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辙》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蹈覆辙》作者:夜听春雨 文案: 我真的想过同他白头偕老。 曲朔风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江秋白不愿意继续维持美满婚姻的假象。 于是, 在一起的第十年,结婚后的第七年,曲朔风和江秋白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曲朔风自以为会奔向他想要的自由,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快乐。 等他回过头之后才发觉,留在原地的人似乎只剩下他自己。 “这一次不会是重蹈覆辙,我们仍旧不完美,却最般配。” 曲朔风×江秋白 1.同性可婚背景。 2.攻受只有彼此,婚没离成,HE。 3.攻有点渣,有追妻火葬场。 微博:飘浮星球轨迹_twinkle 第1章 如同每一个工作日的清晨,江秋白早早便起来忙碌。将米淘洗之后放入砂锅慢慢熬煮,又从冰箱冷藏室拿出昨天刚做好的包子放进蒸锅。 接着,江秋白又做了几道小菜。 将这一切都做完,窗外的天空才刚刚亮起一抹鱼肚白。 江秋白虽说是个自由职业者,作息却出奇地好。 扫地机器人已经开始工作,江秋白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在晨光熹微中点开文档开始码字。 江秋白是一家网站的签约作者,算不上大神级人物,但也小有名气。 曲朔风在七点半醒来,走出卧室后看见餐桌上的早饭已经摆好,摆盘精致。 江秋白还站在厨房里,他关上火,砂锅里原本正在咕噜咕噜冒泡的粥渐渐安静下来,厨房里的烟火气慢慢散去。 曲朔风洗漱回来后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江秋白,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任谁看见都会觉得他们二人十分恩爱幸福。 “秋白,我们过段时间还是请个阿姨回来吧。”曲朔风这样说。 江秋白捏着勺子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勺子落进粥锅中,毫无声息,他半撒娇似的说:“曲朔风,你该不会是开始嫌弃我做的饭了吧?” “我哪里敢,再说了,秋白的手艺那么好,再吃一百年也不会腻。”曲朔风道,“最近天要转凉,你的腿又会难受,我舍不得你起那么早。” 江秋白的左腿行动不便,变天就会酸痛难忍,这是从前为了救曲朔风留下的伤。 “算你还有点良心。”江秋白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的心都在你那儿,你自己检查检查。”曲朔风随时都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八点半,曲朔风离开家门。 江秋白看向门口的人:“朔风,中午还回来吗?” 曲朔风没有在家族企业工作,而是创办了一家游戏工作室,所以时间比较自由。 曲朔风换鞋的动作顿了两秒:“有个应酬,就不回来了。” 自动开闭的中门已经合上,磨砂玻璃之后,曲朔风的背影模糊不清。 江秋白揉了下眼睛,将目光收了回来,电视柜上的电子相册还在不停播放他们的结婚照,江秋白却没有感受到半分喜悦。 他叹了口气,又不知道到底在感叹什么。 现在的生活不好吗?明明所有人都在羡慕他的幸福。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栋小别墅,房子不算大,贵在有前后两个大院子。 前院被江秋白拿来种花,任何时节都是一片花团锦簇。 从江秋白坐着的沙发向外看,仿佛是幅风景画。 今天正好赶上几个稿子的截稿日,江秋白收回思绪,开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等到结束已经是傍晚,他一向是这样,忙起来就忘记时间。 按了按空荡荡的胃部,江秋白喝了一口早就凉透的咖啡。 见时间来不及,江秋白在常去的餐厅订了外卖,外卖刚好与曲朔风一起进家门。 曲朔风没说什么,像是过去的每一天那样,两人安静地吃完晚饭,然后各自洗漱再躺到床上。 江秋白从背后抱住了曲朔风,其中的意味两人都很清楚。 曲朔风拉开他的手:“秋白,今天工作太累了。” 江秋白转过身,背对着曲朔风,神色不明:“朔风,是不是要变天了,我腿有些疼。” 这次是曲朔风从背后把江秋白拥入怀中,手掌轻柔按抚江秋白酸胀的左腿:“明天跟我妈说一声,让岑医生过来一趟。” “好。”江秋白闭上眼,往后面靠了靠,曲朔风偏高的体温传了过来。 可能真的要变天了,江秋白第二天罕见的没有早起,一整天都昏昏沉沉。 “晚上不回来,有个朋友回国,和别人约好给他接风。” 等江秋白拖着沉重的躯体做好晚饭,接着才看见曲朔风发来的这条微信。 江秋白按了按眉心,总觉得有些心慌。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江秋白的影子投在地上,看着有点萧索。 茶几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打来电话的人是江秋白为数不多的好友,陆熙。 两人聊了一会,大多数时间都是陆熙在说。 江秋白走进厨房,洗了点水果。 陆熙刚结束一场直播,嗓子有些哑:“对了,秋白,你知道吗?姜然回国了。” 姜然回国了。 那曲朔风要去见的刚刚回国的朋友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江秋白的心跳陡然加快,苹果从刀下滑落,正好砸在江秋白的左脚上。锋利的水果刀从他指尖略过,他仿若无感,仍旧木木地立在原地。 第2章 电话那头的陆熙又喊了好几声,江秋白才回过神,等开口后才发觉嗓音沙哑:“没事,刚才走神了。” 陆熙很清楚他走神的缘由。 “秋白,你可是曲朔风的合法丈夫。”陆熙道,“别多想,姜然那都是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 曲朔风与姜然从前没有在一起,现在也一样。 陆熙说的没错,江秋白这样想。 他站在厨房里往外看,花园中的灯亮了一排,看着十分温馨。 这是他和曲朔风住了七年的家,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打开水龙头冲去食指上的血迹,结果翻了半天柜子也没找到创可贴,最后只好剪了一截纱布裹上。 晚上十点,外面传来了开门声,江秋白合上电脑走向玄关处,曲朔风刚好推门进来,他闻见曲朔风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曲朔风脱去西装外套,先给了江秋白一个拥抱:“对不起,我今天回来晚了。” 江秋白撒娇似的哼了一声,然后推开曲朔风:“你先去洗澡,一身的酒气。” 曲朔风故意把江秋白抱得更紧:“还敢嫌弃老公了,看我等会不收拾你。” “曲朔风!我要生气了。”江秋白闷声道。 曲朔风松开了江秋白,走向浴室,他按了按太阳穴,看起来真的像是醉了。 等曲朔风出来时,江秋白已经准备好醒酒茶。 “是哪个朋友回来了?”江秋白装作不经意般问。 “姜然,我高中同学,你应该不认识。”曲朔风道。 姜然在高中毕业后就已经出国,那个时候,曲朔风还不认识江秋白。 “你哪个朋友我都不认识。”江秋白道。 江秋白不爱出门,也很少参与曲朔风的朋友圈。 比不上曲朔风的好人缘,江秋白的社交圈子很窄,真能说上知心话的也就陆熙一个。 “我的朋友们你又不喜欢,那我这个妻管严肯定不敢让他们碍你眼。”曲朔风随口道。 “花言巧语。” 江秋白刚好收到陆熙的微信:“他回来没有?” “刚到家。” …… 曲朔风见江秋白一直盯着手机:“你和谁聊天呢?” “陆熙。” 曲朔风一向不喜欢陆熙:“不是说了让你以后少跟他来往,前两天我朋友还在冷色看见他和好几个人一起,成天浓妆艳抹的。” “陆熙是我的朋友。” 曲朔风按了按眉心,不再多言。 “陆熙很好,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江秋白不愿意曲朔风误解自己的朋友。 曲朔风看着江秋白,心道,全世界只有他家这个傻子,相信陆熙是真的遗世独立小可怜。 “你手怎么了?”曲朔风蹙眉看向江秋白胡乱用纱布裹起来的手指。 江秋白露出刚才一直放在身侧的左手:“晚上切水果不小心划伤了。” 曲朔风拿出电视柜下的药箱,递给江秋白一个创可贴。 “药箱在这里吗?我刚才找半天都没看见。”江秋白惊讶道。 “长那么大眼睛干嘛用,装饰吗?”曲朔风没好气道。 曲朔风想要帮江秋白贴上创可贴,被江秋白先一步拿过去裹上:“你动作好慢啊。” 曲朔风表情变了变,又是这样,温情轻易被打破,江秋白似乎一点也不需要他。 “我头有点疼,先去睡了。”曲朔风道。 等江秋白走进卧室时,曲朔风已经睡下。 江秋白借着月光看向曲朔风的脸,似乎与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曲朔风一直以为他们的初遇是在大一开学那天,其实,江秋白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他。 曲朔风总是忘记,他与江秋白其实是高中同学。 像曲朔风这样家世好、长得好、成绩也好的人,理所当然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他轻而易举吸引了很多人,也包括江秋白。 十六岁时,江秋白发觉自己对曲朔风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当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在讨论学校哪个女孩更漂亮时,江秋白满脑子都是曲朔风在操场上奔跑的身影。 江秋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安静的夜里有些明显。 他躺到床的另一边,往曲朔风的怀里滚了滚,寻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不舒服。 “宝贝,怎么不睡觉?”曲朔风闭着眼说,“再闹我就要收拾你了。” 江秋白想起来,曲朔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江秋白把头埋进曲朔风怀里,低声撒娇:“睡不着。” 曲朔风困意被闹没了,手伸向江秋白的睡衣下摆,手指摩挲他细白的腰身:“那我们做点其他的事情,好不好?” 江秋白被他这样一碰,全身都软了下来,手臂环在曲朔风脖子上,乖巧道:“好。” 云消雨歇后,睡不着的那个人变成了曲朔风。 忽然,曲朔风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 “睡了没有?” 消息来自姜然。 第3章 曲朔风拿起手机,没有点开消息。 深夜容易滋生多余的情绪,近十年未见的旧友,还曾经有过暧昧关系,这个消息无论回不回放在那儿都有些不合时宜。 他点开了姜然的朋友圈,大多数都是照片,风景或者单人照,定位来自全球不同的地方。 少年人清澈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我的理想就是走遍全世界。” 有人的理想已经在实现的途中,曲朔风按灭了手机,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发呆,那他曾经的理想是什么呢? “朔风……”江秋白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四肢都往曲朔风的身上缠去。 曲朔风收回心神,将人往怀里抱了抱,爱人在怀,他却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他甚至还梦见了高中时的江秋白,穿着不合身的校服,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只敢躲在教室后门偷偷看他。 那时的他在做什么呢,学习、运动、打游戏……身边永远不乏追随者。 等醒来后看见江秋白,他心想梦境与现实果然相反,就他家秋白那样天塌下来也一个人撑着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是梦中的小可怜。 “秋白,你高中时的照片还有吗?”曲朔风问。 江秋白打字的手顿了一下,无意识敲出了一行乱码:“老房子里可能有吧,我也不清楚。” 曲朔风点点头,没再多问,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餐,然后上班。 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曲总,今天又加班呀。”助理见曲朔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问了句。 “嗯。”曲朔风淡淡应了一声,“你们先下班吧,我还剩一点工作没解决。” 热闹散去,很快,这一层楼都恢复了寂静。只有设计部还亮着灯,他们加班已经是常态。 曲朔风关了电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入目是光影璀璨的长街。 他想,这一天与昨天,上星期,去年,毫无差别。 曲朔风偶尔会觉得生活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日复一日,毫无波澜,他在其中挣扎,很快就要溺亡。 江秋白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问他几点到家。 曲朔风拿过西装外套,边出办公室边回复:“刚下班。” “等你一起吃晚饭。”江秋白回复。 “好。” 夜色渐深,似乎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曲朔风收到了朋友的消息,问他周末去不去隔壁市露营。 曲朔风隔几个月便会同朋友出去一趟,江秋白很清楚,心里却仍有些慌张。 “朔风,这次我和你一起去吧。”江秋白从背后抱住了曲朔风,脸颊在他后背蹭了蹭,这是他少有的撒娇动作。 曲朔风的心软了几分,嘴上仍旧强硬:“不准胡闹,山上冷,你腿受不了。” 江秋白松开曲朔风,背过身开始生闷气,曲朔风说什么他都不理。 曲朔风鲜少见到他使小性子,感觉到了几分有趣,甚至还想恶趣味地继续逗他。然后他就被江秋白抓住了手,一口咬在了食指上。 倒是不疼,还有点痒,曲朔风心道,跟小奶猫似的,欠收拾。 “我送你去我妈那儿。”曲朔风道。 江秋白撇撇嘴:“我要跟妈妈说,你成天不着家。” “宝贝,你讲点理,我每天除了上班时间都在家待着。”曲朔风捏了捏江秋白的鼻尖,“最近怎么回事,那么喜欢撒娇。” “你不喜欢吗?”江秋白问。 曲朔风笑了笑:“喜欢,秋白什么样我都喜欢。” 江秋白却在想,你又开始喜欢任性又爱撒娇的人。 只是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学的四不像。 “秋白来了。”曲朔风与江秋白刚进大门,曲母就迎了出来,眼里根本看不见亲儿子。 江秋白年幼便失恃失怙,被各种亲戚像皮球似的踢来踢去,年纪小小便看尽了世态炎凉。谁是真心待他好,他看的很清楚。 他也真心实意将曲家父母当做亲生父母来对待,每天都会同他们打半个小时左右视频,其他各应需求也无需他们多言,江秋白早就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好。 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曲母如今待江秋白比亲儿子都好。他们这个阶层,什么都不缺,江秋白的一颗真心才是他们心中的珍宝。 就连一向严肃的曲父提及江秋白也都是夸赞,自觉他家那个混世魔王能找到江秋白这样的伴侣着实是上辈子积了德。 “妈妈。”江秋白走到曲母身边,由着曲母挽上他的手臂。 爱人被亲妈拐走,完全被忽略的曲朔风黑着脸把车钥匙交给管家,然后把江秋白揽回怀里。 曲母也不恼,俩小辈如此恩爱她才开心:“秋白,别理那个小气鬼。反正他不是要去什么露营,晚上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还要拍照给他看。” 曲母跟他一唱一和:“直接打视频。” 曲朔风在江秋白额头上敲了一下:“小没良心的。” “谁让你不带我一起出去。”江秋白哼了一声。 曲朔风的笑意淡了淡,由着江秋白挣脱他的怀抱走远。 第4章 曲朔风回到房间时,江秋白半靠在床头回消息。 这里的房间陈设基本没有改过,还维持着他高中时的样子,只是照片换成了他们的结婚照。 看见江秋白的穿着,曲朔风的眼睛眯了一下,那是他的衣服。 曲朔风的睡衣对于江秋白来说有些大,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无端多了几分诱惑之感。江秋白还戴着眼镜,神色严肃,眼神清冷,禁欲感十足。 禁欲和诱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曲朔风心道是不是应该常带着江秋白回家,怎么每回一在这儿住,他就跟个小妖精似的。 见江秋白放下手机,曲朔风的手指立刻移到他的睡衣扣子上。 江秋白摘下眼镜,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你早上不是还要出门?” “谁让你勾引我。”曲朔风道。 “勾引?”随着江秋白的动作,没有系紧扣子的睡衣从肩头滑落几分,白皙的锁骨露了出来。 “穿成这样坐在我的床上可不就是在诱惑我。”曲朔风理直气壮道。 江秋白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这难道不是普通的睡衣吗? 很快,他就没有精力思考了。 曲朔风关了灯,卧室一片昏暗,偶尔有几声低喘泄出。 “这里隔音不好,待会记得小声些。”曲朔风松开已经被他吻到艳红的唇。 江秋白一口咬在了曲朔风肩膀上,牙疼,哼哼唧唧又松开了。 曲朔风折腾人的动作不停,心想,小奶猫还是张牙舞爪的时候更可爱。 因为昨晚闹腾了一番,曲朔风第二天出门便晚了些,江秋白趴在床上看曲朔风收拾行李。 “注意安全。”江秋白道。 “我很快就回来。”曲朔风在江秋白眉心落下一吻,“你再睡一会。” 曲朔风离开之后,江秋白也睡不着了,索性下床将被曲朔风弄乱的房间整理一番。 拉开衣柜最下层的抽屉时,有不少东西掉了出来,江秋白发现了一本相册。 翻开相册,扉页写着一行字:2009,冬,曲朔风、姜然拍摄于冰岛。 相册里大多都是风景照,有几张带着人的也都是背影。 即使是背影,也能够看得出来少年人之间的亲近。 以前怎么没发现房间里还有这些照片,江秋白头有些疼,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身心疲惫。 曲朔风出去了三天,回来时人晒黑了一点,到家就兴致勃勃同江秋白说起途中趣事。 江秋白看见了曲朔风一个朋友发到朋友圈的照片:“小分队走失成员十年后归队。” 一张是以前的照片,一张是现在。 合照上,曲朔风和姜然站在一起,与多年前几乎没什么差别。 姜然和过去相比,也几乎没有多少改变,张扬又肆意。 过了一会,等江秋白再刷新时,那条动态已经没了。 他在曲朔风手机里看见那人又重发了,评论里写着刚才忘记分组。 曲朔风的那群朋友一直不喜欢他,江秋白很清楚。 只是他们从不在曲朔风面前表现出来,江秋白也懒得与他们计较,他一向不愿意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你安静一点。”江秋白心里乱,语气有些不好,“我累了,想睡觉。” 曲朔风的兴致也没了,干巴巴说了句晚安。 日子仍旧不急不缓地朝前走,收到读者寄过来的月饼时,江秋白才像是恍然记起,中秋节又要到了。 中秋节这天是江秋白父母的忌日,每年这日,他都会去山里的墓地待上大半天。 从前是他一个人,后来有曲朔风一起。 这两年曲父基本上已经退了下来,只挂着一个董事的虚职,基本上不再参与公司事务,将大多数事情都交予了家族中的小辈,连带着那些年节时的应酬也全部分摊了出去。 除却几个大的日子,其余的节日,也就曲家几口一起过个安静的团圆节。 曲父曲母忙碌了大半辈子,如今也乐得清闲。 至于曲朔风不愿意接手家中的生意,而是自己创业,曲父也没有多加阻止。 小辈也有他们要走的路,总是困在家族之中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曲家人多事也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看不上江秋白的也大有人在。 曲朔风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知道了一定会闹得人仰马翻。别看曲朔风现在穿上西装还挺能唬人,他从小就是个刺头,曲家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其他时候还好,中秋节这天,江秋白是真的不愿意被这些琐事烦扰。 家里人心疼他,之前便默许了他俩不参与家里的中秋节。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江秋白也不再放任自己伤心。逝去的人回不来,留下的人总要好好活着。 曲朔风公司有个新游戏在中秋节前夕发布,上上下下的员工都一直在加班,今年就没法陪着江秋白一起。 一个人在,江秋白就在墓地待的久了些,这段时间心里又乱,等快走下山时,他才给曲母打了电话说等会回家。 因为站得有些久,又走了一段路,江秋白的左腿泛起刺痛。 曲家的司机接到江秋白时,曲朔风已经到了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前段时间露营时,曲朔风才知道姜然与家里闹了矛盾,跑回国工作。 姜然工作的地方就在曲朔风公司楼上,下班时,曲朔风看见在路口半天没有打到车的姜然,便开车带了人一段路。 姜然家的房子和曲家的别墅离得不算远。 曲姜两家勉强算是世交,这几年,姜家的生意转移到国外,两家的关系直接就淡了。 “朔风,你带个外人回家是怎么回事?”曲母将儿子叫到了厨房。 曲朔风皱眉,压低了声音道:“他说过来看看你们,等会就走了,以前又不是没来过。” 曲母没好气道:“你最好想想怎么跟秋白解释。” 姜然从前与曲朔风关系好,家里人也都知道。不过曲母一直都不太喜欢姜家,连带着对姜家的人也看不上。 曲朔风小声嘀咕:“妈,你想多了,他才不会在意这些。” 外面传来了车子进门的声音,曲母打了儿子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啊,还用我教你怎么哄媳妇吗?” 这么好的儿媳妇要是没了,曲母估计直接能把亲儿子逐出家门。 “嫂子,你终于来啦!”曲温雨在寄宿学校上学,才放假回家,许久没有见到江秋白,一见面就凑了上去。 姜然也起身迎了上去:“你好,我是姜然,朔风的朋友。” “江秋白。” 曲温雨不太喜欢姜然,直接挡在了江秋白面前。她今年才十七岁,对于姜然没有什么印象。曲父曲母前些年忙,曲温雨基本上算是江秋白与曲朔风带大,对两个哥哥十分依赖。 姜然看出来了,也没生气,笑着说:“我家住在附近,过来看看叔叔阿姨,等下就回去了。” 曲父道:“别忙着说话,朔风,你赶紧带秋白去厨房喝碗热汤,最近秋凉,山上更是。” 曲朔风握住江秋白的手指,眉头微蹙:“我昨天给你准备的厚衣服,你是不是又没穿。” 江秋白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是忘了。” 江秋白鲜少有这样迷糊的时候,曲朔风心疼又无奈。 “回房间我帮你看看腿。”曲朔风牵过江秋白的手,“晚上难受又来闹我。” 江秋白不开心,故意将身体的重量移到曲朔风身上:“就闹你,烦死你。” 曲朔风笑道,“那你可不能如愿了,我巴不得你闹我。” “我哥总是这样,除了我嫂子就看不见其他人。”曲温雨咬着薯片装作羡慕的样子道,“不过我能理解啦,毕竟我嫂子全世界第一好,我哥上辈子可能拯救了世界。” 曲母面上仍带着笑意,显然也对江秋白极其满意,说着话又吩咐旁边的管家:“秋白吹了半天冷风,估计腿又要难受,让岑医生晚点过来一趟。” 姜然看向那两个人的背影,眼神里蓦得略过一抹幽深。 第5章 卧室里,曲朔风为江秋白按摩完腿之后,又强制他去泡了热水澡。 进浴室之前,江秋白轻声问:“你和姜然,高中的时候,你们关系很好吧。” “我和姜然什么事情都没有。”曲朔风下意识解释。 曲朔风这回记得了,江秋白是他的高中同学,必然听到不少有关于他的传言。 “我和其他人也没关系,那些都是谣言。”曲朔风又强调一遍。 在和江秋白在一起之前,曲朔风的确对很多人都有过兴趣,也仅仅止步于有兴趣。 曲家管的严,曲朔风真敢在高中早恋,曲父曲母能联手把他腿打断。 幸好是这样,不然,曲朔风高中时不知道多疯,江秋白也不会喜欢那样的他。 只是这些事情,曲朔风不好意思同江秋白说。 而且曲朔风一直认为江秋白高中的时候都不一定对他有多少印象,也没必要多说。 江秋白浅浅笑了一下,糊涂点过也没什么,曲朔风解释,那他就选择相信。 等江秋白再下楼的时候,姜然已经离开了。 曲家一家五口过了个温馨的团圆节,曲温雨时不时说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曲朔风见江秋白听的开心,拿出手机就开始说旅途见闻,轻而易举吸引了众人注意力,气得曲温雨一直瞪他。 江秋白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年少时的伤痛与孤独正在缓慢地被治愈。 在所有人眼中,曲朔风与江秋白还是那样恩爱,就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没过多久,曲朔风开始经常同朋友出去游玩,那些合照中,有时有姜然,有时没有。 渐渐地,江秋白懂了,其实与任何人无关,曲朔风仅仅是想出去玩而已。 宿营地,朋友拍了拍曲朔风的肩膀,朝着姜然的方向示意:“曲哥,你是不是还对他余情未了。” 曲朔风立马反驳:“胡说什么,就没有过情,而且我已经结婚了,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结婚而已,又不是不能离。”朋友道,“那你最近出门这么频繁,之前不还成天都待在家里陪那谁。” “想出来走走而已,跟谁都没关系。”曲朔风语气平淡,“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 曲朔风虽然跟这群人关系还算不错,但其实不太赞同他们的私生活。 这些人里,结婚的不在少数,有些是家族联姻,有些结婚时觉得是“真爱”。 但是,多数人都还妄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生活。 的确都是妄想,曲朔风已经不知道撞见多少回,他们家里的原配与小三小四,甚至小五小六都撕的不可开交,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曲家不一样,家教森严,动不动就打断腿警告。 因为朋友的这句话,曲朔风不太想再和他们一起出来。 年少时的友谊渐渐变淡,他与这些人已经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曲朔风看似人缘好,但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冷漠的人,还真没几个特别铁的朋友。 他又不想待在家里,只要想到那日复一日毫无起伏的生活,曲朔风就发自内心感觉到疲惫。 从前,他喜欢江秋白的温柔顾家,每天一忙完工作就恨不得瞬移回家,抱着江秋白亲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曲朔风觉得这些成了负担。 气温又降了几度,江秋白的毛毯换了更厚的那一个。曲朔风又要出门,这次是和新认识的朋友。 “朔风。”江秋白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嘴。 “我送你去爸妈那儿。”曲朔风道。 江秋白摇摇头:“我有两个工作要赶进度,等忙完我打个车去爸妈那儿就行。” 曲朔风也没多想,江秋白习惯在家工作,说是换了地方就没有灵感。 曲朔风的车驶离院子,江秋白站在落地窗前,直到车子彻底走远才收回视线。 他拿起桌上的一本笔记,里面写的都是菜谱。前几天,曲朔风刷短视频看见了几道感兴趣的菜,因为过程略微繁琐,他就问江秋白周末能不能做? 想来,曲朔风已经忘记了说过的话。 江秋白撕下笔记本上的那几页,团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恋爱之前,他有次听见曲朔风与朋友聊天,他说喜欢温柔顾家会做饭的人。 于是,他兢兢业业扮演这个角色,一年,两年……十年。 从前,江秋白总是忍不住想,万一曲朔风不喜欢了怎么办? 他以前喜欢过的姜然分明与这个类型千差万别。 结婚之后,这个念头逐渐被遗忘在脑后。 而现在,那把悬在头顶的剑似乎又开始摇摇欲坠。 已经在一起这么久,江秋白很清楚的知道曲朔风最近变了很多。过了十年平淡如水的生活,他又开始寻求刺激,希望得到自由。 江秋白看着电脑屏幕上少年曲朔风的照片,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前些日子,曲朔风忽然提起高中照片,江秋白就回到老房子翻了几本相册出来。 他很少照相,属于他高中时的那本相册只有几页放了照片,还有好几张是偷拍的曲朔风。 江秋白将那几张照片扫描到了电脑里,特意挑选了张还看得过去的,如果曲朔风还问高中照片就给他看这张。 只是,曲朔风之后没有再提过,估计只是心血来潮问一句。 虽然长相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少年时期的他与现在相比,气质早就是千差万别。 江秋白很清楚,如果曲朔风认识的是高考前的那个江秋白,那么曲朔风一定不会喜欢他。 他将那几张照片删除,然后换了电脑壁纸,点开文档开始工作。 说是要赶工作进度,江秋白半天才敲下了两行字。 短短两行字,江秋白已经决定了角色的命运。 他可以在故事里创造出千万种不同的人生,决定角色们的一切。 但是他却没法操控自己的人生,把曲朔风写成永远深爱他、只爱他一人的模样。 江秋白望着窗外,秋风卷起一地落叶,平添几分萧瑟。 “秋白白,最近跟你家那位怎么样?”陆熙发来消息。 “挺好的。”江秋白回复。 至少,谁都还没把话说破,他们还有未来。 第6章 距离A市数千公里外的地方,曲朔风冷着一张脸,接过了朋友递过来的热饮。 同行的人中,曲朔风就认识两三个。 也不算是新认识的朋友,前些日子,一个合作伙伴在朋友圈发了邀请,也顺便问了曲朔风。正巧曲朔风不太想与之前的朋友出行,于是他就答应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来了差不多十个人,曲朔风觉得有点闹腾。 而且有个人兴许知道曲朔风的身份,想方设法靠近他。 那样的眼神过于熟悉,曲朔风默不作声露出了左手无名指上的素戒。 “曲哥结婚那么早啊。”有人开口道。 曲朔风点点头,眼里多了两分温柔:“怕他跑了,所以要早点打下标记。” 比起身边的人,曲朔风的确结婚很早。江秋白刚到法定婚龄的时候,他就拐着人去了民政局。 那时候他们大学还没毕业,不比曲朔风早就在家族企业工作,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气质。江秋白模样显小,又没有进社会,看着还和高中生差不多。 当时,工作人员检查了好几遍他们的证件,还旁敲侧击问了许多遍江秋白是不是自愿。 领完证后,他们就办了婚礼,一切从简,只请了些亲近的朋友。 求婚也特别简单,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当时曲朔风要回老宅过年,江秋白一个人待在他们同居的公寓中。 深夜,曲朔风披着一身寒气回来,然后在零点钟声敲响时,将那枚戒指套在了江秋白的手指上。 算起来,今年已经是第七年。 曲朔风的思绪逐渐飘远,真的有七年之痒吗? 他走到了人群之外,入眼是广袤天地,人类在其中变得微不足道。 从前他对江秋白的喜欢战胜了其他一切,所以他选择结婚,选择将自己束缚在规则之中。 而现在,那份喜欢还足够多吗,曲朔风忽然产生了怀疑。 江秋白结束工作后直接去了陆熙家,他前段时间答应了陆熙,等忙完就去新家陪他住一晚。 陆熙刚搬了家,现在住在乡下,自己设计了一栋别墅,离群索居。 江秋白刚到定位的地方,隔着车窗就看见陆熙裹着小毯子在村口等他,素面朝天,看起来与直播时几乎是两个人。 江秋白原本预订了许多菜打算周末做,这会儿全都便宜了陆熙。 “这不是你家曲朔风吗?”陆熙翻着朋友圈忽然说。 陆熙的手机正好投屏到了电视上,准备等会看电影,不用陆熙提醒,江秋白一眼就看见了照片上的曲朔风。 “秋白……”陆熙可怜巴巴看了江秋白一眼。 “没事儿,朔风他,纯粹就是想出去待着而已。”江秋白道。 陆熙小声道:“我自己过成这样子,也没有资格教别人什么。但是秋白,如果你不开心,就跟他说呀,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 江秋白停下切菜的动作,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语气是鲜少有的不安:“陆熙,其实我特别害怕,所以才选择逃避……你等我再想一段时间吧。” 陆熙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江秋白,心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家秋白那么好那么温柔,曲朔风那个渣渣竟然还不珍惜! 等回到家之后,曲朔风才知道江秋白根本就没有去父母那儿。 “你这几天吃的什么?”曲朔风皱眉。 江秋白曾经因为工作两天几乎都没正经吃饭,差点把自己饿晕过去。 “前段时间你不是让我请个阿姨回来吗?”江秋白语气平静,“妈妈说直接从家里带一个过来,这两天都是阿姨做饭。” 阿姨这时已经买菜回来,同曲朔风打了招呼之后便去了厨房开始工作。 江秋白坐在落地窗前打字,夕阳洒了他一身。曲朔风忽然心生烦躁,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阿姨是曲家来的,她的手艺曲朔风之前吃了很多年,这会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整整一周,江秋白都没有再下厨。 “你这周不出去了?”江秋白道。 “都是去过的地方,没什么意思。”曲朔风放下手机,“秋白,我想吃你做的饭,就上周说的那几道菜。” 江秋白的视线移到了茶几旁的垃圾桶,因为这个垃圾桶平常都不用,所以那几个纸团还在里面。 “不想做,没时间。” “可是我想吃你做的饭。”曲朔风从背后抱住江秋白,头埋在他颈间。 江秋白边说话边打字,头都没有抬一下:“等有时间再说吧,阿姨做的菜比我好多了。” “秋白,你是……”曲朔风斟酌后道,“生我气了吗?” 江秋白笑了笑,回过头看向曲朔风时的眼神一如既往温柔:“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我这段时间周末总是不在家。”曲朔风道。 江秋白刚想说话,门铃忽然响了。 “谁啊?”曲朔风打开门之后发现是陆熙,立马变了神色,“你来干嘛?” “来看秋白,我可不像某些人,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陆熙哼了一声。 “是陆熙来了吗?”江秋白的声音隔着中门传过来。 曲朔风和陆熙依旧互相看不顺眼,但是看在江秋白的面子上,暂时休战。 “我还有一点工作收尾,朔风,你招待客人。” “不用啦,我又不是外人。”陆熙才不愿意曲朔风招待他,担心这人会投毒。 曲朔风哼了一声。 陆熙余光瞥见曲朔风的手机界面,忽然说:“秋白,你上周末做的那几道菜好好吃呀,今天还能再做吗?” “不可以。”曲朔风面无表情道。 “哦,没事,反正我已经吃过了。”陆熙一脸挑衅看着曲朔风。 曲朔风? 曲朔风已经快要气死了。 陆熙怼完人就去了江秋白旁边坐着,他能说会道,把江秋白逗得满脸笑容。 “你去那边玩,我工作都要完不成了。”江秋白无奈道。 没办法,陆熙只好继续跟曲朔风相看两厌。 “看我干嘛?”曲朔风语气烦躁。 “曲朔风,我说你什么毛病啊,放着好好的家不待,成天就想着往外面跑。”陆熙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 “关你什么事。”曲朔风面色不虞。 “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因为秋白,谁愿意搭理你。” 曲朔风忽然说:“我前几天见了顾池源一面,他似乎打算回国发展了。” 陆熙被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回到江秋白身边。 “又怎么了?”江秋白见陆熙一副被气到的样子。 “你老公威胁我,坏人!”陆熙在心中补充道,渣渣! 江秋白顺着他的话笑着说:“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我老公吧。” 兴许是老公这两个字取悦了曲朔风,他笑了一下:“我去看看阿姨菜做好没,今天来客人,再多加两道。” 陆熙戳了下江秋白,小声道:“你老公真幼稚!” 第7章 曲朔风心情转好,也就没功夫再跟陆熙互呛,一顿饭最后也算是吃的宾主尽欢。 吃过饭后,曲朔风被赶去厨房里洗碗,陆熙拉着江秋白嘀嘀咕咕好一阵子,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阿姨做完饭后就走了,等陆熙离开之后,房间里忽然就空荡了下来。明明家里的装修一点也没有变化,温馨感莫名就少了一些。 曲朔风觉得江秋白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就多看了他几眼。 察觉到视线之后,江秋白没有看曲朔风:“我去书房了,还有工作没结束,你等会先睡吧。” “你最近怎么天天加班?”曲朔风不满道,他已经好几天独守空房。 “加班不是常有的事吗?”江秋白道。 曲朔风又想起来傍晚那个没有完成的谈话:“秋白,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江秋白再次反问。 曲朔风走过去,牵住江秋白的手,将人拉到沙发旁坐下:“这段时间,我总是出门。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是不是不开心?” 江秋白浅浅笑了一下:“朔风,那你留在家里陪我,你开心吗?” 曲朔风听出了江秋白语气中潜藏的失落,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有什么生不生气之说。”江秋白道,“我去工作了,出版社那边催的急。” “秋白,你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曲朔风道,“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你现在又不喜欢了吗?”江秋白看着曲朔风的眼睛,“一个乖巧、听话又懂事的爱人。” 曲朔风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干巴巴说一句:“秋白,你别这样。” 刚才的语气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江秋白深吸一口气,他很少有这样情绪外放的时候。他稳住心神,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你别在意刚才那些话,我先去……” 江秋白话没有说完,忽然被曲朔风攥着手腕扯进了怀里,他亲了亲江秋白的耳朵,低声道:“秋白,我不想你不开心。年前这段时间,我都在家里陪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江秋白回抱住曲朔风,脸埋在曲朔风怀里,鼻腔涌入一阵熟悉的味道,他瓮声瓮气道:“好。” 曲朔风抱着江秋白回了卧室,至于工作,已经没有一个人还记得。 第二天,等曲朔风醒来,江秋白已经不在家,厨房里准备了早饭,冰箱上有一张便利贴。 “出差,两天后回,回见。” 曲朔风眉头紧蹙,出差肯定不是临时定下来的,江秋白却没告诉过他。 他闷闷不乐打开餐桌上的保温饭盒,本以为是江秋白亲自下厨,结果吃一口就知道是外卖。 他按了按眉心,江秋白还是没有消气。 曲朔风开车回了父母那儿,特意在周末回家的曲温雨没看见江秋白,撇撇嘴道:“哥,你跟嫂子吵架了?” “他出差去了。”曲朔风不悦道,“我跟他不会吵架。” 曲温雨腹诽,就你现在这幅狗样子,没吵架就怪了。 没有江秋白在,曲父曲母又去朋友家参加宴会,两兄妹坐在沙发上,如出一辙的蔫巴。 上周出去时,曲朔风加了几个人的微信,他平常不怎么用,就放在那没管,然后就忘了。 曲温雨看见茶几上的手机,显示的微信界面,接连几个人的消息都明晃晃是撩骚的语气。 曲温雨眼睛都瞪圆了:“哥,你是不是对不起秋白哥了?” 曲朔风回过神,看见了手机界面,将那几个人拉进黑名单又删除:“是个屁。” “曲朔风!”曲温雨气恼道,“秋白哥就是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有恃无恐。” “温雨,秋白他生气了。”曲朔风道。 “你平时不是挺会花言巧语的吗,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曲温雨不满道。 “他特别容易哄,又特别难哄。”曲朔风道,“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他是被哄好了还是并不怎么在意。” 曲朔风不知道,曲温雨却是见过的,江秋白高中时的照片。她知道些许江秋白的过去,以及他对曲朔风的感情,然后被江秋白明令禁止不准告诉曲朔风。 “哥,你有想过好好了解秋白哥吗?”曲温雨轻声道。 听见这句话,曲朔风的思绪忽然飘远。 回到家之后,曲朔风想起妹妹的话,又驱车去了江秋白家的老房子,途中会经过市一中,他与江秋白的母校。 高考之后,江秋白去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打工。 也是在那儿,曲朔风认识了江秋白。 第8章 一到周末,学校门口的这条路就特别堵,私家车、出租车将路堵得水泄不通。 不像周围车窗里偶尔传出来抱怨谩骂声,曲朔风半点都没有因为堵车心烦,满脑子想的都是江秋白。他的手指无意识敲打在方向盘上,看着学校大门出神。 他与江秋白做了三年同学,却一丁点的印象也没有留下。 每个年级有两三千人,前后两栋教学楼又被隔开,基本上没有交集,不认识其实也正常。 因为这个既定的事实,曲朔风的心情又差了几分。 过了一会,车子又向前挪动了几米,曲朔风转头看见了那家咖啡厅的招牌。 他原本以为过了这么久,自己可能快要忘记过去的事情,这会儿才发现记忆仍旧清晰地存储在脑海里。因为某个契机,那段记忆就会再次浮现。 他遇见江秋白那天,也是周末。 高考结束后,曲朔风和几个朋友在国内国外疯玩了一段时间,等到填志愿那天才回来。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是中午,老师们都不在。六七月的A市总是艳阳天,持续的高温天气也让人心生烦躁,急需冷气降火,一行人便去了学校旁边的那家咖啡厅。 收银台后的那个人穿着咖啡厅的黑白制服,背对着他们,腰间系着围裙,带子在身后绑了一个漂亮的结,衬得他的腰不过盈盈一握。 曲朔风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要一杯冰拿铁。” 听见声音后,那人转过身,和曲朔风想的一样,很好看。 江秋白,曲朔风看见了他工牌上的名字。 “曲……” 曲朔风几乎以为他认识自己,谁知道他没有继续说,只是垂着头为他下单。 那边等待的一个朋友嚷嚷:“曲哥,还有我们呢!” 朋友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点飘,让老大帮点单,他怕曲朔风直接给他丢到咖啡厅外面晒太阳。 “好。”曲朔风说着又随便点了几杯。 朋友们暗自咂舌,还真的帮他们点,曲哥该不会是中暑了? 然后,曲朔风就站在收银台那儿等着。 “可以到座位上等,我等会帮您送过去。”江秋白道。 “那几个人太吵了。”曲朔风道。 既然曲朔风这样说,江秋白也不好在说什么,只专心为他做咖啡。他看起来动作不算熟练,还有些小心翼翼。没一会,去午休的同事回来接手了江秋白剩下的工作。 所以,只有曲朔风那杯咖啡是江秋白做的。他将咖啡放进托盘递给曲朔风,脸颊上带了些绯色。 “江秋白。”曲朔风道,“名字很好听。” 江秋白愣怔几秒,低头看向胸前的工牌。不知为何,他的表情有一些失落。 “谢谢。” “以前怎么没在店里见过你?”曲朔风问。 “考完试,过来打暑假工。”江秋白小声道。 曲朔风端着咖啡回了座位,视线却没有离开过江秋白。 想起往事,曲朔风脸上有了点笑容。他降下车窗拍了一张咖啡厅的照片发给江秋白,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B市,江秋白坐在沙发上,手指快速滑动手机屏幕,其实什么都没看进眼里。他昨天跟曲朔风闹到大半夜,一早又强撑着赶飞机,这会儿不止左腿,全身都难受得厉害。 他的作品即将改编成电影,他是编剧之一,这次过来也主要是商量剧本。 “唯见老师。” 江秋白放下手机,看向来人:“怎么了?” 女生笑着说:“我过来带您去休息室。” 等江秋白进了休息室,才发现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 “江秋白?” 江秋白反应了一会,才不确定道:“姜堰?” 姜堰笑了一下:“你还记得我啊。” “大明星,谁不认识。”江秋白笑着说。 虽说同姜堰不算熟悉,但因为有个认识的人在,江秋白也放松许多。 他长久在家里工作,除了家人外很少与旁人交流,猛一进入这样的环境,难免有些恐慌。 休息室比较大,江秋白与姜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看见江秋白手上的戒指,姜堰低声道:“你和那个人还在一起吗?” 江秋白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原来你以前还会关心学校里的八卦吗?” 姜堰大一就签了唱片公司,人唱的是抒情歌,打扮却是嘻哈风格,每次经过他身边都能听见耳机里重金属音乐的声音。所有接近他的人都铩羽而归,姜堰那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 “因为是同类,就多放了点注意力在你们身上。”姜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眨了眨眼睛,“记得帮我保密哦。” 江秋白没想到姜堰居然这样自来熟,转了话题:“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我是投资商,正好最近没事,就过来看看剧本。”姜堰顿了下之后才继续说,“我有个朋友会出演。” 又等了几分钟,人终于到齐。 近三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之后,江秋白才看见曲朔风发过来的那张照片。 “你去那边有事?”江秋白回复。 曲朔风已经到达江秋白家的老房子,小区外观已经有些老旧,内部仍然十分干净整洁。小区的绿化做得不错,看着心情都好很多。 房子许久没人住,曲朔风被灰尘呛得咳了好一会。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拉开阳台的门,接着才回消息:“保密。” 他正要关上手机的时候,发现朋友圈那儿多了个红点,正好显示着江秋白的头像。 江秋白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忽然发了一张照片,配上了文字:合作愉快。 江秋白穿着休闲西装,神色清冷,带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曲朔风看着照片里的人,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曲温雨说的没错,他一点也不了解江秋白。 第9章 曲朔风站在阳台上,一眼望过去就能够看见一中的篮球场。高中时,他经常与朋友在那里打篮球。 有什么东西自他心头一闪而过,没等他捕捉到就消散不见。 曲朔风本来想来老房子找些东西,但真到了这里他又无从下手,还是等江秋白回来再说吧,他想。 结束会议之后,江秋白没和其他人出去吃饭,借口腿不太舒服先回了酒店。 曲朔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没有接电话,倒是曲温雨跟他视频了一会。 “秋白哥,我哥是不是惹你生气啦。”曲温雨小心翼翼问。 江秋白笑了一下:“为什么这样问?” “反正都是他的错,我哥最笨了,哄人都哄不好。”曲温雨不满道。 江秋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漫上了几分温柔:“嗯,他最笨了。” 挂断曲温雨的电话之后,江秋白点开曲朔风刚才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咖啡厅的名字虽然没有变,但是招牌已经不知道更新换代多少轮,几乎找不到过去的痕迹。 他调出手机相册,翻了许久才找到一张旧照片,十八岁的他们站在咖啡厅的门口。 江秋白胆量一向很小,哪怕喜欢的人就在面前,他也不怎么敢靠近。所以,就算曲朔风同他说话,他也装成一副面对普通客人的样子。 曲朔风喜欢坐在靠近收银台的那个位置,总是冷这一张脸,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的其他朋友偶尔会过来坐一会,大多数时候都在隔壁的网吧打游戏。 后来,江秋白才注意到,曲朔风的那群朋友里少了一个人。 他在同学那儿听过一些曲朔风与姜然的闲言碎语,彼时的他忙着追赶曲朔风的步伐,没什么空闲时间去多想。 除了周末的下午,江秋白经常躲在家里的阳台上看曲朔风在篮球场打球。其他朋友对曲朔风都是畏惧居多,只有姜然能靠近他,偶尔还会勾肩搭背。学校里的很多人与朋友都是那样,其实没什么特殊,也并不怎么亲近。 但是被感情影响的人没有那么多理智可言,江秋白想,他还是嫉妒的。 曲朔风在咖啡厅的第五天,江秋白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工作,鼓足勇气靠近了曲朔风。 他工作不忙的时候会同曲朔风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偷偷看曲朔风游刃有余地处理文件。 他没有注意到,每当他靠近时,曲朔风脸上的笑意。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曲朔风问江秋白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山上露营。正好他这天调班休息,于是江秋白就答应了。 父母离开后,江秋白很少再出去玩,出发时,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曲朔风自然看得出来,一路上都在说些旅途趣事,还说以后带着江秋白一起。少年人带着爱意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时,空气中似乎都燃起了细小的火花。 他们没有注意到,后方一辆失控的车子朝他们冲了过来。 意外在一瞬间发生,车子撞向护栏的时候,江秋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挡在了曲朔风前面,左腿被扭曲的座椅牢牢卡住,他似乎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冷汗自他额角滑落,意识渐远。 救护车与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江秋白放心地昏倒在了曲朔风的怀里,似乎有什么落在他的眉心。 江秋白受伤之后,曲朔风一直亲自照顾他。一直到开学后,曲朔风也找人调了寝室,与江秋白成了室友。 虽然江秋白那时还坐着轮椅,但是依然没能逃脱军训。其他人站着,江秋白就穿着迷彩服坐在轮椅上,仿佛是监工。 曲朔风仍是不放心,直接把人带去了自己专业的队伍边,还霸占了大树下的空地,又准备了零食饮料,仿佛是带着人出来郊游。 同学们打趣他出来上学还带着男朋友一起,撒狗粮太过分了。 曲朔风没解释更没反驳,脸上表情依然十分冷淡,语气却多了几分喜悦与炫耀:“你们羡慕也没有用。” 于是,军训都还没结束,很多人都知道了经管院的院草和人文院的院草是一对,特别甜。人文院院草之所以坐着轮椅,那是美救英雄的勋章。 也不是所有人发出的都是善意。 曲朔风的朋友有意无意在他面前说,不要仗着救命恩情就缠着曲朔风。 江秋白看着柔弱,却不愿意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受气。 “那你自己去和朔风说啊,别再被我欺骗了。”江秋白抬眸看了那人一眼。 等那人离开后,江秋白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是几道红痕。救了曲朔风以后,他们才变得更为亲近,他的确也用腿疼、不舒服之类的借口让曲朔风留下来陪他,这点他无法辩驳。 自那以后,曲朔风不在时,江秋白与那些人愈发相看两厌,他总是把人怼得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所以即使他与曲朔风已经结婚,曲朔风的朋友们依然不太喜欢他。 但他也并不在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除了某些必要的聚会,江秋白基本上不会见曲朔风的朋友。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独自待在家里,或者去曲家。 凌晨,江秋白陡然惊醒,后背全是冷汗。 江秋白一直不喜欢住在酒店,不睡在熟悉的地方,他就特别容易做噩梦。 他梦见,他和曲朔风在咖啡厅门口分别,然后渐行渐远。 他起身拉开窗帘,还没到四点钟,外面仍是一片黑暗,江秋白单薄的身影映在窗户上,仿佛风一吹就能走。 江秋白注意到窗户上已经凝了薄薄一层水雾,秋天快要结束,冬天来了。 第10章 江秋白回去那天,A市下着小雨,呼吸间已经带了雾气,是曲家派来的司机到机场接他。 “朔风呢?”江秋白问。 “小曲先生昨天去了朋友的山庄,夜里下雨路滑,他就在那里留了一夜,早上一时赶不回来。”司机解释。 曲朔风不是去了他家旧房子吗,还在那儿住了一晚,给他拍了视频,怎么忽然又去什么山庄了。 江秋白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摩挲手机屏幕。 曲朔风的消息姗姗来迟:“临时有一个应酬,晚点回家。” “开车注意安全。”江秋白回复。 曲朔风回到家时已是傍晚,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江秋白裹着张毯子靠在沙发上看电影,是部有些年头的黑白影片。 江秋白正撑着下巴看得出神,曲朔风换了身家居服后才走过来:“怎么想起来看电影?” “闲得慌。”江秋白道。 曲朔风坐过去,打算陪着江秋白一起看。但是他实在对这类影片不感兴趣,没几分钟眼皮就开始打架。 影片很快播放至结尾,江秋白转头一看,曲朔风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他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很快就散得差不多。 他推了下曲朔风:“回房间睡。” 曲朔风还不太清醒,他闭着眼把江秋白抱进怀里:“你陪我一起。” “你前天回老房子那儿干嘛?”江秋白问。 曲朔风困意迷离,含糊不清道:“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江秋白笑得温柔,手指轻柔为曲朔风按摩头部,他低声道:“过去不重要。” 曲朔风睁开眼睛:“现在你也不愿意把事情告诉我。” “我以后都跟你说。” 江秋白背过身,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他从前不是没有同曲朔风说起日常琐事,只是从某一天开始,曲朔风变得不耐烦听那些,久而久之,江秋白便不说了。 曲朔风有意无意开始观察起江秋白。 江秋白过得十分循规蹈矩,每日都按照前一天制定的日程表生活,几乎能够精确到每一分钟。 曲朔风心想,他与江秋白果然是两类人。 江秋白回来之后,阿姨没有再来过,家里又重新变成江秋白做饭。 生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曲朔风开心了几天,接着又开始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只是临近年底,公司十分忙碌,他也没多少功夫分神出来考虑这些事情。 圣诞节那天正好是周末,曲朔风想着他和江秋白这段时间都一直在加班,便提出来出去吃饭。 曲朔风选了A市一家挺火的情侣餐厅,他俩还是因为认识老板才能订到座。 江秋白饭量小,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筷子。餐厅里的装修很多年都没变,江秋白看着这些,心绪有些波动。 这不是江秋白第一次来这家餐厅,很久之前他曾经在这里打过工。 他上高中那会,圣诞节还没有这么流行,顶多是些年轻人闹着玩。 圣诞节那天,江秋白正在这家餐厅兼职,他刚换上工作服走出去,一眼就看见被簇拥进来的曲朔风。 毫不夸张地说,曲朔风真的带着一麻袋的礼物。 他知道这天是圣诞节,班里有女生一个月前就开始谈论送礼物的事情。 江秋白一直都知道曲朔风在学校很受欢迎,但直面真相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 江秋白想了想,也鼓起勇气打算送曲朔风一份礼物。 他这段时间空闲时会跟着厨师学做甜点,已经到了可以出师的水平。 过了一会,江秋白端着份布丁走到曲朔风所在的桌子,他低着头,强装镇定道:“这是餐厅送的圣诞节礼物。” 曲朔风原本想拒绝,还是鬼使神差地吃了一口,小声道:“送的礼物怎么比花钱买的还要好一点。” 见曲朔风吃下那份甜点,江秋白才松开拳头。 转过身之前,他听见曲朔风说:“你们把那些礼物随便送人吧,我懒得带回去。” “曲哥,你是在扮演圣诞老人吗?” “别烦我,把礼物分分,见者有份。”曲朔风道。 不少人都凑了过去,那些都是别人送曲朔风的礼物,江秋白不想要,于是躲在了人群最后面。 江秋白垂着头,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个苹果,抬头只看见曲朔风的背影。 江秋白揣着那个苹果回了家,第二天才想起来。 当时,曲朔风又在篮球场打球,江秋白躲在阳台上,边看人打球边吃完了苹果。 “朔风,没有圣诞节礼物吗?”江秋白忽然说。 曲朔风鲜少从江秋白这儿听到要求,当即就带着人去了最近的一家奢侈品店,见到什么都想买给江秋白。 看着那些东西,江秋白脸上挂着与往日无二的笑容,只是眼神有些黯淡。 从前一个苹果就能满足,如今得到这么多贵重的礼物,他依然不开心。 回家路上,江秋白说:“朔风,你下次出去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怎么又提这事?”曲朔风道。 不是曲朔风不愿意,江秋白喜欢的东西与他完全相反,他喜欢的那些极限运动,江秋白肯定不感兴趣。而且年少时的那场车祸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几乎很少单独带江秋白出门。 “就是想出去走走,总待在家里,有点闷。”江秋白说。 “等忙完,回头我选个清净点的地方带你去住一阵子。”曲朔风道。 “算了,你当我没说吧。”江秋白没忍住提高了声调,听起来十分不高兴。 这人怎么又生气了,曲朔风不明白。 “秋白,你最近怎么了?”曲朔风的语气听着有些委屈。 疲惫感朝江秋白涌来,他提不起任何情绪,包括难过。 “抱歉,我有点累。”江秋白背对着曲朔风。 曲朔风生硬地转了话题:“下个月公司年会,你要过来吗?” 本来以为不会得到答复,江秋白却点了下头,低声道:“好。” 第11章 曲朔风又想说什么,转过头看见江秋白半侧着身子靠在座椅上,似乎是睡着了。 江秋白迷迷糊糊梦见了许多年前,他和曲朔风一起工作的场景。 曲朔风的公司在创办之初人手不足,所以江秋白也在那里帮过忙。后来等一切步入正轨,他就离职了。 结婚时,曲朔风将一部分的股份给了他做聘礼。但是这些年,他几乎没有管过。 江秋白偶尔会去公司,还是陆熙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去宣誓主权。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曲朔风早就结婚,但是面对英俊多金的老板,难免有人会多些不该有的心思。 江秋白不喜欢出门,更乐意宅在家里,总觉得那是多此一举。 但是他怕了陆熙的啰嗦,最后还是隔三差五会过去一趟。 公司年会,曲朔风每年都邀请,江秋白一直没有去过,他很清楚自己实在不擅长待在那样人多又需要社交的场合。 圣诞节这天之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忙碌的生活中,江秋白忙着改剧本,曲朔风忙着新项目。 直到年会前一天,他们才基本结束工作。 举办年会的酒店是曲朔风一个朋友的产业,江秋白要早知道是他,根本就不会来。 “好久没在曲哥身边见到你,我还以为你早就成了下堂妻。”那个朋友举着酒杯说。 江秋白一直都觉得曲朔风视力不太好,明明曲家世交中多的是谦逊有礼的年轻人,他交的朋友的却总是家族里最差的那几位。 但是江秋白也能理解几分,最差的那几位大多是爱玩的,又是从小就爱跟在曲朔风后面的那些人。 “王总,不能因为你自己刚成了下堂夫,就觉得所有人都是这样。”江秋白嗤笑一声,显然是并没有把这人的挑衅放在眼里。 眼前这位王总刚离婚一个多月,前妻分走了他的大半家产,转头就交了个小鲜肉男友。他们俩还在一个地方工作,前妻成天带着新男友到他面前秀恩爱。 前段时间,江秋白与曲母视频时听到了几句八卦。 那人被气笑了,似乎是没想到多年未见,江秋白还是这样不留情面地戳人痛处。 虽然说着气人的话,但江秋白穿着新做的礼服,眉目精致,气质温润,更像是古书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 “我倒也能理解曲哥为什么被你迷住。”那人忽然说。 江秋白退后了几步,眼前这人男女不忌,带着欲念的眼神令人作呕:“离我远点。” “你想多了。”那位朋友道,“我可不敢觊觎曲哥的人。” 曲朔风那边一结束,就过来找江秋白,正好看见这个场面。 那人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冲着曲朔风笑得十分狗腿:“曲哥,我先回去了,你陪嫂子。” 江秋白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曲朔风就是看出来他在生气:“秋白,他怎么得罪你了?” “单纯看他不顺眼。”江秋白懒得再提起刚才的人,没好气道,“改天一定要带你去配副眼镜,视力愈发不好了。” 曲朔风刚才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意识稍微有些不清醒:“秋白,你最近怎么总是发脾气啊?” “曲总,我脾气本来就不好。” “你不是这样的。”曲朔风小声嘀咕。 兴许是因为心情不好,也或者是因为最近太累,这是江秋白第一次感到了,真真切切的失望。 很多人对他说过,他太惯着曲朔风了。从前的他陷在感情中,对任何与曲朔风有关的事情都甘之如饴。 可是这两年,疲惫感一日比一日加重。 “我先回去了。”江秋白说,然后又叫来曲朔风的助理,让他看着人别喝多,结束后把人送回家。 这晚,江秋白睡在了书房,曲朔风过来敲了两次门,再没有第三次。 江秋白靠在床头回复工作邮件,暖水袋放在胸口,寒风似乎还是穿过了窗框间的缝隙,吹到他身上。 清晨六点,江秋白按时醒来,早餐都没吃,就叫了辆车出门去了城外的墓园。 无论多大年纪,在受了委屈之后还是下意识想去找父母。 只是,江秋白面对的只有两块冰凉的墓碑。 “爸、妈,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江秋白轻声问。 回答他的是冷寂的风声。 山里凉,江秋白在那儿吹了半日冷风,回到家就生病了。 第12章 曲朔风醒来之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江秋白留在冰箱上的便利贴只说了有事出门,下午回。 外面似乎要下雨,天气阴沉得厉害,昏暗的像是下午五六点。 曲朔风本来想发微信问江秋白去了哪里,打开对话框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好像,从来没在江秋白出门时问过什么。 一直以来,只有江秋白会一次次问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家,让他开车注意安全,等等。 江秋白到家时,雨也落了下来,空气中的寒意更胜一层。 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惊呼声,江秋白转身往外面看了一眼,就一眨眼的功夫,雨已经变成了雪,纷纷扬扬飘向人间。 江秋白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推开家门。 客厅里亮着灯,阿姨正在厨房里忙碌,烟火气在厨房弥漫。 “阿姨,你怎么来了?”江秋白吸了下鼻子,脑袋有些沉。 “江先生,你这是感冒了?” 阿姨话音刚落,江秋白就打了个喷嚏。 他翻了翻电视柜下的医药箱,然后就着杯子里的凉水吞了一颗感冒药,没忍住背过身咳了一会:“吹了会冷风,阿姨,你回去别告诉妈。” 江秋白清楚曲母如果知道他生病,肯定要过来看他,恨不得让他住进加护病房,仿佛他就是个脆弱的易碎品。然后,曲母又会念叨曲朔风一顿,嫌弃他不会关心人。 从前,江秋白觉得被妈妈念叨的曲朔风很有意思,也很享受曲朔风的关心。 可是现在,他忽然就不想要那种需要别人提醒之后才能够得到的关心。 阿姨以为他只是怕曲母担心,也没有多想,嘴上念叨着晚上该做些清淡的食物,又拿起手机让人送点新鲜的蔬菜水果过来。 没一会,感冒药开始起效用,催眠效果堪比安眠药。江秋白跟阿姨说先上楼睡一会,等饭做好再叫他。 临睡之前,他才想起来打开手机,置顶对话框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未读消息:“林想他们约我出去,晚点回家。” 林想是谁,江秋白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人脸,曲朔风的朋友之一,开了好几家酒吧。江秋白已经预料到什么,但还是打开了朋友圈,这回林想没有屏蔽他。 照片上有好几个人,江秋白认识的不多。昏暗的酒吧里,曲朔风的面容模糊不清。 嗓子越来越痛,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生病的人愈发容易陷入脆弱的情绪,江秋白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卧室里十分安静,一声短暂的呜咽没能藏住,轻易打破了这份安静。 困意很快也被消磨没了,江秋白半靠在床头,眼尾还有一丝残存的红。 “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回复。 “外面下雪了,你喝了酒不要开车,找个代驾,让他开慢一点。” 还是没有回复。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风裹挟着雪花敲打在窗户上。 江秋白突然想起来他有一盆很喜欢的腊梅还摆放在室外,他披着厚睡衣下楼走到院子里。 原本放在廊下的花盆被风吹倒,直接沿着台阶滚到了院子中间。花盆碎成了好几块,泥土与花瓣散落在雪上,看着有些突兀。 看见江秋白出门,阿姨赶紧拿着伞追出来,给人遮上:“还生着病呢,怎么就跑出来了?” “阿姨,我的花,没了。”江秋白轻声道。 阿姨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道这人平时看起来那么乖巧懂事,原来也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家里不是还有好多花吗,回头让小曲先生再给你买几盆,再珍贵的花能有你的身体重要吗?” 江秋白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我真的好喜欢……” 阿姨拉着江秋白进门,暖气打在身上,江秋白还是觉得手脚僵硬。阿姨只顾着清理伞上的积雪,并没有听清江秋白在说些什么。 等江秋白吃过晚饭,曲朔风还是没有回来。 外面的雪没有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快十一点时,曲朔风带着一身寒气与酒气推开了卧室的门。还在熬夜工作的江秋白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下床打开了灯。 “秋白。”曲朔风被突然亮起来的主灯刺得眼睛生疼,眼睁睁看着江秋白抱着枕头走出了卧室。 这天之后,他们就陷入了冷战。 两个人工作都很忙,平常本来就没有多少交流的机会,现在更是像是生活在两个地方,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也就只有阿姨过来做饭的时候,他们俩之间的氛围才好一些。 “江先生难道还在为那盆腊梅难过吗?”阿姨问。 “什么腊梅?”曲朔风问。 阿姨解释道:“就前几天下雪,江先生特别喜欢的一盆腊梅花被风吹到院子里,花匠试了也没能救过来。” 曲朔风知道江秋白很喜欢花花草草,把它们当成孩子一样照料:“等过两天,我带你去买几盆新的。” “碎就碎了吧,我不想要了。” 曲朔风总觉得江秋白意有所指,他再想问,江秋白就起身离开了餐桌:“我去工作了。” 其实江秋白的工作已经结束,最终剧本两天前提交了过去。他突然闲了下来,每天除了窝在家里看老电影,或者跟陆熙聊聊天,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他觉得,他和曲朔风就算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过的像是有时差一样。 每到周末,他们还是会一起回曲家看父母,两人心照不宣地继续表演恩爱夫夫的假象。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演技太精湛,家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 从前,他们也有吵架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曲朔风在发脾气。江秋白很少会生气,总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见到他那副模样,曲朔风就是有再大的脾气也会烟消云散。 所以曲朔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次怎么气性就那样大。 曲朔风也想要哄人开心,但总是弄巧成拙。从前随随便便就有用的方式,现在已经毫无效果。 就像曲朔风说的那样,江秋白好哄也难哄。 当他不想让你哄好的时候,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 第13章 曲朔风与江秋白的关系依然维持着不退不进的老样子,这一年也很快就走到了末尾。 江秋白前些日子去陆熙家住了几天,乡下的生活虽然略有不便,但胜在环境好。他想,要不然以后在陆熙家隔壁建一栋房子。 没等他做好决定,陆熙就连夜飞去了国外。 第二天,有个陌生男子过来敲门,见到他之后也没说什么,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主人不在,江秋白也不好继续住在这儿,而且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春节惯例要去曲家过。 江秋白站在村口等公交车时,突然看见一辆车开过来,是他非常熟悉的车牌号。 “秋白。”曲朔风降下车窗,神色看着有些冷。 “陆熙告诉你的?”江秋白问。 曲朔风老实点头,他帮着陆熙躲开顾池源,陆熙告诉他江秋白在哪儿。 “你现在厉害啊,都学会离家出走了。”曲朔风道。 江秋白转头看向窗外:“我跟你说了,要来陆熙家住几天。” “发邮件告诉我,还发到我的工作邮箱,是吗?”曲朔风踩下刹车,“江秋白,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我发短信、微信,打电话,你才是真的看不到吧。发十次,你能回复一次吗?”江秋白一直在笑,眼神里却盛满悲伤,“报复,我们难道是仇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曲朔风叹了口气,“秋白,你到底怎么了?” “曲朔风,我前段时间感冒了,很长时间才好。” “秋白……”曲朔风看着江秋白穿着棉服依然略显单薄的背影,眉头紧皱。 江秋白笑出了眼泪:“我其实一点也不懂事,也想让人宠着。从前的那些善解人意全都是假的,现在我演累了,不想再演了。” 曲朔风解开安全带,从背后抱住了江秋白:“你别难过,就算不懂事,我……” “回家吧。”江秋白推开了曲朔风,轻声说。 车子经过隧道时,江秋白转头看向曲朔风。他还是很爱很爱这个人,可是他真的太累了,已经快到想要放弃的地步。 他们回去的路上会经过一家甜品店,曲朔风下车给江秋白买了一个蛋糕。 刚结婚的时候,他经常给江秋白买这家的蛋糕,他记得江秋白很喜欢。 “你是不是不喜欢?”见江秋白捧着蛋糕盒子出神,曲朔风问。 江秋白摇摇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他不喜欢吃蛋糕这句话,他咬了一小口,奶油的甜腻与巧克力的微苦交织在一起。 江秋白喜欢的是什么,曲朔风一点也不清楚。 “好吃。”江秋白对曲朔风笑了一下。 曲朔风抬手摸了摸江秋白的头发:“那我以后经常给你买。” 江秋白又扭头看向了窗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除夕那天,他们回了曲家。 见到他们后,曲母心疼道:“秋白怎么瘦了,是不是曲朔风最近欺负你了?” “没有,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了。”江秋白脸上挂着与往日无二的温柔笑容,“朔风怎么可能会欺负我?” 江秋白对谁都还是那样温柔,面对他时却冷的好似三九天。曲朔风怒气上涌,在忍不住脾气之前去了隔壁楼里的健身房。 曲母似乎已经看出来江秋白和曲朔风之间出了点问题,一直让江秋白去给曲朔风送点水果饮料。 不忍心看到长辈担忧的模样,江秋白还是端起了托盘。 江秋白沿着走廊去往旁边的楼,降下来的玻璃幕墙将寒气完全阻隔在外,走廊的窗户上贴着古代神话系列的窗花。 他到现在都记得曲朔风陪他过的第一个春节。 父母离开之后,每一个年节对他来说都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直到那一年,曲朔风不声不响就带着他回了曲家,上来便告知曲母这是他男朋友,他带人过来认认门。 曲朔风对他很好,带给了他很多。 他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他越来越贪心了,明明已经获得了许多从前不敢想的东西,为什么还是永远都不知足。 他清楚曲朔风确实喜欢他,也相信如果他不提出来,继续维持着从前的生活,他们还是能够平静相处,甚至就这样一直到老。 只是,他还是不甘心,他也想得到曲朔风完整、毫无保留的爱。 走廊其实很短,他走得很慢,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你来做什么?”曲朔风看着还有些不高兴。 “妈让我来给你送吃的。” 等江秋白放下了托盘,曲朔风直接将人扯进了怀里:“你还要气多久,难道你以后就一直用张冷脸对着我,这样过一辈子?” “一辈子……我们真能永远在一起吗?”江秋白轻声道。 “我们当然……” 曲朔风突然开始想,他为什么那样笃信他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前段时间因为平淡生活产生的疲惫再次卷土重来,曲朔风陷入了迷茫之中,结婚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他对江秋白的喜欢究竟能不能足够支撑他们过完一生? 年少时的他就算对几个人有过短暂的好感,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后有一天会结婚。 遇见江秋白以后,他觉得这个人特别特别好,好到他想把人藏起来,再没有其他人能够觊觎。 所以,他按部就班恋爱、结婚,把人精心藏在家里。 等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于是开始心安理得享受着江秋白用爱构建的一切。 结婚时信誓旦旦说要白头偕老的诺言,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轻飘飘的,一戳就会破。 曲朔风忽然就不确信了。 他还喜欢江秋白吗? 江秋白没再看曲朔风的表情,转身离开了健身房。 可能这是曲家几年来吃的最安静的年夜饭,电视里,联欢晚会的背景音听着十分热闹,却没有人关心。 曲母看向他们的目光带上了深深的担忧,江秋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借口工作躲进了房间。 窗外烟火璀璨,江秋白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喜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像外面转瞬即逝的烟火一样,正在逐渐消亡。 门外传来了曲温雨的声音:“秋白哥,你陪我去放烟花,好不好?” 江秋白和曲温雨去了外面的草坪,曲温雨怀里抱着烟花棒。 “不是要放烟花吗?”江秋白问。 曲温雨小声道:“秋白哥,我前段时间就想问了,你今年工作还顺利吗,怎么总是看起来很不开心?” 连几周才见他一次的曲温雨都看出来他状态很不好,朝夕相处的曲朔风却什么也没发现。 江秋白的面容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似乎有零星的泪光在他眼底闪烁。 他握了下拳头,像是终于下了决心。 书房里,江秋白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已经自动跳到了锁屏。 锁屏出现的前一秒,电脑屏幕上面是刚打下不久的几个字:离婚协议。 第14章 “秋白哥。”曲温雨的声音里难掩担忧,“你在想什么?” “没事,别担心。”江秋白揉了揉曲温雨的头发,他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语气仍旧温柔,“我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曲温雨年纪小又信任江秋白,见他这样说便以为真的只是她想多了。 正好这时候曲温雨的几个朋友过来找她,几个人到草坪的另一边玩烟花棒了。 江秋白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曲朔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院子,他晚上陪着曲父多喝了两杯酒,已经有些醉意,面上倒是没显,细看才能发现他的眼神有些飘。 他将手中的围巾给江秋白系好:“外面冷,你感冒才好没几天。” “你又喝醉了。”江秋白道。 曲朔风摇摇头,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仰头看着江秋白:“我头晕。” 江秋白陪着他一起坐下,没看他,继续盯着不远处的烟花:“那就回去睡觉,睡醒就好了。” “你喜欢看烟花吗?”曲朔风问。 “不喜欢。”江秋白道,“我不喜欢转瞬即逝的东西。” 两人相对无言,等到曲温雨与朋友告别,他们才一起回了卧室。 曲朔风被曲母喊出去强制喝了一碗醒酒茶,回到卧室才发现江秋白已经睡下。以前总是乖巧窝在他怀里的人背对着他睡在床的侧边,就连睡着后,背影都是请勿靠近的清冷。 从前他听别人聊起江秋白,用的形容词都是高冷、难以接近。 如今江秋白在他面前也披上了坚硬的外壳,曲朔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胃里残存的酒精仿佛还在继续侵蚀他的神智,让他寻找一个借口去逃避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清晨,曲朔风照常起来晨练,然后被正在喝茶的曲父叫去了书房。 “你和秋白最近怎么了?”曲父严厉道,“别继续装成什么都没发生,我和你妈看得清楚,你们俩早就出了问题。本来以为你们自己能够解决,现在看来,是越来越糟糕了。” “我会解决的。”曲朔风低声道。 曲父敛了神色,继续道:“好好想想你当初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还有你妈妈说的?结婚以后,你又是怎么做的。” 听见曲父的这两个问题,曲朔风的思绪乱成一团,结婚的这七年来,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他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十年前。 “我很爱秋白,除了他之外,我不可能再这样喜欢一个人。” “他怎么样我都很喜欢……” “他从前吃了很多苦,以后我会好好护着他。” “他剩下的人生里,只会剩下甜。” “我想和他白头偕老。” …… 从前在这个房间里说出口的誓言还历历在目,而他这些年又做到了哪一点。曲朔风捂着胸口,铺天盖地的回忆将他淹没。 “能够遇见一个知心人不容易,你们俩又是年纪那么小就在一起。别像你那些狐朋狗友一样,最后走到离婚那一步。”曲父道。 离婚吗? “不可能,我和秋白绝对不可能离……”话还没说完,曲朔风原本笃定的事实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不会离婚吗? 明明几个月之前,他们还是人人艳羡的眷侣,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敲打完曲朔风,曲父走出了书房,留曲朔风一个人在那儿纠结。 江秋白今天破例睡了懒觉,正在厨房里帮曲母准备早餐。 “秋白,陪我下盘棋吧。”曲父道。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锋,白棋明显陷入颓势。 曲父喝了口茶:“秋白,你最近心很乱。” 江秋白放下棋子:“爸,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去做。” “你们还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曲父道。 江秋白点点头,棋子也一改之前的颓势:“我知道了,谢谢爸。” 江秋白想,他愿意赌一次,赌他的决定是对的。 春节假期里,他们一直住在曲家。 曲母有心想做些什么,最后还是被丈夫劝阻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问题只能他们自己去解决,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江秋白询问了认识的律师后修改了离婚协议书。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打印机工作的声音。等到那个声音停下,还带着温热的离婚协议书转移到了江秋白手里。 天气有转暖的趋势,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所剩无几。 曲母得知江秋白摔了喜欢的腊梅之后又给他送了好几盆,这会儿开得正盛。 江秋白沉默了许久才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叫了车,准备去曲朔风的公司。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助理们早就习惯了江秋白时不时的造访,并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休息室里传出曲朔风的声音:“我会解决好这些事情,不管喜不喜欢,我都不会提离婚,我不能这样对他……” 曲朔风已经把他视为无法卸下的责任,江秋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们不是爱人关系吗? 如果说之前江秋白心中还存着两分希望,也许他们不至于一定要走到最差的结局。 可是现在,他开始感激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江秋白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曲朔风止住了声音,好一会才道:“秋白,你怎么来了?” 江秋白只是看着曲朔风,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听到了?”曲朔风问。 “曲朔风,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重感情,以为我听见你这些话会很感动,是吗?”江秋白说着眼泪已经涌出了眼眶,这几年积累的委屈再也藏不下去。 曲朔风慌了手脚,他什么时候见过江秋白难过成这样:“秋白,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你做错什么了,你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曲朔风下意识反驳:“你胡说什么,我当然喜欢你。” “你喜欢我,却还有更喜欢的东西,而我的存在,已经阻挡你得到它们了,是吗?”江秋白擦干了眼泪,“曲朔风,原来我真的眼瞎,怎么就一门心思看上你了。” 手中的文件夹先是砸在了曲朔风的胸口,然后落在了地上,纸张散落开来,最上面的那张标题是刺目的几个字。 曲朔风的胸口有一瞬间的刺痛,之后却仿佛多了几分解脱。 先开口的那个人是江秋白,这样也好,如果能让他开心几分,曲朔风心想。 “我们离婚吧,曲朔风。”江秋白看着眼前的人,神色已经是与对待陌生人时无二的清冷。 第15章 曲朔风艰难开口:“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不然呢。”江秋白道,“继续表演一对恩爱夫夫,骗别人也骗自己。” “那不是……” 那不是表演,曲朔风想说这句话,但是对上江秋白溢满悲伤的眼神,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做出这个决定,江秋白比接受这个结果的他更痛苦。 “协议你自己看,有什么要改正的再通知我,我先回去了。”江秋白道。 江秋白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等曲朔风追出去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办公室里的声响没能瞒住外面的人,曲朔风的助理们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生怕被和爱人吵架后心情不好的boss迁怒。 偏偏还有个特别重要的工作需要汇报,助理们在群里互相推脱,最后还是摇骰子选出来的。 曲朔风被动听着助理的汇报,实际上视线一直落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夹上面,他忽然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boss您年少有为,是赫赫有名的商业新贵……”助理结结巴巴道。 曲朔风自嘲地笑了下,摆摆手,神色疲惫:“你先出去吧。” 等办公室的门被合上后,曲朔风再次打开了文件夹,每一条都写的清清楚楚,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难受。 他们的过去,十年的时光,最后只剩下这些冰冷的条款。 曲朔风拿着笔,盯着签字栏半天还是没有下笔。他深呼一口气,把文件夹合上丢进了抽屉里。 江秋白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交给曲朔风后直接打车回了家,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年,对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 江秋白给其中几盆花浇了一遍水,自言自语道:“我不在这儿,他会照顾好你们吗?” 晚饭时,江秋白问:“什么时候去趟民政局?” “我最近太忙了,过段时间再说。” 江秋白淡淡道:“好,那我这两天先收拾行李。” 曲朔风道:“当初买房子选择这里也是为了你,你还是住在这儿吧。” “不用了,我有房子住。”江秋白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我搬回自己家。” 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吗,曲朔风下意识就要反驳,他动了动嘴唇,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口。 到了这会,他才后知后觉有些难过。他们还没有离婚呢,这里怎么就不是他的家了。 几个月前,他们还在这里拥抱亲吻,怎么忽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曲朔风最近总在问这样的问题,答案他依稀知道却不敢去碰触。 曲朔风的确如他所说工作十分忙碌,又一个加班的夜晚,回到家后,曲朔风只看见一片黑暗。 他家院子与四周亮着灯的房子看起来天差地别,仿佛这里的温度都要更低一些。 在春季到来之前,院子里的花草正是最枯败的时候,很多都毫无生机,曲朔风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情很不好。 而且现在,院子里已经没有了那几盏会为他留着的灯,曲朔风终于意识到,江秋白已经搬走了,不会再回来。 这栋不大的别墅变得空旷无比,曲朔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伴着他的只剩下冷寂的风声。 “什么,你搬家了,还要跟曲朔风离婚!”猫咖里,陆熙拔高了音调,把怀里的猫都吓走了。 江秋白捂着耳朵,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公共场所,你小声点,我听得见。” “秋白,你要是难过,我可以借你肩膀哭一会。”陆熙道。 “上回来家里找你的那个男人是谁?”江秋白问。 陆熙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好吧,我不说了,你也别问我。” 见江秋白好像真的没有心情不好,陆熙更担心了,江秋白喜欢曲朔风那么多年,怎么就轻易放弃了。 陆熙忧心忡忡,带着江秋白去了附近一家新开的网红餐厅,希望美食能稍微治愈他几分。江秋白又没什么喜欢的东西,真是让人焦虑。 等吃过饭到了停车场,江秋白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秋白?” 江秋白看了眼曲朔风,很快又垂下眼睛,他眼底情绪波动,语气仍旧平静:“朔风,好久不见。” “怎么突然来这边?”曲朔风问。 “我和陆熙过来吃饭。”江秋白道。 曲朔风斜了一眼陆熙,往江秋白的身边走了走。 “妈下周生日。” “家里人的生日,我比你记得清楚。”江秋白道。 曲朔风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更别说家里人。 “我知道,你一直都比我更合格。” “等妈妈过完生日,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吧。”江秋白道。 曲朔风没回答,只是说:“那我下周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江秋白仿佛还嫌曲朔风的表情不够难看,“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曲朔风看向那边趴在车窗上看戏的陆熙:“把你的视线收回去,不然我立刻拍照发给顾池源。” “靠,关我屁事啊!你现在也就能欺负我了。”陆熙升起车窗,愤愤道,“也不怕我在秋白面前说你坏话。” 江秋白看着精神了几分,他忍笑道:“曲朔风,原来你脾气这么差吗,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曲朔风:……这真是他家秋白?善解人意、乖巧懂事的秋白? “你现在是不是过得比以前开心?” 江秋白点点头,立刻就承认了:“现在是挺有意思,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回见。” 离开时,陆熙还故意讨人嫌:“曲总,拜拜,我要去秋白家啦。” 被迫吸了一口车尾气,曲朔风一脚踢在了自己车上,心里的烦躁却半点没有被驱散。 车里,陆熙递给江秋白一颗糖:“秋白,不想笑就别笑了。” 江秋白没接:“我不爱吃甜的。” “哦,我给的甜你不要。” “我也没有不开心。”江秋白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就要接受一切结果。” 第16章 江秋白的新家与之前的房子分别在南北两个方向,快到转弯的路口时,陆熙似乎听见江秋白叹了一口气。 “秋白,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陆熙嚼碎了水果糖。 “问什么?” “你真的打算和曲朔风离婚吗?”陆熙想了一会才说,“你们俩也不像是没感情了。” “有感情在,就一定能够维持婚姻吗?”江秋白轻声道。 陆熙撇撇嘴:“我又没结过婚。” 江秋白笑了下:“那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不是说这几天要签约新公司吗?” 见江秋白转移话题,陆熙就没再多问,既然江秋白这样决定,就肯定有他的理由。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找了个理由住在江秋白家。 江秋白是真的非常认床,哪怕这里是他的家。 凌晨三点,江秋白自梦中醒来,真丝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发尾黏在后颈。 他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去浴室冲了澡后又换了床上用品,江秋白也差不多清醒了。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而后又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晨四点半,江秋白靠在床头看电影,主角觥筹交错,他忽然也有些想要喝酒。 搬家的时候,他不小心拿了曲朔风的酒过来,这会儿就摆在楼下的酒柜。 江秋白酒量其实很好,但是他很久没接触过酒精,又高估了自己肠胃的承受度。 结果就是一向昼伏夜出、睡到中午才醒的陆熙一大早就被迫起床给江秋白买药煮粥。 厨房里的陆熙隔着墙对躺在沙发上的人继续念叨:“你这是图什么啊,去折腾曲朔风好不好,非要折磨你自己。” “跟曲朔风没有关系,我就是做噩梦心情不好。”江秋白认真道,昨晚的噩梦跟曲朔风一点关系也没有。 陆熙才不信。 以前的江秋白虽然也总是一张高冷脸,但至少每次笑都是发自内心,这几天是彻底是连个笑模样也没了。 又过了几天,姜堰投资的那部剧正式开机,江秋白作为原著作者兼编剧之一,也被姜堰叫去了片场。 江秋白与姜堰坐在监视器后,姜堰一直跟江秋白夸男主角陆选演的好,顺便夸他自己眼光好。 江秋白冷漠三连。 “哦。” “嗯。” “好。” 姜堰也没觉得有什么,江秋白就是这性格。他心想过了这么多年,江秋白还是这幅样子,应该是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所以才不用为了现实磨平棱角。 姜堰第一次见到江秋白是在大二下学期,那时候他已经小有名气,走在学校都必须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次他被粉丝围追堵截,最后只好躲在垃圾桶后面的隐蔽角落里。 有几个人朝着这边走,最后停在了路口。 其中一个颜值颇高的男生满脸写着不耐烦,漂亮的唇张张合合,说的都是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姜堰心想,如果这人是他的粉丝,应该能单枪匹马战两千黑粉。 除他之外的几个人没一会就被气走了,姜堰觉得好笑,继续盯着那边看。 过了会,不知道那人是看见了谁,清冷的面容上沾了周围的几分春意,眼眸也像是浸了春水,整张脸瞬间就灵动了起来。 过来的那个人牵起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并肩向前方走去。 堪称光速变脸的操作让姜堰忍俊不禁,也就开始关注那对情侣。 “你怎么一直在看那个编剧?”陆选不悦道。 “你不懂,我就是有点羡慕他。” 陆选轻呵一声:“你羡慕的可真多,昨天羡慕我,今天羡慕他,早上还说羡慕酒店门口那只有人投喂的流浪狗。” 姜堰故作深沉道:“你还是年纪轻,我这是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好,所以我灵感源源不断、才华横溢。” 陆选:…… 江秋白听见了姜堰与陆选前面的对话,姜堰居然说羡慕他,他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休息时,江秋白待在姜堰的保姆车里,空调热风吹得他昏昏欲睡。 昏昏沉沉间,他居然还有工夫计算日期。距离上次见到曲朔风过去了五天,再有三天,他们就会一起回家参加曲母的生日宴。 生日宴之后,最多再过两天,他们即将离婚的消息就没办法继续隐瞒。 江秋白起身下车,吹了一会冷风才清醒过来。 他最近还是太清闲了,江秋白心想。 想到姜堰前几天与他聊过的剧本,江秋白突然有了点灵感,点开手机备忘录开始记录。 曲朔风休了五天假,去了国外,还玩了好几年没碰过的跳伞。 等到飞机升入高空,然后一跃而下,一瞬间的解脱之后是长久的束缚。 落地之后,曲朔风解开身上的装备,教练说了许多夸赞他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极限运动能够宣泄多余的情绪,曲朔风却觉得他更烦躁了。 陌生的语言,不熟悉的食物,曲朔风从十几岁开始就频繁出行,去过世界上大多数的地方。 他很少会想家。 上一次这样想家还是五六年前,他到国外出差,因为天气原因被迫滞留。 刚在这片土地待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曲朔风又改签机票,连夜回到了家。 房子里安安静静,仿佛失去了所有人气,只剩下一栋孤零零的外壳。 客厅的落地窗边铺着地毯,这是江秋白最喜欢待的地方。不工作的时候,他就窝在懒人沙发上看电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落地窗正好对着院子,前段时间枯败的花草淋了两场春雨之后重新焕发了生机。曲朔风还从家里叫来了园丁,将花园重新整理了一遍。 曲母还夸他终于长了点心,曲朔风只能苦笑。 他坐在江秋白喜欢的沙发上,点开与他的对话框,把聊天记录拉到最顶端,然后一条条开始看。 第17章 这几年换过很多个手机,不过曲朔风一直没有删过他与江秋白的聊天记录,所以滑动了很久,日期仍旧停留在七、八年前。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两人的学业都忙,所以大部分时候只能靠社交软件联系,能从早聊到晚。 只是从三、四年前开始,他们的聊天已经越来越简短。 大多数时候都是江秋白在说,他偶尔回一句。 等曲朔风看到一半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按下手边的开关,柔和的光线立刻洒满整个院子,窗边有几株植物已经长了花苞,只是看着仍旧萧索。 曲朔风的视线再次落回手机屏幕上,江秋白给他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说外面下了雪,让他回家时注意安全。 那天之后,江秋白再也没有发过一条消息给他。 江秋白说的没错,这几年,发给他的消息十次他几乎没有回复过一次。甚至每次收到,他还隐约感到了厌烦,觉得江秋白过于啰嗦,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 不怪陆熙明里暗里都叫他渣男,他这个行为可不就是渣吗? 曲朔风开了一瓶酒,电视上开始自动播放江秋白没看完的电影。曲朔风往常都会觉得无聊,这会儿认真看了一会,突然得出了点乐趣。 他忍不住开始假设,如果江秋白在会怎么样?大概会直接扔了他的酒,然后强迫他喝下醒酒茶,再洗去一身酒气。 曲朔风又多喝了一杯,没有人管他。 他打开群聊,朋友们又在讨论哪里新开了一家俱乐部。有人艾特了曲朔风,他假装没有看见退出了聊天界面,他不想再出门。 曲朔风仰面躺在沙发上,盯久了灯光,视线忽然变得模糊。难道这不是他之前想要的吗,自由。 这些年,江秋白放纵他,他也放纵了自己,所以逐渐忘记了结婚时许下的承诺。他答应了会好好爱江秋白,却没有做到,还让他那样伤心。 玄关门忽然被打开,曲朔风差一点直接蹦起来,他抬眼看见了中门后的身影,来的人是家里阿姨。 阿姨只是惯例过来做晚饭,并不知道房子的主人已经离开一个。 “这几天怎么不见江先生,他还在出差吗?”阿姨问。 曲朔风自然不知道江秋白忙些什么,隐约记得他前段时间在熬夜修改剧本,便道:“剧组那边忙,他走不开。” “对,前些日子听江先生说了他写的剧本要开拍,还是当红明星出演,到时候肯定要看的。”阿姨自顾自说着。 曲朔风按了按眉心,他连江秋白写过什么都不知道,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只在国外待了一天不到,曲朔风却有了时差,夜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于是,曲朔风在江秋白签约的网站注册了一个账号,然后发微信问曲温雨,江秋白的笔名。 曲温雨正好在放假,成天嚷嚷着要修仙,所以立刻就回了消息。她不知道亲哥又在搞什么,但还是将江秋白的专栏主页截图发了过来,顺便认真鄙视了曲朔风一通。 等曲朔风做完这些事情,才终于有了两分困意。 假期还剩几天,曲朔风便心安理得待在家里看江秋白的。 今年倒春寒很厉害,曲朔风平常根本就不在意天气,哪里想得起来加床被子。 于是降温的第二天,曲朔风就感冒了。 他很少生病,所以一旦感冒就难受得厉害,还愈发想念江秋白。 这回,发十条回一条的人成了江秋白。 不过江秋白给他回也会给他发新消息,内容却是隔三差五催他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曲朔风感冒还没好,直气得脑仁疼。 但是他也知道,他伤了江秋白的心,这人看样子已经铁了心要跟他离婚。 直到曲母生日的前一天,曲朔风还在咳嗽。 因为他这几天感冒,阿姨做的食物十分清淡,曲朔风更加没有胃口。 晚上吃了药以后,曲朔风脑袋发昏,忽然特别想见江秋白,他打电话叫来司机,却不知道目的地。 他根本就不清楚江秋白新家的地址。 曲朔风想了想之后翻出了离婚协议书,上面果然有房产地址。江秋白名下有四套房子,其中三套,曲朔风知道是父母送江秋白的礼物,他大概率不会住在那儿。 每逢生病,曲朔风就幼稚得厉害。他又想起上次见到江秋白的场景,心道,你不让我去接你,我偏要去。 另一边,江秋白实在住不惯酒店,便同姜堰提出来回家住,反正他家离片场也不算远。 江秋白刚下车,就被不远处的车灯晃花了眼。 第18章 江秋白心情本就不算好,脸上自然没有多少好颜色。但他一直以来都是懒得和人计较的个性,所以就绕过那辆车准备离开。 经过时,车门在他面前被打开,曲朔风走了下来:“秋白。” 江秋白愣了几秒,又恢复了刚才的神色:“你怎么来了?” 曲朔风道:“这里风大,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那你跟我过来吧。”江秋白道。 江秋白余光看见曲朔风提着的行李袋,没多说什么。 晚上的楼道灯白的有些刺眼,等进了电梯,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曲朔风没话找话:“明天要去妈的生日宴,你这边离得近。” “哦。”电梯叮得一声,江秋白快步走出去,“你是觉得我会跑吗?” 曲朔风小声嘀咕一句:“那可说不定。” “你放心,我跑不了。”江秋白输入指纹,门应声而开,“毕竟我还没拿到离婚证。” 曲朔风:…… “你别总是这样说话。” 江秋白回过头,借着玄关的灯看清了曲朔风的神色,他瘦了些,垂着头,整个人都带着几分颓废。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曲朔风这般带着委屈的小表情,忍不住起了继续逗弄他的心思。 “曲朔风,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应该怎么说话?” 曲朔风依旧垂着头,换鞋的时候还不忘记观察这里有没有其他人过来的痕迹。 “反正你不应该是这样。”曲朔风可怜巴巴道。 江秋白眉头紧皱,还有点恍惚:“你怎么回事?别演小可怜,和你的样子完全不符合。” 曲朔风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回事,别说演小可怜,他觉得现在什么都能演,只要江秋白愿意跟他回去。 从江秋白离开家那天开始,他就在后悔了,只是明白的有些晚。 感冒药后返劲,曲朔风又在楼下吹了半天风,头昏沉得厉害,循着心道:“秋白,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朔风,我知道因为我突然不在你身边,你一时间还没办法适应。”江秋白见他面色苍白,给人倒了一杯热水,“但是,人总是会习惯的。” “我不是……”曲朔风下意识反驳。 江秋白在片场熬了好几天,困得很,不愿意再多言。 “我去睡了,看你这样子也不打算离开,自己找客房。”江秋白摆摆手,“晚安。” 曲朔风被丢在客厅,半天后沉沉叹了口气,接着老老实实进了客房。床上用品都是江秋白惯用的品牌,和他们家中的一样,曲朔风多少有了些熟悉感。 他睡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好觉,醒来时觉得周遭空气都舒适许多。 他出房间时,江秋白正坐在餐厅吃早餐,如果不是屋里的装修完全不同,曲朔风几乎要以为过去几个月只是一场梦,他们仍然还是那对恩爱眷侣。 “又是外卖啊。”曲朔风小声道。 “只有外卖,爱吃不吃。”江秋白道。 曲朔风认识江秋白十年,从没有见过他这幅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外卖也是江秋白亲自点的,曲朔风在心里安慰自己。 曲温雨一早就打电话过来催,所以早餐刚吃完,他们就直接出发去曲家。 江秋白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但曲朔风这段时间心情乱七八糟,于是忘记了给曲母准备生日礼物。 等出发的时候,曲朔风才想起来他两手空空,回家怕不是要挨骂。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改道去趟商场。 江秋白去了一层的咖啡厅等着,曲朔风刚进店门,就看见那边举着手机录视频的陆熙。 “曲总?” 曲朔风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在这儿?” “参加活动。” 曲朔风才注意到店里人明显比往常多,他突然想到什么,开口拦住陆熙:“你等一下。” “曲总又有什么吩咐?”别看陆熙话这样说,实际上心里一直在翻白眼。 “你知道,秋白他喜欢什么吗?”曲朔风问。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往常他送江秋白礼物都是横扫各个奢侈品店,钱是花出去了,江秋白并没有特别开心。 见曲朔风脸上有几分藏不住的窘迫,陆熙心道风水轮流转,你也有求我的这一天。 想到前几天江秋白差点喝酒把自己喝进医院,陆熙还有些生气,故意道:“曲总,你知道吗,秋白在高中的时候有个非常非常喜欢的人。” “什么?”曲朔风显然没有想到陆熙会是这个回答。 “曲总,我现在还要工作,拜拜!”陆熙施施然走了。 曲朔风被他气得牙痒痒,偏偏还无可奈何。 江秋白见曲朔风半天没回来,于是过来找人,到了就发现曲朔风正站在门口发呆,他余光看见了店里的人影:“你怎么了,那边是陆熙吧。” 曲朔风盯着江秋白看,脑子里一直在想陆熙刚才说的话,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问出口。 他心道,千万不能提,万一他一说,江秋白又想起来那个人,又有现在的他作对比,旧情复燃怎么办? 第19章 江秋白见曲朔风的神色有些奇怪,只是这时候曲温雨又打来电话催,所以这一点疑惑很快就被江秋白抛在脑后。 曲朔风一路都在想陆熙口中的那个人会是谁,这些年也没见江秋白有哪个相熟的高中同学。 他倒也不是没怀疑陆熙在说谎话骗他,毕竟这些年他俩看彼此不顺眼,见面就掐架。 虽然陆熙的某些行为他看不上眼,但是他也清楚,陆熙是真心实意对江秋白好。 陆熙的话大概率是真的,但他偏偏还是在这个关头知道这件事情。 曲朔风越想语气,脸色愈发冷峻。 江秋白打完电话,看见曲朔风面无表情的样子,心底忽然漫上了几分委屈,索性也背过身,戴上耳机不打算理人。 两个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一路无话。 他们到的时候,院中的鲜花装饰刚刚准备好,全是空运来的新鲜花束,都还沾着水珠,看着鲜艳欲滴。 江秋白素来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这也是为数不多曲朔风知道的东西,他敲了敲脑袋,心道自己还真是记性不好。 刚恋爱时,他时常会送江秋白花,比起摘下来随时会凋零的鲜花,江秋白更喜欢生长在土里的。 所以他送的偶尔是花束,大部分都是从家里温室挖的,一盆盆花团锦簇,摆满了他们的阳台。曲母还是看了温室的监控,才发现了家里的偷花贼,嘲笑了他好一阵子。 曲朔风突然想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送过江秋白花了。 他没动院子里的那些花,而是去后院温室里剪了几支玫瑰。 他拿着玫瑰花束,准备送给江秋白。 谁知道江秋白对此视而不见,直接从曲朔风身边经过。 曲温雨偷笑:“哥,你又惹嫂子生气啦?” 曲朔风懒得看亲妹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道,你再笑,你嫂子都要没了,还笑!不过想到江秋白一直以来对这个妹妹的宠爱程度,心道,可能最惨的只剩下他。 这时候客人渐渐到来,曲朔风只好让人将花送去房间,然后跟在曲父后面待客。 因为办的算是家宴,所以请的都是与曲家亲近的人,大多数人都是江秋白常见的,如往年一般打了招呼便回到房间。 等客人们都走了,一家人才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曲温雨捧出了亲手做的蛋糕,曲父、曲朔风与江秋白送上了各自准备的礼物,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 晚饭过后,江秋白陪着曲母在外面散步。 “听阿姨说,你好多天没在家住。”曲母见江秋白消瘦了许多,心疼道,“你工作的那个地方在哪儿,我送两个厨子过去。” “妈,不用了。”江秋白道,“我刚搬去了剧组附近的房子住。” “那就更需要找几个阿姨照顾你了。”曲母说完就风风火火去让人准备。 江秋白无奈,只能之后再找个理由拒绝。 曲朔风晚上陪着曲父多喝了几杯酒,自然被要求留宿。就算江秋白能够自己开车离开,曲母也绝对不允许。 他们还是住在曲朔风的卧室。 第一次来曲家,江秋白就住的这个房间。 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大学,江秋白被他连哄带骗带回了家。晚上,曲朔风一定要让他睡卧室,自己住客房。 结果夜里,这人又裹着毯子过来卖惨说离开他就睡不着,要在床边打地铺,没睡两分钟又故意把窗户打开嚷嚷着冷。 想到往事,江秋白难免怀念,轻轻叹了一口气,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江秋白无事可做,想起来之前看过的相册,于是便从抽屉里随便翻出来一本看了一会。之前曲朔风也跟他说过自己年少时拍了很多风景照,但是与曲朔风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的人他不喜欢,所以一直都没看过。 曲朔风进房间的时候,江秋白正坐在书桌前翻相册。 他之前很爱拍照,所以家里的相册一本又一本,他一时间也分不清江秋白看得是什么。 等他走进才发现那是一张大合照。 曲朔风看见江秋白对着那张照片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他心中警铃大作,江秋白在想谁。 秋白高中的时候有个非常非常喜欢的人,陆熙的话再次响起。 “看什么呢?” 江秋白回过神,眼神还有点茫然,似乎是突然被惊扰到。 “你的毕业照。” 曲朔风思绪纷飞,但是面上没有表露什么。 江秋白看的那张是几个理科精英班的合照,好几百人,脸都模糊不清。 说实话,曲朔风连自己在哪都找不到。 曲朔风越想越酸,江秋白这是多喜欢那个人,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找出来。 第20章 江秋白合上相册:“我先睡了。” 曲朔风盯着江秋白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等他第二天醒来时,江秋白已经换了衣服,坐在电脑前工作。 “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爸妈?”江秋白问。 曲朔风浑浑噩噩答:“再过几天,妈昨天才过完生日。” “哦。”江秋白又道,“离婚协议你签了吗?” “什么离婚协议?”卧室门被推开,曲母惊讶中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曲朔风的那一丁点起床气彻底没了,看见江秋白慌张的神色,止不住的心疼。他一直都知道江秋白多在意家人,到了今天这一步,最难过的那个人是江秋白。 “曲朔风,你给我解释清楚!”曲母提高了音量。 江秋白松开咬着的下唇,低声道:“妈,是我先提出来的。” 曲朔风把人按回椅子上:“秋白,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剩下的事情我跟妈说。” 曲朔风带着曲母去了书房,曲母气得打了曲朔风好几下:“你们俩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吗,怪不得秋白突然出差,又跟我说搬家了。” 曲朔风解释了大半天,之后又是认错又是讨饶,曲母的情绪才稳定了一些。 “我就知道是你的错,秋白那么好,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曲母说着话就开始掉眼泪。 曲母年轻时也是个女强人,这两年泪腺却越来越发达,平常看个狗血电视剧都要哭好半天。 曲朔风没想到他年少叛逆的时候都没什么事,到了这个岁数还把亲妈气哭了。 “妈,你放心,我会把他追回来。”曲朔风保证道,声音也有些哽咽。 曲母现在看见儿子就来气:“你想的还挺美!” 等江秋白再见到曲母,她仅仅是眼睛有些红:“秋白,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妈,我也有错。”江秋白道。 “真的没办法了吗?”曲母问。 “对不起,妈。”江秋白低声说,“我也不知道。” 这些日子,曲朔风追在他身后跑,他几乎就快坚持不住。就像陆熙说的,只要一遇见曲朔风,他就智商掉线,连原则都忘了。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他很害怕,如果回头,还会得到同样的结局。 他没有办法去承受第二次这样的结果。 食不知味的早餐吃完后,他们俩的车子驶离别墅区。曲母站在窗边看着,长吁短叹,看一旁的曲父也不怎么顺眼,明显就是迁怒。 “小辈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擅自插手只会越来越乱。”曲父喝了一口茶,“早点面对这些也好,他们现在还有回头路可以走。” “哼,说的容易。”曲母冷笑一声,“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曲父:……他要怎么提醒爱人,她成天说出去炫耀的好儿媳也是男人。 从曲家离开后,江秋白直接去了片场,回到家又签收了已经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的陆熙。 陆熙吃着外卖忽然想起曲朔风前两天问他的问题:“秋白,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 江秋白说的是实话,他仔细想了想,除了养些花草之外,他好像真的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 “对,你特别喜欢的不是东西。”陆熙开玩笑道。 江秋白斜了他一眼:“闭嘴吃你的东西。” “曲朔风追你,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陆熙问。 江秋白假装自己在认真看电影,没有回答,怎么会没有感觉,他快要被烦恼淹没了。 没等江秋白烦恼多久,曲朔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每天的消息也越来越简短。 一周之后,江秋白在家门口捡到了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曲朔风。 “好久不见。” “你是谁啊?”江秋白面无表情说。 “我去出差了,每天都在开会,特别忙,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曲朔风解释,他将半个月的工作压缩到一周,忙得快要精神错乱。 “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 曲朔风闭嘴不言:“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放下我就走。” 如果换成其他人,江秋白早就把人怼的有多远滚多远。但是对待曲朔风,他始终狠不下心。 曲朔风最后还是进了江秋白家,他眼尖地看见垃圾桶里快要漫出来的外卖盒。 “你现在每天都是吃外卖?”曲朔风皱了下眉。 江秋白不明所以:“吃外卖很奇怪吗?” 也不是不能吃外卖,之前他们的早餐都是外卖,不过是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馆送来的,一般人也订不到。 但是曲朔风刚才已经看见外卖单上的字,全是奶茶、蛋糕、烧烤、麻辣烫、火锅等。 江秋白没解释这些都是陆熙吃的,他饮食清淡,最多也就跟着吃一两口。 “最近工作有些忙,来不及做饭。”江秋白顿了顿才继续说,“而且,我本来也不怎么喜欢做饭。” 曲朔风半天没说话,小声嘀咕道:“那你就告诉我啊。” 他没有忘记,在此之前,江秋白做了近十年饭。 “还是让阿姨过来吧。”曲朔风道,“你真是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不用,阿姨跑来跑去的麻烦,我过段时间估计也不常回来。” “为什么?”曲朔风心道,江秋白该不会是为了躲他,又想搬家吧。 “剧组要转场,离这边比较远。”江秋白道。 “哦。”那就好,曲朔风想,他磨磨蹭蹭放下东西,心知江秋白肯定不愿让阿姨过去照顾他。 就在这时,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海成形。他果然是忙到神经错乱了,是不是傻,自己去照顾江秋白多好。 第21章 江秋白怀疑曲朔风根本就没去出差,而是去购物,曲朔风搬了三四趟才将门外的那些箱子搬进屋,原本宽敞的玄关被占了大半地方。 “以后不用给我带礼物了。”江秋白道。 曲朔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喜欢给你买东西。” 江秋白知道劝也劝不住,他往年每到岁末都要整理一大批用不上的东西捐出去。 “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合适。”江秋白轻声道。 曲朔风小声反驳:“怎么不合适,我想追你,送你礼物不是很正常吗?” 江秋白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已经开始赶人走了:“东西暂时收下,我现在要休息了。” 曲朔风看见江秋白眼下的青黑,心疼道:“那你先休息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江秋白只是摆摆手,转身回了卧室。 等曲朔风离开后,说着要去休息的江秋白又拉开了卧室门,蹲在玄关边开始拆箱子。 拆到第二个,他才看见一个让他感兴趣的。 江秋白笑了一下,这人的眼光偶尔也会好一次,不过也就一次而已,大部分仍然是用不上的物品。 打定主意要亲自去照顾江秋白之后,曲朔风当天回到家就给自己列好了计划。以前他还觉得江秋白做任何事都提前列计划太循规蹈矩,知道结果还有什么意思,现在他却开始期盼着一切真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因为之后他需要的私人时间会比较多,曲朔风这个老板也不会把工作全都丢给下属,所以刚出差回来又开始带着全公司疯狂加班。 助理们怀疑他们boss还是没有哄好爱人,所以才把气全都撒在他们身上。 曲朔风每天下班之后还要跟着家里阿姨学做饭,他实在没有多少天赋,不过好在勤能补拙,做出的菜已经勉强能入口了。 曲母心情不好,看见他就要刺几句:“现在努力,早干嘛去了?” 过了一会,曲母又端着茶过来说:“其实你还是有进步,别那么容易放弃。” 又过一会,她又假装散步走过来:“我刚才不是想夸你,只是你的心情事小,追不回来秋白事大。” 曲朔风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有个事实是真的,他在家里的地位都不如隔壁邻居家的汪。 曲母原话,人家小黑都知道好好爱媳妇。 一周后,江秋白跟着剧组去了市郊的影视基地,也住回了酒店。他本来身体就不算好,现在又吃不好睡不好,没几天就瘦了一圈。 姜堰愁的不行,但是剧组工作餐已经非常丰盛了,之前还上了热搜。 “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江秋白道。 陌生的地方,不熟悉的口味,导致江秋白没有什么安全感。 这天,江秋白刚结束工作,姜堰神神秘秘道:“秋白,你今天肯定能吃好睡好了。” 江秋白不明所以,回到酒店就看见抱着饭盒坐在沙发上等他的曲朔风:“你怎么来了?” “我让姜堰找前台要的房卡。”曲朔风解释,然后才回答江秋白的问题,“你不喜欢吃外面的食物,我来给你送饭。” 看见熟悉的菜色,江秋白还以为是家里阿姨做的:“谢谢。”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是家里的味道,但又不像是阿姨做出来的,有点粗糙。 “怎么样?”曲朔风迫不及待问。 “还可以,比这几天吃的工作餐好点。” 曲朔风松了一口气,温柔道:“喜欢的话我明天还给你送。” 江秋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用这么麻烦。” “这不是麻烦。”曲朔风认真道。 江秋白看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你这次还会半途而废吗?” 曲朔风赶紧摇头:“绝对不会。” “那随你吧。” 曲朔风点了点头:“你快点吃饭,等下菜要凉了。” 江秋白难得有个好胃口,曲朔风带过来的饭菜他吃了大半,看得姜堰啧啧感叹,心道爱情的力量果然厉害。 “你手怎么了?”江秋白问。 曲朔风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没什么事啊。” 江秋白又不高兴了:“哦,饭也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又被赶出门外,曲朔风一点没生气,他现在特别会安慰自己,江秋白还会对他发脾气,这就是关系转好的标志。 等坐进了车里,曲朔风才露出刚才一直被遮住的左手,食指与中指还裹着纱布。他学做菜的时候一点没有伤到,结果到了真要给江秋白做饭的时候,他开始紧张得不行,先是切了手,后又烫了手。 有时候,曲朔风送饭过去会赶上剧组拍摄,江秋白一般都只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姜堰在的时候,会不停找江秋白说话。 姜堰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是这些年能顶着温柔男神的人设屹立不倒,足以说明他很会与人相处。 哪怕知道他们只是工作关系,曲朔风还是喂自己喝了几坛醋。 江秋白在他面前总是温柔、内敛的,很少有那样开怀大笑的时候。 曲朔风心里又酸又胀,嫉妒得发疯,却也明白这个苦果是他亲手造成的,只能他自己尝。 他外表又酷又飒,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委屈,惹得周围的人频繁投来视线。 “你是秋白哥的家人吗?”旁边的一个女生问。 “我是他爱人。”曲朔风认真道。 消息很快流传开,剧组里都是些年轻人,接受得很容易。之后还看见他们就开始起哄,惹得江秋白耳朵都红了。 曲朔风藏着心里隐秘的欢喜,还要义正言辞让大家不许起哄,不能惹他家秋白生气。 另一边,曲温雨周末回家发现曲母总是时不时叹气,看着心情非常不好,一问才知道她的两个哥哥在闹离婚。 “我嫂子没了?!”曲温雨要炸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我哥欺负他了,他去年一直都不开心的样子,还骗我说没事。” 曲温雨从几岁起就跟着两个哥哥生活,在她心里,江秋白几乎是与父母等同的地位。 曲朔风被吵得头疼:“闭嘴,就是因为你烦,他才不要你。” 曲温雨气得往亲哥身上丢抱枕:“秋白哥最喜欢我了,就算不要你也不会不要我。” 曲母还跟着搭腔:“温雨说的没错,秋白只会不要你一个。” 曲朔风满心不悦,但是不得不承认亲妈亲妹说的都是实话,江秋白还是会每天同父母视频,给曲温雨送去爱吃的零食和应季的衣物。 可怜如他,最近住回家里,就是因为想在江秋白同父母视频时蹭几个镜头。 “你是不是又想偷我的花?”见曲朔风的视线总往温室飘,曲母冷飕飕道。 试图用甜品治愈自己的曲温雨从蛋糕里抬起头:“又?” 曲母解释了一通曲朔风之前做过的蠢事,最后总结陈词:“要追人还不用心,活该到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谁说我进不去门?” “你现在最多算是家政。”曲母怼起儿子丝毫不留情面。 偷不成花,于是曲朔风打算自己种,养到开花的时候再送给江秋白。 曲朔风看着花盆里的那几株月季苗,就像看着亲生崽,自言自语道:“你们千万要认真长大。” 曲朔风不假他人之手,决定亲自照顾那几株花苗,养花方法集某度之大成,总之就是不太靠谱。 花匠愁得慌,就主人家这养花方法,什么时候才能够种出来。他只能重新准备一批幼苗,以备不时之需。 剧组那边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曲朔风投喂计划仍在进行状态,手艺也越来越好,也没发生过切了手的情况。 新一轮的工作开始之前,江秋白整日窝在家里,偶尔会陪着陆熙出去玩,也只是在市区转一转。 曲朔风这天又带了大箱子小箱子过来,看得江秋白眼角直跳。 他带来的都是宠物用品,因为江秋白养了只叫小雨点的狗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普通的土狗,粘人的厉害,总是赖在江秋白怀里。 小雨点是江秋白在楼下花园捡的小狗崽,要不是江秋白耳朵好,根本就听不见它哼哼唧唧的求救声。捡到的时候,它眼睛都还没睁开,又淋了半天雨,在宠物医院待了快两周才被允许接回家。 小雨点在医院的时候,曲朔风忙前忙后,比江秋白还要着急。 “原来你喜欢宠物,以前怎么不养?”曲朔风随口问。 江秋白手上仍然在组装新的狗窝,他将垫子放好,把小雨点放了进去:“你说不喜欢。” 曲朔风摸了摸鼻子:“我以前说过这话吗,一点都不记得。” 江秋白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你一直都记性不太好。” “我以后肯定记得。”曲朔风保证道。 “哦。”江秋白低头逗狗玩,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脸上一直带着笑。 “秋白,你以后会一直这么开心。”曲朔风说完之后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也会陪着你。” 江秋白道:“你十年前也是这么说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曲朔风知道他再如何保证都没有用,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只能一步一步扭转江秋白对他的印象。 没等曲朔风扭转完形象,他就带着一脸伤出现在江秋白家门口。 “你怎么受伤了?” “嘶,疼。”曲朔风刚准备说话就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江秋白面无表情,冷冷道:“活该,说吧,和谁打架了?” 曲朔风摇摇头,没有回答。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度,江秋白故意在他受伤的脸上按了一下:“受伤了就去医院,来找我做什么?” “秋白……”曲朔风现在已经彻底不要脸了,扯了扯江秋白的袖子,苦着脸道,“受伤了,好疼。” 江秋白眉头紧皱:“你怎么又这样,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一直都这样啊,以前怕你烦我而已。”曲朔风道。 江秋白挑眉:“现在不怕我烦你了?” 曲朔风道:“反正也不能更烦了。” 江秋白:……他怀疑曲朔风被人夺舍了。 “我真是欠你的。”江秋白嘴上这样说,还是从茶几下找出了伤药和棉签。 江秋白半蹲在沙发边,垂着头给曲朔风的左手上药:“多大年纪了,还能跟人打架。” 从曲朔风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曲朔风却能猜出来,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摸了下江秋白的头发:“秋白,对不起。” 江秋白没问曲朔风为什么道歉,涂好药之后将东西收起来,转身回了卧室:“饭做好了叫我。” 曲朔风心道,这是真把我当家政了。 等曲朔风将米饭蒸上,客厅卫生打扫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敲门送来了外卖。是他们以前常去的一家餐厅,菜色一半是他喜欢的,一半是江秋白喜欢的。 他的秋白,表面看着高不可攀、冷心冷情,实际上对待在意的人总是过分心软,根本就狠不下心。他从前究竟是让人多么伤心,江秋白才会提出离婚。 第22章 曲朔风的嘴角带着伤,吃饭时难免会拉扯到伤口,疼痛感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岁成天没事找事的时候。 最后,一顿饭吃得龇牙咧嘴,半点没有往日青年才俊的模样。 江秋白早就从曲母那儿听说过曲朔风小霸王时期的各种行为,高中时也见过一两次他打架,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为什么打架?”江秋白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看他们不顺眼就揍了。”曲朔风道。 曲朔风这段时间工作之外就是追在江秋白身后,除了必要的应酬,他已经很少跟朋友出去。 其实同那群朋友,虽然仍旧挂着发小的名头,但过了这些年,人生经历千差万别,也早已经没有多要好。 不比那群混吃等死、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曲朔风要忙的事情太多。 所以这几年,除了维持年少的约定,偶尔一起出去玩,他们私下里很少见面。 尤其是近两年,曲朔风愈发觉得与他们已经没了共同语言。 虽然早就打算疏远他们,但曲朔风也没有想过真的绝交,再怎么说都还是从小一起长大,总还剩一点情分。 所以朋友又一次邀请他时,他没有完全拒绝,只说坐几分钟就离开。 他出发之前还去了趟超市,准备更新一下江秋白家的冰箱,所以就到的有些晚。 江秋白与曲朔风感情出问题的八卦早就流传开,这些从前找过事被江秋白怼过的人背地里难免会幸灾乐祸。 而且还有姜然在,那群人里有一两个爱慕他,所以便用贬低江秋白的方式抬高姜然。 酒过三巡后,他们越来越口无遮拦。 曲朔风站在包房门口,听见了那些人用鄙夷的、下流的语句讨论他的秋白。 他的面色愈发冷峻,怒气像是已经凝成了实质,好几个经过的服务生都忍不住盯着他看。 其实细算来,江秋白与曲朔风的大多朋友还算不错,但是对于这些一起长大的朋友,江秋白从不掩饰厌恶。 以前,曲朔风以为江秋白是因为他总跟这几个人出去玩才会讨厌他们。 他没有想到。 这些人在他面前与在江秋白面前是完完全全两副面孔,秋白从前究竟面对了多少恶意,曲朔风甚至不敢去想。 他自以为在曲家人面前把江秋白保护得滴水不漏,挡住了所以恶意,谁料,这些所谓朋友才是对他恶意最深的人。 曲朔风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踹开了包房门,一拳打在了仍在侃侃而谈的人脸上。 包房里很快变得一团乱,直到经理带着服务生与保安过来。 曲朔风揉了揉手腕,目光冷冷地扫过这些人:“再让我听见你们编排秋白,就不仅仅是揍一顿这么简单。” “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你就这样?”有人嚷嚷道。 “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是朋友?”曲朔风冷笑,“再警告你们一次,管好你们的嘴。就算我现在几乎脱离曲家,收拾你们也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十几年没有动过手,曲朔风不可避免挂了彩。不过他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很差,郁气积累到一个点以后总要找个发泄的出口。 打一架,还换来江秋白亲自给他上药,曲朔风苦中作乐,还觉得挺值。 曲朔风斟酌一会才道:“那些人,我以后不会再跟他们来往了。” 曲朔风知道江秋白知道他说的是谁。 “我以前不知道他们私下里那样说你……” 曲朔风想解释又觉得这个理由无比苍白,如果他从前再多用点心,真的会一无所知吗? 如果他没有表现得不在意,那些人真的敢对他的爱人口出恶言吗? “嗯。”江秋白点点头,对于这件事没有更多的评价。 转眼一个月又过去,曲朔风追江秋白的进度仍旧无限趋近于零。做了一两个月饭,就连门锁密码都不知道。 曲朔风兴奋地捧着新开的月季到了江秋白家门口,却被告知他去了临市旅游。 花朵来的时候晒了点日光,曲朔风一路护得很好,看着还是有些蔫。 曲朔风盯着紧闭的房门,眸色暗了暗。 就像这朵花,他护得再用心,还是会凋零一样。如果江秋白想离开,他根本就抓不住。 窗外烈日炎炎,曲朔风在今年的第一个高温天气里觉出了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 他终于明白,现在已经很迟了,他曾经有无数个机会挽回江秋白的心,可他全部都一一错过。 他完全忘记了最初的承诺,也忽略了江秋白的感受。 七年婚姻,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他们也有过很多带着爱的回忆。 但是更多的,是他身为伴侣的不称职。 从前在他心里,无论如何,未来他总会与江秋白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可是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原地等你,他们的命运在经历无数个关于选择的岔路口之后通向了一条完全看不清未来的道路。 第23章 曲朔风抱着那盆花一直站到了暮色西沉,走廊里的感应灯已经自动打开,冷白色的灯光将他的寂寥照得无处遁形。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好多次,他没听到最想听见的那个铃声,所以他一个都不想接。 过了会,他将花盆放在门边,就这样坐在了地上。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略显脆弱的动作与冷硬的外表完全不符合,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旁边的几朵花也形似主人,微微垂下了头。 过了会,曲朔风抬起头,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人。他点开了与江秋白的对话框,有许多话想要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江秋白这两天都没有回他消息,聊天界面的左半部分是一片空白,等亲身经历之后他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熬。 他才经历了几天,就已经想要逃避,一直关着手机网络,隔一会才敢打开看一眼,接着继续骗自己并不是没收到消息。 自幼就是小霸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何时有过这样胆小的时候,说出去估计都没有人会信。 又过了许久,他才站起来,眉间的郁色淡了两分,走路时步伐也轻快许多,像是终于想通什么。 从前,他以为只要喜欢就够了,却没有想过那不足以维系他们的感情。 他自以为对江秋白千宠万宠,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是江秋白在包容他的任性,他才是被宠坏的那个人。 就算希望渺茫,他也不愿意放弃,他舍不得。 曲朔风想,从头再来而已,这一次他会认真了解江秋白,也会改过自新,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爱人。 只希望,江秋白还能相信他,再给他一个机会。 直到坐进车里,曲朔风还在不停给江秋白发消息。 他这段时间把花当成孩子养,拍了不少照片,于是选出了一些给江秋白发过去。 “本来要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不在家。” “他们都打赌说我养不好花。” “以后,我陪你做你喜欢的事情。” 曲朔风的消息还在继续编辑,但是因为没有开网络,一条都没有发出去。 “你不在家,小雨点怎么办?” “明天在家吗?” …… 电话那头,陆熙还在喋喋不休:“你就这样跑出来了?曲朔风没跟过去啊,他这段时间跟小年糕成精一样。” 江秋白闻言笑了一声,很快又收敛神色:“我现在是自由人,想去哪就去哪。” “你最好说到做到。”陆熙道,“那谁没联系你吗,电话微信,各种轰炸?” 江秋白看了一眼今天还毫无动静的微信,然后退出了聊天界面。 “他一向没有多少耐心。”江秋白淡淡道。 身为枕边人,江秋白自然非常了解曲朔风。 “那他这回要是坚持下去了呢?”陆熙追问。 吃好饭的小雨点迈着四条小短腿跑了过来,瞪着黑溜溜又水润的眼睛看向江秋白。 江秋白rua了一把狗头:“那就顺其自然吧。” 陆熙心里清楚江秋白肯定不会轻易放下,嘴上却调笑道:“你们俩现在这你追我赶的,是不是为了弥补年轻时的遗憾。” 江秋白笑了一下,其实关于曲朔风的半途而废,他早就经历过很多次了,多一次也没什么。 只是他心里清楚,如果再经历一次,以后也都不会再有了。 曲朔风如果放弃,他也会放弃。 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他坦然接受一切可能的结果。 外面已经全黑了,江秋白抱着小雨点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心跳忽然乱了一下。 他揉了揉胸口,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二天早上,江秋白才看见微信里多了几十条新消息,没等他点开,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江秋白以为是民宿老板喊他吃早饭,换了衣服就赶紧过去开门,没想到入眼的却是曲朔风粲然的笑脸。 “秋白。” 曲朔风穿着一身运动装,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你怎么在这儿?”江秋白傻乎乎问。 “你订酒店用的账号是我以前的,翻旧手机的时候看见了推送的通知。”曲朔风解释。 他昨晚回到家忽然想起来这件事,当然不是无意间翻到。 他早就忘了密码,试了好多遍都不对,好在旧的账号绑定了他的工作微信,所以最后才能看到。 他连夜订了机票赶过来,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没敢打扰江秋白,自己又订了一间房。 曲朔风没有忽略他出现时江秋白眼中的惊喜,但他曾经被江秋白深情地注视过,所以看得出此时江秋白看向他时已经少了几分爱意。 第24章 江秋白垂下眼眸,遮住了其中的情绪:“你来做什么?” 曲朔风在飞机上已经想了好几个理由,这时却突然卡了壳:“就……过来看看,正好有时间。” “哦。”江秋白低低说了一声。 两人站在门口相对无言,过了一会,曲朔风才小声说:“其实我是特意过来找你。” 江秋白没有说话,不过面上的冷漠看着少了一些。 曲朔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秋白心软到让人心疼。 “秋白,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曲朔风道。 这时,民宿里的其他住客也差不多都起床了。 “秋白!”不知道哪个房间的客人忽然沿着走廊冲了过来,几乎就要直直往江秋白身上撞。 曲朔风赶紧上前一步拦住,眉头紧皱,心生出几分不悦,才两天不见人,怎么又有人想要招惹江秋白。 曲朔风看清了面前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模样还算俊秀。 那人不满道:“这位是?” 江秋白先一步道:“我朋友。” “是男……”曲朔风看见江秋白略带威胁的眼神,将后面两个字咽回了嗓子里。 曲朔风心道,他现在也太惨了,也是江秋白心软,不然他估计连朋友都算不上。 曲朔风与那个青年之间暗流涌动,不少人都往这边看。 江秋白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他晚上又睡得不好,头疼的厉害:“曲朔风,我饿了。” 闻言,曲朔风赶紧去了厨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江秋白已经不在房间,问了其他人,只说江秋白和朋友出去了。 电话铃声从江秋白紧闭的房门传出来,曲朔风心想他不会走远,但是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 他去老板那儿换了江秋白对面的空房间,盯着早餐看了半天,才终于听到对面传来了动静。 “你和谁一起出去了,手机也不带。”曲朔风推开江秋白房间的门,看见江秋白坐在沙发上,正在用药油按摩腿。 江秋白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曲朔风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弱弱道:“你腿又疼了?” “还好。”江秋白将睡衣裤腿放了下来。 “你等我一下。”曲朔风赶紧回自己房间打开行李箱,他来的时候特意从岑医生那儿带了几份新配的中药包。 “你放下吧,我等会自己弄。”江秋白道。 曲朔风当然不肯:“你自己不方便,正好我还能帮你按摩。” 江秋白的腿酸痛难忍,于是便答应了。他盯着曲朔风忙来忙去的兴奋背影,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曲朔风自顾自说了半天没有听到回话,抬头才发现江秋白不知何时歪在那儿睡着了。 曲朔风拿起旁边的毯子帮人盖上,瞧见了江秋白眼底的青黑,小声嘀咕:“明知道自己住在外面休息不好,还不听话。” 曲朔风帮人擦干净脚,直接用毛毯裹着抱回了床上。 就在曲朔风拉好窗帘,关上灯时,江秋白忽然眉头紧皱,额头沁了几颗冷汗,还哑声说着梦话。 他以前只知道江秋白不喜欢住酒店,偶尔还会做噩梦,却并不知道为什么。 曲朔风突然想起一件事,很久以前,江秋白其实差一点就告诉他了,他却没有听。 江秋白曾经试图依赖过他,是他亲手把人推开了。 他做了太多的错事,曲朔风心想。 曲朔风坐在江秋白的床边,握住了床上人的手,江秋白渐渐放松下来,又沉沉睡去。他翻了个身,抽出了被曲朔风握住的手。 掌心的温度已然离开,曲朔风没有抓住。 曲朔风捂着眼睛,挡住了眼底的痛苦,他想要将床上的人紧紧拥入怀中,就像以前那样,而他却已经没有这样做的资格。 江秋白醒来时,曲朔风正坐在窗边,似乎在看外面的风景。 楼下草坪有不少游玩的学生正在拍合照,他们穿着高中时的校服,脸上都是青春洋溢。 “你那天看毕业照的时候想的是谁?”曲朔风忽然说。 等问出口,他才开始后悔,这下江秋白铁定要想起那个不知名初恋了。 江秋白愣怔了一会,才想起来曲朔风说的是哪张照片。 那张连人脸都看不清的毕业照,是江秋白与曲朔风的第一张合照,虽然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到现在都不知道。 站在曲朔风身后,只露出眼睛的人,是高中时的江秋白。 那几乎是他年少时做的最勇敢的事情,偷偷站在喜欢的人身边,和他一起拍了毕业照。 因为是好几个班在一起拍照片,所以即使江秋白混在其中,也没有人发现不妥。但是江秋白却总觉得周围人都在看他,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被别人发现,过大的校服衬得他更加消瘦。 曲朔风人缘很好,很多人过来跟他说话,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显得江秋白形单影只。 即使已经过了很多年,江秋白仍然能记住那时候的不安与无措。即使身处在热闹之中,他能拥有的却只有孤独。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却连和人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谁。”江秋白道,声音里多了些怅然。 “我肯定会比他好。”曲朔风道。 江秋白反应了一会,想到陆熙前几天告诉他的话,才恍然大悟。 “他很好。”江秋白笑了一下。 虽然醋意横生,曲朔风还是忍住了,他抬起手摸了摸江秋白的发顶,轻声道:“我会继续努力,一直到你愿意再次相信我的那一天。” 江秋白有些不自在,背过身:“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第25章 “曲朔风,你不用这样。”江秋白低声说。 曲朔风看着江秋白的背影,很想上前一步将人拥入怀中。他忍了许久,还是从背后虚虚抱住了江秋白,察觉到怀中人在他靠近时一瞬间僵直了身体,曲朔风眼中是清晰明了的痛意。 “秋白,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愿意再相信我。”曲朔风嗓音低哑,沉声道,“但你至少,别把我推开。” 曲朔风听见江秋白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又做了错事,他们的关系也许会再次回到原点。 江秋白垂着眼睛,面容一如平常的淡漠,实际上心里早就在翻江倒海。 从相识到结婚,相比较自己的忐忑不安。曲朔风永远都是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能够从这段感情之中抽身走人。 这段时间,曲朔风的行为已经完全颠覆了江秋白过去对他的认知。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他提出离婚之后,曲朔风会得到他渴求的自由,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只偶尔,才可能想起来他。 江秋白清楚,对于曲朔风,他的确心存怨念。但是真的见到曲朔风这个样子,他心里也不舒服。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谁都不好过。 江秋白往前走了一步,离开了曲朔风的怀抱:“我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这样。” 仿佛是没有看见曲朔风受伤的神情,江秋白继续道:“你回自己房间吧。” 曲朔风找了一个能够安慰自己的理由,“你先忙,我等会再来找你。” 曲朔风离开之后,江秋白也看见了楼下的那群高中生,他拉上窗帘,将一切挡得严严实实。 那些过去,江秋白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曲朔风。 他已经不需要,曲朔风带着同情的爱。 江秋白打开电脑,将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借此逃避不再平静的情绪。 江秋白揉了揉眼睛,拉开了窗帘,外面夕阳将将要落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他拿过手机,回了几封工作邮件,然后才点开与曲朔风的聊天框。 曲朔风说话一向简略,所以,存了好几天的信息,其实一会就看完了。 江秋白丢下手机,依然没有回复。 他打开房间的时候,对面房间紧闭房门,没有人出来。 江秋白走近才发现厨房门口挤了不少人,看见江秋白过来,那些人露出了略带揶揄的神色。 “怎么了?”江秋白问民宿老板。 “这些人花痴,在围观你男朋友做饭呢。” “不是男朋友。” “知道知道,他刚才给我们看了你俩的结婚证。” 江秋白不擅长社交,想着以后也不会再见到这些人,所以并没有反驳。 “秋白,我新学的。”曲朔风捧着蛋糕,来到了江秋白面前。 江秋白已经被调侃得耳尖微红:“回房间吧。” 他一点也不想站在这儿被人围观。 “温雨和我说的,你喜欢吃。”曲朔风解释,“以前是我做的不对,以后我肯定都会改。” 江秋白认真吃着蛋糕,仿佛根本没听见曲朔风的话。 曲朔风叹了口气,为了接下来几天有时间陪着江秋白,他坐在一旁开始处理积压的工作。 这几日,天气意外地好,于是晚上,民宿老板就组织客人们一起去烧烤。 烧烤的地点离民宿不远,沿着木制阶梯走一段路,就到了一处十分宽阔的露台,上面已经摆好了准备的一应用品。 因为曲朔风晒了结婚证,所以其他人都特别有眼力见的让他们走在了最后。 夜里还有些凉,江秋白搓了搓手指,放下时不小心打在了曲朔风的手上。 曲朔风握住了江秋白的指尖,得寸进尺般往常移了移,牵住了江秋白的手,还掩耳盗铃般说了句:“山路不好走。” 江秋白甩了一下没有甩开,冷冷地看了曲朔风一眼:“我能自己走。” “听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曲朔风献宝似的把江秋白带去了与其他人相反的路线,很快一个小小的露台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以前来过,这个位置最适合看星星。”曲朔风道。 江秋白知道这件事,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还记得那晚,电话里,曲朔风兴奋地同他说起这边的风景有多么美。 然而那时,他生了病,正躺在医院的病房上。 想到过去,江秋白没有心情再欣赏好风景,用力甩开了曲朔风的手:“已经到了。” 曲朔风不知道他哪里又惹江秋白不开心,小声道:“秋白,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江秋白摇摇头,要真是把过去全都摊出来,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要喝酒吗?”江秋白问。 “啊?”曲朔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看着江秋白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好几罐啤酒。 曲朔风前段时间从陆熙那儿听说了江秋白喝酒胃痛的事情,哪里还敢让他喝:“秋白,你不开心打我骂我都行,别折腾你自己。” “别听陆熙瞎说,他最喜欢夸张。”江秋白拉开易拉罐环。 曲朔风觉得他要说不行,江秋白能转身就走:“只准喝一罐。” 江秋白抬眸看了曲朔风一眼:“你凭什么管我?” “我……”曲朔风卡了壳,“我只是关心你。” 一罐啤酒很快见底,江秋白似乎已经醉了:“我不需要了。” “秋白……” “曲朔风,其实你想的没有错,我就是在报复你。”江秋白道,“你以前总欺负我,让我难过。” 曲朔风碰了下江秋白手中的易拉罐,低声说:“那你就继续报复我,甘之如饴。” “想得美!” 曲朔风苦笑:“我以前让你很难过,对吗?” 江秋白慢慢开始举例。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出去。” “我讨厌你那些朋友,他们很坏。” “你总是忽略我的感受。” …… 曲朔风越听越难过,只能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你也讨厌,所以我不要你了。”江秋白道。 曲朔风神色低落,周围的美景也已经黯然失色,他这段时间总在后悔,过去为什么一心要离开家。 他从前的自以为是,让他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第26章 江秋白在喝了一罐之后,就把易拉罐放下了。他只是想要借着酒精发泄,并没有真的想喝醉。 剩下的那些全进了曲朔风的肚子里,不过几罐啤酒而已,他并不会醉,只是越喝越难受,情绪梗在心口,不上不下。 夜风轻轻吹在他们身上,江秋白抬起头看着星空:“怪不得你喜欢,这儿确实很好看。” 曲朔风哑声道:“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没有你在身边的风景一点也不美。” 江秋白笑弯了眼睛,有几滴泪沁出眼角:“你真的是曲朔风吗,一点也不像。” “你可以检查一下。”曲朔风道。 江秋白摇摇头:“我才不要,你不安好心。” 曲朔风无奈道:“在你心里,我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坏人。”江秋白小声嘀咕。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给江秋白穿上,另一边露台的烟火气此时传来过来,江秋白被熏得眨了眨眼睛:“谢谢。” 曲朔风真的以为江秋白醉了,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那我现在还是坏人吗?” “十分之一是好人。”江秋白道。 曲朔风不知道江秋白喝醉原来是这个样子,这么乖。 曲朔风忽然问:“秋白,你高中时喜欢的人是谁?” 江秋白下意识就要否认:“不是你。” 虽然早就清楚会是这个答案,但是真的从江秋白口中听到这句话,曲朔风还是没能稳住心绪,恨不得现在就回到过去,获得答案。 曲朔风手指收紧,易拉罐在他手中变形,里面的酒像是被人换成了老陈醋,酸的曲朔风五脏六腑都开始不适。 江秋白转过身,冷风吹去了他脸上的热度。 他心想,如果再稍微早一些多好,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他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一边想要沉溺于曲朔风的温柔,一边又忍不住想要逃离,害怕自己重蹈覆辙。 回去的路上,曲朔风仍然牵着江秋白走,但他心里总有些预感,他根本就抓不住江秋白。 等回到民宿,他们身上的酒气已经散了干净。 松开手时,曲朔风还想追上那道温度,然后看见了江秋白一片清明的眼睛,慌忙收回手。 “我回房间了。”江秋白道。 “秋白,我……”曲朔风慌忙道,“我送你回去。” 等反应过来,曲朔风觉得自己真蠢,两人就住对面,有什么好送的,好在江秋白没说什么。 曲朔风跟着江秋白进了房间:“你腿晚上吹了风,痛不痛,我帮你按摩吧。” 江秋白看了曲朔风一眼,忽然问:“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救你,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曲朔风就像是听见了一句特别可怕的话,睁大了眼睛:“秋白,你在说什么?” “我那时候很不讨人喜欢,我都知道。”江秋白说。 曲朔风感觉胸口像是被捅了一刀,难道过去的十年,一点好的回忆都没有吗,才让江秋白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很爱他。 “那你后悔吗?”曲朔风问。 江秋白低头看着地面,似乎过了很久,他才说:“我没有后悔过,但是我也没有想过重来。” 曲朔风追问:“我们不能重头再来吗?” “朔风,你骨子里就和我不同,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再次勉强在一起,只会得到相同的结局。”江秋白轻声道。 曲朔风抓住江秋白的手腕,面露痛苦,不知道怎么办:“秋白,你信我好不好?” 江秋白试图掰开曲朔风的手指:“朔风,你冷静一些。等你习惯新生活就好了。” “不可能,那种日子我一点也不想要。”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不可代替。”江秋白道。 曲朔风握着江秋白的手腕不敢松开,害怕一放手江秋白就会离开。 他遇见了人生中无法解决的难题,他们之间如今已经走到了一个无解的局面,曲朔风完全找不到办法让江秋白相信他。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看着相安无事,却像是隔着天堑,两颗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曲朔风与江秋白订了同一趟回A市的航班,看见他在身后跟着,江秋白也没说什么。 他们在机场出口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走。 曲朔风转过身后,江秋白早已经汇入人流之中,连一点背影也寻不到,就像是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那样。他疯了似的跑过去,不同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根本就找不到江秋白。 身边的行人变了又变,曲朔风孤零零站在人群之中,那个他每次叫名字就会转身对着他笑的人不见了。 第27章 曲朔风到家后,院子里的植物们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生机,最爱惜它们的另外一个主人却没有看见。曲朔风准备拍些照片,攒一攒再发给江秋白。 他前段时间整理相册,发现了许多他从前给江秋白拍的照片,正好江秋白的生日也快到了,他打算送个惊喜。 结果他才刚到家,又被曲父叫回家,曲家那边的公司出了些问题,需要曲朔风过去救场。 等他再去找江秋白时,只从邻居那儿听到了他搬家的消息。 既然江秋白希望他试一试,那他就试给他看,希望他到时候愿意承认曲朔风就是离不开江秋白这个事实。 他忍着不敢给江秋白发消息,最后在江秋白的书柜里翻出来一个笔记本,想到什么就写下来,最后被曲温雨好一通嘲笑。 曲朔风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在酒吧看见江秋白。 江秋白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坐在吧台那儿发呆,就这样已经吸引了无数目光。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曲朔风的语气有些冲,恨不得把那些黏在江秋白身上的眼睛全给挖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曲朔风,江秋白没什么反应:“这个点出现在酒吧才正常吧。” 曲朔风把自己气狠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江秋白面前是一杯清水。 江秋白也没有解释,他过来只是工作完顺路过来接最近成天买醉的陆熙。 曲朔风挡在了江秋白面前,才舒服一些,然后他就被个醉鬼毫不留情推开了。 “秋白,你怎么又来了,要乖乖的不准喝酒,坏人特别多。”陆熙喝得醉醺醺,直接挂在了江秋白的身上。 这时,有人直接提着他的衣领把人拽了起来:“陆熙,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 “昨天大哥说不准喝醉。”陆熙眯着眼睛笑,“我没醉!” “修明,你也在啊,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江秋白道。 “我故意让陆熙别告诉你,不然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陆修明笑着说。 当着他的面,这是在做什么,曲朔风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这位是?”曲朔风问。 陆熙傻乎乎回答:“我大哥,陆修明,绝世好男人!” 陆修明被逗笑:“行了,喝成这个样子,讨好我也没有用。” 江秋白也笑着说:“修明,陆熙最听你的话,你还是看着他戒酒吧。” 陆修明恨铁不成钢,拍在陆熙脑袋上:“你朋友这么乖,你也不跟着学点好,越大越叛逆。” 曲朔风看着对面旁若无人互动,已经彻底将他忽略的人,心头涌起一阵无名火,却根本不敢发出来。 曲朔风想了一会,知道了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陆修明与陆熙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陆家人,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之后大概率要继承家业。 因为陆家的主要产业都在国外,所以陆修明很多年都没有回来。曲朔风也不知道江秋白也是最近才见到陆修明,以为他们俩一直有联系,快把自己醋死了。 见江秋白打了个哈欠,曲朔风急忙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我送陆熙回家,顺路带着他一起。”陆修明道。 “陌生人太危险。”曲朔风面无表情道。 “即将被甩的前夫才更加危险。”陆熙接话。 “我打车回家就行。”江秋白道。 “夜里不安全。”曲朔风小心翼翼道,“我没喝酒,也没想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江秋白没听,直接出了酒吧,开始叫车。 曲朔风赶紧追出去,都没跟朋友告别。 以往都能打到车,今天仿佛约好了一样,等了大半天,一个接单的司机都没有。 曲朔风与陆修明都开车到了曲朔风身边,同时降下了车窗。 比起几乎变成了陌生人的陆修明,还是曲朔风更好一些,他对陆修明说:“你先送陆熙回家,我家比较远,就不麻烦你了。” 看着另外一辆车开走,陆修明神色不虞,看向陆熙:“怎么回事?” 他前段时间从陆熙那儿知道了江秋白感情出了问题要离婚,他立刻就订了机票回国,结果每天只能说上几句话而已。 但是陆修明却没被江秋白的冷劝退,他知道,江秋白冷漠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多么柔软温暖的心。 “夫夫嘛,床头吵架床尾和。”陆熙醉意迷离,傻乎乎道。 陆修明被陆熙气得想把人直接丢下车算了,便宜弟弟从小到大都愁人。 “你现在住在哪儿?”曲朔风问。 “还是以前那儿。” 曲朔风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高中那边的老房子。”江秋白不愿意说新家地址,而且他前两天确实回那边住了。 江秋白没看正准备给他开车门的曲朔风,直接拉开后车门坐进去,他看向车窗外,昏暗的路灯一路倒退。 “秋白,你之前让我试,我试过了。”曲朔风认真道,“我确信,没有你的生活,我连一秒都不愿意忍受。” “你后悔了,我就一定要留在那里等你回头吗?”江秋白道。 第28章 曲朔风已经看过不少次江秋白这样浑身带刺的模样,但还是不怎么习惯。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囫囵梗在喉咙里,半天才找回来:“还能对我发脾气也挺好的。” 江秋白瞪了他一眼,这回是彻底不愿意搭理人了。 曲朔风将副驾上的毯子递给江秋白:“开了空调,有些凉。” 江秋白接过毯子搭在腿上,继续保持着沉默,只有曲朔风兀自说着话。 酒吧离江秋白家的老房子并不远,十多分钟就到了。大门口的路灯前段时间坏了,物业一直没有过来修。 曲朔风迅速停好车:“天黑看不清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江秋白没有拒绝,小区里绿化很好,这会儿门口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看着的确有点渗人。 等穿过门口那段路,光线好了点,但仍旧很暗,很快就到了江秋白家。 这场景像极了很多年前,周五放学后,曲朔风故意磨蹭到傍晚才肯定送人回家,借着江秋白怕黑这个缘由送人回家,再找个理由蹭住。 曲朔风默不作声跟着江秋白进了家门,有段时间,他几乎把这儿当成家,如今这儿到处都还存在着他们共同生活过的证据。 江秋白离开家时,拿走了留在他这儿的钥匙,如今故地重游,曲朔风多了些局促感,比第一次来这里还紧张。 房子里有些乱,看得出有生活的痕迹,曲朔风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还能知道人在哪就好。 “前段时间家里公司出了点问题,我过去帮忙。”曲朔风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江秋白道。 “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怕你觉得我又出去玩了,才没联系你。”曲朔风小声道。 江秋白脸色更冷了:“现在你就算出去玩一年不回家也跟我没有关系。” 曲朔风压抑了一整晚,最后还是没忍住握住了江秋白的手,将他有些凉的指尖拢在手心,耷拉着眼皮看着很可怜的样子,仿佛要被人抛弃:“秋白,我好累好难过啊。” 这是他惯会用的卖惨手段,用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取江秋白的同情心,每次他出去太久惹江秋白不开心时都会用这一招。 江秋白看着有些疲惫,用另一只手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曲朔风,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提离婚。在你心里,我始终还是那个只要你给颗糖就会付出全部真心的傻子。” “我……” 曲朔风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潜意识里的确觉得江秋白只是像过去那样生了他的气,这次只不过难哄了些,但总会有哄好的那一天。 他忘了,能哄好的前提是江秋白爱他,因为被爱,所以才能够有恃无恐。 “我会改。”曲朔风道。 “你没必要这样,不值得。”江秋白道,“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瘦了这么多,要是被爸妈看见要心疼死了。”曲朔风说完又低声补充一句,“我最心疼。” 江秋白不是没有看见曲朔风的改变,要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但是让他重新接受,他暂时失去了那样的勇气。 “秋白,过去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我只是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你就把我当成那些普通追求者,好吗?” 曲朔风说的言辞恳切,江秋白看见他眼眶泛着红,因为害怕自己的心绪会被动摇,他背过身不再看。 “你知道追求我有多难吗?” 曲朔风当然清楚这件事情有多难,对于在意范围之外的人,江秋白从来都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从前,他乐意见到江秋白这样。 如今,他被划出了在意范围,成了江秋白心中无关紧要的人,他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受。 “我知道。”曲朔风道,“那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江秋白面无表情道。 “秋白……” “你现在的身份不是想要追求我的普通朋友吗?”江秋白道,“已经这么晚了,你不应该待在我家。” “那你等会锁好门窗,我先回去了。”曲朔风依依不舍看着江秋白,然后被人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秋白,你上次没看成的文物展,我托人要了两张票,明天给你送过来。”曲朔风的声音被阻隔在门外。 江秋白仰面躺在沙发上,想到曲朔风临走之前说的话,他捂着眼睛,只有嘴角泄露出一丝苦笑。 就算狠话说得再熟练,他还是没有办法真的狠心。 十年,用全部真心对待过的感情哪里有这么容易放下。 夜里的马路已经褪去白昼的喧嚣,这个路段此时几乎没有几辆车在行驶,曲朔风越开越慢,紧皱的眉头一路都没有松开。 他停下车,靠在座椅上点了一支烟,烟气缭绕间,过去的情景悄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追求人,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所以这会儿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和江秋白正式在一起那天是个普通的下雨天,医院里,曲朔风撑着下巴看江秋白扶着栏杆慢慢走:“秋白,救命之恩,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江娶白逐渐涨红了脸:“你别胡说,我才不是因为那样才会救你。” 曲朔风早明白江秋白对他的感情却还是恶劣地想要欺负人:“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你不喜欢我。” 江秋白腿一软差点跪下,紧紧抓住了栏杆,手背浮现出几条青筋,他低着头不敢看人:“曲朔风,你别总说这样的话。” 曲朔风走过去,把人扶到轮椅上坐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房间里空调有些凉,曲朔风偏高的体温刚好给江秋白暖手。 “看来是我猜错了,你不想让我以身相许。”曲朔风故意放开了手。 温度一触即离,江秋白下意识抓住了曲朔风的手腕,小声道:“想……想的。” 少年满怀爱意的眼神仍历历在目,却逐渐随着记忆变成了平静无波的样子。 江秋白几乎没剩下亲人,他又是心软恋家的人,他有多在意自己,曲朔风一直都很清楚,是他亲手让这份原本单纯热烈、不掺杂质的爱变得面目全非。 第29章 这晚,江秋白也梦见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第一次见到曲朔风的时候。 那天中午,数学老师拖了会堂,放学后,他急忙穿过小巷子回家,没成想走到一半发现前面有几个人在打架,其中一个人穿着校服。 江秋白胆子小,缩在拐角不敢动,看没人注意到他,才敢偷偷看一眼。 他看见好几个人围着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却完全没有落下风。没过一会就分出了胜负,其他几个人骂骂咧咧离开了。 天空突然开始淅淅沥沥落下小雨,雨丝有些凉,江秋白回过神,靠着墙边往前面走,生怕被那人看见,他打架实在是太凶了。 江秋白不知道他早就被人发现了,还被人在心里腹诽像只成精的小兔子,他继续垂着头掩耳盗铃。 经过时,江秋白闻见了那人身上清新的柠檬味,和他新买的洗衣凝珠一个味道。他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班里女生们时常提起的曲朔风。 江秋白没忍住看了曲朔风一眼,然后眼前突然一片黑,曲朔风将身上的校服脱下盖在他头上:“胆子这么小,以后别从这些小巷子走,免得被误伤。” 江秋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掀开校服外套看着曲朔风,提高了些音量:“你以后别打架。” 曲朔风笑了下:“管的这么多,你是我老婆吗?” 江秋白烧红了脸,把校服扯下来塞回曲朔风怀里:“这种话怎么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轻浮。我要回家了,校服还你。” “你胆子也太小,看着都要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霸凌你。你放心,下次我不在这儿打架。”曲朔风转身前又把校服丢回了江秋白的头上,稍浓的柠檬味道笼罩在江秋白头顶。 江秋白闭着眼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闻见了熟悉的味道。 小雨点不知何时从窝里爬出来,窜到了床上,睡在江秋白脚边。江秋白迷迷糊糊间踩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差点一脚把它踹到床底下。 小雨点撒娇般哼唧一声,然后又换了个位置,直接挤进了江秋白怀里,热气喷在江秋白身上,有些痒。 江秋白睡眠浅,很快就被吵醒了。 “你吓我一跳。”江秋白揉了揉狗头,闭着眼打开了床头柜上的顶灯。 小雨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江秋白,似乎在说,怎么不继续睡了? “也不知道像谁,这么懒,该起床了。”江秋白把小雨点放下,起身拉开窗帘。 外面还在下雨,天色看着有些昏暗,实际上已经快八点了。 风顺着打开的缝隙吹进卧室,还有些凉,是夏日里难得的舒适天气。 江秋白刚洗漱完,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他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早餐,你喜欢的那家店,我去的巧,都不用排队。”曲朔风道。 接过饭盒时,江秋白碰到了曲朔风有些凉的手指,心道,不用排队就怪了。曲朔风不说,江秋白自然也不会多问。 小雨点还记得曲朔风,绕着他的腿不住转圈,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曲朔风弯腰抱起它:“小雨点,想爸爸没有?” “别随便认儿子。”江秋白道。 曲朔风抱着小雨点出了厨房:“爸爸和你说会悄悄话,你别告诉你小爸爸。” 江秋白狠狠嚼着包子,曲朔风这人还真是得寸进尺第一名。 曲朔风陪着小狗玩了一会,江秋白换了身衣服出来。 “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曲朔风问,放下小雨点跟着人出门。 “曲先生,这是家政和外卖都做完,又想转行做司机吗?”江秋白道。 曲朔风笑着回答他:“如果你不换人,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家政、外卖和司机。” “好听话谁都会说。”江秋白自己撑着伞走到曲朔风的车边,开了后座的门坐进去,“去青木里餐厅,司机,打表。” 这是真把人当司机了。 曲朔风也不生气,这样会生气会闹的江秋白很好,他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了。 等到了目的地,曲朔风在陆熙身边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人:陆修明。 陆修明笑道:“我听陆熙说要过来跟你逛街,太久没有回国,所以我就厚着脸皮过来了,陆熙特别不愿意。” 陆熙道:“哥,你少编排我。” “曲总原来也在啊。”陆修明看向曲朔风,话却是跟江秋白说的,“秋白,你不介意我跟着吧。” 陆熙看着陆修明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心里啧啧称奇,心道,你们这些成功人士果然厉害,撒谎连草稿都不用打,明明上个月还回国了。 江秋白眉头皱了下,又很快松开,他笑了笑:“没关系,反正也就随便逛逛,我也是出来陪陆熙。” 陆熙让江秋白陪他去试衣服,江秋白正好也不愿意留下面对尴尬的场面,立马就答应了陆熙。 “秋白,你是不是看出来了?我哥他喜欢你。”陆熙问。 江秋白点点头:“太明显了。” “要不然你考虑一下,我哥人挺好的,也是正经高富帅,比曲朔风也不差吧。”陆熙道,“试一试又不亏。” 江秋白失笑:“你当是在买衣服吗,还试一试。” 陆熙道:“不管怎么样,你开心就好,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试衣间外,曲朔风与陆修明坐在对面,看对方都不怎么顺眼。 “曲总你放心,我会等到你们正式离婚那一天,才开始追求他。”陆修明道。 曲朔风冷着脸说:“不好意思,你可能不会等到这么一天。” 陆修明笑眼微弯:“曲总实在过于自信了。” 等到江秋白与陆熙出来时,曲朔风与陆修明之间的剑拔弩张瞬间消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哥,你们俩说什么呢?” “跟曲总聊了点过去的事情,我们俩十几岁就认识了。”陆修明说的含糊不清。 “你们高中的时候就认识?”陆熙惊讶道,“那你们三个岂不是高中同学。” 陆熙高中那会儿过得浑浑噩噩,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 江秋白敲了下陆熙的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这个记性,怪不得那些粉丝都说你是金鱼成精。” 曲朔风想起一些东西:“高中的事情,我都差不多忘了,你不是很早就出国了?” 第30章 陆修明温和道:“曲总贵人多忘事,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之前在一中待过半个学期,后来才出国。” 见陆熙迷迷糊糊的样子,江秋白笑着说:“那时候还没有分班,我和修明是同班同学。”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陆熙傻呵呵道。 曲朔风的心底已经升起惊涛骇浪,觉得自己知晓了某些真相,江秋白高中时喜欢的那个人会是陆修明吗? 如果不是陆修明出国,那他还有机会认识江秋白吗,现在陆修明回国了,曲朔风越想越慌张。 之后,曲朔风看陆修明与江秋白的相处,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如果不是早就熟识,以江秋白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这么亲近一个人。 江秋白还不知道,他只是跟陆修明说了几句话,就被曲朔风脑补成了亲近。 饭吃到一半,曲朔风被助理叫回公司加班,临走之前恨不得把江秋白塞进口袋里带走。 之后几天,曲朔风见缝插针,出现在江秋白生活里,生怕他有时间与陆修明见面。 不仅如此,听说了曲家与陆家有项目正在合作之后,曲朔风还嘱咐了堂弟,多给陆修明一些工作,让他别有空闲时间出去。 堂弟还以为陆修明怎么得罪了曲朔风,问了好多遍,曲朔风才说陆修明觊觎江秋白,他心情不好。 堂弟知道曲朔风感情出了点问题,这半年成天像个喷火龙一样,完全得罪不起,他当即表示加大工作量,绝对不会让陆修明有时间去谈恋爱。 江秋白之前的作品《轮回境》卖了版权出去,准备做成经营类游戏,有些旧资料还放在原先的家里,他跟家里阿姨说了一声后,特意选择在工作日回去了一趟。 江秋白回到那里时,院子门开着,屋里的大门也敞着。 他走到玄关换了鞋,喊了声阿姨,没有人回答他。江秋白轻手轻脚走进客厅,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人。 曲朔风盖着张薄毯,脸色有些白,察觉到有动静后起身看了一眼,慌忙站起来:“秋白,你怎么来了?” “我回来找些东西,你今天没去上班?”江秋白道。 “有点事。”曲朔风声音有些哑,“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没必要。”江秋白说着走进书房,文件夹排列的整整齐齐,他一眼就看见了。 曲朔风跟在他身后:“见我没有必要,那见陆修明有必要吗?”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江秋白将资料放进电脑包里,“我要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不准走。”曲朔风从背后抱住了江秋白。 “放开我,你身上好热。”江秋白挣脱开,抬手摸了下曲朔风的额头,滚烫,“你生病了?” 曲朔风松开江秋白,回到沙发上躺着:“没有,你东西找完,可以回去了。” “就会耍小孩子脾气。”江秋白皱眉道。 他翻出来茶几下的药箱,发现里面空了大半,好不容易在卧室抽屉里找到一板退烧药,还过期了。 等他回到客厅,曲朔风已经睡着了。 江秋白在心里骂了曲朔风一通,这人就是仗着他心软。 他去洗手间接了一盆水,将两条毛巾浸湿,然后又从冰箱下层翻出来一盒冰块倒进水里。 将冷毛巾放在他额头,曲朔风看起来睡得安稳了些。 江秋白又用外卖叫了点药回来,等做完这一切,江秋白才看见茶几上的策划书,原来那个高价买走版权的傻子就是曲朔风,江秋白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轮回境》是他写的第一部 ,当时他还在念大学,也没有多少人看,有时候唯二的读者是他与曲朔风。 后来,他写的越来越好,读者也越来越多,曲朔风却没有再看过他写的东西。 文件夹最后几页的白纸上,是曲朔风亲手绘制的山海境草图,也是记忆中,江秋白同曲朔风提过的样子。 江秋白给曲朔风额头上的冷毛巾又换了一条,将策划案收好,放了回去。 阿姨这时回来了,手上还提着药包,看见江秋白时她没有掩饰住震惊:“江先生,你……” “我回来拿点东西,等下就走了。”江秋白道。 阿姨有心想为曲朔风说几句好话,但是看见江秋白的神色,她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留下来吃顿饭吗?” “有时间再说吧。”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拒绝了,阿姨没再说什么。 江秋白又给曲朔风换了一次毛巾,他身上的热度已经降下许多:“阿姨,他总是忘记吃药,你记得提醒他。等下有个外卖,你记得签收,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后,也没听阿姨回答,江秋白提着电脑包离开了家门。 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花,长得还不错,都挺有生机。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曲朔风坐起身,毛巾落在他腿上,留下一小块痕迹,他说话鼻音很重:“阿姨,秋白呢?” “江先生说工作忙,先走了。”阿姨道。 曲朔风看着窗外,神色莫变。过了会,他才将掉在腿上的毛巾叠好放在茶几上,然后翻出来纸袋里的退烧药吞了一粒。 茶几上的策划书整整齐齐,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曲朔风叹了口气,用拳头抵着嘴唇低低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画图。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修明发来的微信,餐厅的灯光有些昏暗,仍旧看得出来江秋白脸上带着笑意,是和亲近的人在一起才会有的表情。 曲朔风蹭得一下起身往玄关走去。 阿姨急忙追过去:“曲先生,你还发着烧呢。” 曲朔风停下拿鞋的动作,自言自语道:“我现在过去,他又该觉得我在卖惨了。” “曲先生?”阿姨问了一句。 曲朔风回过神:“阿姨,我先回书房工作,饭好了叫我一声。” 陆熙从洗手间回来见陆修明嘴角噙着笑:“哥,你怎么一直在看手机,你刚才帮我回消息了吗?” 陆修明收起手机,删除了陆熙与自己对话框里的那张照片:“回好了,手机还你。” 第31章 曲朔风食不知味吃完晚饭,陆修明发过来的那张照片始终在他脑海里回放,令他坐立难安。 没有惊动在储藏室收拾东西的阿姨,曲朔风独自开车出了家门。 夏天的雨来得很急,一阵风吹过就开始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雨幕下,一中刚放晚自习的学生们互相嬉闹踩着水往前跑。 曲朔风忽然想起来他曾经想过要找江秋白高中时的照片,不知何时这件事被他忘在了脑后。 现在他没有资格再随意进那间老房子,也很难再了解到过去的江秋白。 曲朔风开得很慢,到小区时发现门口的路灯已经修好了,明晃晃照着,几乎有些刺眼,他低声自言自语:“现在连送人回家的借口都没了。” 江秋白一个人睡时习惯在卧室里开着盏灯,现在那里一片漆黑,曲朔风闷闷不乐想,这饭是吃的多开心,到现在也不回家。 他盯着江秋白的电话号码看,半天也没敢拨出去。他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曲朔风点开了某播放软件,开始打发无聊的时光。 江秋白之前与姜堰合作的那部剧已经开播,他偶尔会出现在片尾的花絮中,曲朔风乐得去寻找,恨不得眼睛上长着放大镜。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已经静寂无声,是独属于黑夜的安宁。 曲朔风看了一眼表,已经凌晨了,江秋白家的灯光始终没有亮过。 清晨,刺目的阳光落进车里,曲朔风被电话铃声吵醒,起床气撒了对面一身。 楼上的阳台窗户始终没有打开过,曲朔风叹了口气,心想这人不会又去出差了吧,只能等会再打个电话问问。 曲朔风刚准备离开就听见了陆熙的声音,他心跳频率忽然就提高了,艰难地转过头,果不其然看见陆熙从车上下来,然后是江秋白。 开车的人,是陆修明。 曲朔风手指紧攥着方向盘,熬了一夜的眼睛里带着红血丝,他紧紧盯着那边的几个人,看见他们说说笑笑往前走。 曲朔风出门时开了一辆新车,所以他眼睁睁看着江秋白从他身边经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曲朔风头重重砸在方向盘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楼梯上,江秋白猛地回过头,只看见一辆车子窜了出去。 “秋白,怎么了?”陆熙问。 江秋白摇摇头:“没事,刚才好像幻听了。” 曲朔风漫无目的开了大半天,他看得出来江秋白与陆修明的关系只能算是普通朋友,何况陆熙也在。但是他仍然如鲠在喉,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具象的小人正指着他骂愚蠢。 他做错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江秋白要放弃他也合情合理,这个事实才真的让他没有办法释怀。 曲朔风强打起精神,惯例给江秋白发早安微信,又解释说起晚了没做早饭,已经订好餐送过去。 过了几分钟,江秋白回了句好。 仅仅一个字,又给了曲朔风无穷无尽的力量。 家门被猛地甩上,曲朔风觉得地面都在震动,他抬头看见来人:“你来干嘛?” 曲温雨晃了晃手中的饭盒:“爱心病号餐,我来看看你还活着吗?” 曲朔风继续回复工作邮件:“爸妈让你来的?” “不然呢,秋白哥吗?”曲温雨换了鞋,“你想的还挺美。” 曲朔风冷着脸:“你是不是成心想气死我?” “活该。”曲温雨对着曲朔风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曲朔风懒得搭理妹妹,看着窗外休息眼睛:“秋白不在,院子里的花开的都没以前好。” “哥,你现在怎么伤春悲秋的,一点儿已不像你。”曲温雨撇撇嘴道。 曲朔风收回目光:“我本来应该怎么样?” “你啊!”曲温雨思考了一会,“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放在古代,您妥妥就是一行走江湖的大侠。” 曲朔风卷起茶几上的杂志敲了曲温雨一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嘲讽我。” “我明天要去看秋白哥,羡慕吗?”曲温雨还嫌亲哥不够惨。 “滚!”曲朔风毫不留情赶客,这妹妹,不要也罢。 曲温雨第二天去了江秋白家,上来就抱着小雨点的狗头一顿揉:“我大侄子太可爱了!” “你俩先玩着,我去给你做点东西。”江秋白道。 小雨点眼睛湿漉漉的,仿佛遭遇了狗生重大打击。他艰难地把狗头从曲温雨手里移开,躲进床底下再也不肯出来了。 “行了。”江秋白将甜品端出来时发现曲温雨掐着腰跟狗吵架,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你这性格像谁,活泼地过了头。” “反正我是你们俩带大的,谁知道什么原因呢?”曲温雨挖了一勺布丁,眯着眼睛一脸满足。 “说吧,你今天过来想干嘛?”江秋白道。 “我要去买教辅资料,路过这儿。”曲温雨撒娇道,“秋白哥,你陪我去呗。” 江秋白陪着曲温雨去了附近的书店,眼前的资料五花八门,他太久没接触,还真是有点眼花:“温雨,怎么不找你同学一起?” “秋白哥,重要的是教辅资料吗,是我想来见你。”看见江秋白的神情,曲温雨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肯定不是来给渣男求情的。” 江秋白面无表情:“好好说话,他是你哥。” “哦。”曲温雨拖着长音,“是我莽撞了,感情可真是比数学题还难。” “又胡说八道什么。”江秋白把手里厚厚一沓习题册塞进曲温雨怀里,“好好学习,消耗消耗你那多余的精力。” 好不容易的两天假期,就这么被耗完了。江秋白原本还在烦心到曲朔风公司的事情,现在也没时间烦了。 曲朔风的公司,江秋白来过很多次,这还是头一回来谈工作。江秋白一来,曲朔风自然是私心将人安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其他人也知道江秋白的身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你前天晚上在哪儿?”曲朔风努力装成随口说话的样子。 “家啊。”江秋白发觉自己说出这两个字后,曲朔风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似乎更丧气了。 “曲朔风,你怎么了?”江秋白问。 “没事,秋白。”曲朔风将椅子往江秋白身边靠了点,把电脑屏幕转向江秋白,“我这几天加班做好了第一版,还比较粗糙,你可以先看看。” 两人边看边讨论,继续丰富游戏的细节,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曲总,到吃药时间了。”助理提醒。 江秋白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皱着眉:“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强撑着,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热爱工作,成天想着当甩手掌柜。” 曲朔风讨好道:“以前你也没跟我一起工作。” 江秋白没理他这句话:“你不舒服先休息一会。” 曲朔风叫来助理:“你去订点东西,今天我请全公司的人喝下午茶。” “曲总,我们是不是沾了老板娘的光?” 曲朔风很喜欢这种别人将他和江秋白绑在一起的行为,心里暗爽,还一本正经道:“别这样叫,他不喜欢,再说了,他才是真正的老板,我也是给他打工。” 江秋白不知怎么回事,去趟洗手间回来,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瞪了曲朔风一眼,肯定是这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曲朔风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江秋白生气,吃完药后就垂着头老老实实工作,认真程度前所未有,同时恨不得把其他人的工作全都抢走,只留他与江秋白两个人。 第32章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办公室外面的动静大了不少,曲朔风也合上电脑:“秋白,你晚上有安排吗?” “陆熙生日,我要陪他吃饭。” 听到这儿,曲朔风急忙道:“那我和你一起。” “你不是最烦陆熙了吗?”江秋白道。 曲朔风心想我现在最烦陆修明,他笑着说:“我跟你一起,哪还能注意到他。” 江秋白看都没看曲朔风:“随你便。” 曲朔风立马开心了:“等下从楼下商场随便买点东西,就当是我送的礼物。” 江秋白抬起眼皮:“你想干嘛?” 曲朔风道:“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我刷点好感度,不然他成天就帮着别人说话。” “想得美,不止你烦他,陆熙也烦死你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曲朔风又往江秋白身边靠了点。 这人情绪怎么变幻莫测的,才一会功夫又变得没皮没脸,江秋白心道。 “你怎么不说话了?”曲朔风问。 江秋白毫无灵魂道:“曲总,你可真厉害。” 陆熙喜欢热闹,生日肯定要请一大群人,今年直接包了酒店的宴会厅。 但他真正亲近的朋友也就江秋白一个,所以江秋白直接去了旁边的休息间。他将礼物递给陆熙,笑着问:“怎么回事,这么大地方,今年发财了?” “当然没有,我哥赞助的。”陆熙眨眨眼睛,“有没有一点心动?” 江秋白摇摇头,无奈道:“当我是你吗,见钱眼开的小财迷。” “男人会跑,但钱不会。”陆熙撞了下江秋白的手肘,“你跟曲朔风现在什么情况,要和好了?” “我们现在只是单纯的……”江秋白往曲朔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工作伙伴关系。” “信你就有鬼了。”陆熙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情外人没法掺和,你们俩慢慢折腾吧。” 陆熙最后又喝得酩酊大醉,好在今年有陆修明在,早就将客人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江秋白和曲朔风把陆熙送到酒店房间,陆熙喝醉了以后不怎么闹腾,就是爱说胡话,一会哭一会笑的。 江秋白接过曲朔风手里的湿毛巾,蹲下后听清了陆熙的话。 “顾池源,你今年怎么也没来给我过生日,我不想理你了……” 江秋白叹了口气,调好空调温度,把陆熙的被子往上拉了点。他又打开陆熙手机里的音乐软件,点开其中一个歌单,给陆熙戴上耳机,他才总算安静下来,渐渐沉入梦乡。 曲朔风看着江秋白仔细照料陆熙,心里酸得直冒泡:“秋白,你对陆熙也太好了。” “陆熙对我也很好。” 曲朔风毫无自知之明道:“我现在也进步很多了吧,你能不能对我也稍微好一点?” “废话真多,我要回家了。”江秋白道。 刚才还是个温柔小天使,转眼间就成了喷火霸王龙,曲朔风不敢说话了,生怕再惹人生气。 夜里的风已经有了点凉意,曲朔风跟在江秋白身后往停车场走。 最近的空气质量不错,抬头就能够看见满目星空,江秋白忽然道:“听说今晚有流星雨。” “流星雨也没什么好看的。”曲朔风道。 江秋白浅浅笑了一下:“那你还拍一大堆照片。” 曲朔风顿时哑言,如果是往年,他这会儿应该会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拍照。 “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带你去看。”曲朔风道。 江秋白没有回答:“你不用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爱好。” “我没有放弃,但是我以后只会拍有你在的风景。”曲朔风道。 江秋白转身往前走,只给曲朔风留下了一个背影。 突然,不知从酒店哪个房间传出来一声:“有流星。” 曲朔风与江秋白同时抬起头,看见一抹亮光在夜空中划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虽然这个地点一点也不完美。”曲朔风碰了下江秋白的手指,“但是比我以前见过都要美。” 江秋白把手插进口袋里:“那你继续留在这儿看吧。” 曲朔风快步追上去:“你不在,还有什么好看的。” “曲朔风,好好说话,再这样我就自己打车回家了。”江秋白道。 “哦。”曲朔风心想,就现在这情况,追妻路漫漫啊。 车子开到江秋白家的小区门口,江秋白解开安全带:“就停在这儿吧,不然你不好开出来。” “我送……” “不用你送我上去,路灯挺亮的。”江秋白道。 “好。”曲朔风依依不舍看着江秋白离开,想着之后一段时间还会一起工作,曲朔风的心情好了不少。 谁知道,第二天起,江秋白开始线上工作,隔几天才会来公司开个会。 江秋白的理由十分充分,他最近在准备新书还有两个剧本要修改,非常忙。 曲朔风因为给自己找了不少工作,又特别忙,每天工作时都带着怨气,助理都不敢找他汇报工作。 现在不止曲朔风,公司上上下下都期盼着江秋白能过来灭火。 但是江秋白也就只在公司待几个小时,会议结束就走。 助理拿着手机小跑过来:“曲总,江先生的手机落这儿了。” “我现在给他送过去。”曲朔风道。 “曲总,还有几个文件需要你看……”助理瞥见曲朔风的脸色,求生欲急忙上线,“都不是很急,明天再看也行。”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曲朔风看了一眼屏幕,是日历提前三天发出的日程提醒。 备注是:十周年。 下面还有一条通知,是纪念日提醒。 曲朔风的神色陡然变得更加严肃,日程和纪念日应该都是江秋白很久之前设置的,当时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曲朔风忍不住想,如果他们还好好的,现在的江秋白会认真给他准备惊喜和礼物吗? 设置了纪念日之后,每年都会自动提醒,那江秋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注意这些东西,曲朔风不知道。 曲朔风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记,自然不会去记这些日子。从前,江秋白还会提醒他,渐渐地,江秋白似乎也已经将这些抛在脑后。 曲朔风很清楚,江秋白的记性非常好,真正忘记这些的人只有他。 第33章 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纪念日,曲朔风他们俩开始同居,租住在学校里的教职工宿舍。 江秋白以为曲朔风是为了给他惊喜,谁知道这人就是随便选了个日子搬家。 说清楚之后,曲朔风还沾沾自喜,嚷嚷着要江秋白给他奖励。 两人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曲朔风道:“以后我们住在一起,我就能经常陪着你了。” “你成天忙这忙那,哪有时间陪我?”江秋白撇着嘴说。 “我忙,也是为我们以后的生活打基础。”曲朔风道,“创业可辛苦了,我爸妈不仅完全不帮我,还故意给我增加难度。” 江秋白果然上当:“要我去帮忙吗?” “等步入正轨再说,初期太累了,我可舍不得你去。”曲朔风道。 “那行吧。”江秋白想起一件事,“朔风,你知道吗,对面住的是我们学院的陆教授。听同学说,他和妻子特别恩爱。” “我们也特别恩爱。”曲朔风不满道,“哪点差了?” “人家那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你还差得远呢。” 曲朔风捏着江秋白的手指玩:“我们也会变成那样的,一年、十年、二十年……” “以后实在太远了,想不到。”江秋白道,“你少给我开空头支票,现在都没时间陪我,以后估计更没有。” “秋白,等我们在一起的第十年,我就请一年的长假,天天陪着你,直到你烦我为止。”曲朔风从背后抱着江秋白,笑着说,“我们俩还躲在这个小房子里过二人世界,谁都找不到。” 江秋白害羞,故意道:“滚滚滚,我现在就烦你了。” 曲朔风哪里可能滚,还把人压在沙发上,从江秋白带着薄红的脸上一直吻到他的嘴唇。 手机铃声拽回了曲朔风的思绪,他看见来电号码是江秋白的另一个电话号。 在铃声消失的前一秒,曲朔风才划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不确定的声音:“曲朔风?” 曲朔风握紧了手机:“是我,你手机落在公司了,我晚上给你送过去。” 公司离A大并不远,曲朔风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他到的时候,住在对面的陆教授夫妇正在院子里喝茶:“小曲,今年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毕业之后,曲朔风也没有把这里退租。 他们与陆教授夫妇做了三年邻居,关系很不错,他们尤其喜欢江秋白。他们的孩子常年在国外,每年到了陆教授夫妇的生日或者其他节日,江秋白与曲朔风会过来看看他们。 “过来看看。”曲朔风笑着说,“顺便把屋子收拾收拾,想给秋白一个惊喜。”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搞浪漫。”陆阿姨笑着说。 曲朔风摇摇头:“这算什么浪漫?” 他现在只是个突然洗心革面,开始奋发图强的学渣,要努力的还有很多。 房子太久没人住,虽然定期有人打扫,但是看起来还是少了人气,曲朔风收拾了整整两天。 这天,江秋白结束工作已经很晚,坐上车后,他打了个哈欠。 曲朔风翻出眼罩递给他:“困了就睡一会,到地点了我再叫你。” 车子驶出停车场,朝着与江秋白家相反的方向开去。 “几点了?”江秋白拿下眼罩,闭着眼睛问。 曲朔风递给他一瓶打开的水:“刚好八点半。” 江秋白喝完水,又醒了一会觉,这才注意到身处的地方不对:“这是哪儿,学校吗?” “你才注意到啊,总这么迷糊也不怕被人卖了。”曲朔风打开车门锁,“走吧,回去看看。” 江秋白没有动:“怎么突然来这里?” “我那天,看到了你手机里的日程提醒。”曲朔风轻声道。 江秋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才反应过来,他以前怎么也忘不了的日期,现在忽然就想不起来了。 “曲朔风,你知道吗?如果你不跟我说的话,我已经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江秋白语气平静无波,“它对我来说,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对你来说也是。” “秋白……” 江秋白低着头没看曲朔风:“我叫了车,先回家了,你自己在这故地重游吧。” 曲朔风想都没想,伸手夺过江秋白的手机取消了订单。 江秋白心情差得很,直接就发了火:“曲朔风,你干什么?” 曲朔风沉默不语,打开车门,攥着江秋白的手腕往楼上走。 房子和以前没多少不同,就是换了一些装饰品,玄关柜上是几盆开得正好的月季。 江秋白站在玄关没有动:“我要回家。” “我今天不会让你走的。”曲朔风道。 第34章 江秋白抱着手臂,往大门处退了退,门被用钥匙反锁,他打不开:“曲朔风,你什么意思?” “你先进屋里坐一会,我订的餐等会就到了。”曲朔风道。 “快点放我出去,明天还有一大堆工作,你是希望我们两个人上社会新闻吗?”江秋白道。 “你放心,明天我会送你去上班。” 江秋白将曲朔风递来的拖鞋重重摔在玄关柜上,月季花瓣落了几片在地上:“再说一遍,我现在就要回家。” 曲朔风攥着江秋白的手腕,气恼道:“放你走,你又去见陆修明吗?” 江秋白觉得曲朔风就是在无理取闹:“又关陆修明什么事?” “你们俩一见面,他就给我发照片炫耀,你说关他什么事?”曲朔风想想就气得想揍人,“以前也没见你那么爱去外面餐厅吃饭。” 江秋白冷哼一声:“别说我已经好多天都没见过他了,就算我真的和他吃饭,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答应了,会再给我一个机会。”曲朔风道。 江秋白嘲讽道:“我也没有阻止过你献殷勤。” 曲朔风嘀咕道:“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 江秋白冷笑:“谢谢你提醒我这件事,曲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跟我去民政局?” 曲朔风立马道:“不去,你别想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去。” “你再不放我出门,我明天就请律师。”江秋白威胁道。 “你可以试试看。”曲朔风道,“如果你时隔多年又想看见我动手揍人的话,到时候真就社会新闻见了。” “你……”江秋白气结。 曲朔风怕人真的气狠了,急忙开始哄人:“秋白,你别生气,我就是想跟你待一会。” “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 曲朔风小声说:“我不想你去见别人,尤其是今天。” “我还要回家喂狗。”江秋白道,“小雨点见不到人就闹腾,会把家拆了。” “秋白,你是觉得我有健忘症吗?”曲朔风道,“小雨点生病,是我送它去的宠物医院,我下午才刚给医生打过电话。” 江秋白反问:“原来你没有健忘症吗?” 曲朔风心虚道:“我可能有愚蠢症。” 江秋白差点被气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曲朔风小心翼翼碰了下江秋白的手背:“以前是我蠢,以后关于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忘记了。” “曲朔风,你是希望跟我回到过去那样吗?”江秋白低声问。 “不是。”曲朔风认真道,“我希望我们有全新的未来。” 曲朔风又补充一句:“如果有可能,我挺希望你记性能差一点,那样就不用记得过去不开心的事情。” “然后就不记得你做过什么了,是吗?” 曲朔风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秋白沉默一会,然后弯腰换了鞋:“外面敲半天门了,你别让人等着,把菜拿进来吃饭吧。” “好。”曲朔风喜上眉梢,但拿完东西之后仍是认真锁了门,然后把钥匙仔细收好。 江秋白觉得,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曲朔风应该想把钥匙放保险柜里。他看见曲朔风那副样子,有些想笑,当然面上仍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曲朔风给江秋白盛了一碗汤:“好好吃饭,看你这两天又瘦了。” “被你气的。” 曲朔风眼巴巴看着江秋白:“你还想回家吗?” 江秋白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回去了,无奈道:“随便你吧。” 曲朔风得寸进尺:“那今天晚上,我能申请睡床吗?” “滚!” 江秋白认床很严重,但是这里也算是他习惯的地方,不用担心会睡不好。 这也是曲朔风敢把他留在这儿的原因之一。 房子的次卧早就被改成了书房,只有主卧放着一张双人床。洗漱后,曲朔风老老实实打了地铺,这个季节地上已经有点凉。而且卧室里铺的还不是木地板,看着更冷。 “外面沙发是睡不下你吗?”江秋白没好气道。 曲朔风直接躺下,裹着被子说:“我想离你近一点。” “放着好好的家不睡非要待在这里,年纪越大越幼稚,冻生病了也是活该。”江秋白道。 曲朔风笑了笑,看向江秋白的目光里满是温柔:“秋白,你心疼我呀?” 江秋白避开他的目光:“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生病了传染我。” “我们俩都现在这样了,我还怎么传染你?”曲朔风笑着说,声音里带着揶揄。 如果曲朔风还是那样小心谨慎地对待他,江秋白还可以保持着冷漠的态度。但是面对这样没皮没脸的曲朔风,江秋白一向没有什么办法。 “睡觉了,你去关灯。” 柔和的夜灯给屋里渡上一层温馨,曲朔风轻声道:“秋白,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也是这样。” “哦。”江秋白显然没有什么怀念往事的心情。 “我不是想要拿过去的事情压你。”曲朔风叹息道,“我只是想要提醒自己究竟做了多少蠢事。” “那你慢慢想吧,说不定还能写出来一个百万长篇。”江秋白道。 曲朔风笑了一下:“可以请江大作家指导吗?” 江秋白翻过身,面朝着墙壁,不肯再理会曲朔风。 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曲朔风从被子里钻出来,盯着江秋白的背影看了许久,神色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晰。 江秋白难得睡了个好觉,闹钟响了好几遍,他才听见。 曲朔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回了床上,手脚倒是规规矩矩地放着,看模样还有些委屈。 “快点起来。”江秋白道。 “还早着呢,再睡一会。”曲朔风带着睡意道。 江秋白看见曲朔风还带着湿意的刘海,深吸一口气:“继续装,你是希望我直接把你踢下去吗?” 曲朔风眼睛都不睁一下,直接躺平:“你随便踹,别伤了自己脚就行。” 江秋白觉得自己起床气成指数增长:“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了。”曲朔风道。 江秋白直接踩着曲朔风下床,也不管身后人做作的哀嚎。 第35章 江秋白知道自己的力道,他根本就没真的踩在曲朔风身上,所以别管那人叫的多惨,半分注意力都不给。 曲朔风演了一会发现没有用,这回是真实唉声叹气了一番。他滚了两圈,睡在了江秋白的枕头上。 昨天刚躺下还没觉得,睡一会才发现地上又冷又湿,他四五点的时候被冻醒,之后就没能再睡着。洗漱后,他小心翼翼躺在了江秋白身边,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太重。 曲朔风听着卧室外面传出的动静,心里有些酸涩,像是生嚼了两斤柠檬。 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他基本上都是独住。以往每天清早都能够听见的平常声音,现在却成了奢望。 江秋白不知道曲朔风的心理活动,他昨晚睡了个好觉,心情也好不少,站在窗前吹了会风。 学校还在放暑假,所以校园里没有了平日里的喧闹。他们住的这片地方又绿荫环绕,所以还产生了几分隐居田园的错觉。 曲朔风没有再作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把手机还给江秋白,然后打开门锁:“我说话算数,等下送你去上班。” 江秋白瞪了他一眼:“还想让我夸夸你是吗?” 曲朔风眨眨眼睛,无辜道:“也不是不行。” 江秋白心道还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曲总,拜托你正常一点,有病治病。” 曲朔风彻底放飞自我了:“秋白医生能治相思病吗?” 江秋白大学的时候辅修了心理专业,学得七七八八、不怎么样,只是曲朔风以前开玩笑地时候就喜欢喊他秋白医生。 江秋白面无表情看着曲朔风:“已经没救了,吃点好的。” 曲朔风小声道:“真是越来越凶了。” 江秋白只顾着回微信消息,没听清曲朔风说什么,又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凶我也喜欢。”曲朔风轻声道。 “赶紧闭嘴吧。” “你们小两口一大早闹什么呢?”买早餐回来的陆教授笑着问。 陆阿姨打开门:“老陆,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的,你插什么话,大电灯泡。” 江秋白不愿意让他们的事情影响到长辈的心情,也就没有反驳什么。 陆阿姨又道:“秋白,朔风,你们俩也过来吃早餐,我特意让老陆多买了一些。” “谢谢陆阿姨,我正准备带着秋白去蹭饭呢。”曲朔风道。 闻言,江秋白踩了曲朔风一脚,这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曲朔风不敢怒也不敢言,甚至还试图把另一只脚也伸过去。 陆阿姨看见他们俩幼稚的互动,捂着嘴偷笑。 曲朔风和江秋白陪着陆教授夫妇吃了早餐,两人只顾着说话,一不注意就吃撑了,好在这儿离公司不远,他们直接散步过去,正好消食。 下班之后,曲朔风和江秋白去宠物医院准备把小雨点接回家。 小雨点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委屈得很,见到曲朔风和江秋白就开始哼哼唧唧撒娇。 江秋白去拿药的时候,曲朔风将小雨点抱在怀里,温声安抚。 虽然法律已经通过,但是公开的同性伴侣仍然不多见,曲朔风与江秋白颜值又高,不少人都过来偷看他们。 曲朔风不知道这些人是想看他们俩,见别人看江秋白,他就不怎么开心,情绪都影响到了怀里的小狗。 小雨点伸出舌头舔了舔曲朔风的手背,似乎在安慰他。 曲朔风仗着怀里有狗质,半揽住江秋白的肩膀,意图宣誓主权。江秋白根本就懒得理他,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好好抱着狗,少动手动脚。” 拿了一堆药,又听了半天医嘱,等坐进车里的时候,小雨点已经在包里睡着。 江秋白叹了口气,对着微信那头的陆熙吐槽:“现在养狗比养孩子还麻烦。” “怎么想起来搬回老房子住?”曲朔风随口问。 江秋白随便编了个理由:“这边比较安静。” 江秋白一开始没有打算住回老房子,但他搬了新家之后一直睡不好,又尝试换了两个地方住,结果都差强人意。 他以为搬回老房子会多些安全感,睡眠也能好一些,总是睡不好实在太影响心情。 想到昨晚,江秋白的眼神暗下来,虽然他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有曲朔风在身边,他的确要睡得更安稳一些。 宠物医院离家不远,没一会就到了。 曲朔风拿出后备箱里的大包小包道:“我帮你送上去。” 小雨点大病初愈,粘人得厉害,一直不愿意从江秋白怀里下去。 曲朔风磨磨蹭蹭收拾好东西,不太想离开,他现在就像是守着无主珍宝的人,一刻也不想要离开,生怕会有人夺走他的珍宝。 江秋白看了看他:“曲朔风,我们俩谈谈吧,不然你哪天又把我关起来。” “我不会……”这话说的毫无底气,昨天有某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把江秋白关起来,让人只留在他的视线里。 江秋白顺了顺小雨点背上的毛,随口道:“你昨天那样,我真的很生气。” “对不起。”曲朔风坐在了沙发上,往江秋白的身边靠了靠。 “我这人脾气其实挺大的,但是忘得也快。”江秋白道。 “我知道。”曲朔风低声说,“我也清楚自己是在仗着你心软。” 江秋白没忍住笑了一下:“你现在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都不要我了,我当然要好好剖析自己,看看还能剩什么优点。”曲朔风道。 “其实我躲着你,也有点原因是因为想要逃避过去。”江秋白慢慢说,“我挺胆小的,不愿意去面对过去的自己。”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曲朔风没忍住摸了下江秋白的头。 刚在一起的时候,江秋白很粘人又爱撒娇,虽然在外人面前一副高冷模样,但在曲朔风面前就像是另一个人。 他情绪敏感,轻易察觉出了曲朔风偶尔不耐烦的态度。 江秋白本就胆小,年少时又经历了家庭变故,他很害怕会失去曲朔风,所以就去改变他自己。 “知道就好。”江秋白想了想之后说,“其实我也有错,总是拖着问题不去解决,才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听到这话,曲朔风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心脏还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泛起沉闷的痛意。 江秋白缺乏安全感,是他作为爱人的失职。 第36章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曲朔风努力笑了一下,努力用轻松的语气道:“早上还又踩又踹的,怎么忽然脾气这么好?” 江秋白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就想着我骂你!如果你以后再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那还是法庭见吧。” “我肯定会改的,你别生气。” “你还说要重新追求我,有你这么追人的吗,刑法里学的啊?”江秋白道。 曲朔风道:“我昨天要是不强势,你又跟别人出去了。” 江秋白已经从陆熙那儿知道了事实真相,但故意不想告诉曲朔风,谁让这人之前总欺负他:“曲总,你蠢不蠢啊。” “挺蠢的。”曲朔风也摸了摸小雨点,状若无意蹭了蹭江秋白的手指,“如果我改的话,你还躲着我吗?” “看你表现吧。”江秋白握着小雨点的爪子晃了晃。 他们俩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说过话,江秋白反应过来之后也有些不习惯:“话也说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我还能待一会吗?”曲朔风揉了把小雨点的狗头,成功把它闹醒,“你看小雨点也舍不得爸爸走。” “你要点脸吧。”江秋白没好气道。 虽然曲朔风不怎么愿意,最后还是被“扫地出门”。 两人的关系仍然没有多大进展,大部分时候,江秋白还是对曲朔风爱答不理。 不过曲朔风知道,江秋白对他的态度已经有了两分软化的迹象。 忙了一阵子后,江秋白又恢复到了以前在家工作的状态,偶尔会去公司看看游戏的进度。 从自己住开始,他的作息就变得不太规律。被敲门声吵醒时已经是大中午,江秋白取下眼罩,迷迷糊糊走出卧室开门:“谁呀?” “怎么这个点才起,又熬夜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秋白瞬间清醒:“妈,你怎么来了?” 曲母有些埋怨道:“你说说你,多久没回家了。” 江秋白乖巧道:“我前段时间有点忙,也每天都打了电话。” 曲母知道这不是原因,她毫不留情说:“你不用在意那个混小子,我现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曲朔风知道您把他逐出家门了吗?” 曲母笑道:“我等下会通知他。” 江秋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妈,真的是因为工作忙,我本来也打算这两天就回家看看你和爸。” 哪怕知道这可能是善意的谎言,曲母还是眉开眼笑,拉着江秋白的手,目光满是慈爱:“还是我们秋白最听话最乖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江秋白叫的外卖也到了,曲母看见他消瘦的侧脸,有些心疼:“秋白,中秋节的时候,回家里过吧。” 这个日子对江秋白来说特殊,曲母现在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江秋白垂下头,压下嗓音里的哽咽:“好。” 中秋节那天,曲朔风去江秋白家时,他已经出门。 到了墓园,他问工作人员才知道,江秋白一清早就去了,已经在那儿站了大半天。 “秋白……” 江秋白不意外曲朔风会过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今年不忙了?” 这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待久了还是有点冷,曲朔风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披在江秋白身上,老实解释:“今年休假少,所以不需要加班。” 江秋白浅浅笑了一下,没接话。 曲朔风陪着江秋白又待了一会,见他冻得有些发抖,忍不住道:“山里太冷了,我们明天再过来。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江秋白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有约。” 从墓园回来后,曲朔风的心情十分低落,江秋白孤单站在墓前的背影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电话接通后,是曲母不悦的声音:“你人呢!” 从前几天起,亲妈就开始耳提面命让他滚回家。 曲朔风垂头丧气开车回家,离得很远就看见了江秋白的身影,身上还穿着上午他给的外套。 他车刚停好就跑了过去:“秋白,你怎么在这儿?” 曲母冷笑:“就算你们俩分开了,这儿也是秋白家。” 曲朔风没多少底气地反驳:“还没分开呢。” 曲母白了他一眼:“离我们远点,看见你就来气。” 江秋白陪曲母插花,曲温雨在旁边捣乱,不远处,曲父正喝着江秋白刚送的茶。 曲朔风盯着这幅场景,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他与江秋白。 江秋白这晚留宿在曲家,不过住进了客房。 曲温雨好不容易得了两天假期,一大大早就闹着要去看电影,拦都拦不住。 江秋白一向宠她,自然是答应了,曲朔风自告奋勇当了司机。 曲温雨撞了下曲朔风:“哥,你也太没用了,到现在也没哄好秋白哥。” 曲朔风被戳了痛处:“曲温雨,你现在是个高三学生,怎么成天出来乱晃。” “要是没有我,你觉得秋白哥会和你一起出来看电影吗,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曲温雨不满道。 “小电灯泡。” 江秋白取完电影票回来就看见两兄妹坐在长椅的两边,一人抱着桶爆米花,曲温雨上来就告状:“秋白哥,我哥他又欺负我。” “回去跟妈说。” 曲温雨瘪瘪嘴,心想两个哥哥什么时候才能破镜重圆? 看完电影出来,曲温雨看见了熟人:“陆熙哥!” 曲朔风心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哪儿都有他们。 他只顾着吃醋,没注意到还有另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秋白……” 江秋白先是疑惑,随后眼神里漫上了惊喜:“严烁哥?” 曲朔风看见江秋白的表情不似做伪,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陆修明阴阳怪气道:“那不是严烁吗?” “你认识?” “当然认识,他是秋白的竹马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陆修明在竹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心想互相伤害吧,谁也别想好过。 曲朔风敛眉,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他朝那边喊了一声:“秋白,该回家了。” “严烁哥,你先等我一下。” “嗯,不着急。”严烁点点头,看向曲朔风时,眼神中多了几丝冷意。 江秋白跟曲温雨解释了几句,然后才回过头跟曲朔风说:“你帮我跟妈说一声,我过两天再去看她。” 第37章 曲朔风眼睁睁看着江秋白跟在严烁身后离开,脸色越来越差,曲温雨扯了扯她哥的袖子:“哥,我们先回家吧。” 看见妹妹担忧的目光,曲朔风笑了一下:“别担心。” 曲温雨嘴硬:“谁担心你了……” 曲朔风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你秋白哥是我们曲家的人,会一直都是。” “严烁哥,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江秋白看出来严烁在生气,语气带了明显的讨好。 严烁见江秋白这幅乖巧的模样,火也发不出来了,但是语气仍旧不好:“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你又想编什么瞎话来唬我?” 江秋白小声反驳:“严烁哥,你别污蔑我,我什么时候编过瞎话了。” “那我出国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严烁道,“远的不说,就近一点,去年还跟我说过得特别好。” “我没骗你。”江秋白小声道,“那时候,过得是挺好。” 严烁不悦道:“那你现在过得不好怎么不告诉我。” 江秋白无措得摸了摸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解决。” “越长大越不听话。”严烁气得敲了江秋白一下,收着力道。 江秋白笑了笑:“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别说的像是我叔叔辈一样。” 严烁也笑了:“就算大一天,我也是你哥。” 江秋白的父母去世后,他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陆修明骗了曲朔风,江秋白虽然与陆修明自幼相识,却并非是一起长大的关系。 为江秋白做治疗的医生是他父母的朋友,也是严烁的母亲。 很长一段时间,江秋白是家、学校、严家三点一线。 严烁比江秋白大三岁,起初,对于这个出现在家里的小孩,严烁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在寄宿学校读书,平常被管得非常紧,回到家只想躺着或者找朋友出去玩,能见到江秋白的机会不多。 直到他上了大学,学校离他们家很近,他在家里住的时间多了,才与江秋白渐渐熟悉起来。 江秋白非常安静,也不喜欢动,能坐在沙发上一直看一下午书。 严烁却觉得他非常有意思,他的朋友都是精力旺盛到恨不得翻几个跟头上天的类型,他没碰见过江秋白这样的小孩。 终于有一天,严烁没忍住问:“小秋白,才十几岁,你怎么就像个小老头一样。” 江秋白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却在反驳:“我才不是小老头。” 严烁笑着说:“还说不是呢,哪有年轻人是你这样的,成天窝在屋子里,除了学习就是看书,一点意思也没有。” 江秋白想了一会后说:“看书很有意思,不无聊。” 严烁完全不明白他的脑回路,在他看来,这辈子他都不会觉得看书有意思。 “你也不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严烁道,“大好时光,可别总闷在家里,多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也好。” 严烁笑着比了比他与江秋白的身高:“说不定还能长高呢。” 江秋白不服气道:“我现在还小呢,阿姨都说了,我爸妈个子都高,我肯定也不矮。你虽然现在高,说不定以后就不长了。” “小朋友,你觉得我还需要再长吗?”严烁站起来问江秋白。 江秋白哼了一声,背过身不再愿意搭理严烁。 他从小就瘦弱,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矮,一听见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严烁笑道:“对对对,就是现在这样,有活力,看着顺眼多了。” 江秋白觉得严阿姨家的这个哥哥很奇怪,莫名其妙的,被发脾气不仅不生气,还特别开心。 严烁早就从母亲那儿知道江秋白的性格,看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不安了:“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干嘛,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成小老头了。” 江秋白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不想出门,也没有朋友一起。”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严烁握着拳头,“放心,以后哥罩着你。” “哦。”江秋白不知信没信。 严烁拍了拍江秋白的后背,都不敢使力气:“放心吧,你以后不仅会有朋友,还会遇见喜欢的人,然后组成个小家。” 江秋白眼睛亮了亮,然后又不肯理人了,这次是因为害羞。 后来,江秋白带着害羞与无措告诉他,他有了喜欢的人,又小心翼翼说那个人是男生。 严烁只觉得心里发苦:“是什么人?” “是我的同学。”江秋白头一回笑得那么开心,圆乎乎的杏眼眯成了一道弯月,让人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严烁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大众对同性恋的包容度还是不够高,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他是很优秀的人。”江秋白认真道,“我会好好学习,争取和他去一个大学。” 江秋白急忙补充:“我就是想离他近一点,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严烁想法设法打听,也不知道江秋白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江秋白高考完那年,严烁大学毕业,他申请了国外学校的研究生,非常忙碌。 等他忙完以后才知道江秋白为了救他喜欢的那个人车祸重伤,他去医院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很能招桃花的主。 严烁去了医院后没见江秋白就离开了,他私下里找人打听了曲朔风,知道他不是纨绔子弟,也没有过女朋友男朋友,他稍微放了点心。 江秋白出院那天,严烁去家里找他,江秋白一脸欢欣地告诉他,他和曲朔风在一起了。 见江秋白过得不错,严烁虽然不甘,最后还是放手了。 在国外这些年,江秋白与他保持着联系,他一直都以为江秋白过得不错。严烁心里的不甘渐渐散了,也尝试过恋爱,虽然最后都是以分别收场。 直到前些日子,他无意间从生意伙伴那儿得知曲朔风与爱人的感情出了点问题,他问江秋白,也只得到含糊不清的回答。 眼见着视频中的江秋白越来越消瘦,眉间的郁色挥散不去。 正好这时碰上总部要筹建国内的分公司,严烁主动接了这个任务,匆忙收拾好行李就连夜飞回了国。 严烁回国以后并不打算留在A市,他父母他退休后回了故乡C市,和其他人一起办民宿,过得很悠然自得。 他也打算将事业放在C市,方便时常回去陪伴父母。 “我爸妈在C市山里和朋友一起办民宿,我跟他们说了,带你过去住一段时间。”严烁道。 江秋白笑容浅了一些:“我就不过去了,接下来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 严烁不悦道:“别以为我在国外待久了就特别好糊弄,现在只要有网络,你在哪儿都能工作。” “严烁哥,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出门散散心,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能去。” “你放心,我爸他……”严烁道,“妈跟我说了,爸他也一直想跟你道歉。” 江秋白摇摇头:“不怪叔叔,他没有义务为了我改变自己的观点。” 原本,江秋白与严烁一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严烁的母亲几乎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儿子。 直到他与曲朔风在一起的事情曝光。 见过曲朔风的父母之后,他想着自己没有长辈,便将这件事告知了严烁父母。 不料严烁的父亲极其厌恶同性恋,对江秋白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们夫妻还因此大吵了一架。 严家夫妇平日里几乎没红过眼,江秋白觉得自己做了错事,不敢再去严家。 严母私下里见过他几次,回去后难免又是一场争吵。 自那以后,江秋白就几乎与严烁家断了来往。 年节送过去的礼物,如果不是严母签收,肯定是会被退回来。 “我没有骗你,我爸早就后悔了,只是一直拉不下脸。”严烁心想,自从知道亲儿子也喜欢男人之后,他爸遭受了命运的轮番打击,突然就升华了自我,颇有点看破一切的感觉。 父亲还一直问是不是他带坏了江秋白,严烁保持沉默,这在严父看来就是默认,他气得又找借口揍了他一顿。 严父是个业余拳击手,手劲重的严烁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浑身疼,骨头都像是被打断了。 严烁又劝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严母打过来电话,江秋白才答应了过去住两天。 曲朔风没想到会在饭局上碰见严烁,原本就不怎么高的兴致彻底没了。 “曲朔风。”严烁先开了口。 “有事吗?”曲朔风神情冷淡,对于威胁性很大的情敌,他拿不出什么好脸色。 “没事,就想告诉你一声,别以为秋白没了家人就能随便被欺负。”严烁道,“既然已经分开,就不要再纠缠了。” “关你什么事?” 严烁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秋白答应跟我一起走了。” 第38章 “你什么意思?”曲朔风冷声道。 严烁笑了笑:“你觉得呢,你不知道珍惜,但有人明白秋白的珍贵。” 说完这句话,严烁就端着酒杯离开了,留下曲朔风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曲朔风礼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开车去了江秋白家,到的时候江秋白正蹲在玄关处整理行李箱:“秋白,你在做什么?” 曲朔风穿着精致的礼服,模样却颓废得很。 江秋白不知道曲朔风又发什么疯,但还是回答了:“过几天要出门,我收拾行李。” 江秋白话还没说完就被曲朔风打断:“你真要跟严烁走?” 江秋白还不知道曲朔风误会了,他点点头:“嗯,明天出发,我们开车过去,所以带着小雨点也可以。” “那么长的路,小雨点能习惯吗,你是不是后爸?” 江秋白:…… 江秋白放下行李袋:“曲朔风,你今天怎么回事,吃火药了?” “没吃火药,吃醋了。”曲朔风道。 江秋白没想到曲朔风会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他也是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别总这样,严烁对我来说只是兄长。” 曲朔风小声道:“但对他来说,你可不是弟弟。” 江秋白确实没把曲朔风的话放在心上,还故意道:“如果严烁哥真的对我有什么想法,哪里还有你的事。” 曲朔风想起来陆修明说的什么竹马哥哥,又被迎面浇了一缸醋。 曲朔风被气得头晕,觉得自己迟早要常备速效救心丸。 似乎察觉到家长们有争吵的苗头,小雨点咬着曲朔风的裤腿呜呜叫。 曲朔风心道,空运到家的进口狗粮没白买,真是我的乖儿子:“你忍心让我们父子分离吗,你忍心让小雨点远离故土吗?” 江秋白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觉得曲朔风有毛病:“你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么戏精。” 曲朔风抱起小雨点:“都说了没吃药,吃的是醋。” 小雨点还小,之前又总是生病,其实不适合频繁改变生活环境,江秋白也有些不忍心:“我不带小雨点走了,你帮我照看它,行吗?” 曲朔风还是不开心:“那你就忍心和小雨点分开,你还说自己不是后爸!” 江秋白挥了挥拳头,威胁道:“那你想怎么办?” 曲朔风知道江秋白这趟C市之旅肯定要去,本来也没有能留下他的自信,于是道:“每天视频八小时。” “什么?”江秋白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疯了?” “五个小时也勉强可以。” 江秋白冷笑:“你知道得寸进尺四个字怎么写吗,不知道的话现在就去照照镜子。” 曲朔风撇撇嘴,小媳妇似的问:“那你说怎么办,我都答应。” “最多一个小时。” 本来以为只有十分钟,曲朔风完全满意,面上还是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等曲朔风带着狗离开,江秋白才晃过来神,心道,他是不是又被曲朔风套路了。 江秋白与严烁开车回C市,曲朔风连送人离开的理由都没有,生了一肚子闷气,还无人可说,只能折磨他家小雨点。 江秋白去C市那天,曲朔风参加参加朋友的订婚宴,在哪里碰见了陆修明,被迫听了一堆关于严烁的事情。 曲朔风忍下烦躁听下去:“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秋白最好的朋友是我弟弟,有血缘关系的那种。”陆修明嘚瑟道。 江秋白说他提过,但曲朔风怎么都想不起来。 曲朔风自己不高兴,也不希望陆修明高兴:“听说,你爸最近在给你准备什么相亲大会?” 陆修明脸立马拉了下来,活像有人欠了他十个亿。 陆修明的父母觉得他们家有皇位要继承,绝对不会允许他和男人在一起,所以他虽然成天在曲朔风面前嘚瑟,其实心里还是羡慕他的。 回到家后,曲朔风再次挟持狗质,恶狠狠道:“你爸要是抛弃我们,我就家暴你给他看。” 小雨点什么也听不懂,完全不知道大人们千回百转的思绪,仍旧欢天喜地吃着曲朔风给他做的加餐。 江秋白到C市的时候是中午,不像A市这段时间总是在下雨,C市上空,太阳高高挂着。这儿气候常年温暖,所以不怎么热,江秋白已经把外套脱下,只穿着衬衫。 严父严母正在民宿门口等着他们,见到江秋白以后,严母先一步道:“比去年瘦了点,多在这儿住一阵,阿姨给你好好补补。” 江秋白笑着将礼物递过去:“谢谢阿姨。” 严父脸色不算好,说话还算温和:“路上累了吧,房间都收拾好了,等会让你阿姨带你过去,我先去厨房那边让他们把饭菜准备好。” 江秋白点点头:“麻烦叔叔了。” 严父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江秋白放下行李就接到了曲朔风打过来的视频电话,说是见小雨点,其实镜头里画面最多的还是曲朔风。 “不是让我看狗吗,总让我看见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曲朔风觉得江秋白是在骂他:“不是让你看小雨点了吗?” 严烁过来的时候,电话打到了结尾,曲朔风正闹着不肯挂电话,幼稚得像是三岁小孩一样。 江秋白脸上带着笑,时间一到就挂了电话。 严烁酸溜溜道:“你们俩要和好了吗,这么黏糊。” “没有,我是为了看狗。” “是因为狗还是因为人,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严烁道,语气中多了点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酸意。 江秋白心里咯噔一下,这几天相处的细节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越想越心慌,难道严烁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 “严烁哥,我饿了,你帮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严烁只顾着酸,也没多想:“外面桌子上有糕点,你先吃两块垫着,我去催催厨房那边。” 严烁前脚刚走,严母就过来了,他们很久没见,说话却没有多少隔阂。 “阿姨。”江秋白乖乖喊人,语气很是亲近。 严母道:“去年见面的时候脸上还有肉,今年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秋白避而不谈感情的事:“今年工作比较忙。” “你们这些小孩,总是报喜不报忧,遇上什么麻烦事也不愿意跟家长说。”严母道,“以前你跟我说他家人对你很好,我就信了,也没想过去求证。” “爸妈确实对我很好。”江秋白道,提及父母语调都温软许多。 严母知道儿子的心思,她清楚,如果江秋白真的和严烁在一起,江秋白绝对不可能过得多么轻松,她了解自己的丈夫。 虽然严烁一直跟她说江秋白这些年吃了很多苦,不过严母能看出来,江秋白这几年应当是在被好好爱护着,不论是那个据严烁说不好的男人还是他的父母。 见母亲出来,严烁问:“妈,你跟秋白说什么了?” “儿子。”严母拍了拍严烁的肩膀,“感情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强求。” 严烁表面答应地很好,心里却在说,他曾经放过一次手,绝对不会再放第二次。 兴许是这儿空气好,江秋白睡得还算安稳,醒来的时候太阳刚刚出来,远处的群山被铺上一层金色,看着像是一幅山水画。 严烁不知道忙些什么,直到下午,江秋白才看见他。 严烁穿着篮球服,头发也没有打理,他不显年纪,所以这会看着跟旁边几个大学生客人也没多大差别。 “昨天答应了几个客人陪他们一起打球,秋白,你要一起吗?” 江秋白摇摇头:“我运动细胞特别差,手脚不协调,看着你们玩就行。” “没事儿,我们就打着玩,一起吧。”其中一个客人道,“我还带了件新的篮球服,等下给你拿过来。” 江秋白见他们一个个期待的目光,只好点头:“我真的一点也不会,你们别介意。” 严烁想起些什么:“其实不答应也没事,你腿现在还总疼吗?” 江秋白摇摇头:“没事,不遇上阴雨天基本不会疼了。” 等江秋白换好衣服过去,严烁他们已经玩了一会,严烁额头上沁着汗水,看见江秋白后笑容明快:“秋白,快过来。” 严烁给江秋白留下的印象一直是沉稳可靠的兄长,所以看见严烁这么青春活力的样子,他还不太习惯。 江秋白垂下眼睛,他刚才忽然想起了曲朔风。 “你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严烁问。 有点像曲朔风,江秋白默默想。 这话未免太伤人,江秋白及时将它们咽回去,然后道:“我还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有点不适应。” “很奇怪吗?”严烁摸了把头发,“我爸刚才看见以后说我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江秋白想到严父一贯的毒舌,心想这已经算是很温柔了,他安慰严烁:“怎么会,你看着跟以前没多大变化,说你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傍晚,江秋白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小段视频。 他跳起来时,宽大的篮球服被风吹起,露出一小片白嫩。 背景音是江秋白带着笑喊严烁哥,以及严烁温柔的回应。 江秋白的朋友圈有一部分与曲朔风重合,他看见下面有条评论:“你这是另结新欢了?” 曲朔风眸色暗了暗,捏着小雨点的后颈皮道:“儿子,等我这两天忙完,就去接你小爸回家。” 小雨点要是会说话,肯定要说,你这回不心疼我远离故土了?我看你才是后爸! 第39章 “秋白哥,再打一场。”有人笑着说。 江秋白摆摆手:“你们玩吧,我先歇一会。” 见江秋白离开,严烁也不玩了,先江秋白一步走到球场边,拧开瓶矿泉水递给他。 江秋白喝了小半瓶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将刚才的几个好友申请通过,嘴上还在抱怨:“累死了,这已经是我一整年的运动量。” 严烁评价道:“平常缺乏运动才会累,你看看小余他们。” 江秋白反驳:“不能跟年轻人比,小余他们几个还没到二十岁。” 严烁失笑:“小秋白,你还比我小几岁呢,说这些话不怕被我揍啊。” “严烁哥和我不一样,您老当益壮。”江秋白说完还竖起了大拇指,眼睛里藏着狡黠。 严烁也不生气,乐出了笑纹:“终于有点像以前了,看着乖乖巧巧,其实最是记仇,还双标。” 江秋白避开这个话题,被傍晚的风吹得眯着眼睛:“偶尔运动一会还挺舒服的。” “那就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严烁道。 江秋白没拒绝,只说:“看工作安排,不忙的话就待久一点。” 严烁笑道:“那正好,过段时间,公司那边步入正轨,你可以留在这儿帮我陪我爸妈。” “严烁哥,你这次没给我带个嫂子回来吗?”江秋白状若无意问。 严烁不自觉捏紧了矿泉水瓶,尽量平和道:“哪有时间,不过确实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了,等找到那个人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江秋白点点头,也放下心,心想他果真是被曲朔风洗脑了,严烁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小余他们又玩了半个小时才跑过来,晚上吃饭时,小余的妹妹忽然跑过来问:“秋白哥,你是唯见吗?” 江秋白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认出来的一天:“你怎么知道。” “姜堰的微博里发过你的照片。”小姑娘骄傲道,“我对帅哥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余他们知道后,开玩笑说以后他们就是唯见老师的脑残粉了。 晚上的视频,曲朔风问:“我最近表现还可以吗?” “你干什么了?” 曲朔风理直气壮:“你看看我在家把小雨点照顾得多好,今天它还单挑了邻居家的二哈们,成绩斐然。” “据我所知,那还是一群小奶狗。”江秋白道,“你有事就说事。” 曲朔风道:“我想去找你。” 江秋白道:“我以为你会直接过来,什么时候还知道提前问我的意见了。” “我就是趁着周末去看看你,不会待很久,也不会打扰你。”曲朔风举起小雨点的爪子晃了晃,“小雨点,快求求你爸。” 江秋白瞪他:“你还是把小雨点还给我吧,成天就知道折腾它。” 这就是变相的答应了,曲朔风还没笑出来,江秋白那边已经挂了视频。 曲朔风到C市的时候是深夜,民宿派了车过来接他。直到他下车,江秋白的电话才打通。 “秋白,你在哪呢?”曲朔风道,“我已经在民宿门口了。” “天台。”江秋白道,“你怎么就来了,不是只剩晚上的航班吗?” 曲朔风将行李放在前台,问了路之后,边走边说:“蹭朋友的私人飞机来的,他还给我们小雨点带了随行宠物医生。” 在包里的小雨点远远看见江秋白,开始哼哼唧唧撒娇。 不止小雨点,它后爸看见江秋白时也愣住了。因为这段时间总和年轻人待一起,江秋白的打扮也逐渐趋于他们,此时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 “这些人是?”曲朔风看着桌子上的烧烤和地上大半箱的空酒瓶,心道真是一会不放在眼前都不行,总有人想带坏他家秋白。 想是这样想,曲朔风心里其实是满满的失落,刚才的那个笑容一直在他脑海中循环,现在的江秋白还需要他吗? “我们是秋白哥的死忠粉。” 曲朔风觉得他是不是在飞机上碰见了时空折叠,这才过一周的时间,他家秋白的死忠粉都追到身边了。 “我是他……” “我们知道,你是他前任,渣男哥。” 曲朔风:???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曲朔风脑袋快要炸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秋白:“你是这样和他们介绍我的?” 小余解释道:“是严烁哥说的。” “他们喝多了,说胡话呢。”江秋白拽着曲朔风的胳膊把人拖走,“你快点去办入住,小雨点需要休息。” “你现在就一心向着严烁……” 江秋白无奈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先替严烁哥给你道歉。” “江秋白!” 江秋白面无表情道:“你现在还敢对我凶?” 曲朔风瞬间垮了:“对不起。” 江秋白轻声道:“我没那样想过你,之后我也会跟小余他们解释。” 办完入住,曲朔风放下行李就要出门。 “你干什么去?” 曲朔风冷哼:“你渣男哥去找你竹马哥聊聊天。” 江秋白心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房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被关上,他看着手里的备用房卡:“这人房卡也不带,是打算等下睡走廊吗?” 江秋白把房卡放在前台,准备让工作人员一会儿转交给曲朔风。 傍晚,江秋白抱着小雨点走到了曲朔风的房门口,正要敲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拍了自己脑门一下,都怪曲朔风成天叽叽歪歪小雨点是他儿子。 小雨点明明是他的,现在狗归原主,他还来找曲朔风做什么。 江秋白转身离开,工作人员远远喊了他一声,走到近前,他才发现曲朔风和严烁喝得一塌糊涂,坐在大厅地上不肯走。 “他们俩是喝了多少?” 服务生言简意赅:“很多。” 严母和严父接走了严烁,工作人员帮着把曲朔风送去了房间。 曲朔风一直抓着江秋白不放手,没办法,江秋白只好在周围八卦的目光中陪在曲朔风身边。 见人安稳睡着,江秋白就打算离开。 这时曲朔风忽然睁开眼睛,眼神迷离:“秋白,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江秋白语气平淡:“游戏要公测了。” “不是这个。”曲朔风晃晃悠悠下床,抽出行李箱暗袋里的文件夹寄给江秋白。 “这是什么?”江秋白翻开,“公司简章……首席编剧……” 曲朔风扶着脑袋:“前段时间,有个表弟送给我一家影视公司的股权。” “所以你就拿来以权谋私吗?” 曲朔风皱着眉:“本来都快要倒闭了,我是去救场。” “哦。”江秋白心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现在应该夸我。”曲朔风道。 江秋白:…… “不跟你这个醉鬼一般见识。”江秋白把文件夹塞回去,“有什么事都等你明天清醒了再说。” 上个月,江秋白卖了一批影视版权,对方发来的合同里写了他拥有绝对的决策权。专业的法务检查完之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那就是一份江秋白完全占主动地位的合同。 朋友都说他要么遇见了冤大头,要么遇见了傻子。 “原来那个冤大头傻子是你啊。”江秋白问,“你知不知道我写了什么,就敢买。” “我全部都看了。”曲朔风抢过小雨点揉狗头,“在我独守空房的这半年。” 江秋白把小雨点夺了回来,那边一人一狗都是泪眼汪汪,江秋白恍惚间有了种他才是负心汉的错觉:“你现在赶紧去睡觉。” “现在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了。”曲朔风道,“你不是一直想把笔下的故事拍出来吗,愿意写新的剧本也可以,现在公司一切都归你管,投资商那边我也都联系好了,这次,绝对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过去的一些记忆被勾起,江秋白问:“你怎么知道的?” 曲朔风摇头:“保密。” “那你就一直保密吧。”江秋白道,然后抱起小雨点就走。 “秋白。”曲朔风低声问,“这对你来说,算是个惊喜吗?” 江秋白关了灯,合上房门。 等房门被关上后,曲朔风睁开眼睛,里面毫无醉意。 过了几分钟,枕头边的手机震了下,亮着的手机屏上只有几个字:“勉勉强强。” 第40章 最近江秋白又恢复了往日良好的生活作息,吃过早饭就带着小雨点在后院散步。没过一会,小雨点就成了客人们的团宠,被当成模特拍了不少照片。 “小秋白,早。”严烁的声音有些哑,看着也没多少精神。 “严烁哥,你今天起这么早?” 江秋白知道严烁这个人最喜欢睡懒觉,回来这几天都借口倒时差然后睡到大中午。 严烁苦着脸道:“昨晚喝太多,一早就因为头疼醒了,疼得睡不着。” 江秋白道:“酒是你自己喝的,活该。” “我说小秋白,你这也忒双标了,昨晚曲朔风是你照顾的吧。他找我喝酒,把我灌成这个样子,你还觉得我活该。”严烁皱着眉道。 “那你自己找他算账去,我管不了。” “小秋白……” 曲朔风远远就听见了严烁对江秋白的称呼,好心情荡然无存,酸得方圆十里内都飘着醋味。 “秋白,早。”曲朔风抱起正绕着他转圈的小雨点,“儿子,早安。” 小雨点伸出舌头舔了舔曲朔风的手指,撒娇似的叫了两声。 江秋白也不知道小雨点为什么那样黏曲朔风,难不成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严烁脸色冷了下来:“曲总起得挺早啊。” “比不上严总。”曲朔风笑里藏刀,“严总,今晚还一起喝酒吗?” 严烁咬牙切齿道:“当然喝啊。” 江秋白疑惑道:“你们俩很熟吗?” 严烁皮笑肉不笑:“我跟曲总神交已久。”做梦都会梦见把他狗头锤爆的那种。 “我也早就听说过严总的大名。”糟心的情敌候选人。 江秋白看看严烁,又看看曲朔风,不知道这俩人在他眼皮底下打什么哑谜。 这边俩人还在表面彩虹屁,实际上互放暗箭,江秋白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了曲朔风小腿上:“你们俩慢慢聊,晚上多喝点,最好醉在外面别回来了。” 严烁看见江秋白气冲冲的背影,笑道:“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又小气又记仇,难哄。” 曲朔风早就知道江秋白对待外人就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无情,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实际上心里记仇的小本本一摞又一摞。 但是现在换了他成为江秋白的记仇对象,这滋味可真是异常酸爽。 严烁还添油加醋道:“小秋白以前特别可爱,你没见过吧。” 曲朔风:…… 曲朔风心道,严烁的糟心程度相当于十个陆熙加五十个陆修明。 而且糟心的人还不止严烁一个,曲朔风觉得自己就是千里迢迢过来找气受。 这个季节民宿里的客人不算多,住最久的就是那群大学生,曲朔风就看见那些人整天围着江秋白。 “你们身为学生,都不用去上课吗?”曲朔风忍不住说。 小余笑着回答:“不用啊,只要胆够大,现在放寒假。” 旁边另一个女生用手中的包砸了小余两下:“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我们都是美术生,是学校安排过来写生的。” 江秋白几人看了看小余等几个男生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小余哈哈笑:“是不是不太像,这都是刻板印象,我之前艺考被好多人问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这些天就看见你们打球,不是来写生的吗?” “每年都来,闭着眼也能画出来。”小余道。 小余的妹妹忽然可怜兮兮看着江秋白,剩下的几个小姑娘也有样学样,异口同声道:“秋白哥,模特了解一下。” “他不想了解。”严烁与曲朔风同时开口,说完背过身就是一个白眼。 “你们俩想了解吗?” 曲朔风道:“别把我和他放在一起说,我过敏。” “彼此彼此。”严烁冷笑。 小余妹妹凑到江秋白身边:“原来男人们争风吃醋是这么幼稚的吗?” 江秋白懒得看那两个人,闹心,严烁哥跟着凑什么热闹,还嫌曲朔风不够疯吗? 有人忽然说:“你们发现没有,其实严烁哥跟曲哥挺像的。” “秋白哥,你觉得呢?” 严烁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如果我真跟他像,十年前就没有曲总什么事了,对吧,秋白。” 江秋白思索了好一会,虽然他之前确实有某一刻觉得严烁给人的感觉和曲朔风有些像,但是仔细想想,他们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曲朔风见江秋白明显是在思考的神情,走过去坐在江秋白身边,气闷道:“你也觉得我跟那家伙像?” 江秋白摇摇头,但是心里那股莫名的气还没消:“你想什么美事呢。” 曲朔风差点没吐血,江秋白这意思不就是他比不上严烁吗? 在一起这么久,江秋白还没见过曲朔风有如此丰富的表情,忽然就笑了:“曲朔风,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昨晚天黑看的不清晰,这时候曲朔风才看清江秋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勾起他多年前的记忆。 那时候的江秋白在他面前时,笑容就是这样好看,仿佛带着光。 “能让你一直这样开心的话,也挺好的。” “没你惹我生气,我是挺开心。”江秋白道,“离我远点。” 曲朔风愁眉苦脸,现在的秋白仿佛属小炮仗的,脾气一点就炸。 晚上,曲朔风果然又跟严烁在一起喝酒,江秋白简直怀疑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实际上,曲朔风和严烁都是在拖着对方,不让他和江秋白有独处的时间。 于是,这边江秋白与小余他们吃火锅玩桌游,那边严烁跟曲朔风喝闷酒。 严烁瞥了曲朔风一眼:“对了,你以前喜欢的那谁,我在国外见过。听说,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你少污蔑我,我就喜欢秋白一个。”曲朔风已经有点醉了,惆怅道,“我才没什么白月光、蓝月光的,倒是江秋白那个小混球,高中的时候就有个暗恋的人。” 这人的感知能力是有多差,才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江秋白高中时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一刻,严烁甚至控制不住,有点心疼他这个情敌。 “姓曲的,但凡你能分一点能力和智商在爱情上,你和秋白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曲朔风没好气道:“用你假好心,我跟秋白迟早会和好。” 严烁心想我是疯了才同情你,转头就跟江秋白告状:“小秋白,你前夫刚才说你是混球。” 曲朔风都震惊了,心道这人是三十几岁还是三岁。 第41章 这次曲朔风是真的喝醉了,反反复复只会喊江秋白的名字。 好在有小余他们在,很轻松就把人扶回了房间。 江秋白抽回了被曲朔风抱在怀里的手,曲朔风左手无名指上还带着他们的婚戒,花纹硌在江秋白手背上,留下一连串的痕迹。 “不远千里过来把自己喝成这样,你是图什么。”江秋白自言自语,说完又有些想笑,曲朔风所图是什么他当然清楚。 江秋白轻轻合上门,转身就看见严烁靠在墙上,应当是才洗漱完出来,发尾还在往下滴水。 “严烁哥,你怎么在这儿?” “心情不好。”严烁道。 这段时间,民宿里的客人以年轻人居多,于是大家的入睡时间变得越来越晚,这个点天台上比白天还要热闹。 有人正抱着吉他弹唱,是首他自己写的民谣,在这时候听莫名有点哀伤的氛围。 夜风里,严烁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看了眼江秋白。 江秋白摇摇头:“没事,严烁哥,你怎么了,公司那边不顺利吗?” “还行。”严烁避而不谈,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莫名让人身心俱疲。” 他不愿意说,江秋白自然也不会追问,最后也只是陪着人聊了会天。 曲朔风只能在这儿待三天,回去依然是蹭朋友的私人飞机,所以拖到了深夜才出发,具体是哪个朋友,江秋白并不清楚。 他怀疑曲朔风自己就是那个朋友。 清早,严烁晨练回来发现江秋白正站在厨房里,他望着远处的群山出神,手上正无意识搅动着面前的汤锅。 “你这是做什么呢?”严烁问。 江秋白回过神:“醒酒汤,还煮了点粥。” 江秋白不说,严烁也知道这是给谁煮的,心口堵得更厉害了。 曲朔风接连醉酒两天,估计头疼得厉害,晚上还要赶飞机,江秋白就用这边的厨房煮了醒酒汤。他真没多想,就是突然想做早饭,然后顺手的事。 “你可真是……”严烁摸了下鼻子,不悦道,“迟早又会被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骗回去。” “本来也不是什么仇人。” 严烁心道,我也是接连两天被灌醉,也没见你分我两口,没良心的小混球。 看见严烁的神色,江秋白问:“严烁哥,你真没事吗,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 严烁叹息道:“我很喜欢的一样宝贝被抢走了,但我夺不回来。” 见严烁明显是在故意表演的样子,江秋白道:“什么东西,严烁哥,你是要去打败恶龙吗?” 严烁惆怅道:“打败了恶龙,我也带不走公主。” 江秋白听出来严烁意有所指,却不愿意再去深想,很多时候,难得糊涂。 他笑了笑:“哥,你又编什么童话故事呢?” 严烁低声笑了一下,再抬头时又变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兄长:“无论什么时候,都希望小秋白能够生活在童话故事里。” 江秋白与严烁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想起了什么。 初到严家的时候,江秋白几乎不愿意与人交流,怕黑这件事自然也不敢说。 某天,严父严母都因为工作原因不在家,严烁发现江秋白躲在衣柜里哭,后来他给家里这个怕黑的弟弟念了一晚上的童话故事,大多数是他瞎编的。 那时的严烁,最后也跟他说过这句话,江秋白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这幅画面落进曲朔风的眼睛里,旁边简直自带了注释,“含情脉脉”、“深情对望”等等诸如此类的词语。 嫉妒、后悔,愤怒等诸多情绪霎时交织在一起,激得曲朔风眼睛泛红。 “你自己盛。”江秋白关了火,给曲朔风指了下锅,然后就离开了。他昨晚被要去找曲朔风的小雨点闹了大半夜,没怎么睡好。 曲朔风已经完全被醋糊了脑子,一心认定自己喝的是严烁剩下的。 但这是江秋白亲手熬的,他就当是为了自己。 严烁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忽然明白了几分母亲话里的意思,他看了曲朔风一眼,心想有些人还真是命好,天生就招人嫉妒。 曲朔风端着早饭去找江秋白:“我今天晚上就回去了。” 江秋白给小雨点喂了点狗粮:“嗯。” 见江秋白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打算,曲朔风只好道:“小雨点就放在这儿陪着你,但是视频不能忘,不然儿子肯定跟你闹。” “你还真把它当亲生儿子了?” 曲朔风丝毫不觉得他是在把小雨点当成工具狗,回答得义正言辞:“是!” 江秋白道:“既然你这么在乎它,我肯定好好让你跟它视频。” 曲朔风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的是什么。 回到家以后,曲朔风惯例面对的只有满室空荡荡的冷寂。 周末,曲温雨过来看他的时候带了曲家的几个六七岁的小辈,之后他们招朋引伴叫来了小区百分之九十的同龄孩子。 小孩子们在草坪上来回奔跑,活力四射,曲朔风还是觉得这个家莫名萧索。 有个小朋友过来问他,为什么曲叔叔家好像比外面冷一点。 曲朔风打字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这种日子,他已经一天都不想再过。 江秋白在月末终于回到了A市,曲朔风开车过去接的他。 这些天,他们的确每天都在视频,但是对面的镜头里只有小雨点那张愈发蠢萌的狗脸。 “还以为你留在那儿了。”曲朔风压着酸意道,“严烁那家伙舍得放你回来?” 如果到现在江秋白还没看出来严烁喜欢他,那他真就眼神不好了。 他斟酌之后说:“曲朔风,我短时间内不想考虑感情方面的事情。” 曲朔风换了话题:“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不知道,趁着有空闲时间,去外面走走吧,环游世界之类的。”江秋白道。 江秋白的语气有些可爱,曲朔风没忍住露出了笑意:“出去旅游可以,但是环游世界之类的,你暂时还是别考虑了。” “曲朔风,你少看不起人!”说完江秋白又道,“我还是先环游家乡吧。” 曲朔风被他逗笑:“多出去玩也挺好的,总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但你不是不习惯住酒店吗?” “现在已经好多了。”这次出来,除了前两天还有些失眠外,之后虽然入睡还有些难,但至少不会再噩梦缠身了。 “那就好。”听见这话,曲朔风有些开心,又有点难过。 江秋白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仍旧笑意盈盈,看着心情不错:“以前有严姨一家,后来又和你在一起,其实我这些年始终身处在保护圈以内,等真的走出去后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 “你不需要……” 江秋白打断他的话:“以前,我一直笃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所以心安理得让自己做一个脆弱的人,逃避问题是觉得身后永远有退路。” “你现在身后也永远有退路。” 江秋白笑着说:“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过了会,曲朔风才缓缓开口:“你现在不想考虑感情问题没关系,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总归是有一个期限,只要你身边没有其他人我就还有机会。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江秋白故意道:“那如果有其他人呢?” 曲朔风恶狠狠道:“你可以试试看。” 第42章 “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想要试一试了。”江秋白一本正经道。 曲朔风拿突然“叛逆”的江秋白毫无办法,只能自己生闷气,他闷声道:“你是不是没有见过我揍人?” 江秋白心道,真当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转头就忘事吗? 他看着曲朔风故作狠戾的模样,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曲总好凶哦,我好害怕。” 见此情景,曲朔风哪里还有工夫生气,那点气立马散得干干净净,他盯着江秋白的笑容,嘴角也跟着微微勾起。 落在身上的视线过于明目张胆,似乎还带着炙热的温度,江秋白转过头,撞进曲朔风盛满温柔的目光中。 “好好开车,看着我干嘛?”江秋白不自在地动了动,转身看向车窗外。 “对不起。” 江秋白不明所以:“你怎么又道歉?” 曲朔风没回答,专心致志开车,心里却补充了一句:对不起,从前让你过的不开心。 曲朔风原本以为江秋白出去旅游只是随口说说,按照他一贯的样子,这件事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谁知道,他现在做事情的执行力那么高。 小雨点被人送到了曲朔风的办公室,曲朔风揉了揉狗头,喟叹道:“崽啊,你小爸他又抛夫弃子了。” “汪……”小雨点歪头蹭了蹭曲朔风。 一人一狗跨物种交流,看着居然还有点和谐。 旁边被打断汇报的助理心道,他家boss该不会是因为感情出问题导致精神也出了问题吧。 小雨点就这样在曲朔风的身边待下了,他这段时间工作忙,有时候还要夜宿在办公室。于是,曲朔风直接就带了小雨点上班。 不得不说,小雨点是个特别幸运的狗狗,被两个爸爸宠得比真正的人类幼崽还娇贵,撒娇卖萌一把好手。 曲朔风一个没看住,它就跑出了办公室,很快就成了全公司的团宠,没两天的时间,它就几乎被全公司的人都投喂了一遍。 曲朔风没时间的时候,就是员工们轮流下去遛狗,背地里直接说:“这是我们小太子。” 小雨点自然不知道太子的意思,但是公司里很多人陪它玩,又有各种好吃的,它已经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 整个狗也跟吹了气球一样,膨胀了一大圈。 视频时,江秋白差点以为,曲朔风直接换了一条狗。 等江秋白到了地点,曲朔风才知道他去的是北方某个城市,说要去那儿看雪。 曲朔风想起来,他好像是听江秋白提过,然后他建议江秋白不要去。 他刚说完没两天,这人转头就订票跑了。 曲朔风觉得,他家秋白叛逆期来的有些迟。 以前也不知道这人能这么疯,好在曲朔风在那个城市有个挺好的朋友,于是就拜托人照顾他两天。 那个朋友是曲朔风的大学同学,与江秋白见过几面,还算熟识。 晚上视频时,江秋白吐槽道:“这儿真的好冷啊。” 他就那样随口一说,并不知道有人已经把这件记在了心上。 江秋白心血来潮出门,到了之后发现他只想冬眠,就不应该来。但是来都来了,他还是去附近比较有名的景点逛了两圈。 这天惯例出去逛一圈,江秋白回来时顺手取了外卖,前台突然叫住了他:“1726的客人,有寄给您的包裹。” 前台面上仍旧维持着完美妥帖的笑容,实际上却忍不住开始打量江秋白。 前几天,江秋白入住时,员工群里还讨论了一番,说是接待了一个超级大帅哥,可能是刚出道的明星。 这个包裹是总经理亲自送过来的,据说从A市连夜空运过来。 前台眼尖地看见了江秋白的腕表,属于某个知名品牌,几乎是将一套别墅戴在了手上,她猜测,这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江秋白看着面前半人高的箱子,上面任何信息都没有,他觉得应当是曲朔风寄来的。 服务生帮着把箱子送回了房间,江秋白拆开后才看见,里面装着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大部分是保暖物品,箱子被塞的满满当当,同时还有一份打印的旅游攻略,十分详细。 来的时候,江秋白也根据网上的攻略准备了不少东西,但他很少出门,所以带的东西多数都没有太大用处。 曲朔风寄来的这些,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 江秋白给曲朔风发了消息,那边立马就回复了。 “时间来不及,所以准备的不太充分。” “我叫了朋友过去看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他说就行。” 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来人江秋白看着有点眼熟,不确定道:“晏果?” “是我是我,嫂子,你还记得我呀!”晏果长了张娃娃脸,与大学时比,其实没太大变化。 “曲朔风让你来的?” “没错,嫂子真聪明。”晏果夸张道。 江秋白早就知道晏果自来熟的性格:“换个称呼。” “秋白哥。”晏果上学早,比江秋白小一岁,所以这声哥叫的特别干脆。 江秋白总算自在了点,晏果立马就嚷嚷着带他去吃饭,说是个特别难约的私人菜馆。 路上,晏果吐槽:“秋白哥,你来这儿提前让曲哥跟我说一声呀,住什么酒店,一点也不舒服。” 江秋白被他嫌弃的语气逗笑:“晏果,这么说你自己家酒店真的好吗?” 晏果忽然反应过来,那酒店是他家的产业,要是被他姐知道他这样说,免不了就是一顿胖揍。 晏果摸了摸鼻子:“唉,没有办法,我就是这样,为人过于谦逊。其实那儿,还是非常优秀的,全靠同行衬托。” 陪在晏果身边的那个男子扑哧笑了出来,惹得晏果瞪了他好几眼。 有晏果在,江秋白自然玩得十分舒心。 江秋白不知道,晏果天天跟曲朔风叭叭叭,仿佛就是个人形传声筒。 曲朔风去机场接江秋白时发现他把自己寄过去的东西也托运带了回来:“你还把那些带回来干嘛,多重啊。” “扔了多浪费。”江秋白道,“把礼物丢了也不合适。” 曲朔风不敢说,那你以前还把我带回家的礼物打包捐出去。 江秋白要是知道曲朔风的心声,肯定说,就你以前买的那些东西,没有用、占地方,唯一的优点就是贵。 江秋白刚打开门,小雨点就窜了出来,扑了他满怀:“它怎么胖成这样?” 曲朔风笑着说:“你儿子太会撒娇,全公司的人都投喂它,不胖就怪了。” 江秋白拍了拍狗头:“明天就给你制定减肥计划。” 小雨点转着圈撒娇,还不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要结束了。 见江秋白走两步就停一下,似乎是腿不太舒服。 曲朔风习惯性就伸手帮人按摩:“是不是受寒了,药油放在哪,我先帮你按按,明天我再让医生过来一趟。” 熟悉的碰触,骤然靠近的体温,江秋白嗖得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曲朔风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曲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你应该回去了。” 曲朔风看着窗外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夕阳,心想,这个点就算晚了吗? 直到被人关在门外,曲朔风也没想明白,他怎么又成曲先生了。 第43章 次日一早,没让曲朔风提醒,江秋白就自己去看了医生。 得知这件事后,曲朔风恍然间有了种失业的错觉。 之后,曲朔风当了快一周的曲先生,江秋白才又开始连名带姓喊他,总而言之,称呼里半点亲近之意也没有。 他背地里看着手机里江秋白的照片,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低声说了句小混球。 当然,等见到了本人,一句重话也不敢说。 曲朔风回家拿上周末落下的文件,结果被曲温雨堵在了大门口。 “又是你自己回来啊。”曲温雨原本雀跃的表情消失,脸上写满了委屈。 曲朔风皱眉:“不然呢?” 曲温雨哼了一声:“哥,你真是太没用了,简直就是毫无进展!” “谁说毫无进展!”曲朔风下意识反驳,实则异常心虚。 “进展难道就是现在的你依然还在排着队,等待着去取爱的号码牌。”曲温雨毫不留情道。 曲朔风被戳了痛点,气得饭都没吃,拿了文件就走。 今年降温要比往年早一点,十一月末,A市纷纷扬扬落了一场大雪。 江秋白畏寒,几乎不怎么愿意出门,购物都是超市送货上门。 不过曲朔风乐得看见这个情形,他又有借口上门投喂了,私心里还希望雪下久一点。 “之前跑那么远要看雪,现在家里下雪,你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曲朔风说着就有点酸,也不知道究竟在吃谁的醋。 “之前看过,所以现在就不用看了啊。”江秋白有他自己的逻辑。 “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都很冷。”江秋白简单评价。 雪化的那一天,严烁正好来A市出差。 江秋白在家里待了大半个月,总算有了个不得不出去“放风”的理由。 曲朔风原本并不知道这件事,当天他在一家餐厅陪家里的弟妹吃饭,江秋白与严烁就在楼下大厅坐着。 江秋白在看见曲朔风后浅浅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随后就转头继续与严烁交谈。 因为离得距离有些远,大厅又有些吵,所以曲朔风根本就听不见他们的交谈声,只能从表情判断出他们相谈甚欢。 “不用过去打招呼?”严烁问。 江秋白摇摇头:“这个时间,应该是他堂妹过生日,不知道有哪些人在,我突然过去不合适。” 曲朔风是家中老大,曲家又人丁兴旺,所以他有不少堂弟堂妹。 小孩子们没有大人的心思多,又容易对长相好的人产生好感,所以江秋白与他们相处得都还算不错。 这两年,他们大多都开始工作,忙得几乎没有假期,所以来往才少了一些。 严烁惊讶道:“你这都记得?” “就几个日期而已,又不难记。”江秋白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包间里,今天的主人公曲飞雪瞥了一眼堂哥的头顶,然后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她心道,秋白哥不愧是能够收服曲家小霸王的男人,当着面就这么莽。而且听温雨说,是秋白哥先踹了堂哥。 不少人都察觉出气氛不对劲,只有几个年纪小的还忙着吃。 原本埋头吃饭的曲云朗抬起头,糯声道:“秋白哥在楼下吗,让他过来呀。” 曲朔风道:“他忙事情呢,回头有空再一起吃饭。” “秋白哥前两天给我寄了礼物,我等下送快蛋糕过去吧。”曲飞雪道。 曲朔风立马道:“我去送。” 曲飞雪背过身偷笑:“好呀,正好秋白哥也喜欢巧克力蛋糕。” 那块蛋糕最后也没吃成,因为严烁急着去机场。见严烁等会就要离开,曲朔风心情好不少。 之后与人谈生意,他脸上都还挂着笑,看得合作伙伴心里七上八下。 “曲哥,遇见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曲朔风收敛神色:“没什么,和秋白有关,不方便说。” 那几个都是人精,而且他们还想要曲朔风帮忙,自然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心里却在不停腹诽。 曲家这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年突然就没了以往懒散的样子,也不再单单守着游戏公司,过按时上下班的生活。 一问他,他就说是因为闲得慌,随便玩玩,语气十足欠揍,让他们再次想起了年少时被隔壁曲朔风支配的恐惧。 “真是因为闲得慌。”曲朔风生活里现在除了工作就是江秋白,江秋白又不爱搭理他,他不就只能工作了吗? 他已经解释了八百遍,他一点也不想去曲家集团工作,不过是想攒点钱,希望能完成江秋白的心愿罢了。 他才不要扛那么大的摊子,有那么多时间陪秋白不好吗,工作有什么意思? 而且,曲朔风还补充了一句:“你们都不懂,养老婆特别费钱。” 在场人自然都不敢说,谁不知道你被老婆扫地出门了,你现在过去送钱人家要吗? 送钱的话,还是要的。 曲朔风的那个影视公司前段时间拍的一部网剧、一部上星剧同时上线,成绩都还不错,也是因为同行衬托。 江秋白最后还是答应了去工作,因为最新的项目是一部科幻电影,原著江秋白也非常喜欢。 项目启动之初,就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科幻电影哪有那么好拍,票房好的就那么一两个。” “等上映后肯定满世界都是吐槽,一部电影就能养活半数吐槽博主。” …… 江秋白没理会那些,带着编剧团队闭关打磨剧本,连网络都断了。 “挣钱算是他的,赔钱算是我的。”开会时,曲朔风道。 曲朔风看向江秋白,认真道:“而且,我相信他。” 元旦过后,江秋白投入到了电影的拍摄之中,导演与演员都不算特别出名,但剧组上下都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他们俩的事业都在稳步上升,感情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曲朔风明白,江秋白还是没有安全感,却无计可施。 曲朔风坐在简单搭建的休息室里陪江秋白吃饭:“吃这么少,不喜欢吗?” 江秋白摇摇头:“在道具组那边闻了半天油漆味,头晕,没胃口。” “不用凡事都亲力亲为。” 江秋白无奈道:“曲总,不怕我把你的钱全都赔光吗?” 曲朔风短暂思索后道:“一部电影应该不够,你可以多来几部。” 江秋白瞪了曲朔风一眼:“败家子。” 曲朔风拿过他手中的筷子:“不想吃就先放着,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刚走到剧组停靠房车的地方,他们就看见剧中的一个重要配角在发脾气。 “他平常都是这样?”曲朔风不悦道。 “这次是助理先做了错事,弄坏了重要道具。他脾气不算特别好,但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人,而且演技很好。”江秋白道。 “其实他背后有人,还是你见过的。”曲朔风道。 江秋白不是很想知道这些娱乐八卦,只是问:“不会影响电影吧。” “放心,爆不出来。”曲朔风道。 “那就好。”江秋白心道,以后再选演员,需要更仔细地筛选了。 曲朔风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灵感,忽然说:“秋白,我的财产都给你,以后你养我吧。” 江秋白指了指旁边路面下过雨后形成的水坑:“麻烦你能过去照照吗?” 曲朔风:??? “刚刚那个小明星趾高气扬的,你没看见他在金主面前多么唯唯诺诺。”曲朔风道,“如果金主大人不要我,我就只能流落街头,这么一想,是不是特别有安全感?” 江秋白:…… “曲先生,你戏瘾那么足,需不需要我给你写个剧本啊?”江秋白冷漠道,“而且,我觉得你只是单纯的不想工作。” 又曲先生了,曲先生心里苦。 曲朔风立马回复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现在就去赚钱。” 第44章 “我现在工作特别认真。”唯恐江秋白不相信,曲朔风又补充了一句。 在外面逛了一圈后,江秋白觉得自己一上午都在饱受折磨的肺部终于得到了休息:“记得说到做到,别成天待在剧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 曲朔风十分不满:“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曲总自然是非常英俊潇洒的,但是不知为何,很多工作人员总怀疑他是个监工,生怕哪件事做错了。 江秋白之前还在休息室外听见了工作人员的交谈。 “我家里人认识曲总,听说他特别抠,跟他做生意每次都要被扒一层皮。” “给爱人的电影投资还要时时刻刻过来监督,果然抠门。” …… 江秋白心道,难不成是他完全不了解曲朔风,这人分明就是花钱如流水的典型啊。 曲朔风丝毫没有掩饰过他与江秋白的关系,他们感情出问题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剧组里的人目前都不清楚他们每天嚷嚷吃的狗粮是假冒伪劣产品。 “回休息室吧,外面冷,吹了风你晚上难受。”曲朔风说完又嘀咕一句,“现在也没人给你按摩。” “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自己也长了手。”江秋白道。 “秋白,不知道你想不想要一个工具人?”曲朔风往江秋白身边凑近,神色颇为认真。 江秋白越来越觉得曲朔风是小雨点的亲爹:“曲先生,你要是真想演戏,我会让人给你写剧本。” “你陪我演的话,我能考虑一下。”曲朔风道。 江秋白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要点脸吧。” “我没有这种东西。”曲朔风一脸理所当然,仿佛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曲朔风最后还是跟着江秋白去了拍摄场地,第一幕已经准备拍摄。 冷金属色的布景让人心里一颤,地上随处散落的仪器与机器人碎片成功制造出合适的氛围。 文字变成真实的画面,江秋白很喜欢看,前提是演员演技在线。幸运的是,这次选角十分成功。 曲朔风不满意江秋白的注意力全被别人抢走,但是又不敢打扰他,江秋白现在脾气阴晴莫测,他不敢惹人生气。 “你现在又不怕冷了?”曲朔风终于找到借口,他抬手整理好江秋白的围巾,过于宽大的围巾衬得江秋白脸很小,明明表情很冷淡,看人时的眼神却非常温柔。 从前江秋白整日宅在家里,曲朔风不放心。现在人不愿意待在家里了,他还是不放心,并且更加不放心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了点妄想症,看谁都觉得有觊觎之心。 江秋白斜了曲朔风一眼:“你为什么要提,本来我都忘了。” 曲朔风:…… 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听见这话没忍住笑了。 江秋白听见后有些不自在,转头看见曲朔风也在盯着他笑:“笑什么?” 曲朔风道:“继续保持现在这样,挺好的。” 江秋白哼了一声:“被骂还开心,我看你是脑子越来越不好了。” 就在江秋白打算离开的时候,片场突然出了点问题,道具组死磕了许久的一个道具再次掉链子。 为了节省时间,一部分人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拍摄其他剧情。 江秋白留下与道具组一起检查,眉头紧紧皱着。 曲朔风出去打了个电话,好一会才回来。 “别着急,慢慢来。”曲朔风道,“道具修理需要时间,我刚才点了下午茶,大家轮流休息一会。” 曲朔风话音刚落,订好的东西就被送了过来。 见曲朔风过来,江秋白道:“我不爱喝奶茶。” “我知道,这份不甜。”曲朔风道,“这里太冷,拿着暖暖手也好。” 江秋白觉得大家对甜度的理解能力完全不同,分明就很腻。不过甜食的确能够舒缓心情,刚才还垂头丧气的一群人转身又满血复活了。 曲朔风的确兑现了诺言,好好工作,只不过工作的地点转移到了片场。 江秋白也不管他了,这人越给注意力他就越嘚瑟。 剧组工作人员也是痛苦并快乐着,本来以为拍不带感情戏的科幻电影,谁知道剧组每天都有新鲜的狗粮在等待着你。 原本害怕曲朔风的工作人员们,到现在已经完全明白曲总纯粹是想黏着爱人,根本就不会给他们注意力,除非他们得到了江秋白的注意。 到腊月二十七那天,剧组才停工。 虽然导演还是不怎么愿意,觉得耽误了进度,但是最大的投资商都发话了,他们还是接受了,有假期自然是好的。 比往年要晚一些,江秋白在除夕那天上午才去曲家。 没有人提及曲朔风与江秋白的感情问题,家里人的相处与从前无异。 年夜饭过后,曲母轮流给家里的三个小辈发了压岁钱,无论多大年纪,在父母眼中,他们仍然是孩子。 曲家院子里,曲温雨正拿着烟花棒拍照,她看见曲朔风站在那儿半天没动,于是问:“秋白哥呢?” 曲朔风神色不虞:“在跟严烁打电话。” “那你还站在这里?”曲温雨早就从陆熙那儿知道了严烁是谁。 曲温雨人缘很好,没一会,附近的同龄人都来了曲家的院子。 夜空里,烟花由远及近,一簇簇竞相绽放,照亮了没有月亮的夜晚。 曲温雨道:“哥,你不是也买了烟花吗,还专门找人设计了图案。” 曲朔风回过神:“等秋白过来再说。” “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把秋白哥追回来啊?”曲温雨的声音里带上了小忧愁。 曲朔风现在实在没有多少自信:“不知道。” 曲温雨很生气:“追妻不积极,脑壳有问题,我看你还是没有危机意识。” “你不懂!”曲朔风不耐烦道,“我现在去找秋白。” 江秋白正站在走廊上,并没有在打电话,见到曲朔风后问:“你怎么来了?” “温雨闹着要看烟花,我找你一起过去,电话已经打完了吗?”曲朔风问。 “嗯,也没多少话要说。” 曲朔风心情好不少,心道,这就对了,和严烁能有什么好说的。 “走吧,我们去找温雨。”兴许是眼下的这个场景太熟悉,曲朔风下意识朝江秋白伸出了手。 第45章 江秋白似乎没有看见曲朔风的动作,手直接放在外套兜里,轻声道:“走吧,温雨如果等急了又要闹。” 曲朔风收回手,语气有些不自然:“姓严的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问我年后有没有时间过去。” 实不相瞒,曲朔风完全不清楚江秋白与严烁从前的关系如何,危机感到现在也没消下去多少。 他紧张道:“那你去吗?” “剧组那么多事,我哪有时间出门。”江秋白笑了下,“等电影杀青之后再说吧。” 曲朔风既舍不得江秋白辛苦,又不想他去找严烁,纠结的要命。 曲朔风本就是没话找话,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沉默着散步走到院子里,烟花秀已经开始。 曲温雨和她的朋友闹作一团。 曲朔风道:“你去年说不喜欢转瞬即逝的东西。” “嗯?”去年那时候太过伤心,江秋白很少会回忆。 曲朔风缓慢开口:“其实我知道,你只是害怕它们会消失。” 江秋白眼神里多了点情绪,他的确害怕。 年少时失去双亲的伤痛看似早已痊愈,留下来的阴影却始终笼罩着他的人生。他怕极了拥有的一切都会转瞬即逝,所以才小心翼翼去维护着那些东西。 曲朔风继续说:“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但是未来我一定会尽全力不再让你难过。” 江秋白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在婚姻也出了变故之后,他表面上事业一片顺遂,心里却愈加患得患失。 “你可以喜欢任何事物,我会竭尽所能把它们带到你身边。”曲朔风道。 “不要浪费。” 曲朔风笑着说:“只要你开心就不算浪费。” “秋白,我有没有比去年好一点?”曲朔风往江秋白的身边凑近,两人的指尖一触即离,“在感情问题上,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虽然我又笨,起步又晚,但是勤能补拙,我明年肯定还会进步。” 江秋白忽然有些想笑,这人的语气还真像年会结尾致辞时的样子。 烟花再次升空,玫瑰图案印了半边天空。 那边的少年少女已经挥舞着手中的烟花棒开始倒计时,秒针很快又转过了一圈。 “秋白,新年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江秋白才低低应了一声。 那一段对话还是在江秋白的心里留下了痕迹,就连外人都看得出,他变得自信许多,做决定时也不再畏手畏脚。 年后,《荒星》剧组那边很快就开工,没多久之后突然传出了男主演周麓与剧组工作人员的绯闻。 只是几个八卦账号发了点似是而非的话,周麓又不算流量,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情人节这天,曲朔风早早制定了计划。 原本不关心各种节日的曲朔风现在比谁都了解,提前许多天就开始准备。因为正巧碰上江秋白喜欢的一部老电影重映,曲朔风就打算先带人去看电影。 就在曲朔风在去剧组的半路上,微信里突然多了不少消息。 等红灯时,他点开看了一眼,差点没一脚踩下油门。 朋友发来的截图里,新闻标题是:周麓恋情曝光,对方是《荒星》编剧唯见。 下面的评论有祝福,更多的是谩骂,因为周麓之前承认过的两段恋情都是女生,采访时描述的心仪对象也都是女生形象。 剧组里,周麓找到江秋白不好意思道:“江老师,对不起,这次都怪我。” 周麓又仔细解释了一番,江秋白才知道是周麓大学同学做出来的事情,目的是为了曝光周麓真正的性向,江秋白只是无辜被波及到。 他一向不关心这些八卦新闻,但这次闹到他身上,他确实没法忍受。 “有需要的事情联系我,不要影响电影。”江秋白道。 周麓点点头:“江老师放心,我这边早就准备好,只不过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 之后剧组是一团乱,江秋白又不能逃避,只好忍着难受将事情一一解决。 周麓的经纪人当机立断在附近酒店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剧组这边终于恢复平静。 因为没有多少人见过江秋白,所以他只戴着口罩和帽子就绕过了片场外的记者。 看见热搜后,曲朔风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接到江秋白时眉头仍然紧紧皱着,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 “周麓真的对你那么好吗?”曲朔风酸溜溜道,“哪里般配了,我怎么没发现。” 江秋白按了按眉心:“你还信八卦号胡编乱造的文章,给他一张照片,他就能给你编出来十万字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写得是挺感人。”曲朔风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其实我一个字都没信……” 江秋白被剧组的记者烦了一整天,这会儿看见曲朔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离我远一点,我怕被传染了你的傻气。” 曲朔风哪里肯,他好不容易才能进一小步:“你聪明,我靠近你沾点聪明气。” 其实跟傻或聪明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过于在乎、关心则乱。 虽然剧组与周麓都发了澄清声明,但是曲朔风每次一到剧组就开始发散冷气。 如果不是考虑到江秋白的辛苦不能白费,曲朔风估计二话不说就要把人踢出剧组。 不止是周麓,大部分人见到曲朔风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拔腿就跑。 而且之后,曲朔风来剧组的次数更勤了。剧组更加不敢懈怠,效率都提高不少,提前半个月完成了所有的工作量。 原本他们还担心在A市就要拍到夏天,棚内冬冷夏热,到了夏天,那些道具更容易出问题。 “之后在哪里拍?”曲朔风问。 江秋白说了L市某个山的名字。 曲朔风不满道:“这个季节进山吗?雨季快到了,万一遇上暴雨不安全,就留在这里拍摄不行吗?” 江秋白解释:“导演说取景地是他朋友自己的山庄,正好空闲着,地方又大,方便布景,周边景色也符合。如果在这边重新造景,花费大又耗时间。” L市的那座山,曲朔风从前也去过,各方面都还算不错。 “等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找你。”曲朔风道。 江秋白没忍住说了句:“你别太着急,温雨说你这阵子天天加班……” 曲朔风瞬间就笑开了:“不行,长路漫漫我才走了一小步,当然要再接再厉。” 一周后,江秋白跟着剧组转移到L市。 这边的山路有些曲折,江秋白在飞机上没休息好,等到下车时脸色苍白得厉害,都没敢接曲朔风的电话。 但是助理很快送来了他爱吃的食物,显然是早就有人交待。 午后又下了一场雨,并不大,山林上蒙着一层雨雾,看着颇有诗意。 导演在那边训新进组的演员,大家早就习惯这个场景,也知道他教训人起码要一两个小时。 于是闲下来的人们开始忙里偷闲,有的直接裹着毛毯开始补觉。 副导演提着便携的桌子与茶具走到江秋白坐着看雨的长廊之下:“是不是想家了?” 听到这话以后脑海中猝然浮现一个人影,江秋白却摇摇头:“还好。” “身体不舒服吗?”副导演看见江秋白哈欠不断,便问了一句。 江秋白摆摆手:“只是昨天没睡好,有点累。” 说话时,手机开始震动,曲朔风的电话比闹钟都准时。 江秋白起身边打电话边往导演那边走,眼前忽然黑了一片,他手一软,手机滚下了长廊,落入旁边的小水坑里。等他捡起手机后,电话早已自动挂断。 给曲朔风发了条微信后,进水的手机彻底宣告死机。 助理小跑着送过来巧克力和热饮,江秋白头晕得厉害,看着助理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 第46章 江秋白坐在那儿缓了一会,脑海中的眩晕感才慢慢散去。 他很久没有犯过低血糖了,估计是因为这几天连日奔波,又连续熬夜赶进度,所以才会又犯。 “江老师,你还好吗?”清亮的女声响起。 江秋白抬眼看向说话的人,是新进组的女演员钱萱。 “没什么事。”江秋白浅浅笑了一下。 钱萱似乎很担心,关心的话说个不停,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忧虑,要是被粉丝看见估计又要嚷嚷怜爱。 江秋白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心里还有些烦躁,他不擅长对付自来熟的人。 好在副导演过来叫走钱萱,救了他。 江秋白揉了揉太阳穴,又喝了一口热饮才勉强压下心慌。 他看着远处的群山出神,终于想起来忘记了什么事情。 刚才电话里,曲朔风的语气很不对劲,听着有些奇怪。 山庄看似豪华,实际上各项设施都不完善,网络时不时就出问题。江秋白打开ipad,果然没有连接到网络。 除了助理之外,江秋白还带了两个保镖出门,隐藏在剧组的工作人员里,基本发现不出来。 江秋白起身径直走到一个人身边:“曲朔风联系你了吗?” 助理和保镖都是曲朔风请的,自然有曲朔风的联系方式。 “曲总没接电话。” “晚点陪我去县里一趟,买个手机。”江秋白道。 “不用,我们自己去就行。”那人立马道。 江秋白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 傍晚时雨下的越来越大,没能去成县里,江秋白只能勉强使用房间里时断时续的网络。 江秋白正打算给曲母打电话时,房门忽然响了。 “钱萱?” 钱萱笑意盈盈:“江老师,我炖了些鸡汤,喝一碗暖暖胃也好。” 见江秋白没有接,钱萱又补充一句:“剧组里其他人都送了。” “谢谢。” 钱萱仰头看着江秋白:“江老师,其实我的你的小粉丝,所有书我都看过。” “谢谢喜欢。”江秋白道。 “不说这些啦,汤要趁热喝,这是我特意去山下农户家里买的走地鸡,炖了大半天呢。” “剧组任务重,这些事不用亲自做。”江秋白道。 江秋白现在觉得曲朔风在剧组也不错,至少没人敢凑到他面前。 这层楼住了不少演员,钱萱见人都出来了,也笑着告辞。 副导演和江秋白还算熟,调侃道:“桃花朵朵开啊。” “烂桃花。”江秋白把汤塞给副导演,“太油了,我喝不下,给你了。” 副导演笑道:“让你家曲总过来啊,估计就没人敢靠近了。” “到时候你们别又跑来求饶。”江秋白笑道。 副导演喝了口鸡汤:“挺好喝的啊,我看有些人就是怀念曲总的爱心餐,还不承认。” 提起曲朔风,他的笑容淡了一些:“好好喝你的汤,闭嘴。” 江秋白回到房间,发现曲朔风给他发了小雨点吃饭的视频,没有再发其他消息。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江秋白与剧组几个出去采购的工作人员一起去了县城。 去店里买好手机,又去旁边的营业厅补了张卡,江秋白看了看时间,曲温雨那边的考试已经结束。 电话刚打通,就听见曲温雨声音里带着哭腔:“秋白哥……” 江秋白以为曲温雨没考好难过,还没想好安慰的词句,就听见那边继续道:“秋白哥,我哥他出事了。” 江秋白脑子里轰的一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语气冷静地过分:“温雨你别哭,慢慢说。” 曲温雨边哭边说出了事实真相,纯粹就是天降横祸。 前几天,曲朔风和朋友去应酬,结果宴会厅里的水晶灯掉了下来,刚好是他们头顶那一盏。 曲朔风和朋友都进了医院,朋友当天就活蹦乱跳出了院,曲朔风却失忆了。 在他现在的认知里,他刚刚二十岁。 知道没有生命危险后,江秋白的心放下了一些:“我过两天回去一趟。”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曲温雨小心翼翼道。 “不会。”江秋白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曲温雨擦干眼泪,回过头看见曲朔风靠在门上看着她:“哥……” 在曲朔风的记忆里,曲温雨还没他小腿高,忽然就长这么大还不太习惯,说话都生疏许多:“温雨,你先回去吧。” “我留下来照顾你。”曲父曲母出远门还没回来,现在家里就剩他们俩。 “不是高考刚结束吗,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我有什么好看的。”曲朔风道,“我在医院躺着,你们还不放心吗?” 曲温雨摇摇头:“妈说,你肯定会想方设法跑出去。” 曲朔风:…… “我要是真想跑,你肯定也拦不住,所以不如别管我,浪费时间。”曲朔风道。 在曲温雨心里,虽然大哥时常和她斗嘴,但是实际上很依赖哥哥,心里觉得他成熟稳重。 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她哥真的是太幼稚了! “你刚才和秋白打电话?”曲朔风道。 曲温雨点点头,随后曲朔风又问了她一些事情,最后还是把人送医院赶回家了。 另一边,江秋白已经回到山庄,关于曲朔风记忆回到二十岁的消息,他还没有消化完。 二十岁,那时他们同居还没有多久。 江秋白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迷茫。 之后两天,曲朔风还是每天给他打电话、发小雨点的视频。 这天,江秋白结束工作回到酒店,离得很远就看见一抹亮黄色。 等走进之后他才发现,是曲朔风穿了件亮黄色的外套:“你怎么在这儿?” “秋白……”曲朔风一把抱住江秋白,“我好想你啊。” 江秋白扯下曲朔风的手臂:“松开。” 陆续回来的演员们看见这边的景象忍不住偷笑,也有几个跟江秋白熟悉的,笑着说:“曲总来了。” “江老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钱萱道。 曲朔风被这群人烦得头疼,直截了当道:“曲朔风,他老公。” 这位曲总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当即也不敢打扰了,纷纷离开。 “现在可以松开了吗?”江秋白强忍着怒气。 “哦。”曲朔风松开江秋白,可怜兮兮看着他,“我头疼。” “你真的失忆了?” 曲朔风拍了拍脑袋:“确实是失忆了。” 江秋白无奈道:“我看你不是失忆,是失智。” “宝贝,你现在好凶啊。”曲朔风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江秋白问。 曲朔风笑道:“我又不是傻,问你的保镖就知道了。” 江秋白先是给曲温雨发了消息,然后又联系助理让他找辆车送他们去县里。 “温雨,曲朔风在我这儿。我先带他去医院检查,然后再送他回去。” “曲朔风,温雨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们现在的关系。” 曲朔风卡壳了几秒,随后故作不在意道:“不是还没离吗,我们现在还是合法的夫夫关系。” 江秋白把剧本丢在桌子上,威胁道:“曲朔风!”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曲朔风嘀嘀咕咕,“现在也太凶了……” 江秋白带人去医院做了检查,好在没什么问题,结果这人死活不住院,又跟着回了山庄。 “秋白,你为什么会想和我离婚啊,我肯定不会对你不好。”曲朔风眼巴巴看着江秋白。 “呵呵!” 曲朔风按着头装可怜:“我太惨了,一觉醒来,老婆没了。” “那你现在应该回医院,早点治好就不会有这种错觉了。”江秋白道。 曲朔风撇撇嘴:“你跟我一起,不然我就不走。” 江秋白看都没看他:“我给爸妈打了电话,他们很快会派人过来接你,曲朔风,这么大人了,别任性。” “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曲朔风道,“他们来之前我总能待在你身边吧。” “随便你。” 曲朔风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江秋白光秃秃的无名指,问:“秋白,我给你做的戒指呢?” “结婚的时候收起来了。”江秋白道,“搬家的时候不知道被丢在哪里了。” 饶是曲朔风什么都不记得,也清楚江秋白说的是假话,他才不舍得丢掉任何东西:“我刚才查了一下,下面还是个网红村,里面有各类手工坊,我再去给你做一个。” “你好好养病,别烦我就行了。” 二十岁的曲朔风能听这话就怪了。 江秋白工作回来发现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桌子上还放着饭盒,看着才做完没多久,还冒着热气。 第47章 江秋白到工坊门口时,曲朔风正背对他坐在那儿打磨戒指。之所以能一眼就发现,主要还是他亮黄色的外套实在过于显眼。 江秋白觉得这人记忆退到了十年前,智商却是倒退至二十年前。 从前真的十八、九岁时,曲朔风也很少穿那么鲜亮的颜色。 店主远远瞧见门口站着的江秋白,不由自主就多看了两眼。 曲朔风发现身边几个女孩都往门外看,他没有太多好奇心,仍然在和戒指死磕。那时,他废了许多功夫才给江秋白做了一枚戒指。虽然现在年纪长了,记忆又丢了,手艺半点没有提高,做了挺久还是不太满意。 江秋白回过神,走进了工坊,曲朔风继续心无旁骛打磨戒指,根本不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江秋白差点顺手拍在曲朔风后脑勺上,随后立马想起这人脑袋上还有伤,转了个方向拍在肩膀:“曲朔风……” “秋白!”曲朔风惊喜道,随后赶紧把手中的戒指藏起来,“你怎么来了?” “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江秋白冷冷道。 “我答应你不乱跑,这不是安静待着没乱跑吗。”曲朔风越说声音越小,看起来十足心虚。 最后,江秋白拽着人的外套把人拽回去了,不知为何,忽然就感到一阵心酸。 江秋白没看见的地方,曲朔风笑弯了眼睛,虽然之后被瞪了好几眼。 这个季节,雨下起来就没个停的时候,正好不少场景都是雨天,也算是因祸得福。 曲朔风头上还贴着纱布,他嫌弃不好看就拿了江秋白的帽子戴上,端的一副生人勿进。 等江秋白回来时,曲朔风发现他走路时明显不太对劲。 “你腿痛不痛?”曲朔风气哼哼道,“这都安排的什么破工作,三十岁的曲朔风也忒不懂事了。” 类似的话,江秋白这两天已经听了几麻袋,曲朔风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十年后的自己。 “我等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江秋白道。 曲朔风不怎么在意:“反正到时候尴尬的是他不是我。” 江秋白也是很佩服他的逻辑,心道这人可能不是失忆,而是精神分裂。 片场人多,很多事情都不好做,曲朔风把人带去了一间空置的化妆间,蹲在地上给人按摩酸痛的腿:“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自己身体什么样不知道吗?” “以后不会了。” 见江秋白的态度挺好,曲朔风越说越来劲,说到最后就变成了:“你别总看那几个演员,长得那么一般。” “正常的工作,怎么你一说就不对劲了。”江秋白说完又故意补充了一句,“而且,人家可是正当红的小鲜肉,就算多看几眼也不奇怪。” 曲朔风握住江秋白的手腕晃了晃:“我现在也是二十岁的小鲜肉,你多看看我。” 曲朔风和江秋白都不显年纪,稍微打扮年轻一些就像大学生,所以曲朔风才敢说这些十足自恋的话。 “赶紧跟我回去吧,可别在这儿丢人了。”江秋白话虽这样说,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他们俩现在住在同个套间,曲朔风说自己失忆,什么都不知道,害怕碰见坏人骗他。 曲朔风的确清减了两分,但看起来还是不好惹。而且这人又不是没了智商,别说二十岁,就是十岁,也没几个人骗得了他。 不过江秋白必然拗不过曲朔风,只能把人留在了套间内。 这儿的酒店套房虽然装饰不够华丽,面积却足够,所以住两个人也还算宽敞。 “秋白,我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曲朔风问。 “不好。”江秋白的目光没有从书本上移开,拒绝的毫不留情。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曲朔风自顾自说。 江秋白再次拒绝:“下雨天不想出去。” 曲朔风神神叨叨:“我掐指一算,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 江秋白才不信:“要是晴天我就出去。” 还真的瞎猫碰见死耗子,被曲朔风说准了,第二天是个久违的晴日。 曲朔风一早就嚷嚷着让江秋白兑现诺言,要不是看在伤员的份上,江秋白很想捶他一顿。 他们去的地方都在山庄范围内,不过江秋白没来过这样还带着原始感的山林,所以心里有些害怕。 曲朔风道:“这片山林被人承包之后清理过,不会有危险,你别害怕。” “我什么时候怕了。” 曲朔风笑了笑,没去拆穿。 外面看着是山林,里面却是早就修好了一条石子路,如今没有人,散会步的确心情舒畅。 走到一半时,江秋白有些累了,于是就坐在长椅上休息,曲朔风说要去附近看看。 回复了几条工作微信后,江秋白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曲朔风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秒就看见人消失在了地面上。 “曲朔风!” 江秋白跑过去,然后就看见曲朔风举着一束野花站在坑底,头发和衣服上还沾着草屑。 江秋白怒道:“你长眼睛是干什么的,看见有坑还往里踩!” “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里有个坑,踩空的时候还要分心保护好脑袋和花,不然再摔丢十年的记忆可该怎么办!” 江秋白虽然生气也没办法,并且还要把人拉上来。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回去的路上,曲朔风忍不住问:“我要是真出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报警打120。”江秋白瞥了曲朔风一眼。 曲朔风觉得江秋白的意思是,你再作死,我就把你丢在这儿自生自灭。他及时闭嘴,不敢继续火上浇油,小心翼翼地讨好,再三保证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 “身体是你自己的,随便你!”江秋白说完就回去工作了。 曲朔风坐在江秋白的位置上唉声叹气大半天,旁边的人也不太敢接近他。 他们并不知道曲朔风生病的事情,只觉得这人性格实在太多变,并且他们发自心底地佩服江秋白。 曲朔风闲着没事,只能坐在那儿玩手机。 手机相册里没有多少江秋白的照片,曲朔风翻来翻去也就那几张。 过了一会,曲朔风不知道想起什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后,果不其然发现了加密相册。 曲朔风绞尽脑汁试了几个密码,他的生日,江秋白的生日,两人的纪念日等等,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人生最惨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藏起来的小秘密就在眼前,你却忘记了密码。 曲朔风猜测或许是结婚纪念日,但也没有多大把握,他很清楚自己实在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往常的密码都是银行卡号或者身份证后几位之类的。 好不容易找到结婚证的照片,曲朔风小心翼翼地输入一串数字,藏起来的那个相册终于被主人打开。 第48章 相册按照时间排序,最下面是他们大学时的照片,也有不少张是曲朔风在咖啡馆偷拍的江秋白。 工作时的江秋白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在曲朔风眼里,这人无论怎么样都是可爱的。如果江秋白发现他在拍照,身体就会变得特别僵硬。他还自以为很镇定,其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从耳朵到脸颊都有一抹吸引人的红。 相册里大部分都是江秋白的单人照,多数都是曲朔风的抓拍,他们俩的合照很少。 曲朔风点开一张合照,虽然他们都觉得对方的模样没有多少变化,但有了照片对比时才发现,他们还是变了不少。 那张照片是他们入学不久后拍的,两人身上还穿着军训服。 军训汇演结束之后,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拍照,有不少人想和曲朔风合照,结果这人目不斜视直接穿过人群去了江秋白那儿,光明正大地宣示了主权。 他知道江秋白喜欢安静,于是推着轮椅避开人群去了学校新修的湖边。湖里还有两只白天鹅,无忧无虑地在水中觅食。 那时他们才在一起不久,江秋白总是不敢看他,牵个手脸都会红透。 “秋白,我们要不要也拍张合照?”曲朔风问。 “可以。”江秋白挣脱不开曲朔风的手,只好乖乖被握着。 曲朔风见他低着头,声音也很小:“是不喜欢拍照吗?” “不是,我拍照不好看。”江秋白小声说。 曲朔风实在不知道江秋白是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哭笑不得:“你要是不好看,那就没有好看的人了。如果你做模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花钱求你拍照。” 江秋白被哄得开心,抬头笑着看曲朔风:“曲朔风,那你要付钱吗?” 曲朔风轻轻敲了江秋白额头一下:“你男朋友能跟别人一样吗,肯定是……人和全部家产都给你,分期付,终身制。” “就会说好听的话哄人。”江秋白眼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虽然人少,但仍然是在室外,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曲朔风移开目光,掩饰般地清了下嗓子:“我找人帮我们拍照。” 因为江秋白腿伤的缘故,两人坐在长椅上,让附近一个正在背英语的学生帮忙拍了合照。 照片定格了那一秒的时光,然而他们却还要不停往前走。 再往前翻,曲朔风也看见了他们的结婚照,江秋白穿着白色的西装,笑眼微弯,瞳孔里藏着光。他们两人歪着头靠在一起,背后是蔷薇花墙。 曲朔风忽然不敢继续往下看了,他按灭手机屏幕,轻轻叹了一口气。 头上的伤口又涨又痛,而后那些疼痛流向全身,最后汇集在心口处。因为知道曾经有多么美好,面对支离破碎的现实才更痛苦。 曲朔风坐在那儿自言自语:“这记忆还是快点恢复吧,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伤害,我不要背锅。” 他没发现自己身边非常安静,那几个工作人员都离他八丈远,生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到点吃药了。”江秋白走过来,把手里的药包塞到曲朔风怀里。 原本曲家那儿派人过来接,但是曲朔风死活不愿意走,最后只能留下医生,再定期带人去医院检查。 曲朔风不情不愿倒出药丸:“秋白,药太苦了。” “那你就回医院,找个人专门哄你吃药。” “骗你的,秋白让我吃的药怎么可能会苦。”曲朔风道。 “你刚才看什么呢,脸色一会一个样。”江秋白随口问。 曲朔风吃完药,苦的直皱眉,还不忘耍宝:“秘密,秋白,你想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不想。” 曲朔风自己从口袋摸出个水果糖,慢悠悠地撕开糖纸。江秋白刚准备说吃糖不好,那颗糖就进了他的嘴里。只外面一层是硬糖,轻轻咬开后是蜜桃味的夹心,不怎么甜,是江秋白喜欢的味道。 “你喜欢的桃子味。” “你怎么知道?” 曲朔风挑了下眉:“都说了是秘密。” “幼稚鬼。”江秋白哼了一声。 看见江秋白脸上的笑容,曲朔风的心情也好很多。 晚餐后,等回了酒店,曲朔风说了句有些累要休息就唉声叹气进了房间,嘴上念叨着要接受命运的打击。 江秋白搞不明白这人又在发什么神经,自从受了伤,性格一天比一天奇怪。 从客厅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的星空,江秋白看着窗外,思绪纷飞。其实真正二十岁的曲朔风是什么样,他也有些记不清了,记性再好的人也还是会随着时间流逝淡忘很多东西。 躲进房间的曲朔风再次打开了相册,再往前,照片维持着每月几张的频率,大多数的场景都是在家里。 在厨房做饭,在落地窗边工作,或者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受伤后,曲朔风回去过那儿一次,到处都是浓浓的陌生感。而且,院子里的花开得并不好,与照片上的繁盛完全不同。 再外前,除了照片之外,还有不少备忘录的截图,都是流水账一样的日记。 曲朔风觉得挺有趣,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写日记的一天。日记停在了他受伤的那一天,曲朔风随便点开了一张。 “ 九月二十三日,中午,小雨。 又快到中秋节了,结果这几天雨下个不停,温度降得飞快,真烦,秋白去山上又要难受,还是先给他约好医生吧。 早餐做了水煎包,只顾着回邮件没看火,结果糊了一大半。趁秋白没注意,偷偷摸摸带出去扔了,要是被秋白知道,他不让我去做饭怎么办? 做饭好难。 …… ” “ 二月十四日,清晨,晴。 家旁边的那栋房子早就买下,不过一直在空置,去年已经把院子打通,在后院建了一个温室。 现在里面的玫瑰花田已经开花,剪了一些送去餐厅布置,不知道秋白会不会喜欢。 学了很久,果然我还是没有种花的天赋,还好厨艺进步不少。 其实我就是想秋白了。 …… ” …… 窗外夜色渐深,曲朔风推开通往阳台的门,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山林间的凉意。 两间卧室的阳台相连,另外一间卧室的窗帘拉得严实,只有寥寥几缕光从缝隙里透出。 第49章 阳台门刚被打开,江秋白就听见了,他本来以为曲朔风又想找借口住在他这边,结果半天也没听见动静。 江秋白拉开窗帘,与曲朔风的视线撞在一起,顿了几秒才道:“你站在这儿拍恐怖片呢?” 曲朔风摇摇头,看着心情非常低落。 “你怎么了?” “头疼,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现在的曲朔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和江秋白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窗户上映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再没有他记忆中的亲密无间。 江秋白皱眉,把人推回了房间:“那你还站在这儿吹冷风,快点回去休息,明早让医生给你检查一遍。” 进屋之前,曲朔风转身抱了江秋白一下,很快就松开:“秋白,晚安。” 江秋白看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轻声说:“晚安。” 清晨,江秋白散步回来后看见曲朔风躺在沙发上发呆,眼底是遮不住的青黑,估计一晚上都没睡好。 “你昨晚修仙了?” “差不多吧。”曲朔风做了一夜梦,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梦境。 江秋白看见餐桌后说:“怎么想起来做早餐,我记得二十岁的你可不会做饭。” “手机里有之前写好的菜谱,我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曲朔风道。 江秋白摇摇头:“自恋第一名。” 曲朔风没反驳:“快点去吃饭,然后你就知道我一点也不自恋。” “你什么时候还在手机里写了菜谱?” “不是我写的,是十年后的我写的,其实他也还行吧。”曲朔风道。 江秋白笑得无奈:“自己跟自己较劲,你可真行!” “你不懂。”曲朔风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江秋白见曲朔风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有些担心他的伤:“你上午记得去医院检查。” 曲朔风回来的时候,江秋白还在工作,他就自己先回了酒店,开始准备午餐。 到了拍摄的地方,曲朔风逢人就打招呼,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怎么吓唬过剧组的工作人员们,根本不会尴尬。 那边正在拍一场打斗戏,因为服装问题,原本设计好的动作现在看着不太连贯,已经拍了好多条。 江秋白站在一旁,眉头微微皱着,原本不打算管闲事的曲朔风这下坐不住了。 “乖,先去吃饭。”曲朔风把饭盒塞进江秋白怀里,他过去与武指商量了一大会,两人比划了几下。再拍摄时,动作果然看起来顺眼许多。 “你什么时候学的?”曲朔风回来后,江秋白问。 “小时候学了一段时间,差不多都忘了。”曲朔风小声跟江秋白说,“主要还是靠实践。” 想到某人年少时三天两头打架的德性,江秋白斜了曲朔风一眼:“你还挺骄傲是不是?” “曲总果然厉害。”副导演道,看着江秋白揶揄道,“秋白,你说对吧。” 曲朔风摆摆手,谦虚道:“也就一般。” 曲朔风注意到江秋白的耳朵红了:“秋白,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被我迷倒了。” “曲先生,你的脸皮可真是比城墙还厚。” 曲朔风下意识道:“不准叫曲先生。” 江秋白笑着说:“你是不是快要想起来了?” “秋白,我要是一直想不起来怎么办?”曲朔风撇了下嘴,“我要是恢复记忆,你就不会对我这么温柔了。” “我以前难道很凶吗?”江秋白语气里写满了威胁。 曲朔风心想,按照日记里记的来看,应该是非常凶了。 “怎么会,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温柔的人。”曲朔风故作夸张道。 江秋白被逗笑:“你也不用说这么违心的话。” “在我记忆里都是温柔的秋白,这可一点也不违心。”曲朔风点了下江秋白的额头,“你以后要多笑一笑。” 江秋白往后退了退,不自然道:“曲朔风,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得寸进尺是不可能的。 晚饭过后,江秋白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曲朔风端着水果过来时笑道:“真是越来越像地主老爷了,等着我伺候呢。” “不要随便给人安奇奇怪怪的角色。” 曲朔风做到江秋白身边,很自然地帮人按摩,心想真像个小猫似的。 江秋白睁开眼,曲朔风刚收回手机。他早就发现,曲朔风最近时不时就给他拍照,活得像个狗仔。 “你这几天拍什么呢?” “秘密。”曲朔风道。 “神神叨叨。” 曲朔风笑,然后靠近江秋白:“因为秋白最近越来越可爱了。” 江秋白立马坐直,然后躲去洗手间了。 以往同曲朔风相处时,他心里总绷着一根弦,生怕越过某一道线,这段时间的确变得越来越放松。他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拆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曲朔风吃完水果,看了半部电影,江秋白才磨磨蹭蹭出来,拿着书坐在了沙发一角。 “你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啊?”曲朔风道。 江秋白似乎没想到曲朔风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会才道:“我没有勇气面对真正失去的那一刻。” 曲朔风语气低沉:“他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江秋白摇头,脸上带着怀念的神色:“没有,我早就说过了,不全是他的问题,我也有错。” 曲朔风反而生气了:“你不许护着他。” 江秋白哑然,无奈道:“没见过你这么能无理取闹的。” “那你现在见过了?” “肯定是因为他做的不好。”曲朔风轻声道,“一直以来,我好像没有遇见过什么困难,无论什么都轻而易举就得到,所以才不懂珍惜。” 虽然曲朔风不记得,他也能大概猜到自己的心理变化。 江秋白没说话,曲朔风很快转移了话题:“秋白,你知道我二十岁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吗?” “这种小事你也记得?” 曲朔风表情一滞:“我记性有那么差吗?” 江秋白肯定道:“有,还不是一般的差。” 曲朔风心道还说自己不凶,时不时就伸出爪子挠人。 “我那时的愿望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曲朔风道。 “哦。”江秋白用书盖上脸,瓮声道,“闭嘴,别打扰我看书。” 曲朔风笑了笑,然后被医生叫去做日常检查。 他回来时,江秋白还躺在沙发上。等走过去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书还拿在手里。 “我以后都不会忘记了。”曲朔风理了理江秋白乱了的刘海。 “嗯?什么。”江秋白闭着眼睛无意识道。 “睡吧。”曲朔风给人盖上毯子,将室内的灯光调弱,轻声说,“不会再忘记我多爱你。” 第50章 江秋白睡梦中听见了曲朔风在喊他,等到他睁开眼时,阳光顺着窗帘缝隙落在床尾,眼前的画面看着有些失真。 梦中的情景已经完全模糊,只有曲朔风的声音异常清晰。 江秋白把头蒙在被子里醒觉,等了半天没有听见闹钟响,他拿过手机发现已经快十点,怪不得闹钟没响,估计是被曲朔风关了。 山里的天气也开始变热,江秋白直接赤着脚走出房间,曲朔风正坐在餐桌前开视频会议,餐桌另一边还摆放着好几个饭盒。 “醒了?”曲朔风关上电脑后解释道,“剧组那边早上过来说今天休息,所以我就没有叫你。” “昨晚是你送我回的房间?”江秋白问。 “如果我说是你梦游回去的,你信吗?” 昨天半夜起了风,没一会就开始狂风暴雨,曲朔风哪还能让人睡在沙发上,小心翼翼把人抱回了房间。 到离开房间之前,他也只敢轻轻吻一下额头。 江秋白:…… “你手臂还有伤。”江秋白道。 曲朔风不以为然:“你才多重一点,我能抱着你跑马拉松。” 江秋白冷笑:“明年环城马拉松,我会帮你报名。” 曲朔风:“你不怕丢人,我就敢去。” “我会给你准备好一百二十斤的沙袋。”江秋白道。 曲朔风眼角抽了抽:“也没有必要这么认真。” “既然今天不用工作,那我们聊会天吧。”江秋白打开饭盒后道。 曲朔风疑惑道:“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先说吗?” 江秋白解释:“医生让我跟你说点以前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早点想起来。” 曲朔风放下水杯,揉乱了江秋白的头发:“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就能想起来,不要勉强自己去回忆不开心的事情。” “你觉得我会记得不开心的事情?”江秋白道。 曲朔风心想,那你可比谁记得都清楚。这话他肯定不敢说出口,只能笑笑带过这个话题。 “你怎么又不穿拖鞋?”曲朔风低头看见江秋白赤脚踩在地板上,“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贪凉,一定要等到难受的时候才知道错。” 曲朔风回卧室拿来拖鞋,又帮人穿上,絮叨了大半天才算结束。 关于这件事,江秋白早就学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曲朔风啰嗦起来真的十分可怕。 其实江秋白已经挺久没听到这样的啰嗦,家里的房子会随着季节铺上不同厚度的地毯,即使他赤着脚走也不会感到冷。 家里刚换上地毯时,曲朔风很不耐烦地说是因为他总不听话,说了也不听,所以只能换种方式解决问题。 “曲朔风,你还记得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吗?”江秋白问。 “我当然是因为喜欢才和你在一起,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很喜欢。”曲朔风还找出手机里的相册,献宝似的拿给江秋白看,“当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人,必须拐回家。” 江秋白想说那根本就不是第一次遇见,不过曲朔风应该也不会记得很久之前的事情,何况那时的他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的点。 “果然还是看脸,肤浅。”江秋白道。 曲朔风不敢说话,这完全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怎么说都是错。 不知道是不是聊天确实有用,这晚,曲朔风还真的想起来一些事情,空白的记忆进度条往前窜了一小段,走到了他们结婚那一天。 凌晨四点,曲朔风自睡梦中睁开眼,纷杂的记忆涌入脑海,前两天看的那张结婚照也开始有了具象的记忆。 梦中温香软玉在怀,醒来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曲朔风叹息道:“这还不如没想起来呢,越对比越惨。” 这几天,曲朔风已经开始处理公司积攒的事务,见他满脸疲倦,江秋白忍不住提醒:“你身体还没恢复,别强撑着工作。” “嗯,我就是想起了一点事情,有点累。”曲朔风道。 “你想起来了?” 曲朔风笑了一下:“只想起了一部分,等医生过来时我再问问他。” 江秋白去工作以后,曲朔风盯着电脑屏幕半天没有回神,重新回到脑海中的记忆再次叫嚣着要出来。 曲朔风带着江秋白领完结婚症的第二天,他被父母叫回家训了很久,说是没有准备好婚礼就敢带着人去领证,他这是完全不负责任的行为。 于是,他一边忙着公司,一边准备毕业答辩,同时还要准备他和江秋白的婚礼。 江秋白想要帮忙,他没有答应,一直将全部惊喜都瞒到了婚礼当天。 他们抽空去学校领了毕业证,然后又火急火燎跑了,理由是赶着去结婚,离开之前还留了不少喜糖托朋友分发。到现在同学聚会时,大家还津津乐道。 对于现在的曲朔风来说,那些画面犹在昨日。 曲朔风心想,结婚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要离婚了,还有谁能比我更惨。 医生过来检查时,曲朔风有些急切地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 “是谁跟我说到时间自然能想起来,怎么一天一个想法?”江秋白无奈道。 “我觉得还是早点想起来好。”曲朔风道。 “刚来的时候不还说完全不想记起来吗?”江秋白道。 “开玩笑的,我当然要快点恢复。”曲朔风道,“我不希望你的改变只是因为我生病受伤了,也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曲朔风,我说过。”江秋白道,“没有人能够勉强我。” 听见这话,脑海中的钝痛都仿佛飞走了一半,曲朔风的眼睛里闪着光,黏黏糊糊凑到了江秋白身边:“秋白,你这话的意思,是愿意给我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别随便做理解。”江秋白推开曲朔风的头。 真的要重新开始吗,这一次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江秋白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依然没有找到答案。然而问出了这个问题,就代表他心里已经在动摇。 原本以为曲朔风很快就能想起来,但是直到回A市前一天,他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婚礼那一天。 第51章 飞机正平稳飞行着,窗外是一片刺目的白,江秋白戴着眼罩沉入梦乡。他不知道,同样入睡的曲朔风手紧紧攥着安全带,额头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先生,你还好吗?”空乘走过来推醒了曲朔风。 曲朔风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和江秋白在回A市的飞机上。 “没事,只是做了噩梦。”曲朔风道。 空乘又询问了几句,见曲朔风是真的没问题才离开。 曲朔风转过头看向江秋白,心里像是忽然塌了一小块,再被重新回来的那部分记忆填满。 刚才,他梦见了二十五岁那一年。那时他与江秋白开始频繁产生矛盾,最后总是以他的妥协告终。再后来,江秋白恢复了往日的温柔,那些爆发过的争吵就像从未发生过。 如今他才明白,所有事情都不是毫无预兆。 曲朔风的生日在初春,家里一向给他过的都是农历生日,所以他从来都不记日期。 听见曲朔风的话之后,江秋白惊诧道:“你后天要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吧,怎么了?”曲朔风道,“这个工作特别重要,我必须在场。” 江秋白摇摇头:“没事,就是好多天没回家了。” 曲朔风抱住了江秋白“那就辛苦秋白回去陪爸妈了,我下次再陪你一起。” “你自己跟他们说。”江秋白哼了一声,“被骂的话,活该。” 那几天,江秋白并没有回曲家,只去了一趟陆熙家,还带了蛋糕过去。 “秋白,这不是特别难订的那家蛋糕店吗?” “嗯,你喜欢的话都留给你吧。”江秋白说完就躺在榻榻米上,透过玻璃房顶看着天空发呆。 来陆熙家之前,江秋白去了趟公司,他原本是想问助理曲朔风入住的酒店,准备订机票过去。 紧接着,他却意外得知曲朔风出差并不需要一周。 后面两天,他打算顺路去Y市。 曲朔风爱出去玩,江秋白一直都知道,他不介意曲朔风为个人兴趣花时间,但却讨厌欺瞒。 被初春的冷风吹了一路,江秋白回到家就病倒了。 对此,曲朔风一无所知,很久之后才从陆熙那儿听说。 那一次,曲朔风提前一天回了A市,正好是他生日的第二天。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要一天吗?”江秋白问,“外面雨停了吗?” 曲朔风没有在江秋白脸上看见惊喜,又想到江秋白不喜欢他那些朋友,于是道:“工作结束就回来了。” 江秋白按灭手机屏幕,隐约看见界面显示着一条朋友圈。 “我在业主群里看见小区里停电了。”曲朔风道。 “很快就修好了。”江秋白道,“你刚回来,赶紧去洗澡,我把你的行李整理一下。” 曲朔风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江秋白正靠在床头塞着耳机看电影。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曲朔风走过去摘下江秋白的耳机:“昨天是我的生日,你之前也不提醒我。” “说出来还能是惊喜吗?”江秋白轻声道。 “秋白,对不起,浪费了你为我准备的惊喜。”曲朔风抱住江秋白,蹭了蹭,“我的礼物是不是没有了?” 江秋白推开曲朔风:“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反正过不成生日的是你又不是我。” “生日不重要,你把自己送给我就行。”曲朔风说。 “我知道你喜欢热闹,下次可以请你的朋友们过来。”江秋白道。 曲朔风道:“不用了,其实也不需要花时间准备,我不在意这些。” “好。”江秋白说。 等到二十五岁生日时,曲朔风总算记得了,江秋白却只是和他回曲家吃了一顿饭,送了一个规规矩矩挑不出错的礼物。 那段时间,他觉得江秋白变得无理取闹、患得患失,脾气让人捉摸不透。 梦里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争吵,江秋白哑着嗓子问他,是不是完全不在意,所以才会什么事都瞒着他。 他不知道江秋白的心结在哪儿,人是被他哄好了,心结却一直留在了那里。 收回思绪的曲朔风要来一条毯子搭在江秋白腿上,然后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曲朔风刚回A市就被押去了医院,由放假在家的曲温雨看着。 “这是不是秋白哥住的那个小区?”曲温雨道。 “怎么了?”曲朔风抬起头。 “刷同城热搜看见的。”曲温雨道,“好像是小区附近的树被雷劈了,砸到了高压线,导致那边大面积停电……” 曲温雨的话还没说完,曲朔风已经换好了衣服:“温雨,你等下跟妈说一声,我现在去找秋白。” “哥,我先给秋白哥打个电话。现在外面那么大雨,你的检查还没……” “我让司机送我过去。”曲朔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等曲朔风到了现场才总算放了一点心,没有网上传的那么夸张,树也没有被雷劈到。停电的原因是被风拦腰吹断的树木砸中了小区里的电箱。 前面的路被堵得严严实实,曲朔风只好拿着伞下车。 因为停电,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老旧小区的排水系统还不好,曲朔风出门时穿的是一次性拖鞋,这会儿已经全部被水浸湿。 等走到江秋白家门口时,拖鞋已经被水泡得不成样子。 “谁啊?”江秋白的声音远远传来。 “秋白,是我。” 曲朔风刚进门,小雨点就窜到了他的脚边。 “你怎么来了?” 曲朔风握住江秋白的手,将人拥进了怀里,他感受到江秋白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怕,我来了。”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只是几秒,江秋白推开了曲朔风,黑暗遮住了他们的神色:“有什么好怕的,你别想趁人之危。” 曲朔风也不拆穿他,笑着说:“对,都是我自作多情。” 江秋白在玄关的储物柜里翻出了一个小箱子,里面全都是香薰蜡烛,曲朔风帮着他把蜡烛点燃。 室内仍旧昏暗,却多了两分温馨,暖调的木质香在烛火摇曳间充斥在房间里。 “你现在不应该在医院吗?” “看见你这边停电了,我不放心。” 江秋白小声嘀咕:“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小孩子,还怕黑吗?” 曲朔风想起一些事情,忽然道:“秋白,你还记得我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吗?”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谁记得?” 曲朔风继续说:“那天我冒雨回家,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 “我……” “我也没有不在意你。”曲朔风道。 第52章 江秋白轻轻笑了一下,在黑暗里看不清晰:“但是也没有那么在意,对吗?” 曲朔风想要反驳却找不出来理由,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一直都说自己有多么爱你,但还是忽略你的感受,一直让你难过。秋白,对不起。” 江秋白摇摇头:“其实我也有问题,如果我不是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最后肯定也不是那样的情况。” “总归是因为我先忽略你,才让你安全感缺失。”曲朔风苦笑,“我以前肯定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过分,要不是失这一回忆,我还会继续以为自己什么也没做错。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其实全都是无用功。” 小雨点不明白大人们在说些什么,哼哼唧唧往江秋白怀里扑,然后被曲朔风捏住了脖子:“大人说话,小孩子别闹。” 江秋白笑了:“别这么说,其实大部分时候你还是很好的。” 曲朔风转身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你只是在安慰我吧。” 江秋白笑着说:“曲先生,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安慰你?” 曲朔风道:“是,你对待不在意的人时,永远不会浪费时间。” 现在,他也成为了江秋白不在意的人。 “情绪这么多变,看来你又想起来一些事情,是吗?”江秋白问。 曲朔风老实回答:“差不多二十五岁吧,冬至的那天。” 冬至那天,A市下了很大一场雪。曲朔风和江秋白本来要回曲家吃饭,最后因为雪实在太大,他们担心出门路上安全所以留在了家。 曲朔风叫了火锅外卖,在大雪纷飞的冬夜十分适合。 吃到一半时,朋友打来电话,曲朔风直接挂断了,然后关静音丢到了一遍。 这段时间,江秋白的情绪很不稳定,曲朔风生怕哪里惹到他。 江秋白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想接就接啊,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曲朔风摇头:“他们又没什么正经事,不用管。” 江秋白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也知道他们没有正经事,那你还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 “哪有天天,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一年就出去那么几次。”曲朔风道,“你要是陪着我,我肯定天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我才没时间陪你,你爱跟谁出去就跟谁出去。”江秋白气道。 曲朔风抱住江秋白,不准人动:“不行,你必须陪着我。” “真不接你朋友电话,到时候他们又怪我。”江秋白小声嘀咕。 “他们敢,就靠着手里那点分红活着,得罪你就是得罪我,他们想倾家荡产吗?”曲朔风道。 “算了,我可不想又被他们安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设。”江秋白摇头。 “都是不重要的人,你不用在意,也不用理他们。”曲朔风道。 “朔风,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睡前,江秋白问。 曲朔风在江秋白眉心落下一吻,反问:“你觉得呢?” “挺好的。”江秋白说。 曲朔风笑着说:“那我也觉得很好。” 江秋白翻身,面对着空白的墙面:“那就好。” 此时的他们都还觉得自己做了对的决定。 曾经,爱让他们走到一起,但是爱也让他们越走越远。 那时,他们都以为正在照着对方想要的那样过着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然而假象之下是越来越尖锐的现实,终究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外面的雨逐渐停了下来,路灯也亮了,透过窗户照亮了曲朔风脚下的一小片地方。 “外面电路应该修好了。”江秋白的话音刚落,光线霎时照亮了房间。 这时,江秋白才看清曲朔风的穿着,头发上还沾着水,身上穿着病号服,裤腿湿了大半。 江秋白眉头皱着:“我给你拿件衣服,等下去洗个热水澡。” “好。”曲朔风声音有些哑,拳头抵着唇闷声咳了两下。 江秋白去卧室找衣服,曲朔风弯腰将裤子湿了的部分卷上去,然后才走到沙发边坐下。 这里的装修比较老旧,所以没什么储存空间,茶几下的抽屉塞得满满当当。 曲朔风随手抽出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不多,开头就是江秋白婴儿时期的照片。小江秋白眯着眼睛笑,眉心有一点红。 曲朔风手指轻轻点在那个婴儿的眉心:“小时候还白白胖胖的,现在怎么瘦成这样,怎么都养不胖。” 江秋白小时候拍了很多照片,按照拍摄时间放的整整齐齐,每年都有一张新的全家福。 江秋白的长相融合了父母的优点,非常会长。 曲朔风看着照片里站在父母中间笑得天真无邪的江秋白,心中抽痛,要是他的秋白没经历那些变故该有多好。 相册后半部分照片越来越少,从江秋白父母出事之后,他几乎再也没有拍过照片。偶尔有几张,也是证件照或者毕业照。照片里,江秋白也总是孤零零站在那里,身边再没有其他人。 曲朔风又翻了一页,那里放着江秋白高中时的毕业照。 江秋白穿着校服,衣袖卷上去一截,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他没有看镜头,应当是摄影师抓拍的镜头。 他侧着脸,刘海有些长,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曲朔风盯着江秋白腕上的那根红绳看,总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感。 江秋白拿着衣服出来时看到曲朔风在翻相册,没忍住提了音量:“你在看什么?” 曲朔风手一滑,相册落在地上,翻开的那一页只有寥寥几张照片,江秋白一眼就看清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你别看了,不好看。”江秋白把相册合上,塞回茶几下。 “谁说不好看,明明就很可爱,我以前在学校竟然没见过你。”曲朔风笑着说,“不然肯定要拉着你早恋。” 江秋白似笑非笑看着曲朔风:“你见过我,只是你不记得了。” “不可能!”曲朔风立马反驳,“我要是见过你,怎么可能不记得。” 江秋白笑道,语气都是不可置信:“曲朔风,就你的记性还敢做这种保证?” 曲朔风不满道:“那我要想起来,你就原谅我吗?” 江秋白没好气哼了一声:“想得美,还有,你绝对不可能想起来。” 第53章 “你一直不让我看你高中时的照片,原来是怕我觉得不好看吗?”曲朔风皱眉,“在你眼里,我就是光看脸的肤浅人啊。” 江秋白笑道:“难道不是吗?” “你就仗着我回不到高中,所以就随便给我扣帽子。”曲朔风道,“再说,我遇见你的时候才是高考结束后不久,你能跟高中的时候有多大变化,我还不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什么一见钟情,别说好听的话,你那时候才不可能喜欢我。”江秋白道。 “要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是疯了吗,成天待在咖啡馆。”曲朔风道。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曲朔风想起什么:“原来你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我?” “当然知道啊,全班百分之九十的女生都讨论你。”江秋白道,“然后,她们都想和你早恋。” “但是我当时谁也不喜欢,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曲朔风道。 曲朔风说的是实话,他的中二期持续了整个高中时代,即使明白自己性向与众不同也没有当一回事。 差不多高二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几乎都在早恋,他也觉得要不然谈个恋爱玩玩。但那时候,身边也就只有姜然勉强符合要求,而且他知道姜然喜欢他,曲朔风想过试试看。 单独相处十分钟,曲朔风就觉得非常无聊,尴尬到头皮发麻。单纯做朋友还行,如果换成恋人的身份,他完全无法接受。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想过恋爱的事情,依然是一个快乐的中二病,打架、运动和学习就是他全部生活。 “江秋白。”曲朔风挑眉,“你知道的那么清楚,该不会高中时就喜欢我吧。” “就算喜欢你又怎么样,现在也都过去了。”江秋白道。 “对了,你手上戴的是什么,不会是谁送的吧。”曲朔风想起那根红绳,记得那个时候,有段时间流行送什么编织手工,他还被迫陪上幼儿园的曲温雨编过,后来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江秋白忽然冷下脸,将衣服丢在沙发上:“关你什么事,洗澡去吧。” 曲朔风并不知道,他才是那根红绳的主人。 那天在巷子口碰见曲朔风打架以后,江秋白带着曲朔风的校服回了家,本来打算洗干净还回去,结果等到第二天再碰到曲朔风时,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还没等江秋白说出来校服两个字,曲朔风就被人前呼后拥走了。 他低着头回了教室,他想,曲朔风可能根本就不在意丢了一个校服。说不定,他对谁都是那样。 江秋白苦笑,心想他这样的,怎么可能会让曲朔风记得。 江秋白后来又鼓起勇气去找过曲朔风,只是连曲朔风的面都没见到。那时候,他就很讨厌曲朔风身边的那群人,总是自以为是能代替曲朔风做决定。 那个校服外套,江秋白穿了很久,曲朔风的衣服比他的大了一码,好在是外套,大点也没有特别奇怪。 只是后来,他听见有人在背后说他穷疯了,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件衣服穿,他就把那件衣服收进了衣柜。 他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却不希望那件对他来说很有意义的衣服被当成笑料传播。 之后,江秋白在外套内袋里发现了那根红绳,很普通的绳子,编得乱七八糟,看着像是半成品。 江秋白简单修整了绳子,后来一直戴在了手上,像是护身符一样。 父母出事之后,他拉了很多功课,成绩一直不上不下。遇见曲朔风以后,他忽然像是开了窍,学习劲头都吓到了严烁一家。 高考时,他也戴着那根绳子。 他和曲朔风的考场只隔了一间教室,两人去的都很早,走廊里也没有多少人。 曲朔风人缘很好,见谁都打招呼,认出他的校服后也顺口说了句:“考试加油。” 江秋白低着头,很小声说:“加油。” 原本还不算特别有自信的江秋白如有神助,超常发挥,成功和曲朔风去了同一所大学。 想起往事,江秋白嘴角微微勾起。 他知道曲朔风不可能认出来那根绳子,但还是担心,担心被他窥见过去藏在时光里的秘密。 曲朔风这晚又做了很长一个梦,却不是想起些什么,而是梦见了高中时的江秋白。 本就不合身的高中校服穿在江秋白身上显得更加肥大,他头发有些长,又因为头发太多,看起来乱糟糟的。 江秋白总是低着头,也不和别人交谈,安静的让人随时都能够忽略。 曲朔风走过去,想抱一抱那个看着很孤独的人,却只能徒然看着江秋白离开。 被阳光刺醒,曲朔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还是没想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江秋白。 江秋白早就起床,正在给小雨点做狗粮。 曲朔风狠狠揉了一通小雨点,心道,现在就连你也比我地位高,还能让秋白亲手给你做饭。 见江秋白走过来,曲朔风赶紧松开小雨点:“秋白,我头疼……” “又想起来什么了?”江秋白道,“我等下就送你去医院,这次别再随便跑出来了,和三岁小孩一样。” “没想起来什么,就是昨天做了梦,心情不好。”曲朔风道。 “你确定已经检查了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江秋白认真道。 曲朔风:…… “秋白,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个病号啊。”曲朔风捂着胸口,“现在我心理上也受伤了。” “少给我装,吃完饭去医院。” “你做的吗?” “我做的只有狗粮,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让小雨点分你一点,你不是它爸吗?”江秋白道。 曲朔疯叹了一口气,他这一天天的可太难了。 江秋白去拿外卖时,曲朔风蹲在小雨点旁边唉声叹气。眩晕感忽然袭来,曲朔风扶着餐桌才站稳,他心想,这记忆来的可真的猝不及防。 纷杂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打架,搅得他心慌,曲朔风坐回沙发上,靠在那儿闭目养神。 二十九岁,是他和江秋白结婚的第七年。他和江秋白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到翻不起一丝波澜。 出去吃饭时,曲温雨和曲飞雪还开玩笑问他们会不会有七年之痒。 曲朔风觉得两个妹妹不说好话,还小气地收回了准备好的礼物,只是最后由江秋白还了回去。他信誓旦旦说他和江秋白的感情不可能出任何问题,谁有七年之痒,他和江秋白都不可能会有。 他心里明白,他的确有些厌倦那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曲朔风很想打自己几拳,他在心里厌烦那样的生活,难道不是他亲手让生活、让江秋白变成后来那样的吗? 第54章 江秋白摆好饭菜后发现曲朔风仍然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神色莫名痛苦,他推了推曲朔风:“你干什么呢,吃饭了。” “没事,头有点晕,我缓一缓。” 离婚之前的那段时间,江秋白情绪并不好,他察觉到了,最后却没有在意。 等到他发现江秋白与他渐行渐远时,已经晚了。那时,他还抱有希望,觉得能和江秋白回到从前那样。 他现在才明白,从那时开始,江秋白对他已经与对待旁人的模样如出一辙,他失去了在江秋白心中的那份特殊。 曲朔风按着眉心,脑海中是密密麻麻的痛。 江秋白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喝着粥,就像过去的很多年那样。 江秋白的作息非常规律,除非偶尔特别胡闹时,他永远都是早睡早起,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曲朔风已经想起来江秋白为什么会改变。 年少时,江秋白也很任性,时常通宵码字,一会儿不看着就不行。 后来,曲朔风忙着创业,一个月瘦了好几斤。 江秋白开始认真学习厨艺,也学着去看曲朔风那些文件,陪着曲朔风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后来,公司步入正轨,曲朔风也没有那样忙,江秋白的习惯却一直保持了下来。 曲朔风走到餐桌前坐下,粥仍然滚烫,舌尖被烫得一麻。 “过去辛苦你了。”曲朔风道。 “什么?” 曲朔风笑了下:“经过这回失忆,我想起了不少从前被忽略的东西,严烁说我是个渣男并不冤枉。” “曲朔风。”江秋白认真道,“你今天回医院还是让医生仔细检查下脑子吧,我怀疑你真的撞坏了头。” 江秋白明白曲朔风的意思,对于过去,曲朔风很愧疚。 他不需要这份愧疚,尽管很难放下,江秋白也没有想过用过去来折磨彼此。 过于的十年里,虽然有难过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生活是平静幸福的。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过这么多年,江秋白并没有那么擅长隐忍。 曲朔风和江秋白回到医院时,曲温雨掐着腰怒视曲朔风:“哥,你这会再敢从医院溜走,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哦。”曲朔风跟着医生去做检查,气得曲温雨直跳脚。 等曲朔风出来,江秋白已经离开,曲温雨怕他哥难过,没话找话:“哥,失忆是什么感觉啊?” 曲朔风道:“感觉像是重新把过去的路走了一遍,逐步认识你的愚蠢。” 曲温雨担忧地看着曲朔风:“哥,你还好吗?” 曲朔风摇摇头,努力笑了一下:“我没事。” 知道曲朔风的记忆彻底恢复,江秋白也放下心,又投入了新的工作里,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好不容易赶上江秋白的休息时间,曲朔风还正好去医院复诊。 江秋白去见了许久没见的陆熙,陆熙瘦了不少,江秋白问他,他只说自己工作太忙,而且瘦了上镜好看。 江秋白眉头紧皱,上部戏开始选角时他问过陆熙想不想演戏,陆熙没有答应。 陆熙说自己什么也不会,靠脸当个小网红已经是极限。 江秋白知道陆熙其实不怎么愿意出名,他原本以为是因为陆家,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 陆熙也问江秋白有什么打算,江秋白说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工作那么忙哪有精力考虑其他事。 两人各怀心事吃了一顿饭,最后都心事重重地离开。 江秋白刚走出餐厅门就看见了曲朔风,他头上的伤才好没多久,所以还戴着帽子:“陆熙没跟你一起?” 江秋白皱眉:“他说有事,要去见朋友。” “我回头让人帮你查查。”曲朔风道。 江秋白确实不太放心,他知道陆熙也是什么事都藏着,于是就应了曲朔风的话。 九月,曲温雨也要开学,她如愿考进了曲朔风与江秋白的母校A大。直到开学前,她用尽方法才让两个哥哥答应陪她去学校。 曲朔风他俩已经毕业七八年,A 大的变化十分大,也就只有古朴的大门依然保持着旧时的模样。 曲温雨一手挽着一个,美滋滋道:“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幸福的小女孩,拥有两个如此帅气的哥哥。” 不仅仅曲朔风与江秋白,跟着曲朔风过来的助理也笑了出来。 “哥,秋白哥,你们俩出去逛逛吧,不用管我。” 曲温雨自理能力很好,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也没有养出公主病,她蹭蹭蹭爬上床就自己开始整理床铺,完全不需要人操心。 到底是女生宿舍,曲朔风与江秋白不便多待,江秋白道:“收拾好和我们说一声,有需要的微信告诉我,买了给你送上来。” 学校里到处都是人,曲朔风与江秋白七拐八绕去了教学楼后面的湖边。 “学校变化还挺大的。”曲朔风道。 江秋白点点头,倚在栏杆边,层层叠叠的枝叶挡住了仍旧热辣的阳光:“嗯,差点认不出来了。” “大学时候的我比现在的我好很多吧。”曲朔风惆怅道,“我刚失忆的时候,你就对我特别温柔。” “曲朔风,你真是烦死了,什么时候能放弃和自己较劲?”江秋白不耐烦道。 曲朔风闭了嘴,过了会才问:“秋白,你心情不好吗?” “你想说什么?”江秋白抬了下眼皮。 曲朔风小心翼翼道:“有点凶。” 江秋白面无表情看着曲朔风:“你有意见?” “完全没有。” 两个人的生活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不远不近。 曲朔风不敢开口要求关系更进一步,只能小心谨慎维持着现在的状态。 江秋白彻底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工作不顺心的时候脾气还特别大。 一旦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曲朔风当出气筒,偶尔还觉得曲朔风是因为愧疚才对他好,情绪可以说是变幻莫测。 陆熙见过几次这样的场景,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曲朔风一遍遍强调:“我不是因为愧疚要补偿你,我是因为爱你想追回你。” 一中那边的小区外开始修路,白天夜里都是噪音,江秋白只好搬回了原先的住处。等到他回去之后才发现,对面住的是曲朔风。 江秋白说他现在更像家政了,曲朔风欣然应下,仿佛这是什么荣誉。 九月底,曲朔风与江秋白去了一个朋友举办的宴会。 以前这样的场合,曲朔风也都是带着江秋白一起。这回是曲朔风求了许久,江秋白才愿意过来。 他们感情出问题的事情并没有流传开,即使有人知道也不会当面说出来。 宴会上,江秋白看见一个挺有名的导演,两人聊了一会,江秋白心情好便多喝了一些。 等到曲朔风找到他时,江秋白已经有些醉了,而且另外一个人先一步扶住了江秋白。 江秋白不确定道:“严烁哥?” 曲朔风快步走过去,握住了江秋白的手腕,将他扶到自己怀里。 “曲总身体还好吗?”严烁道,“还是我来照顾秋白吧。” “多谢关心,我挺好的。” 江秋白太久没喝过酒,这会儿已经有了点晕眩感,他扶着桌子站好,没有察觉到身边两个人的暗潮涌动。 严烁盯着曲朔风放在江秋白腰侧的手:“曲总,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曲朔风没理会严烁的话:“秋白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你让秋白自己选。”严烁意有所指。 第55章 曲朔风揽着江秋白的力道更重了点:“严总真会开玩笑,秋白现在依然是我的合法爱人。” 严烁已经知道江秋白与曲朔风并没有正式离婚的事情,气得不行偏偏又无法反驳,好风度都不想再维持。 被这么一闹,江秋白的那一点醉意已经没了,他推开曲朔风的手:“曲朔风,你先去那边等我一会。” 曲朔风没说话,不情不愿走到了一边,严烁没想到曲朔风会这么容易妥协。 “严烁哥,你有事要和我说吗?” 严烁回过神:“明天出去吃顿饭吧,到时候再说。” 江秋白的酒意又涌了上来:“好,明天你打电话给我就行。” 回家的路上,曲朔风一直在唉声叹气,看向江秋白时目光都是幽怨。 “曲先生,您能换个表情吗,我瘆得慌。” 曲朔风敢说不行吗,现在江秋白就是个属炮仗的,尤其在他面前,仿佛要把过去十多年没发的脾气一次性补回来。 他叹了口气:“本司机兼职家政现在就开始保持沉默。” 江秋白表情无奈:“曲朔风,你至于吗?” “至于,我太至于了。”曲朔风道。 “那你就慢慢醋着吧。”江秋白道。 曲朔风:…… 曲先生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老实开车。他心想自己现在什么家庭地位啊,江秋白还愿意让他送回家就不错了。 曲朔风还不知道江秋白与严烁约了第二天见面,不然估计能醋得睡不着。 严烁订的是餐厅包厢,江秋白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等着。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江秋白忍不住道:“严烁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等会还要回公司加班。” “你如果不想和曲朔风纠缠,我可以帮你。”严烁道。 江秋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 看见严烁的眼神后,江秋白有些无措:“严烁哥,我现在挺好的。” “秋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严烁神色认真,“我喜欢你这件事。” “严烁哥,对不起。”江秋白抿了下嘴唇,低声道,“一直以来,我都只当你是兄长。” 仿佛早就知道了答案,严烁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 就像几年前一样,即使他看出来江秋白与曲朔风之间的感情有些问题,也明白自己拆散不了他们。 但是把话说出来,至少以后再回想时不会觉得遗憾。 更何况,既然有些人把他当做最大的威胁,他就会继续做这个威胁。 “严烁哥,你为什么忽然说……” 严烁笑了笑:“为了让某些人有危机意识,别又作死。如果他还敢欺负你……” “我自己就先揍了。”江秋白顺嘴接了一句。 严烁笑出声:“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严烁哥,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江秋白心想,你别为了我这棵小树苗放弃了大森林。 严烁笑了一下:“我不成家只是因为没遇见合适的。” 他这样说了,江秋白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气氛仍然逃脱不了尴尬,吃完饭两人就很快分开。 曲朔风下班后顺路去公司接了江秋白,这人一上车就裹着毯子开始睡觉。 “怎么困成这样?”等红灯时,曲朔风帮江秋白把凌乱的毯子拉好。 睡着的江秋白特别安静,喜欢把脸埋在毯子里,衬得脸更小。 曲朔风努力别开目光,他怕再盯着看下去会出事。 快到家时,江秋白终于醒了,曲朔风道:“以后坐别人车的时候别睡觉。” 江秋白忍笑道:“别人是谁啊?” 曲朔风哼了一声:“你竹马哥。” “关严烁哥什么事?”江秋白道。 “你看看,我一提竹马哥你就知道是谁。”曲朔风气哼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严烁今天跟你告白了。” “不是你自己先提的吗?”江秋白懒得理这个给竿子就能进化成窜天猴的人。 “秋白,你没有答应严烁,那你会答应我吗?” 江秋白静静看着曲朔风,没有说话。 曲朔风先撑不下去了:“我不问了,秋白,你开心最重要。” 江秋白摇摇头:“有的人说的好听,什么会一直等着,这才多久就坚持不住了。” “我坚持啊,肯定坚持。”曲朔风道,“秋白,我是不是比之前进步了?” “还行吧,谁知道你这次能坚持几天啊?”江秋白道。 “做再好的保证你也不会相信,我会证明给你看。” “哦。”江秋白歪着头,又快睡着了。 曲朔风谨慎开口:“我能拥有一个比家政和司机亲近点的身份吗?” “现在这样不好吗,你还想要什么自行车?”江秋白瞪了曲朔风一眼。 曲朔风心道我想要的可太多了,说出来你怕是会直接把我轰出去。 “那我们能用积分制吗,可以升级的那种。” “你怎么不说要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呢?”江秋白笑道。 “满分能登堂入室我就考虑一下。” “滚滚滚!” 两个人跟小孩一样斗了一路嘴,被怼得更多的那个显然是曲朔风。 不止江秋白,曲朔风其实也挺喜欢现在的状态。 从前,即使是最好的时候,他们的氛围也没有这么轻松过。 路过甜品店时,江秋白闹着要下车买蛋糕。曲朔风当然由着他,别说买蛋糕,把店买下来都行。 两人刚进门,有个客人低着头往外走,差点和江秋白撞在一起。 等江秋白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曲朔风揽在怀里,鼻尖是曲朔风新换的香水味。 “朔风?” 江秋白抬起头看清了那个客人的模样,姜然。 “江秋白,好久不见。” 江秋白敷衍地应了一声,他俩就没见过几面。 “一直没见你出来,是不是很忙?” 姜然知道之前那些朋友得罪了曲朔风,全部被收拾了一顿,还被家里停了卡,收回了车房,“发配”去了其他城市。 曲朔风内里就是个非常狠心的人,姜然很清楚。 “我去选蛋糕,你们俩慢慢聊。”江秋白笑着说。 曲朔风在那个笑容里看见了明显的威胁,无奈地笑了笑:“别买太多,喜欢的话明天再买新鲜的。” “我就买,等会出去送人。” “你开心就行。”曲朔风心想幼稚的秋白真可爱。 姜然神色尴尬:“朔风。” 曲朔风看向姜然,冷淡道:“有事吗?” “林想他们几个……” 曲朔风笑了下:“你该去问问他们自己做了什么,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姜然笑容勉强,知道不可能改变曲朔风的心意:“那我不打扰你了。” 曲朔风快步走到江秋白面前,发现他托盘里一个蛋糕也没有:“没有喜欢的吗?” “聊得开心吗?”江秋白问。 “秋白,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秋白夹了一块蛋糕:“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秋白,陆熙之前都跟我说了。”曲朔风道,“我和姜然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就喜欢过你一个人。” “你们俩高中不就在一起吗,你的那些好朋友记得比你还清楚,勾肩搭背又送水做饭的。” “什么好朋友,我没有那种朋友。”曲朔风道,“一定是你先入为主了,我以前跟谁都勾肩搭背,送水做饭又是谁编的假料?” “你还有理是吗?” “都怪我没有早点遇见你,否则你这么好看,我哪能看得见别人。” 江秋白呵呵两声:“好看你会忘了吗?” 曲朔风忽然记起来,他还是没想到高中那会何时见过江秋白。 看见江秋白的冷笑,曲朔风立马就怂了:“我现在就开始想。” 第56章 完结 曲朔风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江秋白的场景已经是两个月后,这一年也即将到达末尾。 A市早早就下了一场雪,江秋白结束一轮工作后休了长假,在家闭关写新书,而曲朔风却到了年尾最忙碌的时候。 “住在这儿上班不方便,你先搬回去吧。”江秋白道。 “没有不方便。”曲朔风道,“你又不回去,我独守空闺有什么意思?住在这儿虽然辛苦,但是我快乐。” 曲朔风的语文可能是体育老师教的,江秋白偶尔会因为他的话感到无语。 江秋白默认了曲总的苦中作乐,最后还是没忍心从曲家叫来了阿姨,负责照顾他们俩。 等曲朔风终于空闲下来的时候,A市下了第二场雪。 江秋白和终于回国的陆熙在家约着吃了一顿火锅,曲朔风也在。 比起几个月前,陆熙又瘦了一些。他心情不好,都分不出精力和曲朔风互怼,安静地窝在沙发上,看着有些孤独。 前些日子,江秋白从曲朔风那儿得知陆熙彻底与陆家决裂,陆熙出国见了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饭后,曲朔风抢先进了厨房收拾,说是最近工作太忙怕技艺生疏,仿佛家政才是他的主业。 “你不去安慰一下陆熙?”曲朔风问。 江秋白笑着看曲朔风:“你吃错东西了?” “我这么大度的人,怎么可能会跟他计较。”曲朔风小声道,“他以前总骂我也是因为心疼你,我完全理解。” 江秋白将碗碟放进洗碗机后才回到客厅,坐在了陆熙身边。 “秋白。”陆熙道,“我有点羡慕曲朔风。” 江秋白不明所以:“为什么?” 陆熙笑了下:“能够得到原谅是很幸运的事情,还是因为秋白你太温柔了。” 江秋白笑着看向厨房:“我可没有原谅他。” 陆熙歪在江秋白身上笑:“那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 “陆熙,你别得寸进尺啊,注意距离。”曲朔风从厨房里探出头。 陆熙直接抱住了江秋白,冲曲朔风做鬼脸:“略略略,气死你。” 江秋白摇摇头,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陆熙睡着后,江秋白走出客房,曲朔风正四仰八叉睡在沙发上,十足的主人姿态。 “曲先生,你家在对面。”江秋白推了推曲朔风。 曲朔风睁开眼,随手摸了个抱枕放进怀里:“我喝醉了,走不动。” 江秋白丢了一个抱枕砸过去:“少在这儿装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酒量吗?” “我真醉了。”曲朔风坐起身,“刚才对待陆熙那么温柔,对我就换了一个面孔。” “你和陆熙能一样吗?” 曲朔风认真道:“那还是不一样的,陆熙是个外人,而我们俩在一个户口本上。” 江秋白冷笑:“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没有这种可能。” 最后曲朔风还是回了对面住,磨蹭了很久,要到了一个晚安拥抱。 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轨,偶尔忙碌,偶尔清闲,空闲的时候他们会出去旅游,有曲朔风去过的地方,也有些新开的风景区。 只是,曲朔风始终没有重新获得名分。 曲朔风帮江秋白收拾屋子时,柜子里翻出了和他家里相同的那张毕业照,醋坛子当时就打翻了。 “你高中时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曲朔风问。 江秋白抽出相册里的那张大合照丢给曲朔风:“你自己找吧。” 曲朔风心想生活还是有非常多变化,他家秋白以前并不会这么凶。 “这谁能找到,人脸都是模糊的。” “曲朔风,你长眼睛是为了占脸上面积的吗?” 江秋白心道,这是他自己选的人,蠢也没有办法了,还好家里还有他和小雨点,能够稍微中和一下家里的平均智商。 曲朔风对着照片后面的名字看了半天,视线移到了他身后的位置。 那个人只露出上半张脸,即使眼睛被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一部分,曲朔风还是认出来了,那是少年时的江秋白。 脑海中纷杂的记忆忽然连成一条线,曲朔风忽然就想起了巷子里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年。 就算再过很多年,曲朔风也没法忘记这时候的感受。 加上从陆熙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真相慢慢被拼凑完全。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江秋白就在一步步努力靠近他,最后也是他亲手把江秋白推远。 曲朔风放下照片,走到江秋白身边,从背后抱住了他:“秋白,我……对不起,总让你伤心。” “不准耍流氓。”江秋白踩了曲朔风一脚,没用多少力道。 曲温雨周末时过来住了两天,嘲笑他们俩像是在早恋,牵手和拥抱都需要数着日子。曲朔风恼羞成怒,讽刺亲妹是个单身狗。 结果曲温雨带着江秋白偷偷回了曲家,嘲讽亲哥已婚还不如单身狗。 又过了一段时间,曲朔风小心翼翼问江秋白:“我们俩算是和好了吗?” “不算。” “那我继续努力。” “加油!”江秋白的语气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无名无分的曲总不敢怒不敢言,依旧连留宿都不敢说出口。 陆熙回国后,时常来找江秋白。 曲朔风虽然能理解,但是难免要吃醋,而且仗着江秋白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他就开始得寸进尺。 “秋白,陆熙想挽回顾池源难道不应该过来找我请教吗?” 江秋白:…… “你还挺骄傲是不是?” 曲朔风握住江秋白的手:“刚才没有,现在有一点点骄傲。” 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陆熙后来还真的请教过曲朔风,虽然90%的内容都是曲朔风在秀恩爱。 现在的曲朔风居然也能充当人生导师,告诉陆熙应该坦诚,感情也需要认真经营。 最后,他被江秋白好一顿嘲笑。 笑过之后是几分释然,曲朔风又委屈道,这分明是他血泪教训后得出的结论。 他们依然不够完美,却变得越来越契合对方。 这年除夕,回曲家吃年夜饭之前,他们回了原先住的地方取东西。院子里的花草被养护的还不错,这么冷的天,看起来依然很有生机。 后院的温室里,花草开得正盛。 门口摆着两盆腊梅,刚开花没多久,散发着清冽的幽香。 “还能认出来吗,你很喜欢的那株腊梅。”曲朔风用求夸奖的语气道,“我费劲功夫才把它养好。” 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两年,当时的心情如今再回想起来已经淡化很多。 当时的江秋白以为,他们的婚姻会走向末路。 后来,他们的生活的确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后,他们又选择了一条新的路重新走向人生的终点。 “搬回来住吧。”江秋白道。 搬回家那天,曲朔风从学校要到了那张毕业照的原件。 经过修复之后,他们俩的部分被裁减下来,打印出来放在了曲朔风的办公桌上,和他们的结婚照放在一起。 江秋白有天去办公室看见了那张照片:“怎么摆这了?” “好看,我喜欢。” 江秋白撇撇嘴:“我那个时候不好看,你肯定不会喜欢。” “秋白,是谁说过什么吗,才让你觉得高中的时候一点也不好看。” 江秋白冷哼一声:“你还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死颜控!” “你什么样我没有见过啊,还不是一样的爱你。” “你的意思是我有不好看的时候?” 曲朔风非常没有求生欲的点了下头。 “烦死了,你今晚给我滚去睡书房。” “秋白秋白秋白……”曲朔风跟在江秋白身后,仿佛在念经。 “还在公司呢,你能不能要点脸?”江秋白捂着耳朵,“怪不得小雨点粘你,你们俩果然就是同类。” “我儿子当然随我,聪明随你。”曲朔风道。 江秋白心想,果然不能给这个人好脸色,还是扫地出门吧。 第57章 番外一 搬回家住的第一天晚上,曲朔风被关在了卧室门外。 除夕那天,江秋白说回家住,曲朔风第一想法是江秋白连邻居都不想跟他做。 等他回到车里,被冷风冻住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到了曲家,需要陪着父亲去招待客人。 今年的年夜饭轮到他们家主办,院子里很快聚满了人,他抽不出时间去找江秋白,心里简直百爪挠心。 江秋白和曲温雨他们这些小辈坐在一起聊天,曲飞雪问:“秋白哥,你跟堂哥是不是和好了?” 江秋白看向不远处,正好与曲朔风投过来的视线相撞,他低下头笑了笑:“差不多吧。” 曲温雨已经给亲哥打了小报告,此时的曲朔风还不知道差不多有时也等于差很多。 “秋白,你今天说搬回家,你也和我一起回去吗?”等到院子里的喧嚣散去,曲朔风才找到机会跟江秋白说话。 “曲先生,您的脑子真的没事吗?”江秋白看了曲朔风一眼,“我需要再考……” 曲朔风喜不自胜,立马道:“你现在否认也没用,就是答应了。” 紧赶慢赶,他们还是在开春时才搬回去。 院子里多了一栋狗屋,与旁边的房子等比例还原,小雨点刚进家门就进去撒欢,俨然已经忘记原来的家。 收拾完行李已经是深夜,曲朔风刚想抱一下江秋白就被推开:“你想干嘛,我要睡觉了。” 曲朔风指了指江秋白身后:“秋白,那也是我的卧室。” “搬回家只是我重新接受你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步。”江秋白把曲朔风的枕头丢给他,“曲先生,晚安。” 曲先生安不了,曲先生还有点想哭。 之后,就是无限循环的斗智斗勇游戏。 长辈起初以为他们俩又闹了矛盾,最后发现就是小两口在胡闹,索性也不管他们了。 其实,江秋白刚开始是有些害羞无措,所以才把人关在门外。之后,他又觉得逗曲朔风很有趣,就一直玩躲猫猫游戏,不怪最近连陆熙都有些同情曲朔风。 “陆熙说我最近太作了。”吃饭时,江秋白道。 曲朔风惊讶道:“陆熙居然有脸说你作?”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和你没有可比性。”曲朔风俯下身,缓缓靠近江秋白,“秋白,我的家庭地位是不是太低了?” “家里排第三,你还想怎么样?”江秋白眼睛里带着笑意。 家里就两人一狗,排第三,这地位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反正已经不能更低了。”曲朔风压了下江秋白的后脑勺,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明明以前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此时的江秋白却红了脸,他背过身气恼道:“你还是继续睡书房吧。” “好的,没问题。”曲朔风的语气听起来一本正经。 “你确定?” 这些天,曲朔风成天和小雨点一起开门爬床,一点脸都不要。 曲朔风摸了摸江秋白的头发:“你开心就好,想怎么样都行。” “你自己说的哦。” 江秋白的语气微微上扬,很可爱,曲朔风又想亲他了。 曲朔风很乐意见到江秋白不自觉表现出属于他的可爱之处,而且,其他人都看不到这些。 搬回家的第一个周末,曲朔风需要去公司加班。他听见厨房里的动静才起来,走出来才发现做饭时江秋白不是阿姨。 “怎么想起来做饭?”曲朔风边打领带边问。 江秋白收回目光,眼珠子转了几下:“因为我闲得无聊。” 曲朔风没反驳他这个理由,只是变的更粘人了,最后江秋白不得不把人赶出厨房。 “我能申请要个临别吻吗?”出门前,曲朔风问。 “曲先生,恋爱需要循序渐进,请你不要拔苗助长。” 曲朔风叹了一口气:“有些人都领了结婚证,却还是连接吻都需要提前三个工作日提交申请。” 江秋白被逗笑,踮脚亲了曲朔风脸颊一下,把人推出了门:“少贫嘴,赶紧上班去吧。” 年少时的他们,从恋爱到结婚,所有的事情都迅速完成。 如今,隔着几年的时差,他们的生活又放缓了节奏。 今年春天意外的很长,暖融融的春光让人心情都好不少。 休息日,曲朔风带着江秋白去了新开的餐厅打卡,回来时,他接到了晏果的电话。 “谁打的电话?” “晏果问你要不要过去玩,他在岁城的两家温泉山庄过段时间开业。” “那个网红山庄吗,人会不会很多?之前试营业的时候好多人拍了vlog,陆熙还说找时间让我陪他去。” 曲朔风拉下脸:“别提陆熙。” 江秋白忍笑:“你之前不还说让我多关心朋友。” “那是之前他死气沉沉的时候,你现在再过度关心他,会导致我很难过。” 江秋白被曲朔风做作的语气恶心到翻了个白眼:“你难过个鬼啊。” “去不去,我给晏果回个话。”曲朔风道,“正好我们可以顺路去原城一趟,你之前不是在微博说想去吗?” 江秋白撇撇嘴,故意道:“秋白他不喜欢住酒店,所以秋白他不想出门。” “江先生,旧账实在太多了,不需要省着用,偶尔也可以换一个。” 他们俩现在经常互相称呼对方为曲先生和江先生,偶尔还中英文夹杂对话,平常讨论下买什么菜都像是在谈商务。 反正是些外人理解不了的情趣,为此,他们已经无数次被家长批评。 “哦,但是我就喜欢用这个。” “行行行,都随你。”曲朔风故意道,“因为你一个人睡陌生的地方不适应,所以我决定订大床房。” “曲总,请问您是破产了吗?是我不配拥有套房吗?是得到又不懂珍惜了吗?”江秋白三连问。 曲朔风早就看出来,江秋白订套房的目的只是想有个借口把他关在门外。 可怜如他,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和好了。父母敲打他以后别再作死,朋友嘱咐他这次好好珍惜。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至今没能进江秋白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