笑起来。 “——我真恨不得疼死你这个心肝。” 陆安城对于程谦阳张口就来的情话几乎免疫,并且对他口中这种不要脸求爱的事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权当他是在放屁。 “您没毛病吧?我掰着腿求你?要么等我喝懵要么等我疯了再说吧!” 陆安城是真不知道自己只要被做昏了头,什么羞人的姿势都凹得出来,平日里羞于启齿的情话也是黏黏糊糊说个不停,跟变了个人似的,压根不用等喝醉了撒酒疯。 程谦阳也不戳穿他,怕一会炸毛了,再要哄还麻烦。他有的时候还挺羡慕周家佑,陆安城可不像周家斐那么好哄,不低声下气的真哄不来,好在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好好好,是我胡诌,下次我一定记得戴套。” 陆安城在电话那头“哼”了声,以示不在意了。其实他也没多在意,只是每次程谦阳不带套还要辛辛苦苦给他清理,他不嫌麻烦自己还嫌麻烦呢。 “都这个点了你吃饭了吗?吃的食堂还外卖啊。” “没呢,今天好几条突发新闻,和主播对修过的稿子对了老半天,就吃了一口点心,还没来得及吃上饭。”程谦阳叹了口气,“你呢,吃了吧?没吃别空腹喝酒。今晚待不待在店里?不待的话早点回家,别瞎转悠了,最近市里是真的不太平。” 程谦阳指的这个家,是他在广播大楼附近小区租的那套房子。他和陆安城在那儿确定了恋爱关系,最近腻歪也都是待在那,主要是热恋期吧,擦枪走火的情况太多了,大院里其他人还好说,父辈们都在,行事不太方便。 “今晚不过去了,我大哥难得回一次家,我回院里陪他吃顿饭。”陆安城问,“你还没吃不然一会儿我开车过去接你,咱俩一块回去?” “你回吧,我还有事没忙完呢,今天不知道得加班到什么时候。”程谦阳说道,“这样正好,我还想要是留你独守空房,你寂寞了可怎么办呢。” “你他妈……去去去,工作去吧你!我挂了!”陆安城没好气地锤了下抱枕,好像能锤在程谦阳身上似的。 程谦阳连忙喊住他:“啊?这就要挂了,咱今天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呢,你多说几句呗,给我点工作的动力。”语气里满是不舍。 陆安城一下就心软了,重新栽进沙发里,枕头捂着脸,想了会儿,闷着声音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你好好工作,等会节目做完了记得立刻、马上给我飞去吃饭,听见没?别老叫外卖了,不健康,食堂菜再不好吃那肯定比外卖营养些分量也多……你要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回头我……” 他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 “……我给你做。” 说到最后都要没声儿了。 还好电话那头是程谦阳,陆安城说得在含糊他也能听出来。 他心猛地一颤,陆安城愿意把对他的关心实打实的表达出来,这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嗯,我一会儿就吃,我们食堂的炒粉和锅包肉做得可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探班,我带你尝尝。至于给我做饭啊,你随便做,想做什么做什么,我都吃,在你那儿我从不挑食。”程谦阳温柔应着。 “还是你想请我吃点——别的东西?我更愿意了。”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闭嘴闭嘴!” 听程谦阳骚话说得多了,陆安城对于黄段子的理解能力在潜移默化中翻倍增强。 “你一天不说骚话能死啊!真的挂了!” 说了再不听程谦阳说话,一把掐了电话。 《正点零距离》不知不觉也播到了尾声,女主持正在念节目的冠名。原来这节目还有冠名?陆二少突发奇想,寻思着什么时候赚大发了,给程谦阳冠名一个去。 客人逐渐多起来,成群成对地往店里走。陆安城拨了个内线,让控室的小哥能重新放音乐了,才从沙发上弹起来。 “小王!”他喊了声。 “诶!二少!”管事小王赶紧飞奔过来,凑到他边上,“您有事儿吩咐?” 陆安城拎起自己的外套,边走边穿,小王殷勤地跟在他身后。 “车钥匙给我,我今晚不在店里待着了,你们自己注意着点,分寸不用我说了,该干什么事儿心里都清楚,要有闹事的能劝就劝,劝不动再联系我。” 陆安城伸手管小王要车钥匙。 “最好是别联系我,今儿家庭聚餐,哥不想被打扰。” “得嘞!您放一百个心,我做事您还担心啥,您就安安心心配家人吃饭吧,我保证万不得已不给您打电话,不给您添堵。” 小王转身去内屋拿陆安城的车钥匙,陆安城就靠在店门口等他。 入夜以后有些起风,陆安城被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往店内缩了缩。这东风刮的,怕不是要下雨。 “哥们儿,问个事。”突然又三个年轻人走到陆安城跟前。 为首的那个朝他抬了抬下巴:“这地儿是‘声犬’吗?” “是啊。”陆安城看他们三个长得面生,以为是新来的客人,“新来的吧,里面走啊。” 那三人却无动于衷,为首的又接着问:“我听说这店是城东区生意最好的,因为有个高干子弟罩着,是不是真的啊?” 陆安城眉头一皱,心想,这些人来路不明,问这问题不知道想干什么,还是不要暴露自己为妙。他耳边忽然就响起程谦阳让女主播在节目里提醒他的那些话。 “那我哪儿知道啊,我也是来玩的,正等朋友呢!”他笑道,“诶,你们从哪儿听来的?” 为首的却避开了他的问题:“你也来玩啊,这店和其他店有什么不同吗?” “嗨,能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老板长得帅,又好客好说话,酒水质量好,小菜丰富,来的漂亮姑娘多罢了。” “不能吧,光这样就能让生意火爆?”右边的人嗤笑一声,“这店应该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小哥?” 陆安城一愣,什么啊,原来是几个找乐子的,便笑起来: “你们要是找姑娘,那也来对地方了,这里的姑娘一等一的水灵,保证……” “我们不找姑娘。”左边的人却打断了他,“姑娘有什么刺激的,我们想要的是别的东西,那种东西,这家店应该有吧?” 陆安城心里一惊,这下严肃起来:“抱歉了几位兄弟,你们怕是找错地方了,我来玩了几次,从来没见人用过那种东西,连影子都没见到过。” “没事,现在没见过,以后就说不定了。”为首的拍了拍他的肩,“你说这店老板好说话,那你跟人熟吗?我们想见见他,跟他谈点生意,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陆安城心里冷哼。 这种所谓来“谈合作”的人他见得多了,每次都被他叫店里的人打发走了,没想到这次亲自碰上。 “哟,那你们来得可不怎么凑巧,老板刚才还在呢,我在这边等的时候刚和他打了面罩,他说家了有事儿,急匆匆就走了。”陆安城笑道,“你们有事找他还是改天再来吧?要不然来都来了,干脆进去喝两杯,或者找他们店里的人聊聊?” 为首的皱了眉,果然面露难色,沉默了会才开口说:“算了,既然老板不在,我们改天再来。”说罢摆了摆手,一行三人便离开了。 陆安城见他们走远,才忍不住猛换了口气。 这年头卖这些东西的可真嚣张,大摇大摆的也不怕被人举报,早晚有一天要进去。 “二少!您的车钥匙拿来了——”管事小王一路小跑到陆安城身边,见陆安城眉头紧皱地靠在门边,纳了闷,小心翼翼地问:“二少?您还好吧,怎么神情突然这么严肃……” “没什么。”陆安城重新直起了身子,瞄了小王一眼,状似不经意地叮嘱他,“最近城东区不太平,要是有可疑的家伙上门,说想卖些东西,全给我叉出去扔了,叫几个块头大的上,得给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不敢再来,知道了吗?” 管事小王明显感觉氛围不太对,倒也严肃起来,点头道:“您放心二少,咱们店虽然白不到哪儿去,但这种事绝对半点沾不上边。” “嗯。”陆安城点点头,“车钥匙给我吧。” 小王把他那几把钥匙摆出来:“您开哪辆回去?” 陆安城随意看了眼,最后抽走了捷豹F-TAPE。 “诶,您不是说家里觉得太招摇了,让别开回去吗?” “那能怎么样,我喜欢啊。”陆安城晃了晃车钥匙,抬脚走了,“丑媳妇再怎么藏着也得见公婆啊。”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一部分了。 第29章 险境 那天送陆安城回了大院,接了周家佑一通电话后,程谦阳就推了手头上的工作,火急火燎赶到了局里。 他果然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前神情凝重的王燚良,和……站在他身侧许久不见的沈博裕。 “博裕,好久不见。”程谦阳没想到他也在这。 虽然沈博裕愿意帮他们的忙,但通常做的都是幕后工作,偶尔协助他们分析一些证据,并不直接参与调查。他平常工作也忙,程谦阳回国后还没有机会同他见上一面。 “见是好久没见,你的动态我可快听这人说得耳朵都长茧了。”沈博裕笑了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呢。” 王燚良原本正发愁呢,听到这话差点没哽死,抬手揉了揉沈博裕的后腰:“说什么啊,我这忙正事呢。” “知道。”沈博裕伸手搭上王燚良放在腰间的手,轻轻推了推,“谁不是来说正事的?”他把一叠资料放在王燚良的办公桌上,顺手又搭在了对方肩上。 “上次周家佑交给我的样本我都抽空分析过了,基本实锤,分析资料都在里头,你们要是觉得作为检举材料有用就用,没用我就当吃饱了撑着多做了次试验罢了。” 他紧了紧自己手,把王燚良掐得那叫一个肉痛。 “反正人民公安觉得人民医院的医生都闲得慌,对吧。” “……”王燚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程谦阳也不觉得尴尬,站在边上傻乐,王燚良打小就“沈博裕管严”,除了沈博裕出国那几年有些难言之隐,如今都快三十了还是这毛病,看来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还好大家兜兜转转,如今都幸福美满。 “谢谢你啊博裕。”程谦阳说道,“也隔空谢谢家佑,杨美恬这一马脚露的,帮我们在娱乐圈这块打开了一个豁口。吸毒不是一个人的事,它是一整条商业链,这一点不用我说,王燚良,你做警察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顿了顿,眼神一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娱乐圈多乱,哪怕是放着不管,迟早有一天自己出大茬子。家佑不过是帮我揪出其中一只罢了。” “你们干这行的不光八面玲珑擅长取证,想得也比一般人多,太精了,我说不过你。”王燚良叹口气,“我小时候就知道你不是好对付的,但还以为你会为了陆安城这个不省事的浑小子,选择替他安安分分,没想到你俩一个比一个胡来,是吧裕儿?” 沈博裕推了推眼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呗。” 程谦阳伸手摸了摸那份报告,粗糙的文件袋磨过他的指腹。 “你们都看错了,安安乖着呢,我才是不安分的那一个,从小到大都是。”他笑道,“没想到连博裕都没看出来,该换新眼镜了。” “咳咳,既然你决定娱乐圈那块暂时不往下挖,咱们就来说说我这边。”王燚良咳了声,终于切进主题,“陶岳非常可能暴露,我这边的人正在努力和他取得联系。虽然我信得过陶岳有作为线人的操守,但万一对方精明得不需要通过他就能摸到我们……” “谦阳,你到底不是警察,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程谦阳沉默了片刻。 “心理准备我当年着手计划对付老头儿的时候就做好了。” “但是最近你开始犹豫了。”沈博裕一针见血,“怎么?你磨了那么多年,陆安城终于愿意跟你在一块了,你享受现在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不想冒险了吧。” 程谦阳低笑一声:“对又不对,我是享受现在平静的生活,但也没想过停手,我犹豫是因为安安。” 说着他收了笑:“他现在越来越离不开我,我也一样,我原本有心让他慢慢了解我正在做的事,可是每次和他待在一起,哪怕只是抱一抱他,我就想着他还是什么都别知道的好。” 王燚良叹了口气:“你啊你,你和周家佑一个毛病,就是保护过了头。你以为你不想让陆安城知道,他就自己不会想?他想不明白?你卧底调查被他发现过,还故意制造危急情况让他撞见了,他现在不起疑都困难。” “他已经起疑了,最近我都用新工作太忙搪塞他,他还会时不时查岗。”程谦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哎,真幸福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恋爱的烦恼吧。” 王燚良见程谦阳还这么跟个没事人一样,心里头着急。可皇帝不急太监急,程谦阳自己有准备,那他也不好劝什么,反正他们一直以来互相合作,要是能一口气端掉这个大人物,倒也两全其美。 “虽然不关你们的事,不过我还想问一问,陶岳如果救不出来,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程谦阳又看见王燚良去揉沈博裕的后腰,这是什么习惯成自然的动作,大家心里都懂,他也不点破。 沈博裕这回没推开王燚良的手:“能怎么样,弃车保帅。” “这么做未免太冷酷无情了点吧。” 王燚良小声吐槽了句。 “不是我无情,你们自己想想,陶岳毛遂自荐前只是一个退了武的便衣,在局里头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不说出去甚至没人知道他是个治安警察,上头才愿意让他来干这件事。” 沈博裕纵然再冷静,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没有什么后台,自愿被推进险境里,自己肯定已经考虑过会有的后果了,能不能出得来一靠你们的能力,二就都靠造化了。” “陶岳今年多大?”程谦阳开口问。 “我想想,没记错应该是二十四……”王燚良沉思了会,“他好像没什么亲人,从小爷爷奶奶带大的,现在老人家都过世了。” “难怪愿意做卧底,毕竟没什么牵挂。”程谦阳了然,“之前和他谈话的时候就觉得他性子挺沉稳,谈吐也自然大方。” “是,他是个好苗子,千万不能折了。哎……”王燚良感伤地揉了揉眼睛,“以前还在部队里待着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老实,不爱出风头,默默无闻,没想到只要决定了,死都不怕。” “照你这么说,陶岳还是你后辈?”沈博裕突然伸手,掐上王燚良的后颈,“你怎么不早说?” “这有什么说的啊,他刚入伍我都要转了,只是知道别的连有这么个人而已。”王燚良莫名其妙地抓住沈博裕的手,搓了搓,“他又不是特种,还是陆大哥告诉我的,说新兵里有几个比较能吃苦耐劳的,他看着不错。” “嗯?那会儿陆大哥是你连长?”沈博裕关注到了重点,“那这么说陶岳当初也是陆大哥管的?实在不行,我们找陆大哥帮忙,借点——” “不行!”程谦阳毫不犹豫,直截了当打断沈博裕的话,“不能把陆大哥卷进这件事里。” 沈博裕眉头一皱:“怎么……” 程谦阳握了握拳头:“这事儿绝对不能把陆家牵扯进来,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你是不想把陆家牵扯进来,还是不想把陆安城牵扯进来?”沈博裕冷哼一声,“程谦阳,我理解你对陆安城的疼爱,但你未免也太自私,我们几个哪个现在做的事不是帮你?有哪个怕牵连家里害怕了?” “我很感激你们,但陆安城不一样,我就是这么自私一人,你难道今天才看清我?” 王燚良发现气氛不对,为了防止这俩脑子精明的在这唇枪舌战,他连忙打岔,站起来拉着沈博裕的胳膊朝自己身侧一带,抚了抚他的胳膊。 “行了行了,这点事至于么,况且现在情况还不算坏,也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要我们更警惕,我们应该保持良好的心态,把事儿往好了想啊!我们得积极阳光,充满正能量啊!” 程谦阳心说,真不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愁眉苦脸的是谁。 “来,接着说,接着正能量。”沈博裕一晒,“连着给我打点话哭天喊地地念‘坏了坏了大事儿不好了’的不知道是谁。” 王燚良额头挂汗,低声道:“好歹在局里,你给我留点儿面子。” 程谦阳不给他俩打情骂俏的机会,低咳一声,重新严肃道: “不管怎么样,陶岳的事我有责任,我一直从他那得到一手信息,现在却帮不上什么忙,直到营救组宣布解除危机前我会跟燚良一起在局里待着。” 王燚良也严肃起来:“没事,谦阳,这不是谁的责任,陶岳是个警察,他就时刻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是我们的战友,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全力以赴。” 他话音刚落,一阵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三人的神经顿时紧绷。 王燚良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来电显示,就匆匆接起电话: “说,情况怎么样?” 他眉头紧皱,嘴唇紧抿,微微发颤的手还是藏不住他的紧张。沈博裕站在他身侧,伸出手轻轻盖在了他握着电话的那只手。 王燚良稍稍放松下来,朝他点了点头。 “嗯嗯……嗯……接着跟……保持联系……你说什——” 他却又忽然顿住,将电话贴上另一只耳朵:“——你说什么?支援?上头没说多派支援啊?” 王燚良一脸疑惑,程谦阳和沈博裕见状也是面面相觑。 “……帮上大忙了还?几个特种?我真不知道啊……” “你说什么营?陆营?陆——” 王燚良下巴都要掉了,看了程谦阳和沈博裕一眼,晃晃脑袋。 “行吧我知道了,你们接着跟,特种经验更丰富,好好配合,哪怕情况稳定也不能掉以轻心,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说着他便火速挂了电话,眼神复杂地看了程谦阳一眼。 “程谦阳,你先在就是不想把陆家牵扯进来,也迟了。” 第30章 触及 虽然遇上几个毒贩子,但好在陆安城也没多往心里去,这插曲没怎么影响他听了程谦阳一通甜言蜜语后的好心情。 真正影响他心情的是京城的堵车。分明已经过了下班晚高峰了,怎么还这么堵?陆安城烦躁地等了一波又一波红绿灯,中途接了他妈几个电话,等到跑车跟只蜗牛似地挪回大院,老三都快下晚自习了。 “可回来了,再晚点正好赶上你弟回来,咱们这顿晚饭怕是直接改成宵夜。”陆妈站在门口瞅了陆安城一眼,回厨房热菜。 “我大哥呢?”陆安城屁颠屁颠儿跟进去,洗了手准备布筷。他们家向来有这规矩,一家人吃饭肯定最小的那个摆碗筷,陆安城和陆念陞都是打小就开始摆,一个摆到老三能上桌吃饭,一个一直摆到初三开始晚自习不回来吃晚饭,如今这活儿又落回了陆安城身上。 “楼上书房呢,不知道和你爸说什么,估计有事吧,我看着谈挺久了。”陆妈从锅里捞了一小块酱肘子肉塞陆安城嘴里,“帮妈尝尝咸淡,入不入味?” “够了够了,太香太好吃了,您世界第一大厨。”陆安城狂点头,赞美道,“我真想重金聘您到我店里卤酱肘子,不知道您乐不乐意?” 陆妈生了三个儿子,老大性格沉稳,老三不怎么健谈,都不是会哄人开心的料。偏偏中间这个说话一道一道儿的,哄她开心的本事日益见长,小时候虽然皮得不行,现在大了也没个正经,但最常陪伴在她身边,倒是让她舒心不少。 “你就贫吧你,跟个小棉袄似的。” “您这话说的,什么小棉袄啊我又不是个闺女。”陆安城笑道。 “我有时候比较比较你大哥你三弟和你,感觉不是个闺女也差不多养了个闺女了。”陆妈伸手向他要了个碟子,“吃一样的东西长大,怎么就你嘴跟抹了蜜似的。” “您谬赞我了,我也就对您说话的时候嘴巴里抹了蜜,平日里头不这样的,您出门遛弯儿的时候随便抓个谁问问,肯定都说我是个暴脾气。” “那我还能不知道?你这臭脾气都是打小让谦阳那孩子给惯的,这么多年了他能忍着你真是不容易,得亏人脾气好,换一个早跟你打八百回架了。” 陆安城忍不住伸手想偷吃几个菜,又被陆妈一手拍开。 “去去去,叫你爸和你大哥下来吃饭。” 陆安城努了努嘴,刚想走开,又被陆妈喊住了: “诶,你最近不是老往谦阳在外头买的房子跑吗?今天怎么不带他过来一块吃啊,难得你大哥回来一趟,他又刚回国不久,这么久不见俩人正好唠唠。” “唠什么唠啊,程谦阳和我大哥又不熟,再说他俩一个在部队里当禁欲猛男,一个是刚从美国回来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大编导,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搁一块儿有啥好聊的啊,别回头再打起来。” “哟哟哟,你以为都像你啊动不动就和人不对付,要打要打的。”陆妈嫌弃地看了陆安城一眼,又接着问:“谦阳刚回国,挺忙的吧?他不是还没回过前就托人在江景畔买了一套吗?面积还挺大。没装修呢?还是上班不方便又租了一套?” “嗯,是挺忙的,他租了一套小单身,离广播大楼近,回去方便,等之后空闲了应该就能常回院里了。”陆安城靠在门框上玩儿门把。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整天闲的,还往谦阳那跑,人忙完了工作还得忙着伺候你,可惨,你也不怕打扰人家。” 陆妈端着菜走到他边上,踹了他一脚。 “怎么就打扰了,他乐意着呢。” 可不是吗,陆安城每回过去留宿,程谦阳就跟发了情似的,以前就粘人,现在更加严重,要不是工作忙,真恨不得一天到晚盘在他身上,还老说要是陆安城能让自己揣兜里带着走不知该有多好。 “行了行了,知道你俩关系最好,给我让让道儿。”陆妈笑道,“碗筷布好没?” “好了好了。”陆安城这才走到客厅里,朝二楼喊,“爸!大哥!下楼吃饭!” 这一声喊完,他就随手从茶几上挑了本杂志来翻,翻了两三页,迟迟不见楼上有动静。 奇怪,怎么不下来? “妈,爸和大哥是在书房吧?我上楼看看。” 陆安城跟个土地主进村似地大摇大摆晃上了楼,推开了书房的门。 “爸,大哥,该吃——” “你平日里最让人省心,看看这一回干的都是什么事!那一个个精兵是让你这样随意差遣的吗!” 结果他刚推门进去,就看见陆爸指着大哥的鼻子骂,着实吃了一惊。陆爸显然很生气,大哥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大哥现在什么情况。 “爸?大哥?”陆安城站在门边试探性地喊了声。 “对不起,爸,这次是我急昏了头,下次我一定注意。” 陆守国军人出身,身型挺拔健硕,为人性格沉稳,从小到大没出过什么差错,晋升又快,哪怕其他人不当兵,在大院里一直是他们这辈的榜样。 陆爸看着这样的大儿子,叹了口气: “你性子一直比较沉,我真想不通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你先斩后奏直接派了几个特种去帮忙救援?就为个警队的眼线?” “爸,你知道缉毒行动中眼线的重要性,卧底毒窝多么危险,如果出了岔子,让毒贩留了心眼,之后要下手就更是困难。救一个卧底不光是救一条性命,还关乎到整个行动的计划,我出于这样的考虑,没有事先报告是我的失职,我自愿领罚。” 陆守国虽然嘴上道歉,态度却不卑不亢,陆爸也拿他没办法。 “是不是老王家的小子自己没招,才找你帮忙了。” “不是,是我听城东那边的人说起过这件事,觉得危险系数大,才擅自做了决定。” 陆守国摇摇头,坚决不承认自己滥用职权是因为受了王燚良的委托。 “燚良办事认真,尽职尽责,力所不能及的事从来不做,这孩子什么样,您比我清楚。这件事全是我一人的注意,他现在知道了,说不定也想来问我的话。” 陆爸把手背到身后,来回踱了几步,又抬头看看大儿子。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做?” “我会先向上头打好报告。”陆安城眼神坚定,“看批复速度,如果赶不上,我哪怕不等批复,也还是会做。” 陆爸彻底没辙了,这小子还是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莽性,同时把战友,同行的安危看得很重这点也随了自己。 陆安城见两人像是谈的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 “咳咳。” 陆爸和陆守国这才朝书房门看了一眼。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站了有一会了,还喊了好几声,看来我存在感太稀薄,您和大哥都看不见我。”陆安城说道,“不会吧,我觉得我挺闪闪惹人爱的。” “就你还惹人爱?讨人嫌吧。”陆爸边说边朝门口走来,“开饭了?” “开饭了,就等你俩上桌了。”陆安城越过陆爸看了跟在他爸身后的陆守国一眼,“大哥,你犯事儿了?” 陆守国路过他,笑着揉了把他的脑袋:“你以为大哥是你,成天犯事儿,就是和爸在作战理念上有些歧义,已经解决了。” “哦,那下楼吃饭吧。哥,你难得回趟家,妈做了咱老陆家招牌酱肘子,你得多吃点。” 说着转身下了楼。 陆安城在陆守国面前到底还算听话,他和大哥差了七岁,隔了起码两道代沟,况且他大哥辛辛苦苦在部队待着,换他能有自在日子过,他一直挺感动。 “阿城。” 身后的陆守国却又喊住他。 “一会儿吃完饭你陪大哥在院里走走吧,哥有些话想和你说。” 走在最前面的陆爸回头看了俩儿子一眼:“哎哟,我真是老了,你们都开始手足情深了。”说着又呛了陆安城一声:“你对老三要能有老大对你一半好他不知道得多开心。” “别吧,无事献殷勤,回头我再把人吓着。”陆安城立刻怼了回去,又应了陆守国一声:“行啊大哥。” 一家人除了上自习课的陆念陞,围在一块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家常菜。席上大多数是陆安城说话,其余三个人听,其乐融融。 等陆安城替陆妈收拾了碗筷,陆念陞也放学回来了。他这个点回来只够热点剩菜当宵夜吃。 “大哥二哥,你们出去。”他刚推着自行车进门就看见陆守国和陆安城前后脚走出了自己小院。 “你大哥吃饱了撑的,要和我增进一下感情,你来吗?” “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屋吧我。”陆念陞不知道他俩搞什么,一溜烟窜进屋里去了。 陆安城走在陆守国身侧,俩人走了有一段路了,绕着大院都快走了半圈,大哥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阿城,大哥问你。”陆安城心里正犯嘀咕,陆守国突然就开了口,声音很轻,但仍然带着几分严肃。 “你和谦阳是在一块儿了吧?” 陆安城心里咯噔一下:“大哥你瞎说什……” “跟我你就别装了,你俩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谦阳对你安的什么心思,被人看不出来,你大哥看不出来?” 陆安城只得沉默地点了点头。 陆守国也不说话,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社会对同性恋开放了很多,咱们家也没什么封建思想,一直都是你开心最重要。你以前感情乱,定不下心来处对象,现在和谦阳在一块,你们从小一块长大,咱们两家也知根知底,原本我觉得这事儿挺美满的。” 他顿了顿,停住了脚步。 陆安城听出了这话要转折,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是我没想到程谦阳居然搅进这么危险的事里,阿城,大哥不能让你陪他一块冒险,你要是爱他,你就好好劝劝他。”陆守国神色严肃,“可谦阳铁了心做一件事,不知道有谁能劝得了他,你要是劝不动,就听大哥的话,早点抽身吧。” 第31章 大幕正启 陆安城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出陆守国的隐忍,他在克制自己不去生气。 “……大哥?”陆安城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程谦阳怎么着你了?” “不是他怎么着我,是他打算怎么着。”陆守国扶了扶额,眉头紧皱,“陶岳差点救不出来,中了一枪,下午刚从ICU转出来,我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是王燚良那小子?还是程谦阳他自己?” 他痛苦地垂了垂眼:“我明明长你们这么多岁,却没能像一个真正的大哥那样保护你们,还要眼睁睁你们铤而走险。” “大哥……” “阿城,你想过万一没了他,你怎么活吗?” 陆安城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他额头渗了点汗,抬手胡乱擦了擦,然后微微张嘴,问道:“……陶岳是谁?” …… 陶岳今天凌晨被救出来了,但是中了一枪,情况不容乐观,在ICU待了十几个小时,总算是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王燚良通知程谦阳等人的时候,正好在程谦阳接了陆安城那一通电话后。他觉得有必要去看看,把剩余的工作都安排清楚,就开了车往人民医院赶。 等程谦阳把车停好,从停车场抄近道从普内急诊科大门进楼的时候,险些和急匆匆迎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俩人互相道歉,结果程谦阳一听,竟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程谦阳抬头一看,才发现差点儿撞上的是周家佑的朋友,新晋金牌作词人梁渠。程谦阳和梁渠只在美国有过几面之缘,那时梁渠刚因车祸大脑受了伤,去美国接受治疗,因为他和周家兄弟在业内除了是朋友更是合作伙伴,程谦阳因此便记住了。 “你是……程谦阳吧?” 梁渠显然也认出了他,只是他好像很急,刚才一路都是小跑,此刻满头大汗。 “嗯,好久不见。”程谦阳点点头,“你病了?来挂急诊?”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喝太多了突然酒精过敏,我带他来挂水,现在要去药房开点药。”梁渠低声叹了口气,“以前不这样儿啊。” “那你忙吧,我不耽误你了,我刚回国不久,有空再聊。”程谦阳其实想问问梁渠恢复得怎么样了,但双方都有事,便和他道了个别,急匆匆坐电梯往外科病房赶。 陶岳因为身份特殊,已经被秘密安排在高层的单人间病房,此刻楼道格外寂静,显得气氛有违凝重。 程谦阳和王燚良确认了病房号,推门进去。 里面都是熟人,他开门见山地问:“情况怎么样?” 王燚良回道:“已经脱离危险了,目前情况稳定。” “侧腹中了一弹,已经处理干净了,就是还有炎症,一直低烧,其他指标还算正常,手术后也没有并发症状,身体素质过硬,裕儿……沈医生说给开消炎的药接着挂。”他看了眼边上站着的几位便衣。 “沈医生来看过了?” “嗯,顺路来的,就看了看,又回自己办公室了,今天又有三台手术做,估计够呛。” “王队,您和程先生接着说,我和他们几个回一趟局里。”其中一个便衣开口说道。 “嗯,行,有事联系我。” 几位便衣带了门出去,王燚良才松了口气。 “我的老天爷,我差点吓死,陶岳要出了事我怎么向陆大哥交代?我好怕被兴师问罪。” 程谦阳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我也没想到,陆大哥对陶岳这么上心,陆大哥对他……” “他俩——”王燚良顿了顿,看了昏迷中的陶岳一眼,他表情安详,像只是睡着了,一点也不像中了弹,“——他俩是一对儿?” “不清楚,你得等陶岳醒来自己问他,或者……”程谦阳顿了顿,“直接去问陆大哥。” “我不想活了我直接问他!”王燚良低声嚷嚷,“我现在就在想,我以前对待陶岳有没有什么不尊重不太好的地方……应该没吧……” “你别乱想了,陆大哥不会迁怒于你的,说不准,他更生自己的气。”程谦阳垂下眼,“我现在也乱得很,现在这个情况,我居然还想着陆安城,你不知道我接到你电话之前,刚刚和他通了电话。” 他轻笑一声:“他听我做的节目,要我按时吃饭,还说要亲自下厨给我做饭。他现在这样可爱,我比以前更加爱他了。” “我明明回国前,还在想,要他和我一样做好面对危险,面对分离的准备,可事到如今我居然有些后悔。王燚良,你明白这种矛盾感吗?” “哎,我懂,我懂。”王燚良拍拍程谦阳的肩,“你是不舍得了,我当初也这样过。” “我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住他,我一定不能放他走。”程谦阳又笑,这次满是自嘲,“我这人可太自私了。”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今日天阴,刚才还飘了一会儿小雨,根本望不到半点光亮,行动暴露遭遇险情的阴霾笼罩住所有知情者的心,像黑压压的云满布这座城市。 王燚良跟着沉默,久久才将一样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交到程谦阳手中。程谦阳摊开手心,是一枚极小的U盘。 王燚良从椅子边上拿过一个手提包,掏出笔记本电脑,同样递给了程谦阳。 “看看吧,陶岳收集到的线索基本都在里面,做手术时从他贴身内袋里翻出来的。”王燚良神情复杂地瞄了U盘一眼,就是这只藏满秘密的U盘,必然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可以和你在美国那儿搜集的资料和证据联系看看。” 他翘起了腿,靠上椅背:“要是真都对得上,那跨国犯罪是没跑儿了。” 程谦阳点点头,打开电脑,摊开紧紧包裹着U盘的手,凝视了这个四方体一会儿,将他插入电脑接口。 “嗯,我当时就和那边提过很可能是跨国犯罪,但是你知道咱们和美国的国情不同,想要大张旗鼓调查一个有些身份的人太难了。” “是,况且还是明面儿上一清二白的人,更难。”王燚良皱了皱眉,表示认同。 程谦阳打开了一页页文档,飞速浏览起来。他的工作要求他对于信息有极高的敏感度,而他最擅长的便是快速阅读并从文件中快速提取关键词。 王燚良就看见他几乎不做停顿地下滑着滚轮,每到一些似乎是关键信息的地方,才停下细看。此刻他神情严肃,一副沉稳的精英之态,和外表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是啊,这人走在大街上,论谁看见他灿烂的笑,也不会将他和与国内外警方合作的地下记者联系在一起。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连接陶岳身体的监护仪时不时响两声,附和滑鼠的滚动声和键盘的敲击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程谦阳终于大致看完了陶岳搜集的所有线索,将U盘拔出,小心收好。 “如何?”王燚良连忙凑过来问道。 程谦阳朝他打了个响指:“基本没跑了。” “三个月前,陶岳卧底的小团伙开始派遣一支小队,前往西南边陲和越南边境,以招工名义寻找十六至二十二岁之间的少女,并将他们偷偷转移至三大城市。” “人口买卖?”王燚良反问,却又立刻自我否定,“不对,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们在美国做过一样的事,我卧底过他们在弗罗里达州的农场,那些自以为是去务农的适龄少年进了农场后全都被关了起来,接受教育。”程谦阳一顿,面露苦色,“用毒品麻痹和调x教她们,教她们如何取悦男人,并哄诱对方吸食毒品。” 王燚良一惊:“所以他在国内如法炮制?” “他有很多副业,白道黑道的,毒品只是其一,他真正想做的是打进京圈的上流层。娱乐圈,高干圈,他都想掺一脚。毕竟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他人到中年,美国混得再好也觉得没劲,为了爬上去不惜血染双手的人,名和利对他的诱惑还能小吗?” 程谦阳讽刺地笑道。 “所以那会碰上老头儿要将‘生意’转到大陆,我就提议跟过来,人不是都说嘛,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大概没想到‘光’这个无名小记者如此执着,跑到天涯海角都有调查他吧。” 王燚良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狠厉。 “他大概还以为‘光’是自己在美国留下的祸根,只整他在美国的事儿呢。二十多年前造的孽,估计他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他渐渐收紧了拳头,“不然换做我,为了自己活命害死了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事,还是对有个半大点孩子的夫妻,我早噩梦缠身,夜不能寐了。” “他怎么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业内高椅上?”程谦阳眼眶有些发红,他反问王燚良。 “程谦阳——”王燚良见他情绪激动,伸出一只手死死压住他的肩膀,低声唤他。 “他是在玷污所有新闻工作者,破坏新闻行业公平公正公开的形象。”程谦阳深吸一口气。 “我不会原谅他的。” 作者有话说: 这文已经进入后半段了,好激动,越到后面卡文越严重,气死了。 第32章 决心 周家佑待在片场已经快一个星期,好几天没能休息好,再加上拍摄遇到了些瓶颈,火气一下就上来。可他不是会在片场发作的人,通常都只自己憋着,或者给周家斐打个电话。 只是这几天都在赶拍夜戏,白天一有空他倒头就睡,和周家斐有时间差,根本找不到时间通电话。这更气人了,明明就一个在城里和一个在西郊的影视城,怎么跟跨了时区似的。 他躺在偌大的酒店床上,端着手机使劲翻相册,正想把以前无聊拍的些火辣小视频找出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手机就突然震了起来,周家斐的头像赫然在上。 看看,什么叫默契。 不用一秒周家佑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哥——”周家斐这一声唤得周家佑心都要化了,“你猜我干嘛呢?” “我猜你想我了,因为我正想你呢。”周家佑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想念,“想你想得太难受了,正打算泄泄火你就打来了,视频吗?” 他顿了顿,低声说道:“一起打。” “不,你自己打。”周家斐拒绝了邀请。 “那你看我打?”周家佑温柔地哄他。 “不看不看。” “看吧,你不看我我打不出来。”周家佑不肯放弃,唤了好几声,“小宝?你不想我吗?小宝?” “哎哟。”周家斐笑了声,“你就去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打吧,和我看着你差不多了。我等下还有事儿呢!” “什么事能有和你哥视频重要?”周家佑失望地叹了口气。 “嘿嘿,我今儿中午要跟阿城出去吃火锅,想到你只能在影视城吃盒饭,就分外同情。想着一定要和你说一声。”周家佑躺在床上滚了两滚,故意道。 周家佑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嬉皮笑脸,叹道:“哎,阿城阿城的叫的可亲哪,看来哥哥在小宝心里越来越不重要了,别人一顿火锅就把你给收买了。” “主要是太难得了,陆安城那大爷居然能主动请我吃饭,我肯定得赏脸去啊。” “他请你吃饭?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做什么请你吃饭?”周家佑想了两秒,突然轻笑起来,“哦,我知道了,他怕不是让你给他传授点经验,作为下面的那个该怎么做。” 周家斐莫名其妙:“什么啊?” “陆安城没告诉你?”合着他还不知道程谦阳和陆安城在一块的事呢?周家佑拍了拍脑袋,“哎,怪我怪我,我这一忙忘了和你说了,别生气啊。” “陆安城约你吃饭是想向你出柜呢!” “出柜?他居然出柜了!”周家斐从床上弹起来,“他和程谦阳成了!” “真棒,一点就通。”周家佑笑道,“你居然没问我他和谁出柜,直接就想到了程谦阳。” “不是程谦阳还能有别人么?”周家斐嘁了一声,“他俩真在一块了?” “哥哥骗你干嘛?” 周家斐兴奋劲儿一下就上来了:“陆安城脑子怎么突然开窍了,我一会儿得好好盘问盘问他,要问不出来,就逼他吃红锅。” “咋?你俩不是吃红锅?上礼拜在家你还半夜偷吃了火鸡面。”周家佑问道,“我还没教育自己改性了?” “不了不了,原本是想的,现在还是让他吃番茄的吧。”周家斐皱眉,“让他败败火,他现在和程谦阳在一块了更不能上火,不然长了坏东西,影响性X生活。” “那你不一起败败?多叫两瓶广东凉茶,哥哥给你出钱。” “我好着呢,定期泄火对身体有好处。”周家斐隔着电话亲了周家佑一口,“谢谢我二十四孝好哥哥长期为我提供泄火服务。” 周家佑原本就躁动,现在听见电话那头好大一声“啵”,口水都要灌进他脑子,更加上火了:“那我现在想让我的宝贝弟弟也服务我一次,他怎么就不愿意呢?” “我没不乐意啊,我不是赶着出门呢嘛,好好工作,挂了。”周家斐说着顿了顿,又悄声说道,“我发个东西给你——”然后把手机挂了。 扔在酒店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叮”地一声,提醒周家佑收到了新邮件。他起身把笔电扯到身边,点开邮箱。 周家斐给他给他发了个视频,缩略图一片漆黑,但周家佑觉得自己不用点开,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况且他根本不用猜,配着视频的邮件正文里明晃晃地写了一行字:“想念哥哥的小宝的DIY日记,用了你送我的新相机,诚邀大导演品鉴。” 周家佑全身的火噌一下就蹿到了下半身,他还不想点开视频,怕一点开自己就控制不住要钻进电脑里把周家斐修理一顿。 他随意隔着布料搓了两把,拿过手机给周家斐发了条语音: “一会哥看看拍得好不好,不好等我回去了,好好教教你怎么拍,手把手教。” 周家斐听得直乐,周家佑这声一听就是欲x火上了头,自己那视频再加持下,够他窝在酒店打半天的飞机了。 他心情大好,走路都带飘,从周家佑的别墅花园小道溜回自己的,然后落锁出门。 其实他那房子就是个摆设,平常根本不睡人也不生火做饭。买房的时候周家佑说什么也要把自己的一起买了,还家居装修一站式搞定,等他回过神来,媒体就报道“周氏兄弟感情深厚,做邻居互相照料,共闯娱乐圈”了,都不知道俩别墅花园早悄悄打通,两套变一套了。 “喂,我出门了,你出来没?” 周家斐打了个电话给陆安城。 “出来了出来了。”陆安城随口应着,要换做平日里,早开骂周家斐催命了。 周家斐隐隐约约听出他情绪不高,不太对劲,可请客吃饭是对方邀约,也没做他想,就当陆安城是要出柜了紧张。 “行,我过去十多分钟吧,老绵羊见,你动作利索点。” 陆安城挂了电话,深深叹了口气。 他想请周家斐吃饭是临时起意,没什么太大的原因,就是不想待在店里,也不想回程谦阳那。他暂时不太想看见他。 至于这个暂时有多久,见到对方要问些什么,昨晚上他闷头生了一晚上气,自己也没能想出个具体。 他肯定又想逃避了。陆安城这次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想。 这不成啊,万一程谦阳有苦衷呢,万一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万一……他就是不想和自己说呢? 陆安城越想越没底儿,他又气又怕,气的是好家伙程谦阳居然一声不吭干起这么大的事,一个字都不和自己说,五渔村之后他虽然猜出了一两分,却多次被程谦阳以小事给搪塞了过去,那次他们侥幸逃脱,现在枪都已经实打实打到了身边人身上,还差点要了人命,这他妈怎么叫人不害怕? 陆安城回想了一下最近和程谦阳相处的点点滴滴,对方没有任何异样。他太冷静了,好像危险从来没有埋伏在身边。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死活,不担忧自己的未来,不牵挂周遭所有关心他帮助他的人,不害怕——陆安城没了他活不下去吗? “我不知道谦阳*体做到哪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和警局的合作只是他行动里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他在调查的不是毒品,而是毒品背后的势力。他在国外应该已经有计划地调查了一段时间,甚至可能与国外警方有过合作。” 陆守国深深望了弟弟一眼。 “阿城,你想清楚,这是闹着玩的事儿吗?” 陆安城愣了半天,他感觉自己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毒品?势力?警察? 他一瞬便想起五渔村那些黑手党,愣愣道:“……哥,程谦阳之前和我说,他在调查他爸妈的死因,他好像找到杀他爸妈的人了。” 他又摇摇头,拼命自我否认:“可是不可能啊,难道他爸妈是调查毒品被害死的?什么毒枭能二十多年都端不掉?这么大的毒枭肯定早被警察给盯上了,还用他去蹲?” “所以他要端的不是一般人。”陆守国叹了口气,“他要端的可能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万一失败了,且不说会牵连到多少人,就是他自己下场如何,你敢想象吗?” 能想象吗? 不能。 “妈的……”陆安城暴躁地搓了搓脑袋。他现在脑子又乱又不清醒,跟滚了浆糊一般。可就是这样的状态,他反而突然认清了自己的心,程谦阳不想让他跟着冒险,他难道真的站在远处看他和其他人深入虎穴?他想要程谦阳好好的,两个人一块走下去。 昨天晚上大哥那番话后他想好了,眼下他唯一能做的,要么是劝程谦阳,要么就暗地里协助程谦阳。他是怂,是贪生怕死,可他更不想让程谦阳失望难过,程谦阳是个多有毅力的人啊,他追了自己这么多年,总算把自己追到手了,老天若心疼他,一定得让他事竟成啊。 手机又响起来,陆安城瞥了一眼屏幕,是程谦阳。 程谦阳早上开始就给他打电话,但他一直没接,可事到如今不接电话反而让人起疑,程谦阳不想让他知道,他倒不如继续装傻。 “喂?” “安安!”程谦阳焦急地喊,“你可算接电话了?我还想你别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我打了快十通你都没接。” 陆安城咽了咽:“嗨,没有,我昨晚不是回大院吃饭嘛,一不小心陪我爸喝多了,一睡睡到饭点,脑袋炸了忘了回你。” “对了,我忘了说,我一会儿要和周家斐吃饭,今儿就不和你见面了啊,你该工作工作,记得按时吃饭,好好休息,千万别过度劳累,我——” 陆安城顿了顿,他感觉自己眼睛有些热,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出不来。 “——其实我挺心疼你的说实话,工作强度太大了,要不你别干了,咱们合伙开间分店吧。” 程谦阳不知有没有听出陆安城的语调有些异样,只是也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嗯,等忙过这一阵吧,你要是喜欢,我就辞职给你打工,任凭差遣。” 作者有话说: 我太喜欢写周家这对骨科了!三月全勤达成! 第33章 不止成长有烦恼 “陆安城!哎哟我的祖宗,你不跟我说你在路上了吗,磨磨蹭蹭的,还好我没事先点汤底,不然番茄都给煮烂了!” 周家斐左顾右盼总算是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陆安城。 “那能怪我吗?这点儿堵车能堵到五环外去。”陆安城拉开椅子坐下,“幸好咱们都不爱吃网红店,不然昨晚上心血来潮想吃,今天中午排号 得排到三位数去。” “你也知道?您这心血来潮可来得太是时候了。”周家斐打趣他,“正好我也嘴馋,不然你看今天约不约得上我,我公司可忙了。” “是吗?我还以为周家佑去西郊待了一个礼拜你该寂寞得发霉了。”陆安城随口一说,周家佑和周家斐手足情深,长这么大了感情还好得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连体婴。 “是啊,我哥不在我这不是找你除除霉吗?”周家斐一晒,转移了话题,“点菜点菜。” 他和周家佑的事除了程谦阳没别人知道,尤其是陆安城,这家伙之前自认钢板儿直,还和他说了那么多怨恨程谦阳的话,他怎么可能告诉陆安城自己就是个同,还和自己亲哥哥搞上了,不得被陆安城批斗死。 索性现在看来,陆安城就是傲娇得不行,典型的“恐同即深柜”,明明心里在乎程谦阳,还没要说那那些气人的话来伤人伤己。 “你今儿这么好心请我吃饭,虽然不是什么大餐吧,我也不和你客气了,先随便点个五碟羊肉卷五盘虾滑啥的吧,其他你点吧,记得魔芋要结不要块,就不喝酒了吧?先来两瓶凉茶,我要包装红的不要绿的。” 陆安城一边划点单机一边白了周家斐一眼:“您皇上啊吃个火锅可真他妈挑。” 周家斐一脸奸笑:“说说吧,我哥说了你不会无事献殷勤,是不是有大事儿准备和我说。” 陆安城滑屏幕的手突然就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眼周家斐:“咋?老子钱多闲着没地方花,请你吃顿饭还叽叽歪歪的话这么多?”周家斐这笑里不知道藏了什么话,看得他怪不舒坦的。 “真没有?”周家斐那手指划了划碗沿,“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啊,我还以为你今天出来打算和我说呢,怎么我哥都知道你和程谦阳在一块了,我还不知道?” “啊?”陆安城一愣,轻咳了声,慌乱地掩饰尴尬,“我靠你能不能别突然说这件事,我这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告诉你们。” “你还没心理准备?”周家斐惊讶,“你和程谦阳没沟通好啊,我哥知道了,估计燚良和博裕那儿也听说了,他就差昭告天下了吧。” 他想了想,有若有所思地道:“哎,其实也不怪程谦阳,追个人多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兴奋劲儿摆在那,我表示可以理解,诶,和我说说,你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宇宙第一直男?” 陆安城心却一沉,是啊,他追个人多不容易啊,他们好不容易进阶成为爱侣关系,可程谦阳居然瞒着他这么大的事,他当初不知道得多叫人伤心难过,现在更是什么事也做不了。 他不是合格的另一半,甚至不是个合格的发小。 连王燚良都能帮上程谦阳的忙,他呢? 周家斐见陆安城盯着屏幕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问你话呢,傻了?点完没啊我要饿死了。” 陆安城回了神,把点单机交给服务员,心不在焉地回:“没什么开不开窍,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他,就顺水推舟在一块儿了。” “骗鬼啊,没点什么事你能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他?你要这么好弄程谦阳早把你追到手了。”周家斐显然不信,“是不是程谦阳顺水推舟的时候把你折腾爽了,你心里一动,觉得还不错,干脆答应算了。” “你他妈放屁!”陆安城前一秒情绪还低落着,周家斐这一煽动他又着了,“老子像那种见人床上功夫好就和人在一块的吗?我在你心里这么随便?” “不是吗?你自己数数你和程谦阳在一块前换了多少个妞。” “那些都只上过床没处过对象!只谈性不谈爱你懂吗?” 周家斐见陆安城是真急了,看来他和程谦阳确实是来真的,不知怎么的竟替程谦阳一阵感动。 “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欢他了,来真的了,行了吧。”周家斐笑道,“消消气消消气,别着急上火。” 陆安城呼了口气,半晌扭捏道:“其实你非要说,床上……也没说错……就,其中一个因素吧。” 周家斐正端着柠檬水,一听又放下了:“咱们饭桌上就不聊这么私密的事儿了吧。” “靠,是谁先给我起的头?”陆安城差点一巴掌盖他脑袋上,“其实是我误会程谦阳和别人……结果吃醋了,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我活这么多年居然头一次吃飞醋,那时候我恍然大悟,我可不就是喜欢程谦阳啊,不然我这么烦躁干嘛?” “您不吃醋也烦躁呢,整一躁郁症。我看全天下就程谦阳能治你这病了。”周家斐默默地起筷,“吃吃吃,不跟你客气了。” 锅底烧得翻滚,陆安城隔着烟去望周家斐,看着他没心没肺地嚼肉,不知怎么竟鬼使身材地脱口而出:“周家斐,我问你个事儿,我要说错了,你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绕我一命,就当我脑子糊涂的瞎说。” “你说呗。” 陆安城吸了一口气:“……你和你哥,也像我和程谦阳这样吗?” 周家斐差点没被豆皮噎住:“咳——” 陆安城以为他被这句话吓地,赶紧把凉茶递过去:“你冷静,我他妈瞎说,你别往心里去——”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家斐感叹了句:“哎,到底是出了柜,突然就对美丽新世界敏锐起来了。” 陆安城挑了挑眉:“卧槽,真的?你俩……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从出生到现在我俩分都分不开,你觉着呢?”周家斐一点没否认。 “你俩可是……”陆安城发现自己不自觉拔高了声,赶忙压低,“你俩可是亲兄弟。” “亲兄弟怎么了,我爱他他爱我,顺理成章,你和程谦阳还顺水推舟呢。”周家斐还嚼着他的肉,闲聊似的,一点没管陆安城多惊讶,“我打小就知道我喜欢我哥,不是对一般人的喜欢,我哥也一样,所以他宠着我的时候吧,我们很快就达成了对这份感情的共识。”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俩这么多年,天塌下来都拿我俩没辙,就这样了。”周家斐终于停了停他手中的筷子,“……你难接受吗?” 陆安城和他对视了将近十秒,才张了张嘴,缓缓地说:“不,其实还好,你们感情太好了,谁会舍得拆散你们啊。” 周家斐释然地笑道:“要不要拆我倒没所谓,反正就算有人把枪顶我脑袋上,我也——” “停停停停停,别说枪,不吉利!” 陆安城慌忙抢了他的话,半起身。 周家斐满脸不解:“枪怎么了?你今儿怎么还对这个犯忌讳。” 陆安城一顿,看反应,周家斐对陶岳中枪的事应该不知情,说不定还不知道有陶岳这个人。程谦阳的事,他大哥知道,王燚良不用说,都合作上了,那周家佑呢?兄弟俩如今在京圈的娱乐圈里算有点地位,程谦阳要是查毒,娱乐圈肯定跑不了,兄弟俩难道没帮忙? 还是只有周家佑知道,周家斐不知情呢?也不是没这可能。毕竟周家佑这么宝贝自己的弟弟,不想让他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也情有可原。 “没事儿。”陆安城重新坐下,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小宝,我再问你个事儿呗。” “嘛啊你今天,问题这么多,有话直说啊,扭扭捏捏的忒不像你了。” “就你和周家佑在一块吧,你要发现他有事瞒着你,你一般怎么处理啊?” “那不存在。”周家斐毫不犹豫,“瞒着我干啥,我哥有事从来不藏着,都和我说,我也和他说,我俩没有秘密。” “真没有?就那种出于种种原因实在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无意间发现的?” “没有。” “……那你就说万一有,你怎么处理吧。” 周家斐淡然道:“那有什么啊,他不想让我知道,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八成是心疼我,剩下两成是觉得这事儿他自己能对付过去。” “你也是男人,你心里应该清楚,有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说出于自尊,就说出于爱吧,不想让伴侣担忧,自己扛过去都是正常的。” “怎么?程谦阳有事瞒着你啊?” “……没,可能是我自己多心了。” “哎,我懂你,不过一般情况下,除非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会撒泼——”周家斐突然顿了顿,“——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有次我哥和个十八线女明星夜光剧本呢,好家伙还骗我在房里,我明明看到那女明星和他在泳池边都快坐到他大腿上了!” “我当下就冲过去给了那女的一巴掌,还把我哥手机砸泳池里了。事后反应过来确实有点冲动,这要不小心让有心人看去了指不定怎么说我俩。” “周家佑和你解释了?” 周家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和女明星在泳池边聊剧本,还冒着惹周家斐生气的风险,明摆着有问题。 陆安城当下神经一紧,难得一次觉得那女明星有问题。 哎,到底是像周家斐说的,恋爱了,第六感都精准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受组的火锅午话(?) 第34章 商量大事 “解释了,发狠做了一晚上,我第二天直接起不来床。” 周家斐皱了皱眉。 “至于解释了什么……好像说那女的怕他不给加戏,想灌醉他反潜规则吧,好像是那女的说有我经纪公司黑料,把他骗过去了。” “你信?”陆安城心想这也太老实了,怎么也不质疑一下。 “我当然不信啊。” 陆安城:“……” 可以,还不算被爱情冲昏了大脑。 “我不是我不信我哥和那女的怎么样,我是不信我哥会这么轻易上别人的套。”周家斐垂下眼,“我觉得我哥是故意放松戒备让那女明星接近的。” “嗯?这话怎么说?” “别说我们身在娱乐圈吧,就你们这些外行的,报道看多了也知道,娱乐圈这浑水有多深,多少摸爬滚打的人想不惜一切代价上位?数都数不过来。有时候就为了那一点儿台词不择手段的太多了,各种招都有。” “那女的想给我哥下药,我哥之前会没想到?可他还是去了,这说明什么?那女的要给我哥下的不是普通的药。”周家斐朝陆安城勾了勾手指。 陆安城咽了咽,凑过去。 “是毒。” 周家斐小声说道。 “真的假的?胆子这么大?皇城根儿底下给导演下?”陆安城眼底一闪,装作惊讶地问。 周家斐把他脑袋推回去,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别跟我装啊,你一个声色场所大老板,咱们这片有没有这种事能不知道?” 陆安城眉头一皱:“这种事向来有,只是以前没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吧。我虽然搞夜店,店里也招陪酒的姑娘,但这种祸害人的事儿,只要守好了底线不碰,怎么也弄不到自己头上啊。” “你是陆家二少,还是大老板,当然你说东下头的人不敢说西了。”周击飞叹口气,“我前阵子刚开了一个艺人,资质挺好的,就是耐不住性子想往上爬,开庆功会的时候没忍住勾了个臭名在外的制片,被我们的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陪着吸了一段时间,只能报警处理了。” “哎,真不知道该说是身不由己,还是罪有应得。” 陆安城沉思片刻,问道:“你还没说完,你说为什么你哥要自愿上那女明星的套。” “不知道,我猜的。可是没道理啊,他万一被狗仔拍了,到时候可是丑闻,还要花时间精力去洗,多麻烦啊。除非有人拜托他调查这件事吧,我哥拍戏忙得都没时间睡觉,还搞这种事不是闲的慌吗?肯定是拜托他的人来头不小,要不就是那女明星身上有什么重要东西。” 周家斐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王燚良,你觉着呢?” 我还用觉得吗? 我脑海里都已经浮现出那张脸了。 不过不是王燚良。 “王燚良还管缉毒队的事儿呢?”陆安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查这件事?” “忘了,好像博裕和我说的吧。”周家斐歪着脑袋想了想,“就……哦,就你跑意大利去那几天,我想约你吃顿饭吃不上,跑博裕那去,他不知道正折腾什么东西呢,说是帮王燚良验点东西。” “什么东西要他偷偷摸摸的验啊,一是王燚良身体不行了,这不用想直接排除了。剩下的不就是搜到的毒吗?而且我觉得肯定有内幕,不然干什么不送给正规化验部门检验,要让博裕一个医生帮忙查?” “也许他们不想引起什么大人物的注意。可能和上头挂了勾?”陆安城低声说道,“你知道咱们这,特别是城东这片,最近变乱了吗?昨天程谦阳他那节目还真诚提醒市民——” “——我靠陆安城,可以啊,恋爱使人进步,你都开始听新闻广播了?”周家佑插嘴。 “……你他妈闭嘴。”陆安城轻咳了声,继续说道,“就昨天,我准备从店里回大院的时候,遇上三个人,大摇大摆,眼睛长脑袋上,一看就混社会的那种,见了面就问我店里有没有‘那玩意儿’。还好我留了个心眼事先没曝光自己的身份,跟他们说老板不在,把他们给弄走了。” “那玩意儿?毒啊?那他们不会再找别家吗?” “我不清楚。”陆安城眼神沉了沉,“他们直接找上我的店,说我的店生意最好,还有个高干子弟罩着,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周家斐一听,顿时也跟着紧张起来:“你不是对外说过‘声犬’绝对不和毒贩做生意吗?怎么会?是不是你惹上了什么人……” 陆安城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叹了口气:“我想应该不会,但是我——” 他抬头和周家斐对视了一眼:“——喂,小宝,我能信你吗?” 周家斐莫名其妙:“你这话说的,咱们多铁的关系,你难道信不过我吗?” 陆安城点点头,神情严肃:“好,我信你,咱俩现在联盟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你的好哥哥周家佑,你就为了我骗他这一次,能做到吗?” 周家斐听得一愣:“你到底想说什么,搞这么严肃。” 陆安城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昨晚上刚知道,程谦阳这次回国,是要查咱们这一块的毒品圈子,准备挖它背后的人。” “什——”周家斐一惊,“他不是回来做电台节目编导的吗?怎么还搞起地下事业了?” “其实他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在做地下记者了,我去美国的时候撞见过一次。”陆安城皱了皱眉,有些后悔,要是那时候自己留意些,说不定能多帮上忙。 “他那时候在佛罗里达州被我遇上,对我说是在一个农场卧底,调查拐卖妇女儿童的,我一想美国这么乱,拐卖妇女儿童能凶神恶煞得过校园枪击啥的吗,应该没有多危险。再加上他爸妈的职业,咱们从小一块长大,都知道他对他爸妈很崇敬,会想做个记者也是情有可原,所以我真没多想。” “所以这件事和程谦阳回国做的事有联系吗?”周家斐感觉气氛都凝重了。 陆安城摇摇头:“我不清楚,想不出来。只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调查,这次一直协助他的一个缉毒卧底被枪打中了,我哥的人去救,差点没救出来。”说着叹了口气:“我哥和我说的时候自责了老半天,他还让我别和程谦阳在一块了,说程谦阳不对我和自己的未来负责。” 这话说得委屈极了。 “那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是你家程谦阳要做的事,他不肯和你说那不是怕你担心吗?我又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周家斐劝慰他。 “周家斐,你看着不傻,怎么还真觉得事不关己啊?”陆安城抬头细细望着他,“这次中枪的警察归王燚良管,所以王燚良和程谦阳在这件事儿上是合作关系。加上你刚才自己和我说的那些话,想想,想想你都和我说了什么?” 陆安城注意着周家斐的反应,果不其然,脸色顿时难看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是说我哥也知道这件事?”周家斐还没缓过神,一愣一愣的。 “我觉得他不光知道,很可能也参与了。”陆安城伸手拍了拍周家斐的肩,“他估计也是怕你担心,不想让你知道,和程谦阳对我一样。” 周家斐沉默了,他伸手捂了捂眼,现在信息量太大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消化。 “等等,我歇会儿……” 陆安城重新拿起不知放下多久的筷子:“行,你歇吧,等会儿歇完了别和我说你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周家斐:“……”这都能看穿? “不是,如果真按你说的,那他们几个肯定已经策划进行好一段时间了,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我了解我哥,他不是会做没把握事儿的人,既然他不想让我插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逆着他来干嘛啊。” “你怂不怂?啊?”陆安城恨铁不成钢,“我扪心自问都觉得自己挺怂的,咱俩是要比比谁更怂?啊?你就打算一辈子让你哥护着你,什么都不打算知道,出了事就往你哥身后躲,你哥能护你一辈子啊?” “怎么不能?”周家斐被这样一说,不怒反笑,“我是相信我哥的能力才愿意让他一辈子都挡在我前头,你呢?你是不相信程谦阳?” “我……”陆安城一顿。 他是不相信程谦阳吗?当然不是。他是实在太担心太害怕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程谦阳到底计划做什么,下一步是什么动作,万一有天突然出了事又该怎么办,他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做好。 他们浪费了这么多年,如今才真正在一起,怎么就让他搭上了这样的事。 “……我不是不相信程谦阳,我是后悔,你懂吗?” 陆安城低声说道。 “我真的后悔没早一点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那我们能少走多少弯路,没有埋怨,没有借酒消愁,没有无谓的分离,中间那些年全都是快乐的时光。” “我一直把‘发小’挂在嘴边,结果你们这么多人里,我居然最不了解他。” “周家斐,你要还当我是朋友,就别让我继续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陆二少:周小宝!事情搞起来! 第35章 擅自做主 “最近忙什么呢?” 程谦阳贴着陆安城的脖子蹭了蹭,陆安城被他蹭得痒了,伸手去推他的脑袋,没想到反而被对方抓住,就着姿势吻了下去。 两个人顺势倒在沙发上,扭做一团。 “没干嘛啊,每天吃饭睡觉喝酒——哦,你让我少喝点,我最近少喝了挺多。” 陆安城喘了两口,回答他。 “是吗?”程谦阳伸手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耳垂,逗得陆安城直痒,“那挺好的,都身体健康了,咱俩夜生活才能更加性福嘛。来,我亲一个。” 陆安城已经渐渐习惯程谦阳这样随时随地发情了,尤其在心中多了个秘密之后,自己也变得更加愿意同他亲热。程谦阳这样了解他,显然能够察觉出他的变化。 “安安,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腻我了,是不是被我给传染了?”程谦阳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陆安城的脸上,在锁骨见流连,“人都是越活越成熟,你倒是越活越可爱,叫人怎么办。”说罢,埋在陆安城肩窝里狠狠吸了一口。 陆安城心想,自己长得跟个孩子似的,还好意思说我? 可他心里又一顿,程谦阳外表像个孩子,这些年却不知道做了多少危险的事,而自己呢,跟个巨婴似的。 “程谦阳,你是不是老觉得我还像个孩子啊……”陆安城扶正程谦阳的脑袋,不让他乱动了,盯着他的眼睛瞧,“我性格这么恶劣,还可爱,如果不是觉得我幼稚的意思,那你真该去看眼科了。” 程谦阳侧过脸,在陆安城掌心落下一吻。 “像个孩子没什么不好的,你永远开心快乐,无忧无虑就好了。” 陆安城望着他浅褐色的瞳仁,它们那样清澈,好像谁都能将其一眼望穿,看透主人的内心。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这是你希望的吗?” “我?当然啊。”程谦阳嗤笑一声,“不过有时候我还挺矛盾的,我抱着你的时候,就想占有你,占据你的一声,但别的时候又想,你要是能远离我,也许也不错,毕竟我是这样一个人。” 陆安城心里一阵紧张:“什么远离不远离的,不许瞎说了。和我在一起还想甩了我,做梦去吧你。” 程谦阳笑着贴上他的唇,含糊应道:“嗯,是我胡说八道。” 那一刻陆安城心里五味杂陈,只希望心中的秘密,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可这一切都不是梦,正因为是现实,他才要为了自己和程谦阳,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次陆安城不后悔做出改变。 …… “声犬”依然人声鼎沸,外厅坐满了前来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 深处的包间确是另一副景象。 “呵,陆老板,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可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说话的人点了支烟,倚在门边,相当不屑地嗤笑一声。 “我这名气这么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告诉你们?万一你们对我图谋不轨,我可不知道找谁哭去。”陆安城悠哉地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二少……”管事小王低声在耳边说了句,“您不是吩咐过咱们店不……”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安城一拍脑袋打断了。 “好好出去招待客人,不什么不,没看见我和人谈生意呢吗?” 陆安城拍了拍他的背,把人轰出去了。 说话的人看着小王把门带上,才缓缓把烟从嘴里抽出来,朝陆安城的方向吐了个烟圈儿。 陆安城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说吧,你们想怎么合作?” “陆二少在京圈几个公子哥里有些名气,都说您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就是听说从来不碰那东西,我上次和几个弟兄来也就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能做成。”那人笑道,“二少怎么就想和毒贩子合作了呢?” “为什么?好玩儿啊。”陆安城大剌剌靠在椅背上,“我听说最近这方面生意不错,就也想蹚蹚这滩浑水。” “不过我挺好奇的,这几年不是一直在查吗?怎么你们都跟没事儿一样,还越做越大,不怕哪天警察就把你们给端了?”他笑着问,“这可关系到我的生意,我得好好问问清楚了。” “您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古往今来天子脚下犯法的事儿可不在少,条子能查的地方对我们来说都不叫地方,他阿门还能越了级查到上头去?”那人倒是不避讳,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回答,“这下您想明白,我们为什么想找您合作了吧,陆二少。” “嗨,不就是我背后有靠山吗?直说就完事了。”陆安城摆摆手,“不过我想你们肯定知道,我爸和我大哥都是部队的,万一真有一天出了事,牵连到他们那可不好办,你们得我个保障啊。” “放心,这些都好说。”那人笑道,朝烟灰缸抖了抖灰,把烟掐了,“我们上头有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对外清清白白,正能量着呢,谁也想不到。您不是问为什么最近生意好吗?多亏这老大从国外回来了,如今做事都方便了许多。” “哦?这老大以前都待在国外啊,外国佬的生意肯定比国内好做吧?”陆安城又问。 “那当然好做,不过我估计他这人骨子里挺传统的,白道上还有些生意,都要在国内发展。”那人点点头,“您说人这一辈子图的什么啊?不就是金钱和名利吗?黑道上赚够了钱,白道上也想讨,至少以后人心里头留个名,人之常情罢了。” 陆安城脑子一转,一样是从美国回来,一样是有头有脸,那么这些毒贩口中上头的人,和程谦阳他们在查的人,说不定就是同一个。 他试探地问:“这么大来头,究竟是谁啊?” “那可对不起了,您现在还不能知道呢。”那人笑道。 草,还挺警惕。陆安城心里暗骂了声。 “陆二少真想合作,总得多少拿出点诚意来吧?”那人也不跟陆安城弯弯绕绕的了,直接开口说道,“上头给我们提供货,二少给我们提供销路,只是这销路要打开,总得有个切入的人,您有合适的人选吧?” “据点不止您一家,下线也不止我一个,最好要找个能做上头信得过的人,能在上头跟前说咱们好话,吹吹风的,您懂我的意思吧?” 陆安城眉头一挑,果然。 “那好说,我这儿什么姑娘没有,改天就挑出一个去孝敬你们老大。” …… “所以我跟你说,黄芝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周家斐一边关好办公室的门一边把陆安城请了进去。 “她被我和我哥发掘前,是个失足少女,就那种爹不疼妈不爱……不对,她妈就是干那行的,不知道和哪个男的生的她,反正就这么一人把她拉扯大了,后来她妈丢下她出了国,消失得无影无踪,别说供她念书了,一个人生活都成问题,她就自己出来坐台,自己买书看,我和我哥在路边把她从一个试图强x暴她的人手里救下来的。” “这姑娘人长得好看,脑袋灵光,性格也没歪,关键是知道感恩,我给了她一条活路,虽然是十八线吧,但起码让她有口饭吃,可感激我了。送她去绝对不会坏事。” 陆安城可太好奇了:“你和你哥对这姑娘这么好,她没爱上你们中的一个?奇了怪了吧。” “我不正要说呢吗,重点就是人姑娘是个蕾丝边。”周家斐尴尬地清咳一声,“他知道我和我哥的事,没有什么反应,也没大嘴巴胡说,感觉就是个受过大风大浪,这样的人选不正合适?” “她怎么会知道?你们不是藏挺小心的吗?” 周家斐翻了个白眼:“我靠你烦不烦,她像我俩求救的时候我俩正在小巷子里打啵儿行了吧。” 陆安城疯狂摇头:“那不成啊,她是个蕾丝边,那她对男的能有感觉吗?我们送她去卧底,那得讨那个所谓的老大高兴啊。” 周家斐气得上手拍他脑袋:“你这死脑筋,我不说了她以前接过客吗?人不喜欢男的不会演啊,傻逼。” “而且我正烦呢,人姑娘自己愿意帮忙,这不是刚好吗?” 陆安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行吧,咱们欠这姑娘一个天大人情,这条路太凶险了,说不定有去无回。” “我原本也和她说了这事儿凶险,不过她说自己愿意,就当报答我和周家佑让她多活了几年。”周家斐叹了口气,“倒是你,你真的想好了要这样做?不打算和程谦阳说?” 陆安城倒在周家斐的办公椅上,痛苦地闭上眼。 他只觉得晕乎,和做梦一样,以前他每天都在混吃等死,过一天是一天,每日一成不变的生活让他觉得格外安心。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危险就降临到身边,逼近他所爱的人。这让他既迷茫又焦虑,手足无措。 “想好了。”陆安城下定决心,咬咬牙。 “没想好也得做了,我都已经把那毒贩请进了屋,要是现在翻脸不认人,我说不定就惨了。” 周家斐欲言又止,半天转身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啊啊啊,我才是傻逼,傻逼才陪你这个大爷发疯。” “放心吧,出了什么事我担着,跟你没半点关系。” “你以为我在乎这个?”周家斐心里还是没底,声音弱弱地从枕头底下传来,“我看我还是得告诉我哥……” “周家斐你他妈要说了咱俩就此绝交啊我告诉你!”陆安城低声警告他,“是你自己答应我,我——”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周家斐的。周家斐神经一抽: “我哥的专属铃声,给我吧,真是不能念,一念就打来了。” 他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可还没开口,就被对面的低气压喝住了。 周家佑声音低沉,开门见山:“周家斐,我真是给了你天大的胆子,给我把电话给陆安城,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请假,5号没办法更新,6号也要看情况,我尽量,清明假事比较多,望大家见谅。 第36章 “绝密”计划 程谦阳回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赵围俊家做客。他看了眼偌大的山中别墅,按响了门铃。不一会,保姆便接通了电话。 “您好,我姓程,事先预约过了。” “哦!您就是先生口中的小程啊!我现在就给您开门。” 大门“咔”一声打开,程谦阳推门走进去,步伐轻盈,看上去心情不错。他环顾了一下花园四周,草坪修得干净整洁,花圃也打理得当,让他想起赵围俊在加州用心打理的一个小庄园,只不过植被差距大了许多。 待他走到房门口,中年男人已经站在玄关处迎接他,笑容可掬,亲切和蔼。程谦阳冲他露出笑容,递上手中的礼物:“赵叔,我随便给您和林姨买了点营养品,您看……” “诶!给你叔客气什么,这孩子真是,快进来快进来。” 赵围俊让保姆接过程谦阳手上的东西,赶忙请他进屋。 “你回国工作这么忙,上次我去台里找你已经打扰你工作了,这次你还跑来看我,那我更过意不去了。” 程谦阳坐上沙发,笑道:“您瞧您说的,这是我应该的,您在美国的时候这么照顾我,都快把我当成亲儿子了,我回国了哪有不来看看您的道理。” 赵围俊也笑:“那估计不知道单纯来看看我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程谦阳挠了挠头,“是这样,关于‘俊环’投资冠名的事多亏了您,上头很快就批下来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您才好,您这么支持我的新闻工作,我真的无言以报。” “傻孩子,报答我做什么,你应该做的是好好工作,做一个出色的编导,一个出色的新闻工作者,如今你已经是了!这份答卷,应该交给你父母才对。” 程谦阳深吸一口气:“您说得对,不过我还是最感谢您。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您说,冠名的事我和台里商量过了,想做一个现场直播的发布会,到时候请您上台做个演讲,不光是就节目改版一事,还可以说说您在国外的新闻成就,顺带宣传一下‘俊环’,您看怎么样?” 程谦阳不等赵围俊发话,笑了声,又接着道:“您可别用什么太高调了拒绝我啊,我为了这场发布会准备了可久了,还做了个节目改版的宣传视频,就等着您给我念引子导出来呢,您就当是为了我,答应了吧。” 赵围俊笑着摇摇头:“哎,你这个小子啊,整天跟我搞先斩后奏,我又说不过你,这不就只能答应了吗?” 程谦阳闻言,眼睛都高兴得弯成月亮。 “真的啊!那我可等您的精彩演讲了!” “哈哈,我才要看看你做了个什么宣传视频,想把节目做到一个什么高度。” “是吗?”程谦阳咧了咧嘴,“拭目以待吧,我保证不让您失望。” …… 程谦阳从赵家出来后,立刻给周家佑打了个电话。 “有事吗?我等会还有场戏拍,长话短说。”周家佑显然不是很想听他这一通电话。 “如果你还在乎自己的宝贝弟弟,就应该好好听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程谦阳脸上早没有了对待外人时的笑容,“我说认真的。” 周家佑一愣,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么事?” “安安和家斐已经知道了。”程谦阳压低声音,“陆安城还打算背地里帮我一块儿调查这件事,你猜猜他干了什么?” “猜什么猜,你倒是给我直接说!”周家佑朝手机低吼道。 “行行行,但是你得保证,我说完以后,你不要生他的气,好吗?有什么气都冲我来撒。他什么性子咱们都清楚。”程谦阳揉了揉眉心,“他居然想把那群毒瘤往自己店里引,真是疯了。” “什么!”周家佑这次直接忍不住喊了起来。片场的工作人员全都叫他吓了一大跳,该工作的全都停了下来。 能见到这位平常待人冷淡情绪没有什么起伏的大导演如此真情实感的一面实在是难得。 只是原本导演周围气压就不高,这下好像更低了。 周家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用眼神扫了一遍在场的工作人员:“怎么,杵着干什么,都不打算要这碗饭了?” 工作人员一身冷汗地各归各位了。 周家佑朝助理招了招手:“我出去打个电话,你替我看着。”说着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片场。 “到底什么情况?啊?陆安城怎么就知道了?” “我估计陆大哥和他说了,也是,换做我是他大哥,我肯定也把程谦阳做的好事都和他说了,顺便再警告一番不要再和程谦阳待一块了。”程谦阳苦笑一声。 “不是,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打算背地里查这件事?怎么还牵扯上我弟了?还有陆大哥?”周家佑的重点显然在后者上。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程谦阳,我可是千藏万躲才把人给瞒住了,结果现在在你家陆安城那出了岔子,不光无缘无故把人搅进来,还让小宝知道我骗了他,你家这位真能给我找事。” “对不起,我替安安给你道歉,你有气全朝我撒。”程谦阳低声道。 “算了,你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先跟我说清楚了怎么一回事儿。”周家佑叹了口气。 程谦阳顿了顿:“你还记得我在美国的时候,你托我查过一个中国籍女人,结果查着查着查出一起跨国诱拐案的事吗?” “当然记得,当事人的女儿现在还是小宝公司里的艺人……”周家佑立马反应过来,“……那姑娘和你说的?” “不。”程谦阳笑道,“是我让她去找周家斐探的话,没想到一探便探出来了。他俩居然真的打算让黄芝娜帮忙。” “我们这两块小心肝儿还是太嫩了,随随便便就把计划和人说了,也不好好想想会不会败露。” 周家佑晕了:“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糊涂了,我脑子是退化了还是怎么的,听不太懂您的神机妙算,能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和我缕清楚么?” “你是不是只知道陶岳出事了?sorry你待在影视城,最近事太多大家都忘了你。”这种情况下程谦阳还不忘打趣人,周家佑真想揍他,可他刚听完下一句话就愣了。 “陶岳被谁救出来的你知道么?陆大哥。” “陆大哥?他怎么……” “他俩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没人清楚,不过陶岳中弹被送去抢救那天晚上,安安回了趟大院,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对。”程谦阳眼色暗了暗,“太明显了,他自以为藏得好,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比他自己都要了解他。” 陆安城在程谦阳面前根本藏不住秘密,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哪怕是亲热时的一些举动,都能叫程谦阳看出他的反常。 “陆安城活动最密集的场所在哪?‘声犬’。哎,幸好我提前装过监视器才能有所收获。” “……变态。”周家佑暗骂了声,“行吧,那你在监视器里都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我眼熟的几个毒贩,秘密出入‘声犬’。” “我知道了。”周家佑听明白了,他扶了扶额,接着问道:“那和我弟有什么关系?黄芝娜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帮上什么忙?” “能帮上什么忙?年轻有姿色,你觉得她能帮上什么忙?”程谦阳暗暗摇头,“老头儿这些年表面上与原配和和睦睦,实际上管下线要的姑娘可不少,我估计想和‘声犬’谈合作的毒贩也管安安提了这要求。虽然他店里漂亮姑娘向来不少,可要能演又能帮忙的,心理素质都过硬,要是你选,谁合适?” 周家佑这下彻底明白了,来回焦虑地踱步:“陆安城这是要反了天?还带着周家斐一起?真是能耐了!” “你生气也没用。趁他们的计划还没进行多少,赶紧把苗头掐了,及时止损才是关键。”程谦阳低声说道,“自家孩子自家管,周家斐要怎么收拾随你,我负责好陆安城。不过还是要再跟你说声抱歉。” “行了行了,这会儿跟我道歉也没用,戏我不导了,爱谁谁导去,我得赶紧回家教育教育周家斐,陆安城没脑子他也跟着胡来!欠抽!” “家佑!” “你放心,我揍我的,碍不到你和你家陆安城,你是要打还是要骂,不管我事。” 程谦阳知道周家佑就是嘴上说说,他怎么可能真的下得去手揍周家斐,当哥哥的不过是逞一时口快,跟何况他和周家斐还有另一层关系。 “家佑,这件事我觉得和周家斐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或许只是纯粹好奇,你随便说两句就行了,暴力不好,一会儿再跟你闹脾气。” 周家佑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暴力对待过他,心疼还来不及呢,我一开始就怕他蹚这滩浑水,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跟着咱们乱来。” “我了解我弟,只要我说你哥行,其他事你别操心,他就安安分分地待我身后了。倒是你家陆安城,你想过怎么办吗?” “哎,这不正想呢吗?”程谦阳摇了摇头,笑道,“他这会儿正和你弟一块呢,我不然托你捎句话吧,就说我在西昴山等他,你让他来见我——” “——顺便见见我爸妈。” 作者有话说: 刚好写到陆安城和程谦阳要去扫墓之前,好巧,5、6号有事停更哦。 第37章 见家长 周家斐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手颤得厉害,连手机都拿不稳了。他没想到陆安城这计划才刚起了个头,这么快就败露了,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喊了声:“哥……” 周家佑眉头一皱,这声“哥”黏黏糯糯,喊得他一瞬间差点心软,他咳了声:“你先给我闭嘴,回家再收拾你。我知道陆安城现在搁你边上,把电话给他!” 周家斐苦着张脸看了眼陆安城,示意陆安城。陆安城知道坏了,低低骂了句脏话,然后一脸大义凛然地接过电话,欣然赴死。 “喂!” “喂?你还好意思跟我‘喂’?很理直气壮啊!”周家佑冷笑道,“程谦阳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关你屁事。”陆安城骂道,“怎么程谦阳都没管我,用得上你来管我?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套我的话。” “得,你接着嘴硬。”周家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告诉你我全知道了,都是程谦阳告诉我的,他知道的没准儿还要更多——” “你不明白,我是想帮他!”陆安城打断周家佑的话。 周家佑沉默了两秒,叹了口气:“你说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我不明白?我就明白一个,你这是赶着送呢!你知道这事儿多危险吗?我不让周家斐知道,程谦阳不让你知道,就是怕你们像现在这样,因为担心我们,做事不过脑子。” “我清楚你心里难受,你想着为程谦阳分担,但你换位思考,如果你是程谦阳,会想让你为自己这么做吗?我说难听了,你不就是一个离不开自己圈子,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二少爷?你知道程谦阳在这条路上走得多艰辛?你可千万别搅和乱了。” 陆安城气得发抖,周家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想把电话摔了,可他做不到,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他是被所有人都保护得太好了,没有经历过挫折,才会觉得什么事都理所当然。父母疼爱,理所当然,兄友弟恭,理所当然,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爱上他,理所当然。 而自己决定的事和实行的计划也理所当然一定会成功。 说到底,他不过是全凭满腔热血在如莽行事,比没长大的毛头小子还要冲动。 周家佑见陆安城不说话,知道他是没理和自己呛了,语气也软了许多,毕竟他现在热恋中呢,热恋中的男人智商基本是负数,可以理解。虽然陆安城智商以前也没高到哪儿去。 “行了,我说话也有点冲,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你懂吧。我答应了程谦阳有气儿不撒在你身上,都冲他去,那我只能说叨两句,你爱听听,能听得进去最好,听不进去就算了,把电话还给我弟——等……” 他突然想起来程谦阳要他转达的话还没说: “程谦阳要我给你捎句话。” “……什么话,他不亲自打电话和我说吗?” 陆安城瞬间就失落了。 “他现在是不是可生气,气得不想看见我,不想听我说话?” “哎哟我的祖宗,他哪会啊,你从小到大蔫儿坏的事做得还少吗?你见他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可能吗?”周家佑扶了扶额,“他还自责呢,行了行了,他就是想当面和你说这件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西昴山,搭个车去,晚了坐程谦阳车一块回来。”周家佑说着又顿了顿,“你要不然路上在买捧花吧,这是我个人建议。” 陆安城花三秒想明白了他这个建议是怎么回事,点点头,难得听话:“嗯,我努力让他爸妈认可我。” 说着便将手机重新递向周家斐。 周家斐死命晃着脑袋朝沙发里头缩。 “放心吧,我这主谋已经被骂过了,你哥气估计消得差不多,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就实话实说,说你原本不想的,是我逼迫你。”陆安城把手机朝前送了送。 周家斐一咬牙,伸手抢过手机,深吸一口气,委委屈屈地接了:“真不是我的主意……” “知道。”周家佑有些懊恼,刚才周家斐刚接电话的时候他语气有些重,肯定把人给吓了,“没事,都是陆安城的错,他是不是威胁你了?哥哥都知道,回家咱们再细说。” “你不骂我?” “骂你干什么?我说要骂你了?” “……你刚才说了啊,说回家收拾我。” “我忘了。”周家佑面不改色,“那我肯定不是要骂你的意思,放心,今晚记得早点回家,我在家等你,想吃什么?” 周家斐一愣:“回家?你不是在西郊拍戏呢么?” “是啊,有个不省心的弟弟耽误了我一天进度。所以你想怎么补偿我?” “那,肉……偿吧。”周家斐一阵脸红,小声问道,“包括这件事行吗?” 周家佑低声笑起来:“你说行就行。” 周家斐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陆安城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转了两转:“聊完了?说没说做几次算做够本啊?” 周家斐一记白眼飞过来:“滚你丫的吧。” 陆安城一个挺身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滚了滚了,我也要去干正事了,现在居然有些紧张。” 周家斐疑惑道:“我哥究竟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是程谦阳要我去找他,他估计是打算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吧。”陆安城理了理领子,转头问他,“怎么样,我今天看起来还行吗?会不会显得不太正式?” “没怎么啊,挺正常的,咋了不是去见程谦阳吗,用得着打扮吗你什么样他没见过啊?” “重点不是他。”陆安城又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要去见家长了。” 周家斐更迷茫了:“什么?见什么?” “见家长。”陆安城深吸一口气,“去西昴山公墓见程谦阳他爸妈。” …… 西昴山公墓建在西昴山顶,山上有座几百年的古庙,要进公墓得先经过这座庙,只要是个香客进庙多少都愿意捐一点香火钱,久而久之就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事业单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美其名能保护并支持维护古建筑。这一点陆安城十多岁的时候就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什么古庙什么保护古建筑,说白了不就是等于在公墓前拦了个屏障,请几个和尚做了公墓的守墓人吗? “师傅,您悠着点,我要晕了。”陆安城被盘山公路弄得晕头转向,“还没到么,再不到顶我就该对不住您了。” “别别别哥们儿,下车再吐啊!”那师傅一紧张,忙加了油门,终于是缩了将近一半的时间,把这位金贵的乘客送上了西昴山顶,“到了到了,您这个点上来干什么,进香还是探望故人啊。” “都有。”陆安城扔了张红的给司机,抱着花准备下车,“谢谢啊大哥,不用找了,问你个事儿呗。”他想了想,又从后座上凑上来:“这庙求东西准不准啊?” “谁知道呢,我都不知道你是第几个问的了,几乎每一个上山的都要问我一遍,我又不是这庙了的人。”司机笑道,“要我说啊,这种东西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就当心诚则灵呗,上炷香,捐点香火钱,许个愿望讨个心安啥的,反正您都不要零头了,肯定不缺这点钱吧。” “也是。”陆安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哎,其实我不怎么信这些,第一次进香,有点紧张,希望老天爷能听见我说的话。” 司机偏头望了他一眼:“哟,那这么说您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想求吧。” 陆安城垂下眼,随即笑道:“嗯,是挺重要的。” 说着他便下了车,抱着花进了古庙。 等他从庙里出来,踏上通向公墓的石阶时,远远就望见站在墓园门口的程谦阳。陆安城迎上他的脸,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安安。”程谦阳朝他招了招手,“我下去接你上来吗?” “不了,我三岁吗?”陆安城喊道,“我被底下那盘山路绕得头晕,刚好走走路缓缓。” 程谦阳也只是嘴上问问,压根没听陆安城的话就往下走,边走边说道:“还买了花啊?这么贴心么。”说着正好就走到陆安城边上,替他捧过手里的花,贴着他的耳朵故意道:“真好,你都没给我送过花呢。” “你想要我明儿拉一车到你屋里。”陆安城数着脚下的台阶。 “那挺好,记得玫瑰花多买点,花瓣撒满床,再送我个惊喜。”程谦阳笑了声。 陆安城斜瞄了他一眼:“你还当真了啊?” “当然啊,你说过的话哪一次我没当真了?记得惊喜。”程谦阳空出一只手去拉陆安城的。 陆安城吓得缩了缩,没让他牵上:“嘛呢,注意场合。” “放心吧,今天是工作日本来就没什么人,这个点人就更少了。”程谦阳不肯罢休,固执地重新伸过来,捏住陆安城的手,“不行,牵着你我才安心。” 陆安城心里一顿,垂下头。 “你要说我就说吧,犯不着这样。” 程谦阳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说你什么?好好抬头走路,这里路不太好走,当心摔。” 陆安城只好“哦”了声,乖乖跟着他走。 等两人终于走到程谦阳父母的墓前,程谦阳依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他稍稍俯身,将陆安城买来的花轻轻放在墓前,然后起身紧了紧握着陆安城的手。 “爸妈,这么多年我终于追到安安啦。” 第38章 真相 陆安城惊讶地望向程谦阳。 “我每年都和我爸妈说,今年又没追到安安,希望他们能保佑我恋情成功。”程谦阳回望他一眼,蹲下身擦了擦墓碑上的相片,笑着说道,“爸妈,我今年可算成功了。” 陆安城也跟蹲下了身,想了想,悄悄伸手勾住了程谦阳的胳膊,清了清嗓子:“那个,程阿姨,和——”他顿了顿,脑子一懵,坏了,自己活了二十几年不知道程谦阳他爸叫什么,赶紧悄悄瞄了眼墓碑上的字。 “——程……叔叔?” 陆安城晃了晃程谦阳:“诶,你爸怎么不写原名啊?” “因为他的中文名是我母亲起的,他俩处对象的时候他就和我母亲说了,百年之后要在墓碑上刻中文名,让他完完全全属于我母亲。那会儿他才刚把人追到手呢。” “我的天,太浪漫了。” 陆安城有些感动。 “怪不得你总是说一些让人觉着热泪盈眶思绪万千的话,原来都是遗传,你身上的西方基因还真不止在你外表上起作用。” 程谦阳歪了歪脑袋,眯眼问:“哦?我都说过什么,让你这么感动?”说着凑过来咬耳朵,“以后我多在床上说说。” 陆安城脸一红,脏话就要飙出口,看着眼前的墓碑硬生生给咽了回去——这是在程谦阳爸妈面前呢,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咳,我话还没说完,别影响我。”他轻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程阿姨,程叔叔,你们好,我是陆安城,你们应该都很熟悉我了,程谦阳一定经常把我挂在嘴边,他就是这么烦人,你们千万别怪他。” “安安,说点好话怎么样?”程谦阳忍不住轻笑出声。 “严肃!我自我介绍呢!”陆安城偏头瞪了他一眼,才接着说,“我是,你们儿子,程谦阳的邻居,同学,发小,和……恋人。” 陆安城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让他辛辛苦苦追了这么多年才答应他,你们泉下有知,一定很替他心急。是我一直认不清自己的心,白白浪费了彼此这么多年……” 一双手轻轻搭上他的,紧紧握住。 陆安城还是没忍住,转身猛地抱住程谦阳:“你真吓死我了。” 程谦阳知道陆安城说的是什么,张开双臂牢牢将他圈进怀里。 “嗯,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自打知道后这段日子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心里后怕得半死,你害死我了!”陆安城狠狠锤了一下程谦阳的后背,“快道歉!”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程谦阳嘴上连声说着,心里却暖得不行,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安安,你这么关心我我好高兴。” “还高兴呢?啊?”陆安城没好气儿地推开他,“你不清楚我多后悔,我这段日子天天都在想,为什么刚回国我问你话的时候不问清楚,你跟我打马虎眼儿我全跟瞎了似的。为什么意大利遇上事的时候我不问明白那些人的来路?” 陆安城红了眼睛。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是不是当初在弗罗里达看着你从农场边上爬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仔细盘问清楚?” “你让我没日没夜地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早一点知道,早一点帮上你的忙。” 陆安城这一番肺腑之言说下来是舒坦了,程谦阳可是心疼得不行,没多想就把人重新搂回来,抱着他的脑袋直哄。 “你没必要这样想,真的,我很早就考虑好了要做这件事儿,如果你问我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自己都说不清,说不定从我中考完知道我爸妈是被人害死之后,我心里就有了这个念头。” 陆安城仍没缓过来,红着眼睛靠在程谦阳身上,猛吸了吸鼻子撒娇,就像程谦阳最喜欢对他做的那样。 “可是你告诉我,我们就能一起面对,总比我被蒙在鼓里好得多。” 程谦阳摇摇头:“不,我说过我想让你无忧无虑,如果陆安城因为我的事而变得不像陆安城,我会自责一辈子。” 陆安城气得咬牙:“那你丫自责一辈子吧!自从真正和你在一块后我就已经不像我了!” 程谦阳居然低声笑起来:“你说的是好的变化,是我乐意看见的。” 陆安城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显然冷静了许多:“行了,赶紧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你是为了你爸妈,才特地带我来这儿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爸妈的……?” 程谦阳怀抱爱人,目视远方,眼底满是说不清的情绪:“中考后的暑假。” “这么早?”陆安城诧异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程谦阳摇摇头:“刚知道的时候我自己都很慌,一直在想这个秘密是不是就要烂进肚子里了,藏了有一两年吧,之后才开始考虑着手调查的事。” “一两年后?那不是……”陆安城顿了顿,“……是我生你的气,把你逼出国的时候吗?” “逼我出国?安安,我考虑到未来的计划才决定出的国,刚好那段时间能给我们互相冷静的机会,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程谦阳低声道,“你千万别这么想,嗯?” “我高三和大一的时候可难受了,又气又伤心,我想,凭什么你就这样出去了啊,你还没有跟我道歉,你还没有给我同你和解的机会,你就这样出去了,倒像是我把你逼出去的一样。”陆安城委屈极了,“那你为什么那时候决定?” “因为一个人病逝前和我说了一些话。” 陆安城意识到程谦阳终于开始说正事了,轻轻推开他,于他四目相对。 “是我也知道的人吗?” “是。”程谦阳点点头。 陆安城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试探地问:“……是白伯伯?” “嗯。他癌症走前终于肯跟我说了。从我无意间偷听到他和郑姨的对话之后,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快不行了,不想带着悔恨走,才肯把这件事告诉我。如果不是那场病,我估计白伯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了吧。” 程谦阳嘲讽地笑了声。 陆安城咽了咽,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程谦阳告诉他一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二十三年前,我父母随军前往北非,对K国武装政变进行实地报道,结果遭遇了无故轰炸平民区的极x端组织。” 程谦阳开口将一段往事缓缓道来。这件事似乎细小到一段话就足以概括,可程谦阳说的每一个字都叫陆安城心惊肉跳。 “我父母和其他两位记者目睹了极x端组织对百姓施暴的过程,决定潜入敌方卧底纪录罪行。原本他们有足够的撤离机会,可是却因为其中一位记者意志不坚定遭到背叛。那位记者主动向极x端组织透露我父母与另一位记者的行迹,上交一部分搜集的信息,以此作为交换来保住自己的性命。最后我父母和另一位记者就一起死在了极x端组织的枪下。” 程谦阳叙述这段往事时依旧平静,仿佛即将谈论的不是他父母的死亡,而是一件曾经发生过,不值一提的小事。 陆安城已经控住不住地颤抖,他浑身发冷,像是感同身受。 他再一次张开双臂,拥抱程谦阳。 “别说了……”陆安城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不难受吗?” 程谦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么多年过去,如今谈起来已经好多了。”说着,程谦阳又将手伸到陆安城面前,捧起他的脸,落下一吻:“特别是和你说起这件事,我现在尤其冷静。” 陆安城望着对方的眼睛,回吻了一口。 “白伯走前为什么告诉你?” “因为他良心不安。军队当时有机会派人前去营救,但他们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舍弃了这个机会,放弃了三个为了所谓的‘正义’不为大局着想的记者,又在他们死后对外声称他们死于政变的轰炸中。”程谦阳不禁握紧了拳头。 “你看,多可笑,我父母一生都在追寻真相,结果却被人用不真实的理由草草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杀害他们的人逍遥法外了二十多年。” 陆安城怀中的身躯也终于忍不住发颤,他听见程谦阳说话的语气有些变了,既生硬又刻薄。 “安安,你知道吗?不,你肯定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亲手杀掉那人替我父母报仇,但是我不能。我当初站在白伯的病榻前听他懊悔自责地说出这些事,我竟一点也不觉得生气或者痛苦。”程谦阳冷笑一声,“我居然想要伸手关掉他的氧气,让他走得快一些。” 陆安城吓了一跳,捏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冷静:“程谦阳!”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做,我要去那人身边,我要找到充足的证据,不止是杀害我父母的证据,要足够锤得他下地狱的证据。幸好他这些年走私贩毒拐卖妇女儿童哪样坏事都没少做,我手上的证据哪一样单拎出来都够将他直接枪决了。” 好在程谦阳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你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对吗?” 陆安城点点头。 程谦阳伸手理了理陆安城的衣服。 “你还想继续帮我对吗?”他笑道,“我知道现在不允许你也不会听的。” 陆安城两眼放光:“真的?” 他朝前一步,扯住程谦阳的衣领:“你不许反悔,我想好了,多危险我都要继续做。” “好,我保证不反悔。” 程谦阳温柔地吻住他。 “我对我爸妈发誓,我们都会安全的。” “现在你得好好听,听我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陆安城在他眼中望见了冰霜。 第39章 设圈套 “声犬”近一个月来生意越发红火,来了很多面生的客人。虽然明面上还是老样子,但知情人都知道这位陆二少最近做起了什么生意。 “陆二少,来,走一个!”先前来与陆安城谈合作的人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热情地举起酒杯,“我们当初真没挑错人。” 陆安城也端起酒杯与对方碰杯,笑道:“客气什么,我谢你们还来不及,最近生意这么不错,还不是全仰仗几位哥哥,大家都是朋友。” 那人哈哈大笑:“都说京城这些公子哥儿要么脾气古怪,要么爆得很,我看陆二少就很讲人情,居然愿意拿我们当朋友。” 陆安城不接话,喝了口酒,话锋一转问道:“最近你那上头怎么样,我们送过去的姑娘还合他的胃口?” 那人猛抽一口烟,猛进猛出,在陆安城面前吞云吐雾。陆安城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老大说还不错,那姑娘看着年纪小,没想到会的花样儿还挺多。关键是不惹事也不要什么名分——你知道吗,我们这老大太看重名声了, 听说跟家里那个婆娘已经分床不知得又多少年,明面上还得装和谐夫妻,所以挑姑娘都挑省事儿的。” “哦?那不正好吗?”陆安城靠在椅子上晃了晃腿。 “是啊,二少您和我们老大估计也是彼此福星,您看,这一合作,您生意更好了,我们老大吧,最近估计也是有好事临门,脸上那个亮啊!”那人又抽一口,凑上前来,烟都吐在陆安城脸上。 他低声问道:“二少?您自己真不打算试试?您要怕成瘾啊,我给您推荐瘾儿小的,不上头,但特别爽,保证您喜欢。” 陆安城假装拒绝地摆了摆手,想以此驱散扑面而来的烟抽。 他虽然喝起酒来昏天暗地,但从来不抽一口烟,一闻到味儿他就犯恶心。幸好热爱生命的三好学生程谦阳更是烟酒不沾,不然他别说和人亲热了,程谦阳一凑过来他就能把对方踹到十里开外去。 “不了不了,多谢啊。”陆安城拍了拍那人的肩,将他推远了些,“咱们都知道,这钱赚着不安心,能多赚一天是一天,我可还天真地想着万一出了事全身而退呢,要真尝了,可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呵,没想到陆少还是个聪明人。”那人便也不强迫了,打趣陆安城。 陆安城随意一笑:“别看我这样,做生意嘛,不放聪明点,等下裤衩都让人骗没了。” 在座的人都会心一笑。 这时管事小王突然推了门进来,一脸歉意,狗腿地说:“哎哟,二少,李哥,实在不好意思啊,打扰您们谈事了。” 陆安城瞥了他一眼:“有事快说。” “二少,程少说他给您打了几个电话您的没接,不知道您是在忙呢就给店里打电话了,我替您问了,他问这周末在首都剧院一楼大堂办的‘央广新声节目改版总览直播会’您还去不去?去的话他给您在头几排留个座?” 陆安城烦躁地搓了搓脑袋:“哎他烦不烦了,不都和他说了不去么?咱们店里现在什么情况周末是我能走得开的时候吗?” “可是……”管事小王偷偷瞄了若有所思的李哥一眼,“可程少说了,周家那两位也要去,人一大导演一大经纪公司负责人都赏脸去了,您和他关系这么铁,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 “那周家佑周家斐去不就行了,咋地了,还要我一破夜店老板给他撑场子?广电办的活动又不是他办的,搞这么认真干嘛?” “那可不这么简单,上回周二少来的时候我听说这活动是程少亲自推动的,除了对外公布改版还要致谢他的一位恩人,我估计人现在正紧张呢!”管事小王劝道,“您就去吧,说不定这直播会办得好了,程少直接跃升广电高层。” 他说完这话,又小心看了陆安城一眼,发现陆安城果真低头考虑起了这件事。他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李哥,说: “是吧,李哥,您也劝劝二少,别整天闷在店里了,多出去和朋友走动走动。” “你说我妈啊管这么多?”陆安城抬腿踹了他一脚。 李哥抽了口烟,问:“陆二少,小王说的这几位都是什么人啊?” 陆安城喝了口酒,随意答道:“嗨,没什么人,我的几个发小,有的当了导演有的管了个什么经纪公司,混娱乐圈的,还有个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现在在广播大楼坐班呢哈哈。” 他隔着就被偷瞄李哥一眼,李哥眼神果然一亮。 “二少,能当成您的发小,要可都是高干弟子吧,非富即贵啊。”李哥笑了笑,“你是该跟他们多走动走动,没准儿以后能派上用场呢。” 陆安城不傻,一听就听出李哥嘴里的意思,也笑道:“哟,不说我做生意了,李哥,你想得也挺美啊,是打算游说我拉人入伙吧。” “看看,陆二少果然是聪明,一点就通。”李哥拿手指了指陆安城,和周围人打趣。接着又看回陆安城,劝他:“您这么聪明,好好想想,这人脉关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您可得好好把握了,就算不拉人入伙,关系搞好了,以后咱们做事,一路都通畅。” 李哥不知道陆安城听进去几分,但看陆安城的样倒真像在想自己刚才那句话。 “那你的意思是,我周末去捧个场?” “那肯定得去啊,人不都打电话来都让您去了吗,你不能让人下不来脸吧。” “行吧。”陆安城转身招了招小王,“去,给程谦阳回个电话,说我去,叫他把我和周家斐他们安排坐一块,直播别拍到我就行,回头记得请我吃饭。” “诶,知道了。”管事小王一边应着,一边转身出去了。 李哥一听“程谦阳”这三个字,怎么听怎么耳熟,脑子突然一闪。 “小王说的那位程少,不会是程老将军的小外孙吧?听说这几年都在国外发展。” 陆安城一愣,噗嗤一声笑出来:“二十八了都,还小啊。”说着摆了摆手:“也没错也没错,在他老爷心里他永远都是个小外孙。” “这位公子哥儿听说前景挺好的,多跟他混总不会错。他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没爸没妈的外孙,程老将军应该不会太管他,咱们要发展他容易些。” 陆安城一听,火顿时就冒上来了,冷笑一声:“你他妈闭嘴,程谦阳是我二十多年发小,他就是不学无术前景再差和我一样混吃等死我也和他一块玩,你有意见?” 李哥一愣,尴尬地笑:“哈哈,是我忘了,二少自有自己的圈子,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二少别介意。” “这是我把你当朋友才这么爽快,要换了其他人,你早被记上了,看你还想不想做生意吧。”陆安城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说道,“你们自己都知道京城的公子哥儿从小一起长大,都处一块玩,自然有别人进不了的圈子,这圈子墙壁厚着呢,我好心告诉你们了,别打什么歪念头,否则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李哥咽了咽,没接话,自顾自抽起了烟。 屋内静了一会,陆安城才又开口说道:“不过既然有利可图,倒也不是没可能做成。” 他看了一眼李哥:“这样吧,周末直播会结束后,我带程谦阳来店里,你自己和他谈谈怎么样?有我在,事起码已经成了一半吧。” 李哥两眼冒光,差点把烟扔了:“真的?二少,您这算是答应我了,不能反悔啊。” “怎么?你好像对啦程谦阳入伙势在必得啊?”陆安城有些好奇他的反应。 “哈哈,既然是朋友,那我就不和陆二少拐弯抹角了。实际上我们老大和程少认识多年了,在国外的时候也和程少一直有来往,不少照顾程少,虽然程少不知道我们老大还做这种生意吧,但多少意思意思,捧个场嘛不是。” “哦——那我大概知道你们老大是谁了。” 陆安城恍然大悟。 “程谦阳这直博会有一半原因是为他办的吧,新节目投资方赵……” “嘘嘘嘘,二少,隔墙有耳,咱们心知肚明就好。” “哈哈哈,行吧。”陆安城连连说道,“这样吧,周末你先带几个人来我店里待着,最好带点玩意儿,要能让他看得上的那种——你们知道他这人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入不了他的眼做不成生意可别怪我。” “行吧。”李哥一心扑在一门大单子上,压根没想其他的了,一口答应。 这天陆安城会程谦阳的房子,客厅难得已经开了灯。 程谦阳屁颠屁颠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狂亲。 “去去去,离我远点。”陆安城试图一把推开他。 “怎么了?”程谦阳不肯撒手,抱着他蹭了蹭。 “哎啊我没洗澡你蹭个屁啊,浑身烟臭味儿闻不出来?我自己都快被熏死了。”陆安城抖落两下,三两下把外套脱了,扔在地上,把自己摔进沙发。 程谦阳把外套捡起来扔进阳台洗衣机后,又跟着坐上沙发,黏上来。 陆安城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妈的我还叫他哥哥,呕,恶心我了,忒委屈。” 程谦阳蹭了蹭他的脖子:“不委屈不委屈,几个混球迟早吃牢饭,让他们一辈子抽不到烟,憋死他们给你报仇。” 第40章 风雨平静 陆安城吸了一口气,默默说了句:“差不多成了。” 程谦阳点点头:“嗯,你做得很好,安安。”说着把头抬起来,伸手摸了把陆安城的脸:“谢谢你,心疼死我了。” 陆安城也伸手捧住他的脸,自豪道:“告诉你吧,老子今天还做了回护夫狂魔。” “真的?”程谦阳笑道,“说说你怎么护的?” “那垃圾说你没爸没妈,还说你是个外孙你姥爷肯定不怎么管你,被我给呛回去了。”陆安城越说越气,“妈的真有素质,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有没有爸妈还要他们这种人来评头论足吗?别说你是程老爷子心头肉了,就算程老爷子从小不管你,你性子也不会歪。” “嗯,我知道。”程谦阳温柔地揉了揉陆安城的脑袋,“不是还有你吗?从小就护着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哪怕谁都不管我,你肯定不会抛弃我的。” “你知道就好。”陆安城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怎么样,没我你们能这么顺利?告诉王燚良,本良好市民要记一等功。” 程谦阳心中暗道,想做良好市民,没把你店里那些姑娘抄了不错了。 “哎,黄x赌x毒三个我店里沾俩了,虽然一个是出于谋略迫不得已吧,我估计这件事之后,我的‘声犬’也要做不下去了,名气太不好了。”这么一想,陆安城又烦了,斜眼瞄了瞄程谦阳,一抬手打在他的脑袋上。 “看看,我为了你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什么是夫人?什么是兵?”程谦阳揉揉脑袋,凑上去悄声问,“宝贝儿你只有夫君,没有夫人。” 陆安城脸一红,伸手堵住他的嘴:“我的店!我的店是我老婆行了吧!妈的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不能有点感情啊?” 说是苦心经营,其实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苦的都还是请的管事门的心,陆安城这句话说不来倒一点也不害臊。 “要是真做不下去就不做了,我给你重新开一个,放心,我肯定不会‘赔了夫人’的。” 程谦阳将陆安城的手攥在手心,轻轻捏了捏。 陆安城任由程谦阳闹着,望了他好一会儿,久到程谦阳以为他累了,抬头对上陆安城的眼:“累了?洗澡吗我给你拿衣服?” 陆安城摇摇头,倾身埋进程谦阳怀里,搂住他的腰。 程谦阳一愣:“今天这么主动?” 陆安城低声叹了口气,程谦阳能感觉到一团温热扑到自己胸前。他用掌心盖住陆安城的后劲,轻轻捏了把,温柔地问:“怎么了,还烦呢?累了洗洗睡吧,我这两天不跟节目,正好在家陪你。” “程谦阳……”陆安城声音闷闷地,一个字一个字向外吐,声波震着程谦阳的胸口,“哎,你怎么这么好啊,你说你图我什么啊。” 程谦阳一愣,笑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这样问,你不是早知道了吗?”说罢俯身吻了吻他的头顶:“我这么爱你,当然是图你啊。” 陆安城蹭了蹭,抬起头:“那我现在该回你啥?” “回我什么?”程谦阳眨了眨眼,“现在这种状况你想回我啥?不如以身相许,咱们在这来一发再去洗澡?” 陆安城抬手照着对方脑门就是一弹,程谦阳故意吃痛地“哎哟”了一声。 “这样吧。”陆安城从程谦阳身上爬起来,盘腿坐上沙发,同他面对面。然后清咳了声,鼓足勇气,蚊子叫一样挤出几个字: “我也爱你。” 程谦阳一晃神,脸上挂着的笑意渐渐褪去: “安安,你刚才说什么……” 陆安城羞得脑子一炸,烦闷地推了程谦阳一下:“啊啊啊,没听到算了,老子走了。”说罢起身就要走。 “等等——”结果还没等他离开沙发,就被程谦阳拽住手腕,一阵晕头转向,整个人跌进了沙发,被人翻身压在身下。 程谦阳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膝盖卡着他的腿,叫他动弹不得。 陆安城倒吸一口气,他刚才说那四个字已经羞得不行,暂时不想看见程谦阳的脸,稍稍偏过脑袋,避免同他对视,尴尬地说:“搞什么,家暴啊。” “安安,你刚才说什么?”程谦阳动情地望着他,“你刚才说你也爱我,是吗?” “没有,你听错了。” 陆安城矢口否认。 “我怎么会听错,我亲耳听见的,干我这行的耳朵都好着呢。”程谦阳低低笑了声,伸出一只手,手指贴上陆安城的唇,“不是你说的也是它说的,来,让我谢谢它。” “谢你……” 不等陆安城骂完,程谦阳便低头吻了上去。 陆安城反抗无果,只能专心投入,接受这深情绵长的一吻。 等程谦阳松开陆安城的时候,陆安城眼神都迷离了,喘着气儿吐不出一个字。 “我最近吻技越来越好了?”程谦阳又在他鼻尖上啄了一口。 “走走走,我就不该招你。”陆安城一把推开他,火速从沙发上弹起来,三步并两步飞快逃离现场。 “安安!”程谦阳趴在沙发背上朝他喊了声,“越来越近了,我反而紧张,你说怎么办?” 陆安城从卫生间里探了个脑袋出来:“我活这么大就一次这样过,你知道是哪次吗?” 程谦阳摇摇头,纠结地问:“……我要进去的时候?” “你他妈——”陆安城翻了个白眼,“是要高考的时候,所以你现在的反应就叫考前综合征。”说罢又喜滋滋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我都忘了品学兼优的程谦阳没参加高考,从小到大也没担心过考试,看来是第一次经历考前综合征了。” 程谦阳眯了眯眼:“其实我有过这种经历。” “哦?”陆安城倒是好奇了,“说来听听,哪次考试让你慌过,要是说不出来重新回去写五三卷子。” 程谦阳一晒:“我第一次准备上你的时候,就好紧张好紧张,比现在还紧张,生怕润滑做得不够进不去把你弄——”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卫生间里扔出来的毛巾打中,还好他反应迅速,躲过一击。 陆安城“嘭”地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怒吼道:“给!老!子!滚——” …… “周总,周导来了。” “我哥?”周家斐惊讶道,“我知道了。” 周家斐挂了内线,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再有两个小时他就要受邀去首都剧院参加广电办的直播会了,周家佑也在受邀名单上,作为娱乐圈方面受邀,他们两个一起出席也没什么,只是今早出门前他明明已经在玄关和对方说了下午见了呀,这个时候哥哥跑来公司找他做什么? 办公室门被推开,周家佑西装革履地走进来。周家斐眼神亮了亮,等周家佑刚把门关上,就迫不及待缠上来,勾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哥你今天真帅。” 周家佑习惯性一手搂住他,一手去锁门,笑着问: “平常不帅了?” 周家斐赶紧改口:“平常也帅,就是你穿成这样上电视的时候都不怎么笑,有距离感,还是在我面前最帅。”说完又给人脸上啵了一口,撒娇道:“哥你怎么挑着这时候过来,不是说下午见吗?赶巧不巧饭点后来,我想坑你一顿午饭都不能了。” 周家佑紧了紧手臂,圈住周家斐的腰,也照着他侧脸亲了一口:“那够时间请你喝个下午茶吗,宝贝儿?” “怕是不能吧,再一个多小时就要出发了,这时间就够出去喝个茶,还不够细品,人下午茶都是要耗一个下午享受的,你现在邀请我太没诚意了。”周家斐摇摇头,伸出一只腿攀住周家佑的小腿,腻着声音喊他:“哥……” 周家斐一举一动什么意思周家佑都了然于心,边叹口气边托住周家斐的屁股,把矮自己半个多头的胞弟给抱了起来:“这粘人精。” “我踮着脚勾你脖子腿酸了。”周家斐开口辩解。 周家佑托着他从办公室门口一路走到小会客区,才把人放到沙发上。 “哥,你现在心情是不是特别紧张?特别激动?” “激动什么?”周家佑失笑,“该激动的是程谦阳和待命的王燚良,咱们看戏就行了。” “真没你事儿了?我还想为什么你没先到首剧帮帮忙,跑我这儿来了。”周家斐恍然说道。 周家佑揉了把他的脸:“怎么?哥哥想和小宝一块去现场,小宝不愿意啊?” “我没说不愿意啊。”周家斐捉住对方的手,贴在脸上,“哥,你替程谦阳紧张吗?” “当然紧张。”周家佑低声说道,“这是他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的大事儿,我们都希望他能成功。” “嗯,我也是。”周家斐也低声道,“我还紧张陆安城,那家伙坐不住的,一到关键时刻就着急上火,现在心里肯定忐忑死了。” “会顺利的。”周家佑捧住弟弟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到时候能在法庭上提供我找到的证据,就能够让上头负责调查的检察官注意到娱乐圈这一块,端了一个毒窝,坏风气肯定消停,京城的娱乐圈就能太平一阵子了。” “哥,谢谢你。”周家斐将脑袋靠在哥哥肩上,“我知道上次那个不检点的女艺人差点牵连公司和我,你心里非常不痛快,可不说偌大的娱乐圈,光说咱们京圈的,哪是说清干净就清干净的,凭你一人太不现实了。” 说罢,又抬起头来,望着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柔情地摸了摸周家佑的发。 “哥,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所以我特别放心,从来没害怕过。” 周家佑动情地贴上周家斐的唇,温柔地说: “嗯,哥哥从出生起就保护你了,以后还会护你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开会开到昏头。 第41章 大幕拉起 不同于决定一同前往的周家兄弟,陆安城倒是“姗姗来迟”,等他到会场的时候,直播会都已经进入最后的准备工作了,四面架着各式机器,一大堆新闻记者将会场后方围得水泄不通。 “不是吧,这不就是广电对外开个通知大会嘛,整这么隆重。” 陆安城一边嚷嚷了句,一边拦了个带着工作牌的姑娘。 “哎,会场入口是这儿吧?” 工作人员笑道:“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邀请函?什么邀请函?” “我们这活动没有主办发放的邀请函都是不能进的。”工作人员向他解释,“您没有邀请函的话还是请回吧,这个直播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陆安城反笑出声:“听说你们主办里有个姓程的混血大帅哥,去叫他过来,认认脸,我这张脸就是邀请函。” “这……”那工作人员明显觉得不合规矩,正想着怎么拒绝对方,陆安城直接掏出手机。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直接打电话给他吧。”他说着就按了个快捷键,程谦阳没几秒就接起来。但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估计马上快开始了,那边正忙。 “安安,你过来了?” “你怎么没给我邀请函啊,工作人员拦着我不让进了,你说我尴不尴尬吧?”陆安城没好气地说。 “你要什么邀请函?哦我忙糊涂了,忘了,你把电话给工作人员。” 陆安城暗暗啧了声,把电话扔给那工作人员。 “喂……程导?嗯,有个先生说告诉您一声就行了,您不是说今天只有您家属来让家属进么?嗯,啊?哦,我知道了……”那姑娘脸一阵红,将电话递回给陆安城。 “先生,不好意思啊,程导交代了,是我们没注意,我还以为家属肯定是个大美女呢。” 她从另一个抽屉递了张座位号给陆安城。 陆安城一把抽过,低低哼了声:“咋?还搞性别歧视啊?大帅哥和大美女能平起平坐吧?” “没有没有。”工作人员尴尬一笑。 “以后要有机会我还会常来,你们也认认脸,知道你们程导的家属是个帅哥,让台里那些青春美少女都收收心。” 说着就大步流星踏进了会场。 周家佑和周家斐早已经到了,人模人样地坐在一处,时不时和其他几位受邀嘉宾说说话,很是惹眼,毕竟就算是娱乐圈,俩长得几乎一样的大帅哥同时上镜的情况也不多见,记者们抓紧机会一顿猛拍。 陆安城理了理衣服,晃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周家斐身侧,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在说话。 “这位是……” 有面生他的人问了句。 “您好,陆安城。”陆安城笑着伸出手。 “哦,原来是陆家的公子哥,我们可是久闻大名了。”边上一人笑了声,偷偷凑近陆安城,“听说陆二少最近在做,那种生意,不知道好不好做?” 陆安城暗暗皱了皱眉,随即换上笑脸,扭过头去勾了勾对方的脖子:“怎么,想分一杯羹啊?好说啊,先参加完这直播会,要没什么事,先欢迎来我店里玩一玩,对了——”说着,又松了自己的手,“你是哪位啊?圈子里没见过你吧。” 那人顿时尴尬不已,还没等他开口,陆安城已经转过头去和周家兄弟说话了,明晃晃地像在表明“我跟你不熟”。 “你来得可真早,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周家斐笑道。 “那不可能。”陆安城翻了个白眼,“我还没看见大头呢。” 周家斐暗暗拿手臂顶了顶周家佑:“人来了没有?” “没有。”周家佑眉头一皱,“奇怪,按理说程谦阳给他安排了这么多记者,他应该一早就来了。” 嘶—— 麦克风一声长响,刺得陆安城赶紧把耳朵捂了。 “各位久等了,直播会马上就要开始,请各位受邀来宾与记者朋友们入座。”主持人走上台,“一会我们将首先请到台长为本次直播会进行简短发言,之后交由各部门对本年度的节目企划进行报告,各制作组也会一一进行发言。” 陆安城听没一句就开始打哈欠了。 “这也太无聊了。” 他小声朝周家斐嘀咕道。 “这是我们第一次使用直播的方式公开透明地向各界朋友展示我台的节目改革内容,同样这也是改革内容的一部分,自从上个月对外公布直播活动后,我们在网络上获得了大量好评和认可,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同样我们更要感谢推动直播节目的发起人,都市台编辑部长,大家耳熟能详的《正点零距离》新任总编导程谦阳先生。” 周家斐悄悄拍了拍陆安城:“听听,说到你男人了。” “知道,听见了。”陆安城不怎么在意地回了句,“可以,真给我长脸。” 只有周家佑一直朝大厅另一侧的嘉宾席望去。 他们等的人这时候明明应该已经现身,除非真像他们先前预估的那样…… 周家佑不禁皱了皱眉,收紧了拳头。 “哥?”周家斐对周家佑的举动向来留意,他发现哥哥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小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周家佑不动声色地盖住他的手,暗地里揉搓了两下。 直播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程谦阳一直没有露面。 陆安城朝主持人进进出出的方向瞄了两眼,可是太过昏暗,他什么也没能看清。 等进行到中途的时候,都市台的人该出来说话了。 “程谦阳呢?” 陆安城这下疑惑了,程谦阳还不出来?一会儿他做完报告,还要请节目新冠名商“俊环”的董事长上台演讲呢,他窝在后台不出来干什么? 经济台的总编辑发言结束后,主持人突然扶了扶耳机,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她说了几句稳住现场的话,告知在场的人和直播观众发生了点紧急情况,就边道歉边退了台,朝幕后走去。 陆安城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和周家斐交换了眼神,然后齐齐望向周家佑。 “别慌。不会有什么事的。”周家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是啊,我觉得可能是机器出了什么问题,毕竟这里后台都是首剧的机子,广电的用不惯也正常。”周家斐也接着哥哥的话,转头安慰陆安城。 但实际上他也担忧得很,周家佑把他的手捏得生疼,证明此时的情况并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或者属于他们意料中不太乐观的情况。 暂时还是别让陆安城多想,免得这急性子直接冲去后台找人了。 还好不多时,主持人又掀开幕布,匆匆上了台。 而他上台的同时,舞台两侧的LED显示大屏也亮了起来。 “各位,不好意思,由于某些原因,我们对活动接下来的流程做了一些更改,现决定将都市台《正点零距离》节目的冠名商‘俊环’董事长谈谈与新闻的渊源这一环节提前到现在进行。在掌声请出这位国家十佳优秀记者,优秀华人代表,国际知名新闻工作者之前,让我们先来欣赏一下关于……” 嘭—— 嘭—— 嘭—— 三声惊彻大堂的枪响突然从后台门外传来,在偌大的半圆形大堂里回荡,格外清晰。 会场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京城,这是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有枪声…… 嘭—— 这一次枪声更加清晰,十多个来路不明的人踹开了会场大门,乱哄哄挤进了会场大厅。 在场的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彻底失控了。枪声混杂着尖叫,人群四处逃窜,手稿笔记漫天飞,甚至还有几台机子被撞坏在地。每个人都想冲出去,却又全被这群来路不明的歹徒堵回了会场。 走在最前面的大汉朝大厅顶上开了一枪,大声喊道:“都给我蹲下!” 陆安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顿在原地,不知所措。待那大汉喊了一句后,反而清醒过来,浑身的血液重新流动,愤怒和恐惧共同卷上来,他差点拔腿就跑,想跑到后台确认程谦阳的安全。 程谦阳呢?他从刚才起就没有露过面,他现在什么情况?安全吗? 结果刚想冲出去,就被周家佑和周家斐一人拽住一只胳膊,往地上压。 “陆安城!冷静!”周家佑低声呵斥他,“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对方有枪,咱们现在全是人质,先配合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陆安城好歹在国外经历过几次这种事,只是刚才上了头,一下不太清醒,周家佑一个提醒把他打回来了。坏了,肯定是行动暴露了。他脸色铁青,嘴唇紧抿,却只能乖乖蹲下,什么都做不了。 周家斐是没遇上过这般情况的,现在吓得不轻,心慌不已,好在周家佑就在身边,给他打了一剂强心剂,叫他安心不少。周家佑伸手将弟弟半搂进怀里,半个身子都盖在他身上。 “别怕,哥哥在这。” “嗯……” 陆安城远远望了眼远处的歹徒。 来宾区在靠近舞台,他们三个又坐在较为靠前的位置,如今这群人从后门侵入,首当其冲的是一大群摄影摄像和他们的机子。可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前面,他们为何不从两个安全通道的侧门进入?可见他们根本不是冲着什么大人物而来。 陆安城眉头皱得更深,接着便听到歹徒握着枪,对挟持的一排摄影喊道: “立即切断直播!” 第42章 对决 周家佑眼底一沉,低声说道:“那老家伙还不傻,果然被知道了。” 陆安城的心也跟着一紧,程谦阳原本计划在演讲环节的宣传视频上偷梁换柱,借由直播平台曝光赵围俊的恶行,如果此刻直播被中止,观众只当现场发生了状况,直播出了意外,谁会想到他们整个厅的嘉宾和记者都被一群歹徒挟持,安全堪忧?而作为当事人的程谦阳又会如何? 陆安城收紧了自己的拳头,如今他们三个什么都做不了,干着急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得想办法让外界知道。” “别慌。”周家斐其实自己有些乱了神,但还是颤着声安慰他,“刚才枪声已经传出去了,有心人一定会留意到。” 陆安城心如乱麻,刚想说什么,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了后台幕布拉开的声音。因为他们三人离舞台最近,一下便听见,齐刷刷扭回头去。 这一看陆安城泪都要飙出来了,无声地念出三个字: “程谦阳……” 他毫发无损地站在走上舞台,穿过几位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领导和主持人,站在了舞台中间,神色从容淡然,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 他扫了一眼嘉宾席,一眼便找出之中的陆安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才开口朝正对面的入口处说道: “赵叔,出来吧,演讲没做成心里不痛快,也别把自己憋坏了啊!” 虽然直播被切断了,但大屏幕上被替换掉的视频依然大声公放着赵围俊的诸项黑料,文字、声音、视频,一项不拉,全部落了石锤,这样一放,就是当着在场所有受邀嘉宾,包括娱乐圈和新闻界的一大批记者的面,甚至还有一些党部领导面前,揭露了他的罪行。哪怕群众都蒙在鼓里,赵围俊在业内的名声也毁了个一干二净,下半辈子怕是要在牢狱中度过。 现在他甚至公然雇凶劫持现场人员,无非是想和程谦阳闹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赵围俊从门后出来,背着手走进会场一厅,几个歹徒跟在他身后,手持枪械护送着他。此刻他哪还有什么温润和蔼的中年男人形象,黑社会老大哥的作风终于暴露无遗。 “谦阳啊,你赵叔真是糊涂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养虎为患,你就是叫我揪了这么多年都揪不出来的‘光’啊。”赵围俊恨得牙痒,“你可真是好本事!” “没什么本事不本事的,都是赵叔教得好,一直教育我要做一个公正无畏的新闻工作者,我才能坚持花这么多年的时间挖您的底儿啊。”程谦阳笑着说道。 “程谦阳!”赵围俊愤怒地吼道,“赵叔这些年怎么对你的,你为什么倒打一耙?我虽然做了不正经生意,但做人好歹讲究一份义气和情面,你为什么这般对待你的长辈!” “长辈?”程谦阳不敢置信地反问他,冷笑道,“你还配当我的长辈?当年我爸妈是怎么死的,需要我帮您恢复恢复记忆吗?” 赵围俊瞳孔骤然一缩:“原来你都知道!”他恍然大悟地喃喃道:“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伺机报复我?” “赵叔,话说重了,这怎么叫报复呢?”程谦阳眼底一沉,“这叫时隔多年让您受到舆论和法律的制裁。” “当然我要承认,我有一点私心在里头,也不是那么公平正义,毕竟您背靠极x端组织这棵大树一路高攀,在新闻行业获奖无数,是个新闻工作者都羡慕,何况是我呢?要是没您,我爸妈不仅能活着,那些名啊利啊的,我家说不定也能沾上点边。您觉得呢?” 赵军伟冷哼一声,他原想程谦阳如果毫无私心,那就完全没有商量余地了,他直接叫人把他办了,但没想到程谦阳自爆想要“名利”,事到如今还是有几分可以商量的余地。 “你想要什么?名望?权利?谦阳啊,找上门来跟你赵叔谈条件的人太多了,赵叔是万万没想到你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程谦阳站在舞台上晃了晃,来回走了几步。 那些歹徒见他有动作,一个个都把枪举了起来,不止有冲着他的,还有冲着在场其他人的,果然像周家佑说的那般,大家都变成了赵围俊手中的人质。 陆安城眼睛片刻不离程谦阳,他知道程谦阳肯定还有后手,不然不可能这么神闲气淡地站在台上。而且还有自己的店,王燚良已经按照原定的计划派了一对人暗中包围了自己的夜店,原本打算在直播曝光的途中进去给还在等着晚上和程谦阳做生意的李哥杀一个猝不及防,现在与外界的联络中断了,不知道王燚良那边情况怎么样。 只是陆安城现在也没心思顾那边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挂在程谦阳身上,子弹不认人,生怕他一个眨眼,程谦阳就出了什么事。 他甚至都做好了万一真的谈崩了,就替程谦阳挡枪的决定。 “赵叔不愧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上,果然是个聪明人。” 程谦阳笑了声,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芯片,摇了摇。 “这是我这些年的全部心血,里面全都是您犯过的事,往上算怎么也能算到十多年前吧。仅此一张,绝无备份。另外还附赠了一份精密逃亡计划,哪怕如今出了事,也能帮您顺利逃出国。您要不要呢?” 赵围俊也是个老油条,知道程谦阳不可能白给:“什么交易,说吧,我总得听听看这笔交易值不值当。” 程谦阳捏了捏手里的芯片:“很简单,您现在就在这会场,当着这些媒体朋友,说说自己二十三年前都做了什么,并且当众放弃‘新闻终生成就奖’——当然,要想让给我也行,在做的嘉宾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一群新闻工作者,就让他们做见证。” “可以。”赵围俊想也没想便答应道。他原想程谦阳或许会漫天要价,甚至有更狠的招,没想到不过还是想替自己死去的父母讨个公道,再要个头衔而已,那一点点破奖自己不要也罢,而为了这奖要挟他的程谦阳名声也不好听。 赵围俊暗暗摇摇头,果然还是个愣头青小子,太嫩了。 他咳了声,问道:“那接下来如何?我怎么跟你拿你手上的芯片?” 程谦阳一乐:“您这话说得太有趣了吧,当然是您走过来了,难不成我过去啊?”他环顾了一圈赵围俊边上的人:“这些人身上都有枪,我手无寸铁可不敢过去。” “行。作为交换,我自己过去,你满意了吗?”赵围俊说道。 程谦阳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最好再让您雇的这些人暂时把枪放下,来者是客,这么对待会场的人有损您的名声吧?” “呵,你唱的这一出已经叫我名声丢尽了,我还在乎挟持一些人质吗?”赵围俊挥了挥手,示意歹徒们暂时把枪放下,“放心,我确认信息无误,并且你送的计划合理,保证了我的安全后我自然会撤退,到时候所有人都安全,要不然……” “……这里一个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程谦阳自在地环起了手臂,笑道:“那肯定,我这人很讲信用的,保证您逃出国前不会让警察知道现场的一点状况。况且您的人都切了台里的传送信号,我上哪去找人呢?” 赵围俊深吸一口气,缓缓向程谦阳走过去。他每踏近一步,陆安城的心就提上来一点,等到他从自己面前走过,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陆安城转回头去,眼睛钉在程谦阳身上,他想要喊他的名字,想要冲上台去抱住他,却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天让他平安无事。 老天爷,我可是给你上过香磕过头的,你可不要骗我啊! 程谦阳就站在原地等着赵围俊过去,依旧从容,仿佛在迎接一位老朋友,而不是敌人——至少在今天之前,他还是赵围俊心中信得过自己的“朋友的遗孤”。 赵围俊走到舞台前,突然又立住了脚步。 “怎么?”程谦阳站在舞台上,朝他扬了扬眉毛,“赵叔这是怕了?” 说着便摊开自己的手,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放心,我有君子之道,绝对不会做偷袭这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现在就站上来,站到我这个位置,当众把我的要求说出来。” 程谦阳话音刚落,就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赵围俊见他已退到不大可能轻易接近到自己的位置,便从侧面的台阶缓步而上,谨慎地走到了程谦阳刚才站的位置,面朝在场的人。 他做了大半辈子新闻工作,最擅长的事就是和媒体打交道,什么太极都打过,什么圆润的谎话都编得出,如今要他当着这么多媒体和高层的面将二十多年前的丑事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其实他是相当不情愿的。 人活一张脸,可如今他做过的事都被程谦阳这个浑小子曝光得一干二净,他还要这脸有何用?最重要的是保命。如果能够顺利出国,逃到其他地方,他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而他扔在国内的毒品链子也不可能一下就被人切断。 想到这,赵围俊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准备应程谦阳的要求,将他当年的罪行公之于众。 陆安城透过他,在程谦阳的眼中,看见了狠厉的杀意。 第43章 贼不过他 “二十三年前在K国死亡的几位记者,并不是死于轰炸,而是我为了自身前程和利益,勾结当地极x端组织,泄露他们的行踪,将他们统统杀害。” 赵围俊此番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京圈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程将军二十三年前痛失爱女和女婿,是因为K国动乱,战局不利,一行数位跟着部队前往一线报道的记者都有去无回,甚至遗体都没能找到,只能追封烈士。程老将军不愿女儿女婿只在烈士碑上留名,另外立了衣冠冢,就和普通人的无异。 而如今,这位在国内外都享有一定知名的新闻工作者,企业老总,却突然当众亲自揭开这个秘密,无疑是给整个新闻界、商界,甚至牵扯到党政,都扔下了一颗惊天炸弹。更讽刺的是这位标杆“用事实说话”,在国内外形象尤为正面的人物,竟然欺骗了大众整整二十三年。更为讽刺的是,他前不久才刚刚荣获了国家级的“新闻终生成就奖”。 “我对此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有勇有谋的地下记者程谦阳先生已经挖尽了我的所作所为,事情到这个地步,我就只有承认了。”赵围俊侧头望了程谦阳一眼,神情复杂,“当真是报应。” “谢谢您的夸赞。”程谦阳笑道,“原来您还知道天道轮回,因果报应。我还以为您早把这些都置之度外了呢。” 赵围俊眼神一沉,不理会程谦阳的冷嘲热讽,一五一十地将当年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都交代了出来,在场的媒体都恨此刻被歹徒挟持,不能拍摄录音甚至是文字记录,否则这场自爆,一定能成为轰动全国乃至国际的大新闻。他们只能暗暗将赵围俊说的话用脑子记下来。 赵围俊一段话说完,重新望向程谦阳:“我已经说完了,跟你调查到的相比如何。” “很显然比我知道的多多了。” 程谦阳勾了勾嘴角。 “其实因为年代久远,二十三年前的事我一点也没查出来,还是听一位已经过世的人和我说的。” 赵围俊眼神一紧——他中了这小子的计。 “我在查的都是您在美国靠着极x端组织发迹以后的事了,不过还是要谢谢您,把我爸妈的死因,说得如此具体。”他一手悠闲地插着兜,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芯片。 “最后只要当众放弃终身成就奖,这个就是你的了。” “呵,我口头放弃又如何,奖章上可是白纸黑字印着我的名字。”赵围俊冷笑一声。 “很简单啊,你让你的人录个视频给我,有你大头像就行了,我寄到评选组去,不成问题吧?”程谦阳随口一说,“你可以挑一个人过来录,右边桌子上有一台老式录像机,录影带我已经提前装好了,只要一个影像就搞定。” “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吧,这大厅里还有这么多人呢,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况且直播已经中断了这么久,难免外界不起疑啊赵叔。” 赵围俊咽了咽,他扫了一圈自己的手下,朝最信任,也是身手最好的那个勾了勾手:“你过来!” 那人于是拿上枪,快步走上前。 “诶诶诶——枪放下?”程谦阳故意拖长了语调。 赵围俊心想,这人身手好,不带枪也无妨:“空手过来。” 暗处的陆安城心里越发紧张,他不知道程谦阳这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想要干什么,满屋的人质,他与赵围俊对峙已经处于劣势,现在还加上个赵围俊的手下,一对二岂不是更难对付? 周家佑至始至终没有发表过看法,只是紧紧圈着周家斐,轻轻在他背上顺着。周家斐纵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是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大人了,心慌是有,但还不至于怕到乱神,只是习惯性地依赖周家佑,关键时刻更是这样。 “我觉得不太对。”周家佑终于低声说了一句话,“程谦阳到底……” 赵围俊的手下撑了撑木地板,便翻身上了舞台,拿起程谦阳说的录像机,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只是个普通的机子,就站到了赵围俊的面前。 “你该离他近一点。”程谦阳好心提醒,“只露头和上半身比较不容易叫人起疑,小心别把后面的人拍进去了。” 赵围俊点点头:“你站近拍。”他觉得手下离自己近一点,自己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赵围俊的手下于是就往舞台中间又挪了几步,开始录像。 “我,赵围俊,因为个人原因。”赵围俊一字一顿地说道,“自愿放弃被授予的新闻终身成就奖,以该视频为证。”他点点头,手下边停止了拍摄,将录影带取了出来,在程谦阳面前挑衅地晃了晃。 赵围俊说道:“这下可以了吧。” “当然。”程谦阳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走上前几步,将握着芯片的手伸到他们面前,另一只手去接赵围俊手下手里的录影带。 赵围俊示意手下去接,那手下点点头,将手伸向前去。 当他的手就快碰到程谦阳的手时,程谦阳狠狠捏了一把手里的芯片。 “嗒——”一声类似开关的声音轻轻卡了一声。 赵围俊和他的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程谦阳向后快速退了一步,而他们脚下的木地板突然一空,两人齐齐掉进了一片漆黑的暗道中。 “不许动!” 他们摔得四仰八叉,还来不及喊疼,就被机关下的一群警察围住,反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 与此同时大厅的几个安全通道和后面也统统被踹开,四面八方涌进大批警察,先前放下武器的歹徒还未来得及重新捡起枪械,就全被突击的特警制服了。 程谦阳站在舞台上,朝机关内看了看,笑得一脸纯真:“哎呀,赵叔,真是忘了提醒你。这块是个快速升降台,前几天还刚刚排过戏,好用着呢。不然我为什么特地挑首剧大厅来直播呢?” 赵围俊被牵制着,只能用眼神狠狠瞪住程谦阳,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程谦阳无视了他的怒视,径直走到主持台前,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高举起,又重新走回升降台边,将手机镜头冲了里头晃了两下。 “你还想干什么?”赵围俊大喊道。 “没干什么。”程谦阳笑道,“观看人数上十万了,谢谢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我是地下记者‘光’,以前一直生活在国外,很少接触传播范围如此广的国内直播平台。这是我第一次直播,也是最后一次,它非常成功,我很欣慰,所以我洗手不干了。” 留言飞速刷屏着,有对事情真相的愤怒与惊讶,也有对赵围俊的谩骂,更多的是对程谦阳这种曝光方式的认可。 程谦阳将镜头怼到赵围俊面前:“赵叔,来跟全国网民打个招呼?” “你……”赵围俊气得说不出话来,原来现场直播只是幌子,程谦阳还留有真正的后手。 “广电自带的直播系统被你的人切了,我还可以用网络啊,网络公司又不是您开的,还能一起切了不成,我真是没见过比您更傻的了,只要您稍微动动脑,一并屏蔽网络就没我这场直播了不是?”程谦阳遗憾地叹了口气,“观众朋友你们说是吧?” 观看直播的网友全都被程谦阳逗笑了,纷纷留言嘲讽赵围俊。 程谦阳随便挑了句念给赵围俊听:“哟,这里有个劝您与时俱进的,这么不懂行,别说新闻做不下去了,违禁物品也卖不出去喽。” 赵围俊连躲带闪地避开程谦阳手中的镜头,但无济于事。 事情转变得太过突然,完全没有缓过劲来的陆安城依然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向舞台。直到周家斐将他掐得肉疼,他才回过神来,缓缓站起了身。 程谦阳显然注意到了他,并不惊讶,眼睛里带着浅浅笑意。或许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哪,毕竟座位是他安排的。 程谦阳举起自己的手机,对着镜头,微笑着,却又郑重地说道:“这是直播的最后一句话,我想对跟我一样的新闻工作者说,当然也想对所有的观众说——” “——贯彻正义去追寻真相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我坚持了很多年,也时常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支持我的除了我已故的父母,还另外有温暖着我的精神支柱。有一个能作为精神支柱的人真的很重要,他不一定要帮上什么忙,只要他存在,就足以让你下定决心去做你认为必须做的事。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这样的人。以及虽然很土,但是邪不胜正,只要你心中拥有太阳,光芒一定能打败黑暗。我是‘光’,那么,拜!” 然后他切断了直播,转身面向陆安城,朝他张开双臂。 陆安城再也忍不住了,抛下其他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舞台前,翻身爬上舞台,猛地扑进程谦阳怀中。 “吓坏了吧?”程谦阳将人紧紧圈在怀中,低头吻住他的发,“抱歉,这个行动没事先和你说。” 陆安城胡乱摇了摇头:“人没事就好!真的!”他快速摸了摸程谦阳,确定他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红着脸,豁出去似地不要脸问道:“你刚才对着全城人民夸我呢?” 程谦阳一愣,随即笑起来:“什么全城,是全国,范围广着呢!怎么?高兴吗?” 陆安城把脸埋进他怀里:“我是精神支柱吧,我都不知道,我这个精神支柱都干了什么让你勇往直前了?” 程谦阳歪头想了想:“大概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你追到手吧。” 陆安城一时竟无言以对。 同样沉默的还有周家俩兄弟。周家斐看了眼现场无比混乱的情况,悄悄从哥哥怀里钻出来:“应不应该告诉他们,广电的直播好像恢复了。” “不用了。陆安城难得直爽一次,我到时候托关系要一份录像,把这段截出来,留着以后笑话他。” 作者有话说: 该解决的差不多都解决了,快收尾啦。 第44章 自损八百 首都剧院一口大厅被是上演了一处精彩绝伦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围俊的人原以为突袭直播现场能够将人打个猝不及防,没想到特种部队和警局联手,反捅了他们一刀。 而还在“声犬”喝着小酒,准备等会和新顾客谈谈生意的李哥,还没抽到兴头上,就同样被一群突击检查的警察逮了个正着,包括他准备好给程谦阳看看的毒品,统统缴获。为了不被怀疑,王燚良连同管事的一起抓了,只悄声告诉他这是他们二少的意思,让他们好好配合,装装样子,一会进了局子不会为难他们。 “您放心,二少吩咐了,我们绝不给您添乱。” 王燚良拍了拍管事小王的肩,刚巧电话打了过来,他一边将对方塞进警车里,一边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飞速接起电话。 “裕儿,咋了?” “广电的直播突然恢复了,现场太乱,不过看样子很顺利。”沈博裕坐在主任休息室,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平板,眉头紧皱。他们这群人要么在现场要么就是参与了行动,他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反倒坐在医院里蹭着WIFI看直播,太……满腔热血无处洒了吧? 中途直播突然中断,他急得在休息室里来回转,受不了还沉着一张脸到走廊外头踱步。看得护士站的小姑娘们面面相觑。 “沈医生,喝奶茶吗?我们打算叫外卖,你要不要一起……”有个护士开口问了句。其实沈博裕平常是绝对不沾这些东西的,他虽然自己不喝,但也不会阻止其他人享受美食,只是友好客套地拒绝。 几个姑娘只是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随口问问,没想到沈博裕竟然站住了脚步,轻轻点点头:“那麻烦了,我要大杯黑糖可可厚鲜奶加珍珠椰果,全糖少冰,一会我发红包到工作群里,谢谢了。” 护士站集体:“……” 此刻他就是坐回休息室,一边吸奶茶一边给王燚良打的电话。 “嗯,派去那边的同事说了一切顺利。程谦阳这小子果然有两下。”王燚良笑了声,“你打电话来怎么不见关心我啊?” “哦。”程谦阳面无表情地随口问了句,“你行动顺利吗?” “顺利啊,我这边也顺利着呢。原来想着陆安城只会给我添乱,没想到他也能有帮上忙的时候。”即便沈博裕这句话问得非常不走心,王燚良还是热切地表达了自己对于行动成功的喜悦。 他听见沈博裕在那头吸溜吸溜地,一愣,问道:“喝奶茶呢?你不是说不在工作的时候喝吗?” “我现在没在工作。”沈博裕咳了声,“我无聊,不行?” “没没没,我没说。”王燚良连连否认,话锋一转,“一会儿我要回局里审人,赵围俊那边还抓了十多二十个歹徒,这数量真是大,够忙一阵儿了。” 他瞧了瞧四周,悄悄捂了捂自己的嘴,小声道:“今晚上估计得加班加点,不能接你回去了,你回家自己吃啊。” 沈博裕看了一眼直播,忽然眉头一紧,沉默了半晌说道:“……我回去做点宵夜晚上给你送去吧。” “什么?”王燚良以为自己听岔了,裕儿居然要给自己做宵夜,“你要给我做宵夜?我天家里不一直我掌勺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沈博裕摇了摇头,“你敢信么,陆安城居然冲到舞台上熊抱程谦阳。” …… 赵围俊逍遥法外二十多年,如今被程谦阳这么一搅和,彻底垮了台。他在国内刚刚培养起来的势力自不用多说,连带着美国那边的老底也被美国那边掀得一干二净,大型跨国犯罪的罪名就这样重重压在他身上,想翻身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美国那边特地派人过来和程谦阳交接工作,郑重感谢了他这几年做出的贡献。程谦阳倒死不客气地欣然接受,他一来帮忙打击犯罪,二来将父母的真正死因公之于众,也算是一箭双雕。 “你真的不回美国?”美国那边派来的侨胞戴维显然对程谦阳想要留在国内的计划感到不能理解,程谦阳和美国警方合作多年,他自认为程谦阳更适合西方的舆论环境,“你要知道,在中国做新闻束手束脚,还不如回美国,虽然美国也不见得言论多自由,但你多年积累下来的人际关系都在那,行事不是更方便吗?” 说着戴维偏头望了眼紧紧粘在程谦阳身上的陆安城,对上陆安城警惕的眼神,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只是因为方便接近赵围俊才回国的,没想到另有隐情啊。” 程谦阳安抚似地摸了摸陆安城的胳膊,笑着说:“哪有什么隐情,我就是打算彻底回来了,毕竟家人都在这边,我不想再冒险了。” “这还不叫隐情?”戴维朝陆安城努了努嘴,“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原来你在国内金屋藏娇呢。” “中文说得不错。”程谦阳夸道。 “那是自然,不能忘本。” 程谦阳侧过头看了会儿陆安城,陆安城被盯得莫名其妙,瞪了一眼回去:“干嘛?” 程谦阳摇摇头,问戴维:“娇吗?” 陆安城脸挂不住,手肘向后一怼,直怼在程谦阳胃上。程谦阳一缩,笑道:“哈哈,是挺娇的。” 戴维嘴角抽了抽:“行吧,看你心情这么好我也不劝你了,用中国话怎么说来着,哦,美人误江山啊。你为了他居然放弃在美国的大好前程,太难理解了。” “诶诶诶,你这人他妈会不会说话,在美国有大好前程在国内就没有了?”陆安城插话道,“是金子到哪都发光,程谦阳现在在四台可是编辑部长,升官发财路长着呢,为什么要给你们美国佬卖命?” 戴维眉头一皱,嫌弃地说:“程谦阳,你家这位想得可真简单啊,你是藏着掖着捂出了一个说话难听的傻白甜吧。” 陆安城不可思议:“傻白甜?你他妈骂谁呢啊?” 程谦阳赶紧拦下陆安城:“他就是比较单纯,从小到大都这样。” “单纯也不是这样的吧,你在国内得罪了某些上级,饭碗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还……”戴维是个口快的,一不小心就把话全倒了出来,他看见程谦阳骤然变了脸,才一惊,连忙捂住嘴,“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陆安城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探究地转头望着程谦阳:“他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程谦阳连忙将陆安城拉到一边,威胁似地朝戴维眯了眯眼,又垂下头温柔地看着陆安城,“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你听岔了。” 陆安城才不信他的说辞,冷这一张脸:“你给我说实话。”他伸出手指怼了怼程谦阳的胸口:“快说,老子不想被别人误会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我可是帮了你大忙的。” 程谦阳连忙高举双手投降。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玩什么PLAY呢。 戴维看不过去,对陆安城说:“程谦阳不说就我说吧,赵围俊回国之前就已经和广电部分高层搭上了关系,回国后更是利用自己在传媒界的名声地位大肆贿赂拉拢,现在他一倒,能顺藤摸瓜抓到的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这些人说不定有的就在那天的直播现场。现在广电领导层要重新洗牌,我那些老头子估计恨程谦阳恨得牙痒吧。” 陆安城一听:“那不是好事吗?推翻腐朽高层,程谦阳在这件事上可是第一功臣。” “嘿宝贝儿,你这话说的,演古装剧呢。”程谦阳忍不住一晒,试图打断陆安城继续追问,“好了安安,咱们……” “嘘,你别打岔!”陆安城挥手捂住程谦阳的嘴。 戴维不知道是不是打小在国外长大,身为侨胞的自觉让他特别爱看宫斗权斗剧,他暗暗一笑,低声对陆安城说:“所以功高盖主,懂吗?他这一系列动作把贪污受贿的高层都给整垮了,下面谁都觉得他有可能因为这件事直接跃升领导层,手忙脚乱临时上台的领导班子还没站稳脚跟,肯定都忌讳他。再说了——” 他斜眼瞄了瞄程谦阳,接着说道: “——你家程谦阳直播会搞出这种事如果不是有把握早出人命了,领导又全不知道,一个个被蒙在鼓里气得跳脚,直接就把程谦阳给革职了。” 程谦阳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革职呢,这俩人是真演古装剧上瘾了。 “革职?”陆安城一愣,“什么革职?” “就是他被开除了啊!” “啊?” 陆安城一惊,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合着不久前还是广电都市台编辑部长,《正点零距离》新任总编导,每天勤勤恳恳在广播大楼打卡坐班,前途一片光明的自家男友,一下就成待就业人士了? 他怔怔地望着程谦阳。 程谦阳叹了口气,无奈地搂了搂他的肩。 “是啊,我现在失业了,怎么办,大老板考虑包养我吗?” “不行啊。”陆安城也郁闷了,悻悻说道,“我那夜店刚因贩毒和卖x淫被警察抄了,我现在也不是老板了。” 他把头往程谦阳怀里一塞:“怎么办?咱们俩总有一个要养家糊口吧,不然喝西北风去啊?” 刚刚从古装剧对白中跳脱出来的戴维一下没搞懂这是个什么状况:“等等——” “我怎么能让你喝西北呢,咱们回家,我喂你吃别的,保证有营养。”程谦阳摸摸陆安城的脸。 陆安城着了,踹了他一脚:“我他妈配合你你还敢跟我得寸进尺!” “喂……”戴维彻底风中凌乱了,这俩人是真不把前途当回事啊。 作者有话说: 失业人员可以好好谈恋爱了。 第45章 平凡日子 程谦阳也没开玩笑,他是真的失业了,先是忽悠广电高层让他们批了同意办直播会的文书,又在直播会现场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旧领导层一边气得肺炸一边接受机关调查,新领导层也不敢留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办公室。只好以他还在继续配合美国和国内警察调查赵围俊跨国犯罪一案,忙不开为借口,将他辞退了。 程谦阳也无所谓,笑嘻嘻地进领导办公室又笑嘻嘻地出,反倒是领导被他逼出了一身汗。 他收拾了东西扔回房子里,就回了趟大院找陆安城。 陆安城现在也是闲人一个,睡到日上三竿,反正原本“声犬”就不是他在管,他也偶尔晚上才去,平日里都是管事的打理,如今因为帮忙故意让王燚良给抄了,他倒也无所谓,店嘛迟早有一天还能重开。 程谦阳去见陆安城总是习惯买点东西,这次他也一样,他去陆安城最爱的港式茶餐厅打包了整整一桌的早茶过去——这明显不是只给陆安城吃的量,而且等他驱车回到大院,早茶都该吃午茶了。 今天是周末,陆念陞不用上课,他趴在二楼写作业,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就朝窗外探了探脑袋:“是程哥的车。” 白晏靠在他床头翻漫画,瞥了他一眼:“你这么不专心作业当然写不完。” 陆念陞有苦说不出,哎,是谁每次在我一放假的时候就跑过来打扰我写作业的!他拍了拍两把脸:“完了完了,晚上要交了,哎……” “怕什么,晚自习前早点去课室抄同学的不就完了吗?” 陆念陞直摇头:“不行不行,我要自己做。”说着不再理白晏,迅速沉浸在书的海洋之中。 白晏摸上来,双手撑在他背上,随意趴着,脑袋凑过去:“阿升,我就是喜欢你这么认真的样子。” 陆念陞一噎,无力地反抗,试图将人从背上甩开:“哎哟我的小祖宗,您让我做会儿作业吧。”面对一个十二岁少年如此直白的……骚扰已经让他非常难办了,更何况白晏已经骚扰他成了习惯。 “你快下去看看你谦阳哥,他好像提了东西回来,说不定有好吃的。”他在心里默默祷告,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你想吃吗?”白晏果然从他背上爬起来,朝门口走去,“那我下去看看,一会给你拿上来。” “谢谢!”陆念陞松了口气,继续低头写作业,心想赶紧回家看动画片去吧别再上来了。 白晏一下楼就看见程谦阳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进了屋,而今天同样放假在家的陆妈过去接他。 “哎呀阳阳回来怎么还带东西。” “买了点港式茶餐厅里的茶点,都是安安爱吃的,本来想带你们一块去城北新开的一家,但是又想他睡不醒,这不是您和陆爸也放假在家吗,索性打包带回来了。” 陆妈被程谦阳哄得高高兴兴的,带着他把东西都放进了厨房。 “阳阳啊,你这几年在做的事,老大都和我们说了。”陆妈把盒子放到料理台上,转身看着程谦阳,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程谦阳没接话,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赵围俊的事闹得那么大,院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姥爷到底没能瞒住,直骂他为了心中的正义胡闹,抽起棍子就是一顿打。程谦阳挨了人生中的第一顿打,但他一点也不委屈,他知道姥爷是在他身上看见了早逝的小女儿的女婿,悲从中来。 好在程老爷子只知道程谦阳是帮着警察把一个罪犯送进了牢里,并不知道赵围俊就是害死他女儿女婿的凶手之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瞒着老爷子。 陆妈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爸妈,但这种事可是胡来不得的啊,太危险了,你怎么不和我们这些长辈商量呢?” 程谦阳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怕你们担心,才没和你们说,陆妈,您和陆爸一直像我亲生父母一般照顾我,我很感激你们,怎么能把你们牵扯进来呢?” 陆妈撇撇嘴:“你把我们当亲生父母,我们可没把你当亲儿子过。” 程谦阳一愣:“啊?” “你说不想牵扯我们,阿城还不是被你给牵扯进去了。” 程谦阳以为陆妈是怪他同意让陆安城帮忙,把“声犬”当做毒窝搭进去的事,连声道歉:“对不起,陆妈,我——” “你知道我听到这件事之后第一反应是什么吗?”陆妈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还好谦阳这孩子福大命大,他爸妈在天上保佑着他,让他平行安安的,不然我上哪里找这么称心如意的儿婿啊!” “嗯?”程谦阳一下没反应过来,“您这话……” “行了,我们都知道了,你和阿城的事他大哥也都和我们说了。”陆妈笑着拍拍他的肩,“放心,陆妈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吗?” “你打小就最粘阿城,他上哪你都跟着,大一点了多亏你总是护着他纵着他,才让他好好长大了。”陆妈和蔼地望着程谦阳,“我和他爸工作特别忙,又生了三个,根本顾不过来,人人都说家里三个孩子,排老二的都是最可怜的,我和你陆爸也无奈,心里对这孩子更添一份亏欠感。好在有你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们真的很感激你。” “陆妈……”纵使程谦阳伶牙俐齿,也一时不知该对陆妈说些什么。他明白他和陆安城的事早晚有一天要让家里人知道,他想过无数次出柜那天会是什么样,但却没想过如此风平浪静,陆妈拉着他,仿佛只是在同他说家常。 感动填满了他的胸口。 “听说你打小就暗恋我们家阿城,是不是真的啊?”陆妈见程谦阳这样,连忙说点开心的,“我还以为你只是见那孩子傻,单纯对他好呢,你早和陆妈说啊,陆妈给你支支招,再推波助澜一把,你们不知道多早就在一块儿呢——对了,你和阿城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我回国后不久才正式确认恋爱关系的。”程谦阳搔搔头,“之前都是我一直单恋他,他不接受,陆妈,其实安安一直是直的,是被我掰弯了来着。” 陆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他前几年老是趁我和他爸不在家,偷偷往家里带各种各样的姑娘,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弯了好,省得他一天到晚的瞎混。” 扒在门口偷听的白晏嘴角抽了抽,心想,我的天,陆妈这思想也太开放了,那我追陆念陞岂不是成功率又高了一大截?不行不行,自己还是得努力长大变成熟,万一陆妈到时候说,她不希望儿子被个年下给睡了呢? “你去楼上喊他起来吧。”陆妈说着就把程谦阳往厨房外推。 程谦阳走进客厅,就看见白晏搭在楼梯扶手上瞧他,顺道打了个招呼。 “我上楼,一起?” “不了,我刚下来,看看你带了什么吃的准备给阿升拿点上去。”白晏摇摇头,顿了顿又说道,“谦阳哥,我看见你的直播了,你好厉害啊。” “等你长大了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也可以的,这只是刚好在我擅长的范围内,没什么厉害的。”程谦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揉揉白晏的脑袋。 白晏若有所思:“只要长大了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当然啊,前提是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 “什么是足够的能力?你追到陆安城的能力是什么?” 程谦阳一噎,放在白晏脑袋上的手都僵了几秒,才笑着问:“你也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追城哥啊。”白晏挥开他的手,“只是不知道原来你已经把人追到手了,追了十几年也太不容易了,肯定有技巧的吧?还有别把手搁我脑袋上,长不高。” “你知道我在追陆安城,那我是个同性恋,你怎么看?”程谦阳觉得白晏有趣,忍不住问他。 白晏皱了皱眉:“什么怎么看,同性恋就同性恋呗,不就是喜欢个同性吗有什么奇怪的,世界这么大,不仅有恋物癖还有冰恋呢——哦就恋x尸x癖你知道吧。什么人都有,喜欢个跟自己一样带把的活物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起码是活的。” 白晏说得句句在理,程谦阳以前就觉得这孩子不一般,家庭原因导致他相对早熟,只是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如此理性地看待情感。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算……是吧。”白晏也不否认,大大方方。 程谦阳心里多少有点底:“你想追人?觉得难追吗?” 白晏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性格非常怂,我一开始以为挺好追的,没想到这么难追,犹犹豫豫的,还一直把我的话当成小孩子开玩笑,他分明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不当真?”说着叹了口气:“哎,我这样一说,你是不是觉得陆安城还挺好追的。” “是。”程谦阳失笑,“他就是嘴巴说话难听点,心软着呢,其实早让我感化了,只是嘴硬不承认罢了,他自己纠结了十一年,但只要开了窍不纠结,一切就都顺顺利利了。” 白晏翻了个白眼儿:“谦阳哥你快上去吧,我不想听你撒狗粮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三章正文完结! 第46章 又开始了是吗 “喂,聊什么呢聊得这么起劲儿?” 陆安城没等人叫自己就醒了,刷牙洗脸打了个哈欠而打算下楼,还没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见程谦阳和白晏在底下聊天。 白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溜烟儿跑了,闪进厨房看陆妈弄程谦阳带回来的茶点。 程谦阳三两步上了楼,一把搂住他,啵了一口:“我还打算上楼喊你呢,自己起了?” “你带什么吃的了吧。”陆安城轻轻推开他,心想,天哪我妈都还在,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程谦阳惊讶道:“你闻着味儿了?宝贝儿你这什么鼻子啊。” “去,我可能闻得到吗?你来找我就没空着手过,我听见我妈在厨房里捣鼓了。”陆安城怼了他一下,“什么好吃的啊?” 程谦阳笑了笑:“城北新开的那家‘老广记’你不是一直念着想吃么,我原本想今天带你和爸妈一起去的,想了想又觉得你肯定睡不醒,索性打包带回来了。”说着把脑袋凑过去:“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我排了老半天队呢,心疼吧?” “慢着!”陆安城伸手把凑到眼前的脸向后顶了顶,“你刚才说什么?你管谁叫爸妈呢?” “你爸妈啊。”程谦阳将他的手从脸上拿开,握在手心,渐渐攥住他额手指,搓了搓柔软的无名指,“你跟我去趟美国,咱俩把婚结了吧。” “哈啊?”陆安城以为程谦阳发昏呢,手捂了捂他的脑袋。没烧啊,难道是自己没睡醒还做梦呢,“你没事儿吧突然提这个干嘛?” “怎么是突然呢,我老早就有这个计划了。”程谦阳不肯松手,“谈恋爱不就是个熟悉的过程么,熟悉完了就该结婚了,咱俩都熟悉了二十多年了,就不必再熟悉了吧,婚前同居都搞过一段时间了,我骨子里很传统的,你睡了我,得给我名分啊!” 陆安城嘴角抽抽:“你来真的啊?” 他探出脑袋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扭回头压低声音,担忧地问:“你想和我结婚,就得带我在我爸妈面前出柜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万一打死我怎么办?” 说着又看了程谦阳一眼,更担忧了:“我从小皮没少挨揍,你不一样,我爸要是气起来下手没个轻重,把你打坏了怎么办?” 程谦阳心里一暖,思绪万千,陆安城这样关心着他,让他回想起小时候陆安城冲出去帮自己同那几个欺负自己的孩子打架的事,那个小小的大院小霸王就和眼前的陆安城重叠在一起。只不过那时,他只能偷偷崇拜着陆安城,作为半路插队的发小借机和对方搞好关系,现在,陆安城已经是属于他的人了。 程谦阳偷偷一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低声对陆安城说:“别怕,我身体素质挺好的,你爸要是打你,躲我身后,到时候我扛着。” “那怎么行,要扛肯定是我扛啊!”陆安城焦急反驳。 “扛什么扛,都给我过来吃饭!”陆妈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门口传来。 陆安城急急忙忙把程谦阳一把推开,但两人站得太紧,还是没逃过陆妈的眼睛,陆妈瞄了一眼,没事儿人一样地对程谦阳说:“阳阳啊,那个什么流沙包是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行还是再蒸一蒸啊?” “再蒸一蒸吧妈,微波炉热太硬了不好吃。”程谦阳一边应着一边小跑下楼,“我来蒸吧。” “这孩子真是,要你干什么,放在蒸笼上就行了。”陆妈笑道。 程谦阳嘴角一咧:“那我不是替您看着火候嘛!” “是该看看,这还在家呢,火别太大了,一会儿叫两个未成年看见了多不好。” “是是是,您所得对。” 陆安城满脸疑惑地站在二楼楼梯口,不知道自己妈和程谦阳唱的是哪一出,更搞不明白程谦阳什么时候叫“妈”叫得这么顺溜儿了。 “阿城!你弟在屋里写作业!去把他喊下来吃饭!” “哦。”陆安城随口应了句,转身往里头走。 白晏蹬蹬蹬地跑上来:“我去叫吧。” 陆安城打趣道:“哟,白少爷,这是打算住我家了?三天两头地往这跑?” 白晏从他面前绕过:“差不多吧,估计你未来不在这住了的可能性相当大,我多看看你。” 陆安城一乐:“谢谢啊您,真贴心,但是你城哥暂时还没有搬出这大院的打算。” 白晏一边瞄他,一边推开陆念陞的房门,扭头丢下一句:“那可不一定,你没有别人说不定有。” 陆安城一脸茫然,听着老三房门“嘭”一声被关上。 莫名其妙! 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儿今天? 他烦躁地搔了搔脑袋,大爷似地下楼,把楼梯跺得震天响。 “又拆家了?” 程谦阳帮忙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大盘胶质浓稠的水晶凤爪。陆安城看见了,心里那点不痛快全扔脑袋后头去了:“我天!这么多!” 他快步凑上来闻了闻,香味扑鼻。 “怎么这么多?那家新店够可以的啊。广东人吃早茶不都一小点一小点的么,还不够塞牙缝的。”说着就伸手要去抓一只来啃。 “先别,粘着呢,上桌了用筷子吃。”程谦阳笑着劝,但倒也没阻止,“是我多买了,打包倒一块的,知道你嫌分量少不够吃,就多买了好几份。” “这个得上手吃才香,用什么筷子——”可陆安城刚碰上盘子,就被陆妈一手打开了。 “去,客人在帮忙,你一个做主人的竟然先偷吃上了!” 陆安城眼睛瞪得老大:“他是客人?他在咱家进进出出二十多年,都快是半个老陆家的人了还客人呢?” 程谦阳知道陆安城随口一说,陆妈却笑着接话:“知道了,他是咱老陆家的人,行了吧?快点洗洗手帮忙,不帮忙就去坐着等吃饭。” 程谦阳端着盘子的手一颤,陆妈这句话竟让他心头泛起一些酸涩。 “安安……”他开口叫住陆安城。 陆安城正讨好地捏着陆妈的肩,准备跟着去餐厅,听程谦阳喊他,便停下脚步回头:“嗯?” “你今天有安排吗?” “没,我店都关门了能有什么安排,在家啃老了,是吧妈!”陆安城不嫌事多地朝陆妈喊了句。 “那正好,吃了饭下午和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陆安城不怀好意地望了他一眼,又朝陆妈喊道,“妈,程谦阳自己失业了还要带你失业的儿子瞎混!” 陆妈走过来,一勺子敲他脑袋上,顺走了程谦阳手上的水晶鸡爪:“整天就知道瞎嚷嚷,阳阳要带你出去你就去,别待在家里碍我的眼。” “我的妈,您这么不待见我啊!”陆安城委委屈屈,没好气地抬脚踹了程谦阳一腿,把气都撒他身上。程谦阳也不躲,走过来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好了,真的是正事,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 俩人从院里出来时正是午后,烈日正浓,陆安城吃多了烧麦和糯米鸡,吵着要喝汽水解渴。 好在胡同口的小卖部这么多年一直营业,程谦阳便把车开过去,打算买两瓶橙汁。 “要可乐。”陆安城勾了勾程谦阳后视镜上的小“福”字,想也没想。 “不行,你都吃撑了还喝碳酸汽水,一会儿胃该受不了了。”程谦阳凑过来亲了他一口,哄了句才下车。“我很快回来,别让交警贴了单。” “快去吧磨磨唧唧的。”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老太太,正躺在摇椅上扇扇子,程谦阳初见她的时候她还刚刚退休不久,如今已过古稀了。 程谦阳来到百竹大院的第一天,大舅就在这给他买了好多零食,陆安城请他和的第一瓶北冰洋汽水,也是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小卖部。 “张婆,我拿两瓶果汁。”程谦阳悄声在摇椅边说道。 张婆张开眼睛,惊喜道:“哎呀!这不是程将军的小孙子吗?” 程谦阳笑道:“您还认得我呀。” 张婆眯了眯眼:“错不了,你那头头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特别好认。你出国好些年了吧?最近才回来?”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程谦阳点点头,“安安想喝东西了,我给他买回去。” “陆安城吧。”张婆和蔼一笑:“打小你俩就感情好,他整天拖着你上我店里头挑零嘴儿,没想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你们感情还是一样要好。好啊,好啊,年轻人感情就是应该这样,尤其是你们这样打小儿一块长大的,很多走着走着就都散了,难得啊!” 程谦阳乐呵呵地:“那不是还多亏了您嘛,有您这家店,每次我俩背着家长买零食的时候,革命友谊就更深厚了。” “哈哈哈,别以为我这老婆子没看出来,其实零食大多数都是陆安城那小子吃了,玩具也都是他玩儿,你啊就是陪着他呢。”张婆边说边从摇椅上站起来,给程谦阳拿了两瓶橙汁。 程谦阳往那摆满了糖果的柜子上来来回回扫了一眼,对张婆问道:“张婆,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吃过一种糖,不知道你这儿还有么?” 第47章 等打完这场仗就… 程谦阳一上车陆安城就迫不及待抢走了他手上的橙汁,边拧边抱怨:“你也去太久了!” “张婆很久没见着我了,留我下来说了几句话。” “行了,你要带我去哪?” “去见多亏了你才抓到的坏人。”程谦阳方向盘一打,“去监狱会会他们。” …… 赵围俊等人锒铛入狱,这会褪去了光鲜的外表,只剩下沧桑,他原本就是个伪装得和善的中年人,如今愁得一夜白头,更是显得消瘦苍老。 赵围俊隔着玻璃与程谦阳对视,与他的怒视不同,程谦阳尤为平静。 对方双手环抱胸口,神色温柔地和他边上的男人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又接过一个警察手里的文件翻了翻。同程谦阳一起过来的男人站在他身侧,手在他胳膊上抓了两下,显得格外亲昵,赵围俊嗤笑一声。 玻璃虽然隔音,但这一动作还是被男人看见了,他狠狠瞪了赵围俊一眼,完全算不上狠厉,在赵围俊看来不过是小儿护食那般,他相当不屑。 “他妈还笑得出来?”陆安城隔着玻璃骂了一声。 “别生气,反正这种人进了棺材不落泪。”程谦阳顺了顺他的背,“你要在这陪着我,还是去会会那个和你‘做过生意’的李哥?听说他这几天过挺惨的。” “真的假的?”陆安城原本想着配程谦阳待在这,但一听,自己在缉毒这件事上怎么说也算半个功臣吧,瞬间自豪,走过去拍拍王燚良的肩,“快,带我去,我要好好嘲讽嘲讽他!” “这里是监狱,严肃点好吧。”王燚良满脸黑线,将文件递给程谦阳,对他说道,“你也是,不要什么都顺着他来,想干嘛就干嘛,被哄得都没点法律常识了,这毒贩是说想见就能见的吗?得提前向公安申请,赵围俊这样的重罪犯,如果不是你,开庭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见人,这是坏了规矩。” 陆安城“啧”了声,怼了王燚良一下:“你怎么突然婆婆妈妈的了,别是被沈博裕传染了吧?” 程谦阳笑着翻了两页文件:“我知道不合规矩,所以我这不是在向你申请嘛,你就批了吧,就当替我哄哄我家安安了。” 王燚良左看看右看看,叹了口气:“行吧行吧,陆安城你和我过来吧,我带你去见下狱长。” 陆安城虽然没少因为店里头的小打小闹和派出所的警察打交道,见监狱里的人还是头一遭,他又摸了摸程谦阳的胳膊:“我过去了,你有话也快点说,我估计嘲讽几句就完了,挺无聊的。” “行,去吧。”程谦阳将他朝自己拉了拉,轻轻亲了他的脸一口。陆安城看见玻璃对面的赵围俊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悄悄对程谦阳说道,“人看着呢。” 程谦阳不管不顾:“那是人吗?” 陆安城噎了一下:“也是。”然后白了赵围俊一眼,跟着王燚良走了。 程谦阳这才将手上的文件放到桌面上,冷眼看了赵围俊一眼,拿起桌面上的电话。 赵围俊深吸一口气,接起来,到底是个经历过不少大事的老人,如今出了事,依然镇定:“程谦阳,以前可从来没有人提出和我见面,还敢把我晾在一边这么久。” 程谦阳一笑:“是么?现在不就有了吗?” 赵围俊沉着一张脸:“怎么,如今还要来看我的笑话?真没想到我风光了一辈子,竟然栽在一个小辈的手上。” “客气客气,你是长辈,我怎么敢看您的笑话呢?”程谦阳隔着玻璃,举起手中的文件晃了晃,“我是来落井下石,多送您一份礼的。” 赵围俊瞳孔一缩:“你……” “赵叔,你之所以进了这里头还那么嚣张不怕死,不就是因为外头还有势力么?就算警察查到您在国内贩毒,端了您的一个毒窝又怎么怎么样?毒这种东西只要在世上存在一天,就是烧不尽的野草,吹一吹就又生了,况且您的毒链垮了整个太平洋,想一下全清干净可不容易。不过就拿近的来说吧……” 程谦阳随意翻了一页文件。 “您在娱乐圈投入的精力应该不小吧,这一查,我看看哈,哎哟还真是不简单,这些个大导演都和您有来往啊!还有这几家影视公司和经纪公司!这要是都被抓了,您在京城娱乐圈子里可就没剩多少人脉啦!” 赵围俊攥了攥拳头,咬牙切齿:“不可能!娱乐圈那边的关系我费心费力打点得清清楚楚,埋得深,天大的事都不会被牵扯进来,你怎么查得到!” “哦?我怎么查不到?”程谦阳反问。 “您看看您,真是太久没干老本行都轻敌了,您有手段积累人脉,我怎么就不行呢?要查查娱乐圈违法乱纪的事,我还是有几个朋友能做到的。”他顿了顿,伸出手指在玻璃上挑衅地敲了敲,“说句实话,原本娱乐圈这块就不再您涉足特别深的范围内,您硬看它是块肥肉就想咬一口,一口想吃成胖子却吃坏了肚子,也怨不得别人嘛。” “你说够了没有?”赵围俊一向装作谦和,实则心高气傲,已经不想在听程谦阳这样的小辈羞辱他了。 “没呢,我不是说要给您送一份礼吗?我还没说呢,我找找哈……” 程谦阳又随手翻了两页文件。 “哦,有了有了。” “‘俊环’这几年为了迅速扩展各个领域的业务,融了不少资吧,已经欠着别人钱呢,怎么还敢做偷税漏税的事呢?还利用公司洗钱?您真是太不明智了,这个数字要是报上去,‘俊环’可不止是前途堪忧这么简单啊。” 程谦阳望着脸色越来越惨白的赵围俊,接着说道。 “怎么办呢?多年的心血也要功亏一篑了,您现在好几项罪名搭在身上呢,美国那在介入,您是华人嘛,不管怎么说美国那边肯定要管的,说不定还要您回那边去坐牢——” 他身子向前凑了凑,十指相扣搭在桌上,轻蔑地勾了勾唇。 “——不过我一定会帮您争取机会归根落叶的。” “毕竟美国死刑成本太高,不一定能判死你,中国就不一样了,随便拿一条单拎出来,都够枪毙的。” 说着,程谦阳忽然收了笑,沉下脸: “我要你自己下去和我爸妈谢罪。” “你!”赵围俊再也忍不住拍桌站起,怒火中烧,被人算计和多年心血被毁的愤怒与慌乱终于彻底被程谦阳勾出来。他卸下伪装的镇定,疯狂地拍打着面前的玻璃,两个狱警见状赶忙上来,一人扯住他的一只胳膊,将人朝后方拖去。 程谦阳笑了笑,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么,祝您身体健康,好好吃牢饭,养足精气神,开庭的时候好听审判。”他挥了挥手上的文件,向赵围俊告别,“我走了,保重啊赵叔。”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赵围俊在玻璃那头辱骂挣扎,但他一句话都听不见。 他只看见陆安城和王燚良站在一处,神采奕奕,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好事。 “说完了?”王燚良很快注意到程谦阳朝这走了过来。 “嗯。”程谦阳把文件重新递给他,走近陆安城,揽住他,“嘲讽完了?” “哈哈,说完了,不过不怎么得劲,就这样吧。”陆安城炫耀道,“感觉自己跟个英雄似的,你不知道那姓李的看见我有多惊讶,下巴都要掉了,还说什么‘不能啊,你不是和我一个德行的吗我看得出来啊,怎么能是警方的卧底呢’,我呸,老子什么时候和他一个德行了!我他妈也就酗酗酒,一不抽烟二不沾毒的,谁跟他是一路的!” 说着又冲王燚良说道,“诶,做卧底挺好玩啊,我觉得我挺在行的,好多人都说我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不然我长期跟你们合作算了。” 王燚良一听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 他哪里敢啊!不得被程谦阳剁了啊! “不了吧我们哪配请你这个祖宗啊,而且长期卧底人选都是经过训练的,您来不合适,这回完全属于意料之外,哈哈之外。” 王燚良偷瞄了一眼程谦阳,如果不是意料之外,给他八个胆他也不敢用陆安城啊。 “破例一下啊老弟?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干脆……” “安安。”程谦阳紧了紧搭在陆安城肩上的手,打断他的话,“这事儿不能任性,听话。” 王燚良见程谦阳面色沉了下来,赶紧搭话:“是啊!这种事哪是随便说说的,危险系数那么高,我要让你去我不是成千古罪人了。陶岳你知道吧,他一个部队出身的都中了枪,我哪敢拿您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啊。”说着朝陆安城使了使眼色。 陆安城看懂了,偏头望了程谦阳一眼,发现他确实不高兴了,只能撇撇嘴作罢,顺带扯了把他的脸。 “行了我开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傻的啊这么危险的事我怎么可能做,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程谦阳揪住他的手,惩戒似地捏了捏。 “对了,陶岳怎么样了?”陆安城听王燚良说起来,才想起整个事件还有这么个人——差点叫他大哥自责死,他甚至还没见过,“他快出院了吧,我想去看看他,毕竟帮了咱不少忙。” “你是该见见他,他真是你俩感情的推进剂,没他啊你这家伙还不知道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王燚良点点头感叹道。 陆安城疑惑:“啥?怎么就推进剂了?” “你不知道啊?你当时不是吃程谦阳和一个小警察的醋才意识到喜欢他和他在一块的吗?那小警察就是陶岳啊。” 陆安城一愣,顿时羞愧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程谦阳怀里去。 陶岳在给程谦阳传递情报的时候,他居然怀疑人爬上了程谦阳的床和程谦阳打炮。 “对不起哈。”陆安城好面子,还是第一次在外头给程谦阳道歉,说得非常小声。 程谦阳心一动,又把他紧紧圈着,全当王燚良是空气:“去看陶岳肯定得挑时间去的,不过不是今天,等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呢,怎么该去别的地方了。” 陆安城一愣,原来这里只是顺便来的:“去哪儿啊?” “回老家结婚。” 王燚良:“……”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啦。新文预告,是一个烂俗的竹马竹马,破镜重圆,爱着你的我十六岁(?)的故事,攻在本文中出现过,但实际上是ABO平行世界?具体开坑时间不定。 第48章 暖阳(终章) 陆安城没想到程谦阳还记着这件事呢,莫名其妙地跟他同王燚良告别,离了监狱,驱车前往一处地段相当好的高档小区。 陆安城认得这小区,首都高档小区之一的“江景畔”,因为地段好,风景宜人,治安物业管理优良,加之定位就是卖给有钱没处花的,因此价格不菲,宣传到位,在权贵圈子里很受欢迎,能住进来的都是有权有钱的人物。 而且虽然宣传说得十分富丽堂皇足以劝退人,但陆安城今天亲眼看,实际建筑风格并没有那么夸张,还算干净,尤其是他们推出的二期小区,主要面向京圈的年轻公子哥们,建筑风格比较简约,没一期那么斯托卡纳,是陆安城喜欢的。 之前陆妈说程谦阳回国前就托人在江景畔买了一套房,估计是想带他来看看吧。 陆安城这才反应过来,程谦阳*本就没和自己说过在外边买了房子的事,要不是陆妈一时口快,他还蒙在鼓里。保安朝程谦阳鞠了个躬,他们的车子就开进了小区。 他不知道程谦阳打的什么主意,索性装作不知道:“你来这干什么啊?带我见朋友?” “我们在国内的交际圈哪个不重叠的吗?都熟得不能在熟了。”程谦阳笑道,“倒是有些在美国的朋友你不认识,比如之前见的戴维,你要是想认识,我跟他们说一声,改天我带你飞趟美国,顺便去其他国家转转?” 陆安城默许了。程谦阳记得之前随口说的环游世界的计划,他也还记得呢。 “嗯,反正你失业我也失业,时间大把着,咱们趁着能挥霍赶紧挥霍了吧。” “到时候我写点游记,写点旅游攻略,拍点照,弄个自媒体,你觉得怎么样?” 陆安城没有意见:“你能养得活我就成。” 程谦阳眼睛一弯:“那肯定可以。我不仅能养活你,还能让你过得舒舒坦坦的。” “是吗?你怎么跟我保证?”陆安城假装好奇地问。 程谦阳方向盘一打,停车入库。 “你和我来不就知道了吗?” 陆安城心里暗暗一哼,行,我看看你打的什么算盘。 等坐电梯上了楼,开了门,陆安城彻底傻眼了。 这什么毛坯房啊!一点装修都没有!几百坪的空间就几堵墙隔开,偌大的客厅一眼就望到头,准备做阳台的地方望出去,就是“江景畔”做的人工湖景,有水有树有配套公园,规模直逼京城四大河。 “喜欢吗?”程谦阳一进门就从背后一把抱住陆安城,牢牢拥进怀中,晃着他撒娇。 陆安城翻了个白眼:“喜欢个屁,就一毛坯房你问我喜不喜欢?” 程谦阳赶忙赔笑:“那不是等着你下达命令呢么?这是我的聘礼,咱俩以后要住这的,跟租的那套不一样,我能自己做主意,按着你喜欢的风格瞎来,恰巧你还算满意,这套我可不敢乱来,万一装好了你不喜欢,不肯住怎么办?” 陆安城被他晃得脑袋疼:“行了行了,贫吧你就,什么聘礼不聘礼的。”他在程谦阳怀里转了个身,主动勾上他的脖子:“你真打算要和我搬出来住啊?” 程谦阳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当然还是看你,你要是住不惯楼房,咱们退了买别墅。” 陆安城连忙捂住他的嘴:“不是不是,买什么别墅,跟周家佑一样嫌钱多啊!”他顿了顿,才说道:“我主要是有一点不舍得搬出来。” “咱们在院里住了这么多年,突然要换个环境,我就有点不舍得……” 不舍得咱们从小躺到大的那张床,不舍得一起写过作业的书桌,不舍得一起爬过的老国槐。不舍得那些一起创造过回忆的无数角落。 哪怕经历了一些事,陆安城仍然是那个害怕做出改变的人,除非别人推一推他,否则肯定是我自岿然不动,谁都别想逼我出我的舒适圈。 “怎么突然伤感起来,又不是再不回去了。那是你娘家,嗯也是婆家,你想回去就回去。” 程谦阳自然知道陆安城在想什么,他轻轻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 “我就是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不好么?咱们可以在这套房子里做你所有想做的事。” “你担心什么呢,我不还在你身边吗?” 陆安城垂着的眼缓缓抬起,对上了程谦阳的一双,一如既往又圆又亮,闪烁着饱含爱意的光芒。他能感受到程谦阳正一手紧紧箍着自己,一手伸向了口袋,掏出了什么。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已经陪了你二十多年了,以后也哪儿都不会去的,寸步不离。你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宝贝,我可得好好捂着啊!” 程谦阳郑重地将什么东西套上了他的手指。 “我对天发誓。” 陆安城一愣,他感觉到左右无名指被一个环给圈住了。他心都漏跳一拍,鼻头有些发酸。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这个圈大小完全不契合他的手指,而且也太重了,就算程谦阳财大气粗送他一个完全不方便就是撑场面的钻石戒指,也不可能是这种重量。 陆安城深吸一口气,将手抬到眼前,结果定眼一看,差点气背过去。 “你他妈拿个戒指糖糊弄我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他气急败坏地把糖纸撕了,把糖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咬碎。 “这么没诚意,老子不嫁了!” “哎,别直接用啃的,一会儿牙要坏了!”程谦阳连忙勾住陆安城的手指,连扣在手上的环带着糖从他嘴里扯出来。“甜吗?小的时候吃过的,好久没吃了。” 陆安城咂咂嘴,满脸嫌弃:“一股子草莓添加剂的味儿。” “是么?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的。”程谦阳看了眼被陆安城啃缺了一个角的“红宝石”,笑着朝他凑了凑,“我尝尝?” 陆安城警惕地望了他一眼:“你不会是要……” 果然话音未落,程谦阳就堵住了他的唇。陆安城这次早有预感,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懂程谦阳的套路了,索性眼睛一闭,也不反抗,任对方攻略城池。程谦阳轻而易举就撬开陆安城的牙关,舌头探进去,勾住他的搅了一圈。 陆安城以往都是躲,不让程谦阳去勾,现在倒不知怎么地,舌头酥酥麻麻,干脆放任他的舌头来抵自己的,牙也被他舔了一边。 陆安城闭着眼睛想,可能是糖太甜了吧。 程谦阳也没有深入,搅了几圈就分开,嘴里满是陆安城的口水。 “是挺甜的。” 陆安城睁开眼,红着脸说:“太甜太腻了,受不了受不了。” 他伸手又从程谦阳手里抢回戒指糖:“快还我!”捏在指尖,也不塞回嘴里。“怎么舔几下就化了,形都没了。” 程谦阳一边心想,宝贝儿你刚才是舔的啊,你不是上牙啃的么?一边笑着打趣他:“不是说了没诚意不要么?” 陆安城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没诚意不嫁了,没说不收,送给我的东西就别想再要回去啊。”说完一把将糖又塞进嘴里。 “我怎么会抢你的,你想吃我批发一堆给你,到时候往地上一铺,你就坐在上面拆糖,我给你拍张照。” “咋,想发朋友圈儿啊?到时候别人还以为咱俩去南非挖矿了。” 程谦阳揉了揉陆安城的头发,看着他吃糖,陆安城便吮着糖边乱晃,一会儿看看这毛坯房大概的构造,一会儿又站在阳台看看风景。程谦阳寸步不离挨着他,陆安城走到哪他跟到哪,像在急于兑现刚才“寸步不离”的诺言。 陆安城眺望了一波远处的人工湖景,大手冲着空气一挥:“以后朕就要在这指点江山了。” 程谦阳很配合地进入角色,问道:“皇上,在您指点江山前,属下还有一样物件要进献。” “慢着,朕想想,我刚才说想喝可乐你不让我喝,这会不会是想用可乐糖打发我吧?”陆安城不屑地看了程谦阳一眼,“算了,呈上来吧。” 结果陆皇帝没能吃上可乐糖,倒是一个小巧的盒子落进了他的手里。 陆安城一顿,心想,这会总该是戒指了吧。 他偷偷瞄了眼程谦阳,见程谦阳没什么反应,好奇,又带点小激动地打开了盒子。 结果又不是。 陆安城把一条断了几天丝的红绳扯出来,嘴角一抽:“这啥?” 程谦阳走上前来,温温柔柔地搂住他:“还记得那年去暨市,咱俩一人买了一条红绳吗?” 陆安城一愣。记得,他当然记得了,这是他这几年来自以为一直逃避的噩梦。那支姻缘签和那条红绳,他在那晚后,就站在民宿窗口,一气之下丢进了江南的绿波中,早不知道流去了哪里。 没想到程谦阳却一直留着。 “几块钱的东西你怎么还留着呢?” 陆安城有些酸涩地开口问。 “当然要留着了,我怕我一个没牵牢,和你的缘分就断了。”程谦阳紧了紧箍着人的手臂,吸了一口气,哑声说道,“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其实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我这样逼着你,都是因为怕你离开我。你说不想要我离开你,我何尝不是呢?我才是最离不开你的那一个啊。” “鱼离了水活不了,我名字里带了个阳字,心却不怎么光明,是你从小到大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我,才有今天的我。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比你所能想象得到了,重一千倍,一万倍。” 陆安城垂着眼,惊讶之余,才弱弱地,开玩笑似地说:“你的爱太沉重了吧,没了我难道你就活不了吗?” “活不了。”程谦阳却肯定地回答。 陆安城转过身来,眼底通红一片。他抿着嘴望着程谦阳,两人四目相对,半晌他才又开口:“好,那你以后千万别离开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陆安城一概不负责任!” 程谦阳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程谦阳对天发誓。” 他又看着陆安城把那条红绳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珍宝似地盖上了盒子,踌躇了几秒,小心翼翼问道:“安安,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陆安城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又怎么?” “咱俩我不是失业了吗?咱们要供房要装修要结婚还要环球旅行的,钻戒的事儿拖一拖?” “哈?”陆安城一愣,“没钻戒还想跟老子,美的你!”说着挣脱开程谦阳的怀抱,抱着盒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你去南非挖了钻再来找我!” “安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十六万字完结了。感谢各位读者近五十天的陪伴。我们下一篇文见。 第49章 番外 程谦阳被广电“辞退”后,天天窝在陆安城店里蹭吃蹭喝,不去找新工作了。 他美其名曰“帮忙做生意”,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他,盯着他不让他和那一堆“公主”“鸭子”的眉来眼去。 陆安城平常在店里那是多风流一主儿啊,如今客人来了他都玩不来,多喝几杯酒都要感受角落里阴暗的目光,这生意真是没法儿做了! 陆安城炸毛了,把程谦阳推到工具房里,抵着他问: “臭小子你他妈到底想干嘛!?啊?你还不让我做生意了是不是!” 程谦阳特别无辜地投降,一双好看的蓝眼睛直眨巴: “安安,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了?我只是看看你呀。” “你他妈那是就看——看看我啊?” 陆安城心里嘀咕,这小子眼神炙热地像要把他活剥生吞了,别人不知道,当他感觉不出来呢?好几万一件的西装外套都要让他的眼神射穿孔了! “不然呢?” 程谦阳趁着陆安城不注意,眼疾手快拉过他撑在门板上的手,双手交叉背过身后,一手拽着他手腕交叠的地方,一手护着他的脸,将他正面抵上门板,自己倾身贴上他的后背。 “我就是看看你想了写有的没的的事,怎么了?想想都不行啦?” 程谦阳在陆安城耳朵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他俩傍晚刚做过,陆安城身体还敏感着,这会儿直接让他激得哆嗦,忍不住溢出声。 程谦阳笑了笑: “还是你想在店里和我发生点什么实质性的——” “你他妈放屁!快给老子松开!” 陆安城慌乱地扭了两下,试图挣脱开程谦阳的禁锢。 “你以为现在生意好做?啊?你自己爱喝西北风别拉上我!我他妈还想多吃香喝辣个几年!” 程谦阳顾及陆安城的身体,倒真没想做什么,只是吻了吻他的鬓角,温柔地说: “那和我去趟美国吧,我请你吃香喝辣。” …… 于是没半个月后,陆安城就被程谦阳扯上飞机,飞往大洋彼岸。 佛罗里达州,奥兰多。 这个地方陆安城曾经来过一次,那年送老三去加州参加夏令营,他顺道去见朋友的时候,在是在这附近的高速公路边捡到了当时卧底黑农场的程谦阳。 “我们来这做什么?你别和我说度假。” 陆安城摘了墨镜,迎面感受热带的海风。 “差不多吧,我说蜜月你看行吗?” 程谦阳一手开车,一手递了听可乐给陆安城。 陆安城嫌弃地拒绝了: “啥玩意儿?我不喝碳酸饮料,要么喝水要么喝酒,这杀/精的东西你自己享用吧!” 程谦阳差点儿一脚踩下刹车,他哂笑一声: “杀什么?反正我也不需要儿子,难道你想要?” 陆安城脸一红: “我他妈才不想要,瘦巴巴的跟个猴子似的,又不好看。” 程谦阳恍然大悟,摇摇头: “哎呀,安安你理解错啦,我没说你想要个儿子啊,我是说我的精/子自己没用,可能你想要呢?你想要以后天天都给你,让你存着吧。” “程谦阳你他妈地给我闭嘴吧!” 陆安城抓狂地锤了椅背两下,险些半路跳车。好在他们很快到了目的地,一栋颇具南美风情的别墅前。 陆安城踏进玄关,觉得这房子装修得还挺别致,旅行短住的话确实惬意。 “不错啊,你朋友的房?” 陆安城把一楼逛了遍,最后站在屋后的小露台上,撑着木栏杆眺望。 不远处就是cocoa beach的一角,很偏僻,基本没有外人,只望见湛蓝的海水和柔软的沙滩。 程谦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伸手还住他的腰,将侧脸贴上了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 “没,我自己买的。我也想在我父亲的家乡有一个自己的家,和爱人一起生活。” 陆安城地后背猛烈瑟缩了一下。 他就着姿势转过身,把程谦阳的脑袋抱在怀里,动情地安慰道: “你做得很好,真的,你爸妈在天有灵,一定为有你这样一个善良勇敢,为人正直的儿子感到骄傲。真相与正义是他们追求了一辈子的事,他们在你身上得到了延续。你真的很成功,程谦阳,你在我心里永远值得骄傲。” 陆安城往日里出口成脏,十句话八句能带脏字,要他说没有半个侮辱性词语还夸人的话实在太难了。 但此情此景,他不由得感慨,清净自在的日子是多么来之不易。 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值得珍惜。 “真的吗?安安,你为我骄傲吗?” 程谦阳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神情地望着他。 陆安城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点点头。 “嗯,真的。” “可是我现在连工作都丢了,你骄傲什么呢?” 程谦阳一边迷茫地问,一边却悄悄挪动自己的双手,向下,向下,沿着臀线捏上了陆安城的屁/股。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骄傲我活儿好!” …… “程谦阳!!!” 作者有话说: 是时隔快一年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