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棺材板压不住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太后的棺材板压不住了》作者:春风绿 本文文案: 宋玉华死后百年,有人说她和那个意在谋朝篡位的小叔子有一腿。 这踏马的侮辱鬼了,宋玉华立即揭棺而起,玩了一把重生。 萧敬云发现,大嫂最近对他的意见很大,一天到晚攒使皇帝侄儿杀了他。 片段一: 宋玉华举起酒杯,笑意盈盈地道:“瑞亲王,来,哀家敬你一杯。” 端着毒酒的萧敬云站起来,从容道:“这第一杯酒,需先敬先帝。” 毒酒倒在地上后,冒了一阵青烟。 诸位皇亲国戚:“……” 京城里广泛流传着,太后要卸磨杀驴了,手握重兵的瑞亲王首当其冲。 宋玉华:她要杀的是驴吗?她要杀的是奸夫!日后毁她清誉,让她无缘面对萧家列祖列宗的奸夫! 注!!!(男主与先帝并无血缘关系,不是皇家人,身世有隐秘) 内容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玉华、萧敬云 ┃ 配角:预收文《我哥尚主了》《爱他的星光》 ┃ 其它:古言、宫廷、相爱相杀 一句话简介:太后要杀相好的 第1章 这踏马侮辱鬼了 宋玉华死后百年,墓被盗了。 盗墓贼拿了墓室里的宝贝还觉得不够,非要撬这位大燕明熙太后的棺椁。 棺椁撬得很费劲,其中一个盗墓贼道:“不是说这位明熙太后改嫁给小叔瑞亲王了?那咱们撬的这棺椁不会是个空棺吧?” 另有一个盗墓贼呸了一声,不悦道:“别乱说。这位明、熙太后虽然改嫁给了小叔子,不过她原配是延兴帝,所以死后会和延兴帝同葬帝陵。” “说来也是好笑,她都已经是太后了,怎么还想着要改嫁?而且改嫁给谁不行,非得是自己的小叔子?” “哈哈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二十四岁就守寡了,深宫寂寞,身边的人又都是太监。只有小叔子年轻力壮的,还时常能见见面,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搞上床了呗!” “嘭”的一声,棺椁里传来一声巨响。 盗墓贼纷纷后退,有两个吓得魂不附体,双脚软得跟滩烂泥一样! “卧槽,什么声音?这太后是要诈尸吗?”有个盗墓贼开口道,声音惴惴不安。 刚刚笑得很欢的盗墓贼这会唇瓣发抖,语无伦次道:“她不会是听见我们说的话吧?难道她不想葬在这里,想葬在那个瑞亲王的身边?” “嘭”的一声,棺材里又是一声巨响。 盗墓贼一阵惊呼,互相问带东西了没有。 棺材里的宋玉华实在是忍不住了,尼玛,侮辱鬼呢? 她十六岁与延兴帝大婚,十七岁生下一子。二十四岁被封为明熙太后,垂帘听政,抚育幼帝,功在大燕,什么时候跟自己的小叔子有一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宋玉华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之力,立即揭棺而起。 宋玉华也不知道今夕何夕,更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意识?她只想捏死这几个盗墓贼,让他们知道诽谤太后是何种下场? 只是当她从那棺木中赫然起身时,一团冒烟的东西扔进了她的怀里。 “轰”的一声巨响,宋玉华的尸身被炸成碎片,死得不能再死了。 …… 大燕嘉平二年,慈宁宫。 一场高烧后,昏昏沉沉的宋玉华从疼痛中醒来。 贴身侍女立即上前撩起帷幔,声音清柔道:“主子可觉得好些?” 宋玉华眨着迷蒙的双眼,试探地唤了一句:“秋露?” 秋露立即迎上前去,待探过宋玉华的额头,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主子总算是好些了,刚刚皇上想来看您,奴婢都不敢请皇上进来。” 宋玉华揉了揉眼睛,她都死了多少年了? 记忆里的秋露满脸皱纹,搀扶她的双手时常颤抖,哪里是如今年轻娇俏的模样? 莫非她是……重生了? 宋玉华暗暗心惊,好歹做了几十年的太后,她立即疲倦地闭上眼睛,嘴里喃喃道:“哀家都睡糊涂了,皇上这几日可还好?” 秋露端了茶来,在一旁候着,出声道:“除了担心您,还是老样子。早上临朝,过午在尚书房学习,申时接见几位辅政大人,酉时批阅折子,戌时看书。” 宋玉华想起一个人来,轻哼一声,磨了磨牙道:“瑞亲王呢?” 秋露回道:“瑞亲王春猎还未归。” “春猎,今日三月多少?” “回主子,三月二十二日。” 宋玉华拧着眉心,心里满满都是怨气。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重生了,只怕是萧家的列祖列宗开眼了,让她回来杀了萧敬云这个“奸夫”! 死后百年,陵寝被盗,史书被篡,她竟然成了后人口中的“荡、妇”,这简直不可忍。 想她宋玉华出身名门,祖父乃是六部尚书之首,父亲为礼部侍郎,两位叔父各供职于工部与刑部。 名门世家,十六岁红妆铺地嫁与先帝为后,十七岁诞下太子永晨,一生尊贵荣耀,谁敢亵渎半分? 却偏偏死后遭受到那样的侮辱,而且陵寝都被人掘了。 宋玉华想一想就恨,先帝死得早,陵寝建得粗劣,她也没有在意。现在想一想,真是作死。难道她自己死了以后不用进那陵寝?竟然半点不上心。 揉了揉愤懑交加,疼痛难忍的胸口,宋玉华勉强坐起来道:“哀家心里烦闷,你跟哀家说说话,不拘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秋露应是,先是奉了茶,这才挑了些京城发生的趣事说。 宋玉华阖上眼眸,静静地听着,心里反复验证,此时正逢皇上登基两年,萧敬云猖狂结党之际。 末了,待秋露说得嘴干,她便轻轻地挥了挥手。 宋玉华已经回忆起自己的这场病,以及皇上登基这两年发生的大事。 先帝勤政,与几位辅政大臣皆显亲厚。皇上刚登基这两年,除了依旧我行我素的瑞亲王,像王成元这种老狐狸都还藏得住。 至于萧敬云,他是先帝亲封瑞亲王,掌虎啸营十万兵马。表面上维护京城的安危,实际上却虎视眈眈,伺机造反。 上一世嘉平八年,皇上命孟秀杰在千峰围场伏击萧敬云。为了制造萧敬云是春猎出了意外,孟秀杰只带回了一具被野狼啃食过的残躯。 萧敬云死后,王成元等老狐狸立即罗列几十条罪状,还说要将萧敬云鞭尸示众。最后还是她亲自出面,才保得萧敬云顺利下葬,不过是葬在荒山野岭,不得葬入皇陵。 想到这里,宋玉华立即冷哼一声。 莫不是她一时好心,那些史官就以为她跟萧敬云有什么牵扯? 那些个混账,表面上是大义凛然的史官,私下里却是撰写无稽之谈的书客。 …… 三月二十三日辰时,退朝后的嘉平帝来慈宁宫陪太后用早膳。 宋玉华看着清瘦的儿子,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皇家的太子三岁离母,每日相处的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上一世因着她不让儿子立卫沁潼为后,儿子对她冷漠至极。后来卫沁潼死了,儿子又怀疑是她杀的,对她更是满腹怨恨。 死过一次的宋玉华觉得,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伤了母子和气,让她连做太后都不顺心,实在是不划算。 想到这里,宋玉华再看向儿子时,满目慈爱。 “来,挨着母后坐。”宋玉华向儿子招了招手,秋露立即在她的身边安了一把椅子。 嘉平帝受宠若惊,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忐忑。他那唇瓣动了动,颔首道:“谢母后!” 宋玉华见儿子这般,心里微微有些难受。本是粉雕玉琢的孩子,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纪,却只晓得样样按照规矩来,老沉得让她心疼。 宋玉华的早膳一向丰富,马蹄糕、鸡丝粥、佛手酥、油酥饼、羊乳茶等等。微妙的用膳气氛中,宋玉华发现儿子一直在偷偷打量她。 他那眼睛又大又圆,微微一动就能让她轻易察觉。想起儿子刚出生的时还在她身边养着,那时她每每会在儿子入睡之时,悄然逗他。或是温温柔柔地叫一声小汤圆,或是笑着俯身温柔亲吻,亦或是神神叨叨地念着,希望他能平安长大。 鬼使神差般的,宋玉华突然脱口而出道:“小汤圆。” 嘉平帝望了望桌面,轻声询问道:“母后是想吃汤圆吗?” 宋玉华惊觉自己刚刚叫了儿子的小名,便摇了摇头道:“不是。小汤圆是你的小名,你刚出生的时候,眼睛又圆又大,脸也是圆圆的,头也是圆圆的,抱在怀里的时候软软的一团,哀家便给你取了个小名叫汤圆。” 嘉平帝愕然,目光里满是诧异。 他儿时对母后的记忆太少了,只记得每日随丰宝奔波于东宫和凤仪宫之间,晨昏定省。 宋玉华见他这副惊讶的模样,忍不住轻哼道:“你三岁才迁至东宫,在那之前都是跟母后住在凤仪宫的。你小时候圆圆团团的,睡觉总爱撅着屁股,哀家还让秋露照着画了几张酣睡图,不信叫她找出来给你瞧瞧。” 嘉平帝一下子就红了脸,有些意外地看向秋露。只见秋露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睛带笑,嘴角隐忍地抽搐几下。 气氛逐渐轻松些,嘉平帝见母后给他夹了一块佛手酥,心里顿时一暖。 然而就在他准备吃下去的时候,丰宝突然进来回禀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瑞亲王春猎回来了。几位辅政大人请皇上一同去城门迎接。” 嘉平帝一下子站起来,因为太慌张了,筷子应声落地。 “啪”的一声,宋玉华将筷子重重地掷在桌上。明间里一下子都静得慌,谁也不敢说话。 “母……母后,儿臣去去就来。”嘉平帝紧张道,小脸上满是惧意。 宋玉华牵着儿子的手,转头对着丰宝吼道:“去告诉那群老家伙,他们是准备告老还乡了?” “区区一个瑞亲王就敢请皇上去城门口迎接?你让他们去,哀家到想看看,谁敢?” 丰宝跪在地上,目光瞪得比铜铃还大! 什么时候太后竟然……竟然敢…… “还不快滚!”宋玉华大吼,气死她了。 丰宝连滚带爬,一下子就滚出了慈宁宫。宋玉华余怒未消,紧拽着儿子的手道:“别怕,有母后在。” “那群老不死仗着年纪大,身上有点爵位就敢对你呼来喝去的!” “呵!这要是你父皇在世,他们还不跟蝈蝈一样,不知道缩在那个角落里凉快呢!” 嘉平帝眨了眨眼睛,心里慌得很。他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又不敢用力。 母后嘴里那群老不死的还要轮流教他念书呢,他不想忤逆师长。更何况,瑞亲王很厉害,连那群老不死的都怕,他也怕! 宋玉华心里的火气很大,忍不住放开儿子的手,然后干架似的撸了撸袖子。 这一世别管是萧敬云也好,王成元也罢,还有后起之秀孟秀杰等等诸如此类的乱臣贼子,看她不一个个收拾了。 不将他们送进地狱,对不起她重生一回。 想到这里,宋玉华立即对儿子道:“别畏首畏尾的,以后跟在母后的身边,看母后怎么收拾他们!” 已经被灌输了两年别让太后专权的嘉平帝:“……” 作者有话要说: 现言连载文《爱他的星光》跪求收藏! 在娱乐圈奋斗七八年沈舟有幸迎来一位大造型师 从此星途顺风顺水,想什么来什么 经纪人日常看到他的造型师就两眼发光,还委婉地提醒他可以为了前途牺牲一下 有天大造型师累了,在他的沙发上睡着 他看着她的素颜入了迷,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可以牺牲什么? 苏舒喜欢一个人好几年了,终于有机会跟他共事 她日常提醒自己,看看就行了 直到有天,那个人穿着撩人的冰丝睡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小半白皙的肩头 沈舟:“听说你合约快到了?” 苏舒:“嗯。” 沈舟把袖子往下再扯扯,眉眼微红:“续吗?” 苏舒一把将人扯进房间里去,没过多久,房里传来一声憋不住的嗔怒:“快把衣服穿好!” 沈舟:“续不续?不续的话,我还有裤脚可以扯一下!” 苏舒叫苦不迭:“续!我续还不行吗?” 第2章 瑞亲王 先帝过世的时候,曾下过一道圣旨。 新帝亲政之前,太后可垂帘听政。 不过太后只在新帝登基时垂帘坐镇,安抚皇上。几位辅政大臣见太后这般识大体,平时也是多多教导皇上要敬重太后,有空去陪太后吃个早膳啥的。 但是有一点,不能让太后专权。 这两年风平浪静,谁也没有想到太后突然就发作了。 传话的丰宝被几位辅政大臣堵在了昭和门的大道上,太傅王成元道:“丰公公你得说清楚,太后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的火?” 丰宝哭丧着脸道:“总之,几位大人还是别去了。真惹恼了太后,皇上夹在中间可为难了。几位大人跟定国公一样,各司其职去吧!” 王成元等人面色一僵,皆有几分不忿。 定国公那可是三朝元老,太后的亲爹,哪里是他们能比的? “罢了,太后这两年不曾插手朝中事务,吾等还是遵从太后的旨意吧!”王成元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遵从太后旨意,就是瑞亲王想怪都怪不到他们的头上,横竖太后的面子瑞亲王也是要给的。 其余三位辅臣,皆点头应是,不一会各自散去。 …… 瑞亲王府。 春猎十日回来的瑞亲王还未小憩片刻,下人便来禀,说是兵部尚书安丁山来访。 萧敬云捏着手中擦拭的帕子,冷漠地笑道:“他来干什么?” 一旁伺候萧敬云的苏锦荣道:“许是来示好的。” “示好?”萧敬云冷嗤,一双冷肃的眼眸满是嘲讽。 苏锦荣接着道:“今日宫里传来消息,几位辅政大人想请皇上出宫相迎王爷,谁知太后发怒,不许皇上出宫,更威胁于几位辅政大臣,若是他们胆敢出宫,那便让他们告老还乡!” 萧敬云听得有点意思,桀骜的目光微微一敛,冷笑道:“原话!” 苏锦荣转述道:“去告诉那群老家伙,他们是要准备告老还乡了吗?区区一个瑞亲王就敢请皇上去城门口迎接?你让他们去,哀家到想看看,谁敢?” “区区?”萧敬云扔下手帕,声音不轻不重,似有几分愉悦道:“她到是长进几分!” “还有呢!”苏锦荣笑,继续转述:“别怕,有母后在。那群老不死仗着年纪大,身上有点爵位就敢对你呼来喝去的!呵!这要是你父皇在世,他们还不跟蝈蝈一样,不知道缩在那个角落里凉快呢!” 萧敬云转头看着苏锦荣,他虽眉目英俊,到底沾了太多杀戮,看人的目光都是带着杀气的。 苏锦荣收敛几分,解释道:“呵是原话,奴才不敢多嘴。” 萧敬云倏尔一笑,眸色更深了。只听他道:“连先帝怎么处事的她都知道,那这两年怎么就跟个混吃等死的傻子一样?” 苏锦荣摸了摸鼻子,心里一阵悻悻。 太后出身世家大族,自小娇生惯养的。试想一个女人,父亲是一等国公爷,丈夫是皇帝,儿子是皇帝,好东西有的是人捧到她的面前。 至于争权?争来干什么?几十个人伺候她,足够了。再多的人,只怕她连如何支配都不晓得。 …… 客堂里,安丁山忐忑地等着。 萧敬云一出现,安丁山立马下跪行礼。 萧敬云坐到主位上去,声音漠然道:“安尚书不惧结党之名来本王府邸,不知有何贵干?” 安丁山跪着转了个方向,把头埋得低低的,恭敬道:“微臣听闻王爷春猎归来,特来问安。” “问安?”萧敬云冷嗤,眼里藏着刀锋般的鄙夷。 安丁山难堪地红了脸,却不得不硬撑道:“正是。听说今日太后发怒,皇上本想出宫接王爷都不能,微臣便斗胆来了。” 果真是抱着告密之心来的,萧敬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可怖。 苏锦荣见怪不怪地道:“来人,送安尚书出府。” 安丁山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倏尔间,只见一个茶盏狠狠地朝他砸了过来,一道狠戾的声音道:“先帝怎么就让你当了兵部尚书?” “王爷,微臣这都是担心王爷啊!”安丁山捂着被砸破的额头,整个人惊疑不定。 萧敬云懒得再看他,王府里的侍卫很快将安丁山拖了出去。 苏锦荣道:“眼下撤换安丁山恐皇上生疑。不如奴才去劝他几句,开解开解?” 萧敬云不耐烦道:“罢了,你且告诉他。若是再敢动什么歪主意,本王先结果了他。” 苏锦荣颔首,立即追了上去。 萧敬云一个人坐了一会,苏锦荣便回来复命了。 “安丁山胆子虽小,却算不上蠢。奴才点他几句,他便在门口狠狠地摔了一跤,让轿夫抬着去治伤了。” 萧敬云揉了揉眉心,有些暴躁道:“还有八年。” 苏锦荣眼眸微动,连忙出声道:“快了,王爷若是烦闷,便出京去玩些时日。” 萧敬云倏尔睁大眼眸,满是戾气道:“你看到这群心怀不轨的臣子了?皇上年幼,太后万事不管,到还显得自己高高在上,身清目明一般?” “本王每每想起她那乐呵呵的模样,真恨不得将她从那高位上扯下来亲眼看看,这京城里厮杀是如何的肮脏不堪!” 苏锦荣跪在地上,诚服地磕着头。随即出声道:“王爷,太后一介女流哪里是那群口蜜腹剑的贼臣对手?” “更何况……先帝早就算到会有今日,才会费尽心机拖住王爷。” 萧敬云站起来,绵长的呼吸压抑着他心里的暴躁。 他看向窗外,偌大的王府围墙深深,到像是他的囚笼一样。 先帝当真好算计,折他一双翅膀,困他如饿兽求食,不得不为大燕尽心尽力。 作者有话要说: 古言连载文《山顶洞人种田记》跪求收藏!!! 大壮又往山洞里扛男人了…… 李春妮看着身后数十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未语泪先流 飞机失事穿越时空,她本想找个巴实的男人过日子,谁知道她找的男人对她太好了,一心就想扶她当女王 瞧瞧身后这一群,那都是她的备选啊!!! 老天爷啊,原始社会的男人比猛兽还可怕,她一个都扛不住了,更别说有一窝了,这下可怎么整? 本文又名《夫君太爱我了怎么办》 【轻松欢乐文,非NP,架空勿考】 第3章 太后临朝了 三月二十四日,卯时。 刚刚起床的嘉平帝听见了一个惊悚的消息,今日他的母后要临朝听政!!! “丰宝,朕今日还是不上朝了吧?”嘉平帝弱弱地道,他很慌。 丰宝比他还慌,跪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半死不活地道:“皇上,太后在外等着呢!” 嘉平帝:“……” 磨磨蹭蹭的纠结了一会,嘉平帝走出去的时候,只见他母后站在不远处正在向他招手,满目柔和。 呃??? 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嘉平帝慢慢走过去,恭敬地唤道:“母后。” 宋玉华牵着儿子的小手,温柔道:“以后要早点睡,那些书晚点看也无妨,你还小,别把身体熬坏了。” 嘉平帝心里一暖,嗡声嗡气道:“嗯,儿臣记住了。” 怀安殿内,文武大臣按顺序排好队,正等着皇上上朝。 突然间,只听一声略微刺耳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臣:“……” 嗯??? 太后娘娘临朝了??? 众臣下跪行礼,一个个跟没睡醒一样,通通懵的。 走上龙椅的嘉平帝见母后落座了,这才开口道:“众爱卿平身!” 众臣:“谢皇上!” 隔着珠帘,宋玉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第一排,微微拱手却不下跪的萧敬云。 他那张万年寒冰脸,从前只觉得不好亲近。现在看着,真是冷血。 许是杀的人多了,他到真以为自己的活阎王了。 宋玉华犀利地盯着萧敬云,突然道:“瑞亲王为何不跪?” 被点名的萧敬云抬首,珠帘里坐着的那个女人,目光黑渗渗的,像是山林里潜伏的恶狼一样。她那嘴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嗜血的挑衅,好像……不太对劲。 萧敬云还未说话,一旁的太傅王成元便站出来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已免瑞亲王的跪拜之礼。” 宋玉华突然起身,撩开珠帘站了出来。 王成元心肝一抖,温吞地跪了下去。 宋玉华冷笑道:“王太傅教的是皇上,可不是哀家。” 王成元连连点头道:“是是,臣知罪。” “母……母后……”嘉平帝也跟着站起来,小脸写满了局促。 宋玉华走近龙椅,伸手牵着儿子。她微微用力,嘉平帝便慢慢镇静下来。 察觉儿子的呼吸平缓些,宋玉华这才扶他坐回龙椅上去。 转身正面直视朝堂,宋玉华看向萧敬云道:“听说昨日瑞亲王回京,几位辅政大臣要请皇上出宫去接?” “现在哀家在这里,太傅便跟哀家说一说,这主意是谁出的?” 王成元:“……” “这……这……”王成元左顾右盼,没有人理他。 心里各种你们给我等着的王成元把头一磕,视死如归道:“是臣。” 宋玉华就等这一句呢,立马呵道:“混账!” “皇上是君,瑞亲王是臣。你到时跟哀家说一说,你是何居心?” 王成元目光以弧形暗暗扫了一圈,双手急出冷汗,强烈又委婉地表现出求救的信号! 可惜,众臣眼盲,没有人能看见。 到是萧敬云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冷嗤。 众臣:“……”别搞事!别搞事!别搞事!!! 宋玉华也跟着冷嗤一声,而且声音极其之大,众臣都听见了! 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去,宋玉华来到瑞亲王的身边。 两个人相隔一尺之距,周围的呼吸声重了又重,然后又一个个压低了呼吸声,装着掩耳盗铃一样什么也没有看见! 萧敬云那深邃的丹凤眼眯了眯,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容慢慢僵住,化为恼羞成怒的愤懑! “太后,注意身份!”萧敬云低吼道,心里全是抗拒。 宋玉华要是再靠近他,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不把这个女人给打飞出去! 宋玉华冷嗤一声,鄙夷地盯着萧敬云道:“身份?哀家什么身份?瑞亲王又是什么身份?” “瑞亲王自诩比皇上还要尊贵,比哀家还要威风,怎么有脸跟哀家提身份?” 萧敬云握了握拳,骨节咔咔地响。 众臣:“……”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嘉平帝:“……”母后,别!!! 宋玉华仔仔细细把萧敬云看了个清清楚楚,心想不过如此。这才不咸不淡地道:“瑞亲王怎么不说话?” 萧敬云撇开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住自己的爆脾气。 “臣绝无谋反之心!” 宋玉华嘲讽道:“你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别当哀家和皇上是傻子!” “你!!!”萧敬云忍不了,倏尔抬首,目光犀利如冰! 已经死过一次的宋玉华:“呵!” 众臣:“……”定国公,定国公呢??? 被众臣在心里强烈召唤的定国公宋正修:“咳咳,太后娘娘,昨日王大人确有不妥,但这都是王大人的主意,跟瑞亲王无关!” 众臣异口同声:“对!” 亲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耍了一圈威风的宋玉华慢慢走上台阶,盯着底下瑟瑟发抖的王成元道:“既然王大人当不好太傅之职,那便安心待在翰林院修撰书史。” 王成元斗胆道:“太后娘娘,臣乃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您不能随意罢免臣。” 说完,王成元开始流泪了。 宋玉华看向萧敬云道:“瑞王以为如何?” 萧敬云头皮一紧,实话实说道:“太后确实无权罢免王大人的辅政之职!” 宋玉华诡异地盯着萧敬云,异常从容道:“看来瑞亲王的手已经深入内政了,既然如此,那王大人便更留不得了。” “来人,传哀家懿旨。太傅王成元不敬皇上,勾结亲王,意图谋反,拉出午门立斩!” 众臣:“太后娘娘,万万不可!” 宋玉华大声呵斥道:“为何不可,因何不可?王成元这老匹夫以亲王为尊,以皇上为仆,竟然要皇上出迎瑞亲王,难道你们也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是对的?” 王成元不敢哭了,吓傻了。只见他连忙抹了泪水,高呼道:“太后娘娘,瑞亲王乃为皇上皇叔,臣只是想请皇上以礼待长,绝非是对皇上不敬啊!” 宋玉华冷嗤道:“以礼待长便可以请皇上出宫,那在王大人的心里,是不是以礼待长就可以请瑞亲王登基了?” 王成元连忙磕头,呼喊道:“太后娘娘明鉴,臣绝无此意啊!” 众臣:“……”王成元救不回来了。 果不其然,只听瑞亲王道:“太后要臣如何自证清白?” 宋玉华盯着萧敬云,声音冷肃道:“衣服脏了,脱下来便是。被身边的大臣攀连了,除掉便是。这样简单的道理,瑞亲王还需要哀家教吗?” 为了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口角,萧敬云掀袍跪地,对着高位上的嘉平帝道:“皇上,王成元确实无能担当太傅及辅臣之职,臣奏请皇上削去他的太傅及辅臣之职。” 王成元双目惊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连滚带爬地往前挪,声音颤颤道:“皇上,老臣教导皇上多年,求皇上开恩啊!” 宋玉华看向儿子,淡淡道:“这老匹夫又狂骗皇上,他不过才教了皇上三年而已。” 嘉平帝:“……那就依瑞亲王之言,王大人暂且先回翰林院当值。” 宋玉华笑了,笑容一点都不含蓄,只差没有鼓掌称快了。 刚回来就干掉一个隐藏的奸臣,不错,不错! 还震慑了萧敬云,更不错! 萧敬云目视前方,可能他身量比较高,目光正好落在那个女人一翘再翘的嘴角上! 很好! 非常好! 懂得借他的手对付辅政大臣了,真的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我哥尚主了》指路专栏,求收!!! 阿秀的哥哥尚主了 阿秀的说亲对象瞬间从张举人、孙秀才、李大富……变成了太傅嫡孙、丞相公子、侯府世子…… 一朝成为皇亲,阿秀感觉还挺爽的 中宫皇后无嫡子,唯有一女朝阳公主嫁了新科状元郎 皇子们蠢蠢欲动,给驸马塞女人是不可能的 不过听说驸马有一位嫡亲妹妹,感情甚好 片段一: 三皇子约了打马球,四皇子约了放风筝,六皇子约了赏荷花…… 阿秀苦恼,与闺阁姐妹们商议如何推掉 结果闺阁姐妹们都跟她绝交了!!! 满京城的贵女们日常咆哮:秀够了没?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皇家小锦鲤,永远都在秀! 第4章 太后想杀了您 下朝后的瑞亲王,一回到王府就大喝道:“来人,给本王备水。” 下人们跑得极快,提着的水却连浪都不会浪一下的。 苏锦荣有些担心地跟在萧敬云的身后,一边接住萧敬云扔过来的朝服,一边担心地问道:“可是有谁不长眼冲撞了王爷?” 萧敬云:“呵!不长眼?你说错了,她眼睛长得比你的还大。” 苏锦荣:“……”那怎么还敢惹王爷? 苏锦荣眼眸微动,瞬间想明白过来。只听他嘀咕道:“太后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萧敬云大力地拍着浴桶里面的水,气愤异常道:“她就是故意的。” “去查,本王离京这些日子,谁在她面前嚼舌根了?” 苏锦荣屈膝,立即退下。 萧敬云在水里搓了又搓,还是能感觉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那冷冷的香,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一样? 怎么会有这种女人,竟然敢走到小叔子的面前放肆! 简直可恨!!! …… 萧敬云整整洗了三次,出来的时候皮肤都搓红了,可他还是左闻又嗅,总感觉不对劲。 苏锦荣暗暗扶额,他们王爷怕是要注定孤独一生了。 “宫里有什么消息传来?”萧敬云问道,声音还是很愤懑。 苏锦荣恭敬道:“太后和皇上下朝以后,在昭和殿用了早膳。太后对皇上说,王成元自私狭隘,不是治国之才。” 萧敬云轻哼一声,语气明显松快许多。 “她到是清楚,那之前怎么放任不管?” 苏锦荣猜测道:“或许是太后有心放任呢?她若是一开始就站出来为皇上出头,那群臣必然会怕她专权,合力打击她。但现在她突然出来,到显得群臣措手不及,无人敢挑她的错了。” 萧敬云狐疑地盯着苏锦荣,冷嗤道:“你看她像是有城府的女人吗?” 苏锦荣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家王爷狼狈的样子,头发都还在滴水呢,脸色臭得跟先帝死的时候一样? 这……怎么说呢? 之前他还不太敢肯定,现在嘛,已经有六成相信太后是个有城府有手段的女人了! 萧敬云给了苏锦荣一道死气沉沉的目光,苏锦荣立即实事求是道:“不管如何,太后只要站在皇上那边,王爷都应该开心才是。” “开心?”萧敬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苏锦荣接着道:“太后离开昭和殿时告诉皇上,她不能日日陪着皇上上朝,只能偶尔震慑那些老臣。” “奴才想,太后是想告诉皇上她绝无专权的意思。不管如何,太后只要有心护着皇上,王爷便可以少费些精力!” 萧敬云冷哼一声,到是没有反驳。 …… 慈宁宫里。 午睡起来的宋玉华暗暗沉思着,连秋露叫她三次都没有听见。 秋露无奈,只好蹲在自家主子的面前了。 宋玉华看着秋露像只小狗一样,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了?”宋玉华问道。 秋露故作委屈道:“主子挂念谁?竟然连奴婢喊了几声都没有听见?” 宋玉华好笑道:“哀家能挂念谁?哀家只是在想,今日瑞亲王受迫降了王成元的职,会不会记恨哀家?哀家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呢?” 刚刚端了清茶进来的凝霜手一抖,茶杯微微一震。 宋玉华不察,继续跟秋露道:“满朝文武皆忌惮瑞亲王,哀家不能任由他继续独大。” 秋露看了一眼凝霜,站起来道:“你先退下吧。” 凝霜微微屈身,随即退了出去。 秋露见凝霜把殿门关起来了,这才继续蹲着道:“主子,要对付瑞亲王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宋玉华轻哼道:“怕什么?” 秋露轻叹,忧愁道:“怕瑞亲王先下手为强!” 宋玉华闻言,胸有成竹道:“不会!” 秋露愕然,以为她家主子拿捏住瑞亲王什么把柄的时候,又听她家主子大言不惭地道:“他不敢!” 秋露:“……”她想说,主子您真的想多了!!! 瑞亲王那也是皇室正统,手握十万重兵的亲王。他要是造反了,群臣也只是一群敢怒不敢言的怂货! 宋玉华见秋露十分气馁,到是很能理解。 上一世她就是一直让儿子忍啊忍,直到儿子忍不了才对萧敬云下手的。 当时她还暗暗担心,萧敬云的部下会反,就算不反也会趁机闹事。 结果萧敬云死后,他那群部下竟然没有一个出声的。到最后兵权轻而易举就落在了孟秀杰的手里,以至于又让孟秀杰慢慢膨胀。 想到这里,宋玉华眼眸一亮。 她可以先利用孟秀杰把萧敬云干掉,然后她再干掉孟秀杰就可以了。 宋玉华伸手给秋露,秋露托着她的手扶着她站起来。 秋露明显感觉到,她家主子的心情很好,甚至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 …… 因为王成元被撤去辅臣之职,众臣回去也好好反省了一下。 皇上是还年幼,可以忽悠。但是太后不行,他们忽悠不了。 一个个闭门写好了花式夸赞太后的折子,奈何三月二十五日的早朝上,太后根本就没有露面。 不过太后这一波举动,恰好坐实了王成元对皇上不敬,太后气不过才临朝的。而他们只要谨守本分,那么太后就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了。 自我安慰一番,早朝上一派和煦,连嘉平帝都感觉到了久违的融洽。 萧敬云下朝的时候还挺乐呵的,心想宋玉华那个女人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 谁知道他才刚回王府,苏锦荣立即回禀道:“王爷,太后好像……好像忌惮您手上的兵权!” 萧敬云皱着眉头道:“她不是早就忌惮了?” 苏锦荣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不是,奴才的意思是,太后想杀您!” 萧敬云:“……”操!!! 将亲王帽一甩,萧敬云怒声道:“她是疯了吗?” “皇上都还没有这个想法,她竟然想了?想了还不算,还敢表现出来???” “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难道本王要跟她斗个你死我活???” 苏锦荣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们王爷向来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去跟一个寡妇斗? 而且这个寡妇的身份又是那么特殊? “王爷,您先别生气。奴才查过,最近没有命妇入宫。只是太后病了一场,听说高烧持续了一整夜。” “或许太后只是害怕会丢下皇上去和先帝作伴,因此才突然想要为皇上的将来做打算!” 萧敬云气得脸色发青,他是想离开京城,他是想撒手不管。 但这不代表,除了皇上以外,还有人敢想置他于死地。 怒极反笑的萧敬云道:“幸亏先帝死得早,不然只怕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先帝!” 苏锦荣动了动嘴,没出声。 先帝那人目光长远,胸怀天下。而且一直与太后琴瑟和鸣,太后应该是不会想弑夫的。 当然,关于夫妻之情,他想他家王爷只怕是体会不了了。 他家王爷冤就冤在,明明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却也是虎狼之臣,用来震慑朝野的。 先帝的部署完全是正确的。可问题是朝野是震住了,太后也忌惮了。 忌惮了还不说,还想弄死! 这还不用太后下手,太后光有这个念头就够让他们王爷吐血的! 哎……苏锦荣低低一叹! 他只愿太后是一时糊涂了,不然他们王爷暴躁起来他可拦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能继续支持阿喵! 第5章 接近孟秀杰 萧敬云等了几日,宫里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传出来。 他到是想等宋玉华出手的时候好好教训她,务必让她知晓厉害。 谁知道四月初一,皇上突然下旨,命守京卫指挥使孟秀杰护送太后前往大佛寺祈福。 众所周知,孟秀杰身份特殊,虽为正三品京卫指挥使,但却并无多少实权。 这下好了,孟秀杰领着两千御林军护送太后去大佛寺,这回来以后孟秀杰就算不迁升,至少也算是在太后面前露脸的人物了。 消息传到瑞亲王府的时候,萧敬云忍不住狐疑道:“祈福?她这是真的怕自己会突然死了?” 苏锦荣也疑惑得很,往常太后宁愿去逐安园子里小住,也是不愿去什么大佛寺的。 “王爷,太后想去就让她去吧。横竖咱们只要看着皇上就行了。” 萧敬云冷嗤道:“你看本王管得了她吗?” 话虽如此,萧敬云还是疑惑,总觉得宋玉华像是在打别的主意? …… 宋玉华启程前往大佛寺之前,还特意去昭和殿让儿子把孟秀杰招来看一看。 现在的孟秀杰还很年轻,才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就能坐上正三品京卫指挥使的位置,跟他有个两广总督的爹是脱不了关系的。 自小就被养在京城的孟秀杰没有上过几次战场,在青年才俊当中算不上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十年以后,这个人将会成为大燕第一猛将,手握二十万重兵。 嘉平帝还未登基前就认识了孟秀杰,因此对孟秀杰格外亲和。宋玉华就坐在珠帘里的宝座上,看着君臣同乐的场景。 她抿着嘴笑了笑,眼眸微微一动,心里想的却是:长得这么好看的小伙子,要弄死可惜了。 孟秀杰转身向宋玉华行礼的时候,宋玉华站了起来。她身边的秋露和凝霜一人撩起一边的珠帘,宋玉华的视线一下子就清晰了很多。 她眼前的孟秀杰长得很清秀,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格外有神。轻抿着唇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丝和煦的笑意。 宋玉华道:“此次去大佛寺,孟指挥可有什么安排?” 孟秀杰恭敬道:“启禀太后娘娘,山门外会命一千御林军轮流巡逻,后山也是如此。微臣会带一百禁卫在寺内保护太后娘娘的安全,没有太后娘娘的允许,微臣只在百步以外候命。”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禁卫皆是你的亲信,用你的人护着哀家,不让外人有可乘之机,哀家甚是欣慰。” 孟秀杰连忙叩头表忠心,宋玉华微微颔首,让他退下。 嘉平帝见孟秀杰走了,这才开口道:“母后,孟指挥很能干的。” 宋玉华笑道:“是啊,皇上以后要注重培养自己的人。那些个老臣,皇上不必太在意。等皇上亲政了,也该要有自己的辅政大臣才是。” 嘉平帝眼眸亮了又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宋玉华看着儿子还天真无邪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宠溺道:“别怕,母后会一直陪着你的。” 嘉平帝微微红了眼眶,一头扎进宋玉华的怀里。 小家伙的冲劲有些大,宋玉华险些稳不住身体。可当她抱住儿子的时候,却感觉到儿子瘦得很,身上的骨节都咯到她了。 恍惚间,宋玉华自责地回想,前生的自己是如何当母亲的?她性子一向冷傲,并不懂得服软,也从未服过软。当她知道儿子暗中防着她的时候,她便冷心了,不愿再过问儿子的事情。 母子之间的隔阂,不仅仅只是因为皇家的权利。更重要的是,她以为成为皇帝儿子不需要她的庇护,因此便格外放任了些。现在想一想,真是大错特错。不论永晨是不是皇帝,他都是她的孩子,是需要母亲的关怀和爱护的。 …… 四月初二,太后启程前往大佛寺。 路途中,太后时常招孟秀杰在跟前说话。这消息传到瑞亲王府的时候,苏锦荣压下了,没有上报。 四月初八,萧敬云在下朝时听见有两个大臣在暗暗嘀咕。 “你听说了没有,太后好像跟那个孟秀杰……” “听说了,据说是每天都要召见孟秀杰。” “呵呵,你说太后之前针对王成元那个老狐狸是不是怕王成元会在皇上面前啰嗦?” “谁知道呢?反正你我最好还是闭上嘴巴,不要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你说瑞亲王知不知道?” “你我都知道了,瑞亲王能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太后岂是他能管的?” 萧敬云:“……” …… 半个时辰以后,瑞亲王府。 苏锦荣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目光却低垂惶恐。 萧敬云气得在厅堂里乱砸一通,面上笼罩着一层阴森森的杀气。 他本就是杀伐凌厉的性子,这般暴怒下,苏锦荣直接吓得不敢出声。 “说,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萧敬云质问道,目光犹如刀锋般凌厉。 苏锦荣刚刚抬头立即被吓得寒毛竖起,连忙道:“三日前。” 萧敬云冷笑道:“好啊,你是仗着本王不敢杀你吗?” 苏锦荣连忙磕头道:“奴才不敢!” 萧敬云嗤笑道:“你不敢?太后都敢去丢皇家的脸面了,你瞒着不报还有什么不敢的?” 苏锦荣直接匍匐道:“王爷,太后娘娘不会的。太后娘娘出身名门世家,性子向来高傲,怎么可能会看上孟秀杰?” 萧敬云道:“她看上谁跟本王有什么关系?她就是躺在孟秀杰的床上本王都没兴趣知道。但你可明白她是大燕的太后,一言一行文武百官都盯着,现在都闹出流言了,难道你要让本王坐视不理???” 苏锦荣直起身来,认真道:“王爷,太后娘娘已经对您不满了。这个时候您要是……插手,说不准太后娘娘就要对您动手了!” “嘭”的一声巨响,萧敬云拍碎了桌案。 只见他怒吼道:“动手就动手,难道本王还怕她不成?” 苏锦荣感觉自己被乌云罩顶,已经快要被憋死了。 这根本就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这是关乎大燕安定繁荣的大事! 苏锦荣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您要是跟太后做对,先帝给您的承诺就不算数了。无论您赢还是输,朝堂必定会有一番动荡。皇上还年幼,压不住那些包藏祸心的臣子的。” 萧敬云气得浑身颤抖,双眸阴沉沉地盯着苏锦荣。 只听他恨声道:“这是萧家的天下,不是本王的。为什么本王事事皆要顾忌,而真正的萧家人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享一切?” 苏锦荣垂眸,眼里早已湿润。 半响,只听苏锦荣哽咽道:“王爷,若先帝没有心疾,他不会让您担上这么重的担子。” “您就当是还先帝当年的不杀之恩吧!” 萧敬云眼里黑沉沉的,仿佛翻搅着一场狂风暴雨。身体绷到僵直,想笑的面容最终却只露出冷冷的讥讽。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里,他由始至终只得到只言片语。 真相到底是什么? 八年后,他真的能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吗? 萧敬云径直出了王府,一人策马往城外而去。 一路上,迎面而来的疾风吹得呼呼的。 萧敬云的面容越发地冷峻,双眸阴翳地半眯着,心里激起一阵一阵地报复欲。 如果……他能光明正大地杀了宋玉华,皇上是不是就会杀了他? 那就不算违背他跟先帝的约定,他还可以找出当年的真相! 想到这里,萧敬云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他现在恨不得宋玉华真的跟孟秀杰有什么?最好能被他当场捉住,辩无可辩。而他杀了宋玉华以后,还可以振振有词地跟皇上交代,激起皇上的报复心。 萧敬云越想越觉得完美,什么先帝的不杀之恩,见鬼去吧? 反正他从来没有觉得萧泽成对他有什么恩? …… 大佛寺里,刚刚安顿下来的宋玉华在抄写经文。 她的字写得极好,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一字一句都像是蝶舞翩飞,蕴含着几分飘逸灵动。 秋露给她泡了茶,轻柔地在一旁打扇道:“刚刚慈慧大师命弟子传话,明日辰时可前来为主子讲经。” 宋玉华心不在焉道:“哀家何时说要听他讲经了?” 秋露立即会意道:“那奴婢等会就让人去传话。”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过一会让人传孟秀杰过来。” 秋露闻言,面色微微一僵。默了片刻,秋露道:“主子,奴婢承认孟秀杰是长得好看,可您也不能……” 宋玉华搁笔,转头盯着秋露,眉头狠狠皱起道:“你说什么?” 秋露壮着胆子道:“这一路您跟孟秀杰已经走得很近了。” 宋玉华道:“哀家还不能使唤一个奴才了?” 秋露发愁道:“可这孟秀杰毕竟不是太监,不好经常在主子的面前走动的。” 宋玉华:“……” 操!!!秋露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还没有把萧敬云弄死,又出来一个孟秀杰??? 难道她一个男人都不能接近了?还是接近了,一个个都得弄死? 猛地站起来,宋玉华愤懑地怒吼道:“那哀家就让人先阉了他!” 秋露:“……” 刚到院外,准备向太后回禀驻扎事宜的孟秀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伙伴们的等待,阿喵从今天正式恢复更新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书海里沉沦 4个;似曾相识的你 2个;三唐、青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在书海里沉沦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是你 孟秀杰回厢房的时候,耳边还震响着那句:那哀家就让人先阉了他! 心腹副指挥郑通随后也进了房间,并出言道:“大人,太后娘娘是不是想笼络我们?” 孟秀杰道:“或许是吧,不过多半是看重我父亲手中的兵权。只不过她高看我了,在孟家我早就成为弃子。” 郑通道:“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太后既然想利用您,那您不妨就让她好好利用。皇上如今还年幼,对大人也好,说不准这就是大人的契机。” 孟秀杰冷笑,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契机是皇上。太后凭空插一脚进来,看似提拔他,实则…… 罢了,那句话到像是太后的气话! 可平白无故的,太后怎么会气成那样? …… 宋玉华知道自己言语失当,连着好几天都没有见孟秀杰。 既是重生回来的,宋玉华对佛祖还是有敬畏之心的。她平心静气地闭门抄佛经,连带着给先帝也抄了不少,只当是尽了她的一番心意。 四月十五日的清晨,宋玉华抄写的经文送去大殿供奉。 午时,潜居在大佛寺的萧敬云拿着佛经翻看,忍不住轻嗤道:“她到是真有闲心。” 慈慧在萧敬云的身后擦着冷汗,唇瓣嗫嚅着,硬是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片刻后,萧敬云又道:“孟秀杰这几日在做什么?” 慈慧连忙道:“回王爷的话,孟指挥使这几日就在寺里走动,并未去过太后所住的院子。” 萧敬云回头,目光凌厉地盯着慈慧道:“本王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少在本王面前自作聪明!” 慈慧连忙应声,一点也不敢妄自猜测了。 萧敬云可没有闲心等着宋玉华自己掉进陷进里来,他当机立断要给孟秀杰传信,试探一番。 孟秀杰在未时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约他夜里亥时去钟楼相见。孟秀杰寻着大殿里的长明灯,当即烧毁了信件。 夜里亥时,孟秀杰偷偷潜上钟楼屋顶,准备一探究竟。 钟楼对面的琉璃塔上,萧敬云隐在暗处嗤了一声,面上虽然不悦,心里到是开始正视孟秀杰这个人。 …… 经文抄完了,清静的日子好像一下子索然无味起来。 四月十六日一早,宋玉华让秋露将孟秀杰召来。 经过秋露的猜测,宋玉华也不想跟孟秀杰废话了,直接便道:“哀家这次带你出来,不过是想回去的时候光明正大提拔你。至于哀家什么用意,你若不是个蠢的也该能明白!” 孟秀杰叩头道:“微臣愿听从太后娘娘安排,尽心为太后娘娘办事。” 宋玉华轻嗤一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孟秀杰心里猛地狂跳,总感觉自己徘徊在心里的那套说词,好像早就已经被看穿了一样? “哀家后日要启程回京,你先下去安排。” 孟秀杰应声磕头,恭敬地退下。 宋玉华坐在禅椅上,冷冷地斜倪了一眼秋露,不悦道:“你可满意?” 秋露惶恐,连忙跪地道:“主子折煞奴婢了。” 宋玉华冷哼道:“哀家是大燕最尊贵的女人,任何流言蜚语都休想染指哀家的名誉!日后谁再敢乱传什么,直接乱棍打死!” 秋露心神一震,连忙应声。 帘后的凝霜目光微闪,站得越发笔直了。 …… 午睡后起来看经书的宋玉华发现经书里夹着一封信,这样幼稚的手段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见到了? 宋玉华笑着看了信,发现字迹潦草,勉强能认出一个约她相见的地方。 将信收起来,宋玉华当即叫来秋露,一同去了大佛寺的钟楼。 大佛寺的钟楼在靠近后山的位置,地处偏僻,要绕一会才能到。 看到宋玉华这般迫不及待地寻到了钟楼,萧敬云气得半死,一边在心里各种不知廉耻的骂,一边又冷冷地勾起嘴角,总感觉自己应该要好好庆贺! 好不容易到了夜间,寺里都宵禁了。可因着太后住在寺里,因此夜里各处房门不得落锁,以方便御林军夜里巡逻,四处查看。 宋玉华换了秋露的衣服,拿着秋露的玉牌,就这样光明正大地从自己的院落出来。 临别前,秋露蔫蔫地劝道:“主子,您能别去吗?” 宋玉华玩味道:“为什么不去?” “先帝当年体弱,后宫哪有什么嫔妃跟哀家勾心斗角?戏文里唱了一出又一出,哀家早就想过把瘾了!” 秋露:“……”主子太躁动了!!! 宋玉华那心情,简直可以用极乐来形容了! 一路上她都是咧开嘴在笑,那股愉悦的心情,像是谁也无法阻挡她去幽会情郎的美妙! 萧敬云在暗处跟着她,手里握着的长剑紧了又紧,身体一直绷得很紧,恨不得先给她那嘴角来上一刀,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亏他觉得孟秀杰警醒,还曾猜想她们之间没有什么?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宋玉华这个女人不安分,想找奸夫了!!! 夜深人静,宋玉华步伐轻快,身上罩着白色的斗篷披风。 她见到巡逻的御林军便出示玉牌,然后装作避嫌地站在几步之遥,一直不肯抬起头来。 玉牌无假,宋玉华的身量跟秋露也差不多,她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直奔钟楼。 与此同时,夜里还警惕于钟楼之约的孟秀杰也到了钟楼顶上。 在看到一个女人来的瞬间,孟秀杰目光一震,随即俯身静卧,暗中窥探。 宋玉华进了钟楼,先是点亮钟楼里的灯,随即才解开斗篷披风。 当她露出容颜来的一刹那,孟秀杰险些从钟楼上栽下去。 向来穿着华服,一直端着身份高高在上的太后,此时只着一身碧色襦裙。白日里高耸的发髻不在,只是柔顺地挽着垂髻,乌黑的发丝从耳后滑落到胸前,说不出的温婉柔美。 曾听闻太后艳冠后宫,许多未见过她的人便攒测,那是因为先帝嫔妃稀少的缘故。可孟秀杰此番还是被惊艳到了,当那双凌厉的凤目彻底平和下来,带着熠熠生辉光芒时,太后的美貌便一下子凸显出来,甚至于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强势,让人在一瞬间不得不低头叹服,不敢再仔细端看! 宋玉华环视一圈,不见来人时便隔空喊道:“哀家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 孟秀杰身形一僵,按耐片刻后,终究还是难以忍耐地现身一见。 可当太后看见他的时候,眉头先是拧着,狐疑道:“是你?”可这话才刚刚落下,她那目光忽而一变,又邪邪地笑道:“是你就最好了!” 孟秀杰:“……”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基友北巷樱花的文《我在娱乐圈横着走》 跑了十年龙套的易溪穿剧了。 系统为了让她保持原有恶毒女配人设,用金钱诱惑她,告诉她只要被人骂一句,就有钱入她账户。 当她发现不恶毒被人骂也有钱时,这无疑为她以后的事业披上了铠甲。 直播,她不怕骂! 参加综艺,她更不怕骂! 演戏,拥有千万粉丝后,粉丝随便骂! …… 她啪嗒啪嗒数钱就是!!! 第7章 不惧 宋玉华上了钟楼的楼梯,那楼梯又窄又陡,像是一条幽深的小径一样。 孟秀杰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宋玉华见他不跟上,嫌弃道:“你还不快来!” 孟秀杰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正想说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宋玉华皱着眉头道:“你别跟秋露一样,否则哀家真要阉了你!” 孟秀杰听出了那话里面的嫌弃和高傲,立即凝神跟上,不敢再去多想。 钟楼的二层上,有着一个巨大的铜钟。 因为没有点灯,铜钟又太巨大,从外根本窥探不到什么。 宋玉华让孟秀杰紧贴着铜钟站着,她则站在了孟秀杰的面前。静谧的气氛中,孟秀杰低头垂眸,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反之宋玉华则看向外面的零星灯火,嘴角勾着冷冷的嘲讽。 黑暗中,仿佛有一场不见硝烟的对峙。 不一会,钟楼下似乎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很沉重,甚至于有些……刻意! 孟秀杰呼吸一滞,下意识屏息凝神,手里握着的长剑也在一瞬间准备出鞘。 宋玉华静静地等着,目光凌厉地看向警惕的孟秀杰,似乎在考量他的用处还有多大? 突然,钟楼下传来跺脚的声音,宋玉华忍不住嗤笑,声音充满嘲讽。 孟秀杰身形一动,挡在了宋玉华的面前。 宋玉华伸手推开孟秀杰,声音不轻不重地道:“你急什么?就算他们发现了,哀家也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更何况……你不觉得自己最大的作用不是保护哀家,而是满足哀家吗?” 宋玉华的话轻挑暧昧,简直可以说是……不堪入耳! 孟秀杰:“……” 僵硬的孟秀杰感觉自己就像身旁的铜钟一样,厚重沉笨,任何风雨都无法撼动。 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连出言反驳都做不到,只能像灵魂出窍一样傻站着。 相反,故作暧昧的人却脚步轻盈地下楼,看起来心情还格外不错。 楼下的人到底是谁? 太后到底是想让谁误会? 孟秀杰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深想,否则等待他的或许就不是被阉的下场,而是死无全尸!!! 下楼的宋玉华吹灭了灯,勾了勾唇,冷冷道:“哪里来的野狗,真是扫兴!” 宋玉华走了,孟秀杰失魂落魄地从二楼上下来。 突然间,一声轰鸣的声音震响寺院。 孟秀杰折返追上去的时候,只见挂住铜钟的铁链被利刃斩断。巨大的铜钟坠落,地板凹陷,难以负重地发出断裂的吱吱声。 眼看二楼即将塌陷,孟秀杰只能施展轻功逃离。就在这个空档,存在了四百多年的大佛寺钟楼终成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 回到寝室的宋玉华一边沐浴,一边得意道:“有孟秀杰在哀家身边,不管是谁设局都杀不了哀家。相反,谁敢出现,那哀家立即倒打一耙,还怕弄不死他吗?” 秋露无奈道:“主子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吗?” 宋玉华冷笑道:“不管是谁,都是包藏祸心之人。他若真的想光明正大讨伐哀家,仅仅凭他一人之力,一口之舌是做不到的。” “所以……往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热闹。” 宋玉华拍了拍浴桶里的水花,嘴角噙着一抹阴狠。她一向高高在上,从未将谁放在眼中。前生是,今生同样也是。 …… 萧敬云毁了钟楼还觉得不够,恨不得将整座寺院都掀翻了。 宋玉华这个女人简直疯了,竟然丝毫不惧自己的奸情被他人撞破? 不过想一想也是,堂堂一国太后,若是没有确确实实的证据,谁能拿她怎么样? 萧敬云气喘得厉害,胸腔里一波接一波的怒火燃烧着,越来越炙热。 原本只是一个试探的计谋,却因为宋玉华的无耻而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否则就算拆穿了又能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他手里的这点证据太薄弱了。 将拳头捏得紧紧的,骨节咔咔作响。 萧敬云愤恨道:“宋玉华,你最好就此警醒。” “否则……回京后就是你的死期了!” “嘭”的一声巨响,萧敬云又砸碎一盏明灯! 外面的御林军声势极大,四处都在排查。 萧敬云听见孟秀杰镇定自若的声音道:“你们几个去大佛殿看看!你们几个去后殿看看!若有可疑人物,立即抓起来!还有,不许去打搅太后!” “哼!”萧敬云冷嗤,眼里满是嗜血的阴狠! 慈慧有些狼狈地进来,慌乱道:“王爷,您还是先行离开吧。” 萧敬云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冷声道:“大佛寺如今不太平,你知道该怎么做?” 慈慧双脚发软地跪在地上道:“此地有邪祟冲撞,恐对太后娘娘凤体有碍,只能请太后娘娘回京了。” 萧敬云闻言,冷嗤一声,这才扬长而去! 第8章 知道 策马回京的萧敬云如疾风一般,耳边呼啸的声音在耳膜的四周回荡,时间久了,便有点轰鸣之感。 突然间,在一个急弯的时候,迎面也有一匹骏马急奔而来。 萧敬云只听见一声尖锐的惊叫声,他的马便高高地扬起了前蹄。 萧敬云的马叫炽焰,是一匹身经百战的凶悍战马。它那蹄子一扬,迎面冲过来的马匹立即感觉到一股即将杀伐过来的气势,惊得急停,栽倒在地。 而那马匹上的主人,自然也是摔得够惨,把头上的毡帽都摔掉了。 萧敬云居高临下地望着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的女人,目光里满是不悦。 由远而近的惊呼声中,只听见有人惊恐地喊道:“小姐!” 十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很快有人将那个女人给扶起来了。 满脸都是污泥,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跟个疯婆子一样。 女人揉着腰,疼得嘶嘶抽气,待缓和了些便愤恨地对着萧敬云骂道:“你是怎么骑马的?” 萧敬云嗤了一声,没有回答。 这女人愤懑地跺了跺脚,怒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敬云瞳孔一暗,顿时浑身都是冷戾的杀气。女人立即被他的气势吓到,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退。 她那些护卫有人见过萧敬云的,小声地提醒道:“小姐,这……这位是瑞亲王。” “瑞亲王怎么了?我大姐还是当朝太后呢!” 忽然间,萧敬云目光紧缩,手里握着的缰绳忽然勒紧。 炽焰朝天打了个响鼻,忽然迈开马蹄就跑。 那些护卫避之不及,一瞬间又乱成一团,徒留马儿嘶鸣惊恐之声。 宋玉如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心里的恨意已经到达了极致。 “啊啊啊!”宋玉如出声大喊,恨不得追上去教训萧敬云。 可她身边那些护卫哪里敢让她再骑马,只得好言哄着。 话说这宋玉如乃是宋玉华三叔宋正堂的嫡女,也是宋正堂唯一的女儿。因为自幼失恃,故而在定国公府里很是得宠,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宋玉如是特意出京,来大佛寺找大姐宋玉华的。谁知道在路上栽了这么一跤,真的是什么好心情都栽没了。 好不容易到了大佛寺,宋玉如便愤愤道:“他不就是个王爷吗,拽什么拽?” “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为臣女做主!” 宋玉华一边给宋玉如捋着凌乱的头发,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怎么肯定就是瑞亲王呢?你又没有见过他!” 宋玉如道:“臣女才不想认识他,不过是家里的护卫见过,而且他太嚣张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突然就策马奔去,一点也没有将臣女放在眼里。” 宋玉华眼眸微动,心想萧敬云那个人,连她都不会让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宋家姑娘? “好了。你也没有什么事情,更何况瑞亲王此人位高权重,就算是哀家也不敢轻易动他的。” 宋玉如还是不高兴,可心里也有了几分警惕。只听她试探道:“那个瑞亲王当真如此厉害?”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他不敢到哀家的面前放肆,不过你嘛……最好还是对他恭恭敬敬的好。” “瑞亲王是先帝亲封的王爷,又掌管虎啸营十万兵马,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宋玉如抿了抿唇,有些心慌,眼里也开始闪烁起来。 只见她拉着宋玉华的衣袖,小声地道:“那他会不会……私下里来找臣女的麻烦?毕竟……臣女刚刚也凶他了!” 宋玉华摇了摇头道:“宋家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这点小事他不会跟你计较。不过……” “不过什么啊?”宋玉如惊声道,突然有些怕怕的。 宋玉华原本想提醒她,以后见到萧敬云要小心一点。然而她大脑里灵光一闪,忽然就有了一个惩治萧敬云的绝佳主意。 只要她顺利把萧敬云弄死了,那堂妹自然也就不用怕萧敬云了。 想到这里,宋玉华改口道:“没有什么,就是让你改改性子,以后万万不可冒冒失失的了。” 宋玉如娇嗔地嘟起了嘴巴,委屈道:“臣女就是想太后娘娘了,想来看看太后娘娘。” 宋玉华看她一身男装打扮,带的又都是些护卫,心里幽幽一叹。 “你这是偷跑出来的吧?” 宋玉如立即低着头,小声地辩解道:“谁让他们都不准臣女来的!” 宋玉华:“……” 定国公府里的嫡幼女被宠过头了,哪里像她小时候那般被严教?从三岁起,她琴棋书画样样要学,规矩礼仪从不落下。以至于刚跟先帝成亲的那两年,她总是严谨又刻板,哪里有如今的悠闲自在? “行了,你先下去洗漱换衣,明日同哀家一起回去。” 宋玉如闻言,立即拽着宋玉华的袖子道:“那臣女可以入宫住些日子吗?” 宋玉华笑道:“现在知道怕了?” 宋玉如连忙点头道:“怕了怕了。” “你呀!”宋玉华宠溺地点了点宋玉如的额头,算是应下了。 宋玉如如释重负地下去洗漱,宋玉华回到内室,与秋露兴致勃勃地道:“哀家知道是谁在暗处算计哀家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等回了京,哀家定要让他知道算计哀家的代价!” 宋玉华之前还想着,提前杀了萧敬云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或者会引发一些别的事端! 可现在既然知道萧敬云对她也是这般抱有敌意的,那她做什么都是还击,都是理所当然的,她还怕个屁啊! 最好能一举弄死萧敬云,让她得偿所愿!!! 看到自己主子的笑容越发肆意,秋露不得不泼盆冷水道:“主子,没有确切的证据咱们不能拿瑞亲王怎么样的?” “更何况那些大臣们个个都提防瑞亲王篡权,因此才竭尽全力辅佐皇上,若是……逼急了瑞亲王,一旦朝中动荡,谁还能收拾残局呢?” 宋玉华笑容微滞,随即又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道:“若是之前哀家或许会怕,可是现在,哀家不惧任何人。” “你看这满朝文武,谁是忠?谁是奸?不过都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罢了!” 秋露见她家主子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气腾腾的阴狠,顿时被震住。 若是往常,且不说怕不怕,但凡牵扯朝堂之事,她家主子都是不会过问的。 可是现在……她家主子却显得对朝堂之事游刃有余,已经不再忌惮任何一个臣子会做出对大燕的叛逆之事了。 第9章 设局 宋玉华是四月二十六日回宫的,当天孟秀杰就接到调任御林军右统领的圣旨。 御林军左统领一向负责皇上的安危,而右统领则负责后宫嫔妃的安危。 这道圣旨一出,朝中自然颇有微词。 可惜他们指望的瑞亲王却不置一词,明着默许了这件事! …… 瑞亲王府里,苏锦荣道:“关于孟秀杰升任右统领之事,京城里也已经有了些许流言,要不要奴才让人压下去?” 萧敬云坐在书案旁,目光阴沉地望着面前的茶盏,冷声道:“不压。” “可……这毕竟关乎皇家颜面啊!”苏锦荣担心道,面带忧愁。 萧敬云道:“这是她自找的!” 说到这个,萧敬云就气得咬牙切齿! 当年宋玉华刚跟萧泽成成婚的时候,看他的目光都是长在头顶的。萧泽成那个人老谋深算,临死几乎把所有有用的人都算计了一遍,甚至于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挖了坑。 可唯独对宋玉华不仅留下了垂帘听政的遗旨,更是为她肃清了后宫,将他那三个不得宠的嫔妃都拉去陪葬了。 能得萧泽成如此厚待的女人,怎么会在萧泽成死后不到三年就想出墙? 萧敬云一边觉得萧泽成死早了,一边觉得萧泽成死得有点冤。或许在萧泽成死的时候,还以为宋玉华对他一往情深? 想到这里,萧敬云便嗤笑道:“太后的把柄本王要亲自抓!” 苏锦荣想:您怎么抓? 太后娘娘深居慈宁宫,等闲人无召不得入,就是伺候的人多半都是先帝留下的,哪个出来不是人精? 稍微有那么点异动,只怕有把柄的人就会变成他家王爷了。 萧敬云自然不会冒失,只是让人密切注意孟秀杰的动向。 五月初一,宫里传出消息,说是这几日太后都会去正德宫陪皇上用晚膳,直到戌时才会回宫。而太后每次回宫都是孟秀杰亲自护送。 这在宫里实属正常,不过传到萧敬云的耳朵里就不正常了。 五月初三,萧敬云特意选在酉时之前去了正德宫。 宋玉华进正德宫之前,早早候着的丰宝便道:“启禀太后娘娘,瑞亲王来了,正在里面陪着皇上说话。” 宋玉华眼眸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道:“正好啊,哀家也许久没有见过瑞亲王了。” 宋玉华说完,便踏进正德宫。 丰宝自然是不敢拦的,有些急迫地跟在后面。 宋玉华见到萧敬云便道:“瑞亲王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萧敬云先行礼,这才微阖眼眸道:“来看看皇上!” 宋玉华含笑,对身边的丰宝道:“去摆膳吧,瑞亲王难得来看皇上,可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出宫。” 丰宝应声,连忙急急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御膳都摆好了。 三张桌子,嘉平帝在上,宋玉华和萧敬云一左一右,中间隔着移来的屏风。 嘉平帝食不知味,心里惴惴不安。 宋玉华吃着碗里的珍珠白玉汤还不错,便对身边的秋露道:“你给皇上呈一碗过去。” 秋露很快呈了一碗珍珠白玉汤去给嘉平帝,嘉平帝连忙道:“儿臣谢过母后!” 宋玉华道:“皇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别因为多了个人用膳就吃不香了。瑞亲王也不是外人,皇上以后要多召瑞亲王来用膳才是。” 萧敬云看着屏风那头的宋玉华,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出声道:“谢太后抬爱,臣不敢多来叨扰皇上。” 宋玉华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声音不紧不慢地道:“满朝文武中,不是瑞亲王向皇上请旨最多吗?何来不敢二字?” 萧敬云没有回话,只是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嘉平帝的桌位在高处,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只见他瞳孔一缩,连忙开口道:“母后!” 宋玉华自然是听出了儿子声音里的慌乱,她立即若无其事地接话道:“行了,母后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嘛!” 气氛顿时沉静下来,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之声。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膳,宋玉华便道:“瑞亲王既然还有事跟皇上详谈,那哀家便先回去了。” 萧敬云自然是恭送,目光却一直尾随。 太后走了,嘉平帝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见他吩咐丰宝上茶,随后坐在龙椅上准备听听萧敬云想说些什么? 谁知道萧敬云一直在神游,直到有个小太监进来偷瞥了一眼萧敬云,随后又看向嘉平帝。 “何事?”萧敬云问道,眉头蹙了起来。 嘉平帝立即从龙椅上起身,看向小太监道:“皇叔先坐,朕去去就来。” 嘉平帝率先走了,可那小太监却被萧敬云给拦下了。 嘉平帝听见动静回头的时候,心里不安却还强装镇静道:“皇叔这是什么意思?” 萧敬云扣住那小太监的手腕,冷冷道:“臣为大燕尽心尽力,自问对得起皇上。怎么皇上看起来很防备臣,连这小太监想说什么都不能让臣知道?” 嘉平帝也是见小太监有异,这才想单独询问的。 他哪里知道这小太监到底想说什么? 面对强势的萧敬云,嘉平帝捏了捏拳,看向小太监道:“你说吧,到底何事?” 小太监被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连忙道:“是太后娘娘临走前叮嘱,让奴才转告皇上,今夜早些休息,别再熬夜读书了。” 嘉平帝闻言,立即松了一口气。 可这时只听萧敬云厉声道:“胡说!” “刚刚太后径直出的正德宫,何时召了你去吩咐的?” 小太监急得冒汗,连忙又道:“奴才记错了,是太后娘娘来的时候吩咐奴才的。” “嘭”的一声巨响,萧敬云狠狠地将小太监踩在脚下。 只听他厉声道:“你再不说实话,本王现在就要你的命!” 小太监被踩得动弹不了,整个人面如死灰,胆子都快吓破了。 嘉平帝也被吓到了,连连后退。 丰宝和福贵带着好几个太监进来,一下子将嘉平帝给护在身后。 萧敬云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脚上却用力地在小太监的背上碾压。 小太监只觉胸口剧痛,当场就吐出一口鲜血。因为太过惊惧,小太监也扛不住了,连忙道:“是……孟统领护送太后回慈宁宫还未归来。曹统领来请旨,想带御林军前去查看。” 嘉平帝不懂,这才多大点事? 可萧敬云懂啊!一脚将小太监踢晕,上前就拉着嘉平帝的手道:“你跟我来!” 什么尊称都没有了,气愤异常的萧敬云只想尽快揭穿宋玉华的真面目。 他那迫切又咬牙切齿的愤恨,蹭蹭地在眼里喷张着凶狠的怒火,让周围的人望而生畏,眼睁睁看着嘉平帝就这样被拉走了。 待他们反应过来时,一大群人快速追上去地跟着,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让嘉平帝出事。 第10章 中计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其中以曹林带领的御林军为主。 萧敬云外放的情绪很暴躁,仿佛这会谁敢不识趣地拦着他就是找死一样。 被强行带着走了一段路的嘉平帝慢慢镇静下来,试图跟萧敬云交谈道:“皇叔,孟统领不会无缘无故在后宫多待的。” “或许……或许他只是遇上……”嘉平帝说不下去了,因为萧敬云盯着他,目光好像在喷火。 弱弱地吞了吞口水,嘉平帝闭上嘴巴乖乖地跟着。 …… 宋玉华没有打算在自己的寝宫里弄死萧敬云,因此当萧敬云等人一入慈宁宫外的花园时,便听到假山后一阵异动。 那是女人像是被什么绊住,摔倒后难以爬起来的声音。 不过……若不仔细听,到像是模模糊糊的求饶声。 曹林原本想先去一探究竟的,可萧敬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在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就施展轻功飞了出去,留下了懵在原地,根本不知所措的嘉平帝。 就在曹林跟着奔赴到假山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孟秀杰带走了嘉平帝。 与此同时,萧敬云看清楚假山背后的女人。 那是一个仰面躺着,左脚脚踝摔伤的宫女。她那脚踝还在流血,看到萧敬云的一瞬间惊得不知所措,下意识想拉裙摆去盖住伤口。 萧敬云眉头一皱,心里忽然大感不妙。就在他折返的时候,只见孟秀杰已经带人将他围了起来。 曹林还是懵的,拔出佩剑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到是嘉平帝看到孟秀杰的一瞬间,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询问道:“孟统领,太后呢?” 从左边宫道上走出来的宋玉华道:“哀家在这里。” 宋玉华看向萧敬云,只见萧敬云那喷张怒火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视着,明显在确认着什么? 宋玉华冷嗤一声道:“瑞亲王好大的威风,竟然挟持皇上闯到后宫里来?” 萧敬云面色还是冷硬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过曹林等人则目瞪口呆,连拔出的利剑都不知道要不要插回去。 萧敬云看了看身边的嘉平帝,再看向宋玉华道:“太后何意?” 宋玉华道:“这句话应该是哀家问瑞亲王才对?没有哀家的传召,瑞亲王也敢直闯后宫?” “而且……还是一路挟持着皇上来的。怎么?瑞亲王终于按耐不住,想要造反了?” 宋玉华这话虽然是说给萧敬云听的,可目光却直直地望向曹林。 只见曹林浑身一震,下意识向孟秀杰靠拢。 孤身一人站在中间,周围是全是御林军,萧敬云突然回过神来。 这哪里是一处抓奸的好戏?这分明就是引他入瓮的把戏! 冷冷地嗤笑,萧敬云环抱着手臂道:“太后为了除掉本王,真是煞费苦心了。” 宋玉华也没有否认,只是神情漠然地道:“哪里?比不上瑞亲王想除掉哀家来得及时!” 嘉平帝听得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抓着宋玉华的衣袖。 宋玉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温柔地拍了拍道:“别怕。” 嘉平帝怎么能不怕,简直怕得要死。 既然当了皇帝,历史上谋权篡位宫斗事件自然没少了解。只听他慌忙问道:“皇叔他想杀了母后?” 宋玉华看着镇静从容的萧敬云,冷声道:“当然。皇上看他迫不及待地想闯入后宫就知道了,能安什么好心?” “要不是哀家提前让人注意瑞亲王的动向,使计让他疏忽,这会皇上还在他的手里呢。” 嘉平帝皱了皱眉,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一时又想不清楚,因此格外头疼。不过嘉平帝心里还是依恋着自己的母后,因此便没有多想。 到是萧敬云被宋玉华厚颜无耻的说辞给惊到了,忍不住爆粗:“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放肆!”孟秀杰怒吼,利剑直指萧敬云。 曹林拿剑在手里晃了晃,有些被迫无奈地指向了萧敬云。 宋玉华见状,冷声道:“瑞亲王还是注意自己的言辞,就算你不想敬哀家是太后,可哀家还算是你的长嫂。” 萧敬云嘲讽地勾了勾唇,厉声道:“是本王疏忽了。不过谁说本王是挟持皇上来后宫图谋不轨的?” “本王只是接到消息孟统领久不出后宫,担心太后的安危才迫不及待地带着皇上来见太后,以确保太后是否安然无恙。” 萧敬云说完,还故意看向孟秀杰,目光里满是玩味。 孟秀杰紧皱眉头,目光里闪过一丝犀利的寒光。 宋玉华冷嗤道:“你以为哀家会信?” 萧敬云看向曹林,似笑非笑道:“太后若是不信,可以问曹统领。他可是先帝留下来的人,总不会是本王能贿赂的。” 曹林艰难地咽着口水,抬手慌乱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抿着干燥的唇瓣道:“回太后娘娘,的确是微臣先去正德宫请旨,瑞亲王这才带着皇上赶来的。” 宋玉华蹙起眉头,不悦道:“曹统领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曹林突然跪地,连忙叩首道:“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对孟秀杰升任御林军右统领之事不满,想借瑞亲王之手惩治孟秀杰。” 宋玉华气得胸口疼,一只手紧握成拳,不甘心地道:“那若是哀家现在命你杀了瑞亲王呢?” 曹林一下子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震惊的恐惧。 他那大惊失色的模样,别说是让他杀了萧敬云,就是让他去做做样子只怕也是不敢的。 宋玉华从未感觉到如此挫败,难道萧敬云当真让人如此忌惮,连先帝留下来的御林军统领都不敢动? 那他前生怎么就死得那么窝囊呢,连具全尸也没有留下。 宋玉华还是不信,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死死地盯着萧敬云道:“既然你不敢,那孟统领去吧。” “哀家不管瑞亲王闯入后宫的目的是什么?但哀家亲眼看见瑞亲王挟持皇上而来,这便已经是死罪了。” 萧敬云环抱的手不知不觉放了下来,眼眸寒冷,透着阴森森的杀意。他那面部表情一下子全都僵住,一丝虚伪的笑意都挤不出来了。倘若之前他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他有十成的把握,宋玉华是真的想杀了他! 这个念头让萧敬云的心冷如冰窟,恨不得立即捏死宋玉华,再无往日细细斟酌后的顾忌。 宋玉华见萧敬云也动了杀机,立即往后退了退,掷地有声道:“动手!” 顷刻间,孟秀杰率领他带着的御林军朝着萧敬云围攻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还没有理顺,有那么一丢丢卡文。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书海里沉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在书海里沉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真正的刺客 曹林不敢插手,亦不敢阻拦,只是带着他的人一退再退。 宋玉华在一旁道:“曹林你莫不要以为你是先帝留下的人哀家就不敢动你?” 曹林握着长剑的手抖了又抖,最终看到皇上坚定地站在太后那一边时扬起长剑带着他的人也加入了战局。 萧敬云久经沙场,武艺高超,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杀掉的? 宋玉华一边观战,一边紧紧地握着儿子的小手。 嘉平帝本来就害怕,这会更是惶恐不安了。只听他小声道:“母后,皇叔真的想图谋不轨吗?” 宋玉华敷衍地点着头。 嘉平帝见状,只好闭嘴。 萧敬云是真的武功高强,杀伤力十足。不消片刻便只有孟秀杰和曹林能顶,其余御林军冲上去也是毫无作用的。 宋玉华眯了眯眼,心里一阵阵打鼓。她想起前世孟秀杰截杀萧敬云时,据说才带了两百人。 萧敬云看着这般厉害,两百人要想成功击杀,而且还是萧敬云身边带着护卫的情况下? 那多半是……萧敬云身边有人先投靠的了孟秀杰,来了里应外合。 萧敬云一步步逼了上来,宋玉华倒吸一口凉气,牵着儿子一步步后退。 孟秀杰和曹林也看出了不对劲,连忙让御林军列队,牢牢地将太后和皇上护在身后。 萧敬云夺了一柄长剑,舞得那个叫大杀四方。 宋玉华看见孟秀杰受伤了,鲜血顺着手臂汩汩地流着。这样直观地看着长剑割破皮肉的场景,宋玉华又惊又惧。 只听她慌乱道:“快,杀了他!” “你们一定要杀了他,不然他一定会杀了哀家的!” 宋玉华说完,恨不得捂着自己的嘴。这会她好怂,怂得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萧敬云原本就处于暴怒的边缘,可这会听见宋玉华的话,自己到先气笑了。 这个女人别的不说,就是在他会杀她这件事上了解得透透的。 没错,他就是要杀了她。 这个不知所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杀怎么能消他的心头之火? 心里的报复欲肆意生长,手里的长剑越发狠戾无情。 孟秀杰受了伤,抵抗力不如之前了。曹林本就怂,这会也渐渐落于下风。 御林军你看我,我看你,寻思着要不要放冷箭! 放的话,误伤统领怎么办? 不放的话,他们的统领好像也快不行了! 宋玉华也紧张啊,也害怕啊。她甚至于开始胡思乱想,前世孟秀杰真的杀了萧敬云?而不是萧敬云不小心中毒?或者被某个潜伏在朝中的有大抱负的朝臣杀死的? 为什么她好像看见真正的权臣在往死里虐冒头的小统领??? 天呐,她才刚重生,她不想这会就死了。 这会想喊停是来不及了,宋玉华寻思着先抱着儿子跑吧。 宋玉华是实干派,想跑路就立即弯腰捞起儿子。可就在这个当口,她突然看见萧敬云面色骤变,瞳孔一再撑大。 这……? 宋玉华顾不得了,一转身就跑。 宋玉华从未想过,当她抱着儿子转身的那一刹那,会有一把锋利的长剑横扫过来。 电火石光之间,宋玉华想也没有想就抱着儿子往一旁扑去。她在触地的瞬间,立即往前撑起身体,将儿子牢牢地护在身下。 “嘭”的一声,宋玉华没有等来巨痛,而是等来一声爆呵。 “你还杵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带永晨走!” 宋玉华抬起头时,只见萧敬云已经跟那个对她们母子出杀招的刺客缠斗在一起。 “怎么会?”宋玉华喃喃地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吓傻了,总之眼前的这一幕太难以用常理来解释了。 刚刚那凌厉横扫而来的剑锋,仿佛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不是她安排的人,也绝不会是萧敬云安排的人,因为她要置萧敬云于死地,萧敬云若真想让她死,刚刚就不必多此一举来救她。 那么这个真正的刺客是谁的人? 是谁还能在宫里安插刺客,准备趁她和萧敬云两败俱伤之时杀了她。 宋玉华被搀扶起来,不过她并没有走,而是就在原地看着。 刺客的功夫很高,身手敏捷,出手又狠。 萧敬云与他缠斗在一起,两个人打了半刻也没有分出胜负。 到是孟秀杰和曹林分别捂住受伤的伤口面面相觑。 宋玉华敛了敛神,出声道:“刚刚是哀家误会瑞亲王了,你们快去帮他。” 孟秀杰和曹林闻言,立即对御林军发号施令。 很快,刺客开始败逃。 一众宫人围了上来,嘉平帝却始终不肯离开。 他那眼眶红红的,没有哭,只是看起来像是惊吓过度。 就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的母后毫不犹豫地护着他,当母后的身体撑过他的头顶时,他的心里闪过无数惊恐的念头。 他不要母后出事,不要。原本溢出眼眶的泪水硬生生被他逼回去了,因为他不能哭,他上一次哭的是父皇宾天的时候。 宋玉华一直等着,等到萧敬云伤了那个刺客折返回来。 嘉平帝看着拿着滴血长剑的皇叔,吓得瑟瑟发抖。不过他还是勇敢地挡在他母后的面前,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宋玉华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俯身关怀道:“皇上别怕……”顿了顿,宋玉华抬头看向阴沉着脸的萧敬云,继续道:“因为这是瑞亲王跟哀家设的局,目的就是引蛇出洞。” “呵!”萧敬云毫不留情地嘲讽,看宋玉华的目光满是鄙夷。 宋玉华自然是心虚的,可再心虚也要站出来主持大局。她不能把烂摊子丢给儿子收拾自己回慈宁宫闭门反省。 轻咳一声,宋玉华放软声音道:“哀家知道今日委屈瑞亲王了,改日哀家宴请瑞亲王,亲自向瑞亲王赔罪。” 萧敬云怒视着宋玉华,心道这个女人的脸皮真是厚到家了。 都下令要杀了他了,这会竟然还能自己圆回去。 要不是看在刺客出手时她毫不犹豫地护着萧永晨,他绝不可能跟她和解的。 不过眼下查清刺客的事情比较重要,他也很想知道在他的眼皮底下,到底谁还能在皇宫里安插如此功夫高强的刺客? 将长剑扔在地上,萧敬云道:“既然太后亲口为本王澄清,那本王现在可以走了吗?” 宋玉华巴不得赶紧送走他,立即点头道:“当然,瑞亲王请便!” 萧敬云冷冷地瞥了一眼宋玉华,走的时候还是咬牙切齿的。 嘉平帝担心啊,等萧敬云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以后,这才小声道:“母后,您跟皇叔……真的是在设局?” 宋玉华拍了拍后怕的胸口,搂着儿子道:“当然不是了,不过冤枉你皇叔到像是真的。” “母后也是被人骗了,等母后查清楚真相就告诉皇上。” 嘉平帝点了点头,这会他也是懵的,不过他的心却比之前更加踏实了。 或许是他明白了,用性命护着他的母后不会骗他吧! 而那个在危机关头出手相救的皇叔应该也不会图谋不轨的! 第12章 毒酒 曹林和孟秀杰带着御林军追上去,可惜还是没有追到那个刺客。 血迹流到冷宫周围就彻底没了,刺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孟秀杰伤口都没处理就去向宋玉华禀报。 可惜宋玉华对那个刺客逃窜去了何处并不感兴趣,只是认真地询问道:“孟统领,如果让你跟瑞亲王单打独斗的话,你有几成把握胜他?” 孟秀杰看着自己左臂血肉翻滚的伤口,汗颜道:“微臣不是瑞亲王的对手,最多只有一成。” 宋玉华又问:“那什么情况下,你能杀了瑞亲王?” 孟秀杰的脸色很不好,因为失血过多又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脸色略显苍白。 剧烈地动过武力以后,这会他浑身都是汗,而且还觉得渴,连唇瓣都是干燥脱皮的。 他本以为这副惨样来见太后,太后一定会先让他下去包扎伤口。谁知道…… 在心里重重一叹,孟秀杰回道:“若真要到了拼命的时候,微臣自然会不折手段杀了瑞亲王。武力上不能取胜的话,微臣一定会结党伏击。” 宋玉华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道:“哀家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孟秀杰叩首,随即出了慈宁宫。 秋露端了茶来,担忧道:“主子还在琢磨杀瑞亲王的事情?” 宋玉华撑着酸涨的眼皮,有些无力道:“哀家只是在反思,一直以来都低估了瑞亲王的实力。” “也是……” 秋露道:“主子想到了什么?” 宋玉华轻叹,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一些尘封的往事而已。” 前生她经历的变故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比萧敬云的死还大? 孟秀杰造反的时候差点打进皇城里来,那个时候她都没有慌过。可现在一个注定会死孟秀杰手里的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强大。而且……似乎并未有取而代之,登顶帝位的心思。 那前生儿子怎么就想着必须要杀掉萧敬云呢? 那些看似摆在明面上的证据,就全部都是真的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有人在幕后策划? 比如今日那个刺客,他又是谁的人? 一大堆的问题蜂拥而来,宋玉华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片刻后,只听她道:“让人去皇陵把张瑶接回来,哀家有事情要问他。” 秋露面色微变,随即下去安排。 张瑶是先帝萧泽成的亲信,自从先帝宾天以后,他便自请守皇陵。 当初宋玉华觉得有张瑶陪着先帝也好,便没有强留他在宫中。如今看来,要想真正弄清楚朝中的势力,非张瑶不可。 …… 萧敬云并未出宫,而是一直在正德宫里等着。 孟秀杰去回禀宋玉华的时候,曹林正在回禀萧敬云。 相比于孟秀杰境遇,曹林则凄惨得多。首先是被狠狠踹了一脚,随即又被呵斥下去再查。 先帝本就没有什么嫔妃,那冷宫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住过了。一点人气都没有,到处破破烂烂,杂草丛生。 若真的有人走过,别说是身上带伤,就是个正常人都会留下些许痕迹。 可里面真的没有人踏足过的痕迹,青草连长得歪斜的都极其茂盛,一眼就能看得出没有被人踩踏过。 要到歇息的时辰了,嘉平帝还跟在萧敬云的身后。 小家伙也不出声,就是看看,再看看。 萧敬云一肚子气涨得鼓鼓的,转身时看到嘉平帝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清澈又明亮,看起来可乖了。 心里一软,萧敬云忽然想起萧永晨刚出生的时候。 那个时候萧泽成还在世,抱着儿子在他面前炫耀。 “看看,你见过没有,这是你的大侄子。” “哦,你当然没有见过,因为这是朕第一个孩子。” “敬云啊,你还是没有朕有福气,你看看,朕都有儿子了。” 萧敬云清楚地记得自己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口无遮拦地道:“说不定他身体也有病呢?”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原本兴奋不已的萧泽成僵了脸,急忙叫来十几个御医给刚出生两天的萧永晨把脉。 其实宫里的孩子一出生,御医就会先汇报是否健康。 萧永晨在这点上很好,跟他那个壮实又凶狠的母后是一样的,很健康。 散乱的思绪渐渐回拢,萧敬云望着嘉平帝道:“皇上也别太担心了,以后加强防范便是。” 嘉平帝点了点头,小声道:“皇叔,你能原谅母后吗?她只是……” 萧敬云黑了脸,不悦道:“皇上。” 嘉平帝喏喏地闭上嘴巴,垂下头去。 萧敬云见他那怂样,这会到是更像他母后了。 轻哼一声,萧敬云不忿道:“太后乃先帝正宫,臣还是会敬她三分的。” 嘉平帝闻言,立即绽出一抹欢喜的笑容。 萧敬云想,不怪苏锦荣担心,萧永晨确实还太小了。 这会毫无防备的笑容,到是让他又想起一件事来。 在萧永晨的满月宴上,他想抱一抱来着。结果萧泽成不给抱。 原话是这样的:“敬云啊,朕太喜欢永晨了。朕喜欢到,连他母后抱他都会吃醋。” 言下之意是,他别想抱了。 当时他也是气啊,可更多是无语。 不就是个孩子吗,竟然稀罕成这样? 总之,从那以后,他见着萧永晨都会自觉屏蔽。 直到……萧泽成宾天的时候,张瑶牵着哭红眼睛的萧永晨来到他的面前。 深吸一口浊气,萧敬云道:“今夜已经很晚了,皇上早些歇息吧,臣也该走了。” 嘉平帝点了点头,亲自送萧敬云出了正德宫。 当他的目光看到那道伟岸的背影渐行渐远的时候,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 那几个辅臣谁不是明里暗里让他防着皇叔造反,不仅仅是皇叔,还要防着母后专权。 可是……真正到了危急的时候,不顾一切护着他的人,却仅仅只是母后和皇叔。 …… 萧敬云在宫里遭受的一切苏锦荣率先一步得到消息。 他早就命府中下人严阵以待,若是王爷发火准备杀人什么的,他们都要及时处理,以免给人留下把柄。 然而萧敬云回府以后,只是让人抬水给他沐浴,随即就去了书房。 苏锦荣那个忐忑,仿佛越是宁静,事情就越大。大到他自己没有本事收拾,只怕连命都要赔进去。 萧敬云在查宫中禁卫名单,冷不防抬头想询问苏锦荣时,发现苏锦荣脸色煞白,额头上冒着虚汗。 “你不舒服就下去歇着。”萧敬云不耐烦地道。 苏锦荣闻言,连忙擦了擦冷汗道:“没有,奴才只是担心王爷。” 萧敬云蹙着眉头道:“今日本王又没有受伤,你担心本王做什么?” 苏锦荣狂摇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就是……就是听说太后她……” 萧敬云合上禁卫名册,冷冷道:“行了,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 “杀她还不至于。等本王找到是谁在背后搞鬼,本王再去找她算账。” 苏锦荣得了准话,立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久了,苏锦荣心里还在惴惴不安。默了片刻,苏锦荣突然道:“奴才忘记禀报了,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已经命人去接张瑶了。” 萧敬云意外道:“真的?” 苏锦荣肯定地点了点头。 萧敬云嘲讽道:“张瑶当初不是看她傻,扶不起来才去的皇陵?现在她让人去接张瑶就会回来?” 苏锦荣尴尬地笑了笑,他家王爷太犀利了,这让他怎么回? “不管怎么说,张瑶还是念着先帝的情分,不会不管的。” 萧敬云想了想,貌似也对。 而且有张瑶在宫里,或许对他来说会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萧敬云立即道:“你去找几个人散播消息,就说太后和皇上险些遇刺,刺客如今都还未抓到。再传些隐秘的消息,刺客熟悉宫里地形,最终消失于冷宫周围,不见踪影。” 苏锦荣立即明白过来,连忙下去安排。 …… 五月初四的早朝,好几个御史联名弹劾瑞亲王。 说他持剑在宫里逞凶斗狠,还伤了御林军两位统领。 甚至于还威逼于皇上和太后,大有不臣之心。 这要是放在往常,或许几大辅臣就会怂恿皇上借机发作,不过今日他们还真没有这个念头。 主要是内情都探得差不多了,宫里那一场不是做戏,而是真的有刺客。 太后和瑞亲王有没有交恶他们是不知道,不过显然这会已经一致对外,否则今日太后就该上朝来公然讨伐瑞亲王了。 让几位辅政大臣微微忐忑的是,皇上帮瑞亲王说话了。 先是呵斥几位御史,然后又公然为瑞亲王力证清白。连曹林和孟秀杰都唤道朝堂上来,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从头到尾,瑞亲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引出宫里真正的刺客而已。 萧敬云看着萧永晨卖力地来了这么一出,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他怕什么? 那几个御史加起来还不用他一只手就能解决的。 可萧永晨维护他的这一番心意到是让他忽生感慨。 …… 端午节到了,去接张瑶的人还没有回来。 宋玉华寻思着,或许要先跟萧敬云道个歉。 宫里刚出了事情,按道理来说不太适合宴请。 不过……宋玉华寻思着,这歉道得不及时,只怕后面萧敬云会觉得她在敷衍。 为了表明诚意,宋玉华还特意让秋露传旨,请了宗室里面几位老王爷和老王妃。 宴席开始的时候,宋玉华见萧敬云那一桌连个陪侍的人都没有,周围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嘴角微微一抽,宋玉华只装没有看见。 人都来齐了,儿子还小也不能饮酒。 宋玉华端起酒杯,笑意盈盈地道:“瑞亲王,来,哀家敬你一杯!” 端着毒酒的萧敬云站起来,从容道:“这第一杯酒,需先敬先帝。” 毒酒倒在地上后,冒了一阵青烟。 诸位皇亲国戚:“……” 萧敬云一直盯着宋玉华,只见她笑容缓缓凝固,随即也站了起来。 她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倒在地上,很遗憾,地上只是湿了一片。 宋玉华的脸当即就黑了,强忍着怒气道:“哀家真是没有想到……” 萧敬云截断她的话道:“太后,这酒有异样,说不准是先帝显灵,饮了下去。” “什么?” 宋玉华愕然地张了张嘴,以为自己幻听了。 诸位皇亲国戚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端起酒杯了。 萧敬云也没有再碰,继续道:“先帝已经敬过了,太后也不善饮酒。今日便算了,臣等吃些粽子便足以。” 这会子宋玉华哪里还敢让他们吃? 她见萧敬云在剥粽子,连忙出声道:“这粽子也需先供奉给先帝,来人,重新置办。” 宋玉华说着,连忙给身边的秋露和凝霜使了眼色。 流露和凝霜匆匆指使宫人撤换,然后亲自下去查验。 嘉平帝心里焦急,脸色一阵阵发白。他想去母后的身边,可是桌位还隔得较远,一时间也不好挪动。 到是宋玉华察觉到儿子不安,勉强对儿子笑了笑,示意他别紧张。 萧敬云一直暗暗注意宋玉华,他发现宋玉华坐回去的时候,身体明显是僵硬的。 很显然,她也没有料到他的酒里会有毒。 稍微动点脑子都知道,宋玉华怎么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杀他? 可谁能在宫宴上动手脚? 据他所知,这场宴会是宋玉华特意让人置办的。宋玉华身边的人不是跟着她一起入宫的,就是先帝安排好的。 这样大的纰漏,着实让人心惊! 今日之后,或许他跟宋玉华都应该要好好深思一番。 到底谁是幕后黑手,又是谁早早就在宫里安插了人? 宴会照常进行,不过都是说些闲话打发时间。宋玉华食不知味地吃一个粽子,还未等上半个时辰,便已经有年迈的宗亲告退。 陆陆续续的,宴席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宋玉华没精神地站起来,先是让秋露带走了嘉平帝,随后又遣退了身边的宫人。 第一次正视萧敬云,宋玉华严肃地解释道:“今晚的毒酒跟哀家没有关系。” 萧敬云坐着没动,他寻思着宋玉华怎么不问他,是如何发现酒有问题的? 今日的宫宴他来不早不晚,当酒菜都摆好的时候,他习惯性先倒一杯准备喝上。 可这酒的味道极重,而且隐隐带着一股腐蚀的酸臭味。 他下意识滴了一滴在桌面上,只见桌面立即变了颜色。 后来他暗自试探一番,酒壶里的酒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杯子。 而周围的桌面上,大家用的都是玉杯,偏偏他一个人用的是金杯。宫里人都知道,他年幼时最喜爱金器,宋玉华若是如此安排到也没有错。 可偏偏问题就出在金杯上,这就不得不让他深思了。 联想到之前的刺客消失于冷宫周围,萧敬云便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局。目的是针对他,也是针对宋玉华的。 “臣知道这件事跟太后没有关系,但太后身边的人是不是也该清理一番了?” 萧敬云冷嗤道,他得跟宋玉华提个醒。 宋玉华闻言,僵硬的面容渐渐覆上一层寒霜。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那场刺杀她是背向慈宁宫的方向。转身的瞬间刺客迎面来袭,显然是提前埋伏在慈宁宫里的。 暗暗定了定神,宋玉华坚定道:“当然。” 第13章 张瑶 端午节过后,京城广泛流传着太后要卸磨杀驴了,手握重兵的瑞亲王首当其冲。 不过这些私底下的传言自然是不敢拿到明面上来引起骚动的,不过有心的人也知道了大概。 张瑶回宫的时候,宋玉华还是愣了会神。 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张瑶,他已经很老了。弯腰驼背,看她的目光空洞极了,像是什么也记不起来的样子。 可现在的张瑶身着一身黑衣,带着帽子,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眸徐徐地望过来,清冷之中又透着几分孤寂和落寞。 “你……”宋玉华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像老朋友一样问好? 还是端着架子吩咐张瑶做事? 好像都不太对劲,总感觉两个人中间少了那么一个为中心的人以后,就变得不知所措了。 默了一会,张瑶率先开口道:“听闻太后娘娘想杀了瑞亲王?” 宋玉华嘴角微抽,无语道:“道听途说的你也信?” 张瑶道:“道听途说的自然不足为信,可若百口皆言,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宋玉华暗暗吐了一口浊气道:“你若真想知道,那你就帮哀家把慈宁宫里的奸细揪出来。” 张瑶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慈宁宫里的人除了一直陪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便都是先帝安排的。” “太后娘娘是信不过定国公呢,还是信不过先帝?” 宋玉华觉得张瑶的话里带刺,不悦道:“哀家自然是都信得过。可就算当初他们是忠心耿耿的,这两年也难免不会叛变。” 张瑶点了点头道:“也是。” “不过太后娘娘召奴才回来,就是希望奴才陪在太后娘娘身边,听从太后娘娘的吩咐?” 宋玉华对张瑶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 可能张瑶跟她一样,都是比较在乎先帝的人。 想了想,宋玉华开口道:“正德宫,慈宁宫,你自己选。” 张瑶垂首,跪下磕头道:“那奴才就选慈宁宫吧!” “嗯?”宋玉华意外地挑了挑眉。 张瑶抬起头来,镇静自若道:“奴才跟着太后娘娘,或许还能给太后娘娘解个闷,逗个乐什么的?免得太后娘娘时不时要召孟统领觐见。” 宋玉华:“……” 寡妇门前是非多,果然!!! …… 深夜,慈宁宫一片静谧。 然而僻静的房间里却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 “混账,谁准你自作主张的?”故意压低的声音还满是怒火,仿佛一点即燃。 随即一道委屈的女声解释道:“太后娘娘自大病一场便疑神疑鬼的,时不时就说要杀了瑞亲王。眼看太后娘娘亲手布局,势必要取瑞亲王的性命,奴婢也是没有办法。”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萧敬云若是连太后都斗不过,他凭什么成为先帝手中的暗棋?” “即便事出有因,你为何不传消息给我?” “奴婢……奴婢思虑不周。”女人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可还是强忍着,显得格外压抑。 男人却没有那么好的心肠怜香惜玉,只是冷冷地嘲讽道:“不,你思虑得很周到。甚至于连我也一并算计了。” “很好!不愧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人。” “大人……” “闭嘴!”男人粗暴地打断了女人的话。 “既然有本事做,那就拿出收尾的本事来。”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否则你就以死谢罪。” 气氛诡异般地沉静下来,不肖片刻,只听见一声开门的声响。 黑暗中,还有人杵着不动,身体显得格外僵硬。 …… 张瑶回宫了,还愿意留在慈宁宫。 太后果真寻来了一个大帮手,众臣惴惴不安,寻思着太后和瑞亲王真的要撕破脸了。 与此同时,萧敬云难得轻松惬意地跟苏锦荣玩笑道:“你说张瑶为什么选择留在宋玉华的身边?难道是为了睹人思人?” 苏锦荣嘴角微抽,连忙道:“王爷可不能乱说,张瑶或许只是想帮太后肃清异己。” 萧敬云轻嗤一声,不以为意道:“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张瑶的手段,他用得着留在慈宁宫?” “他愿意回来就已经让本王很意外了,更意外的是他竟然不排斥宋玉华了?” “当年先帝要宾天的时候,你还记得他做了什么吗?” “他跟先帝商议,瞒着宋玉华。以至于宋玉华在先帝快断气的时候才知道先帝没救了。” “一开始本王也觉得他是好意,可宋玉华在先帝灵前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她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甚至于连去怪谁也不知道?” “哎……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苏锦荣觉得他家王爷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是幸灾乐祸没错,可提起往事,他家王爷何尝不是受害者? 他怎么有种五十步笑百步的感觉? 在心里轻叹一声,苏锦荣道:“张瑶对先帝忠心耿耿是真,这些事王爷还是别提了。” 萧敬云冷嗤道:“本王会闲得去跟宋玉华说?” 苏锦荣暗暗撇了撇嘴,心里呵呵一声! 以前肯定是不会说的,不过现在嘛? 他家王爷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太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已经疯了,本书纯属放飞自我。 不喜绕道,泱泱晋江,各位小天使定能各寻所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书海里沉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交代 张瑶来慈宁宫以后,面上看着温温和和的,可宫人们一个个谨言慎行,就连秋露都有几分惶恐。 趁着午休小憩,宋玉华看着身边给她打扇的秋露,狐疑道:“你怕张瑶?” 秋露讪讪地笑,点了点头。 从前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她跟张瑶私底下接触过很多回。 有一次她撞见张瑶对一个宫女用刑,那个宫女的手都被碾碎了,血糊了一地。她记得自己当时吓得脸色发白,可张瑶还让她学着点,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宋玉华看着秋露不太好的脸色,从床上半坐起来,精神奕奕地道:“你都这样怕了,那慈宁宫里的奸细应该藏不了多久了?” 秋露点了点头道:“张总管挺能干的,主子放心便是。” 话音刚落,凝霜突然急匆匆地进了寝殿道:“太后娘娘,张总管把人抓住了。” “是谁?”宋玉华一掀被子就直接下床,急得连鞋都没有穿。 秋露提着鞋子跟上,有些紧张地看向凝霜道:“真的是我们宫里的人?” 凝霜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等秋露扶着宋玉华把鞋子穿好了,她这才出声道:“是清雨。” “清雨?”宋玉华直接破音了。 “不会吧,你确定是张瑶查出来的?”宋玉华紧皱眉头,心里一万个不信。 清雨是先帝宾天以后才来慈宁宫的,她当初可是正德宫的管事姑姑,对先帝忠心耿耿。 凝霜慎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之前那个刺客受了伤,张总管亲自带人抓到清雨去给那个刺客送饭,就在冷宫的一间暗室里。” 宋玉华掀帘出去,秋露一把捞起衣架上的披风也紧跟而出。 凝霜走在后面,面露担忧。 宋玉华冲出宫门,张瑶已经把人押过来了。 除了清雨,另外一个面色苍白,伸手捂住腹部的男人宋玉华也是认识的。 他那指缝中殷红一片,如同他遍布血丝的眼睛。 “是你?” 宋玉华脚步微凝,半个身体都僵了。 眼前跪着的这个人正是前禁卫副统领戴辛,早在先帝宾天的时候他就自请去守崇安门了,说起来宋玉华也有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戴辛微微抬头,余光看到震惊的太后时,有些不自在地垂首。 张瑶在一旁道:“刺客是戴辛无疑,他的伤口已经让曹统领和孟统领验过了。” “至于清雨……” 张瑶欲言又止,虽未明说,暗指之意十分明显。 清雨冷嗤一声,抬起头道:“张总管何必虚伪?” “从头到尾你我的主子只有先帝,太后……呵……” 宋玉华皱着眉头道:“即便你心里认准先帝才是你的主子,可你为何伙同戴辛要置哀家于死地?” 清雨突然厉声道:“你不该死吗?” “去一趟大佛寺回来就迫不及待提拔孟秀杰,生怕满京城的官员都不知道他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既已背叛先帝,那我为何杀不得你?” 宋玉华:“……” 嗫嚅着的唇瓣动了动,宋玉华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可以去死了!” 清雨冷冷一哼,仿佛丝毫不惧。 宋玉华见她那面容气到狰狞的模样,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怒火。 只听她愤懑道:“早点死吧,留着心里那口怨气好好去跟先帝告一状。” 清雨捏紧拳头,双目赤红地瞪着宋玉华道:“你会有报应的。皇上现在还小,等他大一些,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宋玉华翻了个白眼,连审都不想审了,对着张瑶道:“哀家不想再看见她了。” 张瑶微微颔首,身边立即有太监将清雨给拖了下去。 戴辛扭头看着清雨被拖下去的身影,脸色倏尔间变得惨白。 只见他猛地挣扎,随即大声道:“不是……不是清雨。我说……” “太后娘娘,只要您答应放了清雨,我便把真相说出来。” 气氛瞬间就变了,变得有些凝重和古怪。 宋玉华看向张瑶道:“你觉得呢?” 张瑶道:“兴许还有同谋。”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那把清雨带回来。” 当清雨被押回来的时候,那目光含着一抹玩味,像是早有预料。 “你说吧!”宋玉华开口,微微有些不耐烦。 戴辛暗暗捏了捏拳,低垂的目光朝着宋玉华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清雨道:“算了吧。你救不了我的。” “太后一心扶持孟秀杰上位,还想杀了瑞亲王。她什么目的难道你还不清楚?” “我只恨先帝走得早,竟让这妖妇想要祸乱朝纲!” 宋玉华皱了皱眉,她总感觉这个清雨是在故意激怒她。 倘若是之前,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清雨让她说不出这些污蔑的话。可自从跟萧敬云交过手以后,她不得不开始深思,她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真相吗? 这种从心里滋生的怀疑,像发霉的东西一样逐渐熏染。 戴辛看向清雨,目光从腥红到湿润,然后转变为挣扎。 清雨眼眸一动,神情略显不安。 “戴辛,就算你说出来能救我,那你怎么办?” “没事的,只要你能活着就好了!” …… 宋玉华到不是很想看见他们这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主要是她想细细分辨一下他们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就在她沉思的时候,突然间周围传来一阵惊呼。 宋玉华定定地看过去,只见清雨已经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狠狠地刺入了戴辛的脖子。 清雨的手上全是血,可她死死地抱着戴辛。 一声碎在喉咙里的痛呼响起,清雨就这样抱着戴辛双双倒地。 张瑶上前一探,然后回禀道:“清雨咬舌自尽了。” 宋玉华阴测测地盯着平静的张瑶,冷声道:“你的人连清雨都押不住?” 张瑶闻言,诚恳道:“是奴才疏忽了。” 宋玉华收敛怒气,冷声道:“罢了,明面上的交代哀家是看见了。” 她说完以后,甩袖走了。 张瑶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明面上的交代是有了……可……戴辛还没有说出来的话,要怎么给个交代呢? 最主要的是,曾经不喜见血腥的太后,现在看见死人竟然一点异样都没有了? 张瑶一直盯着太后的背影,目光渐渐暗沉。 第15章 夜探冷宫 回到寝殿的宋玉华张着嘴喘气,看起来气得不轻。 秋露一边给她打扇,一边安慰道:“张总管刚回宫,跟清雨又是旧识,没有防备也是正常的。” 宋玉华冷冷地盯着秋露,讥讽道:“你说你自己哀家还信,你说张瑶?” “就他那滴水不漏的性子,只要有心怎么可能防不住?” “哀家刚刚就在想,戴辛既然喜欢清雨,那他之前怎么不来向哀家明说?定然是清雨不喜欢他,既然清雨都不喜欢他了,又怎么会在这个当口说那些担心戴辛的话?” “这件事从头到尾清雨的目的只有一个。“顶罪”,她激怒哀家没有成功,又让戴辛放松警惕,很明显是想把线索断了,不让哀家继续查下去。” 秋露道:“奴婢也有所怀疑。不过张总管才回宫,就算有所疏漏主子也不好责怪的。” 宋玉华冷笑道:“哀家确实不好责怪他。不过……哀家也绝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 “今夜你这样……”宋玉华贴近秋露的耳朵小声吩咐。 秋露那双盈盈杏目突然越瞪越大,嘴里连声道:“奴婢不行的,奴婢一定不行的。” 宋玉华瞪着秋露,恨铁不成钢道:“你不行谁行?好歹你也是哀家身边的管事姑姑,他还敢给你甩脸子不成?” 秋露摇着头道:“奴婢不是怕这个,奴婢是怕露了马脚。” 宋玉华冷哼道:“你就当是替哀家去问罪,探一探他的口风。你身为哀家身边的亲信,办这事他不会怀疑你的。” 秋露还是心慌,她一对上张瑶就没底。 宋玉华是下定决心让秋露去办事了,傍晚就召了凝霜来她的身边伺候。 戌时一到宋玉华就上床休息了,凝霜退到明间里候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以后凝霜出了寝殿,她让小宫女去寻秋露。结果半柱香以后,小宫女回话道:“秋姑姑跟张总管在说话,不方便过来。” 凝霜让小宫女守在寝殿外,自己则去了张瑶的住处。 寝殿内,换了一身轻便衣物的宋玉华慢慢走了出来。 小宫女见了,连忙跪地行礼。 宋玉华小声道:“你就在这里守着,就说哀家已经歇着了,谁来都不许进去。” 小宫女连忙应声,宋玉华让她起来,这才悄然离开寝殿。 …… 清风吹动着树叶,簌簌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地在耳边回响。 宋玉华一个人提着灯笼,跟做贼一样慢慢朝着冷宫走去。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到不是怕见鬼。主要是冷宫这地偏僻,杂草丛生,枯枝落叶都没有宫人打理,这才觉得格外阴森。 更何况正值夏季,宋玉华怕遇见蛇。 小心翼翼地推开宫门,一脚迈入冷宫的宋玉华迎面就感觉到了一股阴风。 这可真的是让她的心吧嗒一凉,险些就缩回脚了。 轻轻呼了口气,宋玉华壮着胆子进去。 白日里来了不少宫人,及膝的杂草被踩踏了大半。宋玉华从小径中走去,直直地朝着正殿迈进。 年久失修的正殿里,窗户残破不堪,地面上灰瓦堆叠。房瓦之上有多处破漏,零星的月光照进来。宋玉华停住脚,目光扫视一圈。正殿里空旷得很,看不出什么? 宋玉华转到西偏殿,这一处还未进来就只见一团漆黑。宋玉华提了一口气,用灯笼仔细照着地面。 忽然间,宋玉华发现地面有风干的血迹。 眼里闪过一抹暗喜,宋玉华寻着血迹一路往里去。终于,血迹到了西偏殿的墙柜处便没有了。 宋玉华提着灯笼四处查找墙柜上被扫去灰尘的地方,墙柜中间的空格里,有一个固定灯台。 灯台上还污迹斑斑,灯台的柄柱却有人擦过,痕迹十分明显。 宋玉华抬手去转动柄柱,这时墙柜一阵摇晃,慢慢转出一个狭窄的入口。 宋玉华捂住口鼻,提着灯笼就走了进去。 灯笼一照,狭窄的暗室四方可见,没有什么特殊的。 只是靠里的墙边明显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宋玉华继续往里走。可就在这时,墙柜遮挡的狭缝里突然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那速度极快,猝不及防就冒了出来。宋玉华不过是急速地收缩了瞳孔,便见那人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她的脖子。 “怎么是你!!!” 一声疾呼后,宋玉华疼得面容扭曲,手里的灯笼也一下子落地。 狭窄的暗室陷入一片漆黑,微微僵持了一会,宋玉华脖子上那只手有些不情愿地放开了。 宋玉华往后跌去,然后捂住脖子就是一阵猛咳。 待她缓和过来,灯笼已经被重新点亮了。 而她身边站着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手里提着足以照亮他面孔的灯笼。 “怎么……是你?”宋玉华都失声了,后面的话都是带了点语气,很明显吐字不清。 萧敬云冷幽幽地盯着宋玉华,不悦道:“臣向皇上亲旨暗中调查戴辛一案,得以夜探冷宫。不知太后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宋玉华撑着背后的墙面慢慢站起来,然后愤懑地瞪着萧敬云道:“你的那些借口就不必跟哀家说了。” 萧敬云知道宋玉华是气刚刚他差点捏死她,不过这可不怪他! 他怎么能想到堂堂一国太后竟然会夜探冷宫? 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嘴角,萧敬云嘲讽道:“怎么?太后辛辛苦苦把张瑶召回来,现在也信不过他了?” 宋玉华冷嗤道:“张瑶是先帝的人,哀家信不信又有什么要紧的?到是瑞亲王深更半夜来冷宫,不也是一头雾水吗?” 萧敬云看宋玉华那不服输的样子,到是觉得挺新奇的。 他一直以为她养尊处优惯了,耳边听的都是顺从之言,或许早已失去了原本尖锐的菱角。 可现在看看她这副气得不轻的样子,萧敬云反倒觉得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将手里的灯笼递过去,萧敬云道:“这里臣已经查过了,除了血迹连一粒饭都没有落下,不像是清雨一直在暗中照顾戴辛。” 宋玉华道:“查到端倪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仔细回想,其实当天有一个细节我们都忽略了。” “戴辛在动手之前瑞亲王就已经察觉了。据哀家所知,瑞亲王得空就会去校场找戴辛等人陪练。那会不会是戴辛早就知道瑞亲王能够及时救下哀家和皇上?” “那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像是希望哀家同瑞亲王和解?” 宋玉华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敬云,恨不得从他脸上盯出一丝异样。 可萧敬云就冷冷地回视着她,不咸不淡道:“听太后这样分析,臣到觉得没有必要再查了。当初先帝临终托孤本就是对臣的忠心坚信不疑。现在先帝留下来的人又希望太后同臣和解,共同辅佐皇上。这……还有什么好查的吗?” 宋玉华懒得理会萧敬云的说词,转而冷冷道:“先帝若真对瑞亲王的忠心丝毫不疑,那今日掌控戴辛和清雨的,便就是瑞亲王了。” 萧敬云:“……”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能说呢? 简直就是……一针见血!!! 气氛诡异地沉静了一会,眼见也查不到什么了,宋玉华道:“哀家先走了,瑞亲王亲自便!” 萧敬云也没有多想,看着她手里的灯笼道:“臣也该走了,皇上还在正德宫等臣去复命呢!” 宋玉华把灯笼递给他道:“那行,瑞亲王给哀家照路吧!” 萧敬云有些迟钝地接过了灯笼,接过去以后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 刚刚他怎么那么听话? 他是疯了吗? 萧敬云像是驮着重重的龟壳,好半天也不愿挪动一步! 朝前走了两步的宋玉华突然急急地退了回来,直接就撞在了萧敬云的身上。 埋首看灯笼的萧敬云都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宋玉华一把捂住嘴巴。 “嘘!张瑶来了。” 宋玉华说完以后,用力推了一把萧敬云,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灯笼走了出去。 萧敬云直接愣在原地,嘴里呸也不是,不呸也不是。 问题是他怕张瑶吗? 他堂堂一国亲王会怕一个太监总管??? 宋玉华这个女人是疯了吗?竟然敢来捂他的嘴!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她那双手刚刚还摸墙了吧? 萧敬云狠狠地擦着嘴,心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一团火焰迅速点燃,已经燃烧到全身上下。 …… 张瑶侯在西偏殿外,见宋玉华走出去的时候,躬身行礼。 宋玉华看了看他身边站着的秋露和凝霜,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张瑶出声道:“太后娘娘若想过来查看,随时可以召人陪着来。您这样独自过来若是遇上居心不良的人便是奴才等人的失职了。” 宋玉华冷声道:“你这张巧嘴在哀家这里讨不了好的。行了,哀家也看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走吧,回宫。” 宋玉华说完,迈动脚步。 张瑶走过来接了灯笼,往后退了两步,步伐沉稳地跟着。 踏出冷宫时,张瑶明显脚步微滞。 宋玉华察觉,不悦地回头道:“还不走?” 张瑶垂首,立即跟了上去。 冷宫很快恢复了宁静,一片黑沉沉的西偏殿里,只听一声恶狠狠的“呸”。于是乎,暗夜里出来觅食的老鼠顷刻间被吓得一哄而散! 第16章 她最好没有这个想法 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亥时了。 凝霜打水给是宋玉华净手,秋露捧着帕子侯在一旁。 小宫女端了茶来,张瑶接了过去。 宋玉华看向张瑶道:“你还有事?” 张瑶微微颔首道:“奴才确实还有个问题想请教太后娘娘。” 宋玉华端了张瑶递过来的茶,淡淡道:“你说吧!” 张瑶没有开口,宋玉华见状便让秋露和凝霜退下。 宋玉华坐到宝座上去,原本想撩一下自己的大摆袖的,结果发现今天她穿的是窄袖。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宋玉华道:“行了,你快说吧!” 张瑶跪到地上去,背脊挺得直直的,目光平静道:“太后如今连奴才也信不过了?” 宋玉华轻嗤道:“从前哀家信你,是因为你就算骗了哀家先帝也会为哀家做主。可现在你若是骗了哀家,哀家若没有证据,能将你这给先帝守陵回来的张大总管如何呢?” 张瑶意外抬眸,身体有些僵住。 宋玉华继续嘲讽道:“你有没有将哀家当成主子你心里最清楚。哀家一不插手朝政,二不把持后宫。细想起来跟你在守皇陵也没有任何区别。不过哀家守的是先帝唯一留下的血脉,而你守的……不过是你心里的执念。” “先帝待你再好,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个道理哀家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张瑶像是被戳到什么痛楚一样,脸色开始发白,身体也忍不住轻颤。 宋玉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的目光像是一把凌迟的刀,正一刀一刀地割着张瑶身上的肉。 其实她很明白张瑶现在的心境,因为前生的她也很难走出先帝突然离开的事实。 可她今生早就不会伤春悲秋了,人死魂散,她连如何恢复意识的都不知道。 从来就没有什么死后相见,有的只是随着历史沉淀的过往,一段微不足道的过往。 宋玉华想着想着,神情越发冷漠。 …… 从太后的寝殿退出来以后,张瑶一个人冷静了许久。 当卯时来临,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时,有小太监悄悄来传话。 “瑞亲王昨夜并未出宫,今早与皇上一同去上朝了。” 张瑶点了点头,挥手让小太监下去。 明面上太后和瑞亲王和解了,这是最好的。 可私底太后竟然也会想护着瑞亲王,这让张瑶十分不解。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太后似乎已经放下先帝了。 一个女人的心里放下了她的丈夫,倘若不是她心里有了别的男人,那便是她从未爱过她的丈夫。 这两个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该出现在当今太后的身上! 简单地换了一身衣物,张瑶去了太后的寝殿。 彼时宋玉华刚起,她见端着水准备伺候她洗漱的张瑶,懵了懵道:“张公公这是反省好了?” 张瑶识时务地跪在地上道:“奴才既然是来伺候太后的,那便要尽责尽职才是。” 宋玉华轻哼一声,该洗脸洗脸,该漱口漱口,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张瑶。 辰时,嘉平帝过来陪太后用膳。 张瑶在一旁站着布菜,看起来恭敬得很。 宋玉华扫了张瑶一眼,见他那目光都快柔得出水了,嘴角暗暗抽搐几下。 嘉平帝年幼时最喜欢亲近张瑶,张瑶对他的喜好了然于心。眼看儿子吃的是真欢腾,宋玉华忍不住道:“皇上既然这么喜欢张瑶,不如母后让他去正德宫伺候皇上如何?” 嘉平帝眼中忽然一亮,显然是高兴的。 可张瑶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随即跪在地上道:“奴才先前就是正德宫的总管,现在再回去恐有不妥,奴才还是留在太后的身边伺候太后。” 宋玉华对着儿子摊了摊,示意她无能为力了。 嘉平帝笑道:“就让张公公陪着母后吧,儿臣身边有丰宝和福贵了。”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用完早膳以后,嘉平帝就回昭和殿了。 宋玉华带着宋玉如去御花园里闲逛,自从宋玉如进宫以后,宋玉华一直没有空带她出来走一走。 小姑娘正值妙龄,走在鹅卵石的小道上,一会扑蝶,一会摘花,正青春可爱。 宋玉华神情微怔,突然喃喃道:“玉如,你定亲了没有?” 宋玉如愕然,停下朝前的脚步,规规矩矩站好道:“还没有啊。” 宋玉华想了想道:“你已经有十六岁了,也该找个婆家了。” 宋玉如将她在府里见过的那些公子名帖说了一堆,宋玉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孟秀杰! 她那眉头一下子就蹙起,不悦道:“孟秀杰不行。” 宋玉如不明所以道:“不是说他迁升了,家世也不错。” 宋玉华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她想起了前生宋玉如嫁给了户部尚书陈书航之子,可惜后面陈家被贬,宋玉如便和离留在了京城。 想到这个堂妹是半点苦也吃不得的,宋玉华便道:“孟秀杰一介武夫,你跟了他哀家怎么舍得?” “明日哀家会召定国公夫人进宫商议,到时你也好好斟酌。” 一想到嫁人以后就受各种规束,宋玉如口无遮拦道:“嫁给谁能有太后娘娘舒服,上面又没有人管着。” 宋玉华面色一变,呵斥道:“混账!” 宋玉如被吼得一愣,连忙跪地认错。 宋玉华犹不解恨道:“你好歹也是定国公府的嫡姑娘,自幼读的书还少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要哀家来教你?” 宋玉如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眼眶含泪道:“都是臣女的错,臣女再也不敢了。” 到底是自家人,宋玉华给秋露使了个眼色,秋露便上前将宋玉如给扶起来。 宋玉华是没有什么心情继续逛园子了,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秋露搀扶着哭哭啼啼的宋玉如,小声地劝解道:“六小姐也别伤心了,刚刚那句话若是被有心的人听了去,只怕就不是呵斥两声这么简单了。” “太后娘娘虽然身居高位,前朝多少大臣虎视眈眈地盯着,就怕太后娘娘太过抬举定国公府。” 宋玉如抽泣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秋露好言哄了一会,这才回去给宋玉华复命。 宋玉华无奈道:“哀家也看不惯她那性子,可她出了事还不是宋家背着?” “罢了,看来以后得给她找户跟定国公府不相上下的婆家,不然谁镇得住她?” 秋露在一旁打岔道:“满京城能找得出第二个定国公府吗?奴婢瞧着,或许也只有瑞亲王府了!” 宋玉华从软椅上一下子站起来,不敢置信道:“你怎么会想到萧敬云的身上去?他那家伙比孟秀杰还不如呢?” 宋玉华想表达的意思是,孟秀杰至少还长命些,没有那么快早死! 不过这在秋露听来,仿佛一位堂堂亲王还比不上一个侍卫统领??? 秋露先跑去拉上帘子,又折回来紧张兮兮地道:“主子,您别嫌奴婢多嘴。” “今日您先是否定了孟秀杰,说不会让六小姐嫁给他。现在您又说孟秀杰比瑞亲王厉害?” “难道在您的心里,孟秀杰就真的这么重要???” 宋玉华被秋露的推断气得差点吐血,胸口噎着一口气出不来也下不去。 只见她怒目而视,十分鄙夷地道:“你这脑子还不如玉如呢?” “她都知道哀家当这个太后不要太舒服,上面连个能管的人都没有。怎么哀家好端端的会去自找麻烦吗?” “哀家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要儿子有儿子,上无公婆侍奉,下无妾室闹腾。日子过得这般舒坦,哀家疯了才会想要找男人!” 秋露:“……” 好像是非常有道理的话,简直无法反驳! 不过……她家主子近来言行奇怪,尤其是谈论到孟秀杰和萧敬云,动不动就发火! …… 宋玉华要给宋玉如选夫君的消息很快散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特意被太后除名的孟秀杰伤口才刚刚结痂,都不能大力动用武力。 偏偏在他下值的当口,萧敬云堵住他的去路道:“上一次跟孟统领还没有打够,不如今日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 孟秀杰握剑的手抖啊抖,心里根本不想应战。 奈何身后跟着的都是亲信,孟秀杰也不能怂,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这一上被收拾得好惨,旧伤添新伤,连着好几日都是告假的。 萧敬云收拾完孟秀杰,回到王府后忍不住跟苏锦荣嗤笑道:“孟秀杰是有点底子,不过天赋不高,打来打去就那么点招式。” 苏锦荣无奈扶额道:“王爷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教训孟秀杰了?” 萧敬云突然放下手里的茶杯,冷冷地站起来道:“本王就是想看看宋玉华的眼光是不是精准的。今日一试果然如此!” “孟秀杰这么不中用,难怪她会特意除名。” 苏锦荣嘴角抽搐,简直已经不想说话了。 且不说这流言可不可信,单是他家王爷这幼稚的举动都够让他琢磨的了。 “王爷,说起来您的亲事还没有定下呢。” “这一次太后想为宋玉如选夫君,不少世家暗地里蠢蠢欲动,都在猜测下一步太后会不会给您指婚?” 萧敬云僵着脸,双眼喷火一样盯着苏锦荣。 苏锦荣招架不住,连忙垂首,毕恭毕敬道:“不管太后有没有这个想法,最后都得看您的意思!” 萧敬云冷哼一声,捏了捏拳道:“她最好没有这个想法,否则……本王就把孟秀杰杀了。” 苏锦荣都惊呆了,差点破口而出:这事跟人家孟秀杰有什么关系???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憋得慌,喉咙里一阵发痒道:“王爷就真的没有成亲的打算吗?” 萧敬云暴躁道:“本王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单是本王想脱身就极难了,再添一个,你是嫌本王死得不够快?” 苏锦荣立即闭嘴,怂得像只鹌鹑。 萧敬云搓着掌心,心里还是恼火。 宋玉华那个女人岂止是将孟秀杰除名了,她是连他的名字也除了。 可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宋玉华要拿他和孟秀杰比? 她可知孟秀杰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第17章 梦 心里憋着火的萧敬云翻来覆都睡不着,他总感觉心里憋着一口气还没有出。 一会躺下,一会起来,这番来来回回的折腾下,他到天快亮时才眯了一觉。 这一觉是睡着了,不过睡得不踏实。 萧敬云梦见自己被围攻了,孟秀杰带着他那帮狗腿子将他围起来打,他奋勇还击,心里丝毫不惧。 奈何他打起来才知道,他被下药了,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孟秀杰的人死死地押着他,孟秀杰走到他的身边扬武耀威道:“知道是谁给你下药的吗?” “是太后!” 萧敬云当然不信,奋力挣扎。 可就在这时,宋玉华那个女人来了。她娇滴滴地往孟秀杰的怀里靠去,跟孟秀杰眉来眼去说话,全然不顾周围有人。 萧敬云气得要死,怒而骂道:“你这个荡、妇!” 宋玉华生气了,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指着他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竟然还妄想管我?” “哀家告诉你,孟秀杰就是哀家的男人,以后还不止一个孟秀杰呢?” “等你死了,哀家还有召第二个孟秀杰,第三个孟秀杰,但凡哀家看上的男人,哀家通通都要收入后宫。” 萧敬云怒不可遏地嘶喊一声,猛然间他甩开了押着他的人。 就在这时,宋玉华那只伸过来的手好像碰到他的唇瓣,萧敬云愤怒地抓住那只手狠狠一咬,恨不得当场给宋玉华咬断!!! “啊!”只听一声惨叫,萧敬云从睡梦之中惊醒! 一旁叫他起床的苏锦荣还在痛呼,左手死死地捏住右手,整个人痛得面容扭曲。 萧敬云下意识擦了擦嘴角,从床上起来道:“怎么回事?” 苏锦荣晃了晃自己的手背,只见那上面血珠沁出,好一口牙印显摆着。更重要的是,口水还湿哒哒地留在上面,昭示着某人啃咬后留下的证据。 联想到自己的梦境,萧敬云不敢置信道:“本王咬的?” 苏锦荣疼得不停地吸凉气,声音弱弱地道:“奴才在外叫了几声王爷都没有听见,奴才便以为王爷身有不适,想入帐一探。” “谁知道奴才的手才刚碰到王爷便被王爷一把抓起来就咬,可差点没疼死奴才。” 萧敬云狠狠地“呸”了一声,指着苏锦荣道:“你给本王滚。叫小路子进来伺候本王洗漱,下次你再敢随意进来,本王直接砍了你的胳膊。” 苏锦荣委屈地行礼退下,心想是他的错吗? 他也不是第一次叫王爷起床了,怎么次次都没事,偏偏这次就这么惨? 萧敬云刷了六次牙还觉得恶心了,传令让苏锦荣静养,这几日都不用过来伺候了。 可怜的苏大总管就这样被外界揣测,失宠了! …… 京城里的六月已经很热了,往年的宋玉华早早就住进了逐安园避暑。 不过今年她到是耐得住热,主要也不想丢下儿子自己跑去享受。 嘉平帝见母后心里眼里都是他,感动之余也是时常陪伴。 宋玉华念及儿子课业繁重,每日都会去正德宫陪儿子用晚膳。 六月初三,宋玉华再去正德宫时发现萧敬云也在。 宋玉华道:“瑞亲王今日还不出宫吗?” 萧敬云回道:“蜀地水患,当地官员纷纷上奏,灾情有急有缓,还需及时处理。” 宋玉华闻言,正色道:“哀家记得梁恩下属有个叫霍春雷在河道总督府待过,他对治水很有心得,你不妨找他来问一问。” 萧敬云来之前就查过朝中官员的背景,自然也知道霍春雷这个人物。 他只是意外宋玉华竟然也知道。定了定神,萧敬云道:“那臣现在就去。” 宋玉华见他真的是为了国事忙到现在,便开口挽留道:“让人去传霍春雷进宫商议便是,瑞亲王留下一起用膳吧。” 萧敬云眼里闪过一抹惊诧,不过他很快掩饰过去。 嘉平帝让人去传霍春雷,然后让丰宝传膳。 宫人抬了屏风进来,宋玉华坐到屏风后去。 气息有些闷热,宋玉华对秋露道:“让宫人们多送几盆冰来。” 秋露立即下去办了,不一会等膳摆好了,冰也送来了。 虽说是隔着屏风。可支开的屏风中间有那么小小的空隙,屏风架又是镂空的。 萧敬云吃着吃着,抬眸时不小心扫到宋玉华竟然用筷子夹了一块冰放进嘴里。 他微微怔住,目光没有来得及收回来。 宋玉华刚把冰吃进去,腮帮子立即就鼓起来了。她又不吐出来,那冰就在嘴里动来动去,像一只啃**的松鼠一样,“吱吱吱”,“吱吱吱”。 萧敬云忍不住垂首,笑容时隐时现。直到他往嘴里塞了一根鸡腿,这才觉得腮帮子舒适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记得收藏哦! 第18章 你还要脸吗? 宋玉华用完晚膳就走了,看到她干净利落的背影,萧敬云还隐隐不适。 从前他觉得宋玉华是不懂国事,所以才会甩手不管。可今日宋玉华突然提到霍春雷,便足以说明她对朝堂上的官员背景并非一无所知。 他不是在乎虚名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挑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担子。 可宋玉华好像不同,她生来就光鲜亮丽,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活到了女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荣光,又是什么让她甘愿染上孟秀杰这个污名呢? 他记得刚传流言回京的时候,宋玉华还是避嫌过的。 包括现在,宋玉华也是许久没有召见过孟秀杰了。 那是不是可以推断,宋玉华当初接近孟秀杰只是想利用孟秀杰杀了他??? 萧敬云想到这里的时候,冷冷地嗤笑了一下。 他决定试探一番,看看宋玉华对孟秀杰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 六月初六,瑞亲王在正德宫外发现野猫横行,不小心惊扰了皇上。 当值的孟秀杰受到苛责,颜面尽失。 六月初七,朝堂上满是参奏孟秀杰的折子,说他无能统领御林军,理应撤职。 嘉平帝虽然把折子压下了,但定国公还是让夫人进宫一趟。 不肖多时,萧敬云接到懿旨。 宋玉华是在正德宫的偏殿见萧敬云的,身边只跟着一个张瑶。 萧敬云行完礼后,宋玉华直截了当道:“哀家自认为已经诚恳地跟瑞亲王道过歉了,为什么瑞亲王还是死咬着孟秀杰不放?” “死咬?”萧敬云磨了磨牙,忽然就想起苏锦荣刚结痂的手背。 宋玉华以为他是在意她的措词,便换个说法道:“孟秀杰向来与瑞亲王无怨无仇,若不是因为哀家授意,就是给孟秀杰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跟瑞亲王作对。” “慈宁宫那件事瑞亲王若还心存记恨,那便来记恨哀家。” 萧敬云嘴角抽搐,无语地看向宋玉华。 只见宋玉华板着脸,神情严肃,哪有平日的一丝温婉? 萧敬云差点就将大佛寺钟楼的事情脱口而出,不过他目光扫到张瑶时下意识闭嘴。 流言是局,围困是局,甘愿让宋玉华舍弃自己爱重的名誉想杀了他的真正动机真的是他手中的兵权吗? 萧敬云怎么觉得其中还有古怪呢? 在心里冷哼一声,萧敬云故意道:“太后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宋玉华冷声道:“瑞亲王此话何意?” 萧敬云凝重道:“孟秀杰是如何坐上御林军右统领的?难道不是仰仗太后吗?” “他的升迁本就存在争议,臣现在不过是想打消这种争议而已。” 宋玉华愤懑地瞪着萧敬云,怒斥道:“你还要脸吗?” 萧敬云的脸僵了僵,不敢置信地问道:“太后说什么?” 宋玉华突然大声道:“哀家说,瑞亲王还要脸吗?” 萧敬云:“……” 紧紧地握着拳头,萧敬云怒目而视,已经在喷火的边缘了。 宋玉华更气,径直对着萧敬云走了过去。 张瑶见势头不对,连忙抢先一步挡在了萧敬云的面前。 他挡住以后,又转过身来面对宋玉华。 宋玉华看着张瑶那张和事老的脸,重重一哼! 哪怕隔着张瑶,宋玉华还是将视线对准在萧敬云的脸上,然后怒斥道:“萧敬云,你别以为哀家怕你!” “你若是一心为大燕,哀家敬你。但你若是心存不良,那就别怪哀家再杀你一次!” “你……”萧敬云瞠目结舌地盯着宋玉华,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翻脸了? 在冷宫的时候,是谁怕他暴露,连忙推他隐藏在黑暗中的? 是谁呵斥张瑶,不许张瑶留下查探的? 难道不是她先示好的? 这个女人这么能变得这么快? 萧敬云是骂不出什么话,打也不能啊!只能自己干生气,都快气炸了也没有地方出! 张瑶也是没想到太后会这么猛,直接扬言要杀了萧敬云! 他连忙圆场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瑞亲王不应该针对孟统领!” 萧敬云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人了,立即对着张瑶怒吼道:“滚!你知道什么?” “她……她……” 萧敬云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来。 狠狠地甩了甩袖,萧敬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什么时候他竟然狠不过一个女人了? 就该揭她的老底,让她和张瑶去斗,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的! 宋玉华也不是真的要和萧敬云撕破脸,见萧敬云确实是雷声大雨点小以后,便继续道:“请瑞亲王听清楚哀家的话。哀家的本意是,你一心为大燕着想,哀家自会敬你!” “孟秀杰是哀家提拔起来的不错,但曹林的软弱无能你也亲眼看见了。更何况孟秀杰只是右统领,皇上也很喜欢。就当是哀家为皇上添一分助力如何?” “外人怎么想,哀家不在乎!” “但瑞亲王若是曲解哀家,还让哀家怎么心平?” 萧敬云想破口:屁!!!你就是很在意! 可细细一品宋玉华的话,显然她态度上又软了几分! 这女人真是的。硬起来看着那么能杠! 软起来又那么容易! 艹! 这还让他说什么? 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萧敬云努力找回场子道:“就算太后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但该注意的举止还是要注意的。” 宋玉华想爆粗了,可她那目光倏尔一变。只听萧敬云接着道:“以后皇上再想提拔谁,不必太后如此费心了,本王自会连同几位辅臣商议的。” 一口怒气哽在喉咙,宋玉华的脸色很不好。 她瞪着萧敬云道:“事实无绝对,瑞亲王管好自己就行了。” 萧敬云轻嗤道:“臣一向严以律己,绝无让人诟病之事。” 宋玉华上下扫视着萧敬云,想到一些关于萧敬云的流言。玩味地勾了勾嘴角,宋玉华不想跟萧敬云硬杠了,没意思。 “瑞亲王觉得好就行,虽说明面上你是哀家的小叔子,但哀家委实还管不到瑞亲王的私事上去。” “行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哀家也乏了。” 宋玉华说完以后,便朝张瑶伸手。 张瑶立即扶着她,两人撇下萧敬云径直走了。 萧敬云站在原地,感觉宋玉华走路带风!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飘!!! 这女人又想到什么整他的点子了?萧敬云眯了眯眼,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了! 话说……他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第19章 她是疯了吗? 宋玉华和萧敬云都走了以后,正德宫终于清静了。 嘉平帝十分忧伤地坐在龙椅上道:“诶,今日母后又跟皇叔吵架了!” 丰宝半蹲在龙椅下,有些自暴自弃道:“皇上,这事您可管不了!” 嘉平帝道:“朕不是想管,朕只是觉得奇怪。以前皇叔一听到母后要来正德宫,提前就走了。现在皇叔听到母后要来正德宫,竟然还想多留一会?” 丰宝:“……” “皇上,这事可不能这样联想。” 嘉平帝有些诧异道:“你也觉得奇怪吧?” 丰宝狂摇头,他啥也不知道,他啥也不敢说! 嘉平帝见丰宝没有附和他,便沉凝道:“不急,朕再慢慢观察!” …… 六月初九,朝堂上争议两日的事情告一段落。 郑通下值后来看孟秀杰,与他相谈道:“此次太后娘娘召见瑞亲王为大人出头,朝中不少官员可都红了眼睛。” “一来是他们没有想到太后娘娘真的会为了大人出面,二来他们也不曾想过瑞亲王会妥协!” “据说那一日正德宫传来太后娘娘与瑞亲王争执之声,自从王成元那老狐狸失去了辅臣之位,现如今朝中太后娘娘的威望已经仅次于瑞亲王了。” 孟秀杰烦闷地吐了一口浊气,沉声道:“太后娘娘如此厚待我,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郑通道:“皇上也很倚重大人啊,如今京卫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说起来跟曹林的势力不相上下。” 孟秀杰点了点头道:“他们动不了我,未必不会动你。总之你自己小心些,别被人拿住了把柄!” 郑通闻言,连忙应声道:“那是自然。” 二人还欲继续交谈,谁知外面有侍卫来禀,说是张瑶来了。 郑通面容一变,连忙看向孟秀杰。 孟秀杰道:“你且先去里间避一避。” 郑通颔首,连忙往里间去。 孟秀杰迎了出去,只见张瑶带着一个小太监已经来了,那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匣子。 “张总管,什么事情还敢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下次您要有什么事情吩咐直接让人传个话就行。” 张瑶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匣子,亲手递给孟秀杰道:“太后娘娘知道孟统领受了委屈,特意遣我过来问候一声。不知孟统领之前受的伤可好了?” 孟秀杰接过匣子,连忙道:“劳烦太后娘娘惦念,臣已经无碍了。” 张瑶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孟秀杰见张瑶没有离开的意思,连忙请他去明间里小坐。 侍卫奉了茶来,张瑶打发了身边的小太监。 孟秀杰见状,心里顿时一警! 张瑶慢慢悠悠的喝了茶,声音忽然有些惆怅道:“昨日太后娘娘与瑞亲王争执时,瑞亲王无意间提起大佛寺。我记得是孟统领陪着太后娘娘去的大佛寺,那瑞亲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孟秀杰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出声道:“瑞亲王应该是指大佛寺内钟楼倒塌之事。因为臣没有保护好太后娘娘而让太后娘娘受到惊吓,瑞亲王这是想要问罪。” “是吗?可瑞亲王怎么不将这件事放到朝堂上去说呢?”张瑶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孟秀杰放下茶杯,沉凝道:“大佛寺毕竟不在京城,求证也比较麻烦。事情又关乎太后娘娘,瑞亲王总要顾及一二的。” 张瑶闻言,似笑非笑道:“孟统领说的对。事关太后娘娘就连瑞亲王都知道顾及一二,那孟统领想必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孟秀杰连忙道:“那是自然。” 张瑶走了以后,郑通出来道:“张瑶这是来警告大人不要跟太后走得太近?” 孟秀杰冷嗤道:“是也不是。警告是真,不过……” 只怕试探也是真! “不过什么?大人有何想法?”郑通问道。 孟秀杰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什么头绪,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郑通颔首,随即走了。 …… 孟秀杰觉得张瑶的意图很奇怪,他想给太后提个醒,奈何并没有什么好的时机。 到是宋玉华在宫道上好几次见到巡逻的孟秀杰,都见他欲言又止,神情凝重。 六月十五日,宋玉华又一次在宫道上遇见孟秀杰。 彼时她身边还跟着一众宫人,就连张瑶也在。 宋玉华寻思着要不要找孟秀杰问个清楚,谁知道却意外发现张瑶看孟秀杰的目光暗含警告。 这可真有意思。宋玉华玩心大起,特意出声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哀家有几句话要问孟统领!” 秋露有些惊讶,还去打量张瑶的神色。 张瑶有些黑脸,不过还是很尽职地带着宫人往后退了几步。 秋露立在一旁尴尬啊,她是退呢?还是退呢? 众目睽睽之下,宋玉华径直朝着孟秀杰走去。 这时孟秀杰也紧张啊,还很惶恐! 他那目光下意识朝后看了看,一众跟着他的御林军顷刻间退了十几米远。 孟秀杰更慌了,额头上都冒了密汗。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下的光太过浓艳,宋玉华好像看见孟秀杰的脸颊和耳朵都红了,浑身紧绷着,看起来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她一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心情很是愉悦。 孟秀杰又羞又窘,脸上火辣辣的,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宋玉华还距孟秀杰有三米之遥,便停下脚步开口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跟哀家说的?” 孟秀杰:“臣……臣……臣确实有话想说。”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你说吧,哀家听着。” 孟秀杰的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张瑶,欲言又止。 宋玉华往前走了几步,在与孟秀杰错身而过的时候,淡淡道:“跟上。” 于是孟秀杰机械性地转身,步伐僵硬地跟上,甚至于还有些同手同脚。 不远处的张瑶握紧拂尘,目光里满是阴翳。 其实宋玉华和孟秀杰也没有走多远,只是她们一边走,御林军就一边退,看起来格外有意思。 宋玉华感觉自己和孟秀杰在经历一场大战,而她成了孟秀杰的盾牌,正护着孟秀杰从万军之中杀出重围。 这个想法真有趣,宋玉华一边想,嘴角一边往上翘。 眼看离张瑶已经足够远了,孟秀杰也不敢耽搁,连忙道:“当日太后娘娘怀疑潜入大佛寺的人是瑞亲王,不知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宋玉华察觉孟秀杰的声音很紧张,语速很快。她停住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孟秀杰道:“哀家身边的人都知道。” 孟秀杰又连忙道:“那太后娘娘身边的人都是可信之人吗?” 宋玉华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秋露、张瑶、凝霜等宫人,漠然一笑道:“可信之人是有的,不过也不可全信。听说前几日张瑶去探望过你了?” “其实探望你哪里用得着张大总管?” “这件事哀家心里有数,你放心当差吧!只要你有本事挤下曹林,御林军左统领的位置哀家还是可以许给你!” 孟秀杰连忙跪地道:“臣何德何能?” 宋玉华轻嗤道:“在哀家面前你还装什么?总要在京城混出点脸面来,你父亲才可能拿正眼瞧你?” “不过……这都是你的想法。若换了哀家,早就一刀两断了。” 宋玉华说完,径直走了。 孟秀杰还跪在原地,脸色苍白得很,看起来像是被训斥了一顿! …… 宋玉华酉时才见的孟秀杰,戌时萧敬云就得到消息了。 他忍不住嗤笑道:“当着张瑶的面,她还真的敢?” 小路子可不敢答话,只装着没有听见。 萧敬云觉得无趣,便冷声道:“去叫苏锦荣滚进来!” 小路子风一般地蹿出去,不到片刻苏锦荣就来了。 经受过冷意的苏锦荣一来就先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 萧敬云嫌弃地盯着他道:“还要本王拉你起来不成?” 苏锦荣闻言连忙站起来,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萧敬云不耐烦道:“你说张瑶回京的目的是什么?” 苏锦荣斟酌道:“王爷要想知道,不如先静观其变。” 萧敬云道:“可他都回京一个多月了,怎么也不见有动静?” 苏锦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认真道:“也许他也想静观其变?” 萧敬云没好气道:“今天宋玉华当着他的面跟孟秀杰眉来眼去的,你说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苏锦荣嘴角抽搐,暗暗掐了自己一把镇静。 片刻后,只听他提醒道:“王爷,您不要管太后娘娘跟孟秀杰之间的事情,张瑶自然会管!” “张瑶奉先帝为泽世明君,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太后娘娘做出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萧敬云怒道:“本王什么时候管过她们之间的破事?” 苏锦荣:“……” 这还让他怎么说?怎么说? 就在气氛莫名尬住的时候,门外的小路子飞奔进来,一副见鬼的样子道:“王爷,皇上传您速速进宫!” 萧敬云疑惑道:“这么晚了能出什么事情?” 小路子哭丧着脸道:“听说是太后娘娘叫人摁住张总管,她自己亲自打了二十大板!” “什么?”萧敬云惊呼,一脸不敢置信! “她是疯了吗?张瑶再不济也是为先帝守陵回来的老臣,她竟然半点颜面都没有给张瑶留?” 苏锦荣也很震惊啊,不过他立即道:“王爷不能去。太后娘娘此举大为不妥,但太后娘娘要教训一个奴才还轮不到王爷去出面搅和!” 苏锦荣说完便对小路子道:“去跟传话的小太监说,让皇上安心歇下,明日太后娘娘自会有章程的。” 萧敬云忍不住问苏锦荣道:“你怎么知道她明日会有章程?” 苏锦荣道:“奴才猜的。上一次刺客的事情太后娘娘便没有丢给皇上处置,想必这一次也一样。这段时间王爷也看见了,太后娘娘还是很在乎皇上的。” “张瑶是先帝亲信,与朝中诸位大臣都有过往来。可当初先帝宾天他便选择为先帝守陵,朝中诸位大臣明面上不说,心里还是对张瑶的做法抱有不满。所以王爷不如趁机看看朝中到底还有多少大臣是向着张瑶的?” 萧敬云听完以后,还是觉得宋玉华没有解决棘手事情的能力? 可一想到宋玉华喋喋不休的那张嘴,他到是乐于看到她吃点苦头。 最好后面解决不了,可怜兮兮求到他面前来才爽! 想到这里,萧敬云大手一挥,心情略佳道:“行了,按照苏锦荣说的办。” 小路子得令,立即夺门而出。 第20章 王爷您是中毒了吗? 慈宁宫里,灯火通明。 宋玉华狠狠教训了张瑶以后,便让秋露遣退宫人,只留了还跪在台阶下的张瑶。 距离张瑶不远处有一幅画像,也正是这一幅画像让宋玉华怒不可遏。 原来自从张瑶来了慈宁宫以后,便逐渐替换了慈宁宫中的摆件。一开始宋玉华到由着他,并未过多在意。 直到近来她发现宫人泡的茶,上的点心,以及膳食都是先帝爱吃的。张瑶心怀旧主,处事不周她到也能继续忍。 可就在今晚,她准备歇下时却发现寝房里原本挂着的大士观音像竟然被替换成了先帝所绘的美人饮酒图,而那画中美人正是当年初登后位的她。 这让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怒? 当年先帝收藏了这副画,她自先帝宾天后都未曾找到。画被张瑶私藏也就算了,张瑶竟然还敢用这副画来提醒她!!! 打也打了,气可没有那么快就出完了。 宋玉华还拿着鞭子呢,恨恨地骂道:“你若真是为了先帝,哀家也能忍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 “哀家现在想一想,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调你入京,让你重回皇宫。像你这种脑子拎不清楚的,最好永远待在皇陵别出来了。” 张瑶是受了点伤,不过这点痛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他真正难以接受的,是太后的态度! 她这样强势地掀翻了他所做的一切,看起来振振有词,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变心了! 放在腿上的手逐渐收紧,张瑶冷嗤道:“太后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今夜您到底因何动怒?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宋玉华冷笑道:“哀家心虚?” “张瑶啊,哀家觉得你不适合守陵,你适合殉葬啊!” “你看,有多少奴才像你一样不侍二主的?哀家瞧着你活着也是很痛苦的,不如哀家送你一程如何?” 张瑶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顶撞道:“太后是想杀人灭口了吗?” 宋玉华讥讽道:“是又如何?瑞亲王哀家都敢杀,更何况是你?” 张瑶大惊道:“传言不虚,太后果真想杀了瑞亲王?” “您竟然真的要置大燕的江山于不顾,竭力想执掌权柄?” 宋玉华狠狠地踹了张瑶一脚,然后扔了鞭子,从大铜缸里抄起盆就干了一盆冷水泼在张瑶的身上! 张瑶都懵了,整个人湿漉漉地跪着,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宋玉华还不解恨,又干了一盆! 这下别说是张瑶懵了,不远处的秋露和凝霜也懵了! 她们两人连忙奔过来阻止,宋玉华一人给了她们一盆冷水,恨声道:“你们都跟了哀家多久了?哀家想做的事情,还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止!” 凝霜和秋露顿时被惊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不怪宋玉华说这句霸气的话,主要先帝在世那会还真是百依百顺! 宋玉华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因此欺负人这件事干起来就特别理直气壮! 她再次把冷水浇在张瑶身上的时候,连盆也扔了,狠狠地砸在了张瑶的头上。 整个慈宁宫诡异地安静下来,宋玉华异常粗鄙道:“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狗!一条发疯了企图撕咬主子的狗!” “别跟哀家说你对先帝如何忠心耿耿,现在当皇帝的人是哀家的儿子。你若真放不下先帝,那你就去陪他啊,跟哀家较什么劲?” “哀家现在只想护着皇上,护着大燕的江山。谁敢在哀家面前生事,别管他是谁,哀家一样要他的命!” 黑暗中,慈宁宫外的拐角处,一直暗暗偷听的嘉平帝忽然红了眼眶。 …… 六月十六日的早朝,太后又垂帘听政了。 她不仅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她还带来了狼狈不堪的张瑶。 几乎所有大臣心里都暗暗打鼓,寻思着有一场硬仗要打的时候,太后果真噼啪就是一顿狂骂! 萧敬云在下面听得眼皮狂抽,心想宋玉华什么时候变成了泼妇? 不过还别说,她这先发制人挺好使的。 至少那些年事已高的老臣多半都被骂晕了,这会嘴角僵硬,连应对之词都没有。 张瑶就这样被当着众臣的面狠狠羞辱了一番,面子里子都没了。 下了朝以后,萧敬云匆匆转道去了后宫。 他不顾身份之别,硬是在宫道上就拦下了宋玉华。 “太后今日的做法未免也太过了些。”萧敬云道。 宋玉华认真地打量着萧敬云,没有说话。 萧敬云狐疑地皱起眉头,神情看起来微微不耐。 “太后……” “走。”宋玉华打断萧敬云的话,率先转道。 萧敬云都懵了,跟上去道:“太后这是要去哪里?” 宋玉华道:“去一个能跟瑞亲王好好说话的地方。” 萧敬云:“……” 一炷香后,朝华殿。 朝华殿曾是皇子们最喜欢聚的地方,萧敬云已经很久没来了。 他没有想到再次来这里是和宋玉华一起,心里竟微微有些感慨。 遣退宫人以后,宋玉华认真道:“哀家想跟瑞亲王结盟。” “结盟?”萧敬云狐疑,心想你在早朝上那么横,现在竟然要跟我结盟? 宋玉华凝重道:“先帝宾天以后,许多遗物便找不到了。之前哀家以为是先帝放在什么地方来不及说?可昨夜张瑶竟然拿出一幅先帝亲绘的画。” “这画中人正是哀家,因此哀家断定这幅画绝不是先帝赏给张瑶的。” “张瑶能私藏一幅画,难保他没有私藏别的。因此哀家当机立断先对他出手,如此一来,张瑶若真包藏祸心,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了。” 萧敬云难得见宋玉华如此郑重地对待一件事,可他还是疑惑道:“太后信得过臣?” 宋玉华眯乜着眼,不悦道:“哀家已经想通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萧敬云心里嘭的一声,像是有团烟花炸开,然后身体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表情上写满了抗拒。 宋玉华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过于亲密了些,便轻咳一声道:“哀家的意思是,瑞亲王既是萧家的人,理应与哀家同仇敌忾。” 萧敬云想过的求,是真求。可怜兮兮那种,带着点依赖和讨好。 现在宋玉华这种好像有点不对他的胃口,话是软话,理是道理。 可问题是,他怎么有点不情愿呢? 难道他不是萧家的人,宋玉华还不求他了吗? 萧敬云脑子一抽,便问道:“就因为臣是萧家的人?” 宋玉华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萧敬云,寻思着他这脑子是有坑吗? 萧敬云看着宋玉华鄙夷的目光,有些慌乱地解释道:“不是。臣的意思是,太后的信任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宋玉华紧紧地盯着萧敬云,目光犀利道:“你还是不是萧敬云了?” 萧敬云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有点想撩发。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戴了亲王帽的,撩个鬼的发? 可他心里怎么感觉宋玉华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宋玉华是哪里来的底气这样跟他说话的? 也不知道心里的暗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萧敬云道:“太后也别太担心了,就算张瑶私藏了什么都绝不可能会危及到皇上的帝位。毕竟当初先帝是当着诸位辅臣的面定下的传位诏书。” 宋玉华道:“先帝那批禁卫军都散了,你知道吧?” “可他们都是散在皇宫里,而非散在宫外。戴辛之死哀家就已经怀疑了,现在更甚。” “追查禁卫军是否有人能调遣之事,就拜托瑞亲王了。” 萧敬云一本正经地端着道:“太后请放心,臣一定查个清楚。” “只是查清楚以后,这中间传话之人太后属意谁?” 宋玉华想了想,她唯一不怀疑的只有秋露! 可秋露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女,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微微蹙了蹙眉,宋玉华豁出去道:“哀家亲自来。” “瑞亲王以后若有事禀告哀家,便留在正德宫用晚膳,哀家自会移步朝阳殿。” “或者,瑞亲王有什么可信之人可以给哀家使唤的?” 萧敬云斩钉截铁道:“没有。” “臣哪有胆子在宫里安插眼线?” 宋玉华:“……” …… 回王府后,萧敬云的心情出奇的好。 之前的禁卫名单他已经查过了,还把禁卫现在所处的职位标注出来。 将名单扔给苏锦荣,萧敬云吩咐道:“派人盯着他们,谁有异动立即来报。” 苏锦荣拿着名单翻看,随即开口劝道:“王爷,您再想一想,会不会是太后她故意试探您的?” 萧敬云皱着眉头,不悦道:“胡说什么呢?” “太后她既然都已经主动示好了,本王能甩她脸吗?” “你赶快去办,本王明日还要进宫与太后商议呢。” 苏锦荣:“……”王爷……您是中毒了吗? 疯了吧? 从前那么讨厌太后的人,现在竟然主动说要去跟太后商议? 商议个屁哦! 太后明显就是在利用他家王爷啊,可怜他家王爷竟然还觉得自己很能干? 苏锦荣磨蹭着,不肯去! 萧敬云突然抬脚狠狠一踹,嘴里骂道:“你还不快滚去办!” 然后苏锦荣果真从房里滚了出去,而且还滚得特别快速! 第21章 他还“娇”上了 如果说前一日的早朝众臣是猝不及防,那后一日的早朝当然是唇枪舌战。 尤其是都察院那群吃饱没事干专门搞弹劾的老御史,那可真是铆足劲干活,光是折子都写了十几页。 宋玉华就坐在上面让他们说,一个个地说。说完了还不够,还让他们继续重复说,跟背书一样。 眼看辰时都快过去了,众臣饿得老眼昏花,一个个都气虚无力,内心呐喊:顶不住了!!! 宋玉华在帘后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寻思着儿子刚刚吃那两块饼能顶到什么时候? 下面站着的萧敬云一直在忍笑,一开始他到还挺义愤填膺要帮宋玉华出头。 结果……人家哪里用得上他啊? 不得不说,宋玉华这捅软刀子的功夫是真好,比先帝强多了。 先帝那个时候到是想学太宗那一套,可惜自己身体不行,常常以失败告终。 看今日情形,诸位大臣应该也是没有想到太后会明着消耗他们的战斗力,让他们自己精力不济选择闭嘴。 萧敬云一向喜欢以暴制暴,不过如果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惩治想惩治的人,这一点他还是很佩服的。 因此他觉得今日的宋玉华格外有趣! 到了巳时,定国公就是再想给女儿面子也顶不住了。 宋玉华听见老爹咳嗽的声音,顺势站起来询问了几位御史还有说的没有? 几位御史气若游丝道:“无。” 于是六月十七日的早晨便继续以太后胜利告终。 …… 张瑶在病床上等了一早上,结果等来了群臣惨败的消息。 他那脸色难看极了,直接愤懑道:“胡搅蛮缠,太后到是好本事!” “去,让袁鸿维把宋正堂妻弟那些肮脏事都抖出来!” “事关定国公府,我到要看看太后要如何收场?” 来回话的小太监立即退下,只留下满目阴霾的张瑶。 午后,凝霜抽空来看张瑶。 张瑶被气狠了,连着两日都在发烧,眼睛看着布满血丝,人也憔悴得很。 可他看到凝霜从食盒里端出来的莲子汤时,突然起身将汤罐猛推在地。 “嘭”的一声,门外候着的小太监立即跑了进来。 凝霜蹲在地上收拾,淡淡道:“无事,你们退下吧。” 小太监看了看张瑶,见确实没有什么吩咐这才退下。 张瑶冷哼道:“从前先帝是如何照拂你的,你竟然眼睁睁看着太后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凝霜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无奈道:“太后娘娘从来不肯受气,大人从前教导奴婢凡事还需以柔克刚的好,现在怎么偏偏跟太后娘娘针锋相对了?” 张瑶怒斥道:“我想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 “说吧,太后是不是又去找孟秀杰了?” 凝霜道:“太后怎么可能去找孟秀杰?孟秀杰从头到尾不过是一道幌子而已。” “大人不要再一叶障目了,事到如今您还不肯服软,太后娘娘必定会……” “闭嘴!”张瑶大喝! 他会怕吗? 他不怕! 当年陪着先帝四处搏杀,他什么样的阴招没有见过? 难道就因为先帝不在了,他就会觉得孤立无援? 才不会! 先帝掌控的那些人,哪一个的弱点是他不知的? 瑞亲王那么嚣张跋扈的人还不是被先帝所控? 张瑶嘲讽地笑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凝霜道:“你放心好了,我与太后再如何针锋相对都不可能下毒手的。” “但是你以后还是收敛些,不要试图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否则你这颗暗棋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凝霜闻言,身体忽然僵住。 待她收拾好一地狼藉,福身行礼后悄然退下,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 傍晚,霞光璀璨,好似骄阳并不想收敛炙热的光芒。 慈宁宫花园里的石榴熟了大半,有些都掉在地上了。 秋露打着伞跟着太后,寻思着这时候暑气未消,花园里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宋玉华剥了个石榴,一边吃一边径直穿过慈宁宫花园,抵达朝华殿。 秋露那双眼睛一瞬间就瞪圆了,心里有个想法,不过她不敢说出来。 她不敢,宋玉华可没有什么不敢的。 她对身后的秋露道:“哀家进去歇一歇,你在这里守着。” 秋露:“……” …… 宋玉华进了朝华殿,看着天边火烧云道:“这天可真是黑得越来越晚了。” 萧敬云轻咳一声道:“夏季都是这样的。”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禁卫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萧敬云摇了摇头。 宋玉华以为他没有什么说的了,谁知道萧敬云又道:“都查过的,没有什么异常。他们好歹也是跟过先帝的人,现在一个个尽忠职守,就连他们的上峰都不敢轻易说不妥。” 想一想也能明白,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先帝和当今圣上是亲父子,有些势力只是一个接替而已。 宋玉华走到阴凉的台阶上去,然后坐着剥石榴吃。 萧敬云难得看她这样随意,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跟上。 你说两个人并排着坐,好像不太妥。 你说他一个大男人直挺挺地站在后面,好像也不太妥。 更不妥的是他现在离了挺远的距离了…… 就在萧敬云一个人纠结的时候,宋玉华道:“哀家有个不好的直觉,总感觉他下一步会对付定国公府。” 萧敬云闻言,立即大步走了上去。 讲真,他一个大男人活这么大也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感觉? 可当他坐距离宋玉华一丈远,位置也略高的时候,总感觉心慌得很。 就好像明明可以靠近,明明也可以板着脸装无事,可就是心虚得厉害。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萧敬云神思恍惚道:“定国公一向治家严明,不会有事的。” 宋玉华转头看着萧敬云,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在安慰哀家?” 萧敬云回神,察觉自己刚刚说了一句话废话! 他咬了咬舌头,这才谨慎道:“那就让他来啊,太后怕什么?他一直不出手我们也不好还击!” “太后今日在朝上的风采,颇有太宗风范。臣觉得太后也一定不会怕他的。” 宋玉华:“……” 萧敬云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夸她! 狐疑地吃了几颗石榴以后,宋玉华斟酌道:“瑞亲王说的对,没必要怕他!” “既然如此,那哀家就先回去了。” 宋玉华站起来以后,又继续道:“朝华殿离慈宁宫挺近的,以后瑞亲王不用特意早早过来等哀家。” 宋玉华说完就走了。萧敬云走到夕阳所照之处,顿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那唇瓣嗫嚅着,没底气地呢喃道:“这……这不是天黑得晚了?” “冬天也是这个时辰用晚膳啊!” 他自己说完,被自己这弱弱的语气惊得怔住,险些回甩自己一大耳瓜子! 艹,他怎么感觉自己还“娇”上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的小天使记得收藏哦! 第22章 惦念(二更) 不出宋玉华所料,六月十八日的早朝上。刑部尚书袁鸿维参她三叔宋正堂徇私枉法,纵容妻弟方海轩恶意谋财害命。 袁鸿维在下面喋喋不休地说,宋玉华却转头与秋露道:“等会看着还有谁附和,都给哀家记下来。” 宋玉华的声音不轻不重,大殿里站着的大臣们耳力好的都听到了。 他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太后是故意的。 想一想王成元的下场,再看看现在有些出虚汗的袁鸿维,许多大臣立即明智地选择了中立。 还是有那么几个附和袁鸿维的,宋玉华等他们说完以后,从帘后站出来道:“既然袁大人这么有把握,那便查吧。” “从即刻起,暂停宋正堂工部侍郎之职,一切等袁大人调查清楚以后再行处置。” 众臣:“……” 就这样??? 他们还等着太后跟袁鸿维干起来呢? 不知道为什么,众臣退朝时都有几分意兴阑珊。 当然,他们绝不会承认有那么点怀念太后咄咄逼人,一副势要弄死人的样子! …… 下朝以后,宋玉华便一直留在昭和殿。 她是想等她爹来叮嘱几句,谁知道她爹比她还淡定,径直出宫了。 宋玉华觉得自己白担心了,有些懒懒的打不起精神来。 到是萧敬云来了,看到宋玉华也在,便出声道:“袁鸿维手里的证据应该收集很久了,就算此事牵扯不到定国公的身上,只怕宋正堂多少要受些牵连。” 宋玉华冷笑道:“宋正堂之妻已经过世十几年了,这件事要想摘清也很容易。” 萧敬云意外道:“太后有办法?”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方海轩利用与定国公府有姻亲的关系没少狐假虎威,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被人算计是迟早的事情。据哀家所知,方海轩一直想替儿子求娶宋玉如,此番出事他知定国公府必定会撇清他。以他的能力想算计宋正堂并不容易,但想算计宋玉如绰绰有余。” “只要方家动了,还请瑞亲王出面摘清定国公府。” 萧敬云立即道:“不敢。臣这就出宫盯着方家!” 萧敬云说完,朝着宋玉华行礼后退下。 嘉平帝从龙案边走来,有些惆怅道:“皇叔都忘记朕还在这里了。” 宋玉华捏了捏儿子的脸蛋道:“叫人家干活的时候,礼节不周要自动忽视。” 嘉平帝点了点头,出声道:“皇叔好像变了。他以前可爱生气了。” “就像今天这样,如果皇叔知道宋正堂是冤枉的,但是袁鸿维又查不清楚的话,皇叔就会把他们两个一起惩治。” 宋玉华意外道:“那皇上怎么知道瑞亲王在想什么?” 嘉平帝想了想,认真道:“儿臣也说不出来,就好像见皇叔发怒的次数多了,慢慢就能明白皇叔是真的生气还是真的厌恶。” 宋玉华细细思量了一会,好像她自己也能察觉些许端倪。 不过她从未想过要去了解萧敬云,因此很快打住思绪。 …… 回到王府的萧敬云换了便装,带着苏锦荣和几个贴身侍卫就上街去了。 为了避人耳目,萧敬云一直都是坐在马车里的。像方海轩这样的人王府一直都有留意,因此萧敬云才提起,苏锦荣便速速报来。 萧敬云对方海轩并没有兴趣,听着听着就转移话题道:“你之前说的对,太后一直在蛰伏。” “方海轩这样的人连本王都不会注意到,可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苏锦荣:“……” 他实在是不想提起太后了,王爷能不能放过他??? 见苏锦荣没搭话,萧敬云一巴掌拍过去,不悦道:“本王在跟你说话呢?” 苏锦荣委屈抱头,声音呜咽道:“王爷,区区一个方海轩您就别掺和了,交给奴才来行吗?” 萧敬云又打了一巴掌,怒斥道:“本王是在跟你说方海轩吗?” 苏锦荣直接哭了,伤心道:“王爷,您变了!” “您怎么也不想一想,太后娘娘是太宗皇帝给先帝内定的皇后,她年轻的时候您又不是没有见过?” “是,太后娘娘是有点小聪明,可她哪里比得过您啊,您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 萧敬云皱着眉头道:“本王又没想跟她比。”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萧敬云直接闭上眼睛,一副假寐的模样! 其实他脑海里关于宋玉华的记忆并不是很多,他十三岁就入军营历练了,还是萧泽成大婚时恩准他回京的。 萧泽成的眼光也确实不错,他幼年在宫中备受压制,凭着一股怨气在军中大杀四方,很快就博得一席之地。 再加上后面萧泽成有意提拔,他也就顺理成章接掌了护佑京城一方安宁的兵权。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是萧泽成的左膀右臂时,萧泽成又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萧泽成手里的一颗棋子。那些兄友弟恭的情义,像是一场笑话一样,永远永远在无情地嘲笑他! 所有人都以为,他性情大变是因为执掌了兵权。 他们看他那不羁的行事,也猜测着他早就背弃了萧泽成,伺机造反! 萧敬云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又睁开眼道:“你说他以前对宋玉华那么好,是不是很清楚自己会早死,想让宋玉华多念着他的好?” 苏锦荣:“……” 啊!!! 他家王爷又说到太后的身上去了!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 得了,苏锦荣视死如归道:“王爷,这么多年了,奴才好不容易盼着您心里有个惦念的女人!” “但这个女人能不能别是太后!您这样继续说下去,奴才很怕啊!” “毕竟……太后她不是您可以肖想的啊!” 萧敬云:“……” “惦念?” “惦念?” “你说本王惦念宋玉华?” “你疯了吧?” 萧敬云不停地重复,双眼直直地瞪着苏锦荣,好像苏锦荣要是继续胡说八道,他就会弄死苏锦荣一样! 苏锦荣咽了咽口水道:“那您就别再提了。” 萧敬云嗤笑一声,脸色很不好! 他捏了捏拳,然后又坐直身体。 苏锦荣就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种怪异又惶恐的感觉! 冥冥中心里好像有道声音在呐喊! 完了!!! 萧敬云是真的没提了,不过他也没心思去监视什么方家,直接中途就跳车喝酒去了。 宋正堂被查,方海轩也被抓走了。 方家的人找了关系见到了方海轩,得了方海轩出的馊主意,那都是晚上的事情了。 苏锦荣原本一直盯着的,可听侍卫的回禀,说是王爷喝醉了。 那还得了?苏锦荣连忙赶往酒楼,可他还是去晚了一步。 萧敬云确实醉了,不过他还记得要去办事,直逼着苏锦荣带他去定国公府的暗哨点。 苏锦荣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他过去,这一去还碰巧了,遇到了乔装打扮出来的宋玉如。 宋玉如的母亲早逝,她那舅舅为了攀住跟定国公府的关系,从小就一直宠着宋玉如。 但凡京城出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宋玉如肯定是第一个先得的。 这不,好歹也宠了十几年了,宋玉如自然也是心系自己舅舅的。 方家人偷着给宋玉如递消息,也早早就备了人来接宋玉如。 苏锦荣让人跟了上去,自己则带着趴在车窗吹风的王爷跟在后面。 方家派来接人抬的是轿子,远远的,一顶小轿穿梭在街道上。 萧敬云指着那轿子道:“不着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王现在就是黄雀。” 苏锦荣忍着刺鼻的酒气,一边扶着,一边道:“王爷,您都多久没有醉过了?” 萧敬云轻嗤道:“你懂什么?本王就是要喝醉,喝醉了心里清楚。” 苏锦荣道:“那您现在清楚什么了?” 萧敬云默了一会,神情恍惚道:“清楚……要立功……取得宋玉华的信任。” 苏锦荣靠着车壁,心随着颠簸的马车七上八下的。 将纠结的面容隐匿到黑暗中,苏锦荣幽幽地道:“王爷,就算八年后您能功成身退。那您想过没有,那个时候您手里没有了兵权,也不再是皇家的人,甚至于都不能出现在京城。” “就算是这样,您的心里也清楚吗?” 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本来已经够压抑的人生,为什么还要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呢? 苏锦荣说完以后,整个人紧张地悬着心,身体下意识绷得僵直! 可下一瞬,萧敬云双眼一闭,直接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苏锦荣:“……” 没事!您继续装!!! 反正最后收不了场的人又不是他! 苏锦荣想着,心里突生一股怨气! 他家王爷可以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可他不能! 因为每次他家王爷惨的时候,他一般只有后更惨,以及更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那确实不能嫁 萧敬云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耳边有人道:“进了,轿子抬进方家了。” 萧敬云一下子抬起头来,因为速度太快直接撞在车窗顶上。 苏锦荣连忙扶着他往里靠,出声询问道:“王爷可是撞疼了?” 萧敬云推开苏锦荣道:“让他们先盯着,本王要亲自去。” 苏锦荣无奈道:“好好好,奴才让他们盯着,谁也不许抢在王爷面前立功。” 萧敬云满意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苏锦荣的话。 苏锦荣在心里冷哼一声,要是往常,这会他都被踹下马车了。 果然……喝醉的人神智都是不清楚的! …… 宋玉如到了方家,方海轩的妻子寇氏就抱着她哭。 丫鬟婆子个个把宋玉如当救命菩萨一样供起来,再加上哭得伤心欲绝的寇氏,宋玉如很快就松口答应进宫去求太后。 宋玉如想的很简单,可寇氏心里明白,要想太后出手相救,除非宋玉如嫁到她们方家。 寇氏先是止住了哭声,然后带着宋玉如去暖阁里说话。 下人上了茶来,宋玉如也没多想就喝了两口。 宋玉如只觉得很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晕了。 寇氏慌乱道:“大少爷呢,快把大少爷叫来。” 方海轩的儿子方志贵被寇氏的贴身嬷嬷推了进来,他抗拒着,出声道:“娘,表妹已经答应会救爹了,咱们还是不要……不要这样。” 寇氏拍打着儿子,声音焦急道:“你当你表妹是太后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娶她吗,错过这次机会你爹又出了事,以后你想都不用想了。” 方志贵踌躇着,还是没动。 寇氏推了他一把,恨铁不成钢道:“你还不快点,等宋家发现你表妹不见了,到时候你爹就真的没救了。” 方志贵终于迈动脚朝着宋玉如走了过去。 寇氏见了,连忙把下人都遣退,自己也急匆匆地走出去。 只是她才走出这栋院子,迎面就遇上一群举着火把,直直闯进来的男人。 对方气势汹汹的,个个手执利剑。寇氏起先以为是定国公府的人,连忙喊道:“你们别找了,宋小姐跟我儿情投意合,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萧敬云大步地走了出来,冷声道:“把这府里的人通通绑了,扔到袁鸿维的门口去。” 一瞬间方府鸡飞狗跳的,声音震响四邻。 萧敬云踹开那扇紧闭的房门时,宋玉如身上的衣服都被脱得差不多了。方志贵惶恐万分地缩在床边,嘴里磕磕绊绊道:“表……表妹……她……” 萧敬云操起桌上的茶壶砸过去,把方志贵砸晕了。他接着冷笑道:“她跟你没关系!” 苏锦荣挡在萧敬云的面前,讪笑道:“好了,王爷立功了。剩下的事情就让奴才来吧!” 萧敬云没反应过来,不悦道:“为什么?” 苏锦荣不挡了,让开。嘴里却悠哉道:“要是太后知道王爷看了宋小姐的身子,只怕明日咱们王府就要多一位女主人了。” 萧敬云:昂??? 呆愣了一会,萧敬云僵硬地转身,直直地走了出去。 苏锦荣见他那歪歪斜斜的背影,轻叹一声,认命地上前拉被子给宋玉如盖好。 他走出去的时候,只见他家王爷在和赶来的定国公夫妇寒暄! 苏锦荣眼皮一抽,心想王爷您不用这么客气的!您这样放低姿态,定国公夫妇会误会的!!! 果不其然,等萧敬云带着人走了以后。定国公夫人道:“这瑞亲王莫不是看上了玉如?” 定国公道:“是有这个可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是眼中看到一抹惊讶! 定国公夫人进去看宋玉如的时候,发现宋玉如身上的衣服都被脱的差不多了。她联想到萧敬云说自己亲手救下了宋玉如,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萧敬云应该是变相地在告诉她,他看了玉如的身子。 他都说得这样直白了,肯定是要向玉如提亲的。 宋家一个女儿已经是太后了,要是再出一个女儿成了王妃,那可真是福运连绵。不过这种大事还得跟女儿商量,定国公夫人决定天一亮就进宫。 …… 六月十九日,刚刚下朝的宋玉华听了她母亲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话。 她娘描述得很详细,可宋玉华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她皱着眉头道:“母亲,是女儿让瑞亲王去方家的。他之前跟玉如见过,如果真的有意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之前女儿为玉如选夫君,瑞亲王也是知道的。所以只是误会,您别太放在心上了。” 定国公夫人狐疑道:“误会?” “可他已经看过玉如的身体了。” 宋玉华皱着眉头,一脸抗拒道:“瑞亲王不会说出去的。” 定国公夫人担忧道:“昨晚还有很多人在场呢!” “而且……玉如已经知道了。她那性子一向骄纵,要是瑞亲王不娶她,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宋玉华拉下脸,不悦道:“咽不下也要咽。昨晚要不是瑞亲王,她就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了。” “再说了,就算瑞亲王同意,女儿也不会同意的。” 定国公夫人惊了,谨慎地问道:“可是……瑞亲王当真如外面传的那样?有……隐疾?” 宋玉华也不能跟她母亲说,萧敬云可能是个短命鬼吧? 于是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定国公夫人惊愕地张了张嘴,喃喃道:“那确实不能嫁!” 第24章 逼近 瑞亲王连夜绑了方家的人,力证定国公跟方家并无阴私瓜葛。 方海轩谋财害命罪证确着,判了抄家问斩。 方家一夜之间一贫如洗,又因之前得罪了不少富贵人,只能连夜逃出京城。 瑞亲王插手方家的事情,解救宋玉如的事情并未能瞒住。很快满京城都是瑞亲王和定国公府六小姐宋玉如有私情的流言。 萧敬云听闻以后,把苏锦荣揍了一顿。 苏锦荣在王府大院里哀嚎:“奴才冤枉啊!奴才想拉王爷都拉不住,眼睁睁看着王爷凑到定国公夫妇的面前“伏低做小”!” 苏锦荣故意把“伏低做小”咬得特别重,心里明显有怨气! 萧敬云听了,又狠狠地踹向苏锦荣! …… 六月二十八日,忸怩几日的萧敬云觉得他应该去跟宋玉华解释一下。 宋玉如喜欢谁嫁谁,可不能因为几句流言耽搁了终身大事。 不然以后宋玉华找他算账就麻烦了。 近来朝中平静得很,张瑶也回慈宁宫侍候了。 萧敬云冷不防在正德宫留用晚膳,宋玉华还觉得奇怪呢? 不过盟友不是用完就弃的,宋玉华还是在晚霞流连时去了朝华殿。 萧敬云见宋玉华来了,先是端着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宋玉如的事情是个误会!” 宋玉华皱着眉头道:“哀家知道!” 萧敬云见宋玉华果然不高兴了,心想他果然来对了。 轻咳一声,萧敬云继续道:“太后明白就好,那以后宋玉如嫁不出去可别赖上臣。” 宋玉华难以置信地望着萧敬云,用充满不屑的语气道:“赖上你?” “我们宋家的姑娘,会赖上你???” 萧敬云心里很慌,面上却绷着解释道:“太后别误会。臣的意思是,不是所有宋家姑娘都像你一样!” 宋玉华冷哼道:“宋玉如确实不能跟哀家比。不过瑞亲王也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就算宋玉如想嫁给你,那还得问问哀家答不答应呢?” 萧敬云心想:你为什么不答应?本王这么好!!! 不过嘴里却道:“那太后是不答应了?” 这句其实不是疑问句? 这句其实是暗含试探的询问句! 可惜宋玉华哪里管得了萧敬云那些心思,直接道:“当然!” 萧敬云心里暗喜,面色稍显得意道:“为什么?” 宋玉华上下打量着萧敬云,原本是想损他两句来着。 结果乍一看,这人相貌堂堂,英姿勃发。尤其是一身亲王朝服奢华贵气,当真不俗! 先帝在世时,那一身贵气儒雅总是内敛深沉,与萧敬云这样外放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宋玉华微微凝神,心里不免有几分疑惑。 从前的她还是很避着萧敬云这一份风芒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萧敬云在她眼中就跟一般男子无二,根本不需要她多费精力! “为什么?”萧敬云又重复了一遍,脚步也往前移。 宋玉华恍神地往后退,退了以后才觉得不对劲。 她退个屁,就算是萧敬云怼上来她都没有理由退! 想到这里,宋玉华勉强找回几分气势道:“瑞亲王常年混迹军营,众人皆传你喜好男色。你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苏锦荣更是总管王府一切大小事务。” “你可知众人称他为什么?” 萧敬云皱起眉头,脸色乌云密布,看起来十分狰狞。 宋玉华见他不愿回答,便继续道:“众人称他为苏妃,是你放不到台面上安置的心上人!” “嘭!”萧敬云狠狠地跺了一脚! 那可真的是,气急而跺,力量大到无穷。 宋玉华明显察觉地面震动,以为萧敬云恼羞成怒,连忙道:“你急什么?哀家又没有说要管你的私事!” 萧敬云怒吼道:“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苏锦荣那个狗奴才总管王府大小事务?” 宋玉华被吼得心肝发颤,嘴皮子动了动,不利索道:“你……你还本王了?” “简直……岂有此理。” 萧敬云逼近宋玉华,双目阴沉,面色难看极了。 他那呼吸起伏不平,喘息声里压抑着喷火的怒气。 宋玉华一边往后退,一边以手挡着,心慌意乱道:“萧敬云,你可别乱来!” “哀家警告你,你要是敢乱来的话,哀家就找机会弄死你!” 萧敬云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宋玉华的手腕,然后猛地往怀里一带。 宋玉华吓得半死,双眸圆瞪,整个人瞬间懵掉! 萧敬云却仿佛还不解气,身体还往前那么一撞,用邪恶的语气道:“那本王是不是要在太后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你……” 宋玉华刚发出一声颤音,萧敬云的手突然就从宋玉华的手腕顺着胳膊滑上去,然后稳稳地扣住了宋玉华的脖子! 颈部被萧敬云捏住,宋玉华整个人濒临死亡的恐惧。她垫着脚尖,双手去掰萧敬云的手,发现掰不动不就又掐又拧。 可萧敬云的手像铁手一样,根本毫无反应。 已经被吓傻的宋玉华根本没有发现,其实萧敬云只是捏着她脖子,并没有使劲。 她还是能动,能使力气。那双眼睛也瞪得格外的圆,里面清晰地显示着她的惊慌,害怕,恐惧。 萧敬云突然起了一丝的凌虐欲,他那心里的念头刚起,手便不自觉地用力。 宋玉华也在这一刻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她下意识闭紧双眸等待剧痛的来临。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突然死去,拼命回想曾经历经死亡的一幕时。忽然间,一道陌生的触感从她的唇瓣上传来…… 第25章 要干大事了 宋玉华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萧敬云正眯着眼亲她。 “唔……”宋玉华使劲挣扎,自己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脑袋里跟糨糊一样,一道一道的回音像锤子一样砸了过来。 “不是说这位明熙太后改嫁给了小叔瑞亲王了?那咱们撬的这棺椁不会是个空棺吧?” “别乱说。这位明熙太后虽然改嫁给了小叔子,不过她的原配是延兴帝,所以死后会和延兴帝同葬帝陵。” “说来也是好笑,她都已经是太后了,怎么还想着改嫁?而且改嫁给谁不行,非得是自己的小叔子?” “哈哈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二十四岁就守寡了,深宫寂寞,身边的人又都是太监。只有小叔子年轻力壮,还时常能见见面,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搞上床了呗!” …… “啪!”的一声,宋玉华推开萧敬云以后,狠狠甩了他一把巴掌。 她自己一边擦着嘴巴,一边往后退。那双惊恐的眼眸一点一点地变红,不是羞红的,也不是气红的,而是被活活吓得眼眸充血。 要知道宋玉华重生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杀掉萧敬云。 为什么? 当然是害怕那些盗墓贼口中的话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可萧敬云自从出手相救以后,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寻思着她可以坐等萧敬云的死期。 奈何死期还没有等到,到是等到了萧敬云的以下犯上,不顾廉耻。 萧敬云摸着自己被打的脸,手从脸颊滑到唇瓣。 其实也就是软软的,他还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呢。 宋玉华的气息也太浅了,似有若无地钻进他的嘴里,勾得他的心痒痒的,连手上的力道什么时候松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萧敬云肯定宋玉华是在蛊惑他。 这个女人可不像她表面看着这么单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连什么时候让男人放松警惕都知道,可见当初她没少在萧泽成的身上试验。 萧敬云盯着惊恐不安的宋玉华,轻哼道:“这是你自找的。” 宋玉华从来没有这么怂过,做鬼都没有这么窝囊的时候。 被轻薄了,还是自己的小叔子! 心里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磨把锋利的菜刀活剐了萧敬云。 然而实际的她却缩成一团,以手当脸,只能逞口舌之快道:“有本事你就杀了哀家,不然哀家早晚杀了你。” 萧敬云理了理衣袖,居高临下地嘲讽道:“得了吧!除了后宫截杀你还会干什么?” “本王手中的十万兵权说得好听护佑京城,说得难听就是圈禁京城。你当那群老贼缩头缩脚是害怕本王的亲王之位?他们不过是怕本王造反罢了。” “摄政王这个位置,现在本王要了。” “你……”宋玉华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萧敬云莞尔道:“无耻至极是吧,本王替你说了!” “本王发现还是嚣张点好,毕竟在这皇家,也应该是男人说了才算数的,大嫂!!!” …… 慈宁宫花园通向朝华殿的路口,凝霜奉命守着。 张瑶在慈宁宫寻不见太后,一路找了过来。 当他看见凝霜的时候,目光忽而一眯,直直地向凝霜走来。 他看了看路径通往的方向,狐疑道:“朝华殿?” “太后去朝华殿做什么?” 凝霜微微屈身,回道:“太后娘娘想去朝华殿散心,张总管不必担忧,秋露一直跟在太后娘娘身边的。” 张瑶冷嗤一声,抬眸轻扫时,忽然发现不远处树丛边上有道衣影。 察觉凝霜被盯上了,张瑶没有继续纠缠,转身回慈宁宫了。 凝霜也有所察觉,不过当她回头去寻的时候,秋露已经走了。 暗探回来的秋露见朝华殿外没有太后的影子,便站在殿外唤了两声:“主子,主子!” 可惜空荡荡的大殿里没有人回她,秋露面色一紧,连忙走进去查看。 彼时萧敬云已经走了,宋玉华一个人傻坐在殿内,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看起来可不太好。 秋露连忙上前扶起她,嘴里急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是不是瑞亲王他……他欺负您了?” 宋玉华回神,有些呆滞地望着秋露道:“他疯了!” “他要当摄政王!” 宋玉华说着,突然抓紧秋露的手臂道:“当初哀家就不应该放过他的,哀家就应该乘胜追击置他于死地。” “现在怎么办,他已经有戒心了,还想专权!” 秋露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主子,瑞亲王要当摄政王?” “先帝宾天的时候他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不摄政的吗?” “怎么会……突然就变了呢?” 宋玉华也想知道啊! 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狗日的萧敬云,他真的是太猖狂了! 宋玉华站起来,下意识去碰自己的唇瓣。 那里的余温犹在,明明是她自己的气息,可她总感觉不对劲! 好像沾染过萧敬云的气息以后,她总是能嗅到一股不属于她的气息! 萧敬云这个王八蛋,一天不弄死他她就别想自在了。 宋玉华道:“张瑶呢?” “让他去请老肃亲王进宫,哀家就不信没有人能治萧敬云!” 秋露一边应声,一边心惊胆战的,真害怕又闹出什么大事来! …… 径直出宫的萧敬云心里美滋滋的。 他就不能示弱,他一示弱宋玉华就拿他当狗使唤。 事情办好了赏顿骨头,事情办不好赏一顿鞭子。 这种滋味可不太好。 苏锦荣被打得下不床,在床上抱着枕头哼哼。 萧敬云脚踢房门,径直入内。 苏锦荣被吓得伤都好了大半,整个人从趴着到跪着也不过眨眼间。 “王……王爷回来了?” 萧敬云看都懒得看苏锦荣,只是面容难掩喜色,张开便道:“先帝留下的摄政遗旨呢?” 苏锦荣的嘴巴一下子张大,都够塞进一个鸭蛋了。 只听他结巴道:“那……遗旨……王爷不……不是让奴才……烧了???” 萧敬云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苏锦荣道:“少跟本王扯这些没用的,你就算留给自己陪葬你都不会烧!” 苏锦荣的脸一下子爆红。 苍天,他真的是想留给自己陪葬用的! “王爷找那遗旨干什么?您不是一直不想摄政吗?”苏锦荣嘀咕道,他不想给! 那可是先帝留下最最最厉害的一道遗旨了,满朝文武不知多少大臣盯着! 能落到他的手里,也是亏了他们王爷不恋权势,不屑执政的念头。 萧敬云阴沉沉地盯着苏锦荣,冷嗤道:“赶快给本王找出来,本王明日早朝要带进宫去。” “还有……本王不想听见老肃亲王三个月内能下床的消息!” 萧敬云说完,扬长而去! 苏锦荣见他那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忽然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话说……他们家王爷这是……准备……要干大事了??? 第26章 摄政王 慈宁宫里,出宫跑了一趟回来的张瑶面色凝重。 “回禀太后,老肃亲王今日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躺着起不来了。” 宋玉华气得捏了捏拳,忍不住愤懑道:“萧敬云捏准了哀家拿他没有办法了?” 张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萧敬云想摄政也没有那么可怕的。 据他所知,萧敬云其实就是一个纸老虎而已。 比起萧敬云,先帝在世时最忌惮的当属南平王雷汗青。 不过这些政事上的猛虎想必太后也是不清楚的,张瑶也懒得细说。只是恭敬地回道:“太后稍安勿躁。其实让瑞亲王摄政没有什么不好的。皇上尚且年幼,朝中有瑞亲王坐镇,各地方官员定然会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公务。” 宋玉华冷哼道:“你说的容易,可若是将来他把持朝政不肯放权呢?” 张瑶肯定道:“不会的。” 宋玉华眯着眼,狐疑地打量着张瑶的神色。 张瑶抿着唇,和煦地笑着,神情看起来无畏无惧。 宋玉华忽然猜测道:“苏锦荣是你的人?” 张瑶神色一顿,目露惊讶地摇了摇头。 宋玉华摊了摊手道:“哀家看你说得这般肯定,还以为你有什么釜底抽薪的办法呢?” “将来萧敬云若是专权,又没有办法弄死他,难不成哀家要永远受他的气?” 萧敬云当了摄政王就跟她平起平坐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在萧敬云的面前横? 趾高气昂不行,声音大点不行,难不成还要温柔小意地侍奉??? 宋玉华光是想一想就满脸嫌弃,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张瑶被噎住了,想了想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总会有办法的。” 然后宋玉华就鄙夷地望着他。 张瑶忽然有些脸热,主要是觉得太后着目光太直白了,就像是看自己人那种恨铁不成钢。 他还是没有记错的话,明明之前他们还针锋相对来着。 虽然他示弱,服软,但太后怎么能信呢? 这一刻,张瑶的心境有些复杂了! …… 六月二十九日的早朝上,萧敬云让礼部尚书程玉清当众宣读了先帝留下的摄政遗旨。 满朝文武像开水冒泡一样,一下子全都沸腾了。 宋玉华在帘后冷笑,一言不发。 嘉平帝有些慌了,偷偷转头去看自己的母后。 宋玉华给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嘉平帝渐渐平静下来。 朝堂上,许多大臣围着定国公宋正修道:“您老是到是说句话啊!” 宋正修冷哼道:“这瑞亲王打脸都不嫌疼,我能说什么?” 左都御史范洪急了,直接站出来道:“皇上,太后娘娘,瑞亲王此举大大不妥啊!” “一个人怎么能出尔反尔,瑞亲王当初既然不愿摄政,现在又怎么能拿出先帝遗旨宣读?” 萧敬云在一旁冷嗤道:“那是你们蠢,当初怎么不监督本王把圣旨烧了?” 众臣“……” 无耻啊! 简直无耻之极! 宋玉华在帘后嘴角一抽,无语地站了起来! 只见她慢慢走了出来,直视满朝文武道:“瑞亲王愿意摄政是好事,皇上尚且年幼,哀家也怕他累着了。” “既然瑞亲王愿意挑下这个担子,那以后皇上就可以好好学习,争取亲政时能一力担下诸位辅臣以及摄政王手中的担子!” 萧敬云原本还笑着的脸逐渐僵硬…… 他又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了。 每次宋玉华只要顺着他,他就会有种要被算计的感觉! 就像现在,群臣都还在嘀嘀咕咕,心里各种担忧。 可她呢,高高在上地端着,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承认了他这个摄政王。 范洪抹了一把老泪,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您不能就这样让瑞亲王摄政啊。” 宋玉华冷笑道:“让瑞亲王摄政的是先帝,不是哀家。范大人一片忠心,哀家记在心里。不过瑞亲王想必跟范大人是一样的,否则……这偌大的担子挑起来,担不住可是要被压垮的。” 听出了宋玉华口中的嘲讽之意,萧敬云的面色渐渐舒缓。 这样才对啊,这样才是宋玉华的作风! 萧敬云当摄政王这件事根本无人能够反对,宋玉华也深知这一点,所以选择以退为进。 表面上看起来是萧敬云在跟儿子争权,但实际儿子现在根本不能单独处理政事,每日都要依附于辅政大臣。 所以实际上这是一场萧敬云跟辅政大臣相互倾轧较量的事情,而她只要护住自己的儿子长大,再从中获利就行了。 不得不说,重活一世,她的眼界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当下。 所以在气急反思后,她便决定静待时机。 下了早朝,宋玉华将儿子送到了昭和殿。 一路上,宋玉华牵着儿子的手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皇上终有一天也要做一只猛虎的,不如就先看看你皇叔是怎么做的。” 嘉平帝回握着母后的手,声音坚定道:“有母后陪着儿臣,就算他们都是猛虎儿臣也不怕。” 宋玉华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小脑袋,亲昵地道:“日子还长呢,他们都忙着争权,皇上就要趁机好好学习。” “看他们是怎么争权的,看他们是怎么被迫放权的,看他们又是怎么不动声色提拔自己人的……” “皇上要学的东西有很多,第一项就是要学会放权,然后才是收权。要像你父皇一样,懂得用人,御人。只有你的目光放得够长远,你才能比旁人掌握先机。” 嘉平帝认真地点了点头,哪怕他觉得自己置身在一团迷雾中,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他望着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向前的母后,心里便充满了冲出迷障的力量。 跟在他们身后的张瑶,目光有些恍惚。 在他记忆里的太后是绝对说不出这番话来的。 时间才过去多久? 那个一声声叫着皇上,亲昵中透着骄傲的皇后,仿佛早已经随着往事沉淀,然后深深地压在了记忆的最底层。他不愿拨开去看,不愿拨开去想,因为那终究是一段再也不可能重现的过往了。 …… 自从萧敬云摄政以后,宋玉华将重心全都放在儿子的身上,很少去过问朝堂上的事情。 但这个并未持续多久,七月下旬,驻兵西藏的吉洪波在统一散乱的游牧部落以后,反了。 消息传到京城,兵部尚书安丁山举荐老肃亲王的孙子,执掌纪安营的萧钰平出战。 萧敬云同意了,让萧钰平率军五万,即刻启程。 不过这件事在拟旨的时候遭到了宋玉华强烈的反对。 昭和殿内,宋玉华态度强硬地拽着圣旨,就是不肯给萧敬云。 累了大半个月,讨不了一声好也就算了。 萧敬云气愤的是,他一直等着宋玉华来找他。示弱或者冷硬都行,谁知道宋玉华双手一摊,又过回了从前万事不管的日子。 好不容易他把宋玉华等来了,第一件事不是和他商议,而是态度强硬地夺走了圣旨。 萧敬云气得胸口起伏,面色铁青。 他指着宋玉华,语气愤慨道:“你是疯了吗?这可是关乎万民安危的大事,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宋玉华捏着圣旨,目光坚定地望着萧敬云,冷声道:“哀家不管。说到带兵打仗不只他一个萧钰平,老肃亲王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他要是出点什么事,老肃亲王这一脉就断了。” 萧敬云无语道:“他是主将,身边有的是人护着他,他能有什么事情?” “再说了,吉洪波只有三万兵马,本王已经给他五万了。就算他打不赢吉洪波,这点兵马也足够他安全撤退了。” 宋玉华还是不给。 前世萧钰平去了,不过被吉洪波设计抓了,当场斩杀。 老肃亲王这一脉本就只剩一个萧钰平,得知消息当天就承受不住,连一夜都没有撑过去。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萧钰平带去的五万兵马最后只剩五千残兵回来,可见他们败得有多惨? “哀家不管你今天说什么?反正换主将可以,照旧用萧钰平就是不行。” “你若真逼急了哀家,哀家就随军出征,干脆死在战场上得了。” 萧敬云指着宋玉华,怒骂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殿外,嘉平帝听得心惊胆战的,时不时跑到门口来瞅一瞅。 忽然间,只见那殿门猛地关上。 嘉平帝被那门风一扫,懵懵地呆在原地。 丰宝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劝道:“皇上,您也管不了,就让他们吵吧!” 嘉平帝担忧道:“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丰宝道:“不可能的。太后娘娘手里拿着圣旨,最多就是摄政王把圣旨抢回来。” “不过这种场面皇上还是别看的好,否则摄政王和太后娘娘都要难为情的。” 嘉平帝不悦地盯着丰宝,冷哼道:“不应该是朕难为情吗?” 丰宝咂动着嘴巴,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话说每次摄政王和太后娘娘都要跑到昭和殿来吵,他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劝也不敢劝,问也不敢问! 皇上更难,心急如焚地看着,偏偏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诶…… 第27章 徐青昊(二更) 萧敬云把殿门关起来以后,是准备硬抢的。 可他回头以后,发现宋玉华不知道把圣旨藏在哪里了? 反正她双手空空,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不妥。 萧敬云的目光四处搜寻,没有发现便道:“圣旨还可以重新拟一份,太后此举真是幼稚至极。” 宋玉华回怼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哀家绝对不可能允许萧钰平出战。” 萧敬云被气得狠了,猛地上前道:“你到底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吉洪波根本不可能成事,这是一次立功的好机会,难不成这种战功要拱手让给皇族以外的人?” 宋玉华也是被气疯了,猛地上前,伸手就推向萧敬云。 可萧敬云那身体强劲如松,哪里是她能推得动的。 到是她那双不太规矩的手一下子被萧敬云狠狠擒住,然后两个人就是你瞪我瞪你,互不示弱。 宋玉华挣脱不掉,也懒得管了,自动忽略自己被捏得疼痛的双手。 她瞪视着萧敬云,一字一句道:“打得赢才叫立功,打不赢那叫千里送人头。萧钰平的父亲因有心疾不能长寿,萧钰平自幼被老肃亲王捧在手心里长大,你几时见过他吃过苦,受过罪?他能掌管纪安营是因为他身上有皇族血脉,而并非他有那个实力。” “不是每一个皇族子弟都像摄政王这么能干?试想一下如果他出师不利会如何?一定不甘心,明摆着立功的机会这么能让人看笑话?可他有那个实力调兵遣将吗?如果没有,一个皇族将领哪一个副将能够左右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他一旦入了别人的套,军心涣散的后果?” 萧敬云有些震住,他没有想到宋玉华在乎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军功? 她在乎的是,这一场硬仗能不能胜利? 安丁山之所以举荐萧钰平,实际上就是在讨好他。 老肃亲王一脉人丁不丰,就算萧钰平博得这一次的战功也成不了事,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但这份军功若是落在别人的头上,比如孟秀杰? 那么就另当别论了,毕竟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朝廷必定会好好嘉奖一番的。 认真思虑一会,萧敬云道:“那太后心里属意谁去?” 宋玉华见萧敬云没有那么激烈地反对了,下意识想抽回手。 可萧敬云还是没有放,依旧捏得紧紧的。 她原本降下来的火气一下子腾升上去,双眸死死地瞪着萧敬云道:“镇守西宁的徐青昊可以去,还有孟秀杰,谁都可以!” 萧敬云眼眸一眯,嘴角冷冷一勾道:“孟秀杰还是免了吧!” “既然太后对萧钰平颇有微词,那便让徐青昊去。” 徐青昊是西宁总兵,这个萧敬云是知道的。 不过他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些什么? 好像是跟宋玉华有关的,不过他还是没能抓住,因此也并未能想起来。 确定了人选,萧敬云也放开了宋玉华。 宋玉华的手疼啊,自己撩起袖子看了一眼。 左边手腕都红了,痕迹十分明显。 萧敬云也看见了,他自认为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可宋玉华的手上带着翡翠镯子。 那镯子在手腕上压出了一片红痕,看起来到像是他凌虐的一样。 尴尬地咳嗽一声,萧敬云讪讪道:“太后以后有事说事,别动不动抢圣旨。” 宋玉华见识了萧敬云的无耻,早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看着萧敬云,嘴角微微一勾便嘲讽道:“顺着摄政王的意,哀家千好万好。不顺着摄政王的意,哀家就算做的是对也是错的。” 萧敬云心里还是很认同宋玉华这个说法的。 他一向不喜欢被人忤逆,奈何宋玉华脾气暴躁,总是三句话不到就要吵起来。 光是吵也就算了,关键宋玉华还凶,一副恨不得撕了他的样子。 他那脸面撕一撕到也能补回去,他讨厌的是宋玉华每次恨不得踩住他的痛处使劲蹂、躏。 她心里只当他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利用完了可以甩一边去,看也不想看见。 被她利用可以,谁还不利用别人?他也会利用! 问题是,利用完了能不能循环一下,难道他的价值只有那么一点点? 宋玉华越是想撇清他,他就越想让宋玉华自己贴上来找他。 只可惜这次贴得有点厉害,他好像没怎么发挥自己的用处。 之前的圣旨作废,萧敬云重新拟了一份圣旨,然后给嘉平帝盖上玉玺。 拿着圣旨的萧敬云要出宫了,徐青昊是西宁总兵,圣旨要寻个可靠的人送去。 临出宫前,萧敬云望着宋玉华舒缓的面容道:“等会太后还是回宫抹些玉凝霜消肿。” 宋玉华摸着自己的手腕,淡淡道:“这就不劳摄政王费心了。” 萧敬云自讨没趣,有些郁闷地出宫了。 嘉平帝有些担心地凑上来道:“母后怎么了?” 宋玉华摇了摇头道:“没事,刚刚抢圣旨的时候手腕被划了一下。” 嘉平帝心里明白,有些不悦道:“皇叔他总是这样暴躁!” 宋玉华含笑道:“无碍。反正母后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徐青昊是个有才干的人,日后他若是得胜归来,皇上可好好重用。” 嘉平帝点了点头,小声道:“儿臣谢谢母后!” 宋玉华捏着儿子的小脸道:“谢什么?现在母后是你的依靠,将来你就是母后的依靠。” 嘉平帝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更加坚定了要早日长大的想法。 …… 萧敬云回到王府,准备让苏锦荣从军中挑一个能干的副将去送圣旨。 结果苏锦荣看完圣旨以后,用难以描述的目光道:“徐青昊???” 萧敬云点了点头道:“是他,西宁总兵。宋玉华的话不无道理,萧钰平不合适。” 当然,萧敬云也绝不会告诉苏锦荣,宋玉华还属于孟秀杰。 不过被他严词拒绝了! 可苏锦荣的目光很怪,神情也变得很微妙。 就像是知道一个秘密,但是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一样? 萧敬云见苏锦荣这反应就直接一脚踹向他。 苏锦荣揉着疼痛的腰身避开,嘴里哀嚎道:“王爷别踢了,再踢奴才就要残废了。” 萧敬云冷冷地盯着他道:“有屁就放,别等本王给你打出来。” 苏锦荣委屈地撇了撇嘴,小声道:“这徐青昊是先帝调去西宁的,而且已经调去整整八年了。” 萧敬云想了想道:“那是该让他立功回京了。” 苏锦荣简直想吐血,继续提醒道:“这徐青昊是太后娘娘的亲表哥,小时候跟太后娘娘那可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的。” “徐青昊文武双全,生得十分俊朗。太后娘娘在闺中时曾作过一首诗。其中有两句便是:青云直上白头鹤,昊天有情自成双。” “虽说太后娘娘早就不与徐青昊来往,但心中必然的惦念才会想要借机调回徐青昊的。” 萧敬云面色赫然一变,直接一巴掌拍在苏锦荣的头上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苏锦荣委屈道:“哎呦,奴才也没有想到,太后娘娘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徐青昊啊?” 萧敬云气得直接一把夺过圣旨,又转头进宫了。 在奔驰入宫的路上,萧敬云觉得他摄政后琐事繁多,理应直接住在宫里面。 这样来回奔波,不利于他身心舒畅。 主要是心里有火的时候,还要憋好长时间才能发作。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偏偏那个引起他一身火气的人毫无所觉。 萧敬云只要想到宋玉华真正的目的是调回徐青昊,心里就像是被猫狠狠挠几下一样难受。 不管宋玉华是不是真的对徐青昊有什么,单单是她这秘而不宣的心思就足够让他生气的。 宋玉华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竟然诓骗他。 孟秀杰就是一个幌子,她明知道他一定会拒绝孟秀杰选择徐青昊的,怪不得只给他两个名字。 他也是真的蠢,竟然连徐青昊这么重要的人都忘记了。 萧泽成不是说过:“徐家青昊,万中无一。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不能留在京城重用呗! 亏他自以为很懂萧泽成的御人之道,却连徐青昊当年为何被调离京城都不知道。 萧敬云越想越生气,偏偏他进宫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 想叫宋玉华来昭和殿议事是不能了,萧敬云直接转道去了朝华殿。 在路上,萧敬云遇到巡逻的孟秀杰。 孟秀杰提醒道:“此时天色也晚,摄政王理应早些出宫。” 萧敬云火气很大,直接怒吼道:“滚,本王该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摄政王有宫中行走的权利,孟秀杰确实管不了。 不过孟秀杰看着萧敬云要去的方向,还是去了昭和殿回禀。 嘉平帝看着孟秀杰凝重的面孔,立即换了一身庄重的龙袍。 “走吧,孟统领。” 嘉平帝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往前。 孟秀杰随后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慈宁宫赶去。 第28章 私心(三更) 用完晚膳,宋玉华一向喜欢走走。 慈宁宫内,新搬来的两缸睡莲开得还不错。张瑶命人在水中养了几条小金鱼,从水面上看下去,一条条灵活得很,在浮动的莲叶下追逐嬉戏。 宋玉华打着团扇,手肘撑在缸边,手指时不时挑动着莲叶。 张瑶见她喜欢,在一旁道:“御花园中的粉菊开得不错,要不要奴才明天摘几支回来。” 宋玉华摇了摇头道:“慈宁宫里遍处是花,够哀家看的了。” 张瑶低声应是,没有再说。 宋玉华打着折扇的手轻轻晃动着,宽敞的袖口往下滑,露出凝脂般的玉腕。 翠绿的玉镯不大不小,圈住手腕往下移,正巧露出那里的一片红痕。 张瑶的眼眸微闪,想起今日太后和摄政王在昭和殿大吵的消息。 记忆中的太后还是很怕疼的,有一次崴了脚,医女不过才刚刚揉上去她便叫喊得整个后宫都震动了。 可如今手腕上那么深的红痕,看起来连药也没有擦,而她也浑不在意。 到底是在意她的人不在这世上了,现在她连叫疼后安慰她的人也没有了。 这样一想,张瑶到觉得太后也是挺不容易的。 可他这个念头刚起,下面便有小太监来禀,是说摄政王求见。 张瑶立即看向太后,一双和煦的眼眸渐渐变得阴冷。 宋玉华并没有关注到张瑶,她疑惑地看向小太监道:“摄政王?” 小太监又清清楚楚地回禀道:“正是。摄政王说太后若不见他,徐青昊就回不了京城了。” 徐青昊这个名字一出,张瑶的身体立即僵住,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宋玉华不悦道:“请他去朝华殿稍坐片刻,哀家一会就去。” 小太监立即退下,宋玉华冷哼一声便回寝殿换衣服去了。 她心里忍不住想,萧敬云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好端端的,圣旨都下了,他这会折返难不成是觉得徐青昊不成? 若是连徐青昊都不成了,那谁还能成? 只怕也只有他萧敬云亲自去了,可他会肯吗? 宋玉华去换衣服的时候,张瑶就已经尾随小太监出了慈宁宫。 萧敬云还握着圣旨,整个人矗立在慈宁宫外,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张瑶打发了小太监,走上前去道:“摄政王这么晚来找太后可是有什么急事?” “太后她已经歇下了,摄政王有什么事情不如明天再说。” 萧敬云盯着笑眯眯的张瑶,冷嗤道:“只怕是等不到明天了。” 萧敬云说完就要往里闯,张瑶伸手拦住了他。 张瑶试探道:“平乱的主将不是定了萧郡王,怎么扯到了徐青昊的身上去了?” 萧敬云捏着圣旨的手紧了紧,一脸愤懑道:“你果然是知道的。” 张瑶心里一惊,目光也稍显意外。 他没有想到,太后果真将主将替换成了徐青昊。 看样子摄政王之前是并不知道的,但是现在知道了。 索性圣旨还没有出京,还有转圜的可能。 张瑶看向萧敬云手中的圣旨,目光渐渐变得幽深道:“徐青昊此人难当主将大任,还望摄政王与太后好好商议。” 萧敬云鄙夷地望着张瑶道:“刚刚你不是说太后已经歇下了吗?” 张瑶面色一僵,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萧敬云要往慈宁宫里去,张瑶指着朝华殿方向道:“还请摄政王移步朝华殿,太后稍后就到。” 萧敬云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瑶,随后往朝华殿去了。 张瑶在原地站了一会,吐了一口浊气,随后悄然跟上。 …… 朝华殿里,紧跟而来的秋露和凝霜可不敢随便离开。 见识过萧敬云的无礼行为,宋玉华到还挺心虚的。 她先是让秋露和凝霜在殿外候着,然后定了定神才独自走进去。 萧敬云就站在大殿门后,宋玉华一进去就看见了。 高大挺拔的身影,双目虎视眈眈,神情阴冷。 宋玉华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大晚上的,摄政王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萧敬云一把将圣旨扔给宋玉华,冷声道:“本王觉得徐青昊不适合担任主将。” 宋玉华拿着圣旨,冷哼道:“不适合就不适合。哀家还是那句话,除了萧钰平,其余人选哀家并无意见。” 萧敬云又憋了一肚子气,他感觉宋玉华每次就是这样。 能糊弄他就糊弄,不能糊弄就算了。你说她若是无意也就罢了,可她明明就在乎徐青昊能不能回京,现在这般顺着他,私下里又不知要打什么主意? 萧敬云欺身往前,步步逼近宋玉华道:“太后还要装傻?” 宋玉华本来是不想惹萧敬云的,大晚上在宫里吵起来也难看。 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都退让这么多了,这个萧敬云竟然还这般得寸进尺? 莫不是当真以为她是泥捏的,一点性子也没有? 宋玉华狠狠地将圣旨砸在萧敬云的身上,怒而发问道:“请摄政王注意自己的身份,深夜入宫已经很不妥了。你若要跟哀家商议主将的事情,哀家已经表明态度,摄政王一再放肆,莫不是以为哀家会任由你欺负?” 萧敬云见宋玉华气得面色发青,眼眸喷火,一副她才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他冷冷一笑,嘲讽道:“论演戏本王确实不如太后,但太后莫不要忘了,只要本王担任摄政一职,徐青昊就休想回京!” 宋玉华简直无语了,愤懑道:“你这个疯子!” 徐青昊是在萧钰平死后,带兵剿灭了吉洪波才顺利入京的。 若说徐青昊都无能担任主将,宋玉华第一个不信。 可她知晓先机,萧敬云并不知道。或许萧敬云是想提拔他的部下,这也无可厚非。 但只要不让萧钰平带着大燕的将士去送死,她到是无所谓的。毕竟萧敬云手底下那几个副将,一个个都是能征善的将军! 宋玉华不想继续跟萧敬云争执,她转身想走了。 萧敬云想说的话一句都还没有说出来,想问的问题也全都还憋在心里。 看到宋玉华要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积压的火气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 伸手狠狠地将宋玉华拽回来,萧敬云直接钳制着宋玉华的两只胳膊,怒气冲冲地问道:“说,你有没有私心?” 宋玉华:“……”??? 就算徐青昊是她表哥,但朝中她家的亲戚还少吗? 当今皇上还是她儿子呢,她能有什么私心? 萧敬云莫不是疯了? 宋玉华动也动不了,她那身体离萧敬云又近,心里更是慌得厉害。 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四周,散不去也就罢了,好像还越来越浓烈了。 心里抗拒得厉害,宋玉华连忙道:“没有!” 萧敬云根本不信,依旧追问道:“那你今天不是故意说出他的名字,拿他和孟秀杰放在一起给本王选的?” 宋玉华都想给萧敬云跪下了! 怪不得萧敬云以后会死得那么凄惨,只怕他猜忌心发作的时候,他那些属下一个个都恨不得捅他一刀吧? 想到这里,宋玉华到是勉强镇静下来。 只听她从容道:“提起徐青昊是因为他驻兵西宁,离吉洪波最近。至于孟秀杰,哀家承认是有私心的。可摄政王不是没有选孟秀杰吗?” “既然摄政王没有选,那就当哀家没有提过不行吗?” 萧敬云见宋玉华说得诚恳,狐疑道:“你是说,你私心里想点将的人是孟秀杰而不是徐青昊?”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对。徐青昊镇守西宁,战功赫赫,根本不需要哀家刻意给他立功的机会。但是孟秀杰不一样,一个御林军统领,若是没许可是不能离京的。” 已经来到朝华殿外的孟秀杰:“……” 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孟秀杰心想不枉他把皇上叫来,太后跟摄政王之所以起争执,竟然是因为他! 嘉平帝也很意外啊,下意识就看向身旁的孟秀杰。 然而,殿内的萧敬云却不这么想? 不管怎么说,孟秀杰不行,现在徐青昊也不行。 他才不会让一个跟宋玉华有瓜葛的男人回京! “太后既然存了私心,那不论是孟秀杰还是徐青昊本王都不会再用。” 宋玉华无所谓地点头道:“哀家还是那句话,除了萧钰平。” “皇叔和母后怎么不问问朕的意思?”嘉平帝是声音忽然响起。 大殿里的萧敬云快速地缩回手,宋玉华也连忙往后退了退。 之前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不觉得,这一同时隔开距离的动作就显得暧昧极了。 嘉平帝走进来,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低头把圣旨捡起来。 萧敬云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轻咳一声道:“不知皇上有什么政见?” 嘉平帝看了看皇叔,又看了看自己的母后,坚定道:“徐青昊就很不错。” 萧敬云急了,连忙道:“皇上有所不知……” 嘉平帝打断萧敬云的话:“朕知道。” “朕也知道,盖了玉玺的圣旨是不容更改的,母后是妇道人家不懂也就罢了,怎么皇叔摄政这么久也不懂吗?” “还有……母后虽说可以垂帘听政,但她毕竟深居后宫,对政事也是一知半解。日后皇叔再想商议什么,只管来找朕便是。即便朕有不清楚不明白的,不是还有诸位辅政大臣吗?” “皇叔说是不是?” 嘉平帝说完,大殿中诡异地静!!! 萧敬云当然知道自己失礼莽撞了,但这个错由皇帝侄儿亲自指出来,足够让他没脸的。 眼下没有台阶给他下,他也不便说什么,只好垂头当没有听见! 到是宋玉华觉得儿子阴狠腹黑的本事展露出那么一丁点了。 说实话,宋玉华一直觉得儿子很厉害。 懂得隐忍,然后适时反杀。前世她就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何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引入圈套,然后一个个弄死。 那时她表面看起来无惊无喜,但其实心里一直暗爽,比如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爽归爽,儿子毕竟还小。 宋玉华开口道:“摄政王是鲁莽了些,不过徐青昊的事情皇上可有再考虑考虑!” 嘉平帝道:“不必了,朕信母后!” “孟秀杰听令,朕命你八百里加急赶往西宁,将圣旨亲手送到徐青昊的手中。另外朕封你为监军,随军出征。” 孟秀杰立即上前跪地,恭敬地接过了圣旨。 嘉平帝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耀眼极了,最重要是他身上那股不卑不亢的帝王气度也显而易见! 萧敬云没有说话,他第一次感觉到,摄政王和皇帝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可在这之前,他以为他可以不在乎。 宋玉华也没有说话。 她主要是太感动了。 于是等孟秀杰走了以后,宋玉华立即道:“天色已晚,哀家送皇上回正德宫歇息!” 嘉平帝道:“母后累了一天,早些回宫吧。” “皇叔既然有政事要议,那便随朕回正德宫!” 宋玉华看向萧敬云,萧敬云也看向宋玉华! 两个人的目光一相撞,霎时又离开。烦闷的心绪闹腾得厉害,萧敬云暗暗思附着,今夜他貌似做了一件蠢事! 而这件蠢事的源头,好像还没有及时被掐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抽风之作,放飞自我,请勿考据!!! 有灵感多更,无灵感少更,不会坑!!! 第29章 惹到 萧敬云敛住心神,站出来道:“政事明日再议,夜已经深,臣先告退了。” 嘉平帝也没有留他,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远去,直到消失在夜幕中。 嘉平帝收回目光时,声音有些惆怅道:“母后不必受这些委屈的。” 宋玉华赧然地笑了笑。“这不算什么委屈!” 嘉平帝听了,心里更难受了! 宋玉华见儿子心疼她,心里自然是很感动的。她上前牵着儿子的小手,然后温柔道:“摄政王愿意换掉萧钰平,证明他心里还是有大燕的。” “至于往后,皇上尽管照着自己的心意行事,母后不会横加干涉的。” 嘉平帝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 …… 边疆在打仗,朝堂上难得清静下来。 过完中秋节,边疆传来捷报,与此同时宋玉如相中了户部尚书陈书航之子陈朗。 知晓前生事的宋玉华不许,宋玉如哭闹不休。定国公夫人无奈之下只好进宫想说服女儿。 宋玉华被吵得烦了,只好安抚母亲,让母亲再等几个月,就算宋玉如真的想嫁陈朗,也要等边疆战事结束,年后再议。 定国公夫人以为女儿答应了,回府后便好言劝住了宋玉如。 宋玉如满心以为年后便可以跟陈朗议亲,两人私下见面也不避讳,渐渐便有流言传出。 宋玉华气得脑壳痛,一边严令定国公府的人看住宋玉如,一边召来萧敬云商议此事。 自从孟秀杰离京,萧敬云到是一心扑在国事上,甚少露面了。 宋玉华更是连正德宫也没去,整日闷在慈宁宫里。 前线徐青昊指挥作战,屡战屡捷,萧敬云看捷报都看烦了,偏偏还不能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 宋玉华召见他的时候,萧敬云酸溜溜地道:“太后好眼光,徐青昊果然用兵如神。” 宋玉华道:“打仗的事情哀家不清楚,今日哀家请摄政王来是有政事相商。” 萧敬云见宋玉华不似玩笑,便端正态度道:“太后有什么政见不妨直说。” 宋玉华沉凝道:“定国公府六小姐相中陈舒航之子陈朗的事情相信摄政王已经知道了,当初哀家一得知这个消息便命人暗查陈家,结果意外查到陈书航与户部各省清吏司郎中有着密切的来往,哀家怀疑陈书航一直收受贿赂,想请摄政王命大理寺官员彻查清楚。” 陈书航收受贿赂这件事萧敬云也曾有所耳闻,只可惜下面的人一直拿不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 朝中的官员也没有几个是清水的,因此萧敬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宋玉华为了宋玉如查陈家,这是让他有些意外。 宋玉如那个女人虽说是姓宋,可仗着自己年幼失恃,父亲又一直未续弦,便以为自己是定国公府的耀眼明珠,颇有些不知收敛。 萧敬云道:“外界皆传太后已经答应这门婚事了,只是碍于边疆战事尚未结束而没有下旨赐婚。这个时候去查陈家,太后不怕众臣说太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宋玉华无语道:“哀家只做哀家想做的,摄政王若是不愿,哀家自己来。” 萧敬云嘴角抽搐,宋玉华就是这狗脾气,太冲了。 一句话不对胃口,态度说变就变。 “陈书航受贿之事本王会去查证,但太后须答应本王,日后宋玉如名誉受损可不能赖在本王的身上。” 宋玉华想到传出的那些流言,没好气道:“摄政王放心好了,宋玉如名誉再差也是能嫁得出去的,不会赖在摄政王的身上。” 萧敬云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朝服。 他一直觉得宋玉华眼盲,每次他说到宋玉如的事情,宋玉华就好像没看见他矜贵不凡的仪态,俊美无俦的面孔。 以他如此尊贵的身份,优越的地位,他担心宋玉如惦记他不是常理吗?难道宋玉如之前没有惦记过? 好像他嫌弃宋玉如是很不对的事情一样,宋玉如又不是她,难不成皇家的男人个个就都是好的了?宋家的姑娘就没有长歪的? 宋玉华见萧敬云不说话了,表情又有点欠欠的,一时忍不住问道:“摄政王是有喜欢的人了?” 萧敬云目光倏尔一聚,连忙否认道:“没有!” 宋玉华狐疑道:“那摄政王这么紧张干什么?” “哀家早就说过了,摄政王的婚事哀家绝对不会干预的,所以摄政王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尽管娶回王府就是了。” 萧敬云瞬间黑脸,不悦地吼道:“太后是聋了吗?本王说没有!” 宋玉华被萧敬云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等她回神,只见萧敬云留下一个很拽很拽的背影! 他那身量本就很高,气场忽然冷戾的时候,到像只猛虎出笼一样。 宋玉华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惹到他了。 可她现在无意跟萧敬云为敌,因此基本上能顺着萧敬云的时候都会顺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他了? 想来想去,宋玉华觉得应该是陈家的事情。 毕竟让萧敬云去查户部尚书,怎么说也是得罪人的事情,查出来证据还好,查不出来以后那些大臣还不跟防贼一样防着萧敬云,甚至于还会联手对付萧敬云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宋玉华眼眸忽而一亮。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了,就让萧敬云跟那些大臣斗个你死我活。等到他们互相牵制,平衡朝堂势力的时候,儿子正好可以挑一方下手,顺利掌权。 宋玉华简直想给自己鼓掌了,以后她就这样干。 打着为大燕清除蛀虫和祸害的名义,然后在背后指使萧敬云干掉一些心怀不轨的朝臣。这样一来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但在这前,她还得好好笼络萧敬云,千万不能让萧敬云把她卖了。 宋玉华只笼络过一个人,那就是孟秀杰。 可孟秀杰想往上爬,她递杆子就行。 萧敬云不一样,她还没有拿准萧敬云到底想要什么? 宋玉华走出昭和殿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在跟儿子说话的张瑶。 那一瞬,她似乎找到一条捷径,整个人一下子松快起来。 第30章 罪证 回慈宁宫的路上,宋玉华看着她身边的张瑶,目光时暗时明。 张瑶一直警惕着,寻思太后到底想说些什么? 结果刚到慈宁宫,太后忽然问他道:“张瑶,先帝在世的时候是拿什么牵制摄政王的?” 张瑶尴尬地笑了笑道:“太后,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摄政王还没这么大的权利呢?” 宋玉华狐疑地打量着张瑶,随后询问道:“你是最了解先帝的人,依你看如果是先帝在世的话,他会怎么牵制摄政王?” 张瑶先是一愣,随后斟酌道:“先帝会怎么做奴才怎么敢想?” 宋玉华鄙夷地盯着张瑶,眼里全是看透他的冷光。 张瑶嘴角微抽,那张和煦得体的面容难得僵硬了一下,随即连假笑都难以维持。 宋玉华轻嗤道:“按理说你也没有什么不臣之心啊,怎么对哀家总是遮遮掩掩?” 张瑶大为悸动,连忙跪到地上去。 宋玉华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张瑶,冷冷道:“哀家还未进宫时便见过你几次,想来你也该明白,哀家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聪明,把旁人算计在心,拿捏在手的人。” 张瑶惊呼:“奴才不敢。” 宋玉华嘲讽道:“敢不敢你心里清楚。皇上还小,哀家总要为他好好打算一番。现如今哀家手里能用的人不多,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来跟哀家说个清楚。” 宋玉华说完就走了,也没让张瑶起来。 秋露看着不妥,回到寝殿后便道:“张瑶再怎么也是慈宁宫的总管,主子应该给他些面子的。” 宋玉华斜倪了一眼秋露,恨铁不成钢道:“知道哀家为什么不放你出宫嫁人吗?” 秋露疑惑道:“为什么?” 宋玉华轻嗤道:“因为你蠢!” 秋露:“……” 小小委屈挂在脸上,秋露幽怨道:“那这也算主子疼奴婢了,怕奴婢出去折了。” 宋玉华瞪了她一眼才道:“你去把张瑶叫起来,得空就多跟他说说哀家的不易。有些话哀家说和旁人说是不一样的。” 秋露目光开始闪烁,又怂了。 宋玉华随手扔了一个枕头过去,秋露急忙用手接着,然后慌乱道:“主子别生气,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话落,放下枕头匆匆出去。 凝霜端了茶来,莞尔笑道:“秋露姐姐的性子太温和了,表面上看着跟张总管是一样的人,但实际又不是。她怕张总管也是先帝还在世时,她与张总管接触多了。” 宋玉华道:“那你怎么不怕张瑶?” 凝霜道:“奴婢也是怕的,不过奴婢有太后罩着,到也没有那么怕。” 宋玉华满意道:“如果秋露也像你一样,哀家何愁要跟张瑶周旋?” 凝霜微微一怔,随即道:“太后娘娘不必防着张总管,相反,您可以依赖张总管。先帝在世时奴婢还在正德宫伺候,很多事情先帝都是吩咐张总管去办的。” “奴婢记得有一次,原先的两广总督姚安因失职导致镇安内乱,当时就是张总管搜罗罪证的。先帝还曾问他,是谁在下面操办这些事情的。张总管说,想要报国之人不计其数,当官的门槛高,当奴才的门槛低。收罗罪证的人,正是姚安的家仆。” 宋玉华意外道:“你竟然记得这些事情?” 凝霜回道:“那时奴婢才刚刚到正德宫当差,年岁小最怕行差踏错,因此什么都往心里记。” 宋玉华轻叹道:“张瑶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内总管,各方人脉可为通天。哀家也不想跟他交恶,但要想让哀家讨好他,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凝霜规规矩矩地在一旁站好,心想她也知道太后做不到。 张瑶是跟着先帝一起长大的,跟先帝的感情很深。先帝又早早与太后定了婚约,一个仿佛生来就是主子,一个还未碰面便已知永远都是奴才。 太后的骄傲由来已久,张瑶的势力也是如此。 不说旁的,就是京城最戏园里大喜班就是张瑶收罗消息的地盘。名伶温小云其实是张瑶的养子,不过这些台面上都是不能说的。 张瑶在宫里,就是正德宫里的人都不敢托大。张瑶若是出了宫,外面那群老臣也都不敢托大,这就是张瑶的底气。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的,这个人就是太后。 哪怕张瑶再横,在太后的面前,他永远都只是一个奴才,到死都是。 …… 秋露去的时候,张瑶还跪着。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在外面再体面,那都是在外面的时候。有些场面话不能听太多,否则关键时刻就会糊涂。进宫当了这么多年的差,秋露也差不多都明白了。 不涉及主子利益的时候,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涉及主子利益的时候,大家都是能避则避。 毕竟在宫里当奴才的,稍有不慎就会祸及亲人。 秋露上前想扶张瑶起来,奈何张瑶的身体纹丝不动。 秋露道:“你也知道我胆子一向很小,如果不是太后的意思我怎么敢来?” 张瑶闻言,这才起身。 不过他看向秋露道:“你胆子小吗?” 秋露面露苦涩道:“托您的照顾,吓唬我的事情忘记了?” 张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他怎么可能还记得? 更何况……他吓唬过的人那么多。 张瑶岔开话题道:“太后怎么老想找摄政王的麻烦?” 秋露轻叹一声,惆怅道:“一个失了夫君庇护的女人,身边又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你说她能怎么办? “太后发烧的时候做噩梦都会被吓醒,就怕她稍有不慎会让皇上连最后的依靠都没有。” “有时候我也觉得太后魔怔了,每天思虑那么多?以前的她最喜欢养养鱼,逗逗猫,逛逛园子。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着都惬意得很,可现在她好久没有轻松过了。” 张瑶沉默了一会,然后道:“现在国泰民安,老百姓都安逸了,谁还想过动乱不安的日子?” “那些个封疆大吏,煽动不了民心,所图的不过是些利益罢了。” 秋露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局者迷总是有的。” 张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 萧敬云查陈书航很顺利,不到一个月就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苏锦荣狐疑道:“有些证据就跟白捡的一样,显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萧敬云问道:“查出是什么人没有?” 苏锦荣摇了摇头道:“查不出来才奇怪呢?在这京城里面,还有谁藏得如此深?” 萧敬云冷笑道:“你不是已经想到了?” 苏锦荣立即讪笑,他想到了,可不是没有证据吗? 张瑶那个人之前还跟太后不对付呢,转眼又帮着太后查陈家,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他怎么好说? 九月二十二日,萧敬云入宫跟宋玉华商讨给陈书航定罪之事。 昭和殿内兽烟袅袅,香气萦绕。 往常萧敬云是极不喜欢的,可今日却莫名觉得那烟似秋日薄霜,看着到也还不错。 宋玉华在书案后面看完了陈书航的罪证,然后放下道:“抄家流放,念他这些年在户部也算办了点事实,留他一条命。” 萧敬云坐在书案的左下方,撑着手肘,目光低垂,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一旁的嘉平帝看过去,丰宝也轻咳一声,明着提醒。 萧敬云恍惚自己竟然失态了,连忙端正身体。 宋玉华打着圆场道:“这些日子让摄政王受累了。” 萧敬云不自在地道:“太后言重了。” 宋玉华把刚刚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萧敬云听后点了点头道:“太后想留陈书航一条生路,想必群臣也不敢多说什么,那就这样定了吧!” 萧敬云说完,把罪证交给丰宝,让他宣翰林院侍诏来拟旨。 嘉平帝想看罪证,自己去斟酌一番,也走了。 宋玉华站起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萧敬云道:“区区一个陈书航,太后不必放在心上。” 宋玉华沉凝道:“今日只是陈书航,谁知明日还有谁?身居高位者,清清白白的有几个?” 萧敬云皱着眉头,心想宋玉华的话里可千万别包含他。 不然他心里又要不舒坦了。 好在宋玉华到是有所收敛,不像往日那般直白了。 萧敬云试探道:“这次收罗陈书航的罪证,有人主动送上来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太后的人?” 宋玉华玩味道:“哀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暂且是,或许以后就不是了。摄政王若是能跟他们多套些消息,哀家是不会介意的。” 萧敬云嘴角抽搐,心想你套不出来让我去套??? 二人难得和和气气地说话,萧敬云出宫的时候还在想,貌似心平气和的宋玉华看着到是挺端庄温婉的。 她身上那股疏离冷漠的气质,到不是谁都有的。看人的目光永远锐利直接,好像不管你说什么话她都能接住一样。 或许是不敢看她的人太多了,她索性也没有什么顾忌。 但是她那直接的目光未免也太炽烈了,一直盯着男人看不好,容易让人误会。 萧敬云想着,下一次他理应好好回敬她,让她有所收敛。 貌似这种不动声色的较量更有意思,若是能改变她,那将会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萧敬云想着,面容渐渐柔和,甚至于还多了几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会多更,请注意查收! 第31章 本王就知道 (二更) 陈书航被定罪抄家,陈朗又还未入仕,陈家一夕之间就垮了。 整个京城仿佛看见一场逆风回旋,顷刻间都受到了震动。 那些之前与陈家试图交好,攀附的,都在一瞬间呆如木鸡。 陈朗厚着脸皮去定国公府求助,奈何连定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他在被驱逐的时候愤然大呼:“宋玉如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们让她出来见我。” 定国公府的下人只当他在胡言乱语,企图污蔑自家小姐的名声,下手越发狠辣。 陈朗被痛打一顿,被赶来的陈家人带走时已经伤痕累累,口鼻流血。可就算是这个时候,陈朗还是坚持在说,宋玉如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陈朗的母亲见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屈辱,立即在定国公府的门前骂道:“宋玉如那个贱人勾引我儿子,早就跟我儿子睡了八百回了,这会指不定孩子都有了。你们定国公府的小姐就跟那妓院里的姑娘一样,都没一个好的。” 这一番辱骂自然是把事情闹大了,很快陈家老弱妇孺全都被抓进了刑部。 定国公夫人又气又恨,逼问了宋玉如后,竟然还得知了一个让她几乎昏厥的消息。 那就是宋玉如怀孕了。 定国公夫人进宫时,哭得眼睛都肿了,在慈宁宫里哀泣道:“你三叔一向最疼爱他这个女儿,虽说请我管教,可哪里就真的放手让我管教?” “现在出了事,他只顾喝闷酒跟你父亲吵架,明着没有责怪我,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怨呢?” 宋玉华无语道:“三叔不续弦,自己又不是个严父,现在他有什么资格说母亲的不是?” “都闹成这样了,你且问她想要如何?” “若还想嫁给陈朗,我们宋家丢不起这个人,只能把她除名。若是不想嫁给陈朗,孩子打算怎么办?” 定国公夫人冷哼道:“她自己说的,陈朗狼心狗肺,孩子她决计不留。就说请你出面狠狠惩治陈家的人,只当是陈家人故意污蔑她的。” 宋玉华捏了捏拳,勉强忍住自己心中痛骂的冲动,委婉道:“这些年她在定国公府里,到底是怎么活出来的?” 定国公夫人有些汗颜道:“这……主要是她爹纵的,我们也没有好好管教她。” 宋玉华冷哼道:“是想着有女儿在,她就算再差劲也能嫁出去吧?” 定国公夫人被说中心事,一时间面色赧然,羞愧难当。 宋玉华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淡淡道:“母亲先回去吧,陈家人很快就会被押送出京,不可能再有机会多嘴的。” 定国公夫人闻言,好歹算得了句准话,很快便出宫去了。 宋玉华斜靠在罗汉床上,有些精神不济。 秋露一边给她按摩着额头,一边道:“从前也没有看出六小姐竟然是这么个糊涂的。” 宋玉华道:“没经事,又被捧着。胆子大,不计后果。不过想必这一次的教训够她记一辈子的了。” 都是自家的人,宋玉华看不见什么笑话,只看得见斑斑血痕。 奈何她三叔就是一个迂腐的性子,认定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也不会在方家出事以后还任由自己的女儿胡来,不多加劝阻也就罢了,出了事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 宋玉如选择打掉孩子,只当没有这件事发生。 只可惜那堕胎药伤身,宋玉如大出血,以至于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 因为事态严重,定国公府连着请了几位御医,原本只是流言蜚语的猜测,渐渐也成了密不可喧的真事。 到了十月底,边疆传来大获全胜的消息。 吉洪波被生擒,已经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了。 宋玉华借着去护国寺敬香的机会,将大受打击的宋玉如也一并带去,只希望她能早日振作。 几个月没见宋玉如,宋玉华再看见她的时候,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纤细的身量看着跟竹竿一样,面色苍白,恍如镐素。原本一双盈盈饱满眼眸也变得凹陷泛黄,根本没有少女应有的光芒。 身边的丫鬟搀扶着她下跪,宋玉华伸手扶着她,眼眶忽而一热,忍不住骂道:“好端端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可真有出息。” 宋玉如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然后哀哀悲泣。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妹,宋玉华搂着她道:“现在哭有什么用,还不赶快振作起来。大不了在宋家当一辈子老姑娘,谁还会撵你不成?” 宋玉如哭得更大声了,心里满满都是委屈。 因为舅舅的事情,她父亲被连累降了官职。如今几位出嫁的姐姐再不像往日那样疼她,连定国公府都鲜少来了。 前几日她听到三位嫂嫂背地里骂她不知廉耻,连累几位哥哥姐姐在外被人说三道四的。 一开始她只知是自己错了,自己也受了罪,算是两清了。可近来她备受冷落才清楚,原来为了捡回她这条命,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服用堕胎药的消息。这往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又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赖在定国公府。 今日出府时遇见父亲身边的小厮,原来父亲已经在修整外面的府邸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跟随父亲搬离定国公府,再也不是什么定国公府的小姐。 一想到这些,宋玉如几乎是一路哭着到护国寺的。 宋玉华见她这般伤心,到有几分自责了。从前听闻有嫔妃被灌堕胎药流血至死的,不过宫中秘辛大多掺杂着阴谋,比如药量过大等等。 她哪里想到,这一般的堕胎药也是极其伤身的。 早知道让宋玉如把孩子生下来,寻个靠谱的人家养着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不过她记得上一世宋玉如再嫁也没有生育,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只是旁人的命运这般难以改变,为什么萧敬云的命运到像是不受影响呢? 而且威望还比上一世更加重了些,现在群臣连拿捏的话柄都很少了。 …… 宋玉华是冬月初九到的护国寺,到了以后抄经,听禅,礼佛,到也自得其乐。 凛冽的风雪中,护国寺的梅花开得正好。宋玉华安静的小日子也过得惬意悠哉。 与此同时,各地官员的折子接二连三涌入京城,徐青昊和孟秀杰终于要在冬月二十二日抵达京城,回京复命。 萧敬云接到折子的时候,沉默半响。 回京之路必要先经过护国寺,到那时……谁知道徐青昊会不会有所动作呢? 还是说,宋玉华选在这个时候去护国寺,或许正是因为想单独见见徐青昊。 想到这里,萧敬云恍惚道:“张瑶出宫了吗?” 苏锦荣皱着眉,疑惑道:“张瑶一直在宫里啊,太后娘娘不是说留他照顾好皇上吗?” 萧敬云“啪”地扔掉了折子,轻哼道:“本王就知道。” 苏锦荣恍恍惚惚地问道:“王爷知道什么?” 萧敬云不肯说,只是在出书房时不悦道:“去宫里传个话,就说本王感染风寒,近日不能早朝了。” 苏锦荣脑袋里灵光一闪,连忙追出门去道:“王爷,您不会是想……” 萧敬云回头,厉声吼道:“本王想杀了你。” 苏锦荣:“……” …… 宋玉如近来倒也想开了,大不了往后余生就是住在家庙里,抄抄经文,养养花什么的。 只是这原本不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只不过是被平心静气的宋玉华所感染的,觉得这种自得其乐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冬月十八日的傍晚,宋玉如从佛堂里走出来,隐隐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往主持的禅房里走去。 当时她也没怎么在意,很快就收回目光了。 直到她在十九日的清晨,上后山采摘梅花时,看见一道人影矗立在山亭中。 彼时山上的夜雪恍如白绸,那傲立在枝头的梅花得了冰花的点缀,越发显得晶莹剔透,艳丽无双。 而那人站在凉亭一角,目光远眺,面容冷峻,说不出的高雅贵气。 宋玉如只觉心口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 身后的积雪轻颤,发出轻微的声响。宋玉如慌乱地定住不敢动,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是引来那人的目光。 只是一眼,那人便有些厌弃地移开,随即往山上去。 若非那伟岸的背影太过张狂,宋玉如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眼看着那人在自己眼帘中消失,宋玉如忍不住呢喃道:“他……不是……萧敬云吗?” 那个因为身体有隐疾没有娶王妃,现在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陈家就是因为他才会倾覆的。难不成是因为她吗? 宋玉如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去,恰逢宋玉华在吃早膳,便喊她一起。 宋玉如坐下后食不知味,几次欲言又止。 宋玉华忍不住问道:“这几日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这般魂不守舍的?” 宋玉如忽然道:“以我现在这般,做妻是不可能的了。那做妾呢?” “反正他也不能……应该也不会拒绝的吧?” 宋玉华怔了怔,略显抗拒地道:“你想做谁的妾?” 宋玉如低下头去,小声道:“摄政王的。” “噗。”宋玉华一口稀饭喷了出来,满桌都是。 秋露连忙递帕子给她擦嘴,吩咐宫人把早膳撤了重上。 宋玉华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再次问道:“谁?” 宋玉如不敢说了,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面色一点一点地涨红! 宋玉华看向秋露,秋露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主仆俩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宋玉如可能是疯了。 第32章 滚出去!!!(三更) 宋玉华觉得自己必须要打碎宋玉如的美梦,便厉声道:“除非是摄政王亲自求到哀家的面前来,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宋玉如抬起头,面色苍惶。 宋玉华却嫌暴击不够,继续痛骂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摄政王的身份且不说高不可攀,就你现在的名声给他提鞋都不配。” “倘若之前的你还有一丝机会,那么哀家明确告诉你,现在的你丁点的机会都没有。” 宋玉如大受打击,哭着离开了宋玉华住的院子。 宋玉华也吃不下什么早膳了,她跟秋露道:“她想什么呢?萧敬云明面上看着就不好相处,而且听说他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他都不用,更不要说是女人了。” 秋露也觉得很无语,这个六小姐吃了那么大的亏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话要是被摄政王听到,指不定怎么跳脚呢? “主子,回京后您就别再管六小姐的事了。” 宋玉华赞同地点头道:“你说的对,不管了。” …… 晚上,鹅毛大雪纷飞而至。 宋玉华在暖阁里不觉得,去耳房端热茶的秋露一进暖阁就浑身发抖。 “主子,外面太冷了,等会您不要出去了。” 宋玉华从佛经里抬起头来,淡淡道:“又下雪了?” 秋露点了点头道:“很大,早上刚化的雪这会又堆上了。” 宋玉华想到儿子,轻叹道:“又要耽搁几日了。” 冬月二十日的早晨,门外堆了厚厚的雪,已经到了难以下脚的地步。 秋露让宫人铲雪,自己去了隔壁院子看望宋玉如。 回来的路上,秋露听到寺里的僧人谈论,说是徐将军来了。 秋露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夜大雪,已经到了护国寺山下的徐青昊让属下安营扎寨,自己到是来了寺院里。 他本意拜访主持,听闻太后也在护国寺便留了下来,准备一早给太后请安再下山。 秋露跟徐青昊早就相识,听到消息就兴奋不已,直接让僧人带她去见徐青昊。 她这一走,宋玉华什么也不知道,还捂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与此同时,亲眼目睹徐青昊上护国寺的萧敬云偷偷潜入了宋玉华的房间。 秋露不在,凝霜留宫。小宫女们铲完雪都跑去耳房取暖了,谁也没注意有人进了内室。 萧敬云盯着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女人,眼眸里的火一寸一寸地燃烧起来。 他坐到床边去,原本是想用力拍着床头把宋玉华吓醒的。谁知道才坐过去就挪不动屁股了,眼睛也被闪了一下,有些呆住。 睡着的宋玉华穿着淡紫色的里衣,侧着的睡颜恬静极了,乌黑的头发散在她的颈边,像丝绸一样有着柔和的光。萧敬云的手不知不觉地伸了出去,然后捋着她耳边的碎发。 就在他撩起来的时候,宋玉华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发出一声低微不满的鼻音。 萧敬云慌乱地收回自己的手,在察觉宋玉华耳垂下有颗小小的黑痣时,像是窥探到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整个人从呆愣到脸红,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窗外都是雪,有刺目的光从糊着纸的窗户边透了进来。 宋玉华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然后翻身把头也埋进被子里。 大半个后颈都露出来了,淡紫色的里衣落入萧敬云的眼中,连同她那被压得微微卷曲的长发。 慵懒的身体散发着年轻女子的气息,娇媚中又透着几分慵懒和神秘。 萧敬云的思绪有些凝结,如果宋玉华不是嫁入皇家,凭着她的身份和容颜再嫁一个世家公子是绰绰有余的。 徐青昊到如今不也一直没有娶妻吗? 只可惜……她到底是入了深宫,身上也背着重重的枷锁。 珠翠钗环都取了,深色的凤袍也褪了,就算她在这个时候想见一见徐青昊,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阻止的。 毕竟宋玉华应该也很清楚,身为皇家太后的她根本不可能改嫁,也不可能任性到毁了徐青昊的前程。 想到这里,萧敬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压制着自己心里流淌的酸涩,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专注了,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明罩外突然有个人掀帘而入。 一瞬间四目相对,萧敬云眉头一紧。 对面走来的宋玉如猛然停住脚,下意识出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玉如说完,又看着躺在床上的宋玉华,一瞬间白了脸,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退。 萧敬云冷着脸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跟我出去。” 宋玉如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目光闪烁着,不知道该不该信。 就在这时,原本就已经醒来一次的宋玉华彻底醒了。 她一听到萧敬云声音的那一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见她忽然翻身坐起,然后死死地盯着自己床边的萧敬云。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玉华皱着眉头,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都弄懵了。 萧敬云见宋玉华已经醒了,又见宋玉如没有离开,便不咸不淡地解释道:“本王看见秋露去找徐青昊了,特意来提醒太后一声。” 宋玉如还没有回神,她早就忘记徐青昊是谁了? 不过秋露刚刚去找她了,现在也没有在这里,萧敬云的话到是有几分可信。 宋玉华甩了一个枕头砸向萧敬云,怒声道:“秋露去找徐青昊关哀家什么事?还有你,你就不会命人通传一声吗?” 萧敬云心虚,抱着枕头解释道:“本王怎么知道太后这么贪睡,竟然还没有起床?” “而且……太后就要有太后的样子,怎么出门都不多带几个宫人的,害本王亲自进来,真是不像话!” 宋玉华沉默片刻,突然指着萧敬云怒吼道:“你给哀家滚出去!!!!!” 萧敬云后脚微颤,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在他出去以后,在宫人惊讶又惶恐的目光中,他发现自己怀里还死死地抱住了宋玉华的枕头! 房间里很快再次传来宋玉华的声音道:“你也出去!” 紧接着宋玉如也诚惶诚恐地跑了出来,看样子吓得不轻。 萧敬云看着要往外跑的宋玉如,紧跟了上去。他叫住宋玉如道:“你等等,今日的事情是本王鲁莽了,你不多嘴。” 宋玉如小心翼翼地点头,连忙道:“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萧敬云黑了脸,不悦道:“你别自作聪明就行了。” 宋玉如慌乱地点了点头,随即跑得比兔子还快。 萧敬云捏了捏自己拿着枕头,忽然想捶自己一拳。 他原本没想露面的,可他猜测宋玉如可能已经跟宋玉华说了。 这个时候如果他不露面,那就有点监视的意味了。 可他要是露面,那该怎么说?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偏偏徐青昊如他猜测那般上了护国寺,这一下他还怎么坐得住? 糊里糊涂就来,看到宋玉华就恍恍惚惚,现在更是骑虎难下。 那些个蹩脚的理由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萧敬云也懊恼,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可他还没有想出办法呢,秋露带着徐青昊来了。 三人就在院子碰面,然后都愣住了。 徐青昊看着矜贵不凡的萧敬云,想着他如今的身份以及这院子里住着的人,忽然间脸色就僵住了。 秋露也僵住了,呆如木鸡,连暖场的话都不会说。 萧敬云盯着徐青昊看,一身玄色大氅衬得他英姿挺拔,面容俊逸。多年前见过的徐青昊仿佛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白衣少年,而现在的徐青昊却处处透出凌厉不凡的气场。 很快,回神的徐青昊向萧敬云行礼。 萧敬云道:“本王是特意在这里等徐将军的,现在看来,本王果然有先见之明。” 徐青昊从容道:“臣回京途经此地,听闻太后在护国寺礼佛便特意来给太后请安的。” 萧敬云道:“难为徐将军出京多年尚且记挂太后的凤体,即是如此,徐将军便在此等候吧。” 萧敬云说完便走了,只是临走前看了一眼秋露,那目光阴森极了。 秋露的身体颤抖着,心里的恐惧无限增大。 徐青昊在一旁道:“摄政王好像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 秋露没有听清楚,“啊”了一声。 徐青昊拧着眉头道:“他手里的枕头好像还是热的。” 这一句秋露彻底听清了,她懵一样地睁大双眸,张着嘴倒吸一大口凉气。 徐青昊也感觉不妙,两个人同时望向敞开的房门,都有些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穿戴好的宋玉华走了出来。 “秋露,你个死丫头,你给哀家等着!”宋玉华愤恨地说了这一句,这才将目光落在徐青昊的身上。 八年没见了?还是九年没见了? 宋玉华记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忆里的白衣少年,终是长成了清冷疏离的成年男子,浑身透着几分不可冒犯的凌厉之气。 宋玉华的眼眶有些湿润,带着怀念的语气道:“徐将军还是像当年那么好看!” 徐青昊一展笑颜,心脏却不可遏制地抽痛着。 时间过得可真快。 整整九年了。 院外,踩着脚印磨蹭着,迟迟不肯走远的萧敬云把怀中的枕头扔在墙面上,“嘭”的一声巨响,墙面上被硬生生砸出了水桶般大坑。 第33章 疯狂的回击(四更) 宋玉华听见那声巨响的时候,眼皮一抽,原本缓和的面容突然又变得冷戾起来。 与徐青昊久别重逢,宋玉华实在是不想追上去跟萧敬云怒怼,两个人吵得你死我活。 她选择沉心静气,然后邀请徐青昊去暖阁里小坐。 在宫外到底好得多,也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秋露上了茶以后,就在一旁候着。 原本都是自小认识的,徐青昊见秋露看着他一直笑,忍不住道:“你也觉得我跟当年一样好看!” 秋露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连忙点头。 “是好看,不过比当年好看。” 徐青昊愉悦道:“说得我心花怒放了。” 秋露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玉华在一旁笑道:“你别逗她了,这么多年了,她就这性子,不经逗。” 徐青昊饮了一口茶,颔首道:“那是臣的错。” 多年不见,两人身份早就天差地别。疏离感是有的,可毕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亲近感也是有的。 宋玉华让秋露去准备早膳,自己则伸了个懒腰道:“先帝不在了,宫里也不是哀家称霸的地方。还是在这种小地方舒服,还能跟老朋友叙叙旧。” 徐青昊眼眸微动,低声询问道:“听闻摄政王之前不管国事,怎么王成元回翰林院以后他就出来主政了?” 宋玉华指着自己,痛心疾首道:“哀家的错。” “王成元那老狐狸墙头草,左摇右摆的,早点下去也好。至于摄政王,那是跟哀家提携孟秀杰有关。你也知道,哀家一向不参政,他们以为哀家要乱来,会败了大燕的江山。” 宋玉华说完,无奈地摆了摆手,一如当年她狭促捉弄某人以后,又故作无辜的样子。 徐青昊的目光有些怀念,神情也渐渐松懈下来。 他望着宋玉华道:“孟秀杰确实能干,太后的眼光很好。” 宋玉华笑道:“如果他以后没有什么异心的话,用着到是挺顺手的。” 徐青昊眉头微敛,并未顺着宋玉华的话问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刚刚摄政王来过?” 宋玉华黑了脸,顿了顿道:“哪有那么巧,你刚到他就出现。昨日玉如跟哀家说想嫁给他做妾,哀家还疑惑玉如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现在想一想,只怕玉如昨天就撞见他了。” “玉如也真是的,越大越不像话。明明看见萧敬云了也不说一声,害得……” “哎……不说也罢。” 宋玉华满腹怨气,如果坐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徐青昊,或许她现在会跟萧敬云扭打成一团也说不一定。 气死她了! 不过萧敬云貌似不举,算了,伺候她的太监那么多,不差萧敬云一个。 这样一想,宋玉华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 秋露上了早膳,宋玉华道:“陪哀家吃点吧。” 徐青昊没有拒绝,用了一碗细圆子,吃了两个茶饼。 用完早膳以后,宋玉华问道:“什么时候走?” 徐青昊道:“现在就要走了。” 宋玉华有些不舍,不过她知道徐青昊也不能久留。轻叹一声,宋玉华送徐青昊出门,分别时与他道:“等哀家回京之后再叙吧。” 徐青昊微微颔首,出了院门时他看见那个墙上砸出的大坑,那一地砸碎的枕头明显已经有人清理过了。 有些细碎的布屑卡在墙缝中,徐青昊伸手取了一片握在掌心,忽然有种握住冰雪的感觉,凉凉的,冷冷的。 …… 徐青昊走了,秋露满满都是不舍。 宋玉华轻哼道:“要不要哀家把你赐给他算了?” 秋露面露惊恐道:“奴婢不要!” 宋玉华玩味道:“不是不舍吗?怎么又不要了?” 秋露委屈道:“知道主子不能多看两眼,奴婢替您看还不成吗?” 宋玉华嘴角抽搐,狠狠瞪了一眼秋露。 徐青昊的已经走了,宋玉华也要处理萧敬云闯入她寝室的事情。 宫人敲打一番是必要的,她们失职在先,倒也不敢多嘴。 宋玉华把萧敬云和宋玉如在她房里撞见的事情跟秋露说了,让秋露去告诫宋玉如。 谁知道秋露听完以后,整个人震惊道:“怪不得徐将军说摄政王手里抱着的枕头是热的,原来那真的是主子睡过的枕头啊?” 宋玉华“啪”地拍了秋露的手一巴掌,不悦道:“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还不快去办?” 秋露急忙点头,心里也知道事情很棘手。 …… 宋玉如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先是惊惧不安,随后又胡乱猜测。 秋露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是来叮嘱她不要乱讲话的了。 果不其然,秋露很快挑明来意。 宋玉如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想着,是不是因为宋玉华惦记萧敬云,所以当初萧敬云想要娶她的时候,宋玉华才会跳出来阻止的? 阴谋的想法一但产生了,那后续便是难以阻断的联想。 比如陈家的覆灭,先是故意默许她跟陈朗的婚事,然后转过头又对付陈家,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这样还不够,在她打掉孩子的时候在汤药里做手脚,导致她大出血不能生育,还因为要请御医而走露了堕胎的消息。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能连起来,一环扣一环的。 宋玉如心里阴暗巨增,整个人跟疯魔一样,仿佛只有求得一个真相才能让她平息心里翻滚的阴暗想法。 在秋露走了以后,宋玉如一直在等。 她等到天黑,然后自己慢慢在寺院里摸索,寻找一处可以接近宋玉华住处的地方。 这个地方最好能让她窥探到什么,但是又不能被发现。 终于,她在另外一处的院子里找到一颗很高很高的树,爬上那棵树就能到房顶,然后可以顺着房顶到宋玉华住的地方。 那颗树很大,下面的树干被修建过的,并不难爬。幸好宋玉如向来喜欢骑马射箭,到也练了些基本功。 可冰冻过的树容易踩空,宋玉如几次受了伤,手指头都破皮了也没有停下。 困难的是爬上去以后,房梁上的灰瓦看起来已经有好多年了,还满是积雪,宋玉如特别担心自己会踩滑掉下去。 心里的担心、惧怕、不甘、怀疑,通通像是一团火不停地围着她的心在烧。凭借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懑,宋玉如如猫儿般躬着身体,顺着房梁慢慢往前移动。 移到一半的时候,她有块瓦不小心掉了下去。她惊得匍匐着身体,想着被发现就装做要寻死好了。 可寺庙里野猫横行,偶尔也会踩落瓦片。路过的僧人将瓦片拾起,倒也不曾留意其他。 宋玉如被吓到了,整个身体几乎埋在雪里,动也不敢动。 天都已经黑了好久了,宋玉如无声地哭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 就在她想要放弃,不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所困扰的时候,隐隐的,她听见了萧敬云的声音。 那声音快得很,当她凝神再想细听就听不到了。 宋玉如勉强撑着身体,撑着冻僵的手脚缓慢地爬行。 又过了一段距离,就在她想着要不要跨越到宋玉华所住的院落时,忽然下贴的耳朵却听见了不算清晰的对话声。 …… 点了一盏安寝灯的房里,宋玉华指着再次潜入她房内的萧敬云,气得双目喷火。 因为白天那一吓,向来习惯早早安歇的她都睡不着了。 秋露伺候完她沐浴,自己也回房沐浴了。就在这个空档,萧敬云又来了。 尼玛的!宋玉华再好的脾气都爆了,更何况她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 只听她怒声质问萧敬云道:“你接二连三想要冒犯哀家,是想逼哀家跟你鱼死网破吗?” 萧敬云黑着脸,无语道:“哪里有这么严重?” 宋玉华险些气得吐血,问道:“那你又来干什么?” 萧敬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递了一个枕头给宋玉华。 宋玉华没接,萧敬云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本王是来道歉的。” “今天早上无意冒犯,不过还是让宋玉如给瞧见了。她若不是宋家的姑娘本王早就处置了,所以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可不能怪本王。” 宋玉华呕得要死,又甩了一个枕头过去。 萧敬云稳稳地接住,压低声音道:“你别摔了,这力道对本王来说不痛不痒的。” “每次本王想跟你说点什么,你都是一副拒之不听的样子,你当本王喜欢做贼,喜欢大半夜翻墙入室?” “徐青昊来一趟你都愿意放下架子跟他一起用早膳,他是谁?本王是谁?” “难不成本王连徐青昊也不如?” 宋玉华想把萧敬云的脑袋拧来看一看,他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往前走,怒斥萧敬云道:“白天的事情哀家不追究了,你现在就给哀家滚,有多远滚多远!” 萧敬云轻哼一声,神情冷冷的,很不高兴。 他想问宋玉华怎么不赶徐青昊滚? 怎么徐青昊走的时候,她还亲自送出门去? 他们多少年没有见了,怎么一见面还恍如从前,有说有笑? 可这些问了,难道他要说自己没事趴墙头,从头听到尾吗? “想让本王走也可以,不过太后以后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妄想还能跟某人再续前缘。” 萧敬云放完这句狠话,准备走了。 不过宋玉华不让了。 踏马的!宋玉华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样怀疑过?一副她要去偷汉子的行径! 猛地堵在萧敬云的面前,宋玉华用力推着萧敬云道:“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萧敬云原本是很有胆子的,可宋玉华这猛要算账的态度逼迫着他,让他有些心虚了。 萧敬云一边往后退,一边拂开宋玉华的手,表示自己要镇静。 宋玉华依旧不肯罢休,步步逼近,那目光冷戾到想杀人! “说!把你刚刚的话再跟哀家说一遍!” “什么身份?什么妄想?什么某人?什么再续前缘?” “说!!!” 宋玉华气得青筋暴起,整个人随时在掐死萧敬云的边缘疯狂出手。 萧敬云就这被她推啊推,一直推到床边去。 后面就是床了,那真是没地退了。 萧敬云撑着身体没往后面倒,心虚道:“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刚刚是本王瞎说的,太后大人有大量,不要在意了。” 宋玉华大声地“我呸!” 她不是发出声音就算了,还真的有口水喷到了萧敬云的脸上! 萧敬云整个人都懵了,就这样傻傻地盯着宋玉华,好像魂都丢了。 偏偏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更是惹得宋玉华怒火中烧。总是会有这样人,明明惹毛你了却还显得很无辜,明明说的话很过分却不以为然,明明就坏得可恨却还觉得自己是正义的来使。 宋玉华猛然将萧敬云一推,直接跳跪在萧敬云的身上就“啪啪”两个耳光! 房间里死一般地静! 萧敬云钳制着宋玉华的手,不敢置信道:“你疯了?” 宋玉华的手动不了,跪着在萧敬云的身上跳,把他往死里碾压,怒火中烧道:“你说的对,哀家是疯了!” “哀家今天想疯一个给你看看,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疯了!” 萧敬云被宋玉华这冷不防的跪跳,又重重碾压,自己某个部位巨疼,下意识就松开了钳制宋玉华的手! 秋露掀帘进来的时候,只见她家主子将摄政王狠狠地压在床上“啪、啪、啪……”地猛打。 这般疯狂的举动都还不算,很快她家主子被摄政王翻身压在了身下,然后她看见她家主子剧烈地仰着头,张嘴就咬! 同样手脚并用,开始疯狂的反击!!! 秋露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也不敢出声,连忙回过头去把门先销上。 当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只听见摄政王那痛苦又惊惧的声音低吼道:“宋玉华你这个疯女人,你还不快放手?” 然后她家主子用猖狂且狰狞的声音回击道:“放手?你想让我放手?” “萧敬云我告诉你,今天我就让你灭子绝孙!” 秋露惊恐地捂住嘴巴,寻思着自己该从哪里下手解救?该解救谁?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那边的摄政王已经狠狠地压着她家主子在亲了。 “唔……萧……死……云……” “吾……不……放……” 秋露:“……”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第34章 表白 宋玉华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萧敬云是在亲她。 她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萧敬云要咬死她。 所以当萧敬云封住她唇瓣的时候, 她立即就先下嘴为强了。 萧敬云的唇瓣被她猛地咬了一口,当场就破了。血流进两个人的嘴里,宋玉华尝到了, 有点咸, 有点腥。 可就在这个时候, 忍着痛的萧敬云蛮横地吻了起来。 两个人唇瓣碰着唇瓣, 牙齿磕着牙齿,撞到后又分离, 分离后某人又穷追不舍…… 没过一会,宋玉华都被亲懵了,连自己什么时候放开手的都不知道。 反倒是她自己被钳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宋玉华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萧敬云不是想要她的命。 不过他这一波举动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 她挣扎着,冷不防转头就看见呆滞的秋露。 萧敬云的唇欺过来, 宋玉华猛地抬头去撞,转而怒斥秋露道:“你还站在哪里干什么?” 秋露的手在空中乱舞,不知道要抓什么?双脚跺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萧敬云冷不防扫了一记凶狠的目光, 那目光里满是贪婪, 像是恶狼要蚕食嘴边的肉,不容他人觊觎打扰一样。 秋露心肝一颤,直接带着哭腔道:“我的两位祖宗哦,可收敛些吧, 这是在寺里!” 宋玉华骂道:“谁是你祖宗, 我是你主子。你还不滚过来把他拉下去!!!” 萧敬云紧扣住宋玉华的双手,双腿也死死地压着她的双腿, 硬是不许她胡乱动。他那嘴里还满是血腥气,唇瓣又热又烫,刚刚被宋玉华咬破的地方肿胀着,麻麻的,微微有些痛感。 他添了一下唇,望着身下的宋玉如道:“你有本事继续叫,看谁能救得了你!” 秋露迈出去的步伐硬生生停住了,直接跪在地上道:“摄政王,您快些下来吧。我们主子她有口无心,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 萧敬云轻嗤一声,转头去看宋玉华。 宋玉华“呸”了一声,怒骂道:“他就是一个畜生,你以其求他,还不如过来帮忙呢。” 萧敬云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些,只听他冷嗤道:“畜生?” 宋玉华怒目而视:“难道你不是?” “啊……你混蛋!”萧敬云的身体猛地一动,宋玉华一声惊呼,脸色爆红。 萧敬云在宋玉华的耳边道:“你刚刚疯了一回,还挺来劲的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也畜生一会,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宋玉华撇开脸,咬牙切齿道:“你不要脸!” 萧敬云把身体往下压,唇瓣擦过宋玉华的耳朵,似笑非笑道:“是谁把我推到床上来的?是谁跳在我身上使劲动的?又是谁忽然张嘴咬我的?” 宋玉华仿佛是一只被逼到墙角的猫,躬着背脊,一副防备又惊恐的模样。 她闷着不吭声,身体每个部位都写满了抗拒。 萧敬云见她老实下来,这才从她的身上下来。 他像是一直餍足的狮子,下床以后还伸了个懒腰,舔了舔唇! 秋露都没眼看,一直低垂着目光。 萧敬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不堪的宋玉华道:“我不管你心里想的人是谁,反正别人就是不可以。” 宋玉华憋屈极了,就瞪着萧敬云不说话。这会她拿他没有办法,心里只想他快点走。 等他走了她再想办法报复回来,反正好汉不吃眼前亏。 临走前,萧敬云当着宋玉华的面把他身上的伤都摸了一遍,连某处都不放过。 宋玉华没眼看,把头埋进被子里去。 萧敬云满意地勾了勾唇,这才大步离去。 等他一走,宋玉华一把将被子甩在地上,大喊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房顶上的雪都震落不少,刚刚出院子的萧敬云脚步微顿,笑了笑,随即翻墙出了院子。 房间里,秋露不敢上前,弱弱地在一旁道:“奴婢去给主子准备热水,就说……就说主子刚刚做噩梦了。” 宋玉华阴测测地盯着秋露,双手死死地抓住枕头道:“说,刚刚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秋露慌乱道:“就是刚刚。” “刚刚是什么时候?” “就……就是……主子去……亲……” 宋玉华啪地一掌拍在床边,因为力度太大自己的手非常痛,可她又不得不强忍着。 只见她跳下床,提着一只疼痛难忍的手,另外一只手指着秋露,倒吸一口凉气道:“亲……哀家亲你个鬼。我那是想咬死他,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秋露听得心肝发颤,又不敢避,就在原地死死地闭上眼睛道:“那……奴婢也不是……摄政王的对手啊。……而且……奴婢想动手的时候,主子又……抓住了摄政王那个……” 宋玉华冲到秋露的身边,想打死她,不过自己下不去手。 她就绕着秋露跳脚,想通通解释一遍,可又觉得太复杂了。 只听她泄气道:“你要有张瑶一半有用,哀家还用得着自己亲自报仇吗?” 秋露嘴角抽搐,心想您那是报仇呢?还是……想结仇啊! 她都替摄政王痛得慌? 啪啪啪几个大耳光不假吧?动手动嘴,使劲掐、拧、挠都不假吧? 最重要是那一手,抓得她都看见形状了。 呸!!! 她在想什么呢?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秋露在心里默念三遍,这才继续道:“主子,摄政王是真的不好惹,咱们以后还是避着点吧!” 宋玉华指着自己的唇,然后使劲揉了揉。 可惜一股血腥味越揉越重,只余愤懑的目光瞪视着秋露道:“被亲的是哀家不是你,否则只怕你都去寻死了。” 秋露抬头看了看屋顶,心里寻思着她才不会呢。 宋玉华见秋露没有跟她同仇敌忾,心里越发不满,直接打发秋露去准备热水了。 等秋露一走,宋玉华在房间里转圈,一边转一边大骂:“狗日的萧敬云,你给哀家等着,看哀家哪天不弄死你!” …… 走出去的秋露一听,后背凉飕飕的,步伐越发快了起来。 不远处的房瓦上,几乎已经冻僵的宋玉如往后缩着身体,已经流血的手动成木棍一般,麻木得毫无感觉。 可是她的心却仿佛被戳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里面堆满了惊恐和恨意。 宋玉华果然跟萧敬云有私情,萧敬云是怕宋玉华跟徐青昊见面才来护国寺的。宋玉华这个女人是不是以为自己的女皇帝了,有了一个男人还不够还想再勾引另外一个。 怪不得她想选孟秀杰的时候就说不许。 她想嫁给萧敬云的是时候也说不许。 宋玉如的双眸比夜还黑,整个人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已经快要散架了。 当她好不容易从房檐跨到树上的时候,却因为踩滑了从树上摔了下去。 宋玉如这一摔,所有恨意都在疼痛中爆发,她发誓一定要宋玉华也尝一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 重新洗漱的宋玉华一直睡不着,她三次起来看窗户关好没有,门销上没有。 在罗汉床上弯着身体睡的秋露三次被吓醒,最后困意绵绵道:“主子,快睡吧,天都要亮了。” 宋玉华神智清醒地坐回床上,一本正经道:“秋露,你说这个萧敬云是不是觊觎哀家的美色?” 美色这个词,秋露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 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家主子的美,早在十年前惊艳先帝以后便已经随着先帝的离世而彻底被埋藏起来。 因为再不会人敢用美色二字来形容一国太后。 同样的,身为一国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秋露已经很久没有仔细打扮过自己了。 她一个没有成过亲的老姑娘都不知道什么是美色,她家主子竟然被……调戏一番就知道了??? 秋露掐了掐自己的眼皮,打着哈欠道:“奴婢听完主子叙述那番话,觉得应该是主子先惹到了摄政王,所以摄政王才反击的。” “以摄政王的条件,主子又证明他不是不举,那么他应该见过很多美色了,不会对主子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宋玉华黑着脸道:“哀家什么时候证明他不举了?” 秋露迷迷糊糊地道:“主子不是说捏在手里的时候被吓得发抖吗,可又不敢放,怕摄政王会乱来。” 宋玉华愤懑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别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纯洁模样?” 秋露的手下意识在被子里面擦了擦,哭笑不得道:“主子,您别说了,奴婢都感觉自己握过了!” “噗……”宋玉如忍不住喷笑,觉得自己跟秋露讨论这种事情真的是白痴! “行了,你睡吧!”宋玉如轻叹,决定自己好好想一想。 秋露迟钝地应了一声,随后沉沉睡去。 宋玉华裹着被子,一个人胡思乱想。 萧敬云几次三番找她的麻烦都像是怕她会找野男人一样。 假设萧敬云是因为跟先帝兄弟情深,怕她做出有失皇家颜面的事情,那么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那如果假设萧敬云是喜欢她呢? 宋玉华才想到这个,自己先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即使劲摇头。 这些年萧敬云的身边就没听说过有女人,他早些年在军营,回京后又挑起虎啸营的担子,倘若真的跟什么女人有瓜葛,京城早就传遍了。 真实的感觉是不可能骗人的,萧敬云根本就没有不举! 宋玉华有些脸热地想,萧敬云不会一直暗恋她吧? 这个念头还没有在心里捂热,宋玉华“啪”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需要清醒一点,因为当初她跟萧敬云还真没有什么交集! 宋玉华跟自己说,假设也需要建立在合情合理的范畴。 所以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萧敬云是为了皇家颜面这回事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宋玉华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靠在被子上睡过去。 在梦里,她梦见萧敬云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然后使劲地摇着她,问她还想不想徐青昊了? 她想说我不想啊,我是真的不想! 结果萧敬云的手太重了,直接把她掐昏死过去! 好笑的是,她在梦里竟然还给自己设定,自己是装昏的,还能听得见萧敬云说话。 萧敬云掐昏她以后,抱着她哭啊,喊啊,眼泪汪汪地说她是他喜欢的女人,他喜欢她已经喜欢整整十年了。 宋玉华感动啊,然后自己哭醒了! 醒来以后的宋玉华发现自己把被子抓得皱皱巴巴的,而枕头上可疑的水渍则提醒着她刚刚有过伤心欲绝的情绪。 擦了擦眼泪,宋玉华慢慢坐起身来,心情还挺压抑的。 秋露从外面走进来,出声道:“主子可醒了,这会都午时了。” 宋玉华假意打了个哈欠,问秋露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哀家?” 秋露道:“奴婢醒来的时候主子是睡在被子上的,奴婢给主子翻身,给主子盖被子,主子的眼皮动都没有动一下。” 宋玉华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觉得那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呢? 有种自己做梦愚弄自己的感觉! 萧敬云把她掐昏,以为把她掐死了。她假意装昏,结果把自己感动哭了。 这都是什么鬼? 醒过来她还以为是梦中梦呢,她就应该再睡一觉的,这会醒来都算早的了。 下床洗漱,宋玉华直接用的午膳。 吃到一半的时候,宋玉如来了。 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脸色很不好,苍白得很。 宋玉华问她吃过没有,宋玉如说吃过了。 秋露给宋玉如搬了椅子,宋玉如屁股才坐上去就昏倒了。 宋玉华连忙放下碗,让秋露传了随行的张太医。 结果张太医看了以后,说是感染了风寒,又受到了惊吓,导致高烧不退,头晕目眩。 安排宋玉如暂时住在了西次间,宋玉华跟秋露道:“定是被萧敬云吓的。” 秋露猜测道:“六小姐发着高烧也要过来,莫不是昨晚……” 宋玉华一听,气得面色骤变道:“萧敬云呢,他现在在哪里?” 秋露连忙道:“您先别说急,或许不是呢?” 宋玉华愤慨道:“就算昨晚他什么都没有做,那白天呢?难道不是他白天就威胁过玉如?” 秋露脑仁疼,暗暗怪自己不应该多嘴。 “主子,奴婢先去主持那里问一问,如果摄政王还在寺里的话,您也不许出面,一切交由奴婢来办。” 宋玉华盯着秋露道:“你现在不怕他了?” 秋露点了点头道:“奴婢找摄政王是有正事,不怕!” 宋玉华张了张嘴,指着自己道:“那哀家每次找他不是因为正事吗?” 秋露摇着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宋玉华冷哼道:“得了,哀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你去吧,替哀家好好问一问,到底他想怎么样?” 秋露匆匆去了,可也很快回来了。 因为萧敬云昨夜就下山了,根本没有多在寺里停留。 宋玉华听到消息的时候,还狐疑道:“他真的走了?” 秋露肯定道:“奴婢让主持带奴婢去摄政王住的地方看过了,的确没有人,而且听伺候的僧人说,昨夜被褥都是未动的。” 宋玉华捏了捏拳,冷声道:“他到是跑得快!” 西次间里,早就已经醒来的宋玉如抓着被褥,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放过宋玉华和萧敬云的。 就算是拿她这条命去搏,她也要为自己报仇。 …… 连夜就下山的萧敬云追上了徐青昊,顺便炫了一圈他那个肿起的唇瓣。 旁的人都看不懂,除了徐青昊和有所猜测的孟秀杰。 萧敬云骑在自己的炽焰上,身上的玄色大氅一直垂到脚踝,看起来威武极了。 他看向徐青昊,挑了挑眉,志得意满道:“徐将军的走得可真慢,九年了,也只到这里。” 徐青昊淡淡地笑了笑道:“臣毕竟不是皇家贵胄,自然不及王爷快马加鞭,一路顺风。” 萧敬云冷嗤道:“你知道最好。” “不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徐将军都是一样的。” 徐青昊颔首道:“臣知道,从未奢求。” 萧敬云满意地扬了扬嘴角,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孟秀,随即策马而去。 等到萧敬云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孟秀杰道:“摄政王也太嚣张了,他这是在放什么狠话?” 徐青昊淡然一笑道:“不是什么狠话,是实话。” 孟秀杰有点懵,却听到徐青昊轻叹道:“来的路上你不是也听说了,太后在护国寺。” “很巧的是,我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他也在。” “什么?”孟秀杰瞪大双眸。可他细想一会,好像并不是无迹可寻。 “太后她?”孟秀杰欲言又止,主要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徐青昊负手而立,沉声道:“如果太后不愿,她会来找你我的。等着吧!” 孟秀杰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感觉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心里去,让他难以招架。 …… 寒冬的夜里赶路,冰雪全化,马蹄踏上去的时候,总免不了有些吱吱声。 萧敬云想,宋玉华凶起来的时候,到很像是雪地里觅食的松鼠。 蹿出那么些脚印,找到松果的时候下嘴也够狠。可真被吓到了,又只会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慌失措地寻求生机。 他到是很喜欢她那点求生的本能,还知道在关键时刻服软。否则以他的性子,只怕真的难以收场。 这样一想,萧敬云觉得宋玉华跟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契合的。 身体是越想越热,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萧敬云骑着炽焰驰骋在雪路中时,大有归心似箭,回京后大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只是当他回到王府,苏锦荣关心他脸上的巴掌印时,萧敬云笑不出来了。 苏锦荣倒也不是真的关心,他主要是太震撼了! 这么多年了,除了战场上躲避不了寒枪冷箭,他还能三生有幸看见他们家王爷被人掌掴!!! 苏锦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个……女人打的吧?” 萧敬云:“哼……” 苏锦荣咽了咽口水,盯着他家王爷那鸡屁股一样的唇瓣,继续道:“亲……亲……过了?” 萧敬云:“呵……” 苏锦荣垂下头去,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用他可以立马去死的语气道:“我滴个天啊!” 萧敬云一巴掌拍在苏锦荣的后脑勺,无语道:“你那是什么语气?” 苏锦荣拍着自己的胸口,然后使劲捏着自己胸口的肉,激动道:“您大仇得报的语气!” 萧敬云不悦,冷冷地盯着苏锦荣道:“本王会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 苏锦荣连忙摇了摇头道:“非也。奴才的意思是,先帝坑您的仇,您终于报了!” “嘭”的一声响,萧敬云狠狠给了苏锦荣一脚。 只听他怒声道:“你个狗奴才胡说什么?难不成本王会卑鄙到用自己喜欢的女人去报复一个死人?” 苏锦荣疼啊! 毕竟他被踹到双膝跪地! 可他被他家王爷的话惊到了! 一时间连屁股都顾不得揉了,双膝在原地转了半圈,直接跪在他家王爷的面前。 “王爷,奴才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您现在终于承认您喜欢太后了吧?” 萧敬云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他那深幽幽的眼眸里,泛起了明珠般柔和的光芒。 其实他也不愿意承认,可亲向宋玉华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遏制不住地跳动。 哪怕宋玉华咬破了他的唇,哪怕他一点经验也没有,磕磕碰碰地寻找着驯服宋玉华的方式。 可当两唇相碰,他心里的壳仿佛一瞬间就碎了,彻彻底底,露出了一片连他都惊颤的温柔。 暗暗吐了一口浊气,萧敬云道:“当太后有什么好的,一辈子困在深宫里。” “等永晨长大一些,本王扶他亲政,将虎啸营的兵权亲自交到他的手里。为了他母后的幸福,他总不会阻止的。” 苏锦荣到没有想那么长远,而是客观道:“王爷,男人和女人之间就算有感情,那也是会散的。” “成了亲的夫妻,有些生了三四个孩子都还会和离呢?” “更何况太后的脾气也不太好,您的更是火爆,奴才怕……” “哎呦!” “王爷饶命!” “王爷……奴才……奴才错了。” 苏锦荣的话好没有说完,萧敬云就摁着他一顿暴打。 萧敬云是真的恨啊,别人见不得他好就算了,苏锦荣这个狗东西也敢这样说? 被狠狠修理一顿,苏锦荣像条狗一样趴在地毯上,只剩下出的气了。 萧敬云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连气都不带喘的,只是心情并不是很好。 “本王在想,等她回宫了要怎么去慈宁宫见她呢?” “你到好,主意不出,还敢胡说八道。” 苏锦荣眼里的泪花闪啊闪,他不是不想说好听的。他主要是忘记了,他家王爷就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导致他对他家王爷喜欢女人这件事一点经验都没有。 也对! 他家王爷现在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见他说那些过程很美好,结局很悲伤的爱情故事??? 想到这里,苏锦荣直接悲伤道:“王爷,您先想办法把张瑶调离慈宁宫啊。” “张瑶走了,您想什么时候去慈宁宫谁还拦得住?” 萧敬云早就想过了,可贸然调离张瑶,以张瑶的警觉性肯定会坏事的。 最好是让张瑶自己主动离开慈宁宫。 想到这里,萧敬云的脚自然而然地放在苏锦荣的屁股上,他没用力,可苏锦荣已经有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萧敬云见苏锦荣突然禁声的怂样,忍不住奚落道:“当年你怂恿本王夺权的时候,好像自比张瑶厉害。现在本王就想知道,你怎么比张瑶厉害?” 苏锦荣直接把头也磕在地毯上了,不是他认命,而是他毫无反抗的能力啊! 仔细想了想,苏锦荣道:“慈宁宫里的丰宝和福贵都不算出挑的,他们要是犯错了,皇上肯定不忍心罚。不过张瑶可看不下去,毕竟正德宫里的管事太监怎么能出错呢?” “到时候张瑶一定会亲自去正德宫坐镇,教教那两个小太监怎么当管事太监。” 萧敬云一听,貌似有那么些道理,也把自己的脚移开了。 苏锦荣破罐子破摔,已经不想起来了。 萧敬云踢了踢他道:“既然想到办法了,还不去办!” 苏锦荣哀泣道:“王爷,奴才好歹还有些用处,您以后能不能下手轻点?” 萧敬云冷哼道:“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委屈,想一想你今晚说的话,换作以前本王早就让人把你活埋了。” 苏锦荣闻言,一个鲤鱼打挺,瞬间站了起来。 苏锦荣临走前,还是语重心长道:“王爷,奴才好歹跟了您快二十年了,不说了解您,但一定是忠于您的。太后娘娘那是自小被定国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明珠,有过温柔的青梅竹马,也有过体贴皇帝丈夫。她这心啊,只怕不好得。” 萧敬云理了理衣襟,淡定从容道:“你从前不是说本王孤傲霸气,内敛深沉吗?更何况本王样貌俊朗,风度翩翩,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苏锦荣:“……”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他家王爷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暴躁的疯子啊! 哦……是说过的。 比如说过他家王爷像雄狮,威武雄壮,骄矜自傲等等。 但那都是私下说说的,何时敢端到明面上来品头论足??? …… 先帝宾天时,在宫里给萧敬云留了些可用之人。 因此宋玉华回宫的时候,张瑶已经在正德宫当差了。 宋玉华看着跟她细说的政事的张瑶,忍不住道:“之前你不是不愿意去正德宫吗?怎么现在又愿意了?” 张瑶含笑道:“正德宫里那些小太监需要好好教导一番,等教导好了奴才就回来。” 宋玉华知道张瑶嘴里的教导是什么意思,只听她认真道:“旁的哀家不管,但你若是吓着皇上,哀家定要你的小命。” 张瑶连忙保证道:“不敢。奴才去正德宫当差也是希望替皇上分忧。” 宋玉华勉强相信他的说辞,这才转而问道:“听说徐青昊升任了兵部左侍郎?” 张瑶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安丁山一直向摄政王靠拢,皇上也想在兵部放一个自己人。” 张瑶说到这个“自己人”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宋玉华!” 宋玉华点了点头,神情并没有什么端倪,只是说这个决定是好的。 孟秀杰得了些赏赐,还是御林军右统领,只是这次回来的他,明显比以前更有威望了,足以跟曹林对垒。 “行了,你回正德宫吧。”宋玉华淡淡道。 张瑶原是想走的,恰逢宋玉如安顿好了,过来给宋玉华请安。 看到宋玉如走过来的时候,张瑶避到了一旁。 宋玉华看向张瑶道:“听说你人脉广,那便帮哀家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玉如的良人?” 宋玉如和张瑶面色都有几分僵硬! 一个是嫌弃! 一个是……生硬! 气氛有些古怪,张瑶站出来道:“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帮六小姐好好打听的。” 宋玉华也就是随口这么一提,毕竟张瑶的人脉广,说不定真有什么合适的。 可宋玉如却不这么想,她认为宋玉华是故意的,故意在这个大太监的面前羞辱她。 三个各怀心事的人,说不到两句话就散了。 还有三日就是腊八节了,宫里每年都会多做一些腊八粥用来赏赐大臣。 宋玉华想着腊八节的时候,顺道让宫人送宋玉如出宫好了。宋玉如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在宫里久待,因此便暗暗着急。 经过上一次在护国寺的遭遇,宋玉如来慈宁宫以后,没有住以前的紫鸣轩。 而是住在靠近宋玉华寝宫的玉沁阁。 宋玉华以为她是惊吓的后遗症,要挨着自己才有安全感,到没有排斥。 横竖也就住个两三天,宋玉如就出宫了,宫人们也都没有太在意。 可宋玉华实在是没有想到,萧敬云那厮竟然在她回宫的第一晚就潜入她的寝殿。 玫瑰灯台上,零星的几颗灯还亮着。 只是这灯不对着床榻,因此光也显得昏黄幽暗。 但这足以让宋玉华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看着他那伟岸又刺目的身影,宋玉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是疯了吗?”宋玉华不敢置信的低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宫了? 结果萧敬云捋了捋他的鹤氅,身形稳如松柏,一本正经地道:“没疯,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什么本王? 这亲昵的声音让宋玉华打了个寒颤,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萧敬云好像还嫌刺激不够,继续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玉华,我们在一起吧!” “噗!”……宋玉华深深地感觉,她喷出来的不是她遏制不住的口水!而是她遏制不住的鲜血啊!!! 可萧敬云很认真地看着他,一双眼眸也不再是锐利阴狠,而是赤诚和柔和。 宋玉华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萧敬云道:“你在找什么?” 宋玉华道:“刀!” 萧敬云立即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真的找出一把刀来。可惜宋玉华一向不喜在身边放些防身匕首,锋利刀剑等等,因此找了一会也没有找到。 萧敬云无奈道:“你这是干什么?本王是认真的!” 宋玉华猛地盯着萧敬云,只见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里似乎还藏着一抹笑意。 丰润的唇瓣看起来已经好了,轻轻抿着,没有什么笑意,不过唇形还是很好看的。 呸! 宋玉华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一声,随即指着萧敬云道:“你要点脸成吗?” 萧敬云道:“我又不嫌弃你是个寡妇,你还嫌弃我?” 说完,他好像还有点委屈上了! 宋玉华抓狂死了,恨不得冲上再甩他几个嘴巴! 但鉴于上一次的失控事件,她也就只敢在萧敬云三米开外放开气场,实则并不敢做什么? 萧敬云看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想打他又不敢,想赶他也不知道该叫谁? 他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然后看着宋玉华道:“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本王真的不差。本王答应你,辅佐永晨亲政掌权,然后把虎啸营的兵权上交。” “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只要你答应跟本王在一起,虎啸营的兵权本王也可以提前给永晨。” 宋玉华愤然道:“为什么不是给我?” 萧敬云的脖子先是往后一缩,随即又往前一伸,用意外又惊讶的目光看向宋玉华,随后道:“你拿兵权干什么?” 宋玉华心想干什么重要吗? 难道不是拿了兵权在手,然后…… 她才刚这样想,结果萧敬云紧接着道:“虎啸营的兵权只能给永晨,这是我答应先帝的。” 萧敬云不提先帝还好,一提先帝宋玉华又是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搓着自己的双臂,瞪视着萧敬云道:“你都这样了,还有脸提先帝?” 萧敬云黑了脸,不悦道:“他都已经死了,有什么不能提的。” “你也不用抗拒本王,在本王的心里,还是自信比得过萧泽成的。” 宋玉华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想问萧敬云哪里比得上? 不过她仔细端详着萧敬云,心想若是外貌的话的确比得上。 萧敬云的母妃她也是见过的,是纳木塔部落的一位公主,后来归顺大燕,她也就做了太宗的珍妃。 宋玉华进宫这么多年,压根也就没有见过什么丑的人。 因此对萧敬云的外貌也没这么在意。可这要放在心里这么一比,萧敬云的确优越得多。 目光深邃,轮廓精致,唇形好看,浓眉星目。看哪里都觉得完美! 可这不是她应该细想的,宋玉华做了一个抵抗的手势,随即道:“你如果是想试探哀家的话,那大可不必。你如果是想监视哀家的话,那换个人来就行。” “因为自先帝宾天以后,哀家已经心如止水了。” 萧敬云爆粗道:“你放屁!” 宋玉华:“……” 萧敬云走向宋玉华,边走边道:“那天我明明听见你的心跳声了,那么快,怎么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有……你碰我的时候,分明自己也是赧然羞涩的。” 宋玉华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哭笑不得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碰到一起难道不会害羞吗?” 萧敬云斩钉截铁道:“不会!” “本王碰别的女人都不会。不像你!” 萧敬云那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怨起来,犀利中透着几分冷芒。 宋玉华顿时就慌了,连忙伸手阻止他的靠近,自己却慌乱地往后退。 萧敬云强势地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额头抵靠在她的额头上,很用力,像是制住她,不许她乱动一样。 感觉到萧敬云的强势,宋玉华也不敢硬碰硬,只是小声地哀求道:“你别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萧敬云道:“说那么多不如做。” 宋玉华都惊呆了,整个人石化地望着萧敬云,心跳像是忽然停止了一样。 可下一瞬,萧敬云继续道:“我就在这里,你要是能把我从头到脚摸一遍,还能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不喜欢,那我就走。” 宋玉华把提起来的那口气咽回去,认真地问道:“你是说真的?” 萧敬云重重地点头:“真的。” 宋玉华仿佛看到一丝转机,略显激动道:“那你快放开我。” 萧敬云守信地放开了她,然后垂下双手,认真地端详起了宋玉华! 宋玉华被他盯着,明明他盯的是她脸,她却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从血脉往心口钻去,又快又狠,震得她四肢发麻,隐隐有些稳不住的感觉。 宋玉华知道自己不能认输,如果今天她认怂,认输了,那么以后她就完了,一定会被萧敬云为所欲为的。 那种场景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头皮发麻,所以她根本就没有退路。 用力捏了捏拳,再咽了咽口水,宋玉华暗暗告诉自己,不就是男人吗?她就当摸尸体了! 萧敬云看着宋玉华一副送死的模样就想笑! 可偏偏他还不能笑,得忍着。可忍笑真的不容易,嘴角那弧度真的是藏不住。以至于宋玉华看像他的时候,总感觉他在狞笑,仿佛就等着看她的笑话一样! 这一下宋玉华忽然士气高涨,有种她今晚能把萧敬云摸死过去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喜欢的小天使可以订阅支持,感谢! 预收文古言《卖身求荣》 简介: 平阳郡主要招郡马爷了,满京城的士子们能躲则躲,生怕日后满身绿光。 从江南来的第一次才子薛雲自荐枕席,结成连理。百官戏称,卖身求荣。 某日宫宴上,众臣谈论科举之艰苦,吹嘘如今之权势。 唯薛雲一人道:“在下不及诸位辛苦,却稳坐尚书之首,实在是惭愧。” 众臣无法反驳,暗骂无耻。 夜晚回府,薛雲端茶倒水,曲意奉承。 平阳郡主道:“做尚书之首哪有不辛苦的?瞧瞧夫君,不是很卖力吗?” 薛雲:“……” 伪白莲花男主与纨绔腹黑女主的相爱相杀 预收文现言《余音绕梁》 简介: 余音火了。 靠她的三组CPF粉撕出圈火的。 徒弟CP她能理解,毕竟徒弟那么帅,对她还百依百顺。 知音CP她也知道,毕竟金知是她盖章最想嫁的对象。 可“余音绕梁”是什么鬼?她跟梁越在剧里不是死仇吗? 梁越在娱乐圈一路走来都很顺,顺到圈内人都暗暗羡慕。 只是他的好运都用在事业上了,当遇到某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时,他真的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也难一亲芳泽。 狩猎型男主与猫性女主的甜蜜日常 以上就是喵的两本预收文了,希望喜欢的小天使在线收藏一波啊,感谢!!! 第35章 蛊惑 宋玉华指着一旁她常用来小憩的软塌对萧敬云道:“你先躺下。” 萧敬云听话地走过去, 然后像美人侧卧,腿还卷缩着。 宋玉华看他那故作撩人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平常一点, 不要故作姿态。” 萧敬云侧头看她, 目光深邃迷离, 唇瓣轻启道:“这已经很平常了。” 宋玉华:“……” 也许是为了夜行方便, 萧敬云的直裾和鹤氅都是黑色的,凑近一些看可以看得出上面绣了深蓝色龙纹, 因丝线质地很好,隐隐可见柔和的蓝色光影。 宋玉华想直接上手,最好是能尽快打发萧敬云。 可她的手才碰到萧敬云的衣服便缩回去道:“你等会不会趁机做什么吧?” 萧敬云把双手伸出来,一脸真诚道:“你可以先把本王绑起来!” 宋玉华迅速地找了一根腰带来将萧敬云的双手死死绑住,为了以防万一, 她还特意打了死结。 柔软的布料在萧敬云的手腕处滑动,像有一只小虫子在挠心一样。萧敬云微微红了眼睑, 眯乜着眼眸道:“你还不快点?” 宋玉华搓了搓手:“这就来。” 她一边上手,一边轻嗤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有身份的人,希望今夜过后你可以遵守你的诺言,以后都不要再来找哀家的麻烦了。” 萧敬云玩味道:“可你还没有说, 如果你输了呢?你又要如何对本王交代?” 宋玉华的动作顿了顿, 蹙着眉头道:“你想如何?” 萧敬云将绑住的双手往头顶伸去,露出一副任由宋玉华为所欲为的神情道:“以后我来慈宁宫找你,你可不许故意避着我。” 宋玉华狐疑道:“像今晚一样?” 萧敬云道:“像今晚一样?” 宋玉华下手的力道重了些,心想这跟生死局没有什么两样了。 她转身去端了一个圆凳子来, 萧敬云适时地闭上眼睛, 一副准备享受的模样。 可就在这时,宋玉华却颇有些阴狠地道:“哀家说个秘密给你听。” “当年太宗皇帝仙逝, 哀家初登后位时,曾听闻珍太太妃并非是伤心过度追随太宗皇帝而去的,而是被迫为太宗皇帝殉葬的。” 宋玉华的手才碰到萧敬云的膝盖,只见萧敬云已经震断了手上的腰带,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阴沉地盯着宋玉华,深色的瞳孔里满是冷戾的防备,而他那冷硬的面容则微微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宋玉华站起来想往后退,萧敬云却扣住她的手腕道:“谁告诉你的?萧泽成?” “他怎么有脸跟你说这些?” 宋玉华察觉萧敬云的心态极端变化,并未急于挣脱,而是解释道:“不是。” “当年伺候过珍太太妃的刘公公你还记得吧?哀家入主凤仪宫时,他突然从偏殿内蹿出,大呼珍太太妃是被先帝给逼死的。” “当时张瑶把他抓走了,说他因珍太太妃之死而疯了,哀家瞅见他那神志不清的模样,到也信了。” “不过……” 宋玉华的话没有说完,目光却审视着萧敬云。 萧敬云放开她的手,冷嗤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是不要乱说,今夜你赢了。” 萧敬云走了,大步离开,背影僵直。 宋玉华总觉得他骨子里藏着刀锋般的冷戾,恨不得将忤逆他的人除之而后快。 可很多时候她都是看不见这份冷戾的,直到今夜。 并非是她想提起那段往事,而是在当年,萧敬云母妃之死一度成为宫中禁忌,不可言说。 她也曾怀疑过,可先帝并不肯明说,渐渐的她也失去了探寻的兴趣。 毕竟,在这宫里多的是无缘无故死去的人。 …… 夜里一直关注宋玉华寝宫动向的宋玉如在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跃上房梁以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房间的窗户给关了起来。 夜色寂静,房内无灯。 她那张狰狞又阴冷的面孔,完好地被掩盖着,只有如火如荼的呼吸焦灼着喉咙,让她连一丝丝声音都难以发出。 …… 萧敬云回王府以后,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两日。 苏锦荣猜测着,应该是在太后那里碰壁了,大男人自尊心作祟,怕见了他们这些奴才尴尬。 谁知腊月初七的早上,苏锦荣瞥见一脸憔悴的王爷换了一身庄重的朝服,看样子正准备去上朝。 “王爷,想您大权在握,何苦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苏锦荣恭敬地候在一旁,目光有些惆怅。 “本王之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萧敬云说完,大步离开了。 苏锦荣在原地怔了怔,猛地听到一句:“跟上。” 还未回神的苏锦荣下意识跟了上去,却不想这一跟,径直跟到了宫里。 苏锦荣六岁就在萧敬云身边伺候了,他与张瑶不同,他是地方官员净身后送到宫里来伺候的,算是最苦最没有背景的小太监。 可张瑶不是,张瑶是先帝的母族送进宫的,从三岁就陪着先帝在宫里读书写字了。 萧敬云上完早朝以后,跟嘉平帝商议要了仪安殿,日后但凡国事繁忙他就不出宫了。 仪安殿紧挨着朝臣议事的清正殿,跟正德宫和昭和殿相隔不远。嘉平帝让张瑶安排伺候的小太监,张瑶叫了苏锦荣跟着去选。 在路上,张瑶和苏锦荣免不了互相试探。 不过两个人都是老狐狸了,一场不动声色的交锋很快就过去了。 苏锦荣选了在仪安殿伺候的太监以后,才惊觉他家王爷可能真的按耐不住了。 只要一想到要在张瑶的眼皮底下搞事情,苏锦荣就觉得跟自己做贼一样,心虚不说,还有点惶恐。 偏偏他家王爷一点自觉都没有,住在宫里第一晚就说要出去一下。 苏锦荣:“……” …… 政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嘉平帝准备看会书。 就在这时张瑶道:“皇上,摄政王突然要住到宫里来,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打算?” 嘉平帝道:“皇叔要住就住,朕总不能拦着吧。再说了,仪安殿那周围本就是朝臣议事的地方,并不算逾越。” 张瑶微微颔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若是摄政王自己住进来到也没什么,可他把苏锦荣带来了。这明显是长住的打算,虽说现在临近年关,各处折子明显增多,可摄政王一向只会挑几道重要的折子看一看,并不会全部批阅的。 嘉平帝去看书去了,有小太监来找张瑶,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张瑶走出去呵斥道:“什么事情遮遮掩掩的?” 小太监面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压低声音在张瑶的耳边低语。 只见张瑶面色骤变,不敢置信地低呼道:“她有证据吗?”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她说请张总管把皇上带过去。” 张瑶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然后对着小太监挥了挥手。 过了一会,张瑶偷偷去了一趟仪安殿。 远远的,仪安殿的殿门是关起来的,并没有小太监守着,看样子到像是摄政王已经歇下了。 张瑶折返正德宫,拧着眉头深思起来。 不远处的书案边,小皇帝一边翻阅史记,一边还勤勤恳恳地做着笔记,样子十分认真。 张瑶的眼里多了几分挣扎,每次他看到小皇帝的面孔,都会想起先帝小时候的样子。 先帝小时候身体瘦弱,不像小皇帝这样时常可以夜读。那个时候的先帝,稍有风寒入体就会病上大半个月,宫里宫外都要瞒着消息,连药都要偷着吃。 因为这样,与太后成亲以后,太后数月不曾有孕,先帝还暗暗自责,私下找了好几位太医调养身体。 结果没过多久太后有孕,先帝异常高兴,连着好几天都在想孩子的名字。 嘉平帝喝茶的时候抬头看见了怔怔出神的张瑶,他唤了两声张瑶都没听见。 后来还是丰宝过去跟张瑶说:“张总管,皇上叫你呢!” 张瑶回神,连忙垂首掩下眸子里的湿意。“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嘉平帝道:“你若是累了就下去休息吧,朕还要一会才睡。” 张瑶连忙道:“奴才不累,奴才只是瞧着皇上看书,想起先帝了。” 嘉平帝默了片刻,他当太子的时候,张瑶最喜欢抱着他在这里看着父皇批阅奏折。 那个时候父皇总是忍不住会伸手来抱他,抱一会批一会,有事埋怨他耽搁了政事,可那双温柔的大手总是想着伸过来,将他搂在怀里抱上好一会。 那时母后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惯着他,总是会对父皇说:“你别惯他了,他都五岁了。” 然后父皇就笑,一个劲地夸他记忆好,精神好,还学会背诗了。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被父皇宠着,有恃无恐地缩在父皇的怀里看着母后嗔怒的目光。 可是快乐的时光太过短暂,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只剩下母后僵硬地牵着他,一步步走向冰冷的龙椅。 快满三年了。 父皇说的很对,他的记忆很好。好到那些挂满白幡的记忆仿佛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嘉平帝阖上眼眸,有些疲倦地道:“朕是不是比父皇差得远?” 张瑶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连忙道:“怎么会?皇上比先帝聪慧,身体也比先帝好,将来一定会比先帝能干的。” 嘉平帝睁开眼睛,询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父皇的身体不好了,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母后,没有告诉朕。” “朕还记得父皇宾天的前一天,母后还在凤仪宫的厨房里学着做珍珠白玉汤,说父皇喜欢吃。可是当她带着珍珠白玉汤来正德宫的时候,父皇还没有吃上一口就昏厥了。那碗珍珠白玉汤摔在了地上,摔在了朕的面前。” 张瑶一下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道:“那是先帝的意思,不想让太后娘娘和皇上担心。” 嘉平帝嗤笑了一下,然后悲愤道:“所以母后从来没有担心过,因为她知道的时候只剩下绝望。” 张瑶伏在地上啜泣,小声地哽咽道:“奴才有罪。” 嘉平帝道:“不怪母后不待见你,在你的心里,你何曾把母后和朕当成是主子?” 张瑶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惊颤地喊道:“皇上……” 嘉平帝垂下头,不愿再多说,只是淡淡道:“你退下吧。” 张瑶握了握拳,突然沉声道:“皇上,奴才有话要说。” 嘉平帝道:“你还想说什么?” 张瑶顿了顿,目光一点一点地聚焦,波云诡谲都看向嘉平帝。 嘉平帝微微一震,待他正视时,只见张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 清静了两晚,那一日提到珍太太妃,宋玉华明显察觉自己碰到了萧敬云的逆鳞。 当看到萧敬云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宋玉华大大地惊诧了一番。 “不是说好了,摄政王竟然说话不算数?”宋玉华提醒道。 萧敬云盯着宋玉华,那双眼眸明显比平常要冷一些。只见他那眉峰微动,抿着的唇瓣便轻启道:“本王那一夜说的是走,可没有说往后不来。” 宋玉华看着萧敬云那明显散发着怒气和不满的神情,咂舌道:“所以……我们是还没有结束?” 萧敬云冷哼一声,撇开视线。 宋玉华真的无语了,怎么看萧敬云都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 权柄在握的摄政王,又是一个俊朗青年。眉峰一挑就知是一位骄傲矜贵的人物,怎么偏偏在她这里耗上了? 宋玉华见萧敬云不是穿着朝服来的,而是一身蓝色云纹鹤氅,这衣服一看就是寻常上街访友穿的,这会穿到她这里来,到显得怪怪的。 摄政王入住仪安殿这件事还未有人来慈宁宫通报,因此宋玉华并不知晓。 她看了看比平时添了几分意气风发的萧敬云,认真道:“如果你想知道那位刘公公的消息,哀家到是可以……” “你不要总是顾而言他,本王来这里,从来都只是为了你。”萧敬云粗暴地打断宋玉华的话,多一句都不想再听。 宋玉华就呆呆地望着他,目光从疑惑,震惊,转变为羞赧。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发现烫了。 然后她第一时间去看房间里的灯,发现灯不那么亮以后,这才慢慢镇静下来。 萧敬云原本是很生气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凶狠的狰狞,可当他看着宋玉华接二连三的憨傻反应以后,自己到忍不住笑了。 理了理垂下的墨发,萧敬云斜倪了一眼宋玉华,颇有些意味深长道:“你害羞什么?” 宋玉华笑了! 萧敬云立即收敛神情,不悦道:“你又笑什么?” 宋玉华甩了甩袖,好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是真的喜欢我!” 萧敬云又生气了,腮帮子都有些鼓起,看起来十分孩子气。 他质问宋玉华道:“你觉得我的感情很可笑?” 宋玉华连忙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衣服上绣的金凤凰道:“我,哀家,大燕的明熙太后。” “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嫁的,你就算再喜欢也该学着克制,怎么能任由自己胡来?” 萧敬云道:“怎么就不能改嫁了?只要你愿意,本王说能就能。” 宋玉华的瞳孔一再撑大,不敢置信道:“你是疯了吧?” 萧敬云冷哼一声,语气坚定道:“本王这两天已经想清楚了,只要你愿意跟本王在一起,明的暗的,都随你选。” “你若是不愿意跟本王在一起,本王就夜夜翻墙,直到你愿意为止。” 宋玉华慌了,手足无措道:“为什么啊?” 萧敬云掷地有声地回道:“因为本王喜欢你。这后宫对你来说像个囚笼,这京城对本王来说何尝不是?可你在这京城里有爱子,本王却只有仇恨。” “本王可以为了你妥协,只要你愿意,朝堂内外政敌本王都能为你一一肃清。” 宋玉华往后退了退,眼里多了几分惧意。只听她喃喃道:“你变了!” 是的,她很肯定萧敬云变了。 他的语气神态都不再带着戏谑的试探,而是直白的表述。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这么快,但可以肯定的是,萧敬云的心里一定还藏着一些别的事情! 也正是这些事情推动着萧敬云做出改变,也许还会让他变得更可怕。 如果珍太太妃的死只是一个试探,那试探的结果出来了,果然有异。 宋玉华怂怂地望着萧敬云,低声道:“仇恨?” 萧敬云斜倪着她,眼里一片森冷。 宋玉华自顾自地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你先回去吧。”宋玉华道,看起来想静一静。 萧敬云望着她,没有说话。 昏黄的灯照着他的眼睛,淡淡的光晕覆在瞳孔上,越发显得那瞳孔极其深邃。 他那神情算不上生气,但也绝不开心,就是淡淡的孤寂中透着落寞,像是黑夜中难以展翅的雄鹰一样。 一股无言的索求直直地往宋玉华的心里钻,她根本扛不住萧敬云这样的目光。明明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可辜负那两个字却盘旋在她的心里,让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沉默了一会,萧敬云见宋玉华始终不肯拿正眼看他,便转身走了。 宋玉华看着他那背影,想提醒他以后别来了,白日里又不是不能见? 再这样继续下去,她以后还怎么站得住脚? 可就在她微微张着嘴,准备出声的时候,萧敬云却突然回头。 他瞥见她那唇瓣动了动,无声地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又忌惮着,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心弦像是轻轻被拨动一下,萧敬云再也忍不住,大步走来一把将宋玉华搂在怀里。 他那唇瓣嗅着宋玉华的气息,轻而易举就贴了上去。 不同于上一次两个人毫无章法的撕咬,萧敬云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眷恋着,不舍离开。 他那气息不再灼烈,轻柔似水,好像生怕惊扰了她一样。 宋玉华的后腰被牢牢摁住,身体往后倾斜。就是这样,她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刚好看见闭上眼睛,睫毛颤动不安的萧敬云。 褪去那身锋利的冷芒,那如同刀刃般的犀利,此时此刻的萧敬云就像是一个初尝情爱的少年,珍惜和忐忑都在一瞬间呈现出来。 宋玉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然后她的思绪开始变得迟缓。 她明明可以抵触,她明明可以挣扎,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忘记了。 萧敬云那股青涩的气息蛊惑了她,让她在呆滞片刻以后忽然发现,萧敬云的吻加深了。 回神的宋玉华猛地一推,毫无防备的萧敬云被她推得脚步踉跄。 他摸着唇,眼里多了些温柔的笑意。 临走前,他认真道:“明晚我还会来。” 宋玉华什么也没有说,直到萧敬云走了,她胸腔里还满是震动的声音。 唇上的余温散去,冷香来袭。 宋玉华伸手摸着自己的唇瓣,眼里的光逐渐沉寂。 如果上一次是意外,是两个人不甘的较量,那这一次算什么? 算是她难以自拔的沉溺吗? 宋玉华突然开始慌了! 记忆里最深处的恐惧,所谓野史的轨迹……竟然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宋玉华拍了拍胸口,有些魂不守舍地跌坐在靠椅上。 …… 萧敬云离开慈宁宫时,隐蔽的宫道处,张瑶带着嘉平帝慢慢走了出来。 嘉平帝捏着拳头,目光阴翳。 张瑶在一旁低语道:“是宋玉如递来的消息,说是……说是摄政王称病未上朝的那几日都是在护国寺陪着太后。” 嘉平帝僵硬地转身,声音冷厉道:“去把她带出来。” 张瑶应声,对着身边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清冷寂静的荷花池边,小太监很快将宋玉如给押来了。 宋玉如看着小皇帝的背影,又看了看矗立在一旁的张瑶,不情不愿地下跪行礼。 嘉平帝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阴冷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宋玉如捏了捏拳,垂首时眼里满是报复得逞的快意。 只听她出声道:“先前在大佛寺臣女就撞见过太后与摄政王相会,再然后是孟统领。他们二人都跟太后有私情,因为他们,太后甚至于还对臣女暗下毒手,让臣女落到如今声名尽毁的地步。” 嘉平帝回头,冷笑道:“证据呢?” 宋玉如紧绷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痕,随即道:“今夜皇上不是都看见了吗?臣女若是之前不曾撞见过,也不曾知晓摄政王与太后有私,又怎么能让皇上亲眼看见摄政王离开慈宁宫呢?” “要知道皇上来的时候,摄政王足足在太后的寝宫里待了半个时辰了。” 嘉平帝阴翳地盯着宋玉如,轻嗤道:“说完了?” 宋玉如先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嘉平帝却忽然道:“那就沉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记得收藏哦! 第36章 一往情深 宋玉如呆傻地看向嘉平帝, 仿佛对这句阴冷的话还难以理解。 直到两个太监上来押着她,作势要将她扔进荷花池里。 宋玉如猛然惊醒,连忙哀求道:“皇上饶命, 臣女说的都是真的!” “臣女的的确确亲眼看见摄政王进了太后的寝宫, 在护国寺亦是如此, 臣女绝无半句虚言。” 嘉平帝阴鸷地盯着宋玉如, 冷戾道:“所以你才要死。” 宋玉如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里还要叫嚷。 张瑶对身旁的太监道:“堵了她的嘴。” 很快, 宋玉如的嘴被狠狠地堵了起来,然后被太监押着溺在水里。 嘉平帝看着她挣扎,拼命地想要抬起头来却又被死死的按回去。 这平静的荷花池里,拍打的水声渐渐弱了。 直到两个太监放开手,宋玉如的尸体如残荷一般浮在水面上。 嘉平帝看向张瑶, 漠然道:“朕不希望母后知道这件事。” 张瑶立即跪在地上道:“请皇上放心,奴才明白。” 嘉平帝离开荷花池的时候, 背脊阵阵发凉。可他一直半握着拳,步伐走得又稳又沉,连身边的丰宝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妥。 寒风凛冽,张瑶感觉自己一张冰冷的面孔都快吹出裂痕了。 他看着湖面上的尸体, 轻嗤一声。 许久没有见过这般蠢的人了, 死了都嫌脏了这地。 只可惜明天就是腊八节了,他现在就得去一趟定国公府。 “捞上尸体,跟咱家走吧。” 有太监迅速入水,不一会就将死透的宋玉如给捞了起来。 大半夜的, 张瑶的到访让定国公倍感惶恐。 张瑶也无意隐瞒, 将宋玉如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定国公惊得冷汗湿身,连宋玉如的死都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满脑子里都是女儿和摄政王搅和在一起的事情。 无论宋玉如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话落在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会怎么想? 定国公忧心忡忡道:“皇上那里还望张总管多多开导,玉如这孩子因为受了打击,神思一直恍惚,她说的话不是真的,万万不可轻信。” 张瑶道:“太后娘娘哪里,还请定国公夫人入宫一探。” 定国公连忙道:“那是的,必须一探。” 张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这六小姐的死,年后再发丧吧。或者……就说送进家庙了,也省得晦气。” 定国公附和道:“还是张总管考虑得周到,即使如此,内人一定会转告太后娘娘的。” 张瑶见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定国公一直将他送出府外,寒风一吹,顿时浑身颤栗,脚步虚浮。 定国公府一直以来最大的底气就是太后,如果太后有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宋玉如真是死得一点也不冤枉! …… 宋玉华一晚上转辗反侧,以至于她第二天早上起得晚了。 秋露跟她提起,宋玉如已经被张瑶送出宫的时候她还奇怪道:“怎么是张瑶送出宫的?” 秋露道:“听说张瑶想去拜访定国公,所以便顺道送六小姐出宫了。” 宋玉华想起让张瑶给宋玉如相看夫家的事情,便笑道:“哀家知道了。” 秋露又道:“刚刚皇上让丰宝过来传话,说是晚上会跟摄政王一起过来用晚膳。” 宋玉华警惕道:“他自己来就算了,怎么摄政王也要来??” 秋露轻叹道:“主子还不知道吧?摄政王搬进宫里来住了。” “今日是腊八节,皇上可能是不想让摄政王一个人过节!” 宋玉华立即道:“那你去给哀家传话,让他们叔侄自己过吧,不用过来慈宁宫了。” 秋露愣了愣神,没敢接话。 宋玉华斜倪了她一眼,不悦道:“让你去就去。” 秋露无奈,只好去了一趟昭阳殿。 不过嘉平帝难得强势地反驳了,说是过节就要一家人在一起过。 宋玉华听到这话的时候,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她跟儿子是一家人,她跟萧敬云是一家人吗? 宋玉华手脚发软地靠在软塌上,气若游丝道:“你这个傻瓜,你就不会说哀家病了吗?” 秋露无奈道:“大过节的,说这多不吉利?” 再说了,好端端的她哪敢欺君啊? 宋玉华算是把秋露看清楚了,没出息,就知道明哲保身! 她揉着额头道:“你去把凝霜找来。” 秋露求之不得,一会就换了凝霜进来伺候。 宋玉华道:“你从前是在正德宫伺候的,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哀家现在命你去跟摄政王传话,就说不许他今日来慈宁宫用晚膳。” 凝霜一头雾水,眼珠子转了又转,没转明白。 宋玉华无语道:“照原话传,不懂吗?” 凝霜福身,连忙退了下去。 结果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呢,凝霜回来了,面色古怪道:“摄政王说今日是腊八节,理应要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摄政王还说,他不是一个人来。” “噗!”宋玉华一下子从软塌上坐起来,整个人像是憋了一口气出不来,脸色涨红。 “他真是这么说的?”宋玉华问道。 凝霜点了点头,回道:“奴婢说的,一字不漏,一字未加。” “这个混蛋!”宋玉华站起来,想出门去找个说法。 只是院外很冷,寒风一吹,她便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猛地转身回来,宋玉华道:“行吧,那你们好好安排晚宴。” 秋露和凝霜齐齐应是,很快吩咐宫人操办起来。 宋玉华缩在暖阁里,看书也不是,抄书也不是,心里烦闷异常。 这事要换在从前她指不定在萧敬云的碗里加些什么呢? 可现在她怕的是萧敬云露了端倪,到时候被张瑶看出来就不妥了。 然而宋玉华没有想到的是,用晚膳的时候,张瑶并未出现。 宋玉华坐在主桌,嘉平帝和萧敬云分别在她的一左一右。 这是家宴,可这也没啥家的感觉。 每人面前一张桌子,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宋玉华面前多了一碗珍珠白玉汤。 萧敬云一直想找机会跟宋玉华说话,偶然瞥见,便开口道:“不知太后左边那一碗是什么,可否赐一碗给本王。” 宋玉华盯着摆设一样的珍珠白玉汤看,还未出声呢,却听见儿子清冷的声音道:“皇叔逾越了,母后身边那一碗乃是父皇最爱之物,是母后用来怀念父皇的。” 萧敬云:“……” 斜倪了一眼宋玉华,萧敬云不咸不淡道:“呵呵,太后对先帝真是“一往情深啊!” 宋玉华:“……”别“咬牙切齿”了,暴露二字都快刻在脑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基友北巷樱花的文《我在娱乐圈横着走》 跑了十年龙套的易溪穿剧了。 系统为了让她保持原有恶毒女配人设,用金钱诱惑她,告诉她只要被人骂一句,就有钱入她账户。 当她发现不恶毒被人骂也有钱时,这无疑为她以后的事业披上了铠甲。 直播,她不怕骂! 参加综艺,她更不怕骂! 演戏,拥有千万粉丝后,粉丝随便骂! …… 她啪嗒啪嗒数钱就是!!! 第37章 烫伤 太后的寝宫里, 偷偷潜入的张瑶走近床榻。 床榻里的被褥早就熏过了,温热的,还散着香。 张瑶伸手在那枕畔四周摸了摸, 将床围边的暗格都打开了一遍, 并没有什么不妥。 意外的是, 他在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把小木剑和小铃铛。 那是先帝从智盛大师的手里求来的婴儿护身之物, 可保佑婴孩三岁之前不受邪祟近身,平安长大。 自从皇上年满三岁搬到东宫以后, 他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件护身物了。 却不想,太后一直收在身边放着。 将帷幔上的香袋换了,张瑶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只是在关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有道声音响起。 “你在太后的寝宫里放了什么?” 张瑶回头,望着凝霜道:“没有什么, 宋玉如死了。” “她向皇上告密,太后跟孟秀杰有私情。皇上不想惊动太后, 命我来太后宫里查探,怕宋玉如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凝霜蹙眉,将信不信。 张瑶摊开手道:“宫里的那些伎俩你很清楚,不放心就自己查。” 凝霜面容稍缓, 淡淡道:“您我同为旧主, 我也是您一手教出来。说到底还要称您一声师傅,我不想将来和您走到对立面。” 张瑶轻蔑地望着凝霜道:“你不配和我说这样的话。不过……你既已选择太后这个新主,那就好好伺候你的主子。” 张瑶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凝霜。 凝霜望着张瑶离开的背影陷入深思, 她驻足片刻, 还是打开了寝殿的门。 …… 张瑶到前殿的时候,宫人已经把食桌撤了。 萧敬云捧着热茶在喝, 没有离开的打算。 嘉平帝紧绷着脸,低垂的目光明显克制着不满。 宋玉华看见张瑶来了,主动跟他说话:“哀家让你给玉如找的夫家你找得如何了?” 嘉平帝瞬间盯着张瑶,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张瑶不慌不忙地上前回道:“回太后,定国公说眼下不适合给六小姐说亲,说是等年后。” 宋玉华道:“就算是年后再议,可也得有合适的人选才行。” 张瑶连忙道:“那是。奴才也在斟酌的。” 宋玉华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张瑶的决断。 眼见自己的母后还如此惦记宋玉如,嘉平帝有些慌了。 他突然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衣袖把茶杯掀翻了。 张瑶眼疾手快,连忙过去查看。可冬日里的衣服太厚了,沾了热水就往里浸,拧也拧不得的。 宋玉华惊得从椅子上起来,连忙赶过来查看。 茶水也不是很烫,可嘉平帝因为心事重重,脸色很不好。 宋玉华以为他是疼的,面色紧张地对张瑶道:“快,抱到暖阁去。” 张瑶立即将嘉平帝抱了起来,宋玉华紧跟过去。 到了暖阁,宋玉华连忙帮儿子把衣服脱了。因为是家宴,穿的是常服,到也好脱。 就是里里外外三四层,宋玉华急得额头都有些冒汗了。她转头看着杵在一旁的张瑶,十分不悦道:“叫人传太医了没有?” 张瑶被宋玉华的气势所震,还未回声,只听跟来的萧敬云道:“你别急,叫了。” 宋玉华转过头去继续给儿子脱衣服还有外裤,手上的速度就没有慢下来过。 不一会,宋玉华给儿子挽起裤腿,发现他膝盖那一片都红了。 她轻轻呼了呼,仔细看过以后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没有破皮,不会留下疤痕的。” 嘉平帝眼眶红红的,低垂着头,委屈地撅着嘴,看起来十分难受。 宋玉华拥着他道:“没事的,等会用药敷一敷就好了。小时候母后也被烫伤过,不过就没有你这样幸运了。” 嘉平帝还是不说话,扑在他母后的怀里,有些难受地蹭了蹭。 宋玉华拍着他的背脊,轻轻地哄着,声音极其温柔。 张瑶的手无意识地捏在一起,然后又散开,心里满是酸楚。 萧敬云也酸,都快酸死了。 他紧紧盯着嘉平帝抱着宋玉华的手,都快盯出一团火来了。 只听他突然出声道:“皇上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这样靠着太后哭。” 宋玉华:“……” 嘉平帝:“……” 张瑶:“……” 这可真是煞风景啊!!! 宋玉华瞥了一眼萧敬云,不悦道:“摄政王也不该来哀家的暖阁,出去吧!” 萧敬云:“……” 萧敬云没动,他最后的倔强还在坚持,好像还在赌宋玉华会给他留一点颜面。 但是他好像想太多了。 嘉平帝察觉气氛古怪以后,想从他母后的怀里抬头来。不过又被他母后强势地按回去,接着抱。 嘉平帝:“……” 张瑶看了一眼没有起身成功的皇上,嘴角微抽,又转头去看摄政王。 结果这时只见摄政王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然后不甘心地往外走了。 张瑶再去看太后时,只见太后已经垂眸,根本看不出刚刚是不是对着摄政王说了些什么? 张瑶的手指在身侧动了动,无声地敲打出一种紧张的节奏。 太医还没有来,秋露先找来了烫伤膏。 宋玉华给儿子抹了以后,见红肿退了些便道:“也不用叫太医了,幸好茶水不烫,不然拖到衣服脱完了皮早就破了。” 秋露接过药膏盖起来,出声道:“主子当年好像也是跟皇上这么大的时候烫伤的,那时候天也冷,二月里的时候。” 宋玉华一边给儿子把衣服穿好,一边调侃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个。” 秋露道:“怎么不记得?奴婢因照顾主子不周,被打了二十大板。主子拖着病体还来床边给奴婢上药呢,奴婢死都记得。” 宋玉华瞥了一眼秋露,嫌弃道:“啧啧,瞧你那点出息?” 秋露一脸无畏地笑着,主仆情意十分浓厚。 嘉平帝看着自己的母后,小声地问道:“母后那时烫得严重吗?” 宋玉华摇了摇头,却不想秋露暗暗朝嘉平帝点了点头。 嘉平帝下意识看向秋露,秋露便道:“很严重,皮都破了,整整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嘉平帝闻言,立即握着他母后的手,眼睛也湿漉漉的。 宋玉华笑道:“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 脑海里突然蹦出萧敬云的名字来,宋玉华下意识就禁声了。她抬头看向秋露,只见秋露也收敛了神情。 话说……要不是今日想起被烫伤的往事来,她都快忘记了,原来那个时候她就见过萧敬云的。 而且被烫伤那一日,正是因为要避开萧敬云,导致她裙子脱得晚了,腿上的皮才被烫破的。 太后和秋露都不说话了,两个人神情浅而易见有些古怪。 与此同时,嘉平帝和张瑶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和后天会多更。 不会坑,只是更新时间不太稳定。因为不是全职作者,希望小天使们见谅。 第38章 对他好(万更) 回正德宫的路上, 嘉平帝惴惴不安。 他的手抓住龙辇,一路上都在无意识地用劲。 张瑶看见了,一路沉着性子没说话, 到了正德宫才道:“皇上不必担心, 奴才已经叮嘱过定国公, 不会贸然公布宋玉如的死讯。” “等过了年, 皇上将宋正堂调离京城,用不了多久太后就会忘记有宋玉如这个人的存在。” 嘉平帝担忧道:“可如果母后突然想见宋玉如怎么办?” 张瑶握着嘉平帝的手道:“皇上冷静些。您好好地想一想, 宋玉如该不该死?” “奴才斗胆说一句,即便有一天太后娘娘知道了真相,她也一定不会怪您的。您今日也看见了,太后娘娘那么在乎您,生怕您受到一点伤害, 这样的母子情分岂是一个宋玉如可以比的?” 嘉平帝慌乱地点了点头,然后捏紧拳头。 “对, 你说的对。母后就算知道真相也一定不会怪朕的,她一定不会。” 嘉平帝重复着张瑶的话,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嘉平帝道:“你去传皇叔过来, 就说朕想跟他说会话。” 张瑶颔首, 亲自去了一趟仪安殿。 冬夜里寒冷,仪安殿的大门上都覆了一层白白的冰霜。 张瑶伸手敲了敲,等了半天才看见打着哈欠的小太监出来。 小太监一见张瑶,立即吓得双膝跪地。 “张……张总管来了。” “王爷……王爷已经歇下了。” 张瑶往里面闯, 小太监也不敢拦。 不过寝殿和正殿的灯都已经灭了, 只有住在侧殿的苏锦荣听见声音,穿着厚厚的夹袄出来。 “哎呦……是张总管啊。怎么着, 大冷的夜里不睡觉,跑这里来找我喝茶吗?” 张瑶冷嗤,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道:“皇上有旨,传摄政王觐见。” 苏锦荣打着哈欠道:“得咧,您先去暖阁里候着,我这就去请王爷。” 张瑶疑惑地望着苏锦荣往寝殿的方向去,不一会只见寝殿的灯亮了起来。 灯光照着的影子忽明忽暗,张瑶心里像悬着一把刀一样,仿佛随时会落下来。 等了半刻,只见摄政王穿着一身玄色大氅,外披一件轻裘斗篷出来。 “走吧!”萧敬云淡淡道,拢了拢披风,看起来像是才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张瑶是不信的,可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装得可真像! 这一夜,萧敬云陪着嘉平帝谈了他在战场上的那几年的拼杀时光。 萧敬云说得吐沫横飞,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嘉平帝则听得心惊胆战,目露向往。 不知不觉叔侄二人谈到了亥时,在张瑶的提醒下才戛然而止。 临走前萧敬云道:“皇叔这里还有很多的实战故事,皇上以后还想听尽管让张瑶去仪安殿传话。” 嘉平帝送萧敬云离开时,暗暗有些羞愧。 他的本意自然是不想听故事的,他只是担心皇叔会去慈宁宫罢了。 但愿一切都只是宋玉如胡诌的,否则他又该怎么办呢? 嘉平帝惆怅一叹,目光也渐渐迷茫起来。 …… 仪安殿内,苏锦荣见张瑶走了,把披着的袄子一脱,立即就跪在萧敬云的脚边道:“我的祖宗啊,您可收敛些吧,瞧瞧,这都试探到大门口来了。” 萧敬云一边解下披风,一边轻哼道:“今天接到圣旨的时候本王就猜到了。宋玉如是住在慈宁宫的人,她要出宫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由慈宁宫里人送出去。可她却是由张瑶送出去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本王要猜的不错,定是宋玉如自以为是地去向张瑶或者皇上告密,那个蠢女人,只怕这会尸体都凉透了。” 苏锦荣瞠目结舌,整个人浑浑噩噩道:“王爷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去慈宁宫用晚膳?” “您就不怕……” “怕什么?”萧敬云怒斥。 “本王就没有打算瞒着皇上,只不过是还不确定她的心意罢了。” “一个孩子而已,本王又不争权夺位的,如果连这点的担当都没有,那他才是该忌惮的。” 苏锦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直觉告诉他,他家王爷一定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可这会在苗头上,他掐不灭,只有敢不敢跟着一起赴死的决心! 在宫里宫外活了这么多年了,苏锦荣一直觉得自己命挺硬的。 可现在,他开始虚了。 甚至于恍惚还听到耳边有道声音不停地跟他说:你快死了!还有什么钱没有花的,还有什么话想留的,赶紧吧,再晚只怕就来不及了!!! 扯着僵硬的嘴角笑了笑,苏锦荣轻颤道:“奴才怎么着也伺候了王爷这么多年,求王爷别让奴才死得太难看了。” 萧敬云黑了脸,不悦道:“少跟本王说这些没用的,本王现在要出去,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苏锦荣欲哭无泪,只想以死相逼! 王爷,求你别走!!! 然而萧敬云说完以后连个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他,很快从后殿走了。 …… 大半夜的,睡得迷迷糊糊的宋玉华感觉有人在脱她裤子。 呃??? 也不是脱,就是在卷她的裤脚。 凉丝丝的风拂过肌肤,宋玉华侧过身,卷缩着脚。 这时的她还尚未清醒,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脚被人拉直,那一瞬间她惊得魂飞魄散,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可在她惊呼声响起之前,已经有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像是夜里突然横行的鬼魅一样。 “呜呜……”宋玉华发出呜咽的求救声。 萧敬云在她的耳边道:“别叫,是我。” 低沉有力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宋玉华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踢向萧敬云。 萧敬云受了她一脚,见她回过神来,立即去抓她的脚。 两个人你来我往,又在床上干了一架。 宋玉华出足了力气,狠狠地发泄一番,这才痛骂道:“你是疯了吗?” “大晚上跑过来吓我,你知不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萧敬云有些委屈地道:“我想看看你腿上留疤没有,如果你是醒着的,你肯定不会给我看。” “所以???你就想偷偷地看?”宋玉华没好气道。 刚刚真的是吓死她了,她那一瞬间感觉自己魂魄都飞出体外了。 萧敬云这个混蛋,真的是过分至极。 萧敬云下床拿了一盏灯过来,轻哄道:“给我看看。” 宋玉华大力地扯过被子,把双腿盖得严严实实的。她指着萧敬云道:“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萧敬云无所谓道:“你叫啊,我正愁没有人知道呢!” 宋玉华气得脸都红了,小声地驳斥道:“你闭嘴吧,秋露睡在明罩外呢。” 萧敬云道:“我在她的床边放了一点安神香,她醒不了。” 宋玉华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萧敬云,突生后怕道:“你往日里不会也给我放了吧?” 萧敬云黑着脸道:“我有那嗜好还来找你干什么?” 宋玉华:“……” “别说了,快走!” 萧敬云把灯放下,坐在床边道:“你赶我干什么?我是来告诉你,你那宝贝儿子今晚和张瑶一起试探我了。他们召我去正德宫到亥时才放我走的。” 宋玉华的目光闪了闪,有些不安了。 萧敬云又凝重道:“宋玉如可能告密了,虽然她什么也不清楚,不过她说的话警示足够了。” 宋玉华抱着双膝坐了起来,她也没想跟萧敬云如何? 但萧敬云这样说起来,到显得他们两个是同一阵营的人一样。 想了一会,宋玉华道:“怪不得我今天看永晨有些心不在焉的。罢了,以后你避着点便是,不要时不时就来慈宁宫晃荡。” 萧敬云站起来,脸色很臭,目光很凶。 他像一头随时准备爆发的雄狮一样,侵略性和攻击性太强了,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要试图挑衅他的霸气。 宋玉华往后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萧敬云的身体朝宋玉华斜倾过去,怒色满满道:“亲都亲过了,你还问我想怎么样?” “我的目的不够明确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宋玉华自己封住自己的衣襟,担惊受怕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萧敬云看她那怂样,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 宋玉华:“……” “给我看看。”萧敬云再次道,很霸道的语气。 宋玉华别扭道:“没有什……” “是我来还是你自己来。”萧敬云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宋玉华破罐子破摔地掀开被子,一副豁出去的架势道:“你看你看,你自己看!” 萧敬云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把头扭过去,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今天看见永晨烫伤了才想起来的,当年……那段记忆他都快忘记了。 可看到她担心永晨的时候,他才想起,曾经的她痛得脸色发白,泪珠一串一串地掉,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萧敬云把帷幔挂起来,然后摆了灯,这才卷着宋玉华左边的裤脚。 宋玉华的烫伤在膝盖上去一些,疤痕不明显了,不过用手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不同。 萧敬云道:“我记得当年你被烫到的时候,第一眼看的人是我。” 宋玉华:“……” 那是因为当年她第一时间想脱裙子,但是那房间里就他一个是陌生人。 逼不得已,她忍着疼换了一间房脱的时候,皮都已经烫掉了。 那件事她记了好久,可后来怎么忘的也不知道了。 萧敬云见宋玉华不说话,帮她把裤子理好,酸酸地道:“我记得萧泽成给你送了烫伤膏,不是说不会留疤的?” 宋玉华见他还算知礼,这才勉强道:“后来伤口快好了,去疤痕的药涂上去又红又肿,我就没有涂了。” 萧敬云又道:“是因为第一次见我比较激动,拎茶壶的时候才会不小心打翻的。” 宋玉华翻了好大的白眼,无语道:“是太高兴见到想见的那个人,茶壶还没有放稳就想迎上去,所以才被烫伤的。” 萧敬云气息粗狂道:“活该!” “哈哈哈哈……”宋玉华突然笑了起来。 萧敬云不悦道:“你笑什么?” 宋玉华道:“你竟然没有自恋地认为,我想见的那个人是你!” 萧敬云瞪着她道:“我没有自欺欺人的习惯,当年我第一次跟随萧泽成去定国公府,本也不是为了见你。” “那时的宋家在朝中举足轻重,太宗子嗣不丰,太子又早早定下。我既然是太子提拔的,少不得要去见见他身边得力的大臣。” “那个时候你们的婚事还没有昭告天下,但我身为萧泽成身边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 宋玉华直白道:“所以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好蠢。” “我身边的嬷嬷焦急地跟我说,快脱裙子,快脱裙子……然后我下意识看向你。” “结果你跟个门神一样杵着不动,害得我双脚跳到隔壁房间去脱,裙子脱下来的时候,那层皮都已经被烫掉了。” “我整整疼了一个多月,后来伤口还会发痒发红,那种疼我好几年都忘不了。” 萧敬云沉默了一会,冷着脸道:“那时你才多大?况且你们又还没有成亲,为什么他能看我不能看?” 宋玉华:“……” 当时的脑子如果能想这么多?估计她也不会被烫伤了。 小时候跟谁玩熟悉了,自然是对谁亲近些,遇到危急的情况也会选择信任! 太宗帝是个有远见的人,所以她和萧泽成几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成亲以后感情也一直很好! 她不能想萧泽成,那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夫君,十分体贴! 除了……走得太过匆忙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诶!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你应该也活得挺潇洒的!”宋玉华道,有那么点怀念的味道。 萧敬云知道她在想什么,冷嘲道:“你说错了,如果他还活着,我早就已经死了。” 宋玉华不解,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要把他想得那么坏?” 萧敬云盯着宋玉华,目光里的温度骤然尽失,倏尔间冷戾道:“我说的是事实。” “他有心疾,太医断言活不过而立之年。所以早早的他就已经开始部署了,先是让我去军营,说是掌控兵权以后好辅佐他,可最后却又要挟于我,让我只能困守京城。” “我手里的兵权除了能震慑朝野,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能干什么?” 宋玉华“啪啪啪啪”鼓掌! 萧敬云气急败坏道:“你干什么?” 宋玉华道:“你能干他们所有人想干却不能干也不敢干的事情,你还想怎么样?” 萧敬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暴躁道:“你懂个屁!!!” 宋玉华果断闭嘴! 她当然不懂,不过她也看出来了! 萧敬云的确有什么把柄在先帝的手上,而这个把柄应该是具有摧毁意义的,所以才让萧敬云觉得自己像困兽,空有一身强劲的攻击力,却只能在笼子里嘶吼咆哮。 气氛诡异地沉静了一会,片刻后萧敬云主动道:“我今日在正德宫说了很多战场上的事情,永晨很感兴趣。他是你的孩子,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迁就他。但前提是你要对我好,不要动不动就提起那个人。” “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都跟你说清楚,但你以为的那个人,绝不是像你以为的那样。他是一位帝王,就一定会有心狠手辣的时候,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一点宋玉华还是很认同的。 只是萧敬云说的这个对他好,就有点怪怪的了。 她要怎么对他好? 轻咳一声,宋玉华裹着被子道:“只要你不要大晚上跑来吓唬我,我们还是能好好说话的。” 萧敬云突然一下子挤到床上去,吓得宋玉华都想裹着被子直接滚下床了。 只是萧敬云在挤上去的那一刻,顺便伸手把某人也死死地摁在床上。 “不是……不……不是这样的。”宋玉华语无伦次地道,心里可慌了。 萧敬云一边往被子里面挤,一边道:“我知道,我只是冷而已,快给我暖一暖。” 宋玉华侧头望着厚颜无耻的萧敬云,心想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结果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间,萧敬云的大手直接搂住了她的腰,脸也贴着她的后颈,一副要往死里蹭的样子。 冰冷的触感来袭,强劲的力道又不容拒绝。宋玉华怂得像只鹌鹑一样,使劲地缩成一团。 被子里,某人的脚不小心碰到她的。 “嘶”宋玉华倒吸一口凉气,连脚趾头都开始打颤。 “太冰了,你不要碰到我。”宋玉华惊呼道,感觉自己碰到一块冰。 萧敬云往外缩了缩了脚,嘴里却道:“真是娇气。”他说完以后,啄了啄宋玉华的颈窝。 感觉宋玉华的身体一僵,萧敬云便轻笑道:“我的唇是热的,不冷。” 他说完以后,像个孩子一样紧贴着宋玉华的背脊,尽可能地跟她贴得再近一些,直到宋玉华的身体都被他推动着往里面挪动,他这才克制住自己的力道。 睡了一觉,又被萧敬云吓了一跳。宋玉华睁着眼睛看着架子床上雕刻的凤穿牡丹,伸手摸着那些刻纹,一下又一下地来回划动。 过了一会,萧敬云暖呼呼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别摸了,冷!” 一室静谧,再无其他。 宋玉华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不过她始终记得萧敬云握住她的手以后,时不时地捏了一下,像个孩子得到一件爱不释手的珍宝一样。 心里沉甸甸的,仿佛盛开的玫瑰接不住浇灌的雨露,开始颤颤巍巍,左右摇摆。 宋玉华愁啊,愁得自己都像是生病了一样。 秋露给她梳头的时候,她还喃喃自语道:“有白头发了吗?” 秋露奇怪地望着镜子里美人脸,难以置信道:“主子是太后不错,可主子年华正盛,怎么会有白头发?” 宋玉华惆怅道:“哀家心累。” 秋露嘴角微抽,开解道:“太后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出来,奴婢一定想办法为您分忧。” 宋玉华回头看了一眼秋露那张诚恳的脸,“呵”了一声! 秋露受到严重的鄙视,脸颊微红,小声地辩解道:“奴婢是笨,可奴婢最忠心啊!” 宋玉华轻哼道:“哀家真想把你扔出宫去。” 秋露哀嚎:“主子也太狠心了。” …… 临近年关了,国事越发忙了起来。 后宫也忙,忙着准备国宴。 腊月十五,定国公夫人进宫了,一同去的还有徐青昊的母亲,北宁侯的夫人。 难得母亲和舅母一同进宫,宋玉华显得很高兴。她们一起聚在暖阁里说话,凝霜和秋露在一旁伺候,茶水点心不重样地上。 定国公夫人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关于摄政王的事情,宋玉华浅淡地谈了一下,并未多说什么。 不过定国公夫人和北宁侯夫人还是一唱一和,说了什么女子三从四德?丧夫再嫁受人唾弃?以及叔嫂苟合叫人浸猪笼等等。 宋玉华越听越觉得心烦,好不容易捱到她们都出宫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凝霜和秋露也听出些不对味的深意,两个人暗搓搓地对视着,谁也不敢先开口。 宋玉华终于明白之前萧敬云跟她宋玉如告密的事情有多严重。 她有没有做错是一回事,就算她做错了,她也不喜欢这绕弯的指教。 更何况,她们那些话明理暗理都是指责她会连累家族,会妨碍家族中的年轻小辈婚嫁等等。 宋玉华越想越气,连晚膳都没有用就歇下了。 被赶在寝殿外的秋露和凝霜都有几分心疼,连对着定国公夫人和北宁侯夫人都有些不满起来。 只听秋露道:“两位夫人也真是的,平白听了几句流言就想苛责太后娘娘,她们也不想一想,若不是太后娘娘撑着,定国公府和北宁侯府会有清静日子过吗?” “太后娘娘最是念着娘家人的,可……” 凝霜打断秋露道:“别说了,你说她们太后娘娘的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秋露还是不甘心,委屈道:“可咱们主子也太受气了。” 凝霜轻叹道:“我去正德宫说一声吧,明日请皇上过来用早膳。” 秋露拉着凝霜道:“算了,天太冷了。咱们这个时候还把皇上找来,主子会心疼的。” 两个人言罢,都有些蔫蔫的,连精神都打不起来了。 …… 定国公夫人和北宁侯夫人进宫的事情萧敬云申时就知道了,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定国公夫人怎么说也是宋玉华的母亲,她若是说了些什么,宋玉华就算不会听从也难免会在意。 果不其然,当他晚上去慈宁宫的时候,宋玉华就坐在临窗的软塌上,看起来已经等他很久了。 萧敬云莫名有些紧张,手脚也不太自然起来,走路的时候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宋玉华没空看他的笑话,见他来了便道:“我从未受过此等委屈,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让家中的长辈结伴来指教我!” 萧敬云:“……”完了,果然像他想的那样! 努力把面部表情撑住,萧敬云道:“你要是觉得不痛快,那就骂我几句好了。” 宋玉华重重一哼,目光十分冷戾。 萧敬云凑过去,刚一坐下,宋玉华在他那腰间狠狠一拧。 “嘶……疼……”萧敬云龇牙咧嘴的,表情极其夸张。 不够他没让宋玉华放手,就一直忍着。 宋玉华是下了死力气的,当然知道他疼。 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因为萧敬云被长辈指指点点? 凭什么她要受这份憋屈的愤懑! 心里窝着火,看着萧敬云就来气! 可她又不能真刀实枪地对着萧敬云一顿乱捅,想来想去,也只有在萧敬云的身上发发火,让他也受一受这份气。 掐也掐了,拧也拧了,宋玉华还是不痛快。 她对萧敬云道:“从小到大,我都是世家贵女的典范,何时让人说三道四了?” “偏偏这一次竟然是母亲和舅母来说,这让我情何以堪?” 萧敬云在一旁凉凉地道:“你以前的确是世家贵女的典范,但自从你破例提拔了孟秀杰,你就不是了。” 宋玉华猛地揪住了萧敬云的耳朵,厉声道:“到现在你还要拿孟秀杰说事?” 萧敬云侧着头,使劲地贴着宋玉华。他是真的疼,不是装的。 主要是宋玉华猛然动手,他也没有防备,耳朵都快被揪裂了。 “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萧敬云连忙告饶,他是真的疼。 宋玉华冷哼道:“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一次又一次,你当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宋玉华越说越生气,越生气就越用力。 萧敬云实在是疼得没有办法了,忽然转头就吻住了宋玉华喋喋不休的唇。 这段时间萧敬云并未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宋玉华也没有防备,这一下就吻得实实在在。 等到宋玉华松开了萧敬云的耳朵,萧敬云已经捏着她的手不许她再揪了。 宋玉华睁开眼睛打量萧敬云的时候,只见他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扑扇扑扇的,看起来有些紧张。 可他的神情沉醉而迷恋,仿佛置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她试图推了推他,结果还真的推开了。 萧敬云有些不满地轻哼一声,然后睁开眼睛。 “怎么了?”他问道,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宋玉华心脏短暂地停了一下,移开视线道:“不许随便亲我。” 萧敬云今夜不太敢放肆,乖乖地坐直身体。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宋玉华说,不过现在说了,只怕宋玉华也不会相信。 萧敬云无奈地往后一躺,心事重重道:“我是真的希望永晨能快点长大,这样你就不用住在宫里守着他了。” 宋玉华不想跟萧敬云谈将来,她觉得没有什么将来可谈。 可萧敬云又是这般倔的性子,她也不好糊弄。 沉默的时候,好像她心里挺明白的。可一旦跟萧敬云杠上,好像忽然间就迷糊起来。 闹了半天,气也撒完了。 宋玉华抚着额头道:“你先回去吧,今晚我想早些休息。” 萧敬云见她气散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道:“那你早些休息,这几日我可能会很忙,晚上你早点睡!” 宋玉华扔了一枕头砸向萧敬云,怒吼道:“滚!” 萧敬云捡起枕头抱在怀里,嬉笑道:“就当是你送我的了,我抱回去搂着睡。” 他说完还嗅了嗅枕头上面的香气,宋玉华简直没眼看了,想动手去抢回来。 萧敬云身轻如燕,轻而易举就避了过去,然后出了寝殿。 宋玉华一个人坐在软塌上发呆,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也填不满,又像是胸腔里满满都是难言的苦闷。 她从未这样纠结过,说无力也好,说妥协也罢。 总之,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吊在半空,无时无刻不再反省是错是对。 越想越头疼,越头疼越心慌。宋玉华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富贵命,吃喝玩乐听小曲,那些烦闷的事情一点也不适合她。 …… 慈宁宫外,萧敬云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果然有小太监探头探脑企图窥探些什么? 当他走到隐蔽处时,有道声音在他的背后道:“王爷,张瑶的人日夜守着,您迟早会暴露的。” 萧敬云摸着怀中的枕头,冷嗤道:“本王会怕他吗?” “王爷也该防着,他会离间王爷和皇上的感情。” 萧敬云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眉头慢慢蹙起。 片刻后,只听他不咸不淡道:“本王知道了。以后你不必刻意拦着张瑶的人,否则张瑶该亲自来了。” 萧敬云说完就走了。那人迟疑地回道:“奴婢知道了。” …… 萧敬云说很忙是真的忙,忙到国宴的前一天他一夜未眠。 往年没有什么摄政王,几个辅政大臣凑一起忙活,再请皇上走个过场就是了。 但是今年不一样,有了摄政王,几个辅政大臣撂挑子不干了。萧敬云也不能把事情推给嘉平帝干,所以只有自己亲力亲为了。 有国宴自然就没有了家宴,宋玉华到是乐得清闲,可怜萧敬云被灌了不少酒,大年初一连仪安殿的殿门都没能出。 从正月初一开始,宫门一关,群臣自己回家乐呵去了。 初二早早用了晚膳,宋玉华原本想带着儿子放放烟花的,结果萧敬云准备了马车,说是要带她们出宫去玩。 宋玉华到是有些心动,不过她没有替儿子做主。 到是张瑶道:“如今夜不罢市,街上人山人海的,摄政王想带皇上出去只怕不妥。” 萧敬云凉凉地瞥了一眼张瑶,冷声道:“妥还是不妥都轮不到你来置疑。” 萧敬云说完以后,认真地望着嘉平帝道:“皇上只说想不想去,皇上若想,那便上车,皇上若是不想,那便算了。” 嘉平帝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母后,只见她母后笑着道:“这个决定母后可不会帮你做,你也是大孩子了,也该有自己的选择。” 嘉平帝道:“街上好玩吗?”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挺有趣的,不过皇上去了也不能下马车,想要买什么让小太监去买。” 嘉平帝闻言,点了点头,兴致勃勃道:“那走吧!” 萧敬云准备了两辆马车,随行保护的除了鲜少露面的禁卫统领杜忠,还有孟秀杰。其余的都是禁卫和御林军伪装的家丁和紧跟在车后的护卫。 宋玉华跟儿子换了一身常服上车的时候,发现萧敬云早早坐在车里面了。 她准备拉住儿子坐另外一辆的,谁知道萧敬云已经伸手把儿子抱了进去。 宋玉华站着没有动,萧敬云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难得带孩子出去玩,你忍心不陪着他?” 嘉平帝立即回头,目光满是依恋。 宋玉华到是想陪儿子的,不过要挨着萧敬云一起她总觉得怪怪的。 萧敬云却道:“今天我会随身保护好你们母子俩,比起孟秀杰和杜忠,我这一身功夫才是最可靠的。” 他说完以后又对着嘉平帝道:“等会出去以后,不能再自称朕,也不能称呼太后为母后,要叫娘。” 嘉平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萧敬云立即笑道:“很好。” “娘,您快上来吧。”嘉平帝欢喜地叫了一声,让出了身旁的位置。 宋玉华准备上车的时候,张瑶低低唤了一句:“娘娘。” 他没有唤太后娘娘,而是娘娘。 这一句娘娘好像把宋玉华唤回了她还是皇后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会,回头看着张瑶道:“你每次在哀家面前玩弄小聪明的时候,是不是以为哀家是个傻子?” “可哀家若是傻子,又怎么能听懂你的言外之意呢?” 宋玉华说完,没有再顾忌愣住的张瑶,径直地上了马车。 萧敬云见她上车就气呼呼的,绷着脸不说话,便戏谑道:“生气了?” 宋玉华瞪了一眼萧敬云,萧敬云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心情愉悦道:“张瑶脸面再大也是对宫外那些人,对他你犯的着吗?” 嘉平帝跟着点了点头,看起来温和无害。 宋玉华不想跟萧敬云说话,她坐在窗边的位置,向儿子招了招手道:“到娘的身边来,娘告诉你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嘉平帝兴高采烈地凑了过去,母子俩在车窗边小声地说着话。 萧敬云把熏笼往他们的方向移过去,自己闭目养神。 马车很快就出宫了,顺着宽敞的大道走。 经过护城河的时候,宋玉华指着那对耀眼的石狮子道:“你爹带我去过那里,当时还有画师跟着画像。” 萧敬云的眼睛猛地睁开,撩开自己那一方的窗户看了起来。 那是宫门外的那对大石狮子,常常都见到的,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嘉平帝却好奇道:“那时爹和娘多大年岁?” 宋玉华想了想道:“你爹有十七吧,娘只有十四。” 嘉平帝“哇”了一声,兴奋道:“那爹和娘的感情是不是一直很好?” 宋玉华笑道:“当然!” 这时只听萧敬云重重一哼,无语道:“好,怎么不好?你爹死的时候你娘都哭断肠了!” 宋玉华:“……” 嘉平帝:“……” …… 沉默了一会,宋玉华转过头去怼萧敬云:“你不说话会死吗?” 萧敬云也不是故意要说的,他就是心里不舒坦。 见宋玉华怼他了,他便道:“今日出来玩是图个高兴的,你们母子俩继续,我不插嘴了。” 马车行驶到了街道上,他们特意挑的东大街走,那里多的是朝中重臣的府邸,街道闲杂人等少,都是些大间商铺或者敞亮的酒楼茶馆。 卖货郎都是挑着或者背着走,一般都是从商铺底下的房檐穿过,很少会走大街中央。 不过富贵人家的马车出行的也多,来来往往,也算是让嘉平帝看足了热闹。 集市上不宵禁,各式吸引客人的花灯就挂得特别多。 嘉平帝先是买了一盏牛灯,随后又看中了一对鲤鱼灯。还有很多精巧的木雕和玩偶也多,都是挑货郎伸手挂着卖的,嘉平帝见了稀奇,就想买来玩一玩。 难得儿子这般活泼,宋玉华大手一挥,买买买。 很快,马车就堆不下了。 嘉平帝从马车的窗户边递给张瑶,把玩过的,买到手不稀罕的都给他,让他放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去。 张瑶一边跟着马车跑腿,一边喘着粗气。 跑了十几个来回以后,张瑶渐渐回过神来。 皇上每次都叫他的名字,张瑶! 张瑶过来拿这个,张瑶过来拿那个! 很刻意,并非是依赖他或者是看重他! 皇上是……变相地在惩罚他! 因为刚刚他在太后上车的时候,有那么点不敬的意味! 张瑶咽下喉咙里的苦涩,抿着被寒风吹裂的唇瓣,有些哭笑不得地想着,皇上跟先帝真是一个性子! 护短! 尤其是面对太后的时候,真是不讲道理又没有原则! 苦笑一番,张瑶继续任劳任怨,连孟秀杰都看出点不对味的苗头来,暗暗帮着出力。 马车行驶到京城富丽堂皇的明月楼时,萧敬云让车夫停下。 他对宋玉华道:“我们在这里歇息,喝杯茶。这里的夜景极好,周围也热闹非凡,适合永晨下车逛一逛。” 明月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宋玉华七八岁时就来过了,不过上一次来好像还是五年前。 说起来她也有几分怀念明月楼的玫瑰饼和牛乳茶。 宋玉华给儿子理了理衣衫,问他道:“你想不想去街道上逛一逛?” 嘉平帝眼睛一亮,连忙点了点头。 宋玉华带着他一起下车,把杜忠和孟秀杰叫来吩咐道:“不可离明月楼百米以外,若有什么异动,立即护着少爷回来。” 杜忠和孟秀杰连忙抱拳行礼,恭敬应是。 宋玉华看着一旁抿着干裂的唇,看起来神情蔫蔫的张瑶道:“你就守着马车歇一歇,别把小命跑没了。” 张瑶苦涩地道:“奴才还是跟着小少爷吧。” 宋玉华闻言也不强求,淡淡道:“随你。” 吩咐完了,眼见儿子兴高采烈地逛商铺去了,宋玉华对身旁的萧敬云道:“既然一早就想来这里,可做了别的安排没有?” 萧敬云笑得如饮春风酒,三分醉意都上头了,一脸温柔缱绻道:“你放心好了,会有人暗中护着他们的。” 宋玉华心里踏实了,这才进了明月楼。 明月楼早就被萧敬云包下了,宋玉华才踏进去,迎上来的人正是苏锦荣。 苏锦荣穿着跑堂的衣服,一脸虔诚道:“奴才给夫人请安,请夫人先上雅间休息。” 宋玉华望着身旁的萧敬云,淡淡道:“不错啊,你这奴才连跑堂的活都干上了。” 萧敬云得意道:“我的奴才还是很有眼力劲的。” “你的儿子也不错,还知道帮你报仇!” 说到这个,萧敬云的笑容就更加止不住了。 原本他还是有些担心萧永晨会阻止他同宋玉华来往,可现在看来,只要宋玉华愿意的话,萧永晨应该也不会强烈反对的。 不管如何,今夜他好歹是看到一点希望了,心情自然是荡漾的。 宋玉华和萧敬云一起上楼的时候,对面的茶楼的雅间里,有道帘子剧烈地动了动。 萧敬云似有所觉地回头,只见他那目光犀利一扫,那还在晃动的竹帘里顷刻间闪过一道人影。 待他再仔细看去,曾经只有筷子大小的竹帘缝隙此刻有了拇指大小的裂缝,像是被人从中硬生生抽断一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之前食言了!忏悔中…… 第39章 帝王克星 看着萧敬云不走了, 宋玉华回头道:“你也要出去逛一逛?” 萧敬云给苏锦荣使了一个眼色,这才跟上去道:“今日专门陪你出来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宋玉华轻嗤一声, 懒得理他。 明月楼最大的包厢里, 宋玉华解了披风挂在衣架上, 然后看着露台外的灯光。 倘若不是天气寒冷, 坐在外面视野才是最为宽广的。可惜她一向畏寒,看了看便收回了目光。 厢房里摆设极雅, 窗户边上还修剪了几支含苞待放的梅花。 左边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芙蓉岁月,一世长康。” 苏锦荣带着人上了牛乳茶,玫瑰饼,还有几道精致的点心。 宋玉华坐下来, 拿起一块玫瑰饼尝了尝。 味道还是从前的味道,只是好像缺了点什么? 落地明罩外, 苏锦荣压低声音道:“对面茶馆的掌柜说,有位贵客刚刚走了。” 萧敬云皱了皱眉,不悦道:“本王不希望出什么意外。” 苏锦荣连忙应道:“奴才明白。” 萧敬云进去的时候,只见宋玉华在小口地喝着牛乳茶。 他坐下来问道:“甜不甜?” 宋玉华奇怪地打量着他道:“又不是没有你一份, 自己尝不就知道了?” 萧敬云道:“我这张嘴跟你那张精心喂养的嘴可不一样, 尝不出什么好坏?” 宋玉华赏给了萧敬云一个白眼。 萧敬云笑了笑,把凳子移过去挨着她,然后伸手环到她的腰上去。 宋玉华差点被呛到,连忙拦着萧敬云的动作道:“这是在外面呢, 你能不能收敛点?” 萧敬云收回了手, 悻悻然地道:“在宫里更不方便,这里好歹里外都是我的人。” 宋玉华站起来, 朝着窗户走去道:“别像小孩子一样,偷溜出来就肆无忌惮的。” 萧敬云道:“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他说着,语气明显很不爽了。 宋玉华环抱着手臂,目光穿过露台,落在对面茶楼的窗户上。 隔得远远的,看也看不清楚,不过那房檐下挂着的鸟笼到挺显眼的。 萧敬云有几分服软地走过去,从宋玉华的身后搂着她的腰道:“我知道你怕永晨看见,我就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不是想对你图谋不轨。” “你要是想去街上逛一逛,我会让苏锦荣陪着你,不会露面的。” 宋玉华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好逛的,就算你把那一份热闹堆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习惯了。” 萧敬云觉得心里挺压抑的。 就好比当年他在军营里横冲直撞惯了,突然回到京城,又碰上那些尔虞我诈时的漠然和冷戾。 有时候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回应罢了。 同样的,他相信宋玉华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她已经孤独惯了,所以觉得格格不入而已。 搂着宋玉华的手紧了紧,萧敬云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放下太后这个身份,跟我一起离开京城。” 宋玉华直白道:“没有想过。” 萧敬云道:“那你现在可以想。” “不想。”宋玉华直截了当地拒绝。 萧敬云放开搂着她的手,不悦道:“为什么?” 宋玉华冷哼道:“我不想死了葬在荒山野岭,说不定还不到百年坟地就被人给刨了。” 萧敬云:“……” “你……你竟然在想这个???” 萧敬云十分不能理解,用难以置信且大受打击的目光盯着宋玉华。 宋玉华也看着他,并且十分郑重地道:“我从十三岁起就不喜欢做白日梦了。” 萧敬云:“……” “那也可以好好修个墓啊,你至于吗?” 宋玉华转过身去,没出声了。 萧敬云急了,伸手去拽她的手臂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啊?” 宋玉华被他拽得难受,拍着他的手背道:“放手。” 萧敬云死拽着不放,目光灼灼地盯着宋玉华。 两个人正在僵持的时候,苏锦荣急奔上来道:“主子,夫人,小少爷救个小姑娘。” 宋玉华瞪了一眼萧敬云,凶狠极了。 萧敬云一时心颤,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宋玉华看着苏锦荣道:“怎么回事?” 苏锦荣苦笑道:“奴才也不清楚,听说是小姑娘从戏楼跑出来,不知怎么就撞到了小少爷。” 宋玉华急着要下去,萧敬云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萧敬云说完,也不等宋玉华做决定就匆匆下楼去了。 宋玉华看着萧敬云的背影,顿了顿,还是选择跟上去。 …… 萧永晨逛了一会,被一个卖布偶的商贩吸引了。 他正在看一个猫布偶,它那皮毛又短又柔软,摸起来可舒服了。 商贩见这位小少爷身边跟着不少人,寻思着这生意有赚头,便兴致勃勃地说道:“小少爷可真有眼光,这是绒布偶,摸起来可舒服了。而且这猫做得很逼真,还可以拿回去逗逗家里的猫玩呢。” 萧永晨伸手过去,那商贩立即解下来准备递给萧永晨。 就在这个空隙,突然有个矮矮瘦瘦的小姑娘扑到在商贩的脚边。 商贩忙着做生意呢,不耐烦地踢了踢道:“谁啊,别拽我脚啊。” 小姑娘本就受惊过度,这一踢直接往后仰翻,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庞来。 萧永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呆愣了片刻。 主要是小姑娘的脸肿得有些变形了,看起来十分可怜。可她那一双圆圆眼睛却清澈极了,无悲无喜的,看起来像是平静一汪清泉。 “你……” 萧永晨刚开口,张瑶便护在他的面前,看起来格外谨慎。 不远处急急追来三个成年男人,他们看见小姑娘的时候,一瞬间眼眸放光,恨不得一把捉住。 小姑娘没有多做停顿,爬起来就想跑。 可就在这时,蹿得极快的一个中年男人已经伸手扯住了她的头发。 探头的萧永晨头皮一紧,下意识僵住了身体。 可那个小姑娘只是皱了皱眉,尽量让自己往后贴,不要太痛苦。 “啪”的一声,中年男人狠狠地给了小姑娘一个耳光。 “我让你跑,贱蹄子,看回去不打死你。” 中年男人说完,抓住小姑娘就要走了。 萧永晨出声道:“你放开她。” 与此同时,孟秀杰和杜忠上前将中年男人给围了起来。 中年男人的帮手一下子聚了上来,一副准备干架的势头。 孟秀杰出手很快,三两下就将那中年男人的同伙制服在地。中年男人见遇见硬茬了,便放开小姑娘道:“少爷是哪家的?您要管闲事也可以,可这小姑娘是我家主子的奴婢,签了生死契的。” 脱离钳制的小姑娘摇了摇头,清晰地道:“不是。” 那中年男人面色一变,怒吼道:“小丫头可别胡说啊,什么不是?” 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人,清晰道:“我爹是在户部当官的,叫卫宁,我娘叫胡琴雅,我是被你们抓去的。” 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五六岁,说的话却清清楚楚,一点也不含糊。 张瑶眉头微皱,询问道:“可是户部员外郎卫宁?”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永晨震惊地望着小姑娘,又看了看张瑶,意外道:“卫宁?” 张瑶点点头道:“卫宁前些日子向摄政王告假,说是家中爱女失踪,已经报了顺天府。” 萧永晨伸手把小姑娘拉到身边去,结果他感觉到小姑娘的手上黏黏的,低头一看,只见小姑娘一双手满是伤口,有些甚至还在流血。” 萧永晨连忙放开她,怒斥道:“天子脚下竟然发生此等恶事?” “孟秀杰,你抓住他们查个清楚。” 孟秀杰连忙将那中年男人也打倒在地,不一会他的人就上来押着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渐渐散了,这街却是逛不下去了。 萧永晨主动将小姑娘带去了明月楼,张瑶临走前还是将那个猫玩偶买下,然后追了上去。 萧敬云下楼的时候,只看见一个惨兮兮的小姑娘和紧张兮兮的萧永晨。 “怎么了?”萧敬云问道。 张瑶连忙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萧敬云盯着小姑娘的五官看了看,点了点头到:“是有点像卫宁,派人去通知了没有?” 张瑶道:“派去了,估摸着一会就有人来接了。” 萧敬云赞赏地看着小姑娘道:“被打得这么惨,怎么没有哭?” 小姑娘道:“哭过了,他们还是打,就不哭了。” 萧敬云道:“到是个明白的。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柔柔地道:“卫沁潼。” 刚刚下楼来的宋玉华脚步凝滞,有片刻的愣神。 她看向卫沁潼,小姑娘惨兮兮的,五官几乎都变形了,可那双眼睛却显得沉静极了,跟记忆里的没什么两样。 轻叹一声,宋玉华开口道:“让人打点热水给她洗一洗,上街给她买身衣服,好歹别让她家里人看到她这副惨样。” 苏锦荣连忙招呼明月楼的人忙活起来,小姑娘屈膝给宋玉华行礼,萧永晨连忙扶住她道:“你有伤,不用的,我娘不会生气的。” 一旁的宋玉华翻了个白眼,下意识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按了按。 萧敬云瞥见了,暗笑道:“你至于吗?” 宋玉华叹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萧敬云撇了撇嘴,凑到宋玉华的身边道:“知道什么?” 宋玉华的唇瓣起起合合,无声地说道:“帝王克星。” 萧敬云只顾着盯宋玉华的唇,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到是一旁的张瑶看见了,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回来了,哈哈哈哈。 第40章 天意 卫宁夫妇很快就来接卫沁潼了, 宋玉华和萧敬云避到楼上去了。 萧永晨没走,一直在大堂里等着。 卫宁在张瑶是示意下也没有道明萧永晨的身份,只是带着妻子和女儿对着萧永晨拜了又拜。 他们临走前, 萧永晨将张瑶买来那个小玩偶猫送给了卫沁潼。 等到卫家的人都走了, 萧永晨才上楼去。 宋玉华见儿子神情怔怔的, 仿佛还没回过神来。朝着儿子招了招手, 宋玉华道:“想什么呢?” 萧永晨道:“她哭了。” 宋玉华看向跟来的张瑶,只见张瑶解释道:“小姑娘见了爹娘, 哭得厉害。不过少爷把玩偶猫送给了她,想必这会已经不哭了。” 最后这一句,自然是说给萧永晨听的。 宋玉华轻哄道:“她已经很幸运了,你想一想,要是今晚她没有遇见你会有什么下场?” 萧永晨想到那个恶狠狠的中年男人, 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宋玉华摸着儿子的脸蛋道:“所以啊,永晨要好好当这个皇帝。只要你当好了皇帝, 那些当官的才会勤勤恳恳办差,老百姓的日子才会好过。” 萧永晨捏了捏拳,小脸满是认真道:“我回去一定要查清楚的。” 宋玉华笑道:“那是当然。” 得到了母亲的肯定,萧永晨的脸上总算多了些笑容。 回去的路上, 萧永晨带着张瑶坐了后面一辆马车, 没有挤在宋玉华和萧敬云的中间。 萧敬云到是挺高兴的,不过宋玉华一路上没有什么话,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萧敬云开解道:“我让人查过了,卫宁身世清白, 不会用女儿设局的。更何况我们是临时出宫, 他不可能提前算得到。” 宋玉华蹙着眉头道:“我不是怀疑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那是因为什么?我看你心神不宁的。”萧敬云疑惑道,心像是被什么抓着, 有些忐忑起来。 宋玉华轻叹一声,目光盯着萧敬云,不知从何说起。 前世她之所以反对儿子立卫沁潼为后,那并不是因为她讨厌卫沁潼,而是因为……前世的卫沁潼并不是在失踪几日后找回来的,而是十年后跟随戏班回京城唱戏,自己上卫家说明身世的。 因为她记忆太好了,童年里的事都记得,卫宁便认下了她。但那时卫沁潼的母亲已经疯了,家里主事的是他父亲后娶的平妻曹氏,因为遭受曹氏的嫌弃,卫沁潼在卫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也因为这样,卫沁潼的婚事便耽搁了。直到她为儿子第二次选秀时,卫宁已经官至户部侍郎,卫沁潼得以入宫参选。她原本也没有在意,直到见儿子独宠卫沁潼以后她才让人打听。 在戏班十年,做了十年的伶人,回到京城两年,声名狼藉,无人上门求娶,身世坎坷是真,让人诟病也是真。 后来儿子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希望她能站出来为卫沁潼说句话,同意他立卫沁潼为后。 但是她拒绝了。 眨了眨眼睛,宋玉华吐了一口烦闷之气道:“我有些相信天意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萧敬云也品不出好坏。 他那瞳孔微震,出声道:“什么意思?” 宋玉华道:“就是好像我赶不走你了。” 萧敬云:“……”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萧敬云扬起了嘴角,开怀道:“你早说啊,吓死我了。” “我以为你要说,滚吧,我玩厌了。” 宋玉华:“……” 无语地瞪着萧敬云,宋玉华一脸嫌弃道:“你觉得那是我会说的话?” 萧敬云嘿嘿地笑,伸手搂着宋玉华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逗你开心而已。” 宋玉华勉强勾了勾嘴角,到是没有推开萧敬云。 摇晃的马车往前驶,车帘时不时晃动着,有那么些缝隙足以让人窥探了。 一闪而过的笑颜…… 那搭在肩膀上没有挪开的手…… 那亲密无间的两人…… …… 清冷的街角,有一人矗立着,带着斗笠,像是个孤独的夜行人。 …… 后面一辆马车里,萧永晨把玩着买到的手鼓,时不时敲上一两声,然后静静地听着。 坐在窗边的张瑶默不出声,不过悬着的心跟颠簸的马车一样,难以得到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萧永晨忽然道:“如果皇叔真的想做什么,你拦不住的。” 张瑶浑身一震,寒毛都竖起来了。 片刻后,只听他鼓起勇气道:“那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先帝对太后的情意,皇上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萧永晨轻嗤道:“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母后的心意吗?” 张瑶难以置信道:“皇上……您怎么能这样想?” 萧永晨道:“是你不明白,不是母后不明白。母后在乎的人早就已经不是父皇了,她现在最在乎的人是我,只要她觉得没有对不起我的,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虽然不知道皇叔对她承诺了什么,但我知道,如果皇叔想害我,母后一定不会姑息。” 张瑶低垂着头,整个人颓废又失望。 他当然希望皇上站在他这边,可现在的事实是,皇上根本不可能站在他这边。 仔细地思量以后,张瑶道:“奴才明白了。” 萧永晨不知道张瑶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那最好了。” …… 卫沁潼的案子交给孟秀杰去查了,才两日就查出了端倪。 线索指向郡王萧钰平。 那个抓走卫沁潼的人是秋丰班的人,而秋丰班一直都是靠着萧钰平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 孟秀杰上报的时候,萧敬云便道:“这件事有些蹊跷,萧钰平怎么说的?” 孟秀杰惭愧道:“郡王躲回了肃王府,属下进不去。” 萧敬云怒斥道:“胡闹,他这么大个人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嘉平帝道:“要不皇叔去一趟肃王府吧,不管如何,这件事总是要查清的。” 萧敬云点了点头,出声道:“好,本王这就去一趟肃王府。” 萧敬云抬步就离开了昭和殿,嘉平帝想了想,又对孟秀杰道:“你跟去看看,若是老肃亲王实在不肯放人就请摄政王先回来。” 孟秀杰随即也跟了出去。 张瑶奉了茶,在一旁温和地道:“皇上不必太担心了,摄政王的面子老肃亲王怎么也要给的。” 嘉平帝点了点头,心里隐隐不适,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在书海里沉沦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遇刺 宋玉华懒懒地靠在前沿炕上, 炕桌上放着手炉和热茶。 她的手肘半搭在炕桌边上,有些昏昏欲睡。 凝霜和秋露的眼睛转来转去的,生怕她碰倒了热茶。 忽然间, 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宋玉华蹙起眉头, 凝霜立即出去查看。 片刻后, 只见凝霜急匆匆地进来道:“太后, 摄政王出事了!” “什么?”宋玉华一下子站起来,衣袖扫到了茶杯, 热茶就顺着炕桌流在了暖炕上。 秋露连忙过去帮着整理,宋玉华拂开她,问着凝霜道:“出什么事情了?” 凝霜面色沉重道:“听说是带着萧郡王进宫时在路上遇到了刺客,摄政王为了保护萧郡王,受了刀伤。” 宋玉华气得想骂人, 可却顾不上,嘴里急急地追问道:“伤在了哪里?重不重?” 凝霜道:“刀伤不重, 不过听说刀上有毒,摄政王已经昏迷不醒了。” 宋玉华面色骤变,立即就出了慈宁宫。 …… 仪安殿内,张太医已经在看诊了。 萧钰平在一旁擦着眼泪, 哭得眼睛都肿了。 嘉平帝也是急得面色发白, 交握的手指捏得青紫交加。 宋玉华踏进殿门的时候,张瑶的眼眸微微一闪,连忙恭敬道:“太后娘娘来了,张太医已经在看了。” 宋玉华瞥了一眼萧钰平, 冷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钰平怂着肩, 小声道:“回太后的话,摄政王带着臣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刺客, 那些刺客见摄政王英勇无敌,便全都来围攻臣。臣不敌,险些丧命,承蒙摄政王搭救。” 萧钰平指着肩膀道:“伤得不重,就是那些刺客也太歹毒了,在刀上涂了毒。” 宋玉华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转进了内殿。 张瑶上前拦着道:“张太医在包扎伤口,太后不便……” “滚开。”宋玉华吼道,一把拽开了张瑶。 萧钰平都忘记哭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宋玉华像是想起了什么,踏入内殿的脚微微一顿,转头道:“是谁跟着摄政王去的?” 萧钰平懵懵地摇了摇头,他没有见到其他人。 可这时嘉平帝道:“儿臣有让孟秀杰跟去。” 宋玉华厉声道:“那就传孟秀杰来见。” 嘉平帝连忙给张瑶使了个眼色,张瑶立即匆匆退下。 宋玉华进了内殿,苏锦荣带着两个小太监给张太医打下手,一个在换帕子,盆里的热水都已经染红了。 张太医一边医治,一边颤抖道:“这……这是硬生生剜了块肉啊!” 宋玉华探头去看,一瞬间目光凝滞。 肩膀上的血已经止住了,翻起的皮肉明显看得出被剜一块,周围的衣服沾满了血污,连被子上都是。 更为可怕的是,那肩膀的四周呈现黑紫色,连萧敬云的唇瓣也是。 “这还有得救吗?”宋玉华问道,连她都没有察觉,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张太医猛地回头,跪在地上。 宋玉华连忙道:“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 张太医连忙站起来道:“这毒太霸道了,微臣一时还没有头绪,只能勉强压制。” 宋玉华道:“宫里珍贵的药材都紧着用,还需要什么让张瑶去找。” 张太医抬起头来,有些欲言又止。 宋玉华急声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太医看了一眼苏锦荣,苏锦荣直接跪在地上道:“当年西域进贡了三颗回春丸,先帝留了一颗给太后娘娘,不知道太后娘娘可还记得?” 宋玉华忘记了。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来了,上一世她给卫沁潼用了,不过那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长了,卫沁潼也只是多保了三天的命。 “哀家这就让人去拿。”宋玉华说着,立即转身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苏锦荣紧跟着,小声地道:“太后……” 随着苏锦荣越压越低的声音,宋玉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当她走出去的时候,遇上了来回话的孟秀杰。 孟秀杰道:“启禀太后,微臣追上摄政王时,摄政王让臣不必跟着。” 宋玉华道:“你是奉皇上的命,怎么执行的却是摄政王的令?” “即便你不能违抗摄政王,那你怎么也没有回禀皇上?” 孟秀杰连忙跪地道:“太后息怒。臣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所以一直暗中跟着摄政王。摄政王遇刺后,臣第一时间带人追击凶手,只是……” “只是什么?”宋玉华问道,目光一片冷戾。 孟秀杰道:“臣本来留了两个活口,只是他们提前服毒了。臣已经让顺天府追查他们的身份了,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宋玉华冷哼一声,甩袖出了仪安殿。 嘉平帝看了看内殿,最终还是不放心地留在了仪安殿,并没有走。 孟秀杰还跪在原地,没有太后的命令,皇上也没有出声,他便不能起来。 张瑶视而不见,所有宫人也都视而不见。 宋玉华急匆匆地回了慈宁宫,她找到回春丸的时候立即折返。 只是当她刚出慈宁宫的时候,丰宝便急匆匆地跑来道:“太后娘娘,您快去昭和殿看看吧。几位辅政大臣都入宫了,说什么摄政王生死未卜,让皇上先收缴了摄政王的兵符。” 宋玉华气笑了,痛斥道:“这群老畜生未免也太嚣张了。” 丰宝连连点头,以为一定能将太后请到昭和殿的。 谁知道太后径直前往仪安殿,丰宝都急疯了,不停地提醒道:“太后娘娘,皇上还在昭和殿等您呢?您要去为皇上做主啊!” 宋玉华猛地甩了丰宝一个耳光,“啪”的一声,丰宝都被打蒙了。 宋玉华冷笑道:“是张瑶让你来请哀家的吧?你这个蠢货,怪不得张瑶看不上你,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皇上是大燕的皇上,他们一群当臣子的能下手打皇上不成?” 丰宝还站在原地,面容麻木极了。 凝霜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低斥道:“蠢货,现在让皇上去收缴兵权岂不是坐实摄政王是被皇上暗害的?” 丰宝猛然醒悟,也顾不得太后了,直接往昭和殿跑去。 第42章 不疼,你尽管踩 宋玉华急匆匆地赶回了仪安殿, 将回春丸给了苏锦荣。 苏锦荣抹着眼泪道:“王爷昏迷前说,那些人真正想杀的是萧郡王。” 宋玉华了然道:“哀家明白了。你先照顾好他,哀家要去昭和殿了。” 目送太后离开, 苏锦荣将回春丸递给张太医。张太医正要接的时候, 苏锦荣往后缩了缩手, 声音低沉道:“今日的凶险张太医也看见了, 要不是王爷当机立断先剜了块肉,只怕有这回春丸也无济于事了。只是为何您在我面前如此笃定回春丸有用, 在太后的面前却欲言又止呢?” 张太医甩了甩手,一脸无奈道:“这回春丸是神药不错,可它……已经被太后藏了四年了,我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啊。” 苏锦荣闻言,这才将回春丸放在了张太医的手上。 “我们王爷会吉人天相的。”苏锦荣肯定道。 张太医连忙点头附和, 心里却暗暗地想,总算把这颗回春丸从太后的手里要到了。 不然白费了一颗好药, 等到真正需要用的时候,只怕都没啥药效了。 张太医嘴上说了拿药兑水服用,实际上那药在入水之前已经被他掐了一半偷藏起来了。 …… 昭和殿里是真的热闹,定国公都来了。 几个辅政大臣拥簇着定国公打头阵, 苦口婆心地劝着嘉平帝下旨缴了摄政王的兵符。 若是以前, 定国公一定会袖手旁观,可自从出了宋玉如那件事定国公就有些心神不宁了。 思量再三,定国公站出来道:“皇上,您先收了摄政王的兵符, 等摄政王身体康复了您再赐还给他就行了。” 嘉平帝定定地望着定国公, 冷冷道:“摄政王只是昏迷不醒,你们不必如此急躁。” 定国公有些底气不足道:“可摄政王手里握着的, 毕竟是可以调动十万兵权的兵符啊,这要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那不如定国公告诉朕,谁是有心之人?”嘉平帝问道,目光已经泛寒了。 定国公心里一震,唇瓣嗫嚅着,似乎有些难言道:“这……” 张瑶见情况不对,连忙站出来道:“皇上,定国公也是好意。” 其他辅政大臣连声附和,一时间嘈杂的声音将年幼的嘉平帝淹没其中。 就在这时,踏入大殿的宋玉华怒吼道:“都给哀家闭嘴!” 嘉平帝本就又气又急,冷不防看见自己的母后来了,脱口而出一声:“娘。” 这一声娘喊得宋玉华心肝发颤,连忙张开手准备接着朝她奔过来的儿子。 嘉平帝一扑进那温暖的怀抱,眼睛顿时就湿了。 宋玉华一边安抚儿子,一边冷戾地扫视着大殿中的大臣们。 “曹甫,哀家命你跟孟秀杰联手查出刺杀摄政王的真凶,三天之内你们要是查不出,那便给哀家滚出京城去。” 被点到名的曹甫和孟秀杰一时间惶惶对视,随后跪地告退。 宋玉华盯着定国公,目光深不可测。 定国公暗暗捏了捏拳,心想他还是别淌这趟浑水了,谁知道女儿却突然道:“定国公既然想让皇上趁机收回摄政王的兵权,不如带着几位大臣先下去好好商议一番,这兵权收回之后谁能接得住?” 定国公和兵部尚书安定山眼睛一亮,随即连忙退下。 等到昭和殿里的大臣都被打发完了,嘉平帝问道:“母后,皇叔他……” 宋玉华摇了摇头道:“母后也不知道。现在只有张太医能够救摄政王,母后救不了。” 嘉平帝失落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他拽着衣角,压低声音道:“那兵符要收吗?” 宋玉华看着张瑶微微移过来的目光,突倪地笑了笑。 “如果摄政王就这样倒下了,那是要收的。所以谁能接呢?” 嘉平帝也认真地思量起来,过了一会,他小声地试探道:“徐青昊可以吗?” 宋玉华淡淡道:“皇上多听听辅政大臣们的意见吧,这件事母后不能替你做主。” 嘉平帝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思索起来。 宋玉华一直在昭和殿等着,只可惜定国公和安定山有了分歧,意见难以统一。 定国公推荐徐青昊接任兵权,安丁山推荐巡城营指挥使何瑜或是兵部右侍郎田鹏飞。 定国公觉得何瑜没有资历,田鹏飞没有能力,根本不肯妥协。 最后说来说去,他们勉强同意暂时由萧钰平接管。 结果当他们几人将萧钰平推到宋玉华的面前,宋玉华那嫌弃的目光扫向萧钰平,只见萧钰平立即跪地道:“太后明鉴,臣真的是无能接管虎啸营啊。再说了,摄政王为了救臣生死未卜,臣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无耻至极的事?” 宋玉华冷哼一声,目光看向定国公等人。 定国公等人老脸一红,一时间诺诺不安。 “再去议。”宋玉华开口,神情十分冷戾。 定国公有些恍惚,摄政王生死未卜,女儿好像全然不在意。莫不是之前张瑶说的那些话都是幌子? 拿不定主意的定国公带着安丁山等人再一次离开了昭和殿,没过多久,小太监来传话,说是徐青昊求见。 嘉平帝的目光微微动了动,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母后。 只见他母后有些疲倦地坐在椅子上,伸手揉着额头,淡淡道:“传。” 嘉平帝主动道:“母后,我想去看看皇叔。” 宋玉华点了点头。徐青昊来的时候,刚好跟嘉平帝错开。 张瑶紧跟在嘉平帝的身后,离开昭和殿时,下意识转头去看徐青昊。 徐青昊也看他,不过很快将目光收回,进了昭和殿。 …… 徐青昊跪地给宋玉华请安的时候,宋玉华站起来道:“你一向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现在怎么也来了?” 徐青昊跪在地上道:“摄政王出了这么大的事,臣理应进宫探望的。再则,他们应该按耐不住了吧?” 宋玉华点了点头,嗤笑道:“向来收复容易,托付难。哀家纵观京城,实难找出可信可托之人。” 徐青云眼眸微动,声音低沉道:“臣也不能信吗?” 宋玉华摇了摇头道:“不能。” 徐青昊的身体僵了僵,有些出乎意料道:“为什么?” 宋玉华直视他,冷硬道:“外戚权柄太大,皇室宗亲必不安生。皇上年幼,辅政大臣能决断地方官员的仕途,党派之争不过是早晚的事。” 徐青昊略显恍惚道:“所以……太后很依仗摄政王,认为他可以平衡朝中的势力?” 宋玉华点了点头,轻叹道:“可是现在,这块平衡木就快被打碎了。” 徐青昊默然,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宋玉华便道:“哀家知道你是好心,只不过就算你接任了兵权,你也只能保得了京城安生,保不了地方军政的安生。” “天下太平时,文武百官或许还会守护皇室正统。可当天下不太平时,那便是有能者居之。” 徐青昊苦笑了一下,站起来道:“是臣小看太后了,太后胸有丘壑,想必早就有解决的办法了。” 宋玉华没有回答,她只是在赌萧敬云能活下来。 先帝死的时候,那种苍凉的无助感伴随了她很久,以至于她有段时间谁也不肯信了。 可现在她的心里满满都是坚定,从未有过一刻的迟疑,那就是她希望萧敬云能活着。 先帝将虎啸营的兵权给了萧敬云,不仅仅是因为他身负军功,更因为他是太宗之子,皇室正统。 退一万步说,皇室宗亲这一脉,萧敬云若是反了,各地军政皆不敢动。可若是换个人反,那便是地龙翻身,不得安宁了。 想到这里,宋玉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轻淡道:“哀家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能干,早在先帝宾天的时候就垂帘听政,结党专权了。当初既然不愿宋家独大,现在更不会了。” 徐青昊颔首,黯然退下。 他走的时候,步伐像猫儿一样轻,好像宁愿自己从未来过,那种企图掩盖足迹的迹象太明显了,到显得他很颓废一样。 可宋玉华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种淡淡的惆怅。 夕阳将近,晚霞的光芒里泛着耀眼的红。谁看都是一场死局,可他们怎么就笃定了,萧敬云不能活下去呢? 可如果萧敬云真的不能活了,他们为什么又要如此急躁?难道多等两日就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故不成? 宋玉华讥讽地勾了勾嘴角,忽然想起自己离世前,那些在耳边吵吵嚷嚷的哭声。 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的了,闭上眼睛嘴角都是微翘的,带着那么些无惧的洒脱。 可那是前世的她,那时她心里是空荡荡的,临死前的思绪像风筝一样飘远,有种放任的释然。 不像现在,再次接触生死时,主角不是她,可她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压得难受极了。 没有什么想哭的感觉,可就是觉得难受,一种难言的惶恐一直笼罩着,生怕就有那么一点万一……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 徐青昊走了,没过多久定国公也走了。 安丁山等人决策不了,在夕阳落山之前心有不甘地离宫了。 嘉平帝回了昭和殿,认真地询问着萧钰平关于秋丰班抓人的事情。 眼看事情闹大了,萧钰平哪里还敢隐瞒?便将自己欣赏伶人江景辰,赎他搭建秋丰班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景辰醉心唱戏,为了找个人能撑得住场子的,萧钰平特意花了大价钱从金陵请一位班主,这位班主颇有手段,短短两年就让秋丰班跟大喜班一样,成为京城最有名的戏班了。 只是萧钰平万万想不到,他花大价钱请来的这个班主结交的都是三教九流之徒,其中就有拐卖妇女孩童的人贩子。 那些人仗着萧钰平的势没少为非作歹,事情暴露了,又是摄政王在追查,那班主连夜就跑了。 萧钰平得知是自己监管不力,一边派人去抓那个班主,一边回肃王府请自己的祖父老肃亲王出面作保,免他些许罪责。 奈何老肃亲王不愿出面,萧钰平觉得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便躲着不肯出府。 后面便是萧敬云亲自去抓萧钰平,结果两人在半道上遇到了截杀。 嘉平帝听完以后,平静地看向张瑶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瑶沉凝道:“那个班主跑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好像是存心把郡王推出来,让郡王连个临时顶罪的人都找不到。” 嘉平帝看向萧钰平,萧钰平苦着一张脸道:“臣就是觉得很憋屈。这件事臣是有责任的,可臣总感觉被坑了,一时间心里不忿,并不想一力承担。” 宋玉华走了过来,淡淡道:“那一日的出行,被有心之人察觉了。从皇上救卫家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幕后之人就开始布局了。” 张瑶和嘉平帝同时看了过去,宋玉华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地道:“你们继续查吧,哀家去看看摄政王。” 张瑶动了动嘴,下意识去看皇上。 结果只见嘉平帝缓缓点了点头,声音轻柔道:“母后慢走。” 宋玉华微微颔首,随即出了昭和殿。 看着太后清冷的背影,萧钰平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外面传的那些流言未必不是真的,可同时他又很害怕是真的。 就在他不知如何自处的时候,只听皇上道:“带郡王下去配合孟秀杰调查,命孟秀杰确保郡王安全,若再有什么意外,他也不必再来见朕了。” 张瑶立即上前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说完,看向萧钰平。 萧钰平迟疑着,心想摄政王都躺着了,孟秀杰能成什么事? 可在他迟疑的时候,皇上那目光定定地望着他,不偏不倚,有些微凉。 萧钰平立即就怂了,俯身行礼,乖乖地跟着张瑶走了。 等他们离开以后,嘉平帝召来丰宝道:“你去仪安殿守着,若是摄政王有什么好转,你立即来报。” 丰宝道:“皇上,仪安殿若是有什么消息,太后娘娘会命人来传的。奴才想守着您,陪您说说话。今日张总管支开了奴才,让奴才去慈宁宫请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都打奴才了,说奴才没眼色,看不出什么轻重缓急,活该被张总管压着。” 嘉平帝看了看委屈的丰宝,又看了看年幼的自己,轻哼一声道:“父皇曾经说过,要仰仗别人就不能动别人的根基,否则压垮的就不仅仅是别人了,也有可能是自己。” “不如就是不如,以其抱怨还不如多学着点。” 丰宝连忙跪在地上请罪,再不敢有什么怨言了。 …… 仪安殿里,苏锦荣在内殿里守着,张太医在侧殿里休息。 宋玉华去的时候,苏锦荣迎出来道:“张太医说王爷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不过体内的毒一时半刻还解不了,只能慢慢调养了。” 宋玉华走进内殿去看,她靠近床幔的时候,明显能听到粗浅的呼吸声。 很有节奏感,至少不是像将死之人那样断断续续的。 苏锦荣搬了椅子来,她顺势坐下。 苏锦荣又奉了茶,这才开口道:“王爷小时候生了天花,太宗皇上让移出宫外去养。那个时候珍妃娘娘自请封了宫门,护着王爷在静宜宫里养了七八天才好转的。王爷对珍妃娘娘的感情很深,一直想立府以后接珍妃娘娘出宫静养,只可惜……王爷一直没有做到。” 所以呢? 宋玉华想,所以着成了萧敬云的心病,所以关于他母妃的事情他都不愿再提及? 还说是,苏锦荣想告诉她一些别的事情? 她侧着头看向苏锦荣,淡淡道:“他母妃的死真的跟先帝有关?” 苏锦荣惊愕地张了张嘴,一片哑然。 宋玉华收回目光,不轻不重道:“先帝跟珍太太妃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锦荣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回神,声音轻颤道:“涉及宫闱阴私,奴才不敢多嘴。若是王爷醒来,太后可以亲自问一问王爷。” 宋玉华闻声冷嗤道:“你都说是宫闱阴私了,他又怎么可能会说?” “罢了,横竖跟哀家也没有什么干系!” 苏锦荣的膝盖颤了颤,有些想跪了。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在呐喊,狂躁地呐喊。 太后娘娘,您若是知道真相的话,或许就不会忌惮王爷了。这对你们的关系来说,或许是临界点,说不定一激动,直接就跨界了。 可惜啊……他胆子还没有那么大,更何况这又是在宫里。 自己闷了一会,好歹是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宋玉华想陪一陪萧敬云,便对苏锦荣道:“你退下吧。” 苏锦荣道:“张太医每隔半个时辰会来给王爷诊脉。” 宋玉华道:“哀家知道了。” 苏锦荣闻言,弯腰退了出去,然后静静地守在殿外。 …… 宋玉华是穿着太后的冠服来的,衣服繁琐,头冠沉重。 苏锦荣退下以后,她便将手肘懒懒地撑在桌面上,然后侧着头看着床上躺着的萧敬云。 “你还不醒?”宋玉华道,声音不紧不慢的。 萧敬云没有任何动静,宋玉华又道:“别装了,我刚刚看见你的睫毛动了。” 萧敬云的手指动了动,装作才醒的模样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宋玉华,只见宋玉华也正在看他,不过目光满是深究的意味。 萧敬云咳嗽一声,想起床。不过他那身体才刚刚一动,嘴巴立即就发出“嘶嘶”声,看起来疼得很。 宋玉华冷哼一声,站起来去扶他。 结果她才刚刚伸手过去就被萧敬云猛力一拉,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床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宋玉华没好气道:“你身上还有伤的,疯什么?” 萧敬云打量着她的冠服,不满道:“以后别穿这种死气沉沉的衣服,一点也不好看。” 宋玉华看着深紫色绣金凤的冠服,理了理对襟大衫道:“那群老臣都进宫了,不穿这个怎么压得住?” “到是你,几时醒来的?” “我瞧着苏锦荣好像并不知情。” 否则也不会在她的面前提起他的母妃了。 萧敬云蹙了蹙眉,淡淡道:“毒发昏迷前我提醒过他,让他注意今日按耐不住的大臣。他应该是察觉我留了一手,但是又不想让你知道。不愧是我的人,心里还是念着我的。” 宋玉华骂道:“无耻。” 萧敬云一只手动不了,只能用一只手紧握着宋玉华的手,按耐不住地道:“无耻什么?” “你可知那些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把萧钰平弄死了,到时候污水往我身上一泼,把老肃亲王推出来让我偿命,留在京城的皇室基本上就瓦解了。” 宋玉华冷哼道:“所以你以为自己很聪明,还去帮萧钰平挡刀?” 萧敬云黑着脸道:“我察觉刀上有毒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后悔,恨不得自己先结果了萧钰平那个白痴。” “好在我动作够快,当即狠心剜了块肉。不过即便是少量的毒,也够我昏上一阵的了,我寻思着背后之人或许认为我没救了,或者一时半刻醒不了,一定会趁机怂恿你来夺兵权,因此昏迷前叮嘱苏锦荣提点你几句。” 宋玉华没有说话,萧敬云云淡风轻地说,看起来运筹帷幄。 可她还是看见了他的伤口,看见了他昏迷不醒的样子。 凶险是肯定的,否则那些大臣也不可能闻风而动。 瞧见宋玉华不愿多谈,萧敬云轻轻地摇着她的手臂道:“怎么了?没有收获?” 宋玉华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就不怕自己真的死了?” 萧敬云直白道:“当然怕啊,可那个时候怕也没有用。都怪我太大意了,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敢当街伏击我。” 宋玉华轻嗤道:“孟秀杰一直跟着你的,你一直没有发现?” 萧敬云眼眸一闪,随即摇了摇头。 宋玉华甩开萧敬云的手站起来,声音颇为冷戾道:“那这件事牵扯就大了。” 萧敬云一时愕然,随即又无所谓地笑道:“这一次不成,他们再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等我好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宋玉华冷笑道:“你继续贫吧,我先走了。” 萧敬云见她作势要走,急得从床上爬起来,像个瘸子一样拖着僵硬的一双腿,直直地朝着宋玉华扑了过去。 宋玉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发愣的瞬间已经被抱了个满怀。 萧敬云紧箍的力道从轻到重,很快将人牢牢地扣住,然后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冷香。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拼着伤也伤了,痛也痛了,不如做个局还能看看你担不担心我?” “他这种毒我在军中的时候就见过,烈是烈了些,但少量入体还不至于会要人命。下毒的人也知道,所以才急着想收回我的兵权,否则只等我尸体凉了,再顺理成拿回便是。” 萧敬云说完,到有些委屈地在宋玉华的肩上蹭了蹭。只是那绣凤凰的是金线,刮得他脸有些不适,这才勉强忍住没有继续。 宋玉华任由他抱着,感受他身体传过来的温热,声音不轻不重道:“一开始想不明白的,现在也想明白了。” “只是我很想问一问你,你让苏锦荣请张继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人吗?你就不怕我让张继趁机要了你的命?” 萧敬云“噗”地笑了出来,然后搂着宋玉华的腰身更紧了一些。 他无奈笑道:“你不信任我,还反过来怪我信任你?” “我让苏锦荣请张继,心里想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是你的人。” 宋玉华突然感觉眼睛酸酸的,心也酸酸的,难受得有些想哭。 她主动伸手抱着萧敬云,虽然没有用力,但却足够让萧敬云窃喜的了。 他也顾不得什么脸不舒服了,一个劲地在宋玉华的肩头蹭,若是今日宋玉华没有带头冠,只怕这会都蹭到颈窝了。 伤口还是很疼,一阵一阵的,跟针扎一样。 可是这会他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跟敲鼓一样。 赌了一把,到底还是让她看见了几分真心。不说别的,就说她这一分主动吧,真的是太难得了。 萧敬云使劲地搂着宋玉华,腻腻歪歪地道:“以后不许怀疑我了,你看,我都愿意把命交给你了。” 宋玉华挣扎了一下,萧敬云察觉不对,猛然一把将她箍住,急躁道:“你再有怀疑你就说,可不许再推开我了。” 宋玉华气得用头冠撞了他一下,恶狠狠地道:“伤,你的伤还想不想好了?” 萧敬云会意,又一下子笑起来道:“什么伤?哪有伤?我现在好得很,要不是怕摔了你,我这会真想把你抱到床上去。” 宋玉华羞恼,踩着萧敬云的脚骂道:“无耻。” 萧敬云嘿嘿地笑,毫不在意道:“不疼,你尽管踩。” 宋玉华没脾气了,挪开脚,只是身体往萧敬云的怀里拱了拱,然后趁机擦去了眼角的湿意。 萧敬云得了佳人满怀,眼里的柔情蜜意都快溢出来了,一个劲地说:“真好,太好了,你心里是有我的……我没白疼,早知道多挨一刀了。” 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又被宋玉华狠狠地踩了一脚,然后发出一声做作的尖叫。 殿门外,已经来了一会的张太医跟苏锦荣大眼瞪小眼,然后两个人默不出声,只当对方都已经魂魄升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假了,会好好更新的哈。 哈哈哈哈,感谢等待的小伙伴,我喵回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甜蜜蜜(万更) 孟秀杰和曹甫忙了一整夜, 天亮时才摸出些许头绪。 原来萧钰平花大价钱请来班主曾是山贼匪头陆林,当年被围剿时侥幸留了一条命。他隐姓埋名在戏班,过着走江湖的日子。却因为生性杀伐果决, 颇有些江湖义气, 到很快让他混出些名堂来。 抓卫沁潼的时候, 陆林明知道卫沁潼是官家女也丝毫不惧, 正是因为他知道卫家的人还不敢去秋丰班闹事。只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卫沁潼逃脱了, 还惹来了孟秀杰。 孟秀杰还未升上去的时候,京城这一片三教九流的都认识,陆林自然也不例外。 察觉惹事暴露的陆林一边逃出京城,一边命自己的心腹去杀了萧钰平,想来一个死无对证。 当然, 这些都是表象。具体如何,盘根错节, 一时难以理清。 不过那都是萧敬云去查的事情了,宋玉华离开仪安殿时,张太医和苏锦荣在外面都快被冻僵了。 没过多久,张瑶来仪安殿探望。 苏锦荣搓着发痒发红的手, 脸色异常古怪道:“张总管还不歇着?” 张瑶道:“摄政王还不见好转, 连皇上都歇不下,做奴才怎么能歇下?” 苏锦荣憨憨地笑道:“劳烦张总管回去禀告皇上,就说摄政王已经好转了。多亏了太后娘娘送来了回春丸,我们王爷有救了。” 张瑶诧异的表情还挂在脸上, 眼睛黑黝黝地盯着苏锦荣。 “回春丸?”张瑶重复着。 苏锦荣嘚瑟地点头, 略显傲娇地道:“对啊,就是那颗珍贵的回春丸, 先帝留给太后娘娘的。现在太后娘娘给我们王爷用了。” 张瑶:“……” 一万头草泥马从张瑶的心上呼啸而过,他甚至于没来得及说话就捏紧了拳头。 胸口像是憋了一口吐不出来的浊气,太难受了,比石头压着还难受。 张瑶恨不得对准苏锦荣那张嘚瑟的脸就是一拳,最好一拳就把苏锦荣那露出的八颗牙齿都给打掉了。 气氛诡异地静了一会,张瑶冷哼道:“那回春丸是先帝在世的时候进贡来的,还能用吗?” 苏锦荣的脸微微僵了一下,随后又笑道:“当然,张太医说王爷明天就能下床了。” 张瑶收敛神情,漠然道:“那奴才就不去打搅王爷了。” 成功把张瑶气走了,苏锦荣轻哼道:“自己的主子不在了,又不肯认新主,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神气什么?” 张太医刚给摄政王换完药出来,手里拿着染血是纱布道:“你没事刺激他干什么?他那干儿子是大喜班的名伶,不知结交了多少京城的达官贵人。别小看他,京里那些官员的消息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苏锦荣目光一冷,轻嗤道:“所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秋丰班干的好事?” 张太医默然,整理着药箱准备走了。 都是在官场混的,太医院还好些,尤其是现在宫里的贵人不多。 可朝中就不一样了,派系复杂,能不管的都不会管。 谁不怀念先帝在的时候,那几年谁敢浑水摸鱼呢? 轻叹一声,张太医临走前道:“叮嘱王爷好好养伤,再这样胡来,只怕二月里都好不了。” 苏锦荣送着张太医出去,小声地嘟囔道:“我说的顶什么用?” …… 忙了一宿的孟秀杰和曹甫真的没有想到,大清早的,眼角的眼屎都还没有揉干净呢,他们就会见到昨天说快要断气的摄政王!!! 两个人愣了一会,在苏锦荣的提醒下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可能跪的姿势太奇葩了,以至于两个人的膝盖都被磕到了,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剂,瞬间两个人挺直背脊,面向前方。 萧敬云还披着裘衣,靠坐在宝座上,神情懒懒的。 不过当孟秀杰偷偷打量时,猛然接触到犀利的目光,顿时吓得他一个哆嗦,连忙道:“回禀摄政王,案情已经有了进展。” “那班主陆林原本是匪头,逃跑之际命心腹截杀萧郡王,以求死无对证。” 萧敬云嗤笑一声道:“你派了谁去追捕陆林?” 曹甫连忙道:“回摄政王,孟统领跟臣商议,派了刑部的杜沛然前去捉拿。” 萧敬云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孟秀杰,出声道:“你没有用自己的人?” 孟秀杰道:“臣没有什么自己人,臣是大燕的臣,臣所拥有的一切,自然也是大燕的。” 萧敬云轻嗤一声,没有说话。 到是曹甫有些紧张地擦了擦汗,话说他昨天坚持让杜沛然去,是想着摄政王可能不行了,要求个头功的。 也幸亏他急功近利,否则真由着孟秀杰安排,今天他可就交不了差了。 遣退了曹甫和孟秀杰,萧敬云又召见了另外几个辅臣。 无一例外,谁都是双腿笔直地进去,颤颤巍巍地出来。 寒冷的正月里,阳光直晒都没有什么感觉,可他们却个个都流着汗,心里爹啊娘地一通乱喊?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什么中毒没救了? 然后一个个落井下石做得体面极了,现在却怕被报复怕得要死!真是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连着几日,朝堂上跟死水一样,平静得一点涟漪都没有。 嘉平帝被这诡异的气氛惊到了,感觉谁都憋着一口气不敢出一样。 直到正月十二日,金陵传来消息,陆林被抓住了。 这可是石子激起千层浪,各种严厉讨伐,挖根究底的声音都出来了。 嘉平帝下朝时感觉耳朵还嗡嗡作响,一路吹着冷风到慈宁宫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慈宁宫的暖阁里,宋玉华摸着儿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忍不住责怪道:“怎么不坐龙辇过来?” 嘉平帝愣愣地道:“那群大臣翻脸跟翻书一样,不停地向皇叔示好,生怕慢一步就会成为幕后真凶一样?” “不就是抓到了陆林吗,好像他们窥探到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一样?” 宋玉华笑道:“怕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朝臣忌惮摄政王,便是不将你这个当皇帝的放在眼中。若是你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他们自然也会闻风而动。” 嘉平帝轻哼道:“儿臣又不傻。” “更何况皇叔的伤还没有好呢,昨晚儿臣去看他了,伤口上的肉都还没有长好,周围乌青乌青的,摸上去也硬硬的。张太医说,以后可能会影响皇叔使力。” 宋玉华眼眸微动,声音低沉道:“看伤口做什么,可别吓到你。” 嘉平帝摇了摇头道:“不会。” 其实他没有说,是皇叔抓他的手去摸的。皇叔告诉他要勇敢些,因为这样的伤口根本不算什么? 刑部那些折子他都看过了,有些死囚连死法都不一样。他是皇帝,能控人生死的,怎么能怕区区血肉之伤? 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有人手把手地教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很喜欢皇叔对他的态度。 宋玉华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自从那一夜她明显松动以后,她就没有去过仪安殿了。 萧敬云要忙着追查被刺杀的事情,也没有空过来。 今日儿子提起,她才惊觉这些日子过得恍恍惚惚的。 就在母子俩都若有所思的时候,宫人前来回禀道:“太后,皇上,摄政王来了。” 宋玉华看向儿子,只见儿子也仰着头看她,母子俩都有些意外。 宋玉华道:“摄政王说了什么没有?” 宫人回禀道:“摄政王说他想陪皇上吃早膳。” 嘉平帝:“……” 宋玉华:“……” …… 早膳摆在了偏殿里,没有隔着屏风。 圆木桌上,小菜四五碟,热点心也是四五碟。还有烧汤虾饺、肉丁盒子、燕窝冬笋汤。 宋玉华给儿子夹了几个饺子,转头看向盯着她的萧敬云道:“你别吃这个。” 萧敬云笑意盈盈地道:“好。” 嘉平帝不明所以,抬起头来。 留在一旁伺候的秋露小声道:“虾是发物,对摄政王的伤不好。” 嘉平帝明白过来,低头继续吃。 宋玉华自己吃了两个饺子,两个肉丁盒子,喝了点燕窝冬笋汤。 萧敬云就用了肉丁盒子和燕窝冬笋汤,其他的点心和小菜都没怎么动。 到是嘉平帝胃口还不错,还吃了几块点心。 这顿早吃得很安静,不过嘉平帝明显察觉了异样。就好像皇叔和母后之间有了某种默契,不需要多说话,但彼此能够心领神会的默契。 用完早膳,嘉平帝和萧敬云都要去处理政事了。 临行前萧敬云道:“以后早朝若是散得早,本王就同皇上来慈宁宫用早膳。” 宋玉华点了点头道:“可以。” 萧敬云得逞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给人一种极好亲近的感觉。 嘉平帝愣了愣神,随后点了点头,跟着萧敬云离开了。 …… 宫里的氛围好像不太一样了,大太监张瑶和苏锦荣默契地互不干涉。 到是慈宁宫里换了一茬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据说人都是苏锦荣亲自挑的,不过太后娘娘没反对,这事自然也就敲定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原本伺候在老肃亲王身侧的段启鸣回宫了,成了慈宁宫的管事公公。 段启鸣今年都六十二岁了,论起辈分,张瑶远远不及。 老肃亲王是太宗皇帝的亲弟弟,而段启鸣则是太祖皇帝亲自挑选,送给老肃亲王的玩伴,也是老肃亲王的心腹。 只是谁也想不到,老肃亲王带在身边一辈子的心腹,竟然会愿意再次回宫。 张瑶得到消息的时候,目光里寒意四起,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慈宁宫了,摄政王以命相救萧钰平,老肃亲王自然是要报答的。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老肃亲王报答的方式竟然是默许萧敬云胡来! 把段启鸣放在慈宁宫,即便是他也不能去过问。 萧敬云这一手,委实也太狂了些。 张瑶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喃喃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 陆林被抓回来了,仗势抓人他是认的,不过派人截杀他却不肯认。 据他交代,孟秀杰前脚查到秋丰班他立即就跑了,哪里还知道萧郡王躲回了老肃亲王府,更不可能知道摄政王会亲自去捉拿萧郡王? 陆林的口供跟事实对不上,而且众多辅政大臣闻风而动,风是从哪里起的? 这个案子牵扯甚广,过了元宵节都还没有定论。 正月十六日的晚上,萧敬云去了慈宁宫。 他那手臂才刚刚结痂,不过穿着衣服也看不出来。 宋玉华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问他道:“查出什么没有?” 萧敬云点了点头道:“是有些眉目了。” 宋玉华道:“孟秀杰?” 萧敬云轻嗤道:“光凭他怎么可能?” “几方人马,同仇敌忾,看来我还挺招人恨的。” 宋玉华本也有些猜测,听萧敬云这样说便道:“如果有宋家的人,倒也不必姑息。” 萧敬云道:“出了宋玉如那件事,他们急也是正常。那也算我的错,我认了。” 宋玉华听他这口气是不打算追究了,便道:“你就不怕纵容他们胆子大了?” 萧敬云道:“无妨,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 宋玉华知道处理这些事情萧敬云比她有手段,便没有再说了。 萧敬云伸手拉着她,手腕还未用力呢,宋玉华便自觉地靠了过去。 这般好的待遇着时让萧敬云受宠若惊,忍不住莞尔笑道:“怎么?还怕我的手会疼不成?” 宋玉华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处,淡淡道:“张太医给我请平安脉的时候我问过了,还没有好。” 萧敬云伸手解着腰带,宋玉华推了他一把道:“你干什么?” 萧敬云冷不防被推开,脚步踉跄,待站稳以后才道:“能干什么?我就是想让你看一看伤口而已。” 宋玉华脸颊发烫,连忙道:“我不看。” 萧敬云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忍不住戏谑道:“你以为我脱衣服是想干什么?” 见宋玉华没有理会他,萧敬云立即嘚瑟道:“我伤还没有好呢,你想什么呢?” 宋玉华连耳朵都红了,往明罩外走,不想理会萧敬云了。 萧敬云见她急了,伸手拉着她道:“我开玩笑的,你不想看伤口就不看了。” 宋玉华怕他用力拉扯,只好站着。 不过她没有回头,就想着等脸上的热气消去一些。 可就在这时,从后面凑上来的萧敬云吻了吻她的颈窝,温柔缱绻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很满足了。” “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当然想更满足一点。” 宋玉华僵着身体,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啊,只是气息在明显骤停后又急促起来。 萧敬云在身后撩动着她披散下来的青丝,用手指头卷起来,然后又慢慢放开。 他很喜欢这样贴近她,也很喜欢她不施脂粉,不带珠翠的样子。 清清爽爽的,明媚又动人。 有时候看似张牙舞爪,像只会伤人的猫。有时候憨憨笨笨,像只会故作撕咬的兔子。 总之都带着那么点利爪,恨不得在他心里挠上几道深深的印痕。 他轻靠在她的肩上,有些遗憾又有些无奈地道:“是还没有想好怎么跟永晨说吗?我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的,也不敢来打搅你。” “现在就让我抱一抱好了,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就不急了。” 宋玉华的身体从僵硬到柔软,从柔软又变回僵硬,然后又慢慢放松下来。 她当然不如萧敬云那么豁得出去,不过被萧敬云点破以后,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堪。 她握住萧敬云搂在她腰间的那双手,来回细细地摸着,好像连有几道手纹都要清楚地知道。 萧敬云被她撩得浑身不适,可又不想离开,便强忍着,只是气息到底不如之前轻快了。 过了一会,宋玉华转过身道:“坐下吧,一直站着挺累的。” 萧敬云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十分诚恳道:“你坐吧,我不累。” 宋玉华见他肢体僵硬,顿了顿道:“给我看看你的伤。” 萧敬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迟疑道:“不用了吧?都快好完了。” 宋玉华以为他刚刚又动到了伤口,眉头一皱,声音严肃道:“怎么可能?快脱了给我看看。” 萧敬云见她有些紧张了,心里免不了又甜滋滋的。 他先把对襟氅衣脱了,然后解下腰带,把里面的衣服一层一层地扒了半只袖子。 真的是,只褪一半,另外一半还好好地挂在身上。 宋玉华古怪地望着他,突然想起西藏那边的土司朝贡时,就是他这种穿法。 “你干什么遮遮掩掩的?”宋玉华道。 萧敬云摸了摸自己温热的身体,寻思着他在脱衣服啊……她看得那么专注也就算了,竟然还来问他? 感情他的脸皮厚得可以堵墙了是吧? 把受伤的左臂伸到宋玉华的面前,萧敬云屏息凝神道:“看吧。” 宋玉华伸手扶着他的手臂,感觉他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原本热乎的手臂这会更烫了些。 宋玉华抬头,只见萧敬云撇开视线,一本正经地看着远处,可耳垂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察觉萧敬云是害羞了,宋玉华笑了笑,这才低头打量起伤口。 的确已经结痂了,不过周围的肌肤颜色还是不正常的。 她用手指轻轻按了按,那一片的肌肤比较硬,很明显和别的地方不同。 宋玉华放开手道:“快把衣服穿上吧。” 萧敬云把手伸回去,开始一件一件地套。 宋玉华道:“以后会有什么影响吗?” 萧敬云无所谓道:“就算有也不碍事,不是这只手拿剑。” 宋玉华点了点头,又道:“以后还是小心些,别随便拿自己的命去救别人。” 萧敬云笑了一下,玩味道:“没有随便了,除非是你。” 宋玉华瞪着他道:“我成天在宫里也不出去,更何况杀我有什么用,权柄也不在我手上。” 萧敬云揶揄道:“你要是想出去,我随时可以效劳。” 宋玉华看他那没正形的样子,一只手还捞着腰带系不上呢。 她走过去,伸手帮他把腰带系上,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这个动作她已经做了无数次一样。 萧敬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有些吃味了。 这样娴熟的动作,显然不是在他身上学到的。心里酸得难受,面上可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忽然说了一句:“要不以后你都帮我系吧?” 宋玉华怼他道:“难不成你以后要搬到慈宁宫来住?” 萧敬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明天就搬来!” 宋玉华怕他来真的,连忙道:“不必了,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 萧敬云立即轻哼道:“那我不管,反正我以后就赖在这里了。” 这句有些玩笑的成分在,宋玉华也没有继续跟他杠,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萧敬云拉着她坐在软塌上道:“你不要每次不想跟我说话就不看我,你多看看我就会发现我长得很好看。” 宋玉华侧着头,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轮廓,的确很好看。 菱角分明,俊美异常。不笑的时候彰显凌厉,笑起来就宛如仙人。 下意识点了点头,宋玉华开口道:“是很好看。” 萧敬云闻言,有些骄傲地抬高了下颚。 宋玉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往下掰了掰:“这样才好看。” 萧敬云恶作剧般地突然低头,温柔地吻在了宋玉华的唇上。 宋玉愣了一下,待看见萧敬云紧闭的眼眸时,嘴角微微一动,竟然让某人瞬间得逞了。 …… 吻了一会,萧敬云发现宋玉华还挺主动的。 他那心里可欢腾了,力道也加重了些。结果很快被宋玉华嫌弃地推开了。 “疼。” 宋玉华控诉,无语地看着他。 萧敬云脸热,不要意思道:“没控制住,下次不会了。” 下次还会不会宋玉华不知道,但今晚肯定是不会了。 她站起来,去喝了一口凉茶。唇瓣火辣辣的,没有破皮,就是疼。 可能是某人吮得有些过了。 宋玉华回头,瞪着萧敬云道:“明天看着颜色就变了。” 萧敬云没这方面的经验,凑过去看了看。他伸手摸了摸他自己的,好像他自己也会变一样。 宋玉华被他都逗笑了,忍不住道:“你傻不傻,我又没有用力,你那个好得很。” 萧敬云伸手搂着她道:“那谁让你不用力的,你下次也用点力,让我也疼一疼。” 宋玉华笑骂:“你就不能正紧一点?” 萧敬云抱得更紧了些,戏谑道:“我还不够正紧?” 宋玉华最怕他用力了,连忙告饶道:“正紧,正紧。” 萧敬云轻哼一声才放开她,可还是恋恋不舍。 他看了看早就铺好的床榻,试探道:“我想去帮你暖床。” 宋玉华道:“你却定只是暖床?” 萧敬云连忙道:“我发誓!” 宋玉华忍不住笑出声,目光落在床铺上道:“那你去啊!” 然后萧敬云屁颠屁颠就去了,衣服脱得飞快,鞋子左边右边各散一只。 他穿着单薄的里衣,一上床就钻进被子里去。 被子都是熏笼熏过的,暖呼呼的,哪里需要他暖? 他探出脑袋,眼睛转得极快,可自己却毫不自知。 宋玉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灭了几盏灯才走过去的。 昏暗的视线里,最后那一盏玫瑰灯好像格外招人。 更招人的,还有灯下轻解罗衣的倩影。 萧敬云目光灼灼地看了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是热得慌,心里也跳得厉害,索性背过身去。 直到被子被掀开,一阵轻风跟着进来,他这才佯装不适地翻身回来,大手一捞将人带进怀里。 宋玉华伸手抱着他那受伤的手臂,警惕道:“你别乱动了,我睡着了也不知道老不老实,小心给你压到。” 萧敬云嘟囔道:“压到就压到了,我疼了自然会挪开的。” 宋玉华想,她怎么会想让他疼? 可有这个想法又觉得奇妙,什么时候她也会这么在乎这个男人了?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会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心里有些暖呼呼的异样,宋玉华温柔道:“总要多爱惜自己一点。” 萧敬云轻哼,没有反驳,算是应了。 宋玉华起先是睡不着的,她看着帐顶,看久了,视线也渐渐迷糊起来。 等她睡着了,萧敬云侧着身起来,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颊。 过了一会,他犹嫌不够,又握着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 伤口哪有什么疼的?受过那么多的伤,他早就有经验了,最疼不过是刚开始那三天。 过了那三天,战场都能上,更何况是温柔乡? 只是知道这关系的转变她一时还不适应,所以不想勉强她罢了。 难得这般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又喜欢上了自己。心里的满足可想而知,更多是浓甜似蜜的幸福感。 从老肃亲王的手里要到了段启鸣,光靠对萧钰平那点救命之恩怎么够? 只是不管他做不做出承诺,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变过。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自然是要拼一把的。 至于最后的结果,那就得看身边的这个人够不够爱他了。 看着她眼睛里有他的时候,他还是满怀信心的。 可看着她犹豫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提心吊胆的,有时候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怕得到又怕得不到,患得患失的感觉比这些年困在京城还难受。 不同的是,困在京城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可被她这样吊着,他却是心甘情愿的。 临睡前,萧敬云又起来吻了吻宋玉华的唇瓣,然后侧身圈着她的腰身,身体一再移动,直到紧贴着她的身体才闭上眼睛。 …… 正月十八日,萧敬云以孟秀杰保护不力,将孟秀杰贬去巡城营当五品镇抚。 这一消息一出,众臣都想知道太后会不会出面相护。 结果太后并未出面,孟秀杰只能去巡城营当值。巡城营指挥使何瑜说起来跟孟秀杰还有些亲戚关系,何瑜的亲姑母正是孟秀杰的继母。 孟秀杰跟何氏向来不对付,何瑜自然也瞧不上孟秀杰。摄政王这一手让京城不少官员暗暗惶恐,这光是贬也就罢了,这明显还夹着报复。 正月二十日,萧敬云将宋正堂调离京城,直接调去柳州当知州去了。 这消息一出,众臣心里半含一口冷气,寻思着太后总会发作了吧。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太后依旧闷不出声。 这下别说是众臣了,就连定国公府都有些慌了。 定国公夫人递牌子想进宫,被拒了。 定国公想求见太后娘娘,也被拒了。 两日后,宋正堂离京。 众臣渐渐回过味来,那一日他们攒使皇上收回摄政王的兵权,太后是同意了的。 只是选不出合适的人来,结果摄政王醒了,事情耽搁以后紧接着也败露了。 宋家都服软了,那区区一个孟秀杰也就不足为惧了。 正月二十八日,下值的孟秀杰遇到了徐青昊。 二人相约上了酒楼,徐青昊问道:“可还顺利?” 孟秀杰苦笑道:“他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指挥使,不可能明着对我打骂的。不过就是连值累一些,可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徐青昊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孟秀杰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只听他问道:“你当时怎么知道老肃亲王不会出面维护萧郡王的?” 徐青昊笑了笑道:“老肃亲王若是一个拧不清的,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太宗不是个重亲情的君主,老肃亲王能活到现在,仰仗的是他的通透。”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有个短命的儿子,跟先帝一样。” 孟秀杰察觉徐青昊是在一语双关。 当初先帝猝得太突然了,群臣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丧了。 但老肃亲王的儿子,那可是缠绵病榻数年才离世的,而且确定是心疾无疑。 倘若皇家真的有这种遗传下来的疾病,那就不难懂得先帝为何留萧敬云在京城坐镇了。 “等待时机吧,皇上还太小了。”徐青昊轻叹。 孟秀杰点了点头,认真道:“太后娘娘她……” 徐青昊摇了摇头,示意孟秀杰不必说了。 只听他淡淡道:“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皇上是皇上。我们作为臣子,要效忠的,永远只有皇上。” 孟秀杰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徐青昊道:“我明白了。” …… 朝堂里的动荡宋玉华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也很清楚,萧敬云是留了情面的。 比如……徐青昊。 宋家人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实能用的没有几个。 徐青昊虽然不是宋家的人,但却跟宋家密不可分,在朝中也算得上是宋家的助力。 萧敬云留着徐青昊,只是为了她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而已。 不得不说,萧敬云这份细腻的心思很巧妙,让宋玉华在心里悄然地感动着。尤其是,二月初兵部尚书安丁山因为克扣军饷败露,被降职发配时边疆时,徐青昊却顺利升任了兵部尚书。 整个朝堂好像又分成了两派,摄政王和太后。 在他们胆战心惊,寻思着和要依附哪一边谋求安稳时,他们的摄政王正将自己的寝衣等物往慈宁宫里搬。 寝殿里,苏锦荣一个人忙碌,连汗渍都顾不得擦。 而明罩外,萧敬云抱着怀中的枕头跟宋玉华炫耀道:“还记得吗?之前你送给我的?” 宋玉华想笑又忍着,可最后还是露出些许忍不住的笑意道:“是我砸你的,不是送你的。” 萧敬云宝贝似地抱着枕头在怀里蹭了蹭,一脸满足道:“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这是你第一次送的,我走到哪里都带着。” 宋玉华对他的厚颜无耻表示无语,可又觉得他这样在乎,心里不免暖暖的。 细细想起来,到也没有送过他什么礼物? 宋玉华瞧着他腰间挂着的腰佩,出声道:“好多年没碰针线了,你要是不嫌弃,等有空的时候我给你做个荷包。” 那些东西萧敬云从来没有佩戴过,不过听宋玉华这样一说,他立即就想起苏锦荣佩戴荷包的样子。 貌似还挺好看的。 于是他连忙道:“你几时没有空了?这得看你想不想做了?” “我在朝中忙了那么久,心里念的都是谁?” 宋玉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虽然被他感动到了,可邀功又是一回事了。 她轻哼道:“念的是谁呢?” 萧敬云笑骂道:“还说我无耻,你才无耻。我要真的说了,只怕明天那个人该哭了。指不定满朝文武都以为我喜欢他呢!” 宋玉华“噗”地笑了出来,指着萧敬云道:“亏你敢这么想?” 萧敬云哼哼道:“我连太后娘娘都敢想了,还有什么不敢想的?” “现在满朝文武以为我们要打擂台呢,谁知道我真没出息,听人家使唤呢” “那些想依附我的,弄不好就跟安丁山一样,自己栽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栽的。” 宋玉华被他逗得不行,嘴角的笑容就没合拢过。 萧敬云看着她笑,仿佛像是看到海棠花开一样,明艳又动人。 他恍了恍神,着迷地道:“快到三月了,春衫是不是可以穿得鲜亮些?” 宋玉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绿色绣花鸟纹的长衫,摆动着衣袖道:“这不是很鲜亮的?” 萧敬云摇了摇头。 他想说,他见过她穿的红色罗裙,那才是真正的鲜亮。 远远地看着,仿佛粉荷亭亭而立。偶尔那颜色更深一些,那便如同春红娇艳的牡丹,真正让人移不开眼。 只可惜那时他能看见,心知那人不是自己的,远远瞥一眼,惊艳后又连忙挪开,何时仔细瞧过。 即便是现在,他也不敢说这人是自己的。可到底心生奢想,想看一看她最娇艳的模样。 宋玉华被萧敬云直白的目光看得浑身不适,她伸手去捂萧敬云的眼睛,萧敬云将她抱坐在腿上。 还未等她开口拒绝,他便道:“伤早就好了,一点也不疼了。你要是不放心,等会等苏锦荣走了你再慢慢瞧个仔细。” 刚刚摆好衣物的苏锦荣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好在没有人看见,最近连秋露和凝霜都自觉避着,他自己站起来,声音发颤地回禀道:“太后,王爷,都已经收拾好了。” 萧敬云看都没看一样,声音粗粝道:“那还不滚。” 苏锦荣连忙应了一声,那速度是真的快,不一会开门关门,竟是一气呵成。 宋玉华看着殿门带动帷幔轻摇,忍不住笑道:“你吓唬他做什么?” 萧敬云狐疑地皱着眉头:“我吓唬他?” “没有。” 宋玉华不想和萧敬云讨论这个问题,在萧敬云的认知里,他对苏锦荣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 只是很多时候她不在,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妥。 可她就在这里,萧敬云刚刚说的话又软又温柔,冷不防突然粗粝地喊一声,别说是苏锦荣了,就是她都有几分不适。 这个男人把她和别人分得太清楚了,做起事情和说起话来,都是截然不同的,可却又做得无比自然,好像天生就该是这样。 “哼,他做他该做的,本王会为难他不成?”萧敬云轻哼道,对宋玉华为苏锦荣说话略微不满。 “我就是随口说一说,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宋玉华拍了拍萧敬云的肩膀,想起来。 萧敬云紧箍着她,不许她动。 “接连累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你就不能让我抱一抱?” 宋玉华无语道:“你不是每晚都抱着我睡的?昨晚不知道是谁硬是把我勒醒的?” 萧敬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手上可一点放的意思都没有。 他蹭着宋玉华的肩膀,有些依恋地道:“抱一抱的时候,寻思着抱一会就满足了。谁知道抱着就不想撒手了,不想撒手还不算,还总想抱得再紧一些。” “谁让你睡得那么香,我都亲你好久了你都不醒?” 宋玉华又羞又恼,甜甜的蜜意从眼角里钻出来,她都不好意思去看萧敬云了,只是伸手掐着他的脖子道:“你还说?” 萧敬云笑着看她,见她真的羞了,这才告饶道:“别掐了,我不说了。” 可宋玉华才刚刚放开,他立即把唇凑上去,厚颜无耻地道:“有本事就来堵我的嘴,不然我还是要说的。” “难得今天有空,不如我们从我伸手开始说起……” 宋玉华果断地堵住了他的嘴,一点缝隙都不留。 …… 亲吻这个事情,真是熟能生巧。 宋玉华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可也没怂。 某人连寝衣都搬来了,明晃晃的暗示那么清楚,宋玉华怎么可能不知道? 知道归知道,真正有了肌肤之亲时,那便又是另外的较量了。 天色黄昏时,天边的云霞缱绻不散,像极了那被子里亲密靠在一起说话的两人。 萧敬云圈着宋玉华的细腰,手指无意识地伸展着,下一瞬被宋玉华死死压住。 “别闹了。”宋玉华懒懒地道,眼睛是闭起来的,面容有些疲倦。 萧敬云听话地没动,只是身体紧靠着宋玉华,连呼出的气息都徘徊在宋玉华的颈窝。 他眼睛熠熠生辉,嘴角微翘,神情餍足而愉悦。 看起来真是俊美极了,凌乱的头发乱搭在他的胸前,有些痒痒的,他却连理都懒得理。 就这样靠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他已经觉得很圆满了。 过了一会,殿门有被推开的声音。 萧敬云侧着身半坐,伸手把被子拉到宋玉华的颈窝,将她盖得严严实实的。 来的是秋露,没有进寝殿,在明罩外道:“两位主子,该用晚膳了。” 萧敬云道:“备水吧。” 秋露那俏脸一红,立即退下去准备。 不一会热水备好了,秋露又退了出去。 萧敬云看着睡着了还蹙着眉头的宋玉华,伸手帮她捋着眉心,温柔道:“起吧,用了晚膳再睡。” 宋玉华嘟囔着,想责怪萧敬云。可她又不想让宫人们看了笑话,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困……”她打着哈欠道,眼睛又酸又涨。 身体还隐隐有些不适,她又向来娇气,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就瞪向萧敬云。 只一眼萧敬云便移开视线,双手虽然还扶着她的肩膀,可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往后移了移。 “别看了。”他有些告饶。 宋玉华轻哼一声,无力地靠过去道:“抱我去沐浴。” 萧敬云抱着怀里的人儿时,腿有些软,脑袋跟糨糊一样,虽然转了百八十个弯,但好像没有一个弯是有尽头的,于是把自己绕得跟进了迷宫一样。 宋玉华不像他,自己独立惯了。 宋玉华做什么都要人服侍,擦背,抹香露,洗头…… 等穿好衣服了,她递给他一把篦子,自己则软软地往那软椅上一趟。 萧敬云拿着篦子的手微微颤了颤,这才惊惧什么叫做最难消受美人恩。 他认命地走过去,第一次总是不熟悉的,身边的人儿又娇。 一点疼都要哼上一哼,最后让他半分力气都不敢使了,一边用手托着她的长发,一边轻轻用篦子篦头。 好在她的头发养得很好,又顺又滑,没过一会就篦好了。 秋露和凝霜把晚膳摆在了西次间,宋玉华也没吃多少,油腻的肉她一样都没有动,只是用了些鱼汤和菌菇丸子。 萧敬云用了些鸽子肉和香酥腿,喝了一碗鱼汤。 宋玉华回寝殿休息的时候,被褥都已经换过了。新的被褥里熏了她喜欢的香,暖呼呼的,她才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萧敬云在一旁守着她,没过多久苏锦荣来请,说是有几道加急折子。 萧敬云离开寝殿以后,秋露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 宋玉华迷迷糊糊被秋露叫醒,不耐烦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秋露哀求道:“主子喝了药再睡,喝了药奴婢就让您睡。” “药?什么药?” 秋露的瞳孔缩了缩,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避子汤。” 这三个字仿佛惊雷一样在宋玉华的耳边炸响,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惊诧道:“避子汤?” 秋露点了点头,有些难为情,也有些惶恐,可还是壮着胆子道:“您要是再有子嗣,皇上他一定会多思多虑的。” “更何况……摄政王又这么厉害!” 宋玉华一下子就清醒了,无比清醒。 她那瞳孔撑大后又紧缩,然后喃喃自语道:“对啊,我还有儿子。” 秋露适时地把汤药递过来,宋玉华看着黑乎乎的一碗药,一点也不想喝。 她怕苦,也怕药里面的异味。 可她在嫌弃后又决然地端起了药,然后一口饮下。 嘴里的味道苦涩极了,还有一股让人恶心的腥味。宋玉华难受地紧闭着嘴巴,双手撑在床头暗暗用力。 秋露收了碗,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蜜饯。 宋玉华连吃三颗才好些,她看向面色慌乱的秋露,出声问道:“谁把他引走的?” 秋露道:“是苏公公。” “不过是段公公的意思。他老人家说,摄政王没有孩子,太后的孩子就是摄政王的孩子,摄政王若是有了孩子,那……” 后面的话秋露没有再说,可宋玉华已经能够明白了。 她有些无力地往后靠,淡淡道:“哀家知道了。” 秋露也不忍心,手足无措道:“这也是为了皇上好。” 宋玉华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哀家明白。不过不必准备这种苦药,明日你去找张继,他会有办法的。” 秋露有些担心道:“那会不会让主子的身体有损?” 宋玉华道:“反正也不能生,有什么关系?” 秋露眼圈一红,伤感地叫了一声:“主子。” 宋玉华对着她挥了挥手,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她一直考虑别的原因,唯独没有考虑过,她和萧敬云会有孩子? 原本温暖的心脏被撕开一道口子,灌入阵阵冷风,她忽然发现不管萧敬云对她再怎么好,她对萧敬云再怎么喜欢,她们都不可能像正常夫妻那样生儿育女。 如果……萧敬云知道了,或许就不会那么喜欢她了。 那样也好,也许就能解脱了。这原本是她一直惦记的事情,可现在才刚开始想起,她便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眼眶也酸得很,有种想哭的感觉。 静静地躺在床上,宋玉华侧着身,湿润的眼眶很快就蓄满了泪水。 一滴一滴的眼泪钻进枕头里,然后又湿湿的枕巾又紧贴着她的脸颊,很不舒服。 本来以为自己够勇敢了,跨过那么多阻碍,打破心里层层防阻,终于能和那个人走到一起了。 可忽然间她又清醒地知道,不管她有多勇敢,不管她打破多少阻碍,她都不可能和他贴着心,一起幻想着她们之间的未来。 …… 萧敬云回来得有些晚,靖北侯韦兴私下招兵买马,已有异动。 韦兴固守一方,手握十万兵权,不容小觑。 许是安丁山的事让韦兴警惕了,有了蓄力自保的意识。不管如何,这件事还没有闹到明面上来,到也不难收拾。 回到寝殿里,萧敬云还下意识放轻脚步声。 结果他凑到床边探头一看,只见宋玉华侧身躺着,不过没有睡着,而是在哭。 “怎么了?” 萧敬云立即把人抱起来,十分震惊地问道。 他上一次见宋玉华这个样子,那场景都不必再提,想一想他就闷得慌。 宋玉华也不想萧敬云察觉有异,便埋在他的怀里道:“做了个噩梦,你又不在身边,被吓到了。” 萧敬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问她道:“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宋玉华半真半假地道:“梦见你又去春猎了,被人暗杀,我连全尸都没有见到。” “那这梦到是挺吓人的。”萧敬云道,听到她提到他,心里好歹舒适些。 宋玉华往他衣服上蹭了蹭,直到把眼泪都蹭干净了才道:“以前不在乎你的时候,管你什么时候被人暗杀?现在在乎了才知道,原来连个噩梦都会让我害怕。” 萧敬云被她逗笑了,欢喜地搂着她道:“不会的,我不会随随便便死的。” “一定是上一次的事情让你担心了,所以你才会做这个噩梦。” “好了好了,现在我陪你一起睡,你要是还做噩梦就叫醒我。” 萧敬云说完,连忙放下她又换了枕头。 不过宋玉华变得比较黏人了,一直搂着他不肯放。 萧敬云寻思着她被吓得不轻,一直安抚这她,温柔地顺着她的脊背。 他原本是想跟她讲个故事的,可发现这些年刻在他脑海里的那些故事都太过血腥了,想了又想,最后就是冗长的沉默。 宋玉华觉得心里很难受,她不愿意骗萧敬云,不过她也没有打算说。 以萧敬云的聪明,这件事是迟早要知道的。 她心里在想,那结果最惨就是留她一个人在夜里孤独地哭…… …… 韦兴的事情很快就暴出来了,朝堂上争议万分。 西藏那边的战事才结束,倘若陕西这边也打起来,国库就要吃紧了。 可兵部尚书徐青昊主战,因为韦兴不是藩王,如果纵容了,那周边的封疆大吏才真正要给朝堂颜色看了。 这件事议了很久,从三月议到了六月。 最后是韦兴那边按耐不住了,自立为王,打着为清君侧名义反了。 萧敬云自然是不能离京的,徐青昊请旨带兵出征,顺便要走了孟秀杰做先锋将军。 他们于六月二十二日离京,同年七月十八日跟韦兴的兵马交战。 朝廷下旨命广西南平王带兵相助,结果广西边界处的云罗国趁机入寝大燕边境,一时间战火在西南蔓延,直到嘉平六年的三月才彻底结束。 徐青昊得胜归来,加封为一品镇国将军同时兼任兵部尚书,孟秀杰为三等忠武侯,兼任兵部右侍郎。 萧敬云还是摄政王,只是对于朝臣来说,仿佛已经熬出头了。 因为皇上已经十二岁了,很快就可以亲政了。 有了定国公、徐青昊、孟秀杰等人的支持,摄政王再也不是一个可怕的政敌了。 徐青昊的归来,大燕的安定都让宋玉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距离她担心的事情越来越近了。 尤其是,萧敬云明显对徐青昊的能力大为赞赏。 庆功宴上,萧敬云还亲自给徐青昊和孟秀杰敬酒。 徐青昊到是看不出什么,一如既往地沉稳。 可孟秀杰脸上的煞气却隐隐露出了端倪。 酒过三巡宋玉华就离席了,太后这三年低调得像是不存在一样,朝臣们也早就习惯了。 只是在她起身离开以后,皇上、摄政王、徐青昊、孟秀杰都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有彼此心照不宣地粉饰太平。 最先跟着去的是皇上,因为摄政王需要陪一陪着两位对大燕有功的大臣。 紧跟上去的嘉平帝看着他母后孤独落寞的背影,连忙奔上前去道:“母后是不高兴吗?” 宋玉华看着急匆匆追来的儿子,停住脚步道:“乱想什么?” 她说着,像往常一样对着儿子伸出了手! 嘉平帝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只小小的手都可以握住他母后的手了。 这两年他个头蹿得极快,学得也快,都会骑马射箭,有些拳脚功夫了。 可在他母后的眼里,他永远都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比如现在,明明他一点也不害怕那些大臣了,可他的母后还是会跟他说:“不管谁的权柄大,都大不过你去,别怕。” “儿臣不怕。”嘉平帝认真地道。 宋玉华笑了一下,看着已经到她肩头的儿子,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 “是啊,不怕。” 因为她很清楚地记得,儿子不是在十六岁亲政的。 儿子是在十四岁亲政的,因为那个时候萧敬云死了。 想到这里,宋玉华看着儿子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嘉平帝看着神思恍惚的母后,越发肯定了她有心事。他转头看了一眼张瑶,张瑶立即带着宫人们退去远处。 嘉平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母后是在担心皇叔吗?” 宋玉华回神,点了点头。 嘉平帝的心里有着小小的酸楚,也有小小的愉悦。 酸楚就不说了,愉悦是因为他的母后信任他。 只听他继续道:“母后别担心,不管皇叔他将来会做什么,只要他不伤害母后,儿臣绝不会伤害他的。” 宋玉华笑了一下,温柔道:“母后相信你。” 嘉平帝道:“可母后还是不开心。” 宋玉华轻叹,不知道要怎么跟儿子说,只是提点道:“孟秀杰同你皇叔有仇,他在战场这三年杀戮太重,心性异常坚硬。将来只怕……不好对付。” 嘉平帝还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一个有功的臣子刚回京,他母后会说出不好对付这样的话? 可他从韦兴的造反中又隐隐明白,不是谁都永远是他的臣子,永远臣服于大燕。 云罗国灭了,南平王的势力更大了,皇叔说要防着他造反,封个世子都要接到京城里来养着。 还有孟秀杰的父亲孟罗春,皇叔说他们父子联手是大患,也要防着。所以给孟秀杰的弟弟封了个虎威将军,原是打着接替两广总督的职位培养的。 这些事情原先皇叔是绝对不跟他说的,现在却说得极为详细,生怕他不明白还给他画了驻军图。 那些大臣是怎么防皇叔的,皇叔都知道。 那些大臣是怎么挑拨他跟母后的关系,他也知道。 从前不觉得他自己有多聪明,见惯了那些不入流的小心机才明白,原来当皇帝最能看见歹毒心肠。 “母后放心吧,儿臣都知道。” 宋玉华看着茁壮成长的儿子,心里好歹也满是安慰。 她拥着儿子道:“不管如何,至少母后还有你。” 就是这一句,硬是让许久没有红过眼眶的嘉平帝红了眼眶。 他小声地在他母后的耳边道:“母后还有很多……” 很多什么呢? 他恍惚记得,三年前得知皇叔偷偷搬去慈宁宫的时候,张瑶跟他道:“皇叔不必担心,太后娘娘是向着您的。” 那个时候他很奇怪张瑶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于是看向了张瑶。 张瑶却意味深长地跟他道:“太后娘娘只会有您一个孩子,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 嘉平帝清楚地记得自己心里咯噔一声,惊慌无措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他那撑大的瞳孔里,张瑶抿着唇,笑得很是和煦。 可那却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阴毒”。 这原本是他的一块心病,直到有一次他母后生病了,他前去探望。 为了怕宫人们不说实话,他离开寝殿后又悄悄折返,结果却听到秋露道:“主子,是不是您身上佩戴的这香囊有异,要不还是别戴了吧?” 他母后道:“这香囊只是让人不能有孕而已,怎么可能会让哀家病得连床都起不来?入秋了就是这样,不小心就会病一场,没什么好奇怪的。” 后面秋露说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可唯独他母后说的那一句,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原来他担心的那些都是多余的,原来他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母后的真相都是可笑的。 从始至终母后都没有想过要再生一个孩子,她一直想好好护着他,哪怕那个人是她喜欢的人,她也没有想过给机会让那个人来伤害他。 原本有了心结的他,因为他母后这一份爱子之情而释然了。 在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份母爱时,他又会觉得自己卑劣,并不坦荡。所以,如果能够力所能及,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为他母后做些什么? …… 直到回到正德宫,嘉平帝还在暗暗气恼。 刚刚他就应该说的,说一句:“母后还可以有一个孩子。” 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喉咙就像是被人掐着,他几度张嘴都没有说出来。 心里有道声音跟他说,再等一等吧。 四年以后,或者三年也行。 等他再大一些就好了,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真的听了这道声音的话才觉得可笑,原来他也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 三年前他从张瑶身上看到的“阴毒”二字,如今像是一道阴影,渐渐重叠在他的身上了。 …… 萧敬云有些微醺地回了慈宁宫,醉是没醉。 不过他知道宋玉华近来心事重重,多半是担心徐青昊和孟秀杰联手能弄死他。 借着三分醉意装疯,萧敬云连澡都不洗就去挨着宋玉华坐。 若是往常他一定会被推开的,可是今天宋玉华顺手就搂住了他。 萧敬云精神一震,眼睛都亮了不少。 他吹了一声口哨,酒气四散。 宋玉华也没嫌弃,照样抱着。 萧敬云来劲了,忍不住乐道:“哎呦,真的怕我被他们弄死啊?” “不能够,我还惦记着你呢,死不了。” 他说着,往宋玉华的怀里钻,然后又软绵绵地靠在宋玉华的双腿上。 宋玉华给他按了按额头,捋了捋头发,轻声道:“你现在好好待在我怀里我也会担心,毕竟他们要对付你也是将来的事情,将来的时候谁说得清楚?” 萧敬云享受地闭上眼睛,轻轻哼道:“他们现在如烈火烹油,多少双眼睛盯着。朝臣们还指望他们两个扶着永晨亲政呢,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这话说得有理,宋玉华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只听她道:“当年你同意徐青昊和孟秀杰去,是不是就准备了让永晨重用他们?” 萧敬云道:“也不能这样说。军功实打实是他们挣的,他们有这个能力,永晨就能依仗他们。如果他们没有能力,早就为国捐躯了。” “我还是很欣赏徐青昊的,像狼,能忍。” “西南这三年,要不是他这一份狼性,大军未必能够大胜而归。” 口气里还满满都是欣赏。 宋玉华笑了,有些感触道:“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你!” 萧敬云哎呦一声,叫得那个叫做作。 只见他睁开眼,斜倪着宋玉华,半嗔半怒地道:“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你什么地方没有了解过?” “莫不是你现在想了解,又不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寻思着自从我们在一起,你的脸皮也不薄啊!” 萧敬云说着就要动手了。 宋玉华扶着他起来,推着他道:“想闹可以,先去洗澡。” 萧敬云还真的不想洗了,凑着满是酒气的唇瓣过去道:“你尝一尝,会醉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闭着眼睛,然后微微张着唇瓣。 宋玉华看着看着,眼眸微微暗了暗。 她想,就放纵这一次好了。于是便轻轻吻住了萧敬云的唇瓣。 她尝了一下,酒气不太好闻,可的确是会醉人的。 萧敬云见她真的尝了,心脏忽然就软得不可思议。他其实很不习惯她这样柔顺,可又觉得这样的她十分抓他的心。 一下轻,一下重,他哪里还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只好跟着一起沉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大章! 第44章 别太狂 嘉平六年的五月, 刚过完端午节宋玉华就搬到了逐安园去小住。 萧敬云来回奔波半个多月,到六月初就有些想放权的心思了。 朝中以少傅曹甫、礼部尚书程玉清,兵部尚书徐青昊为主, 开始分权。 入七月, 萧敬云基本上三日才回一趟京城。 只是到了同年八月, 回宫过中秋的宋玉华和萧敬云在路上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 这老头自称自己是位举人, 仗着年迈横冲直撞的,嘴里叫喊着:“奸夫淫妇, 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毁我大燕万里江山,死后必定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萧敬云猛地掀开车帘就要下去查看,宋玉华伸手拉住了他。 萧敬云回头望着宋玉华,宋玉华也望着他, 并开口道:“这是凤驾。” 萧敬云气急败坏地坐回去,不一会外面的人被拖走了, 可叫骂声还在继续。 又过一会,外面彻底清静了,可前行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宋玉华听见有道刻意张扬的声音道:“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段启鸣在车帘下道:“回禀太后娘娘,是孟侯爷。” 宋玉华道:“叫他走吧, 哀家乏了。” 段启鸣应是, 走上前去跟孟秀杰道:“侯爷请便,太后娘娘想早些回宫休息。” 孟秀杰看了看华丽宽敞的马车,拱手让到一旁:“微臣恭送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福体安康。” 马车又动了起来, 晃动的车帘起起伏伏的, 露出那么点缝隙,足以让宋玉华看见孟秀杰依在路旁的身影。 她索性掀起车帘, 探头看向孟秀杰,唇瓣起合,无声地说了一句:“别太狂。” 孟秀杰身体一震,眼眸忽而间变得幽深极了。 可待他想回敬什么,宋玉华却已经放下了车帘,马车徐徐往前驶去。 马车里,萧敬云坐到宋玉华的身边,伸手揽着她道:“都怪我。” 宋玉华瞪视着他道:“我让你不要那么快放权你不听,留恋温柔乡的后果可知道了?” 萧敬云轻哼,淡淡道:“让他狂才好,现在不狂,以后再狂可就压不住了。” 宋玉华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不轻不重地道:“你最好清楚,放权也要放在对的人手里。那些居功自傲的人,你还是留个心眼的好,别什么时候栽在人家的手里都不知道。” 萧敬云发现宋玉华格外忌惮孟秀杰,明明最出挑的人应该是徐青昊才对? 她每每提点他,话里话外都暗指孟秀杰。 这让他十分惊奇,也觉得十分好笑。 徐青昊和孟秀杰加起来他都不放在眼里,为何偏偏她却显得格外担忧? “好了,好了。他不就是仗着我今日不敢从你这车驾里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等明日上早朝的时候,我一定讨回来。” 宋玉华斜倪了一眼萧敬云,懒得理会他。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萧敬云一天一天变得散漫。她有时候猜测他是不是有别的准备,可问了他也不说。 其实她也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主要也想看一看萧敬云还有别的准备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她就会提前安排,确保萧敬云在交出兵权后能全身而退。 …… 八月十三日的早晨,萧敬云以巡城营护利不周为由,罚了何瑜三个月俸禄。 又以孟秀杰当街无故阻拦太后车架为由,罚了孟秀杰半年俸禄,并将他斥责一顿。 下了朝以后,徐青昊看着冷漠不语的孟秀杰的道:“你何故要激怒他?” 孟秀杰不语。 徐青昊蹙着眉头道:“原本他与我们相安无事,也愿意放权维护皇上,你何必多此一举。” “你看今日早朝上可有人为你说话?这些年他手握权柄,对大燕尽心尽力,现如今你我归来,他也不曾为难半分。面子里子都给了,你还让他难堪,你这不是自找没趣?” 孟秀杰憋了一阵,憋得满脸通红。 他瞪视着徐青昊,不悦道:“他有胆子常年住在宫里,还敢追到逐安园去,怎么没有胆子下车见人?” “这一层透风的纸,本来就包不住了,要不是看在他对皇上还恭敬的份上,只怕满朝文武都站出来唾弃了。” 徐青昊正视孟秀杰的反常,严厉道:“你也知道是透风的纸?皇家的颜面容不得你我亵渎,这个时候你往前冲什么冲?” 孟秀杰还是不甘心,眼眸充血。 徐青昊拽着他离开,他甩开徐青昊道:“太后为什么能一直容忍他?我不信太后真的爱他!” 徐青昊铁青着脸,都想上手揍孟秀杰了。 可孟秀杰的语气忽然一软,喃喃自语道:“昨天我见到她了,她掀开车帘看着我说:‘别太狂’。” “那个老举人辱骂的时候,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偏偏我去了她就要说一句,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 徐青昊冷着脸,不想回答。 可孟秀杰却继续道:“因为她觉得我威胁到萧敬云的地位了。” 徐青昊还是不说话,当年她不愿趁机缴了萧敬云的兵符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有萧敬云的。 她那个人性子太傲,若想让她心甘情愿为了谁担着,除非是动了真心。 “我想亲口问一问她,她若说是真的,我以后遇见萧敬云绕到走就是了。”孟秀杰自暴自弃地道。 徐青昊冷声道:“不必她回答你,我就可以回答你,是真的。” “你早就知道了,何必要自欺欺人。” 孟秀杰大吼一句:“我不信。” 徐青昊看着孟秀杰骤变的脸色,知道他心里是很排斥萧敬云的。 在外打仗那三年九死一生,为的是握住手中的权柄,让自己位极人臣。 真的做到了,又要问自己坚守在心里那个念头是什么? 一朝荣耀归来,得以稳坐高位。试问当初那一份提携之恩掺杂着屈辱之仇如何能一起报? 徐青昊盯着孟秀杰,声音冷厉道:“信不信随你,但你若再敢去招惹他,后果自负。” 孟秀杰僵在原地,殷红的目光渐渐消散,直到归于一片沉寂。 第45章 有孕(二更) 中秋节的时候, 老肃亲王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不能进宫赴宴。 宋玉华得知以后,让段启鸣回去看看。 慈宁宫没有了主事太监, 晚宴都是张瑶亲自过来操持的。 今年的桂花酒有些烈, 宋玉华才喝了小半杯就晕得厉害。 萧敬云扶她回寝殿休息的时候, 宋玉华觉得胸口闷得慌, 头也疼得很,难受地吐了一回。 萧敬云见她吐完以后也不好, 昏昏沉沉的直喊头疼。 去太医院传召的人请了来一位陆太医,说是张太医下值回家过节去了。 这陆太医把了脉,又下了几针。宋玉华总算是舒服地睡过去了。 只是等候在一旁的萧敬云被吓得不轻,连忙问陆太医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太医沉凝道:“还请摄政王屏退左右。” 萧敬云看了一眼苏锦荣,苏锦荣立即带着一干宫人退下。 陆太医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这才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有孕了。” 萧敬云听完以后,懵懵的, 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陆太医跪下,在一旁瑟瑟发抖,他这才回过魂来。 “有孕,好啊……好……”萧敬云的话说着说着, 底气渐弱。 他到是想高呼几声, 可又知道不能那样做。 他把陆太医拽起来,紧张地问道:“那刚刚她喝那酒是不是有什么不好?” 陆太医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有孕初期的妇人胃口不适,再加上酒水的刺激就会呕吐难受。记着以后不能再喝,也要好好将养身体。” 萧敬云激动地问了一堆注意事项, 直到张瑶打发小太监来问他才放陆太医走。 陆太医跟着小太监去了正德宫, 没有见着皇上,见的人是张瑶。 矗立在正殿外的张瑶手拿拂尘, 双目空寡地问道:“太后娘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陆太医小心翼翼地回道:“没有什么大碍。” 张瑶轻嗤道:“摄政王问了什么没有?心情如何?” 陆太医低垂着头,惶恐地道:“都问了,心情很好。” 张瑶嗤笑道:“那就好,你退下吧。从明日起告假,不用再进宫了。” 陆太医求之不得,连忙匆匆离宫。 …… 宋玉华是亥时醒来的。 她一睁眼就看见萧敬云像条狗一样趴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她。 他那目光太深情了,看得宋玉华心里发毛。 “怎么了?”宋玉华问道,想坐起来。 她那身体才刚刚一动,萧敬云立马伸手扶着她,还贴心地给她垫了一个靠枕。 萧敬云的态度太谄媚了,宋玉华皱着眉头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别整出这一副打死也不变的笑脸,我瘆得慌。” 萧敬云故作嗔怒地瞪了宋玉华一眼,这才温柔道:“你有孕了。” “什么?”宋玉华以为她听错了。 结果萧敬云又一字一句地道:“我说,你有身孕了,有我们的孩子了。” 宋玉华面色一变,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 她下意识想去找她随身带着的香囊,可念着萧敬云就在身边,动作硬生生停住。 萧敬云拥着宋玉华,温柔缱绻地道:“怎么不可能?” “我一直在想,也该有了。之前我问过张继,他说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不过他说孩子也要看缘分的,所以这是咱们跟孩子的缘分到了。” 宋玉华僵着脸,笑不出来。 萧敬云捏着她的脸颊,宠溺道:“不碍事的。马上到了冬天,足不出户的。等初春了,我就陪你到逐安园去小住。孩子出生了我就搬回王府好好照顾,不会让你操心的。” 宋玉华:“……” “明天让张继来看看,别诊错了。”宋玉华认真道。 萧敬云笑着道:“我知道你只信张继,不过……陆凌的医术也不至于差到连喜脉都把不出来?” 宋玉华心里很烦,像压块石头一样难受。 她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就算是真的,她用了这么久的避子香,这个孩子未必能够平安生下来。 想到这里,她看向萧敬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萧敬云收敛笑容,有些不安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要?” 宋玉华道:“你以为生一个孩子那么简单?” 萧敬云道:“只要你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还有什么问题?” 宋玉华看着萧敬云认真的面孔,不知道怎么回答? 短暂的沉默让两个人都有些窒息感。 萧敬云禁锢着宋玉华的肩膀,用力地抱着她道:“我不管,孩子是我的,我不许你伤害他。”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有私心,那我提前交出兵权总可以了吧?” 宋玉华还是不说话。 萧敬云彻底慌了,神情开始变得焦灼。 他下了床,急躁地在床边走来走去的。 眼前的人骂也骂不得,气也气不得。萧敬云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双眸紧紧盯着宋玉华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玉华放在被子的手攥得紧紧的,半响才道:“我要先听张继怎么说?” 原本要到明日的,这会萧敬云也等不及了,直接传苏锦荣连夜出宫去接张继。 这段空当,宋玉华和萧敬云没有再说话。 萧敬云有几分心灰意冷,一直摆着臭脸,连看都不想看宋玉华了。 宋玉华自知理亏,解释是解释不清的,她自己低垂着头,看起来也很丧。 萧敬云本以为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事实摆在眼前,宋玉华根本就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 这个认知让萧敬云感觉到钻心的疼,身体也乏力得很。 他恍惚中觉得,自己在宋玉华心里就是消遣的玩意,根本不值得她付出真心。 以往他从来不会想这些消极的念头,可现在这些念头就盘旋在他脑海里,让他连驱散都驱散不了。 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把张继等来了,张继也很慌啊。 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太后的神色,一边还要随时关注可能会暴跳如雷的摄政王。 他把脉的时候心里哐当哐当地跳,自己都想给自己扎两针定定惊了。 好不容易诊断出来了,张继也是十分震惊的。 “的确是喜脉,只是月份尚浅……” 萧敬云的嘴角一下子翘了起来,只是眼眸里的光芒都还来不及散开,只听宋玉华问道:“那这个孩子能留吗?” 空气诡异地静止。 张继不敢说话,把头垂得低低的。 萧敬云猛然问道:“什么意思?” 宋玉华别开脸。 萧敬云察觉不对,一把将张继拽起来道:“什么意思?你说!你来告诉本王!” 张继:“……这……这……” “说!!!”萧敬云猛然大吼。 张继看了一眼太后,只见太后叹气地点了点头,他这才小声道:“太后娘娘之前用了避子香,这个孩子可能会保不住。” 萧敬云:“……” 僵硬地转过头,萧敬云问着宋玉华道:“他说的是真的。” 宋玉华点了点头:“是真的。” 萧敬云捏紧了拳头,哐当一声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厚重的圆木桌应声分成两半,吓得张继双腿一抖,直接跪到地上去。 “好,很好!” “宋玉华,你够狠的!” 萧敬云吼完准备出去了,可他实在是气不过,又折回来怒吼道:“宋玉华,你的良心都喂狗了吧!” 骂完以后,扬长而去。 张继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担忧地道:“太后娘娘,这件事也未必没有转机。” 宋玉华疲倦地揉着额头道:“哀家知道。你再给哀家好好把把脉,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张继点了点头,勉强稳住心神,再次细心地诊断起来。 片刻后,他沉声道:“最起码也要等三到四月才能断诊。” 宋玉华道:“哀家不想先给了他希望,到时候又让他失望。就照着你之前说的,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下了。” 张继点了点头,沉重道:“太后娘娘且放宽心,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微臣都不会放弃的。” 宋玉华道:“你一直跟着哀家,逐安园你也去了。照理说哀家不会有孕才是,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张继谨慎道:“避子香虽有用,意外也是有的。更何况……之前皇上找过微臣,怕避子香伤了娘娘的身体,让微臣改良配方,所以……” 宋玉华目光猛然一冷,不悦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张继面容晦涩道:“皇上不让微臣说。” 宋玉华冷怒道:“就只是皇上?” 张继轻叹道:“皇上问了避子香的事情,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避子香有很多种,逼着微臣改了方子。” 宋玉华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她冷笑道:“让一个孩子向你开口,难为你苦闷着不肯说。” “罢了,只当哀家命里有这一劫,你下去吧。” 张继自知有错,跪着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退下。 宋玉华掀开锦被,传来了秋露。 “明日让人去接段启鸣入宫。” 秋露知道事情重大,连忙点了点头道:“奴婢刚刚已经吩咐过了。” 宋玉华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寝殿的窗户边道:“摄政王去仪安殿了?” 秋露小声地道:“没有,把自己关在侧殿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不肯走吗?” 宋玉华轻声呢喃,觉得心里压抑得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呐,会好好填坑的。 第46章 大婚(万更) 八月十六日的清晨, 老肃亲王府传来一个消息。 段启鸣死了。 秋露在正殿外急得眼睛发红,无措地跟凝霜道:“这会怎么敢让主子知道?” 凝霜沉着脸道:“不敢也要让主子知道,这可不是小事情。” 秋露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推着凝霜道:“你去说, 我去找摄政王。” 凝霜拉了一把秋露道:“你跟主子亲近, 你去照顾主子。摄政王那里, 我去说。” 说完不等秋露反应,她急急的往偏殿走了。 秋露又急又怕的跺了跺脚, 随即去寝殿外候着。 宋玉华早就醒了,清晨时微微眯了一会,现在脑袋胀痛。 她叫人伺候洗漱的时候,只见秋露的眼睛是肿起来的。 宋玉华等伺候的宫人们挨个出去,这才问道:“可是他拿你撒气了?” 秋露摇了摇头道:“摄政王只会拿苏公公撒气, 不会拿我们撒气的。” 宋玉华想了想,这到是萧敬云的作风。 “那是怎么了?” 秋露一直哽咽起来, 难受道:“是段公公……今早宫门一开,老肃亲王府的人就来报信,说段公公……昨夜醉酒,掉到井里去了。” 宋玉华手脚冰冷, 僵硬的嘴角应是扯出几分凉薄的笑。 “已经死了吧?” 秋露“嗯”一声, 跪到地上去。她哭得压抑,肩膀一耸一耸的,却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宋玉华轻嗤道:“请他老人家进宫也有好几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吗?” “你骂她做什么?”萧敬云出声道, 他也是刚刚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秋露连忙站起来擦眼泪, 萧敬云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秋露匆匆走了,萧敬云看着宋玉华的脸色, 心里沉甸甸的。 宋玉华还散着青丝,乌黑的发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有些憔悴。 眼睛是浮肿的,眼底一片乌青,眼珠里还泛着红血丝,显然昨夜并未好眠。 原来昨夜她也不好过啊?萧敬云想着,心里到没有那么气了。 他对宋玉华道:“段启鸣老了,就算活着他那身子骨也不比从前硬朗,你还指望他能为你办什么事?” “这天越发地冷了,要不我陪你去金陵行宫住些日子?” 宋玉华没有回答萧敬云,此去金陵路程远不说,最主要是她不想离京那么久? “我就在宫里待着,哪里也不去。我到想看一看,他们还想做什么?” 萧敬云去拉宋玉华的手,轻哄道:“你何必跟他们较劲,顾着自己不好吗?” 宋玉华见他没有昨晚那么生气了,不知道说什么,撇开视线。 萧敬云轻叹一声,在一旁道:“实在真的保不住……那就算了吧。将来总还会有孩子的。” “永晨今年十二岁了,再过四年,他也该亲政了。” “总不会等到永晨亲政以后,你还防着我吧?” 宋玉华把目光收回来,慢慢落在萧敬云的脸上。 她那目光又深又暗,不一会还红了,然后有温热的泪水流了下来。 萧敬云看得胸口一痛,连忙伸手去帮她擦。 “哎呀,别哭了,哭什么啊?” “我昨晚想明白了,你毕竟还有永晨呢,防着我是对的。” “我从前总觉得你没有远见,潜意识也不曾预想过你会避孕,这说起来我也有错。”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你也别想了,我们还好好的过日子。” 宋玉华拥着萧敬云哭,哭得很惨很惨。 萧敬云见她这般崩溃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 好在哭过以后,宋玉华心里舒坦一些,没有继续让萧敬云担心。 …… 太后有孕,瞒得了宫外,瞒不了宫内。 到了九月初,曾为太后看诊的陆凌在家中被暗杀了。 刑部的人经勘查后草草结案,只说是小贼偷盗,败露后愤而杀人。 这件事像石子一样投在平静的京城里,然后开始荡漾出一圈一圈的猜测。 几位辅政大臣连日想尽借口耗在宫里,得空就给嘉平帝灌输兄弟残杀,一时不忍则后患无穷的皇室丑闻。 原本就有几分猜测的嘉平帝干脆连慈宁宫也不去了。 主要是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怕说错话,也怕被误会。 宋玉华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见儿子连着几日不露面她更担心了。 九月初三的晚上,宋玉华跟萧敬云道:“那群老匹夫还在烦永晨?” 萧敬云点了点头,淡淡道:“不必理会,他们想得未免也太远了。” 宋玉华心里郁结难舒,自责道:“都怪我。” 萧敬云劝道:“永晨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宋玉华道:“你不知道,段启鸣死了,陆凌也死了。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目的是让永晨忌惮。” “我们在一起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怀孕也不能摊开来说,现在有多少人等着看永晨的抉择?” “可他还是个孩子啊,我们怎么忍心?” 宋玉华说着,难受地哭了起来。 萧敬云发现她近来特别容易激动,情绪波动也大,而且都是负面情绪。 张继说怀孕的妇人都会多思多虑,起初得知她有孕的喜悦早已被消磨干净,看着她陷入自责的漩涡,他其实已经有几分悔意了。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期待的孩子,他应该早做出安排。 是他自己奢求太多了,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萧敬云伸手抱着宋玉华,温热的手掌倾覆在她的小腹上,声音一度哽咽。 有些决定是开不了口的。 “明日你去看看永晨吧,把实话告诉他。” 宋玉华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卷缩着身体。 萧敬云心疼地抱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宋玉华不敢问,在感情上她是亏欠萧敬云的。 好不容易熬过这一夜,九月初四的辰时,宋玉华去了昭和殿。 嘉平帝刚刚下了朝,正在用早膳。 宋玉华早膳没有吃多少,就想着陪一陪儿子。 张瑶亲自摆了碗筷,还让人在椅子上加了垫子,看起来周到极了。 “母后尝一尝这个。”嘉平帝站起来,亲自盛了一碗红枣莲子粥。 宋玉华看了一眼伺候的张瑶,淡淡道:“你带着他们都退下吧。” 张瑶颔首,临走前看了一眼嘉平帝。 只见嘉平帝端着碗的手微微一紧,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等宫人都走了,宋玉华从儿子的手里接过莲子粥,淡淡道:“你不必紧张,母后不会为难你的。” 嘉平帝心里一抽,眼眶顿时红了。他急着解释道:“儿臣没有。” 宋玉华点了点头,不知道信了没有。 她用勺子舀着莲子粥吃,吃了几口才道:“母后信你皇叔会放权的,不会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嘉平帝连忙道:“儿臣明白的,儿臣从来没有多想。” 宋玉华道:“母后今日过来是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母后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至于母后肚子里这个孩子……” 嘉平帝捏了捏拳,突然抢先道:“母后生下来吧。” “什么?”宋玉华问道,声音有些轻颤。 嘉平帝道:“儿子一直很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像父皇和皇叔一样,这些年要不是皇叔在朝中坐镇,儿子这个皇帝未必能够做得如此舒坦。” “母后,儿子没有被那群大臣左右,儿子不想去慈宁宫是怕母后以为儿子担心什么?实际上儿子什么都不担心,只是恨不能为母后分忧而已。” 宋玉华看着眼眸含泪的儿子,突然感觉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她惭愧地笑了笑,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很好。” “可是……” 宋玉华的话还没有说完,脸色忽然就变了。 她一只手捂住小腹,抬头时震惊地看着儿子。 “怎么了?”嘉平帝明显感觉不对,连忙去搀扶着。 宋玉华感觉小腹里一阵绞痛,奔急的暖流一下子朝身下涌去。 “粥里……粥里放了什么?”宋玉华掐着儿子的肩膀问道。 她太疼了,脸色煞白煞白的,看起来十分不好。 嘉平帝比她还震惊,唇瓣嗫嚅着,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的惶恐。 “来人,快来人啊,传太医……” 嘉平帝慌乱地大喊,他什么也不知道,更不知道粥里加了什么? 他更不知道,母后今天会过来。 可这会他感觉背脊发凉,因为没有人会信任他,就连他的母后也…… 很快,鲜血浸染了他母后的裙子。 嘉平帝感觉到四肢僵硬,有种木然被扯断手脚的惊惧。 “啪”的一声,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用力地搀扶着他母后的身体。 这一刻,他没有急着辩白,没有急着呐喊不是他做的。 他只是重复地喊道:“传太医。” 张瑶很快奔了进来,宫人们乱糟糟的,传太医的传太医,跑去报信的报信。 不肖多时,萧敬云匆匆赶来。 宋玉华还是清醒的,只是流了很多血,整个人虚弱极了。 嘉平帝就守在软塌边,连眼泪都是冰冷的。 “啪”的一声,萧敬云狠狠地甩了嘉平帝一个耳光。 张瑶面色一紧,立即将小太监们呵斥出去,整个昭阳殿里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宋玉华拉着萧敬云的手,怒斥道:“不许打他。” 萧敬云又气又急,双眸赤红地盯着宋玉华道:“你看他这个样子,我放权他能接得住吗?” 没有怀疑,有的只是恨铁不成钢。 嘉平帝突然间觉得自己如同风中的柳絮,飘啊飘,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可就在他恍惚之际,她的母后突然拉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不是还有四年吗?” “当初你像他这个年纪,还被赶去军营,难道你忘记了?” 萧敬云当场落泪,心疼地望着宋玉华道:“你看看你自己,还能陪他多少年?” “我真是恨啊,恨我如此心软,一再为你们母子俩破例。” 宋玉华无力地闭了闭眼,看起来十分凶险。 萧敬云不敢再说话刺激她,狠狠地将一旁的香几砸了个粉碎,嘴里嘶喊道:“太医呢?都死光了吗?” 刚刚进了大殿的太医们,个个应声跪地。 嘉平帝发现他母后已经放开了他的手,急得咬破唇瓣道:“你们还不滚过来。” 于是,好几个太医狼狈地扑腾往前,面色青白转变。 宋玉华还剩一口气吊着,迷迷糊糊地看见了先帝。 先帝在一团绿光里对她笑,和煦地说:“玉华啊,我很想你。” 宋玉华看着他,怔怔地看着,看了半天才想起两人有一段夫妻缘分。 就在这时,先帝又道:“皇家的子嗣不能混淆,父皇留下的错就不要再延续了。” 宋玉华想说,你果真是死了吗? 那怎么什么都知道? 可先帝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笑了笑,然后消失了。 …… 宋玉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六的申时了。 她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要不是当日张继偷留了半颗回春丸,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萧敬云震怒,没日没夜地彻查,从昭阳殿到御膳房,死的死,伤的伤,宫人们全替换了一遍。 就连丰宝和张瑶都被关了起来,听后发落。 朝臣们听说太后在昭阳殿险些被毒死,一个个知晓内情的和不知晓内情的,全都缩进龟壳里。 好在是宫里发生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否则一个个该哭爹喊娘了。 徐青昊私下里问了秋露,知道宋玉华流产大出血,险些丢了命。 他将孟秀杰找来,狠狠揍了孟秀杰一顿,问孟秀杰是不是他做的。 孟秀杰擦去唇边的血迹,冷声反驳道:“如果是我做的,那出事的只会是萧敬云。” 徐青昊冷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宫里行走的郑通是你的人。不是你做的最好,倘若让我知道是你做的,那你就等着身败名裂。” “什么意思?”孟秀杰警惕地问道。 徐青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温小云走近是为了什么?” “我告诉你,张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孟秀杰冷嗤,不发一言。 …… 慈宁宫里,醒来的宋玉华觉得自己像纸片人一样单薄。 动一动都感觉轻飘飘的,有种触不到实地的感觉。 萧敬云眼睛都熬红了,胡渣也出来了,整个人憔悴不堪,可又带着些嗜血的戾气。 宋玉华歪着头看了他一会,淡淡道:“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萧敬云低着头,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宋玉华浅笑道:“让我猜一猜。粥里有药,御膳房掌勺的人死了。” “永晨并不知道我会过去,所以无从防备。” “从慈宁宫到昭阳殿,我是走过去的,前后不过两刻钟。要赶在我之前把早膳呈上去,来回需要急行,就算这样也查不到是谁吗?” 萧敬云道:“会查出来的。” 宋玉华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不必了。是先帝留下的暗棋。” “死的都是关键人物,死得很干脆,是死士。” 萧敬云额头上的青筋暴跳,整个人忍无可忍道:“他这不是防着我,他这是防着你。” “萧泽成这个混蛋,他怎么可以这样?” 宋玉华道:“原本想不明白的,死这一次到想明白了。” “当年他为永晨取名,老肃亲王不同意。说晨与成太过相近,恐会有损他的龙气。可他却说,他的儿子受得起。” “他不是防着我,他是太喜欢永晨了,不许任何人动摇永晨的地位。” 萧敬云道:“那你现在还惦记他吗?” “哪怕只有一点点?” 宋玉华无奈地看着萧敬云,苦笑道:“你到现在还在吃醋?” 萧敬云摇了摇头,认真道:“回答我。” 宋玉华疲倦道:“不想了,早就不想了。连什么时候忘记的都不知道,只是再记起来的时候,才恍惚跟他是有过夫妻缘分的。” 萧敬云握着宋玉华的手贴在脸上,温柔地蹭了蹭道:“那嫁给我好不好。” “不要像现在这样,我偷偷住在慈宁宫里。” “我想娶你,我想把你娶回仪安殿,我想和你堂堂正正生孩子。” 宋玉华的眼眶积蓄了温热的泪水,亮晶晶的,很快溢满出来。 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心里难受得紧。 这几日昏昏沉沉的,恍惚中她听见张继说:“这半颗药能保太后无碍,只是太后的身体受损太过,将来只怕不能再有孕了。” 当时耳边有些哭声,哭得很压抑。 然后她听见萧敬云大吼道:“哭什么?她不是有孩子了。” 好像她自己也哭了,只是醒不过来。 可有道声音温柔地在她的耳边道:“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孩子有没有是缘分,咱们没有这个缘分,不强求了。” 宋玉华很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样绝望地陷入一片黑暗中,好像任凭谁也唤不醒一样。 也是那个时候她知道,原来她同萧敬云一样,也是十分期待他们能有一个孩子的。 “回答我啊,嫁给我好不好?”萧敬云期待地问道,俯身亲吻着宋玉华的手背。 宋玉华哭了一会,总算是心甘情愿地说了一句:“好。” 萧敬云立即就笑了起来,欢腾得像个孩子。 他高兴道:“你再也不欠他的了,可我却欠一个盛大的婚礼。” “你等着,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然后他也哭了,哭得比她还惨。 …… 明罩外,被帘子遮挡住身影的嘉平帝也哭,哭得很惨很惨。 可他不能发出声音,很快便悄悄退了出去。 …… 九月十八日,摄政王颁下皇诏,将于十月二十二日迎娶当今太后。 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不少大臣带着必死的决心劝谏,说了一堆的于理不合,让天下人耻笑,让皇室蒙羞等等的话。 只有徐青昊上奏,问摄政王与太后成亲以后,皇上该如何称呼摄政王。 皇上当朝宣读了这封奏折,并回道:“母后愿意下嫁摄政王,朕理应称呼摄政王为:皇父,以示朕敬重之心。” 于是乎,朝中有眼色的大臣都明白了。 摄政王与太后这桩婚事,皇上是同意的。 徐青昊身为太后娘家人,太后同意,皇上同意,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于是朝中便有朝臣站出来,详情捋了一份嫂子与小叔结成连理的佳话。 民间都有这样的事情,没有道理皇家不可以。 一番吵吵嚷嚷下来,事情已成定局,朝臣便只能接受了。 张瑶和丰宝被放出来的时候,那已经是十月初了,宫里正在为摄政王和太后的婚礼忙碌。 昭和殿里,刚换了一身衣物,包扎了一身伤痕的张瑶和丰宝跪在了嘉平帝的面前。 嘉平帝拿着剪刀在剪喜字,剪好以后问还跪在地上的张瑶和丰宝道:“好不好看?” 丰宝眼里闪着泪花,连忙道:“好看。” 嘉平帝问张瑶道:“你觉得呢?” 张瑶叩首,声音低沉道:“奴才觉得不好看。” 嘉平帝收敛笑容,对当值的小太监道:“送张公公回去。” 丰宝愕然地看了看身边的张瑶,又叩头道:“皇上,让奴才送吧。” 嘉平帝淡淡道:“也好。” 这时张瑶抬起头来,双目含泪道:“皇上,您何必强颜欢笑呢?” “您不敢去出这个头,奴才替您去,即便是死,奴才也觉得值了。” 嘉平帝冷笑道:“对啊,朕也觉得你值了。” “那一日母后来昭阳殿,朕发现你格外殷勤。碗筷是你摆的吧,可朕后来想一想才发现你摆碗筷的位置距离朕比母后还近,这是为了什么?” 张瑶猛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皇上怀疑是奴才动的手脚?” 嘉平帝嘲讽地笑了笑道:“你装无辜的样子,真的是炉火纯青。” “你是朕身边的人,摄政王若是咬定是你做的,那外人便会觉得是朕指使你做的。所以他哪怕关着你,也没下手杀了你。” “可是张瑶,你与朕朝夕相处,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平常是什么样子,你对母后是什么态度,难道朕会不知道?” “那一日,你事先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可当母后出现的那一刻,你又什么都知道。父皇留下你们这些暗棋,谁该做什么?谁不该做什么?想必你很清楚!” “朕只是觉得奇怪,既然这件事从一开始不是你动的手,那你为什么会知道呢?” 张瑶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唇瓣一直颤抖着,难以置信道:“皇上若想驱逐奴才,何须说上这么多?” 嘉平帝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道:“你说的对,朕的确不需要说这么多?” “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除了已经死了的,还活着的暗棋都有谁?” “只要你愿意说出来向朕投诚,那你还可以当正德宫里的大总管。如若不然……朕只能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张瑶的眼眸一片死寂,整个人仿佛行将朽木,连最后挣扎的生机都被剥夺了。 他惨淡地笑了笑,坦然道:“没有什么暗棋。皇上已经怀疑奴才了,那便就此舍了吧。” “先帝曾说,奴才是砖缝里的杂草,落下一粒土都会好好活着。” “只是以后奴才再不能照顾皇上了,求皇上保重。” 嘉平帝阴沉地盯着张瑶,对他的选择一点也不意外。 张瑶的嘴真有那么好撬开,那他早死了上百次了。 不过他不急,他等着看背后的人什么时候又会跳出来兴风作浪。 张瑶被送去做杂役了,丰宝晋升为正德宫里的大总管。 吃足苦头的丰宝做事沉稳起来,凡是也多留几个心眼,很快在正德宫独当一面,到不比张瑶差。 仪安殿还在修整,作为大婚的寝房,前后打通了两个侧殿。 苏锦荣到是挺忙的,时常跟在萧敬云身边的太监都换了。 宋玉华在慈宁宫静养,稍微有点精神就看看书。 这一日萧敬云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只猫,这只猫是橘黄色的,跟宋玉华以往养的波斯猫,还有那种娇气的小白猫一点也不一样。 宋玉华许久没有养猫了,之前养的都送走了。 萧敬云送的这一只看起来格外机灵,来了也不亲近宋玉华,还是萧敬云掐着它的脖子好一通威胁,这才勉强蹭了蹭宋玉华的脚。 宋玉华惊奇道:“它还听得懂你说的话?” 萧敬云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家伙欺软怕硬,看它不顺眼的时候,尽管揍它。” 橘猫在不远处喵喵叫了两声,好像有点委屈。 宋玉华笑道:“叫什么名字?” 萧敬云道:“你取吧,我取的不好听。” 宋玉华看它弓腰的样子格外有气势,便道:“叫虎宝怎么样?” 萧敬云道:“嗯,真好听。” 虎宝转了个头,好像没有听见,一溜烟地往床底下钻。 宋玉华问萧敬云道:“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送只猫?” 萧敬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之前就见过的,觉得它逃窜得快,像闪电一样。今日打通仪安殿侧殿时候我见它一跃顺梁而上,委实厉害,这才想着捉来给你玩玩。” “不必理会它,精着呢,你不留神就跑了。” “不过也没事,它跑了我就再去帮你抓回来。” 宋玉华听得有趣,下意识伸手去拉萧敬云。结果发现他的掌心有两道抓痕,都见血了。 “虎宝抓的?”宋玉华皱起眉头,有些不喜欢那个小东西了。 萧敬云道:“不是它,是另外跟它相好的母猫。” “那性子可烈了,还是两只呢。” 宋玉华:“……” “用药酒擦擦,别让伤口恶化了。”宋玉华催促道。 萧敬云不在意地捏着她的手道:“哪有那么严重,过两天就好了。” 他说完又想起点好玩的事,笑着跟宋玉华道:“我抓了那两只母猫诱它,结果它径直跑了。我怀疑它早就想跑了,是那两只母猫不肯放它跑。” “结果我就放了那两只母猫,你猜它怎么着,竟然乖乖跑到我的怀里来。” “真是成精了,让苏锦荣和一大帮太监足足笑了一个下午。” 宋玉华道:“你不是也笑了,跟个孩子一样。” 说到孩子这两个字,宋玉华的笑容僵了一下。 萧敬云眉头一挑,连忙又道:“它聪明,留它陪你解解闷。眼看婚期就快到了,你得养好身体才是,不然洞房花烛夜你让我怎么下手?” 宋玉华羞恼,拧着萧敬云的胳膊道:“又开始胡说了。” 萧敬云笑着拥她在怀里,感慨道:“我现在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真实。” “这几日我睡下之前想一遍,我要娶你了。睡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想,我要娶你了。然后一整天都因为这件事情变得很开心,连苏锦荣都说我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凶他了。” 宋玉华眼眶湿润,却笑着问萧敬云:“你之前是怎么凶他的?” 萧敬云嫌弃道:“就是突然猛踹一脚。” 宋玉华失笑,转而温柔道:“人家好歹是总管太监,你就不能给他留点脸面?” 萧敬云摇了摇头,直言道:“他不配。” 宋玉华无话可说,只是思绪像是风筝,慢慢飘远。 一开始重生而来,她只想做一件事。杀了萧敬云,洗清可能泼在她身上的污名。 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她不是重生了,她是真真切切地活了两世。 因为她亲口答应了要嫁给萧敬云,萧敬云也颁布皇诏,举国皆知。 所以不是历史从未发生过,而是她的重生改变了历史。 萧敬云猛地啄了啄宋玉华的唇。宋玉华被他一吓,立即回神。 见宋玉华的眼里有了光彩,萧敬云才道:“你刚刚又在乱想什么?” 他话才刚刚说完,双手已经将宋玉华搂在怀里抱着,眼里满是心疼。 宋玉华呼了一口浊气,轻声道:“没有什么,只是在想婚礼的事情。” 萧敬云道:“不会太累的,我跟礼部说了,那些繁琐的礼节都省了。” 宋玉华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时,萧敬云又道:“不许回忆,不许深想,不一样的。” 宋玉华品了品才知道他暗指的意义,笑着应了声“好”。 …… 十月二十二日,摄政王和太后大婚之喜。 整座皇宫挂满了红绸,皇上带领百官恭贺,场面比先帝登基时还要隆重。 等拜了天地,皇上在重华宫设宴,君臣同乐。 摄政王来走了个过场,皇上敬了一杯酒,当着群臣喊了一声:“皇父。” 群臣随即高贺,场面看起来喜乐融融。 只是在这一场盛宴之后,各地的藩王开始蠢蠢欲动,手握权柄之人开始处心谋虑,意图在京城争权内乱时,一举出兵。 仪安殿外,老远的,苏锦荣就看见他家王爷脚步生风地跑来。 他起先揉了揉眼睛,还有些不敢置信呢。 等他家王爷到了跟前,他才惊讶地开口道:“王爷是跑回来的?” 萧敬云难得心情好地跟苏锦荣废话道:“没成过亲吧?看你这傻乎乎的样子,活该一辈子单身!” 早就成了太监的苏锦荣:“……” 宋玉华早就沐浴过了,凤冠霞帔都褪了,换了一身大红色的寝衣。 她那柔软如丝绸的长发放了下来,正坐在梳妆镜前梳理头发。 萧敬云一进来,嘿嘿地憨笑看,随即自言自语道:“你等我,我这就去洗漱。” 说完自己奔进里间去,很快褪尽了衣物。 宋玉华听见水声,很响,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栽进了浴桶里。 她担心地站起来唤道:“你还好吗?” 不小心呛了一口水的萧敬云浮出水面,双手趴在浴桶边道:“我很好,就是脚滑了一下,头先进浴桶了。” 宋玉华:“……” 掩唇笑了笑,宋玉华忍不住打趣道:“你至于吗?” 萧敬云一边往身上泼水,一边轻哼道:“怎么不至于?之前都是偷偷摸摸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男人了,货真价实的。” 宋玉华打趣道:“说得自己跟卖肉的一样,还货真价实?” 萧敬云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肉,紧实富有弹性,可不货真价实? 只听他笑道:“卖肉也只卖给你。” 宋玉华被他逗得脸红,不想继续跟他胡说八道了。 萧敬云刚得了趣,哪里肯消停,继续道:“你喜欢哪里的肉?告诉我,我现在多洗洗。” 宋玉华笑骂道:“你要点脸行吗?” 萧敬云道:“今晚洞房花烛夜,脸都是埋进被子里的,用不着。” “哈哈哈……”宋玉华忍不住了,一阵大笑。 萧敬云被她笑得心痒痒的,澡也不洗了,水淋淋就跳出浴桶。 他扯了架子上的大红色寝衣穿上,衣服一沾着身就湿了,到显出他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健硕身材。 宋玉华见他走出来了,乍一看,只见萧敬云那寝衣和寝裤紧紧贴着身体,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颚,再从下颚滴到胸前,把原本湿透的寝衣又圈出一片湿润的痕迹。 如今已是深秋寒凉,宋玉华蹙着眉头道:“你都不擦身的吗?” 萧敬云大步朝她走去,急不可耐道:“不是用衣服擦了,反正等会要脱的。” 宋玉华暗暗咂舌,难以置信地瞪视着他。 萧敬云很快过来,伸手搂着她就要往床上带。 宋玉华嫌弃地抗拒着,双手推着他的身体道:“不行,我怕冷。” 萧敬云猛然醒悟,暗恼地给自己一巴掌。 他先是拿了帕子擦头发,然后退回去换了一身干爽的寝衣。 这会他不急着睡了,还伸手在大红喜被下面摸了摸。 还好被子是熏过的,暖暖和和的。 不过他还摸出点别的,原本想扔掉的,后来又顺到四边床角,这才满意地回头。 宋玉华就看着他忙碌,看着他认真地在被子里摸索,然后又满意地回头望着她。 他那眼睛里有星星,比烛火还明亮。 他那嘴角有蜜意,比糖罐还腻人。 明明而立之年的人了,做起这些事情竟像个小伙子一样,生涩又精细。 宋玉华不知不觉放下环抱的手臂,朝着萧敬云张开双臂道:“过来,让我抱一抱。” 萧敬云眼眶一红,心里满满都是酸涩。 他突然想起,她逗虎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语气。 “过来,让我抱一抱。” 虎宝就是那倔脾气,每次都不肯,让她爱怜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暗下去,直到心灰意冷。 但他不是虎宝,他舍不得让她心灰意冷。 萧敬云揉着眼眶,突然就冲上前去。 他将她抱在怀里,大手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她。 宋玉华双手搂着萧敬云的脖子,然后寻着他的气息去吻他。 她真的很爱他,这辈子只有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那么的充实,那么的满足,就算以后一个人要去面对高山火海她也认了。 就让她沉溺好了,她愿意,愿意将余生都托付给他。 萧敬云对宋玉华的温柔毫无抵抗力,他被感染着,不知不觉连眼眸都染上了醉人的温柔。 这一夜,重华宫里热闹非凡。 这一夜,仪安殿里的红烛灼灼不灭。 而那相拥着,恨不得融入彼此的两人,缱绻而眠,彼此都沾染上了缠绵悱恻的气息。 …… 嘉平七年,风调雨顺,各地官员安静地办差,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嘉平八年,二月初春,京郊有匪盗为祸,连巡城营都惊动了。 这件事没有传到宋玉华的耳朵里,因为她自元宵节后就病了。 萧敬云也没有上朝了,就在仪安殿陪着她。 自从那一次流产大出血以后,宋玉华的身体就时好时坏了。犯病时浑身冰凉,摸着就跟冰块一样。 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睡着后噩梦连连,醒来后神思恍惚。 嘉平帝有些不安,让丰宝偷偷在京城寻访名医。 二月十二日,丰宝得了一个好消息。 京城的葫芦巷有一位老郎中,这个老郎中有些本事,不过并不出世。 知道他的人都去找他看病,不知道的人也找不到他。 名声没有什么名声,但被他医治过的人都说药到病除,连三月大的婴儿惊风抽搐,深陷昏迷都治好了。 丰宝打听出具体住址的时候,跟嘉平帝汇报道:“您看咱们是不是请摄政王带着太后娘娘去看看,兴许能有希望治好病根呢?” 整个太医院都知道,太后的病根是身体亏损太过,除了好好将养,没有别的办法。 丰宝说的这话是带着一个好的预想,不过嘉平帝早已不是当初的嘉平帝了。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去安排,朕亲自去看一看。” 丰宝道:“那咱们带谁一起出宫?” 嘉平帝蹙眉想了想,说道:“让孟秀杰随身保护就是了。” 丰宝应声,立即下去安排。 二月十三日,申时。 孟秀杰一身劲装紧跟在嘉平帝的身后,丰宝脚步凌乱地在前面带路。 很快,他们进了一个小巷。 巷子很深,地势微微偏高,一直斜着往上走了一段路程。 很快,青石板铺砌的道路越来越窄,直到无路可去。 一旁有一道高高的石门,十分有讲究那种,看得出是大师工艺。 嘉平帝先是眼眸一亮,随即跟着丰宝推门而入。 里面是高高的几道台阶,然后有些藤蔓的花枝垂落。 再上上去,是一个用青砖垒高的院落。 丰宝进屋去叫人,嘉平帝和孟秀杰等在外面。 过了一会,一道苍老的声音道:“进来看看。” 丰宝从屋内探头,高兴道:“主子,快来。” 嘉平帝立即抬步进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老人,大约九十来岁了,可以看得出他年轻的时候很高大,因为哪怕他已经垂垂老矣,弓腰驼背,但身量还是比丰宝略高些。 老人鬓发全白,胡须奚落,抬起一双深邃的眯缝眼徐徐看过来。 “这少年郎身体健康,没病。” 嘉平帝心头威震,连忙道:“承老先生吉言,身体不适的人是家母。她已卧病在床,求老先生跟我走一趟?” 老人闻言,摇了摇头。他指着房梁上悬挂的各种药材,淡淡道:“走不动了,药也认不全了。你若能带她来,我这里有合适的药就能医,没有的你只能另请高明了。” 嘉平帝恳求道:“就把把脉,开张方子也行啊。” 老先生和蔼地笑道:“我开的方子,那群庸医可不敢用。” “再说了,有些药他们没有见过,不知道。” “我也不记得了。” 丰宝皱着眉头,有担心地道:“主子,要不咱们回吧。” “老先生这样说,奴才也不敢……” 就在这时,里屋里又走出一位稍微年轻一些,但看起来也有七八十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着他们善意地笑了笑道:“你们别怪他,他不是不想治。有些病他能看得出来,药却配不出来了,不过我可以。” “这些年但凡他能断诊的,我就能配药。所以你们要真的担心那位夫人,就带过来给老头子看看,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老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嘉平帝一时犯难了,沉凝着没有说话。 孟秀杰开口道:“主子,试一试也无妨,到时候……” 孟秀杰想说,到时候找个人先试药。 嘉平帝扬手阻止了他,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先生。” “我回去以后,会请家父带家母过来医治,到时候还请老先生多多费心。” 老先生笑着颔首道:“倘若我能医治,一定会尽力的。” 嘉平帝作揖谢过,这才带着丰宝和孟秀杰离开。 …… 出了葫芦巷,嘉平帝并未急着回宫。 他带着孟秀杰和丰宝在集市上逛了一会。 路过一家叫做“墨海书斋”的店铺,嘉平帝下意识往里面走。 丰宝跟了进去,孟秀杰则守在柜台边,目光扫视着店铺里的人。 店铺里的人不多,有三个文雅公子,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带着一个怯懦的小丫鬟。 他收回目光,没有往里面走,而是就守在柜台边,随时关注进店的客人。 嘉平帝也不是来买书的,他就是想看一看京城里时下都喜欢卖什么书?文人墨客都时兴看什么书? 只是看着看着,突然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声:“是你?” “你是?”嘉平帝愕然地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岁不大,但是穿着得体,干干净净的。 她身旁还带着一个小丫鬟,看起来也是憨厚可人的。 小姑娘说完话以后,似乎觉得冒犯了他,有些紧张地捂住了嘴巴。 这样一来,她那双灵动清亮的眼眸就显得格外动人。 嘉平帝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被殴打也没有哭,但却在看见父母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姑娘,卫沁潼。 “你是卫家的姑娘。”嘉平帝道,浅浅地笑了起来。 许是他也而觉得缘分奇妙,他出宫的机会不多,但却是第二次遇见卫沁潼了。 卫沁潼莞尔一笑,眉眼弯弯的,看起来特别和善。 她笑着道:“是啊,多谢公子当日搭救。” 嘉平帝道:“你平安就好了,那些贼人也早就伏法了。” 卫沁潼点了点头,正想把丫鬟拉来介绍一番,谁知道那边听到动静的孟秀杰大步走了过来。 卫沁潼身边的丫鬟立即缩到卫沁潼的身后,连卫沁潼都有几分被惊吓道。 嘉平帝以为他们是怕孟秀杰那高高壮壮的个头,连忙开口解释道:“不怕的,他是我的护卫。” 嘉平帝说完,对着孟秀杰道:“你别吓着她们,是卫大人家的千金。” 孟秀杰一时没有想起来,但见是两个小姑娘,以为是宫宴上认识嘉平帝的,便退了回去。 卫沁潼的小丫鬟抓着卫沁潼的胳膊,力道很重。 卫沁潼无奈地对着嘉平帝笑了笑道:“她被我娘打怕了,就是这样的。” 小丫鬟把头埋得低低的,看起来怯弱得很。 嘉平帝想提醒卫沁潼,像这样的小丫鬟还是不要带在身边了,照顾不了她,还会给她添乱。 但想一想又觉得不妥,便按耐下来,转而说道:“你来买书吗?喜欢读什么书?” 卫沁潼道:“刚读完山海经,想挑几本典故回去看看。” 嘉平帝笑道:“山海经我也读过,我那里有一本厚厚的典故,收录了许多,回头我让卫大人给你。” 卫沁潼连忙行礼道谢,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丰宝按耐不住道:“主子,咱们该回了。” 嘉平帝看向卫沁潼道:“我该走了,你年岁还小,以后出门多带个护卫。” 卫沁潼抿着唇笑道:“谢谢公子,不过这书斋是我家开的。” 嘉平帝羞赧,匆匆与卫沁潼道别。 等他们一行三人都离开了,卫沁潼狐疑地看向丫鬟道:“你是怎么了?” 小丫鬟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抽泣道:“那个人……一进门就靠在柜台边的那个人,当年就是他放走陆林的,我藏在戏台底下,亲眼看见他没有追陆林。” 卫沁潼猛然一震,眼睛里满是骇然。 她身边这个丫鬟素心,原是被陆林所掳,后来她得救以后,让她爹救回来的。 “你在店里等着,哪里也不许去。”卫沁潼匆匆奔去柜台边,用纸笔潦草地写了几个字,然后追了出去。 不远处,嘉平帝已经上了马车,马车徐徐往前行。 卫沁潼径直追了过去,急得喉咙冒火,目光却异常坚定。 很快,她追上了马车,在车帘边上喊道:“公子,公子,你落下东西了。” 嘉平帝听见卫沁潼的声音,掀开车帘往外看。 卫沁潼额头上满是密汗,一边跑一边喘,手里似乎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嘉平帝看了看身上挂着的玉佩,狐疑道:“没有啊?” 卫沁潼坚持道:“有的,公子等一等,我还给公子。” 卫沁潼怕嘉平帝不肯停,有些紧张地道:“我是我父亲的女儿,是公子的奴婢,奴婢是不会骗主子的。” 嘉平帝品出几分不同寻常,连忙掀开车帘对孟秀杰道:“停车。” 孟秀杰应声停车,嘉平帝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就在这个当口,急中生智的卫沁潼从腰间扯下一块腰佩,那是她最珍爱的莲花玉佩,此时正和纸团紧紧握在一起。 嘉平帝下车了,孟秀杰也跟着下了。 卫沁潼怕孟秀杰看出些什么,等嘉平帝走近就握住他的手,故意露出腰佩上的流苏。 她跑得急,脸颊红彤彤的,说话又喘,到像是害羞到不知所措,不知要如何表达的小姑娘? 孟秀杰下意识放低目光,嘴角微微一勾,有些嘲弄。 卫沁潼趁机捏了捏嘉平帝的手,确保他已经摸到纸团了,这才开口道:“这是公子掉的玉佩,还请公子收好。” “这玉佩既然是公子随身携带的,想必是很重要的,希望公子藏好,不要再掉了。” 卫沁潼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她那双眼睛,坚定又执着地望着嘉平帝,像儿时那样,不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握住的生机。 嘉平帝微微有些动容,合拢手指时将那纸团牢牢捏住,认真道:“好的,我知道了。” 卫沁潼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往后退了退,行了一礼道:“奴婢恭送公子。” 嘉平帝晃了晃垂下的流苏,认真道:“谢谢你。” 卫沁潼舒了一口气,脸颊越发地红了。 嘉平帝转身上了马车,玉佩的流苏从孟秀杰的眼帘里滑过。 很快,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孟秀杰听到车里传来丰宝的话。 “主子,这卫姑娘年纪轻轻的就知道给您送玉佩啊?” 嘉平帝轻哼道:“她就是想让朕记住她而已,怎么说也是见过两次面了,朕不该记住她吗?” 丰宝哼哼一声,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孟秀杰没在意地听着,想着皇上到底年轻,小姑娘喊几句就受不了了。 将来后宫佳丽三千,不知道皇上又该心疼哪一个? 过两年皇上该亲政了,京城里有点志气的官员谁不盼望着能做皇上的岳父大人呢? 更何况……其实也用不了两年了。 只要那个人一死,谁还能阻止皇上提前亲政呢? 孟秀杰嘲讽地笑了笑,马鞭在马背上狠狠一抽,马车顿时快了起来。 …… 回到宫里,嘉平帝借着独自换衣服的时候看了那张纸条。 上面写着,“孟放陆林,小心”。 嘉平帝将纸条揉烂,然后放在灯罩里面烧毁。 随后他去了仪安殿,将拜访老郎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玉华到是没有什么感觉,不过萧敬云立即道:“明日就去。” 嘉平帝点了点头道:“明日就劳烦皇父送母后去诊治,朕让丰宝跟着,就不一起去了。” 萧敬云浑不在意道:“你忙你的,现在你长大了,那群老家伙也糊弄不了你了,政事上自己多琢磨琢磨。” 嘉平帝颔首道:“多谢皇父指点。” 嘉平帝离开仪安殿以后,宋玉华看着萧敬云道:“永晨跟你生疏了。” 萧敬云毫不在意道:“他已经长大成人了,我能教他的也不多了。这个时候他要是成天依附我就不妥了,这样好,有帝王威严。” 宋玉华咳嗽着,神情憔悴道:“真是因为他长大了,不是因为别的?” 萧敬云嗔怪道:“都说了让你不要乱想,你看永晨变了吗?” “他要真的变了,会跑出去为你找大夫?” 宋玉华轻叹,永晨是她的儿子,对她自然是不会变的。 可对萧敬云就不一样了。 自从跟萧敬云成亲以后,她便渐渐忘记了萧敬云会被围剿的事情。可最近记忆里又开始闪现关于围场的事情。 有时候是青山绿水,有时候是万马奔腾。 有时候是血淋淋一片…… 她将养了大半月,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其实不仅仅是她身体不好,更多是她心里一片愁云惨雾。 也正因为如此,萧敬云不去上朝她也不催促,甚至于希望萧敬云这半年都不要离开她,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可以时时刻刻地看着他,看着他活得好好的,不去担心那些凭空猜测的坏事。 宋玉华伸手握着萧敬云的手,每每要入睡时,她都要用力捏了一捏。 这已是近来的习惯了,她的不安如此明显,萧敬云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脱去外衣陪她躺下,伸手搂着她的腰,将额头轻靠在她的颈窝处。 过了一会,宋玉华又昏昏沉沉睡去。 萧敬云爱怜地亲吻着她的脸颊,然后从她的身侧轻轻离开。 侧殿里,苏锦荣把收集来的证据摆在了萧敬云的面前。 萧敬云一一看完以后,漠然道:“不必去管,他们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做。” 苏锦荣着急道:“可孟秀杰不是皇上,让他动手有什么用?王爷还是不能提前解除契约。” 萧敬云道:“提前解除契约就要离开京城,我现在不能离开京城。” 苏锦荣闻言,像是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整个人颤抖着,不敢置信道:“王爷,你不会是想……” “可是这很危险啊……您不能这样做。” 萧敬云冷冷地盯着苏锦荣,怒声道:“要不是因为我,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她的身体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难不成你要让我丢下她,然后一个人去逍遥度日吗?” 苏锦荣说不出话来,眼泪却一直掉。 他哭泣道:“不是的。王爷知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娘娘固然重要,可您的安全就不重要吗?” “要是您有什么万一,您让太后娘娘怎么办?” 萧敬云沉默着,心里压抑得很。 过了好一会才道:“她还有永晨。” 苏锦荣摇着头,难受道:“您知道不一样的,何必要自欺欺人?” 萧敬云冷着脸,眼里覆上一层薄雾,昏昏暗暗的,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锦荣将收集的证据全都合起来,带着哭腔道:“您就没有想过,跟皇上坦白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难不成皇上还不信您?” 萧敬云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他想起了段启鸣的死! 老肃亲王都不信呢? 在这个世上,真正信他不会造反的人,从来只有他的妻子! “他信不信都不重要,因为我不会让他搅和进来。” “他只要安安心心当他的皇上,能保护好他的母后就可以了。”萧敬云道。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他死了,他唯一可以相信会好好照顾自己妻子的人,只有萧永晨。 所以萧永晨一定不能出事。 那群宵小之辈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可他却不能丢下她彻底离开京城。 所以……他只能想一个折中的办法。 萧敬云闭上眼睛,疲倦地道:“你下去吧,离他们动手还有些时日,本王想好好陪陪她。” 苏锦荣拿着收集来的证据,哭得眼睛都肿了,神情恍惚地打开了侧殿的门。 只是下一瞬,他手一松,证据全都掉在地上。 而他自己顾不得捡,整个人僵硬地站着。 察觉气息不对,萧敬云抬头看向殿门口。 只见萧永晨不知何时来的,他那目光从苏锦荣的肩头擦过,然后直直地望过来。 萧敬云看向地上掉了一地的证据,目光猛然紧缩。 回过神来的苏锦荣也连忙弯腰去捡。 可捡着,捡着,他发现有几张被皇上给踩住了。 苏锦荣仰着头,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目光里带着祈求。 萧永晨弯腰从他手里拿过那些证据,淡淡道:“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填坑中,新文求预收啊! 第47章 有人要杀了他 偏殿里只剩下萧敬云和萧永晨。 气氛一再沉静, 萧敬云背过身去,手指半握着,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萧永晨将那些证据都看完了, 然后放在一旁道:“孟秀杰有异, 皇父为什么不阻止, 反而任由他算计?” 萧敬云淡淡道:“等你亲政以后你就知道了, 现在你只管做好你这个皇帝。” 萧永晨漠然道:“皇父若是执意如此,总该给朕一个不插手的理由。” 萧敬云转过身来, 怔怔地望着萧永晨,随后摇了摇头道:“没有。” 萧永晨也不意外,只是轻嗤道:“那就别怪朕将这件事告诉母后。” 萧敬云蹙起眉头,不悦道:“你在威胁我?” 萧永晨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萧敬云寻思着, 该怎么编造出一个谎言。 可萧永晨看着他转动起来的眼眸,直言道:“你以为朕还是三岁小孩?” 萧敬云:“……” 沉默半响, 萧敬云依旧难以启齿。 萧永晨作势要走,萧敬云急了,连忙道:“我说,你别去找你母后。” 萧永晨鄙视地看着萧敬云, 一副早就十拿九稳的模样。 萧敬云汗颜, 心想这孩子长大可真像他亲爹,在威胁人的这件事上简直如出一辙。 萧敬云道:“说归说,但这其中牵扯到我与你父皇的约定,这个暂且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也不急, 等你亲政了, 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萧永晨不耐烦道:“说正事。” 萧敬云在心里连连哀叹,随即道:“他们要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以为,他们做的事情成功了。” 萧永晨望着萧敬云,眼里满是深意。 萧敬云忽然道:“其实我死了也挺好的。” “不过你要记住,一只老虎死了,别的老虎就会来霸占领地了。” 萧永晨盯着萧敬云,见萧敬云的确已经下定决心了,便递给了萧敬云一块金牌。 萧敬云疑惑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萧永晨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如果你能活着回来的话,你就会知道它有用了。” “他们有多聪明朕想你也知道了,如果能不暴露你的人那就不要暴露了。” 萧敬云握着金牌的手微微收紧,呢喃道:“这小子是变了。变聪明了。” …… 二月十四日,萧敬云带着宋玉华去了葫芦巷求医。 苏锦荣带着两个贴身护卫跟着,他们一行五人。开始进入小巷之前是不显眼的,进入小巷以后就觉得格外拥挤了。 萧敬云搀扶着宋玉华走,上斜坡的时候宋玉华微微有些气喘,萧敬云便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宋玉华的身体轻飘飘的,脸色苍白如雪。萧敬云抱着她的时候,眉头下意识蹙了起来,可却什么也没有说。 宋玉华伸手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怀里道:“如果你抱着我摔了的话,他们会嘲笑你的。” 萧敬云轻哼一声,不满道:“纵那什么过度的男人才会脚步虚浮,你看我有机会纵吗?” 宋玉华明显感觉背后的脚步声轻了些,像是下意识放慢的步伐。 她羞赧地掐着萧敬云的脖子,低声道:“你就不能正紧一会?” 萧敬云俯身亲了亲宋玉华的额头,镇定自若道:“我不是收敛三分的?” 宋玉华无语,转而道:“不知道三月里能不能去护国寺看桃花。” 萧敬云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芒,有些期待,然更多的是黯然。 他点了点头,认真道:“当然可以。” 宋玉华笑了笑,心想三月里应该是芳菲遍地,清风含香。 走到路的尽头,自然是转到郎中家的院子里了。 宋玉华看见了一对慈祥和蔼的老夫妻,夫妻俩默契十足,一个眼神和动作就能明白对方想做什么,或者接下来要做什么? 老先生给她把脉的时候,老妇人在一旁候着,她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也都朴素整洁。他们似乎没有孩子,可这不妨碍他们把日子过得井然有序。 宋玉华在想,以她的身体状况,可能老了是没有办法照顾好萧敬云的。 萧敬云躬着身体,一副随时准备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先生给宋玉华把完脉以后,看像老妇人,朝她比划了一下手势。 老妇人很快进屋去了,老先生开口道:“还年轻,伤了身体还能养好。运气好的话,你们还可以再生一个孩子。” 萧敬云根本不关心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他从老先生的话里听到了一丝希望,忍不住追问道:“老先生的意思是,内人的病有希望痊愈吗?” 老先生温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道:“缠绵病榻好些日子了,得慢慢调理,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行。” 萧敬云一下子喜出望外,连忙看向宋玉华,握着她的双手道:“你听见没有,以后你一定会好的,身体会像从前一样健康。” 宋玉华笑着点头道:“我听见了,谢谢老先生。” 很快,老妇人配了药丸出来。 老先生拿着药丸跟宋玉华道:“一天两颗,早晚各服一颗。” 萧敬云先把药丸接了过去,自己还拿了一颗嗅了嗅。 药丸看起来很细致,不过闻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 老先生见萧敬云这般紧张,忍不住笑道:“不是什么大病,这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 萧敬云不敢怠慢,连忙又问了价格。 老先生道:“五十文钱。” 萧敬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到是老妇人开口解释道:“药材都是我们自己挖自己配的,所以卖得不贵。” 老先生点了点头,附和道:“不贵。” 萧敬云的目光在屋里到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这屋子里到处都晾了药材,还有些磨药用的器具。 将药收下,萧敬云让苏锦荣拿了五十文钱来付。 回去的路上,宋玉华道:“他们住在这小巷里,已经有了避世的念头。我们回去以后,还是让巡防营的人暗中照拂,不要让他们受了欺负。” 萧敬云道:“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宋玉华闻言,心里才舒坦些。 她想起离开的时候,老妇人温柔的神情。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神情,带着让她羡慕的笑容,一切都显得那么优雅从容。 上马车的时候,宋玉华道:“去定国公府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萧敬云扶着宋玉华上车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应了一声:“好。” …… 定国公夫人见女儿和女婿同时登门,又惊又喜。 后面听说是出宫看病的,免不了又掉眼泪。 宋玉华问道:“怎么不见父亲?” 定国公夫人面色一紧,随后不自在地道:“你三叔病了,听说是不成了。皇上的调令虽然下去了,但你爹还是想去送他一程。” 宋玉华眉头微蹙,脑袋里快速闪过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可她仔细再想,却没能再想起来,只是叮嘱道:“让我爹早些回来吧。” 定国公夫人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已经让人给他送信了。” 宋玉华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出定国公府的时候问萧敬云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敬云回道:“有些日子了。不过我沿途派人暗中保护,没有什么异常的消息传来。” 宋玉华想起了宋玉如,她那个不成器的六妹妹可是她三叔的心头宝。 她转头看向萧敬云,有些惆怅道:“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我爹跟我三叔也不会分家。我爹这个人还是很重感情的。” 萧敬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出来一天了,宋玉华也有些累了。 她疲倦地点了点头,上了车以后就靠着萧敬云昏昏欲睡。 回到宫里,萧敬云先是让张太医查验了药丸,确认无毒以后才给宋玉华服下。 当天晚上,宋玉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夜到天明。 萧敬云见这药十分对症,心情大好。 连服三天以后,宋玉华的气色明显好转,人也精神许多。 二月二十二日,宋玉华去正德宫陪儿子用膳。 萧永晨见她一个人来,询问道:“皇父呢?” 宋玉华道:“他说要亲自去谢谢那位老先生,还没有回宫。” 萧永晨点了点头:“那我们要不要等一等?” 宋玉华道:“不用了,母后好久都没有陪你用膳,今天咱们就不等他了。” 丰宝立即传膳,正德宫里的人都忙了起来。 用膳的时候萧永晨一直埋着头,不怎么说话。 宋玉华以为儿子跟她生疏了,故作生气道:“你是不是埋怨母后这段时间没有陪你?” 萧永晨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地摇了摇头。“母后怎么会这样想?” 宋玉华嗔怒道:“那你怎么都不理母后了。” 萧永晨愕然,随后道:“是几位辅政大臣上了折子,说要在亲政之前大婚,儿臣心里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宋玉华想到前世儿子被迫选的皇后好像是王成元的孙女。 搁下筷子,宋玉华不悦道:“你不用理会他们,等你十八岁大婚也不迟。至于皇后人选,自然是要你真心喜欢的。” 萧永晨点了点头,实则心里根本不是在想这件事。 就在这时,苏锦荣急匆匆地来报:“太后娘娘,皇上,摄政王他去千峰围场了。” 宋玉华猛然站起来,慌乱道:“他去千峰围场干什么?” 苏锦荣跪在地上,面容愁苦道:“奴才也不知道啊,急匆匆就走了。” 宋玉华眼睛都红了,怒声道:“叫曹林去把他找回来。” “你还不快去!”宋玉华急得跺脚。 苏锦荣应声,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萧永晨见情况不对,迟疑地站起来道:“母后,皇父他只是去千峰围场而已,那里是皇家猎场,看守的人都是皇父的老部下,不会有事的。” 宋玉华回头望着儿子,眼圈一红,声音颤抖道:“你不懂。” 顿了顿,宋玉华带着哭腔道:“有人想在千峰围场杀了他!” 萧永晨浑身一震,眼里满是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跑路,之前要考试,认真复习去了。 第48章 她来了 萧永晨说错了一件事, 千峰围场里的那些老部下并不是萧敬云的,而是先帝的。 孟秀杰之所以会选在千峰围场,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 看守千峰围场的将领吴承志曾是先帝的亲卫。 这也就是说, 如果萧敬云是在千峰围场出的意外, 有吴承志做证, 朝中基本上不会有人怀疑。 萧敬云已经连续五六年没有去春猎了,冷不防去春猎自然会引人怀疑, 于是调查的人很快得了一个消息。 摄政王因太后畏寒,买不到上好的狐裘便要亲上千峰围场去猎白狐。 消息传入皇宫的时候,宋玉华坐在宝座上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直视黑夜,直到瞳孔也陷入一片漆黑。 “这种拙劣的借口都要牵扯到哀家的身上,看来他们也确实抓不到他的把柄了。” “也是。一个不侵占朝堂的摄政王, 他们又还有什么理由去针对他呢?” 萧永晨不安地站起来,轻轻地唤了一句:“母后。” 宋玉华看着已经高过她肩膀的儿子, 出声道:“你好好当这个皇帝吧。” 萧永晨还没有回过神来,宋玉华已经离开正德宫了。 丰宝有些担心地道:“皇上,咱们要不要召张太医给太后娘娘瞧一瞧?” 萧永晨摇了摇头,低声道:“老肃亲王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丰宝摇了摇头, 小声道:“当年摄政王怎么说也是救过郡王的, 要不奴才透个消息过去?” 萧永晨眼眸微微一动,随即道:“也好,你快去。” 丰宝闻言,连忙退下。 萧永晨看着黑漆漆的夜色, 心里沉的厉害。 千峰围场这场局, 折损的究竟会是谁的人? …… 回到寝宫的宋玉华迅速换了一身骑装,她从盒子里拿了一把防身匕首, 还有一块“如朕亲临”的金牌。 她才从寝殿出来,秋露立即就跪着挡了她的道。 秋露哭诉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很着急,可您不能跟着去冒险啊!” 宋玉华平静地望着秋露道:“你从小就跟着我,我也从未把你当成是奴婢。有我在的一天必会护着你,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永晨也会护着你。” 秋露哭得身体颤抖,哀哀欲绝。她伸手抱着宋玉华的腿,用力地抱着,抽泣道:“那主子带我一起去。” 宋玉华低头看了看秋露,淡淡道:“让你学骑马的时候,你说你很怕,现在让我怎么带你走?” 秋露还要再说,凝霜穿着一身劲装从外面进来,从容道:“奴婢陪主子去。” 宋玉华拉开秋露,随即看向凝霜道:“也好。” …… 曹林带人去千峰围场了,宋玉华手持金牌一路径直出宫。 嘉平帝得到消息的时候,险些从龙椅上摔下来。 他震惊地扣住报信人的手,再一次确认道:“你是说,太后娘娘带着凝霜出宫去了?” 回禀的侍卫惊恐地跪下,点着头道:“太后娘娘手里有先帝御赐的金牌,属下等皆不敢阻拦。” 嘉平帝惊慌地往外走,丰宝连忙拦着。 像个无头苍蝇转回来的苏锦荣突然镇静下来,他跟丰宝一样死死地摁住了嘉平帝的身体。 “皇上,事已至此,您就别去添乱了。” 丰宝连忙道:“对对对,奴才这就去给徐尚书传话,让徐尚书带人去保护太后娘娘。” 嘉平帝双目殷红,呼出的气息絮乱无力。 他嘶吼一声,体内充斥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了。 正德宫里的太监们跪了一地,只听嘉平帝怒吼道:“命徐青昊带精兵五千前往千峰围场,务必确保太后娘娘及摄政王的安全,否则朕必将问罪于他。” 丰宝跪地叩首,随后匆匆带人出宫传旨。 丰宝走后,嘉平帝徒然地坐在地上。 苏锦荣在一旁陪着,抹着眼泪道:“皇上,太后娘娘和摄政王不会有事的。” 嘉平帝凉薄地扯了扯嘴角,讥讽道:“那些大臣,一个个出来都堪称当世大儒。表面上教朕仁义礼智信,背地里却明褒暗讽,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 “你看着吧,论争权,他们当数第一。” 苏锦荣不敢答话,心里却暗暗着急。 太后娘娘这一去,恐会突生变故。他只希望王爷的计划不会受影响,否则…… 真当应了那句:“真亦假时假亦真。” …… 千峰围场,群山巍峨,寒风凛冽。 这个皇家围场已经空旷了好几年的时间了,林荫越发茂密,猛兽也开始横行。 山峰脚下的密林里,鸟雀惊飞,一股不知名的危险正在逐步逼近。 寒风呼啸的悬崖边上,一股血腥味重重来袭。 护着萧敬云的人没有剩下几个,可对面的人却黑压压一片,而且个个手执弓箭,来势汹汹。 “定国公呢?”萧敬云问道。 对面的蒙面人冷笑一声,讥讽道:“只要你死了,定国公自然会安然无恙。” 萧敬云道:“你费尽心思把本王引导这里来,怎么连脸都不敢露呢?” 对面的领头人双眸阴翳,握着长剑的手也逐渐收紧。 就在他想要扯下面巾的时候,忽然林间的上空燃起了一瞬即逝的烟花。 蒙面人的目光倏尔一变,不敢置信地盯着萧敬云道:“你竟然还有同伙?” 萧敬云也大感意外,就在这时,蒙面人已经按耐不住,厉声道:“放箭。” 林间传来“咻咻咻……”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敬云身边仅剩的那几个人挨个倒下,萧敬云不得不退守到悬崖边的乱石后面。 眼见暗箭伤不了人了,蒙面人大呼道:“一队人留守,一队人跟我去杀了他。” 暗影顷刻间触动,密密麻麻,犹如林间掠食的虎豹。 萧敬云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这些人都是进千峰围场时吴承志给他的。 现在就算吴承志得到消息,能带来的人也屈指可数。 萧敬云看了看背后的万丈深渊,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多少年没有拼个命了,心里压制的那腔热血仿佛又奔腾起来。 他迫不及待与他们兵戎相见,杀个你死我活。 林间被一串火龙惊醒的时候,群狼嚎叫的声音都渐渐息止。 萧敬云被十几个黑衣人围攻,身上受了好几处刀伤。有血流到了手心里,黏稠极了。又一波猛攻来袭,萧敬云踉跄后退,手里的长剑险些没有握稳。 呼啸的寒风从山崖底下来袭,一阵强过一阵。 眼见已经将萧敬云逼至绝境,忽然有黑衣人来禀,压低声音道:“主子,吴承志带着人赶来了。” 领头人冷嗤一声,漠然道:“他这个时候才来不觉得有点晚了?” 黑衣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可领头人已经等不及要杀了萧敬云。只见他凌空一跃,手里的长剑直逼萧敬云的颈脉。 萧敬云硬接下这一招,身上的伤口受到震动,流出的鲜血又浸染了他身上的大片衣服。 蒙面领头人似乎越发杀得起劲了,力道刚劲地发起进攻。萧敬云节节败退,体力渐渐不支。 就在这时,一声划破临空的女声尖锐地响起:“住手!” 蒙面黑衣人似乎不敢置信,下意识转头去看。 就在这时,萧敬云趁机扯下他的面巾。 孟秀杰惊颤的双眼还睁得大大的,再转过头来时,只见萧敬云冷冷地望着他道:“为了引本王上钩,孟侯爷煞费苦心了。” 孟秀杰浑身僵硬,不敢置信道:“这句话应该我送给摄政王才对?为了让太后娘娘深信不疑,你竟然让她来这种地方?” “什么?”萧敬云蹙起眉头。 孟秀杰惊颤道:“不是你?” 与此同时,萧敬云像是察觉到什么,整个人如同猛虎出林,大声咆哮道:“那不是你安排的人???” 倏尔间,孟秀杰和萧敬云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瞳孔几乎同时震动,随后陷入汹涌的暗潮。 “住手,都住手!” “停,退!” 萧敬云和孟秀杰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宋玉华的马冲进黑衣人中,虽然孟秀杰发声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有人下黑手砍伤了马腿,马儿嘶鸣一声,侧翻倒地。 眼看宋玉华摔下马后就要被翻倒的马压住,这一瞬间,萧敬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冷得他直打颤。当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时,隔着远远的距离,他看到的不是心心念念的人儿,而是一股铺天盖地的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难以赶到的萧敬云手脚都软了,踉跄地摔在地上。 可就在这一刻,从后面赶来的凝霜翻身下马,抱着宋玉华滚了一圈,避开了摔倒的马。 萧敬云见了,连忙扑了过去。 宋玉华的脚被木桩划伤了,她忍着没有吭声。凝霜才把她扶起来,萧敬云立即将她拥入怀中。 一股黏稠的血腥味直冲口鼻,宋玉华紧皱眉头,伸手去摸萧敬云的后背。她的手从萧敬云的腋下穿过,却意外地摸到了萧敬云早就被鲜血浸湿的臂膀。 宋玉华惊愕地瞪大双目,下意识推拒着萧敬云的胸膛,希望能查看更多。 结果萧敬云死死地捏住她的双手,然后猛然将她拉入怀中抱着,他紧箍的力道极大,可这会却完全顾不得了,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失而复得的惶恐。 “你……”不痛吗?宋玉华想说出口的话彻底哽住了。 在她撑大的瞳孔中,孟秀杰显得高大威武。 如今的孟秀杰早就褪去了当初稚嫩,取而代之的是独霸一方的气势。 宋玉华紧箍着萧敬云,眼里闪过一抹惊恐。 因为黑衣人动手砍伤了马,让宋玉华从马上跌了下来,这会吴承志的人跟孟秀杰的人已经打起来了。 混乱中,萧敬云一路护着宋玉华去了较为安全的地方。 逃出了那个血腥味极重的包围圈,宋玉华拽着萧敬云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萧敬云拉下她的双手紧握着,慌乱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走。” 山林间传来异样的动静,萧敬云推着宋玉华道:“应该是有人来接应你了,快点走。” 宋玉华问他道:“那你呢?” 萧敬云道:“你信不信我?你要是信我就现在走,我会脱身的。” 宋玉华根本不信,她那双眼睛泛着浓浓的雾气,像沁了血一样红了起来。 萧敬云不忍,继续道:“玉华,我还想和你过一辈子,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宋玉华的眼泪落出眼眶,她立即抬手擦去,然后道:“那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萧敬云看着宋玉华灼灼的眼眸,心口像是被人烫了一个洞一样,很疼很疼。 他想伸手拥着宋玉华,结果被宋玉华给推开了。 宋玉华道:“是因为我父亲?因为他们勾结我三叔,暗中囚禁了我父亲?” 萧敬云惊讶地望着宋玉华,只见宋玉华冷笑道:“我早该想到的。” 萧敬云按住宋玉华的肩膀,将她往凝霜的方向推了推,认真道:“你先走,等会我再跟你细说。” 吴承志的人不堪一击,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细说? 宋玉华看着孟秀杰带着人围了上来,忍不住冷笑道:“不必了。不就是死吗,我来陪你。” 她说着,目光凌厉地看向孟秀杰。 黑夜中,忽明忽暗的火把闪烁着,照着宋玉华那双眼睛跟墨玉一样泛着幽幽的寒光。 孟秀杰并没有立即动手,他就站在不远处,神情看起来很纠结。 “只要他死了,皇上明天就能亲政了。” 宋玉华冷哼,嘲讽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不必再说了,今夜除非你连哀家也杀了,否则明日就是你……” 萧敬云下意识捂住了宋玉华的嘴,他不想宋玉华激怒孟秀杰。 在新的援兵没有赶到之前,他和宋玉华都是很危险的。 宋玉华愤怒地拍开了萧敬云的手,恶狠狠地瞪视着萧敬云道:“你撒谎。他就是要置你于死地,而你根本没有办法逃生。你让我先走,然后呢?回来给你收尸吗?” 萧敬云看着怒吼的宋玉华,心里突然有种排山倒海的激昂之感。因为没有哪一刻有现在这样深的体会,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宋玉华是爱他的! 眼眶里的余热犹在,萧敬云控制不住地抱住了宋玉华,突然有种就算是死了也值得的疯狂念头。 第49章 后路 吴承志还没有死, 强撑着一口气盯着孟秀杰。 他看着孟秀杰越来越冷的神色,忍不住道:“你想干什么?那是太后娘娘!!!” 孟秀杰看着苟延残喘的吴承志,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也早就想杀了萧敬云。既然如此, 那你可以瞑目了。” 孟秀杰说完, 看了看身边的属下。很快, 吴承志被抹了脖子,只发出一声闷哼便没了气息。 听见响动, 宋玉华回望着孟秀杰。 孟秀杰道:“只要太后娘娘愿意自己走回来,那微臣立即送您入宫。” 宋玉华紧箍着萧敬云的手臂,坚定地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她对孟秀杰道:“当初提拔你的时候,哀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那时他的生死与哀家无关,哀家甚至于恨不得他早点死。” “可到了如今, 他若是死了,哀家只想陪着。”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真没有什么好怕的。 宋玉华说完以后,没有去看孟秀杰此刻的神情。她看向萧敬云道:“我死后恐不能同你葬在一起,但是你放心,我会去找你的。” 萧敬云握住宋玉华的手微微收紧, 心里万分挣扎。理智告诉他, 把她推过去就好了,孟秀杰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对她动手。 可情感上又依依不舍,她这样豁得出去,为了他连命也可以不要, 他又怎么能下手将她推出去呢? 心像砂石在珍珠蚌里来回磨砺着, 那种心尖上的嫩肉绞成一团,实在是疼得厉害。可就算如此, 他还是难以决择。 孟秀杰看得出萧敬云在极力挣扎,可他不想给萧敬云这个机会。他对萧敬云道:“这些年太后受你的连累,朝中多少大臣敢怒不敢言?” “只要你死了,太后依旧是大燕的太后,朝中再无人敢说半句闲言。” 萧敬云看向孟秀杰,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他不惧那些,可孟秀杰的话点醒了他。 今日他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想借孟秀杰的手杀了吴承志。他不想活在萧泽成的阴影下,更不想往后余生都要遵从一个承诺,背离自己的妻子。 想到这里,萧敬云看着宋玉华道:“听我的话,你先回去。” 宋玉华红着眼睛盯着萧敬云,根本不为所动。 萧敬云的手刚搭在宋玉华的肩膀上,凝霜忽然撞向了宋玉华,惊声道:“小心。” “咻”的一声,暗箭直接没入凝霜的身体,将她左肩的位置射了个对穿。 萧敬云半抱着宋玉华躲在巨石后,难以置信地望向孟秀杰。 孟秀杰震惊地往后看去,只见郑通一把扯掉面巾,郑重地道:“侯爷,兄弟们都是有家室的人。” 郑通说完,看向宋玉华。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宋玉华也必须死。 所有黑衣人的暗箭迅速朝着萧敬云和宋玉华的方向射去,藏在巨石后面的宋玉华看着面色沉重的萧敬云,冷冷哼道:“好了,现在可以死在一起了。” 萧敬云见她这般淡然,怕她一气之下冒出头去,伸手死死地按住了她的双肩。 凝霜一手按住胸口,声音粗喘着,出声道:“奴婢有一件事想说。” 宋玉华看她那目光太过坚定,心弦微微一颤道:“有什么话,我们到地府去说。” 凝霜按住宋玉华的手,哽咽道:“不,奴婢现在要说。” “等会他们一定会冲上来的,奴婢还可以再挡一挡。接应主子的人就快到了,有摄政王护着,主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孟秀杰的人来势汹汹,即便孟秀杰有些阻止也于事无补。 宋玉华其实是心灰意冷的,来这里她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了。 她看向萧敬云,只见萧敬云沉着脸,皱着眉,一副企图突破险境求生的样子。 宋玉华道:“也许来接应的人是孟秀杰的同党呢?” 萧敬云和凝霜同时愣住,就在这时,孟秀杰的人已经猛攻上来了。 萧敬云拿着染血的长剑抵御,凝霜则护在宋玉华的身边伺机反杀。也是在这个时候,宋玉华才发现凝霜身手了得,根本不是一般的婢女。 因为受了伤,凝霜渐渐不敌。 宋玉华看得着急上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替凝霜挡一挡杀招,谁知道凝霜猛然一推,硬是将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横扫过来的长剑。 “嗤”的一声,鲜血喷溅。 宋玉华接着倒下来的凝霜,眼里满满都是震惊。 “凝霜……你……” 宋玉华想说,都到这一步了,凝霜不必如此。 可凝霜却用尽最后的力气牢牢地抓住了宋玉华的手,一字一句道:“主子不必心疼我。那件事……主子流产那件事是……” “小心!” 凝霜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郑通就杀到了。 郑通出招太狠辣,直直对着宋玉华的脖子砍了过来。 凝霜拽开了宋玉华,郑通的长剑从她的左肩砍至颈脉,鲜血喷涌,余下的话便都成了汩汩流出的血声。 宋玉华难掩目中的惊颤,直到郑通闷哼一声时她才发现,孟秀杰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手中的长剑贯穿了郑通的胸口。 场面一时变得诡异,宋玉华看着凝霜再也合不上的眼睛,仿佛也看到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 就在这时,孟秀杰突然拽住她的手腕道:“跟我走。” 宋玉华使劲推也推不动,萧敬云从后踹了孟秀杰一脚,这才将她拉了回去。 孟秀杰瞪视着萧敬云,厉声道:“你真的要她陪你一起死?” 之前萧敬云以为孟秀杰有足够的威信力能够护着宋玉华,但自从孟秀杰的人不听指挥的时候,萧敬云已经不相信孟秀杰有能力护着宋玉华的能力了。 他将宋玉华拉到自己的身边,低声问她道:“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死?” 宋玉华紧紧抓住萧敬云的臂膀,愤然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是不是要让我先自刎在你面前?” 萧敬云难得调侃道:“那倒不用,你抱紧我就行了。” “你说什么?”宋玉华没有听清楚。 “我说让你抱紧我!!!!”萧敬云大吼一声,揽住宋玉华的腰身一跃而起,纵身跳下悬崖。 孟秀杰目眦尽裂,猛然地冲向悬崖边。 可惜呼啸的寒风直面刮来,那两个人的身影却直直坠落,直到与黑暗的深渊融为一体。 他身后的那群下属个个呆若木鸡,郑通死了,孟秀杰亲手杀的。 又一批大队人马赶来,不知是敌是友。 黑衣人顷刻间散入林中,临走前还将他们的同伙,其中包括郑通、凝霜的尸体都扔下了悬崖。 孟秀杰猛然惊吓,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有个黑衣人冷嗤道:“干什么?” “保命!!!” 黑衣人说完,带领余下的人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只留下惶然无措的孟秀杰。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孟秀杰终是捡起了地上的长剑,迅速逃离。 …… 悬崖下,寒风骤起。 拉着悬挂的树藤起落,萧敬云带着宋玉华落地时,整个人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瘫坐在地上,哪怕明知伤口需要及时包扎也顾不得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潺潺的溪水声随时提醒着宋玉华,他们还活着。 紧接着,在他们的不远处接连有重物跌落,直直地坠入溪水中,激荡着溪水四溅。 宋玉华刚想说什么,萧敬云紧拉着她的手道:“别过去,是尸体!” 身体发颤地扶着萧敬云,宋玉华道:“这就是你的后路?” 萧敬云按住宋玉华的手,闭上双眼疲倦道:“所以我说让你相信我!” 宋玉华无语,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气氛沉静了一会,萧敬云面前缓和一些,这才继续道:“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不必害怕。” 宋玉华道:“我不害怕,我只是在想凝霜。” 萧敬云拍着宋玉华的手道:“她也算救了你一命,不要再想了。” 宋玉华道:“我一直不愿意去怀疑她,可我心里又很清楚她有最大的嫌疑。她想陪我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就是她了。” 萧敬云叹了一声,自嘲道:“我不是当霸主的命,你也没有武则天的城府。这天下终究还是他们萧家的。” 宋玉华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默了一会才道:“他们萧家的?” 萧敬云闷笑出声,低低道了一句:“傻。” 宋玉华刚要继续问,不远处有人举着火把找了过来。 来的人是苏锦荣的徒弟小路子,以及两个身手敏捷的护卫。 小路子看见宋玉华的时候,跟见了鬼一样惊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还是萧敬云招手,低斥道:“你是要等着给本王收尸?” 小路子猛然惊醒,连忙跪到地上去。可这里荒草丛生,里面还有细刺,小路子刚跪下就猛地爬起来,情形十分狼狈。 宋玉华道:“他受伤了,你们先帮他包扎一下。” 那两个护卫立即行动起来,一个举着火把,一个迅速给萧敬云包扎。 小路子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道:“王……王爷,尸体准备好了。” 小路子把话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宋玉华的神色。 只见宋玉华微微皱了皱眉,到是没有说些什么。 萧敬云道:“等会离开的时候扔过来就行。” 小路子连忙点头,退到一边去等着。 护卫扶着萧敬云起身,萧敬云看着一旁从容镇静的宋玉华,戏谑道:“不怪我故意设局骗你?” 宋玉华瞪了他一眼,不悦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 萧敬云厚颜无耻道:“你知道的,任何时候我都只在乎你一个人!” “屁!”宋玉华骂道,她根本不信。 萧敬云去牵着她的手,一边带着她往前走,一边开口道:“以前或许不是,但从此刻起,我这辈子都只是你一个人的。” 宋玉华轻哼,到是没有继续说出反驳的话。 第50章 身世 干燥的山洞里, 幽幽的火光闪烁着,照着洞口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影子忽明忽暗的, 像乘风乍起的鬼魅一样。 宋玉华看着身边昏睡的萧敬云, 又看了看一旁小心翼翼生火的小路子, 淡淡地开口道:“原本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小路子抬起头来了先是看了看睡着的萧敬云, 这才后知后觉地道:“您在再问奴才吗?” 宋玉华目光微冷,没有说话。 小路子咽了咽口水, 小声道:“原本王爷是打算假死的。” 宋玉华早就猜到了,冷哼一声。 萧敬云暗暗捏了捏宋玉华的手,声音沙哑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 小路子往火堆里添了些柴,慌忙走了出去。 萧敬云睁开眼, 眼底全是红血丝,神情实在是虚弱困倦。 宋玉华不忍心, 伸手抱着他的腰,轻靠在他的肩膀上道:“罢了,明日再说吧。” 萧敬云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懒懒地闭上眼睛道:“我年幼时只知我母妃在后宫里的地位是不低的, 按道理我也该是一位受宠的皇子。只可惜……那个人的目光在人前是温和的, 在人后却是冰冷刺骨的。” “我一直不明白,直到……他死了。你知道吗?他给萧泽成留了一道遗旨,命萧泽成让我母亲殉葬,然后再杀了我。” “他实在是可笑得很, 装了一辈子的情深, 唯独死后才露出让人憎恶的面目来。” 宋玉华不想听了,太宗城府极深, 倘若要算计一个人,那必然会叫那个人生不如死。 自小被冷待的萧敬云是如何骗自己,心里那位敬仰的父亲其实是在乎他呢? 可偏偏他又聪慧,自幼看惯了两副面孔,哪里会不生疑虑之心? “所以,你的母亲其实没有死。萧泽成跟你坦白,并且威胁你为他所用。”宋玉华沉凝道,她早该想到的。 其中知晓内情的人,或是知晓萧敬云母亲下落的人,应该就是老肃亲王了。 萧敬云苦笑道:“是也不是。他先是当着我的面赐了我母亲毒酒,在我母亲咽气后又说明了我的身世。我母亲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我父亲是纳木塔部落的将军,在纳木塔部落覆灭时战死了。太宗帝明知我母亲早有身孕却还装作若无其事。萧泽成告诉我,他自幼患有心疾,太医断言活不过而立之年。这个病不止他有,老肃亲王的儿子也有。这或许是他们皇家遗传的一种病,正是这个病让太宗很不安,我才因此得以顶着皇子的名头活了下来。” 宋玉华帮萧敬云捋了捋虚汗打湿的头发,既心疼他,又可怜他。 她猜测道:“后来永晨没有心疾,萧钰平也没有,所以你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萧敬云轻哼道:“还是有的。萧泽成在京城掌权,兵权却一直不放心交给别人。可他用我又不放心,所以我母亲自然成了他手中的人质。他同老肃亲王与五台山智盛大师商议,由智盛大师保管我母亲落脚之地,由老肃亲王保管太宗留下的遗旨。我若有异动,则遗旨出,以绝我争权夺位之心。本定有十年之期,交还兵权后出京往五台山寻得我母亲的下落,至此永生不入京城。但若永晨亲政之前想杀我,我便可提起结束这十年之期,交还兵权即可离京。” 宋玉华算了算,看向萧敬云道:“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你却沉不住气了。” “假死脱身还有一条路,毕竟对你动手的人不是永晨,所以你是想继续留在京城。” 萧敬云看向宋玉华,目光渐深。 只听他不舍道:“我若离京便回不来了。” “我不能不顾我母亲,就如同你不能不顾永晨,所以才想了这样一个折中的法子。” 宋玉华觉得心情格外沉重,她看着萧敬云,目光渐渐红了。 萧敬云最怕看见她哭,连忙轻声哄道:“没事的,到时候我安顿好我母亲就偷偷进京来看你。” “每年偷着入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咱们跟永晨好好说一说,未必就没有后路走。” 宋玉华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你早跟我说,再等两年永晨也大了,我还有什么舍不下的。是你不能进京又不是我不能?大不了我想永晨了再回来看他。”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模样,何苦要受这样重的伤?” 萧敬云虚弱地笑了笑,心满意足地道:“你现在心疼我,说的话也是向着我的。可那是现在,换平常我哪里敢开口?” 宋玉华气得直瞪眼,可却拿萧敬云没有办法。 这一次她决心跟来,萧敬云自然也是震惊到了。现在说这些不过是往日心肠,与如今同生共死后的情义是不能比的。 “你按照你的计划行事,我还要回宫一趟,免得永晨担心。” 萧敬云想了想到:“既然是做局,不妨做个大一点的。” 宋玉华疑惑道:“你想做什么?” 萧敬云道:“水里那些尸体泡一泡,野狗再啃一啃,谁还认得出是谁?” 宋玉华紧皱眉头,一脸抵触。 萧敬云紧握着她的手道:“咱们一举帮永晨除了大患,以后走也安心些。” 宋玉华无法,只得强忍心中作呕之意妥协。 …… 晨霜刚刚覆没青草时,萧敬云等人离开了崖底,剩下的事情就交由小路子带人去办。 徐青昊的人一直在林中搜寻,可惜除了凌乱的杂草和四溅的血迹,他们的人找到的尸体都不是宋玉华的。 徐青昊是担心宋玉华可能被挟持了,所以一直沿着那伙人逃窜的小径穷追不舍。 只可惜那伙人比他带来的人更熟悉地形,天亮之前就已经逃出围场了。 反倒是他回到吴承志丧命之处查看,意外发现悬崖边有拖拉磨损的迹象。鲜血凝固在悬崖边的巨石上,看样子竟不像是挥洒上去的,而是因拖拉磨蹭上去的。 徐青昊眼眸一眯,顿时下令入崖底搜查。 …… 崖底的溪水往下流,陆陆续续都找到了一些尸首。 可这些都是男尸,没有一具是女尸的。 徐青昊的心情渐渐沉重,尤其是当下属从那溪水中捞出一件骑装的时候。 “回禀大人,这件衣服上有金线绣的凤凰。” 徐青昊接过那件衣服,死死地握在手里,目光倏尔一紧,周身顿时遍布森冷寒意。 第51章 好,我等你 萧永晨一直在宫里等消息, 直到天亮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二十三日的早上,皇上罢朝,摄政王和徐青昊也没有出现, 朝臣们敏感地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他们一个个聚在宫门外久久不散, 直至徐青昊带着一堆尸体入宫复命。 下午申时, 宫中传出消息。摄政王与太后在西山围场遭遇刺杀, 都已经薨逝了。 京中戒严,天还未黑城门便一律关上了。 京中五城兵马司, 御林军,禁卫军,巡城营卫全都出动,挨家挨户搜查,闹得人心惶惶。 …… 萧钰平的别苑里, 闹不清楚情况的他着急万分。 府医刚把萧敬云的伤包扎好,他便急匆匆地赶过去道:“你们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吗, 宫里怎么突然就宣布死讯了?” “而且外面都在严查,要不是徐青昊和曹林都知道这里是我的私院,这会都带人闯进来了。” 萧敬云喝了口茶,抿了抿干裂的唇瓣道:“他们不闯进来不是因为这里是你的私院, 而是知道你没有什么能力, 做不出刺杀摄政王和太后的事情来。” 萧钰平跺了跺脚,愤懑道:“皇叔还有心情说笑?” 萧敬云轻咳一声,莞尔道:“你有胆子接应我们,怎么没有胆子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宋玉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淡淡道:“你别逗他了。” 萧钰平连忙朝宋玉华行礼, 没敢再问。 宋玉华对他道:“有人要谋害我们不假,皇上之所以宣布死讯, 可能是借机要做些事情。” “你就像往常一样,遇事就躲,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萧钰平汗颜,羞赧道:“我都躲了一辈子了。” 宋玉华称赞道:“这一次你就没有躲。我的意思是,你对外要假装在躲。” 萧钰平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上一次承蒙皇叔出手相救,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报答皇叔的救命之恩的。” 萧敬云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道:“熬过这一次,我可就不是你的皇叔了。” 萧钰平蹙了蹙眉,不明所以。 宋玉华道:“死讯都出来了,以后我也可能不是太后了。” 萧钰平回神,连忙道:“倘若到时太后不回宫,皇上会伤心的。” 宋玉华淡淡道:“无妨,我会去看他的。” 萧钰平不清楚其中内情,满目狐疑。 …… 萧钰平离开后,宋玉华扶着萧敬云去床上休息。 萧敬云道:“难为徐青昊到肯配合。” 宋玉华道:“他跟孟秀杰不同,他的心里装着天下。” 萧敬云认真道:“我到有几分敬佩他了。” 宋玉华忽尔一笑道:“难为你现在心态平和,说话也不带刺了。” 萧敬云握着宋玉华的手覆在脸上温柔地摸了摸道:“我那不是刺,我那是醋。只是你连命都不要也要跟着我,我要是再醋,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宋玉华抽回手,捏了捏萧敬云的耳朵道:“你知道就好,倘若再有下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敬云大呼不敢,临睡前死死地圈着宋玉华的腰,不许她离开一步。 二人睡下时,宫中却已亮着灯火,连棺椁都备好了。 尸体入殓,模样有些惨不忍睹。 有几个年轻的宫人直接吓得昏死过去,最后还是徐青昊带人办妥的。 停灵的大殿外,换了一身素服的萧永晨问道:“查出了什么?” 曹林回禀道:“孟侯爷的老部下,京卫指挥使郑通手底下的人对不上,少了十几个不知去向的,另外郑通的尸体也无人敢认。” 一旁的徐青昊听见了,询问道:“找人来认尸体了没有?” 曹林道:“认了,都说不是。” 萧永晨冷哼,目光锐利地看向徐青昊。 徐青昊下跪请罪道:“这件事臣一定会查清楚的,倘若真的是孟秀杰所做,臣决不为他求情。” 萧永晨漠然道:“朕不是在想他还有没有活路,朕想的是满京城的老百姓还有没有活路?” “他父亲拥兵自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倘若父子齐反,摄政王的兵符不知下落,满京城犹如笼中困兽,还怕人家杀不完吗?” 徐青昊猛然一震,目光里多了几分忌惮。 曹林道:“先抓住他,杀了,以绝后患。” 萧永晨淡淡地看了一眼曹林,骂了一句:“蠢。” 徐青昊皱着眉头道:“不行。倘若真的的这样做了,他父亲更有借口谋反了。” “先抓郑通的人,孟秀杰若是站得住脚就无碍,倘若不然,先将其软禁。” 萧永晨看向徐青昊,冰冷道:“就按你说的办。” 徐青昊叩首,很快带着人去将郑通的人全抓了。 郑通的人被抓,孟秀杰很快被孤立起来。 朝臣们看出点苗头,未免受牵连,以往跟孟秀杰和郑通走近的官员纷纷上表,将郑通往日所做贪赃枉法的事情叙述得清清楚楚。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孟秀杰在太后与摄政王出殡之际,带着亲兵策马直闯城门。 结果徐青昊早有埋伏,一举将孟秀杰抓了。 郑通的那些下属经过严刑拷打拒不承认谋害摄政王和太后,最后受不住酷刑自尽在天牢里。 孟秀杰因无人指认,便得了一个背主出京,意图谋反的罪名。 如徐青昊所言,孟秀杰被软禁在天牢里。与此同时,早就按耐不住的孟罗春以儿子受冤,皇上诛杀功臣为由,挥师北上! …… 京城就要变天了,大臣们个个心惊胆战,有些更是各处寻关系要送女眷出京避祸。 这一切源于,摄政王死后,调动虎啸营十万兵马的兵符不知所踪。 听闻孟罗春发兵,皇上立即下旨抄了摄政王府,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皇上下旨命雷汗青,韦兴带兵入京,诛杀反臣孟罗春。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皇上特意开了东城门让百姓们出京逼祸。 萧敬云也要走了,兵符不过是个幌子,一切只为诱导虎视眈眈的孟罗春入京。 让孟罗春以为,兵符已经被孟秀杰毁去或藏着,只等他挥师入京。 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如果震慑得宜,往后的大燕最起码能平静二十年的时间。 宋玉华看着养好伤的萧敬云,帮他系上披风道:“我就在宫里等你。” 萧敬云笑道:“你放心,我与永晨里应外合,一定会将孟罗春打得落花流水。到时候我交了兵符,你就乖乖跟我走。” 宋玉华伸手抱着他的腰,温柔道:“好,我等你。” 第52章 伤心了 三月里的阳光暖呼呼的, 偏僻的一处旧殿里,张瑶正在给山茶花浇水。 近来宫中人心惶惶,也没有人特意来刁难他了。 宫外传了消息进来, 皇城的确开始乱了。 花盆里的水浇多了, 水顺着盆地流了出来。 张瑶放下花壶, 整个人静默了好一会。 一开始传来太后和摄政王的死讯时, 他是不信的。可眼看皇城都开始乱了,他的心也乱了。 倘若他没有来这里, 以他的能力,孟秀杰想对摄政王下手他一定可以提前知道。 那么他或许可以阻止太后跟去送死,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太后明知千峰围场有危险,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去。苏锦荣来他这里说话的时候,看他那目光鄙夷又悲凉。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认准了一个主子就是一个主子,只是苏锦荣好像比他幸运一些, 至少还能在他的面前得意。 当年先帝离世,太后不过是伤心些时日就好了。 可如今摄政王死了,太后娘娘也跟着奔赴了。 这叫什么? 夫妻情深! 他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如今竟以这样血淋淋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硬是揪开他的眼皮子, 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就在张瑶发怔的时候,宋玉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她看着打了五六个花苞的山茶,淡淡道:“还会开吗?” 张瑶猛然回头,眼里满是惊诧。 宋玉华瞥了他一眼, 淡淡道:“听说你这里清静, 又没有人来打搅,我过来住几天。” “太……太后……”张瑶不敢置信地开口。 宋玉华道:“不用那么叫了, 我以后也不是太后了。” 张瑶还是很震惊,可宋玉华已经坐在他常坐的藤椅上,闭上眼睛晒太阳。 张瑶的手在发抖,唇瓣嗫嚅着,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 就在这时,苏锦荣提着锦盒过来到,委屈道:“主子为什么偏偏选这里?” 宋玉华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淡淡道:“不是叫你不用跟过来伺候?” 苏锦荣瞪了一眼张瑶,不高兴道:“奴才怎么能放心?” 宋玉华笑了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太后都已经死了。” 苏锦荣欲言又止,看着张瑶的目光更加不喜。 张瑶似乎明白了什么,侯在一旁道:“摄政王去虎啸营了吧?”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才能掌控大局了。” 宋玉华嗤笑道:“摄政王已经死了,现在那位是我的丈夫。他要为我儿子肃清障碍,然后来接我回家的。” 苏锦荣开心地笑起来,默默地跟着点头。 只有张瑶面色微僵,进屋去收拾。 他住这破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觉得寒碜点也好,免得那些小太监嚼舌根嚼到御前去。 现在进去一看,这里漏雨,那里潮湿,还有发霉长毛的,真是不堪入目。 张瑶走了出来,腆着脸道:“太……夫人,要不您还是别处去吧。” 宋玉华漠然道:“就是嫌你这里破旧,无人察觉我才来的。放心好了,我在外面山洞都住过了,不嫌弃。” 张瑶:“……” …… 傍晚的时候,张瑶和苏锦荣总算收拾出一间向阳的舒适屋子。 萧永晨在夜幕下,由丰宝一人陪着赶来。 宋玉华让他们升起了吊锅,和儿子吃了一顿热热乎乎的晚膳。 说起坠崖时她还漫不经心的,可说到尸体时她却道:“幸亏我现在吃得差不多了,否则就该吃不下去了。” “郑通委实太狠,要不是孟秀杰我可能已经死了。孟秀杰虽然坏,但目标还挺明确的。” 一旁听了的张瑶和苏锦荣面面相觑,心想孟秀杰只怕是惦记太后娘娘往日的好,否则怎么可能在生死存亡之际还会出手相救太后呢? 到是那郑通,他的人之所以不敢指认孟秀杰,怕的是诛连九族。 拒不承认,死了就是死了,如若不然,死的可就是一家子老小了。 萧永晨放下碗筷,出声道:“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母后可要留那孟秀杰一条性命?” 宋玉华道:“他父亲利用他谋反,想必他心里也清楚必死无疑。且看他还想不想活吧?” 萧永晨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 用完晚膳,母子俩又在一处喝茶。 宋玉华看着儿子沉静的小脸,温柔道:“可是吓到了?” 萧永晨摇了摇头,不作声。 宋玉华闷笑道:“那就是伤心了。” “想一想也对,被自己的母后抛下了,偌大的深宫里连个亲人也没有了,可不该伤心吗?” 萧永晨抬起头来,目光幽怨。 宋玉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道:“你长大了,以后会有妻子,会有孩子的。” “母后终究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你得学着习惯。” 萧永晨很不高兴,拉长着脸道:“儿子已经习惯了。” 宋玉华知道他在说气话,也知道他伤了心一时没那么容易好。便叹道:“死了不止一次的人了,两眼一闭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往后你好好当这个皇帝,不要辜负你父皇的苦心安排。” 萧永晨冷哼一声,不悦道:“母后要怪父皇就怪父皇,不要牵连我。” 宋玉华故意道:“受苦的是我,得利的是你,不怪你怪谁?” 萧永晨越发不满,站起来道:“我就知道母后心里对我有怨,索性都说出来的好。” 宋玉华看他那小脸气得铁青,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萧永晨盯着她,不知该怒还是该气,肉呼呼的腮帮子鼓起来,格外有趣。 宋玉华伸手拉过他,又埋头靠近他的怀里道:“儿子长大了,能为母亲出头了。” 萧永晨红了脸,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就僵着身体冷哼道:“我还未满十六岁呢,你休想丢下我跟他走。” 宋玉华抬起头来,温柔地笑道:“我会回来看你的。” 萧永晨推开她,冷声道:“我就知道。” 说完也不顾什么,甩袖就走了。 丰宝跟了上去,张瑶也起身送了出去。 待出了殿门,张瑶下意识驻足。 这时只听萧永晨不轻不重地道:“现在你可是满意了?” 张瑶突然怔住,一时间满心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二嫁》,作者喵蓝【搜笔名就可精准找到哦】 所有人都说萧幼宁命好,父兄兵权在握,要嫁的夫婿李青志身后更是有位权倾朝野的小舅舅。 不想,萧幼宁在成亲当日,刚被送入喜房,就收到父兄战败下落不明的噩耗。 李家怕被连累,无情地给她一纸休书。 萧幼宁刚拜过堂就成了下堂妇,而李家转眼攀上郡主,让她彻底沦为笑话。 正是大家都看萧幼宁热闹时,李青志那权势滔天的小舅舅把她堵在假山里,倾身在她耳畔说:“什么时候嫁我。” 成了前夫的小舅妈是什么感觉? 萧幼宁:爽! 然而,她那宝藏夫君给的惊喜还在后头…… 甜爽虐渣(喵蓝的文很好看哦,你们一定不要错过了) 第53章 他心里过不去 孟罗春谋反是蓄谋已久的, 兵力粮草都足,一路上直杀入京也没有惊扰百姓。 他或许是想博一个好名声,围困京城时还送信入京, 说是给嘉平帝一日期限下罪己诏, 并将徐青昊斩杀于城门之外。 如此他便撤兵, 也不为难嘉平帝。 姿态摆足的孟罗春等来了徐青昊亲率的三万守城兵马, 以及一支锋利无比的战箭。 战事一触即发,孟罗春想到徐青昊区区三万兵马就敢跟他叫板, 顿时下令攻城。 京城易守难攻,第一战徐青昊取胜。 因为害怕嘉平帝的援军快到了,孟罗春不顾属下的死活下令强攻,一时间伤亡惨重。 鲜血与火光蔓延时,孟罗春的军心开始涣散。与此同时, 萧敬云率领虎啸营十万兵马前来增援。 一时间呼声震天,孟罗春的大军像被饕鬄蚕食, 场面十分血腥。 虎啸营以压倒性的胜利干倒了孟罗春,并将他活捉了。 三月二十三日的晚上,距离摄政王和太后死讯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虎啸营的人没有进京,而是驻扎在城外。 徐青昊带人与虎啸营的将军向洪亮交接时, 见到了卸去一身铠甲的萧敬云。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 外面罩了一件黑色锈鹤纹的披风。 徐青昊怔了怔,刚要行礼便听见萧敬云道:“不必,你让人带孟罗春先走,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徐青昊微微颔首, 转身吩咐亲兵先带孟罗春入京。 萧敬云要走了, 拿出兵符与向洪亮道:“记住你们永远都是大燕的将士,不是谁的私兵。我手中这块兵符今日就会呈交给皇上, 日后你们全凭兵符调动。” 向洪亮跪在地上,响亮地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萧敬云继续叮嘱道:“日后就算不打仗,训练也是不能懈怠的,否则就像今日的孟罗春,上了战场就是给人白白送命的。” 向洪亮磕头,眼眶微红道:“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不会让他们懒惰一天的。” 萧敬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走出帐篷。 徐青昊在外面等他,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上马车的时候,徐青昊才道:“真的想好了?” 萧敬云道:“你觉得我会放不下什么?” 徐青昊摇了摇头,淡淡道:“我知道当年你也是一腔热血。” 萧敬云道:“我现在仍是,可你要明白,他终究是要长大的。” 徐青昊点了点头,皇上终究是要执掌大局的。身边当支柱的人越多,越不利于皇上掌权。 萧敬云的决定是对的,只是…… 徐青昊数不清楚心里的那种感觉,他曾经以为的萧敬云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应该是极有抱负,不甘平庸,企图坐拥天下而一展宏图。 倘若萧敬云真有野心如此,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坚守到现在。 “当年先帝把我调离京城,就是担心封疆大吏没有一个是皇上的人。” “孟秀杰是我有意提拔的,他跟孟罗春不和,一心想取代孟罗春的位置。” “这样的人容易平衡势力,只是他太执着于提前让皇上亲政。” 萧敬云道:“我早该想到的,你是先帝提前安排好的人,顺理成章让皇上召回来,然后便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 “先帝那个人太会算计了,可惜命短了点,否则有他在,可保大燕百年昌盛。” 徐青昊是赞同萧敬云说的,先帝那个人高瞻远瞩,连今日的局势都能提前料到,不得不说是帝王奇才。 “囤兵在城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打算?”徐青昊问道。 萧敬云道:“那来用来震慑雷汗青和韦兴的,勒令他们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到时候皇上召见,他们就只能带几个亲兵入城。” “得让他们亲眼看一看孟罗春的下场。” 徐青昊了然,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了。” …… 孟罗春被擒,虎啸营大军全军出动,这些消息都是雷汗青和韦兴抵达京城时才知道的。 一开始他们以为驻扎在外的是孟罗春的军队呢,正担心打还是不打,向洪亮就派兵来接应他们了。 实际上就是指挥他们安营扎寨的位置。 …… 回到宫里,萧敬云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萧永晨。 大殿里灯火通明,宫人们悉数退尽。 萧敬云双手奉上虎啸营的兵符,淡淡道:“暂时可以让萧钰平掌管。” “这样在那些封疆大吏看来,兵权还是集中在皇家手里的。” 萧永晨接过兵符,淡淡道:“那两广总督的位置呢?折损的兵力呢?” 萧敬云道:“杭州总兵关汉山不错,至于兵力,自然是要借雷汗青和韦兴的。” 萧永晨轻嗤道:“他们怎么会肯?” 萧敬云蹙着眉头道:“不肯就打,到时候他们还要背上造反的罪名,是要诛连九族的。” 萧永晨把兵符还回去道:“你去打?” 萧敬云:“……”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这个小子越来越聪明了。 萧敬云没有接,只是道:“如果到时候真要打的话,我会去的。” 萧永晨捏着兵符,目光渐渐变冷。 只听他不悦道:“给我一个非走不可的理由。” 萧敬云道:“等你亲政了你就知道了。” 萧永晨冷哼道:“所以你们都知道,我母后也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萧敬云沉默着,没说话。 萧永晨有些难过地背过身去,捏了捏拳道:“她在张瑶那里住着,连秋露都没有带在身边。” 萧敬云退了出去,临走前听见萧永晨喃喃自语道:“你们都走吧,留朕一个人。” 萧敬云脚步微微一滞,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 徐青昊来复命的时候,萧永晨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 萧永晨道:“要给孟秀杰定罪,还需要一位得力的证人。最好让孟秀杰毫无狡辩的机会。” 徐青昊闷头想了想:“没有这样的证人了。” “除非……摄政王愿意出面,可皇上知道,摄政王连打孟罗春都是以先锋小将出战,根本没有给孟罗春弄清真相的机会。” 萧永晨道:“所以才能击溃毫无防备的孟罗春。” 徐青昊动了动嘴,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默了一会,萧永晨道:“你下去吧。” 徐青昊行礼退下。 …… 萧敬云径直去了宋玉华的住处。 时节进入暖春,夏季也触手可及。房间的里暖炕没有烧了,相比于屋内,屋外还暖和些。 宋玉华站在院子里修剪花枝,是初开的牡丹。一旁是苏锦荣刚刚搬来的金鱼缸,里面还种了一株睡莲。 张瑶在不远处编织竹条,将种了几株葡萄藤的地方给围起来。 萧敬云来的时候,远远的便觉得有几分岁月静好。 率先听见声响的人是苏锦荣,他抬起头来,惊喜道:“主子回来了。” 宋玉华抬头,眼里的光亮了些,嘴角下意识弯起。 “来了还不快过来,要我去请你?” 萧敬云笑着大步走向宋玉华,高兴道:“我就想悄悄的,静静的看,看看你想不想我?” 宋玉华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放下修剪花枝的钳子道:“不想。” 萧敬云道:“那我走了。”说着,故意转个身往外走。 宋玉华也不拉他,见他自己绕了个圈又绕回她的身边,紧贴着她道:“走了一圈,发现还是想你,又回来了。” 宋玉华“噗嗤”一声笑,挽着他的手道:“王府不能住了,你回来就没想寻个地方?” 萧敬云轻哼道:“雷汗青和韦兴一日不离京,你怎么会离宫?自然是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宋玉华道:“我什么心思你都猜到了,往后要再想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可就有点难了。” 萧敬云面色倏尔一冷,伸手紧箍着宋玉华的肩膀。 他挑起她的下颚,不满道:“你还想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宋玉华推开他的手,淡淡道:“那可多了,谁知道呢?反正日子还长,指不定明天就撵你走了。” 萧敬云明知她是故意说的,有几分玩笑在,一心就想逗他。 可他还是上当了,心里酸溜溜的,嘴上也不留情道:“ 你敢撵我,你信不信我打晕你扛着就出城了。” 宋玉华:“……” 她怎么听出了一股子愤懑??? 无语地瞪了一眼萧敬云,宋玉华道:“有本事给你打一次,你以为你会有第二次的机会?” 萧敬云想了想,貌似还真的没有。 他泄气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就是这样待我的?” 不哄一哄也就罢了,偏生说些话来气他! 宋玉华挽着他的手往屋里去,淡淡道:“先进屋喝杯茶,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萧敬云假意不满地哼了一声,实际上脚可实诚了,连停都没停一下。 苏锦荣去奉茶,笑得眼角眯起。 张瑶看了看那两人的背影,继续编竹条,只是他那手指不小心被竹条刺伤了,流了些血。 张瑶静静地看着竹条上沾染的血珠,目光忽明忽暗的。 …… 夜幕徐徐垂落时,萧永晨又过来了。 天边的红霞扭成一团,在迷离的夜色里挣扎着,仿佛并不愿消散。 微醺的暖风吹动着院子里的花朵,偶尔还能看见几只并未成群的蜜蜂。 简单地用过晚膳,萧敬云识趣地走了出来,把明间让给了宋玉华和萧永晨。 张瑶在给金鱼换水,看动作极为熟练。 萧敬云饶有心情地凑过去道:“我发现这几年你越发没有脾气了?” 张瑶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奴才家本就不该有什么脾气。” 萧敬云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道:“你不用同我见外,如今我兵符也交了,王府也被查封了,说起来可比你落魄多了。” “毕竟我连干儿子也没有,你出宫了还有干儿子孝敬你。” 张瑶身形微微一僵,面容上也闪过一丝慌乱。 时到今日,有些事情做过了就很难忘记了。 偶尔午夜梦回想起来都会心惊胆战,更何况现在萧敬云虽然没有明说,但张瑶知道,萧敬云意有所指。 张瑶长久的沉默,窒息般的感觉紧箍着他的心脏。 萧敬云退回到台阶边,然后坐了下来。 他继续闲适地开口,问着张瑶道:“徐青昊是先帝留下来的人,我想你是不知道的。以前我还以为他那个人是信任你的,现在想一想,他竟然连你也是不信任的。” 张瑶猛然回神,像是被戳中什么痛处一样,冷声道:“先帝自然是信任我的。” “是吗?”萧敬云不置可否。 他笑了笑,继续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虎啸营的兵符会在我的手上?” 张瑶一时间说不出来,至少冷冷道:“因为你是皇家的人。” 萧敬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继续道:“你错了。那是因为我不是皇家的人,就算造反也绝不会名正言顺登上帝位。一个权臣如果造反,结局是被凶猛野兽蚕食瓜分的话,那还造什么反?” “萧泽成最大的依仗不过是手里掌握着我身世的证据罢了,那是太宗帝留下的遗旨,现在保存在老肃亲王的手中。” 张瑶瞳孔巨震,嘴巴惊愕地张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萧敬云接着道:“你不用太惊讶,你是知道一半。现在你想知道的具体把柄我也已经告诉你了,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张瑶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身体颤抖着,整个人踉跄地往后退去。 他不是不信,而是想起了以往,想起了老肃亲王和太宗帝对萧敬云的态度,恍惚间将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 如今掌控兵权颇得皇上信任的人是徐青昊,而萧敬云成为了那个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倒霉鬼。 再没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只是为什么萧敬云要跟他说这些话? 张瑶定了定神,背过身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萧敬云轻嗤一声,淡淡道:“原来你也怕死啊!” 张瑶身形忽然一震,僵硬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如同木偶。 …… 萧永晨走了,临走前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张瑶。 萧敬云回屋的时候,宋玉华递了擦手的帕子给他,不悦道:“你何必要去吓唬他?” 萧敬云细致地把双手擦干净,随即又洗了把脸,这才乐呵呵地道:“吓唬他?我只是在替他解惑罢了。” “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他就没有一点执念?” 宋玉华知道萧敬云心里是恨着张瑶的,当年她流产那件事如果没有张瑶的推波助澜,根本不可能落下那么重的病根。 张瑶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他知道凝霜的动作,然后又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包括算计她不能有孕,有孕后又失去孩子的打击。 宋玉华坐在罗汉床上,推开窗看着院子里木呆呆的张瑶,神情寡淡道:“生了又死,死了又生,到把报复两个字看轻了。” “不过倘若你心里过不去的话,那就是他该有的下场,我也不会同情他。” 萧敬云坐过去关了窗,拥着宋玉华道:“我心里永远也过不去。” 宋玉华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靠在萧敬云的肩膀上道:“还有谁?” 萧敬云蹭着宋玉华的头顶,柔声道:“没有了。” …… 张瑶是半夜里上吊的,天亮苏锦荣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 他叫人来抬出去,来的人虽然动作都很轻,不过还是吵醒了萧敬云和宋玉华。 细密的脚步声稳稳当当的,像是禁卫。 宋玉华起床穿衣服,萧敬云伸手扣住她的腰身道:“再睡一会。” 宋玉华道:“最近都起得早,睡不着了。” 萧敬云无奈,只好陪着她起床了。 张瑶的尸体已经抬走了,没有留下遗书,遗物都在夜里烧掉了。 苏锦荣来回禀的时候,宋玉华道:“他到是走得干净。” 萧敬云嗤笑道:“这世间他还有挂念的人吗?” 宋玉华道:“谁知道呢?他那干儿子如今羽翼丰满,早就不靠他的势力活着了。旧主早逝,他眼里又没有新主,知道了那么重要的秘密,知道不可能活着出宫的。” “只是他这性子也太急了点,我以为他会再等一等。” 萧敬云道:“等什么?证据吗?沉浸在宫里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了,知道有些真相永远也不可能会有证据的。” 宋玉华颔首,不再说话。 萧敬云让苏锦荣去正德宫回句话,至于剩下的事情,他也不想再过问了。 苏锦荣询问道:“主子可想要换个住处?” 毕竟着地方死了人的,不太吉利。 萧敬云看向宋玉华,宋玉华道:“宫里到处都死过人,就没有干净的地方。” 那就是不搬的意思了,萧敬云让苏锦荣退下。 “都要走了,还把张瑶给气死了。不知道永晨会不会怪我?”萧敬云道,不过话里没有什么怕的意思。 宋玉华懒得理他,自顾自地给自己上妆。自从回宫以后,她都是自己梳妆的。簪花头钗这些,能不戴就不戴了,可为了固定发髻,还是选了梳篦和两支梅花簪。 耳环戴的是红宝石的,有些耀眼。 她褪了手腕上一个玉手镯,换了一个刻有经文的金镯子。 萧敬云看着她的首饰盒,满满都是不重样的,故意打趣道:“要不要我先把这个偷着带出宫去?” 宋玉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至于吗?那竹簪也清雅,你若肯削,我也不嫌弃。” 萧敬云连忙搂住她道:“逗你玩的,哪有那么艰苦?” “我会在新房里为你备下许许多多的首饰,保准都是不一样的。还有衣服,绫罗绸缎样样都有,也不会让你觉得跟宫里不一样。” “我还会天天带你去逛街,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宋玉华道:“听起来到是不错,不过我从来不担心这些。我享福享够了,受点苦心里还踏实点。” 萧敬云想一想她这一生,竟想不起她何时享过福? 他蹙起眉头,心里微微发酸道:“你遇到我就一直在受苦,不是担心受怕就是寝食难安。” “倘若我们俩真有什么福分的话,那也是以后吧。” 宋玉华不赞同道:“你在身边就很好了,这就是福!” 萧敬云忽然咧开嘴笑道:“我懂了,你是最在乎我的。” 宋玉华没有否认,只是道:“走吧,去院子里转转。” 萧敬云微微躬身,伸出自己的手腕道:“夫人,小的扶您。” 宋玉华瞧他那贱贱的样子,轻嗤一声,伸手挽住了他的臂弯,两个人紧挨着一起走出去。 …… 萧永晨对张瑶的死没有什么感觉,他甚至于觉得张瑶已经活得够久了。 他唯一意外的是,张瑶是自尽的。 按理说那样尖锐的人,死都要拉一个垫背的,那才符合张瑶的性子。 不过这样也好,悄无声息的,反正也没有几个人会关注张瑶了。 萧永晨想了想,让宫人把张瑶的尸体埋在了皇陵外。 宫里死了一个宫人连丝水花都没有溅起来,不过雷汗青和韦兴要入宫商议孟罗春造反之事,这让朝臣们悬着的心不安地颤抖着,生怕会有什么异动。 现在京城外驻扎了三十万兵马,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毕竟现在那三十万兵马群龙无首,但且骁勇善战。 三月二十六日,皇上在校场亲审孟罗春。 文武百官规规矩矩地站了两排,除了突兀在最前面坐着的雷汗青和韦兴。 皇上体恤他们镇守一方辛苦了,又千里迢迢赶来救驾,特意赐座。 众臣个个都望着他们,那目光就像是将他们二人架在火上烤一样。 孟罗春被押出来的时候,浑身被打得衣不蔽体,一条条血痕卷着皮肉翻滚着,血腥味异常浓重。 雷汗青和韦兴看着,互相对视一眼,心里一阵一阵打着催命鼓,十分不安。 孟罗春看着高位上的少年帝王,怒声吼道:“昏君,你诛杀功臣,不得好死。” “啪”的一声巨响,押解孟罗春的禁军狠狠地抽了一鞭子,血水飞溅。 雷汗青和韦兴暗暗捏了捏拳,面色微微泛白。 嘉平帝像只慵懒的豹子,探头看了看,闲适地靠回去道:“朕杀了哪个功臣?” 孟罗春狠狠“呸”了一声,一张口就是满嘴血腥。 只听他愤恨道:“我的儿子,孟秀杰。他为大燕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可你为了掌控兵权竟然设计杀了他,你不得好死!” 嘉平帝嗤笑一声,漠然道:“把孟秀杰带上来。” 校场上诡异地安静着,孟罗春猛然回头。 不一会,只见一身脏污不堪,面色蜡黄的孟秀杰套着甲板被押了上来。 “怎么会?”孟罗春不敢置信。 雷汗青和韦兴也伸长了脖子,待看清楚孟秀杰的面目以后,不免又有几分心焦。 显然这一切都是新帝的阴谋,设计诛杀摄政王,甚至于不惜搭上太后的性命。 假如真相如他们猜想,那么他们赤手空拳的进宫,还会有命活着回去吗? 恐惧在雷汗青和韦兴心里萦绕着,让他们的面色渐渐惨白起来。 与此同时,孟罗春盯着孟秀杰道:“怎么可能,他竟然还让你活着?” 孟秀杰嗤笑,冷声道:“臣没有刺杀摄政王,没有刺杀太后娘娘。皇上已经利用臣将这只老虎抓住笼中了,现在还想卸磨杀驴吗?” 孟罗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又惊恐地看向嘉平帝。 只见嘉平帝藐藐一扫,声音冰冷道:“你的意思是,朕利用你剿了你父亲的兵权,你无罪是吗?” 孟秀杰冷笑道:“臣若有罪,罪证呢?” “倘若皇上拿得出,臣也甘愿受处置。” 嘉平帝站起来,目光阴翳道:“死了的郑通不算证人?” 孟秀杰道:“从皇上调臣离京,臣就跟郑通划清界限了。” 嘉平帝怒极反笑,指着孟秀杰道:“很好。你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大牢里待着,知道那些能指证你的人都死了,所以才有恃无恐。” “只是你父亲犯下滔天大罪,按律是要诛连九族的,你以为你逃得过?” 孟秀杰抬眸,嘴角勾起一抹自嘲道:“皇上竟不知,早在三年前我父亲就已经将我剔除族谱了?” 嘉平帝意外地看向孟罗春,却见孟罗春猛然看向孟秀杰,尖锐道:“你这逆子,这一切都是你预谋好的?” 孟秀杰嗤笑道:“孟大人何必动怒?您怕我回去继承兵权,早早将我剔除族谱。我知你反心早起,一心助皇上清除祸患,我这也是为求一条生路!” 孟罗春气得双眼发黑,怒吼道:“好个一条生路!” “你竟然为了这个狗皇帝,将你的亲生父亲,你的兄弟姊妹都置之死地???” “孟秀杰,你简直不是人!” 孟秀杰回敬道:“哪里,跟孟大人不能比!孟大人为了自己的小妾,先是毒杀嫡妻,驱逐嫡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您可比那老虎毒太多了。” 群臣听得心惊肉跳的,只有嘉平帝紧蹙眉头。 一直守在一旁的丰宝暗暗心焦,唤来小太监当值,自己匆匆退下。 …… 偏院中,得知雷汗青和韦兴入宫的萧敬云早早换了一身太监服就让苏锦荣掩护探听去了。 丰宝找过去的时候,太后都已经上了妆,穿着一身气势逼人的太后冠服。 “太后娘娘……”丰宝惊呼。 宋玉华伸手让他扶着,淡淡道:“走吧。” 丰宝一肚子的话哽在喉咙里,眼眶瞬间湿了。 他快速地把眼泪擦掉,然后恭敬道:“哎,奴才给太后娘娘引路。” 第54章 大结局 校场上, 孟秀杰已经把孟罗春气到半死。 他高扬着头,一脸无畏道:“皇上,您答应过放臣一条生路的。往日功勋都可散, 可皇上的威严不能散, 否则着天下间还有谁敢为皇上卖命?” 嘉平帝冷笑道:“孟秀杰, 你在千峰围场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那些死了的人害怕连累亲眷所以宁死不招。但那不代表朕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做下的。” 孟秀杰讥笑道:“皇上何必诈臣。倘若真的是臣杀了摄政王, 那摄政王的兵符又怎么会落在皇上的手里?” “众所周知,皇上忌惮摄政王已久。倘若不是摄政王, 皇上和太后又怎么会过忍辱负重的日子?” “摄政王那么精明的人,倘若不是太后以自己为诱饵,摄政王又怎么会不设防被皇上一击即中呢?” “就算今日皇上反口要杀了臣,但真相永远是真相,皇上这一生都掩盖不了。” 嘉平帝捂住胸口, 气红的眼睛里满是灼灼烈焰。 一直在暗处观看是萧敬云猛然冲了出去,只是冲到一半的时候被苏锦荣强拽回去。 萧敬云不满, 冷声道:“你干什么?” 苏锦荣跺了跺脚道:“主子,您不能去。” 萧敬云道:“我这就去拆穿他,然后再死一次!” 苏锦荣急得双目赤红道:“那就是您和皇上合谋,诛杀孟罗春了。到时候雷汗青和韦兴怎么想?大军都在城门外了, 与其被算计至死, 还不如拼死一搏!” 萧敬云愤懑道:“孟秀杰这是要往皇上身上扣屎盆子,我不去谁去?” 苏锦荣紧拽着萧敬云不松手,瞳孔里的惧意越发深了,面色闪过一丝慌乱。 萧敬云越想越不对劲, 正要一脚踹开苏锦荣, 却听见前头传来一声熟悉嗓音。 “哀家算不算证人?” “轰”的一声,萧敬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苏锦荣心虚的脸, 厉声道:“是你让她来的?” 苏锦荣猛然摇头,连忙解释道:“不……”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敬云就已经伸脚踹他了。 下一瞬,转过头的萧敬云被人狠狠砸了一下,昏过去了。 曹林拿着木棍的手猛然一松,木棍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对苏锦荣道:“这……我也是奉命行事,倘若王爷醒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砸的。” 萧敬云身强体壮的,苏锦荣哪里抬得动,冷不防怒声道:“都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些,快,先抬回去。” 曹林连忙捡起木棍,帮着苏锦荣把萧敬云抬回偏院去。 校场内,突然出现的太后让群臣震惊不已。 一阵窃窃私语中,宋玉华径直走向孟秀杰,声音清晰无比道:“没有证人就容你狡辩,颠倒黑白的话,哀家就是死了也该把棺材板踢破了。” “更何况……哀家根本就没有死。” 孟秀杰的面如死灰,眼神中有些自嘲,也有些阴暗。 他盯着宋玉华道:“太后没有死,那摄政王是不是也没有死?” 宋玉华道:“为了救哀家,他摔下悬崖时以身为垫。” 孟秀杰嗤了一声,不知信了没有。 宋玉华道:“兵符是哀家给皇上的,听闻你那些属下宁死也不认罪,哀家便知迟早会有这一日。” “孟秀杰,你知道哀家是如何守着那一具具的尸体等到天亮的吗?” 孟秀杰的指甲掐入掌心,不发一言。 宋玉华继续道:“这些日子哀家一直住在宫里,住着最偏僻的宫院,身边不敢要任何人伺候,就是害怕有人提前走露了风声。哀家就想看一看,向来自诩顶天立地的孟侯爷会如何推脱罪责,张扬无耻。” “时至今日,你果真没有让哀家失望,无耻之极。” 孟秀杰突然捏紧拳头,怒吼道:“你撒谎!” “你都没有死,萧敬云怎么可能会死?” “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就藏在这宫里的某一个地方!” 宋玉华突倪地笑着,阴森森地盯着孟秀杰道:“你的人伤了他多少刀你还数得清吗?” “哀家亲手给他换寿衣的时候,数了数,一共十四刀。” “一个身中十四刀的人,抱着一个毫不会武的女人跌落悬崖,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他会活着?” 宋玉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她那嘴角一勾,转换着嘲讽的语气道:“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认为他还会活着,是因为你觉得他会拿哀家垫底对不对?” “可你看见了,哀家活得好好的。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哀家的命,他不是你,所以他死了。” 孟秀杰还是不肯信,直觉告诉他,宋玉华说了谎。 可似乎他的话不再重要,群臣开始动摇,没有人再肯相信他的话。 宋玉华看向孟罗春,冷嗤道:“当年哀家之所以会提拔孟秀杰,是因为知道他与你不和,迟早会成为孟家的心腹大患。” “事到如今,哀家果然没有料错。不过你也不用觉得伤心,哀家与他无冤无仇,提拔他也算是对他有恩,可是你看看到头来他报给哀家什么了?” “绑架哀家的父亲为诱,在千峰围场设计杀了摄政王,最后连哀家的儿子也不想放过。” “你生了一条毒蛇,哀家养了一条毒蛇,如此而已。” 孟罗春说不出话来。 当年太后提拔孟秀杰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可太后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到显得他跟个傻子一样。 为了一个亲手逐出家门的孽子,走上一条造反讨伐之路,这也太可笑了。 他的理由站不住脚,谋反罪名必担无疑。 嘉平帝往下走了几步,要来搀扶宋玉华。 宋玉华将手递给他,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传宋正堂来做证。” 孟秀杰的眼睛撑大了些,手也捏得格外紧。 他之前与宋正堂合谋,事情因宋玉华出了岔子以后,他已经命人去杀宋正堂了。 没有想到宋正堂也没有死,孟秀杰开始慌了起来。 宋玉华道:“哀家就坐在这里好好听一听,你还能如何狡辩?” 孟秀杰抬头,只见宋玉华目光冷冷地扫过他的面孔,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厌恶。 纯粹的厌恶,却是连一丝丝让他觉得胆寒的恨意也没有。 可为什么没有呢? 孟秀杰还在深想,宋正堂却已经开始讲诉孟秀杰与他合谋,骗定国公宋正修出京,然后软禁起来威逼萧敬云上千峰围场。 嘉平帝问孟秀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孟秀杰冷嗤道:“证据呢?现在定国公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污蔑,这样的证据皇上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要来问臣?” 嘉平帝终于变了脸色,目光凌厉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来人,传素心。” 孟秀杰眉头倏尔一皱,根本想不起来谁是素心?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孟秀杰看了一眼,只觉得身形有些熟悉。 “卫宁,你告诉孟秀杰,这丫头的来历。” 卫宁站出来跪下,出声道:“臣遵旨。” 卫宁转头看向孟秀杰,指着素心道:“这是当年陆林拐去的小姑娘,跟小女一同遭难,我后来将她领回家去的。” 孟秀杰心里微微一震,面上却冷若冰霜。 嘉平帝道:“素心,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素心胆子小,跪在地上磕磕绊绊道:“回……回禀皇上。当年是他放走陆林的,我藏在戏台底下,亲眼看见他等陆林走了才出来,从头到尾都没有拦过陆林。” 嘉平帝道:“早在当年你便有谋杀摄政王意图,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孟秀杰道:“上一次出宫皇上就已经在布局了,为了杀臣,皇上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你……”嘉平帝被气得青筋暴起,一副恨不得手刃孟秀杰的模样。 宋玉华站了起来,按着儿子的肩膀让他坐下。她随即看向孟秀杰,冷声道:“现在哀家在这里,与你对质。” “孟秀杰,在千峰围场追杀我的人是不是你?” 孟秀杰高声应答:“不是。” 宋玉华又问道:“那在千峰围场,出手救哀家不惜杀了郑通的人是不是你?” 孟秀杰沉默着,眼里殷红如血。 宋玉华不去理会,继续道:“从头到尾你想杀的人只有萧敬云,哀家的出现是个意外是不是?” “可你为什么要杀他,就因为当年他当众给你难堪?” 孟秀杰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神情越发阴冷。 宋玉华无所畏惧地道:“今天不管皇上如何处置你,我都要亲手杀了你为他报仇!” 宋玉华说着,从大袖里掏出一把匕首。 朝臣们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太后一步步走近孟秀杰。 宋玉华冷冷道:“皇上要杀你需要证据,可哀家不需要。因为你自己清楚,你反驳不了哀家的话!” 宋玉华拔出匕首,那匕首闪着寒凉的光。 孟秀杰觉得眼睛刺痛了一下,捏紧拳头道:“臣还有一句话要问。” 宋玉华把玩着匕首道:“你问。” 孟秀杰道:“太后下嫁摄政王,到底是不是自愿的?” 校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宋玉华在短暂的愣神以后,漠然道:“当然是自愿的。” “哀家若是被强迫的,自尽便是。否则哀家一个妇道人家,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还活着连累皇上干什么?” 纵然早就知道,孟秀杰还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张口道:“那他也是该死的。” 宋玉华道:“所以你承认是你杀了他。” 孟秀杰忽然睁开眼睛道:“他不是因为救太后而死的吗?” 宋玉华看着孟秀杰,把匕首收起来,漠然道:“你说的对。可在那之前,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先杀了郑通,哀家可能早就死了。” “太后想说什么?”孟秀杰问道。 宋玉华将手中的匕首丢给他,命人将他身上的甲板解开,轻嗤道:“你不是恨孟罗春吗?只要你能狠心杀了他,哀家就让你活着。” 孟秀杰捡起那把匕首,孟罗春立即往后缩了缩。 所有朝臣下意识屏住呼吸,都很害怕会看到血溅当场。 孟秀杰拔出匕首,冷冷地道:“圈禁起来,像狗一样活着?” 宋玉华眯着眼,唇瓣紧抿着,一言不发。 孟秀杰看了一眼孟罗春,眼里满是冰冷的嘲讽。 孟秀杰看了一眼宋玉华,冷声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杀太后,就像太后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留我性命。” “萧敬云死得好,太后不领我的情也无所谓,皇上领了就行。” 孟秀杰说完,将匕首狠狠地插入自己的心脏。 鲜血一下子溅了出来,素心惊叫一声,活活吓昏过去。 孟罗春握了握拳,瞳孔在剧烈收缩以后开始涣散。 孟秀杰倒在地上,目光一直向上仰着。 他看见宋玉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无悲无喜,平静得不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嗤笑着,嘴里涌出了鲜血,视线也渐渐模糊。 她不就是想让他认罪吗? 其实他认不认又有什么关系,她想杀他不是易如反掌吗? 可他就是不甘心啊!!! 明明萧敬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明明一切都已经回到正轨了,可她维护大燕的心意已经变成了维护另外一个男人! 孟秀杰死了。 孟罗春推出午门斩首,尸体被丢入乱葬岗。 雷汗青和韦兴亲眼目睹孟家父子的下场,从座位上起身时腿都是抖的。 徐青昊趁机提起两广总督折损兵力一事,雷汗青和韦兴连忙表态,各出五万兵马。 嘉平帝允了,让徐青昊拿了他们的兵符调齐了十万兵马给新任两广总督关汉山,随后才放雷汗青和韦兴出宫,带领他们余下的兵马回封地。 …… 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萧敬云不见了。 宋玉华重新搬入了慈宁宫,嘉平帝忙着亲政事宜,母子俩心照不宣地减少碰面。 苏锦荣来慈宁宫里伺候,只是闷闷不乐的。 秋露比较有精神,不过也不敢在宋玉华面前多嘴。 转眼到了六月,嘉平帝亲政事宜都交接完了,地方奏报也平安无事。 嘉平帝叫了苏锦荣去正德宫问道:“还是没有音讯?” 苏锦荣苦着脸道:“奴才当时担心太后娘娘,没想着守着,等回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见了。” 嘉平帝蹙着眉头道:“他闹什么脾气?朕又不是不让他见母后。” 苏锦荣心里难受,想着可能他家主子不愿意偷偷摸摸的。 太后娘娘明明都已经舍弃了太后的身份,可转眼还是站在了皇上的身后,他家主子生气也是正常的。 问题是他现在不是担心他家主子生气,他是担心他家主子可能遭遇不测了。 可在这宫里,有本事动他家主子的,除了眼前的帝王再不会有别人了。 苏锦荣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也不敢说,问也不敢问,活脱脱把自己憋得跟条死鱼一样。 嘉平帝对苏锦荣道:“继续找,有消息就来报。” 苏锦荣应声,蔫蔫地退下。 嘉平帝之前还挺高兴的,他留了素心和宋正堂,不怕孟秀杰嘴硬。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母后还会站出来为他出这个头,亲口指认孟秀杰。 好像一夜之间,解决了祸害,而他也重新有了依靠。 忙碌的日子跟登基时几乎一样,可他却少了几分登基时的心慌。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母后永远都会站在他的身后,会永远陪着他。 只是高兴过了,然后有点心慌。 嘉平帝隐隐约约知道,萧敬云的离开多半是因为他。 倘若这是一场在他母后心里的博弈,毫无疑问他赢了。 但输的那个人却不是萧敬云,而是他母后。 一想到后果是由他母后来承担,他便高兴不起来了。 处理完政事,嘉平帝对丰宝道:“你去慈宁宫传话,朕等会去陪母后用晚膳。” 丰宝躬身退了出去,起身去换了一套常服。 酉时,慈宁宫摆了晚膳。 宋玉华才刚刚入座,虎宝便跳到她怀里,盘腿而卧。 嘉平帝看得眼热,忍不住道:“它现在怎么这般黏母后?” 宋玉华抚着虎宝的头,轻笑道:“孤单了吧。” 嘉平帝顿时无言以对,表情讪讪的。 宋玉华道:“天气热了,我想搬到逐安园去住。” 嘉平帝愣住,随后着急道:“母后走了,朕就孤单了。” 宋玉华道:“礼部不是一直在筹办选妃事宜,就算大婚可以推后,选个人陪着你说说话也是好的。” “卫宁的女儿卫沁潼就不错,想必你们会有话说的。” 嘉平帝失落道:“母后一定要走?” 宋玉华道:“你记住,母后永远也不会背弃你。但母后也不可能会陪你一辈子的,所以你要选一个不让你觉得孤单的人,让她陪你过一辈子。” 这一顿晚膳,嘉平帝吃得很难受。 好不容易撑着回到正德宫,礼部命人送来一份名单,都是朝中勋贵权臣之女。 嘉平帝拿着名单看了看,冷嗤道:“朕才刚刚亲政,他们一个个都等不及了。他说的是对的,京城里就没有永久的平静。” 丰宝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连忙道:“皇上不想选就搁着吧,太后娘娘都没说什么,轮不到那群老臣指手画脚的。” 嘉平帝从中勾了卫沁潼的名字,淡淡道:“罢了。朕的身边有个人陪着,母后也放心些。” 丰宝捧着名单出去,心里想着卫家博得头筹,只怕不少人要眼红了。 …… 宋玉华是六月十四日到的逐安园,彼时暑气正盛。 逐安园内的荷花开得正好,成群的金鱼在浅浅的湖面上吐着气泡,不一会又渐渐地沉下去。 六月十五日,晚风微凉时,正在园子里小坐的宋玉华听到苏锦荣回禀,说是萧钰平求见。 宋玉华握着团扇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道:“请他去花厅里等着。” 苏锦荣又折身跑了回去。秋露道:“是不是有萧主子的消息了?” 宋玉华蹙着眉头道:“未必是好消息。” 秋露立即禁声,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萧钰平带来的消息算不上好,他焦灼着,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宋玉华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猜测道:“被扔出京了?” 萧钰平苦着脸,十分愧疚道:“我祖父说皇上刚刚亲政,他不能留在京城。” “按照约定的时间,两年后如果皇上愿意放他回京,那我祖父便烧了那道遗旨。” 宋玉华淡淡道:“我早就猜到了,果然还是需要两年的时间。” 萧钰平为难道:“我劝过我祖父了,劝不动。” 宋玉华点着头道:“这件事的确轮不到你说话。” 萧钰平没急着走,踌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会等他回来吗?” 宋玉华道:“皇家的人都挺无情的。太宗想杀他,先帝利用他,就连你的祖父都要出来插一手,不让他过几天安生日子。” “倘若我再放弃他,那这世间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萧钰平暗暗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那我就放心了。” 宋玉华道:“你若真想报恩,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萧钰平“呀”地一声,连忙道:“太后尽管吩咐。” 宋玉华不知想到什么,自己先突兀地笑了一下。 待她看向萧钰平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道:“两年我能等却不想等,所以就要辛苦你做一出戏了。” 萧钰平哑然,一时间诺诺不安。 …… 肃亲王府里,萧钰平一向是不回去住的。 但近日老肃亲王有些不适,萧钰平便只能回去侍疾。 六月二十四日的晚上,老肃亲王突然昏厥。 再次醒来的老肃亲王浑身乏力,高烧不退。就在他吃了药,正要昏睡之际。 突然听见帘外的张太医道:“老王爷年迈了,这病又来得凶险,郡王多陪着吧。” 老肃亲王猛地睁开眼,屏息凝神地听着动静。 只听他那不成器的孙儿道:“张太医的意思是,我祖父没救了?” 张太医连忙道:“郡王,这话不能乱说的。只是老王爷毕竟年迈了,身体大不如前,怕会一病不起。” “现如今老王爷神智还清醒,郡王可多陪着他说说话,否则这人一旦病糊涂了,任凭你说再多他也听不清了。” 萧钰平送张太医出去,嘴里叮嘱道:“既然祖父没有性命之忧,张太医还是不要杞人忧天的好。” 张太医汗颜,唯唯诺诺地应声。 老肃亲王挣扎着靠在大迎枕上,等到萧钰平折返随手就抄了个枕头扔了过去。 萧钰平不解,接着枕头道:“祖父好了?” 老肃亲王气得面色铁青,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又昏死过去。 “你这孽障,真就不怕我死了?” 萧钰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祖父是听到张太医的话了吧,这些太医哪一回不是这样说的,没事!” 老肃亲王气得不轻,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这一次的确有神智不清的时候。 想到这里,老肃亲王捏紧拳头道:“我且问你,我若真的突然死了呢?” 萧钰平扯着僵硬的嘴角,笑不出来。他想了想,认真道:“若真有那一天,我自然会好好给祖父安排后事的。” 老肃亲王:“……”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老肃亲王指着萧钰平道:“遗旨,在我床底下的暗箱里,你先拿出来。” 萧钰平往后退了退,摇着头道:“我不要。” 老肃亲王真的要被气死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萧钰平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扶着道:“要不您现在就烧了吧。” 老肃亲王没好气道:“那也要先拿出来。” 萧钰平后知后觉地点头,随即往床底下去翻。 没过多久,萧钰平翻出了一个长长的木箱子,不过是上了锁的。 老肃亲王指着脚边雕花木板,出声道:“那里面有个夹层,你把钥匙取出来。” 萧钰平看了一眼那个他几乎从小摸到大的雕花木板,一瞬间嘴角狠狠抽搐起来。 那雕花木板是以阴阳八卦的合拢的,找到窍门分开以后,里面便是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 萧钰平取了钥匙,打开了箱子,最后再把那道遗旨递了过去。 老肃亲王拿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到不是害怕,只是他自己控制不住。心里的气息好像更粗重了,身体也更觉得疲乏。 老肃亲王闭了闭眼,将遗旨递给萧钰平道:“你先保管着,两年后……你再交给皇上。” 萧钰平将圣旨放回箱子里,淡淡道:“还是等祖父归天的时候再说吧,现在我拿着害怕。” 老肃亲王也不勉强,点了点头道:“也好,你知道放在哪里就行。” 萧钰平放回去的时候,没锁。 当天晚上老肃亲王睡着以后,他把遗旨换了。 老肃亲王又用了两天的药,身体大好了。就在他心生感慨,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时,发现自己藏起来的遗旨被换了。 老肃亲王只觉得眼前黑影变换不停,险些又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熬过这怒火中烧的时刻,任凭他如何让人诓骗,萧钰平都不敢回肃亲王府了。 彼时老肃亲王真是悔不当初,恨不得亲手把萧钰平暴揍一顿。 …… 八月初三,丰宝奉旨接太后回宫过中秋节。 宋玉华没答应,心事渐渐重了。 距离苏锦荣离京已经一个多月了,按理说萧敬云拿到遗旨就会归京的,可是他没有。 宋玉华不知道他被什么绊住了脚,又或者在生她的气,这种等待的日子渐渐变得难熬起来。 皇宫里,喜欢读书的卫沁潼与嘉平帝相处和睦,虽未封妃,但卫沁潼已经搬入正德宫偏殿,俨然与嘉平帝形影不离。 宋玉华知道儿子一定会喜欢卫沁潼的,因为卫沁潼足够聪明,也足够温柔。遇事沉着冷静,偶尔又有醍醐灌顶之言,可以说十分契合儿子的性格了。 丰宝回宫的时候,垂头丧气的。 皇宫里的秋天金灿灿的,尤其是宫墙边的银杏叶,仿佛比红色的宫墙还显眼。 只是这景色虽美,奈何后宫一片凋零,连太后都不回来,哪里又有喜庆的气氛? 丰宝掐着时辰,等嘉平帝用过晚膳才进去回话。 看到丰宝一个人回来,嘉平帝便道:“太后都请不回来,朕要你何用?” 丰宝连忙跪地道:“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本事。” 嘉平帝气得从龙椅上起来,眼里一片冰冷。 卫沁潼道:“皇上既然想念太后娘娘,不如今年的中秋便去逐安园过吧。” “百行孝为先,向来只有做儿子的迁就母亲,哪有要母亲迁就儿子的?” 嘉平帝不是气丰宝,他就是生闷气。觉得自己在母亲的心里还是比不上萧敬云重要,可这样的话他问也问不出口,只有自己憋着难受。 所幸卫沁潼给了他台阶下,他便道:“你说的对,那今年的中秋宴便摆在逐安园吧。” 卫沁潼对丰宝道:“你还不快下去安排,争取将功补过。” 丰宝连忙磕头,笑着退下了。 嘉平帝道:“就算朕去了,母后也未必会高兴的。” 卫沁潼笑道:“不会的。太后娘娘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有心跟皇上置气。皇上去陪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心里知道皇上是念着她的,必然会很高兴的。” 嘉平帝淡淡道:“希望如你所言。” …… 八月十四日,大清早的丰宝就安排了龙辇。 嘉平帝下朝以后,宫外送来一份急报。他看完以后,取消了去逐安园的旨意。 丰宝不敢探听圣意,拐着弯请卫沁潼去问一问。 谁知卫沁潼对丰宝道:“皇上想去逐安园是想尽孝,那皇上不去逐安园了,是不是也在尽孝呢?” 丰宝脑海里灵光一闪,连忙道:“多谢卫主子提醒,奴才险些又冒失了。” 卫沁潼淡淡道:“皇上不去逐安园,心中一定会挂念太后娘娘的。命宫人们把慈宁宫里里外外的宫灯都点起来,别叫皇上看见了冷冷清清的,心里更难受。” 丰宝连忙应声,临走前又奉承了几句。 卫沁潼看着偌大的一座座宫殿,想着那人独在灯下批阅奏折的影子,心里一阵惆怅。 都说宫里富贵荣华,一朝进了便是雏凤展翅。 可谁又知道,那年纪轻轻的帝王是何等的孤寂?可偏他又自律得让人心疼,无时无刻不心挂政事,连腾出那点空余都像是奢求而来的,可却还是不能做令他觉得愉快的事。 卫沁潼都快要忘记了,当初家里接到圣旨时的欣喜,所有人看她目光的艳羡。 可她却时刻记得,那时无意撞到的恩人,那双怜悯担忧的目光。 那时她需要一双救她出沼泽的手,现在他需要一颗陪伴他的心。卫沁潼想,除非有一天他厌恶了,不想再看见她。否则她应该会好好陪他一辈子的。 至少要让那双清明的眼睛,在困倦时抬眸,然后看到有人相陪的影子。 …… 嘉平帝说要去逐安园过中秋,早早的宋玉华就得到了消息。 只是到了八月十四日的晚膳才接到消息,嘉平帝因临时有事耽搁,不能来逐安园了。 宋玉华那颗心沉了沉,说不上失落或委屈,只是觉得孤寂的日子真的跟她如影随形了。 草草用过晚膳,宋玉华便去歇着了。 秋露熄了灯,也退到耳房去了。 宋玉华睁着眼睛,感觉心里像是被块石头压着,难受得紧。 她自己焦灼一会,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她感觉脸上一阵湿热,像是有东西在舔她的脸。 尚未醒来的她伸手挥了挥,轻哼道:“虎宝,别闹了。” 下一瞬,她的手被人紧紧握住,微张的唇瓣也被人噙住不放。 宋玉华因为呼吸不畅,一下子惊醒过来。 只是那人实在是太过霸道,在她清醒之际钳住了她的双手,霸道的吻来势汹汹。 一盏幽幽暗暗的灯,一张恍恍惚惚的脸。 宋玉华只觉呼吸微滞,眼尾顿时红了。 她由着那人胡来,心里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整个人颤栗着,有种火热的疼痛迅速蔓延。 萧敬云吻着吻着,突然吻到了咸咸的眼泪。 他愣了一下,放开她的手道:“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先委屈了?” 宋玉华顾不得手腕的酸疼,连忙伸手搂着萧敬云道:“谁委屈了?我是高兴。” 萧敬云轻嗤一声,酸溜溜地道:“高兴?我看你庄严走上校场的时候更高兴!” 宋玉华紧拽着他道:“我知道你生气,不过换了你也是一样的选择。苏锦荣去了那么久,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不过都是半斤八两罢了,谁心里还没有牵挂的至亲呢? 萧敬云沉默着,说不出指责的话来了。 宋玉华无心与他较量,说到底大家都是凡夫俗子。 她紧靠着萧敬云,低声问道:“婆婆那边都安顿好了?” 这一声“婆婆”让萧敬云心甚喜悦,连忙道:“都安顿好了。” “萧泽成这人也不算坏,这些年一直让人照顾她的,没吃苦没受罪。” “她说若不是等着见我一面,她早就回纳木塔了,那里才是她的故乡。”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见到,我便亲自送她回去了。” 这是解释,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宋玉华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些,略有些委屈道:“也不稍个信,我以为你真的生气,不想回来了。” 萧敬云轻哼道:“我当然生气。不稍信也是故意的,你吓我一回,我也吓你一回,扯平了。” 宋玉华道:“扯平了就好。只要你回来了,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萧敬云见她的确是害怕的,心里一时百般滋味。欣喜是有的,心疼也是有的。 可当时见她去了校场,又要拿回太后的身份,他心里也是焦急万分,又酸又痛的。 那时气性上头,又被老肃亲王的人逼着离开京城。他当时就想,吓吓她,看看她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可见了自己的母亲才知道,亲情哪有那么容易割舍的? 心里是理解了,苏锦荣又千里送遗旨,知晓她心里惦记,高兴之余又想给她一个惊喜,这才是没有稍信的真正意图。 “再睡一会吧,天亮了我们就去陪永晨过中秋。”萧敬云亲昵地蹭了蹭宋玉华的额头,打从心里欢喜。 宋玉华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萧敬云道:“寅时了。” 宋玉华让出一半的位置,拍着枕侧道:“那你也歇一歇。” 萧敬云摇着头道:“不了,风尘仆仆赶了一路,还没洗澡呢。” “你下睡,一会天亮了我叫你。” 宋玉华哪里还睡得着,便起身道:“那我伺候你沐浴。” 萧敬云连忙摆手道:“你还是矜贵地躺着吧,真要你伺候,我怕永晨知道了更不待见我了。” “别忘记你有一个当皇帝的儿子,我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了。” 这话说得宋玉华汗颜,连忙起身为他宽衣道:“知道你的好,心里都记着呢。” 萧敬云握着她的手道:“你知道就好,不过你现在好好歇着就行,我一个大男人洗澡快得很,很快就出来了。” 宋玉华也没有勉强,眼见他去了盥洗室,自己也叫人打水洗漱。 等萧敬云沐浴出来时,宋玉华都装扮好了。 萧敬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含笑道:“可以直接传膳了。” 宋玉华对秋露道:“去传膳吧。” 秋露笑着点头,步伐都是轻盈的。 苏锦荣也回来了,换了一身衣服跟传膳的人一起来请安。 宋玉华赏了他五百两银子,苏锦荣笑得眼眸眯起,高兴道:“谢主子赏。” 萧敬云瞧见他那狗腿样,忍不住轻哼一声。 等苏锦荣退下,宋玉华好笑道:“你至于吗?” 萧敬云道:“他私产颇丰,你不用心疼他。” 宋玉华娇嗔地瞪了一眼萧敬云,淡淡道:“他那些私产跟我有什么干系?他办了事,我高兴了,赏他是应该的。” 萧敬云立马双手托腮,故作可怜道:“太后看到我不高兴吗?不如也赏我一点?” 宋玉华立即赏了萧敬云一个暴栗。 萧敬云哀嚎,宋玉华懒得理他,只是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眼里满是温柔。 秋露笑着耸了耸肩,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用过早膳,苏锦荣也把车驾准备好了。 马车里,萧敬云靠在宋玉华的腿上,昏昏欲睡道:“真好,我是横着进宫的。” 宋玉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捋着他鬓角的手下意识放慢了许多。 “等永晨大婚,我们就离开京城。” 萧敬云抬起头来,认真道:“那倒不用了。” “我入京之前先告知的永晨,他同意了我才能进城的。永晨让人给我传旨,以后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出京。” 宋玉华意外道:“他拿圣旨压你?” 萧敬云轻哼道:“所以你时刻要记得,你的儿子是皇帝,靠山如泰山,我可惹不起。” 宋玉华掐萧敬云,心里却甜如蜜,高兴道:“我真是没有想到,永晨能下这样的旨意。” 萧敬云也轻叹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一下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也不用带你出京了。” 宋玉华握着萧敬云的手道:“怪不得你一回来就说回宫陪永晨,我还当你是为了我着想。” 萧敬云嘿嘿笑道:“投桃报李。” “更何况,我是真心疼永晨的。” 宋玉华闻言,立即依偎进萧敬云的怀里。只见她的手在萧敬云的心口处流连,忍不住道了声:“这样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我哥尚主了》指路专栏,求收! 阿秀的哥哥尚主了 阿秀的说亲对象瞬间从张举人、孙秀才、李大富……变成了太傅嫡孙、丞相公子、侯府世子…… 一朝成为皇亲,阿秀感觉还挺爽的 中宫皇后无嫡子,唯有一女朝阳公主嫁了新科状元郎 皇子们蠢蠢欲动,给驸马塞女人是不可能的 不过听说驸马有一位嫡亲妹妹,感情甚好 片段一: 三皇子约了打马球,四皇子约了放风筝,六皇子约了赏荷花…… 阿秀苦恼,与闺阁姐妹们商议如何推掉 结果闺阁姐妹们都跟她绝交了!!! 满京城的贵女们日常咆哮:秀够了没?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皇家小锦鲤,永远都在秀! 第55章 番外篇(兄妹) 新帝亲政的第一年, 按理说要办一场中秋佳宴的。 只是嘉平帝原本打算去逐安园过中秋,因此宫里没有提前安排。临时举办中秋佳宴太匆忙了,嘉平帝便没有下旨。 早朝散了以后, 嘉平帝照常处理政事。 午膳是在昭和殿用的, 卫沁潼也没有陪着。嘉平帝想, 晚膳有卫沁潼陪着的话, 也不算太孤单。 申时过了,嘉平帝政事处理得差不多了, 渐渐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个时候,母后跟萧敬云应当已经准备用晚膳了。天黑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相携赏月。 逐安园清静怡人,最适合散步赏月了。 嘉平帝想着,心里微微发酸。 他发现自己故作大方以后, 其实并没有想象那么洒脱,他还是很在意母后是不是念着他的? 又或者因为萧敬云回来了, 母后的心里便不再挂念他。 在这样的中秋佳节里,倘若他连一丝丝惦念都分不到,心里如何不委屈,不难受呢? 就在嘉平帝怔怔出神的时候, 丰宝急急地跑来道:“皇上, 卫主子请您去正德宫呢。” 嘉平帝看了看天色,站起来道:“晚膳备好了?” 丰宝点了点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渍道:“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皇上开席呢。” 嘉平帝看着气喘吁吁的丰宝, 寻思着他跑这么急做什么? “走吧。”嘉平帝道。 丰宝提醒道:“皇上不换身常服吗?” 嘉平帝看了看身上的龙袍, 蹙着眉头道:“要换吗?” 丰宝道:“中秋佳宴也是家宴,要不还是换一身吧。” 嘉平帝没有异议, 由着丰宝伺候换了一身绛紫色的常袍。 正德宫里,丰宝到了就候在殿外,没有跟进去。 嘉平帝还寻思着是不是卫沁潼准备了什么惊喜给他,结果走进去一看,只见卫沁潼在摆碗筷。 嘉平帝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压根没有注意到卫沁潼多摆的碗筷,只是略有不快道:“朕看丰宝那么急,还以为你都等不及了呢?” 卫沁潼微微愕然,随即明了。 定是丰宝没有说太后回来了,于是她便笑道:“是啊,就等皇上来了就开席。” 嘉平帝坐过去,总算是看见了多出来的碗筷。不过他没往深处想,只是失落道:“何必要多摆两副碗筷呢?” 卫沁潼站在他的身侧没说话,也没有坐下。 嘉平帝伸手拉了她一下,放低声音道:“又没有外人在,坐吧。” “咳咳……”从里间走出来的萧敬云咳嗽了一下。 嘉平帝瞬间惊得跟只兔子一样,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萧敬云微微快那么半步,然后是他母后的身影。 嘉平帝张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母后??” “您怎么来了?” 宋玉华轻哼道:“天不见亮就起床赶来了,听你这口气到是不欢迎了?” 嘉平帝连忙离开坐位,过去搀扶着道:“怎么会?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宫人们都没有回禀,儿子一时欣喜若狂,表述有误。” 宋玉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是我故意让他们不要说的。” “今天是中秋佳节,理应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 嘉平帝轻咳一声,面色尴尬。 萧敬云恍若未觉地伸了个懒腰,出声道:“听说御花园各处都点了灯,正是赏月的好去处。” “早点用完晚膳,我们早点过去看看。” 卫沁潼也出声道:“是啊,太后娘娘和皇上快请入座吧。” 这顿晚膳用得极其和睦,用完以后卫沁潼吩咐宫人撤碗碟。 宋玉华看着身侧的儿子,淡淡道:“就算你属意她为后,好歹先给个名分。人家这样在宫里陪着你,又不是奴婢,总叫那群老臣猜测也不好。” 嘉平帝试探道:“那封卫妃?” 宋玉华摇了摇头道:“不好。” “封宸妃吧,寓意不同,往后等你想大婚了,再下道旨意便是。” 嘉平帝点了点头道:“儿子也不想委屈她。” 宋玉华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你们都还小,不着急。” 嘉平帝脸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群老臣巴不得他多封几个妃子呢?也只有他母后会说他还小这样的话。 到底是关心自己的母后,嘉平帝偷着乐,嘴角微微翘起。 往御花园去的时候,萧敬云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身内务总管的衣服。 宋玉华见了,嘴角微抽。 嘉平帝见了,眼皮也抽。 卫沁潼暗暗咂舌,闭口不言。 萧敬云觉得挺尴尬的,便扯了扯衣襟道:“我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活过来不太好。” 宋玉华无语,但又觉得委屈了萧敬云。 嘉平帝开口道:“都已经是死了的人,谁还敢乱认不成?” “去换回来吧,一家人要有一家人的样子。” 萧敬云没想到萧永晨这么敢!!! 他顿时气吞山河道:“好嘞,我这就去换。” 宋玉华站在原地等萧敬云,嘉平帝上前道:“儿子先行一步,在清风阁等母后。” 宋玉华点了点头,见卫沁潼朝她行礼,便挥了挥手。 卫沁潼紧跟着嘉平帝,没过多久,嘉平帝便放慢了脚步。 只听嘉平帝道:“他从前是极骄傲的一个人,连朕也不放在眼里。” “可现在他却如此卑微,朕心里难受。” 卫沁潼道:“萧叔叔自有太后娘娘心疼,更何况当初骄傲的也何止萧叔叔一人呢?” “第一次见太后娘娘的时候,萧叔叔就已经跑前跑后了。” “可皇上看看,萧叔叔刚刚要去换衣服,太后娘娘便已经驻足不前了。” 嘉平帝觉得卫沁潼说的对,便点了点头道:“朕已经把逐安园的人全都替换了,以后他和母后可以安安心心住在那里,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卫沁潼莞尔一笑:“所以皇上千万不要自责。想一想,若不是萧叔叔,太后娘娘还住在慈宁宫呢。” 嘉平帝顺着卫沁潼说的一想,心里顿时平衡了。 他对卫沁潼道:“刚刚母后跟朕商议,先封你为宸妃。这样就能堵住那些大臣的嘴,朕和你还跟从前一样,读书写字都在一块。” 卫沁潼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沉稳的,至少心里早就认同常住后宫的身份。 只是冷不防听嘉平帝说起来,脸颊突然就红了,害羞得不知所措。 她嗡声嗡气地回道:“全凭皇上和太后娘娘做主。” 嘉平帝笑着牵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母后很喜欢你的。朕也是,总之不会亏待你的。” 卫沁潼只觉得手心发热,整个人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很紧张,心里却不停地说,还早还早。皇上封她为妃不过是要堵住那群大臣的嘴而已,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 跟皇上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早就知道皇上是很好的人,心里只惦记着政事,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心思。 她也不该有的,至少现在不该有。 慢慢稳住心绪,卫沁潼抬起头来,眼尾微微红了,眸光却异常明亮。 她望着嘉平帝,一字一句道:“我只想陪着皇上,一直陪着。” 嘉平帝望着她那专注的目光,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让他微微一颤,觉得口干舌燥的。 他暗暗捏了捏拳,故作镇静道:“朕也是一样的。” 嘉平帝说完,脸颊突然就红了,他转过身去,拉着卫沁潼的手却紧了些。 卫沁潼微微低头,抿着唇笑,脚步不急不缓地跟着,心却如小鹿般乱撞,砰砰跳个不停。 …… 秋风中,刚扫的落叶又堆了些。 金色的琉璃瓦上,晚霞流连着,兽檐比往常更鲜活些。 萧敬云换了一套深紫色的蟒袍,看着和萧永晨的差不多。 宋玉华远远朝他伸了手,等握住了他的手便道:“你故意的吧?” 萧敬云轻笑道:“被你看出来了?我这不是怕永晨心有芥蒂吗?” 宋玉华骂道:“小肚鸡肠!” 萧敬云伸手搂着宋玉华的腰,紧靠着她往前走,像个孩子在撒娇一样。 宋玉华受不了他的腻歪,推几下没推开,到是身边的宫人们识趣地退下了。 看着萧敬云得意的笑,宋玉华捶他道:“收敛些。” 萧敬云道:“在你们母子俩的身上,我就学会了两个字。” 宋玉华好奇道:“哪两个字?” 萧敬云轻哼道:“服软。” 宋玉华:“……” …… 暮色四合,御花园内张灯结彩。 飘香的桂花一阵阵从鼻尖擦过,然后萦绕在心。 清风阁建在荷花亭的上面,周围临水,基台高筑。 四面以珠帘相隔,但凡清风拂过,必有珠帘轻响。 因怕秋风冷,嘉平帝吩咐宫人挂了菱纱,皎洁的月光下,清风徐来,菱纱随风起舞,仿若仙宫娇娥。 宋玉华很喜欢这样的夜晚,宁静而美好。 宫人送来了桂花酒,她还多饮了两杯。最后微醺时,是卫沁潼送她回慈宁宫歇息的。 等到她们二人一走,嘉平帝便道:“智胜大师的信我已经收到了。逐安园现在很安全,宫里也很安全。不过我还是有一个条件的。” 萧敬云淡淡道:“你说,我听着。” 嘉平帝轻哼道:“我母后将来仙逝,须跟我父皇合葬皇陵。” 萧敬云哑然,他到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斟酌道:“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但如果你坚持,得先问问你母后愿不愿意?” 嘉平帝任性道:“我不管,我也不去问。” “这是你跟我之间的约定,只要你答应了,往后母后再有孕,我一定会护着的。” 萧敬云没奢望过他和宋玉华还会有孩子,不敢松口,摇着头道:“这得你母后亲口同意。” 嘉平帝暴躁地跺了跺脚,怒道:“我已经做了许多让步了,母后现在心里只有你,百年之后当然想跟你葬在一起。” “可我是她的儿子,不愿她墓碑上简单地刻着萧敬云之妻宋氏。” “往后给你们修墓,修简单了怕不到百年就被人掘了,修复杂了怕被人盯上,不到百年就被人盗了。” “皇陵不一样,只要大燕还在,皇陵就永远有人守着。” 萧敬云嘴角抽搐,真想夸萧永晨孝顺。 他们还没死呢,他惦记着修墓去了。 不过萧永晨说的话到是戳他心窝子了,谁愿意自己死后被掘坟,更何况身边还有心爱之人? 可死后的事情他又掌控不了,一时间便犹豫起来。 萧永晨见有戏,再接再厉道:“你也不用担心,摄政王皇陵埋的是空棺,你若还愿意,那里离我父皇安寝之处也不远。” 萧敬云早就打定主意,交出兵权以后跟皇家一刀两断。 可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萧永晨,他自嘲地笑了笑,认命道:“罢了,你母后不说这件事便听你的,她若是主动提起,你也别怨我。” 萧永晨松了一口气,淡淡道:“好端端的,母后怎么会提起这种事?” 萧敬云撇了撇嘴,漠然道:“总之,你我说了都不算,除非天意如此。” 萧永晨瞳孔深了些,固执道:“天意肯定站在我这边。” 萧敬云无语,并未与他继续争执。 这一夜的谈话,如花香散在夜风里,悄无声息的。 宋玉华的确没有想起自己死后会葬在哪里,因为她跟萧敬云回逐安园不久便发现自己有孕了。 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宋玉华和萧敬云都小心翼翼地过起了屏蔽外界纷扰的日子。 直到九个月后,宋玉华分娩,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萧敬云高兴坏了,给孩子取名萧宝媛。 有了女儿之后,萧敬云和宋玉华开始注重养生,希望两个人都活得长长久久的,能够陪伴女儿多些时光。 因此关于那死后安寝之事越发不想了。 …… 若干年后,萧敬云病重在床,猛然想起自己答应萧永晨是事情,心里满是惶恐。 生怕自己死后不能挨着宋玉华,萧敬云病重之际,嘴里反复念叨:“皇陵,皇陵……” 宋玉华无奈,握着他的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会将你葬入皇陵的。” 萧敬云回光返照,看着宋玉华垂垂老矣的模样,想着她精致了一辈子,死后断然不能葬在荒郊野外的。 他摸着她的脸颊道:“咱们死后,都入萧家的皇陵。外面风吹雨淋的,我不喜欢。” 宋玉华含泪应了,心里知道萧敬云在担心什么。 伸手覆着萧敬云的手,然后在脸上温柔地揉搓着,感受他仅剩不多的体温。 宋玉华哭泣道:“不入萧家的皇陵,兴许也遇不见你,也不会有宝媛。”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萧敬云笑着,想宽慰宋玉华几句。可惜他的目光渐渐迷离,神智也渐渐混沌…… 宋玉华看着他嘴角浮现一抹笑,只是那笑还来不及展开,也来不及收拢,就这样微微张着嘴,眼睛却慢慢阖上了。 再怎么哭也无济于事,宋玉华从床边站起来时,眼前一黑,人就伏倒在萧敬云的身上。 …… 明熙太后的丧事办得很盛大,她收的义女长宁公主深受皇上宠爱,特意允许她进宫为太后守灵送葬。 先帝的陵寝早年间便被皇上翻修过,这一次送太后入葬,又扩建了些。 早年间修建的摄政王的陵寝有些粗陋,这次由长宁公主出资,重新翻修。 夜深了,太后的丧事刚过,皇陵还点着多盏长明灯。 不远处的摄政王陵,灯火通明,工人们日夜赶工。 长宁公主在夜幕下焦急地道:“快一些,再快一些。” 工人们匆忙地来回奔波,脚上沾满了湿冷的污泥。 后半夜,天快大亮了。 长宁公主的心腹来禀:“公主,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办妥了。” 长宁公主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再睁眼时,目光里已然含泪。 只听她低泣道:“我才不管皇帝哥哥怎么想的,反正有我在,我就不会让父亲一个人长眠此处。” “办好以后直接封了,以后我就在外祭拜,不进去叨扰他们的安宁。” 心腹应了,转身又去忙碌。 …… 皇宫里,深夜还未安寝的帝王沉着脸,目光幽幽暗暗的。 丰宝从外进来,大气也不敢喘,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的棺椁被换,摄政王陵寝以断龙石封了。” 嘉平帝捏了捏拳,随即又松散开。 只听他幽幽道:“长宁总是胡来。” 丰宝嘴角微抽,心想若不是皇上您自己心软,长宁公主那点人手怎么能办成这么大的事情? 可脑袋里千回百转,丰宝却只能顺着嘉平帝的话道:“要不要奴才捉了长宁公主的人,皇上也好发落长宁公主!” 嘉平帝不悦,冷着脸道:“朕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母后尸骨未寒,你竟攒使朕去发落长宁?” 丰宝连忙跪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道:“奴才不会说话,奴才该死!” 嘉平帝冷戾道:“给朕滚出去,叫他们把嘴都闭严实了,谁敢走露风声,朕摘谁的脑袋。” 丰宝连连应声是,满目惊恐地退了下去。 待到无人之处,丰宝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声嘀咕道:“我滴亲娘啊,皇上这台阶下得可真稳。” 可惜他这条命,又在刀尖上游走一回,虽说没见血,少不了又留下了些怕死的阴影。 …… 办成事的长宁公主哪有什么惧意,第二天一大早就进宫了。 当着嘉平帝的面就道:“哼,父亲母亲情深,一起结伴走了。我把他们葬在一起,他们下辈子也不会分开了。” 嘉平帝抬头,冷冷地盯着那个嘴巴快翘上天去的妹妹,沉声道:“滚!” 长宁公主狠狠地瞪回去,赌气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再也不进宫了。” 两天后。 有点想妹妹的嘉平帝对卫皇后道:“长宁是不是该进宫请安了?” 卫皇后憋着笑,附和着道:“嗯,是的。臣妾明日让宫人去公主府说一声。” 嘉平帝硬气道:“皇后前些日子操劳了,她理应进宫来看看,俗话说长嫂如母,现如今你不管她谁管她?” “母后已经过世了,咱们再冷着她,那些人不知又要如何编排她了。” 卫皇后点着头,眼里多了些慎重,出声道:“臣妾一定会照看好公主殿下的,皇上放心。” 嘉平帝说了自己想说的了,心里微微舒坦些。 他握着卫皇后的手,温柔道:“母后不在了,咱们就是长宁的依靠。她同朕置气,皇后可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那丫头嘴硬心软,只要你说身体不适,她立马就进宫来了。” 卫皇后哪里不知,皇上是担心长宁公主在外受了欺负。 毕竟名义上,长宁公主只是太后娘娘的义女,而如今太后娘娘已经仙逝了。 想到这里,卫皇后便道:“长宁也是臣妾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疼呢?” “皇上放心,臣妾会好好照顾她的。” 嘉平帝舒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拥着卫皇后道:“朕相信皇后。” …… 隔天早上,长宁公主得知皇后积劳成疾,立即进宫了。 嘉平帝故意在皇后宫里等着,兄妹俩拌了两句嘴,卫皇后趁机道:“母后尸骨未寒,你们兄妹二人便恶语相向,母后在天有灵,不知怎么伤心呢?” 长宁公主眼圈一红,立即就不说话了。 嘉平帝见妹妹要哭了,连忙递上手帕道:“别哭,你还有皇兄。” 长宁公主闻言,越发伤心了,眼泪夺眶而出。 嘉平帝手忙脚乱道:“皇兄以后不欺负你了,你别哭了,你把事情都做了,皇兄也没说你的不是。” 长宁公主擦干眼泪,气呼呼地道:“可是你叫我滚!” 嘉平帝道:“我现在就滚!” 说完就要往外走,长宁公主伸手拉住他,抽泣道:“算了,谁让你是我皇兄,我原谅你了。” 卫皇后走过来拍着他们兄妹俩的肩膀道:“这样才对,都是亲骨肉,可不许再闹了。” 嘉平帝看了一眼长宁公主,出声道:“不闹了,皇兄还疼你的。” 长宁公主微微翘起了唇瓣,娇嗔道:“皇兄有几个妹妹,不疼我疼谁?” 说罢,兄妹俩相视一笑。 卫皇后见他们笑了,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一时间眉头都柔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基友北巷樱花的文《我在娱乐圈横着走》 跑了十年龙套的易溪穿剧了。 系统为了让她保持原有恶毒女配人设,用金钱诱惑她,告诉她只要被人骂一句,就有钱入她账户。 当她发现不恶毒被人骂也有钱时,这无疑为她以后的事业披上了铠甲。 直播,她不怕骂! 参加综艺,她更不怕骂! 演戏,拥有千万粉丝后,粉丝随便骂! …… 她啪嗒啪嗒数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