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预言家》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保护我方预言家》作者:麦野凉 文案: “失忆后我得到了一个十分弱智的超能力。” 松雪光一觉醒来,被告知自己被选召为新任的预言家。 负责……和同事们一起拯救世界。 每个世界里,总有人满怀期待地问,你是不是能看到未来? 松雪光欲言又止。 “……你死了。” “??你怎么还DISS人呢?!” 食用提示: ※轻松向,【弱智推理】,以及古早狗血故事。 ※身份能力参考狼人游戏。 ※控场、头脑型女主,苏就完事了。 涉及: 打网球的,玩火的,破案的,以及一堆谈恋爱的。 全是古老题材w 内容标签: 网王 综漫 少年漫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松雪光 ┃ 配角:预收《一周目后哲奈累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可能这就是死神高中生叭 立意:树立正确是非观,相信正义永远不会缺席,更不会迟到。 作品简评: 失忆醒来的高中生少女松雪光发现自己成为了现实版狼人杀的预言家,负责拯救被狼人入侵的崩坏世界,然而技能鸡肋,不但不能发威,还要谨防被集火出局。弱小,无助,还好她是个侦探!能靠头脑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每个世界的松雪光都走在查案与破案的第一线,与同伴写手,拳打狗血言情剧本,脚踢OOC角色,兵来将挡,以侦探死神体质闪避一切不必要的恋爱戏份。本文基调轻松,语言诙谐,用悬疑推理的方式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二次元世界,讲述了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女高中生侦探的成长、历险故事。让主角在狗血套路故事中走出不一样的风格,并在种种经历中愈发确定自己初衷,让正义从不缺席,让光明驱散黑暗。 第1章 杀人网球(一) “天亮了,请睁眼。” 也许是错觉,她听到有个声音一闪而过。 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此时,她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用来对付病房里那些陌生的面孔。 她逐个看过去,看得很慢,也很仔细。 在场每个人的外表都具有相当高的辨识度,尽管是初次见面,依然让人印象深刻。更戏剧性的是,她发觉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样,但相同的是,都很复杂,眼神里或多或少包含着一份排斥感。 看上去,他们都是不情不愿来到这里的,也就是说,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她看不透这是什么情况,望着床边的空气微微发呆。 头部裹着厚厚绷带的少女,虚弱、脸色苍白地坐在病床上,这显然是很令人动摇的一幕,那几道隐隐谴责、愤怒的目光都悄悄地收了回去,心不在焉地四处看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试图向其他人说明,大脑受到撞击后是多么容易造成记忆间断性遗失:“呃,是这样,尽管电视剧里经常这么演,但你们不要不信——这其实是很常见的一种后遗症。” “您之前说过伤势并不严重。” “啊是的,但我说过,脑部受伤是最复杂的,每个人的情况都可能很特别……至于松雪小姐的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脑里有什么地方被熟悉的关键词戳中了。 松雪…… 没错,这好像就是自己的名字。 而此时,护士也小心地将放在床头的学生证递给她看。上面的文字信息印证了一切:松雪光,立海大附属高中,二年级B班。 松雪光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但她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同样,听完医生那些专业性极强的解释后,那几位访客们也半信半疑地,露出踌躇的表情。 “失忆?”有人嘀咕着,声音有些尖锐,“这么巧?” “嘘,别这么说——”他的同伴立刻悄声提醒,神情十分紧张、慎重。 他们应该和她差不多年纪,穿着同一个学校的校服。大概是她的同学——不,至少不太像是要好的朋友。 这就是令松雪光纳闷的地方。理论上,如果一个学生出了事故,应该会有监护人在场吧? 她思索着,抬起眼对上了一道目光。 那少年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温和而又彬彬有礼,似乎有些纤柔,却拥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息,从容不迫地,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让整个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成为他的陪衬。 而松雪更多的被他的外貌所吸引,深蓝色微卷的短发,还有一双紫灰色的眼睛,精雕细琢的五官,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神祗,让她微微错乱,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还记得我吗?” 少年缓和地问道,声音里也有一股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不过,其实松雪并不是很紧张,不太需要他刻意的照顾。在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钟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松雪想回答是的,但话还未说出口,本能又阻止了她。 从醒来到现在,她的大脑始终有些混乱。她正在尽可能地快速排查原因,而医生也恰在此时提问。 “您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他关心地看着她,眼神鼓励她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松雪沉思着。 刚才的第一反应,她应该不认识这些人,但脑海中的某处又让她觉得模模糊糊地见过。 “这不太合理,”她凭借记忆中微薄的印象,试图理清头绪,“这么说吧,我不应该认识你们。我记得……呃,我身边的人都是正常的黑头发黑眼睛,而不会这么——” 五彩斑斓。 她露出深思熟虑的表情,肯定地点点头。 “哦,是这样吗?”医生推了推眼镜。 另一个男生开口,克制地清了清嗓子:“我想,这是很有可能的。松雪同学小时候在中国长大,国中时才随着父母迁居到神奈川——或许,她只记得她小时候的事情了。” “啊,确实是这样……” “原来如此。” 这群高中生们都露出了信服的表情,好像他们都知道松雪光是个中日混血儿。而她本人,只觉得更加不可思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松雪看向那位发言人。一头服帖的紫发,深邃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难以捉摸。 他冷淡地回避了她的注视。 “请允许我再问几个问题。”医生在床边坐下,很随意地问了些生活常识,又编了几道小学数学题。 松雪不假思索地一一回答,然后看着他和助手嘀咕了几句,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诊断结果。 头部淤血,选择性遗忘……什么的,还有一些听过就忘的复杂术语。 总之,需要静心休养。 医生说完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好像都在各自想着事情。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以后,其他人互相瞅了瞅,那位核心的少年简单地说了句什么,他们都开始往外走。最后,只留下刚才说过话的两个男生,还有另一个女生。 高挑的少女留着一头长长的松软的卷发,自信而又靓丽,是个典型的优等生。她向同伴们微微地点点头,然后转向松雪,露出一个不失关切的温暖笑容。 她介绍自己叫松本由子,学生会副会长,松雪出了车祸之后,代表学校过来看望她。 “记忆的事情,请千万不要太有压力,有医生在,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也相信,事情的真相一定会——” 松本说到这里,似乎察觉不妥,及时守住口,抿了抿嘴唇,将唇边微微牵扯的弧度巧妙地转化成柔和的笑意。 她掩饰地轻咳两声,转头向少年投去询问的目光:“幸村君……” “嗯,这里交给我。”后者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复。 松本由子的肩膀很快放松下来,表情中略微的异色也消失了。 “希望你尽快好转,松雪同学——幸村君,柳生君,我先走了。”她礼貌地向他们告别,转身走向门口。 那头迷人的褐色长发在她脑后微微晃动,却完全没有吸引到在场另外三个人的注意力。 松雪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还在回忆整个经过,幸村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响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乎只剩下指针走动的声音。 她那位叫柳生的同学,则坦荡地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所以,你真的失忆了?” “也不是完全。”松雪下意识地纠正他的说法。她专注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道,“没有那么绝对,呃,我可能在哪里见过你也说不准呢?” “但愿如此。”柳生面无表情地说,“这样你就能跟他们解释清楚,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了。” 这句话令她联想起其他人离开前从厌烦到解脱的表情。 松雪顿时十分警觉,眉毛紧蹙,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有人死了吗?” “没有。”柳生很快地回答,“至少到目前为止,曾经与 ‘死亡’离得最近的人,是你。” “……” 哦对,松雪想到他们刚才说过的,自己出了车祸。 “所以我才是受害者?” 她有点不大高兴。 她这帮同学的表情可不太友善。就算是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松本由子,也不过应付公事罢了,巴不得早点离开。 柳生犹豫了下:“这很难解释。” 松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刚才大家还在的时候,他显得非常冷淡,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现在却有些不太一样,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自然的熟稔感:“我确实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并不是当事人。” “当事人?” 柳生回头看向他的朋友。 幸村向她微微一笑。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就是我的几位朋友认为我们分手后,你一直在纠缠我——” 嗯? 嗯??? 松雪光闭上了眼睛。 分手,纠缠,车祸,再到失忆…… 难怪那几个女生都对她充满敌意,男生们的脸色也很差。 她确信自己被卷入了一个狗血故事。 还是最坎坷的主角一役。 松雪又睁开眼睛,对上幸村关切的目光。 “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 “高中生为什么都喜欢早恋呢?”松雪悲哀地问道。 “在日本,高中生的年纪并不会被认为是早恋。”她的前男友——如果他没胡编乱造的话——和颜悦色地说道。 柳生也指出:“现在法案修改后,十八岁就成年了。” “……草。” 柳生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毛:“不要随便说脏话。” 松雪面不改色地:“我说的是日语。” “……哦。”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幸村沉吟着开口:“小光。” 一阵说不清的寒栗包裹了松雪,她抖掉了肩膀上的鸡皮疙瘩,警惕地望着对方。 “我有一件事,很在意。”他抱歉地说道,“刚才,你醒过来——在你认知中,第一次看到我们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很奇怪吗?”她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刚才那种处境,我当然会觉得很奇怪吧。” “不,不仅如此。”幸村洞察力极强的目光锁定了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最深处一样,“还有,你刚才的反应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觉得有人死了呢?” 柳生也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幸村斟酌地说下去:“就算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你不会觉得只是普通的——呃,校园纠葛吗?” 确实,校园暴力在全世界范围内都随处可见。 松雪拿过床头的水杯,喝了几口,润润嗓子。另外两人仍然好奇地打量着她。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喝水。 柳生推了推眼镜,轻声说:“松雪,你不用太紧张。这里没有别人。” 他是想说,他们两个人是可以被信任的吗? 松雪不太确定。 一个看起来像是她的旧识——而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另一个自称是被她纠缠得不耐其烦的前男友。然而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或是反感的情绪,淡定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感情故事……唔,说不好,也许分手一事另有内情? “幸村君,是吧。”松雪缓缓地开口。 “嗯。”对方补充,“我叫幸村精市。” “看起来你是很理性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打我——不管你们信不信。” “……啊?”对面两人都一愣。 松雪缓缓地深吸一口气。 “第一眼,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是血。” 幸村温柔而冷静的眼神出现了第一次动摇。 而她只能慢吞吞地说下去:“而且,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还在往外流,就好像是……死了。” 第2章 杀人网球(二) 幸村精市真是一个强大的人。 他很快地冷静下来,问:“这不是什么类似人身攻击的诅咒吧?” “我大概,或许,应该没这么无聊吧。”松雪说。 幸村:“……是吧。” 柳生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可能只是因为刚醒过来,产生了某种错觉吧?”他提出一种较为科学的解释。 松雪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老神在在答道:“你不相信也正常,我也在怀疑呢。” “那你未免也太镇定了。”幸村的语气里隐隐有一种由衷的佩服。 “还好吧。” “不会。” 她和柳生的声音发生了交错,然后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柳生不慌不忙地说,“我们以前都是东方快车协会的成员。如果你还有一点印象的话——我们协会上周末才一起去看了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新电影?理论上,你所看到的血腥画面很有可能来自于之前的影片记忆。” “东方快车协会”,这个名字一目了然,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性质。忠实的推理小说迷确实不太容易被一个简单的血腥画面吓得花容失色。 幸村点了点头,又微微地疑惑:“我们学校有这样的社团吗?” “是校外的,通过博客认识的线上同好组织。”柳生平淡地解释道。 两个人都一同看向他。 “我觉得你知道的更多。”松雪十分笃定。“那么,柳生君,我是谁?” 柳生比吕士谦虚地向他们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是很多,不过应该比其他人多一些。因为,你父母离开前,曾经拜托我们家代为照顾。” “我父母?” 松雪叹了口气,眼睛却亮了起来,稍感欣慰。 很好,她至少不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要素过多,会让人窒息。 “我也不是很清楚父辈的事情,只知道父亲和松雪先生曾经是旧识。”柳生犹豫了下,不太确定地说着。 “他们的工作很特殊,属于保密性质,父亲跟我这么说过——我以为是刑警一类的,但又好像不是。五年前,你跟随父母来到神奈川定居,两年前,他们又突然离开,说是接到了有关部门的通知,让他们出国执行秘密任务……” “有关部门,”松雪重复了一遍,饶有兴致地点评,“好神秘呀,我想,他们应该不是神秘事务司的员工吧?” 柳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你之前也这么抱怨过。” “至于剩下的——”柳生说到这里,看向幸村。 两个人交换了个眼神,柳生率先站起来,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在这里可能不方便,先去外面等你们。” 他利落地走出病房,替他们关上了门,将空间留给这对拆伙的小情侣——尽管松雪仍然在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所谓前任相见,分外眼红。 短暂的尴尬后,松雪决定勇敢地面对现实,和过去可能发生过的错误。 “你之前说,我纠缠你——” 她犹犹豫豫地看向幸村。 呃,老实说,她有点想象不出来。本能的羞耻心让她不愿意承认这种“不在记忆中”的事情。 对方眸光微微闪动。 “抱歉,”他毫无征兆地开口,“我现在有些后悔,可能我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让你受到了这样的伤害,绝不是我本意。” “哦,车祸。”松雪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水,“你们还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在医院躺了两天才醒,现场结果已经出来了。警方调查说是意外。”幸村的表情有些凝重,“但是最关键的一个监控摄像头恰好故障了,另外拍到的画面很模糊,并不完整,让我有些怀疑……” 可能是有预谋的。他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然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正因为如此,我找到了你——” “咳。”松雪委婉地打断了他的话,“能不能说点简单的,能让听懂的日语?” 幸村从善如流地点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没有交往过。” 事情终于开始清晰起来了。 松雪轻轻舒了口气,她发觉自己并不是很意外。也许是因为,刚才听他尝试着叫自己的名字时,那种口吻过于陌生,让她觉得很不自然。 “所以,为什么——”她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愈发兴致勃勃,“你别跟我说,令尊令堂这个年纪就开始催婚催恋,逼得你找一位假女友应付吧?” “那倒不是。” “哦哦,那就是幸村君在学校里太受欢迎了,为了一口气回绝所有的追求者,想找一位挡箭牌。” “……” “……嗯??” 这一回,幸村沉默了。 松雪倒抽一口冷气:完蛋,她猜中了吗? 不可思议! 当她还是个小学鸡的时候,就特别爱写这种情节……但那至少是十年前流行的套路了!到现在居然都还没过时?! 松雪惊叹着摇摇头。 也许,是她无法理解直男的思维方式?确实,他们有可能还停留在十年前。 “套路越老,越管用。”幸村没有被她惹恼,依然好脾气地答道。他脸上刚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又很快褪去了,“不过,也不完全是因为如此。” “这么圈圈绕绕的吗?”松雪心里受到了一丝震撼。 她可能低估了这帮高中生创造狗血剧本的能力。 唉,但是嘛,她好像没资格这么说……毕竟她从十年前就开始编造花里胡哨的狗血剧本了。 想起以前的黑历史,松雪微微惭愧地撇开了目光,盯着床头的花瓶看了一会儿,直到幸村继续往下说,拽回了她的注意力。 “首先,我想找一个能够帮助我的搭档。”幸村简单地解释,“柳生向我推荐了你,他说你和你很像,比较擅长从混乱的事物中看穿真相——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你们共同的爱好吧。” 松雪沉着地说:“好像很合理。” “我们聊了一会儿,你接受了我的提议,然后我们开始在学校里接触……确定‘交往’大概是一周后,然后到半个月前我提出分手,大概不到一个月。” “好像很正常。”松雪点点头,突然疑惑,“所以问题在哪里?也没有谁死了或者失踪了,学校里也没有挖出多年陈尸体——我的业余爱好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呀?” 还要平白替他承担那么多男生女生的嫉妒,真的是…… 松雪有些伤感地想道,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原先觉得你的想法有些夸张,虽然找你帮忙,但并没有真的想过是谋杀案。”幸村若有所思地说着,歉意地向她笑了笑,“但是,现在,松雪同学——你好好看一下自己,这不是有一个差点被谋杀的‘死者’吗?” 她微微愣住。 “还有你刚才说的,醒过来看到我……某种意义上,更加印证了这种可能性。”他微微蹙眉,“不介意的话,你能再说得清楚一些吗?” 松雪机械地表述了一遍:“我看到幸村君像个尸体一样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 “凶器呢?有这种东西吗?” “有一把刀,”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确认无恙才说下去,“插在胸口,靠近左胸,但并不是心脏的位置——” 她的记性很好,对此几乎可以确定:“刀柄是白色的,有一圈浅蓝色的花纹。” 如果再次见到的话,她一定能认出来。 ——前提是,真的会发生什么。 幸村沉默地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平静地开口:“那么,其他人呢?” 松雪目光平移,看向了窗外飞过的小鸟,干巴巴地说:“被你发现了啊。” “你也没有特别掩饰。”幸村提醒道。 “胡说,我已经很努力地掩饰了。”她叹了口气。 “是的,我睁开眼的第一秒,在我床边看到了一堆尸体。” 幸村望着她,露出了非常同情的表情。 “一定很可怕吧?” “是啊,谁会真的希望谋杀案出现在小说和电影之外的地方呢?”松雪耸了耸肩,“听柳生君说我爸可能是个刑警,他肯定也不会希望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重新将两个人的对话想了一遍。 “幸村君,”她边想边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找我帮忙的真正原因呢。” 幸村那双柔和的紫眸微微暗淡下来。 “我并没有实际证据。”他缓缓道,“只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我找到了你,然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 他开始报出一串时间点。 某月某日,松雪光收到了一封恐吓信,字体歪歪扭扭,是用红颜料写上去的。那是他们“交往”的第二天。 三天后的美术课上,她的同桌发现自己的颜料盒不见了。 “这么说,像是我自导自演一样?”松雪插嘴。 一周后,后援队队长松本由子发现他们的应援物失踪。 存放应援物的社团办公室只有三把钥匙,一个在她手里,一个归老师保管,最后一个交给了网球部部长——他们网球部没有监督老师,一切都由幸村负责。 此外的时间里,还有一些诸如此类的零碎事情,松雪整理了一下,发现全都可以联系到自己身上。 她和网球部部长交往,等于拥有了拿走钥匙的机会,然后破坏了后援队的应援物,让他们难堪。 动机也简单,因为后援队与网球部关系亲密,那位漂亮的松本同学和幸村曾经传过一段绯闻…… “再说说分手以后吧。”松雪心静如止水,“哦对了,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来着?” “因为那段时间,针对你的流言蜚语很多,”幸村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正准备说的。我当然不会相信这些没头没尾的诋毁,但是……” 在松雪好奇的注视下,他好像变得很艰难,好一会儿才说:“我却那么做了。” 她歪头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好像被某种力量主导了一样。”幸村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有微微的惭意,“接着,就做出了很不理智的事情……” “可你现在挺正常的。”松雪歪头。 “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是这样。”他沉吟着,“但是一旦有外人在场——哪怕是柳生,尽管我很愿意相信他,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一视同仁地对待——总会做出那么一些不可控的行为。” 幸村微微地叹了口气:“或许你也发现了,刚才大家都在场的时候,我一直在控制自己少说话。” 在他的引导下,松雪回忆了一下。 一个小时前,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每个人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包括柳生,脸上的冷漠也完全是真实的。她还以为他是个演技丰富的两面派呢…… 或许是她错怪对方了。 “分手以后呢?” “发生了很多。”幸村回答得很快,“你在训练时间跑到网球部,抓着我的队友哭,和后援队的女生在课间发生了争执,把她的笔袋扔下了窗户,还有这样的事情……” 松雪明白了,这就是她的名声在同学之间一落千丈的原因。 “这么看来,我也被影响了。” 幸村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我当时不知道你是否在演戏,因为那段时间我很难找到和你四下联系的机会。再后来,到这个周末,你独自上街的时候,被一辆超速的无牌车撞了——” 这样一来,就不止是普通的校园纠葛了。 松雪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女生之间的吃醋纷争,怎么会上升到制造车祸伪装成意外的程度?这可是谋杀啊。 她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抬起头来与幸村对视。 片刻后,松雪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现在相信,我爸妈可能真的在神秘事务司工作了。哦,顺便问一下,你上国中前有没有看到满天飞的猫头鹰?” “……如果有的话,我倒是会很高兴。”幸村十分怅然地答道。 “我想也是。”她露出惋惜的表情。 * 幸村起身告别的时候,两个人还没有商量出完美的对策。 “见招拆招吧。”松雪大方地说,“如果真的有人想害我,她——抱歉,我被误导了,也可能是他,肯定会再次出手的。” 那可就麻烦了。幸村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那么,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定要更加小心。”幸村顿了顿说,“或许,还有我自己。” 他没有忘记松雪“看到”的那些,心情微微下沉。 “今天之后,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和你暂时保持距离。”他话锋一转,“但如果你遇到了任何紧急的事情——请立刻找我,如果联系不上,那就转告柳生,好吗?反过来,如果我发现了什么,也会尽快通知你。” “或许你还要提醒一下你身边的那些朋友。”松雪半开玩笑地提了一句。 “希望是我想多了。”幸村也温和地笑了笑。 “那么,合作愉快。” 松雪握住他伸出的手:“事情结束后,请委托人务必要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钱不是问题。”幸村说,“你的医药费就是我付的。” “……啊,这。” …… 他离开之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松雪光托腮望着窗外,神情安静,夕阳的余晖在照在她红褐色的发梢上,更显得柔和安宁。她有一双动人的绿眼睛,那不过是继承了一些异域的血统,看起来与寻常人并无二致。可那双眼睛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他想,但愿…… 第3章 杀人网球(三) 出院的那天,是柳生来接她的。 那时候松雪光正坐在窗边发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上面涂满了凌乱的文字,还有箭头、圆圈一类的图案。 柳生试图辨认一些信息,隐约看出了类似“打脸渣男”、“备胎接盘”的可疑字眼。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别在这里装忧郁文青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松雪慢吞吞地转过头,十分矜持:“我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 “那好,我带你回去。”柳生说,“我猜,你应该还没想起来自己住哪里。” 松雪夫妇离开前,把原来的独立宅院租了出去,又给女儿租了单间的公寓,安保措施不错,业主以外,访客出入都需要登记。 “我们家就在白马公寓附近,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路程最多十分钟。你也可以过来,我父母都会很欢迎你的。要不就这周末?你以前会在周末过来蹭饭。” “嗯……” 柳生在手册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松雪光还在低头想着什么。 “在想什么?” “明天我就要回去上学了吧?”她坦白,“我有点头疼。” “因为幸村?”他反应得十分敏锐。 “还有其他人。” 柳生严肃地看了一会儿,点点头:“不管你们私下还有什么来往,我建议你趁着失忆的机会跟他彻底断掉。” “……啊?” 他稍微抬起手,犹豫了下又收了回去,大概是觉得随便拍女生的肩膀不大礼貌,干咳一声:“我知道谈恋爱会让人变化很多,但我希望你能始终保持初心,做好自己。” 松雪也很严肃:“说点阳间话。” 柳生:“整个学校的人都说你为了挽回幸村走火入魔了。” “……” 听听,这是人话吗? 松雪光看着他按下电梯里的按键,点亮了“6”层,缓缓问:“这么说,你也信了?” “不,我并不真的认为你有意破坏同学关系,”柳生摇摇头,“不过,也可能是你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看到对方难以形容的表情,他补充:“就像《山核桃大街谋杀案》,你都懂我的意思吧?” “哦,这个我也很深的印象。那个女孩为了吸引喜欢的男生故意偷别人的东西,让热爱心理学的男生对她产生研究兴趣。”她心不在焉地说,“很神奇的逻辑,居然还成功了。” “没有成功,她马上就成为第一个死者了。”柳生下意识地纠正。 刚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电梯里的气氛十分微妙。 “抱歉,我不是说你……”柳生歉意地撇开了视线。 随后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松雪陷入沉思。 一个复杂曲折的校园爱情故事,必然要有一个眼瞎的前男友,楚楚动人的白莲花女配,还有几个添油加醋的小绿茶,最后,同时也是重点的,被陷害而有口难言的女主,众叛亲离,失去所有人的信任。 接下来,女主要心灰意冷闹自杀,清醒过来后大彻大悟,决定远走高飞,啊不是——是转学到另一个学校,无意间认识了英俊潇洒的男主。 当然,既然有资本当男主,他必须很聪明,能够一眼看穿所有人的诡计,不仅长得帅,还要有钱有势,帮助女主恢复清白,从此丑小鸭翻身…… 但现在的剧本有点不对。 本该眼瞎的前男友并不眼瞎,女主也不是自杀的,而极有可能是被人为地制造了“车祸意外”。 啊,头疼。 电梯到了六楼,叮的一声开了门,松雪光抬起头,再度叹气。 “不过——如果,像你说的《山核桃》,”柳生侧身让她先出电梯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死者并不是因为恋爱死的,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凶手的秘密,才被灭口的。” “你是说,这次的车祸,”柳生跨出电梯门,随即停了下来,微微诧异地将松雪上下看了个遍,“是因为之前你……” 但偏偏她失忆了,就算曾经知道什么,也没用了。 柳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的会这么巧吗?” 谁知道呢,她回以耸肩。 松雪在他的带领下来到“618”,从书包里找出一串钥匙,试了几个,终于将正确的插入锁孔,扭开了房门。 “我就不进去了。” 柳生非常遵守礼节,猜测一个独居的女生房间内多半会有些没整理好的东西。他站在门外,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表情变得十分凝重:“松雪。” “嗯?” “希望我们刚才说的只是不切实际的胡言乱语。不然……你可能就危险了。” “是啊,预言家总是会被视为第一个集火目标。”松雪感慨,“我真的很好奇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也许,最重要的并没有忘记。”柳生突然说,“你醒来以后看到的东西,说不定就是线索。”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看到了每个人的尸体。 松雪扭回头,亲切地拍了拍这位同好的肩膀:“老兄,每个人迟早都是会死的,这根本不是什么线索。” 柳生未必赞同她这种心态。但表面上看,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他只能沉默地看着她。 * 送走柳生后,松雪将房间打扫了一遍,顺便做了一次地毯式搜索。 很遗憾,她没有找到任何对恢复记忆有帮助的东西。比如,记录了经历和心情的日记本,再比如,保存了某个人行凶瞬间的照片证据。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压根不是会写日记的人,也没有特别的摄影爱好,只能遗憾地表示放弃。 最后,松雪从书柜下方翻出了一箱子R级同人本。 她怀着新奇的心理打开第一本,被震撼了:这张脸!不就是幸村精市?! 旁边还有一个褐色头发、温温柔柔的少年…… 她感觉有点眼熟,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在左下角找到了两个人名,以及一个大大的“植物组”标签。 真刺激。 她拒绝思考两个人具体的体位姿势。 松雪虔诚地看完了这本小黄漫,迅速合上,再决定重新把它压箱底之前,飞快地瞅了一眼作者名。 脚本:秋名白夜 作画:Cupid 搞RPS搞得这么风生水起,她只能对这位“丘比特”大神和秋名车王竖个拇指了。 牛逼! …… 眼看着大扫除完毕,松雪看了眼时间,快到午饭时间了。 冰箱里的食材都是好多天前买的,耽搁到现在,自然不能做来吃了,都得扔掉,只留下一些调味酱和饮料。 她琢磨着,自己“初来乍到”,也不知道附近超市在哪,这么晚了,不如直接点个外卖。当然,优先考虑避免与陌生人接触。 在回家的路上,松雪已经目睹了无数路人的各种死亡现场……她想,自己的内心已经锻炼得无比强大了。 她刚想去拿手机,就听到包里嗡嗡地响了起来。 松雪从书包里找出震动的手机,看到了来电显示,恰好是刚才那篇小黄漫的主角之一。 简直不能再凑巧,就好像被当事人发现了一样。她压下心中涌起的怪异感,按下接通键,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哈啰,幸村君?” “是我。我突然想起来,你明天来学校还不记得路吧?”幸村的声音通过电波的传送稍稍失真,但依然温柔和煦,“需要帮忙吗?” “呃,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再好不过。”松雪迟疑了一下,“但我们不是要避免接触吗?” “没关系,这种事情可以交给学生会。”对面轻轻地笑了起来,“一点都不麻烦。” 一个小时后,她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明早七点半,在白马公寓门口等你,不用太着急,时间足够的。” 落款是松本由子。 这好像是她的“情敌”之一。 而且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个情敌。 松雪点完外卖,思索着坐下,看向桌后的梳妆镜。 绷带已经拆掉了,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把黏糊糊的头发清理干净。 松雪对着镜子,弯了弯嘴唇,挑了挑眉毛。 镜子里照出一个苍白的脸,没什么血色。除了精神状态不算良好,五官倒是无可挑剔,与那位优秀的松本小姐相比,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一头深红的头发,明朗的绿色眼睛…… 这,怎会如此? 松雪苦思冥想,并不觉得中日混血能混出这样的“结晶”。怕不是有个欧洲八国基因在里头作祟,女主嘛,当然得有点特权了。 但她看了看,又觉得并不违和,好像已经很熟悉这张脸,并且从内心深处完全地接受了。 “说不准,我就是某个漫画里的角色。”她注视着镜子,喃喃自语。 那么,我和她,到底谁是真正的女主呢? …… 隔天早上,松雪喝着早餐奶走出公寓大楼,一眼就看见了那道高挑靓丽的身影。 松本由子听到动静,微微转身偏头看过来,波浪如云的卷发贴在脸庞,衬得她脸上温柔的笑容都明亮许多。 这位情敌,可真是个美貌的大小姐。 “早安。” 松雪客客气气地跟她打了声招呼,目光转向她身后,一辆低调奢华的私家车停在路边,管家打扮的男人从车里出来,为她们打开门,礼数周全地鞠了一躬。 “由子小姐。” 松雪短暂地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然后听到松本轻咳了一声。 “其实我平时上学并不会这么夸张,本来想带着松雪同学走一遍认识路线。”她矜持地说,“但或许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适合挤电车,所以……我就擅作主张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多谢好意,真叫人受宠若惊。” 松本由子笑了,似乎完全不介意“失忆前”的松雪光曾对自己横眉冷对:“不用客气,这是学生会应该做的。” 无论是说话,还是举动,松雪从她身上完全找不出缺点。 看起来就是那种完美标准的人物,纯洁得如同白莲花——当然,这里并无贬义。 她坐进车后座,挨着松本大小姐,心思已经飘远了。 会是她吗? 比如后援队的失窃事件,围绕着利害关系,两个人最可疑。 如果是松雪,动机是想让后援队出丑,如果是松本自导自演呢?或许是为了给幸村的女友泼脏水,破坏两人的感情关系,都说得过去。 “感谢松本同学不计前嫌。”她转过头,和褐发的少女对视。 “这没什么,”松本大小姐温柔地说,“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坏人,应该是哪里出了误会……那些事情都是些不大不小的摩擦罢了,你不记得的话,或许是件好事呢。” “你的意思是,一直想不起来反而更好吗?”松雪感兴趣地追问。 她笑了笑:“我想,这样对大家都好吧。” “我再问个问题可以吗?这种话,你之前有没有说过呢,当着大家的面?” “……嗯?”松本微微疑惑,很快答道,“我说过啊,不过大家看起来并不太相信。” 她露出了惋惜的表情,看起来不似有假——要么,她的演技和白莲级别已经炉火纯青,让人无法看穿了。 松雪望着她,缓缓点头:“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第4章 杀人网球(四) 在享受了松本家豪车私人接送服务后,松雪婉拒了对方带路的建议,大步跨入校门。 她在储物柜前换上室内鞋,不过是弯腰再起身的工夫,就听到了周围一片窃窃私语声。 “就是那个女人,她——” 松雪关上柜门,抬眼一扫,那些陌生的面孔便紧张而不自然地转过去,纷纷避开,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她面不改色地理了理胸前的领带。 松雪按照学生证上说的班级,循着方向找过去。这并不难,每个年级都有相应的楼层,B班排在第二,转个弯,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班级门牌。 在走进去之前,一个影子闪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双手叉腰,将门框结结实实地拦在身后。 “你还真的敢回来呀?” 那是个趾高气扬的声音,松雪定睛一看,出现在眼前的先是对方挺起的胸膛,看样子发育得相当不错,再往上,才看清那女生的长相。 她扎着侧边的高马尾,酒红的发色十分张扬,还有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目光犀利,毫不客气地盯着松雪的脸,像是在审视,脸上浮现出傲慢的哂笑。 “我应该警告过你了,不放弃精市的话,别想好过。之前的事情,你不会看不明白吧?” 这大概就是她的同班同学,绫小路理惠。 松雪想起了松本在路上不经意提起的话:“其他人都好办,总不会当面为难你。不过,绫小路同学比较斤斤计较……怎么说呢,她是个很骄傲的人,大概不愿意就这样妥协吧。” 妥协? 她也微微笑了起来,心叹道,这分明是咄咄逼人——想逼她转学吗? “要是想约法三章的话,晚点找个时间再约怎么样?”松雪避开了她过于尖锐的目光,和颜悦色地说,“我还要补上这些天的进度呢。” 绫小路翻了个白眼:“但愿你早这么识相。” 她甩着马尾进了教室,甚至吝啬多看她一眼,在几个女生的簇拥之下坐到了课桌后。而松雪则是对照着学生证具体的学号,挨个看过去,才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聚集在班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更清楚了:“听说她出车祸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是真的吗?” “不会吧!” “会长他们都去看望过了,应该不至于在医生面前作假吧?” “那之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能怎样?跟我们又没关系。” “可是绫小路——” “嘘!!” 绫小路眉毛一挑,扬起下巴往周围瞪了一眼,声音顿时都收了起来。 大家纷纷低头翻书包,拿课本,摆出认真预习的模样。 第一节 是代数课,松雪原先有些担心自己缺课后跟不上进度,翻了翻课本,发现自己都学过。 这真是失忆后最令人欣慰的事情了。 她听了一会儿,便抽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依次写下几个名字。 和幸村,柳生与松本三人的单独谈话过后,松雪根据他们分别提供的信息,整理出一个简单的名单。 松本由子,三年F组,既是网球部后援队的总负责人,又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副会长,正所谓能者多劳。 她身边有两个关系亲近的好友,成绩普普通通,不过在后援队里表现得很积极——正是她们俩一口咬定是松雪欺负“由子姐”,企图抹黑她的形象。 和自己同班的绫小路理惠是另一个发生过纷争的对象,是后援队某个小分队队长——不可思议,他们居然有五个分队。 可这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的网球队!又不是什么国民级男团爱豆……连后援队都如此制度分明、等级森严,实在是让松雪惊诧不已。 这位绫小路同学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据说从国中时期就暗恋幸村,此前和松本正锋相对,王不见王,上了二年级,发现冷不防蹿出一个松雪光,这才调转矛头,时不时给她找茬挑刺。 此外,当天去病房里看望的还有后援队里的另一个分队长,叫水岛静。隔壁C班的学习委员,平时就是个安静文雅的女生,低调得几乎让人发觉不了她的存在。 但柳生提到,之前有一次,松雪和绫小路发生争执时,不小心把劝架的水岛推到了地面上,扭到了脚。事后,松雪在舆论声势下,不得不跟她道歉认错,她却得理不让人,还是在松本的劝说下才作罢。 柳生委婉地说,这对她很不利。因为大家一致认为,一贯温柔娴静的水岛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得如此不同寻常,一定是松雪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太天真了。 她摇摇头:“从人性的角度思考,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吗?——当然是因为,她也喜欢幸村。” 柳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解释……很合理。” 最后,是网球部正选队员们的名字。 从国中到现在,几乎霸占了全国大赛的每一届冠军,被视为明星选手,人气极高。除了柳生和松雪原本就有私交以外,其他人对她并不熟悉,只是因为幸村的关系,才有了交集。 松雪粗略浏览了一遍,又在三个后援队干事的名字上画了个圈,用箭头指向幸村。 由子大小姐那两位小跟班呢?忠心耿耿地为大小姐卖力,是因为感情好,还是也有私心呢? 这复杂的蜘蛛网中心哦。 她充满感慨地,在幸村精市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圈,端详片刻,点点头:“亲爱的前男友啊,你离渣男只差一步了。” * 中午,柳生又找过来,领着松雪去食堂吃午饭。他早就料到她不可能有时间准备便当,事实也的确如此。 松雪欣然应下,把书本往抽屉里一收,起身,正撞见一个女生来不及收回羡慕嫉妒的表情。 对方被抓了个正着,一下子惊慌失措,匆匆抓起饭盒冲了出去:“对不起,柳生君,不打扰你们了!” 松雪叹为观止:“你是风纪委员吗,为什么她们这么怕你?” “不,”他摇摇头。“我是学生会的。” 各个部门都属于学生会,但当他们只提到“学生会”的话,一般是指学生会的核心部门,秘书处。 松雪下意识又看了他几眼,目光从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转向胸前系到最上一颗的纽扣。 她深思熟虑地说:“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就很像风纪委员。” “……” 局面一时无法收场,松雪干咳一声,转移话题:“别当真,我只是放松一下……诶,我还以为你不想在学校里跟我表现得很熟呢。” 柳生看了眼空荡荡的教室门,才回答:“就是因为不想这么尴尬。” “不,一点都不尴尬。”相反,松雪还挺高兴的,“谁不想体验一下偶像剧女主的待遇呢?” “……幸村说的没错,你心态真好。” “可能是因为新鲜吧。”她跟上柳生的脚步,与他并肩走下楼梯。 “新鲜?”柳生推了推眼镜,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讶异。 过了会儿,他说:“我也很意外,我以前为什么没想到这么做。” “怎么做?” “如果我在的话,不会有人当面来跟你找茬。”柳生解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纠纷了。” 松雪安慰他:“你跟你队友的前女友天天走在一起,肯定会影响感情的。” 柳生被说服了。 看来男生对这种面子问题也很在乎。 不管什么年龄段,男女关系都是最受欢迎的八卦话题,一旦成为当事人被卷入话题中心,那就别想洗清名声了。 “我今天上课把事情理了一遍,顿时觉得很难过。”松雪顿了顿说,语气低沉下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是啊,一个人醒来,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还被所有人视为敌人,怎么会不难过呢? 柳生感到微微地局促。 他认为自己并不擅长安慰别人,但此时,作为松雪身边唯一一个朋友,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做点什么。 他踌躇着,还没想好,就听到她悲哀地叹息:“我以为我是数学课上唯一一个走神的人,没想到其他人也没在听课!老师叫他们回答问题,连矩阵都解不出来,天哪!明年他们打算拿什么参加高考?!” “……” 柳生茫然:“矩阵是什么?这是我们课本里的知识点吗?” “哦,是补习班上讲的,这不重要。”松雪摆了摆手,继续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学生怎么成天想着谈恋爱,就是不愿好好学习……” “那个,你跟我同年的——”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不管怎么说,身为高中生,最重要的就是准备高考。”她陈述完毕,抬头直视柳生的眼睛,表情十分严肃,“你知道我们班上的同学为什么走神吗?” “为什么?” “不全部是因为我和幸村的事情在胡思乱想,”松雪眨了眨眼睛,给他一个小小的提示,“你知道,班上还有一半的男生呢。” “唔,那男生在做什么?”柳生敏锐地问。 “他们在看绫小路同学的内衣花纹。她坐在第一排。” “……” 松雪总结:“年轻人啊,真是太躁动了……唉!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日本年轻一代的未来究竟在哪里?社会的希望又在哪里——” 柳生迅速紧绷起来的表情,和眼神打断了她对社会制度的沉痛声讨。 松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端着餐盘的松本由子向她微微笑着,她身旁,红发的少年正朝他们这边挤眉弄眼。 “你队友?” “嗯……” 柳生上前两步,简要地说:“丸井,我今天带她熟悉校园,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丸井文太挑了挑眉毛,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松雪。 “你不会真的同情这个女人吧?” “不是因为同情。”柳生心平气和地答道。 这位队内好友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不满地压低了声音:“你这样做,对得起幸村么?” 柳生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接话,松雪开口了:“他好像很讨厌我。” 他转头对上她的目光——请用“人性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 这就是经典的阿加莎式思维,柳生当然很熟悉。 他微微沉吟,恍然大悟,悄声回答她:“他对松本同学有好感。” “看出来了,情感经历很丰富的样子。”松雪也悄声说。 “你猜的没错……” 红发少年顿时睁大了眼睛,脸颊也红了起来。 “我听得到好吗?!” 第5章 杀人网球(五) 松本由子和她的朋友们站得并不远,听得一清二楚。她睫毛颤了下,飞快地伸手,轻轻扯了下丸井文太的袖子:“文太君。” 当然他也不是冲动的人,朝松本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 他只是被松雪的话气得无话可说,很郁闷,还有些委屈。 感情经历丰富又怎么了?都高中生了,还不准人谈几次恋爱失败又分手吗? 偏偏她只是点到即止,剩下的都只是暗示,令他无法反驳……他似乎很能理解女生们都觉得松雪是个很可恶的女人了。 松雪向丸井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跟着柳生去排队了。 松本看着两人的背影挤入人群里消失不见,这才收回视线,好生劝道:“别在意,松雪同学……并非恶意,只是擅长口舌之争。别人出言不逊在先,她自然不会相让。” 她说得委婉,潜意思是,你要是没那点水平,就别跟人吵了,反正吵不过,人家占着理呢。除非你像绫小路理惠那样不讲道理,倒是可以试一试。 丸井不满地撇了撇嘴:“我这也叫出言不逊?我只是替我们部长感到不值。” 松本和和气气地一笑,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向她的好友。 “弥耶,去找个桌子吧。” 丸井文太还在顾着自己的心事,看着女生们走远了,被她撇下的追随者之一也是网球部的队员,凑过来跟他小声说:“由子真的很温柔不是吗,明明是松雪同学那么刻薄——” 他老神在在地应了一声,看了那男生一眼:“她一直都是这样啦,什么都不在乎,滥好心。” “是啊是啊。”对方连连附和,眼巴巴地望着他,“不过,文太君你真的也喜欢她吗?” “……” 丸井抽了抽嘴角:“怎么,你有意见?” 但他心里还在想着松雪的话,悄悄犯嘀咕。 其实她和柳生暗示的也不是没道理。 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 幸村都早已经放下了这段恋情,他们这些队友还有什么好替他担心的呢?还不是因为他对松本由子有好感,才连带着对另一位感到不满…… 但他仅仅也是抱有一定的好感而已。 松本由子在学校里确实有很多爱慕者,严格意义上,丸井文太还不算在这一列,而是属于一个很微妙的界限。 有朦胧的好感,犹豫着是否要更进一步,但又因为松本喜欢着幸村,对其他男生一贯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说起来很丢人,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观望中”吧。 说起来,松雪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处于感情羁绊之中,或许或许会觉得烦恼,其他单恋他的女生会吃醋,可最多也不过如此。 和他一个旁观者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要花费心思去讨厌一个没什么往来关系的女生? 丸井突然又抬起了头,把男生吓了一跳。 “呃,我当然没有意见——” 他却很利落地打断了:“喂,俊介,你说,女孩子会讨厌舔狗备胎吗?” 对方一愣,一脸茫然:“这,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男生不喜欢被拒绝的女生锲而不舍,反过来不也该是同样的道理吗?”丸井自顾自地说下去,点了点头,拍拍队友的肩膀,“由子人很好,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但我想,她也会觉得整天被人缠着,会很厌烦吧?” “由子才不是这样的人呢!”男生急于辩驳,脸微微涨红了。 丸井文太叹了口气:“所以你们这些自以为专一深情的人啊,才天真。要我说,喜欢就去追,如果她不喜欢你,要么退一步当普通同学,要么就再去喜欢别人——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吗?” 他像是想开了什么,放松下来,表情中的阴云也消散了,朝那位队友摆了摆手,吹着口哨走了。 * 周四的下午只有一节课,剩下的便是学生会和各个社团部门的活动时间。 松雪不记得自己参加了什么社团,柳生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学校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她失忆的事情——除了绫小路,目前还没人来找她麻烦,自讨没趣——就算她翘了部活,问题也不大。 此时,她正站在十字路口前,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漫无目的地搜索着自己也不清楚的目标。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兀地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松雪回头一看,穿着同校制服的银发男生双手插在兜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他身旁的同伴倒是更眼熟些,一头明媚的红发,歪着脑袋吹出一个粘稠的泡泡,自然就是丸井文太无疑了。 他显然记得饭堂里相遇的那一出插曲,眉毛一抬,将泡泡收回去,朝她吐了个舌头,似乎有些挑衅意味,又像是在表示,对之前的事满不在乎。 松雪当然也不在乎,点点头算是回应。 接着,她的目光再转回到前一个人身上,稍一猜测便有了明确的方向:“你是仁王雅治,吧?” 对方不慌不忙地点头,伸出左手挥了挥:“和上次在医院看到你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柳生应该会很高兴,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失职了。” “让你们担心了。”她礼貌地答道。 只是偶遇而已。 仁王本来也没有注意到松雪,他和丸井从器材店里出来,绿灯刚好转红,却看到有人还站在人行道边上东张西望。 两人在旁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才没忍住好奇心,跟她打了声招呼。 “是来找当初车祸的地点吗?” 仁王猜测她可能是想到事发现场,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于是好心地给她指了个方向:“我记得不在这边,还要往远一点去,靠近市中心——” “啊,不用麻烦了。我就到处转一转,看看能不能解锁新人物。”松雪莞尔一笑。 “……” 两人都有些迷惑,互相看了看。 丸井耸了耸肩。 仁王大概是和他的双打搭档混得久了,在充分地学习到他的绅士风度,客客气气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松雪托腮,沉吟着:“嗯,我刚才在想,如果要转学的话——” “你要转学?”丸井问。 “没有,只是一个假设,假如有人想要转学,这附近有没有更好的学校呢?教学资源好,氛围也不错的……” “神奈川的高中不少,另外几所也与我们高中部不相上下。”仁王想了下回答,“如果要找更好的学校,那还是得去东京了。” “是吗?”松雪趁势追问,“那有没有什么适合大财阀子女去的学校?像《流○花园》那种漫画里的,有钱人很多,也可以接受优等生特别待遇入学的地方?” 丸井听得一头雾水,狐疑地反问:“你提的要求怎么、这么……呃,诡异呢?” “对了,还要有个特别有钱的学生,这是重中之重。”松雪继续说,表情泰然自若,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怎么,你们也觉得这些条件很荒唐是吧?” 仁王迟疑了一下:“不,这样的人选,好像还真有一个。” 说着,他看向好友。 丸井也慢慢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呢……” “是谁?”松雪兴高采烈地问。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肯定道:“只能是他了,冰帝学园的迹部!” …… 虽然很想要去东京见识一下那位很适合剧本男主的大少爷长什么模样,但可行性并不高。 松雪只是稍微想了想,并没打算付诸行动。 一个立海大附中已经够多麻烦事了,再开启新地图……那也太累了。 她绕着附近的商业街转了转,看了眼时间,又慢慢地往学校的方向走。 刚到校门口,有辆私家车经过她身边,慢慢地停下来。后座靠近人行道一侧的车门开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里面出来那人的目光。 身材高挑的少年似乎认出她的身份,微微怔了下,随即微笑着颔首示意。 “唔,我们认识吗?”松雪也停下脚步,迟疑着回了一句。 “也不算认识吧,之前关东大赛的时候恰好见过一面——”对方说到这里,为了加以确定,回过头对另一边的同伴问道:“迹部,你还记得吧?” 回答他的是毫不客气的一声:“你挡路了。” 松雪光恍然大悟。 看来,该解锁的人物,不去找他自己也会送上门来。 省事了厚。 靠近马路的左前门,穿着冰帝校服的高大男生飞快地下了车,绕到人行道一侧,打开了伞,那位神秘的大少爷这才慢条斯理地下了车,露出一头耀眼的金发。 他理了理袖子,这才想起什么:“对了,忍足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忍足耸了耸肩,毫不介意:“你还记得幸村的女朋友吗?上次比赛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认错。” 迹部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喜欢观察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啊。” 但说到明察秋毫,迹部在这一方面才是真正的当仁不让。 在忍足的暗示下——“当然啦,迹部你比我可强多了”——他矜持地点点头:“不要怀疑本大爷的记忆力。” 他微微一顿,似是漫不经心地朝这边看过来,一双微微上挑的深蓝色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松雪光的模样。 松雪正好将他的正脸看个清楚。 确实,迹部长得很好看,客观地说,在她目前见过最好看的幸村面前,也毫不逊色。 但与立海大这边的小帅哥不一样,他属于过分张扬的一类,五官深邃,似乎夹了些混血的特征,眼角点缀着一颗泪痣,更将自身的风格发挥到极致。 迹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十分确定地点头:“是她没错。” “我叫松雪光。”松雪简单地自我介绍,然后补充,“很遗憾,你们来得有点迟了。” “……啊?” 忍足微微惊讶,连忙看向身后的男生:“桦地,现在很晚了吗?” “四点一刻。”桦地面无表情地报出时间。 “哦,那还早。幸村不是他们网球部今天特训,四点半后才有空么。”忍足放下心来。 松雪摇了摇头:“我是说,你们的消息有延迟,所谓的女朋友,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 除了桦地依旧无动于衷,另外两人的表情都露出了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草(日语)。 “哦,对不起。”忍足从善如流地道歉,“唉,现在的青少年,交往分手都太迅速了,让人跟不上时代呀。” 迹部瞥了他一眼,眉头微微抽搐,似乎很想吐槽什么,但在不太熟悉的松雪面前,还是忍住了。 “我也这么觉得。”松雪却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当然,我不是说一定要从一而终,但学生时代分分合合,实在很影响学习。” 忍足摸摸下巴:“这么说,是幸村甩了你?——嗯,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唉,居然和这么有见地的漂亮女孩分手,一定是他太没眼光了。” “没关系,”她表示不介意,很豁达地表示,“前男友这种生物,对我来说,死活并不重要。” “……” 两人顿时对她肃然起敬。 第6章 杀人网球(六) 在短暂的冷场后,忍足干咳着缓和气氛,说他们是来找幸村商量友谊赛的。 准确地说,是迹部去找幸村,桦地是和他同出同入,绝不分离的忠实跟班。 “而我,只是被顺路捎过来的。”他解释道,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松雪礼貌地问:“你们应该不需要我带路吧?” 忍足连忙闪到一边,打手势表示自己并不被算在其中。迹部看了看他,不以为意地说:“网球部而已,又不难找。” 可能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现在…… 再想象了前任拔刀相见的场面后,迹部非常体谅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走了,桦地。”大少爷打了个响指,带着那位沉默的跟班潇洒离去。 松雪跟忍足看着他们的背影,听到他笑着问:“是不是很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国王?” 她深有此感,但想了想,还是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比较好。毕竟,她并不如忍足和迹部那般熟悉,可以随便开玩笑。 她随口转移了话题:“那么,忍足君来神奈川是有别的事情吗?” “嗯,是一本期待了很久的新书发售,神奈川这边的粉丝会搞了个活动……有海报赠品。”忍足郑重其事地补充了后半句话。 松雪立刻对他刮目相看。 看不出来,还是个文学少年哦。 “还有粉丝活动?这么夸张?” “是啊,作者是很有名的文学少女,你不知道吗?”忍足很大方地从包里取出了那本新书,“喏,就是这个——” 《狼人游戏》。 作者:秋名白夜。 她看到书名上鲜红的字体,不由愣了下,发觉十分眼熟:“这几天我看到柳生君也在读这本……” 不不,更眼熟的是这个署名。 这不就是她在家里大扫除时发现的,那个什么…… 松雪隐晦地看向忍足,猜想他是否知道作者的其他“著作”。 说来也神奇,这位太太居然连马甲都不换一个,就顶着同个笔名搞同人,这根本不像樱花妹的作风。 难道他们不会感到非常不安吗? 她干咳着说:“挺巧的,我家里也有几本。” “不巧,”忍足笑了笑说,“白夜太太的推理小说都非常畅销。” 不,那个、可能,畅销的不止是推理小说…… 两人顺势就着白夜太太的作品聊了起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社团活动楼下。柳生之前给松雪指过路,她还有印象。 “不知道可不可以去你们的推理社看看。”忍足站在楼下望着上面一排窗户,饶有兴致地说。 “今天下午是社团外出活动,教学楼里可能没什么人——照你说的,他们可能已经提前去参加粉丝会活动了。”松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想起一件事。 “嗯……那个,我和同学约了在教室碰面,差不多到时间了,可能要先走一步。” “没事,我一个人随便逛逛,在这里又不会迷路。”忍足心情不错地摆摆手,“那就不耽搁松雪同学了——网球部是往这边走吗?” 松雪给他指了个方向,两人在中庭告别,她转身匆匆上楼。 …… 约她的人当然是绫小路。 她这几天忙着社团活动,一直抽不出空来,惦记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 午休后,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当着全班人的面走过来,敲了敲松雪的桌子:“今天下午四点半,我们就在这里好好聊一下。” 说是商量,完全是不容置喙的口吻。 “好。” 松雪刚应下,绫小路就扬长而去。而班上剩下的人则充满敬意地望着自己,甚至称得上有些敬畏。 后桌有人嘀咕着:“人家可是财团的大小姐,你怎么非要跟她过不去呢……都被车撞了,还没长点教训吗?” 她闻言,扭头朝后座友好地一笑:“你的意思是,是绫小路指示别人来撞我的?” 那女生顿时吓了一跳,脸色苍白,连连摆手:“不、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呃,我乱说的!” 其他人也作鸟兽散,一下子没了人影。 松雪耸了耸肩。 这些学生啊,当热闹看的时候一个个兴致勃勃的,最擅长的是讨论八卦和落井下石,一牵扯到自己,就警惕得要命,生怕要自己承担连带责任。 和忍足分开时,手机屏幕显示是四点二十八分。松雪原本算好了时间回学校,结果和忍足聊得太投入,差点忘了时间。 他们教室在四楼,与社团活动室不在同一栋楼,隔着对角线,有走廊连接。 如果只迟到几分钟的话,绫小路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松雪匆匆地跑上二楼,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手机,四点半了。她快速按下锁屏,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动静。 好像是脚步声,在上一层,但非常模糊,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整栋楼都静悄悄的,室外运动的学生都在体育馆附近,而室内社团都选择在这一天进行外出例活…… 松雪分了神,没看清脚下,被猛地绊倒,视野一晃。 失去平衡之际,她想要调整回来,还是迟了,膝盖磕在了台阶上,她吃痛地抽着冷气,伸手按在墙边,刚抬起头来,顿时愣住了。 隔着十公分,就在膝盖附近的那层台阶上,她眼尖地看到灰色的瓷砖上溅了两滴血,从台阶边沿外侧歪歪扭扭地流下,像两颗小蝌蚪。 青春期的女生对血迹总是格外敏感的。 不至于……吧。 松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一边难以置信地想,不过是撞了下,怎么也不至于出血啊?除非是被什么东西擦破了…… 还是说,她突然来了例假? 但是都没有,她快速地检查了一遍,没看到伤痕,裙子下面也没有血,心里悄悄松一口气。 松雪尝试着揉着膝盖站起来,视野的高度终于触及到楼梯上方的平台。 她只是余光瞥见那里有一块深色的阴影,随意地看过去,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头乱糟糟的酒红色马尾,已经从发绳中挣脱出来,落在地上无力地绽放散开。 是绫小路。 大脑变得空白,松雪无意识地走了两步,又差点被楼梯绊到,只得停下,靠在墙边稳住身形,深呼吸。 此时,她已经看得很清楚,那张脸确实是属于绫小路理惠的。 尽管紧闭着双眼,脸上也毫无血色,可她对特征一向记得很牢。比如微卷的马尾,染过的发色,还有她精心修剪过的眉毛形状。 绫小路横倒在地上,双腿弯曲抵在上行的楼梯下方,头朝向远的一侧。胸口插着一把刀,血从她身下淌出,在地上形成一大片深色的区域。 …… 松雪光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失去了对时间流速的判断能力,茫然地站在原地,神经微微地抽搐,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 后脑轻轻地磕在墙上,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杀人网球……” 她似乎念了出来,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更加迷茫了。 直到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走廊,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朝这里迅速聚集。 松雪扭头时,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汗湿的脸。 尖叫的女生紧紧地抓住松本由子的手臂,浑身都在发抖,似乎被那摊血迹吓得腿都软了,慢慢地蹲下来,膝盖跪在台阶上。 松本由子的表情被蒙在逆光的阴影中,松雪没有看清。 她身旁另一个女生则紧紧地捂住嘴,好一会儿才放下手,大喘着气说:“是绫小路……” 她们是直接从一楼上来的,整个楼梯道都回荡着她们的脚步声,而另一帮人则是听到声音,匆匆从对面的走廊跑过来。 “是你做的吗!”尖锐的女声拔高了,“肯定是你,你要报复她——” “爱理。”松本由子的口吻头一回变得这么严厉。 川原爱理张了张嘴,又哆哆嗦嗦地抱住头。松本弯下腰,伸手环住了好友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要、要报警吗?”小城弥耶惶然地问道。 “已经报警了,救护车的电话也打了。”有人说。 女生们一个激灵。 柳生站在台阶下,望着他们,手里握着手机。 幸村从她们身边走过,上了台阶,弯腰伸手探了绫小路的鼻息和脉搏,很快直起身,看向众人。 他的脸被下午的阳光照得一清二楚,却仿佛罩了一层阴霾,神情难辨。 松雪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幸村很轻却很沉稳的一声:“小光,过来。” 她没有动,幸村走下楼梯,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二楼的走廊。 他的队友也在,柳生,仁王,丸井……还有其他人,她并没有心情仔细去分辨每一张面孔,只有丸井文太最不加掩饰的惊恐表情深深地映入了她的眼里。 没有人说话,一片死寂的沉默。 在彼此的呼吸声中,松雪逐渐感觉到头疼的症状在减轻,被幸村握住的手却隐隐发烫。 接着,她意识到,那热量并非来源于自己,而是因为幸村抓紧了她的手,将自己手心的热度传递了过来。 松雪抬起头,对上了幸村的注视。 他的眼神十分晦暗,几乎凝结,压抑得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她想,他应该不是为了特意在大家面前演戏,而是有什么话想要传达给自己。 ……啊。 松雪猛然回头,抬头看向楼梯中段的那个平台。 尽管现在这个角度,她已经看不到绫小路,但刚才的画面她绝不会忘记。 插在绫小路理惠胸口的那把刀…… 尽管刀柄几乎被血染得通红,但依然能辨认出原本的白色,以及,那一圈浅蓝色的花纹。 她惊醒地抬起头,看向幸村。 那个“预言”应验了。 第7章 杀人网球(七) 命案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学校,教学楼下聚满了议论纷纷的学生,被风纪委员会的人拦在外面。在警察到来之前,他们得确保没有人偷偷溜入,或者相反——逃离现场。 这也多亏了真田弦一郎。他不仅是网球部副部长,还是风纪委员的会长,第一时间就将人手组织起来。 不过…… “如果是外人所为,凶手肯定不会留在这里,早就跑了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安静下来,虽然没出声,目光却不断地往松雪身上瞟。 她最早到达现场,自然而然,嫌疑也最大。 川原爱理的失声指控被松本由子坚决地打断后,也不敢说话了,在靠墙角的台阶坐着,蜷成一团,肩膀仍然隐隐发抖。 小城弥耶坐在她身旁,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与松本的手相握,咬着嘴唇,目光低垂。鲜血淋淋的案发现场都让她们吓得不轻。 柳生担忧地转头向松雪这边望来。 她则看着自己被幸村抓着的手,说不清紧张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对方。 而其他人—— 松雪望过去,网球部这些正选,和她都不算熟悉。这是在病房探望之后,她头一次看到他们聚在一起,花了点时间,挨个将名字和人脸对上号。 戴着球帽是真田。他皱着眉头,目光在松雪的脸上停留片刻,转向楼梯平台。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队友们,又看向几个女生。 他身旁的是网球部的军师,柳莲二,他环视着整个楼梯道和附近的走廊,在笔记本上画出了简单的地形图,然后用笔尖轻轻戳着纸面,若有所思。 只有丸井文太谁都没看一眼。 他低着头,手垂在身侧握成拳,运动后的脸上潮红还未消退,额头上也都是汗,但嘴唇却被咬得发白。 他的老搭档桑原揽着他的肩膀,试图安慰几句,但不太管用。 松本由子从台阶上站起来,虽然脸色不太好,声音还算镇定:“绫小路不见了,我们在后援队的部活室和网球部的室外球场都没有找到她,有人说她今天下午约了松雪在教室,我就想着……过来看看。”说到这里,她飞快地垂下眼睫,微微不安地抿了抿嘴唇。 “绫小路的脾气有点倔,以前我就劝不动她,所以叫了爱理她们跟我一起过来,以免到时候吵起来……但我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 松本短促地抽噎了一下,声音逐渐哽咽:“我真的没想到……” 柳生沉吟着开口:“所以,你们三个人从一楼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松雪站在这里,是吗?” 小城点点头:“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不动,然后走上来才看到——” 她沉默地看向松雪。 又是一阵死寂。 黑色卷发的一年级生干咳着扭头,小声说:“那这不是很明显了吗,谁干的……” “赤也!”真田瞪了他一眼,“没有证据,不准妄言。” “是啊,这是谋杀,可不是闹着玩的。”仁王慢吞吞地接道,“如果说同学之间发生争吵,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来,也就算了。可是……若没有预谋,谁会把刀具随身带在身上啊?” “……” “可如果不是松雪光,那会是谁干的?”川原爱理突然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松雪。 她朝她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朝幸村抬了抬眉毛,示意他先松手。 也不知道他的队友看着这一幕,会不会以为他俩是死灰复燃了……呃。尴尬。 “不可能是我。”松雪理了理袖子,抬起头看向众人,注意到川原想说些什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很果断地说下去,“你们看——” 她再次走上楼梯,但隔着几层到顶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指向身后。 “你们或许没有看得很仔细,在警察到来之前,不妨再好好看看。从血迹凝固的程度来看,绫小路理惠的遇害时间至少半个小时以上……可能有一个小时。现在是四十五分,推算回去,谋杀大约是在,三点半到四点一刻之间发生的。我想,应该是四点之前吧,因为那个时候社团活动都没有结束,是最安全的动手时间,四点之后,就陆续有学生会经过这里,可能会撞破凶杀现场。” “这你怎么知道的?”丸井倏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她不得不想了下,才回答:“呃,经验吧。” “连这种经验都有?”切原张了张嘴。 松雪作沉吟状,缓缓道:“这个嘛,我确实不太记得车祸以前的事情了,但……可能我就是个天生的侦探?” “……” “具体死亡时间,可以等法医的尸检结果,但大概就是这个时间范围,误差不会太大。”松雪继续说。 “所以不可能是我。三点半的时候,我还在羽滨商业区,路上有几处摄像监控,应该都能拍到。直到半个小时前,我回到学校,在门口,遇到了冰帝的那位部长——诶,他不是去网球部找你们了吗?这个时间,你们怎么会来教学楼的?” 松雪狐疑地看过去。 这下轮到网球部的正选们面面相觑了。 “我来解释吧。”幸村一句话,拿到了掌控权。 “迹部没找到网球部,给我打了电话,但没有描述清楚他们到底在哪里,所以我只好和大家一起出来接……他们。” 他委婉地淡淡一笑,望着队友们:“这样不算污蔑对手形象把?” 众人沉默着摇头。 松雪:“……呃。” 看不出来嘛,那位迹部大少爷浓眉大眼的,还会迷路! * 咔哒一声,教室的门开了,幸村走进来,看到松雪正站在推理社的活动室中央,打量着墙边那一排书架上的作品。 “她已经被接走了。”幸村简短地说了一句,重新把门关上,慢慢走到了她身边。 “其他人呢?” “警官正在查,绫小路的交友……情况。”他顿了顿,“待会儿可能会找你过去问话。” 松雪“哦”了一声,这种发展完全在意料之内,她并不意外。 “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先和我交换什么信息吗?”她问。 “是,我想或许会很重要。”幸村似乎担心她感到不安,很快补充道,“别担心,有冰帝的迹部和忍足为你作证,他们不会把你当做嫌疑人的。” “哦,我猜也是,大概迹部君的影响力还挺大的?”松雪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眼睛微微发光,“我得找个机会去感谢他们,感谢忍足同学心血来潮跟我聊了几句。” “……你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幸村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 不,与其说没影响,倒像是,更兴奋了。松雪微微羞涩:“怎么说呢,感觉我的专业有用武之地了?” “……” 行吧。 “好了,说正事吧。”松雪随即肃容道。 再怎么说,这是谋杀案。虽然死的同学和自己关系不怎么样,但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花季少女。 她并不打算拿别人的死亡来开玩笑。只不过,这个下午,气氛过于沉重,她得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幸村凝神注视着墙上挂着的那一排推理小说家的照片,过了会儿才道:“我最想问的是,你回到学校第一次见到绫小路时,有没有看到什么?” 他回过头来,和松雪对视上。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是,我看到了。”但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迟疑着,“但是,你知道,我还看到了很多人,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是什么特别的……等一下。” 她皱起眉头,竭力回想着:“我可能记得一点……当时,仁王说了什么?” “嗯?”幸村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提到了凶器?” “就是这个!” 松雪倒是想打个响指来表达这种一闪而过,迸发的灵感,可是她不会打响指…… 她只是下意识地攥紧手心,按在了身旁的课桌上。 “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她飞快地说道,“那把刀,我只在醒来的那一天看到。刚来学校的时候——” 松雪顿了顿:“我确实看到了,绫小路倒在楼梯口,不省人事的样子。”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 “有些奇怪吧?”她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地说。 “不,我倒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幸村说,“绫小路的真正死因,可能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如果在跌下楼之后,她就已经死了,而后,凶手又补了那把刀——” 他猜测着,又摇摇头,感到无法理解:“可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图呢,为了掩饰什么吗?但如果凶手只是失手将她推下楼梯,怎么解释随身携带了一把刀做凶器?” “我也不知道。”松雪望着他,然后耸了耸肩,“可能一时惊慌失措,可能仇恨很深,想着既然都做了,不如痛快一点,就……说到底,我们怎么能理解凶手的想法,我们又不是凶手。” “你刚才也说过,可能是一时冲动——” “普通人是不可能成为凶手的,幸村君。”她说着松开手掌,不自觉地摸了摸桌沿,“就比如我和绫小路,我们之间互相不大喜欢,但她最多找人往我的鞋柜里塞毛毛虫或者泼颜料,却不会指使别人开车故意撞我。这些事情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幸村沉吟着:“这么说,你认为车祸事件的幕后人不是她?” “嗯,我相信不是她。”松雪说,“还有件事,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说不定和她的死有关。” 幸村又回头看向墙面。 他只认出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头像,因为柳生曾经虔诚地将她的照片作为自己钱包里的“护身符”,被大家发现的时候,惊奇地围观了一遍。 因此,让人印象深刻。 这时候他微微地笑了下:“我们好像也变成了侦探。” 松雪歪着头看他。 幸村轻咳一声,转过身来:“没什么,继续说吧。” “噢,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想法过于天马行空。”松雪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在场的川原同学第一时间怀疑是我,为什么?之前在班上,大家都在说,因为我惹了绫小路,才会被车撞了。尽管没有明说,但这么看来,他们都怀疑是绫小路找人做的,所以顺理成章认为我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她。” 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可我突然想到,绫小路是个很直率的人。这几天班上同学当着她的面议论、说我的坏话,都会被她打断。如果被她听到,她一定会当场否认吧?” 表面看,这与她的死并没有什么联系,但幸村依然迅速地跟上了松雪的思路。 “你是说,车祸事件之后的真凶——假设有这个人存在的话——真凶知道她的性格、习惯,而班上的同学也清楚。他们愿意相信她,因此会转而去怀疑别人。” 松雪忧心忡忡地点头:“真凶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因此先动手,把绫小路除掉——这个想法会不会有些荒唐?” “不一定。”幸村的反应意外得很平静,“你也说了,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理解凶手。” 两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被各大推理小说家围绕在教室中心,一张张微笑,或严肃的沉默的脸注视着他们。 周围静悄悄的,尽管推理社就位于整个活动楼的四楼,但楼下警方人员忙碌的声音被楼道和墙壁隔开后,几乎无法影响这片安静的空气。 松雪有些沮丧地靠着课桌面坐下,半晌才道:“这种想法,其实会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会吗?” “嗯,当我成为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时,我当时的反应时,会不会有人为了陷害我,才做出这种事情……”她抬起头,望向微笑的阿加莎,“如果是那样,我依然对她的死负有责任。” 幸村缄口不言。 然后,松雪突然站了起来,转身走向门口。 “我听到了脚步声,他们应该在找我了。回头见,幸村君。” 等她走出去不久后,又有人轻轻敲了门。 幸村回头,看到柳生走了进来。 “她走了?”他环视一圈,却毫不意外,“哦……看来是我担心多余了。” “是我们担心多余了。”幸村纠正。 面对同学的怀疑,警察的问询,还有绫小路家人的诘问,任谁都会感到不知所措的吧?已经有了一位受害者,他们不希望再看到另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就算她的不在场证明比其他人都更为充足,但到底先前和绫小路矛盾较深。 在这个充满了年轻人的校园里,人言可畏。 因此,柳生在警方抵达之前提出,让松雪先来推理社休息一会儿。他是社团成员,有活动室的钥匙。 松雪明白他们的好意。 但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需要这种过度的保护。 此时,她被领到现场两位警官面前。男警官正在翻看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刚才对学生和老师们的问话,女警官则温柔地请她坐下:“听说你是第一发现人,我希望你没有感到不舒服。” “我还好。” 松雪简单地概述了自己整个下午的经历,看着他们做完记录,对自己点点头。 那位男警官终于停下笔,跟同事感慨:“唉,日本这一代的年轻人啊,谁会想到这些高中生也会——” “嘘。”女警官严肃警告,“现在可没有证据一定是学生做的,也许是老师呢?或者是社会人士,偷偷潜入学校呢?” “唔,确实都有可能,监控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有几处死角,不能排除外部入侵的可能性。” “但果然还是身边的人最可能——” 女警官挑起了眉毛:“你是说这几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拿刀捅了同学,还把她推下楼了是吗?” “死者并不柔弱,”男警官犹犹豫豫地说,“如果发生肢体上的争执,其实她会更有优势。所以现场才会有那把刀?呃,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他的同事也皱起眉头:“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如果凶手有一把凶器作为威胁,死者就不敢还手……这也能解释我们之前的问题,为什么凶手会提前带一把刀,也许有预谋,也许只是想吓唬一下绫小路,但不小心失手……” 两人投入地聊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松雪仍然坐在这里,没有走,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男警官顿时有些局促地板起脸,重重地咳了几声:“这位同学还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想起什么线索了?” 她摇摇头:“我想知道,法医的结果出来没有,绫小路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两位警官诧异地对视一眼。女警官站起来,拿起手机匆匆走出了教室。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是后脑勺撞击,胸口的外伤是死后造成的。”她向同事汇报了尸检结果。 两人都沉默了。 他们转过头,探究地打量着松雪,像是高木和佐藤看向某位小学生的表情。 “你是怎么猜到的?” “出血量并不大。”她当然不能解释自己的“预言”能力,只能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看多了推理小说,就稍微多想了一下……” 男警官捶了下手心:“我想起来了,刚才的学生也说,是你推测死亡时间是在四点以前?” 女警官沉吟着,突然露出了谨慎的表情,望着松雪:“这位同学,你应该不姓江户川吧?” “……” 她谦虚地清了清嗓子,说:“怎么会,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啦。” 第8章 杀人网球(八) 怎么向有钱人表达感谢呢,松雪思索再三,有灵光一现。 ——她决定请他们吃冰激凌。 此时,他们四个人,她,忍足,迹部还有桦地同学坐在甜品屋的落地窗前,占据了整个小店最佳的地理位置,四人方桌上,一人面前摆着一个香蕉船。 松雪专心致志把巧克力球吃完了,给坐在自己一侧的忍足递了个眼神,示意着斜对面的迹部。 他倚在椅背上,抿着嘴唇一脸不快,全身进入放松状态,散发着明晃晃的大爷气息,把那几个打工的小店员吓得如履薄冰,躲在后台悄悄观望。 在他们看过的影视剧里,这些少爷千金的人物确实不喜欢被卷入凶杀案的调查,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冒犯。 但松雪觉得,迹部看上去并没有这么幼稚才对。 他怎么啦? 被警方问了几句话就生气了? 忍足放下勺子,靠过来跟她耳语:“可不是嘛。为了作证,不得不公开承认自己在别人的学校里迷路半个小时……总之,他觉得有被冒犯到。” “……” 松雪理解地点点头:“懂了,还是面子问题。” 两人悄悄交流完,抬起头,迹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呃。” “你还好意思说?”他眉毛一挑,手指敲着桌面,微微恼怒,“忍足侑士同学,本大爷让你顺路一起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你倒好,见色忘义,转头就跑了!” 忍足:“……啊,这。你不早说?” “我不是之前就让你当过导航员了吗?”迹部横眉竖眼。 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忍足哑口无言,看向坐在松雪对面的桦地,犹豫地问:“桦地你也不认路吗?” 桦地早就将冰激凌吃得一干二净,正襟危坐,一语不发。 他转念一想,也是,从来只有迹部走在前面,桦地只负责跟随,哪里管那么多。 松雪继续开垦第二颗香草球,安安静静,绝不火上浇油。 还好,迹部抱怨完,脾气消得也快,往肚子里填了两个冰激凌球,冷却下来了。 到这时候,今天的话题才正式开始。 “那么看来,你们打算自己查出谁是凶手?”忍足挑着盘子里融化的奶油,明显有了不少兴致。 随即,他又表示理解:“如果不早点查出真凶,学校里应该会有很多不利的流言。毕竟,那位死者和松雪同学有不少恩怨,就算不在场证明充分——” “我跟绫小路并没有仇。”松雪摇摇头,纠正。 “但他们都认为你有。”忍足有些同情地说。 迹部漫不经心地戳着盘子里的香蕉:“女人啊,就是麻烦。” “所以,迹部君也觉得凶手是女生吗?”松雪惊讶,“你不会还怀疑我吧?” “当然不会,本大爷还没那么蠢。”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是你,那至少得在三点半之前以短跑健将的速度返回学校,避开所有监控,翻墙进入校内,然后再原路返回——” 说到这里,迹部的目光瞥向她身上的校服。 “看你在校门口信步闲庭的样子,可不像刚跑完步。”他耸了耸肩。 “这不就正好吗?”忍足摊开手,兴致勃勃地说,“我们这里四个人都没有作案可能性,就可以放心地进行下一步了。” 迹部呵呵一笑:“看出来了,你确实很想参与破案。” 忍足谦逊地摆摆手:“其实是白夜太太的小说让我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忍不住就,摩拳擦掌……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向好友眨了眨左眼。 迹部当做没看到,而是看向松雪:“你似乎已经有一点想法了。” “诶?”她愣了下,随即说,“哦,因为我觉得,我知道的线索可能比我想象中得多一些。” “比如?”忍足坐直了些。 “一个礼拜前有辆车在路上撞了我后逃逸,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松雪深思熟虑地,重复了一遍,“很有可能。” 两人脸色都变了。 “车祸?”忍足吓了一跳,勺子都松手落在了桌面上。 “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迹部反应很快,微微眯起眼睛,流露出审视的意味。 “幸村君也怀疑,但证据太少了,无法确定。”松雪答道,“至于我,一醒来,什么都忘了……” 她镇定地抬起头,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忍足无比诧异:“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心大?” “杀人犯如果一直没被抓到,再度行凶的可能性很高。”迹部也淡淡地提醒道。 “所以才要早日抓到他,不是吗?” 沉默意味着认可。 忍足向后靠在椅背上,重新拿起勺子,放在手里转了转。 “好,现在我们归纳一下嫌疑人。松雪同学潜意识认为是男性作案,迹部则相信是女人的情感作祟——总结,目前凶手属于人类的范畴。” 他清了清嗓子:“十分完美。当然,我觉得要是能进一步缩小范围就好了。”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松雪不由笑了:“我也没这么说啊,只是这样表达比较方便。你们不要钻牛角尖嘛。” 迹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忍足你少在哪里挑拨,”他不耐烦地说,“想说什么就快说。” “好。”忍足顺从地点点头。 他并未急着发表观点,而是将手机里的记事本翻出来,简单地列了几点。 “现在有几个重点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来看看。 “第一,凶手为何要在死者死后补刀。如果他——或者她,失手把绫小路推下楼梯,又认为她还未断气,却没有想办法抢救,而是下定决心置她于死地。 “这里,我个人补充一句:是否是因为绫小路认出凶手的真面目,怕她事后指认自己?” “你这个想法挺有意思。”迹部挑了挑眉毛,有点感兴趣。 忍足继续读下去:“第二,为何选择绫小路。如果凶手是同一人,为什么不继续对松雪下手,而是转而攻击其他人,制造更多受害者?” “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说明绫小路不是制造车祸的人。”松雪替他完善。 忍足点了点头,记录进去。 “第三,绫小路为何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如果她约了和你四点半在教室见面,提前十几分钟离开也正常,但从其他人的证词来看,她至少一个小时前就离开了网球部,并且没有交代原因。”他戳了戳屏幕,“这一点,也很可疑。” “其实这倒不是很奇怪,她本来就是我行我素的那一类人,临时决定做一些事也正常。”松雪说,悄悄用眼神往旁边暗示迹部,忍足接到她的信号,心领神会。 “如果因为她的心血来潮,导致案发时间提前……对我是有利的,只要确定她不是在我和忍足分别后的那几分钟内死亡。”她微微一叹,“然而,反过来,其他人都有了作案的可能性。” “其他人?”迹部追问。 “嗯,比如说网球部,当天好像是自由活动,除了幸村在场内监督,能被确定没有离开,其他人都有机会离开网球部,溜出去再回来。同理,后援队也是一样,包括松本由子——有一段时间她回到部活室拿活动表,是独自行动的。” 忍足摸了摸下巴:“这就有趣了。除了你,几乎所有和绫小路有关的人都有嫌疑。这范围还是有点大啊,要从哪里查起呢?” “车祸。”迹部短暂的沉默后,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词。 他们都看向他。 “这个我来搞定。”他的态度显得自信又不容置疑。 被警方定性意外的车祸事件,普通人确实很难再有所作为,但对于有钱有势的迹部家的继承人来说,无论是说动警方重新调查,还是自己找人手私下解决,都不成问题。 “你那是什么怀疑的眼神?”迹部向忍足挑了挑眉毛。 忍足默默收回了目光:“我从不怀疑,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哼,知道就好。”迹部一锤定音,“总之,就这么定了。” “那真的是帮大忙了。”松雪双手合十,很有些感动。 说实话,她在从医院里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人生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呢,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世界上的好人还是很多的。 “麻烦你们了。”她郑重其事地补充,“没什么能感谢的……要不,到时候我请你们吃海底捞吧。” “哎,不用客气——”忍足说到一半,停下了。 他和迹部对视一眼,两人都面露不解。 “海底捞是什么?” 松雪顾不上解释,随意地一挥手:“这个回头再说,我现在想去见几个人。但是我怕被打,可以请你们再帮个忙吗?不用做什么,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我保证不会更麻烦的。” 迹部懒洋洋地问:“找谁?” “绫小路的家人。” “……” 忍足委婉道:“那也太KY了。可能真的会被打。” 绫小路夫妇失去女儿,正是悲痛的时候,松雪这个立场找过去,不是惹他们生气吗? “可我觉得,这些有身份的人更顾及颜面。”松雪诚恳地望着他们,“有你们在的话,我就放心了。” 迹部没有说话,但是桦地已经站了起来。 桦地的行动总是伴随着迹部的“旨意”,而忍足也叹了口气,又有些好奇:“既然你坚持的话……但是,他们那里有什么线索的话,不是都跟警方说了吗?” “人性啊,忍足君,”松雪光拍了拍他的包,隔着一层布料能听到书壳发出清脆的声响,“人性,与心理学,还有动机。赫尔克里·波洛说过,线索是从聊天中发现的。” 她先一步站起,去柜台结账。 剩下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惭愧地说实话,”忍足小声,“我只看过福尔摩斯全集。” 迹部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本大爷没看过吗?”他托着腮,谆谆教诲道,“错了,我是没看过,但这不重要。” 忍足若有所思:“有道理。那我还是假装听懂了吧。” 第9章 杀人网球(九) “话又说回来,我们这是什么组合啊……” 在绫小路老宅的门前,忍足突然放慢了脚步,开始了他的惯例吐槽:“怎么感觉,让人联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松雪左看看,右看看,微微不解。 “哆啦A梦?” 忍足失望地摇摇头,推了推他的平光眼镜,语气里充满了暗示:“难道不是少年侦探团吗?” 迹部双手环胸,瞥了一眼身边的桦地,又转向松雪,最后在忍足身上定格,抬起一边的眉毛,眼里三分凉薄,二分嘲弄和四分漫不经心,以及,九十一分的嗤之以鼻。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刚说完,屋里的管家已经朝他们迎过来,迹部率先跨入院门里,头也不回地扔了一句:“走了,小步美。” 松雪:“……” 自己代入角色还挺快的厚,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忍足非常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怎么是步美呢,好歹也是灰原啊是不是?” 她只能说:“单从拌嘴的角度来看,你们确实挺像小学生的。” 忍足:“……” 谢谢,有被鄙视到。 …… 进了屋内,气氛立刻压抑下来。 葬礼还未举行,像绫小路这样的世家,整个丧事流程十分复杂,如今一家上下都忙碌着。不过,迹部的身份确实好用,在他道明来意后,绫小路夫妇还是同意和他们见一面。 管家带着他们绕过主屋,领到了会客室里。 绫小路一郎是个寡言的男人,坐在自己夫人身边,表情肃穆,一张脸有些僵硬,只从眼底能看出掩饰不去的淡淡哀伤。 他的夫人,绫小路水月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揉着手帕,并没有强行让自己挤出笑容。 “我听望月警官说过你,”在松雪自我介绍后,水月夫人明显有印象,勉强点了点头,“你是小惠的同班同学吧,可是——” 她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理解,又很是烦心,将手帕拧了拧,放到一边:“我不明白,警察仍在追查,你们还只是孩子,能为这个案子做什么呢?” 迹部对“孩子”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在长辈面前,他表现得很客气,却还是扯了扯嘴唇:“夫人,关于这一点——” 他还没说下去,就被松雪挥手打断了。她扭头给了他们一个眼神:“不是说了吗,这里交给我就好。你们两个都安静一点。” “……” 迹部一呆,坐直了,十分震惊地转向忍足,语气里颇有些不忿:“什么叫我们两个人?” 莫名被牵连的忍足暗暗腹诽,我都还没说什么呢。然后他耸了耸肩,扬起下巴示意身侧的桦地:“那当然是因为,桦地他就算不用提醒,也不会插嘴的,不算在内。” “……?”桦地听到自己被点到名字,便缓缓抬头,回以木然的注视。 浑身上下,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这份淡定,大概是突然火山爆发伴随着十级地震,都不会让它改变的。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略感屈辱地闭上了嘴。 松雪没有理会旁边的动静,她来之前就已经从头到尾仔细地想过一遍,绫小路母亲的反应完全在她的预计之中。 她很流畅地说下去:“只要有一日没有破案,就始终会有人怀疑凶手是我,学校的课业也很难进行下去……同时,我也不希望被你们二位误会。” “关于这个,”水月夫人稍一迟疑,慢慢道,“望月警官说你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我——” 她有些不太自然地顿了顿,才说:“你的心情我也理解,我们不至于迁怒无辜的人,不必担心。” 绫小路一郎先生沉默地搂住了妻子的肩膀,轻轻拍着,过了会儿,才看向松雪,开口道:“我们的态度就是如此,请原谅,内人这几天情绪不太好,恐怕没办法——” “此外,我还有另一个立场。”松雪对他们的暗示视若无睹,抢先说道,“在绫小路理惠出事前的一周,我遇到了一场车祸。” 水月夫人微微一惊,不由“啊”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我恢复出院后,回到学校,身边的人都说,是因为我和理惠有矛盾,她为了警告我,才派人动了手脚。” 这位母亲的脸色顿时变白了,而家主却面色铁青,皱眉道:“胡言乱语!” “我相信不是绫小路理惠做的。但是,在她亲自向大家解释之前,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松雪望着他们,凝重而诚恳地说,“而同样,这一次,我被怀疑是凶手。” 短暂的沉默后,她感觉两位长辈的态度有了些松动,顺势往下说:“夫人,您看,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是不是很明显呢?” 水月夫人嘴唇颤动着:“有人要害你们……可、可是,我看不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也是我想探索的真相。”松雪朝他们欠了欠身,彬彬有礼地答道,然后抬起头,“我希望伯父伯母知道我非得这么做的理由,并向你们寻求帮助——如果不尽快抓出凶手,我极有可能还是对方的目标,暴露在危险中,为了绫小路理惠,也为了我自己。我想,这个理由应该足够有说服力了。” 良久的沉默后,绫小路家主缓缓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我还能做什么呢?”水月夫人匆匆拾起手帕按住眼角,定了定神才道,“我们所有能提供的情报都已经给了警察,如果他们也没有进展——” “警方办案是更专业没错,但作为她的同学,更熟悉这个学校里的人,也许会成为一种优势。”松雪不慌不忙解释,“凶手很了解我们的动态,我倾向于是校内人员,而并非外来入侵。” …… “你感觉如何?”忍足悄悄地问。 “还不错。”迹部慢吞吞地答道,“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跟你说了,少放地图炮。”忍足一本正经道,“要不是你有钱,早被女生掐死了。” 迹部:“……” 这时候,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松雪评价他们是小学生吵架了。 他们处在旁听的视角,更能看得清楚。也许因为松雪光是女生,先天优势能让人对她产生亲切感,陈述时咬字清晰,态度沉稳从容,又给人一种相当可靠的力量,不知不觉间,获取了绫小路夫妇的信任。 一郎先生依然缄默,水月夫人则打起精神来,絮絮叨叨地说着女儿的近况——同样的话,他们已经跟警方说过一遍了,这时候回忆起来便容易多了。 理惠脾气不算很好,有时候还很任性。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母亲停顿了一会儿,略微不安地补充:“我一直教育她要宽于待人,不希望她和同学的关系闹得太僵,还是、为了一个男生……” 绫小路父亲也尴尬地咳了一声,郑重道:“无论怎样,车祸的事情确实不是她干的——要是她通过什么人去指使,我的秘书会立刻发现。” “我时常担心她惹出什么麻烦,可怎么会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她,她被……”水月夫人哽咽了。 她花了点时间平复了心情,才继续说了些往事。 无非是绫小路理惠从小暗恋幸村,和另一位大小姐——也就是松本由子——闹得不可开交,从小到大都是竞争对手。 “上了高中,她竞争后援会会长失败了,在家里骂了几天,然后又跑去报名了女子网球部,说要和精市君多点共同语言,”水月夫人苦笑着摇摇头,“我们也没阻止,想着多锻炼对身体好……对,这些天我觉得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还以为她终于转移注意力了呢。” 松雪悄悄嘀咕:“可能是因为我跟幸村分手了。” 忍足伸手挡在面前,用干咳掩饰了想笑的心情,又朝迹部挤眉弄眼:“你不会也有这么几个青梅竹马吧?” “我小学在英国,你说呢?”迹部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怎么,你好像还挺失望的?” “那是你听力有问题。” …… 水月夫人叙说完后,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她提供的信息都很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忍足推了推眼镜,还没想出点建设性的发言,松雪就开口了:“有件事我还想问一下。” “说吧。”对方长舒一口气。 “我刚才认真地听了一遍,好像……理惠在你们面前没有提到过我?”松雪犹豫了下,“‘松雪光’这个名字,伯母是从警察那边听来的吗?” 水月夫人一怔,点了点头:“嗯,是的,她经常跟同学吵架拌嘴,回到家时心情不太好,因此我们都习惯了,其实很少听到她抱怨具体的事情。也就松本家的独女,跟她从小就认识,理惠特别针对她,不过,两人都已经是老对头了……” …… 离开绫小路宅后,迹部家的司机送他们回去。 忍足打破车厢内沉默的空气:“有什么收获吗?” 松雪沉吟着点点头:“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绫小路并不在乎我。” 迹部扬起眉毛,给了她一个“继续”的眼神。 “她确实很喜欢幸村,为此跟松本由子争了很多年……她家世这么好,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所以,你是觉得,”忍足委婉地说,“她其实并没有把你,或者其他潜在的情敌放在眼里?” “我想,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松雪说,“总之,她没有理由对付我,至于松本由子——” “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忍足总结。 “但是,你们都见过她的吧,真的觉得她是这种人吗?”松雪偏头看向两人——桦地坐在前座,他和司机都可以当做背景听众,不用期待有什么反应,“和绫小路相反,她脾气很好。” “是的,特别好。”忍足顿了顿,“我只是假设,有没有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也许她已经忍到头了,面对绫小路咄咄逼人的压迫,她不愿意再忍耐下去了……” “都只是猜测而已。”迹部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觉得这种思路过于狭隘了吗?” “可你自己之前也将这件事归纳为,女人的嫉妒情绪作祟。”忍足撇了撇嘴。 迹部假装没听到:“反正,嫌疑人还有很多不是吗,同班同学,整个网球部,还有后援会——你会一个个去查清楚的吧?” 松雪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多谢迹部君的提醒,我决定先从男生入手。”她随即收起笑意,严肃地说道,“我认为您说得非常有道理,把柔弱的女生推下楼,还有用刀捅人,这些暴力行为,更像是男人做出来的。” “……我没这么说过!” 你急了,忍足小声说。 没错,松雪赞同地点点头,跟他交换了个眼神,你看连自称都顾不上了。 迹部努力地深呼吸:“……停车。” 司机乖乖地踩下了刹车。松雪往外一看,哦,到她住的公寓楼下了。 桦地从外面开了门,她沐浴在迹部大少爷嫌弃的目光中下了车。 “没查清楚之前别来找本大爷诉苦。” 车窗关上了,松雪光朝他们挥了挥手:“迹部君对我真的太有信心了,我当然会好好努力的。” 下一刻,劳斯莱斯呼啸而去。 第10章 杀人网球(十) 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有脚步声迅速接近,松雪原本看着手机,循声抬起头,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接着,有人走进来,站到了另一侧。她余光瞥见他戴着鸭舌帽,口罩捂得结结实实,个子很高,天气这么热,还穿了一件薄外套,衣袖下依稀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肉轮廓,看上去很有力量。 电梯门合上了。 那人把手插在裤兜里,望着指示屏,过了会儿才注意到松雪瞪着他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伸出手,飞快地摘下口罩的一边,任由让它垂下来挂在耳边,顺手吧鸭舌帽网上抬了抬,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朝她微微一笑,指了指已经被松雪点亮的楼层。 “我也住六楼。” 松雪这才稍感安心一些,对上他的目光,却愣了一下。 这个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是因为长得好看。 当然,他确实好看,肤色极白,五官英挺棱角分明,嘴唇很薄,还有一双深紫色的桃花眼,鸭舌帽下钻出了一些不太听话的银色碎发,笑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种打扮,在普通人中还是不太常见的,几乎有一个专属的标签。 松雪很快想起来了,没错,这张脸她确实见过几次。 放学路上街边的广告牌,班上同学的杂志封面,还有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她都能看到横幅上印着这位大明星的头像,还有名字。 好像是叫,星城空来着? 她干巴巴地咳了一声:“原来我们是邻居?之前好像没见过,新搬来的吗?” “其实搬进来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之前忙着……嗯,在拍戏。”青年煞有介事地向她点点头,眨了下左眼,似乎并不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 “我叫星城,空。你呢?” 松雪犹豫了一下。 大明星也不是很在意,歉意地笑了笑,从兜里拿出钥匙,晃了晃:“我住616,不好意思,刚才似乎吓到你了。” 说着,星城扬起下巴示意着头顶的监视器:“放心吧,白马的安保措施还是挺好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选在这里——不过,独居的女孩子确实要多小心点,这也没错。” 电梯到了六层,他们在走廊里分开,松雪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转向自己的门口,依稀感觉对方并未急着进门,依然在看着她。 松雪拿出钥匙,犹豫地回头看过去。 星城空站在敞开的门前,正将钥匙从门锁上抽出来,笑吟吟地挥了下手,眨着眼睛,看上去无害极了:“那么,晚安,西尔。” …… 松雪光关上门,还在纳闷地想着,自己刚才有报过姓名吗? 应该并没有吧。 那就是对方随口取的外号?……真是自来熟啊。不愧是“名人”,在人际关系上总能轻松地占据主导地位。 * “真田副部长,有人找。”部活室外,有队员敲了敲门,探头进来,“松雪同学问,现在有空吗?” 真田看了下手表,正好是休息时间。之前幸村跟他们说过这事,他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我现在过去。” 真田走出网球场,远远就看见外面长椅上的那头红发。 他清了清嗓子,松雪扭头望来,飞快地站起。 “和幸村聊过了吗?”真田简短地问。 “他呀,这两天不都在家里……”她耸了耸肩,“大户人家的事,我搞不懂。” 像眼前这位真田弦一郎,也不可小区,家里是开道馆的,据说还是警察世家呢。 这年头,好像没有个大小姐、大少爷的身份,就没脸在学校混下去了。松雪感慨地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阶级制度……” “什么?” “别在意,我们开始吧?不耽误真田副部长太多时间,我就问几个问题。”松雪翻开笔记本。 “不必客气。”真田淡淡道,颇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立海的网球部都没有监督老师,从入学到现在,一切训练、社团事务都由部长负责,副部长分担。 除此之外,柳莲二是他们队里的军师人物,被称为“三巨头”之一,能提供许多数据支持,因此也会帮忙制定训练计划。 事发当日的计划表,也是柳做的。普通队员从午休后的挥拍练习,体能训练,都安排得很满,而正选队员则分别进行了一对一练习赛,练习赛后,再去完成当日的个人训练…… 只可惜,最后一场练习赛在三点之前就结束了。 “这么说,真的只有幸村一个人能被排除嫌疑了?”松雪微微疑惑,指尖轻叩着纸面,“真田君呢,和仁王的对打练习后,你不是也一直在监督新生的发球练习吗?” “是这样,但我后来想起,中途有十分钟离开过。”真田显得很严谨,“我回了一趟部活室,去拿社团经费报表,准备结束训练的时候顺便去交给老师,而那个时间,只有我一个人。” 松雪“啊”了一下:“可是,只有十分钟啊?” 真田严肃地看着她:“对于我们来说,往返足够了。” “……哦。”她敬佩地点了点头,“不愧是王者立海大的网球部,称霸全国——呃,呃,那个,是多少来着?” “……” 真田无言,表情微微地黑了。 “我记忆还没恢复呢。”松雪绕了绕自己耳边的碎发,垂下睫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摆出一副温柔娴静的美好姿态,试图争取一些亡羊补牢的好感度。 他叹了口气,觉得不该和女孩子计较这个。 “我知道。你是说国中的时候吧?只有两年。”真田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语气还是很平静,“不过,不影响我们在高中的征程。” 最后,松雪对照着笔记本的要点检查了一遍,又问:“三年级的前辈呢?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 “他们去参加暑期集训了。”真田答道,“因为满十八岁才能入围,只有三年级的正选报名参加。” 她点点头,舒了口气:“总算是有些进展了。” “你不会是在做排除法吧?”真田略一迟疑。 “不要怀疑方法。”松雪合起本子,认真地说,“能够缩小范围是很重要的,你看,两个网球部加后援会,以及……嗯,绫小路的整个社交圈,至少两百人,光是你们的队员,我只能和几个熟悉的正选问问情况,剩下的,不可能一个个找过去吧?” 真田沉默了一会儿,表示理解。 “警察会做好这些工作的,你只是普通学生,不用太拼命。” “我要是真的那么普通,就不会被卷进来了。”她答道。 …… 松雪准备离开网球部的时候,校道后的树林里突然冲出一个身影,一晃就到了她跟前。 “你还有脸来网球部!?之前的事情都忘了,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了吗?” 川原爱理怒气冲冲的脸出现。 显然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松本由子在身边管束,积压已久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她举起手臂,扬着手掌就甩了过来。 松雪一愣,没想到那天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生平日里这么勇猛。 这些后援会负责啦啦队活动的女生其实都不柔弱,至少运动得多,练出了结实的肌肉。她只能往后避开一步,躲开掌风,伸手一挡。 胳膊被重重地拍了下,但她及时反手扭住了对方的手腕,再一扭,两个人都转了大半个圈,变成背对背。 川原也愣了下,绷着脸破口大骂:“贱人,不是你还能是谁?还不去自首!” “朋友,那你也太看不起警察的判断了吧。” “你放手!” “嗯?嗯?”松雪胡乱地应了两声,只当做听不明白,一点也不敢放松。 两个人互相挣扎了半天,扭了又扭,川原气得在原地跺脚。 “你们在做什么?” 她顿时一僵。 松雪抬头一看,丸井文太错愕地望着她俩:“你们这是……” 跳华尔兹吗? “文太君!”川原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唰地掉了下来,眼圈红红地扭过头去,被搅乱的头发垂下来落在脸颊旁,十分落魄,“你快让她放手。” 丸井没应声,目光转到了松雪身上。然后,他走上来,伸手在两人之间隔开,示意松雪退后。 她立刻松开了手,往后跳开,还好川原只顾着揉眼睛,向丸井诉苦:“我的手腕,都被抓红了……” “社团室里有急救箱,”丸井说着,回头朝后面喊了一句,“杰克!你过来一下。” 胡狼同学匆匆赶到现场,一头雾水,丸井指着川原,简单地交代:“你去帮她看看手腕吧。” 胡狼领着抽抽搭搭的川原走了。 剩下两个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半天。 “我猜不是你也会有别人经过。”松雪清了清嗓子说,“不然她不会这么想不开,要找我干架。哎哟,我的手也好痛。” 她夸张地甩了甩手腕,皱眉去看自己的手背,被对方的指甲刮了几道,没出血,但留下了红痕。 “……你都猜到了,那还有什么。” 丸井的目光从她手臂上飞快地掠过,声音微微生涩,脸色也不太好看:“没事往网球部这边跑干嘛?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把绫小路的死归结在你身上?” 松雪看他板着脸,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却忍不住笑出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毕竟要尊重别人的表演。” “……” 丸井还是没吭声,她歪了歪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这不是重点。”他不耐烦地说,突然抬起头,皱着眉头,“训练已经结束了,有什么话别在这里说,他们很快就要出来了。” 松雪明白了,点点头:“那,我请你喝奶茶?” 丸井文太的脸也有点僵硬。 “为什么是奶茶?” “对不起,女生之间都是这么说的。” “……哈?” 第11章 杀人网球(十一) “奶茶?”丸井文太确认了一遍,有些不太敢相信。 “嗯……?” “说什么是女生都喜欢的饮料,也太敷衍了吧,”他微微不忿,“别人都是送蛋糕——咳、我是说,好歹你也学学什么叫投其所好吧?一点诚意都没有!” 松雪提醒他:“可是,你口中的蛋糕,一般也是女孩子才喜欢的。” 丸井一扭头,作若无其事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解释说,“所以我还以为,既然你喜欢甜食的话,像奶茶这种偏甜的饮料也会喜欢呢。”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他慢吞吞地抬起眼皮,一双浅紫色的眼眸里分明透露着犹豫,可能在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口:“唉。那就,聊胜于无吧。” 松雪对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并没有感到沮丧,随意地耸了耸肩:“看来你还是不喜欢我。” 丸井文太已经走出几步,听到这话猛地刹住车,回头,声音也来势汹汹:“那不是当然的吗?” “……啊。” “都到现在了,就不要装出无辜的样子,”他面露不快,“原先你没来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结果你和幸村开始交往,什么都开始不正常了!感觉,和你离得太近准没什么好事……” 她不由挑起眉毛:“你这个完全是受害人有罪论呀。不是强词夺理吗?” “我不管。”丸井用不太符合年龄的任性口吻摔下一句,匆匆跑回球场。 …… 直到他们在学校外的西点屋坐下,红发少年的心情还是不大明朗。而且,他也没有想掩饰的意愿。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他却将圆凳翘起来,试图往后保持尽可能远的距离,晃晃悠悠的,让人看着微微心惊。 但他的确无愧于特技天才的名头,平衡性极佳,始终让圆凳与自己的身体游走在要倒不倒的边缘,从容泰然,注意力反而更多地放在了每日限定的那一小块草莓蛋糕上。 对于松雪来说刚刚够的分量,丸井只觉得太少了。 即便是饭前甜点,他也有相当的自信能够吃掉……嗯,至少十个吧。 松雪一边看着丸井将最后一层奶油底也抹了个干净,叹为观止,一边慢吞吞地喝着自己的果汁。 “你不会是为了蛋糕才来的吧?” 那也太幼稚了,她在心里补充。 丸井看了她一眼,一时举棋不定。她又说:“而且你刚才也承认了,不是说想和我保持距离吗?” 他放下了叉子,没有反驳,脸色略微古怪。 “我只是想看看,你查到什么地方了。幸村部长无缘无故变得那么信任你,总该有些理由吧?”丸井故作轻松道。 但是,松雪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他吃完蛋糕,顺势伸手,握住装满了冷梅汁的玻璃杯,却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了动作,没有拿起来喝一口,手指微微捏紧,在泛着水雾的杯壁外侧留下一层模糊的指印。 是紧张吗? 他在控制自己喝水的本能——也就是说,他很清楚这一点,在努力掩饰紧张。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丸井文太再开口时,声音很冷静,“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这么亲近。” “如果是警察,我会回答,例行公事。”松雪说。 他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所以,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嗯,你们几个正选的情况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幸村君将柳那日的记录给了我,省了很多工夫——” 丸井哼了一声:“所以,那天我们看得没错,你们果然……这么说,你们又破镜重圆了?” “不,只是合作破案。”松雪回以诚恳的一笑,眨眨眼睛,但看起来并不受信任。 他看上去很失望,在空中滞留了半天的一条凳子腿终于扑通一声磕在地砖上,接着以它为中心,又继续转圈圈。 “我真不明白,幸村他——” 丸井的声音突然中断,他的目光穿过窗玻璃跃向马路的另一头,几乎凝住了。 松雪也跟着回头,正看到披着大波浪卷发的少女款款走上车后座的一幕。如此俏丽的背影,又将奢华张扬与低调集聚一堂,自然是松本家的千金小姐了。 她问:“你很关心她吗?” 丸井回神,撇开了头:“也还好吧,我们认识很久了。” “可是,我觉得,现在与其关心她——你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松雪坦然地望向他微微躲闪的眼睛。 少年的表情也跟着僵硬了:“什么意思?” “刚刚我们说到,网球部正选的不在场证明。根据柳整理的信息,我们只知道幸村君那日一直在网球馆内,没有离开过半步,而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一段时间是不在他人视线中的……” 松雪一边说,一边盯紧了对方的反应。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那天的情形很混乱没错,直到后来我才慢慢地回忆,整理,逐渐想起了一些被我遗忘——或者说,暂时被忽略的事情。在我上楼的时候,楼道上方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丸井一语不发,脸色渐渐发白,让松雪的记忆回到了那天下午,在沉默的人群中,他几乎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她说:“当时我不确定是脚步声,但现在我想,应该没错……而且,是你的,对吧?” “……” 丸井文太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没错,幸村是对的。 但这个念头依然过于模糊,他还没有进一步意识到问题所在,就让它从手中溜了出去。 西点屋里并不安静,但两个人身边的空气却像是静止了一般,连那个吱呀吱呀绕着圈的凳子腿都停在了半空中。 半晌,丸井僵硬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确定那里有人?”松雪顿了顿,“这个说起来很有趣,我当时走上楼梯,冷不防看到了绫小路的……嗯,尸体,脱口而出——‘杀人网球’?我后来再想起来,也很疑惑,到底是什么让我想到了那样一句话?” “学校里有人吐槽我们打的网球太过暴力了。”他干巴巴地说,“每次赤也打完校外赛,也会听到别人这么评价。” “可能是吧。呃,你这是自嘲吗?”松雪惊讶,“你们居然也知道你们有多暴力啊?我觉得那分明是——” 丸井不太自然地打断了她的话:“说重点。” “好的。”松雪刻意朝他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其实关键在于,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绫小路是你们男网的后援会成员,同时也是女网队员,说她的死和网球有关,好像也能联系得上。可还是解释不通……毕竟,所有人看到她的第一反应,都会觉得她死于那把刀下。” 她说得口干舌燥,又拿起果汁喝了几口。 “只有一个解释很合理,因为我在现场看到了网球。” “准确地说,不是‘看到’。是我在上楼的时候被它绊倒了,它从我身边弹出去,滚下了楼梯,落在楼道的某个角落里。增长情况下,我本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我刚才说了,绫小路把我们都吓得够呛。” 她说到这里,微微惭愧:“说实话,这很不应该。这么重要的线索,我如果早点意识到的话……” 这确实很关键。 丸井文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凳子腿轰然落地。他似乎没意识到发生什么,身体也跟着摇晃了一下,顺着冲击力,差点滑到地板上去。 但他及时反应过来,飞快地向后收起小腿,用脚跟抵住了圆凳,重新将自己的身体固定住。 “怎么可能?!” “你是说警方并没有搜查到吗?这个花了我一点时间思考,差点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结果答案是很明显的,”松雪从容不迫地说,“因为有人在大家发现之前,就把它藏起来了。” “谁?”丸井的声音拔高了。 他的眼神显得十分紧张,双手按住桌沿,隐隐颤抖。 松雪说之前,仓促地瞥了他一眼,作不解状:“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只说你来过现场,并没有说是你杀了绫小路。” “……我知道。”丸井似乎意识到什么,收回微微前倾的身体,坐直了一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时候,他总算想起那杯被冷落已久的冷梅汁。 他匆匆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定了定神,唇色没那么白了——客观地说,是被莓果染了一层紫红色。 “案发时间至少在半个小时以前,如果是你,会在原地逗留那么久吗?”松雪顿了顿说,“除非你是第二次过去,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丸井沉默。 “但这也不可能。因为,如果你是第二次直奔现场,不会先兜个圈子跑到楼上,再往下搜寻。”她耸了耸肩,“你肯定是第一次看到,惊慌失措下,听到我在楼下的脚步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在社团活动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所以匆匆离开,没有来得及检查是不是落下了东西。”说到这里,松雪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她将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果汁杯握在手心里转了一圈,感受着残留的凉意。 “丸井君,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慢慢说道,“你没有辩解,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凶手,却似乎希望我是这么认为的……” 松雪放下杯子,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你担心帮你掩饰的人是松本由子吗?” 丸井哑然,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些哑:“我没有这么说。” 松雪里不咸不淡地说:“你说你讨厌我,说实话,我也很烦你们——你们真的很会误导人。” “捡走网球的是幸村,幸村精市。” 第12章 杀人网球(十二) “如果这是狼人杀,你们就是典型的乱民。”松雪冷酷地说,“干扰预言家判断,第一轮就该被票出去的那种。” “……” 丸井文太仍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还没有消化完信息。 “等一下,怎么会是部长?他、他不是——” 松雪低下头,叼住吸管,把最后的果汁连带着没搅拌均匀的碎果肉一口吞了。 美食能开解心情,确实没错。她消了气,才把杯子往桌上一放。 “那还不是为了你。”松雪一顿,随即更正道,“应该说,是为了你们。你想想,他是网球部部长,会希望看到自己的队员被指控谋杀同学吗?” “所以,他以为是我……或者我们中的一个?才会这么做的?”丸井露出一个艰难的、干巴巴的笑容,“这么巧?” 松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快,他脸上那点勉强的笑意就褪去了,不自在地躲开了对视的目光。 “可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可能是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丸井没有底气地舔了舔嘴唇,开始示弱。 “我们来回顾一下那天的现场。”松雪轻叩桌面,“你们几个正选在路上听到川原的尖叫声,跑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得很清楚吧。” 上了一半楼梯的只有她,和另外三个女生,以及后来唯一一个真正接触到绫小路的,幸村。 网球部的正选们都在楼梯下方,尽管他们个子高一些,到底视角所限,能看到有个人躺在楼梯上,却看不出具体是谁,地面上的情形如何。 “唔,好像是。”丸井说得不太确定,一边回忆着,“那又怎么了?” “就是说,你们每个人的反应很重要。”松雪叹了口气。 “先说柳生君吧。他是我们之中最快意识到发生了谋杀案,并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的人。而且,一直很镇定——当然,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绅士嘛,又是推理迷,这个反应速度还算正常。” “确实如此,”丸井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上次我和他去鬼屋的时候……简直无动于衷!我完全看不出来他已经被吓坏了。” 她点了点头。 “再看你们部长。”松雪顿了顿。 “我感觉,他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恐怕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会有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他的预感确实很准。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一群女生为了爱情扯头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我猜侧,他是趁着所有人被柳生的话吸引过去的时候,捡起了网球。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他也是无意间发现了有颗网球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为什么不是别人呢?”丸井愣了下又问。 “嗯,我正要说——剩下的人,只有丸井君的反应让我注意到了。看起来,你很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感到恐惧。”松雪一步接一步解释,“至于其他队员,我对他们不是很了解,但一般来说,普通人听说身边有人死了,都会觉得不太真实吧……看他们的表现,确实不在状况之内。” 丸井沉默了一会儿,苦笑:“所以,你才确定当时在楼上的人是我?” 她耸了耸肩:“而且,在我们之中,你的动作应该是最灵活轻巧的?在那种情况下,可以做到不被人发现,是很难的。” “但还是被你听到了。” 松雪说到这里,矜持地扬起下巴:“当然,细节是最不能错过的。毕竟我是个侦探。” “……” “身体没有缩小的那种,高中生侦探。”她轻快地补充。 “好吧。”丸井深吸一口气,挫败地说,“就当我输给你了。” 松雪看着他,不解:“不用这么夸张吧?我都没把你当凶手,你有什么好紧张的——真的觉得是松本吗?” 他没有很快回答,犹豫了下,意外得坦诚:“我也不知道。” “这么说,至少你不希望是她?”她点点头,表示,“情有可原。警察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给你定罪的啦,安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说开了就好,解释一下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吧?”松雪又敲了敲桌子,摆出了大法官审问被告的气势。 “其实,也没什么。”丸井吞吞吐吐,“我休息的时候路过球场边,听到后援会有几个女生在聊你和绫小路的事情,我想起那天……” “哪天?” “那天中午。”他很痛快地承认,“我们在饭堂里遇到的那次。” 松雪干咳:“哦,继续?”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不是要自己去看看才最清楚吗?”他说,“就……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丸井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并不清楚绫小路具体约她的时间和地点。 他先去了三年B班的教室,并没有看到人,就走出来,想着会不会是在社团活动楼,就顺着找过去,然后冷不防,看见了绫小路面无血色地倒在地上,胸前的衬衫被血染红。 那一幕,他现在回忆起来,脑海中依然清晰可见。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你也没什么发现。”松雪若有所思,语气中不无遗憾。 “……抱歉。”他简短地说了一句。 丸井再次把头扭向窗玻璃,似乎有些发呆。过了会儿,他又回头看过来:“你刚才说,幸村部长很早就意识到了、呃,什么?” 松雪沉吟:“应该被称为,不祥的预感。让我想想……嗯,对!就像《死人的殿堂》中,奥利弗太太感觉很不安,提前找来了波洛,向他诉说这种感觉。后来,果然真的有人被谋杀了——” “抱歉,我听不懂。”丸井艰难地打断了她兴致勃勃的描述,“我可不是比吕士。” 松雪有点沮丧。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直觉。人类的感官能让我们发现很多东西,只是很多时候并不会意识到,但这个记忆依然保存在潜意识中,然后逐渐会影响你的判断。” 她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挺直腰板,把对方微微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松雪十分严肃,微微皱起眉毛,有些忧虑,“幸村君感受到了杀机——在你们身边,有一个人,可能从一开始就在预谋杀人了。原本只是冲动,但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于是,他将这种想法转化成了现实。” 顿了顿,她想起那天和迹部的争论,连忙补充上:“或者‘她’。” 丸井安静地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 “那你能确定谋杀案和幸村部长无关吗?” 他专注地望着松雪,直到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有不在场证明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持续了将近三秒钟。松雪小心地提醒:“我才说过你很聪明呢。” 别这么快让她打脸啊…… “我只是,一时间太紧张了。”丸井脸颊微微地红了。 他终于如释重负,露出了放松的姿态,轻轻舒了口气:“那就好。” 松雪不以为意:“再说了,如果不是他找我来——” “嗯?”丸井立刻又抬起了头,“这又是什么?” “哦,说来话长。”松雪干巴巴地说,“他想找个人当他的女朋友。我现在也不记得当初我因为什么答应了——可能,是因为报酬很丰厚?” 这一下午,丸井文太完全被她一连串的信息量搅糊涂了。 他伸手抓了抓头发,按住额头,花了点时间理清思绪,随后恍然大悟,瞪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她:“不是吧?你们的关系,是假的?!” “虽然你可能不信,”她微微低头,谦虚地说,“比起幸村精市,我可能对绫小路(的尸体)更感兴趣。” “……” 如果是在之前,他会觉得自己疯了,或者遇到了一个疯子。 但现在,经历了这个下午之后,丸井文太觉得,没有什么话比她这一句更可信了。 * 松雪结账后才推开门走出西点屋。而丸井还没有离开,双手插在裤兜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来往的车流。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过来,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要说些什么。 “不是说不喜欢我吗?”她故意问道。 他被堵了一下:“你就一定要揪着那天中午饭堂的事情不放了吗?我当时并没有承认吧?” “可你确实是那么表现的。”松雪冷静地指出。 “……那么,我现在道歉,”丸井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之前的态度很不好,冤枉你了,是我的错。” 天才虽然骄傲,在现实面前,也是能屈能伸的。 松雪对少年如此坦然的态度也有些惊讶,但正因为他态度坦然明朗、丝毫不扭捏,没有让这一幕变得太尴尬。 她突然有些怀疑,他是真的喜欢松本由子吗? 固执的人在感情一事上,会变得更冥顽不灵、执迷不悟,就算脑子再聪明,也可能会失去平常的理性。她本来并不对松本的倾慕者抱有太大期望,但现实的转变实在出人意料。丸井文太反而是他们之中最快清醒过来的那个人。 一瞬间,松雪产生了一种很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是因为,听到她和幸村并没有真正的交往,他才改变了态度吧? 这么说,之前的事情,也可能是因为担心幸村…… 她胡乱的思绪开始飞向远方,穿过小半个城市飘进了自家的小书柜中。记忆中,一本小黄漫里某个角色的脸突然变成了丸井文太的模样,然后,她发觉自己的心情也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 ……PRS,永远不是无中生有的呀。 松雪沉重地想道,同时深感罪孽地,悄悄在心里画了个十字。 阿门! 还好,松雪没来得及深入地想下去。很快,丸井又抬起头,无意间打断了她的思绪:“接下来,你会继续调查下去吗?” “哦,想帮忙吗?”她莞尔一笑,歪头反问。 “坦白说,我没有什么头绪,也许帮不了什么。”他说,似乎有些为难,但语气很坚定,“但是,我不想让幸村部长感到困扰。” 松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你得相信我。” “他相信你,那我也信。” 她默默地伸出手,马上被握住了,感受到比自己宽厚许多的手掌心传递来的温度,她稍感心安。 “幸村部长说相信你就信,柳生同学的话你却不听?”松雪挑了挑眉毛,“唉,你们网球部也这么阶级森严吗?” 丸井微微错愕:“……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对他就是真爱了。 松雪忧虑地想着,但愿小黄漫里的故事不要成为现实吧,阿窗! 第13章 杀人网球(十三) 刚和丸井文太聊完,解决了一桩事,松雪本以为自己应该轻松许多,回到家躺在床上,却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呢,重不重要? 如果会被惦记着,是不是很关键呢……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越想,头脑越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糊地睡过去。 隔天是周日,松雪一觉睡到天亮,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半了。而柳生约好了要过来带她去他们家吃午饭…… 她惊然坐起,飞快地跳下床,打开了衣柜。 以柳生那副温文尔雅的性格,就算她迟到了应该也不会太生气——松雪不确定,只是有这种感觉。 记忆遗失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每个自称和她认识的人,都常常让她感到一种熟悉与陌生交错的矛盾,不知道到底该以怎样的方式相处,才不算过界。 “唉,就算失去记忆,头脑还是一样清晰,”松雪自言自语地鼓励自己,“我一定是个名侦探,没有错。” 松雪对着镜子拨弄了下发尾。 她可能很久没去理发了,短发总是长得快一些的,已经差不多到肩膀了,正处于不尴不尬的长度。 要不还是扎起来吧,她这样想着,在浴室里摸索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发绳,略感郁闷。 一番梳洗完毕,松雪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还差十分。或许可以去楼下的便利店看看,顺便买一份关东煮当早餐。 她刚出门,一抬头就对上了隔壁的邻居。 “喔,早啊。”星城扬起笑容朝她打招呼。 他很主动地上前一步,抢先按下了电梯键,回头时,松雪仍然站在原地望着他,微微错愕。 “怎么了?”星城问。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喃喃道。 “啊?” 帅气的青年也呆了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松雪却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尸体,是真的没有……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心砰砰跳得很快。 她应该早一点发现的。 因为这是她睁开眼睛,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先获得的“信息”。 死亡。每个人的“死亡预言”。 但是第一次见星城空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遇见他之后,她也再没有看到过。 起初,松雪下意识地以为,是因为自己生活圈的人都已经“见”过了。 星城空第一次出现是在周五晚上,周六中午她坐车去了学校。路上人不多,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她没在意。学校里都是见过的面孔,后来和丸井聊天时,她又太过专注…… 松雪确信自己的记忆力很好。现在回想起来,星城走进电梯时,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他。 当时,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可疑尾随犯”上,过于紧张而忽略了,直到星城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明星脸,她也没想起来这回事。 可是,星城会和学校里发生的命案有关吗?不太可能。 松雪摇摇头,皱起了眉头。 如果和命案无关,那就是和突然出现在她身上的这种“预言”能力有关。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她的失忆,又真的是因为车祸呢,还是因为这种超科学能力换来的代价? 电梯到了一楼,松雪仍然一动不动,专注地望着眼前发呆。 星城空迈出电梯,回头朝她笑了笑,一边勾起下巴上的口罩准备戴好。清朗的声音透过防尘布料变得微微的模糊:“走路要小心哦,那么,回头见。” 随着他的离开,松雪的思路不得不由此中断。 或许他知道一些什么,她犹豫地想着,下次要不要问问看呢? 可是,对方的身份太特殊了,会不会被误会成拙劣的粉丝行为? 松雪沉思地走出公寓大门,柳生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她才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快撞上他了:“在想什么?” 她第一时间拿起手机,还差六分钟,没迟到。不过她又想,柳生肯定不会踩点及时赶到,而是会提前等在这里。 松雪干咳:“等很久了吗?我还想着去买点东西吃呢。” “刚来,不久,”柳生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诧异,“没吃早餐?” “我以前也这样吗?”她跟着他走下台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好像是熬夜看小说,所以周末会很晚起来的样子。”柳生迅速地从镜片侧边瞥了她一眼,有板有眼地说,“当然,我也没有立场干涉你的生活习惯,只是提醒一下,早餐还是不要错过比较好。” “我尽量。”她回答,语气并不太诚恳。 柳生也没有继续追究,依然疑惑她先前的走神,想起前脚从门里出来的年轻男人,微微皱眉:“刚才怎么了?遇到认识的人了吗?” 松雪摇摇头:“不,我不认识他。” “那就是有破案的思路了?” 这次,她没有摇头,而是说:“我也不确定。” 柳生等了一会儿,看着松雪买了一份丸子回来,用竹签插起来,囫囵吞枣地咽下。 他说:“不用着急,时间很充裕。” “不,我觉得我应该早点吃完,等走到你家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正好。” “……” “你要尝尝吗?”她指了指旁边没用上的竹签。 “不用了。” 柳生家确实很近,在住宅区步行了不到十分钟,他指着斜对面的一栋,只露出若隐若现的屋檐:“就在那边。” 两人都放慢了脚步,松雪正粗略地估算着距离,突然听到他问:“不打算和我说说吗?” “说什么?” “线索。”柳生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如果遇到瓶颈,我认为,适当的交流会比较有帮助。” “是这样没错,本来我是想和你讨论一下的……”她有些苦恼,“但是这件事我没法和你解释。” 当时在病房里,说到一半的时候,柳生为了照顾两人的情绪,提前离开了,错过了后半部分——她能看到每个人的“死亡现场”。 如果现在突然说出来,很难让人相信吧? 松雪叹了口气。 “很复杂吗?” “不是复杂或是简单的问题,而是,”松雪顿了顿,“类似于,直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知道,依靠直觉这种东西破案,是没什么道理的” 柳生理解地点点头:“那就继续追踪线索吧,不过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她保证,“绝不在没有人的时候走没有监控的路。” …… 柳生一家对松雪的到来都显得习以为常,似乎柳生说过她失忆的事情,因此,她被他那位热情的母亲拉过去问候了半天。 柳生在家里不声不响的,一边用手机给她发信息:你应该庆幸,我妹妹参加夏令营去了。 “……” 松雪回复道:挺好的,你们家的人都很热情。 饭后,柳生从包里翻出记录本,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几位长辈顿时都心领神会,或是进了书房,或是上了二楼,给他们留出了一片安静的空间。 松雪坐下来,探身去看纸上的文字。 这是他从柳那边抄下来的,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些个人笔记。 她把前两天自己收获的情报和柳生分享后,整理出一份新的记录。 幸村是最早被列入排除名单的,然后是丸井文太,真田…… “他很坦诚地交代了自己有十分钟的空白时间,我觉得是真的,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内心有鬼。”松雪是这么说的。 应该说,这位凶恶起来像门神一样的副部长,就算有鬼神路过,也会被他吓跑吧。 柳生也表示认同:“虽然真田平时脾气不太好,但只是对队员严厉,对女生的话,还是比较……温柔的。” “嗯,似乎对异性有点苦手的样子。”她说。 两人不约而同交换了个眼神,柳生终于也没绷住,唇角微微地提了起来:“确实如此。” “胡狼同学好像和那些女生都不太熟,我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松雪继续说,“而他对每个人都挺友善的,不太可疑。” “仁王我比较熟,”柳生接下她的话,“以他的性格,我倾向于他一打完训练赛,就躲到魔鬼树荫下偷懒去了,对他而言,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补完训练量就够了。” 她点点头,把笔尖挪向下一个名字。 “柳君,这些信息基本都是他提供的,只有一直在网球部观察大家的训练情况,才可能得出这么准确的记录吧。” “没错。”柳生答道。 “最后是一年级的,切原赤也。”松雪看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听说他性格有些……不受控制?” “打网球的时候。”柳生推了推眼镜,微微地不自在,“但是有柳监督他,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嗯……” 可能看出她半信半疑的样子,柳生叹了口气:“你应该听过一些传闻,既然如此,我只能说说我个人的看法。” 松雪乖巧地点头:“请。” “他确实,曾经在球场上伤害过对手,多次。”他的表情很严肃,“那种不受控制的状态,我们称之为‘恶魔化’,但是,后来有一次,他在球场上被对手激发出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状态——” “天使化吗?”她评价,槽点有点大。 柳生叹气:“就算是这样吧。在那以后,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上高中之前已经没有再暴走过了。” “……不是很理解你们这些打网球的人。” “在我看来,”他继续说,“切原赤也或许会在球场上攻击对手,打得遍体鳞伤,但他绝对不会在场下做出类似的行为。” 松雪望着他,半晌,她缓慢地点点头:“好吧,总结一下,虽然他打球可能会鲨人,但还是个好男孩?” “……” 柳生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还有我,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你在休息时间里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随便哪里都好,无所谓——看白夜太太的《狼人游戏》。”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很好猜。” “果然被你猜到了。”柳生挫败地叹息,然后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找幸村君。”松雪不假思索道,“以防万一,我想弄清楚他在想什么,或者有什么顾忌……我不想再被莫名其妙地误导了。” 不过—— “不过,”柳生说,镜片微微反光,“他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叹息。 柳生看了眼手表:“下午我可以带你去,他们的管家认得我。” “如果你们的幸村部长不太合作的话,你会帮我吗?”松雪抬起头,认真地问,“你站在哪一边?” “当然是正义和真相的这一边。”他一丝不苟地答道。 “那就是我这一边。”松雪轻快地说,“对吧。” ——“SEER”。 那一刹那,这个词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 预言家,先知,西尔…… 那天,从星城空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她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第14章 杀人网球(十四) 这可能是神奈川最气派的宅院了。 松雪盯着门牌上“幸村”二字看了半天,转向柳生,充满敬意地:“他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柳生镇定自若:“我们之前都来过,习惯就好。” 虽然说网球一向被称为贵族运动,眼前所看到的依然超出了松雪最初的想象。 就拿刚见过的柳生一家举例吧。他父亲是医生,一人工作养一家人绰绰有余,祖父也是退休下来的某某生物系教授,这就是本国普通中产阶级的水平,属于“家境非常不错”的一类了。 但和“贵族”依然差得有些离谱。 说实话,她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样的豪门世家——那天绫小路家的规模也差不多如此,但当时整个屋子笼罩在丧事的氛围里,倒给了她一种去殡仪馆走了一趟的错觉。 他们在女佣的带领下一边穿过前院,一边欣赏假山,流水与竹筒的恬静风光,接着,左拐又右拐。长长的木质走廊百转千回,远远地看到有人站在临水走廊上,捧着茶杯注视着嬉戏的鲤鱼,身后是一座仿古的白色小方亭。 隔了数十米,松雪只能看到幸村略显单薄的侧影,站在栏杆边显得冷清寂寞,突然叹了口气。 柳生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想,我每天中五百万彩票的话,大概要多少年能够攒得起买下这么多土地的钱?”松雪说,“如果这就是有钱的烦恼,我非常愿意。” 紫发少年一脸高深莫测,镜片挡住了大半的情绪,只剩下唇边一抹很淡的笑意。 “在神奈川,幸村家的地位确实不可小觑,不过放到全国,还是无法像迹部财阀那般……” “好了,打住。”松雪匆匆抬起手,语气变得非常冷淡,“我不是来听你们炫富的。” “你以前知道这些的时候,反应可没有这么大。”柳生有些好奇地望着她。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记得了……” 女佣领着他们进了亭子,两人的话题也到此告一段落。 “精市少爷,客人们到了。”她深鞠一躬,随后退了出去,又沿着那临水走廊往回走,转眼间背影消失在屋后。 松雪和柳生对视一眼,他扬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她先进去。 幸村也转过身来,向他们含笑着点点头,声音如沐春风:“午安。没想到你们这时候过来,我没来得及做准备,想喝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湖面上的风吹拂着那头深蓝色的碎发,贴着脸颊胡乱地飞起,又轻飘飘落下,唯美决绝。 松雪的注意力一时被他身后波光粼粼的湖面吸引了。凑过去看,鱼群还在水面之下蹿动,红色与金黄色交错,像一团沸腾的……西红柿炒蛋。 “这里环境真不错。”她趴在栏杆上,不由感叹出声,“起码有5A级风景区的水平了吧?” 不用门票就能进来玩,她感觉赚到了。 而柳生只能耸了耸肩,给幸村一个眼神,好像在说:我也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幸村和颜悦色的,不以为意:“风景是很好,而且位置在走廊的风口处,所以,盛夏的时候也很凉快。” 她摸了摸手心下的栏杆,默默地感受着漆料下泛出的凉意,一时没说话,微微地发起了呆。 他们可能因此有所误会——以为她想要喂鱼什么的,柳生适时地提醒:“鱼食放在桌上。” “如果想要钓鱼的话,得去后院,这边都是观赏鱼。”幸村也说。 松雪回过神,松开手,端正了态度说:“哦不用,我就是突然有所感悟。” “嗯?”幸村微微不解。 她明媚地朝他一笑:“幸村君在学校里真的很受欢迎啊。” 他依然不太明白:“突然说起这个,是想到什么了吗?” “算是吧。”松雪说,“我在想,整件事情的来源是什么,是怎么开始的——幸村君感觉到不对劲,来找我的时候,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 少年们面面相觑。 这都什么跟什么? 柳生到底对松雪更了解一些,顺着她平日的思路想了想,眉毛皱了起来:“你认为,还是女生之间的争风吃醋……导致了绫小路理惠的死亡吗?我还以为你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她摇摇头,说不确定。 “但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松雪说着,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幸村的眼睛里,“一切都是环绕着幸村君发生的。” 昨天下午,丸井文太说,好像跟她扯上关系,一切事情都开始变得奇怪。 但松雪认为,并非如此。 幸村被她看着,表情却没有多少波澜,将手中还散发着热气的茶杯放到了桌上,随后在旁边坐下:“坐下来再说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 主人方都这么说了,另外两人互相看了看,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并不想,显得太自作多情。”幸村沉吟着慢慢开口,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倦意,“但我确实觉得有些困扰。这种感觉,并不是最近才有的,早在国中时……” 他突然打住了,而柳生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似乎想到了什么:“是因为那场手术?” 松雪隐约也有点记忆:幸村国中时生了一场重病,有差不多半年缺席了网球部的正式比赛,但后来…… 后来,做了手术之后应该是完全康复了吧? 她皱眉想着,自己也记不清了,到底是最近才听别人说过,还是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正在逐渐浮出水面? 幸村微笑着对柳生摇摇头。 “我想说的是,你们的关心我很感谢,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而过度的关心,会让他感到困扰。 柳生干咳:“话是这样说,毕竟曾经发生过,大家自然会感到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幸村看向松雪。 “或许是因为很早以前就习惯了,所以感知得有些缓慢。”他继续说,“你认为,问题就在这里吗?” 柳生却不解:“到底是什么问题?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松雪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你没发现吗?我刚才说,幸村君很受欢迎。我没有说,只是在女生中很受欢迎——其实这很正常。好男人那么少,长得帅的更罕见,有这么一个接近完美的存在,就算是全校的女生都喜欢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耸了耸肩。 柳生:“……你这算地图炮吗?” 作为男人中的一员,感觉有被内涵到。 “你太抬举我了。”幸村苦笑了一下。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松雪说得很认真,“难道你是觉得因为你家里很有钱,大家才这么追捧你的吗?” 他一愣,反问:“那你呢?” “我嘛,在我看来,金钱是引发罪恶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松雪一本正经地说,“另外一个因素,是情感。” 柳生若有所思,无意识地吐出一个词:“人性。” “波洛系列里经常提到,他认为谋杀的发生,动机与受害者是个什么样的人息息相关。这个人为什么会被谋杀?——往往是因为,他(或者她)这样的人,容易吸引到什么样的罪犯。” 松雪又补充:“嗯,我不是说这是受害者的错。而是指,从受害者的身上,我们更有可能找到谋杀案是为何发生的,怎么发生的。” 柳生点点头:“从心理学的角度寻找动机。” “但是,”她舒了口气,摇摇头,“就命案前我对绫小路的了解,和命案后这几天的调查,我觉得,关键点并不在她身上。 “那么是谁呢,是我(受到大多数女生的反感),松本由子(被很多男生追求),还是……” 她再度转向幸村。 “无论是在男生中还是女生中,人气都很高,而且有绝对的权威的人呢?” 柳生一怔。 松雪也顿了顿,斟酌了下用词。 “当然,身为网球部部长,能力这么强,受到男生们的拥护和喜爱,这同样很正常,并不奇怪。我也不是强调这不应该发生,或者说,这是谁的错……” “如果是因为我——”幸村缓缓开口。 那双褐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霾。 她抬起头。 “你想要保护队员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幸村君,这件事和网球部已经是脱不了干系的,你确定你真的要阻挠我追查下去吗?” 第15章 杀人网球(十五) 时间仿佛暂停了片刻,柳生不太相信地转向幸村,却看到他一脸讳莫如深,沉默不语。 “什么意思?” 从松雪失忆到现在,幸村不是一直在帮她吗?现在为何突然变成了针锋相对的立场?还是说……他哪里搞错了? 柳生微微皱眉,回忆着来之前,松雪问他的那个问题:“你站在哪一边?” 他回答,真相。 毫无疑问,他完全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但现在,柳生看着幸村略显古怪的反应,心也不由沉了下去。 部长这个意思…… 难道是说,犯人真的是网球部里的某一位? 这个念头从柳生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后,顿时令他不寒而栗。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并肩奋斗的队友们之中,居然会有一个杀人凶手? 看到身旁的队友不知所措,幸村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眼底含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我并不想误导你。我只是,”他说得很慢,声音也变得很生涩,“我只是有点怕……” 他怅然若失地停了下来。 幸村这样的天之骄子在怕什么呢,又或者说,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用他再说清楚几分,他们也已经能够猜到了。 柳生脸色微黯,低声道:“这只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但如果,并不如我们想的那样呢……” 他看了看幸村,又看向松雪,犹豫了一下。 “也许,凶手另有其人。”他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我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而就算,最坏的结果,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做的,这也绝对不是你的错。” 幸村飞快地抬眼,却并不是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湖面,很轻地问了一句:“你真的这么想?” 但不管柳生,或是别的人怎么想,他依然会认为自己有一份责任。 “我们走一走吧。”松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出声提议,接着补充了一句,“你们家很大。”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应该放松一下,换个心情。 幸村大约能明白她的用意,点点头,她又说:“不过说了这么多,有点渴了……” 松雪抬起一边的眉毛,刚对上柳生的目光,他已经了然地察觉到,推了推眼镜:“我去屋里看看。” …… 他们在走廊的岔道分开,柳生转向女佣离开的一侧,而松雪则是跟在幸村身旁,沿着湖面边走边看。 “这边的院子没有住人,”幸村她介绍,“湖边到了晚上风很大,而且有些潮湿,但白日天气好的话,很适合招待客人。” 松雪略感震撼:“呃,不是前面就有会客室吗?” “功能都不一样。”他解释,“唔,有时候会在家里摆宴,请朋友过来玩……会用得上。” “哦,大家都来过吗?”松雪很快镇定下来,心道,有钱人的常规操作,不要慌,“网球部的各位,还有松本由子?” 幸村点头。 显然,他们家和松本家是世交,自然有来往。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咯。” “认识得比较早而已,”他淡淡道,“其实说不上很亲密。” 幸村等着她继续问下去,但松雪却只是很专注地思考,把目光投向湖对面的假山,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将话题扯回来。 “你刚才说,你和由子不是很熟,但是彼此的近况还是知道的吧?” 他有些不解,稍作思忖,答道:“算是吧。你需要了解她什么事情吗?” “我不知道方不方便,”她说到这里一顿,掩饰地干咳两声,“她交过男朋友吗?” 幸村回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下才说:“没有。” 松雪“哦”了一声:“也没有和你告白过?” “……” 她半天没听到回应,赶上前两步,正看到幸村不太自在地撇开了脸,语气有些无奈:“也没有。” 好的,看出来是没谈过恋爱的纯情DT了。松雪点点头,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一定要先笑两声再说。 “这就好办多了。”她说,“事情挺清楚的。” “我不太明白。”幸村迟疑着,眉毛微微拧起。 “我的意思是,”松雪平静地陈述道,“如果她没有那么喜欢你,那肯定做不出为了你,对付我或者绫小路的事情。” 两个人对视一眼。 “我之前也没有怀疑是她。”幸村停下脚步,垂下眼睑,似乎是被湖面反射来的眼光刺了下眼睛,“如果你能确定,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找不出真凶的话,她和我一样会被怀疑。”松雪提醒。 “……” “但是,如果你能把那个证据交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幸村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仿佛在水面上凝结了。不知何时,那群锦鲤中的一部分追随着脚步声游了过来,扑腾起细微的涟漪,缓缓向四周散开。 松雪看着鱼群欢快地游过,不紧不慢地说下去:“我相信那个网球不是丸井君掉的。” 幸村终于抬起眼,微微一怔:“文太都跟你说了?” “嗯。”她点点头,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这么说,你果然也猜到了?” “只是下意识有了不好的预感。”幸村缓缓道,“也许我该更相信他们一些,但就算我相信他们,如果从案发现场的什么东西上发现他们的指纹,我担心……” 他确实思考得很周全。松雪叹了口气。 “但也不能隐藏证物呀,幸村君。你相信他们,那你也要相信我,相信警察。”她仰起头看着他,“这不就是你最初找我帮忙的意义吗?我会帮你们的,前提是,你要配合我。” 过了很久,幸村说:“我相信你。”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松雪愣了下,听到他说:“跟我来。” * 会客室里,柳生喝下了第三杯茶,听到了脚步声。 松雪回来了。而幸村并不在,她是在路上问了佣人们找过来的。 “这是什么?”柳生一抬头,看到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颗网球,看上去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网球。 饶是他也呆了一下,迟疑着打量了一下,确认自己没看错:“呃,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在他们网球部,这可有成百上千…… “嗯,但只有这个不一样。”松雪严肃地说,“水呢,快帮我倒一杯。” “你不爱喝茶,我在厨房找到了橙汁,冰镇过的。”柳生说着,将桌上的陶瓷杯推过去,“辛苦了。” “不辛苦。”松雪惊讶于他的仔细贴心,一边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感慨地摇了摇头,“但是他们家真的太大了。” 柳生委婉地说:“你需要多锻炼一下。” “文学少女不需要锻炼。”她坚决地说。 柳生不愿在这个问题做多计较,转移话题:“你们也聊了挺久的。” “没有聊很久啦,幸村君还是很清醒的,我只要跟他讲清楚道理,他就把东西交出来了。”松雪随意地摆了摆手说,“就是说他家太大了,我们从后院走去他的房间花了十分钟!然后我过来找你又——” “你还去了他房间?”柳生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微微一怔,手上倒茶的动作停住了,警觉地抬起了头。 “……” 松雪诚恳地问:“这是重点吗?” 柳生面带异色,不太赞同的样子:“但你们已经分手了,我觉得这不太好……令尊令堂不在国内,我爸妈都很关心你。” “我说过,”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耐其烦地说,“我对绫小路的兴趣,都比对他的兴趣大。” “……” 典型的侦探思维,柳生也被说服了。 他突然很明确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在松雪眼中,可能没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只有罪犯和受害者。 但是…… “可是幸村呢?”他忍不住又问,气势不失,“他是怎么想的,你能确定吗?我认为一个正常的男性,不会邀请异性单独去房间,你不要因为他看上去太温柔无害就放松警……” 松雪正色,“大家都还是未成年,思想不要老是拐到FBI警告好吗?” 柳生皱眉:“也已经十七岁了。” “比我还小几个月呢。”她喝着果汁随口道。 “……” 不要随便说男人小好吗。 柳生犹豫了一下,只是说:“你这话不要跟他讲。” “啊?这么在乎的吗?”松雪微微诧异,点了点头,“好吧,我会注意的。” 第16章 杀人网球(十六) “当然,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法,”柳生又说,“我建议等案子尘埃落定以后——” “行啦。”松雪叹了口气,打断他的话,“总之,我的感情问题能不能先放到一边?” 柳生姑且应下,看向证物袋,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网球,是现场找到的?” “没错。”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凶手落下的……证据。”他声音一凛,“可上面应该也有幸村的指纹吧?” “他有不在场证明。”松雪干巴巴地提醒。 她发现他和昨天的丸井文太一样,总是对他们部长担心过度。 “哦对。”柳生随即松了一口气。 “有你们这样的队员,幸村君真的很幸运。”松雪捧起橙汁杯,慢慢地转了一圈,喝了几口,“当然,你们有他这样的部长——” “也很幸运。”他接道。 她点点头:“你们从国中就认识到现在,可能比普通的朋友更了解彼此。如果你觉得不是他们做的,我会相信的。” “那么会是谁呢?”柳生问,“松本由子,还是后援队里其他女生?” 这就是松雪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她的思路依然是,逐一排除。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择,剩下的就是真相。 松雪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感觉,你们好像都不太了解松本同学。” “唔,我和她没有什么直接往来。”柳生解释。 “那其他人呢?”松雪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往下说。 “她和幸村君是从小认识的,他却告诉我他们很少私下往来,平常也就是两家之间的礼节性-交往。同样,丸井君也没能能提供什么信息,他对她的关注,似乎也只停留在表层。在他眼里,那是一位漂亮的、高雅的大小姐,他很有好感,仅此而已。” “呃……”他迟疑了下,将好友平时的表现回顾着思索了一遍,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 “反而是绫小路的父母跟我说了很多事,因为他们的女儿经常提到松本由子。比如,她从小和绫小路理惠争第一,从小学到高中,她们都尽可能地参加同一个社团,学生会部门……” 松雪歪了歪头,看向那个证物袋。 “这也不一定是男网的东西,对吧?” 柳生也跟着看过去,凝重地点了点头。 “甚至,有可能是绫小路自己的网球。”他缓缓道。 松雪光大侦探进行了一句话总结:难搞。 * 联系到负责本案的望月警官后——就是那天例行问话的两位警官中那位女同胞——松雪把证物交给了他们。 指纹检测结果需要一点时间,她给幸村发了个短信告知后,决定先回家。 松雪从电梯里出来,顺着门牌号一路走,616号,然后是她的618号。但她在前一间就停了下来。 大明星一般都很忙,或许不在家。她回想了一下,他上午出门时,脚步轻快,神色轻松,而且,随身没带包,口袋里最多放得下手机,钥匙,和一些零碎的随身物品…… 他肯定在家。 松雪确定以后,按下了门铃。 叮——咚。 不多时,星城空就打开了门,毫不意外地,对她露出一个足以令粉丝们陶醉的完美微笑。 作为一个当红的明星,尽管松雪对这些了解不多、也不太关心,但依然看得出来,他确实有十足的资本,五官立体深邃,轮廓分明,眉毛英挺浓黑,此时随着笑容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您好。” 松雪站在他门前,凝神望着屋里的俊美青年,踌躇着是否该进去。 但对方向她发出了邀请:“外面挺热的,我开了空调,进来吧。” 银发大明星转过身去,口吻与神态都显得若无其事。他走进开放式厨房,打开橱柜,取出了玻璃杯,礼貌地询问:“橙汁可以吗?” 松雪点点头,合上了门。 他倒了满满一杯,随后分了一半到另一个杯子里,将其中一个递给她。大概是想表达安全无毒无公害的意思吧。 “谢谢。”她接过来,因为不太渴,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又抬起头打量对方。 和上午时出门的打扮不太一样,星城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端着玻璃杯靠在料理台边,显得十分悠闲。 “想起来了吗?”他问。 “……嗯?”松雪没反应过来。 “哦,”星城换了个方式,“那么,你找我是想问什么?”她愣了一下,手心贴着冰凉的玻璃杯面,慢慢地说:“我觉得,你好像知道我是谁。” “是吗?”他飞快地挑起眉毛,笑意狡黠,“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姓名并不重要,”松雪摇了摇头,“那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就像你尽管不知道我的名字,却叫我——” “西尔。”星城空如她所愿,再次念出了这个称呼。 他浓密的睫毛忽地一眨,一双桃花眼似波光流转,笑吟吟的。 “就是这个。”松雪深吸一口气,坦荡地望着他的眼睛,毫无动摇,“为什么?” 星城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回来:“最近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 “这有关系吗?” “有,”他肯定地答道,“如果你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再和现在发生的一切对比,就会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松雪还不能理解,迟缓地摇了摇头。 她撇开目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沙发上的一本书的封面上。它像是被随手搁置在一边,又像是特意摆放在那个位置,那样的角度,正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狼人游戏》。 “所以,我是预言家?”松雪试探着问。 尽管她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超能力?魔法?还是说,她其实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虚拟游戏世界里,和未知的其他玩家进行着一场角逐? “显然。”星城回答得简明扼要,然后问,“天亮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她心里一跳,他果然知道。 这句“天亮之后”,也并不如字面意义上那么简单。狼人杀中,“天亮了”意味着,每轮游戏的开始。 松雪在醒来之前,确实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她还以为是错觉。 “我不明白。”松雪说,“预言家不是验明身份的吗?好与坏,对与错……” “好坏之分,这种简单的事情,你不是自己就能看得出来吗?”星城空又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你可是个侦探。” “啊……”她更加不解了。 话是这样没错,松雪心想。她当然有信心能靠自己的能力——当然,这过程中也需要别人的帮助——找出凶手。 但是…… “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星城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 “你就没有。”松雪回答道。 光看他们这几句对话,足以让局外人一头雾水,但她隐约感觉,自己在顺着对方的引导说下去。而她的话,星城也完全能够理解。 “嗯,因为我不是一般人呀。”他轻快地答道,笑容也愈发明媚,“或者,换句话来说,你和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而且又有各自的天赋,才会被‘神’的旨意选出来。” 松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寿终就寝,还是那场车祸实际上已经带走了她的生命?——那现在的她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把这个世界看做一场狼人杀,那我们就是有身份牌的神,而狼人藏在暗处——” 松雪下意识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这是游戏?” “不是平常玩的那种游戏,但某种意义上,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星城耸了耸肩。 “那狼人……” “已经有一个平民被狼人杀了,不是吗?”他说,“你要做的,就是把他找出来,绳之以法。” “稍等。”松雪抬起手示意,然后低下头,按住太阳穴想了一会儿。 “好像有些小说就是这么写的,”她不太确定地开口,“主角被赋予某种特别的能力,然后按照要求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到正常世界?” “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你口中的正常世界。”星城说。 “哪里正常了?”松雪忍不住皱眉,“到处都很可疑吧?” “所以,你被唤醒了,以预言家的身份去解决问题,清除狼人。”他微微一笑,“你肯定知道平行世界理论,那么就知道,这个数量太过庞大,因此,什么样的世界都可能存在。它们并非是不合理的,只是偶尔、出了那么点差错,比如,混入了狼人……” 她松开了橙汁杯,将它放回到料理台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环住双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审视地看着银发青年。 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 “那么,你又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星城空温文尔雅地答道,“你刚被唤醒,能力出了点差错,需要一点帮助……比如,前辈的引导。” “引导什么?”松雪追问。 “恢复正常。”他说。 “可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啊?”她愈发感到迷惑。 “有的,”星城不紧不慢道,“预言家每天晚上只能查一个人的身份,相对应的,你每天也只能看到一个人的‘未来’。” 松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说的未来,不就是指死亡吗……” “呃,可能是这样吧。”星城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无辜极了,“毕竟,我也不是预言家啊。” “……” 她离奇地愤怒了。 草,这种超能力有个卵用啊?! 还不是得靠她自己查案! 第17章 杀人网球(十七) “我明白了。”松雪终于冷静下来了,“神的意思是,让我们脚踏实地,不要依赖金手指,对吧?” 星城像是并没有接受到她揶揄调侃的意思,脸上的笑意反而淡去了,眼底全然是陌生的情绪。 “很乐观,”他顿了顿才说,“要是世界上真的有这个‘神’的话。” 松雪双手抱胸,皱眉思索。 没理解错的话,眼前这位自称“前辈”的星城先生和她身份相同,只不过手中的狼人游戏身份牌不一样。那么,他们应该是,同事? “星城前辈,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明星唇边抹开的笑容看上去真诚又无辜:“每个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其他人分散在各自的时间线上,又有都有各自的任务,实在帮不了太多,所以——” “要加油呀,小西尔。” * 周一中午,松雪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饭堂里,五味杂陈。 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普通中小学不开设饭堂,学生只能带便当,自家条件好的,可以准备个保温盒。可在这里…… 她不禁摇摇头。 好不容易是个有钱的私立学校,有独立承包的饭堂,能够提供性价比不错的午餐和就餐地点,这些学生偏偏要带自己的便当来学校,就连便当的水准和花色都要互相比拼一番。 原先,饭堂并没有这么冷清。再怎么说,午餐也是日本中学校园中重要的社交文化组成,关系好的成群结队,都爱来饭堂聚餐,就算是自带便当也行。 可现在,绫小路死在了学校里。案子还未告破,所有人都变得紧张兮兮的,除了上课教室和必须参加的社团活动,谁也不肯多走一步。 比如他们后面那栋实验室,平常就阴森森的,是理科学霸们的地盘,现在更是无人问津,连老师去检查,都要两人成队,生怕哪个角落里冲出来一个持刀凶手。 至于案发地点的活动楼,早已被警戒线围起来。所有室内社团都搬了出来,被学生会安排在南边阳光更好的空教室,作为临时的活动地点。 学生都跑了,这倒是方便了松雪光将这些地方都摸了一遍。有幸村的关系在,她很轻松就从负责老师手中拿到了保管的备份钥匙。 转了几圈,没什么新的发现。 她仍然在思索,余光里人影一晃。 接着,有个人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她的对面,将白色的餐盘搁在边上。 “哈啰——” 松雪一抬头,一个粉红泡泡噗地在眼前炸开。她愣了下,定睛一看,原来是丸井文太。 “现在还敢一个人到处晃的,好像也就你了。”他不急着开动,筷子还摆在盘子边,双手交叉压在桌边,一边嚼着泡泡糖,歪着头,扬起一边的眉毛。 “莫非,你是想要引蛇出洞?” 松雪没回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丸井在她看不出端倪的眼神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夸张地一吐舌头:“不是吧,你还在计较之前的事啊?” 她摇摇头:“指纹结果验出来了。昨晚我就收到了望月警官的通知。” 红发少年的脸上轻快的笑容立刻沉淀下来。他迅速地端正了姿态,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也变了个样:“怎么样?” “跟我猜的差不多,除了幸村君,只有绫小路自己的指纹是清晰的。”松雪叹息,“她那天可能也去过女子网球部,运动服里随身带着网球一点也不奇怪。” 丸井无意义地“啊”了一声,吐出一个泡泡,很快又破了。 他微微皱眉,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拿出包装纸将泡泡糖吐掉,卷起来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这么说,又要重新调查了?” 松雪又摇头:“我还没调查完呢,怎么能说重新?只不过是要调整一下方向而已。” “那也很难……”丸井欲言又止,“你今天,没遇到什么吧?” “哦,我本来就一个人吃饭,没什么影响。”她镇定地答道,“放心吧,如果其他人真的以为是我,他们只会更怕我。” 他听了觉得也有道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都是一群胆小鬼,什么都问不出来。” “多谢。”松雪说。 “……啊?”丸井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接着,他又笑了,“可是,没什么用啊。” “不用那么着急,我还是有想法的。”她望着他,若有所思,“你刚才,给了我一点启发……” “什么?”他追问。 “还没确定之前,我还需要好好想一想。”松雪答道。 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顿时感到很无趣,只能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午餐上。 两个人都一语不发,只听到筷子偶尔擦碰到餐盘的轻微撞击。 终于还是丸井按捺不住,一口气喝完汤,率先放下了筷子,下定决心地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由子?” …… “我觉得我们不用这么鬼祟。”松雪张望着走廊四周,再看回自己身前。 红发少年小心翼翼地靠在墙后,从窗户缝隙里往里打量,她忍不住提醒:“我们又不是来寻仇的,至于吗?” “嘘——”丸井竖起一根食指抵在下唇,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不懂。他比了个手势,往里指了指,松雪也跟着望进去。 这是一间音乐教室里,窈窕的身影坐在钢琴前。 午后的阳光照在松本由子身上,对着走廊的侧脸被明媚的柔光裹挟,一头秀发也被染上一层金色。 这一刻,松雪不禁想起了幸村,她下意识地把两人放到一起想象了一下…… 其实,还挺配的。 在自己出现前,也许就像丸井所说的,一切都好好的? 松本翻动着琴谱,不多时,悠扬的乐音传出教室,在走廊间回荡。 蓝色多瑙河,松雪看向丸井,他点点头,用眼神示意继续等。 “在这里?” “当然不是,你等一下……”他站直身,看了一圈,然后果断拉起她的手,走过教室后门,进了隔壁。 这个房间明显是储物室,虽然比音乐教室更为宽敞,但几乎没有使用痕迹。 看得出来,离上一次学生来清扫也已经隔了一段时间。地面上积了一层薄灰,乐器与其他教学用品都被白布盖住,一眼望过去,地上全是隐隐绰绰的黑影。 “平常这里都不上锁的吗?” “嗯,为了方便学生练琴,这边都不上锁的,不过大家一般都自备乐器,很少人来使用。”丸井解释,“而且走廊外面就有监控,不会有人专门来偷东西的啦。” “那我们这是?” 松雪站在钢琴架边,左看看右看看,向他挑了挑眉毛。 “里面还有一间。”丸井拨开前面的帘子,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扇门,“是工具间,连接两个教室。” 那么隔壁教室不就是——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快步跟上,在昏暗的光线中,小心地避开沾满灰尘的扫帚和拖把。 丸井用手机灯光照亮前面,拨开一堆扫把柄,按住了墙上的另一扇门,一边回头给她比噤声的手势,一边缓缓拧开。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钢琴的声音更加清晰,经过空教室的放大后,他们这边的细微动静完全被掩盖住了。 工具间的门本来又隐藏在角落的门帘下,他们从门里出来,正好,被斜放的讲桌挡住身形。 松雪还是不明其意,戳了戳他的后背。 丸井回头,浅紫的眼睛被窗外的阳光照得发亮。他用口型说:静观其变。 松雪默默地拿出手机,晃了晃。 丸井愣了下,明白过来,也拿出手机,查看她发来的简讯:她怎么也一个人在? ——并不是一个人。 丸井回复:松本由子走到哪里都有一群跟随者。 松雪问:那,人呢? 他放下手机,拇指往窗户勾起:喏。 松雪望向窗外,他们刚才离开的走廊上,透过教室的窗帘,依稀能看见一点黑影晃动。喔,来得还挺快,正好和他们擦肩而过。 她收回目光,给了丸井一个满含笑意的眼神:你很熟练嘛。 他表情微微一僵,随即满不在乎道,这叫善于观察。 “做得好,华生。”松雪说。 “……嘘!” 不多时,教室的后门也被轻轻推开,川原爱理端着两杯奶茶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小城弥耶给她关上门,两人走到课桌前排就坐下了。 桌上还摆着她们的书包和摊开的书本,显然是去而复返。 蓝色多瑙河弹完之后,川原便殷勤地把奶茶拿过去。 “麻烦你们了,”松本由子接过来喝了一口,“这个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川原笑了笑:“嗯,现在小卖部都没什么人去,兼职生都很苦恼,想办法开发新口味呢。” 松本神色微微一暗,因为沉浸在音乐中而浮起的笑意都淡了下来:“大家都辛苦了。” “由子——”川原小声说。 “没事了,你不是还要去老师那里拿作业吗?先去吧,不用等我了,我想安静一会儿。” “一个人?!”川原睁大眼睛,明显很不赞同,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回头寻求小城的意见。 小城也摇了摇头,两个人只能收拾了书包,又轻手轻脚地从后门离开了。 松本没有继续弹下一首,把琴谱翻了几页后,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不是说了,不要再跟着我了吗?”她平静地开口,然后从钢琴凳上站起,转向门口。 黑影晃了晃,飞快地溜了,走廊里都是男生们慌张逃窜的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还坚强地留了下来,从门边上站出来,吞吞吐吐地说:“由子,大家只是关心你……” “怕我出事?” 松雪和丸井藏在讲桌后,背对着她,无法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但能听出来,她的声音冷淡许多,没有往日里那么客气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在场,在剩下那个忠实的追随者面前,松本由子终于放弃了那副完美的仪态,语气疲惫,又有些不耐烦,说出口的话也更直接了当。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第18章 杀人网球(十八)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优雅的校园公主露出这副神态。就连丸井也有些惊讶,无意识地抓紧了手机,若有所思。 是压力太大了吗? “如果由子小姐也——” “外面不是有监控吗?”松本淡淡道,“我在这里很安全。” 对方失语。 “况且,我说了,我想安静地待一会儿,拜托你了。”她的声音又缓和了一些,正在恢复平常的状态。 “好、好的,对不起,打扰你了……” 最后一个男生也被松本由子赶跑后,她终于舒了口气,走上前去把教室门关上,又安静地走回来,坐在琴凳上,望着摊开的琴谱发呆。 这可能是松本大小姐难得一次的任性时间,再也没有人过来打扰她。 走吧。丸井给了松雪一个眼神。 他们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两人又悄悄地原路返回,来到走廊外。 松雪顺势查看了走廊两边的摄像头,红光亮着,属于正常运作,从镜头角度来看,覆盖得也很全面。 确实没什么问题——脑子正常的凶手都不会挑在这种地点下手。 丸井点头表示认可,却仍然有点不解:“但是,她未免也太自信了吧?我还以为,大多数人都会比较怕死呢。” “这也不能说自信吧?” “侦探小说不都是这样的吗,发生凶杀案以后仍然不当回事的人,总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哦,松本同学可能不是侦探推理作品的读者。”松雪回答。 “是吗?”他干巴巴地笑了下,话音一顿又说,“不过,我觉得至少凶手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所以……应该不是她吧?” 松雪若有所思地看过去:“你现在又是出于什么心情希望她不是凶手的呢?” “当然是希望,本天才的眼光不能那么差。”丸井不无沉痛地说道。 “但愿吧。”她说。 琴声始终没有响起,整个楼层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丸井只知道松本由子有练琴的习惯,对于其他的事情却了解得不那么清楚。而今天来看,她明显心情不好,说不准会提前结束,但也可能打定主意要坐到天荒地老。 他们只能干等。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楼梯扶手上晃着腿,偶尔看一下时间,然后继续摆弄手机。 松雪没他那么豪放,坐在楼梯台阶上,拿出了那本随处可见的畅销书《狼人游戏》。 “哦,这个啊。”丸井瞥了一眼封面,“你也是书迷?” 松雪摇摇头:“看看再说。” 只是看在那么多人推崇备至的份上,她决定买来观摩一番,现在还下不了结论。 “那你可要小心了。”他突然咧嘴一笑,有些狡黠地眨了下眼睛,“评价不好的话,可千万别随便说。” “哦,粉丝这么多的吗?” “是挺可怕的。”丸井说得认真,“一般来说吧,出版社推出这种天才美少女作家的名头,一般都是为了吸引宅男粉,但是,秋名白夜的女粉也很多……很奇怪吧?” 松雪翻开书页,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没有照片和真实信息,谁知道背后作者是美少女还是美少年,是老是少,说不定还是个人工智能呢。” 她开始往下看。 ——“天亮了,请睁眼。” …… 松雪一愣,突然合上书。 丸井刚刚将目光转回到自己的手机上不久,又被她的动静打断了,讶异地抬高眉毛:“看得这么快?” 她答道:“一目十行是每个侦探必备的能力之一。” “呃,”他抓了抓头发,“然后呢?” “主角是个预言家,开头就死了。” “……”丸井也愣了愣,说,“主角开头死了,那之后怎么发展?” 松雪托腮:“准确地说,第一晚是平安夜,她被守卫救了,或者被女巫救了。” “那不是很危险?”丸井一看就是玩过狼人杀的,兴冲冲地说,“第一晚就没死,狼人肯定知道她身份不简单呀。” 松雪叹了口气:“预言家永远是被集火的对象,岂止是‘很危险’。” 丸井还是不太明白,但她没打算继续发表读后感,匆匆把看到一半的小说塞回书包里,又站了起来。 他回过头去,发现松本由子正从音乐教室里开门出来,也连忙从扶手上滑了下来,喊了一声:“由子!” 褐发少女回头一望,微微惊讶:“文太君?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在等你,没打扰到你吧?”丸井语气轻快,竖起食指和中指,朝她晃了晃。 松本的情绪早已经稳定下来,和颜悦色地摇摇头:“原来是特意来找我的吗,今天有点不顺利,让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松雪同学。” 她主动提出请他们喝饮料,是学校外边一家很受欢迎的咖啡厅。 上一次经过的时候,松雪注意到丸井盯着那家店的招牌冰激凌充满兴趣,可这一回,他只是停在原地,并没有立刻跟上来,看了看松本,又看了看她,面露踌躇。 “你不来吗?”松雪问。 “我觉得,呃,”他干咳,“如果你们女生之间想单独聊天的话……我就不去了。” 松本眼中闪过几分讶异,随即莞尔笑道:“我没什么关系,松雪同学呢?” 松雪并不觉得这是需要商量的事情,正想说无所谓,但她转念一想,很快有了主意:“那正好,丸井君,你去帮我个忙吧。” “什么?”丸井反应很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扬起手机晃了晃,然后转身看向松本:“那就麻烦由子小姐了。” 丸井一怔,拿起手机,点开了电子邮箱,随即陷入沉思。 或许是没想到丸井文太被这么轻易地打发掉了,对她而言,这还是头一回,松本有些措手不及,茫然片刻。 但很快,她又笑着说:“不必这么客气。” …… “是为了绫小路理惠的事情,对么。” 松本由子点了一杯黑咖啡,什么也没加,任由牛奶与放糖放在手边,看也没多看一眼,端起来抿了一口,眉毛都没皱一下。 松雪对自己可没这么苛刻,她感谢了对方的好意后,不慌不忙往自己的巧克力球上倒上糖浆,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不舒服的时候,甜食才是更好的消遣。” 松本放下咖啡杯,与她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眼神依然温温柔柔的,好像在说,身不由己。 “之前文太君对你有些怨言,”她转而提起当日食堂的小插曲,“如果是因为我的话,很抱歉。” “一点误会而已。”松雪笑了笑,答道,“他只是太关心幸村部长了。” “哦,是因为精市吗?”松本顿了顿,还未收回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咖啡杯口,垂着眼睫,看不清神情。 松雪留意到她这时的称呼又变得亲昵了一些。 “他们网球部正选们的关系确实很好。”她说。 “是啊。”松本轻叹着,“令人羡慕呢,如果我也……” “你和川原他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么?”松雪径直问道。 “我们当然是朋友。”她温和地说,“但是,朋友与朋友,也是很不一样的。” “男生与女生之间的友情本来就不一样,”松雪轻快地说,“至少,你们的关系更亲密,她们也无条件地信赖你,服从你,不是很好吗?” 松本没有回答,她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但因为几乎被咖啡杯挡住,并不明显。 “这样的朋友……”她喃喃道,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过了会儿,她似乎缓过神来,往咖啡杯倒了一点牛奶,拿起勺子缓缓搅动,思绪也随着牛奶一般打散了,混入深褐色的液体里。 “我和你不一样,”松本的语气也变得和缓,但也更加坚定,“松雪同学,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改变就能做到的。比如,我从来不想和绫小路理惠闹得那么僵,但我也不想输给她,所以我愿意和她争……” 一旦有了开头,说下去就变得容易多了。 松雪安安静静地,听着松本讲述了她们的往事。只有提到幸村的时候,她的表情才变得有一点不太自然,但并没有动摇多少。 “我们都很羡慕你,松雪同学……幸村君从来没有对别的女生抱有这样的好感,但这是另外一回事。”她恳请地望着她。 “请你一定要找出凶手,证明我们都是无辜的。” 松雪没有马上回答。她对上松本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你更想找出凶手呢,还是想单纯摆脱嫌疑?” “什么意思?”她有些不解,“这不是一样的吗?” “我是说,就算你不是凶手,但也许要背负……”她缓缓道,“绫小路理惠死亡的一部分责任呢?” 第19章 杀人网球(十九) 下一秒,松本由子就变了脸色:“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松雪低头,把勺子上的巧克力酱含进去,抬起一双波澜不惊的绿眼睛,让她猜不出半点心思。 褐发少女琢磨不定,捏紧了咖啡杯,胸口起伏几下,逐渐趋于平静。 “你是在指责我吗?”她叹息着抬眼,再次对上松雪的注视,眉毛微微拧着,显示出几分挣扎,“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松本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迷茫,也令松雪暗暗叹了口气。 “做得对不对,别人无法评价,但至少自己会清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她心平气和地说道,“而我只能建议——只是一个建议,回头看看你身后的那些人,好好想一想。” “他们……”她手一抖,勺子脱手落下,磕在了咖啡杯上。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给人留下希望。”松雪说,“你觉得礼貌,涵养,但在舔狗眼里——抱歉,这个词说得难听了一点——可能就是欲擒故纵的暗示了。” 松本没有回应,轻咬住下唇,脸色十分苍白。 她注视着松雪起身告别,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咖啡厅,她眼前的那杯黑咖啡再也没有碰过。 …… 幸好丸井文太不在场,松雪一口气说完之后,不由暗暗庆幸。 不然,他一定会以为自己那句“舔狗”是在骂他吧。要是吵起来,那可就跑题太远,拐不回来了。 不过—— 她微微惆怅地想,自己之前在他们眼里,不也一样吗?说到底,舔狗是不分国界,不分性别的。 她专门跟松本由子提醒这个,也未必有用。 女神也好,男神也好,怎么能理解舔狗的心情呢…… 松雪沿着路拐回学校,看了一眼时间。 她不确定幸村还在不在学校,给他发了个简讯询问,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我在美术室。” 美术室在学校南边的教学楼,白天阳光很好,这种时期,就会给人一种额外的安全感。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沉,透过玻璃窗在教室里打下橙红的色彩,温柔又静谧。 松雪推开拉门,正面映入眼中的,是一副临摹的向日葵。特别大的一幅画,斜放在储物柜边,被晕染了一层深红色。 旁边一排过去,大多都是水彩画,幸村站在画架旁,正审视着画纸上的作品。 “天快黑了。”她说。 幸村放下画笔,回眸一笑:“狼人的活动时间到了,对么?” “……啊。”松雪眨了眨眼睛。 幸村解释:“就是那本最近很火的,狼人杀题材的小说,你刚才说的话,正好让我想到了。” 她犹豫地点点头:“其实,我也正在想这件事。” 幸村留意到她神色有异,但没有直接问出口,颔首示意道:“过来看看?” 松雪走过去,站在他身旁,看向这副未完成的画作。 “自画像吗?” 幸村错愕,笑意凄惨地消失在唇边:“我画得这么像男人吗?” “……” 这个嘛,松雪想道,很多画手太太都避免不了的毛病,比如画女硬说男,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她干咳:“哦没什么,我不懂绘画,完全是看短发认的。” 幸村:“其实没有那么短。” 松雪又说:“现在流行的美少年都喜欢留这种长度的短发啊?” “……” 幸村犹豫了两秒钟,最终放弃跟她交流绘画的话题,有些沮丧地看着画纸,那副说不清滋味的神情被夕阳余晖照着,显得十分落寞。 “其实挺好看的。”松雪亡羊补牢,匆匆说道。 她这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画中的人男女且不论,好不好看这一点,她还是有分辨能力的。 幸村闻言,笑意依然发苦。 “你知道吗,创作是一种很痛苦的过程。”他叹息着说,“创作者会不断地徘徊在两个阶段之间——我一定会画出绝世佳作——画得好烂,撕了吧。” 松雪看到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抚摸着纸张边缘,顿时警觉,飞快地抬起手按在上面,压住了他的手背,免得他坚定不移地走向第二阶段的极端,随手就把它撕了。 “是这样的,”她端正了态度说,“写小说也是一样的心情,我常常坚信自己就是明日冉冉升起的紫微星,等写完一看,又会觉得这是什么垃圾……” 松雪说到这里,也想起了伤心事,声音沉痛:“没错,自己的腿肉总是难以下咽,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糟心。” “……是吧。” 幸村有些被触动,想要收回手,但是发现挪不开,目光落下去,不由微微一笑。 松雪一看,连忙收回手:“诶,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什么事?”他若有所思地按住自己的手腕揉了揉。 松雪按住太阳穴:“想起来了,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说一下……舔狗的问题。” “嗯?” 眼看着天色将暗,幸村把颜料盘收拾好,拎起书包和她一同走出美术室。 “成为受欢迎的人,本来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情,对吧?”松雪问。 幸村隐约觉得她意有所指,思考了一会儿才答道:“有人喜欢自己,当然很好。” “但如果这份喜欢超出了控制,就会成为一种困扰。”她望着他完美如玉的侧颜,微微一哂,“你之前说的困扰,我想,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他没有否认,目光凝在了半空中的某一点,隐隐有所挣扎。 “如果我承认,会不会让人觉得很恬不知耻?” “我说过,”松雪很认真道,“能让人喜欢,说明是个很优秀的人。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谢?” 她继续说:“幸村君,你先别过分在意这个,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想说的是——” 松雪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身后教学楼。从远处望过去,紧锁的门窗之后黑影重重,又因为命案增添的气氛,更显得阴森可怖。 “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抓住凶手?” 她轻快地笑着,又转过来,没有错过幸村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没有哪个热血的年轻人愿意拒绝这么刺激的提议。 即便是幸村精市,也才十七岁,正值青春年华,不能幸免。 他略一思索,径直问:“要怎么做?” “但是,”松雪这时候才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起来,“也很危险。幸村君,怕不怕以身涉险?” 这是丸井文太给她的灵感。 她思考了一下午,还是决定大胆出击。 也许交给警方继续调查,总有一天能够水落石出,但松雪已经不想等下去了。 这个校园必须尽快恢复正常——她与幸村对视着,确认了彼此共同的信念。 “如果你说危险,”少年淡淡开口,声音温和却又坚决,“那我更不能错过了。” “不是一般的危险,”松雪跟他强调,“和你们打网球不小心失手打出脑震荡——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喔?” “我明白的。”幸村脸上浮现起些微笑意,一双褐色的眼眸被暖色调的夕阳照得明亮,灼灼似有烫度,“但不管怎么说,当初是我让你陷进来的。于情于理,我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去直面凶手,你说呢?” “——不要叫我小光。”她警觉地说。 “好。”他又笑了。 “想好要怎么做了吗?”幸村又问。 松雪故作轻松地点点头:“不太容易,要找个机会。” “你确定……那个凶手一定会上钩吗?” “会的。”她说,“还记得我看到的‘预言’吗?幸村君,那把刀原本是插在你胸口的。” 那天病房里,“死者”有很多,但和绫小路的死最接近的,只有一个人。 “也就是说,我认为,”松雪沉思着抬起眼睛,郑重地望着对方,“你才是凶手最初的目标。” “……所以,”幸村冷静得令人敬佩,“我一开始的预感没有错。而且比我想象得更可怕——他可能从一开始就预谋了杀人?” “正因为恶意是围绕着你产生的,所以才能够那么快察觉到吧。”松雪说,“也幸好是你,幸村君。” 身处其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若是一念之差…… 她微微吸了口气,不敢想象,眼前这个仿佛油画里走出来的俊美少年,可能就会面无血色地倒在地上,失血而亡。 “不要紧的。”幸村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假想。 他伸出手,像案发的那天下午一样,用力地握紧了松雪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 “让我们去揭发狼人的真面目吧。” 第20章 杀人网球(二十) 机会,不仅是靠等到的,还要去主动创造。 很冒险,但松雪觉得,值得一试。 “你会这么说,肯定已经有确切的怀疑对象了吧?” 幸村恰在此时提起,她正打算简单说一下自己的计划,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抱歉。”松雪匆匆打了个“稍等”的手势,拿起手机走到路旁,按下了接听键。 幸村便也停下来,静静地等她。 “喂,是我!”轻快如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那松雪一听就知道是丸井文太。 为了方便和松本由子“私聊”,她特地拜托他帮自己跑一趟东京,听他这副语气,应该是进展不错了吧。 除此之外,她其实还是有私心的。把丸井调开,其他正选也不在场,她才敢和幸村提出“以身试险”的想法。 不然,以他们对幸村的关心程度,怕是她才说了一半,就被这群少年直接掐断苗头了。 “怎么样?”松雪问。 “我跟你说啊——”丸井还没来得及回答,含糊地喂喂了几声,似乎是被人抢走了手机,引发了一阵骚乱,所有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 三五秒钟后,手机终于落到了某个人的手里,嘈杂的声音消失了。 “喂,松雪小姐吗?”对面换成了忍足彬彬有礼的声音,“抱歉,刚才出了点……呃,应该说,是意外吧。” “你们那里也出事了?”松雪眉头一跳。 那可就完全超乎她的预料了。如果冰帝也扯上关系,恐怕她得推翻所有猜想,从头再来过了。 “哦不是,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别紧张。”忍足干咳着,笑声隐约有些微妙,“丸井同学在我们队里有个狂热粉丝,有点、嗯,请理解一下,看到偶像比较激动嘛……他正在被迹部教训呢。” “没事就好,请继续吧。”她松了一口气,镇定下来,“你们查到了什么?” “首先,车祸肯定是人为的。”忍足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横滨的警察今天中午接到报案,在一个旧仓库外发现了当日失窃的车辆,牌照扔在车尾箱——” “这我知道,当然是人为的。”松雪差一点没忍住,猜都能猜到的东西,还需要专门去调查吗? 她微微一叹,控制住心情,尽量耐心地问:“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忍足尴尬地“呃”了一声:“我知道你的心情很急切,但实际上,现在离重新立案只过了两天多,肇事车辆也才刚找到……” “才两天吗?” 松雪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机屏幕放下来,看了一眼时间显示。 从周五晚和迹部他们分开,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恍惚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事实上,只过去一个周末,今天才周一。 绫小路是上周四遇害的,现在连葬礼都还没办。说不准,他们还来得及去参加过几日的头七法事呢。 她想到这里,不由苦笑。 “你还好吗?”忍足敏锐地听出对面声音的变化,关切地问。 他的音色偏低沉,是那种微微沙哑的磁性声音。松雪一下子觉得耳朵都有些软,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嗯,我在。” 忍足接下来又说了很多。 关于肇事司机的行踪线索,被窃车辆的来源,以及具体失踪时间等等,信息很详细。同时也反映出来,凶手很狡猾,痕迹虽多,但要想追踪到具体身份,就没那么容易了。 松雪其实没有很专注地听他说这些,微微地走了神。 当忍足说到——“迹部打算再过去看看”的时候,她才把注意力放回到手机上。 “咦,没关系吗?你们网球部应该也有训练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如果不解决这个事情的话,总觉得心里静不下来,不是吗?”忍足说,“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 …… 挂了电话,松雪怔怔地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收起来。 她想,这样也好。 但牵涉到的人员越多,风险或许也会越大。她得更仔细、小心地设计一下剧本才行。 想到这里,松雪回过头看向路边。幸村并没有留在原地,她只看到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流。 他当然不会不告而别。 再往远处,有一家便利店,在等她打完电话的时间里,幸村应该是去买东西了。 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并没有刻意掩饰。 松雪猛地回头,看到了川原爱理。 她将将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双手抱胸,脸上的敌意一如既往,并未减去多少:“你找由子姐做什么?” “你一直跟着?”松雪不答反问,似笑非笑,“如果松本同学知道了,大概不会很高兴吧。” 松本由子的脾气确实很好。但是,越柔软的表面,就有越强硬的内里态度。 这一点,她身边的密友不会不清楚。 川原的眉毛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并没有退缩:“你以为我会怕这种威胁吗?” 两人隔着一米半的距离,松雪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她。 川原爱理的长相并不出众,几乎是最传统的绿叶类型,平常陪衬在校园公主的身边,完全被遮盖了风采。再加上,每次遇见松雪的时候,她都没摆出什么好脸色,尽管妆容精致,画得细长的眉毛令人印象深刻…… 恐怕也很少有人会认真地打量她的脸蛋,更不用说是她本人期望得到关注的心仪对象了。 “恐吓信是你写的吧?” 松雪毫无征兆的一句话,让对方瞬时间睁大了眼睛。 “你在说什么?” “我和幸村精市交往的第二天,消息就莫名传遍了整个学校。下午放学前,我就在储物柜里收到了这么一封信——”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叙述着,一边从书包里翻出化学课本,抽出一张信封,一抖,展示给川原看:“血红的,涂得挺吓人的。” 川原爱理一声不吭,脸绷得很紧,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幸好我有保存的习惯,才留下了这封信。”松雪笑了笑说,“你也许觉得无关紧要,我也是这么想的。看到这里了吗,‘离开’的下划线,这个不是红颜料,是指甲油的痕迹,我最近打过交道的人中,只有你爱涂指甲。” 她眉毛挑得很高,声音也变得尖锐许多:“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呢?”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我不需要证明什么,你承认与否,都不重要。我只想告诉你们,我知道真相是什么。” 妄图在侦探面前耍花招,真以为能骗得了大家吗? 这种无聊的把戏,松雪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讲。她也不打算花太多时间跟川原纠缠无意义的小事,还是早点料理了。 “再说说你们后援队的钥匙,另外两把姑且不谈,由松本由子保管的钥匙,你应该是最容易拿到的。你们内部人员进出方便,可比我一个无关者找机会潜入要容易得多。 “关于这件事,松本同学真的完全不知情吗?她肯定不屑于做这种事情,但你觉得她会不会猜到是谁做的?” 川原的脸色终于绷不住,咬住嘴唇,一片发白。 她并不畏惧指控,也不怕承担后果,但松雪提到松本由子,却让她慌了。 “你要是敢——”她猛地跨了一步,色厉内荏地提高声音,“松雪,我们走着瞧!” 松雪后退的同时,被川原用力地推了一把。 她避开了力道,化解了大部分力量,只是往后踉跄了几步,扶着墙站稳,一抬头便看到对方飞快地转身,马尾辫在空中利落地甩向一侧。 ……川原爱理跑了。 跟班当久了,对追随的对象产生的敬畏感,似乎也深深地刻入到习惯之中。 辩证地来说,靠山既是一种保护,也可以成为一道阴影,永远地压在他们的心头。 既然选择了抱团,当别人的小跟班……这也是难以避免的呀。 松雪波澜不惊地整理着袖子,心想自己大概能摆脱她一段时间了。 “松雪……”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她回头看去,幸村就站在不远处,微微担忧地望着自己。他手里拿着两杯饮料,慢慢走上前来。 “没事,我只是提前预演一下。”松雪宽慰地说,语气十分轻松。 “什么预演?” “是引蛇出洞的一部分。”她敛起笑意,很郑重地说道。 幸村的脸上仍然带着探究的意味,但他没再追问,将其中一个纸杯递过来。松雪接过来捧在手里,隔着纸杯还有些发烫。 “热的呀?”她遗憾地望着吸管口,“我不爱喝热的。奶茶要冷的才好喝。” 说完了,松雪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买来请自己喝的。而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前任)男女朋友,她也没什么挑剔的立场。 太尴尬了。 松雪匆匆补了一句:“啊我就随便说说,幸村君买的怎样都好。” 幸村握着自己手中的那杯拿铁咖啡,只是微微一笑:“我记得,上个月你好像就是这个时候……” 松雪刚咬住吸管,震惊地抬起了头。 这你都知道? 他眨了眨眼睛:“‘注意观察,华生’——不是吗?” 第21章 杀人网球(二十一) 这一次是五个人的讨论会。 当然,按照国际惯例,桦地崇弘同学依旧不算在“讨论”对象内。他只是一个沉默的听众,一个忠实的履行者。 而立海这边,松雪出于各种考虑,并没有打算让幸村的那几个队员参与计划,哪怕是知根知底的柳生,她也觉得不是很放心。 关心则乱,幸村自然深有体会。对此他表示,全权接受。 “……大致剧本是这样,都听明白了吧?”松雪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签字笔转了个圈,在她的笔记本上点了点。 好久没写东西,她全然没有手感,写了一行又划掉一行,整张纸面上字迹潦草混乱,但所幸现在只需要一个脚本,至于具体的细节—— “剩下的就靠你们自由发挥了。懂我的意思吧?”她眨了眨眼睛。 “唔。”忍足沉吟,看着松雪从本子上撕下这一页,迟疑了一下,问幸村:“不需要跟你的队友们商量一下吗?” 幸村没有马上回答,拿起撕下的纸张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面露微笑:“我想,不知情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不会突然冲出来坏事就行。”迹部不咸不淡地说。 “放心,”他温声答道,语气里充满了对部员们的信心,“他们应该还没有笨到看不懂我眼色。” 忍足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过,”幸村说到这里,无端叹了口气,捏着纸张边缘抬起来,略带纠结地看了一眼,“我觉得这个剧本有点——” “有点造作是吗?”松雪挠了挠脸颊。 “不是这个意思。”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定了定神才道,“就是我那天跟你说过的,有时候好像身不由己……” 幸村的目光仿佛在某一处凝结,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点头确认:“感觉是同一个剧本。” 迹部和忍足都看了过来。 松雪面不改色,拖着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一点:“套路小说嘛,都是这样的。” 迹部嘴角抽了抽,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好是这样。” “就看你们两位的演技是否在线了,我会好好配合的。”忍足对自己在剧本里的背景板一角非常满意,抬起头看向自家部长,又看了看幸村,眼神十分诚恳。 “自由发挥是吧。”迹部瞥了松雪一眼,“没有具体要求?” “只要自然就行了,”她也是第一回 做这种计划,并不能有十足的把握,干咳一声,“要引蛇出洞,就不能引起凶手的怀疑。除此之外,不管做什么,只要结果不变就行。” 金发少年懒洋洋地勾唇一笑,打了个响指:“那就好好欣赏本大爷华丽的演技吧!” 这么夸张吗,不用吧? 松雪不由怔了怔,迟疑地看向另一边。 幸村也终于下定决心地站起身,眸光沉淀如深潭:“如果能彻底了结的话——” * 也许是昨晚睡得少,松雪从生物教室里出来,耐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隔壁616的房客自周日晚“开诚布公”后再不见踪影,从阳台窗口望去也是一片漆黑,以至于她睡觉时思绪纷杂不停,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绫小路从楼梯跌下来的画面,一会儿又变成了星城空神秘兮兮的狡黠笑容。 烦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松雪叹了口气,决定去买杯咖啡,一转身,差点和人撞个正着。 “抱歉。”来人飞快地向后退让,抬头看清是她后,又抿起了嘴唇,露出冷冰冰的眼神。 她们先前并没有见过。 但在命案后,她查看过后援队的成员资料,也包括了每个人的照片。 “喔,水岛同学,”松雪毫不介意地朝她微微一笑,抛出一个令她毫无防备的问题,“你的咖啡是在哪儿买的?” 水岛静一愣,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纸杯上,皱起眉头,不快地答道:“在饭堂。” “多谢。” 松雪仿佛对她的态度完全不放在心上,随意地摆了摆手,匆匆跑下楼。 水岛的思绪因为撞见她而被打乱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也快步走向走廊的另一头。 全国大赛开幕式在即,而绫小路的事情让整个后援会的活动都陷入僵局,他们今年的应援活动是否还要继续……关于这个问题,松本由子作为负责人,打算找几个分队长一起商量,再做决定。 但就在十分钟前,松本给她们几个人都发了简讯,推迟了开会时间,理由是临时有事。 临时有事? 隔壁班的风波就在走廊的另一头,很快向全年级传开了。不出片刻,所有人都知道幸村在F班门口拦住了松本由子,要找她单独谈话。 作为学校中的风云人物,幸村精市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关注着。 毫不夸张地说,他的表态几乎就代表了未来所有人的风向——绫小路的死还在调查中,他突然郑重其事地要求和松本由子谈话,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这位温柔动人的校园公主撕开了面具后,还有另一幅面孔? 耳边学生们的碎碎私语还未散去,水岛加快了脚步,小跑上楼梯,再一转弯,就到了音乐教室门前。 是幸村专程要求来这里的吗?她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远远望去,教室窗户里透出的人影投在走廊上,正是幸村和松本两人。 水岛放轻动作,悄声无息地靠近了教室门口。 “——是这样吗?” 是幸村的声音。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含蓄,但此时此刻,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严肃、冷淡。只要他想,当他拿出网球场上那位“神之子”的气势时,平日里那个温柔的外表就像是假面一般褪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松本由子头一回遭到他如此直截了当、毫不留情的质问,又被那锐利的眼神直直望着,脸上的完美笑容也终于绷不住,正在趋于崩溃。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抬起双手按住耳畔,仿佛感到痛苦地蹙起眉毛,面色苍白,透露出莲花般的脆弱。那一向沉稳的声音因为颤抖也变得虚软。 半晌,松本说:“我以为,你会一直相信我的,精市。” “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幸村淡淡道,“我以前确实相信你,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可你又做了什么呢?” “我——”她后退了一步,咬住嘴唇,仍然强撑,“那不是我想做的,弥耶在那之后才敢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松雪也不会相信我的,她若是知道,只会去找你诉苦,而我……” “她不会。”幸村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松本惊讶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她明明就那么做过。她当着整个网球部,后援会的面,指责我居心叵测,虚伪做作——精市,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幸村回想起一个月前的混乱,也不禁叹息。 他摇了摇头:“那是之前。” “所以,你分手之后,又后悔了是吗?”她愣了一会儿,蓦地勾起唇角,古怪地笑了笑,“你们男人都这样,对死心塌地的人不屑一顾,等到她放弃了你,想要转投向别人怀抱的时候,反倒被吸引了,这算什么?” 投向别人的怀抱? 这是什么,在说松雪吗? 水岛静在门外露出错愕的表情,突然听到一声干咳,猛地直起身,战栗着回头,便看到冰帝网球部部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身后跟着高大沉默的桦地,面无表情地挡在阳光前,将阴影投在了他们身上。 而她认识的,一向跟在松本身边飞扬跋扈的川原爱理一脸僵硬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被“请”过来的,小城弥耶则站在她身旁,静静握着她的手。 再远处,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探头张望。 水岛张了张嘴。 ——这是要做什么? 而此时,迹部心里也在激昂地批判幸村。 还说什么为难,这不演得很投入嘛,还引出了松本的话——什么“别人的怀抱”?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松雪光的剧本里有这一幕吗?她不是只说了要激怒松本由子么? 没有。显然,需要他们继续放飞自我,硬着头皮演下去。 想到这里,迹部就忍不住扯起嘴角,对着水岛静冷冷地一笑。 “无关人员可以让一让么?” “……我们都是后援会的。”水岛静望着两位队友,不太情愿地说了出来。 “那你就留着吧,”迹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从她身旁径直走过,大喇喇地推开了音乐教室的大门。 门内,松本由子惊诧地抬起头,精致的脸蛋上妆容微花,眼角盛着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她的目光越过迹部,看向了川原两人,一下子跌坐在钢琴凳上,掩住了脸。 “真的不是我……” 幸村淡漠地站在一旁,仿佛半点情谊也不剩下,任由她艰难地抽噎。 “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一起说说吧。”他的目光依次从小城弥耶、川原爱理的脸上滑过,又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后方的水岛静。 “比如,后援会保管箱的钥匙究竟是谁偷的,为什么要栽赃小光,就从这件事开始吧。” …… 忍足带着不在状况的松雪赶到场时,正听到迹部冷笑着开口:“什么‘小光’,叫得这么亲密,别人答应么?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立场,还有资格在这里假装深情?” “……” 松雪呆住了。 忍足也呆住了,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怎么突然开始飙戏起来了? 第22章 杀人网球(二十二) 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观群众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围了一层又一层。 松雪刚买的咖啡还没来得及喝呢,被忍足一路拉过来,她很难跟得上他的脚步,只能小跑步,咖啡也被他拿去端在手里,也不知道这一路洒了多少。 她来不及为自己的咖啡痛惜,就被迹部和幸村先后的惊人发言敲了一击后脑勺,再看着原本就在剧本之外的松本由子泣不成声,柔弱无助的模样惹人怜爱,将白莲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的困意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松雪缓缓抬起头,幽远的目光环视一圈。围观人群中,有许多陌生或熟悉的面孔。 柳生,丸井,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教室中心的对峙人物……还有一面之缘的仁王。 那银发少年挤在一个角落里,并不显眼,正饶有兴致地嚼着一根能量棒。他似乎察觉到松雪的注视,目光也转过来,给她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暂时没看懂,也来不及细想,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音乐教室内部。 “小光……” 就在这时,幸村温柔地唤了一声,一瞬间几乎要击溃松雪的心理防线。 而幸村浑然不觉般地,还在继续加重筹码,深深地望着她:“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松雪也十分感动地望着他,难以想象他那一双眼睛是如何表达哀伤而痛苦、又充满挣扎的复杂情绪的。 迹部则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姿态,横插一步,拦在了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幸村的目光。他反手握住松雪的手腕,勾起唇角:“可惜,晚了。这不该是你惦记的女人。” ——致命一击! 松雪低下头,摇晃着缓缓蹲下,用力捂住嘴,才忍住脱口而出的声音,又极力去控制肩膀的颤抖。 你们不应该在这里,收拾一下出道去吧! 然后就是两位网球部部长互不相让地唇枪舌战,将过往陷害“松雪光”的证据一一列出。 “首先……其次……再然后……” 每解开一层,现场的气氛就愈发紧绷,群情激涌,义愤填膺,只待一个突破口宣泄而出。 而她本人则叹了口气,无神地望向天花板,心想,爽文里的逆袭打脸可能是真的很爽吧,但真正需要“公道”的人已经不在了。 松雪悲壮地一抹脸,幽幽道:“过去的松雪光已经死了,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钮钴禄·光……” 四周一片哗然。 观众们抹着眼泪,掌声如雷鸣,久久不息。 忍足:“……” 迹部:“……” 幸村:“……” 毋庸置疑,还有桦地一如既往的:“……” 男生们一齐陷入窒息般的沉默。 草,输了。 川原爱理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早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惨白着脸,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扑到了松本由子面前,哭着趴在她膝盖上认错:“由子姐,我只是想帮你啊……呜,我真的……” 小城弥耶见大势已去,老老实实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而松本僵挺着腰板,坐在那张椅子上,听完小跟班认罪,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了。 她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手指攥住手心,竭尽全力压住所有翻涌的情绪,才吐出一句:“你这是在害我,爱理。” …… “走了。”迹部突然转身,手始终没有松开,直接将松雪拉走了。 走出教室前,他还嘲弄地扔下一句:“简直是闹剧,呵——拜托你们,管好自己的队员了。” 桦地沉默地跟上,用结实高大的身躯在人群中强行分开一条路,为他们保驾护航,一路远去。 幸村沉默着留在原地,没有理会身边几个女生如何痛哭流涕,只是望着松雪。 而她被迹部抓着手腕离开时,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神情复杂。 观众们的唏嘘声终于远去了。 迹部看上去走得潇洒,但步伐并不快,大概是为了照顾松雪的速度。等远离了人群,他自然而然就放松了力气,只是虚握着她的手,表面上仍要将这一出“霸总冲冠一怒为小白花”的戏演到底。 松雪也不想在这时候掉链子破坏气氛,加快了脚步,压低声音问:“不管忍足了吗?” “反正他只负责当背景布。”迹部的脚步不停,语调都是漫不经心的。 “可我的咖啡……” “现在想着咖啡的时候吗?”迹部不满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下了楼梯,迹部大步跨出门口,又停了下来,问:“哪个方向?” 于是换成松雪带路,回到了刚才她买咖啡的饭堂小店。 迹部摆了摆手,桦地便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用零钱付了账。他还向松雪确认了一遍:“这里没法刷卡,对吧?” “……是。” 他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迹部家的大少爷是不会带现金出门的,所以不能刷卡的地方,付账当然是靠桦地——虽然这钱也是迹部的,松雪实在不明白意义何在。 可能,是为了有钱人的逼格吧。 咖啡小店的兼职生们手脚麻利,效率很高。没过一会儿,三个人就坐在空荡荡的饭堂里,品尝着最高级的手磨咖啡。 松雪拧着吸管口,问迹部:“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算说是要自由发挥,可这也太过头了吧,万一她接不上戏来怎么办! 他们就没考虑过这么重要的问题吗? 迹部嗤之以鼻:“这你得问幸村精市,是他奠定了开幕的基调。还有你那个‘情敌’,松本由子,啧……” “她呀,没办法。”松雪只能叹气,“她那是本色出演。幸村君肯定是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才这么做的。倒是你,添油加醋的,也太卖力了吧!” 大少爷不无得意地扬起下巴,偏偏还说得煞有介事的,仿佛自己是被逼无奈,情非得已:“中途加入本来就有劣势,试问刚才那种场面,若是本大爷不发挥得好一点,不就被他们比下去了?” 你明明就是乐在其中,还不想停下来! 但松雪忍住了。 “事到如此,确实很难收场了。”她干巴巴地说。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松本由子身上,”迹部也收起笑意,若有所思地敲着桌面,“之前对你所有名声不利的构陷都被推翻,反而把她推向难堪的境地……同时,对于绫小路一案,他们也会倾向于怀疑她。” 松雪叹了口气:“兜兜转转,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真是难为你们了。” 迹部语气轻松:“哦,不为难,小菜一碟。” 松雪立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果然是故意的。 “下一步,在压倒性的舆论压力面前,那个人应该要藏不住了吧。”迹部从容地转移话题。 松雪确实更关心案子的本身,闻言坐直了一些:“我还是有点担心幸村君。” “你还要担心你自己。”迹部却说。 “不怕,”松雪摇摇头,转向另一边,动容地握住了桦地的手,“有桦地君在,我超有安全感的!” 桦地低下头望着她,沉默地点点头,像是表示对她如此信任的感谢。 “幸村那边有忍足跟着,静观其变吧。”迹部将喝完的咖啡杯放到桌面上,背靠着桌沿,手肘也抵在上面,接着目光一沉。 “另外,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松雪一愣,抬起头:“车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不是这个,”迹部轻轻摇头,“是现场那把刀的购买记录。” “查到了?”松雪也把咖啡放了下来,全神贯注地盯着迹部。 他说:“查到了品牌厂家,今年才上架。现在警方追踪到各个零售店,不过,范围太大了,就算门店的录像都还未销毁,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来。跟你说一声,就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是按着案发时间的前几日去查的吗?”松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对,恐怕要更早一些。在一个月前。” 迹部微微皱眉:“这么早?” “确切地说,是三十五天到四十天前,这一段时间。”她闭了闭眼睛,脑海中重现出幸村的“死亡”画面。 如果她猜得没错,在幸村找到她做他的女朋友之前,凶手就已经蠢蠢欲动了,但真正下定决心,恐怕还是因为他们的“交往”。 那么,时间就可以锁定在那一周之间。 迹部点点头,言简意赅:“明白了。” 他掏出手机编辑简讯,很快又收起手机,站起身来,敏锐的目光扫向饭堂门外。 松雪望过去,一个黑影从角落里闪过。 桦地也站了起来。 “不用追了。”迹部抬起手示意,“是个男生。” 可惜,这里是立海大附中,他不认得那么多人。 但松雪明显有猜测对象,疑惑地抬起头:“他来干嘛?” “也许,是为了确认。”迹部唇角一勾,“如果你已经和我在一起,而幸村却还不打算放手的话……” 他的目光转向松雪,定定地看着她。 “按照你的预测,凶手会行动吗?” 松雪心想,不出意外的话,凶手现在多半已经被他们的表演气得半死。不夸张地说,若不是桦地在场,可能就要当场表演鲨人了也说不定呢。 但她还是委婉地轻咳一声,表示:“一切都在计划中。” 第23章 杀人网球(二十三) 铁面无私的真田委员长带着一众风纪委员的出现,驱散了恋恋不舍的围观群众。 最后在音乐教室附近留下来的,只剩下网球部与后援会的相关成员。气氛依然压抑低沉,围绕着幸村与松本两人,所有人都沉默着。 幸村站在窗口,神情莫辨,望着楼下,半晌才转回来,看向褐发少女,平静地开口:“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城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扶起好友。但松本由子没有理会,自己站了起来,面带疲惫地,正欲转身,又停了下来。 “这些事情,你不相信我便算了。”她缓缓道,似乎已经放弃争辩,眼角微红,“但绫小路理惠……真的不是我做的。” “由子——”丸井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微微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 柳生平静地按住了他的手,情绪藏在镜片后,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像在说,不要干预。 尽管有一肚子疑问,但他们是了解幸村的。他相信幸村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刁难一位……无辜的女生。 为什么要将焦点转移到松本由子身上? 她家世显赫,高高在上,风评也比颐指气使的绫小路好得多,怎么看都不至于犯下如此愚蠢的罪行。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理智。 如今弥漫在校园中的恐慌是无形的,当大家知道是她默许了好友在松雪与幸村之间挑拨离间,她先前树立起来的美好形象立刻毁于一旦,随后,引发深思:知人知面不知心,绫小路是不是也是她害的? 柳生并不这么觉得。 他和松雪详细地分析过她的动机,以及考虑到从时间出发的作案可能性,两人最后的意见是一致的。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激怒松本由子?那意义又何在,指望她露出马脚吗?不,不对…… 他看着身旁默然不语的柳,仁王等人,也陷入沉思。 幸村精市会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而他们身为他的部员,自然是无条件支持他的。 丸井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得暗叹一声,无奈地看向曾经的好感对象,也摇摇头,就此作罢。 松本由子说完,没有期待得到幸村的回答。 她只是露出一丝苦笑,然后沉默地转身离开,在他们的视野中,只留下一个高傲的、挺拔的背影。 接着是川原爱理,被小城弥耶扶起来,两人低着头,不堪承受昔日队友们的目光,黯然离场。 接着,后援会的女生们也一脸怅然、唏嘘地陆续散去。真田给了部员们一个眼神,后者也识趣地退场。 在交错的脚步声中,水岛静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幸村君。” 幸村将玻璃窗拉开半边,微微阖上眼,似乎感到心烦。风吹进来,将钢琴架上的乐谱吹得哗哗作响。 他轻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水岛有些难以启齿。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在后援会内部,放到整个学校里都算得上是一大“丑闻”。 学校和学生会部门一向对校园暴力行为十分重视,川原爱理的事情被揭发出来,肯定不可能再留下来——就算学校不对她做出处理,她也会不堪压力,自己选择转学。 小城弥耶是她的同谋,也不用说。 但松本由子呢? “由子她……幸村君该不会,嗯……”水岛鼓起勇气,“不会让她退学吧?” “我怎么会逼她退学呢?”幸村反问,顿了顿又说,“不过,她家里人可能会希望她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事情平息后再复学吧。”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透露出来的意味让水岛微微寒噤。 其实她也想到了,松本由子肯定会退出学生会,也会辞去后援会的工作……这正是她站出来的目的。 后援会一共五个分队长,绫小路的职位一直悬空,而松本身兼总会长,现在也要离开,那么剩下的人…… 还应该继续主持后援会的工作吗? 水岛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幸村的脸色:“我们这学期的后援活动,还应该继续吗?” 幸村没有马上回答,和副部长真田交换了个眼神。 真田沉吟着,正准备说些什么,被另一个声音打了岔。 “不如取消算了。”切原抱着双臂,小声嘟囔,“临时啦啦队在网球部内部就可以组织,本来就不用那么麻烦。若不是有后援会,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胡狼托着下巴,无意识地说:“所谓,万恶起源吗?” “过分了,杰克。”柳皱眉。 水岛静的脸色微微一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打扰到网球部的各位,实在是很抱歉。可我并不觉得……”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低下头。 “你觉得,所有的事情还是松雪带来的,是么?”柳生微微皱眉,“我以为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这些事并非与她无关,只不过,她才是受害者。” “但是——” …… 剧本走到这里,很完美。 也许不是松雪希望的发展,但最终,和她划定的目标是一致的。 幸村不动声色将整个舞台收入眼底,自己则靠在窗边,双手环胸,指尖轻轻点着手臂。 按照计划,将松本由子逼入绝境,躲在她身后的人自然而然会现身。 但是,她虽然有一定责任,却不是真正的凶手,若一味把凶杀嫌疑强加在她身上,难免让他们良心不安。 只能从另一方面努力了。 现在犯人的面目逐渐明朗起来,但要最终确定他的身份,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他看了看几乎将自己置身于事外的忍足,微微地抬了下眉毛。 忍足接收到这个讯号,顿时嘴角一抽:不会吧? 幸村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歉意:其他人都不在,要配合,只能靠你了。 那边,丸井文太拍了拍水岛的肩膀,以示安慰,见她仍心有不甘,忍不住说:“你也看到啦,现在幸村部长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说什么呢?”柳飞快地打断他的话,轻咳一声。 “既然分手是误会导致的,现在的重点不是要挽回松雪同学吗?”丸井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一定很难受……” 忍足眼睛一亮,适时地插嘴道:“你们不用担心,松雪同学,我们会好好照顾的。” “……” 空气顿时一静。 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不慌不忙,微微一笑:“绫小路的案子,既然有迹部在,一定会查到底的。过几天,我们会帮松雪办好转学手续,剩下的事,也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 “转学?”丸井一愣。 柳生也微微变了脸色。在他的认知中,松雪绝不会因为这种事轻易地放弃,怎么会……“当然。你们不心疼她,自然有人会心疼。”忍足扬起下巴,笑意加深。 水岛本来已经走向教室外等待她的好友身边,突然停下脚步,扭头转了过来。 “幸村君今天对由子这么做,都是为了松雪?——哪怕你明知道凶手不可能是她,也要让大家怀疑是她,对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幸村,身后的几人也捂住嘴,大喘气。 然而,幸村的态度又与方才截然不同,变得温和无比:“毕竟,是我对不起她。”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水岛张了张嘴,气势又弱下来,喃喃说着,“幸村君明明那么温柔,现在却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么不理智的……”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那就姑且算是吧。”幸村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我只想好好保护小光。”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肉麻,但绝不是为了煽情。 幸村此时此刻,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过去的交往是假的,但人是真实的。 从松雪光在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刻起,他隐约感觉,有一种特别的联系将她和自己拴在了一起。 先前那股无形中操控着他们一举一动的未知力量,在她醒来后便消失了。那个阻止他接近她的理由也跟着消失了。 “天黑”时,狼人会再挑一个对象行凶。无论是他,还是松雪,都可能暴露在对方的刀口下。 如果真是这样,他希望,至少能将矛盾集中在自己身上。 归根结底,这是他的责任。 但是…… 幸村再次看向窗外,不期然地,和楼下的人远远地对上了目光。 他们想的可能是同一件事。 * 松雪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并不能看清幸村的表情。 她收回视线,叹了口气,看向身旁跟保镖一样如影随形的桦地:“你知道吗,桦地君,我有些害怕,要是我判断错误了怎么办?” 身为一个侦探,犯错并不可怕。 但可怕的是,抓错了凶手,眼睁睁看着第二个受害者诞生。 桦地呆板的眼神落在松雪的脸上,没有说话。 “我还是挺喜欢幸村君的。”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不能死在这里。迹部不在,你能听我说几句吗?我想——” 她得仰起头跟对方说话,因此,说到一半的时候,便猛地睁大了眼睛。 黑色的重物从头顶坠下…… 不对! 松雪猛然惊醒,踉跄着后退一步,抬手挡在眼睛前面,摇晃地站稳了。 桦地茫然的眼神追过来,尝试着伸手来扶她一把。她摆摆手,表示不用了,按着胸口艰难地舒出一口气: “是预言。” 第24章 杀人网球(二十四) 迹部走回来时,远远就看到松雪光望着天空发呆,伸手在她面前一晃,顺势打了个响指:“老师那边都沟通好了,他们会配合的。” 她回过神来,看了看桦地,又看向迹部,面露迟疑。 “又怎么了?”迹部扬起一边的眉毛,“要是觉得哪里还有问题,现在还来得及改。” “是有一点……需要确定。”松雪摸了摸额头,手指拂过眼皮,又眨了一下眼,“等会学校清场以后,我想找个东西。” “……哈?” * 翌日,幸村在校门口前不远处,看到柳生在等他。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文库书。 等他靠近以后,柳生合上书,转过身来,自然而然地与他同行,像是不经意地提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发现了?”幸村声音一顿,面带笑意,“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们。” 柳生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我以为,你们有个计划,就怕一不小心戳穿你们,影响到……” “没事,很快就结束了。”幸村说着,看向校门口的铭牌,镀金的校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肯定地,缓慢地说:“我有这种预感。” 他们两人并肩步入校园内,身边是流动的人群,与窃窃私语。 “都听说了吧?没想到由子大小姐是这样的人……” “她今天没来上课?” “别说了,以后可能都不会来啦。她还有什么脸面见幸村大人呀!” “啊、该不会,绫小路也是她——” “嘘!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 柳生将只言片语听进耳中,用余光留意着幸村的反应。 他面上笑容淡淡的,与以往没什么区别,但柳生依然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担心由子?不太可能。 “在担心松雪吗?”柳生问道。 他们走进教学楼,幸村的脚步慢了下来,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伸手去开鞋柜。等他换好室内鞋,柳生犹豫了一下说:“她要转学的事情,现在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她今天来学校。” 当然,还有你们之间复杂纠葛的三角恋。被昨日在场的学生们添油加醋地渲染后,整个学校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他干咳一声,隐去不谈。 “那还是多亏了迹部君,雷厉风行。”幸村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柳生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有些不太相信,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他仍是半信半疑,而为了做戏做全套,幸村此时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之后再找机会和你解释。” “听我说。”柳生突然道,“就我认识的你,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过去的那些误会,我认为都可以解释清楚。并且,松雪也是不分是非的人——呃,总之,我的意思是,不要错过了再后悔。” 他推了推眼镜,表情十分严肃,反而让幸村愣了一下:“好……谢谢?” 上课铃马上就要响了,幸村看到注重准时的柳生已经在下意识地看手表,便说:“那么,我先——” “还有,”柳生却还没说完,依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松雪今天是来收拾东西的,似乎……上完课就走,抓紧时间。” 幸村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先去上课吧。” …… 一直到上午的课结束,风平浪静。 至少,表面上如此。幸村再一次察觉到教室外有人探头从窗户后面打量他的时候,心里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是该庆幸他们演得太像了,才会让所有人信以为真的吗? 不过,既然决定要演好一个深情的、幡然醒悟的“前男友”形象,幸村的完美主义让他无法半途而废。 他决定接受这些同学的“关心”,顺从他们的希望,站起身来,去找松雪,“挽回”这一段失败的恋情。 然而,B班的人面面相觑,说松雪不在。 “刚才午休的时候,丸井君来找她,两个人就一起出去了……还没回来呢。”B班班长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回头问同班同学,“诶,你们有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大多都在摇头。 只有的后桌女生犹豫地开口道:“松雪好像是往社团大楼那边走的。也许,她还有东西落在社团活动室了?” 这听上去是个合理的借口。 其他人纷纷点头,说服自己不去思考事情的本质——社团大楼,也正是绫小路出事的地方。“要不,再等等?松雪的书都已经整理好了,就算是要捎带别的东西,应该也很快就……” 班长还没说完,就看到幸村微微变了脸色:“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也没多久,半个小时吧。” “抱歉。”幸村匆匆说了句,转身就走。 不对,这不在他们说好的计划范围内。 是她临时改变了主意? 还是丸井文太提到了什么,让她觉得有必要去案发现场重新看看? 教学楼之间的连接通道都已经被封锁。要从主教学楼转到社团活动室,只能先下楼,再从中庭后面绕过去。 幸村来到横廊前,想起这件事,看了看完好无缺的警戒线,猜测他们大概也没有硬闯。 他转向楼梯,拿出手机,飞快地拨出了号码。 无人接听。 幸村不怎么耐心地等到拨号结束,再切换成丸井的号码。这一回,直接显示对方已关机。不妙的预感笼罩上来,几乎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万幸,当他穿过中庭,转过弯,便看到熟悉的红色身影从对面大门内走出。 “小光……” 松雪一抬头就看到了幸村,露出微笑,朝他挥了挥手。 丸井文太落后她几步,怀里抱着一摞书,有些影响视线,停下来看了看脚边的台阶。而松雪则小跑着跳下台阶,朝他迎面而来。 “我刚才去推理社——”也许是怕幸村担心,她提高声音解释道。 幸村刚要松一口气,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一晃,被阳光反射出尖锐的白光。 “小心!” ——砰! 丸井文太踉跄着退后的同时,手松开了,怀里的书哐哐铛铛地落了一地。他甚至没站稳,直接坐到了地上,屁股磕得生疼,却顾不上这么多,瞳孔放大,声音开口时都惊恐地变了个调子:“幸村!——松雪?!” 那一刻,松雪看到了脚边的阴影,但很快被幸村扑过来按住了头,被埋入他的肩膀里。 两人同时跌倒在地上,被摔得龇牙咧嘴之时,耳边响起重合的喊声…… 接着,又是轻轻地扑通,扑通几声,几颗网球从脚边滚落。 幸村紧闭着眼睛,在一阵寂静中小心翼翼地睁开,身旁灰尘缭绕,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接着,他感觉到手臂下方被轻轻戳了一下。低下头,看到松雪朝他艰难地一笑,示意他松手。 “……没事吧?”幸村坐起身来。 但松雪却比他的动作还要灵敏,一边揉着磕到的胳膊,一边爬起来,飞快地转向身后:“桦地君!” 接着,她眼中的担忧之色褪去,变成了欣喜。 幸村抬起头,正看到桦地挡在他们身后,结实的手臂撑在上方,扛着那块从楼上跌落下来的公告板。 ……不,就算是桦地,能够抬得起一整块公告板,也不可能挡住高空坠落物而毫发无损。 幸村又看向地面上散落的网球,终于恍然大悟,站起身来,看向了远处。 迎着阳光,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迹部,忍足,还有真田,柳生等人…… 公告板落下来的那一刻,是他们一起挤击出的网球,改变了它原来坠落的轨道,并且将下坠的冲击力抵消得差不多后……被桦地接住了。 但看起来现场依然十分可怕。 松雪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撑着公告板示意桦地把它推开。 又是一声轰然倒下,灰尘滚滚,她咳嗽着用手挥去,伸手握住了桦地的手:“怎么样,没事吧,真的没问题?” 桦地坚定地点点头,然后看向迹部,像是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她舒出一口气,半握拳,略带泄愤意味地敲了敲那块公告板,再望着那群网球少年,忍不住摇头叹气:“唉,早知道你们这些打网球的就有现成的杀伤性武器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呀……” 他们三人很快被包围了,胡狼则一把拉起被广告牌隔开在门内的丸井。他半天才缓过神来,反手锤了一下搭档的肩膀:“我差点以为你们没赶上!” “是迹部他找我们来的……”胡狼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一头雾水地说,“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太冒险了!”真田扬起下巴,皱着眉一声斥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幸村揉着被擦出血的手肘,歉意地向他们一笑。在部员们关切又责备的注视下,他一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撇开了视线,正大光明地逃避现实。 松雪却顾不上跟他们解释,拉了拉迹部的袖子:“人呢?”“放心,都找人看住了,他跑不掉的。”迹部露出信心十足的笑容。 “太吓人了,还好没出事,”忍足推了推眼镜,虚惊一场后,更多的是好奇,“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会在这里动手的?” 真田抬头望去,门内的楼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风纪委员们抓着一个人将他带到了阳光底下。 丸井回头望去,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俊介……怎么会是你?” 黑发的少年面色沉沉,在众人注视下,倔强着抿起了嘴唇,一言不发。 松雪松开了迹部,走上前两步,转向他们,清了清嗓子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抓到的狼……我是说,将绫小路理惠推下楼梯的凶手,神木俊介。” 第25章 杀人网球(二十五) 松雪光的声音落下后,现场安静了一会儿。 ——“这是谁?” 忍足微微茫然地打破了沉默,也代替一部分人问出了他们的心声。 “神木俊介,二年级D组,”松雪瞥了一眼本人,从容不迫地列出基本信息,“是丸井君的同班生,也是网球部二队成员。” 那男生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松雪,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你认识我……” “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松雪回答得也很干脆,“但是对于最近的事,我的记性还不错。我看过网球部成员的资料,不仅仅只有正选队员,毕竟——”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幸村,眼神中带了点歉意。 “对于我来说,所有人都有嫌疑。” 松雪叹了口气。尽管她努力替幸村排除了正选队员的可能性,最终却发现,还是无法让网球部摆脱联系。 他轻微地向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继续吧。”幸村的声音十分冷静,但明显比方才低沉一些,柳轻轻扶了下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他。 真田望着神木,眼神也阴沉下来。 其他人姑且不说,他们两人身为部长和副部长,自然对每一个部员都记得一清二楚。在他印象中,神木俊介虽然没有明显的网球天赋,但胜在踏实、勤恳。 真田此时内心不无震撼。他本以为,这位同年级生至少是个守规矩的人,却没想到……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是对现实接受得很快的人,深吸一口气,冷声问道:“神木,你到底为什么会——” “为什么要杀害绫小路理惠?”迹部不着痕迹地接过话来,替他将众人不忍直面的现实戳穿。 “因为他喜欢松本由子,”松雪说,“而松本不仅和幸村君是青梅竹马,也对他有别样的好感。” “仅仅是因为嫉妒就……”柳皱眉,“不对,那为什么死的是绫小路?” “说起来,研究凶手的动机,最重要考虑的是心理学。” 松雪看了看周围几个后援会的女生,她们下意识地回避了目光,惊吓地退后几步,又小声交头接耳。 她有些遗憾松本今天并不在场。但看在昨天她受到了不少委屈的份上,今天她不在,或许对她更好一些…… 松雪继续说:“我们从暗恋者的角来看吧。在一个月前,我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幸村与松本两人十分相配,尽管并没有确定在一起,但是不排除以后不会。 “一般人会怎么想呢?高高在上的女神,和校园王子之间,如果两厢情愿,还有自己什么事呢?他愿意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松本由子获得幸福……但是,事情突然变了。原来幸村君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无视她的示好,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这中间发生了一些曲折的事情。女生比较在意的,比如名声,男生可能不会那么放在心上。尽管幸村因为女友的‘品行’问题而提出分手,但也许只是迫于一时舆论压力。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 丸井表情僵硬:“除掉‘她’。” 松雪向他点了点头。 “接着,车祸发生了。很幸运,我活了下来,而肇事司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不过,我想也不用找了。”她顿了顿,抬头坦然接受众人的注目礼。 “我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学校,接着就听到了流传在学生之间的‘小道消息’,车祸是人为制造的,动手的人可能是绫小路。这也是凶手原先预想的发展,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绫小路也会听到这些传闻,以她的性格,绝对会立刻否认、辟谣。那么,下一个嫌疑人就轮到松本由子了。” 柳生了然:“他怕牵连到松本由子,干脆铤而走险,就把绫小路杀了?” “但这样做,不会让她更受到怀疑吗?”胡狼忍不住问。 “本来是不会的。只要她有不在场证明。”松雪说,“了解松本的人都知道,她和川原、小城形影不离,当日又有后援队活动,只要她一直出现在大家面前,就是清白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松本为了找失踪的绫小路,离开了他人的视野…… 这也因此给了他们给他下套的可乘之机。 “而我,最有动机被当成凶手的人,偏偏有不在场证明。” “这也太……”丸井说到一半,微微哽住,“就为了这种理由,杀害了绫小路?!” “我说过,不要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摩凶手。当他决定走上这一条路,就不会回头了。”松雪没有看向神木,自顾自说下去。 “绫小路是谁?一直以来,她屡次向松本挑衅,乐此不疲,而松本从来妥协退让,不愿与她争锋相对。凶手本来就不喜欢她,她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别忘了,真正第一次作案,是那场车祸。” 一步错,步步错。 所有人都看向了神木俊介,神情各异。 和他最熟的丸井倒是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地冷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绷着脸,拍了拍胡狼的肩膀,慢慢走上前。 “真的是你吗,俊介?”他的语气并不如他火红张扬的发色一般,反而十分压抑。 神木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松雪:“你没有证据。” “喂喂,开什么玩笑,事到如今还想抵赖吗!” 切原一时没按捺住,愤然抬脚踢在那块公告板上,发出沉闷的哐咚声。他磨了磨牙根,表情要笑不笑的,让队友们隐约窥见一丝恶魔化的趋向,但勉强控制住了,徘徊在发作的边缘:“人赃俱获,这栋楼里除了你就没别人了,所有的出口都被看住,不是你还是谁啊?” “话虽如此——”柳生按住眼镜框,眉关紧锁。 “居然敢对幸村部长下手,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他一边说,一边活动了下手腕,慢慢捏成拳。 柳抬手拉住切原,提醒道:“赤也,精市他没事。” “可是柳前辈,现在没事,那是万幸——万一出什么事了呢?”他急匆匆地说,“刚才如果不是部长,也许遭殃的就是松雪前辈了!” 切原刚说完,就看到幸村的脸色又暗了一分,隐约感觉说错了话,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他悄悄地瞥向另一位当事人。 而松雪望着他们,微微一叹:“本来,都不会有事的。” “什么意思?”柳生问。 “昨日放学后,我和迹部君他们反复检查了很久,就是为了确定今天万无一失,谁也不会受伤。” 丸井猛地回头,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今天你是有意让自己来这里的?” “嗯,我知道你反应比我快,但以防万一,最好在走出大门时和我错开距离。”松雪说到这里,有些赧然。 她很清楚丸井中午来找她是巧合,她想着两个人一起过去更不容易引起怀疑,便决定多冒一分风险。 “所以才拜托你搬了那么多书……抱歉,待会还得麻烦你们再放回去了。” 丸井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我不明白。” “我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所以原计划是在我走出大门后立刻退回去,但是幸村君突然出现,我就没能……”她干咳,垂下眼睫,不敢去看幸村的脸色,声音也了许多,“幸好,桦地君他们还是按照备份计划救了我们。” “……”众人一时沉默。 柳生略感不安地看了一眼幸村,又回过头来。 “可你怎么会知道凶手的计划?” “这个晚一点再说。”她简略地答道,抬眼看向神木。 如她所料,对方虽然一声不吭,眼神却是恶狠狠的。 幸村侧身一步,挡住了松雪。 她抬起头,看到他朝自己摇了摇头:“改变计划的事,我之后再找你好好说清楚。” 他果然很不高兴。 不仅是松雪,其他人都清楚地感受到了。切原干巴巴地咳了一声,试图把话题带回来:“幸村部长,先不说这个……” 他说着,冷酷地瞪了一眼神木:“真正要追责的,是凶手才对。” 忍足在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双手环胸,指尖敲了敲自己的手臂:“但是,现在有个问题,我们阻止了凶手今天的企图……” “哈?那又如何?” “所以,并不是谋杀,而是谋杀未遂。”柳生说。 切原愣了下。他或许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差别,但总有人懂。 “也就是说,”迹部慢条斯理地,一开口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抓到了手里,“我们只能确定今天是他将公告板从楼上推下来,企图伤害同校学生,却不能因此给他安上杀害绫小路的凶手罪名。” 他说到这里,给松雪递了个眼神,似乎非常随意。 但松雪却明白他的意思,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现场的学生越来越多,虽然被风纪委员们控制在一定范围外,但听到这里,却还是引起了一片抽气声。 胡狼感觉心跳都慢了一拍,缓了口气才说:“那你们今天设下陷阱,不就白做工了?” 松雪竖起食指,示意他们别着急。 “我们再回到绫小路死亡的那一天,警方调查进展确实不顺利。”她有条不紊地讲下去。“在案发前,这栋楼出入口和走廊的监控有一部分是故障的,一直没有及时报修。这个信息,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只有凶手在作案前特地了解过,才可能准确地避开所有监控,进出教学楼而不被发现。” “没有录像,也没有目击证人,凶器也留在现场……”柳生缓缓道,“就算我们知道,只有犯人才会想再次动手,今天也在现场将他抓住,却没有证据能够给他定罪。” 松雪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看向面无表情的神木:“谁说没有证据的呢?” “你有证据?”忍足惊讶,迅速地看了迹部一眼。之前她没说过啊? 后者不动声色,示意他别出声。 松雪打开挎包拉链,取出一个证物袋,抬起来抖了抖。 是一颗网球。 神木的眉毛猛然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现场发现的,有两个人能作证,并且,在上面检测出了你的指纹——虽然是网球部里的网球,经手之人或许很多。但能够留下最清晰的指纹的,必然去过现场。你打算怎么解释呢?” 他木然的脸崩塌了,猛地往前一冲,被人抓住肩膀,用力按了回去,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实际上,现场却留下了这个。”松雪不慌不忙放下证物袋,“之前一直保存在幸村君那边,因为他想保护你们,他相信他的队员都是无辜的。”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是,神木同学,你又做了什么呢?” 第26章 杀人网球(二十六) 证据的出现让人猝不及防,听完松雪的讲述,人群中传递着惊叹声。 “不会吧?” “部长……”切原不由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你、你居然从现场偷走了证据?” 该说,不愧是幸村部长吗? 这也太大胆了。 就连柳,也短暂地睁开了一双震惊的双眼,嘴唇微微动了下,却没说什么。 幸村一怔,随即苦笑:“嗯,这大概是我做过的,最糟糕的错误了吧。” 真田按住他的肩膀,不忍道:“这又不怪你。” 他转头看向神木。 后者的脸色由青转白,又逐渐涨红,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 “你早就知道了?” 松雪意味深长道:“今天这出戏,就是为了引你上钩,让警方抓个现场——听到警笛声了吧?哦对了,迹部君那边也刚收到消息,关于失踪车辆的信息,已经在横滨找到了目击证人,确认了你的照片。也就是说,一桩杀人案,两起杀人未遂,你一个都逃不掉。” 忍足立刻反应过来,刚才迹部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拖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车祸调查案的证据,今日现场抓获,这,再加上凶手的亲口认罪……这下,终于可以结案了。 神木听得微微颤抖,干涸的嘴唇上下一碰,咬紧牙关,终于挤出一句话:“算你狠,松雪光。” 她摇摇头。 “我可是很珍惜自己和他人生命的,不像你。虽然耍了点手段,对松本有点抱歉,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今天才会选择在这里,公开向大家证明松本的清白——如何,应该符合神木同学你的预期吧?” “你又懂什么!”神木听她刻意提起松本的名字,腾地冒出了怒火,身后的风纪委员差点没能按住他。 他却并没有打算逃跑。听着警笛声靠近,围观的人群被遣散出一条通道,接着,望月警官和他的同事大步跨来…… 已经料到翻盘无望,神木甩开胳膊上的束缚后,踉跄了一下膝盖磕在地上,用力地握拳,砸下去。 “无论是幸村、幸村部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自觉用上了习惯性的敬语,“亦或是别人,都不是她想要选择的人生,我只不过是在帮她!由子她,明明应该享受自由美好的人生,而不必像现在这么痛苦,被一个看不上她的男人束缚……” 他们目睹着神木俊介被望月警官拷住手腕,带离现场,心情复杂。 “他到底在说什么……”切原小声嘟囔道,“我怎么听不懂?为什么说由子学姐很痛苦?在昨天之前,她明明一直很风光吧?” 精英世家出身,外表出色,成绩优异,在学校里被男生们奉为女神,也是女生们的学习榜样。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人,居然会被神木用“痛苦”一词来形容? 他无法理解地抓了抓头发:“这家伙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和疯子确实所差无几。”真田冷冷地斥道,“简直荒唐!” 等警方取证完毕,远处的人群也在散去,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斜,余下一片宁静。 “啪”一声,迹部突然打了个响指,将凝固的空气打破。 “好了,今天辛苦各位了。”他懒洋洋地开口,像是指挥使一般,“喝杯咖啡放松一下吧——桦地。” 桦地不知什么时候离开,这时候怀里抱着一大箱饮料,放在面前的空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多谢。”真田向他郑重地点点头,“这几天的事情,一直是你在帮忙吧?” 丸井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刚拿起一瓶摩卡咖啡,突然抬起头来,盯住了松雪:“帮忙?意思是说,你和迹部,一直在演戏?还有……” 接着,他怀疑的目光转向了忍足。 后者干巴巴地一笑,推了推眼镜,造作地咳嗽着:“哎呀,这个说来话长。” 迹部不置可否,而幸村则是很干脆地点头:“是这样没错,没能和大家提前打招呼,很抱歉。” 丸井的猜想被幸村轻易证实,瞬间引发了一片惊叹:“哈?!” 在抱怨声中,柳生也露出了微微不平的表情:“亏我还想关心一下你们之间的感情……原来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是。”松雪镇定地地点点头。 众人:“……” 因为太过震惊,他们反而陷入了沉默。 丸井悲愤地看向幸村。假的?都是假的?——那这不是浪费我感情吗?! 幸村作若无其事状,回避了队友们的目光:“这件事确实说来话长,改天我再和你们解释,可以吗?” “……” 立海的队员们从来无法拒绝他们的部长。 “原来如此,难怪。”柳生叹了口气。 当初是幸村找到他帮忙牵线,原先他心里就存了些疑虑,这下便觉得十分合理。他扶着镜框,目光在松雪与幸村之间徘徊一圈,又定格在她身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网球怎么会突然出现神木的指纹?你做了手脚?” 丸井也“啊”了一声,想起她当时跟自己说过的鉴定结果,恍然大悟:“不对,是你刚才骗他的,根本没有什么指纹。” “嗯,都说了,是为了给他下套嘛。”松雪不好意思地干咳,“不这么做,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认罪呢?——还有,这也是你给我的灵感。” “我?” “你当时也去过现场,就算很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凶手,也因为紧张,无法确认是否有自己的物品遗漏。所以,我大胆猜想,凶手也是如此。部活还没有结束,长时间消失必然会引起队友注意,他必须抓紧完成犯罪,返回网球部,不可能在原地停留太久——” 柳认同地点点头:“没错,逗留时间一长,也会增加被路过的学生发现的可能性。” “不管事前做了多少计划,实行犯罪之后必然是紧张焦虑的。”松雪说到这里,顿了顿,“事实上,第一次计划汇总,我之所以能够逃脱,也是因为他初次犯罪,并不熟练,更没有完全坚定杀人的决心。而绫小路才是他第一个亲手杀害的人,我不认为他能做到完美犯罪。所以,我决定赌一把。” 又一次的沉默中,忍足的感叹声格外突兀:“这么一看,松雪你的心态,倒是比凶手更狠决一些呢。” 她朝他莞尔一笑:“预言家也不是只有验杀才能号召归票的。这本来就是一场和狼人的博弈。” …… 接下来,幸村与丸井,桦地几人准备前往警察局做笔录,而松雪原本也是要和他们一起去的,上车前,却被迹部拦了下来。 “嗯?怎么了?”她询问地歪头。 “笔录那边不急,推迟到明天也可以。”迹部说得轻松,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要他打个招呼,警方那边肯定会松口,“今天你跟我们去一趟东京,有个人想见你。” “……见我?”松雪茫然了,“我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不清楚。”迹部耸了耸肩,“本大爷答应了她,会带你过去。” “她?” “你应该知道,是一个很有名的网球——呃,算了,”迹部想起她失忆的事情,说到一半就放弃了,挫败地抚额,想了想,换了个说辞,“那个人说,你一定会答应的,只要告诉你,她来自霍格沃茨。” 霍格沃茨? 这是什么暗号吗? 松雪苦思冥想,突然想到了消失的星城空,大脑中闪过一个词:女巫。 她眼睛一亮,对上迹部探究的注视,毫不犹豫点头:“我知道了,那就快点走吧。” 柳默不作声注视着夕阳下被拉长的影子,若有所思,此时突然叫住松雪。 “我还有一些问题,可以稍等一下吗?” 她停下脚步,看向这位思维缜密并不属于柳生的立海军师。 “我有点在意,你刚才指认神木时,只提到他将绫小路推下楼梯,那么,她死后再被刺入匕首——又是出于什么心理呢?” 听到他的问题,其他人也都站住不动了,纷纷扭头望了过来。 “这一点,刚才你确实没有解释过。”忍足微微眯起眼睛,确定地点了点头。他们当初讨论时,可是把这个列为第一疑点的。 松雪会忽视吗? 而她听了,脸上丝毫没有意外,也没有马上回答,先看向幸村,歉意地一笑:“笔录的事情,就拜托幸村君了。” 两人对视间,幸村似乎从她眼中读懂了什么。也可能他并没有完全明白,但还是不假思索地点头,交付出绝对的信任:“好。” “应该不止这一个问题吧?”松雪问。 “嗯,”柳点了点头。“是有一些……比如,绫小路为何会提前一个小时前往约定地点,神木是怎么精准把握她的行动的?据我所知,他们并不熟,若是神木单独邀请她过去,应该会引起绫小路的警觉……” 柳一边说,一边整理思绪,表情中带着疑惑,“事情会这么顺利吗?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内-情?” 他愣住了,看着松雪伸出的手,迟疑着握上去,被她双手抓住,摇了摇。 “你说得很对,这正是我准备去解决的。” “可是,警察都在这里……”柳瞥了一眼警车的方向。 你还要去找谁呢? “凶手是神木俊介,没错。”松雪在数道目光的聚集下,始终很平静,“他认罪时,并没有提到任何帮凶,或另有主谋,这一点我可以确定。至于剩下的疑点,就交给我吧。” “别做危险的事。”幸村轻声道。 她点头,眼神明亮而坚定。 “放心,我向你们保证,不会再有下一个狼人夜了。” 第27章 杀人网球(二十七) 在见面之前,松雪悄悄地问迹部,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大少爷耸了耸肩,神情难辨:“我调医院摄像头时,看到了她,正好她就找上门来……况且,以她的身份,谁会拒绝?” 当时,松雪还有些不太明白,但等到见到本人时,就立刻领悟了迹部的意思。 他确实不会拒绝。 任何一个热爱网球的少年,都无法抵挡世界级职业运动员递上名片的诱惑。 那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有着长长的波浪金发,一双眼睛也如同琥珀石一般明亮、闪闪发发光,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带着一种古典气息,似乎像是十八世纪大不列颠庄园里走出来的窈窕淑女。 德拉·温菲尔德,世界上最年轻的大满贯获得者,天才的女子网球选手。 这样的名人坐在自己面前,不要说迹部了,松雪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未等她想好如何开口,温菲尔德已经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松雪小姐。” 松雪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望进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声:“女……巫,是吗?” 继星城空之后,这是第二个主动上门来的“同事”,而且不像前一个那么神秘,还未见面,就主动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女巫。 松雪又在心里咀嚼了一遍。从对方的外表来看,完全无法和魔法世界观里的“女巫”形象联系到一起,显然,她口中的女巫,只可能是狼人游戏里的那个特殊角色。 “别紧张,我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温菲尔德含着柔和的笑意,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便放开了。 她叹了口气:“星城那个笨蛋,让他来当新人指引者,我一开始觉得很不靠谱,多半也没告诉你什么重要信息吧?这些天,真是为难你了。” 松雪听得一愣一愣的,点点头:“呃……谢谢,我还好?” “以你的经验,不用我很详细地解释狼人杀的规则吧?简单来说,我们这个“游戏”和你玩过的狼人杀十分相似,自然也有一些区别。”她顿了顿,“比如,这是现实世界,如果可以,要尽量走法律手段。” 也就是审判中号票集火狼人吧。松雪意会:“这个我明白。” 身为一个侦探,自然是要通过合法手段来抓捕凶手了。 “但除此之外,若是有特殊情况,我们也有自己的特殊手段。”温菲尔德微微一笑,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闪烁着,分明是某种强烈的暗示。 松雪迟疑了一下,又点头:“……我知道了。” “你毕竟是刚被召唤,第一次做任务,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帮忙的。” …… 总的来说,温菲尔德和星城说的部分并没有太多矛盾的地方。 他们都是各自行动的,任务分布在每个多元宇宙,从“被召唤”的开始,只有到死去才会真正卸任。 “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属于你的主世界。”她做了一个比较完善的解释,“被召唤之前,这个世界被狼人的意志入侵,导致了世界扭曲,也因此造成了……你的死亡。很幸运的是,你有成为预言家的资质,因此被天命选中,觉醒了能力。” 松雪欲言又止,表情有些纠结:“呃,这个能力——” “对你来说可能不太管用?换个角度想一想看,”温菲尔德想了一会儿,提示道,“你现在抓到了凶手,回想一下,有没有发现什么?” 松雪一怔。 她闭上眼睛回忆了一遍。无数画面从她眼前的黑暗中闪过,一脸冷漠的幸村,叉着腰眉飞色舞说着什么的绫小路,还有松本由子…… 突然,画面定格。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豁然开朗:“我没有看到凶手的死亡预言。” 温菲尔德莞尔:“所以——” 松雪被她引导着,思路逐渐松动:“意思是,因为他是凶手,不可能杀死自己,所以我看不到?” 可惜,当时她的能力太过混乱,以至于当有个人从她面前走过,而毫无异状时,她的注意力也被别人的“惨死模样”所吸引,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到,直到事后才模模糊糊地想起这一回事。 “或许是这样,但事无绝对。别忘了,狼人是可以自刀的。”温菲尔德答道。 她还说,等这个世界的任务彻底结束,就说明你的新手考核期通过,成为一个正式的预言家了。 “先提前恭喜你,”温网冠军站起来,再次握住松雪的手,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碎发,“我们都很期待。事实上,不止我和星城,其他人也对你充满了好奇心,已经偷偷来过了……” “诶?” “比如守卫,你在医院的手术就是他做的。”温菲尔德毫无保留地一一道出,“我去医院,也是出于以防万一,想给你送解药。丘比特通过网络账号和你聊过天,哦,还有盗贼……” “还有盗贼?”松雪歪头。 她记得,在狼人杀中,盗贼是属于第三方阵营,能力是调换身份牌,换到这个特殊的“游戏规则”中,该不会是…… “嗯,”温菲尔德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轻快地点了点头,“没错,他调换了身份,在你们身边打了个酱油。放心,这不是他的任务世界,一日参观而已,多余的事情,他什么也不会做的,当然也不会妨碍你。” “喔,我可能知道是谁了。”松雪慢吞吞地说。 她想起前一天他们设下陷阱时,仁王雅治朝她投来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不由后颈一凉,低头摸了摸脖子:“果然被他看穿了啊。” 温菲尔德轻轻地笑了,没有否认,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也好好加油吧,西尔。” * 迹部把松雪送回了白马公寓,没有马上叫司机走,而是放下车窗,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今天已经很晚了。”他隐晦地提醒,如果还想做什么,最好不要这么晚再行动。 潜台词就是不安全。 松雪答非所问:“学校已经通知了,明天停课。应该是怕大家情绪出问题,让我们留在家里休息两天,周五再复课,周末补回来。” 迹部也简单地回道:“那就好。” 在他提上车窗之前,松雪又想起什么,上前两步拍了拍车门:“对了,迹部君,关于凶器——哦,就是那把刀,追查得怎么样了?” “就算你缩减了时间范围,那么多家门店,那么多录像带,依然是大工程。”迹部慢条斯理道,“我回去问进度,一有结果就通知你。” “多谢了。” …… 第二天,松雪坐在学校附近的拉面店里解决了午餐,就收到了迹部发来的邮件。 学生都不在,又还未到休息的时间,拉面店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她,只有几个店员,也在后厨里忙碌。 她出门到隔壁贩卖机买了两瓶果汁,回到店里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找我什么事?”水岛静坐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粗略地打量着店内环境,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松雪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将两瓶不同口味的果汁放在桌上:“不知道你爱喝什么,我随便挑的,不介意的话——” 水岛在橙汁与葡萄汁中,选择了橙汁。 松雪则拿过她剩下的那瓶葡萄汁,拉开易拉罐口,噗呲一声,一股气涌了出来。 “你是个很理智的人,水岛。” 女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马上接话,等着看他要说什么。 “如果现在的后援队再失去你,可能就真的要解散了。”松雪继续说。 水岛皱了皱眉:“松本由子很快就会回学校上课,她的嫌疑已经解除——” “但我想,她可能不会有心情面对那些人了。”她强硬地打断,加了些重音,“网球部的王子,还有后援会的……你们。” 水岛静终于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所以,你找我来聊天,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松雪喝了一口果汁汽水,将易拉罐放回桌面上,轻声吐出一个词:“帷幕。” “什……么?” “波洛最后一案的,《帷幕》。”她咬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他此前也曾提到过,《奥赛罗》里有个埃古,而不巧,《帷幕》里就有一个诺顿,成为他人生中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对付的对手。” 话音落下,小店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只剩下汽水在易拉罐里波兹波兹扑腾着的声音。 “水岛同学,”松雪缓缓开口,望着对方明显动摇的眼神,“现场发现的那把刀,是属于你的。” 第28章 杀人网球(二十八) “虽然神木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有许多疑点。” 松雪自言自语,像是在整理思路:“首先,他没有否认将绫小路推下楼梯,也不否认谋杀意图。逮捕他绝对没有冤枉人。不过,不放先假设我们不看结果,单独分析凶手心理。 “如果神木事先准备了凶器,为何不直接趁其不备突然袭击?以绫小路和神木的体格差,她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但他偏偏要等到绫小路摔下楼以后,很可能已经失去意识后,才使用凶器,这不太说得通。” “也许是怕她没有死。”水岛的表情在短暂的不自然抽搐后,便恢复了平静。 她摇了摇头:“推人下楼,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与持刀杀人的思维方式相差很远,如果是同一个人做的,那未免也太分裂了。因此,我推测,这两个举动出自不同人之手。” “所以你就认为是我?”水岛冷冷地笑了一下,波澜不惊道,“依据呢?这倒有些意思,我恐怕除了你,没有人会这么想。” “这就是问题所在。”松雪轻叹,“很多人都不会把目光放到你的身上,包括我,也是在后来查看档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引起了我的兴趣——” “你在国中时期,加入的社团就是推理社。身为推理爱好者,要说没看过《帷幕》,不懂这种犯罪手法,反而很奇怪吧?”松雪耸了耸肩。 “你一早就想好了,躲在背后,让自己处在最安全的地方。像水岛同学这么聪明的人,很容易看穿别人的想法,揣摩他们的心思、可能采取的行动——然后,在适合的时候,简单的几句语言诱导,就可以轻易达到想要的结果。 “比如,假装劝架,却有意进一步激怒绫小路……最后导致你被我们误伤,趁势发难。但实际上,我相信这是你自己有意制造的结果,否则,那时候你若是毫无防备被推开,撞到墙上,伤到的不应该是脚踝,而是脊椎骨了。若非有意,你也不会做出那么不符合自身性格的事——之前川原的那些小动作,你肯定也知道,甚至还推波助澜了,是吧?” “你想多了,绫小路大小姐脾气,这很正常。”水岛说。 “正因为正常,你做的这些事,才不会引起他人关注。”松雪望着她,笑了下,“如果你觉得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们再回到神木犯下的三起案件上吧。” 水岛不语,握紧了易拉罐。 “神木为何不对幸村动手,而是拐弯抹角找到我,我昨天分析过他的心理状态,就不再重复了——除此之外,可能他仍然对他们的部长抱有一定敬畏之心,所以下意识地避开了他。 “但一开始,幸村君确实感觉到针对自己而来的恶意。而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份恶意只可能来自你了,水岛同学。”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忍不住皱眉,“我对幸村君,明明是——” “你想说,你喜欢他,对吗?”松雪点了点头,“我并不怀疑这一点。但我说过了,你是个理智的人,不会因为恋爱冲昏头脑,变得盲目……哦,不完全准确,你会产生杀意,也确实是因为感情。” 水岛腰板挺直,语气也急促了一些,又十分生硬:“松雪,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出于嫉妒。”她一口气道出,“曾经的喜欢,在意识到自己无法得到之后,也许就发生了转变。你看着所有人被幸村吸引,倾慕或敬佩他。甚至你自己,也被动摇过……于是,你产生了一种想法,只要让他消失,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少女深色的瞳孔瞬间睁大,第一次流露出类似惊愕的情绪。 “你——” “但你自然不会自己动手,所以在长期的观察中,找到了最好的对象,神木俊介,一个卑微的,虔诚的暗恋者。但怂恿他产生杀人冲动容易,让他瞄准目标却没那么简单……但你也不在意,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幸村,还有松本他们都会被迫深陷其中,而你置身事外,乐见其成。” 松雪停顿了一会儿,并没有等来对方的反应。 她淡淡地笑了笑,继续陈述。 “但他第一次就失败了,接着,你不动声色为他策划了第二起案件,说服他相信,如果不提前除掉绫小路,并且将罪行推给我,就会让松本由子被怀疑。 “绫小路也是你约出来的,她对你不会有什么戒心,于是提前离开网球部,前往赴约,毫无防备被突然出现的神木推下了楼。神木匆匆逃走,而你依然不放心,怕他又一次因为心软或者慌乱而放过了绫小路。所以,你等他一走,就赶到现场,检查了绫小路是否死亡。直到确认她死了,你才大胆地拿出准备好的匕首,插入她的胸口,企图制造干扰线索,迷惑警方。 “——如果她没死,你便不会那么做,因为你绝对不会让罪责落到自己的头上。” “……” 对面的少女低下头,大半张脸被刘海的阴影挡住,看不清神情。 松雪语气平常地说下去:“到了第三次,就是我们设下陷阱的前一天,神木提前离场,而最后留下来的你,将当时幸村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他,他也果然如你所料,无法忍耐,再次行动。” 幸运的是,她那天傍晚看到了发生在桦地身上的“预言”,提前知道了他们的手法。而对凶手来说,最熟悉的作案地点依然是学校。 大型道具并不适合挪动,神木想要动手,只能就地取材。 于是,等所有人离开学校后,他们把学校搜查了一遍,在社团活动室的四楼发现了可以造成类似效果的公告板。 这么一来,第二天的行动就完全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水岛呼出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唇边还有隐约的笑意:“照你这么说,凶手还是神木。毕竟,我没有杀绫小路,动手的是神木,决定杀害她的人也是神木。” “确实如此,神木相信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行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你说的话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松雪干巴巴地说,“事实上,很多人在一生中都短暂地产生这样或那样的冲动,但他们并不会真的去实施……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巧妙地让他下定决心去将冲动化为现实。” 很狡猾,也很残忍。 从头到尾,松雪做的只有“推理”。 她看着对方的笑容,轻轻地叹气。 “我没有证据。”松雪说,“店内摄像头拍下了你付款的画面……但并没有证据表明那就是留在现场的同一把匕首。但我想,对于你来说,最害怕的并不是被警察逮捕,而是——” “什么?”水岛的表情一僵。 “幸村他们都会知道的。”她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罪行,也许无法向社会公开,但你身边的同学,老师,无论是你喜欢的人,还是喜欢你的人,他们都会知道。不妨看看,他们信不信我?” 松雪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同龄高中女生:“我不指望你悔恨,但你得知道,就算你今天平安无恙地离开,日后也不会好过。” 水岛静像是第一次认识到后果,面色微微地白了,难以置信地睁眼瞪着她。 “你这是威胁吗?” “这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松雪不打算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简短地说了一句“告辞”,拿起果汁,一饮而尽,毫不犹豫地离开。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 当松雪走下台阶,抬头望向户外明亮的天空时,她并不感到遗憾。 如果她猜得没错,水岛静今天大概没有离开那家小店的机会了。 温菲尔德暗示她会帮忙。 而女巫的毒药,从来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 松雪顺着学校门口的那条马路往前走,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对面传来。 她一抬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朝她奔来。 “喂!”丸井停下脚步,抬手朝她喊道,“你没事吧?” 松雪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幸村跑得急,气息尚未平复,便握住了她的手,无意识地用了点力气:“你和她单独见面了?这太危险了——” “已经没事了。”松雪仰起脸,露出一个足以让人放心的笑容,然后又看了看腕上的时间,抿了抿嘴唇,“唔,柳生君,带手机了吧?我想你们可能需要……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有警察。” 少年们互相看了一眼,愣住。 “是水岛?她……”丸井小心翼翼地问。 “像她那么自负的犯罪者,可能接受不了失败。”松雪轻描淡写地说。 直面死亡的压抑感再次笼罩下来。 沉默良久,柳生不由叹息:“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松雪望着自己被拉住的手,食指曲起,戳了戳幸村的手心。他似乎才回过神来,目光转过来,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转为了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小光,这一次终于真正结束了。” 她伸出空闲的左手放在上面,一并握住,笑吟吟道:“不客气,这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幸村又沉思片刻,缓缓问道:“那之后——” 他似乎想问些什么,却迟迟没有说下去。 松雪却没想那么多,很轻快地拍了拍他的手腕:“也多亏是幸村君发现得早,回头向大家解释一下伪装女友的事情,就好啦。毕竟,有太多追求者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我想他们都会谅解的。” 柳生:“……” 丸井:“……” 柳生推了推眼镜,将唇边的苦笑悄悄掩饰过去。 幸村听了,眸光微微闪烁,突然问:“那你呢,是怎么看我的?” “哦,我觉得幸村君很好。”松雪认真道,“真的,你简直就是我心目中——嗯,应该说,是最理想的A了!” 前面就是公交车站了,她等的车正驶入站台。她说完,便眼前一亮,匆匆跟他们告别,飞奔而去。 “我还要去找个人,先走啦,回头见!” 剩下几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幸村思索了半天,迟疑着看向两位队友。 “她怎么知道我是A型血的?” “……” 算了。柳生艰难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29章 杀人网球(二十九) 偌大的三层别墅内,四处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松本由子一人。 女佣轻手轻脚为松雪打开门,将她领进客厅后,便悄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这架势,就像这里面关着一位被流放的囚犯,难得有人来造访。 但这“囚牢”可相当辉煌华丽。 装修采用了细腻繁复的洛可可风,让人恍惚自己走进了路易十五时代的法国宫廷,精致的木雕墙饰,穹顶一般巍峨的门廊,还有如葵花盛放的璀璨水晶灯,充分体现了资产阶级的优越性。 光是连同走廊的一楼客厅,便接近两百平米,宽敞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艳阳高照,光线极佳。 松雪站在玄关处,并没有人指引她换室内鞋,刚才出现又离开的女佣仿佛只是个幽灵,充当了开门的工具人。 看来,松本家的长辈们对她惹出的麻烦十分不满,有意把这位大小姐扔在这里,让她“好好反思”。 既然他们都不在意,松雪也就不顾那么多了。她看了眼纤尘不染的深红木地板,自言自语说了声“打扰”,便踩了上去。 琴声从门厅后传来,静谧的月光奏鸣曲如潺潺溪水,从锃亮的地板上流淌而过,与屋外倾泻而下的阳光融为一体,在这个午后,显得格外柔和,但琴声中分明沉淀着压抑,与落寞。 松雪转过弯,便看到了侧对着她坐在钢琴前的松本由子。 她像是没有察觉到外人闯入了自己的世界,闭着眼睛,只循着指尖的记忆在黑白琴键上游走。 直到一曲终,松本睁开眼睛,从钢琴前起身,将曲谱随意地一拨,转向来客。 “你来找我?”她穿着室内拖鞋,身高与松雪相仿,依然矜持地扬起下巴,像高傲的不愿屈折的白天鹅。 松本神态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疲色,顿了一顿,声音也晦暗许多:“听说你们破了案,恭喜……也谢谢你,松雪。” “责无旁贷。”松雪答道,语气也轻快了一些,“侦探的理念是,不该让无辜的人平白遭受罪责冤屈……你觉得呢?” 松本咬住下唇,直到微微发白。 “你还是怪我,对不对?”她小声问。 少女眉毛微蹙,愈发像是一株楚楚可怜的莲花。但今日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尤其是她的倾慕者欣赏她的姿态。 而松雪虽然能欣赏同性的美貌,但无论何时何地,放在她心里第一位的,都是追求真相。 “这看你怎么理解,你会这样问我,不是因为你心里也清楚,这样做并不对吗?”她面不改色地反问,“你对每个人都很好,但即便是你,也是私心,有自己的喜好。有人心甘情愿为你出气,你心知肚明……” 说到这里,她哂笑着摇了摇头。 “也多亏幸村君找我合作,而我们也只是假装交往。不然,换做一个真心喜欢他的女生,因为接受了他的告白,就要被你们一群人排斥、打压,估计早就崩溃了吧。” “……对不起。” 松本垂下了头,秀丽的卷发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脸颊边上,这一刻,她的愧疚倒是真的。 她教养极好,无法容许自己做出任何越矩之事。但这些年压抑许久,心底反而充满了强烈的情绪——就像川原和小城做的事情,她清楚是非,明知道不应该,却不由自主地、隐秘地期盼着。 褐发少女阖上眼睛,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要喝茶吗?” 两人在沙发边落座。茶几上摆着一套精美的瓷器,价格不菲,被她随手拾起一个茶杯,熟练地冲洗,放在桌上,准备去取茶叶。 松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对方只是想通过做点什么事来转移注意力,并不阻止。他人的道德底线,并不归她管。 为此愧疚也好,悔恨也好,她也并不在意。 正如幸村所说,当时的他们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无形力量推动、压迫,做出了原本不该做出的事情。她推测,这是“狼人”侵入的影响,就算他们不做,自然也会有其他角色出现,替他们完成这些“戏份”,让剧本顺理成章发展下去……直到她“被唤醒”。 松雪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拿起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分辨不出茶叶的滋味,终于将酝酿已久的话道出:“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秋后算账,毕竟事情已经翻篇了。事实上,我有些疑问,也许你不方便回答,但我确实很想知道——”松本愣了下,抬起头,眼里全是不解:与案子无关的,疑问? “我很好奇,你到底喜不喜欢幸村精市?” “……” 随着她开门见山,松本的表情僵住,眼神极为惊诧。 “抱歉,有些唐突。”松雪镇定地说,“我只是有这种感觉,如果冒犯到你的话……”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少女的声音仿佛失去了感情波动,变得生硬、单调,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揭露了藏在心底里的答案:“松雪你……这就是侦探吗?什么都能看出来。”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女性的直觉?我们对情感更为敏锐罢了。”松雪得到了验证,释然地一叹,“这么说,我猜得没错,你并不是那么在乎幸村君,他的归属,他的喜好,与其说关注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倒不如说,你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得不去将他放在心上。” 松本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的喜好?我的喜好?有那么重要吗,我只是不得不顺着他们为我规划的目标,去做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她当然对他有好感,那么优秀、俊美的少年,知慕少艾,谁不喜欢呢? “但我不敢、也不愿意喜欢他,”少女伸手穿过自己浓密的长发,按住头皮,仿佛饱受痛苦地,喃喃道,“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也许我们有一天会走到一起,按照双方家族长辈的意愿联姻,然后……” 松本突然拔高了声音:“可是,我这么多年,为了维持这个身份所做的努力,并不是为了日后去当某个人的太太,当他的附属品!我无法想象那样一天的到来,就算不是幸村,也会有别人……好像我只有嫁人一个出路。可我明明才是松本家的长女,为什么我不能靠自己拥有一切?我可以考上最好的学校,专业……一切,我父亲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突然,在这个瞬间,松本由子不再是那朵柔弱的娇花。 她的野心,她的渴盼,都鲜明地呈现在了松雪面前。于是,最后一块拼图到位,一切豁然开朗。 神木说得没错,她确实是痛苦的。 只不过,他误以为她是因为深陷无法挣扎的感情而痛苦,又擅作主张要为她排忧解难,这才引发了这一连锁的灾难。 可笑,又可悲。 “你想要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松雪等她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才开口,语气平和沉稳,“其实,你要是再多走一步,不要把自己裹得那么紧,藏在那样一副面具下……你就会发现,幸村君,跟你的追求是同样的。” 她喝掉最后一口茶,从沙发上站起,对上松本微微茫然的注视。 “我只想说,好好做自己,不要再让下一个神木出现了。” 接着,松雪提出告辞,转身离开。 她跨出院门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寂静的豪宅被阳光笼罩着,隐隐有些不真实。 她突然有些唏嘘,心里五味杂陈。 绫小路将松本视为对手,对她的敌意早已胜过对他人的爱慕。而松本何尝不是如此呢?能够让她振奋起来,在日复一日枯燥的精英教育中咬牙坚持下去的,就是一直以来,她最大的竞争对手。 对她们而言,少年时期的爱恋,如过往云烟。若是没有神木或水岛,事情绝不至于发展至此。 说到底…… 幸村君,惨。 喜欢他的这几个女生,不是杀人犯,就是把他当成了工具人。还不如男生们对他的感情呢,坚定、忠诚,而且还长情。 她突然又想起幸村先前问的那句——“你呢?” 他话中隐隐藏着希冀,似乎原本就不信任那些盲目的、虚无缥缈的“喜欢”,始终报以自嘲的态度。 松雪按住左胸,摇头叹气,暗暗决定:这个真相太残忍了,就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 第30章 背叛大空(一) 身边突然响起一声鸣笛,松雪一个激灵,扭头看过去,心想,这加长林肯有点眼熟,该不会…… 这时,忍足从放下的车窗里露出半个脑袋,朝她摇了摇手:“嗨。” “你们怎么来了?” 另一边的迹部甚至懒得说话,让自己被罩在车内的阴影中,像是黑暗中的帝王,气势十足。 还是忍足解释了:“幸村说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拜托我们来接你回去。呃,听说——你找松本由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松雪说:“棒打鸳鸯。” “……啊?”忍足懵。 等坐上车,松雪跟他们解释:“听松本说,两家长辈原本有意让他们高中毕业后就订婚……” 忍足:“啊,这。” 怎么没完没了了呢? “哦?”迹部反而来了兴趣,“你们这多角恋的剧本还没结束?” “所以才要帮他们快刀斩乱麻。”松雪说,“大家都以为松本由子喜欢幸村,但如果不呢?以她在家中的地位,两个弟弟才刚上小学……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松本家的长女,还是有权利决定自己未来的婚事的。” 对面两人都一愣:“她不喜欢幸村?” “很难跟你们解释清楚。”她慢吞吞地说,“唔,简单来说,你们可以当做一个误会。” 松雪不确定这样讲,他们是否能明白。车厢内安静下来,忍足若有所思。 而迹部的脸色逐渐沉下来:“这么说,绫小路——” 若松本由子不喜欢幸村,那她自然不会因为他和别人交往而感到受伤,进一步说,神木的杀人动机一开始就不存在。 迹部没有说下去,陷入了沉默。 松雪缓缓点头,随后望向车窗外。 街边的行道树在不断向后退,封闭的空间内气氛变得十分压抑,隐约听到一声叹息。无论事情起源是否来自一场可笑的误会,绫小路的生命都已经被夺走了。 许久,忍足才道:“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需要侦探的——不仅存在小说里。” 不仅是去查案、去发现真相,更重要的是,更早地发现真相,在一切悲剧发生之前,从根源上阻止…… 这就是侦探存在的意义。 松雪抬眼,惊奇地打量忍足:“你的观念很新颖嘛。” “咳,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他摆摆手,谦逊地表示,又问,“你不是也在看吗?” “……” 又是《狼人游戏》吗? 松雪微微痛苦地闭上眼睛:“别提了,我看了十分钟就看不下去了。” “也没有这么差吧?”迹部懒洋洋地抱着双臂,屈尊纡贵地加入了他们的读后感讨论,“不是说畅销书,好评如潮么?” 她欲言又止,摇摇头。 忍足震惊地望着她,略不甘心:“虽然每个人读书口味不一样,但客观上来说,它写得还是挺不错的……确定不看完再评价吗?” 松雪抬起手,放在他的手腕上,拍了拍,严肃道:“你不懂。” “呃?”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现在把小学时候写的日记翻出来看。你能体会吗?” “……” 忍足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迹部却猛然有所察觉,锐利的目光朝她脸上扫来,海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眉毛一挑:“嗯?” 松雪十分镇定:“哦对,那是我写的。” …… 相比起忍足惊愕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找签名板,甚至一时忘了该怎么称呼她,迹部的反应显得十分冷静。 他将松雪上下审视一番,并没有质疑这件事,而是问:“以前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还没有。”她缓慢地摇摇头,颇为遗憾,“只是直觉。” 自己写过的东西,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创作者都是很敏感的。 更何况,她还在家里找到了未出版的……同人本。 致命一击。 松雪在网上查过,“秋名白夜”从未用这个笔名发表同人衍生作品,更何况,那本和别人合作的小黄漫主角还是她身边认识的人。 无论是幸村,还是别的谁,他们只是在学校、网球队这样的小范围圈子里具备了一定的名气,还不至于全日本的人都认识。 所以,如果作者认识他们,那她肯定也在他们身边…… 松雪安详地闭上眼睛:真正的勇士要直面惨淡的人生。 不过是马甲而已,掉就掉了吧! …… 做好心理准备后,她再次睁开眼睛,突然一怔。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什么情况? 松雪本能地站了起来,刚才坐在沙发垫上的感觉也消失了,自己好像被一团不透明的空气裹住。 起初,她什么也没看到,也没有一点声音,但渐渐地,黑暗中出现了光。 柔和的、明亮的橙色光束从头顶上方洒下,照亮了眼前的道路。 松雪抬头望去,那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地上是银色的瓷砖,印着古怪的黑白花纹,还有点眼熟。她仔细分辨,感觉那大概是一个黑乎乎的、伸着爪子的阴影。 是“狼人”的标志吗? 她猛然想起星城和温菲尔德的话,再次抬起头,顺着走廊望过去。 四周依然是黑漆漆的,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道门出现在漆黑的“墙面”上,说是“墙”,倒不如说更像是这片空间的边缘。 每扇门前都挂着一个火炬,燃着幽幽的火光,似乎永不会熄灭。而门上各自刻着不同的图案,像是被月光笼罩,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 松雪看向自己身边最近的门,上面闪烁着一颗“光球”,或者说…… 那应该是,预言家的水晶球。 松雪把手放在门上,没有看到任何把手,或是机关。 它像是被堵死了一样,毫无松动的痕迹。她摸索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只得重新转向走廊的另一端,下定决心,迈出一步。 走廊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尽头。 尽头也有一道门,挡住了走廊的去路,两边刻着银质浮雕,组成一个眼睛的形状。两旁的火炬随着她的接近开始闪烁晃悠,然后,突然变成了纯白色。 松雪伸手一推,门就开了,对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她走了进去,一睁眼,又看到了迹部和忍足。 他们依然坐在车里,脸上的表情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就好像她只是短暂地做了个梦,或者眼前出现了一些幻觉…… 但松雪本能地感觉,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怎么了?”忍足注意到她古怪的脸色,合上手里的书,笑着问,“无聊的话,要不这本借给你看?” 松雪低头,看着熟悉的封面《狼人游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她记忆错乱了,还是迹部他们失忆了? 松雪谨慎地看向迹部,受到了对方莫名其妙的回眸:“怎么,反悔了?” “反悔什么了?” “是你说立海高中待不下去了,想要转学的。”迹部慵懒地靠在头枕上,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车祸后遗症?记忆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 松雪微微呆滞地点了点头:“可能是吧。” 她想,大概、或许,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 松雪被他们送到了目的地,下车以后,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她抬起头,深深地望着面前的校门,心情十分复杂。 并盛高中部。 并盛…… 这是她知道的那个并盛吗?! 这个名字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松雪的目光从校门转向旁边一排顶着飞机头发型的风纪委员,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的确是周刊少年JUMP里的……漫画世界。 很快,一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走过来,冲她微微一笑:“是松雪光同学吗?我们已经收到通知了,校长让我带你去办入学手续。” 她恍惚地跟着老师走进校门,心想迹部家的势力还真是不可小觑。 并盛教务处的效率很高,转眼间,松雪就被送到了二年级C班门口。C班的班主任热情地给她介绍给全班同学,然后给她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她刚坐下来,上课铃声就响了。 松雪到这时已经冷静下来,默不作声地拿起新发的课本,摆在桌面上。 通过现有的线索分析,她刚才在“梦”里穿过的那道门,大概就是“上司”(如果有这种东西存在的话)给他们这些觉醒的能力者颁发任务的地方。 而门前的火炬变成白光,就意味着……她接受了任务,然后穿过那道门,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方才的迹部和忍足,恐怕已经不是和她共同侦破绫小路一案的那两人了。 那其他人呢? 她耐心地等到了下课铃响,拿出手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屏幕同时亮起,显示收到了一条简讯。 “在新学校还好吗?你突然一声不吭地离开,也不接电话,柳生很担心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署名是幸村精市。 松雪盯着这几句话看了一会儿,逐渐产生了一种猜测。她握住手机,又松开,尝试着编辑了一条回复:“没什么事,我只是接了个新案子。” 那边似乎恍然大悟,很快发来:“好。我等你回来。” ……这语气,简直就像是等外出工作的丈夫回家的家庭主妇一样。 该不会这个世界也还是前任的背景设定吧?! 她默默地收起了手机,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现实。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一次的任务目标。 松雪环视一圈,很自然地从身边开始了解。 她的注意力很快放在了斜后方的一张空桌椅上,座椅上没人,桌面也空空荡荡,在热闹的教室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和后桌聊了几句,水到渠成地转移了话题:“这个座位没有人吗?” 好像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一时间,身边的同学都转头看了过来,神情各异。 “哦,那个啊——”有人拖长了声音。 “那是废柴纲啦,好久没来了,我都快把他忘了呢。” “什么啊,这种称呼太没礼貌了吧?”也有人发出质疑,“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 “怎么不是?从国中起考试平均分就没超过十八分,体育课垫底,连三层跳马都跳不过去,哈,估计是太丢脸了,索性退学打工去了吧!” “是啊是啊,当年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呢!——当然是反面教学案例,哈哈!” 一群人都哄笑起来。 叽叽喳喳的声音中,也偶然插过几句不太一样的:“可是,我明明记得……奇怪了……” “说什么呢啦,他肯定是怕丢脸,不敢来学校而已。” “我猜也是……” “他不见了。”突然,有人冒出一句,旁边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大家都安静下来。 松雪看向说话的那个女生。 位于松雪隔了两排的斜前方,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没有参与先前的闲话议论。 而她才说了一句,班上所有人的焦点都转移过来,空气里的呼吸声似乎也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少女有一头金棕色的长发,五官小巧精致,本该明亮的眼睛此时却蒙上了一层阴霾,微微空洞地望着某处。她再开口时,声音也有些恍惚,语调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泽田纲吉……他失踪了。” 少女含糊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茫然无措。 “就好像,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第31章 背叛大空(二) 随着少女恍惚的话音落下, 教室里一片寂静。先前谈论起“废柴纲事迹”一脸不屑的男生们不知道为什么, 都讪讪地闭上了嘴。 有人咕哝了一句:“什么嘛,扫兴……” “别提了别提了!管他呢。” “对了对了, 下周数学测验——” “啊, 我的作业!” 不知是谁转移了话题, 很快, C班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将空座位和它的主人都一起抛到了脑后。 而长发少女也沉默地垂下眼睑, 将那一丝怅然盖住。 ——切入点找到了。 如果只是失踪案, 那可就太简单了。 松雪心里舒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以彭格列的实力,要是他们的未来首领失踪了, 怎么可能找不到? 现代社会发展至今, 一个人只要存在过, 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特别是信息化时代, 摄像监控, 通讯记录, 电子账单……什么样的数据都有, 只要经过有效的整理、搜查, 就一定能锁定本人的去向。 这还只是普通刑侦手段,没算上这个世界特有的幻术能力呢。就比如某位彩虹之子的“粘写”,堪比高科技定位系统,还不怕没信号。 若是实力雄厚、人才济济的彭格列都找不到他们的首领, 除非…… 除非,有两种可能。 要么,彭格列十代目的“失踪”是他们自己人制造出来的,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要么,就是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在阻止他们寻找十代目,而这种力量,多半来自于“狼人”。 “松雪同学,没事吧?”后桌女生看她望着那个空座位发呆,犹豫着,小声问,“还在想那个泽田吗?他的事情,挺诡异的,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管了……” 松雪心不在焉地点头,打了个哈欠:“哦,没事,我就是在想,我好像欠了朋友一顿火锅。” “……啊?” “不过,说起来,海○捞的业务开展到十一区了吗?” 后桌一脸迷茫地,也不知听懂没有:“大概,没有吧?” 她叹气。 穿越的时机来得太是时候了,说好了结案就去请冰帝的几位华生吃火锅的,这下省钱了。 噢,不仅省了钱,还一下子从傍晚变成了早上,连睡觉都直接跳过去了…… 不过,侦探的基本能力就是熬夜通宵。 以及——上课开小差。毫无压力。 松雪抬头,讲台上的生物老师正拿着模型专注地摆弄,她迅速拿出手机,给迹部发了一条简讯。 “为什么是并盛?是我选的吗?” *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有说有笑,成群结伴地走出校门,笹川京子却一个人背着书包离开,穿过人群。 过了斑马线,离学校很远以后,她的脚步才放慢下来,最后不知不觉在一个蛋糕店门口停下,透过橱窗看着琳琅满目的新品,似是踌躇不决。 松雪远远看到她,抓紧了书包带,几步赶上去,曲起在橱窗上敲了两下,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咦,你不是——” “笹川同学,方便打扰一下吗?” 作为诚意,松雪点了一个中份的芝士榴莲蛋糕与她分享。 虽然是下班放学的时间,这家店人却不多,两个人很顺利找到了一个空位,靠着窗坐下,互相打量着,目光试探性地在空中接触。 同样是拥有校花之称,笹川京子外表丝毫不比松本由子逊色半分,同样是温柔可人的气质,但她的笑容更为甜美,眼神明亮纯真,给人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毕竟是第一天认识,怕对方潜意识的抵触,松雪简单介绍了自己,以便说明来意:“其实,我是个侦探——” “真的吗,好厉害的样子。”京子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还眨了眨眼睛,显得天真烂漫,试探着问,“那,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嗯,是关于泽田纲吉同学。”松雪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放在装蛋糕的盘子旁边,“你说他失踪了。抱歉,也许有点冒昧,但我挺在意的,可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吗?” 众所周知,侦探对身边的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究心理。接触陌生人、打探情报时,开门见山交代身份,反而是最不容易引起怀疑、也最容易让人信服的。 一提到这个名字,京子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眼底里流露出些许茫然。 “纲吉君,他……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他一下子就从我们身边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他,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带,书包,手机,全部都留在家里。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没有报警吗?” 这正是京子觉得奇怪的地方。 她的眉毛微微拧了起来:“他刚离开的那几天,伯母去警局登记过了,之后就再没有下文。” 立案调查未必马上就有结果,特别是这种人口失踪案,松雪表示理解。 “他母亲一定很担心吧?” 京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显得有些紧张:“不,这真的很奇怪。松雪同学,纲吉君的父母,还有他的朋友,我感觉他们都不在乎!” 这倒是出乎松雪的意料。 “儿子丢了也能当做无事发生?” “我不知道,”京子缓缓说,“我不太了解纲吉君的父亲,但我知道,有些事情很不对劲。从国中认识到现在,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朋友,包括我哥哥,狱寺君,山本君,还有大家……在那个人出现以后,都好像变了个样子。” 松雪越听越觉得熟悉。 这个模板,不就是经典的空降玛丽苏,抢走原配、哦不对,是原来的主角光环,大收后宫,嫖尽帅哥嘛。 她托腮作沉思状,以掩饰溢于言表的复杂心情。 “你说的那个人是?” “我不认识,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他是一周前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戒指,说——说是泽田家的私生子?”京子恍惚了一下,确定地点点头,“对,他叫泽田一树。” “……” 这名字听上去就很特别,印在家谱里都鹤立鸡群的那种。 松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些人在空降之前可能并没有事先做好准备工作,居然也没有人提醒他们。难道还有人不知道,泽田家祖祖辈辈都是按照德川幕府来取名字的吗? “德川?”京子歪头,将耳后方掉落下来的碎发绕回去。 “算了,这不重要。”松雪摆了摆手,“你说的这个一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应该没有在并盛高中上学吧?” 京子点了点头:“他说自己有十一个PHD,常春藤学校毕业,智商高达两百五十,根本不需要在普通高中读书。” 牛批! 松雪肃然起敬:“浩克都只有七个呢……他才多大啊?” “十六岁,按年龄算,应该是纲吉君的弟弟。”京子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他们长得挺像的——哦,对了,我有照片。”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重要的信息,连忙拿出手机,翻出相册,将一张合照放大后,转过来给松雪看。 照片中,少年笑得甜甜的,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确实,和漫画里泽田纲吉的五官有六七分的相似,但更为精致,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头发也是褐色的,不过比纲吉那头翘发更加柔顺,留长了,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 虽然不在死气状态下,他的眼睛却是极具冲击力的金色,使得那张柔和精致的脸显得矜持又高傲,光是这一点,就和泽田纲吉完全区分出来了。 “光说长相,毫无说服力。”松雪把手机递回去,义正辞严道,“泽田君长相随母亲,并没有继承到父亲的特征,而泽田一树若是私生子,纲吉和他母亲在此之前均不知情,就说明是泽田家光先生在外……” 侦探这个身份太好用了,就算她此时表现出来对泽田一家超出寻常的了解,也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 她顿了顿,干巴巴地说:“呃,乱搞出来的人命。” 京子点点头,也替他们感到愤慨:“真的有些过分,对家人也太不负责任了。” “所以,与其说私生子,倒不如说是有人按照泽田纲吉的模样做了整形手术呢。”松雪继续说,“你看过柯南吧?有个凶手就把自己整成了男主的样子,还企图嫁祸他。” 少女一愣:“这个,不会吧?我记得哥哥说,他跟纲吉君一样,能够、唔……什么来着?” 她竖起食指抵在下巴上,努力地回忆着,神情懵懵懂懂。 “好像说,纲吉君在相扑大会上能做到的事情,他也可以做到。而且,是只有他们这个血统的人才能办到的,独门绝技?” “……” 你的认知居然还停留在相扑大会吗?! 校花姐姐,现在离继承式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啊! “好吧。”松雪叹了口气,“彭格列确实有自己独特的认血统的方式,就假定一树的身份是真的吧,他出现以后,发生了什么?” 京子认真地回答:“哥哥告诉我,他发现泽田一树才是最适合相扑大赛主力王牌的人选,狱寺君也将他当做效忠对象——哦,他们意大利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这个不重要——” 不,她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把相扑大赛的队长当做效忠对象的吧? “连山本也对纲吉君变得很冷淡,”京子说到这里,表情微微暗淡下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的态度大变,连朋友都不想做了。就我所知,纲吉君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们全部离开了他,到泽田一树的身边去了?” 她茫然地看着盘子里被叉子碾碎的蛋糕,又抬起头望向窗外,自言自语: “纲吉君一定很难过吧。我一开始以为,他可能觉得自己的存在太多余了,才会偷偷离开大家,不愿打扰他们。但他那么温柔,就算是为了伯母,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你也说,泽田奈奈并没有试着寻找他,也没有再为他感到担心。”松雪指出这一点,又思索着,“对了,顺带一问,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把一树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京子惊讶极了。 “如果不担心,就不会去警察局保安了。”她困惑地说,“但的确就如……我可以叫你小光吗?正如你说的,伯母对一树很好,他们现在就跟一家人一样。” 夺取身份。 松雪在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这一条,心中叹气。 男频文都喜欢干这种事情,自觉超不过主角,就抢他的身份,抢他的能力,还要抢他和朋友们的关系…… 当然,还要看这位空降君的性取向,如果他的目标是眼前这位并盛校花,那的确就是○点频道出来的人没错了。而如果他的目标是守护者,或者还要算上其他帅哥…… 那说不准就是大晋江纯爱频道出品的了。 京子好奇地看着她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出于礼貌,并没有试图窥探。 “抱歉,我好像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叉子,又仔细想了想,“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一周多之前,泽田一树刚刚出现,才过了三天,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而纲吉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消失的。” 松雪按照她所说的记下时间:“到现在,刚好五天,对吗?” 京子点点头,不自觉地将两只手交叉,手指紧紧地搅在一起:“已经过去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有人在乎他的消失,就连我,过去那些和他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好像变得很遥远,记忆也渐渐模糊起来了……你说,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吗?” 她面露惘然,微微叹息。 “不,那肯定不是时间造成的改变。”松雪合上笔盖,放在笔记本上,肯定道,“不要怀疑自己,我会找到他的。” “那就拜托你了,小光。”京子喃喃道,“我并不是对一树君有什么意见,只是、只是希望大家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那些曾经共度的时光,是他们最珍贵的回忆啊。 * 松雪从蛋糕店里出来,在路口与笹川京子分别,等着前方的红绿灯变化。 白马公寓在神奈川,来往并不方便,迹部找人给她在并盛町租了一间公寓。她在上课的时候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地址,说钥匙放在一楼大厅公寓管理员那边,到时候直接找他们拿就行。 松雪还不熟悉并盛,她按照导航上的地图对照着路名找过去,显示离自己并不远。 有转弯的车辆经过她身边,按响了喇叭。 松雪余光瞥见闪过的黑色车影,放下手机。她记得这里是禁鸣路段,自己也好好地站在人行道上,并没有闯红灯的意图。 她正要看过去,突然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拍,嘻嘻的笑声几乎是贴着脖颈响起:“喂,就是你了。” 松雪回头,被近在咫尺的一头金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踩在了路肩上,身体一晃,又被另一个人扶起。 那人个子很高,染着一头七彩的非主流发型,笑容满面:“哎呀,小朋友,在马路边可要小心呀。” “……啊。” 松雪深吸一口气,强烈的冲动被按下去。她看看前面,又看看左侧,两人身穿款式一致的酷炫黑风衣,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路间特立独行,身份也昭然若揭。 瓦利亚精英暗杀部队的——贝尔菲戈尔,和路斯利亚。 重复一遍,暗杀部队,精英干部。 她咽了咽口水,还算镇定:“哈啰?” “叫什么来着?什么雪……算了,不管了。”金发的王子大人不耐烦地转了转手腕,向她扬起下巴,咧嘴一笑,“带走。” “那也太不客气了。”路斯利亚掐着嗓子,语调一波三折,“可爱的女孩子,还是要以礼相待才行,你忘记小雪说了什么吗?” 贝尔菲戈尔歪头,长长的刘海从一侧滑向另一侧,不变的是,始终牢不可破地挡着他的一双眼睛。 “哦,是吗?她真的这么说了?太麻烦的事情,我可不干。” “小雪”?这又是谁? 松雪托腮深思,再抬起头时,两人还在自己面前幼稚地拌嘴:“那么,你来!” “哼,人家的性取向可是帅气的男孩子,才不要——” 松雪:“……” “我早说了,直接一个麻袋套过去不就完事了?” “小贝儿太粗鲁了,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唷?” “啧,你越来越恶心了……谁稀罕什么女人啊?我可是——” “好了,因为你是蝙蝠侠,怎样都熬。”她提起从肩膀上滑下的书包肩带,清了清嗓子,冷静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是要找我吗,两位先生,请带路吧。” “……” 贝尔菲戈尔才到嘴边的“王子”自称还没吐出来,极为生硬地咽了回去。 他转向路斯利亚,语气微微呆滞:“这里为什么会有蝙蝠侠?” 路斯利亚扭开了头:“啊,让我想想,这里离酒店挺远的,为了抓紧时间,不如我们来体验一下民间的计程车吧!” “喂喂不要岔开话题,你刚才是笑了吧!” “才没有呢~人家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绝对不会笑……噗!”路斯利亚郑重其事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的同伴顿时勃然大怒。 “你明明就是笑了!你找死啊?!” …… 路斯利亚招来的计程车到了。松雪弯腰坐进前座,和司机先生大眼瞪小眼地等了足足两分钟。 司机默默转头,看向路边的刀光剑舞,声音干巴巴的:“那什么,你的朋友还不坐进来吗?” 松雪也跟着转过去。 此时,贝尔菲戈尔正拿着满手的小刀追杀队友,路斯利亚扭着腰不断闪避,在十字路口前的小广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她收回目光:“抱歉,他们好像喝醉了。” 司机严肃地皱眉:“这可不好。况且,拿着管制刀具到处挥舞,也太危险了。” “哦,那家伙是马戏团杂耍的……”她深沉道。 并盛的居民似乎都有一种额外强大的心里接受能力,不费什么工夫就接受了松雪的说辞。 这时候,路斯利亚才成功制服贝尔菲戈尔,笑嘻嘻地一手夹着他的肩膀,一手揉着他的头发,往车里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吗?麻烦你,我们要去的地方是——” 他的声音停顿了三秒钟,再次浮夸地响起。 “唉,我忘记名字了。总之就是那个最豪华的酒店,亲爱的,你能明白吗?” 上了年纪的司机大叔被路斯利亚的一句“亲爱的”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个寒噤,一边打方向盘,踩下油门,一边咕哝着摇头,语气沧桑:“搞不懂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了……”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在繁华的东京市区中心下了车。 瓦利亚两人分别站在松雪的两侧,像押着犯人一样,气势汹汹地带她进了酒店大堂,坐电梯直奔顶楼。 酒店的顶层被瓦利亚部队整个包了下来。 这些杀手不仅行事张扬,出手都这么阔绰,如此高调,就只差举个喇叭在城市中心广播无限循环“瓦利亚驾到,通通闪开”了,哪里有一丝“暗杀部队”的影子? 松雪一走进去,就被眼前的豪华包间吸引了注意力,直到贝尔菲戈尔走出几步,回头才发现她还站在原地观察一个足有一人之高的花瓶。 她在观察花瓶,而其他人却在观察她。 银发的男人坐在桌后擦拭剑刃,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则警觉地从沙发上站起,伸手摸向自己背后的雨伞…… 贝尔菲戈尔朝他们比了个手势,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转身走回去,一把伸手将松雪拽了过去,径直推开里间的一道门:“喂,小雪,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松雪被他那股蛮力带得踉踉跄跄,直到他停下,才勉强站稳,定神看向前方。 宽敞的房间里流淌着优雅舒畅的轻音乐,门口正对面,金发少女翘着腿坐在长沙发上,红皮高跟鞋踩在红绒地毯上,手里托着一个茶杯。 在她前方,沉重的黑色茶几上摆放着一套同款的茶具,白底青花纹,低调奢华,一看就充满了土豪收藏家的底蕴。 “是松雪光小姐吧?” 房间的主人慵懒地开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十足的霸气,颇有女王风范,明明长了一张艳丽夺目的脸蛋,声音却冷漠得像冰块一般:“请关上门,我有一项私人委托交给你。” 还未等松雪有所反应,路斯利亚就从门后面钻出头来,二话不说把贝尔菲戈尔拉了出去,然后轻手轻脚地替她们合上了门。 咔哒一声,房间内立刻安静下来。 松雪在对方的示意下走上前,在右侧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请问你是?”她礼貌地询问。 “泽田雪。”少女毫无掩饰身份之意,坦荡地道出自己的名字,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或许听说过我。” “……” 不,这个真没有。 松雪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给了对方错误的提示。泽田雪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说:“没错,我就是我那位不成器的哥哥——泽田纲吉的双胞胎妹妹。” “……哦。” 松雪看她挑起了眉毛,紧跟着补充:“别误会,我知道异卵双胞胎本来就长得很不一样,我只是有点惊讶。” 岂止是长得不一样,纲吉和他母亲,私生子弟弟都是柔软的褐色头发,这位妹妹却是一头耀眼的金发,五官深邃,一双凤眸微微上挑,泛着深紫色的光泽。 倒有些像混血儿,莫非是返祖现象? “我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弟弟。”她谨慎地说。 泽田雪点点头,目光一沉,冷冷道:“哼,一个私生子而已,不知道他有什么耀武扬威的底气,就他能点火么?” 在这个世界里能靠肉身“点火”,确实挺了不起的。松雪心道。 泽田雪又说:“别紧张,我不是要用瓦利亚暗杀部队来威胁你做什么,松雪小姐。我听人说,你是个优秀的侦探——” “我?”她惊讶,“我的名字,连你们都知道?” “有人向我推荐了你,说你在高中生侦探圈子里名声斐然。”她摸着茶杯,神情难辨,“里世界的人我不敢完全信任,因此,恐怕也只有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原本,我并不抱期望,毕竟你只是普通世界的人,不过现在看来,”泽田雪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你比我想象得更有意思一些,寻常人看到瓦利亚,早就已经吓得腿软了。” “哦,你是说门外那些长相凶恶的人吗?”松雪干咳,“确实挺可怕的。” “但你好像并不怕他们,这份胆魄可不是普通人具备的。”她意味深长道。 “还行。”她谦虚地说,“我看到他们,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瓦利亚品质的tatta latta……顿时也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泽田雪愣住,面带疑惑:“你说什么、什么‘塔塔’?” 看来,这位妹妹就算不是本土人士,至少绝对没有看过声优演唱会。 错过太多了啊! 松雪遗憾地叹了口气:“请别在意,私人的小小精神安慰法罢了。还是说说你的委托吧。” 泽田雪神色一凛,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就变了个样。 “很好,那么言归正传。松雪小姐,我需要你,为我找到我失踪的同胞兄长。” “怎么样,你有这个勇气和信心,接下我的委托吗?” “我以泽田雪,瓦利亚云之守护者的名义起誓,佣金方面,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松雪:“……” 对方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你在质疑我吗?” “不是,”她干咳,“原来是云守吗?抱歉,我还以为你是雪守呢。” 泽田雪收回凌厉的目光,漠然道:“我们大空属性的火炎是有规则的,可不是随便乱来的。” 松雪嗯嗯地表示附和,突然感到有些头疼。 先是有了泽田一树这个私生子,接着,又冒出来一个双胞胎妹妹。泽田家流落在外的血脉未免也太多了吧。 这不,泽田纲吉本人还不在这呢,他俩都快要打起来了。 “抱歉,昨晚没睡好。”松雪揉了揉太阳穴,掩饰地笑笑,“既然要接下委托,我得先了解一些情况,不介意的话?” 泽田雪矜持地点头:“你问吧。” “我想知道,彭格列十代家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艳少女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漫不经心地:“还不是我那废柴哥哥,连自己的守护者都看不住,随便冒出来一个狐狸精,就全部都被拐跑了。哼,那当初倒还不如把首领之位让给Xanxus呢。” “大空之炎。”松雪淡淡地提醒。 她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连这些都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你的身份比我想象中的……” 泽田雪沉吟着,并没有往下追究,而是说:“没错,泽田一树也能使用大空之炎,而且能力丝毫不比纲吉弱,就连彭格列戒指都认可了他。” 说到这里,她微微压住下唇,似有不甘心。 “明明,Xanxus才是最适合的人,纲吉就算了,凭什么让他……” “先冷静一下,泽田小姐。”松雪匆匆打断她的狠话,“请问,你以前一直跟着瓦利亚在国外居住吗?” “我从十岁的时候被父亲送到这里,经过多年训练才拥有了成为云守的资格。在那之前,我一直在并盛跟母亲,和我哥哥一起生活。”泽田雪缓缓道,“三年前,我们在指环争夺战中相遇,被他和他带领的守护者击败……” “冒昧地问一下,如果你们瓦利亚的目标也是彭格列首领之位,那么不找回你哥哥,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吗?” 她咬牙:“再怎么说,我们之间也是有点感情的。就算他再怎么废柴,也还是我同胞的哥哥,至于那个死基佬,我恨不得他早点消失!” 松雪点点头,明白了:泽田一树是从纯爱频道来的。 她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泽田雪提供的所有信息,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最后一个问题,雪小姐是听谁说过我的?”她合上本子,露出一个礼节性微笑。 “白兰。”泽田雪耸了耸肩。 “白兰?他怎么认识我?”她一怔,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哦,他是——” “他是玛雷指环的拥有者,拥有横向空间的穿梭能力。”泽田雪淡淡道,“也就是说,他很可能认识平行世界的你。至少,他告诉我,你在你们那个领域里,表现得十分出色。” “承蒙夸奖,”松雪欠了欠身,站起来,“我会尽我所能。” “尽快吧。”泽田雪在她准备离开房间之时,突然说道,“我们瓦利亚绝不承认现在十代家族,我们会提出挑战。除非新任继承人能够带领他的守护者击败我们,否则……”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消失在意犹未尽的空气中。 松雪回头看去,正将她唇边那一抹血腥的笑容收入眼中。 * 刚跨出酒店大门,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 “小光,”幸村柔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抹去了松雪心中残留的冰冷阴影,“还好吗?” “嗯,没什么,怎么了?” “我想你应该已经放学了,但还没有报平安,还是有些担心。是新接的案子很复杂吗?” “复杂?唉,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小鬼菜鸡互啄。”松雪无趣地揉着书包肩带上的褶皱之处,“你不用太担心,不过最近还是尽量减少跟我联系吧。我这次的委托人,身份比较……嗯,很特殊呢。他们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 那边微微一怔:“莫非,是境-外势力?” “直觉很敏锐嘛,少年。”松雪夸道,“相信我,你不会希望和他们扯上联系的。” 幸村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你……不要紧吗?” “他们没必要害我。”松雪说着,转头朝酒店的楼顶望去,“至少,在还需要我的时候。” “而且,我有一种预感——” 对面反应很快:“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不,恰好相反,今天我什么也没看见。”松雪斩钉截铁道,“所以,你明白吗,我现在还是很安全的。” 但愿如此。幸村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但愿如此吧…… 松雪也握住了手机,仰头望天,心道。 这次是失踪案,她的预言能力是看到“死人”,怎么看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只能姑且当个借口,敷衍一下自己和别人罢了。 然而,世事难料。 就在她刚刚乐观地安慰着自己“不会有事的”,抬起头就看到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的,并不是那少女一闪而过的背影有多么俏丽、窈窕。 松雪倏地睁大眼睛。 呼啸而来的大卡车,扬起的黑色秀发,以及,少女倒在血泊中无力地挣扎…… 她把手机匆匆往包里一塞,朝人群前方冲了过去,脱口而出:“等一下!” 流动的人群被她绕开,匆匆跑到马路边,前方的少女似乎听到了动静,回头疑惑地望过来。 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甚至算不上漂亮,只能用“平平无奇”来描述。黑色的头发,深褐色的眼珠,就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女生,走在路上很快就能被淹没的那种。 可松雪刚刚亲眼看到她被卡车撞出去的一幕,那记忆实在深刻,难以磨灭。 “你好?刚才……你是在叫我吗?”她疑惑地朝松雪眨了下眼睛。 红灯转绿,其他行人匆匆穿过,女生却留了下来,好脾气地等松雪赶上来。 “抱歉。”她喘了口气,手在膝盖上撑着,其实她并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但还好,她的应变能力不错,“你好像有东西落下了。” 松雪向对方伸出手,张开的掌心里放着一个小巧的夹子,是黑白寿司的造型。 “这个是你的吗?” “啊,谢谢……”女生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头发,摸索了一下,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什么时候掉的,都没有发现呢。” “你走得太快了,”松雪微微一笑,说,“要多留意身边的动静喔。” 此时,绿灯即将转红,女生看了一眼,犹豫着,还是放弃了,跟着松雪从马路边退回来。 变故发生得很快,对面车道的卡车摇摇晃晃地冲出,失控地穿过对面的人行道,朝这边扑来。 鸣笛声与尖锐的刹车声混合在一起,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她们身边。 松雪早有准备,没有过于惊慌,伸手抓住那女生的手腕,准备用力一推,却被对方本能地反手握住。 她一愣,眼睁睁看着女生朝自己扑过来。 哐当—— 她被撞了个正着,依稀听见一声闷响,接着两人一起翻滚着落在地上,头顶响起一片尖叫声。 刹车后的卡车到最后都没有完全停止,与她们擦肩而过后,一头撞在路边,哐地一声就不动了。 扭曲的车门嵌入路障中,司机慌慌张张地跳下来,叫嚷着什么。 松雪对那声闷响听得清楚,在短暂的疼痛从四肢百骸间褪去后,挣扎着爬起来,顺势揽住压在身上的女生肩膀,顺着脊梁骨一点点往下摸去。 “嘶……”她听到对方含糊的、虚弱的一声抽气,身体几乎完全靠在了自己的身上,颤抖得厉害。 “救护车!快打电话!”女人的声音十分尖锐,手提包都在匆忙间落到了脚边。 车辆依次刹车,流动的人群也发生了停滞。她们被团团围住,手机拍照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松雪没有被直接撞到,却也摔得不轻,坐在地上揉着胳膊,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听着渐行渐近的警铃呜呜声,将掀起的裙摆抹平,头疼得更厉害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每个世界都和车祸脱不了关系了呢?” 我说你们这些剧本,没有车祸就无法独立行走了吗? …… 救护车终于赶到,松雪被医护人员扶起,看着另一个女生被抬上担架,意识还未散去,朝自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松雪站稳了,表示自己还可以正常行走,慢慢地朝救护车走去,正看见女生的书包里落下了一样东西。 她上前一步,捡起来打开,是并盛高中部的学生证。 二年级C班:前田鹤姬。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剧本很复杂,但其实这次的案子还挺简单的,出场人物都在这里了w * 注: tatta latta(原唱京子小春一平蓝波库洛姆),非常甜美可爱的一首歌,声优演唱会中瓦利亚翻唱过,自称瓦利亚高品质(还有跳舞!) 可以百度一下,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看到一些片段XDD 第32章 背叛大空(三) 前田鹤姬睁开眼睛的时候, 松雪站在病床边, 手里依然拿着她的学生证,对着那张证件照片若有所思。 听到动静, 松雪目光转过来, 和她的对上。 “这里是哪里?”少女愣愣地问, 突然吃痛地按住太阳穴, “嘶——医院?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我熟悉。”松雪立刻转向医生,郑重地点头, “创后失忆, 车祸自带的被动技能,对吧。” 医生也一愣一愣的:“嗯,大概是吧……不对啊,又没撞到头, 怎么会失忆的?” “这真是个好问题。”她捶了下手心, 扭头看向鹤姬, “还是问问本人吧?” 记忆错乱的少女把自己缩在床上, 睁大了一双眼睛, 无措地望着他们, 期期艾艾地:“那个,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她似乎有些冷, 当松雪安抚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时,感受到了她明显的寒战,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地,放缓了声音:“没什么, 我们过马路的时候,有辆车失控撞过来,刹车不及,磕碰了一下。你背后有点淤青,软组织轻微挫伤,回家养几天就没事了。” “啊……谢谢。” 松雪摇了摇头:“是我要谢谢你,那时候你的反应比我快多了。” 说到这里,她怔了一下,这么看,好像有些奇怪。若是按照当时鹤姬的反应速度,就算没有自己在场,也不会出事。 按理说,她应该不会看到那个“预言”才对。 还是说,她的“预言”能力本来就不准确,而人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能够超越一切预测的可能? ——这么看,这能力也太废了。 松雪也不禁揉了揉额头,轻啧一声。 幻想一下她若是女巫该多好,神不知鬼不觉将毒药送到狼人口中,干脆了结一切烦恼。重要的是,女巫的毒药不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无法判断具体死因。 就像水岛静的死亡。 店内监控显示,她在和松雪聊天后,便颓然坐下,独自一个人待了很久,直到被店员发现死亡,没有任何额外进食,也没有别人接触过——松雪买的饮料是售卖机里直接拿出来的,剩余包装内的检测结果一切正常,没有毒药残留,本身饮料也没有过期,也与过敏原无关。 最后法医只能鉴定为某种原因导致的“心脏性猝死”,而在外人看来,那就是来自上帝的“正义惩罚”。 “你没事吧?”鹤姬问。 “没什么,我在想今天我们还是很幸运的。” “嗯……”她微微笑了一下,“没事就好。” 松雪帮她办完出院手续后,得知她也是一个人居住在附近公寓,便提出送她回家。 两人并肩走在马路上,鹤姬仍然觉得大脑有些混沌,一边走,迟疑地向四周张望,动作都有些不太自然。 在一次同手同脚后,她微微窘迫地在路边停下来。松雪也停下脚步,耐心地等待:“是不是哪里还不太舒服?背后的伤还在痛吗?” “我还好。”她摇摇头,觉得说不清楚,又问,“是这个方向吗?” “根据导航,应该没错。”松雪看着手机里的地图,“我们住的地方就隔了两条街,五分钟就能到,前提是,你没记错的话。” 事实证明,鹤姬只是有些记忆错乱,对很多事情记得模模糊糊,倒没有像松雪“觉醒后”失忆得那么彻底。 据她回忆,她父亲很早去世了,不剩下什么印象,而母亲一直忙于工作,在外出差,所以只有她一个人住。 “听起来有点像照搬凪的身世故事……” “凪是谁?”鹤姬茫然地回头。 “没什么……” 松雪陪她上了公寓三楼,鹤姬本来想请她进去坐一坐,她正想答应,看了眼时间,婉言谢绝了。 “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家一趟。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真是麻烦你了。”鹤姬感激地说。 关上门后,松雪转身离开,正看到楼梯口阴影一晃,提着塑料袋的银发少年跨入走廊。 两人对视上,都一愣。 狱寺叼着没点着的烟,很快不耐烦地转开了目光,似乎身穿同款制服的学校同学对他来说也毫无关注的必要。他掏出钥匙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门,咔哒一声转开了门,却警惕地又朝这边扫来一眼。 意外收获。 松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十代家族的岚之守护者,虽感到意外,却不打算就此打乱计划,现在就接触他,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很明显,狱寺这家伙就是个彻底的首领控,别的男人或女人,在他眼里都没有什么区别,最多划分为敌人,同阵营队友,以及……像她这样的路人罢了。 她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肩而过,走下楼梯。 松雪穿过两条街,来到了新公寓门口。 迹部似乎已经很了解她的喜好了,知道她之前住的叫“白马”,这次找人给她租的一间叫“贝克公寓”。 松雪打电话跟他确认了一遍,将在对面得意洋洋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嗯哼,不用太感谢本大爷,举手之劳。” “……您太贴心了。”她顿了顿,又想起别的问题,“对了,关于房租——” 迹部叹了口气:“你的脑子果然还没好。” “你可以怀疑我的记性,但不要进行脑身攻击。”松雪的语气迅速冷了起来。 迹部于是说:“幸村说记在他的账上,怎么,他欠了你很多钱?” 松雪松了口气,满意了,然后给他纠正:“是雇佣费。” 侦探这个工作,还是很赚钱的嘛。 她美滋滋地想道,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刚开门,眼前一道黑影落了下来,伴随着嘻嘻嘻的笑声,金发青年优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喂,庶民,王子大人等你很久了。” 松雪:“……”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了! 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别再这么中二地……用这种迷之羞耻的自称? * 新公寓里的物资设备都很齐全。 松雪找出茶叶,装满热水壶,在等待煮水的时间里,从碗柜里摸出两个陶瓷杯。 贝尔菲戈尔双手环胸,等得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 “怎么这么麻烦?” “我才刚回家,您说呢?”松雪也没好气,打开茶壶,随手倒了些茶叶,动作一看就不太熟练。 贝尔身为不知名小国的王储,无论是他们国家,还是后来久居的意大利,似乎都没有喝茶的习惯,弯腰盯着那黑乎乎的茶叶,虽然看不清眼神,但从微微抽搐的嘴角来看,他心里充满了怀疑。 “你们怎么和英国人一样,都爱喝茶。”他似是而非地抱怨道,随后抬起头张望,“就没有酒……之类的简单的饮料吗?” “我还没成年。”松雪不咸不淡道。 “……牛奶也行。”王子退而求其次,语气很勉强。但不禁让人怀疑,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我刚搬家,饮料还没买。” “切,那就算了。”贝尔冷哼,搭在腿上的指尖微微曲起,像是心痒难耐要掏出小刀来了。 但他到底还记得自己的来意,扬起下巴:“喂,我说,小雪让你去找那失踪的小鬼,你可不要想着拖延时间。” “我哪里拖延时间了?”松雪有些惊讶,“没记错的话,到我接下她的委托,也就过了不到四个小时。如果这是快递,卖家才刚发货呢,顺○同城都不带这么快的啊。” 对方咧嘴一笑,笑得人心里发寒。 “只是提醒你,不要在无关人员上花费太多时间,我们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原来如此,是嫌弃她为了阻止一个车祸惨案耽搁了四个小时。 瓦利亚高品质,真是太苛刻了。 松雪将水壶里的开水倒出来,临危不惧,不慌不忙道:“是不是无关因素,现在还未确定呢,每个侦探都有自己的行动习惯,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拜访泽田家,保证一周内给你们答复,如何?” 金发刘海挡住了贝尔的眼睛,让人无法琢磨他此时的心情。 更何况,这位开膛手王子本就阴晴不定,随时发作都是有可能的。此时,他大概是想到了亲爱的“小雪”,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姑且点头,接受了她的理由。 他把穿着钢琴线的小刀放在手心里把玩转圈,懒洋洋道:“好吧,暂时相信你。不过,要是之后……要是没能完成任务,你懂的,嘻嘻……” 贝尔又露出了他阴恻恻的招牌笑容。松雪瞥了一眼,一不小心分神了,茶壶里倒出来的茶有一半倒在了杯子外。 年轻的杀手迅速向后闪避飞溅的茶水,大声抗议:“喂!” “抱歉,不太熟练。”松雪匆匆忙忙放下茶壶,找来抹布把水渍擦掉,“对了,你喝完水就走吗?” “怎么可能。”贝尔冷酷地答道,“我是来监督你的。” 或者说,监视也不为过。 对于暗杀者来说,行动时,二十四小时的监视是基本能力,只不过,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那好,我要出去吃饭了,你呢?”松雪说着,将桌上的钥匙重新拿起来,塞入口袋。 贝尔目瞪口呆——如果能看到他的眼睛的话,她想大概是这样的——地瞪望着她 “你们日本女人不是都很擅长家政料理的吗?” “抱歉,我在种花家长大。”松雪答道,“对于未成年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必备技能。” 他十分震惊又失望地扭开了头:“切,结果还是要靠外卖吗?” 松雪耸了耸肩,反问:“你们的云守很精通厨艺?” “……当然不,小雪是天生当杀手的女人。”贝尔说起这个就兴奋起来,舔了舔嘴唇,“下厨这种事情,怎么轮得到她?” 松雪打开门,关上,门缝里挤出一声:“啊——喂!” 几秒后,贝尔从楼道窗口里翻进来,嘴唇抿了起来,脸带愠怒之色:“你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甩掉王子大人了吗?” “我以为你要点外卖。”松雪撇清责任,“还有,我是去找鹤姬吃饭,我想你应该不会乐意和我们这些庶民一起吧?” 王子扭头望向走廊外侧,吹了一声口哨。 “如果那女人手艺不错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可惜,前田鹤姬注定要让贝尔菲戈尔大人失望了。 松雪敲门后,她过了快一分钟才匆匆来开门,手忙脚乱地,还碰倒了门口的衣帽架。松雪眼疾手快帮她扶起来,听她连连道歉:“对不起,松雪……我刚才在找东西。” “什么东西?” 少女的脸立刻染上了红晕:“就是,卫生巾……” 正好贝尔从门外一脚踏进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这下,鹤姬的脸顿时如同煮熟的红虾,沸腾了。 “……啊!” 一声尖叫。 松雪当机立断,把门先关上,拉起她的手臂带着她转了个身,不去看身后的异性。 “是找不到放在哪里了吗?”她上下审视着房间,屋内东西有点多,但也不算太乱,“你先去浴室,我帮你找一下,实在不行,就去楼下买了再带上来?” “那就……麻烦你了。”对方的声音微不可闻。 浴室的门砰地关上了,剩下贝尔抱着双臂,原地张望,慢吞吞地说:“奇怪,你又不住在这里,怎么帮她找东西?” “找东西是侦探最擅长的。”松雪环视一圈,按照物品摆放的位置,在大脑中做了一个归纳,然后做到梳妆柜前,将没有拉好的最下一层抽屉拉出来,翻开几层毛巾。 果然在这里。 但不是卫生巾,而是棉条…… 她没多想,拿起来就去浴室敲门,然后给鹤姬从门缝里递进去。 一分钟后,又传来鹤姬的哀吟:“这个棉条……怎么用啊?!” 门外,王子大人不动声色地评价:“真是愚蠢的女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松雪花了半天工夫教会对方怎么用后,门里彻底没了声音。她这才转过身,挑眉看向贝尔:“我知道,。除了‘小雪’,你对别的女人都不感兴趣,对吧?” “啊、别胡说——”贝尔一下子局促起来,声音都有些紧张,“我对女人才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对女人没兴趣,难道对男人有兴趣? 松雪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她沉思片刻,试探着竖起食指,指向隔壁——那是狱寺隼人住的方向。 “难不成,你自告奋勇接下监视任务,是……冲着他来的?” 贝尔:“……”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争取第二更。 前田鹤姬这个角色很有意思,我不相信你们猜不到! 第33章 背叛大空(四) 世界第一的暗杀部队, 瓦利亚岚守——一位贝尔菲戈尔先生开始失去梦想。 大和抚子什么的都是假的! 厨房里哐哐铛铛地响着, 伴随着热油飞溅,和偶尔的哇哇乱叫。 一片风卷残云, 杯盘狼藉。 贝尔不禁陷入思考, 自己为了避开那几个烦人的队友跑出来蹭饭, 是不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算了算了, ”松雪及时止损,按住了沸腾的锅盖, 对鹤姬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但是,咖喱才煮了一半……”鹤姬望着炖锅,微微纠结。一方面觉得浪费食材过意不去,另一方面, 她确实不想再折腾下去了。 一会儿是忘了煮沸后关火, 一会儿是切胡萝卜差点切到手, 别说什么下厨天分, 这根本就是天生的厨房杀手。 而遗憾的是, 松雪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从来没有掌勺的经验, 对照着博客上的那些食谱研究了半天, 囫囵吞枣地背下来。 但她还未来得及效仿, 就发现锅盖砰地飞了出去,匆忙去抢救。 “抱歉抱歉,是我的错——”鹤姬拿来抹布,手忙脚乱地去擦料理台上的水。 松雪抽空往外面瞥了一眼, 那位金发王子正谨慎地往门口缓慢移动,一脸警惕,身体微微紧绷,像是潜伏在黑夜中狩猎状态的雪貂,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火灾或是爆炸事故。 当他看到松雪面无表情拿着菜刀作势砍洋葱时,更是震惊不已。 “你们这哪里是做饭,分明……是在杀菜!” 一位玩刀爱好者发出了忍无可忍的谴责。 松雪自己也觉得不忍直视,但她不能忍受有人什么都不干,就在旁边瞎哔哔,当机立断退后两步,把菜刀塞进杀手先生的手里。 “您请。”她诚恳地说,“务必展示一下什么是瓦利亚高品质的刀工。” 贝尔:“……” 这有什么难的。 他哼哼唧唧,心中不屑,唰一下把菜刀夺过来,往手里转了个剑花、不,是刀花,看得鹤姬低呼一声,睁大了眼睛:“啊,好厉害。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熟练?” “熟能生巧。”松雪小声跟她说。 鹤姬大概是想象不到这个穿着黑风衣,里面还套着流行的条纹休闲衫的年轻人竟然会是里世界赫赫有名的“开膛手”。 听松雪这么说,还一本正经的,她只会以为对方是哪家高级料理店里出师的学徒,经验丰富,不禁露出了敬佩的表情:“那就麻烦您了。” 贝尔头也没回。 “其实洋葱不难切,”松雪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跟鹤姬解释一下自己的踌躇不决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它是洋葱嘛……” “洋葱怎么了?”鹤姬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突然发出咔的一声。 贝尔恰好松开手,一圈圈切得厚薄均匀的洋葱片从他刀下滑出,齐齐整整地摆在一边,鹤姬正欲惊叹,就看他匆匆扔了菜刀,抬起胳膊往脸上胡乱地摸。 “等、等等这是什么化学武器,眼睛都……什么都看不见了!” “……” 鹤姬恍然:“对喔,这可是洋葱诶!” 松雪也震惊:“什么,原来你还有眼睛?” ——“喂啊!” …… 隔壁,狱寺从购物袋里拿出了便当盒,听到隐约的咆哮声,微微疑惑,皱眉心想。 怎么感觉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混蛋的声音? 错觉吧。 * 最后,他们还是点了外卖。 咖喱饭没做成,但楼下小店的咖喱套餐还是很美味的。 松雪帮鹤姬收拾完厨房的残局,将浪费的食物收到饭盒里,准备走的时候帮她一并倒了。 “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弄成一团糟了……”鹤姬送她到门口,深感歉意。 “不,本来就是我们来打扰了。你今天应该好好休息的,那么,明天学校见?” 松雪跟她告别,突然又想起什么,按住门把手,压低声音,飞快地补充一句:“小鹤,你一个人住的话,平时多小心一点,特别是晚上,尽量别外出,免得遇到坏人。” 她愣了下,点点头:“啊,好。” 松雪关上门,转身走向楼道,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头顶的灯随着脚步声亮起,然后照亮了靠在墙边的身影。 贝尔等得略微烦躁,直到翻出手机,看到泽田雪发来的问候简讯,才稍稍平静下来。 “辛苦你了。”松雪真诚地说,“尊贵的杀手大人不得不把时间花在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一定觉得很不爽吧?” “任务需要。”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忍不住又跟了一句质疑:“你真的是侦探吗?” 松雪比他落后几步,提起手里的垃圾袋晃了晃。 “注意观察,华生。”她语重心长道,“你不是专业的暗杀者么,观察力应该很不错吧?” “那又怎么了?”贝尔微微警惕。 “我知道你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我们在前田鹤姬的家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松雪顿了顿,斟酌着用词,以免激怒这个孩子气的家伙,“这期间……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当然不会一无所获。 但贝尔并不觉得前田鹤姬这个人有什么重要性,撇了撇嘴说:“笨拙,反应迟钝。还有,家里的东西也太乱了,还是女人呢。切,也不过如此。” 不过,当他被洋葱的辣味糊了眼睛的时候,对方第一时间用水打湿毛巾递给他,又嘘寒问暖,总算是和外国人眼中标签化的温柔“大和抚子”形象有那么一点接近了。 就是太无能,和泽田雪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贝尔在心里总结道。 “她这个人身上矛盾点很多。”松雪却摇了摇头,说。 “嗯?” “你觉得她家里乱,是相对而言的。我猜,她是因为找卫生棉才把东西翻得到处都是。”她沉吟,“物品都是分门别类的,客厅和房间的橱柜很多,但衣物和生理用品都放在床边,并没有搞混,还有单独的衣帽架。而厨房更明显,碗柜里的碗筷先前没有动过,都是按照不同的大小规格摆放。再看看那些厨具,如果是不擅长料理,从未动手做过饭的人,独自住在家里,还准备得这么齐全吗?” 贝尔过了会儿才说:“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但他回忆着,从脑海中的场景来看,并没有看出另一个人居住过的痕迹。 挂在椅子上的衣服都是一个风格的少女装,茶杯也都是单独的款式,并不成套,只有一个摆在外面,使用痕迹明显,其他的应该只是待客备用的。 “所以才奇怪,”松雪耸了耸肩,“今天从医院里出来,小鹤说大脑有点混乱,而我想,会不会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她说着,看向贝尔。 “比如,你们那儿有不少幻术师吧?” 贝尔还没想清楚,什么样的女高中生会和黑手党产生联系,听到“幻术师”,脚步一顿,语气变得幽深:“你知道玛蒙?” “大名鼎鼎的彩虹之子嘛。”松雪说,“刚才我还想问你们的泽田小姐,为什么不让玛蒙来找人?那个寻人寻物的‘粘写’能力不是很管用吗?如果连玛蒙也找不到,不就恰好说明泽田纲吉的失踪跟某个强大的幻术师有关,能和彩虹之子抗衡的人并不多……这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吧?” 他们从公寓大厅跨出门外,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路灯昏黄地洒在地上,将人影拖得长长的。 贝尔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怪吓人的,但不笑的时候,更让人不安。 “玛蒙?”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古怪,“我以为,你既然知道他们,就应该知道——前任彩虹之子都不见了。” “啊?” 松雪脚步晃了下,差点踩在台阶边上绊倒。 她心中一震,追问:“都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是不告而别,突然消失?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下午的时候怎么不早说呢?” 这就说得过去了。 不管那个私生子的泽田弟弟什么时候出现,作为纲吉的家庭教师,里包恩却没有任何反应,这就很不对劲。 彩虹之子——虽然现在已经是过去式,他们已经摆脱了诅咒,但还是这么称呼最为方便——尤其是里包恩这个人,是非常特别的存在。空降君的能力如果强大到足以影响到他们,那这次任务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贝尔慢吞吞道:“你这么急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玛蒙这家伙本来就神出鬼没,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以前也很常见,等我们发现失去联络后,都过了一个月了,去哪里找?” 瓦利亚是暗杀部队,寻人可不是主要业务。 “其他人呢?”松雪问,“里包恩一直跟在纲吉身边,他要是不见了,十代家族的人会立刻发现吧?” 他摇了摇头:“那家伙说要来意大利本部找九代目作报告,但是……他没来。” “在路上不见的。”她若有所思。 “门外顾问那边,拉尔米尔奇发现了可乐尼洛的失踪,怀疑是他们前任彩虹之子有秘密任务,就找上了我们,问玛蒙的下落。”贝尔摊开手,“再然后,我们老大怀疑是那个科学狂人捣的鬼,结果也没找到他……” 剩下的人中,风一向居无定所,史卡鲁的家族拒绝告知他的下落,多半也是不见了。 基里奥内罗家族就把尤尼藏得更紧了,伽马一心一意当守护者,还有白兰他们在,就算是彭格列,也没办法通过强硬的手段获取信息。 松雪整合完这些信息,思索了一会儿:“那原来的复仇者呢?” “他们?躲在哪个冰天雪地的角落里守护火炎装置呢,谁知道在哪里。”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迫不得已,才会选择了我。”松雪双手环胸,望着路灯下盘旋的飞蛾,若有所思,“这么说,空降君还是费了一些功夫的嘛,是我错怪他了。” 贝尔没听懂,含糊地问一声:“什么空降君?” “泽田一树。”她答道,“你们见过他吗?” 贝尔的脸色又微微一僵。 “那是个……可怕的男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贝尔菲戈尔,居然流露出这种堪称敬畏的情绪,语气讳莫如深。 “可怕?”轮到松雪不解。 “你根本无法想象——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感到恶寒一般地搂住双臂,用力地搓了搓手,“小雪收到消息以后就急着过来打探情报,BOSS也答应了……” 贝尔缓缓地咽了咽口水。 “谁想到,瓦利亚来到日本的第一天,那个小鬼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找到我们下榻的酒店——” “呃,以你们那个方式,谁都知道你们来了。”她说得委婉。 他没有理会,摆了摆手继续说:“然后,他上门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向我们BOSS求婚!——说只要瓦利亚跟十代家族联姻,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对抗外敌!——他居然向BOSS求婚?!还拿出了婚姻申请表!!” 松雪:“……” “那这个泽田一树,口味还真是……包罗万象。”她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贝尔:“这是重点吗?!” 松雪说:“嗯,我知道,重点是,他确实来自晋江市。” “……哈?” “不要紧。”她故作镇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因为过于震惊,高贵的贝尔王子也一时没想到要躲开,愣愣地看着她。 “我明天就去泽田家见识一下这位智商二百五的博士生,对了,你们方便给我搞个推荐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令人敬佩的空降君! 胃口真大。 (所以泽田雪才会说他是“狐狸精”,因为她的目标就是张渣丝,被抢男人不能忍2333) * 迟了一点…… 我试试明天中午将两章二合一吧_(:з」∠)_ 第34章 背叛大空(五) 生活总会给人特别的惊喜。 比如说, 松雪原本打算放学后再去泽田家拜访, 在学校期间找机会再打听一下纲吉和那几位在并盛上学的守护者的事情。 毕竟狱寺对同学不那么友善,是典型的性格火爆的岚属性, 云雀又是众所周知的高冷男神, 当之无愧的云守——备注, 只有空降们才会把他当男神, 学校乃至于整个并盛的土著,无论男女只会把他当做恶魔——像这两位, 就不那么适合直接接触, 只有向其他同学旁敲侧击了。 没想到,才到了校门口,计划就被打乱了。 照片里那个清秀少年,此时此刻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所有出入校门的学生面前, 亲昵地搂着传说中高冷风纪委员长的胳膊, 笑容灿烂甜美:“恭弥, 今天可以陪我去市图书馆吗?” “……” 松雪, 内心受到了震撼。 云雀虽然沉默, 却没有把他推开, 任由他贴着自己。这样一个以讨厌群居的人, 能容忍别人进入到这个私人空间, 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震惊的不止是她一个人,同样目睹了这一幕的前田鹤姬,刚刚走到松雪身边,脚步也停下了, 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想到现在的小给佬这么奔放,是不是?”松雪干咳。 鹤姬默默点头,似乎已经失去语言能力了。 除了她们,还有身后一群吃瓜学生,都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惊恐又无比敬畏地望着这位少年勇士。 门口那两排飞机头风纪委员在这样的阵势下,也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一片寂静。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有人忍不住悄声问道。 “嘘——” 有人掌握了不少情报,颤颤巍巍道:“这家伙可是个大人物,不仅和云雀学长……走得很近,连那个暴脾气的狱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呢!” “啊这么说起来我也见过他!前几天他到拳击社和主将笹川学长打了一场,学长还夸他是自己见过最强大、最有潜力的拳击手呢!” “天哪,真的吗?这个少年看上去明明如此瘦弱——居然能和笹川了平打得不相上下?!” “岂止是不相上下,那根本就是一击KO、一拳超人的真人版上演啊!” “真的假的,这么强!难怪能和云雀学长……这么地、呃……” “还有啊,棒球社的山本武也对他另眼相看呢,我昨天还看到他们两个人在寿司店里有说有笑。” “连山本也?!我酸了!” “然而,这个家伙转头就抛下山本,跑去纠缠云雀学长了,真的是……啧啧……” 山本这样的学生,在校园里也拥有超高人气,长相帅气,人缘好,亲切友善,还拥有非凡的运动神经,可谓真正意义上的男神。 但可惜,他在空降君的眼中,却好像没那么有吸引力。反而是云雀恭弥这样,神秘又危险、性格难以摸透的男人,才让他挪不开眼睛。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耳中,松雪转头看向鹤姬。两人相视,都心有余悸。 “居然有人公然向云雀学长示爱,”鹤姬和其他人的心理活动十分一致,充满了佩服之情,“太大胆了,而且他也没被揍,难道他们之间真的……” “可能,美色总是会让人冲昏头脑吧。”松雪缓缓答道。 正所谓色令智昏嘛。 她拍了拍鹤姬的肩膀,准备转身,却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被泽田一树满怀期望地看着,云雀恭弥神情淡漠,没什么波澜,只微微向他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随后,他眯起一双凤眼,朝群聚的众人扫来。 客观来说,他这张脸确实俊美无比,而且,并非是寻常邻家哥哥那种温柔的亲切感,反而充满了寒冰的气息,一双灰蓝色的眼眸犀利又出挑,极具侵略性。 被云雀这么看了一眼,大家都吓得浑身一抖,不等他开口,就匆匆四散开来。 而他似乎察觉到松雪的目光,跟着转了过来。 两人对视的刹那,松雪的眼前又变成了发白的花色。 但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回过神来,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垂下眼睑,避开了对方的注视。 然而云雀已经朝她走来,一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歪着脑袋,一双金色的眼睛里透出天真的好奇心。 “你在看什么。” 风纪委员长发话,漠然的声音中带着无形的震慑力。松雪虽然不太怕他,却还是惦记着刚才所见景象,微微晃神,下意识地回答了他的提问:“我看到你死了。” “……” 气氛一瞬间变得十分诡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哦?”云雀只回了一个短促的发音,眉毛一挑,仿佛来了兴致,嘴唇还隐约向上抿起了一丝弧度。 “啊!” 松雪听到鹤姬惊喘的抽气声,然后匆匆忙忙拉住了自己的手臂往自己身后挡,结结巴巴地说:“别胡说——云雀学长,松雪她、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 鹤姬的声音哽住了,消失在泛着寒意的银拐面前。 “想试试吗?” 一树也拉了拉云雀的袖子,小声说:“这好像是新来的转校生,恭弥,她肯定不是在威胁你,说不定就是推理小说看多了……” “我是个侦探。”松雪也恰好补充了一个自我介绍。 “……” 鹤姬看了看她,又看向云雀,微微忐忑地咽了咽口水,求助地看向一树。 一树还是一脸和煦的笑容,一双真诚的眼睛望着云雀,轻轻唤道: “恭弥?” 事实上,云雀并没有从松雪身上感受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身材纤细,弱不禁风的——他也不关注长相,是否俏丽可爱,这些都与他无关——和她旁边的黑发少女一样,是典型的草食动物。 云雀对这样的女人并不感兴趣,略感失望地收起了浮萍拐,给一树递了个无言的眼神,转身走了。 “恭弥,等我一下——” 一树朝他们吐了吐舌头,说了声“抱歉啦,恭弥他就是这个性子”,然后便匆匆跟了上去,云雀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等他跟上以后,两人便朝门外列队的风纪委员走去。 鹤姬不由松了口气,产生了一种虎口脱生的错觉,重新露出笑容,看向松雪:“走吧,快上课了,要是迟到,又会被班主任罚站的。” 松雪迫使自己将目光从远处两人的背影上挪开,后知后觉想起她说了些什么,干咳一声:“抱歉,有点走神。” 鹤姬理解地表示点头。 毕竟那可是云雀学长啊,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还被他拿出本命武器威胁,谁不慌呢? “其实,云雀学长一般不会对女生下手的。”她小声说,仍然有些庆幸地按着胸口,“但还是好吓人,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 两人并肩朝教学楼走去,松雪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小鹤,你刚才说班主任管得很严,唔,你以前经常迟到吗?” “啊……好像没有。”鹤姬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只是有这种印象,是看到别的同学被惩罚了吧。” 她又问:“我昨天看到你的学生证,才发现原来我们是同班同学。昨天是我第一次来班上,陌生的面孔有点多,可能没有注意到每一个人——小鹤你也不记得我吗?” “啊,这个嘛……” 鹤姬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声音也微不可察。 “其实,说起来很不好意思,我昨天早上就吃坏肚子了,不知道怎么就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医务室躺了大半天了。”她回忆着,“我睡得晕乎乎的,就记得校医给我开了点胃药,让我回去好好休息。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医生他么,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一点点……猥琐。” 她婉转地说,眉毛微微抖动。 “夏马尔?”松雪了然。 “好像是这个名字。”鹤姬点了点头。 松雪轻咳:“看来,昨天还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唉,我原来的运气没那么差的。”鹤姬挠了挠脸颊,“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有些头疼,感觉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随口说到一半,突然皱紧眉头,毫无征兆地嘶了一声,按住额头,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松雪在她身旁,及时伸手拉住她,低声询问。 鹤姬苍白着一张小脸,虚弱地摇摇头:“不用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突然又开始头疼了,忍一会儿就好。” 松雪也不再追问,轻轻点了点头。 …… 等她们走进教室,鹤姬头疼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脸色也恢复过来,直到上午的几节课过去,再没有复发。 并盛高中没有食堂,午休时,学生们都是自备便当,或是去学校小卖部买面包凑合。 松雪这回提前做了准备。昨晚回家前,他们正好路过便利店,她买了一份即食便当塞在书包里带过来。 但她不习惯吃冷菜,拿着便当盒转悠了一圈,打算去找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还真的让她找到了。 在年级办公室外的茶水间,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在。 正是昨晚在鹤姬公寓外狭路相逢的狱寺隼人。 银发少年听到脚步声,朝走廊看了一眼,仍然惯例皱着眉头,面露不快。 松雪经过他身边时,他还是往后挪了一点让出位置,看她打开微波炉,把自己便当盒拆了包装,放进去。 这边刚开始运转,另一边叮地一声,狱寺紧跟着直起身来,插在裤兜里的双手也伸了出来。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外套上挂着的银链也叮叮当当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完全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打扮,居然也没有老师来管。 至于风纪委员……一般的风纪委员肯定也不敢惹狱寺。 而云雀,可能是看在他们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份上——其实她很怀疑云雀是否会承认这一点——大发慈悲,只要狱寺穿了校服,没做出明显的违纪行为,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哦对了,他今天和一树出去了,不在学校呢。 狱寺打开微波炉,取出一袋饭团,拍了拍水珠,唰拉一声撕开包装。 从他专门跑来攻微波炉的行为,松雪感觉他的生活方式还挺精致,可再看他吃东西那副心不在焉、囫囵吞枣的模样,又十分矛盾。 她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出声:“狱寺君。” 银发少年立刻警惕地瞪过来,语气生硬:“你有什么事?”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松雪不紧不慢,再次重申了“侦探”那一套说辞,然后才道,“泽田纲吉,他的家人在他失踪后非常担心。我听别人说,你们以前很熟,我想你或许会知道他去哪儿了?” 在狭小的茶水间,他们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彼此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当狱寺听到她的话,一双漂亮的绿眼里瞳孔微微一缩,松雪也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你问他做什么?”狱寺慢慢地开口,声音变得更僵硬了,还有些明显的烦躁和排斥感,仿佛十分抵触想起这个名字,原本要说什么,到了嘴边却打住了,化成一声轻啧。 “你们不是朋友吗?”松雪轻飘飘地问,“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毕竟,班上的同学都说——他是一个废柴嘛。” 狱寺的肩膀不自然地一抖。 但他还是一声不吭,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饭团,仿佛要用眼神在上面烧出一个洞似的。 松雪安静地等了很久,才听到狱寺挤出一句话:“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那个人与我无关。” 说完之后,他便力气尽失般地向后靠在墙壁上,将最后一口饭团塞进嘴里,紧紧地闭上嘴,将戴满了戒指的左手插回裤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的背微微弯曲,行色匆匆,显得有些狼狈,银发却被走廊外面的阳光照得耀眼无比 松雪注视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感到自己像是看到了一只孤狼,落寞地远去。 直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响了,她才收回目光,回头取出她的午餐,一边想:可不是嘛,对纲吉的感情被迫收回,而代替的泽田一树却不那么在乎这个忠心耿耿的岚守,反而对着别的男人殷勤摇尾巴。 此刻的狱寺隼人,确实和被抛弃了没什么两样。 * 放学后,松雪按照自己的原本计划,如约拜访了泽田宅。 ——感谢贝尔菲戈尔的传话,早上的时候斯库瓦罗骂骂咧咧地冲过来,将一张纸拍在了她的门板上。 重点不在于纸上写了什么,而是,上面盖上了死气火炎的印章。 虽然并不是首领特有的大空之炎,却是泽田雪亲自点燃的紫色云之炎,有了这张纸,就等于在彭格列内部几乎通行无阻。 不过,如果只是见一见泽田奈奈和一树的话,松雪感觉自己暂时还用不上这个。 她按响了门铃,很快就有人替她开了门。 粉色长发的碧洋琪打量着客人,尽管十分年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却穿着露脐装,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性的慵懒气息:“请问你是?” “我叫松雪光,是并盛高中部二年级学生。请问,泽田一树在吗?” “哦,是同学啊,他刚回来。”碧洋琪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进来吧,欢迎欢迎。想要喝点什么吗?” 考虑到待客的很有可能是碧洋琪本人,而不是泽田奈奈,松雪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我有事找他,就不用麻烦了。” 碧洋琪只好耸了耸肩,摆了个手势:“里边请。” 忙着准备晚餐的泽田奈奈从厨房里循声探出头:“是找一树的吗?哎呀,欢迎!他在楼上房间,你直接上去吧。” 和想象中的一样,她态度亲切,笑容温润,提起一树时,语气也再自然不过,仿佛原来他就住在家里,而不是抢了她亲儿子的位置…… 松雪礼貌地向她问候,低头掩去自己脸上的不明情绪。 碧洋琪给她指了楼梯的位置,便回到了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果盘,拾起一颗葡萄,将注意力转向了电视机。 松雪默不作声上了楼,在二楼的走道环视一圈。 根据一般的家庭布局,主卧在里侧,算上碧洋琪和小朋友们的房间,还剩下一个,那就是原本泽田纲吉的卧室——也是左手边第一间。 她抬手敲了敲门。 “打扰了,可以进去吗?” 里面没有回应,松雪按住门把发现没有锁,便拧开了。 然后…… 她与房间内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一个,自然是房间现任主人,一头褐发,眼神无辜,又长得和纲吉十分相似的泽田一树。 而被他压在床上和墙壁之间的,则是比他高出一头的凤梨头少年,表情微微忍耐着,眼神复杂地望向门口,鲜红的右眼闪着异样的光芒。 一树:“……” 六道骸:“……” 松雪:“……” 啊,这。 跟撞破强逼良家少男就范的案发现场似的。 这特么就很尴尬。 ——话说你们是不是倒过来了啊?! 这角色立场不太对吧! …… 沉默三秒,床上的两个人后知后觉地飞快分开。 泽田一树微微红着脸从床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是松雪同学吧?” 松雪默默地点头,隐晦的目光在另一位当事人身上转悠:“这位……” “是我的朋友。”一树抢先答道,垂着眼睫毛,微微羞涩地看向六道骸。 后者也早已镇定下来,云淡风轻地理了理袖子,又习惯性地勾起一抹韵味十足的轻佻笑容:“看来今天还不是时候,那么……我回头再来。” “等——”松雪欲言又止,伸手到一半,却放下了,“唉,算了。” 一树眨了眨眼睛,面露疑惑。 而六道骸早已飞快地消失在雾气之中,被他挥了挥手,那片雾也消散了。 泽田一树见她迟迟不语,有些发愣的样子,好心地问:“松雪同学没事吧?嗯,你不要放在心上,刚才那个人……他就是这样子的,喜欢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神秘兮兮的——哦对,你就把他当做魔术师好啦,别怕,不是什么坏人。” 松雪看了看床单上被压得陷下去的痕迹,神情复杂地看向他:“抱歉,但是,我以为你在攻略云雀学长?” 一树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诶?” “毕竟,今天早上看到你们的时候……”她慢吞吞地说着,“对了,我是想来谢谢你,今早的事情,要不是有你,恐怕会没法收场呢。” “嗯,不客气,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褐发少年柔软地一笑,看上去并不如照片里的他那么有气势,但当他不自觉地扬起下巴时,又隐隐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感,“恭弥他呀,其实是很温柔的。你不觉得吗?” “见仁见智吧。”松雪干咳,“所以说,云雀学长知道你和刚才……那位先生的、呃,这种关系吗?” “你是说骸吗……”一树脸上的笑容顿时褪色不少,犹豫地抿着嘴唇,鼓起脸颊,想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地说道,“他们之间关系确实很不好,我会努力改善的。” ——说得好像要坐享齐人之福一样! 这算什么,娥皇女英吗? 不管怎么说,云雀恭弥和六道骸之间的关系好像还远远达不到“和平共处”的地步吧?攻略一个人就算了,这家伙居然还同时想要搞两个! 那绝对是修罗场! 松雪一时无言震撼,不知道是该感到震惊,还是敬佩。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哪种关系?你和他们两个人,分别都是……恋人之间那种吗?” 少年莞尔一笑,脸上一半是羞涩,一半是快乐的闪闪发光。 “不可以吗?” “……” 她迟疑:“这对你会不会有些辛苦?” “怎么会,”泽田一树正色道,“是男人就绝对不可以说不行。” 他微微眯起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流动着光彩,跟进入超死气状态一般,那种柔软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淡漠的冰山脸。 转眼间,泽田一树不再是那个与纲吉相似的高中生少年,而是以彭格列十代首领的口吻,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想要的东西,最终都会拿到。” 松雪再次失语。 哦,是她想得太单纯了。 这位空降君,不仅志向远大,要同时打1VN的攻略线,还是万里挑一的…… 一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又名,空降君的远大志向(。 【为了消除误会赶紧补充解释:本文是bg向bg向没错!所有ooc部分不属于正常感情线,是设置的槽点/搞笑点…… 就像本世界杰克苏强行让守护者喜欢自己,而玛苏强行让瓦利亚都喜欢自己,是一个性质。 虽然还不明显(。)但如果有存在正常的感情,那肯定是27与女主之间的…】 * 二合一,今天提早发了,因为明天夹子,更新会推迟一些(大概晚上九点左右吧),见谅_(:з」∠)_ 第35章 背叛大空(六) 此时此刻的泽田一树, 微微一笑, 胸有成竹的样子,大概飘飘然以为自己就是电影里的教父了吧。 不过某种意义上, 他还是很有行动力的。松雪不敢想象, 若是自己刚才没有进门, 他把自家雾守压到床上去究竟是想干什么…… 且不说六道骸是否是弯的, 就算他被一树掰弯了,以他们经典的直男思维, 想必也不会甘愿当下位。 被撞破的那一刻, 松雪只觉得对方的眼刀快把自己戳穿了,企图恐吓她迅速失忆。 这家伙跟云雀一样,都是绝对的危险人物。 说起来,也幸好六道骸溜得快, 不然松雪可能会忍不住想给他唱一首“KUFUFUのFU”, 那可就太破坏气氛了。 等等…… 她突然感觉自己还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了!瓦利亚! 这个泽田一树, 想左拥云守右抱雾守也就算了, 他还企图和Xanxus联姻, 甚至不惜当场求婚! 那可是Xanxus啊! 她陷入沉思:这个一米七几的小身板到底是怎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的? 难道是, 俗话说得好, 看着猛男实际上是遍地飘零, 而真正的“一”与体型无关? 松雪尝试着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不出意外被自己雷得一哆嗦,颤抖着把脑海中的场景扔进了回收箱。 面前的一树君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完自己的感情问题, 似乎发现话题跑得太远了。 “对了,松雪小姐找我是为了——?” 看他这么坦然自若的样子,松雪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的委托人请我找到泽田纲吉,他已经失踪快一周了,你是他的弟弟,是否知道他去哪了?” 虽然她是这么问了出来,但谁都不会指望空降君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说不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被夺去身份的原作角色该怎么办?他们是不会考虑这种问题的。 也许,纲吉悄声无息地失踪了,而且没有惊动任何人,对泽田一树来说才是出乎意料的满意结果。 在松雪安静的注视下,一树果然如她所料,表情还是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波澜,只耸了耸肩,凹出一副悲悯惋惜的腔调: “抱歉呢,他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们。说真的,不管是对于纲吉哥,还是小雪姐,我都没有恶意……” “但或许是,因为我的出现,他觉得不再适合待下去了吧?” “唉,发生这种事情,我也都不想的……” ——“毕竟,一家人要齐齐整整才好,不是吗?” 冷不防被松雪打断了话,一树愣住,张了张嘴,竟然没能说下去。 他干咳,笑得有些勉强:“‘齐齐整整’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感觉有点不吉利、哈哈……” 松雪不置可否,转而打量这个房间。 “然后,在他离开之后,你就搬进了这个房间?” “嗯,奈奈夫人说,会把我当做亲儿子一样看待,所以让我住了进来。”一树说着,露出了矜持的笑容,“她真的是一位很好的母亲,不是吗?我也不想辜负她的好意,毕竟纲吉哥不告而别,肯定让她很伤心,如果能让她觉得好受一些……” “嗯等一下,”松雪再次比手势打住,“那在他离开之前,你住在哪里?我刚才看了这里的房间并不多,要留下来过夜,只能打地铺了吧?” “很遗憾,这个房间太小了,恐怕两个男生一块住会有些不方便呢。”一树答道,“在之前,我是住在附近酒店的。” 他眨了眨眼睛:“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 松雪原路返回,走下楼梯经过客厅时,听到泽田奈奈一边切菜,一边哼着歌。 碧洋琪也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吃水果,而院子里传来风太和蓝波拉拉扯扯的声音,她歉意地朝松雪点点头:“那孩子还不习惯上小学呢,整天吵着要哥哥陪……见笑了。你要走了吗?” 她同样听到了厨房里动静,也并不奇怪泽田奈奈为何丢了儿子还如此“心大”,还笑着说:“可惜我们知道得也不多,没办法帮上什么忙。我猜呀,说不准,纲吉是去找里包恩了?” “里包恩?”松雪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妆容艳丽的大美女突然伤感地按住眼角,闭了闭眼睛,叹道:“虽然里包恩一直是个强大的男人,可我还是很担心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你说纲吉君去找他了,你怎么不去?”松雪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睛,不由好奇起来,“你很喜欢他吧?” “当然,不管里包恩变成什么模样,我的心早就给了他——”碧洋琪捂住心口,换上了夸张的咏叹调,下一秒又很矛盾冷静下来,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微微暗淡,“但是,里包恩在去看望九代目前,交代我要在这里照顾好大家。” 松雪点点头,很合理。 自彩虹之子的诅咒解除后,碧洋琪和里包恩所谓的“情人”关系不管是否还成立,像他那样的男人都不会喜欢在执行任务时被痴情的女人跟着。 而碧洋琪对这个家充满感情,自然也对他言听计从。 “可是,”松雪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答应了照顾家人,可泽田纲吉却在你的‘照看’下失踪了……” 碧洋琪一愣,那张充满丰富感情的脸突然僵住了。 “我——”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挺起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表情变得茫然起来。 “要是里包恩回来,认为是我的错……”碧洋琪不愧是以“恋爱”为一切的优先考虑的女人,回过神来,喃喃说着,捂住了脑袋,头痛道,“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唉,要是他一开始就不存在,是不是就不会……” ——是不是就不会有问题了? “如果他不存在”,这句话里的“他”,自然是指纲吉。 连碧洋琪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这就是一树对他们的“影响力”吗? 松雪向碧洋琪告别后,沉思着出了门。在院子里,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水池边生闷气的蓝波。 比起五岁时的那个奶牛小鬼,步入小学学龄的他个头高了很多,但那张脸还是十分稚嫩,很刻意地鼓着,以示不满。 风太撑着膝盖半弯下腰来,温言好语地劝道:“别去烦一树哥哥啦,他好像很不喜欢小孩的样子……” 小少年犹豫了一下,说得很委婉:“他虽然很温柔,但我们也要体谅他,不是吗?” 可是以前不是这样的! 蓝波回头瞪了他一眼,脸色沉下来:“你闭嘴!” 他转回去对着水池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歪着脑袋想,以前若是他发脾气了,年长的哥哥一定会不得已被叫过来哄他,有时候会抱怨很久,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无奈地翻翻口袋,掏出一把糖果。 一树哥哥也很温柔,从来不会骂人,会好脾气地摸着他的脑袋露出好看的笑容。但他并不真的爱搭理他们……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别人的情绪其实相当敏感。 突然,他们面前的池水上投下一片阴影。蓝波烦躁地揉了揉一头卷发,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红发少女。 她表情恬淡,穿着熟悉的并盛制服,自然而然产生的亲切感,让他不经意间松了一口气。 “喂,你有棒棒糖吗?”蓝波出动出击,目的是出其不意。 松雪却只是用明显的遗憾表情看着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没有,对不起,我也不喜欢小孩子,所以让我们直截了当进入对话,好么?” 这也太直接了吧?! 风太呆住,蓝波也哑口无言。要是他比现在小三岁,那可能就毫无顾忌地当场哇哇大哭了,可现在的他做不出来这种事,只能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问什么?蓝波大人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搭话的。” “我叫松雪光,是二年级C班的泽田君的同班同学,正在调查他的行踪。” 风太一愣:“你是说,阿纲哥哥?” 蓝波也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绿眼睛变得十分警觉。 “你到底是谁?”奶牛小少年双手环胸,扬起下巴,露出了自身气质十分不合的老成模样。 “我是个高中生侦探。”松雪答道,“负责解决委托人的各种疑难问题,包括凶杀案,失踪案……以及等等。”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蓝波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松雪不解其意,等他的手牵住了自己的袖子,意识到了什么:“你也有问题?” “既然是个侦探的话,你很厉害吗?”蓝波严肃地问。 “我觉得还行?”她考虑了一下,才一本正经地答道,“对于侦探来说,最难做到的就是客观地自我评价——不论是哪位名侦探,在有信心说服别人之前,首先,都是非常自负的。” 他充满疑虑地点点头:“那我也跟你做个交易。” “说说看。” “家族长辈每年都给我准备了一大笔钱,所以不用担心酬金问题。”八岁的小孩显然已经知道了金钱的重要性,郑重地强调道,“总之你一定要快点把他找出来——一周之内!不对,已经快一周了,三天!三天之内完成。” 松雪思索了一会儿:“那我很难保证,五天怎么样?” 风太呆滞地看着两人讨价还价,最后成交。 “对了,你们有个朋友叫一平吧,她不住在这里了吗?” 考虑到蓝波和风太一个八岁,一个快上国中了,男女有别,肯定不适合再睡同一个房间,但一平在并盛并没有其他熟人,这么小的年纪如果单独在外,还是会让人很不放心的吧? 松雪记得,漫画中,十年后的一平仍然在并盛,一边打工送拉面,一边用功读书,一看就是个很勤奋的女孩。 然而,风太却摇了摇头:“她说修行到了一定瓶颈,回中国去找她的师父解惑了。” “哦,这么说,她和彩虹之子的风在一起?” “应该是吧。”他们两个显然都不知道彩虹之子比纲吉更早失踪的消息,面上毫无异色。 松雪微微叹气。 比起“失踪”的纲吉,她果然还是更在意彩虹之子的去向。 * 贝尔菲戈尔守在松雪的公寓里,等着她汇报进度。 “就问了几句话?”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你这样真的能找出线索吗?” “不要质疑侦探的能力,”松雪严肃,“更不要随意干涉他们的思路。” 他忍了忍,为了泽田雪,忍了下来,龇牙咧嘴:“你最好不要挑战瓦利亚的底线。” “我答应过了,一周之内肯定能做到。” 松雪拧开回来时路上买的饮料瓶盖,碳酸汽水滋滋地往瓶口涌。 她喝了几口,感觉凉快了些,才说:“泽田一树应该与这件事无关。虽然他从各方面考虑都是最有动机的嫌疑人,但在我跟他提到纲吉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情绪,与其说紧张、逃避,倒不如说是……嗯,庆幸?” “这么说,虽然他没有对那个小鬼做什么,心里却是希望他消失的咯。”贝尔又唔嘻嘻嘻地笑起来,“到时候把他一并干掉,肯定没有人在意的吧?” 嗯,他一边说一边觉得很有道理地点点头,毕竟看上去很弱的样子嘛。“至少十代家族守护者现在会跟你们拼命。”松雪平淡地答道。 泽田一树真的……很特别。 他的“能力”并不完美,或者是因为只照顾了自己的心思所在,对女性和小孩却没有那么坚实的影响力,很容易就被动摇。 比如京子,又比如蓝波。 但对他目标明确的几个大帅哥,却很管用。 就像泽田雪对瓦利亚的这几个人,拥有几乎绝对的掌控力。虽然实际上的瓦利亚首领是XANXUS,但从他任由泽田雪指挥调遣队员的行为来看,多半是“沦陷”了。 而一树的目标中也有XANXUS。 当他们两个同时出现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松雪突然心潮澎湃,戳了戳贝尔身旁的沙发:“诶,王子大人能不能再描述一下那天的场景?” “哪天?”他没反应过来。 “就‘那天’呀,”她眨了眨左眼,很着重地强调了一遍,“泽田一树向你们BOSS求婚的——” “打住!”话还没说完,贝尔就色厉内荏地打断了她的话,捂住耳朵并低下了头,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声音痛苦而颤抖,“你一定要逼我回忆起来吗!” 松雪:“……看你这样子,那肯定很带劲了。” “喂!!” 贝尔菲戈尔先生终于冷静下来以后,给了松雪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天,“被求婚”的XANXUS暴跳如雷,但是…… 但是明明枪就挂在腰上,他却没有动手。 “可他又很生气,”松雪扶着下巴,有些不可思议,“我所了解的那个XANXUS,好像不是这么克制的人吧?” 关于这一点,贝尔也十分认同。 据他描述,XANXUS头上青筋突突地跳着,看得斯库瓦罗等人冷汗涔涔,然而,泽田一树却依然若无其事,笑容丝毫不减,一双金眸诚挚地望着XANXUS,温柔地说:“我是真心的……” 回忆到这里,贝尔和松雪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XANXUS当时不知道是否有这种感觉,他那双冰冷的猩红眼睛盯着同为“私生子”的一树,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居然就放过了他。 “滚出去。” 泽田一树笑容满面地起身告辞,走之前,还朝左侧的泽田雪深深地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又无声地错开。 “BOSS居然什么也没干就让他这么走了!” 贝尔难以忍耐地摇了摇头,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紧跟着补充:“不过,小雪以前说过,不想在餐桌上见血,影响胃口……” “懂了,泽田雪小姐略胜一筹。” “哈?” “不过,泽田一树也同样很了不起。”松雪顿了顿,“各种意义上的。” 贝尔肃然,微微沉痛道:“……是吧。” 目前来说,还是近水楼台、耳濡目染多年的空降酱对XANXUS的影响力更胜一筹,但只见了一面的空降君已经让她的地位“动摇”了,再多接触几次,难保不会发生什么。 难怪空降酱这么紧张,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她以前并不看好的双胞胎哥哥。 不过,这么看来,泽田雪至少目标专一,虽然瓦利亚其他人都被迫成为了隐形舔狗,但她眼里只有XANXUS一人,没有同时和一群人保持暧昧关系。 而泽田一树…… 唉,不提也罢。 松雪抚额:“该说,不愧是男人,果然更花心吗?” “你又在说什么?”贝尔问。 “我是说,我有预感你们之间会诞生一场战争,”松雪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但是,到底是为了首领之位而战,还是为了抢夺男人,我就不好说了……” 贝尔:“……” 哪怕她并没有明说,他却心知肚明:这个男人明显就是在说他们的老大。 王子大人出于恶趣味的本能,想象了一下,他们冷冰冰、凶狠的首领被泽田家的姐弟当成绳子拔来拔去,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微妙表情。 恐怖如斯! 松雪干咳一声,提醒他回神: “对了,你觉得云雀恭弥怎么样?” “那个云之守护者?”贝尔从继承到的未来战记忆里得知了“最强守护者”的称号,不由撇撇嘴,不屑道,“有机会我一定会把他——” “我是说,你觉得他和你们首领相比,谁更强?” 贝尔僵了一下:这不就明显是在说自己完全不够格和他比吗? 硬了,拳头硬了。 ——可恶的是,好像无法反驳! “当然是我们BOSS更强。”他狠狠道。 松雪却不以为意,思索着:“在代理人战中,他们当时好像打得不相上下吧?如果没有外力阻止的话,说不定最后会两败俱伤,就算惨胜,也……” “你想说什么?” “我有点担心他们两个人。”松雪慢慢地说,“如果你们瓦利亚和十代家族正式开战——” 她闭了闭眼睛,回忆着上午在云雀身上看到的画面。 那是一片焦黑的土地,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地上破碎的云之戒指过于标志性,很难不被认出。 从现场痕迹推测,这是高浓度火炎爆发后的灼烧效果。 ——推理小说的一个基本法则,凶手人选只可能是已经出场的人物,而非随便入室抢劫的“路人”。 而现在的并盛范围内,细数所有人选,恐怕只有XANXUS混合了岚与大空双属性的死气之炎才能做到。 若这两人真的爆发了战斗,以云雀的实力和性格,绝不会可能让对方轻松得逞。那么,最坏的可能性就是两败俱伤…… “出于安全起见,”松雪心情沉重,“你回去跟泽田小姐说一声,让她——不,你们都要看好XANXUS,别让他跟着泽田一树跑了。” 贝尔十分僵硬:“什么叫跟他跑了……”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然后,到时候你们就会看到你们的首领大人,和别的男人……或者几个男人,恋爱脑上头而上演决战紫禁之巅。”她郑重地,“我相信,你一定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吧?” 贝尔陷入死寂的沉思中,久久无法自拔。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松雪刚好把喝完的汽水瓶扔进了垃圾桶,往兜里塞钱包。 “喂,你又要去哪里?” “找小鹤一起吃晚饭,”松雪坦然自若地答道,又充满礼节性地问他,“你是要留下来继续监督我呢,还是回去跟泽田雪汇报情况?” 熬夜是杀手必备技能。 贝尔短暂地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她去见鹤姬。 他还是很想弄清楚,松雪光为何要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女生身上花那么多心思,难道还有什么他没看出来的线索? 王子的骄傲让他十分不甘心,也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忽略了“观察”。 如果前田鹤姬有问题…… 贝尔冷酷地想,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看情况,不过就是把她和泽田一树一起鲨了。 “不要那么简单粗暴好吗?”松雪换好鞋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无奈地笑了笑,“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就算是泽田一树,我们也没有资格决定他的生死。” “那谁有资格?”贝尔下意识地反问。 “泽田纲吉,”她平静地回答,“所以,在找到他之前,你可别轻举妄动。” 第36章 背叛大空(七) 那一晚, 贝尔菲戈尔都沉着一张脸, 闷闷不乐的样子。老实说,看不到他标志性的咧嘴笑, 松雪还有点怪不习惯的。 但鹤姬却感到放松很多。在她看来, 他笑起来真的很恐怖, 让人毛骨悚然, 根本没有胃口吃饭。 因此,就算贝尔那刘海下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在往她身上打转, 她也始终安然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慢吞吞咬着寿司卷。 为了今天的晚餐,松雪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寿司的教程是最简单的,适合新手尝试。最后成果虽然不尽完美,倒也差强人意。吃完饭, 再收拾好残局, 贝尔早已经开溜了。 “他去找他同事汇报工作了。”面对鹤姬的疑惑, 松雪简单解释道, “不用管他。” “我还以为你们住一块呢。”她笑了笑说, “不过, 这么晚了还要忙工作吗?” “社畜嘛, ”松雪随口答道, “996——不对,他们是‘0-0-7’工作制,24小时待机,随叫随到的那种。” 鹤姬顿时露出了深刻的同情:“那也太惨了。” “可不是, ”松雪认同地点点头,“他们还有个暴脾气的老板,动不动就打人骂人,还摔桌子。” “不能辞职吗?” “有些工作,一旦干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她老神在在说。 两人对视一眼,鹤姬心有戚戚焉地拍了拍胸口,若有所思:“有一种我也经历过似的感觉……” …… 回家的路上,松雪终于找到机会,给柳生发了条消息。 在此之前,她对他的解释跟幸村相似,简单概括为“侦查工作需要,身边有人,不方便和朋友联系”。 柳生对侦探一职明显有更深刻的理解,说不打扰她就绝不打扰,直到她主动联系,才拨了电话过来,按照家人的例行习惯问道:“周末有空回来吃饭么?” “这周末可能不行,我答应了一个委托人,五天内结案。”松雪把手机放下来,调出日历看了一眼。 “一个?”柳生的关注点很明确,“还有多个委托人?” “其实是同一件事,只不过说起来有些复杂,可能牵扯的人有点多——表面上看是一个问题,实际上要解决的是另一个问题。”她叹了口气,“不过,反正你也不认识他们,我跟你说说也没关系吧。” “嗯,我不介意。”他听起来有些感兴趣,“也许我可以帮你开拓思路。” 松雪沉吟片刻,一时说不清楚该从哪里讲起。 她一腔郁闷之情憋在心里,缓缓吐出,忍不住向对面发牢骚:“侦探真的很难做。” “嗯?” “我知道有人会在几天后发生意外,我好心提醒他们,想要阻止惨案发生,结果根本没被听进去,还差点被揍……” 柳生愣了下,问:“你说的这个消息,靠谱吗?” “你还记得绫小路吗?”松雪犹豫了一下,问。 对方轻轻地应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对了,你之前说过,看到幸村——” 她不由松了口气,知道就好,省得她再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那件事本来应该发生在幸村君的身上,后来出了偏差,受害人就变成了绫小路。而其实,我之前并没有告诉你的是,我也曾经在绫小路身上看到过……只是当时没当一回事。” “真的?”柳生倒吸一口冷气。 他没有太多怀疑,因为松雪不是喜欢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人。更何况,既然这种超科学的能力曾经出现过一次,那么有第二次,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松雪叹了口气:“是啊,如果我当时警觉起来,也许她就不会出事了。” “……”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沉稳地说:“这不怪你。” “所以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吧。”松雪抬起头看向夜晚的月亮,“假设这个语言也是真的,那么至少有两个人会陷入危险,而且我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情造成的——但我无法阻止那两个人打起来,他们都是相当随心所欲、顽固的家伙,而且还特别好战。” “你似乎在跟很危险的人物打交道。” 柳生很理智地没有去深究她到底被卷入怎样的事件——既然松雪没有主动透露,那说明他不知道是最好的。 他冷静地分析:“如果是好斗分子,讲道理没有用,那就不要勉强说服他们……毕竟,不同的方法要针对合适的人,不然反而容易起到激将作用,促使事态恶化。换个角度想,有什么是他们的弱点?再强大的人,也一定会有在意的人或者事物。有必要的话,威胁利诱也是可以的。” “这么残忍吗?”松雪不由笑了。 她想,不管是云雀还是XANXUS,恐怕也不是能够轻易被威胁的人。他们厌恶被威胁,但如果操作得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绝对是最后的选择。 “好吧,让我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多谢了。” 松雪与他互道晚安,然后飞快地挂了电话,顺着柳生提供的这个思路继续深入想。 云雀恭弥能被什么威胁?云豆?开个玩笑……并盛学生、居民的安危?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XANXUS呢,他最在乎的是彭格列首领之位,但从漫画来看,十年后的他并非不能接受泽田纲吉作为十代首领的领导,只是假装不承认罢了。 另外,还得考虑泽田姐弟的双重影响。两个高武力值的好战分子,被恋爱脑影响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松雪苦苦思索,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素材太少,无法推断出合理的发展啊……”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提前激化他们的矛盾,比如,让XANXUS和云雀分别和其他人产生冲突,回避“预言”的实现——但说不准会发生蝴蝶效应,这群人的战斗能力都是可以轻易上升到致死程度的,她不太敢冒这个风险。 另一个,就是阻止泽田雪对一树的宣战。 光是找到泽田纲吉,并没有多大作用,泽田雪明显下定决心要“清理门户”,铲除异己,寻找纲吉,也是为了给自己谋求盟友,增加筹码。 说实话,她也不是很关心自己的双胞胎哥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不然,也不会等到他消失了,才后知后觉。 再看另一边,泽田一树骨子里非常自负、傲慢。他对自己的野心势在必得,若是他这份野心光是追求成为彭格列首领,或是未来的意大利教父,那也就罢了,反正纲吉也不想当什么首领。可他偏偏想要的是…… 一旦他意识到自己会不可避免地和泽田雪的目标相冲突,他一定不会让步。 两位空降同学都自带非凡的武力值,再加上身边那一群被影响的行走武器,要真打起来,光靠纲吉一个人,肯定无法阻止。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不在纲吉是否能被及时找回来。 松雪深吸一口气,呼出,推开了便利店的玻璃门,决定给自己买一瓶冰咖啡冷静一下。 “欢迎光临——” 伴随着风铃与店员的问候,她跨入门中,被头顶的空调冷风扫了一遍,顿时凉快许多。 她漫无目的地在整个店里转了一圈,因为她其实并不爱喝咖啡,但既然那要决定熬夜做计划,只能勉为其难挑了一个牌子。 松雪打开冷藏柜,取出咖啡罐,转身走到收银台面前。 她并没有听到门开时的风铃声,便利店除了一个收银员,应该只有她一个客人,可在她将咖啡放在收银台上时,却有另一只手伸出来,将他选购的零食拍在前面。 “这个我请了,一起结账吧。” 轻快的声音响起,让松雪和收银员都愣了一下。 油腻帅哥的老套搭讪方式,后者心想,见惯不怪地拿起零食袋和咖啡一起扫码,报了一个数。 而松雪则是看向了这位被年轻的收银员姐姐定义为“油腻帅哥”的……应该称呼为,少年更合适一些。 一头凌乱的银发,狭长的紫眸,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倒皇冠形刺青,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 她正想着要怎么和这位大人物见一面呢,没想到他主动找上门来了。 真好。 “初次见面,松雪小姐。”白兰·杰索笑眯眯地拿起他的棉花糖,又将付过账的咖啡放到了她的面前,“应该可以这么说吧?在这个世界里的相遇,还是第一次。” 松雪镇定自若地接过咖啡,礼节性地道谢。 “那么,你就是白兰了吧。” 她还是有点在意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抬头看了一眼收银员,就收到了白兰的眼神示意:找个地方聊一聊? …… “没错,是我跟泽田雪推荐了你。”白兰不等松雪问出口,便主动交代了,“我在其他平行世界见过你,你和你的朋友们,似乎也有一种特别的能力……” 他微微一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和我的能力相似,又不尽相同——我常常看到同样的人,不同的时期,出现在不同的场合,却都在做同样目的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松雪,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你在这里或许还不算出名,但在我认识的另外一个世界,可是个声名显赫的高中生侦探呢。” 松雪波澜不惊地回道:“啊,哦,那我很荣幸。谢谢,你给了我不少信心。”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沉默着,相互打量了片刻。 “泽田纲吉的失踪,与你有关吧。”松雪声音平稳,直截了当地指出这一点。 白兰没有直接回答,唇角勾起神秘的弧度。 “虽然不清楚你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黑手党、尤其是彭格列的这么多信息,我也很好奇,”他慢条斯理地拆开棉花糖的包装袋,“但有人指名了你,我不过是照办了而已。” “指名要求我去找泽田纲吉?”松雪有些不理解,“这有什么意义呢?这并不难,别人也能做到。”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他在哪里咯?”白兰微微眯起眼睛,兴致更浓,眼中探究的意味也十分明显。 “这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你应该是想说,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吧?”她反问。 “唔,是这样没错,不过被抢先了。”他惋惜道,一边懒洋洋地拍了拍手,“不愧是松雪大侦探,委托期还不到两天,就已经解决了。” “白兰先生这么夸我,我都快要飘了。”松雪轻快地眨了眨眼睛,“但这案子还不算解决。” 白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确实没有。说起来,既然松雪小姐已经知道泽田纲吉所在,为什么不把她找回来呢?不是有不少人希望他回来吗?” 她摇了摇头。 “但我还不知道他的想法。” 白兰歪了歪头,捻起一颗粉白的棉花糖在指间揉捏:“你为什么要知道他的想法?你觉得,是他想离开这里吗?” “我不觉得他会逃避,”松雪斟酌了下说,“但我不确定现在的他是否愿意回来。” “这里有他最珍视的同伴呢。”白兰提醒道。 “是啊,但现在这些同伴,还把他当做同伴吗?” “你觉得他会伤心?” “……不是这个问题。”面对白兰的打量,松雪微妙地弯起唇角,克制地笑了笑。 “我觉得,他可能会感到,呃——不忍直视?” 白兰:“……喔。” 他的语调拖得长长的,又绕了几个圈,显得很造作。 那双紫色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像一只偷腥得逞的狐狸一样狡黠。 “但是没有关系,”松雪正色道,“在他决定回来之前,我会帮他录好像的。”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不用谢喔! * 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拆分章节,把第二更放到晚上_(:з」∠)_ 这样其实可以多写一些,两章加起来绝对比六千多! 第37章 背叛大空(八) “真是……太残忍了。”白兰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笑容。 松雪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话虽说如此, 你敢保证泽田一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当然~我发誓。”他语气轻松, 完全没有一点像是发誓的样子。 出于对白兰·杰索此人的道德水准的不信任,松雪保留一定态度。 仔细想想, 做这种事情对白兰来说确实没什么好处, 虽然他曾经是个BOSS, 但就算是唯恐天下不乱的BOSS, 也不会大费周章害人又不利己。 “不对,是害人害己。”白兰纠正, 这时候表情严肃起来了, “松雪小姐没发现吗,为什么我要通过这种方式隐蔽地和你联系?” “怕被彭格列发现?”松雪刚说完,又摇了摇头,略一思索, 恍然大悟——“你怕被泽田一树缠上?” “……” 白兰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 挪开目光, 四十五度角抬头, 专注地欣赏月光。 原来对你也有影响吗?! 泽田一树, 令人颤抖的男人。 …… 尽管白兰说得义正辞严, 但松雪看得出来, 他今天过来, 很大概率只是心血来潮,想亲眼见识一下“平行世界里大名鼎鼎的侦探”,看看她的调查进展,顺便给点提示。 只是他可能没有想到, 松雪已经猜到了。 尽管白兰并没有直接承认纲吉的失踪是他做的手脚,但那副不明朗的态度,基本也与承认差不多了。 松雪心中愈发有了把握,也就不急着从他嘴里问出真相。反正泽田纲吉他跑不掉,她有的是时间去弄清楚来龙去脉——给他一点缓冲时间可能会更好。 此时,她更想知道的,是白兰身后基里内奥罗家族,或者说,尤尼的态度。 “既然来了,那就说说吧,”松雪双手环胸。“前任彩虹之子又是怎么回事?” 白兰挑了挑眉毛,故作惊讶:“彩虹之子的事为什么又要来问我?我看着那么像搞事的人吗?” “难道不像吗?”她也惊讶。 “可是这也太没有意思了。”白兰辩解道。 这么说,你承认对纲吉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看戏是吧! 松雪缓缓点头,先暗暗记下这一点。 “在他们解除诅咒以后,我不太相信还有人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还是同时。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她冷静地分析。 “如果是泽田雪或者一树,他们能有这种影响力,那么多几个裙下之臣也不在话下,没必要把人弄走。” 白兰摸了摸下巴:“唔,有道理。” “如果说,是一个专门冲着纲吉而来的阴谋,不管怎么样,他只有一个人,只要针对他的弱点下手,还是可能实现的。”松雪叹了口气,不用解释纲吉的弱点有多明显,相信白兰也十分清楚。 “但彩虹之子有七人,而且是各领域的强者,现在也不会再受到非七三射线的威胁……真的有人能够同时对他们下手,拿捏了每个人的把柄么?” 白兰看着她,状似无意问道:“你觉得我能做到?” “靠威胁或者暴力手段让他们就范?”松雪说着,慢慢摇头,“我觉得很难。” “那你的意思是——”他歪头笑了,眼中兴致越浓厚。 她坦然接受他的审视:“要么就是自愿的,要么就是他们当中,有人为了达到某个目的……” 空气沉默下来,她没有停止思考。 “如果并非采取强制手段,那么能在他们七个人之中有如此声望和号召力的,只有一个人。”松雪顿了顿,不太刻意地卖了个关子,说出自己猜测的那个名字,“尤尼。” ——“她现在在哪里?” 白兰仍然好奇地打量着她。 “我现在明白了,”他慢吞吞地拖长声音,“看来不能低估侦探的眼力呀。” 松雪一本正经道:“是直觉。” “居然是直觉这种没有依据的答案吗?”白兰笑了。 “直觉来自于潜意识观察所得到的信息,并非完全没有依据。”她解释道,“何况,侦探也需要丰富的想象力,无论是动机,还是作案手法,如果仅凭现场的线索,是很难完全还原的……” “侧写吗?”他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 “没有那么复杂哦。” 揣摩罪犯的心理活动,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来假设如何作案,差不多接近“侧写”,严格来说,需要掌握专业的心理犯罪知识。 “而像我们这样的,不过就是业余的水平啦。”松雪眨了眨眼睛,口吻轻快,“但是对付各种离奇的、不科学的案件,正好够用就行。” 白兰听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好像是这样呢。” 他把吃完的包装折起来,推到了一边,摆出一副伤脑筋的模样,思考了一会儿:“唔,小尤尼的消息,很遗憾我还不能向你透露,因为她说,时机未到。” 松雪扬起眉毛,很不解:“这么故弄玄虚的吗?” “这个嘛……”白兰托腮,目光闪烁,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 “我知道,她需要保护。”她叹了口气,理解地表示,接着话锋一转,“但你们不觉得,我也很需要保护吗?” “这倒也是,身为侦探,你要是知道得太多,处境会很危险。”白兰轻咳一声,面露深沉,食指点了点嘴唇比划了个手势。 这不是很清楚吗? 松雪微微谴责道:“但你们根本不关心我,只当我是个跑图的走剧情工具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白兰高深莫测地一笑,“我们也把你的安全保证送到你身边了呀?” “……” 好像也是。 松雪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纲吉君还能使用火炎?” “死气之火的能力原本就属于他,自身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被夺走的。”白兰换了个更舒坦的坐姿,将手差在口袋里,优哉游哉地说,“那个替代者只是复制了他的能力,靠这种手段迹象取代纲吉君成为彭格列十代目,不是太天真了吗?” 松雪若有所思,过了会儿说:“那么,你们想办法让我接下这个委托,实际目的,是为了解决那两位外来者对你们产生的特殊影响,是吗?” “……只是一种尝试而已。” 他也迟疑了一下,才答道,语气算不上多严肃,却也不轻松:“非要说的话,我可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普通人身上,但小尤尼说,这也属于你的任务范围……那么?” 白兰说到这里,有些苦恼地托起下巴:“可我也想不出来,松雪小姐要怎么才能办到呢?” 松雪:“……敢情你也啥都不知道是吧?” 白兰耸了耸肩。 她闭上眼睛,唉,果真如此。 靠人不如靠己,还是干活吧。 …… 松雪回到家,又给鹤姬打了个电话。 “小鹤,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对面疑惑。 鹤姬似乎刚洗完澡准备睡下,声音含含糊糊的,泛着困意。 “明天陪我去见几个……嗯,证人?”松雪犹豫了一下,随便编了个借口,“不会很麻烦,都是学校里的学生。” 对面一下子清醒了:“证人?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准确地说,是未来可能有大事发生。”她严肃道,“比如云雀学长,你也不希望看到他被人伤害吧?” “要去找云雀学长吗,”鹤姬咕哝了一声,显示出一般学生对风纪委员长的本能抵触感,下意识地提醒道,“那可能单独去找他会更好。” “不找他,”松雪镇定地说,“是别人。” 如果把空降君视为BUG,如何去修复一个BUG? 运行程序,发现问题所在,然后去修改它。 放到现实中,大概就是……找到事物的矛盾点,那么问题就会不攻自破? 彩虹之子的尤尼认为,解除空降君的“影响力”的关键在她身上。 在上个世界中,所有人都受到“剧本”影响,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行为,但在自己觉醒以后,跟她靠得近的人都逐渐摆脱了这种影响,恢复正常。 可在这里,她恐怕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破解空降君的“魔咒”。 究其根本原因,在上个世界中,松雪光自己身处于“剧本”之中,是个与所有人息息相关的中心人物。 但现在,她只是一个受到雇佣的路人,从第三方视角虽然能更清晰地看到全局,却很难去实现某种改变。 所以,要做到“正面影响”,只能让当事人自己去和他们接触。 换而言之,松雪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前田鹤姬的身体里潜藏着另一个灵魂。 “到底是被空降君影响成为恋爱脑更惨一些呢,还是被迫学习使用棉条的正确方法更惨一些,我们目前仍不得而知。” 松雪叹息着,把自己的一日总结写下来,发给了柳生和幸村。 柳生回复得很快:“棉条?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棉条吗??” 幸村则说:“听说棉条用起来其实很舒适,但难过心里那一关……怎么了吗,突然问这个?” “主语是男性。”松雪回复幸村道。 然后,她又给柳生发:“预知后事如何,请等待前线记者的深入采访。” 柳生:“……这个,没必要和我说吧?” 松雪重复:“因为主语是男性。” 柳生的省略号正好与幸村的省略号一同回复过来。 “…………” 柳生微微惊恐,在聊天框里发了一串emoji:“是谁,为了破案需要做出如此牺牲?!” 幸村却还算淡定,思索片刻,斟酌着编辑了一条文字信息: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要说:男同胞们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并且还幸灾乐祸了起来! (等灾祸降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就…… 【远目 第38章 背叛大空(九) 委托的第三日, 这一天校门口没有巡查的风纪委员长, 不过,出现了一辆拉风的红色法拉利, 还是今年的全球限量版。 门开了, 俊美的青年从车上跨出, 人高腿长, 阳光在那一头金发上照耀着,连笑容都仿佛在发光。 松雪远远就看到校门口聚集了一堆学生, 迟迟不肯进去, 又没有恶魔委员长的威压驱赶,难得放松一回,肆无忌惮地加入吃瓜大军,对包围圈里的豪车与帅哥议论纷纷, 艳羡不已。 经过门口时, 她看到了鹤姬也在人群边上, 下意识地往里面看去。 咦, 好眼熟。这不是加百罗涅那位首领么, 怎么也来了并盛? 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太不合适了吧。白兰都知道要避而远之, 他这样做, 不是自己主动往坑里跳么? 大概是脑子有点不灵光。 松雪脸色高深莫测,无声地送上注目礼,以示日后的默哀。 鹤姬向她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悄声解释:“我听他们说, 是以前的英语外教,迪诺先生。好像是几年前吧,他这里任教了一段时间后又离开了,大家都说很可惜……” “几年前?”松雪干巴巴地一笑,“他们的记性还真好。” 从国中部升到高中部,可能很多学生都换了一批了,有离开并盛的,也有新加入的,然而,大家却依然对一个只教了不到一个月(甚至可能只有几天)的外文老师念念不忘,只能说明一件事—— 帅哥真的很招人惦记。 十七、八岁的少女们,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不一定看得上同年龄段略显幼稚的男生,但对这种成熟、充满魅力的年长者几乎都毫无抵抗能力。 就算是男生,也忍不住为这辆身姿绝美的法拉利倾倒,着实羡慕人家年轻有为,不仅开豪车,腕上的手表也是百达翡丽,还没算上那一身手工西装…… 这一套下来,身价得多少啊?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默默地举起手机,咔擦咔擦对着车疯狂拍照。 “抱歉抱歉,你们——先等一下好吗?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意气风发的迪诺·加百罗涅大概缺乏某种自我认知,没有预料到自己出行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不免感到有些困扰,抓了抓头发,笑容不减,更是引发了一阵尖叫。 这阵仗,和明星出巡也没什么区别了。 松雪和鹤姬两人站在最边上,与同龄人们的激动相比,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不由深深地感受到了代沟。 松雪在立海大网球部附近见识过类似的场景,经验丰富,泰然自若。 而鹤姬却也对美色毫无动摇,好像只是单纯出于好奇心,远远地打量着迪诺,琢磨着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为什么会感到非常眼熟。 “不过,迪诺先生真的好帅啊。”她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松雪点点头,也很有感触:“是的,帅气多金,年方二十七岁——多眼熟啊,这不就是豪门老男人的标准配置吗?” “……” 鹤姬噗地一声呛到了,瞳孔地震:“老、老男人?!” “哦,是啊,”松雪平淡地说,“别小看这个标签,现在的女生就吃这一套。” “……” 鹤姬欲言又止,露出了难以苟同的复杂表情。 “二十七岁,哪里老了?”她谨慎地问道。 松雪心不在焉:“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对于十六七岁的女生来说吧?” 鹤姬:“……” 你刚才才说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喜欢成熟系的! 此时,风波中心的男主角迪诺还在费力地和大家周旋。 有人兴致冲冲地问他来找谁,他下意识地回答:“是我的师弟,叫泽——” 但话才说到一半,迪诺突然忘词了,明明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脸颊,含糊地唔了一声:“等等,应该是叫……泽田……” “泽田一树吗?”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句。 迪诺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众人哗然。 “又是他啊!” “不,应该说,也只有他了吧?” …… 在不明内情的并盛学生之中,泽田一树这个名字短短一周,就已经成为一个神圣的、高不可攀的符号。 学校里稍微有点名气的人仿佛都和他沾了点关系,就连学校外,随便一个开法拉利的大帅哥都是来找他的。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了。 却没想到,迪诺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无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遍:“泽田……一树?” 这个名字似乎没有给他带来特别的印象。 迪诺皱起眉头,一张俊脸变得十分茫然。这是自己记忆中认识的那个小师弟吗?怎么感觉那么陌生,但似乎…… 他努力回想着,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褐发少年的身影,脸上是温暖和煦的笑容,眸中金灿灿的,是火炎燃烧的色彩。 迪诺微微动摇了。 他多少记得这里是公共场合,没有表现得太失态,轻咳一声,恢复了正常,正要点头应下来,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个身影。 少女不耐烦地拨开举着手机的同辈学生,挤到他面前,简短有力地说了一句:“你是找纲吉君吧,我带你去。” “……啊。” 迪诺的身体本能迅速对这个名字作出了反应,眼睛微微睁大,脸上的疑惑还未完全消失,就被松雪拉了出去。 事实上,她的力气并不大。 一来,松雪不是运动健将,二来,她还没掌握什么特殊能力,比如火炎的力量加持。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的成年男子能被她随手拽动,只能说明,他非常主动地顺从了她的意愿。 是个好兆头。 她暗暗松了口气。 在迪诺的连连道歉声中,人群终于不情不愿让开了一条通道,让两人离开。而松雪脱身的第一时间,就给留在原地还发愣的鹤姬同学抛了一个眼神:跟上。 离第一节 课的时间不剩多少了,只能抓紧时间。 松雪拉着迪诺直接进了校门,飞机头们相互看了看,都认得这是以前来找委员长聊天的老熟人,没有阻拦。她顺利地带着两人远离人群,找了一个校道之外相对偏僻的小树林。 “我们还要上课,长话短说。”松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同时松开了迪诺,双手合十匆匆说了声抱歉,“情况特殊,请谅解。” “嗯,没事。”迪诺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比起无关紧要的礼节,他更在意的是她说的那句话,轻咳一声问:“你认识我那位师弟?” “确认一下,你的师弟是泽田纲吉……没错吧?”松雪不答反问。 她余光瞥向一旁。 鹤姬原本就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听到这里,表情微微变得古怪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又打消了念头。 “是纲吉。” 迪诺缓缓点头,一副伤脑筋的模样,揉了揉太阳穴,讪讪地:“抱歉,感觉自己刚才大脑短路了一下。唉,这种事怎么可能忘记嘛?哈、实在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那就没问题了。”松雪满意地点头,朝鹤姬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迎回了对方不解的歪头。 “迪诺先生,方便的话,下午放学后,我们在学校旁边那个K记咖啡店见?” 迪诺茫然地回道:“我是没问题的,不过……阿纲现在不在学校吗?” 松雪解释:“他的情况有些复杂,晚点再一起解释。” “好,反正我不是很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们下课时间是——” 身为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 就算是天打雷劈,就算是再帅的帅哥,也不能让她动摇。 当然,发生命案另算。 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松雪和鹤姬两人准备离开。而迪诺也往相反的方向转身,打算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下一秒,她们就听到扑通一声,回头看过去,帅气多金的青年双腿相绊,把自己摔在了树下,灰头土脸,烟尘滚滚。 “……” 这画面,着实有些出人意料,足以摧毁任何一个青春期少女心中对成熟系男子的美好悸动。 鹤姬默默地看向松雪。 “很受欢迎的豪门老男人,哈?” 松雪沉重地说:“可能,这就是反差萌叭。” “……” 她拍了拍鹤姬的肩膀。 “这说明什么?同样是自己把自己绊倒,这样的事情换成是你做出来,大家就不会觉得奇怪,反而会说很可爱,但如果放到一个男人身上——” 呃,鹤姬沉默着,心里十分怀疑,就算是她,这真能称得上可爱吗? …… 前田鹤姬同学最近感觉世界观有点受到冲击,跟着松雪走上楼梯,仍然有些走神。 这一走神,问题就很大。 她在自家里都容易磕磕碰碰的,这下,也毫无意外地被台阶绊到腿,轻轻地“啊”了一声。 松雪听到声音再回头时,只来得及看到扬起的长发从自己面前晃过,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但已经迟了。 失之交臂后,鹤姬自己抓住了楼梯扶手,阻止了危险的趋势,但依然摇晃着向后坐去,屁股挨到地面时,被一只手稳稳地从后面托住了。 “小心!” “好险——” 松雪心跳都慢了半拍,还以为自己错漏了重要的预言信息,匆匆跑下楼梯:“还好吗?” 接住鹤姬的黑发少年抬起头,向她轻松地一笑:“不要紧,运气不错,刚好赶上了。” “多谢……” 鹤姬也松了口气,匆匆撑在墙面站起,揉了揉被扶手蹭到的手背,皮肤有些发红,但总比撞到脑袋要好得多。 这时,松雪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山本武。 她正烦恼要用什么借口带着鹤姬去找他呢。 谢天谢地,这对师兄弟——或者,这时候该说,师兄妹?——的废柴体质真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要素齐全(捂脸 没赶上定时,第二更争取六点叭…… 第39章 背叛大空(十) 十七岁的山本武身量很高, 松雪站在上面, 和他们隔了两三层楼梯,视线正好与他的对上。 她预期中的, 本该是一张笑容清爽、眉目亲和的俊脸, 真正看到时, 却好像不太一样。 他那一双黑眸过于深沉, 笑容也显得淡淡的,虽然客气周到, 却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山本扶起鹤姬后, 很快松了手,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 她们望着他上楼的背影,鹤姬突然说:“山本同学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明明是校园风云人物,为什么会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她看向松雪, 本意可能只是感慨, 并没有在认真追求答案。松雪也就随口答道:“可能是因为孤单吧。” “孤单吗?”鹤姬有些惊讶, “他这样的人, 应该会有很多朋友吧。” 松雪不置可否:“那就要看朋友的定义是什么了。” “那他和狱寺君应该是朋友。”鹤姬想了想说, “他们从国中就认识了, 我想, 关系应该很好吧……” 但她说着, 也愣了一下,显然想到这几日在家附近和学校里遇见狱寺的时候,对方都是独来独往的。 “也许他们很熟,但性格有点不大对付。”松雪笑了笑。 “有点奇怪。”鹤姬若有所思, 微微皱眉。 上高中以后,狱寺和山本还是分在了同一个班,不可能因为距离影响关系。他们在的A班位于隔壁斜对角,以前,几乎是天天下了课就来他们C班找……谁呢? 她大脑中的某部分记忆突然又模糊起来,每当这时,她就有些头疼,就像是身体的潜意识也在阻止自己想下去,只得放弃。 “走吧,要上课了。”松雪说。 * 松雪嘴上说着学生的职责就是好好学习,认真听课,但实际上,因为知识点早已熟记于心,她大多数时间里都在走神发呆,满脑子都是泽田一家子人。 她不免有些怀疑,如果说,空降的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心里面都只装着他,她这样算不算被影响了? ——不对,他们眼中的“所有人”,好像都是男的。 泽田雪性取向为男,泽田一树也是,从这方面来说,他们也确实是一家人了。 松雪甚至不确定他们两个人哪个更危险一点。 明面上看,一树野心勃勃,意图染指直男,但他至少还知道自己是大空属性的首领,披了个温暖可人的皮。 但她没有忘记,泽田雪是十岁就被送去作为杀手培养的。从那日短短的相处来看,她的性格更是温柔、纯善无关,身为纲吉的“双胞胎妹妹”,她没有顺理成章继承祖辈流传的大空属性——那可是XANXUS最求而不得的血脉之力——反而成为了瓦利亚的云守。 云,孤高桀骜,燃起的火炎也十分具备攻击性和侵略性。她是个什么人,由此可以见得。 松雪往自己的笔记本上两个人的名字画上加重的红圈,以示对自己的警戒。 不要忘了,他们可是黑手党。 黑手党与侦探,就像酒厂与银色子弹,那绝对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 熬到中午放学,松雪第一时间起立,赶到A班门口去堵山本武。鹤姬匆匆从抽屉的书包里掏出便当盒,赶了过来。 “虽然知道你是为了查案,但也不用这么着急,毕竟那可是山本。”她笑着,温和地提醒,“要是被别的同学误会了……这些女生可是很可怕的。” 女生有多可怕,松雪已经在前一次事件中充分体会过了,因此,此时的她无所畏惧,只是点点头收下对方的好意:“那万一发生了什么,小鹤你记得要保护我。” 她说得郑重其事,鹤姬不禁微微地笑了:“好。” 山本第一时间意识到她们是来找自己的,很快从簇拥的男生中快步走出来,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饭盒:“不着急的话,一起吃个午饭吧?” 他主动带路,走在前面,松雪没什么想法,正要跟上,余光却瞥见鹤姬愣了下。 她们两人走在后面,鹤姬小声说:“山本虽然待人很好,但好像很少会这么……”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松雪思索了一下,问:“你是说,他其实很注意和别人的距离,不会这么主动吧?” 鹤姬迟疑着点点头。 “可能是因为,人都看脸吧。”她突然又笑了,并不隐晦地看了看松雪,又略显拘谨地转开视线,干咳,“男生么,都这样。” 松雪被她看过,下意识揉了揉脸颊:“会吗?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较混血。” 但她却一点不奇怪山本的举动,一方面,她确定鹤姬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影响,另一方面,自己确实也占了些因素。 “毕竟,我是个预言家……”她低声道,“亲和力是被动技能。” 主动技能太没用,被动再不厉害一些,她迟早要被坑死。 鹤姬听见了,投来不解的目光。 松雪保持神秘,表情深沉又惆怅地望向走廊一侧的窗外。 山本领着她们一路上倒顶楼,打开了天台的门,门外和风涌入,吹在脸上,十分舒适。 “这里位置很不错,”他笑着说,“以前我和朋友们经常来天台吃饭,还跟云雀撞上过,差点打起来呢。” 大概只有山本,才能用这么随意轻松的口吻说出“要和云雀打起来”这种事情了。 “松雪同学好像有事要找我。”山本一边在地上摆开他带来的寿司拼盘,一边解释自己为什么找了个特别的午餐地点。 松雪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他是这样描述的,被鹤姬问及原因时,也只是嘿嘿一笑,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直觉而已。 毫无疑问,这是对她的认可。 松雪十分感动,再次介绍自己:“……是真的,我是个高中生侦探。” 太熟练了,还差点报上不属于自己的名字,工○新○什么的,好险! 山本兴冲冲地点头:“是吧?漫画里都是这么画的。” “你们怎么那么熟练?”鹤姬刚好往嘴里塞了一个芥末寿司,忍不住呛了下。 “那么,”山本说到这里,微微腼腆地,流露出少年人对新鲜事物的本能探求,“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开门见山,真是豪爽。 松雪本来是拿鹤姬编的理由,对早上的事表示感谢,稍微有些牵强,正好现在也省了。毕竟,高中校园里的女生们为了表示感谢,一般都是送上自己精致的手作便当,就算临时赶不及,也还有母亲准备的爱心午餐。 但鹤姬嘛…… 她的便当和松雪一样,是前一天晚上在附近超市买的速食品种。只能说填饱肚子刚好管用,作为谢礼就太不合适了。 既然山本这么配合,松雪也毫不客气,直奔主题:“我在寻找失踪的泽田纲吉君的下落。他是我们班的同学,也是……很多人关注的对象。” 后半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 山本的筷子夹起一小片金枪鱼,动作突然一僵,生鱼片立刻从不稳的筷子尖上滑了下来,落回到饭盒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表情很平静,重新夹起了那块肉。 “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山本慢慢地说,仿佛原本美味的生鱼片到了口中都变得食之无味,匆匆吞咽后,微微皱眉,“这几天,我一直很困惑。” “嗯?” “有一天,我见到了他的父母。”山本陷入回忆,“伯父一向很少在家,阿纲对他很有怨言,平时也不愿意提起他,那天,他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少年——嗯,就是一树……” 说到一树的名字时,他声音有些苦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我说不清一树他到底……不管怎么说,伯父和伯母都很喜欢他,虽然,他们说他是私生子。” 松雪不动声色地问:“纲吉君对他又是什么想法呢?” 山本想了一会儿,记不起来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吧。”他微微迷惑地说,“一树是个很优秀的人,谁都不会讨厌他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仿佛心里所有消极的情绪都消失了。” “呃嗯,好了,重点是——”松雪清了清嗓子,示意他适可而止,她不是很想听这种“一见钟情”的筹码,更何况,还是虚假的,“一树来的那天,泽田家光也在,是吗?” “听说他在待了两天,被九代目召回意大利本部了。”山本说。 “那也就是说,他可能甚至不知道纲吉消失了……对吗?” 黑发少年微微尴尬地回避了目光,小声说:“他应该会收到消息的。” 两人聊到一半,始终沉默的鹤姬突然放下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先离开一下……”她不等他们作出反应,匆匆说完,就拍上饭盒站起身。 山本很关心:“真的没事吗?” 鹤姬胡乱地摆摆手,背影很快消失在天台门后。她的脚步有些虚晃,看来并不是随便编的理由。 山本询问地看向松雪,她却镇定地摇了摇头。“不要紧。”松雪顿了顿,又低声解释道,“她是单亲家庭,听到这些话……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吧。” “原来如此,抱歉啊。”山本神色微黯,叹了口气。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绷紧了脸,说,“如果阿纲是自己离开的话,我想,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父亲的态度。” 松雪没有接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她问:“你希望他回来吗?” 山本面露迟疑:“为什么不?他一直是我们很重要的……伙伴。” 可松雪察觉到,他说出“伙伴”一词时,语气很生涩,态度也十分动摇。 他自己也茫然着,不知所措,慢慢道:“他和一树……是很不一样的人,不会妨碍彼此存在的。” “是吗?”松雪不咸不淡地书,“可一树未必会这么想。” “一树很温柔。”山本强调。 她笑了下,翘起唇角:“那如果我找回了纲吉君,他若是和一树发生了什么冲突,特别是因为彭格列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山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有问松雪为什么了解彭格列,对于她突然转入并盛的原因已经猜出了不少。 “原来是因为首领之位的纠纷吗?”山本的表情平静下来,“那我想,他们不会有什么冲突的。” “你能这么肯定吗?” “阿纲不想当什么十代首领,他从来都不愿意。”他说,“而一树愿意,这不是正好吗?” 鹤姬走得太快,山本心中的动摇又在趋向天平的另一侧。 松雪无声地摇头叹息。 没有什么正好不正好的事情。 就算是他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别人来捡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担心,问题都会解决的:) 空降的能力是突然出现的,所以消除时也会非常迅速(相信我! * 我lei了,世事无常,不提前写好更新根本没办法准时写完555 第40章 背叛大空(十一) 下午的课鹤姬没出现在班上, 松雪找过去, 在校医室里看到她抱着一块暖水袋,和翘着二郎腿的校医大眼瞪小眼。 “没什么大问题, ”夏马尔打着哈欠, 一脸困顿地解释, “就是肠胃不好, 跟食物应该没有关系——如果你们中午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话。” “可以看看病历吗?” “喏,放在桌上, 自己看吧。”他站起身, 双手插着口袋,随便编了个借口开溜。 松雪翻出前田鹤姬的那一本,打开看了看以往的记录,只有两次感冒, 中间间隔几个月, 再就是前几天, 吃坏肚子后莫名的昏迷。 这样看来, 她的身体素质应该还不错, 但现在却总是头晕, 肠胃还突然变得脆弱起来…… 她合上病历本, 看向坐在床上发呆的鹤姬, 她的脸色依然不太好,把头靠在枕头上,显得有气无力的,有些虚弱。 校医室里没别的学生在, 医生本人又不知道到哪里偷懒去了。松雪在床边拖了张椅子,陪她坐了一会儿。 “难受的话,要不睡一会儿?” 鹤姬捂着暖水袋,愁眉苦脸:“可是我睡不着……” 门突然被人砰砰地敲了两下,随后吱呀一声推开了。 笹川京子出现在门口,拉着她哥哥笹川了平的手臂,匆匆问道:“夏马尔医生又不在吗?” “出去了。”松雪回答。 她叹了口气,见惯不怪地走到医药箱前,找出酒精和棉签,转过身来面向了平。 高个的拳击社主将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还在嘀咕:“我都说了不用每次都——” “过来坐下。”京子说。 她一边帮了平处理伤口,一边叨念着什么,大约是她哥总是热血过头,又不太在意保护身体,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了平被松雪她们看着,有些不好意思,郑重地声明:“伤疤可是男人英勇的勋章,何况,只是一点点皮外伤而已,算不上什么啦!” 他被京子拿沾了酒精的棉签戳在胳膊的血痕上,也始终面不改色,连手都没抖一下,不知道是真的不怕痛,还是很能忍。 京子知道哥哥的脾气,担心归担心,但不会过分焦虑,只是皱着眉,十分不赞成:“虽然你说只是和朋友的切磋,可是,到底什么样的朋友之间随便玩玩会打成这个样子啊!” “呃,这个……”了平露出为难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我很难跟你解释,毕竟这是男人之间的友谊。 幸好他也知趣,没有真的说出来,因为京子肯定没办法接受。 京子给他清理完伤口,上药后包扎,在他胳膊完好轻轻地捏了下:“先别动,让伤口愈合,我先去上课。今天就不要再去社团训练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知道吗?” 晴守的优点就是恢复力极强,京子或许不了解什么晴之火炎,但对了平的身体情况还是很了解的,知道给他点休息时间,马上又能活蹦乱跳的,还不会留下什么永久疤痕。 笹川了平在妹妹严肃的表情下,只得点了点头:“那好吧,记得帮我请假。” 京子站起身,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按在了平的肩膀上,叮嘱道:“就坐着,别乱动。” “知道啦,京子!”了平声音中气十足,明显精神状态不错,和他一身青青紫紫的窘迫模样截然不符。 等京子走了,他立刻松了口气,用一副惨兮兮的口吻对面露同情的松雪摇头叹息:“京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拳击……” 说着,他又向她身后病床上那团拢起的被子张望:“对了,这位同学没事吧?” 鹤姬慢慢地把被子头顶拉下来,露出一双眼睛,笑笑说没事。 “倒是笹川学长这身伤,看着挺严重的,”松雪顿了顿,疑惑道,“还没到社团活动时间呢,这是怎么搞出来的呀?” “哦,这个嘛,”了平干咳,“是校外的一个朋友来找我玩,我们好久没见,就交流了一下技术……” “校外的朋友?”松雪打量着他肩膀上的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地方,在心里排查了一圈。现在还能突破这位晴之守护者的防御造成破甲伤害的,整个并盛都没几个人吧。 而能被他称为朋友,又可以交流“拳击技术”的,好像也就只有…… 瓦利亚的晴守,路斯利亚了。 以瓦利亚如今和彭格列十代家族的关系,他俩还能称兄道弟,而且还是“打”出来的交情,也是让人很佩服。 松雪把打发时间用的书合上了,饶有兴致地听笹川了平讲他和那位朋友的精彩对战时刻。 鹤姬把自己藏在枕头后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安安静静的。 “不过,虽然表面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我感觉他心里藏着什么事。”了平说着说着,突然也叹了口气。 一向大大咧咧的晴之守护者也露出了这种怅然若失的表情:“最近我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感觉大家都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问题不大,”松雪安慰道,“再过几天,笹川学长就会发现自己像是被人突然打了一拳,然后就清醒了。” “……啊?” * 因为鹤姬身体不适,放学后,松雪只能一人去赴约了。 出了上午的意外,迪诺这一回很郑重地把罗马里欧带在了身边。咖啡厅本来不那么招中学生的喜欢,但因为他挑了个落地窗旁的位置,吸引了一堆颜控的聚集,将冷冷清清的咖啡厅占得满满当当。 松雪喝了口柠檬水,长话短说:“你知道现在彭格列十代继承人换人了吧?” 迪诺微微诧异,似乎没想到松雪会这么了解黑手党内部信息,更丝毫不隐瞒地展示了这一点。一旁的罗马里欧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咖啡杯,神情绷得很紧。 他虽然装了满腹疑问,却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事实上,消息瞒得很紧,就算在彭格列内部,也还没有完全公开,我们同盟家族也只听到了一些风声罢了,毕竟——” “毕竟,前任彩虹之子的突然消失,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是吗?” 迪诺笑了,把勺子放入黑咖啡中搅拌了两圈:“你连这个都知道吗?” “因为我是受纲吉君他同胞妹妹雇佣的,”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侦探。” 从迪诺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对这个职业不是很熟悉。 又或许,他了解的私家侦探主要都是负责跟踪、盯梢,那些抓人把柄的任务,一时没反应过来,用陌生又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松雪。 “松雪小姐只是一个高中生,做这种事情……不会太危险吗?” “确实很危险,不过,纲吉君答应了,他会保护我的。” 迪诺一怔,勺子从手里滑出,咔哒地撞在杯壁上。 “他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被人胁迫了,所以没有办法露面?”这位年长的师兄露出了担忧的神情,问得急促,并且一针见血——“没猜错的话,和他们口中的泽田一树君有关吧?” “自然是有关的。”松雪平静地答道。 “他抢了纲吉君的位置,用和他相似的外表,和同样的能力获得了身边守护者的认可,还怕他和自己争,将他从家里赶了出来……” 迪诺微微变了脸色。 “这都是他做的?”他的声音也冷下来,“我了解阿纲的守护者,他们不可能轻易被欺瞒,这么多年的羁绊,怎么可能——” “泽田一树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我恐怕就算是迪诺先生您,遇到他也会被改变的。”松雪望着他,遗憾地摇摇头,“今天早上,你不就差点忘记纲吉君的名字了吗?” 罗马里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首领,不会吧……” “确实如此。”迪诺凝重地皱起眉头,“我本来以为是罗马里欧你不在的缘故,但这个解释还是站不住脚,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差错。” “这个泽田一树,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我也只知道,他是个突如其来的入侵者。”松雪耸了耸肩,“要想恢复一切,只有戳穿他虚假的外表,而他原来的模样……我想没有什么人会关心吧。” 迪诺点点头,迟疑着:“那么,阿纲呢?” “他现在……情况很古怪。”松雪慎重地斟酌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回答,“他没有自己身为泽田纲吉的意识,但偶尔的一些反应又能看出来。” “他到底怎么了?”迪诺听得一头雾水。 “嗯,他——”松雪慢吞吞地说,“他的灵魂现在好像被装在一个女孩的身体里。” “……” 迪诺和罗马里欧一起掉了下巴。 如果有火炎这种东西存在,这个世界上再出现什么样的不科学现象,大家都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 迪诺第一时间镇定下来,咳了咳,找回了多年首领的气势。 “松雪小姐说的是,上午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 “她叫前田鹤姬。” 他犹豫地问道:“有什么依据吗?” “如果用科学来解释不科学的现象,比如,不相容的灵魂被撞在另一个灵魂容器里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身体与思想的不兼容,就会像排斥反应一样……鹤姬原本身体状况很好,现在却不断出现头晕、腹泻,甚至昏迷的反应,甚至记忆也有所缺失,会做出一些不那么符合女性思维和习惯的动作。” “女性思维和……习惯?”迪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比如走路姿势,女生穿裙子的时候会有一些下意识的保护措施,比如步伐迈出的幅度大小,在公共场合坐下时会并拢膝盖。”松雪一一列举,“还有她独自居住的家里,厨具齐全,并且都有使用痕迹,可我接触她以后,却发现她完全不会下厨,就算强迫自己去学习,也非常笨拙,就像……” “就像大家眼中的‘废柴’。”迪诺苦笑了一下。 “唔,不过严格意义上,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松雪总结道,“况且,就算现在去问‘她’,恐怕也无法得到答案,这个猜测也还是无法被证实——因为现在的鹤姬并不记得。我想,需要一些外来刺激。” 罗马里欧小心翼翼地问:“松雪小姐的意思是,如果泽田先生和以前的朋友多接触的话,会帮助恢复记忆吗?” 松雪摇摇头,这还不够。 她需要的一个更有强有力的刺激。为此,她又产生了一个很大胆的念头。 可惜的是,这里的人并不是与松雪熟悉的幸村,或是迹部,不可能体贴周到地按照她的剧本来实施计划。 所以,她只能冒险利用他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能有同盟,当然是再好不过。 松雪抬起头,明亮的绿眼睛里闪着微光,充满希冀地看向迪诺。 “好像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不是吗?”迪诺轻叹一声,微微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两个雾守的地图(?) 走完以后就可以搞事了! 解释一下鹤姬的问题,并不算性转,只是有人让27暂时借用了这具身体,让他觉得自己是鹤姬(。)渐渐地会恢复正常的。 人都在成长,17岁的27和14岁的他其实已经很不一样了,成熟很多w 总之不要乱搞泥塑,会让我很方,不知所措_(:з」∠)_ 第41章 背叛大空(十二) 与迪诺告别后, 松雪舒了口气, 在咖啡店外的售卖机里买了一杯冷饮, 几口喝下去, 神清气爽。 如果按角色扮演游戏的算法, 她已经点开了几乎所有NPC的问号,现在就剩下黑曜乐园没去过了。 她也不打算去。 没办法,雾属性的幻术师永远是最难搞的, 危险系数也高,她一个人可不敢冒险。 ——说不准,幻术师身上连问号都没有, 根本没办法开启任务线呢。 暴风雨来临之前, 总是特别平静。 回家的路上,松雪想闲着也是闲着, 绕了点远路,顺着导航找到附近一家水果超市。 水果店晚上快关门前, 经常会打折促销, 也许是她来的太晚了, 客人不是很多。门口一排都是还没切的菠萝, 深绿的叶子在外面放了许久, 已经变得灰扑扑的, 蔫搭搭地下垂, 旁边摆着一块手写的价格牌。 “最后大清仓,卖完就跑路。” 松雪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更何况价格并不是真的很便宜。她艰难地在一堆菠萝之间寻找廉价一些的橘子, 突然身边多了个人影。 身高与她相仿的少女手里提着购物袋,站在店门口微微迟疑了一下,问同伴:“你们想吃吗?” 另一人冷淡地回道:“犬不喜欢水果,尤其是凤梨,格外讨厌。” “喂!”被点名的人立马不高兴了,“别胡说八道,我对所有水果都一视同仁——你不要污蔑我!” 听到这对话,松雪已有所猜测,顺势转过去看向三人,果然穿着眼熟的黑曜中学的军绿色制服,和并盛规规矩矩的校服款式一对比,简直就是标准的不良少年少女。 “没关系的,犬,”少女一头稍长紫发,神情恬淡温和,“骸大人其实也不喜欢。” 城岛犬微微颤抖:“你,你居然说出来了……要命!” 柿本千种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垂着眼睑,无言地摇摇头,似是不忍直视。 “但我挺喜欢的。”库洛姆又说。 她的诚实与大胆几乎让同伴沉默了。犬缓缓撇开头,双手酷酷地插在长裤里,语气拽到了爪哇岛:“嘁,随你的便吧。” 库洛姆开开心心地选了一个大凤梨,老板大叔手脚麻利地接过去,手腕翻转,一把刀嗖嗖几下刮掉了皮,又将果肉切成碎块,处理过后,再用塑料碗装起来。 “来咯,小姑娘,这是你要的凤梨。” “谢谢。”库洛姆掏出钱包付了钱,千种从她手中接过购物袋,让她空出手来拿水果。 “赶紧吃,回去之前解决,千万别被他看到……” 三个人小声说着话,渐行渐远。 …… 松雪只把这次邂逅当成晚间的小插曲。最后,她买了一袋新鲜的车厘子,分了一半给回到家里躺尸的鹤姬,听说她还没吃晚饭,没有胃口。 “我真的没事的。”她的语气柔柔弱弱的,却充满了坚持。 “吃药了吗?” “家里有感冒药和退烧药,我吃了一点……” 松雪感觉不太对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当机立断道:“你先躺着。” 她把水果放下,转身出了门,穿过走廊,到了另一个门前,毫不犹豫地按响门铃。 狱寺隼人动作很慢。 门慢吞吞地开了,露出一张微微不耐烦的俊脸,充满异国风情的绿眸里隐隐夹着焦躁:“又是你?我不是说了,不要再拿那个人的事情来烦我——” “你的邻居前田鹤姬,是我班上的同学。”松雪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狱寺愣了愣,眉毛随意地挑起,没好气地说:“那又如何?” “她生病了,不能乱点外卖,我又不会做饭,所以……” 狱寺似乎明白了什么,十分警觉,下意识地抢先回答:“我也不会。” “但是狱寺君你聪明啊。”松雪语气平静而坚定,“煮粥这样的事情,只要看着食谱肯定就能学会了吧?” 狱寺张了张嘴,表情有点僵硬,干巴巴地问:“前田还好么?”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医生,没有专业水平,诊断不出来。” 但就算是专业素质极高的夏马尔,恐怕对现在的鹤姬也无能为力吧。松雪在心里补充道。 狱寺听了,脸色就更不自然了,勉强点点头:“那我去看看吧。” 他或许不像山本那样乐于助人,但也不会见死不救。 事实上,还有点嘴硬心软。他跟着松雪走进来,目不斜视,对屋内的摆设和私人物品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去了床边。 “你也会看病吗?”她问。 “跟人学过一点。”狱寺含糊地说。 鹤姬有点发烧,吃了退烧药后迷迷糊糊地睡了,听到动静,知道他们过来了,却也没什么力气坐起来,躺在那儿显得可怜兮兮的。 松雪拍拍她说:“没事,继续睡吧。” 狱寺默不作声给鹤姬探了体温,收回手,似乎也没什么头绪。他皱着眉跟松雪走出房间,进了厨房,看了看满满当当的厨具,再打开冰箱,却是空的,嘴角一抽。 “还挺……矛盾的。”他想了想,给出这样一个评价。 松雪深有同感地点头:“要体谅病人么。” “还有什么食材吗?”狱寺环视一圈,问。 …… 煮粥确实不难,食谱步骤就那么几句话,松雪也并不是做不到。但她觉得,这是个试探狱寺的好机会。 严谨的理科生一丝不苟地按照博客食谱给出的教程一步步做到位,忙碌了半天,热出了一身汗,回到客厅一看,松雪洗了一盆樱桃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小说,优哉游哉地。 他差点没气个半死,凶巴巴地质问:“你不去照顾病人吗?” “小鹤睡着了,我不想吵醒她。”松雪把水果盘往他面前一推,“辛苦了,吃点水果吗?” 狱寺没理会,理了理挽起的袖口,说:“粥煮好了还没盛出来,在凉之前,记得把前田叫起来。” 他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便准备告别。 结果松雪先站起来了:“已经很晚了,我得先回家,走夜路很危险的。” “……” 狱寺一时语塞,错愕地问:“你就是这么对同学的吗?” “狱寺君住在隔壁,不是更方便吗?”她反问。 “你在开什么玩笑,前田是女人……”他耐着性子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况且,她又不认识我,等清醒了怎么解释?” 松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郑重地说:“相信我,关于这个问题,绝对你留下来更合适。” “哈?” “我有理由相信,小鹤的性取向是女。”她顿了顿又说,“正好你也是吧,我相信你们会成为朋友的,加油,奥利给。” 狱寺:“……???” * 把烫手山芋强行扔给狱寺后,松雪一身轻松地回了家。 其实她刚才给的理由并不是很充分——他们公寓之间只隔了两条街,有路灯,又在车流量不断的马路边。 但她怕贝尔回来盯梢的时候,见她不在家,又找过来。如果和狱寺撞上,那就麻烦了。 虽然,在松雪的计划中,十代家族和瓦利亚一行人势必要发生一场战斗,但可不是现在,鹤姬还病着呢,又在她家。这要是当场打起来,她就要暴露了。 不去碰不必要的风险,这是松雪光的原则。 回到家的是哦户,贝尔果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小刀在门框边划了一道又一道,幼稚得令人难以置信。 “小心点,”松雪瞥了一眼,冷冷地提醒,“物业会找你赔钱的。” “嘻嘻嘻,我才不管呢,因为我可是王子——” 松雪语重心长:“既然有钱又有身份,向布鲁斯·韦恩好好学习一下不行吗?就是因为你人气不高,泽田雪才看不上你的。” “……” 槽点太多,贝尔张口结舌,一时呆住了。 回过神来的王子大人恼羞成怒:“什么啊,谁要她喜欢了!” “你明明就很想,满脸都写着吃柠檬。” “闭、闭嘴!” “还不敢让BOSS知道,可悲啊……”松雪叹气。 贝尔怒气冲冲走了,把盯梢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松雪落得一身清闲,睡前惯例给柳生发了晚安短信。 她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是周末,预定的行程很多,但还需要一个□□,她没什么能做的,只能靠等。 趁这个时间,松雪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只不过,她没想到,只是出门随便走走,就在商业中心的广场上遇到了昨晚偶遇的库洛姆。 她换了一身日常的少女系短裙,身边是有说有笑的京子和三浦春三人。她腼腆温柔地笑着,偶尔回应几句。 京子无意间转头,看到了松雪,眼睛微微地亮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好巧啊小光,是来逛街的吗?对了,小鹤还好吗?她昨天好像病得有些严重,要不要让我哥去看一看?” 另外两个女生则好奇地打量着松雪,其中,库洛姆似乎对昨晚的偶然一瞥有些印象,面露沉思。 京子又飞快地给她们做了介绍,并压低声音,强调了一句:“小光在帮我们找纲吉君……” 小春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因为过于激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而库洛姆却露出了更为敏感的反应,她飞快地垂下眼睫,抖了抖,再抬起:“真的能找到……首领吗?” 松雪转向她,微微一笑:“既然你还愿意称呼他为‘首领’,那就说明,你比六道骸更清醒,是么?” 库洛姆沉默了许久,跟两位好友提出,要和松雪单独聊一会儿。 京子毫不犹豫地点头:“那么,我和小春去那家甜品店等你们,等会见?” 她拉着小春离开了,后者还边走边回头,脸上似有挣扎的情绪一闪而过。 剩下两人互相望着,虽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围的行人却似乎和她们隔开了一个世界。 “我很担心首领,也很担心骸大人。”库洛姆下定决心地开口,“如果你能帮助我们……的话,不管需要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 “谢谢你,库洛姆小姐。”松雪心中一安,露出笑容,“那就帮大忙了。我的计划有点复杂,需要费点时间,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不过,在那之前,方便的话,可以先问个问题吗?非常重要,我需要做一个参考。” “什么?”她谨慎地问。 “以前,六道骸借用你的身体出现的时候,万一你来例假了,他能感觉到吗?” ……啊? 库洛姆猝不及防地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雾守恼羞成怒,进度up □□有了! 第42章 背叛大空(十三) 这到底为什么会是个重要的问题? 库洛姆陷入思索。 而松雪正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思考结果。可惜, 还没等库洛姆想出个所以然来, 一团黑雾从她身后涌出, 真正的雾之守护者怒气冲冲地具现化了, 伴随着阴恻恻的笑声, 令人毛骨悚然。 松雪下意识后退一步:“哦,我懂了。” “你懂个屁!” 然后,她和库洛姆就被恼羞成怒的六道骸扔进了结界里。 “……” 原本她们还在热闹非凡的广场中心, 头顶是蓝天白云,对面是车水马龙的主干道,身后有个花坛, 花坛围着一圈规模不大的喷泉池。 一转眼, 整个世界都灰了,雾气缭绕, 如同被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图层。商业广场里空空荡荡,无论是人还是声音都消失得干干干净净。电影里的主角们突然穿越到恐怖小说的世界, 所看到的就跟眼下的景象没什么差别了。 松雪双手环胸, 观察着雾气尽头那一层模糊的边界线, 明智地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按兵不动。 库洛姆反而松了口气, 镇定下来, 安慰她说:“没事的, 骸大人去解决麻烦了。” “嗯?”她回头。 库洛姆解释道:“以前像这样,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又不想让我干涉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 “意思是画个圈, 让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吗……” 松雪说,这句式好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感觉怪怪的。 算了这不重要。 重点是,库洛姆说的是“麻烦”——有什么能让六道骸认定为麻烦的?她想,应该是泽田一树和以泽田雪为代表的瓦利亚一众之间,颤颤巍巍维持了几天的微妙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已经开始了吗? 松雪心跳快了半拍,看向库洛姆,却发现她还是很平静的样子,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呆呆看着那个灰扑扑的花坛。 “你不担心吗?”她问。 库洛姆平淡地说:“上一次他把我赶出来,是为了和……泽田一树约会。” “……” 松雪吐槽无能:“啊,这,那他们进展还挺快的?这才认识几天呀。” 她小声地“嗯”了一声,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松雪突然想起来,因为曾经附身过,就算到了现在,库洛姆与六道骸之前依然存在一种特别的联系,某种程度上,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变化,或者某种强烈的心理活动。 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假如哪天六道骸被泽田一树感染到一定程度,终于决心为爱做零,舍身取义那啥,结果无意见,这种心情传递给了库洛姆…… 身为直女的库洛姆:谢谢,崆峒了。呕—— 然后她的感受再给六道骸传递回去…… 松雪适时地掐断了自己的想象力,本能地摸了摸手臂,连连摇头:“太可怕了。” 换做是她,也要连夜爬上崆峒山。 “嗯?”库洛姆不明其意,疑惑地眨了眨漂亮的紫眸。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没什么,你刚才提到了泽田一树吧,他现在不是彭格列的十代目么?但是,我感觉库洛姆你对他好像有点……” 又是泽田一树。 少女眼中的光彩短暂地消失了。 她低垂头,注视着步行街上灰暗的地砖花纹,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他很喜欢骸大人,但他并不喜欢我……” 似乎“喜欢”这个词的定义还需要探讨,库洛姆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不需要我。” 无论是守护者,还是朋友、同伴,泽田一树的眼里并没有她。 16岁的库洛姆已经变得强大起来,不再像当初那个战战兢兢的病弱少女,无助而急切地需要别人的认同感。 她感谢六道骸给她带来的新生,也感谢认识犬、千种,还有彭格列的大家以后,自己获得的温暖与幸福感。 可泽田一树出现之后,她的记忆迅速回到了车祸前那许许多多的日夜里,她还叫“凪”这个名字的时候,母亲的无视,继父的冷漠与苛刻…… 那个黑暗冰冷的世界令凪感到恐惧。而现在的库洛姆虽然并不会再感到害怕,心里却依然蒙上了阴影。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并不喜欢泽田一树。 松雪在花坛边坐下来,拉了拉她的袖子。 库洛姆恍惚回过神来,被动地坐下,表情木然。 “骸君肯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吧,他难道就没有什么反应吗?”松雪关切地问,“还是说,他被一树迷得晕头转向,连你们都不关心了?” 库洛姆赶紧摇头,轻声说:“不会的,他一直看着我们……我也好,犬和千种也好,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的。” 松雪重新理了一遍头绪:“所以,你一直努力避开泽田一树,他也默许了?” 她小幅度地点头。 松雪静静地望着眼前这张俏丽又柔和的脸蛋。原先的库洛姆说过,“骸大人喜欢的人,我也喜欢”,但现在的她,已经能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想必此时的六道骸一定会很矛盾吧? 在他眼里,自己养大的乖巧小姑娘突然变得叛逆起来,还学会了反抗,就算有特别的联系,他也未必能弄懂现在的库洛姆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毕竟,雾如果能那么容易让人看明白,那就不是雾了。 “你的朋友们呢,他们站在哪边?”她作不经意状问道。 库洛姆想到城岛犬他们,不由微微一笑。 答案是,两个直男少年都很崩溃。 他们对泽田一树其实也是有好感的,但显然,两人都不在他的狩猎目标上,因此性取向依然笔直笔直。 而突然间,他们心目中伟岸的六道骸大人弯成了蚊香,只差公然出柜,这谁能接受…… 作为一个凤梨毒唯,城岛犬表示,拒绝面对现实,并狂吃了一箱垃圾零食,喝了几桶碳酸饮料以宣泄内心的悲愤。 “对了,弗兰呢?他应该在你们这边吧。”松雪没有忘记还有个青蛙头小朋友。上次她没在瓦利亚下榻的酒店里看到他,排除法算来,那就肯定是还留在师父身边了。 库洛姆却摇头:“一个月前,他和骸大人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 松雪:“……他才几岁,这叛逆期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库洛姆也露出微微迷惑的表情:“吵架的起因,好像是因为他不想去上小学?” “……” 行吧,幻术能力再牛逼,也还是个小学鸡嘛。 库洛姆逐渐从被勾起的黯然回忆中恢复过来,后知后觉地问松雪:“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 这到底和泽田纲吉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很懂侦探的行为和思维模式,努力想了想,还是没明白松雪方才的用意是什么,就问了那么一句,后续的问题也看不出有任何关联。除了激怒六道骸以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目的…… “哦,说实话,就是为了激怒他。”松雪干脆地答道。 库洛姆茫然地“啊”了一声。 “他生气的话就对了,”她继续说,“不那么容易被恋爱脑影响判断,说不定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是这样吗? 库洛姆微微睁大了眼睛。 “真的吗?”她谨慎地问。 “只能说希望如此,我不敢保证。”松雪说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灰尘,语速突然加快了,“库洛姆,其实我刚才隐瞒了一些事情,我想,我们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了。” “诶?” 她拿起手机,晃了晃:“我昨天找人帮忙做点事情,今早,这位朋友发来消息跟我说他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瓦利亚的人已经找上门来,要替泽田家光清理门户了。” 就算库洛姆对泽田一树没什么感觉,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那么,刚才骸大人是为了……” “他肯定随时关注一树那边的动静,而泽田一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的火炎能力不弱,但若是打不过,肯定会对所有守护者发出召集令。” 松雪说着,坚定地穿过雾气,走到结界边,试探着伸出手,才碰了下就被弹回来。她转身看向库洛姆,目光平静。 “库洛姆,就麻烦你了。” 紫发少女起身,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断戟,握住轻轻一挥,结界清脆地破裂开来,雾气也随风消散,眼前豁然开朗。 在赶向泽田家的路上,松雪简单地向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泽田雪一直很焦急,通过贝尔催促她的进度,说明她已经不愿意等下去了。 迪诺的到来是在双方意料之外的,一旦加入,就是变数。但他是同盟家族的首领,有自己的立场,不便直接出手干涉彭格列内部事务。 “我建议他主动入局。他代表着加百罗涅,泽田雪不管对他有没有兴趣,都会对他背后的家族感兴趣。迪诺和斯库瓦罗又是同窗,比较容易接近他们……” 迪诺义不容辞地接下了这个“挑拨离间”的任务,当晚就完成了。 他跟泽田雪透露,门外顾问正在集结核心力量,向日本赶来。一树是沢田家光带来的,他代表的门外顾问无疑是倾向一树的。 泽田雪知道父亲的能耐,必然会选择提前动手。 “有时候,能让狼人自己产生矛盾互相对刀,比我们亲手去解决他们可轻松多了。”松雪感慨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个计划中,最需要担心的是其他人的安危,比如她在“预言”里看到的事情。 还好,泽田雪对XANXUS的关心非比寻常,而云雀那边又可以让迪诺去拦住。以迪诺对曾经这个便宜徒弟的了解,他肯定比松雪更知道如何对付云雀。 蓝波还不能算做战力,又缺少云雀这样的帮手,光从人员上看,是一树这边落得下风。库洛姆为骸感到担心是自然的,只不过…… 松雪又想,如果泽田一树照搬了纲吉的火炎能力,恐怕瓦利亚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几乎是同一实际啊,她听到库洛姆短促地“啊”了一声,接着,一股强劲的风朝她们袭来,直接将库洛姆推到了对面的街道上。 她摔倒在地,吃力地爬起来,正看到紫色的火炎从金发少女手中的长鞭流淌而出,她紫色的眼眸充满了怒气,唇边染血,身上的瓦利亚外套也被火炎灼烧得不成样子,颇有些狼狈。 泽田雪朝松雪走来,眸中凝聚着冰冷的杀意。 “你很碍事。我应该说过吧,瓦利亚不需要没用的人。” 她在一树那里吃了亏,一时无力反击,倒是把怒火转向无辜的人发泄,是恼怒她没有马上把纲吉找出来吗? 松雪沉默着退后。 她知道泽田雪对自己并无好感,只是没想到发作得这么快,她原本以为,至少自己还对她有用的时候,是安全的呢…… 唉,果然不能用常理去揣测他们的行为。 她不该跟库洛姆过来的。好歹库洛姆多少有点战斗能力,这会儿就直接被泽田雪忽略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松雪按住了自己的胳膊,竭力保持冷静。 大喊一声,守卫奶我——会有用吗? 时间不容许松雪继续思考下去,燃烧着紫炎的长鞭倏然飞起,划破空气劈下,库洛姆脸色微变:“小心!” 下一秒,金色的火光从眼前一晃而过。 紫色火焰瞬间被吞噬,泽田雪连人带着长鞭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向身后的围墙,匆匆支撑起身体,惊骇地望来。 温暖的阳光从街道上方落下,照着午后的一切都显得虚幻起来。 松雪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视野里黑发少女正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表情柔和。 前田鹤姬的手里,凭空燃起的大空之炎正在空气中无声地跳跃,稳定地将凶猛的云之炎挡在了身前。 “别怕,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我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哲奈的封面做出来了,超可爱的!你们快去看!(PS:现在改名叫 一周目后哲奈累了) 看到新封面我就心情澎湃……打算下篇先写它了_(:з」∠)_ 第43章 背叛大空(十四) 鹤姬的出现不仅在泽田雪的意料之外, 也是松雪完全没有想到的。 一双被火光照亮的绿眸里倒映出黑发少女温和恬淡的脸。 她认真而专注地望着“前田鹤姬”。 这绝对是一张普通的脸, 五官端正, 但说不上有多清秀, 没有靓丽的眼睛或者是鲜明的发色, 完全是一个被扔进路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普通人。 但在她身上跳动的火炎是那么清澈夺目,换发着源源不断的生机,即便此时此刻, 黑发少女仅仅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也能人从这份火炎中感受出无与伦比的气势。 松雪心中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口千转百回, 迟疑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 你要想办法拖住狱寺……” “我相信狱寺君,就让他去了。”鹤姬声音还是很柔和。 前一个晚上的烧热耗掉了她太多的体力, 就算是现在,脸色也仍然缺了些血色, 只是被盛放的橙色大空之炎照着, 并不明显。 她冷静地说:“你这里比较危险, 我担心有的人不遵守规则, 擅自对平民出手……很遗憾, 这种事情确实发生了。” ——她的直觉一向都是对的。 鹤姬转向对面, 眼神变得冷淡。 “我从不希望在这样的场合下对你动手, ”少女的声线清冷坚决,“我很抱歉,但你想要伤害别人, 这就是绝对错误的。” “怎么会?”泽田雪因震惊和难堪而惨白着一张俏脸,咬着下唇肩膀微微发抖,“你到底、是……” 僵硬的声音逐渐凝固了,几乎不敢说出理所当然浮现在脑海中的那个名字。 她好不容易撑起身体,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不由“嘶”地一声,按住肩膀又弯下了腰。 鹤姬并没有打算趁人之危,先发制人。 她将手中的火炎收起,但转眼间,全身又迸发出金橙色如呼吸一般自如的气浪,四散而去,瞬间凝聚的威压逼向泽田雪的脸上。 她才刚站起来,腿差点一软,再度倒下,若不是外表足够高冷,还能强行撑一会儿,可能离崩溃也不远了。 那张冷酷高傲的俏丽脸蛋血色全无,只有涂得娇嫩红颜的嘴唇依然突兀,更衬出了脸上病态的白色。泽田雪咬紧牙关:“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来妨碍我!” 杀手小姐手中长鞭在地上一甩,紫色的火炎随着怒火的增长再度释放,覆盖全身,杀气腾腾。 紫炎如爆裂的火海顺着气流扩散,可就算是这般情景,也许在别人眼中显得触目惊心,却没有让鹤姬的态度发生半点动摇。 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只有怒火才能点燃火炎。”那是一声轻微的叹息,“这并不是你的觉悟,泽田雪。” ——“雪大人!” 异变突生。数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瓦利亚队员紧随其后赶到,也被现场强大的炎压镇住,动作变得小心翼翼的,朝他们靠近。 其中一人毕恭毕敬将她扶起。 泽田雪有了力量支持,恍惚着站稳,面色仍然惊疑不定,猛地一挑眉毛,厉声道:“不要放走她!” 这个“她”指代意义实在不算明朗,一群人相互看了看,领命起身,分别朝几人包围而来。 情势容不得她们再做交流,鹤姬用目光示意着松雪身后的停车库,简短地说:“你先进去躲一下,我去帮库洛姆。” 松雪点了点头:“小心点。” 她看着鹤姬向敌人迎去,纤柔的身体仿佛被风随便吹一下就要倒下,却偏偏能淡定自若地点燃高纯度大空之炎,两者交织在一起的矛盾感让瓦利亚众人微微恍惚,感到极为荒诞。 身经百战的作战部队警觉无比,一时放慢了动作,握紧枪械与匣兵器,蓄势待发。 松雪看向斜对面,库洛姆被断裂的墙壁隔在了另一边, 此时,她也握住了成型的长戟,那只完好的左眼牢牢地盯着鹤姬,嘴唇微微蠕动着,仿佛念出了一个名字:“……” 松雪极力辨别着那个轻微变化的唇形,读出了满意的答案。 她肩膀倏然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有她们在,这些普通级别的瓦利亚队员应该都可以对付得过来。 至于泽田雪,她本来就打不过大空之炎,先是在泽田一树那边吃了亏,现在又再度受了伤,狼狈不堪。她要是顾忌自己的形象,多半不会再出手。 松雪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向后退去,趁他们不注意快速弯腰,借助院子里的遮蔽物闪身进了仓库的大门。 这里离居民区很近,虽然有库洛姆这个雾之守护者在,但恐怕她现在也无暇照顾路人的心。 在这里发生战斗,必须得短时间解决。不然,一旦牵连附近的房屋、公共设施,甚至是居民,就会变得十分危险,鹤姬心里有数。而松雪只要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把自己藏好,等事情解决。 她悄悄地穿过两辆货车之间的狭窄通道,脚步声放得很轻,在偌大的安静空间里只听得见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然有人轻轻地从后面拍了一下松雪的肩膀。 她:“……” 就真的很惊悚。 幸好,松雪光别的不敢说,至少她确信自己拥有作为侦探最基本的素质,又或者说是最大的优点,就是头脑冷静,时刻保持清醒。 她飞快地屏息转身,然后目光撞上了一片纯黑色。 啊,哦。 松雪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原本如黑曜石一般深沉淡漠,但此时,又似乎多了点似是而非的笑意。 高挑英俊的男人将黑色礼帽抬高稍许,将半张被阴影笼罩的脸完整地露出来,微微勾唇一笑:“初次见面,十分荣幸……松雪小姐。” 果然是你,里包恩! 对上松雪惊讶后了然的目光,年长者从容不迫,笑意加深,压住帽子,礼貌地向她颔首致意。 “自我介绍的话想来还是不必了,就省了这个过程吧。”接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里不方便久留,等瓦利亚干部过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她犹豫了一下,虽然看不出对方想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但如果自己先前的基本判断没有错…… 里包恩没有理由害自己。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泽田纲吉是最值得信任的人,那么相对的,里包恩则是最为可靠的那一个人。 而这两位师生之间,尽管气质截然相反,信念也不尽相同,但是……哪怕隔得很远,他们也总是会保持着一种特殊的默契。 为了纲吉,她也要选择相信他。 松雪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说:“好。” 如果这个人只是“里包恩”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困难。 但他们所熟悉的那个里包恩,是只有二头身的小婴儿,带着黄色的奶嘴,有一双无辜纯洁的黑眼睛,声音更是稚嫩幼齿,显得无害又充满正义感。 而他的成人形态,却完全不一样。 他……本质上,是个杀手。并且,他失去乐那个小婴儿模样所拥有的全部优势、是绝对符合一个杀手气质的外表,冰冷淡漠,又玩世不恭,肆意人生。 当他是里包恩时,他的立场就是自己的学生,泽田纲吉。 那么现在呢? 松雪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感觉皮肤发冷,回头望向仓库的门外,依稀能瞥见金色火光闪过。 “那他……呃,她……”她一时卡壳,听到里包恩嗤地一声轻笑。 “她就不用担心了。”他的口吻熟稔而随意,叫人放心。 既然里包恩都这么说了,松雪也就点点头,很干脆地“哦”了一声。 里包恩轻车熟路带着松雪从仓库后门走出,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最后来到主干道边,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停在路边,有司机等着他们。 光看这车的风格,她立刻就能明白,这一回,并不是里包恩要找她。 他背后另有其人。 …… 松雪被送到了城郊外的一座庭院前,古老典雅的哥特风西式建筑风格,像一座瑰丽的城堡,将他们环绕其中。 穿着白裙的女孩从白色的亭子里缓步走出,手里还捧着一束新摘下的百合花。 她向着松雪微微一笑,将百合花束递给了里包恩,轻声说:“麻烦里包恩叔叔了。” 里包恩托起她的手顺势吻在手背上,随后将礼帽重新戴上,转身走了出去。松雪朝他离开的那扇大门望去,依稀能看见几个不明显的影子闪过。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整个花园里都安静下来,她才收回目光,再度看向面前这个女孩。 如她所料,是尤尼没错。 而花园那几个放心不下的盯梢身影,无疑就是她的属下了。 尤尼笑吟吟的,坦然地迎接她的目光,笑容愈发明媚鲜活。 “终于见到你了,西尔。” 松雪拂去心中不大不小的撼动,面色如常,回以莞尔,头微微偏向一侧,让细碎的鬓发从耳边绕过。 “你是尤尼小姐?还是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女孩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阳光从树林上空落下,倾泻在绿油油的草坪上,将一切景象都照得清晰发亮。 她唇边笑意如阳光一般温暖、真挚。 “我看到了你会过来。”尤尼并不记者揭晓谜底,按照自己的思路,不慌不忙地说下去。 这是身为大空彩虹之子所继承到的预知能力,松雪对这些细节记得很清楚,这么一对比,突然感觉有些悲凉。 这分明才像是正牌的预言家啊! ——但如果她们是同事,她是不可能遇见前任预言家的。 星城空曾经委婉地暗示过,他们的使命一旦开始,只有死亡才会结束,进行下一轮交班。 所以,尤尼只能另有身份。 松雪琢磨了一圈,大脑转动飞快,隐约看到了光亮。 她回过神对上尤尼温和的眼睛,看到她眨了眨眼睛,说:“我一直在等你。” “如果这个世界已经有你在了,为什么还需要我过来呢?”松雪斟酌着问。 尤尼微微苦笑:“因为我的力量还不够。” “可你是大空的……彩虹之子,不是吗?”松雪不解,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是前任的,但不影响” 她摇摇头。 “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属于我的主世界,身在局中,有很多事情会更复杂,更难以看清。”尤尼解释道,“虽然我知道谁是狼人,谁是好人,可我帮不了他们。” “很危险。”松雪微微皱眉。 “是,如果不想暴露自己,引火上身,我什么都不能做。”尤尼轻叹一声,“但我还是想要做些什么……所以,我等到了你。” 两人对视着,松雪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身在局中却不被影响,能够看清狼人的身份——只有小女孩才能做到。” 这个人选是尤尼,大概是最不令人意外的答案了。 尤尼向她伸出手,牵着她走向白色的圆亭下。 她说:“能被选召成为神职者的,都是在各行各业的杰出人物,比如,希尔你之前认识的女巫温菲尔德小姐,还有星城先生。” 松雪讶异地挑了挑眉毛,干咳:“我的话,还好吧……” “可你是松雪光呀,”尤尼笑了,“而且同时还是日本最畅销的文学少女‘秋名白夜’,这还不够吗?” “……” 谢谢,但这种马甲真的不能随便揭。 松雪叹了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真的,太羞耻了! “啊,会吗?”尤尼抬手碰了碰脸颊,略感抱歉。 “是的,会让我想起曾经写过的一些黑历史,特别是对这个世界来说……” 尤尼好奇地望着她。 “什么算黑历史呢?”这个顶着不到十岁皮囊、内心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小女孩”,试探着问,“……R十八吗?” 松雪肩膀抖了抖。 她迅速正色,严肃地按住尤尼的肩膀:“亲爱的,在这个世界,千万不要说这个词。” 因为这个R和这个十八…… 它们都是另一种层面意义的代号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我真的没有写过这个阿十八(。 老R:? 云雀:??? * 白天要出门,所以更新只能等到晚上了,见谅_(:з」∠)_ 第44章 背叛大空(十五) 松雪说:“总之, 忘了吧。” “……好。”尤尼体贴地点点头。 松雪看着她, 幽幽地叹了口气。 有盟友, 还有队友, 这永远比孤军奋战要好多了。有很多问题都可以得到答案, 比如—— “之前我遇到了白兰,他说是你让他来找我的,这么说……”她迟疑了一下, 问,“这也是你‘看到’的吗?” “嗯,”尤尼点了点头, 微笑着解释, “这个力量是从祖母继承而来的,所以就算取下了奶嘴解除诅咒, 我偶尔还是能感受到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你还是‘小女孩’。”松雪若有所思。 狼人杀中, 小女孩可以在黑夜里睁眼, 偷看狼人的身份,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 可比预言家还要厉害得多, 只要一个黑夜就能够“查杀”所有狼人。 但同样的, 被发现的风险性也很高, 稍有不慎,就会成为狼人的首刀对象。 松雪十分理解基里内奥罗家族对尤尼如此郑重的保护,她的身份的确太特殊了, 不管是“小女孩”,还是曾经作为彩虹之子的时候,都是被头一个针对的重点目标。 只要有小女孩在,就算是预言家也会被狼人抛在脑后吧……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种很复杂的心情。”她突然说。 松雪在台阶边坐了下来,望着花圃,尤尼也慢慢地走下来,提起裙子,将下摆撩起来卷在腿边,靠在她身边坐下。 “人形T嘛,习惯就好。”她用不符合外表年纪的成熟口吻说道,甚至还能毫无心理障碍地露出轻甜的笑容,眼神坚定而明亮,“渐渐地我们会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松雪没有说话,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花瓣,无意识地捏在手里揉了揉。 侦探能看到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一面,但——她说的没错,与此同时,他们也会看到最光明的一面。 光与暗,相伴相生。 这或许就是她,和他们存在的意义。 所谓的“神明的意志”、“拯救世界”之类的大道理,松雪并不那么在乎,她只是追随本能,想要追求真相,追求正义罢了。 “其实我还是很在意,纲吉君他……”许久,松雪慢吞吞地开口。 尤尼了然,微微苦笑:“说来话长,我当初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敌意针对纲吉先生而来,当然,不仅是他,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是他们的目标。而狼人的力量,我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毕竟小说中的惯常套路。 松雪托腮:“所以,你先转移了所有彩虹之子,以免他们成为狼人的目标,是么?” 尤尼点点头。 彩虹之子之所以被称为最强的七人,自然是包括战斗力在内,综合能力的最强。如果他们七个人出了什么问题,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就单单想象一下,刚才她遇见的里包恩若是化身成为玛丽苏的裙下之臣,含情脉脉地单膝跪下,然后……呃…… 打住,要呕了! 尤尼叹了口气,继续说:“等安排好大家,再找到纲吉先生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泽田一树已经出现了。” “空降君的事情我能想象,那个泽田雪又是怎么回事?”松雪疑惑,“按她所说,她从小是在并盛长大的……” “她以前也并不存在。”她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在泽田一树出现之前,就经历过一次融合,对每个人的记忆都造成了一些改动。归根结底,是世界基石不稳,同时也给了机会让泽田一树更好地趁虚而入。” 看来叫她空降小姐也没错? 松雪突然皱眉:“她原来的那个世界,该不会……” “嗯,有她的介入,当时又没有其他人能够与之抗衡,瓦利亚在指环战中获胜了。然而,那个世界后来——”尤尼迟疑了一下,觉得在松雪的面前完全可以放心地正视白兰的黑历史,便说,“在白兰上次发疯的时候,就被破坏了,再后来被融合进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之后,她又解释,白兰捡到纲吉的时候,他一直昏迷不醒,也检查不出什么外伤。 “我只能推测,是因为泽田一树复制了他的能力,”尤尼说到这里,神情微微黯然,“世界的法则不允许有相同的大空基石存在,泽田一树越强,就会削弱纲吉先生的能力,甚至可能会导致他最后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松雪也听得心惊:“而基于同样的道理,也没办法用你的能力将他带去其他世界避难。” 她沉重地点头:“然后,我想到了入江先生当年做的那个装置,用类似的原理,暂时把他藏起来,与外界隔开——那时,里包恩叔叔突然说,他其实更希望纲吉先生能面对这一次危机。” “前田鹤姬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她是白兰在ICU找到的,因为重病难治,抢救不过来,已经濒临脑死亡。” 于是,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前田鹤姬”,赋予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和记忆。 之后,纲吉的意识在这具身体里逐渐复苏……然后,遇到了松雪光。 鹤姬的身体不属于他,是原本不该存在的人,自然不会再让他受到世界法则的制裁,也不会被泽田一树影响,唯一的麻烦是,他们不知道他真正的意识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 尤尼说到这里,看向了松雪。 “不愧是预言家。”她发自内心地说,“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 “呃,怎么说呢……其实不是我让他恢复意识的。”松雪犹犹豫豫地说,“我只是想办法带他去见了以前的朋友,希望能帮助刺激记忆苏醒——但好像效果都不明显。”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想,真正让纲吉君受到刺激的,是山本说的那句话。”她回忆着,陷入沉思。 ——“他很在意他的父亲。” * 里包恩给她们留下私人的空间,离开以后,返回去找他的学生。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应该在战斗结束后,找到机会把鹤姬带过来,和大家汇合,顺便向“她”解释清楚一切来龙去脉。 但当里包恩回到那个仓库前的时候,鹤姬已经不在了。 他远远地看到斯库瓦罗将失去意识的泽田雪揽腰抱起来,和贝尔低声说着什么。几个人的神情都阴沉沉的,很快清理完现场痕迹,带着手下撤走了。 里包恩慢吞吞地转身,穿过长长的人行道,不远处就是护城河。 午后的阳光照在黑发少女的头顶,地面上火辣辣的,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她却浑然不觉似的,依然缓缓地走在河堤上。 杀手先生与她隔了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随着鹤姬晃悠悠地放慢脚步,他也终于开口:“现在落单会成为靶子的。” “无所谓了……”她答道,转过身来看向里包恩,熟悉的身影让她微微地动摇,但她忍住了,眼里似有些晶莹的光在闪烁。里包恩看得清楚,她努力忍住了才没有掉眼泪。 “里包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在生气,里包恩看出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鹤姬的手腕上,折叠起来的袖口依然残留着火炎灼烧的痕迹,又漫不经心地抬起来,对上她的目光。 “你在生我的气吗?” 鹤姬摇了摇头,还是沉默。 他们之间的默契在于,有时候并不需要说得明白,彼此也能感受到。 更何况,这些年的相处,若是连里包恩都不了解“泽田纲吉”的话,就没什么人了解了。 “小心一点。” 因此,里包恩只留下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等鹤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外,他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 庄园那边,尤尼收到了手机提醒,看了之后不由一愣。 “鹤姬不想过来。” 松雪给手机里的号码拨号,也显示已关机。她只得站起身,向尤尼告别:“那我今天先走啦。” 短暂的同事会面到此结束,尤尼让司机将她送回城内。 松雪花了些工夫,直到夜幕降临,才在公寓附近的街心公园找到了前田鹤姬的踪影。 她孤单一人坐在秋千上,望着脚边发呆。 松雪的脚步声让她抬起了头,但眼里依然没什么神采,兴致缺缺的。 这么看来,鹤姬应该是受到了某种打击。 ——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女孩子,心情很崩溃? “她”若是这么在意,就不可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救下松雪和库洛姆,更何况,当时看鹤姬的状态,并没有因为是女性身体而感到不适应。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松雪犹豫了一下,挑了一个看上去最安全的问题。 “早上醒来的时候。”鹤姬说,“我看到狱寺君坐在床边,撑着下巴快睡着了,然后被一树的电话吵醒。” 从那通电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加上狱寺匆匆离去,她预感到事态不妙,第一反应是松雪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今天谢谢你。”松雪真心实意地说,“我也没有想到,泽田雪会突然攻击我,我以为,起码是一树忍不住先动手呢……” “她嫉妒心很强,气量也很小,容不得一点纰漏。”鹤姬淡淡地说,“当事情不如意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别人的错,而你对她一点威胁性都没有,是最好拿来出气的对象。” 顿了顿,她又补充:“事实上,这些印象是我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在我原来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个妹妹。” 松雪点头:“我明白。” 她也坐了下来。秋千只有一个,于是她坐在了旁边的跷跷板上,正好和鹤姬面对面。 “为什么不回去呢?”松雪轻声问。 泽田纲吉的意识已经苏醒了。 以现在“她”的力量,足以强行制服泽田一树,让所有人恢复清醒——松雪已经确定,融合了一半意识的鹤姬靠近他们的时候,就会对一树的力量造成撼动,现在他本人回来了,这种效果只会更加强烈。 只要戳穿他们的假象,就可以回到家人和朋友的身边,恢复泽田纲吉的身份,回到以往正常的生活中。 可“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纲吉君……在逃避什么呢?” 鹤姬缓缓握紧秋千绳,身体也绷紧了。 “回去?可是我不想看到那个男人。”她低声说。 泽田纲吉不怕什么突然出现的双胞胎妹妹,野心勃勃的弟弟,但如果这个弟弟是“私生子”,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更何况,还是个被泽田家光认可的私生子。 “他有想过妈妈的感受吗,有想过我的吗?”鹤姬的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微微颤抖,“我知道,发生着一切可能并不是他的错。但我还是无法面对这样的事情……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就……” 感到痛苦,感到恶心。 就算理智告诉“她”,泽田家光也许是被一树的力量所影响,才会变成那个样子。可这种本能的强烈抵触感一旦产生,就不会轻易化解。 松雪也沉默了。 她一言不发,将路上过来时买的红豆牛奶递了过去。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时,还是冰凉清爽的,但在外面暴露了一段时间,已经恢复了常温。 鹤姬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接过来,对她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跟谁说,而又不会被他们劝解,最终……” 理智上,她不想责怪家光,可情感上的愤怒和悲伤,她又无法控制。最终,现在所做的一切,反而会让自己感到愧疚。 松雪说:“没关系,我站在你这边。对于从来不回家的男人,就算他打再多的钱,对你母亲而言,依然是丧偶式婚姻和丧偶式育儿……我无条件支持你。” “我需要一点时间。”鹤姬茫然地说。 “那就先继续住在这里吧,一时半会儿,泽田一树不敢找你麻烦的。” 松雪伸出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面对女孩子的外表,松雪做出这样的动作毫无压力。她忍不住低头去看对方的手腕,纤细的手指,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也能爆发出今日所见到的那种力量。 松雪说:“明天,我陪你去找你父亲问个清楚,好么?” 鹤姬抬起头来,眼神动摇着,很缓慢地点了点头。 除了泽田家光的问题,鹤姬如此平静地接受恢复记忆后的现实,其实令松雪松了一口气。她原本担心“她”会因为被一树抢走的一切感到难过,但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多余了。 作为泽田纲吉与同伴们建立起来的羁绊与情感,他不怕被抢走。 也不可能有人能够真正抢走。 ——他甚至没有将多余的注意力分给泽田一树。但父亲的存在,依然是泽田纲吉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讨厌这种父亲的人设,看漫画的时候真的堵死了。 不要说他有多苦衷,其实有多爱家庭,但重点是,他儿子并没有感受到啊……他也没有想到好好去解决这个问题,就强行牺牲一波救了奈奈,然后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了…… 漫画最后,若不是有里包恩(某种意义上,他其实代替了很多父亲的责任)在,我怀疑纲吉还是缓不过神来……而且最后他可能也没原谅家光吧orz 不说了,一不小心越写越多,就超时了T_T * 至于这篇文里,和普通背叛文里的区别是——在我的理解中,27对被OOC的守护者,其实是很淡定的,因为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们,所以看得很开,也不会很难过……(幸好那时候还没有记忆,不然可能会被笑岔气_(:з」∠)_ 第45章 背叛大空(十六) 泽田纲吉做了一个梦。 他一睁开眼, 就看到了六道骸, 唇角抿起嘲讽的弧度, 满眼都是震惊, 愤怒与厌恶, 正常的左眼也几乎要被血染红一般。那股强烈的情绪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将他吞没…… 鹤姬惊醒了。 她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才六点多, 天刚蒙蒙亮。 本该一人住的公寓里,从房间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动静,似乎是厨房的方向。鹤姬松了口气, 换上衣服翻身起床, 套上外衣。 她走到客厅,透过半开放式的窗口看到了熟悉的侧影。瓦锅里不断浮出蒸汽, 咕噜咕噜地响着。 狱寺隼人依然是被松雪叫过来的。他套着少女系的草莓围裙,将脑后稍长的银发扎了个小辫子, 还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是近年来流行的复古风, 看着斯斯文文, 恰好将他那张不太情愿的脸上自带的戾气化解了。 松雪拿着热好的牛奶从里面出来, 放在餐桌上。 鹤姬用隐晦的眼神向她传递着疑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被泽田一树赶出来了。 松雪小声回答。 “为什么?”鹤姬惊讶。 “不知道, 他可能在为了昨天瓦利亚的突袭生气吧……”松雪耸了耸肩。 这些空降同学的心思, 她只能推测一二。 “一树他可能——我是说,有可能,这仅仅只是我的猜想, ”松雪匆匆补充,顿了顿才说,“他可能现在需要特定的安慰吧,所以其他人都成为了妨碍者,被他推开了。” 鹤姬听到前面还没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抓住了松雪的袖子,将她拉到了远离厨房的玄关边。 “有件事,我正想告诉你,”她露出了非常复杂、艰难挣扎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呃……我刚才做了个梦。” “哦,梦都是稀奇古怪的,这很正常。”松雪感觉她受到了惊吓,安慰道。 “不……”鹤姬摇了摇头,缓缓道,“那可能,不只是一个梦。” 装着泽田纲吉内芯的鹤姬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诉说起来:我看到我的雾之守护者了,他差点被泽田一树强了! 梦里的六道骸非常生气,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不知所措。上一次在梦里获得他的讯息时,还是在“未来”,白兰还是敌人的时候。那还是六道骸主动给他传递的,但这一次,却因为情绪过于激烈,以至于现在的“她”都感受到了。 感觉自己撞破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鹤姬一边说,声音开始颤抖。 “……”松雪缄默。 看到她毫不意外的样子,鹤姬更加惊恐:“你已经知道了吗?” 唉,怎么说呢,她抚额,故作深沉:“感觉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的样子。” “?!” 鹤姬退后了一步,身体微微摇晃,不小心撞到了鞋柜,然后背也抵在了墙面上。 她觉得自己要冷静一下。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一会儿,鹤姬又喃喃重复了一遍:“他很生气……” “骸君吗?”松雪冷静地说,“他毕竟是个很骄傲的人,不管是否是直男,我想他可能都不愿意……被另一个男人压吧。” 她尽可能委婉地作出分析,肉眼可见地,眼前直男内芯的鹤姬神情愈发动摇,眼中隐隐闪动着悲悯的泪光。 但事实上,纲吉从来没哭过,至少,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 她这个眼泪,很有可能是生理层面上被刺激出来的。 鹤姬握住了松雪的手。 “更可怕的是,那一幕——被云雀学长撞见了!” “……” 松雪说:哦豁。 有点兴奋。 * 这是很难得的一次,三个人的早餐时间。 他们各怀心思。 鹤姬一边喝着猪肝粥,一边叹息,女孩子的身体真的很不方便。 松雪在玩手机,跟远在神奈川的朋友们聊天,另外两人亲眼见证她从容不迫地切换几个聊天框噼噼啪啪飞速打字的壮举。 而狱寺看着他们,浑身依然散发着孤单寂寞的气息,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他昨天听说瓦利亚的暴动,和山本等人赶到时,正看到泽田一树从空中落下,缓缓熄灭火炎。 接着,他朝他们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隼人,阿武,你们终于来了……” 一树被闭上眼睛,身体一晃,山本连忙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关切问道:“受伤了吗?” 他坚强地摇摇头,眼眶突然红了一圈,声音微微哽咽:“我没事。只是,我没有想到,小雪姐竟然会这样对我……她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 …… 一树被他们扶到屋里休息以后,把他们劝出来了,说想要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 狱寺和山本都没有意见,回到楼下,打算先去检查战斗现场。 了平留在那里,双手环胸,表情严肃,看到他们过来,松了口气问:“泽田没事了吧?对了,伯母他们呢?” “碧洋琪第一时间带他们从后门撤离了,就解释说是临时的疏散演练活动。”山本一边回答,一边转过去,目光落在横跨两个街道的裂痕上,咂舌,“这是……” “是那个叫泽田雪的女人吧。”狱寺啧了一声,“她觊觎十代目的位置已经很久了,但我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瓦利亚居然就敢欺负到我们头上,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 还不是被灰头土脸地打回去了? 山本按住他的肩膀,神色一沉。泽田雪虽然被一树击败,但XANXUS仍然不好对付,要不是有六道骸他们帮着,他不可能毫发无损……即便如此,火炎的大量消耗之后,要是再有下一次,他也很难恢复过来。 了平突然问:“喔,那六道骸呢?——云雀又在哪里?他今天怎么没出现?” “那家伙肯定被并盛的什么事情绊住了吧。”狱寺撇了撇嘴,嗤之以鼻,“就算没有他,我们也能解决这些人。” 他话锋一转,自责道:“都是我的过失,身为左右手,居然没有时时刻刻守在十代目身边,发现异样……” “别这么说,狱寺,”山本一如以往地安慰道,“你不是收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吗?倒是我,居然也迟了一步,没能帮上忙。” 他叹了口气,狱寺却不由一愣。 岚之守护者心中扎进了一颗刺,突然微微地慌了。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事实上,为了随时照看高热不退的前田鹤姬,他熬了一晚,换了几次冰敷的毛巾,直到天亮的时候才没撑过去,迷迷糊糊地睡着一会儿。 也幸好那时候没醒,不然要是对上鹤姬,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必对方也会很无措,很不自在吧? 只是该死的责任心作祟而已。狱寺这样对自己解释。 但是……现在,这要怎么解释呢? 狱寺望着桌对面的两人,苦苦思索。 他逐渐意识到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留在一树身边会让他感到一种隐隐被排斥、被忽视的痛苦感,他想不通是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回过神来时,泽田一树已经不再用最信任、依赖的目光看着他。 尽管那双金色的眼睛依然明亮好看,但他眼里闪烁的光,却是给别人准备的。他期待看到的……也许是六道骸,也许是云雀,但无论如何,都不是狱寺自己。 但现在,他坐在鹤姬的餐桌旁,却意外得平静下来。 厨房抽油烟机的轰鸣声,餐桌正中央还在散发着热气的猪肝瘦肉粥——尽管是他自己做的,算不上十分美味——还有勺子、碗筷之间的交错声,都让他的心情得到了放松,感到了久未的舒适。 松雪的视线短暂地在狱寺脸上停留了片刻,在他发现之前就悄悄挪开了。 她喝完玻璃杯中的牛奶,正巧鹤姬也放下了勺子,抬起头,朝她看来。 “我想好了。”她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让另外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什么了?”松雪问。 “我爸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反正他现在肯定不会离开并盛,不是吗?”鹤姬用厌倦的语气说道。 松雪说:“我当然没意见。” 狱寺则有些疑惑,歪头想,鹤姬不是说她父亲很早就出意外过世了吗?这又是哪一位——继父? 松雪仔细地观察着鹤姬脸上的细微表情,确定她并没有沉浸在昨天的阴影中,又问:“那么——” 鹤姬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想去看看骸怎么样了。” 狱寺不由愣住。 “骸?”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从一个普通同学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你说的是,六道骸吗?” 他一急,语气就变得有些凶。但鹤姬并不是寻常那些会轻易被她吓跑的女生,闻言,只是对他露出柔和又隐隐苦涩的笑容。 “是啊,我觉得他真的……太可怜了!” 狱寺张了张嘴,心底一片茫然。 他们认识的那个酷炫狂霸拽外加一点点邪魅的六道骸,真的是鹤姬口中说的“可怜人”吗? ——他哪里可怜了? 狱寺毫不惭愧地说,自己心里甚至有一些期待。 只见鹤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悲伤地说:“他被掰弯了!还要被男人惦记屁股,这不是超级可怜的吗?!” ?!!! 狱寺:“……” 尽管不知道是哪一位勇士敢惦记那位六道骸先生的屁股,但他仍然感觉自己后颈也一凉,突然有些莫名地庆幸。 “我怕他一个想不开,再勇闯复仇者监狱……啊,虽然复仇者现在都不在了,但难说会有什么接班人呢。”鹤姬摇头叹息着。 “没办法,他毕竟是我们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超级贴心的首领! 松雪:……此时不知道该说啥了。笑死,企鹅肉? PS:写的时候正好在听27和69声优合唱JUMP,真的好好笑哦…… (我觉得这个周末就能结束这个世界!) 第46章 背叛大空(十七) 狱寺稀里糊涂地跟着两人出了门, 走到半路上, 突然发现不用特地去黑曜乐园了。 六道骸他现在就在并盛, 而且, 还和云雀打了起来…… 护城河空空荡荡的河堤上, 飞沙走石,刀光剑影。 ……当然,不是真的刀和剑。 这肯定是幻术师搞出来的特效, 轰轰烈烈的,声势特别浩大。 再加上,云雀恭弥这个好斗分子更是对战损毫不在意, 每一个出招都狠绝无情, 更是将战斗推向了白热化阶段。 幸好他们选择动手的地点是在河边,不然这附近的建筑物…… 报销费用也不知道谁能负责。 这两人确实结过死仇, 但万战在即,却没有选择先解决外部矛盾, 反而开始自相残杀, 这还是狱寺第一次见。 哪怕隔着几十米, 借着墙壁作掩护, 他们也依然能感受到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怎么又打起来了?”鹤姬也无奈。 松雪评价:“这个‘又’字用得就很妙。” “……” 狱寺按住了额头, 神情变幻莫测, 咬咬牙, 干巴巴地说:“我说,你们可以解释一下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前田你为什么会认识六道骸?!” 鹤姬仓促地看了他一眼, 露出微微抱歉的笑容。 “这个,可能只有之后才有时间解释了。”她犹豫了下,左手虚握住右手的手腕,似乎在掂量着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他们——” 而这时,激战中的两位守护者也刚好在交错的攻击中分开,各自退后几步,微微气喘,周边全是杂乱的脚印。 哐当一声,不同色泽的火炎向四周飞溅,吞噬着空气。 云针鼠被三叉戟弹飞后,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铺天盖地的紫色火焰随即一收。 六道骸还算从容地理了理眼前的碎发,正听到云雀冷冷地一声:“恶心。” “……” 幻术师的脸色也顿时黑了下来,阴恻恻道:“哦真不巧,你抢了我的台词。” 云雀眼神冰冷,浑身都是嗜血的气息,而平常,若是遇到强敌,他至少还会因为感兴趣而露出一点点笑意——可现在,从他身上,他们只看得出他对六道骸至死不休的杀意。 恶心?鹤姬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他会觉得骸……”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兆头。”松雪说。 “诶?” 她解释:“本来,按照某人的理想状态发展的话,他们现在应该是情敌吧。” 狱寺微微惊恐地转过头来瞪着她。 松雪面不改色,继续说下去:“你们想想,云雀姗姗来迟,错过了主战场,肯定很不满意。然后,当他来到泽田一树的房间,却发现他想要对六道骸……呃,做些什么?” 另外两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别、别说了。”鹤姬很小声地说,似乎有点撑不住。 狱寺嘴角抽搐,被强行打开世界观后变得十分恍惚:“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鹤姬按住他的肩膀,十分坚决:“绝对不是!狱寺君你不要误会!” “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耐心点嘛。”松雪用左手支起右手手肘,沉吟着,“理论上来说,当你看到你喜欢的人和你厌恶的人关系十分亲密,甚至想要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时,会有什么心情?” 不等两人回答,她就自己说了下去:“应该是嫉妒才对吧?为什么会觉得恶心呢?” 鹤姬愣了下:“是啊,为什么是恶心呢?” “因为他们是直男,被强行掰弯,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还没发现……或者说,很清晰地意识到这种感情,”松雪慢吞吞地说,“这时候,需要一点外物的刺激。可能泽田一树就是泽这么想的,但他没想到的是——” 她望向再一次缠斗到一块的两个最强守护者,暗暗心惊。 “直男被掰弯是一回事,他们仍然会保持着最强烈的直男意识,无法忍受自己被别人压,不管是自己,还是亲眼看到,都会备受刺激。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是……” “崆峒了。” 鹤姬:“……” 狱寺:“……” 好有道理,信了。 松雪从容地作出了总结:这就是泽田一树失算的地方。 事到如今,他对他们两个人的影响力基本上已经彻底被破除了,只差一点点残留的,还需要一点点外力推动。 比如—— “现在就轮到你上场了。”她说,非常利落地比了个挥刀的手势——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但她相信鹤姬能够接受到她的讯息——“去做你刚才想做的事吧。” 去阻止他们。 如果说,从早上起,狱寺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令他矛盾又困惑,而当此刻,他亲眼看到身旁的黑发少女转动手腕,不费吹灰之力点燃了金橙色的火炎,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鹤姬的身影瞬间消失,他们只能看见一道光划过,下一秒,就出现在六道骸与云雀恭弥之间,稳稳当当地停下来,双手分开,拦在了两人面前。 狱寺不觉得有人能挡下此时这两人的攻击,可事实却是,幻术师手中的三叉戟在触碰到鹤姬的手心前消失了,化为破碎的幻影,而风纪委员长的浮萍拐也生生在她几寸之外刹住车。 强大的炎压横在两人中间,逼得他们不得不收手。 云雀眉毛一挑,凤眸微微眯起,停下了攻击姿势,唇边向上勾起:“哦?” “……啧。” 鹤姬看得清楚,六道骸的眼睛确实如梦境一般被染得血红一片,再加上方才与云雀抗衡,动用了六道轮回之力,此时的右眼几乎要淌出血来。 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这双眼睛,映出了他眼底的错愕。 “你到底是——谁?” 鹤姬闭了闭眼睛,将手放下,在胸前慢慢合起,像是要做一个祈祷的手势。 漂亮的橙色火炎短暂地跳动着,却没有熄灭,闪烁几下后重新绽放出灼热的光芒,她的脸上也终于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啊?只是想让你们……” 鹤姬深吸一口气,迅速握紧双手,果断干脆地给两人的脸各来了一拳。 “冷、静、一、点!” KO! …… 咔擦。 松雪感觉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她扭头,狱寺摇晃的身体正往前栽下去,她吓了一跳,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想要扶他一把。 但她有些低估自己的力量,没把狱寺撑住,反而自己要跟着一起倒了。 “小心!”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绕过来,托住了狱寺的前胸,将他扶稳的同时,也解放了松雪。她回头一看,和黑色的飞机头正对着打了个照面。 “……啊。” 草壁哲矢温和友好地朝松雪点点头:“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并盛的一员,义不容辞。”他挺起胸膛,不无骄傲地说。 这时,他和身后一群飞机头风纪委员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的头儿,匆匆望过去,河岸边烟尘滚滚,等到散去时,他们的嘴巴都长成了“O”形。 “委员长大人?!” 鹤姬揉着手腕,眉头微微蹙起,而她手上的火炎已经熄灭了,又恢复了平平无奇的路人气质,只有一双柔和的褐色眼眸显得神采非凡。 如果说,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 这时候,她已经成功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了。 就连云雀和六道骸两人,都被迫单膝跪地,用手背撑住地面,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当然,鹤姬能做到这个地步,靠的不是单纯的威压。 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们的武器被冰冻结,与脚下的土地融在了一块。 真是个可怕的男……呃,“女人”。 松雪按住胸口,像是要抚平情绪:“六道骸也就算了,她把云雀学长揍了,真的没问题吗?” 狱寺:“……什么叫六道骸也算了?” 那个家伙才更恐怖一些吧?!不管是报复心理,还是道德底线,都非常可怕啊! 草壁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挑战,连忙说:“不用担心,我们委员长其实……” 他有些卡壳,呃呃了半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打了。”草壁露出深沉的表情,“应该不会这么计较的吧。哎,松雪同学你不知道,曾经有个学生,第一次见面就拿拖鞋往委员长头上拍——当然,他现在也仍然好好活着!” 松雪:“……嗯,其实我知道。” “是吧。”草壁高兴地说着。 然后,下一秒,场面突变。 鹤姬毫无征兆地软了身体,倒在了地上。狱寺顿时脸色一变,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喂——”骸咳出一口血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被他不耐烦地打断。 “救人要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幻术师一时语塞,顶着一张微肿的、却依然能看出原本俊美的脸,冷静地把自己的手从冰块边缘挣脱,挑起一边的眉毛,问:“稀奇,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其他人了?” 狱寺半跪在地上,将失去意识的鹤姬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别人吗?” 六道骸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他沉默着,余光瞥向对面。 脸上挨了一记,本该暴怒的云雀却原地不动,也足够令人惊奇。他的目光紧锁在少女身上,晦暗的凤眸中酝酿着暴风雨的前奏。 握在银拐上的手指紧扣着,指关节已经隐隐发白。 但他忍住了,尽管脸色确实很难看,但对着这样一个没有意识,如同小动物一般柔弱的对象,风纪委员长只是沉默地将武器从地上抽出来,然后再次一敲,震碎了一地的冰块。 他几乎是咬着牙关,缓缓挤出一个名字:“泽田纲吉……” 作者有话要说:27的友情破颜拳,神挡杀神(*/\*) 松雪:……肃然起敬! 第47章 背叛大空(十八) “委员长别冲动啊!” 草壁一个箭步冲上来, 勇敢地挡在了云雀面前。 云雀:“……” 他翻了个白眼, 反问:“冲动什么?” 草壁讪讪地放下手, 抓了抓头发:“呃, 我以为您……” 松雪趁这机会, 从草壁身后挪到狱寺左手边,打算替他分担一些重量。 狱寺固执地没有松手。 她只得问:“刚才看你不太舒服,已经没事了吗?” 银发少年摇了摇头, 动作还有些僵硬,将手掌垫在了鹤姬的脑后,又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 他面色一沉, 声音微微地发慌:“她怎么——” 松雪飞快地蹲下来,伸手按在鹤姬的脖颈边, 愣了下才说:“纲吉君可能已经回去了。” “……诶?” 果然是他。 得到了证实,六道骸扯了扯嘴角, 牵动了脸上的伤, 眉毛抽搐得更厉害了。 “该怎么说呢, 这可真是……” 他说到一半, 说不下去了, 心情复杂之深, 前所未有。而另外两个人, 此时也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与认同,被无形的沉默笼罩在身上,表情空洞。 十分尴尬。 巴不得当场挖个洞把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全部鲨了埋尸, 以绝后患。 只有松雪光,全程作为局外人,还能泰然自若,当做没看到他们几个人微妙的反应,示意狱寺先松开手,将死气沉沉的“人偶”放回到地上。 “这个身体原本就撑不了多久。”她简单地解释道,好让岚守心安一些,“彩虹之子灌入火炎,强行为她续了一段时间。但这两天,纲吉君反复消耗、使用火炎的力量,应该是到极限了……” 狱寺呆呆地抬起头,神情茫然,嘴唇一张一合,干涩地发声:“那,十代目呢?” 久违的称呼重新从舌尖上发出,令他下意识地肩膀一抖,眉头深深地皱起来,饱含痛苦,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按在地上,关节发白。 “不必自责。”松雪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膝盖上的灰,好言安慰,“泽田一树的影响力是强制的,哪怕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幻术师也逃不过——” 她说着,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六道骸,希望他不要太恼羞成怒,即日起就要动手将黑手党赶尽杀绝。 “而且长得越好看的人越容易被当做他们的目标——” 说到这里,松雪又隐晦地看向云雀那一张冷峻的脸。 “要不是彩虹之子先一步离开,现在可能会更糟糕。”最后,她总结道。 “……”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死寂。 松雪趁着他们心不在焉,悄悄起身离开。 她跟旁边的草壁的人点头示意,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拨出了个电话。 “迹部君吗,非常感谢这段时间的帮助。” “——哈?” 迹部有些莫名其妙,除了找人给她办理转学手续,他也没有做什么吧? 她继续说:“唔,不知道你能否再帮个忙呢?” 他警觉心很高,听她用这种语气开口,就下意识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什么?” “找人安排一下,提供一个车祸伪造失忆服务之类的,怎么样?”松雪光煞有介事,“我觉得以后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迹部:“……” 迹部说:“你这个侦探的业务范围为免也太广了吧。” 松雪也叹气:“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贴心的人。正所谓,送佛送到西?” 挂了电话,她又给贝尔菲戈尔发了一条简讯:“跟你家的云守说一声,案子我已经破了,如果想知道答案的话,在下午四点,到并盛中学的一楼中庭来。” “你还没死?!”对面回得很快,似乎惊讶极了,语气也非常恶劣。 松雪没有在意,猜测他们那边正为了泽田雪的受伤而焦头烂额,也不知道XANXUS又一次在泽田家里吃了亏,心情如何。 若是他也跟着发脾气,瓦利亚这群人就遭殃了。 “对了,请转告她,让她一个人来,否则。如果发生任何情况,后果自负。” “……喂!什么意思,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泽田雪一定有数。 她没有再理会,关掉对话框,退回到主页上。 松雪继续翻通讯录。她没存泽田一树的号码,也没来得及跟狱寺他们问,不过正好,她打算去见他。 以防万一,她向尤尼询问了一下意见。 “我打算把他们两个人约到一块,节约时间,一起解决。”松雪说出自己的想法,顿了顿,“会不会有点冒险?” 尤尼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嗯,很大胆,一般人可能都不会这么做。” “只要你没有预知到什么坏事,那就好。”松雪叹气,惋惜地说,“毕竟,我没法看到自己的未来。” 尤尼说,纲吉在他那边,有里包恩照看,很快就能恢复了。 虽然大家经常会忽略,她补充,但其实他也是晴属性的喔! 松雪深以为然:“那我就放心了。等我解决完这两个人,就去找他。” 她没有打算等纲吉醒来。 人们总是想看打脸逆袭的爽文套路,主角浴血归来,虐渣复仇,出一口恶气。 但所有人都知道,纲吉不是这种人。 他会打败视为敌人的对象,但不可能对他们下死手——唯一一次破例,那是十年后对白兰的那场决战,发生在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灾难后,性质恶劣至极,他不死不足以平息众怒,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硬不下心来,情有可原。 但松雪可以。狼人和神职能力者本来就是互为对立关系,你死我亡。 她想,自己总要去适应这种身份和责任的。 * 松雪抬起头,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门牌。 彭格列家族派出的幻术师已经悄然行动,将所有的损失用假象覆盖起来。隔着院墙,还能听到一如既往的说笑声。 她按下门铃,泽田奈奈温柔的笑脸出现在视线中。越过她的肩膀,能看到院子里的碧洋琪在晒太阳,旁边的躺椅上还有一个呼呼大睡的男人。 想必就是泽田家光了。 “是找一树的吗?” 松雪刚要点头,大门突然被撞开,蓝波咬着pocky棒冲出来。他几乎料定拜访者就是她,几乎撞上泽田奈奈,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别急,跑这么快小心摔跤呀。”奈奈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那你们玩吧,我去倒茶。” 松雪推开院门,蓝波就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袖子,目光灼灼:“你明天之前,真的能破案吗?” “可以,我今天就是来解决最后一个问题的。”松雪心平气和地回答他,“等结束了,纲吉君就可以回来了。” “那——” 蓝波还要说些什么,无意间目光转回去,突然停住了。 松雪顺着看过去,门边出现了褐发少年的身影。他脸上带了些倦意,唇色也不大好看,像是生了一场病,还没完全好。 泽田一树一定听到了她说出的那个名字,眼睛直直地望过来,神情难辨。 “松雪小姐是来找我的吗?”他开口时,语气还算温和,“抱歉,我今天有点累,你先进来坐一坐?” 松雪却摇了摇头,一边将自己的袖子从蓝波手里扯出来,一边说:“我们出去聊吧,我想,你应该会觉得家里热闹过头了,不适合‘聊天’。” 一树表情微微僵硬:“好吧。” 他在玄关换上了室外鞋。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嘴边的肌肉微微抽动,哂笑一声。 两人沿着居民区的小路往前走。 泽田一树始终沉默不语,松雪瞥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你好像有些烦躁。” “……最近事情很多。”他勉强解释。 “因为事情失去掌控,而你又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对么?” 少年脸色有些冷,带着敌意的目光对上松雪的眼睛。 “你们一定都要和我作对吗?” “那你呢,”松雪丝毫不示弱,反问,“一定要强行将自己的意愿灌输到别人身上,让他们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吗?” 一树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 “不仅不愿意,还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一下子挣脱了你对他们的魔咒……你说,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的脸色骤然苍白,因为被揭穿真相而变得微微难堪,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但又忍住了。 “你追求得太多了,但偏偏你感兴趣的人,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随心所欲、不受管束的人。”松雪淡淡道,“反而本来对你一心一意的,却被你忽略,等你想起他们,希望得到他们的宽慰时……他们也没有再次出现。” 无论是狱寺,还是山本,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记忆和情感或许可以被扭曲,但他们是那么敏锐的人,再屡次被冷落、被忽视之后,不可能毫无发觉。 等他们远离了泽田一树,渐渐地,被扭曲的东西也就找回来了。 ——哪怕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蓝波,都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明显地表现出了排斥心理。 泽田一树若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败,那就太蠢了。 松雪放慢了脚步,并盛中学的大门出现在视线的尽头,阳光照在校门上,闪闪发光,似乎刺痛了一树的眼睛。 他猛地收回了视线,微微失神地闭了闭眼睛。 “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明明一切都很完美,就连最可能影响的那个人,他也自己消失了,为什么会……” 松雪没有马上回答,她仍然看着街道的另一端,泽田雪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她伤势未愈,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也意识到化妆只会显得更加狼狈,索性不管了。 等车辆从路中央开过,金发少女大步朝他们走来,肩上披着的瓦利亚制服高高地扬起,随风晃动,颇像是风纪委员长巡视领地的那般气势。 一树也愣了愣,和松雪一起看着泽田雪气势汹汹走过来,抬起了高傲的下巴,神色冰冷肃杀。 “松雪光,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的失败,并不是因为彼此的存在,”她缓缓开口,“你们的野心都很大,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自然会给对方造成阻碍——当然,这或许也有一点影响,但并不是主要的。” “但是身为狼人,你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改变所有人,想要抹掉主角的努力、付出,甚至是存在,力求让自己成为主角。” 尽管方法不同,一个想要让自己直接取代成为十代目,另一个则是从瓦利亚入手,发起首领之位的挑战,但目的都是一样的,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去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很遗憾,你们的目标是‘主角’,可你们好像并不知道……泽田纲吉,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松雪光抬起头,坦然地迎上两人惊愕的目光。 “里包恩才是。” “怎么可能!”泽田一树脱口而出,“可明明泽田纲吉才是彭格列的——” “你们以为泽田纲吉是影响一切、最为关键的那个主角,以为赶走了他,事情就会按照自己的希望顺利发展下去,哪怕彩虹之子莫名失踪,你们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并不在自己的目标之中。 “不过其实也不能说完全错,纲吉君对他的同伴、家人,彭格列甚至是同盟家族的影响力确实很大。但很遗憾,只要里包恩在,泽田纲吉就不会出事,只要他能回来,那么他身边的人也会自然而然跟着恢复……” 所以,你们注定会失败。松雪总结完毕,微微弯起唇角。 “唉,你们好好想一想吧,家庭教师的全称是什么?” 提示到这里,她已经仁尽义至了。 一阵沉默。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金闪闪的光点中,映出了两张惨淡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KHR的全名叫……家庭教师HITMAN REBORN!(没错,还有个感叹号呢_(:з」∠)_ 没想到吧.JPG 空降自信满满想要取代主人公自己成为主人公,但实际上,他们连真正的主人公都没弄明白…… 下一章结束这个世界。 接下来是死神小学生(嗯,本来是放在第三个的,但是我决定提前了,因为还是想写案子! * 唔,这里顺便说一个事,也顺便问问大家的意见。 我其实,现在在犹豫要不要改掉黑篮的计划,换成弹丸论破(或者另外一个,具体还没想好) 怎么说呢,黑篮世界,也是一个受同人影响严重的故事,跟家教这篇的类型有点相似,推理元素不是特别多,重点放在人物,和其他事件上。 以及,在黑篮的构思中,有个(涉及剧透的)点,我不确定大家能不能接受。 如果是弹丸本身的世界观,就比较适合搞推理,但是可能你们又不感兴趣…… 所以我还在纠结来着_(:з」∠)_ 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一下?在写到之前,还是有一段时间考虑的_(:з」∠)_ 第48章 背叛大空(十九) 有时候, 真相真的很简单。 松雪望着阳光中破碎的晶体, 心情五味杂陈。若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让狼人自爆, 她哪还需要这么费力呢? 唉, 收工回家。 她转身离开时, 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但又想到,除了狼人以外, 还有一些额外的后续事件需要自己跟进。 随着空降小姐和空降先生的消失,这个世界被扭曲的部分都会逐渐恢复。 但是,发生过的事情, 尤其是人的记忆, 是不会被抹去的。 松雪寻思着,既然泽田一树走了, 纲吉恢复后应该会被送回家里,于是她沿路返回。 再次看到泽田宅的时候, 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好从院子里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笹川了平捂着脸上的肿块, 含含糊糊地说:“奇怪, 不是说被打一拳就会清醒吗?我怎么觉得更晕了呢……” 山本:“啊哈哈……感觉看到了金色的星星呢!” 松雪:“……” 你们两个也太乐天派了吧! 和他俩捂着腮帮、仿佛cos“妈妈再打我一次”的造型不同的, 是狱寺隼人额头上的一片殷红。 她只看了一眼, 就推测出来是他自己五体投地谢罪时, 敲地板敲出来的。 纲吉和敌人作战的时候, 确实更习惯瞄准面部,很疼,但相比之下就显得无关痛痒——反而是其他身体要害因为容易致命, 他总是习惯性避开——但对同伴,他可下不了重手,就算是气急了,大概也就是象征性地给一个“爱的关怀”吧。 更何况,这一回,他也不可能对他们生气。 看到松雪过来,几个人都友好地点头问候,连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好脸色的狱寺,看在她这些天照顾纲吉的份上,也显得格外和颜悦色。 “你来找阿纲吗?”山本笑着说,指了指屋里面,“他们现在好像要讨论家务事,我建议等一会再进去哦。哦对了,这是里包恩说的。” “呃,家务事?” 松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走进院子里,才看到黑西装的男人盘腿坐在水池边,颇有闲情雅致地逗弄着池子里的小鱼,手里还扳着一块面包边。 这幅画面可和他这一身打扮的气质截然不符,但又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这男人足够淡定,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在说,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再想想他用小婴儿的身份时的各种cos大集,松雪顿时觉得,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难以接受了。 “下午好。”里包恩将手里的最后一小块捏成碎片抛进水池,懒洋洋地跟她打了声招呼。他随意地拍了拍手心,掸去碎屑,高定的黑西装袖口被挽到手腕以下,显得随和许多。 “里包恩先生,”松雪向他点点头,保持了一个足够礼貌的距离,看向屋子,“你怎么也在外面?” “因为屋里有个男人,大概不愿意别的同事看到自己毫无形象的样子吧。”里包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啊。” 松雪明白了,泽田家光吗? 她望过去,顺着走廊没有关进的拉门缝隙里,依稀能看到有个人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们甚至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亲爱的你听我解释,这些年我在外面绝对没有找过别的女人!” 不知道是谁凉飕飕地说了句什么——排除泽田奈奈,那肯定是纲吉了——可惜声音太小,他们什么也没听见。 那个声音又惊恐地补充:“男人也没有!” 松雪默默地收回视线,打了个寒噤:“要是还有男男生子,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救了。” ——就算生子,只有纸片人才可以!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里包恩也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啧了一声,评价道:“够乱套的。” 在他的示意下,松雪在旁边坐了下来,看着池子里的小鱼争着水面上那一点面包屑,突然觉得,就算泽田家光一直不回家,他们母子俩也过得挺好的。 有足够的经济来源,泽田奈奈是个持家的好手,无论是屋里,还是庭院,她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如果说原本还怕寂寞的话,现在有蓝波,碧洋琪他们在,反而需要担心会不会热闹过头,骚扰了邻居。 只不过,他不回来还好,一旦回来,纲吉心里面的芥蒂又会…… 她想到这里,微微叹气,又往里包恩身上瞄。 “这对父子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决。”里包恩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耸了耸肩,“别看我,我可不是他爸。” 松雪又小声说:“我本来答应了纲吉君要陪他一起的。” 不过现在她再进去的话,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 里包恩不置可否,问她:“泽田一树被你叫走了?” “嗯。”松雪爽快地点头,“毕竟是我的任务嘛。” “你的委托范围应该不包括这个。”他意味深长地说。 “我的委托不只有委托人交给我的任务。”松雪答道。 里包恩也不再追问。他清楚尤尼和她之间有一点秘密。而和尤尼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是很特殊的,既然她不想说,那就随她们去吧。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公无私的人,恰相反,他所有人都知道,“里包恩”是个职业杀手,能力位列世界第一,所有的任务行动都靠金钱驱使,还有一小部分,是基于人情,但他同样也能收获相当不错的报酬。 他不关心什么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他只在意自己的利益,以及,现在还有个尚未出师的学生,战斗力很强,却没什么经验,心肠又软,总需要他照看着,稍不小心就会出什么岔子。 “听说,你能看到未来。”里包恩慢吞吞地开口,让松雪一愣。 是通过尤尼猜到的吗?又或者,他一直在暗处观察她和鹤姬的一举一动? 这些人的心思真的很敏锐啊…… 她感叹着,摇了摇头:“可惜,不是我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的。大多时候,我更希望什么都没看到。” “哦?”杀手先生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听起来倒有意思,看来那些东西不是什么好事。” “对你们来说,可能习以为常了。”松雪谨慎地答道,给了他一个足够的暗示。 里包恩注视着她的眼眸深不可测,缓缓挪开,瞥向欢腾的鱼群。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面的事情才终于告一段落。 接着,泽田家光拿着手机匆匆走出门,神色有些古怪:“喂里包恩!你听说了吗,瓦利亚那边,小雪也……不见了。” “是么。”里包恩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松雪,“也是你找过去的吧?” 她继续点头。 “啊。”家光微微茫然,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那他们两个人,现在在哪儿?” “这个嘛……”松雪抬头望天,“不太好解释,你们可以理解为,被戳穿真面目后无地自容,变成美人鱼泡泡飞走了?” “……” 这确实很难理解。 家光怔怔地看着她:“你是说,他们,就这样消失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我不敢肯定,这个得问尤尼。”松雪赶紧摆了个手势挡在胸前,明哲保身,“毕竟,是她叫我来帮忙的。唉,还不知道我这笔委托费去问谁要呢,如果玛蒙回到瓦利亚,肯定会阻止他们付账的吧?” 咳。里包恩咳了一声。 收到他飞来的一个眼神,家光心头一跳,果断从兜里掏出支票,义不容辞地说:“我来吧。” 松雪算了算这几天的开销,以及自己几度面临的人身危险折合成精神损失,报了一个十分保守的数字。 啊,完美落幕。 她将支票拿到手,感到满意极了。 …… 和纲吉的告别在第二天。 松雪先回公寓,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听到门外敲门声,过去开了门。狱寺和山本他们则站在走廊外面,稍远一点的地方。 “里包恩说你要走了。” 十七岁的泽田纲吉并没有一树长得那么漂亮,但和三年前的相比,依然变化不小。他的个子更高了,褐色的短发十分精神,过于挺翘的一绺被夹子别在一侧。 虽然是男生,却也不显得怪异,或许是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个气质足够温和的人。 松雪看了一眼,注意到那是鹤姬曾经用过的寿司状发夹,不由微微一笑。 纲吉也轻咳一声,唇边含着笑意:“虽然有不少不堪的回忆,但我觉得,这还是个很特别的……经历。” 他慢慢地说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松雪突然“啊”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稍等!” 她扭头跑回到房间里,匆匆从包里翻出一张存储卡,返回来,郑重其事地递到对方手里。 “纲吉君,你说的没错,有些回忆是很珍贵的,请一定要好好保存,未来……会让人很怀念的。” 松雪拍了拍他的手背,意味深长道。 “这个就作为礼物送给你啦。” “诶……谢谢?”纲吉微微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送她下楼的时候,迹部家的豪车已经停在门口等着了。 “你不是说你不想来的吗?”松雪看着桦地主动过来帮自己提行李,向他道谢后,又小声问站在旁边一副大爷姿态的迹部。 他正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纲吉和他的同伴们,一边回答:“收到了一个企划邀请,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邀请?” “和你的朋友告别吧。”迹部却说,“不过,你还真是厉害,这么短几天又交到了朋友,哈哼。” “因为他们都是好人。”松雪认真地回答,回头朝他们招了招手。 结果看到迹部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她又补充:“啊当然,你们也是。” “……” 纲吉没有说什么,山本却很欢快地挥了挥手臂,抬手做喇叭状:“有机会再见面啦!” 松雪已经坐上了车,拉下车窗朝他们喊:“不,相信我,你们绝对不会愿意再次看到我的!” “……啊?” 等车远去了,山本挠了挠头,还有些懵。 纲吉拍了拍他的肩膀的肩膀,微微一笑:“因为,有侦探的地方,总是没什么好事发生吧?” …… 转上高速路以后,卖了半天关子的金发少年这才从容不迫地从怀里抽出一张邀请函,递给她。 “一个真人密室活动,就在这周末,今天傍晚的船出发,怎么样?” “听起来很有意思。”松雪将镀金的字体翻来覆去,仔细读了一遍,“还要坐游轮去呀,很远吗?” “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度假岛上。”迹部答道。 她突然笑了,朝他眨了下眼睛:“我当然很感兴趣,多谢。不过,倒是没想到迹部君也愿意屈尊……参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道,“托你和忍足的福,本大爷把秋名白夜的小说都买下来读了一遍。” “这倒也不必……” 迹部扬起下巴,自信满满道:“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去见识一下了。” 松雪短暂地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这一回,她在空荡的大殿里,在那扇神秘的大门前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很难用语言描述他的长相,也看不出明显的年纪,那是一个典型的西方人,深邃冷峻的五官令他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一身深蓝色的西装打理得服帖平整,看不出半点褶皱的痕迹。 隔着半个走廊,一双灰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松雪。 而她则在对方的胸前的口袋外侧看到了一个印有熟悉花纹的徽章。 警徽? 松雪不再猜测对方的身份,大大方方地看向陌生男人。 而他也缓和地开口问:“你站在这里,目的是什么?” “为了,”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探求真相,寻求正义?” “还有呢。”男人平静地问。 松雪一时没有头绪,又听到对方叹了口气:“就算是迟来的正义,也不要紧吗?” 她顿时明白了,答道:“如果可以,当然要赶在一起发生之前就制止。” 男人不动声色地扬起一边的眉毛。 “尽一切努力。”她坚决地说。 她是预言家,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信息。 如果说谁能做到,那就是她了。 男人轻轻颔首,侧身让开了门前的道路。 …… 松雪再睁开眼睛,对面依然是迹部,桦地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将一杯冰水递过来。 “啊,谢谢,暂时还不用。” 她琢磨着,这一次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她又来到了哪个世界呢? 首先,松雪想知道——他们还在前往码头的路上吗? 迹部瞥了她一眼:“怎么,还有什么顾虑?反正你的行李也打包好了,不是正好去度个假?” “呃……”看来这一点没有变。 “还是说,你在想怎么和前男友解释自己的行踪?”迹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把她恶寒了一下。 邀请函在码头相当于一张SVIP卡,很快就有人将他们领到了豪华游轮的入口处,登记在册。 松雪的目光在船身上巨大的“杰奎琳号”上停留片刻,又回到身边,迹部在她和桦地之前,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这时候,松雪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她望着前面上船的身影,突然靠过去抓住迹部的袖子,压低声音:“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迹部莫名其妙,“怎么,你又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啦?” “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松雪的声音复杂极了,“但我是看到了……好吧,他们这几个人也不是很奇怪,但,是一个很特别的组合。” “嗯?”迹部的目光在入口处扫过来又扫过去,什么也没发现,狐疑地转回来。 松雪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开始描述:“他们当中,有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小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跑路啊!! 迹部:你最没资格说吧! (。 好啦,接下来就是死神高中生的世界啦【喂 本篇章,你们也看到了,迹部先生还是有重要戏份的,但岸上的人因为没有信号,所以就…… 嗯, 总共分为三个案子,有点点长,至少比家教长。虽然破案本身会很快(因为侦探很多233)但重点还是故事本身,以及各种角色的出场w 感兴趣的话也可以猜猜凶手,或者案子相关的各种线索(当然,推理方面还是照样弱智,不要对我的智商抱有太大期望_(:з」∠)_ 提示:这一章有一点点不那么重要的线索 第49章 死神高中生(一) 迹部:“……” 他扬起眉毛, 微妙的眼神从她的脸扫向自己的袖子:你是认真的? 松雪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袖子:“只是一个,回避风险的提议?”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迹部又问:“你是真有不好的预感?” “不太好说,跟之前那种情况不太一样。”她微微纠结。 其实, 若是真看到有什么杀人事件,松雪反而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去, 但现在…… 万一这不是普通日常篇,是剧场版呢? 要是随便来几次爆炸,他们在太平洋中间孤立无援,往哪里躲? 但另一方面看, 如果这次的游轮上真的会发生什么,理论上,她现在也应该“看”到了。可不纠结嘛。 “那就上船。”迹部打了个响指, 斩钉截铁道,“就算是死神来了, 下船也躲不过,不是么?” “……好像也是。”松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如果真的有死神, 拖到后面,反而会死得更惨吧。” “嗯哼。” 他勾起唇角一笑, 嘴上说着“躲不过命运”,那副自信十足的姿态却更像是在说,就算会发生注定的命运,本大爷也会亲手去将它改变。 松雪伸出手:“笔。” 迹部将签字笔递给她,说:“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怕。”她摇摇头,“我只是怕牵连你们。” 他哼了一声,仿佛觉得被小瞧了, 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随后抬手搭在桦地身上,在那可靠无比的肩膀上拍了拍。 “桦地,你觉得呢?” “……”桦地目不斜视,身正不怕影斜。 “看到了吗,谁会怕?”迹部收回手,双手环胸,倨傲不已,“要相信科学,就算有什么天灾人祸,也不可能是因为你一个人发生的。” 是啊,这可是迹部景吾呀。 松雪微微一笑:“嗯,我知道的。” 她低下头,抓紧时间写上了名字,又把笔转给桦地。 还好,负责登记的都是娴熟的接待生,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客人,又知道眼前这一批是特殊的VIP贵客,更表现得很有耐心,一句都不催促。 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一些时间,后面又来了几位游客。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看穿着打扮,相当时髦,兴奋地聊起度假岛上的活动。 “诶你们看,‘空幻之屋’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呢。” “哈哈,真纪要是怕的话,不如我们就别去了,坐船玩一圈,反正度假岛群那么大,也够玩一阵子了。” “是吗?我倒觉得,这样很刺激呢。” …… 松雪听着身后的交谈声,将接待员还给他们的邀请函又拿起来看了一眼,迹部却已经等不及了,抬起手肘碰了碰她面前的行李箱拉杆作为催促的提示。 “走了,桦地。” 大少爷大步迈出,双手插在裤兜里,雄赳赳气昂昂地朝船员指引的入口走去,身后,桦地和松雪互相看了一眼。 他伸手接过了松雪的行李箱,跟他和迹部的行李放在一块,看起来十分沉重。 “不用了吧?也不是很重。”松雪说。 桦地毫无反应,只是走出没几步,便有船员匆匆跑来,表示会替他们将行李先一步运送到客房门口。 到底是豪华客轮的待遇。松雪不禁对这次的主办方产生了好奇心。 听船员介绍说,这艘杰奎琳号是通往“夏之乐”度假群岛的客轮,在夏季开放的两个月内,每周往来一次,拥有一千多名经验丰富的船员。 而度假群岛的开发者,同时也是这次活动的主办方,是一个深度推理爱好者。这次他在自家的岛中心开拓了一片新度假区,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打造了一个豪华主题公园,名为空幻之屋,还邀请了一共五十位贵宾前来体验。 松雪第三次读完了邀请函。 “尊敬的某某先生(小姐),诚邀百忙之中,携侣伴共赴夏之乐,参加第一届‘空幻之屋’真人密室解谜活动”——诸如此类,措辞简单直接,没什么字谜。 特地打造这样一个真人密室活动不说,还包下了贵宾们的全部用费。这位夏之乐的大老板确实豪横。 当然,这些收到邀请函的贵宾也都不是普通人,不差这点钱。根据迹部的说法,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不是夏之乐老板的朋友,就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而他们之中,会接下邀请而来的人,自然也是冲着“真人密室”的噱头。 松雪想了想刚才上船前看的一群人,若有所思。 难怪,既然是推理主题,主人当然也会邀请专业的侦探来了。 不过,这侦探也太多了…… 她很难不往这方面想,越想,越是隐隐兴奋起来。 这么一来,出事的几率不是就更大了吗? * VIP房间在顶层,每个单人套间都宽敞明亮,有半边墙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海面与阳光。 从二十多层高的平台看下去,辽阔的海平线与天接壤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群海鸟从云间穿过,四散而去,令人心情舒畅。 游轮出海后,手机信号就很难接收到了,进入公海区域,更是与世隔绝,除非开启昂贵的通讯服务——土豪专用。 因此,游轮之旅可谓真正意义上的度假,没有任何公务或私事打扰,人们可以放下心来,享受一个自由自在的海上假期。 “但同时,游轮也是出事频率相当高的地方。各种侦探作品里的豪华客轮杀人事件屡见不鲜,现实中——” 松雪坐在顶楼的自助餐厅里,兴致勃勃地跟迹部讲:“每年这么多船次,总会有那么几个想不开的人跳海自杀。” 从公海上跳下去,无声无息地消失,等到人们发现的时候,再想救援早就来不及了。别说救援,就连尸体都很难打捞到。幸运的话,航道附近有海岛,或许有机会被潮流推到岸上去,否则…… 这才是真正的死不见尸。她总结道。 迹部:“……你确定航程才刚开始,就要聊这种话题?” “啊,不是你想要听的吗?”她诧异,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看看你,还说感兴趣呢,连桦地君的定力都不如。” “……” 迹部喝着橙汁,陷入沉思。 餐桌边安静下来,还没到饭点,又是VIP特供的餐厅,人很少,只稀稀落落坐了几桌人。 松雪从不在意过分的细节,她和桦地也都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跟着迹部选了一个视野最好的窗边座位。可以俯眺甲板,又能丝毫不被遮挡地看到完整的海面,等到日落时,风景应该会很不错。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另外两桌坐了人。 一个靠近吧台,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在了,点了几杯酒,有说有笑的,气氛融洽,与他们隔着一些距离,具体在聊什么就听不清了。 松雪认出来,是挨着他们后面上船的几对男女,四五个人,房间是按号排的,自先到后,就在他们隔壁。 她出门时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的门牌上标着“小林美咲”,应该是收到邀请函的那一位女士。 而至于在他们前面上船的几个年轻人,房间号排在他们前边,与迹部的房间相邻,门牌上写的是——“白马探”。 也就是…… 这次的主角们了吧。 她看向刚走进自助餐厅的少年们,不由拿起餐巾纸挡在面前,干咳一声。 “怎么了?”迹部分心看过来。 “你看看他们。”松雪朝那边示意,“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听她这么提示,另外两人都顺势看过去,将同龄的高中生们打量一番。 金棕发的少年穿着深色系的休闲西装,单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落地窗旁,欣赏海景,西边的阳光照着细碎的刘海,在他脸上打下了一片阴影,有些朦胧,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而另外两位高中生则穿在各自学校的制服,款式各不一致。其中一人已经在餐桌边坐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桌上的香料瓶。 而深色皮肤的高中生则搂着幼弟模样的眼镜小少年,手挡在嘴边,神秘兮兮地说着什么。 迹部的目光从最左边转到最右边,又转了回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最后才锁定了当众那位穿着帝丹高中制服的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他觉得对这张脸有些印象,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熟悉的名字逐渐浮出水面。 “错了,”松雪纠正道,“是令和。” “时代过得太快了。”迹部面不改色道,“那位就是被称为东部第一的名侦探,工藤君吧。” “呃,这个嘛。” 她又在犹豫了。 迹部有些不耐烦:“想说什么就不要吞吞吐吐,你这表情就不适合故弄玄虚,你知道吗?” “不是故弄玄虚,”松雪辩解道,一脸认真,“我只是在想怎么跟你解释。” “怎么又要解释?”他翻了个白眼,“你们当侦探的都这么麻烦的吗?” 她也叹气,这又不是我想的。 “因为嘛,有时候,当你看到一张很出名的脸时,他有可能是一个侦探,也有可能是另一个侦探,还有可能是一个小偷……或者是甲子园的棒球选手,甚至是,知名剑道社主将。对了,我这么说,迹部君你听能明白吗?” 松雪一口气说完,诚恳地问。 迹部:“……” 草(日语)! “不过,”松雪话锋一转,“虽然可能性很多,但基本上我们可以断定,他基本上不是你认识的那位高中生侦探。” 迹部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 “懂了,这就是大众脸吧。”他一锤定音道。 作者有话要说:啊,果然好难写_(:з」∠)_ 比网王的事件难多了! 努力让高中生侦探们合影了! (虽然中间好像混了一个奇怪的家伙进去2333) * 为了方便描述案件和场景,本篇可能会有很多视角转换,试试这种描写w 第50章 死神高中生(二) “有这么帅的大众脸吗!” 隔壁桌的声音惊动了高中生侦探们。 白马探回头看了一眼, 面露疑惑:“怎么了?” 另外三人也一同看过去。 他们的邻桌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红发的女高中生露出了一脸不敢苟同的微妙表情,缓缓摇头。 金发少年气定神闲, 双手环胸,不以为意:“只是客观陈述事实而已。” “哦, 是迹部家的小少爷啊。” 迹部似乎没见过白马,白马对他倒是有些印象,一眼就认了出来:“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服部平次嗯了一声:“谁啊?” “你在关西没听说么?”白马笑了笑,“那工藤君应该知道吧?” 平次敏锐地向左手边的“工藤新一”投去警告的一眼。 后者神态自若, 单手将香料瓶放回原处,回答说:“哦知道啊,那可是真正的贵公子。” 他的字里行间里, 似乎有些深意。 柯南重重地咳了一声。 “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他吧?”他叹了口气,煞有介事地说, “说实话,我以前好奇很久了,关于——迹部财团和铃木财团到底哪个更有钱的问题。” 这个参照物太直观了。 平次懂了,深沉地点点头。 白马还在思索:“不过, 我记得迹部君在学校里是网球部部长,他所率领的冰帝网球部在全国比赛中都是很有实力的……倒是没听说过他参加过这方面的活动。若是有, 我在英国留学时应该就已经和他在贝克街认识了才对。” “……” 平次翻了个白眼,怎么着,还开始现场炫富了是吗?谁还没去过贝克街了? ——在侦探面前,炫耀有钱可不叫炫耀,去过贝克街那才是真正的炫耀。 他们虽然去过,可到底不如在英国留学的白马探那么方便,随时都可以去圣地参观。 柯南不动声色地喝了几口柠檬水, 听到“新一”诚恳地发问:“所以,我说各位,我们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来着?” “……” 侦探们瞬间沉默了。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 破案是侦探的责任,也是一份荣耀。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逐渐察觉到不对劲了。 身在局中不知局,但是,当你有个朋友也是侦探同行时,就容易发现问题了。 服部平次见证了发生在他的好友身上的一切:去建筑师家里参观,强迫症的建筑师发疯了;去新完工的大厦参观,大厦爆炸了;去坐船,船沉了;去雪山玩,遇到雪崩…… 而柯南的视角中,也将服部平次的经历看得一清二楚:想告白,被杀人案打断;想去约会,被杀人案打断;算了,这女朋友交不下去了,那我们好哥俩一起去吃个饭吧,还是被杀人案打断…… 每逢节假日,总有那么几个人要发疯,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那么多易燃易爆物。 这也就罢了,为什么出去吃饭、约会都能遇到一连串的抢劫犯和杀人事件啊! 两个人的样本还不够确定。 然后有一天,他们无意间遇到了白马探。 一番试探性的交流后,他也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今年的口语考试因为两起考生坠楼案被连续推迟,每年坐飞机回国时,不是遇到空中劫匪,就是云中命案——从我记录到现在,已经十六次了。” 白马叹着气,看了看手表,突然说:“现在我们不妨一起去吃个午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平次插嘴:“我们邻桌的人会因为食物中毒被送往医院抢救。” “唉,然后我们会发现三个嫌疑人,”柯南也叹气,干巴巴地说,“分别是受害者的两个同伴,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店员。” 白马不假思索地接下去:“经过一番调查,我们会发现这位素不相识的店员其实和受害者有过一段往来,而另外两个同伴则分别和他有金钱或是感情纠葛。” 柯南抬起头,四十五度角望天,语气老成:“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齐了,可以提前破案了。”平次打了个哈欠,一脸厌倦地说。 当然,那天中午他们并没有吃上午饭,因为在他们抛硬币决定去哪一家餐厅——以便三个人的口味都能适应——之后,正要出发,有人从他们头顶坠落。 “……” 三人都麻了。 “高空坠物,应当被严惩。”白马冷冷地说,放下袖子,遮住了手表。 “人已经死了。”平次从地上站起来,将沾血的手帕慎重地包好。 “应当被严惩的,是凶手。”柯南说。 他们对视一眼,又沉默了。 ——不用怀疑,这绝对是杀人案,没跑了。 接下来他们会遇到三个嫌疑人,有一个有不在场证明,有一个没有动机,还有一个怎么看都很可疑,但从性格和行为表现来看,又不具备凶手的心理特征。 但问题不大,这凶手敢当着几个侦探的面杀人,就是自找死路。 半个小时后,凶手认罪伏法,被警车带走。 高中生们继续沉思。 “还吃饭吗?”平次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饥饿。 他不安地意识到,如果自己要将侦探这个二十四小时工作制的职业继续发扬光大的话,可能没多久就会患上严重的胃病,交不到女朋友,还会提升整个日本的犯罪率…… “你们有没有想过,给自己一个彻底休假的机会?”白马探突然说。 “去一个完全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唯一一次不以侦探身份展开的旅行——度过一段没有凶杀案,没有死者,也没有凶手的假日?” 平次迟疑了一会儿,指了指自己和柯南:“你是说,和我们一起吗?” 他们面面相觑。 “喂,工藤,这算负负得正吗?”平次小声问。 柯南摇了摇头,深思熟虑地说:“上次阵容这么豪华的时候……你没有忘记越水七槻吧?” 平次:“……” 他突然捶了下手心:“不如叫上那个家伙吧?我们可能需要他来帮我们中和一下,嗯,就是这样!” “啊?”柯南愣了下。他当然第一时间意识到“那个家伙”说的是谁,却还是深感怀疑,微微皱眉,“有用吗?你可能不知道,上上次黄昏之馆……” “那次没有我,不算。”服部平次正色道。 柯南沉思片刻,慢慢地点了下头:“好吧,也只能试试看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他们四人,一同上了这艘名为“杰奎琳号”的豪华游轮,前往一个与世隔绝的度假岛,参加一个真人密室活动。 划重点,三个真正的侦探。 交通工具,游轮——据不完全统计,他们坐船没遇到杀人案和爆炸案的次数屈指可数。 目的地,太平洋上的“荒岛”。 活动,大型推理迷聚会现场。 这不是负负得正,这起码是负负负负……得正了。 以毒攻毒!平次摩拳擦掌。 “虽然可能依然无法杜绝意外的发生,”白马探郑重其事地将手按在桌面上,望着他们,“但我相信,集四人之力,一定能在这过程中找出破解的方法。” “趁还没有发生什么之前,先吃点东西吧。”“新一”微微一笑,提出了建议。 另外三人都非常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柯南正要起身,他们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破碎的玻璃声。 “喂……唉!” 女人扬起了眉毛,语气急躁,望着自己裙子上一片深色的水迹,跺了跺脚。而松雪正惊讶地望着她,手里端着的寿司碟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放到一边。 “没事吧,美咲?”男人匆匆跑过来,扶住了女人的手臂,匆匆检查一番,扭头就训斥:“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你别这么凶啊,”吧台那边的女人也站了起来,和善地劝着,“刚才美咲的高跟鞋歪了吧,才不小心和这位妹妹撞上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另一位当事人,歉意地笑笑。 小林美咲拿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饮料也泼到了自己的裙子上,但松雪却没什么事,手上的盘子也好好地端稳了,只是仍有些惊疑不定,一双眼睛睁大了看着他们。 “你还好吗?”她柔声问道。 女高中生缓缓摇头。 “眼睛是长了,但也许你们会希望没长更好呢。” “哈?” 男人脾气急,正欲生气,被小林美咲按住了。她皱起眉,摇了摇头:“算啦,是我走神了,我得去换一件衣服——吓到你真是抱歉了,请允许我先离开一下。” “不,我是说……诶……” 松雪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对方就急匆匆地转身走了,看起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剩下他的同伴们互相看看,面露无奈。 …… “那是新生代互联网公司的CFO。”白马望着那边,突然发觉另外几人都在看着自己,补上解释,“我在电视节目里看过她,小林家下一任继承人,身价估计有……上千亿。” 嗬,富婆! 当然,在这趟旅行中,遇到的同行乘客都不是什么小人物,他们早已清楚,不会感到太震惊,只是因为职业习惯,本能地将这一小插曲记在了心里。 夕阳西斜,四个人坐在落地窗边,吃了一顿还算平静的晚餐。 尽管他们都各自想着心事,也就平次胃口好一点,吃了一大碗拉面,还想再去拿点味增汤。 他端着盘子走出去,才转身走向自助吧台,余光瞥见有个影子一晃。 接着,长发飘飘的女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软绵绵的胳膊横在他脚边,露出殷红的指甲。 ——“啊!” 女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时,服部平次反而有种心里的包袱落下了地的感觉。 终于来了吗?他们心情沉重地想道。 “什么情况?”迹部听到尖叫声第一时间就看向吧台,视线正好被座位挡住。 他脸色微变,正欲站起,却被对面的松雪扯住了手腕的袖子。 “别急,这个案子与我们无关。”她平淡地叙述道。 “哈?” 迹部诧异地看过来,挑眉:不是侦探吗,你就这么淡定? “这次轮不到我们呢。”松雪说。 “不懂。”他生硬又狐疑地说。 “你会懂的。”她很冷静。 迹部忍住了,两人重新坐下。看着第一时间冲到吧台身边的几道身影,他欲言又止:“为什么连小学生都可以参与破案,你还说什么……‘轮不到我们’?” 松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小学生怎么了?你在召唤师峡谷里都得被小学生野王带飞呢。” 迹部:“……” 他干巴巴地说:“本大爷不玩电脑游戏。” “手冢小学的时候就掌握千锤百炼之极限了。”松雪飞快地说。 迹部:“…………” 这里为什么会有手冢国光?! 行吧,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侦探们的噩梦:案件过多,以至于影响日常生活,十分苦恼_(:з」∠)_ 第51章 死神高中生(三) 白马站起身来时, 抬起手腕看表,平静地报出时间:“七点四十五分二十三秒,确认死亡。” 吧台工作的服务员小姐手一抖, 打碎了一个玻璃盏。 “……美咲!”男人痛苦的声音,还有女人们的惊呼, 阴影逐渐在整个自助餐厅散开。 所幸这里是VIP区域之一,其他贵宾今晚并未选择在这里就餐,自然,也不会影响到普通乘客。 餐厅负责人第一时间将这起突发事件汇报给总管。不多时, 船长等人赶来,还带了一位退役的警官先生——也是夏之乐老板邀请的客人,与白马探这位东京都警视总监的儿子正好认识。 前任伊藤警官很放心地将案子的调查交给了几位少年。 顶楼自助餐厅人并不多, 除了三桌客人以外,都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负责自助餐的多名厨师、服务生都未离开过餐台进入就餐区, 监控也显示他们与受害人并无接触。 “首先确认一件事,我们四个人坐在自助餐吧这一侧的就餐区。”白马环视一圈,“而死者小林美咲女士与几位朋友所在的鸡尾酒吧台与我们相隔半个餐厅,只有取餐时才有可能接触到。但事实上, 在服部君撞见死者倒下一幕之前,死者都未进入自助餐区取餐, 桌上的餐点都是由吧台服务生送来的。” “至于另一边的几位客人,”“新一”接过话来,向松雪他们这边礼貌地点头示意,“在一个半小时前,松雪小姐曾经和死者相撞,死者打碎了酒杯,弄脏了衣服。在之后, 从取餐到用餐,她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之中,并且回到餐桌边以后,小林女士才换好衣服重新回到餐厅,她们之间没有再次接触的机会。” 平次点点头:“小林女士的致死原因是氰-化物中毒,氰-化物是剧毒物,发作时间非常短。这一个半小时之间,她回房间换了衣服,并且梳洗过,重新化妆,只有在这之后与她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才可能有机会将氰-化物投入她的食物中。” “这么说,死者要么是自杀,要么……”伊藤先生看向吧台边的人们。 凶手的范围就缩小到吧台的三位服务生,以及死者的四名同伴身上。 “不!不可能——” 年轻男人跪伏在死者身边痛哭,旁边的女性同伴也不忍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自杀?美咲她已经订婚了呀……” 看到柯南默不作声离开人群边,在空桌旁坐下,服部平次立刻跟了过来。 “怎么样,工藤,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吧?” 男孩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一手托腮,趁现在周围没人留意自己,也就放松许多,显示出了与这副外表不太相符的成熟一面,“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希望不是我的错觉。” 平次眉头一皱,表情也严肃起来:“你这么一说的话……” …… 上船第一天,起航的几个小时内,身边就出了命案。 迹部心情十分复杂,看了松雪一眼:“这也在你的预料之内吗?” “怎么可能……” “但是,你刚才似乎在那位女士身上看到了什么。”迹部那充满穿透性的目光扫来,语气幽深。 松雪摇了摇头。 “如果我看到她因为食物中毒而倒下,倒是好事,至少还能提前给她一点提醒。” “那你看到的是……” 松雪木然道:“我看到船沉了。” 迹部:“……” 这就很离谱。 桦地的目光也从人群回到了身边,如窗外的海水一般深沉。 迹部抚额闭目,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又问:“你说的沉船,具体是什么情形?是因为……小林美咲才看到的?” “嗯,我那时以为,船上会发生一起针对她发生的恐-怖袭击。” 松雪简单描述了一下看到的画面,金红色的天空下,豪华巨轮冒着黑烟,缓缓下沉,周围是巨大的漩涡海流…… 那看起来是早晨,日出前后时分,和方才傍晚黄昏时的海景截然不同,还有不少时间留给她调查。 “本来是想等晚上找机会跟她聊一下,打探情报,没想到——” 她神色一暗,垂眼看着脚边地毯上的花纹:“有人这么快就动手了。” 而他们只能看着她在我们面前被人杀害。 预言被阻止过,也可以被阻止,松雪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错误。 “也许不是错误。”迹部却突然说,他的语速很慢,神情凝重,“只不过,在这个船上,有不同的人想害她。” “你是说,被人抢先了?”她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那么就更糟了。 “就算小林美咲已经死了……这艘船,可能还是会沉。” 两人对视一眼。 “这才是我们要解决的案子,”松雪从桌旁起身,“走吧,迹部君。” * 柯南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边沉浸在思索中,慢悠悠地顺着走廊往前走去,后面跟着“新一”,双手插在裤袋里,看起来十分悠哉。 “哎,小侦探,你在找什么呢?”他忍不住说,声音很轻快,“要是不努力一点,风头就要被其他人抢过了。就我所知,你好像不是会轻易把案件交给别人的类型吧?” 柯南似乎浑不在意,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你好歹顶着我的身份,真要到最后,被别人比过去了,还是你比较丢人。” “所以才要靠你呀。”黑羽快斗笑嘻嘻地说,俯身靠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翻了个白眼,有点不想搭理对方。 “想破案的话,你多少也出点力吧。”柯南重新迈出步伐,边走边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上船的?” “这你不如问问白马君,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快斗直起身,耸了耸肩。 白马探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另一个目的。 他坦白告诉几位同伴(也是竞争对手),自己是听说怪盗基德也收到了夏之乐的邀请,才决意来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会来。 既然是KID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他不想错过。 至于怪盗基德为何会接下邀请而来…… “主动给怪盗发邀请的人真是罕见。”快斗吐槽说,“这年头,有钱人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柯南也深有同感:“是啊,太罕见了,只见过被怪盗找上门的,主动找上怪盗发出挑战的,除了那位——” “财大气粗的铃木先生……”快斗接道。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抽了抽,默然。 当然,这次的夏之乐老板也很财大气粗。 可人们都知道,怪盗基德只对宝石感兴趣,也只会出现在有名贵宝石出现的地方。 这个“空幻之屋”主题活动虽然很有意思,但看起来对基德可没有什么吸引力。 “还是说,你已经收到了秘密的宝石消息?”柯南抬了抬眉毛,狐疑地看向身旁的少年。 后者竖起食指,慢悠悠地晃了晃。 “并没有,但我有预感。” “所谓怪盗的直觉吗?”小侦探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哈哈,谁知道呢?” 快斗话锋一转:“扯远了,还是回到船上来吧。” 他跟上柯南的脚步,逐一伸出手指,将受害人与嫌疑人的信息概述总结。 死者小林美咲,今年29岁,小林集团的独女,下一任继承人,身价不菲。而与她同行的四位朋友之中,有一位就是她的未婚夫。 米仓达也,25岁,毕业后在小林家的公司任职,从而和小林美咲结识。原本是数据分析组的技术人员,两人订婚后,就被未婚妻提拔上去,成为了最年轻的策划组长。 麻生真纪,28岁,是小林大学时期的好友,如今是一个普通的白领,和米仓达也是邻居,很早就认识。 还有另外两位,大何先生和长泽小姐,也是他们大学同学,关系不错。 “主要矛盾应该围绕在前三个人身上。”快斗分析着,“虽然表面上看,小林和米仓才是恋人,但很有可能麻生和米仓有过一段往来,甚至可能是被有钱漂亮的好友抢走了对象,因此产生杀意……” 柯南又问:“那三个服务员呢?” “两位小哥负责调酒,陪客人聊天,那位小姐是临时调来帮忙的,给小林等人端了些下酒菜。他们三个人都是直接接触过给小林美咲的食物和饮料的,而其他人要想在大家面前动手脚,多少有些困难。” 柯南点了点头,仍在沉思:“嗯……” “怎么样,有想法了吗?”快斗笑着问。 “你倒是兴奋。”他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快斗继续说,“大阪那小子就算了,至少要比白马快一步破案吧?我可看他不爽很久了。” “你们之间这么有过节吗?”柯南反问。 “哦,准确来说,这是阶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快斗叹了口气,悠悠道。 柯南:“……” 你就直说仇富不就行了。 “等等。”他突然停下脚步,顿了顿,又向前跑去。 快斗也一愣,“喂”了一声,追着跑出走廊。 两人穿过自动感应门,来到了顶层的室外,转眼间被夜晚的海风吹乱了发型。 柯南放慢了脚步,走到栏杆边停下,专注地望着下方漆黑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斗把胳膊撑在栏杆上,转过来,歪头问:“怎么啦?” “你说的没错,基德,”柯南出神地说,“金钱的确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是吧?”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说名侦探,能不能再多给点提示?” “杰奎琳号,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小侦探抬手抓住了栏杆,微微一叹,抬起头来。 “你看过《尼罗河上的惨案》吗?” 作者有话要说:肚子难受了一个下午,艰难地磨出来了_(:з」∠)_ * 这个案子很简单,买定离手啦! 凶手是谁(有没有帮凶),动机是什么!走过路过,随便猜猜呀 猜对了……也没有奖(你 第52章 死神高中生(四) 松雪站在甲板上, 环视一周,回忆着“预言”里的景象:“我记得,是从那里冒出黑烟……” 她指向船舱一侧, 比划了一个大致的区域。 迹部走到栏杆边,向下眺望, 若有所思。 这个吨位的豪华游轮,重要区域肯定不会对客人开放,若要人为破坏,只有靠足够分量的炸-药才能达到沉船的目的吧。但是, 上船的安检非常严格,不应该给犯人留出这么大的疏漏。 除非—— 迹部看向她。 “除非,并没有真正沉船, ”松雪想了想说,“犯人只是引发了小范围的爆炸, 或是火灾。这就简单多了,只要将爆炸点或起火点设置在小林美咲的房间,趁她熟睡时作案即可。” 夜里是乘客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等到天亮,终局已定。 这样一来, 模拟的场景跟她在“预言”里所看到的画面,也算基本符合了。 松雪不由松了口气, 若真是如此,小林美咲现在已经死了,那人应该不会再动手。船不会沉了——太好了! “没事的话,当然最好不过。”迹部不紧不慢地说。 他仍有些在意餐厅里案件调查的进展,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不过,你就一点也不关心下毒案的凶手是谁?” 侦探对自己相信是一回事, 怎么对别人也这么有信心呢? “你不相信?”松雪耸了耸肩,深深地感慨道,“那边可是有三位大侦探守着呢,这要是还能放过凶手,那我觉得他们可以从这里跳下去自尽,不用回日本了。” 迹部眉毛一挑:“三个?你把那位小朋友算进去了吗?” “当然算了。”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反而让他小小地迷惑了一会儿:“三个?……那不应该是四个?” “哦,因为有一个是凑数的。”松雪微微笑了起来,还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这事我没法和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迹部:“……” 这里怎么会有表情包! “醒一醒,你不适合卖萌。”他冷酷地说。 甲板上风太大了。迹部对自己被吹乱的不羁发型十分不满意,露出了百般挑剔的表情。 松雪也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打算,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又拍了拍桦地的肩膀。 他们开始往回走。 “就算他们足够让人放心吧。”迹部说着,瞥了一眼过来,“你就一点都不感兴趣——凶手是谁吗?” 松雪把吹到脸上的碎发拨到脑后,漫不经心地说:“这还用猜吗,很容易看出来的呀。” “你已经知道了?”他立刻停下了脚步,眉毛扬了起来,十分不可思议,“都看出来了?” 松雪望着远方漆黑的海面,脱口而出:“尼罗河上的惨案。” “……你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唉,这么出名的小说,还有改编电影,真当大家都没有看过吗?凶手的名字都大摇大摆写在船上了,就算是联想、不,根本不需要想……” 迹部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和他身侧亦步亦趋的桦地保持了惊人的一致性。 松雪顿了顿,这才想起来做出解释:“哦,这是波洛系列中很出名的一本。核心故事是——你不介意剧透吧?——有一对男女,女的有个白富美好友,介绍他们认识后,白富美看上了渣男,渣男为了钱和她结婚,但其实并不爱她,就伙同前女友杀了她,想要继承她的百万家产。 “顺带一提,女凶手的名字就是‘杰奎琳’。她假装对抛弃自己的前男友恨之入骨,几次想要杀他,甚至还开枪打伤了对方,但实际是为了给他们制造不在场证明。最后,她因为太爱渣男了,给了他一枪,然后再开枪自杀……” 甲板上安静了一会儿。 迹部消化完信息量,不禁咂舌:“嗯哼,这是什么逻辑?你说的这个渣男,他如果是为了钱,和白富美结婚了不就完事了?前女友有那么好吗,还要为了她杀人?” “哦,也不是因为他对前女友有多真爱,更不是为了她才杀人的。他就是觉得白富美太有钱太强势了,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人。”松雪耸了耸肩。 “很多自己过得不如意的男人不都这样么。高攀了还要嫌弃对方这不好那不好,说自己受了很多委屈,诸如此类。可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钱,自己心甘情愿忍辱负重走上婚姻的殿堂,又没人逼他。” 迹部呵了一声:“有够无耻的。” “我觉得这个案子很特别,是因为杀人动机一开始就很明显,可我们很难想到凶手会这么残忍,设计了这么一场用心险恶的预谋杀人。” 过了一会儿,他才从这个残忍又可怜的故事中脱离了思绪,回过神来,顿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这个案子也是……小林美咲是被未婚夫和她的好友一同谋害的?” 松雪却不置可否:“我只是说,凶手很大胆狂妄地从尼罗河里借鉴了想法,至于真相——等大侦探们破案,自然就知道了。” 和迹部不一样,她还惦记着沉船的事情。 “不管会不会发生,既然知道犯人有这种计划,那都要找到证据,把他绳之以法才行。” 迹部也表示认同。 “既然和小林美咲有关,那么,犯人还是在她那几位朋友之间了。” 证据自然得到他们房间去找。 出现了杀人案,只要去找酒店总监说明情况,自然可以拿到钥匙,进入每个人的房间展开搜查。 “但我还不想那么快惊动犯人。”松雪沉吟,“万一他手上真的有炸-弹和启动装置,直接引爆那就麻烦了。” 她说到这里,缓缓转头看向迹部。 后者抽了抽嘴角:“难道你还想偷偷潜入客房?船上房间都是感应装置,又不是那种老式的门,还可以撬锁……” 他突然打住了,也迟疑地转头,看向了—— 桦地。 两人围着桦地郑重地打量一番。松雪小声问:“你能破门而入吗?” 桦地:“……” 这时候终于想起他来了吗。 无语子。 “嘿。”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们头上传来。 露天甲板有两层,松雪朝楼上看去,黑羽快斗顶着那一张和名侦探一模一样的脸,趴在栏杆边,笑眯眯地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需要帮忙吗,几位?” 小侦探也跳上栏杆,探出头,声音干脆:“正好,我们也想去客房搜查一遍。一起吗?” 松雪收回目光,和迹部对视一眼。 他们好像都听到了。他用眼神示意。 那就正好省了解释的功夫了。她欣然表示。 …… 四个人一拍即合,来到了VIP客房区。 走廊两侧的房间依次是小林美咲,米仓,麻生,再到大河和长泽。正好,两位男士的房间在左侧,三位女士的则在右侧。 迹部好奇的目光在穿着西装的小男孩身上停留。 他想起来了,在上船前,松雪跟自己描述的人,看样子应该就是他和另外几名少年了。 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光看外表,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一个仅仅小学一年级模样的男孩,就已经拥有足够冷静、清晰的头脑,参与到凶杀现场侦破、查案,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这么一想,迹部觉得“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也变得有些耳熟了。 啊,这不是报纸上经常拿出来和某位出名的怪盗先生一块对比的“小侦探”吗?好像被大家称之为“基德杀手”来着…… 等等? 迹部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工藤新一”,不出意外,就是那个怪盗基德伪装的。这一点,显然松雪和柯南都心知肚明。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哼,那又如何,还不是没能逃过本大爷的眼睛? 他们一致认同将死者的房间作为搜查的第一目标,满怀期待地看向黑羽快斗。 “是不是该露一手了?”柯南拖长了声音。 “喂……” 快斗纠结地抖了抖眉毛,下意识地看向松雪和迹部,发现他们都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惊讶:“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 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卡壳了好一会儿才说:“都这么犀利了吗?” 松雪和颜悦色地回答:“因为,我也是侦探呀。” “……” 快斗默默退后了一步,挺直了背,向她伸出手:“松雪小姐原来是同行吗,失敬失敬——” 松雪也并不戳穿他,握住他的手,客客气气地说:“那就麻烦工藤先生啦。” 柯南双手环胸,站在他们中间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好办,给我一点点时间。”快斗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房卡和另一张空白磁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露出了惯常的笑容,“你们稍等一下。” 三个人退到一旁,看着他捣鼓感应门。 这时,松雪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微拉了一下,低下头对上柯南仰头的注视。 “松雪姐姐,”他没有很刻意模仿小孩子的语气,但还是露出了很礼貌的甜美笑容,“抱歉,我们刚才无意间听到的,关于你说的‘预言’,听上去……” 迹部轻咳了一声,但松雪很坦然地说:“告诉你们应该也没关系——我是个预言家,可以看到一些在未来发生的事情。” 小侦探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茫然。 正好,快斗抽出门卡,将门推开,转过身笑吟吟地往他脑袋上一拍,顺势揉乱了他的头发:“哎,没事。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魔女的说,就不会再觉得有什么是不科学的了。对吧,名侦探?” 柯南不大高兴地打掉了他的手,重重地咳了一声:“我没有说不相信好么,事实上——” 在他身上发生的,恐怕才是最不科学的事情。 他看向松雪,微微一笑,一双蓝眼睛纯净而坚决:“只要对破案有利,什么都好。” 快斗给三人让出路来,等他们都进了房间,才将门关上,一边说:“我还是很好奇,松雪小姐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也没什么,”松雪摸索着找到套间客厅的灯开关,按下,“就是各种各样的杀人现场罢了,你不会感兴趣的。” 快斗听了,果然嘶了一声,肃然起敬:“见一个死一个吗?了不起!唉,当侦探真的很不容易呀……”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面带笑容看向了柯南:“这么说,这能力不是比你还毒吗?” 柯南:“……” 他冷冷地说:“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倒是活得好好的,还能活蹦乱跳呢。松雪姐姐,你要不要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这位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开始相互伤害! 魔快的世界里是有魔女的233不过在柯南里客串时好像就去掉了这个元素,但这里还是都算上了!毕竟……柯学的世界.JPG 一切皆有可能(。 第53章 死神高中生(五) 在快斗颤抖地打出了一串省略号之后, 松雪遗憾地表示:“抱歉,今天的机会用掉了。” 小侦探:“那真的很可惜。” 怪盗抗议:“喂!” 他用力地啪地往墙上拍下去,打开玄关的灯, 以示不满,小声嘀咕:“好歹我也是出了苦力的, 待遇好点嘛——” 柯南当做没听到,问:“桦地哥哥一个人在外面不要紧吗?” 桦地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客房区,他走到一半就停下了,守在了楼道口。毫无疑问, 是迹部的指示。 他大手一摆道:“总要有留一个人放风,不是吗?” 再说,搜查工作也用不到他。 迹部考虑问题向来理智周全, 思路清楚,这种秘密搜查, 又不是人越多越好——非要说的话,他自己也就是来凑个热闹。 几人分头行动,将单人套间里外搜寻了一遍。 遗书当然是没有的。普通人都不会相信小林美咲是自杀,这个可能性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排除在外。 她的行李不多, 跟大部分游轮上的旅客一样,彻底放下了公事, 箱子里装的主要是衣服和化妆品,还有一个手提电脑,有密码。 快斗将电脑放在桌上,问他们:“要解开看看吗?” 破解密码自然是他最擅长的领域,柯南没有意见,只提示了一个方向:“找一下她的文件夹和邮箱,看有没有经济上的纠纷。” “OK~” 松雪在卧室里转了一圈, 等她出来时,他们已经把外面都搜过了,显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围在电脑面前,看快斗翻文件夹。 “房间里有什么吗?”迹部分了点注意力给她。 松雪抬起手里的信纸和卡片。 她在床边的手提包里找到两封米仓先生写给未婚妻的情书。 “前几日是他们的交往纪念日,应该是那时候写的。”松雪一边说,一边隔着手帕将信转给柯南,“卡片上有花粉和香水味,是米仓给小林送了花,她从花束上取下来的吧。” “看起来,他们感情关系并没有出问题。”快斗探头粗略看了一眼,总结道,“咦……肉麻。我还以为现在都用手机发短信了呢,居然还有情书吗?” “因为周年纪念日吧,”柯南耸了耸肩,“现代通讯越是发达,人们反而越喜欢传统的、有仪式感的东西。” 快斗也恍惚了一下:“你这么说,我感觉还没用智能手机的时候……也就在前不久。时间过得这么快了吗?” 柯南沉重地点了点头,深有同感。 “别的不说,最近几个月感觉命案率明显提高了很多,每天都能遇见好几起事件,差不多是以前一个月的分量了……” 迹部和松雪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他。 柯南咽了咽口水,缓缓点头:“呃,没有夸张,确实是这样。” “不,我不是怀疑。”松雪沉吟片刻,开口,“我只是突然知道这个世界出什么问题了?” 迹部抽了抽嘴角,十分怀疑:“这么严重?” “上周,我们楼下的咖啡厅就出了两起下毒事件,”柯南干巴巴地说,“三起入室抢劫案,还有两起杀人未遂……” 话还说完,就被快斗搂住了肩膀:“那到了节假日,岂不是还要翻倍?” 柯南神情复杂:“侦探事务所没有节假日。” “……” 侦探没有节假日。 “原来如此,”松雪明白了,慢慢地说,“所以,你们四个人才会同时出现在这个船上……” 就说呢,虽然不是哪个剧场版的模板,但这个阵容未免也太豪华了。 哪个犯人承受得起这个待遇? 那只有,很多个犯人了…… “一天七八个案子,也太夸张了。”快斗表情麻了,眼神深沉,“你们这是捅了蚂窝蜂吧?” “不是早跟你说了吗?”小侦探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然我们要找你来凑数?” “我以为一天最多三个!”他辩驳道。 “不,就算是一日三餐,这也太多了……”松雪忍不住说。 迹部托腮,陷入沉思:感觉世界观被刷新了。 小林美咲的房间搜查告一段落,他们转战下一个目标。 米仓达也的卧室更简洁,几个男生走进去,不出几分钟就出来了。迹部一脸嫌弃,眉头紧皱:“什么品位……” “啊?”松雪惊讶,“他都有女朋友了,难不成还在床底藏了小黄书?” “不,不是那回事。”快斗干咳,“迹部君是说,他的香水品位很差,感觉鼻子被糟蹋了。” “确实,看他的穿着打扮,并不是非常注重细节。”柯南客观地分析说,“从他今晚搭配的来看,礼服款的翼领应该配领结,或者加简单款式的领巾,但他却配了一个领针加温莎结领带,看着不伦不类的……” “在和小林美咲订婚前,他也不过是普通白领而已,”松雪说,“不是每个人都懂这么多的,平常的社交场合也根本用不到。” “这么说,在他们结婚前,他应该是最不希望未婚妻出事的咯?”快斗扬起眉毛,手里拎起一件衬衫。 “刚换下来的,就在他床边找到的。衣领后面有一股女士香水味,可能是廉价的杂牌。”他耸了耸肩说,“而小林女士今晚用的可是Marc Jacobs小雏菊系列,当然,她带来的化妆盒里面还有十几款呢,差别都不大——唔,对我来说。” 松雪叹气,完全不意外地:“唉,男人啊。” 迹部敏锐地看了她一眼,冷淡道:“不是说不要地图炮的吗?” “没有别的了。”快斗把东西放回原位后,重新回到客厅,一脸惋惜地,“老实说,我对米仓先生观感不是很好,若是真的和他无关,就可惜了。” “那可不一定,”松雪语气轻快起来,“别忘了,百分之九十的案件中,凶手都是死者的情人或者配偶。事无绝对,就算不是他,也可能是和他有关的人,顺藤摸瓜嘛。顺着这个思路调查,一般都不会出错。” 柯南回头看着米仓的房间,托腮沉思。 熟悉的人看他这副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这个嫌疑人依然充满了怀疑。但若要证实他的罪行,还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足以做出结论。 松雪屈起食指敲了敲行李箱:“犯人要随身携带氰-化物,肯定要有对应的容器。案发后他们没有机会离开餐厅,不可能扔进海里,所以,肯定还是会在现场留下一些线索的。” 若是再大意一点,说不定会在房间里留下痕迹。 而所有的犯人都或多或少带了点狂妄,他们有自信不被警察或侦探抓到,才会大胆地将杀人的念头付诸行动。 几人互相看了看。 快斗侧身蹲下来,拉开行李箱。 箱子里的物品大多已经被主人放进卧室了,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比如防晒霜,旅行套装,还有几个药盒,分别是消炎药,感冒药,以及消化用的健胃片,都是出门旅行的常用品。 “都是满的,不太可能用这些装过。”他分别将药瓶和药盒晃了晃,又放了回去。 “嗯……看看下一个吧。”柯南说。 出了米仓先生的房门,斜对面就是麻生真纪的房间。 她和小林美咲是大学时期的同学,也是多年好友,尽管是公认关系亲密的好友,但按照普遍规律,同样也是嫌疑最大的对象之一。 果不自然,他们在客厅里的垃圾桶找到了,被卷在一团纸巾里的空药瓶。 没有包装纸,瓶身都被撕了个干净,空白一片。柯南打开盖,谨慎地嗅了嗅,放下:“有苦杏仁的味道。” 松雪正打开她的化妆包。除了化妆护肤品以外,还有一袋药物。 也是常用的感冒药和止痛药,止血贴,小瓶的酒精,还有半盒的安眠药。 几个人都沉默了。 迹部慢吞吞地说:“这个凶手,真的很大胆。” “也很疯狂。”柯南叹了口气。 快斗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向松雪询问:“剩下的两位,还要顺带检查一下吗?” 松雪点点头,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然后,就该回去和留在现场的两位侦探汇合了。 * 搜查结束时,松雪决定在门口和他们分开行动。 快斗和柯南返回餐厅结案,而她准备下去找轮机长,以防万一,最好让他们把整艘船检查一下。 “过会儿再去找你们。” 迹部点了点头,目光穿过走廊,落在电梯间的画像上,多看了几眼。 “这船看上去像被点燃了。”他简短地评价道。 松雪等的电梯还没上来,几个人也跟着看过去。 那是一幅夕阳中航行的油画,半个天空和海洋染得艳红,色彩绚烂,直到蔓延至画框边,才慢慢变得深沉。 黑夜与黑暗中的海洋在远处等待着他们。 快斗莫名打了个寒噤:“迹部君你这么一说,怪可怕的。” “所以才要去阻止犯人。”柯南叹息一声。 快斗眨了眨眼睛:“说起来,名侦探,你在轮船上遇到的案子,目前为止有多少了?” “这一年,至少十五次了。”柯南头也不抬地说,“而我这一年总共只坐了十次船。” “……” 快斗飞快地转过身,背对油画,双手环胸,对松雪说:“我觉得一个人行动还是挺危险的,要不一起?” 松雪说:“我不介意。” 让他在白马探面前cos名侦探好像是有点风险,她琢磨了一下。 虽然白马对工藤新一还不算熟悉,但他太熟悉怪盗基德了,万一…… 快斗显然不乐意这么快被扒掉马甲。 松雪很确定,在今晚的毒杀案过后,还有更多的凶险危机在等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神职者越多,狼人越多,没毛病! 所以这个世界的问题就是,被大家吐槽多了的……所谓走到哪里,死到哪里(。 的夸张版本_(:з」∠)_ 第54章 死神高中生(六) “肯定是你干的!你刚才一直在给美咲劝酒, 肯定是趁机下毒了吧!” “不、不是……那酒明明是服务生倒的呀!” “警官先生……” “确实,怎么看真纪都比我们的嫌疑更大吧?警官先生不应该把我们当成凶手啊,她肯定嫉妒美咲比她漂亮, 还有钱——” “不止如此,其实原来和米仓交往的人是真纪才对, 要说到动机,不就是她了吗?” “呵,说不定是米仓先生和美咲发生了争吵,一怒之下产生了杀意呢?” “你胡说什么!我和美咲的感情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了好了, 各位——” 伊藤先生费力地维护着秩序,感到十分心累。 小林美咲的这几位朋友都是头一次遇到命案,听说自己被列为怀疑对象, 就慌了,急于互相推诿、指责。 那三个服务生也吓得脸色惨白, 结结巴巴地辩解。游轮工作薪酬不错,但也并不轻松,什么样的客人都可能遇到,但……被卷入杀人案, 这还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 船长戴维斯先生又是英国人,日语说得并不流利, 这一吵起来,他们也分辨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让船员将他们隔开,劝说每个人坐下来冷静一会儿。 麻生真纪被几个人指着,红了眼睛,为自己辩解的措辞十分无力,抽抽噎噎地说:“我和美咲认识了那么多年, 她死了难道我还会高兴吗?是,我曾经和米仓交往过,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真要说,也是他辜负了我!” “你是说,就算你想动手,也会选择对米仓是吗?”伊藤先生问。 “那又有何不可?”麻生拭去眼泪,将手帕攥紧在手心里,冷冷地反问。 米仓达也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喂,真纪……我都说过了,那是好聚好散!都早就说好了的事,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这件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厚道。”大河皱眉说。 长泽似乎想起了什么,柳叶眉一挑:“这么说来,大河先生也不是没有嫌疑,你之前的投资跟美咲借了一大笔钱吧?风投失败,资金周转不过来,手头很紧吧,被几个债主催着还债呢。” …… 两个高中生站在餐厅的另一侧,离他们并不远,原本是想在找个安静的地方交流一下双方意见,却正好将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人生百态啊。”平次感慨,“刚才看他们喝酒聊天时,我还真以为他们感情很好呢,也不像平时那些装模作样的大人……” “在社会上,他们也依旧被归属为‘年轻人’吧。”白马倚在窗边,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油渍,评价道,“也许他们关系是很好,但是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感情这种东西,是最难预料的。” 平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你也已经——” 知道了吧。 白马抬起头,两个人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深意,然后表情也凝重起来。 “感情是最不牢靠的,也可能……是最牢靠的。”平次喃喃道,“疯狂的爱情可能置人于死地啊。” 白马再次看向手表,说:“现在,就只剩下决定性的证据了。希望他们那边——” 自助餐厅的感应门无声无息地敞开了,一阵外来的海风涌入,将桌边垂下的餐布吹得微微摇晃。 两人都回头看去,金发少年大步跨入,身后跟着高个子的“保镖”,柯南走在另一侧,脸上露出了把握十足的自信微笑,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解决了吗? 白马勾起唇角释然一笑:“看来,可以结束了。” 接着,他直起身,朝吧台走去。伊藤先生看到他,眼睛一亮:“你们……找到凶手了?” “当然。”回答的是服部平次, 少年侦探们的推理秀开始了。 一群人都奇异地安静下来。长泽小姐紧张地绞紧了手指,腿交叉收拢,身体微微前倾:“你们总不会说是那几个服务员干的吧?” “别急嘛。”平次说。 他独特的关西腔倒是让现场焦虑的气氛放松不少,当仍有人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声,露出怀疑的眼神:“你们几个小鬼能知道什么?” “首先,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氰-化物不是下在酒里,而是——小林女士座位旁,这一盘混了辣酱的咖喱鸡。” 听众们顿时倒吸一口气。 “真的吗?” “虽然我们还在船上,但只要等到回到岸边,鉴定科会第一时间给出检验结果。”平次说,“当然啦,船长先生考虑更周到,为了早日抓住凶手,不让他逍遥法外,已经联系了东京都的警察厅,让他们派人坐直升机过来了,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吧。” “你们几个人都能吃辣,尤其小林女士,特别喜欢配混合辣酱,刚才米仓先生和麻生小姐都证实过一点,所以你们每个人都吃过这盘咖喱鸡,而且是顺着转了一圈,最后传到小林手里,她吃了最后一块,随后用餐巾纸擦去唇边的红油。等她再去喝酒的时候,毒药很快就发作了。” 众人沉默。 白马接着说:“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很淡的苦杏仁味,你们当时在讨论线下沉浸式剧本杀游戏,小林女士兴致很高,恐怕并不会注意,但凶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特意选择了加了辣酱的咖喱鸡,因为这些调料的味道非常浓郁,会轻易掩盖这股杏仁味,确保小林美咲毫无异常地吃下去——确认她一定会死。”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环视一圈。 几个人定力不够,都缩了缩脖子。 端来下酒菜的女服务生站在吧台边,手抓紧边沿,神情十分动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侦探先生,我——” “嘘,”白马微微一笑,竖起食指,“请容许我们继续说下去。” 他风度翩翩的样子令对方安心了些,靠着吧台慢慢地坐下,旁边的同事安慰地朝她点点头。 “除了服务生小姐,在场几位都接触过这个盘子,对么?”平次慢条斯理地开口。 依次坐成一排的四个人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长泽小姐颤抖着说:“最后是真纪,是真纪传给美咲的——” “我根本没有机会下毒!”麻生厉声道,“我当时正在请服务生给我配一杯鸡尾酒,因为想早点品尝,就没打算让咖喱污染味觉,我只是拿在手上直接给她了——他当时就在我面前,肯定什么也没发现,对吧!” 她满怀期望地朝服务生小哥看去,后者犹豫地挠了挠脸颊:“我不记得是不是那个时候了……不过,我记得,当时麻生小姐一手拿着酒杯,只用一只手端着盘子,应该不太可能有机会下毒吧?” “你特地避开了咖喱鸡没有吃,难道是因为知道有毒吗?”伊藤先生深深地看向麻生。 她咬住下唇:“如果你们非要说是咖喱鸡的问题,那也有可能是米仓干的啊!他明明坐在美咲的另一边,却借口位置太远,跑过来抢了大河的筷子吃了一口,然后把盘子推到我的面前。说不定他原本想毒害的人是我!只不过阴差阳错……” 平次随口接道:“只有小林美咲一人吃到了有毒的咖喱鸡。”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米仓怒。 “不是哦,”小少年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们一愣,看向刚刚爬上凳子的柯南,“平次哥哥的意思,并不是说米仓先生想要害麻生小姐,或者反过来。” “小朋友,你就先别说了吧,这个时候可不是玩闹的——”长泽犹豫地出声想劝。 白马轻声笑了:“其实,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在我们上船之前,所有人都看了‘凶手’的名字。” “什么?”他们都吓了一跳。 “我们这艘游轮,名字叫——‘杰奎琳号’。”柯南沉声说,“我想,凶手就是从阿加莎经典名作之一《尼罗河上的惨案》获得的灵感吧?” “啊,这个我知道。”伊藤微微惊讶,“是死者的好友与丈夫联手演了一出戏,谋害了死者,为了继承她的巨额遗产……等等?这不就是——” 这个剧本也太熟悉了吧。 完全可以代入啊! 他冷汗地看向嫌疑人们,眯起了眼睛。 餐厅内一片哗然。 服务生们交头接耳,米仓的脸瞬间白了。 “表面上,麻生小姐对抛弃自己选择了更有钱的好友的米仓先生十分愤怒,怀恨在心,米仓先生也对她不屑一顾,但实际上两人余情未了,暗中商量着如何除掉这位富有的女士。” 柯南将用手帕裹着的药瓶递给伊藤先生,继续说:“我们刚才去了客房搜查,在麻生小姐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等警方,就能检测出里面残留的氰-化物。” “不可能!”麻生瞠目结舌,捂住了嘴,拼命摇头,“这怎么可能是我放的,我根本不知道有——” “你确实不知道。”平次淡淡地说,“因为你们只是商量过要除掉小林女士,但直到上船前,你都不知道米仓先生想到了这个计划,并试图将罪责推到你一个人身上——因为,在小林拿到咖喱鸡之前,前一个碰过的人就是你。我想,你们今天的落座顺序,也有他刻意引导的结果吧?” 麻生呆住了。其他人也张大了嘴巴。 “什、什么意思?”大河惊讶,“麻生小姐真的是无辜的?——都是米仓的诡计,想要一石二鸟?那你们刚才说的,他们两人暗中还有往来……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问一下本人不就知道了吗?”白马慢条斯理地说。 他们再看向麻生,只见她一声不吭,眼圈通红,死死地盯着米仓。 年轻男人的眼神躲闪,嘴唇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有一点是对的,确实是米仓和别人一同谋害小林美咲,”平次说,“要想他一个人完成下毒,可是做不到的。” 伊藤揉了揉额头:“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麻生,我都糊涂了。” 平次清了清嗓子:“你们想想看吧——唔,设想一下,凶手要如何在众人的面前在咖喱鸡桑下毒又不被发现?” “这个手法其实很简单,”白马耸了耸肩,“当时,米仓走到大河与长泽中间,一边假装抢食,将酱汁溅到餐桌上,同时刻意聊起自己上一次的密室经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只有麻生小姐更关心她点的鸡尾酒,同样也不会注意到,这时候,有个人将手帕上沾有的毒物涂到了盘子上。” “可是这样会被发现的啊?”有人脱口而出。 “不会的。”柯南认真地说,“尽管她当着大家的面做出这个举动,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觉,因为,她当时要拿抹布擦掉桌面上的酱汁。”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那位服务生小姐。 “我说的没错吧,A.M.小姐?” 后者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服务生的身份很特别,”平次说,“他们常常站在吧台内侧,人们在怀疑凶手时,也会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外侧客人的身上,从而忽略了一些看上去寻常的细节。比如,如果这位服务生小哥要将酒递给死者,那么大家事后一定会记得,但如果他只是顺手清理掉倒酒时溅出的水渍,这一个插曲往往都会被忽略掉。” “‘A.M.’?”伊藤若有所思。 “麻生真纪小姐的名字缩写就是‘A.M.’,而米仓的邮箱里有一封邮件显示,他前不久定了一款戒指,并且让他们在上面刻了AM两个字母,让麻生小姐误以为是送给她的,实际上,当时的米仓已经认识了这位在游轮上工作的爱佳·麦考利小姐……” 作为混血儿,这位爱佳小姐在员工牌上的名字却是按日本姓名顺序写的,缩写是M.A,就算被麻生真纪看到,就算她是个敏感纤细的女人,也不会让她产生联想,更不会想到,以为和自己心意相通的爱人,其实已经移情别恋,并下定决心趁此机会一并除掉自己。 长泽小姐颤声问:“可是米仓先生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迹部呵地冷笑一声,虽然坐在窗边,一副置身于事外的姿态,却轻易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小林美咲的工作邮箱里,有一份遗嘱,是一个多月前,她为了做一个微创手术立下的,把自己所持的公司股份都留给了未婚夫米仓达也。这,就算是动机了吧?” 终于,米仓颓然垂下了脑袋。 “至于证据——爱佳小姐的口袋里,应该还藏着那一块被饮料打湿的,沾着毒物的手帕,等会儿拿去化验,就能真相大白了。” “至于爱佳小姐是否还要包庇自己的同谋,或者说,主谋——”平次意味深长地看了过去。 服务生小姐毫无挣扎就认罪了,米仓见事情败露,也垂头丧气,两个人被扣押起来,准备转移将船上的临时监狱看管,等警察来接走。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迹部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心说怎么这么慢。 就在这时,玻璃门终于再次打开,意气风发的少年匆匆走进餐厅:“抱歉,抱歉,耽搁了点时间——” “太慢了,工藤君。”白马笑着说。 松雪也小跑着跟上了快斗的脚步,气息不平,歉意地对迹部点点头说:“本来马上就能回来的,但是,他……呃,工藤先生突然发现有人在楼下船员房间里撬锁……” “然后,我们抓到了两个混入游轮的偷渡者。”快斗解释。 “……” 柯南与平次缄默。 松雪干咳:“唉,真是一个丰富多姿的夜晚,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渣男永远比想象的还要渣_(:з」∠)_ * 知道内情的侦探缄默的理由是,不愧是小偷,抓到的也是“偷”渡者! 笑死(。 ok,进入死小世界的开胃菜结束了,接下来会稍微地……更刺激一点(?) 第55章 死神高中生(七) 去度假岛的船上居然还会有偷渡客! 迹部听了也沉默了。 该说什么好呢, 算了吧,反正现在都已经抓住人了,不重要了…… “……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吗?” 松雪点点头:“他们已经在组织人手排查了, 不过——” 她看向即将走出餐厅的米仓等人,微微皱眉, 又转过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不愧是你,工藤君。”白马正对快斗微微感慨,骤变突生。 他背对着后面的吧台并没有看到,快斗却脸色一变, 伸手去抓他的手臂,然后用力一推。 白马猝不及防,摇晃着, 肩膀紧跟着狠狠撞了一下。他退后几步靠在餐桌边缘,愣愣地抬头看去, 只看到飘起的长发在眼前一晃。 “真纪?!” “——小心啊!” 长泽小姐惊呼一声,接着是餐厅门口传来爱佳的尖叫。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船上这些普通工作人员大部分是听不懂日语的外国雇员,对于这样的突发状况明显没有太多经验, 应对不及,回头就看到女人冲过来, 撞在米仓身上。 “真、真纪,你……”他发出痛苦的哀叫,身体倒在地上,抽搐着,刀插在他胸口,地板上蔓延出大片的鲜血。 “抓住她!” 顿时,餐厅里一片混乱。麻生真纪松开刀, 似乎还用力往伤口深处推了一把,很快她便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毫无顾忌地蹬开了脚上的高跟鞋,冲出了餐厅。 船长也用英语高喊起来,船员们匆匆追上去,但平次等人反应更快一步,紧跟其后。 “站住!” 迹部猛然抓住了松雪的手腕,眸光一闪:“你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没有?” “可能是引爆器……”她脸色微微僵硬。 他们对视一眼。 刚才在房间里搜查的时候,他们分明已经把麻生藏起来的引燃物处理掉了,想着总算万无一失,只等她自己露出马脚,再一举抓获。 没想到她还有两手准备,真的提前安装了炸-药! “必须去阻止她!” 迹部当机立断,给桦地抛了一个眼色。 所有人都跑出了餐厅。 穿过几道玻璃门和走廊,到处回荡着混乱的脚步声,甲板上空,白亮的探照灯晃悠悠地照在众人的脸上,漫天的星空和那一道弯月都变得黯然失色。 冲到最前面的几个人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一个个神情凝重,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道身影。 原本优雅得体的女人像是撕下了一层面具,一头长发散乱地搭在肩上,被海风吹得直往脸上卷。 她缓缓仰起头,头顶的白光照在她恍惚的脸上。 柯南清晰地看见她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 “我当时就不该放手……” 麻生真纪摇摇晃晃地站在高台上,与他们隔着一道栏杆,手里高举着遥控器,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他们面前。 不知道她这按下去会发生什么,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长泽小姐在下面小声地呼喊:“真纪,别这样,住手吧……” 麻生置若罔闻,倚着后方的栏杆,向远处眺望,一边自言自语。 “听他说什么尼罗河……好笑,这种男人都会为了钱抛弃恋人,又为了钱谋害自己的未婚妻,我从头到尾就不该对他有什么指望!” 大河和长泽等人互相看看,惊魂不定。 “真纪她这是、被气疯了吗?” “因为,麻生小姐确实和米仓先生是同谋。”松雪走到侦探们的身边,望向高台上的女人,“他们曾经商量过如何除掉小林美咲,拿到她的钱,但是——” 她叹了口气:“她被米仓背叛了。” 伊藤先生瞪大了眼睛:“这又是怎么回事?” “出发前,他们仍然没有真正制定谋杀计划,但两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麻生准备了安眠药,打算找机会让小林美咲服下,随后纵火引燃房间。她没有把这个计划跟米仓透露,是想着自己动手,给他一个惊喜。” “她确实很爱米仓,”柯南小声说,“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他答应谋杀自己的好友……” 松雪点了点头。 “然而,米仓故意拖延行动,其实是为了准备自己的计划。先谋杀小林,利用麻生的杀人动机,把罪责推给她。他想一次性把两个女人都除掉,自己则带着新欢逃出国外,远走高飞……” “想得倒是挺美好的。”迹部嗤之以鼻,冷冷地一笑,“脚踏两条船不够,还准备了救生艇呢。”柯南神色微微黯然:“现在自食其果了。” 平次按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拍,沉声道:“没有阻止她是我们的失职,不过,不管米仓能否活下来,现在更重要的是,她手里那个遥控器,恐怕决定了整艘船将近两千人的生死。” 众人都紧皱眉头。 此时的麻生真纪已经抛开了理智。 她在友情面前选择了爱情。但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被爱人抛弃,最后一根弦也彻底崩断。 盛怒之下,她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捅了米仓达也,现在走投无路,带着一船人一起陪葬,也非常有可能做得出来。 “这种时候,就算是女士,也只能用暴力的手段解决了啊——”快斗叹了口气,看向柯南,暗示地挑了挑眉毛。 小侦探一声不吭,伸手在皮带扣上摸索着,按下按钮,充气足球悄然弹出,滚落在地上。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连带着整艘船剧烈地摇晃起来。 “爆炸了!” 甲板下层,四处都是不知情的人们惊慌的喊声。 声音是从他们身后响起的。 人们被爆炸的气流吹得摇摇晃晃,勉强站稳,回头望去,方才所待的餐厅里涌出黑烟,火光缭绕,留在里面的几个医务人员被迫逃出来,神色惶然,浑身狼狈极了。 快斗倒抽一口冷气:“她这是真的想要让米仓死在这里啊。” “可是怎么会?她明明还没有碰——”平次脱口而出。 “糟糕,”白马脸色一沉,“这女人真的疯了,她准备的是定-时炸-弹!” 响应的是陆续的爆炸声,范围不大,但遍布船上各处。从顶楼的自助餐厅,到客房,再到各个娱乐活动室。 船舷两侧纷纷涌出黑烟,火警的铃声盘旋不去。 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柯南啧了一声,足球刚才在混乱中滚了出去,早就掉进了海里,而桦地第一时间又把他抱起来,跟松雪一起护在了身后。 “等一下!放开我,不用这样吧!” 他下意识地挣扎几下,被桦地的力气束得紧紧的,着急地看向松雪:“给我一个机会,只要接近麻生小姐——” 松雪迟疑了一下,看向黑烟中那个摇晃的女人,心里预估了一下。现在爆炸不断,要接近麻生真纪未免太危险了,麻醉针的射程又没那么长…… 她突然回头,从桦地的手臂下探出脑袋,提高声音喊迹部:“网球拍带了吗!” 迹部在另一侧,刚刚抓紧栏杆站稳,回头瞪了一眼,没好气地。 “你说呢?” 出来度假的,就算带了球拍,也只可能放在房间里。 她抚额,痛心疾首地:“唉,关键时候你们怎么又派不上用场了,说好的杀人网球呢!” “谁跟你说好的!” 迹部忍无可忍,冲她怒目而视:“都什么场合了,你认真一点行吗?——趴下!” 他刚吼完,桦地就把松雪和柯南一同扑倒,滚下了两层台阶。 她听到什么东西撞在栏杆上的声音,然后是小少年闷声吃痛。她艰难地撑起手臂,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错。 “松雪姐姐,再这样下去,等麻生小姐手里控制的那个爆炸,船真的会沉的……”他神情紧绷,手慢慢地攥紧。 她小声问:“你那几个朋友呢?” 他们扭头寻找,甲板上的人们东倒西歪,各种语言高声呼喊,几乎什么都听不清,也看不清其他人在哪里。 柯南冷静地思考,如果基德现在还能行动,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或许能用他的什么道具打乱麻生的注意力,将遥控器夺走。 但他一个人肯定不行,得有人配合。白马还不知道他身份,只有服部了…… “这里太危险了,”松雪伸手拍了拍桦地的肩膀,“你先带迹部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跟这位小侦探去找他的朋友,怎么样?” 桦地会特地来保护他们,肯定是先前听了迹部的指示。 说起来,她有些惭愧,明明自己看到了预言,也想办法去阻止了,却没想到还是太天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爆炸发生。 桦地看着她,没说话。 火光中,迹部的身影从台阶上方出现。他敏捷地翻过栏杆跳下来,匆匆扫向几人。 “都没事吧?”他将外套脱下来,目光徘徊着,最后扔给了小少年。 “我真不用……”柯南无奈地把外套从头上扯下来,面露为难。 “嘘。”迹部比了个手势,用眼神示意前方,“有机会。” 几人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居然看到了麻生踉跄的身影。她也是被风浪吹下来的,踩着台阶艰难地想往上面走。 “她想按下引爆器,然后跳海吗?”迹部皱眉。 “我们从这里过去,可以偷偷地绕到她身后……”松雪琢磨着,“但是有点难度吧。” 以她的身手肯定不行,桦地又太沉重了,踩着管道过去,肯定会发出声音的。 柯南心领神会:“那我——” 迹部按住他的脑袋:“你这小鬼,真的很爱逞强啊?” “别争了,”松雪干咳,提醒他们别浪费时间,“不如你们一起去。” “……” 迹部不情愿地松开了柯南,直起身,余光突然瞥见,对面的管道之间,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 几人一同看过去。 那个黑影转眼间消失在船舱缝隙间,与此同时,他们听见一声短促的叫声。 松雪飞快地转头望去,台阶上的女人软绵绵地倒下来,手中的遥控器飞了出去,被拉杆反弹,随后旋转着坠向海面。 麻生真纪倒下了,一动不动,身体蜷缩在地板上。 小型爆炸已经停止了,船身渐渐稳定下来,船员们小心翼翼地聚集过来,互相扶起伤员。 “她死了吗?”松雪问。 “大概吧。”柯南声音压得很低,神情莫辨,“船上为什么会有人带着枪?” ——是谁杀了麻生真纪? 仔细想想,仅凭麻生真纪一人,不可能在船上安装这么多爆-炸装-置。是谁给她提供了帮助?或者说,其实谋划了这一切事故的,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_(:з」∠)_ 我怀疑大家并不爱看惊险动作片(。 第56章 死神高中生(八) 等风浪彻底平息后, 桦地这才挪动身体让出路,柯南第一时间跳下台阶,朝对面跑过去。桦地也起身站直了, 毫无波澜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迹部抬脚前,回头一看, 发现松雪还坐在地上,腿软绵绵地别在一侧,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摔伤了吗?”他皱眉。 她摇摇头,却又很严肃地说:“我也没想到, 就是,好像血崩了……” 迹部脸色微微一变。昏暗的光线中,看她的手臂上好像有被擦伤的痕迹, 也许是被爆炸中的碎片刺中,他连忙弯腰凑近查看伤势:“在哪里?” 松雪愣了下, 说:“我不是说这个流血。” 迹部迷惑地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嗯?” “嗯……” 两人对视三秒。 这回迹部懂了,松开了她的手臂,再度起身。 他从地上捡起被柯南留下的外套, 将目光挪开,转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要先回去吗?” 外套落在松雪的肩膀上, 她微微犹豫,还是接了下来,将两边袖口往腰间卷起,打了个结,这才慢吞吞地抓着栏杆,借力爬起。 “旁边的卫生间应该还没塌,等我一下。”松雪一边说, 一边探头张望被人群包围的麻生真纪,惦记不已。 迹部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谢啦。”松雪向他点点头,抓紧了系在腰间的外套,一溜烟跑了。 …… 麻生真纪确实死了。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甲板上,尽管头发乱糟糟地搭在脸上,浑身都是灰和刮出的血迹,但神情宁静,一如他们初次见到她的模样,是个挺温柔的女人。 甲板的另一侧,也被留出了一块空地,医护人员们在餐厅废墟里找到米仓达也时,他已经断气了。他们把他的尸体搬出来,放在了麻生的不远处。 这样的场景看上去……有些荒诞。 但这似乎正应和了麻生的心愿。 ——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起死吧。 侦探们见过无数个温温柔柔的女人,面不改色地谋杀了劈腿的男友,也见过无数谦和有礼的君子,背地里如何计算着自己的女友。 尽管见惯不怪,但他们依然感到无法理解。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普通人,会突然铤而走险,成为了杀人犯? 留给他们的,只剩下唏嘘,与无尽的沉默。 当然,比以前,柯南心情更复杂一些。 平次叹了口气,说:“你不会仍然觉得是我们侦探把他们逼上绝路的吧?至少,这一次,他们……” 是罪有应得的吧? 日本现有的法律下,很少有出现判死刑的例子,除非实在作恶多端,才可能出现一两次意外。因此,他们已经习惯了将罪犯们送入监狱,而非……地狱。 “可是什么样的才算作恶多端呢?” 平次一愣,回头看去,松雪从阴影中走出来,被探照灯的光照打在脸上,明暗交错。 “这一艘船,有一千多名船员,五百多的乘客,其中有五十人,还是全国各个领域的精英分子。如果稍有闪失,今晚我们都会跟着两个杀人犯一起陪葬……” 她说到这里,缓缓吐了一口气。 “如果说,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们不是也尽力去做了吗?预判到可能会出现的爆炸,我们秘密搜索了嫌疑犯的房间,取出了危险物品,还通知了船上的工作人员进行炸-弹排查。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凶手自寻死路,那就没什么好自责的。 “每个人企图谋害他人生命的时候,都应该有觉悟,自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小少年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一双蓝眼睛涌动着说不明的情绪。 “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受,真的很……”他低声说。 平次按住了他的肩膀,宽慰地拍了拍。 松雪朝他伸出手,微微一笑:“已经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下次,我们一起去阻止。” “……嗯。” 柯南缓缓地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刹那间眼睛明亮起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突然小声说:“如果能借用松雪姐姐的能力,说不定真的可以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回答。 “不过事实证明,光靠我一个人努力,还是很难的。今晚的结果确实不尽人意,要不是有人替我们解决了麻生真纪——” 麻烦就大了。 松雪走到了麻生的尸体旁,白马正蹲在那儿检查。“是穿透性枪伤。”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很快抬起了头,眉毛微蹙着,“子弹从肺叶穿过,离开了身体。” “一击毙命。”松雪点了点头。 “奇怪的是,”白马继续说,“这伤口……” 松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落在不远处台阶上的一颗子弹。她取出手帕,将子弹捡起,走回来拿到光线下看。 沾了血迹的流线型弹头银光闪闪,她不由吸了口冷气。 “银色子弹。”几个声音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他们又互相看了看。 平次托腮,喃喃自语:“这该不会是……” “我知道了。”快斗无意打岔,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如果说,松雪小姐是预言家的话,那刚才动手的那个人肯定就是——” 在传说中,具有驱魔效果的银色子弹就是为狼人准备的。 “是猎人啊。”柯南轻轻地舒了口气,好像轻松了不少。 至少,不是敌人。 这船还笼罩在爆炸后的阴影中,黑暗中危机四伏。他们没有忘记,这只是这趟旅程的开始……仅仅是,启程的头一个夜晚而已。 另外两人还不清楚详情,疑惑地看向松雪。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问他们:“不介意我收起来吧?” 当然,在这么做之前,她还是把手帕摊开,拿到了他们面前,以便每个人都能观察到。 “没有弹道痕迹?”白马十分惊讶,小心翼翼地拿起子弹,指腹透过一层手套,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残留。 但确实是子弹的手感,他又仔细转了一圈。 “真的很奇怪,和这个穿透伤一样,根本不像是正常的枪伤,倒像是——有人将一颗没用过的子弹丢在这里一样。” 可子弹又分明沾满了麻生小姐的血迹,铁锈味十分浓郁。 “你们刚才说的预言家和猎人,是怎么回事?”白马一边将子弹还给松雪,一边问。 “听起来,好像是……狼人杀?”平次说到这里,愣住了。 松雪开口前,听到身后迹部一声轻咳,她便说:“这个等会再跟你们解释,这里人多眼杂。” 少年们点头表示理解。 消失一段时间的伊藤跟着船长重新回到甲板上,神情凝重,找到白马,匆匆交代了些事情。 白马一听,也皱起了眉头。 方才的爆炸点基本都在船身上部分,都是乘客活动的区域,如今船员们正在安排紧急避难,核查、统计伤员。 而下方的工作舱室也受到了波及,尽管没有严重到沉船,需要弃船撤离,但重要的动力系统出了故障。 “难怪感觉船停了下来,是推进系统被爆炸损毁了?” “正在安排人手去抢修发电机,但是……”伊藤转头看着面容严肃的戴维斯船长,微微擦了把汗,压低声音说,“感觉状况不容乐观。等京都的直升机过来后,我们最好一起离开。” 白马沉思不语。 如果船无法继续航行,那么这次的旅程计划肯定得取消,或者,夏之乐老板再安排另一艘船来接他们过去。 “但既然已经出了命案——”伊藤先生苦笑着摇摇头,“这次香取先生策划的活动,恐怕也要流产了。” 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总有些富贵的大老板固执又自信,偏要一意孤行。 而船上这些贵客既然收下了请帖,自然也是合格的推理迷,说不准会对真实发生的案件更感兴趣,那么,路上的这一点小风波也不会阻止他们继续参加。 “你们怎么看?”松雪问。 迹部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毒杀案虽然抓住了凶手,但明显还有不少疑点吧?” 他看向另外几人,目光着重在男孩的侧脸上停留几秒。 “没错。比如,这么多炸-弹的来源,”平次双手环胸,“借麻生真纪之手引爆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除掉谁?是否和夏之乐的香取先生有关,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还是有人在暗中对他不利?” “现在就半途而返的话,应该会错过最重要的谜题。”快斗慢条斯理地说,微微勾起唇角,这份俏皮不太像是高中生侦探工藤君的,倒更有些怪盗的味道,不过白马还在和伊藤交流,并未留意这边——“我想,各位应该都不会就此感到满意吧?” “先去看看动力室的情况吧。” 柯南一锤定音:“总要弄明白,这些爆-炸装-置是怎么安上的。还有,虽然最重要的引爆器已经沉入海底,但那些炸-药还未解除,可能还有引爆的危险。” 平次点点头,突然抬起手臂戳了戳他,促狭地说:“是啊,拆弹的话,我们几个应该还是可以凑合一下的。” “拆弹是一回事,可是船舶修理——”柯南干巴巴地说,“我爸可没在夏威夷教过我这个。” “居然不会吗?”松雪微微惊讶,然后叹气,“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迹部震撼地侧目而视:“你对一个小学生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 “我们的世界对男主的要求总是高一些的。”她小声嘀咕。 柯南没听清,自顾自地思索片刻,遗憾地表示:“我的确不懂这方面的机械运作,要是……安室哥哥在的话,说不定就没问题了。” 平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憋住了。 松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是啊,毕竟你们可是零和一的组合。” “……啊?” …… 动力室外有几个船员守着,看到船长带着一行人来,面色微微怪异。 “情况怎么样了?”戴维斯先生匆匆发问。 大副说:“爆炸发生时,有几个人离得太近,啊不过伤势不重,已经将他们转移到医疗室了。只是,我们的船工都……” 他面露迟疑,有些尴尬。老实说,没有人员重伤,甚至危及生命,已经很幸运了。 现在发求救信号,等救援队过来,也不用很久。更何况,京都的警方早已经在路上了。 “没办法找人修了吗?”戴维斯凝重地皱起眉头。 “事实上,刚才有一个人主动过来找我们。”大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对自己擅作主张的决定微微忐忑,“对方出示了专业的证明,说有办法处理晋级状况。我就让两个人跟着,一起进去了。” 松雪听到这里,心跳微微加快了。 现场留下的那颗银色子弹,和女巫的毒药一样,是没有使用痕迹的。同样道理,如果落入警方手里,检测结果想必也会令他们迷惑。 这种超科学现象,如果对方是她的同事,拥有这种特别的能力也就不奇怪了。 “猎人”。 她忍不住念了几遍,心想,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迹部挑了挑眉毛:“怎么,很惊喜?” “也有点惊吓。”松雪叹了口气,承认道,“我上次看到‘同事’的时候,那一位告诉我,只有在很危险的时候——比如狼人很多,情况非常紧急,才可能同时出现两位神职能力者,呃,解决任务。” “先不管狼人的问题。”迹部轻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觉得,有你们这帮侦探在这里,就注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有别人来帮忙,应该庆幸才对。” “……” 松雪点头:“说得也对。” 作者有话要说:猎人是原创的,本世界集抛角色(。 虽然你们可能没想到,但,是一个帅气的小姐姐w * 再说说这篇的思路吧 虽然有推理元素,但我比较倾向于描写动机、人性,或者说心理学角度,不会在作案手法上面设下太多谜题(等于说这方面算是略写吧),应该是看完阿加莎后收到的影响,我对这方面会更感兴趣w 如果想要跟着故事一起猜凶手的话,观察每个人的人设更有用,最多加上一些简单的现场线索,智商不够,想不出太复杂的啦_(:з」∠)_ (。好吧,可能并没有几个人想猜qaq 那就不要管案子了,顺着看故事就好啦! 第57章 死神高中生(九) 得到轮机长的许可后, 他们一同走进舱室。 四周静悄悄的,本来就不是常有人来的地方,现在又只有几个人守着。身边回荡着引擎的沉闷轰鸣声, 依稀能听到齿轮转动时的摩擦声响。 更远处,海浪冲击着排水口, 咸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松雪深呼吸,缓缓吐出。 “如果这里真的爆炸了的话,不知道我们还来不来得及逃出去……”平次忍不住感慨。 “不要乌鸦嘴。”白马轻咳。 快斗叹气:“有时候,我都差点忘记今天下午我们才刚上船。” 大家都沉默了, 心有余悸。 他们转了个弯,一眼看过去,巨型设备之间晃动着人影 那人盘腿坐在地上, 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模样, 一头褐色的卷发在脑后随意地盘成了个结。她穿着贴身的长袖,外面套着小马甲,袖子下是线条分明的胳膊,抓住扳手用力一拧, 又是一声轰鸣,连舱室都微微摇晃起来。 很快她又站起来调试设备, 不时指挥着旁边两个船员打下手。她身材高挑,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一举一动看起来都赏心悦目。 看上去正是关键时候,他们不敢打扰,就站在旁边安静地等待。 “稍等。”对方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说的日语里带了点含糊的口音。再看长相, 肤色很白,眉目深邃清晰,鼻梁英挺,还有一双深蓝的眼睛。 松雪想了想,应该是俄罗斯人。 船上员工多是混血,还有不少东南亚和欧洲人,客人中也有很多。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依然不记得白天在船上见过她。 但既然会选择大大方方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说明身份过关,是通过正常手段上船的,值得信赖。 “是你之前看到的人吗?”她悄声问迹部。 “天太黑了,没看清楚。”迹部沉吟着,“不过,轮廓有点像。” …… 又过了半个小时,船身一阵摇动,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大。 船开了。 船工们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向不请自来的帮手。她已经将自己带来的工具收拾完,装回了机械箱里,跨在腰间,用抹布擦去手上的机油。 直到这时,她才朝松雪看来,微微颔首。 “到楼上再说吧。”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将擦干净的手伸了出来,同时做了一个非常简短的自我介绍,“卡特琳娜,是一个机械师。” 松雪握住她的手。 “我叫松雪……光。”她稍稍走了神,才说完。 这位机械师外表有些冷淡,掌心却很温暖——刚忙完,还隐隐有些湿润的汗意,长着微微粗糙的茧,但有着女性特有的柔软。 松雪忍不住问:“你认识我吗?” 卡特琳娜那双深邃的蓝眼睛,看着她,缓缓点头,用口型说了一个词。 “西尔。” * 虽然楼顶的自助餐厅被炸了,但豪华游轮的优点就是,它有很多个餐厅。 爆炸过后,警察来了又走,直到夜深时,杰奎琳号才真正安静下来。乘客们大多都已经回到房间里休息。上层的灯光依次暗下来,中部的公共活动区域内,依然灯火通明。 松雪跟在机械师身后,对方挑了一间台球室,等她进来以后,就关上了门,把后面一众少年挡在了外面。 “……喂。”快斗微微抗议地拍了拍门,“过分了吧。” “女人之间总是有很多秘密的。”白马体谅地说,顺势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请大家喝一杯吧。” 柯南警觉道:“未成年不能喝酒。” 刚说完,就被手掌从后面盖住了脑袋,他挣扎着抬起头,迹部似笑非笑:“你的话,当然喝可乐就行了。” 松雪透过玻璃窗,看到男生们进了对面的水吧,后知后觉感到了口渴。 卡特琳娜将机械箱放在了桌上,走向小型吧台,叫来招待:“一杯血腥玛丽,一杯冰沙。” “我不方便喝冷饮。”松雪遗憾地说。 她点点头:“换成热可可吧,谢谢。” 松雪喝了几口热饮,一整晚的惊心动魄终于过去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真的是猎人?”她端着陶瓷杯,小心地扶着杯耳,以免手指被烫伤,再抬眼看向对方。 目光穿过杯口上方热腾腾的水雾,卡特琳娜神情平静,点了点头。 “队长说,你们这里出了点意外,让我过来帮忙。” “队长……”她微微茫然。 “一般情况下,每次的任务都由队长核查再分配,方便事后调遣,比如这一次的紧急情况。”卡特琳娜抿了一口酒,慢慢地说,“这个世界,太不稳定了。” 她说的队长,应该是指自己在领取任务时,看到的佩戴警徽的那个男人吧。就是他们整个神职阵营的队长吗? 松雪微微沉思:“不稳定……是因为,侦探太多了吗?” 卡特琳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摇了摇头:“光与暗是相伴相生的。” 与其说侦探太多,倒不如说,是罪犯太多了。 “就像纽约市的几百个超级英雄和超级反派吗?”松雪放下杯子,似乎有点懂了,“重要的是,要保持一个平衡状态吧。” 卡特琳娜总结:“这个世界现在失去了平衡,但我们还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所以……剩下的任务,就要靠你了。” 任重而道远啊。松雪叹息。 她想了想,又问她知不知道炸-药的事情。 卡特琳娜干脆地摇摇头:“解谜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那……” “我的任务是,清除漏网之鱼。”卡特琳娜伸出手,向她摊开掌心。 松雪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将自己收起来的那枚子弹递到了她的手心里。 “猎人只有一发子弹。”机械师轻轻一叹,说,她马上就得离开了。 松雪意识到,她说的离开,不是指离开这艘船,而是这个“世界”。 “意思是,这个世界里,你已经用掉了这个机会……”她若有所思,“那要是再遇到危险,不要紧吗?” “不用怕。”对方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在雇佣兵部队里待过一阵。” “……” 失敬失敬。松雪上手抱拳,肃然道,女侠保重。 卡特琳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 “祝你好运。” …… 松雪独自坐在球桌旁,喝完了那杯热可可,才站起来去找人。 相比之下,水吧里就热闹许多了。虽然大部分乘客在先前的事件中受到惊吓,早早睡下了,但仍部分人唯恐天下不论。 松雪走进去的时候,正听到角落里一群人在兴奋地聊着从服务员那里打听来的“杀人案”细节。 有人感慨不已:“本来以为只是出来度假,居然还会遇到谋杀和爆炸,简直是好莱坞大片的发展嘛!这票价值了……” “还说呢,我们差点就葬身鱼腹了好吗?” 另一个反驳:“不会的,这种级别的游轮,沉船的几个小时里,一定能够安排所有人撤离到救生艇上,不会让泰坦尼克号重演的啦。” 松雪还在分神,袖子被拉了一下,回头看去,柯南冲她微微一笑:“在这里。” 迹部靠在沙发椅上,晃着酒杯里晶莹的液体,在昏黄的夜灯下,神态慵懒无比:“怎么,秘密聊完了?” 他一句话刚落下,另外几人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你们都喝了酒吗?”她惊讶地问。 “无度数的。”白马优雅地举起酒杯,朝她示意。 柯南则捧着手里的可乐玻璃杯,安详地叹了口气。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秘密。”松雪坦荡地在他们中间的空位坐下来,“她的确是我的‘同伴’,不过……她现在已经走了。” “她千里迢迢跑一趟,就是为了狙一个人?”迹部忍不住质疑。 她耸了耸肩:“没办法,她是猎人嘛。” 松雪不方便将具体细节跟他们交代,只能含糊地解释: 他们归属一个特殊的团体组织,成员们以消除罪犯为目的,在世界各个范围、领域中活动……诸如此类。 侦探们听完,都若有所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正义的伙伴’?”平次饶有兴致地问。 “大概可以这么理解。”她点头。 白马沉思片刻:“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看上去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聚集在这艘船上,并一同前往夏之乐……但其实,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促成的?” 他说到这里,看向了迹部,歉意地一笑。 “可惜,迹部君在这里,多半会被我们牵累了。” 迹部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们对自己没有信心?” “当然不是。”白马很快答道,“但不妨直说吧,最近几个月,在我们身边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他跟平次等人互相看了看,柯南耸了耸肩说:“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啊。”白马苦笑了一下,开始讲述当侦探的苦衷。 二十四小时随机待命,走到哪里,命案、抢劫、勒索各种事件的几率会成百倍提升,最后一窝蜂砸过来。 白马停顿了一会儿,探矜持地抬起下巴,说自己最优异的成绩是一天破了八个案子。 这就是在委婉地暗示,最夸张的时候他一天能遇到八起案子。 从早餐后扶老奶奶过马路开始,就没有一刻能够让他休息的…… “迹部君也觉得很不正常吧?”白马说到这里,看向松雪,“不知道松雪小姐有没有……” “呃,没有。”松雪同情地望着他们。 迹部听完,表情更是高深莫测,一腔槽点不知道该往哪里吐。 他隐晦地看了松雪一眼,好像在说,之前误会你了。没想到你还是最正常的? 松雪:“……这种事没什么好比的吧?” 迹部放下酒杯,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皱眉:“会不会是——土拨鼠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猎人很简单粗暴的,靠直觉猜罪犯是谁,然后直接硬杠就完事了(。 有武力值的好处! * 想起之前听基友安利时,提到纽约有几百个超反……(还是几千个?dbq忘记了) 我震惊了:等等?几百个? 她:千万人口里有几百(也可能是几千)个超级罪犯,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我:…… 开始查东京人口(。 哇,更多呢。 再看柯南,这么多杀人案,而且还有很多发生在东京以外的地方…… 是不是就很正常了呢(? (重要剧透→)其实偷偷告诉大家,为什么这个世界会不正常,因为……73连载太久了!他们已经过了很多个圣诞节、情人节,新年…… 所以这就是土拨鼠之日!(bushi * 开胃菜终于正式结束了,下一章进入密室环节_(:з」∠)_ 第58章 死神高中生(十) 《土拨鼠之日》是一部电影, 男主角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某一天里,每天起床都是同一天,日历上是同一个日期, 身边,相同的事情重复发生, 仿佛陷入了一个无休止的时间轮回…… 迹部话音落下,一张桌子都陷入了沉默。 夜吧闪烁的小彩灯轮番照在他们的脸上,明灭不定。 松雪也在思索,按照土拨鼠之日来看, 他们在名柯的世界里度过了十几年,但真实的时间线只过了不到一年,如果强行解释, 就是他们把每一天都重复过了十几遍? 有点可怕。 就算是她,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不禁打了个寒噤。 终于,服部平次一脸深沉地开口了:“我以为,在你们提到狼人杀的时候,我十七年来的科学世界观就已经被打破了……” 三观重组可没那么容易。 说实话, 他到现在仍然觉得大脑有些混乱,甚至怀疑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其实都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想到这里,平次给柯南递了个眼神,工藤,你呢? 小少年并没有理会,只是将还未喝完的可乐放下,凝神望着翻滚的气泡,一言不发。 “也许是很难接受。”松雪揉了揉额头, “我换种方式跟你们解释一下吧。” “大家现在所认可的社会制度,比方说,发生了一件命案,侦探破案,找出凶手,警方抓住凶手,再到法院判刑,执行判决——这个过程,是这个社会对罪犯的法律制裁。” 她看向对面那双冷静的蓝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而在我们的规则中,狼人的产生是不正常的。他们不是这个世界本该存在的罪犯,当这个世界的法律无法裁决他们的时候,再放任不管,就会引发更多的社会混乱。 “因此,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潜藏在暗处的猎人出手,将子弹给了狼人。而狼人消失后,她也没有继续存在这个世界的理由了,所以也跟着‘离开’……或者说,‘消失’。” “什么叫,不属于这个世界?”平次沉声问。 “他们是入侵者。”松雪答道。 “猎人告诉我,这个世界失去了平衡。我想,可能原本侦探和罪犯之间处于一个微妙的制衡关系,就比如正常情况下,你们一个月最多遇到七八个案子。但是,在狼人入侵后,罪犯数量急剧增加,甚至严重到一天八起案件,这说明……社会秩序已经被严重搅乱了。” 她顿了顿。 “就算是被莫里亚蒂控制的伦敦犯罪集团,恐怕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白马和平次仍在思索,面上犹豫不决。 快斗的神色倒是很平静,向松雪点了点头。只不过,他还记得此时的身份立场,只能保持沉默。 松雪并没有期待他们现在就能接受,给迹部使了个眼色。 “不早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吧。” 他们顺着走廊离开,到电梯门口时,松雪听到后面跟了一串脚步声,转过身,看到了昏黄灯光下的小身影。 她又回头。迹部会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走了,桦地。” 电梯门开了,他大摇大摆地跨入,桦地也沉默地跟上,将安静留给了他们两人。 等电梯上行以后,松雪按下另一部电梯的按钮,问:“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去甲板上散步呢,柯南君?” “好啊。”对方回答得干脆,“我正好也有些问题呢。” …… 二十层的甲板空无一人。 在清理了爆炸现场后,地面还残留着深色的焦痕,松雪顺着泳池边绕过去,避开一深一浅的坑,找了一张干净的沙滩椅坐下。 柯南跟在她身旁,坐在了另一边。 两人面朝大海,安静地吹了一会儿海风后,她主动打破沉默:“我以为你的反应会更强烈一些。” 她还记得,两个小时前,他站在麻生和米仓的尸体前,露出了那副复杂又隐隐忧伤的表情。 当时,松雪还在苦恼,若是将自己和同事的身份坦白告知,他们是否还能继续站在同一个战线上。 侦探是站在社会法律的一边,但“狼人杀”可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他们始终不能接受…… 说实话,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说服他们了。 柯南沉吟片刻,才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你们说的‘土拨鼠之日’。” “诶?” 他抬起头,在月光的照耀下,眼眸如同蓝宝石一般隐约闪亮。 “这个世界,如你所说,不能再用常理去看待,我们身边发生的这一切就能证明。”柯南冷静地指出,“我依然坚持我的原则,但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并不能阻止你们这些超出常理的存在,不是吗?” 松雪慢慢地点头:“我也没有办法阻止。” “无论是女巫的毒药,还是猎人的子弹,看起来都是瞬发的,不受任何人、任何外物的影响。就算是以预言家的立场,也不能干涉他们的决定。”她坦白地说,“当然,在今晚的事件中,我也不想阻止。当时没有人能够让麻生停下,若是再晚几秒……从警方排查出来的炸-弹量来看,我们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我知道。”柯南低声说道。 他话锋一转,又说:“但是,今天晚上这种紧急情况,依然是可以避免的——总会有办法的,这就是我们努力的意义和目的所在——松雪姐姐,今晚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要用你的能力,和我们一起去阻止‘未来’的发生。” 松雪定定地看着他,答道:“我会尽我所能。” 小侦探微微勾起唇角,比起平常刻意露出的纯真笑容,现在显得更真诚一些。 他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拥有的心理承受能力绝对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不管最初如何,现在的他已经自然地接受了“小学生”的身份,并身体力行地让所有人接受了“就算是小学生,能够破解大人们一筹莫展的案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的事实。 松雪出神地想了一会儿,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和这样的人合作,一定能成功的。她隐约有这样的预感。 在起身前,松雪问:“关于‘空幻之屋’,柯南君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他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 “我也没有,但我觉得可以主动出击。”她说,“我想去看看那位香取先生。” “嗯?”柯南歪头。 “我的预言能力会在第一次看到陌生人的时候出现。”松雪简略地解释道,“无论如何,举办这个活动的主人一定是核心人物,他要么是被害者,要么是施害者——这两种可能性远远比他是一个恰好被利用的无关路人要大得多。” 小少年立刻明白了:“你是说,如果能看到他的死亡预言……” * 两天后,一路坎坷的杰奎琳号抵达了“夏之乐”的码头。 迹部跨出甲板,意气风发地撩起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打了个响指:“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 “唷,夏之乐,我们来了!”平次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台词,拉着柯南欢快地冲下了甲板。 “……喂!” 大少爷嘴角微微抽搐。 松雪劝道:“好啦,低调,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嗯?” 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仍忿忿不平。 度假的乘客们下船后纷纷散去,而剩下47位贵宾则被专车分批接送,前往岛中央的“空幻之屋”主题公园。 岛上的空气很新鲜,这“专车”也令人眼前一亮。 松雪怀疑,这可能是迹部大少爷人生中第一次坐这种清新环保的……电动观光车。 在桦地将行李搬上车后,他站在旁边,盯着车头的挡风玻璃看了许久,那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黝黑的少年抱起小男孩跳上了前座,回头朝他们吆喝:“各位,上车啦!” “唉,”快斗故作叹气状,理了理自己的发型,“早知道就换一件休闲装了。” 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工藤新一这么爱穿西装和学院制服。这种规规矩矩的衣服里面最难藏魔术道具了,也很不方便自由活动…… 怪盗在心中暗暗腹诽。 七个人,正好占据了观光车的四排座位。后面三排双人座,松雪则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司机是个戴墨镜的中年男性,跟桦地将所有行李固定好后,便坐上驾驶座,踩下油门,带领一行人朝着远处隐隐绰绰的建筑物出发了。 …… 庭院大门敞开,将一辆一辆专车迎入,最后又自动合拢。眼看着目的地到达,几人都精神一振,坐直了许多。 西式风格的院子里的植株打理得很好,可以看得出主人对这些事情很用心。观光车带着他们从圆形的底下喷泉旁绕过,穿过拱门,逐渐和其他专车错开。 “嗯?怎么分开了?” 白马微微疑惑,很快得到了司机的解释:“先请各位来宾入住,等活动开始时,再到中央大厅集合。” “我们这些人住的地方都不一样吗?” 司机点点头:“是的,每个小别墅只能住五到八个人,香取先生也建议大家以这个数量作为组队参考。” 这么说,这场大型密室游戏已经开始了吗? 在庭院中曲折地绕了几分钟后,观光车在一栋三层屋子前停下。 正门两旁的石柱吸引了松雪的目光——形状很有趣,像是神话中的某种动物。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石柱底座上夹着一个半透明的水晶球,颜色黯淡而浑浊,从大小看,差不多可以握在手上。 看得出来,香取先生为了打造这座乐园,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门外没有把手,也并非感应门,而是简单的一个锁孔,除非来者有钥匙,否则就只有从里面开门。 快斗走在最前面,试探地屈起食指敲了敲门。 咚咚咚,里面回荡着空旷的声音。 “迹部先生,这是你们的钥匙。”司机毕恭毕敬地将两把钥匙递给迹部,“请务必妥善保管,直到游戏结束。” “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分两组行动。”白马轻声说。 “不用说,”平次语气轻快,亲昵地搂住了柯南的脖子,“我当然是和工……呃咳,公平起见,我肯定要和柯南一组的,对吧?” 白马笑了笑:“怎么觉得你和他的关系更好一些?我还以为,柯南会和工藤君更熟呢。” 快斗摆了摆手,大度表示:“没关系,我不和服部抢。” 另外三人在旁边围观了这一幕。 松雪小声问:“这算争风吃醋吗?” 迹部侧目:“吃的哪门子醋?” 她摇摇头,说,你不懂。 …… 起居室很宽敞,地上铺着的是木地板,中央的地毯是深色的,一圈圈不规则的花纹,上面摆了一张茶几,一个半环绕的沙发和两个单人沙发。 房间的装饰十分华美,亮闪闪的水晶灯镶嵌在吊顶上,家具则是古色古香的红木制成,风韵十足。角落里还有一个壁炉,没有点火,壁炉架上放着一些精美的装饰品,还有几个可供点燃的白烛。 迹部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一遍,微微感到奇怪:“这种不伦不类的搭配……是在暗示什么吗?” “看这些壁画,摆件,像是模仿在十八世纪的英国住宅风格,但是另外的装饰风格又显得很现代化。”白马托腮,目光逐一扫过每一样家具,“说不定,在这栋屋子里,就藏着游戏相关的线索。” 比起少年们的兴致勃勃,松雪显得很冷静,把行李拿到楼上房间里整理好后,才重新回到起居室。 她和想法相同的迹部在门口相遇,一同走入。 虽然有三层,但三楼实际上是阁楼,并没有多少活动空间,而二楼有五个房间,松雪挑了唯一的那间单人房,心想剩下四个,他们六个人随便分配一下,怎么也够住了。 迹部大摇大摆在占据了主位的单人沙发,翘起腿,问她:“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搜查?” 松雪听到起居室外面的动静,下意识地张望了一眼,答道:“有他们在,这种事情轮不到我。” 她也放松地坐下来,伸长腿,在地毯的花纹上拨弄一圈:“怎么说呢,可能因为我不是本格推理派?” “上次绫小路的时候,你可是很积极的。” “那不一样,”松雪认真地说,“那时候我要给自己洗清嫌疑呀。” “……所以,其实就是偷懒吧。”迹部一针见血地指出。 松雪镇定地一笑:“能划水当然要划水了,好不容易可以轻松一点诶?”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平新磕到了(bushi * 预告:本篇没有杀人案了。 因为本篇主旨是,把所有罪恶扼杀在根源!(……然后可能会更加辛苦_(:з」∠)_ 第59章 死神高中生(十一)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 松雪起身来到门外,看到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站在小屋前方的台阶下面。 快斗似乎对石柱上的东西很感兴趣,而柯南却若有所思地望着正门铭牌。 “林之屋”, 这是他们被分配的住所。 剩下的四十位宾客,应该也分散住在各自的某某之屋里, 至于主人所在的……想必就是那个“空幻之屋”了。 “他居然一点都不忌讳。”快斗歪头想了想,“我记得,《空幻之屋》里的男主出场没多久就死了吧?唔,还是个花心大萝卜呢, 偷情被妻子撞了个正着,被一枪……唉。” 柯南摊手:“主办方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是推理小说中最容易遭遇危险的定位。” “也可能,正是因为危险, 他们才觉得有趣呢?”松雪顺着台阶走下来,回头看向林之屋。 “我也想快点认识一下这位香取先生。”快斗抱住手臂, “但愿他不要让我们失望呢。” 柯南敏锐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你是想说,不要让【你】失望吧?” 后者笑嘻嘻地罩住他的脑袋,胡乱地搓揉一番道:“一样一样啦。” 将近六点的时候, 响起了钟声。 只敲了三下,像是开饭的提醒。 白马最后一个从屋里走出来, 手里拿着一张卡片。 “这是在我房间里,托盘上找到的。”他将卡片递给大家,“他让我们六点到宴会大厅集合,共进晚餐。” “没人带路么?” 整个庞大的建筑群如同一个巨型迷宫,层层环绕,曲折辗转,他们乘车进来时虽然没花太长时间, 但基本都在兜圈子。 松雪觉得,这大概也是香取设下的一个小小的障碍。 当然,迷宫而已,自然难不倒参与活动的各位“侦探”。 白马有备无患,进了大门以后就一直在计时,结合观光车的路线,给他们画了一个大致的示意图。 “我们应该在东南角,离大门并不远。”示意图在几人手里传来传去,最后迹部扔给了桦地。 桦地定定地看了几眼,又抬起头。 “记住了吧?”白马将示意图折好,夹入自己的笔记本,顿了顿又说,“主宴会一般都在正门进去正对的方向,所以,我们现在要往西北方向走,也就是,日落的方向——” 他望向远处逐渐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钟声也是从那边传来的。” 他们沿着庭院长廊一路前行,陆陆续续出现了其他宾客的身影。 在人群间,松雪还看到了大何先生和长泽小姐——在经历了朋友的意外后,他们还能坚强地参加这个游戏,真是让人佩服。 “可能对他们来说,这个活动本身并不重要,而是想要结识什么人吧。”快斗意味深长道。 迹部也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他们所在的乙方公司都依赖小林家族的企业,如今小林美咲去世,必然会引起股价动荡,公司内部调整、裁员……人自然要为日后做打算。” …… 六点一刻,宾客们都在大厅里聚齐了。 香取真三郎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迎接客人。他穿着米色的礼服,年纪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大,大约不到五十岁,保养得还不错,身材高大,有健身的痕迹。 他笑容亲切,举着一杯香槟,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客人之间,还能准确无误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一看就是很讨人喜欢的社交型人物,名利场上的老手。 几个高中生侦探被香取热情地问候了一遍。等他从他们面前离开,几人都神色一凛,齐刷刷看向松雪,似乎满怀期待。 松雪却没有如他们所愿,凝神屏气,歪头想了一会儿,转过去问迹部:“你认识他吗?” 财力雄厚能够在太平洋的岛上打造如此盛景的大富豪,迹部自然有所耳闻。但要说到“认识”,他毕竟还是在校生,还没有参与公司管理或是应酬宴会。 他摇摇头:“只是听祖父说过,有生意上的往来,但在今天之前,并未见过。” “不知道名声如何……”松雪若有所思。 白马轻轻咳了一声:“这我知道一些。香取先生在圈子里人缘很好,并且常常出席慈善晚宴,还主持了两个援建项目。” 平次“喔”地拖长声音,眯起眼睛,望着香取远去的背影:“这么说,他应该不容易与人结仇?” “那倒未必。”白马回答,“他们这些房地产企业,竞争对手之间的手段……”他委婉地提了几句。 松雪仍然一副沉思的表情:“嗯……真是人不可貌相。” “为什么这么说?”平次好奇问。 “……看上去是个好人,”她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死的时候还是挺惨的。” 柯南呛了一下,连忙把装蛋糕的盘子放下,脸颊微微涨红,白马弯腰递给他一条手帕:“小心点,没事吧?” 他摇摇头,拿起水杯润了润嗓子,才抬起头,有些急切地问:“是枪杀吗?” 松雪摇了摇头。 “食物中毒?”迹部则下意识地看向身后豪华的自助餐食。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才说:“我看到他躺在某个房间里……” 眼珠浑浊,嘴唇发紫,七窍流血。 和中毒的反应最符合,但说不准是服毒而死,还是吸入了毒气——如果是在密室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旁边的客人们谈笑风生,而他们这一小圈子,明明都是活力十足的年轻人,此刻却无比的安静,表情各异。 “不是吧……”服部平次抱住手臂,神情复杂,“居然是真的吗?”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是的。 松雪这么回答。 “但同样,预言也是可以被阻止的。”她飞快地补充。 “……” 快斗微微地叹息:“我们是不是该庆幸,那天上船的时候——” 他欲言又止,被松雪拍了拍肩膀。 “放心吧,你们可是侦探小说中的主角,怎么也不可能出事的。” “喂喂,这不是更像立FLAG了吗?”快斗抗议道. 他在心里补充:再说了,他可不是真正的侦探…… 他余光瞥向身侧的柯南,后者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开了。 七点的钟声敲响时,灯光暗了下来。 聚光灯朝大厅中央的小型舞台扫去,照在香取真三郎的身上。身边的人们都停下了交谈,在鼓掌声中,目送他走上台。 灯光下的男人神采飞扬,先是感谢了各位的光临,随后便引入正题,向大家介绍本次活动的游戏规则。 空幻之屋,顾名思义,有一段致敬原作的背景故事: 被邀请做客的男人死于妻子之手,他的情妇与女主人明知道真凶是谁,却尽力周旋,掩盖她的罪证,想办法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在此基础上,香取又做了一些改编和扩展,以便每一位客人,也包括香取自己,都能获得一个故事中的身份。 “所以也就是剧本杀。”松雪小声总结。 “剧本杀用得着这么多玩家么?”迹部微微皱眉。 “需要这么多参与者,一般会有额外的活动。”白马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在宴会厅里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这什么。 快斗忍不住干咳。 接下来,香取从客人中请了一位年轻的先生上台,公开了他的角色:死者。 他依次介绍了剩下的几位角色,而自己则理所当然地承担了“男主人”的身份,除此之外,还有这栋房子里担任管家,佣人的,也是他特地招聘来的员工,力求为玩家创造一个完美的体验环境。 “至于剩下的朋友们,”香取笑着张开手臂,宣布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侦探,同时,也是寻宝者。” ——“寻宝?” 香取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故事背景,底下的宾客们已经纷纷议论起来。 “是那颗‘天空之泪’吧?” “听说,香取先生还邀请了怪盗基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可是‘天空之泪’啊!为了一个游戏,冒这个风险,香取先生也太大胆了。” “不愧是完美主义者。” ——“没错,天空之泪。”香取真三郎重复了一遍。 “我们的‘男主角’山泽先生到空幻之屋来做客的时候,带来了这位绝世珍宝,然而,随着他意外死去,这颗宝石也失去了踪影……” 平次警惕地回头看向快斗。 后者微微一笑,摆摆手,无声地说:“放轻松,我这不是没发邀请函吗?” 怪盗基德只有在寄出邀请函之后才会动手,至今为止,他还没打破自己的原则。 平次想到这里,稍感安心。 他倒也不是怕基德,这座岛与世隔绝,就算他真的偷走了宝石,也插翅难飞。但不管怎么说,如果这家伙以基德的身份跑出来大闹一场,那必定会给他们寻找并阻止凶手的计划增添不少麻烦。 万一有所闪失,那可是一条人命。 “原来是寻宝活动,难怪要这么多人……”松雪走到落地窗边,透过玻璃看向外边。 连绵蜿蜒的院墙在黑暗中隐隐绰绰,像是一个庞大的怪物。 地图这么大,寻宝者人数多一些,倒也合理。但既然是解谜活动,宝石的线索肯定和剧本里的案件有关,盲目地到处寻找,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她回头,看向大家。 “我们分成两队吧。正好也有两个钥匙,行动起来也方便一些。” 他们都没什么意见。 桦地倾向于跟随迹部,但如果要强行分开,也不是不可以。 快斗不想和白马一组,其他人也心知肚明。柯南和平次又想盯着快斗…… 几个人互相瞪着,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松雪问:“要不,抽签?” “我来我来。”平次抢先快斗一步,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两页纸,再分成七个,写上四个A和三个B,卷成一团。 随机打乱后,他把纸团放在了桌边。 结果很快出来了,松雪,柯南和桦地抽到了B,剩下的四个人则是A。 松雪舒了口气,十分感动:“有桦地君在,真是太可靠了。” 小侦探欲言又止,仰起头看了看高大的桦地同学,不得不点头承认。他现在身上的道具只剩下麻醉针,加上备用的,最多也只能对付两个人。 但是桦地…… 他完全可以一拳一个嘤嘤怪! 迹部打了个响指,语气不容置喙:“那就这么决定了。” 一转身,他便看到松雪郑重地握住了白马探的手,忧心忡忡地说:“迹部君就交给你了,你们一定要小心,他好容易迷路的。” “……我明白了。”白马探缓缓点头,微笑。 “喂!”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剧本杀好像很火的样子,我也好想去玩_(:з」∠)_ 但是找不到人一起…… 只能自己想象一下了(。 第60章 死神高中生(十二) 虽然迹部离奇愤怒, 但他曾经在立海校园里带着桦地一起迷路至少半个小时……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松雪迅速闪身躲到了桦地的身后,在他沉默的高大身躯的庇护下,感到十分心安。 “游戏”明日早上才正式开始。香取先生紧跟着暗示, 欢迎大家今天晚上四处走动,以便挖掘更多的细节。 “秘密可能藏在任何一个角落。” 在掌声中, 香取真三郎优雅地谢幕。 聚光灯消失后,宴会厅里恢复了原来的光线。觥筹交错,人们兴致勃勃地低声讨论着。 被指名为“男主角”的上杉修造先生现实中也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出头, 是个知名度很高的庭辩律师。 他刚回到台下,立刻被他的朋友们包围了,笑着拍肩:“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要死了呢, 我们队伍不就少一个人了?” “哈哈,没办法, 接下来就要靠你们替我报仇雪恨了哦!” 另一边,走下台的三船小百合则是扮演原作中纯真的“妻子”一角。她比男主角年轻一些,留着一头淑女短发,面露笑容, 眼睛隐隐发亮,显然对自己拿到的剧本十分满意。 再来是兼职情妇角色的“艺术家”, 栗原菱纱,现实中的她也是个优秀的漫画师,几年前拿过年度奖项,被称为当代少女漫的领导者。 最后一位是男主角的初恋情人,大冢秀子,和她扮演的角色一样,是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大波浪的卷发,眼神迷离,一颦一笑都是万种风情。 她似乎是独自前来的,并没有同伴,但很快便被男士们包围,嘘寒问暖。 松雪也想起来,前阵子有一部新电影上映,大冢秀子饰演女主,搭档正好是星城空,宣传海报到处都是。 她原本还打算找个机会去电影院里欣赏一下同事的业务水平,只可惜,她刚从并盛回来,就被迹部拉上船了。 见身边的男生们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女明星,松雪轻轻咳了一声。 “我想起一件事。”她说。 迹部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说:“既然大家都知道原作剧情,那么这次的剧本中,凶手和作案手法肯定另有安排。” “是这样,”松雪点点头,“于是我想到,在原作中,案发地点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也有相当多的戏份,而香取先生却只安排了自己担任男主人,不知道是否……有什么特殊用意?” 被她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会不会是,原本有角色给了小林,米仓或是麻生当中的一人或几人?”白马思索,“但他们无法前来,香取先生便只好把他们的位子空缺出来。” 按照原作的人物关系,除了屋主人,还有一个女主人的远方表妹,和一个年轻的高富帅。这两人恰好是一对。 平次点头表示赞同:“香取先生很有可能请小林和她的未婚夫来扮演,却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 他微微一叹。 “既然这几个角色的有无并不影响游戏进度,不是更好么?”迹部不以为意,“游戏还没开始,就已经自动排除了两个嫌疑人——那么,只要在剩下几个扮演者中找出‘凶手’即可。” “确实,”柯南托腮,“但不排除香取先生采取了plan B,临时做了一些调整……那样的话,反而可能会使剧情变得更复杂。” “这位香取先生,确实有可能怎么做。”平次说,“你们看他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对自己的剧本很有信心嘛。” “也许反其道而行之,他偏偏写了一个最简单的剧本,让我们往深处想,反而越走越远?” 听着他们的讨论,松雪逐渐走神,分心看向四周,突然惊醒。 “香取先生呢?” 其他人也跟着惊醒了。柯南脸色微微一白:“我们不应该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的。” 宴会结束,宾客们纷纷散去,几人决定分头行动。 按照刚才的组队方式,松雪带着柯南和桦地找到了管家,向他询问了香取真三郎的去向。管家镇定地领着他们上楼,在书房面前停下来,敲了敲门。 柯南不由多看了一眼。 真正的管家在进入主人房间时是不用敲门的,显然,这是一位聘用的演员,严格按照和雇主的约定行动。 很快,里面传来了香取正常的声音:“进来吧。” 结束晚宴演讲的香取真三郎看起来兴致很高,对有人主动拜访并不感到意外,真诚而热情地欢迎了他们的到来。 “要喝点什么吗?”他自己开了一瓶威士忌,倒了一杯放在桌上,笑着询问几个年轻人,“这酒挺不错的。” 松雪看了看小学生模样的柯南,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桦地,知道这个问题最终是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了,我们还没成年呢。”她说。 香取点了点头,请他们在对面坐下。 这书房里的谈话还未开始,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打断了松雪酝酿的思路。 “稍等一下,”香取侧耳倾听,紧跟着站了起来,“抱歉,外面可能有点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很快就回来。” 到底都是雇佣的演员,经验不足,又有这么多来宾,人一多,总会出现剧本以外的一些小意外。他叹息着走出去,把书房的门轻轻掩上。 等他刚出去,柯南的目光就落在了那杯威士忌上,凝神皱眉,跳下沙发,拿起杯子凑近鼻子嗅了嗅:“冰块是刚加进去的,还没怎么融化。但是这个味道,似乎有点不对劲……” “所以,他应该还没喝这酒。”松雪也站了起来,环视一圈。 除了酒以外,书房里并没有其他食物和饮料了。 她朝柯南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就是这里。” 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的惊讶:“是这个房间?” 松雪摸了摸书桌上的狮子造型的笔筒:“这里的摆设,细节,跟我看到的一模一样……虽然可能不是同一天,但是,谁知道呢?” 她打定主意,从小侦探手中接过酒杯,走向了窗台上的一株绿植,扬手倒入。 不多时,两人看着滋滋响的蔫叶沉默了。 这毒也太猛了点,是生怕香取察觉不出来吗? 柯南飞快地转向那瓶威士忌,跑过去踩着椅子从书桌上拿下来,打开瓶盖仔细检查。 “没有异味。”接着,他向他们摇了摇头,“瓶身和瓶盖都没有特别的痕迹,在香取先生打开之前,应该是完好的。” “毒药是下在冰块里吗?”松雪若有所思,“或者,酒杯上?” “岛上应该有简单的化验设备。”柯南冷静地说,“但还得看香取先生的态度——” 香取真三郎回来后,听到他们的描述,却只是浑不在意的一笑。 “有人想要谋害我的性命吗?哈哈,不可能的啦,这座岛上都是我请过来的客人,很多人在今天之前我甚至没有见过。” “可是,您的酒杯里确实有毒。”柯南匆匆说。 “也许是哪位朋友跟我开玩笑吧。”他从容地表示,“我刚才没喝这酒,就是觉得味道有点怪,正想叫管家来看一看呢。” ……果然是,顽固的有钱人。 执迷不悟是他们最大的特点。 柯南显然已经见证过无数次相似的被害者,露出了微微的苦笑。 香取又换了个酒杯,重新给自己倒了酒。这次一点问题也没有,他慢慢地晃着酒杯,笑吟吟地看向他们。 “那么,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 松雪早有准备,将自己的疑问道出:“小林女士和她的两位同伴在船上遇到了意外,无法前来……他们是否在这个空幻之屋的剧本扮演了几个角色?” 香取真三郎挑了挑眉毛,惊讶地笑了。 “不愧是高中生侦探,”他赞赏地说,“一下子就被你们猜到了。” 随后,他说:“原本是这样的。所以,我收到警方的通知后,也感到很遗憾。小林美咲是我的一位重要客户,我们又有共同爱好,趁此机会邀请了她和他的未婚夫,本以为这会是个不错的消遣,却没想到……” 香取连连摇头,感叹着:“可怜的小林,遇人不淑啊。” 柯南又问:“那有没有补上这个缺漏呢?” 他莞尔,颔首道:“我夫人和她的女伴昨天刚到岛上,我请她们一同加入了这个游戏,等到明天游戏正式开始的时候,会向大家介绍的。” …… 离开书房以后,松雪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我们没来,他可能并不会去找管家。” “嗯,管家和其他佣人都是请来的演员,这些工作做不到位,香取先生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而如果他真的喝下了那杯酒……”柯南皱眉。 两人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 那么,松雪所看到的预言就会应验了。 “我们替他紧张得要死,他自己却一点也不在乎。”松雪叹气,“侦探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柯南抬头望天:“不如,让桦地哥哥把他放倒,我们悄悄把拖回房间里……” 他做了一个手势。 这个动作要是换做别人做出来,松雪肯定会理解为抹脖子。 她想了想,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也不是不可以。” “诶?” “我们先下手为强,把他‘鲨了’。”她严肃地比划了同一个动作,“这样,凶手说不定会大吃一惊,从而露出马脚。” 柯南愣了下,反应过来,她是指让香取真三郎假死…… “可是,香取先生肯定不会配合我们的。”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的好戏,如果我们要阻止他参演……” “用武力让他屈服怎么样?”松雪悄悄地看向桦地。 “……” 柯南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桦地,真正的工具人! (有了他,女主就不需要其他人了!) 迹部:……? 第61章 死神高中生(十三) 两个人仔细、深入地交流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再看向安详的桦地同学,隐隐觉得……好像有些残忍。 “再看看吧。”松雪叹息,“不到最后关头, 还是不要这么暴力。” 柯南也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毕竟我们还是侦探, 要走合法途径……” 松雪回头看向走廊的尽头:“至于今晚——”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的毒酒肯定会让他警醒一些,”柯南总结,“凶手失败了一次, 下次就更难得逞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心情都很复杂。 面对这样的当事人,还能怎么办呢? 但愿今晚是个平安夜, 松雪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默默祈祷:阿窗! …… 虽然香取真三郎不怎么在乎下毒的事情, 但侦探们不得不在乎。 松雪看时间还早,特地等了一会儿。 管家将茶送进书房后又出来,一抬头,看到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他愣了愣, 又低下头,对上小少年纯真无邪的笑容。 “可以打扰一下吗?” 这么小的孩子也喜欢侦探游戏啊。他感慨着。 酒窖是在地下室, 只有香取和管家有钥匙。 香取真三郎喜好品酒,常常一人去酒窖挑选珍藏,偶尔忙的时候——比如,正在接待客人——才会让管家代为取酒。 至于冰块,一般是和茶点一起,由管家送进去的,在此之前, 只有厨房里的帮佣碰过。但放餐点的小推车停在二楼拐角,只要知道这个信息,犯人很容易找到机会投毒。 有雇主的吩咐在先,管家态度和蔼,事无巨细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接着又听到了响铃的声音,管家说,应该是别的客人找他,鞠了一躬后匆匆赶过去了。 “他说的客人,应该是指个别玩家扮演的角色吧?”松雪看着管家离去的身影,是往楼上走的。 普通玩家都住在各个院的小别墅里,只有被选定的、分配到具体角色的玩家,才会住在主屋。 她思索着看向柯南。 剧情已经开始了吗? * 游戏开始的前夕,也有不少玩家和他们一样早早行动起来。他们回去的路上,到处都是手电筒的光照。 迹部站在回廊下,远远看见前方的假山上都是晃动的人影。 似乎有人踩进水池里,淅沥沥的水声响着,惊动了鱼群,池子里的莲叶也跟着一起摇摆。 “太夸张了。”快斗在他身旁,也连连摇头,“谁会把东西藏在水里面啊?万一被鱼一口吞了呢?” “那就得慢慢找了。”迹部耸了耸肩。 快斗笑吟吟地看向他:“迹部君,你该不会认为——” “嗯哼。” 迹部不置可否,态度十分嚣张:本大爷有说什么吗? 快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不减。 “我懂,你们需要我来帮忙找到‘天空之泪’,互相利用嘛。” 在整个空幻之屋粗略地兜了个圈子之后,白马已经将地图进一步完善,并在各个角落标记了方位和各种记号。 “包括我们在内,总共有八处地点,属于玩家的住所。”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东南角上的汉字:“林”。 这就是他们的林之屋。 “我们那个院子附近都是小树林,大概是根据这个取名的。” 平次的目光转向边上的“火”标记,不由抽了抽嘴角:“火之屋呢?” “那边挂了很多灯笼。”白马答道,似乎想起什么,不由微微一笑,“如果这里不是‘密室’的话,作为度假的风景区,倒是很适合。” “八个队伍,分别住在八个方位,到香取先生所在的‘空幻之屋’,直线距离一致,实际路程稍有出入。理论上,我们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快斗沉吟:“如果扮演男主角的上杉先生是和我们一同抵达‘夏之乐’的,那么,按照香取先生的完美主义来推断,宝石应该也是在他进入这里之后才带进来的。” 平次心领神会。 “而在晚宴开始前,上杉先生一直和他同行的朋友一起,不可能有机会把宝石藏起来。” “说不定,香取先生也不知道他会把宝石藏在哪里?”白马探冷不丁道,“他这么想要制造‘出人意料’的戏剧效果……” “这么说,寻宝的线索其实是幌子?”迹部皱眉。 “不,也可能是交给上杉先生自己安排。”平次摇摇头,尝试推测对方的心思,“想想看,如果他第一次来到空幻之屋,拿着这个地图,会怎么计划呢?” 四个人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天,暂时没什么发现。 远处的动静也渐渐微弱下来,人群渐渐散去,今晚的探索差不多到此结束了。 他们回到林之屋时,松雪正从起居室里出来,拿着一张新的卡片。 “回来了?”她看了又看,然后递给迹部,“这似乎是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人送过来的。” 迹部接过一看,跟白马下午拿到的卡片是同样的花体字,统一打印出来的。 “明早八点,香取夫人在花园里设茶话会,恭迎各位到来。” “香取夫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少年们略感茫然。 柯南跟他们解释,是香取先生临时改变计划,让香取夫人和朋友补上玩家中的空缺。 “所以,嫌疑范围并没有变。”他慢慢地说,“甚至扩大了。” “剧本里的凶手暂且不说,现实中的凶手……”快斗意味深长地看向大家。 白马说:“无论如何,明天的早茶会一定很热闹。” …… 临睡前,松雪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探头,白马探彬彬有礼地致歉,说:“以防万一,松雪小姐睡前记得锁好门。” “会的。”她点点头,虽然觉得不至于如此。 白马笑了笑:“你今晚和柯南去找了香取先生,打乱了凶手的计划,如果对方一时恼怒,想对你们下手的话……” 他轻轻摇了摇头。 “柯南和服部在同个房间,应该不要紧。” 二楼的小客厅里,迹部穿着夸张的真丝睡衣一晃而过。松雪余光瞥见,感到十分惊奇:“这么晚了还喝咖啡?” 白马回头看了一眼:“迹部君说,沐浴完不喝点什么的话,总觉得很奇怪。” “……他的习惯才比较奇怪吧。” 白马走了之后,不一会儿,迹部又来敲门了。 还没等他开口,松雪果断抢答:“我不喝咖啡,谢谢。” “哈?在说什么啊。”迹部莫名其妙,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没发现吗,这个房间的空调太吵了,一直在滴水。” “啊、哦,吵到你了吗?”松雪后知后觉,转过去看,“我这边好像没听到,是水管漏水了?” 这么热的天气,不开空调她可睡不着。 松雪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张望。两个房间的空调靠得很近,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上。 她回头:“要不,先忍一忍?” 迹部嫌弃地皱紧了眉头,说,他已经叫人来修了。 “……” 行动力真强。 等水管修好,远处传来了午夜的钟声。 松雪看着楼下物业团队离开,关好窗子,正准备换回睡衣,门又一次响了。 这次是来的是黑羽快斗。 门还没来得及上锁,他悄声无息地溜进房间,正看到松雪拿着卷发棒茫然地看着他。 “你就没考虑到我可能在换衣服吗?”她沉默了一会儿问。 “抱歉抱歉。”快斗顶着工藤新一的身份,毫无心理障碍地眨着眼睛,双手合十连连道歉,随后交代来意,“可以帮个忙吗?” 松雪把手里的东西塞回梳妆台的抽屉里,十分不解:“找我帮忙?” “是啊,有桦地君在,我可不好意思去麻烦迹部君。”快斗叹息。 “柯南呢?” “他和我的想法应该不太一样。”他正色道。 她很好奇:“那,说说看?” 黑羽快斗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咧嘴一笑。 “想去捉奸吗?” 松雪微微震撼,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空幻之屋》里,凶杀案的前夜,男主角与初恋情人偷情,被女主角发现,才有了第二天的惨案。”快斗从容不迫地说,“既然剧本是根据同一个背景设置的,那么,游戏其实从今晚就已经开始了,这么想没错吧?” “或者,上杉宪胜假借偷情出门,把宝石藏在了某个地方?”松雪顺着他的思路推测。 快斗点点头:“是很有可能。” “这有点像作弊……”她迟疑了一下。 “所以我才说,那小鬼可能不会答应。”对方耸了耸肩,惋惜地说,“我可不想被他训一顿。” 松雪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的冒险因子躁动了。 她说:“你等我一下。” “啊?” “我把电脑文档保存一下就来。” 快斗下意识地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去,被松雪挡在了前面。 五分钟后,两人在门外汇合。 快斗将手电筒打开,瞥见少女脸上雀跃的神色,轻声提醒:“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太激动。” “嗯……嗯?”松雪惊讶,“不是剧本吗,主演们总不能真的上演野战吧?” 怪盗叹息着摇头,拿出他多年来的夜行经验,语重心长地: “这可不好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他是对的。 他们还没看到上杉修造或是大冢秀子,却在花园里发现了两个隐隐绰绰的身影。 快斗眼疾手快,拉着松雪藏到了花坛后面。 是陌生的女人和男人交谈的声音。 语气亲密,如情人一般,温柔甜蜜。 “静子,我有点担心……” “嘘。” 女人过了会儿才轻声说:“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快斗擅长变音,对声音特别敏感,他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在今天的宴会上听过类似的声音。 松雪也将那几个主演的外貌轮廓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看着亭子里拉长的人影,却觉得十分陌生。 她沉默了。 快斗干巴巴地说: “好像……抓到真的偷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搞到真的了(。 *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晕,简单解释一下,这里分两条线。 一部分是剧本里的案件(主演们和玩家),另一部分是现实(和香取有关的) 其实,都很简单…… 毕竟我只会编弱智故事!_(:з」∠)_ 第62章 死神高中生(十四) 该说什么好呢, 不愧是,小偷先生吗? 松雪缄默。 快斗感到十分委屈,瞪眼:你什么意思?这还能怪我的吗? 亭子里疑似偷情的一对小声说了一会儿, 远处的石子路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咔哒咔哒,是女人高跟鞋踩着石子发出的, 一下子惊动了亭子里的人。 “有人来了。” “走这边——” 他们匆匆往这边跑,快斗一看,这不就朝他们过来了吗?他赶紧拉起松雪:“先躲一下。” 离开花坛可能会暴露踪影,他们只弯着腰借着花坛后面的树丛遮挡, 躲到了树干后。但如果他们走近了,还是难免不被发现。 快斗抬头看了一眼。树干很粗,枝杈开得低, 树荫又茂盛,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 他扬起头, 朝松雪示意。她犹豫了一下,站起来。 还好为了方便活动,她今晚穿的是长裤长袖。快斗扶着她的腰,往上托起, 她努力抓住树枝,把自己拉了上去, 匆匆扶稳。 快斗动作更轻巧,踩着树干就跳了上来,几乎没发出声音,头顶的树叶也纹丝不动。 “就这里吧。”他带着她往上爬了两节,停下来比划。 再往上,树枝太细撑不住。 这里刚刚好。离亭子很近,能清楚地看到来人是谁——月光照在大冢秀子的脸上, 像是给她打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大明星不愧是大明星,天生底子好,即使略施粉黛,也足够妩媚艳丽。 她慢悠悠地走到了亭子里,理了理蓬松的卷发,坐下,偏过头来,欣赏月光下的庭院夜景。 显然,她在等人。 但从这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可以看出来,她并不着急。 松雪戳了戳旁边的胳膊:“还真的有剧本。” 快斗没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她也转头看过去,观众们都知道他长得与工藤新一同学一模一样,随便换个发型就能完美披皮,但若是仔细看的话,他们眼睛的色彩还是有些微妙区别的。 这双近在咫尺的蓝眼睛似乎更深一些,闪烁着更散漫、雀跃的光。 他突然说:“男主上杉若是前来赴约,那他多半会带着那颗宝石……” “你还在打宝石的注意?”松雪不由侧目。 “哎,这不是重点。”快斗使眼色,“重点是,如果大冢小姐等的人再不来,有人就要着急了。” 这说的当然是此时藏身于花坛之后的那对男女了。 他们同样处在阴影之下,看不清模样,当然也不敢再说话。松雪从树上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大团模糊的黑影,不时地晃动一下,显得焦躁不安。 “应该不是玩家。”快斗跟她耳语道,“可能是帮佣里的,或者是——” 他停顿了一下,松雪接道:“香取先生找的替补?” “……如果是真的,那就有趣了。”快斗干巴巴地说。 松雪缓缓点头。 她记得香取真三郎说,香取夫人过来带的是女伴,那如果女的是她们当中的一位,男的是谁? 她仔细回想,今晚四十多个玩家里,有一半多是男性,除此之外,还有香取真三郎,管家,以及为这栋屋子服务的园丁,大厨,等等…… “来了。”快斗往前倾身,靠得更近了一些。 手电筒在地上晃晃悠悠,照得路面雪白发亮,来人的模样反而看不太清楚。 亭子里的女人轻啧一声,幽幽地埋怨道:“太亮啦,你这是要把所有人吸引过来吗?” “我又不熟悉这里,万一摔跤了怎么办?”上杉修造语气轻松自然,不知道这里还有观众盯着,完全没有敬业入戏的打算。 “东西带来了吗?” 男人拍了拍口袋,突然一笑:“怎么可能,我当然已经把它藏好了。” “什么,这么好看的宝石,居然不是交给白月光吗?”女明星忿忿不平,“真叫人失望。” “毕竟是真的天空之泪,”上杉解释道,“香取先生还是怕人多眼杂,万一……那可不好交代,不是吗?” “哦,随便了。”大冢懒洋洋地回答,失去兴致后她的语气显得没什么精神,“既然与我无关,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三船小姐呢?” “我下楼时看到她房门开着,好像还没回去。”上杉想了想,“可能香取先生那边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吧。” “诶……难道她真是凶手?” “这我怎么知道?”上杉故作惊讶,“你别骗我,说不定你才是。” 两人聊了几句,互相试探,滴水不漏。 看来他们拿到的剧本都只有自己那部分,松雪微微遗憾,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两人一同走出亭子,准备离开。 扮演男主角的上杉住在空幻之屋,但他的“初恋情人”大冢秀子依然住在自己的山之屋,因此,两人在路口就分开了。 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声远去,上杉则站在喷泉旁驻足思考。 他离得远,又背对着这一侧。花坛后面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提着裙子起身,别扭地走了几步,被男人追上来,轻轻地扶住手臂,轻手轻脚地从亭子后方绕路走。 他们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树篱后。 …… 松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她一睁眼,阳光洒在眼皮上,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好一会儿,渐渐适应了光线,顿时觉得胳膊酸疼。 她抬起头,小少年半跪在草地上,关切地望着自己。 “没事吧?” 松雪揉了揉后颈,唔了一声。 他正想说什么,远处平次的声音急匆匆地响起:“找到了吗?” “在这边!”柯南回头喊了一句。 接着,桦地的身影迅速出现在篱笆之后,大步穿过小道,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向松雪伸出手,她一把抓住,然后被拉了起来,连带着抖落了一身树叶。 袖口还有点湿,大概是沾到了草地上的露水。她粗糙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再次庆幸,自己穿的是长袖长裤。 “几点了?”松雪下意识地问。 她后知后觉想起昨晚带了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柯南点了点手表答道:“六点四十五分。” “……啊,我才睡了几个小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难怪这么困。” 柯南表情微微古怪:“昨晚——” 松雪按住额头:“哎,说来话长。” 她敢肯定,黑羽快斗肯定是跑去追踪上杉修造了。他依然怀疑宝石带在他身上,准备晚点处理。 唉,她明明没有阻止他的意图,想去找宝石就去找呗,为什么非得把她迷晕呢? “总之,没事就好。”柯南慢慢放松下来,解释道,“白马哥哥起得早,他第一个发现你不在房间,门没锁,就把大家喊起来了。” 松雪抬头,望着远处的迹部和平次等人,微微尴尬。 柯南咬咬牙:“当然啦,新一哥哥也不在呢——不过,他是男生嘛,不用担心什么的。” 松雪同情地看向他。 夜不归宿的侦探,快斗这是在给他脸上抹黑呀。 迹部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眼神冷冷的。 “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他无语至极,“怎么想,都是夜不归宿的女人更可怕好吗?” 松雪置若罔闻,又打了个哈欠。 “离早茶会还有一点时间吧?要不我再回去睡一会儿。” “……随便你。”迹部翻了个白眼。 服部平次则是刚刚放下手机,结束了和白马探的通话:“我跟他说找到人了,让他不用担心。呃,到底发生什么了?” 松雪伸手挡着阳光,睡眼惺忪地往回走,桦地默默地跟上。 迹部抱胸不语,只有柯南向他耸了耸肩,说:“大概是因为基德吧。” 平次表情凝重:“怪盗基德还真是少女杀手啊……” …… 八点,花园里已经摆好了茶话会的阵势。 香取真三郎今天穿的是花格子的休闲衫,显得很随意,把风头让给了他的夫人。 香取夫人比他年轻十来岁,笑容甜美,有一对酒窝。 她穿着碎花的小礼服,站在香取先生身边,刚到他肩膀。 不远处,一位年长的女性正站在桌旁倒茶,在她身边的应该是她的女儿,年纪与松雪相仿,但个子很高。 香取先生先向各位介绍:“这是我的夫人,静子。” 他简单解释了临时安排的变动,大家都没什么异议,香取夫人拍了拍手,示意佣人将餐点端上来。 “茶话会不是一般都在下午的吗?”平次忍不住小声说,“为什么改成了早餐?” “为了给凶手准备舞台吧。”柯南也小声回答。 他们坐得近,又有迹部这个耀眼的发光体在,香取夫人很快走到了他们桌旁,笑吟吟地问:“喜欢什么口味的?” “红茶即可。”迹部颔首,“多谢。” “我看看,好像少了一点……”香取静子倒了茶,想起什么,回头呼唤她的女伴。 女人走过来,将装方糖和冰糖的盒子拿过来。 “这是我朋友,白石枫小姐,那是她的女儿雪乃。”香取静子笑着介绍,看着他们年龄差不多,她打算让雪乃坐过来,年轻人之间也自在一些。 白石雪乃局促地在松雪身旁坐下,收到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你们都是NPC吧?”快斗插嘴问道。 雪乃被几个小帅哥一起盯着,脸有点红,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算是吧。” “可以顺便打听一下吗,”平次也来了兴致,指了指香取真三郎身旁的年轻男人问,“他是什么人,昨晚之前他还不在这里呢,是不是和你们一起来的?” 雪乃回头看了看。 “那是香取先生的秘书,好像叫,野岛……” 快斗闻言望过去,突然呛了一下,匆匆把茶杯放下。 “怎么了?”松雪瞥过去。 她还惦记着昨晚的事,有点记仇,语气不大友善。 “呃,不是,没什么。”快斗用拇指擦掉唇边的茶水,咧嘴一笑,“突然想到,可能这就是野男人吧。” 松雪:“……” 不会吧,还真是?! 其他人不明就里,正要问个明白,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茶话会上悠闲的空气。 侦探们精神一振,纷纷转头望去。 香取真三郎端着三文治的盘子,左右为难。而扮演女主角的三船小百合捂着嘴站在桌旁,神色惊恐。 扮演男主角的上杉先生则歪歪扭扭地倒在她脚下,被人翻过来,脸上还留着夸张的番茄酱汁。 非专业演员的业余性太明显了。 经验丰富的高中生侦探们看在眼里,都有些挪不动脚。 太假了,没法入戏呀! 平次想也不想地,推了快斗一把:“去吧,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该你出场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这个案子里的所有重要角色都出场了。。 然后是香取先生的花式作死,敬请期待( 第63章 死神高中生(十五) 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神态自若地站在“尸体”旁, 露出了思考者的姿势。 即便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侦探,他也依旧弄不懂,既然是在食物中下毒, 为什么要搞那么多番茄酱做道具。 一般来说,毒药通过呼吸系统进入血液循环, 麻痹神经,或是破坏肾脏功能,造成心肺功能衰竭,最后使人窒息而死。要是会吐血, 那往往是因为内脏破裂,其实比较少见。 也就是说,要制造被毒死的效果, 随便给嘴唇涂个青色紫色不就好了吗? 快斗用余光看向身旁的男主人。从香取真三郎微微僵硬的表情来看,这个舞台效果纯属演员自己发挥。 唉, 不靠谱啊。 他象征性地检查了“尸体”的表征状态,然后起身去查看餐桌上的“证物”。 演员们已经叽叽喳喳地开始了表演。 女主角三船小百合哽咽着,跌坐在椅子上,艺术家栗原小姐同情地握住了她的手, 低声安慰。 而不远处,作为被邀请来的“邻居”, 大冢秀子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自己的发饰,翘着腿,看这两个女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嘲讽地勾唇一笑。 香取夫人忙着招呼管家清理现场,但她似乎不太记得剧本,差点让佣人把上杉喝过的茶杯一起端走。 香取真三郎无奈地阻止了她:“静子,你先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让枫姐陪你。” 香取静子被扶到了另一边的空桌旁,立刻被其他玩家包围,嘘寒问暖。 她微微无措地扭着手指,努力回想着台词,回答得十分谨慎。 “我不知道……茶是管家端来的啊?” “嗯,是我选的,因为修造先生一直喜欢喝印度茶,真三郎也跟我确认过,不会记错的?” 负责茶话会布置的管家和女佣也在回答大家的问题。 什么时候准备的点心,哪个加了糖,死者喜欢什么口味,等等。 花园里热闹极了,到处都是走动的人。 还有的直接趴到“尸体”身边,尝试摸索上杉的口袋,寻找宝石的线索。快斗干咳着退开几步,给他们让出位置。 “小心别破坏现场……”他的提醒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而这个时候,真正的侦探们还在喝茶,吃三文治,稳如泰山。 只有白马探不知道快斗真实身份,端着茶杯,凝神望着少年的背影,深深地敬佩:“不愧是工藤君,如此敬业……” 柯南:“呵呵。” 迹部和白马愉快地交流了英国下午茶的经验后,心情还不错,扭头一看,松雪更过分,直接用撑着下巴,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等完事了再叫我。”她简短地说了一句,就闭上了眼睛。 早上回去后,她为了抓紧时间补眠,只来得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乱糟糟也懒得清洗了,甚至现在还夹了一片叶子。 红绿相间,十分……醒目。 迹部难以置信地帮她拿下了叶子,忍不住皱眉,微微嫌弃道:“要睡回房间去。” “不了吧,”松雪闭着眼睛含糊回答,“反正很快就破案了。” “……?” 这么快? 迹部微微惊讶,对于侦探的业务能力……他好像还是不够熟悉。 当然,毕竟自己不是专业人士,因此,他很坦然地正视了自己普通玩家的身份,问:“所以凶手是谁?——宝石呢?” “宝石的确不在上杉修造的身上,”柯南托腮,“应该是连夜转移了吧。昨天晚上,演员们似乎都很忙呢。” 快斗终于回到他们身边时,正好听到这句,插嘴说:“可不是,你们知道栗原小姐在做什么吗?她一个晚上都待在画室,亮着灯画了一晚……” 柯南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新一哥哥都很清楚嘛,一晚上没睡很辛苦吧?怎么样,宝石已经找到了吗?” “还——”快斗正要回答,看到白马略带疑惑的目光扫来,顿了顿,把原先的话咽了回去,“还不算吧,只是有几个疑点想要弄明白,多花了些时间。” 他隐晦地看了看松雪,又微微心虚地收回目光,干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总之,从管家和香取夫人的证词,结合现场迹象来看,‘凶手’应该是——” “他自己吧。” “是上杉先生。” “上杉修造。” 几个人差不多同时说出同一个名字,彼此默契地看了一眼,而迹部不由一愣。 “自杀?” “当然不是,”白马摇摇头,“其实这是个有趣的手法,我想应该是香取先生精心设计的。” 快斗清了清嗓子:“剧情围绕主人公的感情关系,所以,最有可能存在矛盾的就是已经有婚姻关系的男主与女主。相比之下,艺术家虽然是情妇,但事业心更强,人物设定里,曾经拒绝和男主交往,只同意和他保持若有若无的婚外恋关系。 “而男主的初恋情人更是个大明星,曾经为了事业选择和男主分手,如今就算想要挽回和男主的感情,也不可能轻易抛下自己赚来的名声和地位,更犯不着为他进监狱。 “如果和小说一样,就是女主角撞见丈夫与大明星偷情,一气之下开枪-杀了他——而开枪,和下毒这两种手法,可是很不一样的。” “开枪可能是激情杀人。”柯南接过话来,“但下毒,从准备到实施,有充分的的预谋时间,一般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至少,不太像是一个晚上就能决定好的,应该是更早就有了杀人动机。” 然而,“男主角”沾花惹草的事做得很隐晦,直到“初恋情人”突然造访空幻之屋,才让“妻子”偶然发现了。 这大概就是香取真三郎设置的误导线索。 迹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如果‘凶手’是妻子,不会选择下毒。” 快斗继续惟妙惟肖地演绎着工藤大侦探:“管家说,上杉先生不爱吃甜的,所以桌上的甜点几乎没有动过。香取夫妇则证实,他喜欢喝印度茶,一般加牛奶。他的妻子却比较随意,加奶加糖都看心情。 “我们由此假设,上杉厌烦了软弱的妻子。他有红颜知己陪伴,又和初恋情人重逢。妻子对他来说是个障碍,他更想要摆脱她了。直到今天,他终于找到机会,趁别人不注意,往方糖里加了毒药,倒进茶里,递给妻子——如果是在点心里下毒,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吃甜食,嫌疑太明显了。” “结果,”平次干巴巴地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香取夫人说话的时候打断了人们的注意力,三船小姐无意间搞混了茶杯,上杉先生就把那杯有毒的茶喝掉了……” 调换茶杯,误喝毒药,这也是推理小说中常见的手法。 “以上,就是香取先生的剧本了。”柯南缓缓总结。 迹部:“……” 这也太蠢了吧! 说好的精心设计的推理谜题呢,就这?就这?? 他没能控制好表情,眉毛微微地抽搐起来,长长地出了口气。 心情复杂。 “作为观众来说,确实觉得不尽人意。”白马耸了耸肩,叹息,“但在生活中,很多犯人确实会做出一些无法理解的、愚蠢的举动,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挺符合现实的吧?” 迹部确实有些失望,但白马又说:“不过,能够这么简单地看穿凶手,其实也是因为——我们看到了。” 当香取静子让白石小姐把隔壁桌的糖拿过来时,他们几个人都看到了上杉修造正一丝不苟地遵照剧本要求,小心翼翼地将毒药的包装纸从脚下踢开。 应该是为了把玩家们的注意力转向栗原菱纱,增加趣味性,柯南解释。 迹部:“……” “不要失望,迹部君,”白马笑着说,“很多时候,侦探也只是比旁人多了一点观察力而已。” 迹部沉默了。 他缺乏观察力吗?并不是,因为香取夫人被他吸引过来,当时一直拉着他说话,其他人却无所事事,这才比他看到的多了那么一点点…… 对,一定因为是这样。 贴心的侦探们继续喝茶,吃点心,看着玩家们忙忙碌碌地调查线索,对“真相”闭口不言。 如果这么早揭穿了香取先生的“诡计”,那未免也太扫兴了。好歹让他再开心一会儿吧…… 毕竟,他和演员们为了这个剧本,也精心准备了很多关卡。 为了大部分玩家的游戏体验,他们还是决定牺牲小我了。 “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服部平次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呃,还有宝石的去处……”快斗慢吞吞地说,但才开了个头,他又卖起了关子,“唉,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等我回去的时候再仔细跟你们讲吧。” 柯南深深地看着他,没说话。 的确,他们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怪盗基德昨晚到底去干什么了,以及,他和松雪看到了什么?今天他们在看到香取夫人的时候,都露出了非常……难以形容的表情。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让他非常好奇。餐桌安静了下来,大家静静地喝着茶,各自思考着什么,松雪反而睡不着了,睁开左眼,眯着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含糊地冒出一句:“我突然有个新的想法。” “嗯?”身旁的两人都第一时间看了过来。 快斗更是挺直了背,微微僵硬。 “关于香取先生的……”她犹豫了一下,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昨晚的事,有些奇怪。” 迹部皱眉:“昨晚到底怎么了?” “本来没什么,就是男主与初恋情人上演偷情的戏码,”松雪沉吟,“但却让我们看到了很意外的事情,我一直很怀疑,这是不是也在剧本之内。” “但感觉又不像。”快斗补充。 “除非——” 松雪暗暗想道,如果不是自己的脑洞太大,就是夏之乐岛上的这盘棋太深了。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远处的香取真三郎。 对方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欣赏着玩家们的进展,对一切把握十足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志得意满。 这样的人,真的会…… 突然,画面一花。 她看到香取真三郎在给花盆倒水,突然面色发青,嘴唇乌紫色一片,浑身颤抖地倒下去…… 预言又来了。 松雪缓缓地皱起眉头,心中的疑惑逐渐加深了。 她转向白马探,径直问道:“香取夫人是不是在后院里养了花?” “对,昨晚我们经过看到了。”白马点了点头,“听园丁说,附近的树上还有一个马蜂窝。” 松雪明白了,舒了口气:“这也是一个很常见的小说场景啊。” 她站起来,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还是跟着起身。 “去后院吗?” “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但无论如何,得阻止香取先生继续作死。”松雪敛起笑意说,“一切的谜题,都在他身上。” 第64章 死神高中生(十六) 有预言在手, 一行人杀向后院,在园丁的帮助下,把树上的马蜂窝给清了。接着, 又从花盆里找到一根毒针。 香取若是毫无防备地过来侍弄花花草草,不小心就会中招, 划破手,悄声无息地倒在院子里,等大家发现时,早已无力回天。 松雪也忘记了想回去补眠的事情, 在旁边台阶上坐下,开始思考。 又是下毒。 这偌大的“空幻之屋”此时对所有玩家而言,形同密室。虽说管制刀具、枪-支难以携带入内——香取真三郎在安保上还是下了功夫的——但难免能找到别的趁手的工具, 比如厨房里自带刀具,再比如说重物…… 她这两次预言, 包括剧本里的“死法”,竟然都没有出现袭击人的线索,身影也好,外物袭击也好。她所看到的画面中, 只有受害人。 剧本里的上杉先生被自己误杀,那剧本之外, 香取真三郎对于“有人想杀自己”的说法置之一笑,是不是也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 松雪思及此处,抬起头,少年们正站在树荫下聊天。 快斗正在叙述昨晚的经历——毫无疑问,依然有所保留——上杉修造在幽会结束后,并没有马上回房间,而是去了画师找栗原菱纱, 但后者灵感上头,正忙着上色,没心思和他聊天。 那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上杉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去找三船交流剧本。而不巧,三船小姐因为兴奋过头,睡不着,去了厨房转悠,遇上了香取夫人的女伴,白石枫女士。两人聊起了做蛋糕的心得,上杉插不进话,又灰溜溜地走了。 这么兜兜转转半天,天都快亮了。 快斗以为他会去找香取真三郎,确定好宝石的藏匿地点,可奇怪的是,他径直回了房间,没再出门。 五点多的时候,三船和白石两位女士意犹未尽地从厨房里出来,各自回了房间。最后,画室里的灯也灭了——因为天已经大亮了。 这一整晚上,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彻夜未眠。 听完后,服部平次沉思着开口:“园丁说,今早香取夫妇都还未来过,是他浇的水。而昨天晚上下班前,他检查过花架,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毒针是在昨晚布置的,既然出入口都有监控,那么只有可能是随意进出后院、身份也不会被人怀疑的人。” 大多数玩家与香取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几个演员的行踪都一目了然,也没有下手机会。 那嫌疑人就在香取身边了。 刚说到这里,他们就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香取真三郎信步闲庭走来,看到他们,微微惊讶。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微微困惑,思来想去,自己并没有把什么线索联系到后院啊? 莫非,他们是想要地毯式搜索天空之泪不成? 香取摇了摇头,笑着提醒说:“小心点,有些花是很娇嫩的,我可不想让静子伤心。” 他走近了,才看到松雪坐在那里,边上放了一块手帕,而那枚毒针就压在手帕上。 “这是——”他吃了一惊。 “香取先生是来浇水的吗?”柯南不动声色地问,“好像还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呢。” 香取这回没有昨晚那么淡定了,犹豫了一下才说:“这可能……可是……” 他说不下去了,找不出什么理由。 高中生们都看着他,一个比一个目光锐利。 他早听闻迹部家的少爷颇有出息,这回打了交道,被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饶是在商界经过大风大浪的香取真三郎,也略感不自在,勉强笑了笑。 “昨天晚上,这里可没有外人进入。” “嗯,确实如此。”白马探平静地应了一声,“所以,住在主屋里的这些人,香取先生觉得谁最有动机呢?” 香取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这,我没想过。他们都……不太可能吧?” 过了一会儿,香取借口不太舒服,匆匆返回主屋。服部平次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不行,我们还是得盯着他。” “我和你一起。”白马探看到平次已经将帽子转了个方向,准备行动,也主动说,“两个人一起有个照应。” 平次点点头,又回头看向柯南。 去吧,他向他点点头,表示自己这边没问题。 至于怪盗基德…… 平次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走之前把迹部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他笑眯眯地握住迹部的手:“那就麻烦桦地同学了!” 迹部大手一摆,表示不客气。 两人离去后,松雪这时才站起来,拍掉裤腿上沾到的叶片。 “香取的反应很可疑。”她说。 “让人想到了……《悬崖山庄奇案》。”柯南低声道,自言自语似地,托着腮,“女主角几次遇险逃脱,让侦探以为有人要害她,但实际上,都是她自己刻意安排的。” 当然,她的目的是为了杀害另一个人。 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松雪的预言没有出错,他们并没有阻止这两起杀人未遂事件,那么香取真三郎真的会死。 ——而且,是连续两天,松雪只在香取一人身上看到了预言,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这是一个疑点。”快斗接着说,“另一个疑点是,昨晚我们看到的香取静子与那位……秘书野岛海斗先生在花园里‘秘密约会’,到底是真是假?” 花园作为剧本里的重要场景,里外都是摄像头,就算不可能照顾每个角落,出入花园要想不被发现,还是很困难的。 更何况,昨晚那两人并没有避嫌,还是一起离开的。 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从花园里出来…… 香取先生难道不知道?他若是知道,对这件事又是什么态度呢? “没有男人会喜欢被绿的吧。”松雪肃然道,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好吧,要除去少数NTR爱好者。但总觉得,这位香取真三郎先生看上去没这么变态……” 呃,不对。她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观点,改口说:看上去越道貌岸然的绅士,越有可能是变态。 “……” 她面前的四位男同胞沉默了。 随后,迹部一脸微妙地,用匪夷所思的眼神打量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松雪很快镇定下来:“因为我有一个宅男朋友。” “……” 不好意思了,柳生君,借来挡一下! * 光靠思考是无法得出结果的。 柯南还是打算去找当事人聊一聊,香取静子和其他人都还留在花园,充当有问必答的NPC,肯定不会料到自己被当成真正的凶案嫌疑人。 快斗从早上归队后,就表现得对寻找宝石十分佛系,果断站到了他面前,继续当众人眼中的“新一哥哥”。而迹部和服部平次约好了,要让桦地盯着这位。 打探情报不需要这么多人,松雪和他们在门廊里分开,转身走进了大厅。 管家端着茶从侧门进来,看到她有些惊讶。据他所知,现在玩家们都在各处庭院里寻找宝石下落,跑到“空幻之屋”里来找的,还是头一个。 “松雪小姐——” “香取先生是回房间了吗?” 管家点头称是,说:“老爷还带了两位年轻的先生,这好像不是原定的安排……对了,他打算让我去酒窖里取一瓶葡萄酒。” 松雪和他一同上楼,来到了昨晚的书房,走进去,服部平次正蹲在沙发旁一脸严肃地看着什么,把他们吓了一跳。 “你来了啊。”平次朝她点了点头,凝重地说,“刚才我们进门时,突然有东西从门上方落下来,还好我们反应快,把香取先生推开了……” 香取先生被他们扶到沙发上躺着,正龇牙咧嘴,努力挤出苦笑。 “白马君呢?” “铃坏了,一直没人过来,他出去找医药箱了。”平次解释道。 是个小金人雕像,砸在香取的肩膀上,又磕了一下脑袋,可能有些轻微脑震荡。他叹了口气。 管家有些不知所措,被服部平次吩咐去找白马探,香取继续躺在沙发上呻-吟。 两人交换了个目光,走到了窗旁。 “幸好我们跟着……”平次小声说,“真是防不胜防。” 松雪也有些后怕,她的预言一天最多一次,这两天的机会都给了香取,没想到还是不够用。凶手是有多丧心病狂? 一击尚未得逞,马上安排下一个伏击。 不对,应该是早就安排好了,像是知道香取没这么容易中招,所以多准备几个方案,争取靠数量取胜? “放心吧,今天我就看着他了。”服部平次磨牙,活动肩膀,拿出身为剑道高手的底气,信誓旦旦道,香取的命就交给他了。 松雪透过窗户往外看,从这个角度,只能依稀看到花园里的一角,人影绰绰,大概是哪个玩家在扒篱笆。 “令人在意的是,这些手段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她慢慢说,“不在场证明可不好找。” “唔,那边就交给工藤了,有他在,没问题的。”平次肯定地说。这里没有别人在场,松雪心里清楚他口中的“工藤”到底是哪一位,也就懒得提醒了,只是说:“如果是从动机考虑,感情和金钱利益,谁受益最大?” “香取先生若是死了,那么受益人自然是继承遗产的香取夫人,”平次不假思索,“除非,他在遗嘱里另有安排。但香取夫人手中也有一部分公司股权……” 另一边,野岛秘书尚且年轻,虽然得不到什么直接好处,但只要香取真三郎死了,他就可以和静子在一起。香取静子没嫁人之前就是某某家的大小姐,如今仍是个年轻貌美的富婆,那么,他也算是间接获利了。 剩下两位,则是看上去没什么关联的白石母女,她们纯粹是陪伴被邀请到岛上来玩的。香取家的事情,似乎与他们无关…… 无关吗? 松雪回忆着白石雪乃的长相,再看向沙发上闭着眼睛的香取真三郎,悄悄地抬起手肘,戳了一下服部平次。 “有没有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她朝他挑了挑眉毛,露出一点点笑意。 平次想了一会儿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样一来,动机都有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平次沉思,愈发压低了声音,“这种事情,没有确凿证据的话,无论是谁都不会承认的。” 是啊,松雪叹息着点头。 “这才是麻烦的地方,除非,我们抓一个现行。” 平次感觉她似有所指,好奇地看过去:“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们可以主动安排一个剧本。”她说完,拿出手机,给柯南发了一条短信。 柯导,该你发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牛头人=NTR,简单来说可以理解为某某给某某戴绿帽……) 第一个案子拖太长了,呜呜,争取这两天写完。 第65章 死神高中生(十七) 一切如香取期待的那样发展着。 整个空幻之屋已经被设计成为迷宫, 进入每个场景都要完成各个NPC的任务要求,从而获得“线索”。而花园的死亡地点则是最后的关卡。 玩家们一路通关,带着宝石线索和“凶手”证据回到这里, 陈述“真相”。游戏结束,夜幕降临, 香取已经安排了夏之乐一年一度的烟花大会,作为这场活动的谢幕。 虽然香取将下午的活动进度交给静子负责,但她并不算是真正的侦探小说迷,看了剧本也还是迷迷糊糊的, 白石枫则明显比她细致许多,看她露出倦意,便劝她先去亭子里坐一会儿。 花园里的玩家已经渐渐散去, 她招呼人将桌椅抬走,忙碌不停。 烈阳当空, 白石女士满头是汗,香取静子看着有些过意不去,便建议她们一同回屋里休息一会儿。 她看时间还早,打算等午饭后, 再把道具摆上。 “诶,雪乃呢?” “她刚才好像跟着那几个少年侦探一起去了。”白石枫回忆了一下, 笑笑说,“希望她在这里玩得开心吧。” 两人从花园里出来,经过喷泉池,正看到几个人影从对面长廊里冲出来。 静子定睛一看,这不是刚才那几个少年么? “出了什么事?”她匆匆走上前去,看到了桦地身上背着的柯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迹部不悦地皱着眉头, 冷冷道:“有些人为了赢,真是不择手段。” 白石雪乃也一脸担忧,解释说:“刚才我们在假山那边做任务,有人趁我们不注意,把柯南君推到水里了。” 正说到这里,小少年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假山池塘是人工造的,为了舒适,在附近放了很多干冰,池子里温度很低,他现在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的呆毛都蔫蔫地垂下来,嘴唇也微微发白。 这个天气下,冷热冲突,很容易导致感冒。 快斗一脸严肃,伸手摸了摸柯南的额头,忧心忡忡道:“要是发烧就麻烦了。唉,错过今晚的活动,小侦探一定会很失望吧?” 香取静子不疑有他,匆匆带他们上楼,一边说:“先让小朋友换掉湿衣服,我去找找感冒药——” “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白石枫问。 “那就麻烦夫人了。”快斗说。 白石枫给他们找了一个空房间,桦地把柯南放下来,塞到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的。 “稍等一会儿。”白石枫伸手探向柯南的体温,微微皱眉,转头道,“雪乃,去煮点热水。” 两人起身离开不久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松雪探头,被拉进来。 “怎么样了?”她转头一看,微微震惊,“不是吧,柯南君……” 这牺牲也太大了。 被窝里的男孩摇了摇头,声音含含糊糊,显得十分无辜:“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其实吧,我们经过的时候,那边两个队伍进度差不多一致,为了抢线索纸条,一不小心把他撞下去了。”快斗耸了耸肩,“本来也没什么——” “然后,就顺势而为了。”柯南答道。 “……” 既然是他自己的注意,松雪也无话可说,转头看向快斗:“服部君他们在香取的书房等你。” 他比了个手势,表示没问题:“那我先走一步了。” 起身时,他拍了拍柯南手边的被子,语重心长地:“好好休息,别逞强哦。” “知道啦,新·一·哥·哥。”柯南把被子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摘下眼镜后,因为感冒而微微水润的蓝眼睛似乎引起了迹部的注意,朝他脸上多看了几眼,之后才和松雪走出房间。 “这个小鬼,长得有点像……”迹部沉吟。 松雪看着桦地与快斗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回过头来,不动声色地打断他的话:“说起来,怎么没看到香取夫人?” “她去拿药了。”他回过神来,答道,“那位秘书呢?” “刚才我们用香取先生的名义,让管家带他过去。”松雪说着,看了看时间,“希望来得及。” 迹部仍有些疑惑:“你们说服香取了?他难道同意——” 她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所以才让工藤君去帮忙呀。”松雪意味深长道。 …… 迹部暂时放下了疑心。直到服部平次把白马探拉过来,却不见快斗的踪影时,他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有点搞不懂,但他没有直接点破,只是隐晦地看了松雪一眼。 她面不改色,压低声音说:“别问,晚点再解释。” 迹部抱起双臂,轻轻哼了一声:“那你最好说清楚,这个计划到底是谁定的?是你,还是……” “当然是工藤君。”松雪毫不犹豫地答道。 迹部依然半信半疑,把病床上的小侦探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他看过去时,柯南又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咳嗽着:“有点头晕,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再等等,医生很快就来了。”白马温和地说。 柯南吃完药后,沉沉睡去。一行人再次离开房间,在楼梯口遇到了香取真三郎和他的秘书野岛海斗。 香取在手臂上套了个石膏,看起来神色还不错,却把香取静子吓了一跳,抓着他问了半天。 “整理东西的时候被雕像砸了?天哪!”她捂住嘴,小声地抽了口冷气,“太危险了,我早就说过,应该让下人们去做这些的,你偏不听,还喜欢自己来……” “哈哈,都说没什么,”“香取”语气轻松,“可能这几天太忙了,不小心分心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香取静子玩着他另一边的手臂,依然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野岛则沉默地跟在夫妇身后,手里拿着文件,表情平淡如水。 白石枫看到香取受伤时,脚步微微一顿,松雪注意到她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微微抿唇,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和服部平次特地放慢了速度,落在众人后面,等他们走下楼梯,平次轻轻咳了一声,把手背在后面打了个信号,这才跟上去。 走廊里的一扇门原本只是虚掩着,这时候被推开,桦地扛着男人走出来,转向另一个房间。 没等他伸手去推,柯南已经从里面打开了门。 他还在咳嗽,套着一件明显大了许多的外套,脸色格外红润。桦地把真正的香取塞进被子里后,下意识地看向他。 “没关系,我已经吃过药了,没什么事的。”柯南冲他笑了笑,“你去找迹部哥哥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他语气轻快,伸出食指点了点手腕上的表盘。 * 午餐后,一个下午风平浪静。 虽然打上了石膏,“香取”的行动有些缓慢,但却再没有遇到什么事故。香取静子起初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后来提起的心也就渐渐放下了。 “你们不是高中生侦探吗?”她笑着问,“是不是觉得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性?” “哪里哪里,”服部平次接话道,“是香取先生的谜题太特别了。我想,可能宝石真的找不到了吧。” 静子疑惑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少年们都表现得很平静,本应该是对寻宝活动最感兴趣的年纪,在这场活动中,却成了宾客中最无所事事的一个队伍。 要么就是放弃解谜,将胜利拱手相让了,要么……恰好相反,是胜券在握,因此才如此从容不迫地等待着晚上的到来。 香取静子愈发感到不解,如果说能猜到凶手,还说得过去,可“天空之泪”真的能找到吗? 从香取和上杉交流时的口吻来看,宝石应该藏在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除非歪打正着——就像是《空幻之屋》中,侦探看穿了艺术家小姐的手法,猜到她把枪藏在了自己做的雕像中。又或者……什么来的? 她努力想着先生的话,可是记忆已经模糊了。 香取静子的确不是侦探迷,摇了摇头,把混乱的思绪扔出脑外。毕竟,她现在有更在意的事情。 “说起来,你们好像还有几个同伴……”她环视一周,“我记得是,工藤君吧?他没跟你们一起吗?” “哦,他留下照顾柯南了。”平次镇定地答道。 …… 最后一关设在晚餐后。 玩家们奔走了一个下午,返回主屋时,或意犹未尽,或遗憾,还在低声交流着。 “不如吃完饭后,趁着最后的机会,把整个屋子翻一遍?” 有人提出了较为疯狂的想法,得到了不少应和。 “香取”在餐桌旁穿梭着,依然乐呵呵地:“请随意,如果能找到,无论什么方法都行。” 人们便纷纷笑起来:“香取先生也太自信啦。” “我就不信了,就这么一个宝石,还能飞出去吗?香取,等会借你的园丁用用!” “没问题。”“香取”浑不在意地抬手,“不过,还是先请大家好好享用晚餐吧。” 和头天晚上一样,自助餐十分丰盛,从日料到西式料理,应有尽有。 松雪向佣人借了餐盒,装了点寿司,打算给柯南带去。 “要去照顾小朋友吗?”“香取”笑着走过来,随手将从甜品的盘子上取了一个蓝莓布丁,“喏,拿着吧。他这个年纪,应该喜欢这种甜食吧?” 松雪微微惊讶,接过来:“那就多谢了。” 迹部看到她要走,淡淡瞥了一眼:“自己小心一点。” 松雪应下,端着餐盒走出大厅。她刚踩上楼梯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哗啦”的一声,灯光跟着跳动,整个视野都暗了下来。 碎玻璃落在地面,清脆地散了一地,然后是人们的惊呼声。 “停电了!” 松雪猛地站定,突然眼前晃过一道手电筒光。 脚步声从楼梯上方跑下来,她眯起眼睛适应了光线,看到了柯南。 他面颊微红,好像还出了不少汗。 “你还好吧?”松雪问。 柯南摇摇头,语气有些急促:“先不说这个,快去看看里面情况。” 大厅里一片骚乱,混乱的叫嚷声充斥着耳朵。佣人们也不知所措,显然,停电并不在香取的安排中。 迹部和白马当机立断,分头去找应急电源和总闸。 等到灯光恢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破碎的水晶灯下,被“香取”和桦地按在地上的女人。 沾了血迹的匕首落在地上,白光闪过,映出了女人苍白的一张脸。 接着,有人尖叫了一声。 白石雪乃捂住了嘴,一双眼睛无神地睁大了:“母亲……您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感冒……你们懂的吧.JPG 第66章 死神高中生(十八) 几次行凶不成的人, 是白石枫? 迹部回到大厅时看到这一幕,挑起眉毛,心中尚有疑虑, 但现场已经哗然一片。 对于普通的宾客来说,一个趣味性十足的密室推理游戏突然出现了真正的凶手——虽然没成功——简直如同恐怖片一样惊悚。 桦地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女人, 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之后,仍紧紧地制住了她的手腕。后者早已面如死灰,哑然不语。 白石枫本以为,趁着停电时的骚乱, 香取真三郎必定毫无防备,她事先在石膏上蹭了点荧光粉,作为黑暗中的指向, 没想到对方来了个金蝉脱壳。 但她一鼓作气将匕首刺向光源处,却扑了个空, 紧接着就被扭住手臂按倒在地。 此时,她仍惊愕地望着毫发无损的“香取”,再看他手臂,空荡荡的, 石膏和绷带都扔在地上,哪里有受伤的迹象? “三郎……”香取静子呆呆地, 还没反应过来,“你的手……原来没事吗?” “香取”微微一笑,往旁边摆了个手势:“听了几位小侦探的建议,引蛇出洞罢了。没想到这么顺利。” 镜子依然迷迷糊糊的,但那边,白石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 眼睛里隐隐有血丝:“不对,你不是香取!” 白石雪乃完全被她母亲的反应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却感觉肩膀被从后面按住,回头一看,是面熟的红发少女,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松雪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别再刺激她了,不如就让她说完吧。” 枫女士虽然个子高挑,但在高大结实的少年手下,依然毫无反抗之力。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香取”,斩钉截铁地:“你不是他。” 凶手很多时候都是疯子,但她看起来却并没有那么疯狂,反而出乎意料的冷静,让大家都有些在意。 而白马探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猛然想到了一个人的存在。 他脸色微微一变:“难不成,你是——” “香取”笑了。 他摊开手,无论是音色还是语气都已经开始变化,褪去成年人的色彩,变得清扬干脆:“哎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连朝夕相处的妻子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却能那么敏锐。该说,不愧是香取先生的……老情人么?” 信息量太大,宾客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还不知作何反应。 白马迅速反应过来,但仍然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他刚跨出一步,烟-雾弹落到脚下,迅速升起的烟雾将“香取真三郎”的身影完全吞没。 “怪盗基德!”不知是惊呼起来,大厅里接二连三地冒出烟雾,吓得人们纷纷闪避。 那些烟-雾弹并没有什么伤害作用,显然只是给基德逃脱作为掩护,当烟雾散去,他早已不见踪影。 白马微微懊恼地,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回原地,望着地上的绷带:“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调换的?” 他和服部平次亲眼看到香取被雕像砸中,就算恢复得再快,也不可能像刚才那般身手敏捷。 所以,是方才去看望柯南的时候,在他们短暂地离开的期间,怪盗基德趁虚而入? 那他未免对他们的行动太了如指掌了,似乎一直躲在旁边观察着一切…… 他的思考被香取夫人的声音打断了。 静子到了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冲到了白石枫面前,揪住了她的袖子:“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杀三郎!——‘老情人’又是怎么回事?” 枫女士冷淡地看着她,蓦地一笑。 “就是字面意思。”她还未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接了过去。 众人转头,松雪走上前来,停在两人面前,神情平静:“我想,你们在很久之前有过一段感情,但是你被抛弃了,连同自家公司也被香取集团一并收购——所以,十八年后,你改名换姓,带着香取的亲生女儿回来,想当着他的面完成复仇,是这样吧。” “雪乃小姐的眉毛和眼睛,几乎与香取真三郎的一模一样。”在一片寂静中,她镇定地说下去,“只要观察到这一点,就很容易联想到。当然,要想证实这个猜测,只需要做一个血缘鉴定。” “……不用了。”女人疲惫地回答。 白石雪乃惊呆了,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母亲,嘴唇微微颤抖:“复仇?” 她不知名的父亲居然是香取真三郎,而且还抛弃过她们母女? 不仅她不知情,香取静子也一脸茫然。她和香取真三郎差了十多岁,结婚那时已经和这件往事隔了好多年,更从未从丈夫口中听说过只言片语。 白石枫是她在慈善晚会上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对方性格温柔,又能干,令她十分欣赏,因此才把它邀请到岛上一同度假。 “没错,”枫女士嘲讽地笑了笑,看向静子的眼神有些悲哀,“你当然不会认识我。当初他不过视我为踏脚石,利用完就扔到一边,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娶了年轻漂亮的妻子,现在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亏我还担心他会认出来,想尽办法改变了自己的形象……” 结果到了岛上,才发现是多虑了。 香取真三郎一心一意投入在自己的剧本构思中,陶醉不已,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对象还是为自己工作的秘书。 白石枫才来了两天就能发现,她不信香取会不知道。 静子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对比自己大了许多岁,又没什么共同爱好的丈夫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发现这件事,反而令白石枫感到十分痛快,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气。 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理会香取静子越来越僵硬的脸色,终于,被服部平次忍不住打断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执意动手?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就算无法走法律途径诉讼,选择杀人,也不过是害了你自己,让你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阴影……还有,影响的也是雪乃小姐未来的人生啊。” 松雪伸手牵住了白石雪乃的手,轻轻握住。 少女的脸上隐隐有泪痕,眼眶湿润,掩饰地低下头,揉眼睛:“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人们的视线朝她聚集过来,她下意识地往松雪身后躲了躲。松雪也索性往前跨出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我不可能放过他。”白石枫面无表情地说。 “当年他吞并几家小公司,用尽了阴谋手段。我父亲因为资金周转不开,破产后跳楼自尽……那是的我有多可笑啊,居然还没发现他的真面目,和母亲去请他帮忙,无意间才发现,原来威逼父亲冒险投资,导致最后走投无路的,就是他!” 一片寂静,只有雪乃微微的抽泣声。 松雪摇了摇头:“也许,你确实有无法宽恕香取的原因,但选择在雪乃面前行凶,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没错,”白石缓缓道,“且不说,她并没有继承你们之间的仇恨。白石夫人,您真的愿意让你的女儿眼睁睁看着母亲成为杀人犯吗?” 白石枫不语,眼神死气沉沉,只有听到女儿的名字时,表情才微微地变化了一下,似乎有些动摇。 “其实,还有一件事。”松雪又说,“事实正好相反,我认为,香取真三郎一眼就认出了你。” “什么?”雪乃猛地抬头。 “在还没上岛之前,大概是在你与静子夫人交好的时候,”松雪顿了顿,“他无意间看到了你,或者还有雪乃,意识到你们出现在身边的目的……因此,他才精心策划了这一场——夏之乐上的‘凶杀案’。” 她余光环视一圈,看到无数张面孔露出的惊讶表情,就连迹部也愣住了。 “什么意思?”枫女士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地颤抖,“你是说……他是故意偏骗我过来的?” “不,准确地说,这些年,当他功成名就,回顾往事时,罕见地感到了忏悔。当他看到故人时,这种懊悔的情绪达到了巅峰,于是,他决定了,要在这里设计自己的死亡。” 松雪冷静而清晰地说出这句话时,又听到了一片抽气声。 “什么?!” “他并不是没有发现静子夫人的变心和背叛,只是,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了。”松雪看向脸色难看的香取静子,又看向沉默、微微呆滞的野岛秘书,叹了口气。 “不过正好,既然他本来就想自杀,又能引导人们怀疑出轨的妻子是凶手,那么一举两得,他的遗产可以毫无风险地、全部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怎么会……”几个当事人都愣住了。 “也许对在座的各位来说,你们仍然觉得难以置信。”松雪说,“确实,我也认为,一个曾经挑战过道德底线的男人,要在中年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愧疚,这很难。更难的是,他还要义无反顾地决定自杀,大费周章地设下棋局……这更不可思议。但是——” 她话锋一转。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特例,有时还会发生一些,很特别的事情。让人相信,这是上天对自己过错的惩罚。” “比如,静子夫人,您是否了解香取先生的身体近况呢?” 香取静子睁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我,我不清楚……” “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到真正的香取先生,便会得知一切真相。”白马探沉声道,“不过,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被怪盗基德藏到哪里去了。” “关于这一点,我想恐怕他在——”服部平次清了清嗓子。 他中途就注意到柯南又悄悄地离开了,应该是去请真香取过来作证。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再打哈哈、企图蒙混过关了。 话还没说完,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里响起,柯南喘着气停在大厅门口,仰起脸,神情焦急:“不好了,香取真三郎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剧场版的套路:先解决犯人,再解决抓住犯人后引出来的天灾人祸(。 今晚一定能写完! 第67章 死神高中生(十九) 海岛的夜晚格外的黑。 岛上的派出所迅速联系了东京都警视厅, 对面的接话员听完,十分惊讶:“啊,又是夏之乐?不是前几天才……” 旁边的侦探们听到, 纷纷干咳。 夏之乐岛上只有几个轮值的警员,要想搜查整个岛还是有些困难的。 好在, 如今的空幻之屋是一个完整的密室,唯二的出入口都被严格看管,可以确认香取真三郎仍在里面。 只不过,这空幻之屋也有点大…… 人们在主屋里没找到人, 只能往外扩散搜查。庭院地形复杂,天色又暗了下来,手电筒的光打在黑漆漆的夜里, 显得渺小又无力。 松雪站在窗旁望着外面,一边思索着香取可能的行动方向,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发出被褥摩擦的声音。 她转身,被塞回床上休息的小少年正挣扎着坐起来。 “你每次感冒都会这么严重吗?”松雪看他咳得厉害,立刻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还是睡一会儿吧,他们要找人也不缺你一个。” 柯南摇了摇头, 眉头紧皱:“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松雪没有马上回答。 “他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她想了一会儿才说,“你们经验多,是不是觉得这一次太顺利了,反而让人感到不安?” “虽然我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柯南吸了吸鼻子,微微苦笑,“但现实往往会证明, 这种预感是对的。” 松雪点了点头:“香取还没放弃,不然,他不会刻意躲起来不让人发现。你觉得,他冲动之下把空幻之屋炸了的可能性有多高?” 柯南:“……” 这,不会吧? “开个玩笑,”她赶紧说,“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检查过了,屋子里不可能存放那么多炸-药。” “但他可能还在想着如何自杀。”柯南弯腰穿上鞋,慢慢地站起来,“如果我们的猜想没错,他得了某种不治之症,那么,现在,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松雪再次看向窗外,手电筒的光在各个角落里闪烁着。 “要不,先把客人们都疏散出去?” “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这样。”他用力地点头。 松雪也站起来,一边给迹部打电话,顺便让他转告白马。 白马探的身份让他在警察面前特别好用,指挥岛上的这些人手已经足够了。 “只留下管家和佣人就可以了,”她想了想补充,“他们对屋里的地形比较熟悉,再让他们想想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迹部“嗯”了一声,问:“那个小鬼好些了吗?” 松雪回头,柯南正在穿外套,察觉到似地看了过来。 “还行……吧。”她欲言又止。 迹部微微警觉:“你看好他。” “我尽力。”松雪做出自己觉得没什么意义的保证。 她清楚自己毫无运动细胞,要是发生点什么突发事件,这个七岁模样的小鬼绝对冲得比她快多了。 阻止他?还不如想想有什么更好的应对措施。 “虽然说屋里都已经搜过了,”两人沿着走廊往前走,柯南还在思考,“但这样的地方,很难说会不会有不为人知的密道、密室。毕竟,现在的管家和帮佣都是刚聘用的新人,也没有参与房屋装修……物业那边呢?” “我去问过了,他们也表示不知情。”松雪答道,“水电的使用情况看起来都很正常。” 柯南说:“也是,这么大的地方,就算再多几个秘密房间,多用的电也不会引人注意的。” 他刚说完,又打了一个喷嚏,赶紧把服部平次借给他的外套搂紧了一些,微微叹息。 怎么感觉吃了药也没什么好转呢? “唯一可能回到密室存在的,就只有管家了。”松雪皱眉,“他和整个案子几乎没什么联系,又是空幻之屋的管家,香取有可能给他透露过部分秘密。但看他的样子,也确实不知道了……” “如果有密室,应该会在地下吧。”柯南托腮沉思,“比如,我们那几个分散在八个方位的小屋,中间应该都是空的,如果在下面挖了一条地道通往庄园外面?” 松雪停下了脚步。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说到地下,我确实想到了一个地方……不知道他们去看过没有。”松雪歪了歪头,“管家说的那个酒窖,是不是在地下室?” “……好像是?” 柯南也唰地站住了,惊讶地睁大眼睛:“只有管家和香取先生自己去过,也就是说,其他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地方?那酒窖的入口——” 糟糕。 他扭头就要跑。 松雪本能地拉住了他的衣领:“不不,等一下,还有个问题,我刚才给你带的晚饭,你吃完了吗?” “没有。”柯南回头,迟疑了一下。他现在还有些低烧,根本没胃口,只勉强吃了几口寿司。 “我想到宝石在哪里了。”松雪叹气,“基德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暗示。” 哈? 柯南难以置信地挑起眉毛:“藏在那个布丁里?这么老土的桥段?” 大概是为了给她赔礼吧。她耸了耸肩。 “因为是上杉先生藏的吧,他会这么做也很合理……”松雪说,“那天晚上基德一直跟着他,也没怎么刻意隐藏,香取先生肯定从监视器里看到了,给上杉发了短信提醒。” “所以,他急得在屋里乱转时,正好看到栗原小姐他们在厨房里做蛋糕,就假装和他们交谈,趁机把宝石藏进了一个布丁模具里……”柯南接过话头,将这个思路补充完整。 两人对视一眼。 作为业余爱好者,能急中生智想到这个办法,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布丁……我放着没动。”柯南咳嗽着说。 “我去拿,”松雪当机立断,按住他的肩膀,示意道,“你在客厅等我一会儿,别乱走了,病情会加重的。” …… 整个屋子里灯火通明,看起来并不危险。 出于本能,松雪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危机,但当她返回刚才的房间时,发现已经有个人在里面了。 是香取真三郎。 松雪微微一惊,想到如果他方才一直躲在酒窖,等人们离开后再出来,确实不会被发现。 香取坐在床边端详着那颗宝石,抬起头,看到她站在门口,镇定地笑了笑。 “是侦探小姐啊。” 他手里的宝石纯澈透亮,是温柔的海蓝色。天空之泪这个名字,确实很贴切。 松雪把目光从宝石挪到香取的脸上。他喝过酒,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色,床边的桌子上也放着一瓶开了盖的威士忌。 “抱歉啊,”他又说,慢吞吞地,“最后一晚了,还是让我喝个痛快吧。” 他也清楚,就算是自杀未遂,也是要入刑的。又或者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活不了多久…… 但无论是哪种,他看起来都很平静,也没有那种杀人犯走到末路时不顾一切的疯狂感。 香取拿着玻璃杯给自己倒满第二杯,又将宝石放回桌上,盛在装布丁的碗里,然后望向窗外。 “可惜了,今晚本来给大家准备了一场完美的烟花秀。”他轻轻叹息,惋惜地说,“花了一大笔钱呢。” “是特意给雪乃小姐准备的吗?” 香取点点头,神情微暗:“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也幸好,枫一直瞒着她,没有告诉她真相……” 他像个垂死的老人,絮叨不止。 “我第一次看到她,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我想,这些年我依然走不过这一道坎,现在就如她所愿……” 但香取心底里某个部分,还是在畏惧着死亡,没有狠下心来把自己腿上绝路,于是几次死亡设计都有很多漏洞,又半推半就地被他们救下来。 等到他终于下定决心时,又被他们联手放倒。 接着……当他再次醒来,发现一切都已经迟了。 “天空之泪,原本也是送给你女儿的礼物吗?”松雪又问。 他点点头,温和地说:“也谢谢你们照顾她。听说那孩子一直很内向,但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露出了笑容……宝石既然是你们找到的,就拿去吧。” 香取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缓慢,仿佛力气用尽,只能倚在床边靠墙坐着,露出了疲态。 “你们走吧。” 松雪走到窗旁。 手电筒的光已经消失了,庭院各处的灯光也已经熄灭。但是,黑暗中,又出现了灼热明亮的色彩。 东边着火了。 火势涨得很快,顺着长廊飞快地向主屋蔓延过来,松雪脸色一变,想起东边是他们的邻居,火之屋。 白马昨晚提到过,那边有很多灯笼…… 加上多处木屋设计,以及庄园建筑内,到处都是易燃材料、场景道具。 真的太不凑巧了。 这场火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却比任何一个杀人犯都要危险得多。 不过还来得及,她匆匆转身,抓住香取的胳膊:“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外面着火了。您似乎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少了消防措施。” 他愣了愣,然后笑了:“千虑一失嘛,我也没想到——哈、哈……” 香取大笑两声,又平静下来,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我说了,不用管我,你赶紧和朋友们离开吧。” 他慢慢低下头,靠在墙边睡了过去,表情变得十分安详。 松雪微微皱眉,走回到床边,拿起装威士忌的杯子嗅了嗅。 味道有点怪。 “放心,你死不掉的,”她放下杯子,低声说,“基德早把你口袋里准备的东西换掉了。” 不过,就算是怪盗基德,可能也没预料到会发生火灾,为了方便,直接换成了安眠药。保险起见,还能阻止香取伤害别人。 结果阴差阳错,这会儿让香取睡着了……那就意味着,麻烦了。她和柯南两个人,是不可能有力气把香取搬出去的。 松雪赶紧拿出手机,发现信号也没了。 大概是信号发射器也被大火影响了,不然她应该早就收到迹部的电话了。 等救援? 不,着火以后必然导致混乱。现在又是夜晚,等迹部他们意识到这边可能出了麻烦,自己才迟迟没有出去的话,再找回来,那就太晚了。 松雪拖着香取的衣领和手臂,气喘吁吁地把他拉出房间,感觉已经快累瘫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她哀叹一声,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天空已经被染红了一片,提醒她得抓紧时间了。 她松开手,冲到走廊口,深吸一口气: “还有人吗——” 大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回应。 良久的寂静后,身后传来一声很轻微的:“咳。” 松雪缓缓转身,看到黑发少年喘着气靠在墙边,汗水从他微红的脸颊上滑下。 主角总是会在关键时刻登场。她下意识地放松了许多。 “抱歉,来晚一步。”他看起来很虚弱,但还是向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当目光转向地上的香取时,他微微拧起眉头:“香取先生怎么了?” “误服了安眠药……” 他松了口气,点点头:“赶紧带香取出去,这里马上就要被火包围了。” “你……没问题吗?”松雪短暂的惊讶后,迅速冷静下来,看着他湿漉漉的衣服,稍有迟疑。 “嗯。”高中生侦探简短地应了一声,率先弯腰,将香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撑起他的身体。 松雪连忙上前,扶住另一边。 “还行吗?”工藤新一偏过头来询问。 他的汗流得更多了,声音越来越轻,只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永远沉着冷静,坚定如初。 松雪心中有些着急,摇摇头:“坚持一下就行。” “宝石呢?” “在我口袋里。” “那么,”他深吸一口气,“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角……不,老白干强势登场!(? 第68章 死神高中生(二十) 隔着一道门, 门内浓烟缭绕,门外寂静无声。 被大家找过来时,松雪正坐在地上, 揉着肩膀,出神地望着燃烧的庄园, 而她身旁,香取真三郎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无人理会。至于另一位…… 白马的目光转过去,微微一惊, 忙靠过来,俯身弯腰:“工藤君这是,怎么了?” 少年面色酡红, 汗流浃背,摇摇晃晃倚着树干, 下意识想摆手说没事,但还未说出口,便猛然攥紧胸口,一声轻呼。 松雪回过神来, 正看到服部平次冲上来,抢在白马身前, 让好友靠在自己的肩上:“喂,工藤,还撑得住吗?” “应该不要紧,”她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对另外几人解释,“工藤君方才为了寻找宝石在水里泡了很久,可能是感冒了……” 方才快斗去假扮香取, 而“工藤新一”不见踪影的时候,对外的解释就是说他独自去搜寻宝石线索了。 松雪觉得自己真是太贴心了,居然主动帮他们圆回来了。 “感冒?”白马疑惑,伸手探向工藤新一滚烫的额头,随即忧虑地皱起眉头,“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让医生多开一点药备用——对了,那位小朋友呢?” 正说着,他想起另一位病患,忙扭头张望。 平次微微尴尬,支支吾吾:“那个小鬼嘛……” “刚才情况紧急,他被怪盗基德救出去了。”松雪毫不犹豫地说,“哦对了,他没抢走宝石——在这里。” 她从口袋里取出“天空之泪”,顺手交给了白马。后者拾起宝石仔细打量,下意识地搓了搓指尖:“怎么这么黏?” “嗯,工藤君说是在水下找到的。”松雪面不改色,“可能是沾了池塘里的淤泥吧。” 见白马探不再追究,服部平次悄悄松了口气,扶着新一站起来。 松雪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开了,隐约感觉身后一道目光静静地看着自己。她没有回头,故作淡定地走到迹部身边。 他皱眉打量着她的脸,勉为其难掏出一张手帕,递了过来。 “喏,擦一下吧。” “……谢谢。” 从火场里跑出来,松雪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时肯定灰头土脸,惨不忍睹。她胡乱地抹掉脸上的灰,正要说什么,却被迹部抢先了。 他随意地看向身后那几人,眼神倒映着火光,灼灼如炬:“你信赖的那位侦探先生,好像跟刚才不太一样。” “工藤君吗,”松雪若无其事地问,“哪里不一样?” 迹部收回目光,表情略显古怪,慢吞吞道:“也不很明显,比起先前志得意满的精神气质……不,其实还是很自大。” “那叫自信。”她适时地纠正。 他不作理会,继续说:“不过,现在的工藤新一看起来更……感觉更脆弱一些。” “哦,可能因为他着凉感冒了。”松雪说。 她想,迹部说的已经很委婉了。要是她,大概会联想到林黛玉,虽然一脸病态,却有一种格外震慑的美感。 “……”迹部说,“你说出来了。” 松雪:“啊,哦。总之就是,现在很流行这一款人设嘛。如果一部小说,或是漫画里的男主想要拥有足够人气,那最好同时要具备‘美强惨’的特质,才能暴风吸粉。你懂我的意思把?” “……” 不是很想懂。 迹部抽了抽嘴角:“是这样吗?” 他仍然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脸上停顿片刻,又转过去。 那边,新一被另外两人扶着走了几步,勉强站稳了。他一边深呼吸,按着心口,咬住下唇忍了一会儿,才对他们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我可以自己走。” 服部平次对他知根知底,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APTX4869的副作用有多大。一个人在相当短的时间内重新经历发育期间的全部生长痛,如同骨骼、肌肉全部融化再被锻造一般,他看着都觉得痛死了。 白马探也很严肃,很关切地说:“别逞强,你身体这么烫,肯定发烧了。来得这么剧烈,可能是病毒性感冒,光靠自己撑是不行的,等上了船,我去找船医过来给你看看。” 松雪远远看着他们,心里也为新一隐隐担忧着。 刚才情况紧急,他肯定没听自己的话,直接去了酒窖。香取先生收藏极多,总会有那么几瓶中国酒,而“白干”对于A药受害者的作用…… 她突然有些怀疑,这家伙不会是故意把自己弄感冒的吧? “咳咳。”迹部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扯回了现实,她看过去,见他一脸深意,“你不会是,特别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啊?” 迹部反问:“难道不是?前几天在并盛中学时,你不还留宿别人家里,整晚照顾——” “等等,等等,你怎么知道的?”松雪微微混乱,立刻喊停。 他漫不经心地说,那天接她离开时,遇到的那少年也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声音温和又柔软…… “您观察得挺细致。”松雪表情有些微妙,镇定自若地说,“唉,怎么说呢,我喜欢男生很正常啊,但是迹部君你……对别的男人还这么注意细节,莫非?” 迹部:“……打住!” 松雪回以一笑,耸了耸肩:“再说了,女生都喜欢温柔的类型。就像你们男的,都喜欢——” 她突然举棋不定,犹犹豫豫地说:“胸大的?” 服部平次扶着新一的肩膀,从他们身边经过,突然一个趔趄。 他回过头来,震惊地看向松雪:“你……” “服部,你可以不要雪上加霜吗?”新一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反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掐我干嘛?” 平次回过神来,飞快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迹部欲言又止,侧目而视:“你能有点作为女生的羞耻心吗?” 松雪说:“事实而已,你们都没否认,那不就说明我说的没错啊?” “……” 草生,无法反驳。 * 这次回程,他们坐的是另一艘船。 送他们过来的杰奎琳号被炸得凄凄惨惨,勉强完成运送客人们的使命后,便拉回去维修了。此时,长夜将尽,几人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去的夏之乐岛,隐隐还能看到岛中央升起的长烟,唏嘘不已。 “当初上船的时候,谁会想到……短短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平次把手肘撑在栏杆上,连连摇头。 白马则托腮沉吟:“也不知道怪盗基德现在去了哪里,四周都是汪洋大海,他要想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迹部懒洋洋道:“大概是和其他游客混在一起,上了别的船吧。” “也有可能。”他点点头,暂时把这位宿敌放到了一边,“我去看看工藤君吧,他刚才状况真的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 白马迟疑了一下:“心脏方面的疾病?” 平次连连摆手:“呃,没有那回事啦,他可能是被浓烟呛到了。” “但松雪小姐也是一起出来的,她好像并没有——” “当然是因为工藤是男生,要保护女孩子啦。”平次斩钉截铁道。 松雪推开房门,正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新一被平次几人强行按到床上休息时,其实已经好很多了。但她现在一看,他又开始出汗,浑身发热,不由心中一跳。 该不会……这么快就要变回去了吧? 她顺手关上门,将热水壶放在了桌上,问:“要喝水吗?” “先不用了,谢谢。” 新一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休息,他坐在床边,将落地窗的窗帘掀起来,让初晨的阳光照了进来。 他忍着心脏剧痛,仍努力做出平静的表象,缓慢地开口道:“松雪小姐……” “呃,你说吧。”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新一迟疑地朝她瞥了一眼。 这一眼非常短促谨慎,点到即止。 松雪也觉得,假装自己不知情装下去,也太艰难了,便爽快地点点头。 “嗯,我说过了,我是预言家呀。” 工藤新一哑然,呆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能预测到。” “其实,”松雪沉默了一下,“有些迹象还是很明显的,虽然你和朋友在努力掩饰,但……” 她耸了耸肩:“我想,迹部君也快要发现了。” “他确实是个洞察力很强的人。”新一评价道,“不做侦探真的有些可惜呢。” “……不了吧,”松雪顿时露出敬畏的神色,肃然道,“那我就真的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下船了。” “……”新一也缄默了。 “但是,”松雪话锋一转,又说,“至少在岛上,我们还是成功了,努力并没有白费。” 新一点了点头,表情却并没有轻松起来。 “这并没有结束。”他凝神望向窗外,海平线上逐渐扩散的晨光,俊秀的脸被温柔的橙色照着,苍白的脸色似乎也好了许多,“有些事情还没有解决。” 松雪应了一声,在另一张空床上坐下。 “我问过香取先生,他对杰奎琳号上的炸-药并不知情,也完全没有头绪。”她沉吟,“不过,我只相信他前半句话。” “嗯?” “也许他还是知道一点什么的。”松雪说,“香取昏迷时,我问过船医,他们都说香取看上去状态良好——如果身患恶疾,他的精神状态未免也太好了。” “如果不是身体原因……”新一旋即皱眉。 “那可能是外部施压。”她接着说,“我猜,能有这么大影响力,还能大摇大摆在船上安装那么多炸-药的,只有酒厂了吧。” 少年微微茫然:“酒厂?”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生篇真的写太长了,我决定给大人篇换一个标题,顺便把剩下两个案子合二为一,叫:真假酒厂(?? 有请各位假酒有序出场…… 我爱透哥!(*/\*) 第69章 谁是真酒(一) 松雪其实想得很简单:遇事不决, 锅扔给酒厂,准没错。 黑衣组织的上下限永远都是令观众们迷惑的。 他们可以混入警察局高层,也可以公然在东京街头开战机——不知道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还是对自卫队不屑一顾——还可以被一个灯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随便啦)打坠机, 永远走在高逼格和弱智的边缘,来回试探观众底线。 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作者懒得解释, 那多半就是他们干的了。至于是怎么办到的,不必深究……恐怕也不能太较真。 当然,她不能这么跟工藤新一解释。 “你是说, 那个‘组织’?”他眉头一紧,脸色也白了几分, “他们也跟着我们一起上了船,去了空幻之屋?” “只是猜想而已。”松雪连忙把他按回去坐好,“先冷静一下,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她能理解新一此时的心情。 如果有黑衣组织的人跟他们同时上了杰奎琳号, 不管本意是如何,肯定会发现“工藤新一”的存在, 这个在死亡名单上的人居然还活着——偏偏他们还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工藤新一是怪盗基德扮的。 “你听我说完,”她定了定神说,“以组织的风格,若是早有想法处理掉杰奎琳号上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东西,又发现船上有其他可疑对象存在,不管他们能否确定—— “他们肯定会毫不在意选择立刻引爆, 而不是将唯一的引爆器交到其他人手里,听天由命。你想想琴酒的作风,你们跟他较量过不少次了吧?” 新一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他们很多时候完全不会考虑后果……很疯狂。” “而现实是,藏在暗处的人质只偷偷引爆了小型炸弹来制造现场混乱。”松雪沉吟。 自始至终,他并未现身,在凶手被制服以后,冷静地等待抵达夏之乐岛,混在其他游客之中下了船。 如果是那样的话,昨晚那场火就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企图将香取逼死在火里了。 而香取也可能是因为被组织拿住了公司的把柄,才不得不听从他们胁迫,最后索性决定自我了断。 “但是,火又是在其他人撤离空幻之屋以后才燃起来的,”新一微微疑惑,“如果动手的人是组织,他们会有这么好心吗?” 他看向松雪,发现她也静静地看着自己,神情莫辨。 松雪叹了口气。 黑衣组织只是一个最简单的猜测方向罢了。毕竟,就算有组织的人在,也不意味着柯南的身份会受到威胁。 那可是黑衣组织啊,谁知道他们派来的人手是真酒,还是假酒? 就算是真酒,难保不会关键时刻反水啊。 爱尔兰不用说,另一位皮斯克先生更惨,一颗赤胆红心,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自家人干掉了呢。 她总不能说跟柯南同学说,那个,其实我怀疑是贝尔摩德在这船上吧? “所以我只是大胆地猜想了一下,如果后续没有什么动静的话……”松雪顿了顿,“我是说,在我们回到东京之前,这艘船都能安然无恙,那也许只是我想多了。或者,等警方对香取真三郎和白石枫的调查结果出来——” 新一微妙地抿了抿嘴唇:“老实说,我对他们的调查能力不是很抱期望。” “……” 松雪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埋伏在船上的人——可能是组织成员,也可能是别人,”新一深思熟虑地开口,“被你的同事解决了?” 松雪愣了一下,猎人吗? “应该不会。”她摇了摇头,“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信息,她不会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更准确地讲,卡特琳娜当时的说法是,她对此毫不知情,无论是炸-药还是安置炸-药的人,包括和香取否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猎人,不是特务杀手。”松雪又说,“除非情况危急,不然她不会随便开枪的。” 新一静静地看着她,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 …… 松雪没有待很久,当她看出少年脸上又出现隐忍的汗水,她便知趣地找借口离开了房间。 她刚关上门,一转身差点和人撞上。 混血的服务生小哥匆匆向她道歉,说着纯熟的英语:“对不起,小姐,您没事吧?” “是客房服务吗?”松雪疑惑。 感冒药加白干的特殊药效应该很快就过去了,新一绝对不希望有人来房间打扰。但看他端来的盘子,不仅有退烧药、止痛药,还有楼下餐厅的特供早餐。 她粗略扫了一眼,餐点十分丰富,牛肉三文治、柠檬派,再到精致的小布丁,还配了乌龙茶。 “是迹部先生点的。”那小哥毕恭毕敬地说,“不知道客人喜欢什么,可能点多了。不过,生病的时候更要多补充能量,才能早日恢复。” “哦,多谢了。”松雪挡在门口没有让,神色不变,“那就给我吧,我拿进去。” “好的,打扰了。” 服务生离开后,松雪端着托盘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侧耳倾听,里面很久都没有动静。 她又尝试着敲了敲门,才听到里面传来含糊的一声:“没事了。” 松雪拿门卡一扫,推开门,飞快地回到房间,又把门关上。 不出所料,里面的侦探先生又变成了小学生模样,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坐在被窝里,一脸遗憾。 “这是药,你看自己情况,需要的话就吃一点。”松雪把托盘放下,药盒拿出来摆在一边,然后将餐盘转向他。 一个晚上内身体连续经历两次巨变,体能消耗很大。柯南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微微不自在地:“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松雪摆了摆手,语气轻快,“这不是我点的,是服务生送来的。” “那还是谢谢了。”他认真地说。 吃了第二次药后,柯南的脸色明显好很多了,脸上的热度早已褪下,将就穿着变小前的衣服,开始吃早餐。 看得出来,他挺喜欢甜食的。从这一点来看,正符合大人们对小孩们的常见认知,没有对他起疑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松雪走出去,正遇到服部平次带来了柯南的换洗衣服,两人目光相遇,她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显的惊讶。 ——你也知道了? 松雪一晚没睡,已经有点困了,朝他随意点点头:“柯南在里面。” 平次肃然,来不及和她确认,便匆匆推门而入。 回程的船因为是临时安排的,他们房间隔得有些远,分别在A区和B区,横跨大半条船。 松雪穿过走廊,经过楼梯时,正好有一群客人从楼下上来,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 她突然愣了一下。 柠檬派,是巧合吗? 迹部应该不知道工藤新一或者柯南喜欢什么,而且仔细想一想,专门挑了那么多甜食,好像是在照顾小孩子一样…… 松雪迟疑地往身后走廊看去。 刚才那个服务生,不会是哪位批了皮的易容者吧? 怪盗基德,还是……贝尔摩德? * 松雪睡到中午才起来,被迹部叫去餐厅吃饭。 正午的阳光耀眼地穿过窗户照在桌旁,她本来还有些睁不开眼睛,看到对面坐的两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工藤新一”转过头来,朝她打了声招呼:“哟,日安。” 柯南则慢吞吞地用叉子戳着自己的牛排,懒洋洋的。 松雪懂了,怪盗基德果然也蹭了同一条船回来。而且他来得正好,不然工藤新一在船上突然消失,而柯南又突然出现……漏洞就太明显了。 而现在,快斗正煞有介事地向白马他们解释:“好像是在开船前,怪盗基德又把小鬼送回来了。” 当然,这个“怪盗基德”顺理成章地就失去踪影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是否在船上,还是留在了岛上,又或者通过其他方式离开…… 白马遗憾地叹气:“又被他跑了。” “不过,”平次飞快地看了柯南一眼,“至少这一次,你也不是很想抓他吧?” “既然他放弃了宝石,那也没办法了。”白马耸了耸肩,“希望下一次,能好好和他较量一回吧。” 午餐后,几个人各自散去,松雪点了一份冰激凌,见迹部也没有动,而是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已经可以吃冰激凌了?” 松雪说:“你对例假似乎有什么误解,不是每个人都说——” “行了,”他明智地喊停,倨傲地扬起下巴,“本大爷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于是“哦”了一声,舀了一勺问:“那您还有什么问题?” 迹部眸光微闪,又露出了那种看穿了什么的复杂表情。 “挺有意思的,”他淡淡道,“一个晚上过去,那小鬼的感冒好了,工藤也好了。” “……年轻人身体素质比较好?” 迹部在眉间揉了揉,不无怀疑地问:“你真没看出来,他们之间——” “我知道,你是想说他们长得很像,是吧。”松雪很镇定,“柯南君摘掉眼镜以后,和工藤新一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迹部不语,继续盯着她。 她接着微微一笑:“好吧,事已至此,那就不瞒着你了。他们确实有血缘关系。表面上的说法是,柯南君是工藤新一的……” “嗯?”迹部扬起了眉毛。 松雪顿了顿,严肃地接了下去:“曾祖父的哥哥的女儿的表亲的叔父的孙子,但实际上,他是他们父母在美国生的二胎。” “……” 反正,这两个身份都是有希子自己的说法。 松雪毫无障碍地直接搬过来了:“所以长得很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迹部说:“……我信了你的邪。”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是基德还是贝尔摩德呢( 这篇不写具体的案子了,我要写点轻松快乐的_(:з」∠)_ 第70章 谁是真酒(二) 其实, 要判断船上有没有黑衣组织的手下,很简单。 服部平次突然说。 此时日落黄昏,一天将近, 甲板上的游泳池也被西边的斜阳染红,他们坐在沙滩椅上, 随意地聊了一会儿,柯南依然心事重重。 “有什么办法?” 平次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只要你找那位小姐姐来接船,到时候让她在码头等着, 挨个看过去……她不是能精准感受到黑衣组织的气息吗?” 柯南:“……” 你当她是特供雷达吗?还“精准”呢! 精准把灰原哀惹火倒是有可能,呵呵。 “反正工藤你有博士给你的卫星电话,要想联络到他们也不难嘛, 是吧。”平次说得煞有介事,换来一个白眼。 “拜托, 服部同学,这船有一千多乘客加一千多的船员,就算有人混在里面,哪里看得出来。”柯南没好气地说。 不过—— 他转念一想, 突然意识到,或许, 他可以请教另一位。 在日本,尤其是东京附近活动的组织成员肯定不会很多,以安室透的情报能力,更有可能会知道,是哪位“同事”被派来执行任务。 同样,黑衣组织与香取先生的联系……或许也能从他口中得知。 “有时候,我们想得太复杂, 反而很容易忽略一些简单的事。”柯南说着,表情逐渐深沉。 “什么?”平次问。 “比如,之前我们一直在猜波本是谁,”他望天,“但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回我家,找隔壁邻居问一问。” 那位冲矢昴先生就会告诉他,被你们怀疑的对象里有一个是我的妹妹,另一个……哦,没错,我当初卧底时和他出过任务,就是波本本波了。 “虽然最后猜到了,但还是兜了一个圈子。”柯南干巴巴地说。 平次心领神会:“和聪明人斗智斗勇,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吧?——所以,波本到底是谁?”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 柯南之前没有跟他透露太多信息,到现在也依然不太想解释,含糊地说:“总之,你放心,他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威胁的。” 服部平次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追问,但这时,他看到松雪从对面推门而出,环视一圈,锁定了他们的所在处,匆匆走过来。 他只好打住这个话题,朝她招了招手。 “服部君——还有柯南,下午好。” 松雪脚步有些急,停下来还喘了几口气:“抱歉,有没有看到迹部君?” “哦,刚才看到他带着桦地说去楼上游泳……”平次问,“出什么事了?” “那算了,先不找他。”她扶住栏杆,摆了摆手,“干活了,各位大侦探。” “……啊?” …… 迹部以为,事情应该结束了,却没想到,就在从夏之乐回东京的这短短三天,也依然不安生。 他目睹了他们阻止了两起跳海自杀事件,当场撞破一场偷窃未遂,还有三起猥亵事件…… 下船时,一群人被警方押走,船长站在甲板上,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坎坷的航行。” 他诚挚地跟各位高中生侦探依次握手,表示感谢。 最后轮到黑羽快斗时,他握住船长的手,意味深长道:“有机会您一定要去找杰奎琳号的船长交流一下感情。” 杰奎琳号发生了什么,早已经传遍整个夏之乐岛和太平洋上大半的航道。船长顿时冷汗涔涔,连连摆手:“这倒也不必……” 最后,他们相互道别。 “迹部君,有缘再见。”白马探微笑着说。 迹部颔首示意:“会的。”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说不定哪天就在家宴上遇到了,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接着,他注意到柯南张望了一圈,小声问:“松雪姐姐呢?” “她漏了点东西,回房间去拿了。”迹部答道。 柯南原本想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笑着说:“那就算了,我们先走啦,迹部哥哥再见——” 迹部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莫名被这甜甜的声音腻到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小鬼,明明很成熟,为什么这么喜欢装可爱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抱歉,久等了。” 松雪拖着行李箱,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按理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并盛中学了,但迹部却还记得接她时遇到的泽田纲吉……不,不一定,他口中的少年有可能并不是纲吉。 她看着桦地将行李箱装上车后座,犹豫了一下,委婉地问:“迹部,说起来,我现在的学籍……转到哪里了?” “哈?”迹部微微诧异,“你什么时候转学了?你不是说因为办案需要,请假来东京一个月吗?” “唔……这样吗?” 松雪按住额头,这个世界线的她原来并没有转学吗?暂住东京……住的又是哪里? 给彭格列办的案子只用了不到一周,为什么她要住一个月? * 沉思间,松雪已经被迹部家的专座连人带行李,打包送到了米花町。 她回到自己租的公寓单间里,环视一圈,几乎与上一个世界里她在并盛租的地方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地点不同,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记忆又出现问题了。 松雪把打包好的行李再次整理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 她最开始以为,解决了游轮和夏之乐岛上的案子,就能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但随着深入了解,她很快意识到并没有这么简单。 围绕在这些高中生侦探身边的案件并没有减少。所以,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才算是真正完成任务。 可是,这要从何下手? 松雪闭上眼睛,想到了在香取身边,若隐若现的黑衣组织的阴影。 “难道要走酒厂主线?可是大结局都没有出……”她顿时有些头疼。 他们要是提前把酒厂灭了,会不会对世界线影响太大?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松雪愣了一下,去开门,目光下移,看到了柯南轻松的笑容:“好巧” “……不是跟踪我吗?”松雪歪头。 “我家在2丁目21号,”柯南解释说,“离这里不远,我本来想回家找……一个朋友商量事情,就看到你们从车上下来。” 原来是偶遇。 松雪半信半疑:“这也太巧了。” 柯南进了屋子,并没有打算换鞋,就停在玄关:“现在方便吗?” “我不忙,不过你不是说要找朋友吗?” “那个不急,既然你也在,”他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找另一个人。” “谁?”她随口问,“男的?好看吗?” 柯南想了想几位女性的一致看法,答道:“挺帅的吧。” “那他……还单身吗?”松雪仍然觉得这个描述有点模糊,试图缩小范围。 “呃、这个,怎么说呢?”柯南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深思熟虑地说,“在普世价值观看来,应该是单身吧。但他自己说,他的恋人是……这个国家。” 他说完,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我本人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 松雪懂了,按住他的肩膀,宽慰地说:“这没什么,我前男友还说过,他的恋人是网球部呢。” “难怪是前男友。”柯南深以为然。 “……是吧。” 两人对视一眼,惺惺相惜。 “他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松雪一本正经地说,“改天一定要让他们认识一下。” 柯南很肯定地说:“肯定会的,你刚才说……前男友是网球部的,对吗?我记得,安室先生也很擅长打网球,好像国中时拿过全国优胜呢。” “啊,那太巧了。”松雪表情越来越深沉,托腮道,“我那位前男友也是全国优胜的各种记录保持者。” “而且很受女生欢迎。连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怕跟他走得太近,被挂到网上人肉呢。” “是的,我当初和他交往时也被学校其他女生集体冷暴力,唉,惨不忍睹。” “……” 柯南迷惑了一会儿说,我们应该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松雪说:“嗯,绝对不是。” …… 下午三点,波洛咖啡厅非常空闲,槺捐餍〗愫咦鸥瑁槐咧罂Х龋椒缌迳保ψ抛蛎趴冢骸盎队饬佟溃强履涎健!?br/> 接着,她看到了男孩身后陌生的红发少女,眼里流露出一丝好奇。 “梓小姐,下午好,”柯南趴在桌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安室先生在吗?” 他记得今天是他的轮班时间。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特殊情况,导致公安先生不得不请假回去干他的本职工作。 “哦,他去采购冰激凌了,马上就回来。要喝点什么吗?”槺捐餍σ饕鞯匚省?br/> “一杯冰咖啡,”柯南说完,转向身后,“松雪姐姐呢?” 松雪略一思索:“……我可以等冰激凌买回来以后再点吗?” “当然可以,请先坐一会儿吧。”她取出杯子,目光仍然追随着松雪,看着他们挑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下。 “你那位爱国的朋友很忙呀,在这种咖啡店里打工,真的不要紧吗?”松雪托腮,看向窗外的人行道。 柯南耸了耸肩:“毕竟他同时身兼四份工作,忙不过来……也是正常的吧。” 比如现在,说是去买冰激凌,说不准其实是去给公安的下属安排工作,又或者是帮组织去监视某个人的动向。 也还有可能,他只是在单纯地当一个私家侦探。 “对哦……他也是一个侦探。”松雪望着手中的柠檬水,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什么?”柯南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赶回来了。”松雪叹了口气,抬起头,“不如我们出去逛一圈吧,他肯定在路上被耽搁了。” 柯南:“……” 好的,他也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安先生:更忙了! 第71章 谁是真酒(三) 虽说要找人, 但米花町并不小。他们走出波洛咖啡厅,看着车来人往的大马路,微微迷茫, 没有什么头绪。 柯南缓缓转头,满怀期待地:“今天的能力还没用过吧?” “话虽如此, ”松雪沉重地说,“我只有看到受害者本人,才能让能力发挥出来……” “……这好像没什么用。”沉默片刻,小侦探委婉地评价道。 “要是有那么神的话, 我现在就不是侦探,而是救世主了。”松雪答道。 “也是。” 他想了一会儿说:“先去超市看看吧。” 根据柯南等人对安室透的了解,他有一套非常完整的生活习惯。就算是采购这种小事, 他也会仔细地进行价格、使用期限,以及本身质量的比较和挑选。 所以, 自从安室来波洛咖啡厅上班以后,他们就固定下来在同一个地方进货了。柯南解释说。 “是……完美主义者啊。”松雪思索,“这样一来,不是很容易被人摸透规律吗?” “尽管如此, 他还是挺神秘的。”柯南又说,“比如, 我到现在还弄不懂,他到底哪来的那么多时间身兼多职。” 可能他有一个时间转换器吧。 现在还没到下班放学时间,路上很安静。直到进了商业街,才热闹起来。 隔了数十米,他们就看到超市门口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还有穿警服的人拦在前面控制秩序。不远处停着两辆警车。 “果然出事了。”柯南皱眉, 最先担心是不是黑衣组织有关,如果安室的卧底身份被发现…… 他加快脚步跑过去。 “诶,等一下——”松雪后一步赶到,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他从警戒线下钻了进去,趁着别人没注意,轻而易举混进了超市内。 这是体型优势,松雪可没办法有样学样,只能向旁边人打听:“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要谋财害命啊。”热心路人甲紧张兮兮地说,“听说一地都是血,人都是被抬出去的……” “不,没死呢,刚被救护车拉走。”路人乙纠正。 路人丙有些糊涂了:“到底死没死,凶手呢,抓到没?” “啊,这个……” 众人七嘴八舌,没个定论,拦在前面的警员不得不提高声音:“安静,稍安勿躁,不要传谣,不要造谣,不要信——” 松雪正苦恼着,不一会儿,就看到柯南拉着高木警官从里面出来。 年轻的男警官向同事们点点头。 “没关系,都是侦探,让这位小姐进来吧。”他解释着。 松雪歪头,有些惊讶:这么简单? 柯南朝她眨了眨左眼。 没办法,东都出没的侦探太多了,每个案件基本都会遇上一两个。反正能帮忙加快破案效率,他们不会介意的。 高木这么一说,警察们好像都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反应,而是客客气气地给松雪放行了。 超市很大,松雪跟着他们绕过一个个货架,最后在冷藏区停了下来。 “在这里。”柯南指向地面上的血迹,还有一把锃亮的菜刀。 松雪挨着冰柜,半蹲下来凑近看。 还好,没有热心路人描述得那么夸张。地上的血并不多,从凝固的颜色和溅落痕迹来看,应该不是要害的动脉破裂。 “只割破了手臂,已经送到医院去了。”柯南简短地说,“我想应该不会有事。” 她转头看向身后,三个陌生人站在几个警员之间,局促不安。柯南小声解释,那就是案发时,出现在同一个区域的三个嫌疑人。 据店员描述,当时冷藏区突然发生电路短路,导致停电,不过他们很快启动了晋级供电设备,恢复照明的同时,就看到受害女士倒在地上呻-吟。 而安室在黑暗中察觉到了危机,带着受害人避开袭击,还反手打落了凶器。 幸好是他在,柯南略感庆幸:“安室先生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 “那,安室先生呢?”松雪向四周看了看。 柯南叹了口气:“他刚报警的时候,就看到收银台有人行窃,所以去追小偷了。” “……” 真忙啊。 “不过,那个人真厉害啊。”高木微微感叹,“居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还能察觉到有人行凶,并且及时制止……这样的身手,就算在警察中,也很少见了。” “咳,”冷藏区的店员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位先生说,因为他当时正好在打电话,屏幕光照到了身旁的影子……” “没看到凶手的模样吗?”高木忙问。 店员小姐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但他让我们看住了门口,用摄像头确认了案发当时在附近区域的三位……嫌疑人。” 松雪和柯南一同扭头,向这三人看去。 经典的三选一又来了。 两男一女,或者说,一位老者,两位年轻人,还挺均匀。 A先生大约六十岁,年纪虽然年长,但身体状态还不错,只是右手手腕裹了一层绷带,另一手拄着收账,他解释说,是之前和朋友去钓鱼的时候无意间扭伤的。 B小姐三十岁出头,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白领一类,穿着职业装,表情严肃拘谨。当然,她的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看不出凌乱的痕迹。 最后一位C先生则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个子很高,也很瘦,右手插在口袋里,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高木微微皱眉,清了清嗓子问:“可否把手拿出来呢?刚才袭击渡边小姐的凶手被打落凶器,很有可能被……” “我的手可没事啊。”C先生赶紧把手伸出来,张开掌心晃了晃,高木却注意到一些细节,按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 “哎哟——”他便大叫起来,另一只手捂住了肩膀,嗷嗷叫唤,“我昨晚落枕了,警官冤枉啊!” 松雪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走到了货架边上,直到他们看不见自己后,才小声问柯南:“那位安室先生是不是觉得太简单了,所以什么话都没留下,就去追小偷了?” “……或许吧。” “需要我吗?”松雪看向他。 高木他们对柯南的能力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接受程度,这种时候,好像并不需要她来插手。 柯南耸了耸肩。 “将凶器隐藏在其他道具中,这种手法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以防万一,还是先确认每个人的动机吧。”松雪说。 …… 十分钟后,两人目送着警车将A先生押走,人群渐渐散去,商业街的尽头也出现了金发男人的身影。 他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提包,将它还给等在门口的一位老妇人。 “凶手已经抓到了吗?”安室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向柯南。刚跑完几公里的路,他只是额头上出了一点汗,几乎没怎么喘气,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微黑的皮肤裹着结实的肌肉,显现出游刃有余的姿态。 “不愧是柯南君啊。”他打趣地说。 小侦探眨了眨眼睛,摆出纯真烂漫的笑容,故作惊讶:“不会吧,安室哥哥难道预先知道我们会过来吗?” “哦,因为,”对方轻松地说,“梓小姐发短信给我了。” 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松雪摇头感慨,一边点了点手机屏幕,将回复邮件发出去后,退回到主页上。 没什么事吧?柯南用眼神询问。 没有,朋友的例行问候而已。她用口型回答。 “听说你带了一个朋友来。”安室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略一思索,莞尔,“看起来,是专程来找我的啊。” “嗯,”柯南收起笑容,坦然地点点头,“这里不太方便,回去慢慢说吧。” ——“是自己人。” 在回去的路上,柯南很肯定地为松雪担保道。 安室透的身份过于复杂,安全起见,他就连服部平次都没有告诉,只有少数FBI的成员知晓真相。 但松雪是个例外,柯南很确信她背后的那个团队凌驾于现实的规则之上。 这样的存在,如果成为敌人的话,会很可怕。 好在,他们站在正义的一方。 或许每个人对正义的理解都不同,也有自己的做事风格,不一定会被别人认可。 而柯南此时很清醒,自己能力有限,他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只有选择合作,求同存异,才能更好地贯彻自己心中的正义。 因此,他很默契地与松雪达成了共识,现在看来,尚且顺利。 “嗯,我知道。”出乎意料的,安室的反应也很平静。 他看向松雪时,脸上带着微笑。 “我在档案里……见过松雪先生的资料,也见过你的,松雪光小姐。”他缓缓道,过了会儿又说,“我很遗憾。” 柯南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松雪也愣了一下,迷茫地对上男人饱含深意的目光,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我父亲?” 原来,她父母还真的是为有关部门效力的? 不仅如此——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安室暗示的是,他们已经殉职了。 不能说不意外,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松雪曾经隐隐有过这样的预感,在心中的震惊过去后,感觉左手被人轻轻握住,小少年微微担忧地望着她:“你……还好吗?” “嗯。”她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他们了。” “我很抱歉。”安室说,“但我想,这种事情应该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 那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隐隐有些悲伤,又带着一种强大的镇定的力量。 “我只有一个问题。”松雪的语气格外冷静,“我爸有没有一个跟酒有关的……代号?” 如果他们曾经在中国工作的话,说不定还是一个中国酒。 安室摇了摇头:“他们的事和组织无关。不过,我收到了情报,有一个代号为‘白干’的成员已经来到日本了。”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震惊:什么,还真的有白干! lay了_(:з」∠)_ 第72章 谁是真酒(四) “既然有白干了, 那……有白给吗?”松雪问。 “……” 看安室的表情,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确实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必要。 松雪于是默默地闭上嘴。 朗姆之谜还没解开呢,又来一个。 难道酒厂没有发现米花町是折损率最高的地方吗?一个个前仆后继, 还不是像跳进东京湾里的石子,很快就没有水花了。 其实这么看, 他们确实挺白给的。 她乐观地安慰自己。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安室轻笑了一声,目光十分冷淡:“他们恐怕也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柯南皱眉,思考着, 没有说话。 正如他们所猜测的,组织手中掌握了香取公司当年的财务丑闻,一旦公布, 香取本人就等于宣告社会性死亡。他们借此为把柄反复勒索“赎金”,让香取下定决心自我了结。 这是他们很熟悉的“工作”了, 靠情报勒索、威胁当事人,当然,偶尔也会发生被勒索人狗急跳墙,反抗失败最后被弄死的“意外事件”。 “所以, 确实有人跟着我们一起上了‘杰奎琳号’……”松雪深吸一口气。 “没错。”安室颔首,“我不能透露太多。不过, 在船上安置炸-药好像就是‘白干’的主意,通过琴酒传给其他人执行的。如果各界名人在香取的游轮上被炸身亡,必然引起震荡,组织则可以趁机从中谋利。这也符合琴酒的作风,所以他很乐意配合。” 但最终并没有引爆。 那么,果然船上的人就是贝尔摩德咯? 她了然,悄悄看了柯南一眼。他仍在沉思, 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这一茬。 可惜,安室手里的情报也有限。他虽然在组织里待了相当长的时间,但“白干”之前只在东南亚几个地区活动,和他们并没有接触的机会。 他也只知道是对方近日才到日本,独自执行秘密任务。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是为雪莉或者赤井秀一的事而来。”安室镇定地说,“这两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起疑的。” 松雪若有所思。 那么同样道理,“白干”的任务肯定也不是工藤新一。 不然,无论是波本还是贝尔摩德,在日本待了这么久,又与工藤新一的熟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完全跳过他们,自己直接展开调查,那也太大费周章了。 “会不会是对你们产生了怀疑?”柯南微微忧虑,“上一次安室先生和基尔出现在库拉索的信息中——”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安室沉着地应了一声,“所以,这段时间更要小心一些了。” 他谨慎地问:“怎么样的小心?” 安室略一迟疑,柯南趁势追击:“安室先生难道还在做‘那边’的工作吗?” “柯南君在说什么呀。”他表情微微不自然,随即露出惯常的微笑,还眨了下左眼,“最近我可是很忙的,一直以侦探的身份活动,预料之外的委托也多了不少。所以,不管你说的是‘哪边’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哦。” 懂了。 柯南给松雪递了一个眼神:他也陷入侦探们共同的危机了。 显然如此。松雪默默点头。 不然,谁会去买个冰激凌,在同一家店里都能连续遇上杀人未遂和扒手事件啊? “呃,咳,”安室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唇边浮起的笑容配上那一头浅色的金发,显得整个人都精神奕奕,足以让人理解他在JK中的高人气是怎么来的,“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刚才说的是——”松雪一怔。 “如果你们想再去见香取真三郎一面的话,我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他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柯南,你有风见的联系方式吗?” 柯南有点惊讶,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他现在到底只是小学生,和几个刑事警官稍微熟悉一些,还能解释为跟着毛利小五郎办案多了认识的。 而风见裕也可是日本公安的人,在某种层面上,他们这些人的级别比警视厅的警部还高…… “嗯,没关系,毕竟我这边不太方便。”安室说着,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写下几行邮箱地址,撕下来将纸条递给了松雪,“到时候我会让他联系你们,没问题吧?”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好像不只有风见的联系方式。 “下面这个是……” “我的。”安室微笑,“如果发生了紧急情况,请务必知会。”傍晚是波洛咖啡厅最忙碌的时间。 客人越来越多,他们谈话的角落不再隐蔽,安室很快起身,去履行咖啡厅打工仔的职责。 柯南先前点的那杯冰咖啡还没怎么动过,冰块都已经融化了,溢出来不少。他回过神来,匆匆喝了几口,咬着吸管,看到松雪还拿着那张纸条,好像在发呆。 槺捐鞲嵌死刺鸬悖计臣教跎系奈淖郑挥赏浯揭恍Γ纹さ卣Q郏骸霸似饷春冒。彩蚁壬牧捣绞娇刹皇敲扛鯦K都能要到的,要好好保管哦!” “准确地说,除了委托人以外,他从来不会回复那些女生讨要私人联系方式的请求。”柯南补充。 “这也不是我要的呀。”松雪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果然有不少女高中生盯着他们这边,好奇又谨慎地打量。 她总算明白安室为什么明知道特殊时期要注意隐蔽身份,还敢光明正大地和他们在店里公然接触了——因为有她在呀,一切都可以简单粗暴地解释为,搭讪。 松雪赶紧把纸条折好,将这个烫手山芋塞到柯南手里:“他应该是给你的。” 柯南:“……” “我手机里已经有了。”他不得不提醒道。 “哦没事,反正我也已经记住了。”她随意地一挥手。 * 安室透的高人气很快初步显现。 当天晚上,松雪就接到了她那位,名义上的前男友的电话——“小光,你上了推特的热门话题了。” 幸村的声音微微急促,又有些困惑。 “??” 她吓了一跳,按住心口,迅速镇定下来,转头去翻自己压箱底的“珍藏”。 不可能,她的马甲怎么会掉呢。 但如果马甲不掉,她的知名度又不像工藤新一,怎么可能突然变成网红? 松雪停下动作,十分茫然。 “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在东都遇到了什么事……”幸村顿了顿,委婉道,“原来你在泡帅哥呀。” 松雪:“……”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 她一边拿着手机听幸村说话,一边迅速坐到电脑面前,打开网页,输入关键词。 唰一声,跳出来一堆博文,还有几张模糊的照片。 模糊是模糊,但松雪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认识她的人肯定也能看出来。万幸的是,柯南在镜头的死角,被桌子挡住了没拍到。 她匆匆扫了一眼,热门转发五花八门: 高价求咖啡厅先生的邮件地址! 原来帅哥都喜欢年轻妹妹,我又有希望了?! 这个女生我好像认识,她不是某某贵族高中的某网球部部长的女朋友吗? 胡说八道,她明明是蝉联网球大赛冠军的网球部部长的女朋友! 楼上的,你们消息太落伍了,那起码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可以,迹部同学不幸躺枪。 不过这好像是他自己作的。 谁让他非要篡改剧本,编个狗血流逆袭打脸的言情故事出来的?这下好了,都快传遍整个社交网络了。 松雪逐渐陷入沉思:我现在开个新账号认证身份,表示“纯属编造,已发律师函”能管用吗? 幸村对她的沉默报以歉意,轻咳问道:“唔,或许,这又是你的另一项委托需要?” “非要这么说的,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她含含糊糊地答道,“毕竟我的业务范围可是很宽泛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松雪也有些举棋不定:“这会有什么麻烦吗?” 她之前已经因为幸村在学校里出名过一次了,后来经过迹部的火上浇油,那更是……唉,不用说了。 “学校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幸村知道她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仍然得多做考虑,“不过,如果太过高调,会不会影响你的办案……?” 一语中的。 松雪:“你先等一下。” 她结束了和幸村的电话,从通讯录里拉出了忍足。 “我看到你的推特账号了。” 对方大吃一惊:“这也可以?就算是侦探,这也太厉害了吧!” 没办法,句式太熟悉,她对自己说过的话相当有数,锁定范围后,只可能是他了。 “你才是,在网上添什么乱啊!”松雪拍桌而起,“迹部君知道你这么乱来吗?” “哦,说不定呢。”忍足冷静下来,语气轻快,“你不知道,迹部他嘛,最近家里人逼他相亲,快把他烦死了,不得已才找机会溜出去。你也知道,坐上游轮出了公海,谁都打不通手机了。” “……” 松雪惊讶:“还有这么一回事?” “嗯,还有啊,”忍足故作神秘,“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他理想的约会地点就是坐船游太平洋……” 他似乎在暗示什么,但是被松雪一概无视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哦,那我觉得,经过这一次的旅行后,他以后应该再也不想坐船了。” “……” 于是暧昧的氛围一消而散,轮到忍足沉默了。 许久,他才怀疑地问:“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松雪叹息,语重心长地告诉对面:“侦探的世界里没有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死小是一个推理恋爱作品。 但松雪雪依然坚定地走在禁止早恋的路上…… (唉没事,反正也快成年了 第73章 谁是真酒(五) 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松雪继续把先前的事情做完,按下回车,邮件显示投递成功。不多时, 她收到了编辑部的回复。 一篇很长的、罗里吧嗦的信。 松雪一目十行地去掉一大堆敬语和无用的描述,总结一下是:前一位老搭档因为临时工作调整要离开了, 因此给她分配了一个新编辑,希望他们继续好好合作,再创新高。 “……盼一切安好。” 前任编辑在信件末尾这样写道,并随信附上了新编辑的名片:濑户苍也。 与此同时, 濑户编辑的邮件也到了,约她隔天见面,详谈新书出版事宜。 松雪逐一回复, 跟编辑约好时间——对方提出的地点居然在就在米花町,令她有些意外, 再看下去,是米花百货大楼内的一家咖啡馆。 这时候,手机屏幕亮起,是柯南发来的信息。 “明天中午有空吗?” …… 隔天上午十一点半, 松雪推开工藤宅的大门,在院子前驻足。 小侦探在窗边跟她招了招手, 接着,东都大学的研究生给她开了正门,温和地微笑:“欢迎光临,松雪小姐。我是冲矢昴,是暂住在这里的租客。” “呃,你好……” 她还有点不明白,柯南把她拉了进去。 “我看到推特热门了。”他关上门, 一边说,“需要帮忙解决吗?” 把素人信息挂到网上曝光,这就有点过分了,而且还是因为这种、没头没脑的花边新闻…… 他上一次因为以工藤新一的身份暴露行踪时,也不慎上了热搜,差点出事。 还好—— 柯南非常庆幸地想,他是个大众脸。 但松雪光不一样。 她的长相并不是很典型的日本人面孔,特征也很突出。虽然平时很低调,但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显得气定神闲,这样的气质,就算放在人群中也依然鹤立鸡群,不会被轻易淹没。 网上的数据流如此庞大,难免有些特殊身份人会注意到这样的八卦新闻,又在不合适的时候想起来,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柯南又小声补充:“不管怎么说,预言家太高调的话,会很危险吧?” 松雪缓缓点头:“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我这边有几个认识的黑客高手。”冲矢昴也适时地插了一嘴,“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柯南。 “……所以,你今天才找我到这里来?” “也不完全,毕竟外面没有家里安全么。”小侦探说到一半,脸色微微不自然,紧急追加——“哦我是说,因为这里是新一哥哥的家啦,没有外人在。” “……” 虽然但是,你这也太刻意了。 冲矢先生依然眉眼弯弯,隔着眼镜框,更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松雪只觉得,他的笑容颇有深意。 这大概,就是高手之间的过招吧。 冲矢昴游刃有余,明显是一副“我假装不知道你的身份”的姿态。 而柯南在值得信任的人面前总是伪装得相当敷衍,“我不管你们知不知道,但我假装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反正你们也会假装不知道我的身份的。” 她能怎么办呢,只能“假装不知道你知道但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了……怎么搞的,好像在说绕口令。 她自己都被绕晕了。 “咳,”松雪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虽然我觉得应该能想到别的办法,但是……” 她微微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我对冲矢先生认识的黑客很好奇。” “我也是。”柯南飞快地配合上。 冲矢昴在他们对面坐下,将笔记本电脑摆在桌子上,敲了敲键盘,从容不迫地说:“很巧,有一位朋友刚来日本,要不要为你们介绍一下?” 松雪疑惑:“黑客不都是在网上联系的吗?” 在她的理解中,干他们这一行的人最重要的是保持神秘感,能够在线上完成的事情,绝不在线下碰面。真实身份、行踪的暴露,某种意义上对他们来说很致命。 换个角度看,这可能是社恐最喜欢的职业了吧。 “可能,有些人并不那么在意社会身份。”冲矢说道,“我认识的这位,他有别的本职工作,比较习惯线下接触委托人。” 松雪若有所思,突然感觉手被轻轻碰了一下,目光一转,柯南好像也想到了什么,正在给她使眼色。 ——答应。 “对方不介意的话,我当然很乐意。”松雪语气轻快,“侦探嘛,最喜欢的就是观察人类了。” “深有同感。”冲矢昴彬彬有礼道,“那么,我就给他发邮件了?时间和地点——” “现在放暑假,应该都有空吧?”柯南望过来。 松雪“嗯”了一声,点点头:“问题不大。” “那么,就由我来跟他沟通吧。”冲矢和颜悦色地说, …… 告别了冲矢昴,松雪和柯南一同从工藤宅里出来。 “我等会儿还有个约会,你有兴趣吗?” “约会?”柯南愣了下,第一反应就要拒绝,但很快又意识到她的语气太平淡了,想了想才问,“是和什么人有约?” 她答道:“是我一开始考虑怎么解决热搜问题的一个……方案。” 人们的精力是有限的。 很不巧,现在学生们都在放假,年轻人正是最喜欢吃瓜凑热闹的、网络上的最大群体。 “我原先想,安室先生应该也不希望这种话题变成热门高居不下,”松雪沉吟,“他毕竟是公安的……论处理网络舆情,他那边应该更有权限。” “但是,这样就会显得有些刻意。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盯着他,”柯南接过话来,“要是被敌人发现了,安室先生的处境就有些不妙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要找个更巧妙的,正当的方式。”松雪重复了一遍,“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关注点也是同一个道理。” 如果要将他们的注意力从某件事情上转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创造另一个更吸引人的话题。 柯南好奇地歪头:“自己制造头条?” 那得靠多少人脉啊? “试试看吧。”她沉着地回答。 …… 濑户编辑是个气质成熟的青年。他年纪也并不大,和上一任编辑比——松雪虽然不记得,但是可以在编辑部的官方网站里找到他们的资料——他还不到三十岁,戴着黑框眼镜,眼眶深邃,鼻梁高挺,有些混血的味道。 也许是同事交代过,尽管看到松雪,他也没有表现得过分的震惊,看到他们进来,马上起身迎接,十分客气地向松雪伸出手,语气恭敬:“白夜老师,很高兴能与您合作。” 他很平静,反而柯南有些猝不及防,睁大了眼睛。 松雪没来得及跟他解释,握住了濑户编辑的手:“您好,客气了。” 她习惯直截了当,对方寒暄了几句,也就很快引入正题,将笔记本从公文包里取出。 “前辈把工作转接给我的时候,已经将校对和封面都做好了。”他说,打开电脑将屏幕转过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周就可以进行线上宣传,老师你觉得呢?” 松雪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柯南抢先一步,接过电脑,凑过去看清了封面。 《第五次的南岛逃生》。 “……这次是轻小说题材吗?”他微微惊讶。 松雪小声说:“书名都是编辑们编的,别在意。” 柯南沉默地坐下来。 从这一系列的反应来看,他恐怕也是秋名白夜的读者之一,此时“撞破”神秘美少女作家的真实面目,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他也很快意识到了松雪的用意。 以秋名白夜的名气,出版社只要将新书发售的消息公开,哪怕只曝光了封面,和一个看不出太多信息的题目,也能立刻吸引来大批粉丝,迅速成为热门话题。 “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个瞎编的名字也能引来大家的十级语文阅读理解分析……”柯南小声说。 松雪叹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所以全靠距离产生美和滤镜修饰。” “白夜老师千万别这么说,”濑户编辑恭维道,“前辈离职时都非常不舍,有幸能将这份工作交给我,实在是……” 他还没说完,柯南突然打断:“对了,编辑先生,您是刚从海外回来吗?” 濑户愣了一下:“啊?” “濑户先生的手腕有被晒黑的痕迹,”松雪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来,示意柯南别太出风头,“也许是在海边忘记取下手表了吧,眼圈周围也有墨镜留下的痕迹。” 男人笑了笑:“是,我母亲在国外定居,所以我常常会过去陪她住一段时间。不愧是白夜老师,观察力和作品里的主角也不相上下了。” 她谦虚表示:“过誉了,只不过是喜欢玩侦探游戏而已。” 这次面谈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只是编辑工作交接容易出差错,濑户认为,亲自和作者本人沟通再做决定比较稳妥。 除了封面以外,他还约了几张内页插画,侃侃而谈:“这位是有名的插画师赫尔希先生,他这个月来日本参加画展,我听前辈说,白夜老师很喜欢他的画风,就尝试着向对方提出约稿,没想到居然接下了,后续事项……” “需要我和画师老师谈吗?”松雪忙问。 “嗯,我会为老师们安排的。”他点头表示。 濑户编辑走后,松雪又点了一份冰激凌。 她用勺子在中间划了一道界限,将盘子转过去,递了一根勺子给柯南,一边问:“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个挺好的办法,而且丝毫不会引起怀疑。”他点头承认,“虽然,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柯南微微感叹,在心里默数着,他身边都是什么人啊?CIA间谍,公安高层,FBI精英,还有闻名世界的怪盗,等等…… 他歪了歪脑袋,突然眼睛一亮:“我可以要个签名吗?” “啊?” “实话实说,我妈是你的忠实粉丝。”柯南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也挺喜欢的。” “……十分荣幸。” 松雪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但是,签名就算了吧?” “低调吗?我懂。”柯南心领神会。 “不,我只是觉得……” 这种事情还是有点害羞的。 松雪惆怅地把自己那份冰激凌搅得乱七八糟,突然听到旁边一声轻笑。 柯南咬着勺子抬头望去。咖啡馆里人并不多,隔着一个走道,对面桌子的黑发青年抬起浅色墨镜,朝他们抛来一个眼神,笑吟吟的。 “下午好,”对方主动打招呼,一副熟稔的口吻,清晰地报出了他们的名字,“松雪光小姐,还有……江户川柯南君?”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低调的大佬。 * 又到了三选一的时候了! 一口气让三个人一起登场果然还是有点难度。。 分别是编辑大哥,黑客哥哥和画师小哥哥(年龄依次……233 到底谁是队友,谁是敌人呢(可能还是没人猜。。 第74章 谁是真酒(六) 话音刚落, 两人都警觉起来。 侦探最不缺的就是观察能力,他们刚坐下来时,就已经将四周的环境都看了一遍, 那时,客人同样寥寥无几, 只有几个服务生靠在门边聊天。 这倒不奇怪,隔壁新开的果茶店正值优惠期,大受欢迎,光是店外就排了一长队, 而这边的咖啡馆自然就冷清了。 松雪眨眼回想,却不太记得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了,只知道旁边来了客人, 却没留意是谁。大概是因为,她刚才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位编辑身上了吧。 此时, 再仔细看看对面这人,松雪突然萌生一种亲切感。 青年留着一头清爽短发,发色乌黑,墨镜下是一双接近纯黑的丹凤眼, 肤色虽白,却不像欧美人那种冰冷的惨白色, 而是透着暖色,是很典型的亚洲人种。黑眼睛,黑头发……这让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一首歌,还差点唱了起来。 然而,现在并不是认亲的时候。 “你是……”她迟疑着开口。 青年早已起身,拉开濑户编辑原先的座位,从容坐下:“我姓叶, 是冲矢先生的网友。” 柯南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这就是冲矢昴说的那位黑客先生了吧? 松雪仍疑虑地打量对方:“我有这么出名了吗?” “一夜之间成为网红,想不出名也难吧?普通人可很少有这种待遇。”黑客先生微微一笑,三言两语暗示了前一晚的推特风波,“至于柯南君——” 那就更不用说了。 柯南叹气,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几次出现在官方报道里,在基德相关事件的新闻中,更是被媒体们吹得天花乱坠,什么怪盗基德的克星,被选中的男孩……诸如此类。 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小朋友别紧张,哦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黑客先生从胸前抽出一张白卡片,夹在指间,沿着桌面轻轻一推。 松雪抵住,将名片拿起:叶梓,XX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技术部前端开发工程师。 啊,这,看起来就很专业。 简直从里到外都在宣示:我是个学电脑的。至于软件、硬件,还是网络安全什么的,反正你们也不懂。 柯南也凑过来看,“咦”了一声:“电视剧里的那些黑客,不是一般都会有个代号的么?用真名……没问题吗?” “我也没说这就是真名啊。”叶梓朝他们眨了下左眼,双手环胸,语气轻快,“名字这种东西,本来就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在数据时代,只要你想,完全可以抹去一个身份的所有资料,反过来,也可以凭空创造一个身份。” 不管是不是真名,他显得落落大方,反让人不好怀疑了。 同时,这可能也是黑客先生在暗示自己的业务能力。 松雪慎重地想了想:“会很贵吗?” “放心,”对方唇角挑起一抹笑,“我只按难度来收费。” 叶梓说完,干脆利落得起身,将墨镜重新戴好,一边随意地向柜台比了个手势,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 他方才的桌上放了一杯咖啡,但此时却把松雪手边的账单拿走了。她愣了一下:“等——” “不必客气,我请了。”墨镜下,一双黑眸含笑看着她,“看在……我们算是半个老乡的份上?” 等青年矫健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外,柯南才收回目光,好奇地看向松雪:“原来你也是混血?” “那是,”松雪托腮,深沉道,“这年头没有七八国混血,谁好意思说出来。” “……” 她将融化的冰激凌拨到一边,用勺子在盘子里无意义地画了几个图案,又抹去,喃喃道:“嫌疑人好像都齐了。” “嫌疑人?”柯南反应很快,“要说可疑的,现在才见了两个人吧?” 他抬起头望向虚无的空气,表情微妙:“一般来说,嫌疑人至少有三个。” “剩下那一个,我想也应该很快就会见到了。”松雪笃定地说。 柯南也放下勺子,看了看时间:“我得先回去了,今天傍晚侦探事务所预约了委托人。” 作为一个小学生,他为毛利事务所的业绩可谓操碎了心。 松雪理解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百货大楼门口分开。她沿路往公寓走去,同时收到了署名为“风见裕也”的电子邮件。 “你好,松雪小姐,我是风见裕也,昨日已收到指示。香取真三郎的初次庭审暂定于本月二十五号开庭,委托律师已经向检察方提交了探视申请,可以在周五之前面谈,若无问题,请于周四晚八点到看守所来。盼望回复。” 松雪斟酌着措辞给他回复后,将邮件转发给了柯南。 两分钟后,他的回复到了:“在波洛吃完晚饭一起过去?安室先生的手艺很不错的。” 松雪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吃饭的时间?” 柯南也陷入了沉思。 “——可是波洛的三文治真的很好吃。” * 离周四还有两天。 濑户编辑终于敲定了和插画师的约会行程,一副历经沧桑的口吻,疲惫极了。 隔着电话,他很郑重地提醒松雪:“对方是外国友人,如果交流有什么问题……呃,请老师千万别勉强。” 艺术家嘛,性格脾气特殊一点的,很常见,越是优秀的艺术家,心思越细腻越敏感,在与人沟通交流之上反而更为薄弱。 在推特上关注画师,哪怕是同好,也总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戳中对方的什么点,然后突然删掉所有状态,只留一句“诸多喜爱,令我感到非常不安,各位、永别了”然后不见踪影。 唉。 松雪自认为还是对各种职业身份有些了解的,但听他语气有些古怪,不由重复了一遍:“外国友人?哪里的?” “嗯,赫尔希先生是北欧人。”濑户委婉地说,“您知道的,那边……” 她瞬间心领神会:“芬兰人啊?” 北欧,众所周知是社恐患者的天堂。 在社交网络愈发发达的现在,涌现出无数的精神芬兰人。这些现实中的社恐们在网上如鱼得水,尽情冲浪。 松雪只是有幸在营销号的文章中略知一二,并没有切身地体会过。 她想,应该没有真的那么夸张吧…… 然而,濑户编辑信誓旦旦地说,以他在画展中和对方的接触来看,绝对有必要特别注意。 “对方很警觉,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用社交账号交流,才约到了这一次见面……”他唏嘘不已。 累,太累了。 作为一个刚上任的编辑,他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压力。 “呃,”松雪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那赫尔希先生会日语吗,或者英语?” “会说英语,也会一点日语,但——” 那正常的交流应该没问题。她松了口气:“我知道了,那么,地点是?” 松雪挂了电话后,用手机查看了对方发来的地址。 赫尔希……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起来这是编辑口中自己曾经很感兴趣的插画师,不免有了兴趣。虽然现在不记得了,但她肯定是在网上认识对方的,那么,自己的网络账号里肯定留了不少线索。 松雪迅速打开电脑,从推特到ins一并打开,翻自己的关注列表和收藏夹。 很快,她就找到了“Hershey”的ID,点开对方的主页,在繁杂的文字流中,眼前焕然一新,是一列色调柔和绚丽的油画。 几乎都是人画像,年轻的少女,窈窕的身姿,以及复杂多变的神态表情…… 松雪想了想自己的小说主角,也能理解为什么想要找对方来配插图了。 她打开备忘录记下:周三中午十二点,可伦坡餐厅。 前两位嫌疑人都非常健谈,态度主动积极,只希望这最后一位人选也配合一些,让她早日完成任务,回老家……呃不,是回神奈川上学。 ……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现实中的赫尔希还是让松雪十分意外。 他很年轻,五官中仍有几分青涩感,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可能才刚成年,虽然个子很高,却很腼腆,目光几乎不与接触,一双蓝眼睛很谨慎地盯着桌角的茶杯。 似乎现在的安全距离让他感到很不安。 但老实说…… 松雪看了看两人的距离。 他们之间是两张四人桌拼接而成的,这得是一大家子的聚餐才会用上的。若是寻常的约会,只要挑一张双人桌即可。 走过路过的服务员频频朝他们投来怪异的注视,欲言又止。似乎是看在外国友人的份上,什么样的奇怪景象都可以理解,也难为他们忍下来不拍照发推了。 她不由叹了口气,拿起手机:“你有LINE吗?要不,我们交换一下账号,在线上聊天吧?” 相当别扭的提议。 但赫尔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微微责备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怎么不早说呢? 松雪报上自己的账号,正等待着,突然好友列表里亮了起来。 她愣了下,点开,备注为“Q”的聊天框跳了出来。 “这次只要三张吗?我没问题,不过,上次的样刊你还没发我呢,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打算寄售了吗?” 松雪:“……” 她似乎知道这是谁了。 她沉着地回复道:“是的。唉,搞RPS总是世事无常,我现在已经不吃那对西皮了。” 赫尔希微微困惑,发来一个问号。 “为什么?你爬墙了?” “不是……”松雪动作稍慢,瞥向对面,实在很难想象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自家压箱底的小黄漫的绘者。 她继续解释道:“因为,当事人已经从路人甲变成男友然后又变成前男友了。唉,真的很复杂,总之,这种情况下,我很难再接受他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赫尔希:“……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樱花妹日常不安的梗(。 第75章 谁是真酒(七) 松雪大概能想象到自己失忆前的心情:知名网红画师在手, 什么冷西皮不能搞?分分钟销量破万,吸粉无数,下一代山田一二三。 但是……唉, PRS误人啊。 在经历过泽田一树事件后,她已经对真人脆皮鸭文学敬谢不敏了。 “太可惜了。”赫尔希遗憾地说。 一米八、九的大男生发了个毛茸茸的暹罗猫表情包, 一套超绝可爱的猫猫拳打过来,令人炫目。 他表示:“不过,既然是前男友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我下次把样刊带给你吧。”松雪很快解释说, “之前应该是想寄给你的,但是前不久我这边出了点事情,不小心忘了。” 赫尔希又发了个猫猫摇尾巴的表情, 说没关系:“本来就是给你画的,你不想发就算了。” 松雪肃然起敬:这就是真正的艺术家吗? 佩服佩服。 可惜, 细心的濑户先生还是漏算了一点。 工作日的饭点时间,附近白领不少,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服务生抱歉地请他们转到双人座上。 两害相权取其轻, 赫尔希不得不答应下来。 坐在松雪对面,椅子与桌子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但他依然显得很紧张,浑身不自在。连偶尔的目光相接,他都觉得十分尴尬,只能低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意大利面。 松雪隔着桌子看他,粗略目测了一下,他们之间至少隔了两米。 就这个距离, 对方还嫌他们靠得太近了呢。 这可是餐厅啊,东都寸土寸金,哪里有那么多空间给人们“保持距离”。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扭回正题。 短暂的“同人本”插曲后,松雪公事公办,很快和赫尔希敲定了商稿内容,在具体细节上达成共识。就这样结束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对方便长舒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提出告别。 社恐画师仓促地逃离人群,转眼间消失在道路尽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吃了霸王餐跑路了,吓得收银台的服务生对着账单看了又看,算了好几遍,才放下心来。 “应该不是他。”松雪给出了初步的判断。 确定对方已经离开,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监视以后,柯南大大方方地从隔壁桌后站起,托着自己点的套餐坐到她身边。 “是吗?‘白干’鲜少与组织里的其他成员碰面,喜欢独自行动,说不定……就是因为社交障碍呢?” 松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手机点开,翻出赫尔希的主页,转过去给他看,一边解释:“这个画师在圈子里十分出名……” 艺术圈本来相对小众,并不那么广为人知,但如今有发达的社交网络帮助,无论是谁都可以成为网络红人,更别提本身就有才华的人。 赫尔希年少成名,笔触细腻,色彩丰富又大胆,就算是没学过绘画的人,也能欣赏。这种受众门槛低的天才画家,本该是各大画展、艺术长廊的宠儿。 可惜,他本人是这个性格,自然不爱参加现实中的艺术交流活动,更喜欢躲在网络马甲背后。至于赫尔希这个名字,大概也不是真名,而是艺名吧。 但毫无疑问,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若是进一步追踪,欧洲小国就那么大点地方,肯定能锁定现实中某个具体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他今年才十九岁。”松雪说到这里,顿了顿,“画画是很需要时间的,就算是天才……也很难背着画板走遍世界,一边搞间谍活动吧?” 柯南托腮,觉得这一点很有说服力。 “除非,这个身份是真的,但我们见到的人是冒牌货。”他戳了戳西蓝花。 “唔,也有可能……”她沉吟。 但是,松雪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是冒牌货,就算他知道赫尔希公开的博客账号,也不至于对他和自己的私聊内容也一清二楚吧? “盗号?”柯南提出一种可能性,“稍微掌握一点黑客技术,这种事情应该很容易办到。” “但还得不让本人发现。”她提醒。 按这种想法推测下去,最坏的可能,是真正的赫尔希已经被组织咔擦了。 柯南皱了皱眉:“不会这么冒险吧?” “其实,要确认赫尔希是不是本人很简单,”松雪叩了叩桌面,表现得胸有成竹,“改天我请他画个签绘,试探一下就行了。” 在柯学世界里,批皮很容易,但那也只是做到表象。 像赫尔希这样的身份,在某个专业领域上拥有高超的水准,更不用说每个人独特的画风,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轻易辨识出来。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是绝对没法模仿的。 “我倒觉得,另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松雪又说,“比如,他只是个幌子,利用自己的身份打掩护,真正的白干藏在背后行动……” 柯南点头:“当然,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 仔细想想,尽管安室确认了代号“白干”的组织成员来到米花町,也不意味着所有近期入境者都是嫌疑人了。 只能说,在这个时间点,以相对特殊的方式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会更为可疑一些。 杯弓蛇影,过分紧张,只会更快地让自己暴露。 柯南思考了一会儿,把话题引到另外两人身上。 “濑户苍也的出现时机比较古怪。”松雪沉思着说,“我记得和前任编辑相处得很好,也没听说他或是家里人有迁居的想法,却突然间离职,离开本州去了北海道……让人有点在意。” 出版社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当畅销作者的责编,怎么轮得上濑户?他或许在国外积累了不少资历,但刚入出版社,只能算一个新人。主编没道理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他。 “也许他人脉比较好,抢到了资源吧。”柯南耸了耸肩,“这种事其实很常见。” “那天见面时,我观察了一下,”松雪继续说,“他的体型保持得不错,有锻炼痕迹,应该有去健身房或是长跑的习惯。” “但身手很普通,肌肉也并不发达。”柯南补充,“各方面来看,他还是单身,也许保持形象是为了让自己更有魅力,还是很合理的。反之——” 他话锋一转。 “那位黑客先生,就可疑多了。” 自称叶梓的青年外貌出众,出现在他们身边时却一点也不显眼,有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换句话来说,他可以不动声色地接近任务目标。 这种人绝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师。 更何况,白干是中国酒的名字,怎么说,也是他的身份更可疑吧…… “唉,但是这位叶先生长得好看啊。”松雪望着他,微微惆怅地眨了眨眼睛。 “……啊?”柯南抬起头,微微茫然,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逻辑。 松雪托腮不语,表情让人摸不透。 她其实不太确定,但似乎,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漫画作者为了不让读者对反派产生好感和不正确的三观认知,所以好看的角色基本不会设定为坏人…… 听起来还是蛮有道理的? “我走神了,随便说说,别放在心上。”她干咳一声,“不过,我也认同你的观点。叶先生态度坦荡,主动自我介绍,还给了名片。我想,名片肯定也是真的。” 柯南拿出手机晃了晃:“没错,我让朋友去查了。那家公司不仅存在,还是互联网界的纳税大户,这一点不会是造假的。” “但正因为如此,我反而觉得,”松雪斟酌着说,“他好像是故意将这个身份摆在明面上,让我们相信他是个优秀的程序员。这样来看,你觉不觉得,更像是……在隐藏别的什么?” 柯南点点头。 这一方面他也想到了,但他仍有顾虑:“可是,叶先生是冲矢先生推荐的,他应该不会……故意坑我们吧?” “虽然是他推荐的,在此之前,他们也许只是网友,不一定见过?”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唉,自家人都喜欢搞神秘,遮遮掩掩的。愁。 柯南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还是去问问冲矢先生吧,别冤枉了好人。” “在侦探眼里,每个人都是嫌疑人。”松雪耸了耸肩,“就像在平民眼中,每个玩家都是狼人……” 啊。 然而,她不是预言家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思。 这三个人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她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但如果狼人在他们之中…… 总会有受害者出现。 柯南走出去没多久,又转回来了,手里抓着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刚刚结束,表情有些微妙,像是哭笑不得,又像是无奈。 “机会来了。”他收起手机一边说,“那位铃木大小姐请我们去他们家附近的别墅山庄度假。那边是个温泉度假村,刚开业,邀请了很多人参加。” “啊,但是,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松雪歪头。 “不仅如此——”柯南顿了顿,“听说度假村的老板是秋名白夜的忠实粉丝,打算联动举办新书宣传活动。” “……” “也就是说,濑户编辑和赫尔希先生都有可能出席。”他弯起唇角,露出微微的笑意,“怎么样,白夜老师要来吗?” 松雪:“……我去。” 柯南不太熟中文,托着脑袋想了半天:“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呃,等一下,让我想想。”松雪按住太阳穴,“温泉村,是在箱根吗?神奈川?” 他点点头。 “我有个不妙的预感。”她徐徐开口,语气沉重起来。 当杀人网球和死神小学生结合,这个世界…… 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山田一二三:超高校级的同人作家(来自弹丸论破) 第76章 谁是真酒(八) 再次见到香取真三郎时, 他已没有了初见时的神采奕奕,隔着一道玻璃,眼神都有些空洞。 松雪试探地提到“白干”一词, 香取顿时惊醒,神色一凛, 抬头朝她看来,错愕无比。 他猛地想要站起,起身到一半却又生生停下,缓缓坐了回去, 只是神情焦急,有些语无伦次:“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和那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柯南追问。 “别问,别问, ”香取僵硬着一张脸不住摇头,声音也紧张地变尖了, “这不是你们这些小朋友应该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这人始终油盐不进。 “这人PTSD也太严重了。”松雪小声说,“才豁出去要自杀,又死里逃生, 反而更怕死了。怎么就那么诡异呢?” “也许,他并不是在单纯畏惧死亡……” 柯南也想不到什么注意, 摇摇头,跟在她后面走出来。 风见带他们离开的时候,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仍频频扫来。柯南的能力他已经见识过了,另一位少女却从未见过,陌生的面孔令他不得不更在意一些。 此时,两位侦探就当着他的面小声交谈,虽然没有刻意避嫌, 但几乎完全把他当做了背景板。 风见微微地尴尬,唉,要是降谷先生在就好了。 “仔细想想,组织一向如此。” 柯南想起刚逃出来的灰原总是心灰意冷,悲观绝望,直到后来才渐渐被孩子们影响,放下了寻死的念头。也不仅她一人如此,其他被组织威胁、追杀到走投无路的人,似乎也对他们的无所不能感到深信不疑。 而最后……他们也确实没逃过一劫。 香取真三郎的反应,反而不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还是不一样的。”松雪说,“香取现在被关押这里,也没人替他保释,换句话说,他正处在警方的保护之下,不应该还那么害怕有人伤害他。他却依然讳莫如深,难道……” 他觉得身边不可信,有人会泄露他们的谈话? 柯南皱眉,将内心深处的某个想法挪到一边,镇定地开口:“或许,他是担心雪乃小姐他们。” 松雪偏过头,突然笑了。 “要不然,跟你在FBI的朋友联系一下,给他们申请证人保护计划?” 柯南思考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雪乃小姐可以试一试——虽然她完全不知情。香取先生的话,还是交给日本公安吧。是吧,风见先生?” 风见愣了一下,才敛容严肃地回答:“当然,义不容辞。” 如果不是柯南这么一提,松雪可能已经把他给忘了。就连风见裕也自己,也完全沉浸在思绪中,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彻底的观众。 他回过神来,微微懊恼。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成熟,让他们这些社畜如何自处? 这之后,对香取真三郎的审判,他们已经不是那么关心了。 能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到组织的情报,那肯定不是能在法庭上公开讨论的事情。就看这些公安打算如何在私下里“活动”了。 走到马路上,柯南抬起头,天空已经完全黑了。霓虹灯闪烁着,照在三人的脸上,明暗交错。 松雪似乎不经意地回头看向风见,询问:“安室先生最近很忙吗?” 风见一时摸不透她的用意,于是答道:“作为私家侦探的话……很忙。”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松雪叹气。 柯南也干干地笑着,嘴角微微一抽。 “嗯,有点可惜呢。”他很快换成了小学生式口吻,轻快地说,“园子姐姐本来还想邀请他一起去温泉度假村的,听说有秋名老师的新作签名版——” “啊,真的吗?” 安室透对秋名白夜是否有所关注,他们暂时还不了解,但风见裕也明显是知道的。不仅如此,他无意识地上前一步,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居然有粉丝会活动,还有签名?” 柯南点了点头:“度假村老板是她的粉丝。” “我……”风见咽了咽口水,及时将“我也是”一句话吞了回去。但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另外两人也早就猜到了。 他正色道:“我会和降谷先生说明的。” 见天色已晚,风见开车把他们送回二丁目。 下了车,两人又步行了一段距离,眼看着毛利侦探事务所就在眼前,柯南却说:“我可以陪你到公寓门口。” 松雪看了他一眼:“到底是你送我还是我送你啊?” 他也稍感无奈,索性转移了话题:“不知道安室先生会不会答应。” “如果白干会去的话,他应该也会收到消息的吧?”她略一思考,又问,“你刚才跟风见先生透露,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小侦探弯起唇角。 “随便试试,安室先生是个很细心、周到的人,对于朋友或部下的请求,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 关于温泉村的启动仪式,松雪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拿到了三份邀请函。 一个是铃木园子让柯南转交的。这位“推理女王”听说他们又认识了一个女高中生侦探,顿时来了兴趣,想要和她结识一下。 另一个是濑户编辑送过来的,说是度假村老板的好意。 再然后,是…… 松雪一走出大门,就看到忍足托着一份关东煮,一边用竹签插着丸子,一边和她打招呼。 而迹部大少爷则倚在车门上,眼角的泪痣被阳光照得快发光了。 “早上好。”忍足挥了挥手里的竹签,脸上挂着绅士风度的微笑。 “……这又是怎么了?”她问。 “想去泡温泉吗?”他清了清嗓子。 松雪立刻明白了:“大热天的,谁想去泡温泉啊?” 她作势要关门,忍足连忙拦下:“哎,不仅是泡温泉,还有另一件事,你肯定会很感兴趣的。” 在车上,迹部将温泉山庄老板——酒井先生的一封信拿了出来。 “他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 “委托?” “唔,算是吧。” 松雪打开信,粗略地一目十行,一边听忍足说明具体情况:“听说,在开业的一个月前,酒井先生就好几次收到警告,让他取消这个活动,否则——后果很严重。” “恐吓信?” 松雪微微惊讶,下意识地想到了酒厂的几个标志性人物。但又隐隐觉得怪异。恐吓信?他们或许会威胁人,但应该不会留下这种明显痕迹。 如果酒井老板选择报警,那他们不就暴露了?直接找上本人恐吓警告,不听话就一枪崩了,留下一宗悬案,那才像是琴酒等人的作风。 “迹部怀疑,酒井先生在竞价时惹到了某些人,”忍足继续说,“因此,他们想搅黄温泉村的生意。” 松雪点点头:“选择在开业的时候动手,有点卑鄙啊……” 这么说来,运营酒店企业的酒井极有可能和房产的香取先生有所来往,恐吓信的背后,极有可能是不怀好意的竞争对手,也有可能……他们都是黑衣组织的目标。 “开业仪式邀请了很多人,”迹部淡淡道,“要是发生什么事故,大概会比杰奎琳号爆炸还要耸人听闻。” “……这年头,为什么总有人可以到处安装炸-弹却不会被发现?”松雪抱胸,苦苦思索。 剧场版一年才一部,他们刚经历了“杰奎琳号”危机,不至于这么快又……来一次吧? “酒井先生已经安排人去查了,但暂时没有结果。”忍足说,“也不一定就是爆炸嘛,也许,对方只是吓唬人的。” 不不,以酒厂的风格,如果是他们所为,又没有设下炸-弹的话,那就是开着战斗机来扫射大街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忍足托腮,露出莫名的笑意。 迹部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怀疑,是酒井自导自演?哗众取宠,还是另有所图?” “不,不一定是他。”忍足说,“这次活动庆典搞得这么盛大,不就是因为酒井先生是秋名白夜的粉丝吗?” “这跟秋名白夜又有什么关系啊。”松雪有点头疼了。 “神秘美少女作家一直将神秘贯彻到底,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难道不引人好奇吗?如果是狂热粉丝,也许会希望借这种噱头,吸引她本人到场……”他振振有词,“身为推理小说家,肯定会对这种未知事件感兴趣的。” 迹部抽了抽嘴角:“就为了这?狂热到这个地步,未免也太——” 忍足望着他,意味深长:“学校里执迷不悟给您送便当的狂热女粉丝就够多的了吧。” “……”迹部哑然。 说的也是。 松雪同情地看向他们:“你们学校的后援会也这么疯狂吗?” 忍足表情高深莫测:“既然你说的是‘也’,想必也应该在立海高中有深刻体会了。” …… 他们抵达酒井温泉山庄的时间不早不晚,松雪下车时,已经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柯南打着哈欠跟在女高中生们的身边。 铃木园子神采飞扬地,跟毛利兰和世良真纯说着什么。而他们身旁,除了兴致缺缺的柯南以外,还有一脸笑意、彬彬有礼的冲矢昴,不时点头回应几句。 不仅如此,另一边,贵妇们正围着青年才俊的身影喋喋不休,兴奋异常。 松雪张望着,只能依稀看见一缕金发。 她走近了,正看到园子双手合十,微微陶醉地:“实在是太完美了。” “诶?”短发的假小子微微歪头,好像没反应过来。 “虽然没请到和世良同学一样的女高中生侦探,但是没想到冲矢先生居然会答应跟我们一起来呢!”园子捧起脸颊,微微眯起眼睛,“还有安室先生,百忙之中还愿意继续兼职网球教练,实在是太荣幸了。” 世良若有所思:“确实呢。啊,不过,原来园子你喜欢这种成熟的类型吗?” 园子郑重地拍了拍身旁两位朋友的肩膀:“谁会不喜欢沉熟稳重又温柔的帅哥呢!虽然我有男朋友了,唉,有点可惜——不过没关系,世良你可以上!” “……” 黑发少女表情微微一僵,刚露出小虎牙又收了回去,笑容垮下来:“饶了我吧。” “啊,你不喜欢吗,”园子眨了眨眼睛,遗憾地说,“没关系,这里也有很多年轻的帅哥呀——看那边!兰,快看。” 被她指向的地方,红发少年茫然地转过头来,歪脑袋,一个泡泡糖刚好炸开,黏在嘴唇上。 他的目光越过铃木园子等人,落在了不远处松雪的身上。 两人遥遥相望。 松雪居然在他眼中看出了不少亲切感,这可真是……稀奇。 然后,他飞快地扭回头,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幸村部长!” ——所以是说,为什么你们全都在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时常在想,以透哥的网球技术,空投到网王里会是个什么水平? 第77章 谁是真酒(九) “是说, 到底是谁带头怂恿幸村来这种地方的?” 胡狼同学一脸深沉。 切原托腮:“自从后援会解散以后,幸村部长好像一直很沮丧的样子吧。” “所以,我认为, 是时候带他走出阴影了。”柳莲二缓缓说道。 “……什么阴影?”真田问。 “呃,‘虽然看上去很受欢迎, 却怎么也找不到女朋友’的阴影?”丸井文太干巴巴地说。 “我觉得嘛,问题不是出在人气上。”仁王慢条斯理地,仿佛在很正经地分析,“只不过是追求他的女生, 他都不喜欢而已。” “所以这就是说,部长他根本没给出什么反馈嘛。”切原继续沉思。 真田点了点头,双手抱胸, 严肃道:“是男人就应该主动出击!” “啊,那个, ”丸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大家,“你们还记得,他上一次主动出击的时候……” “……” 突然, 他们都沉默了。 片刻后,柳生不太自然地推了推眼镜:“那件事, 你们居然记得那么清楚吗?” “毕竟,你没有亲身参与过,无法想象当时的……”仁王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是吧,各位。” 真田不语,表情复杂。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嘛!”切原努力圆场, “你们看,今天也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啊。” 他抬起头,目光突然呆滞。 众人齐刷刷转头,然后也“……”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的幸村部长就被人纠缠上了! 而且对方……果然还是个男生。 准确来说,并不算“纠缠”。 柳生很快严谨地纠正了这一说法。 高个的红发年轻人与幸村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并且几乎始终保持在这个区间,并不接近,也不会拉得太远。 对方似乎在询问什么,幸村很礼貌地回答,随后,他听到了丸井文太的喊声,准备走过来。 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过来了。 立海众人:“……” 这一幕好特么眼熟。 切原嘴唇颤抖了一下,小声说:“前辈们还记得,当年在海滩上——” “别说了。”真田沉痛地制止。 那一刻,曾经被选入U17远征队的少年们都想起了,在夏威夷海滩上的那场恐怖搭讪比赛。 他们亲爱的幸村部长,带回来一个,充满艺术家气息、穿着假发搔首弄姿的……男人…… “对了,这位先生是个画家,”幸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神色平常地跟他们介绍道,“他说想找人做模特。” 众人继续:“……” 太草了。 幸村精市你清醒一点,这是历史的重演啊! 就在此时,松雪也转向他们,微微惊讶地睁大眼睛。 “赫尔希?” ——“你们认识啊?!” 切原顿时大惊失色。 ……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松雪不知道是该对赫尔希表示敬意,还是对幸村感到佩服。 能让赫尔希跨越重重社交障碍,鼓起勇气和他“搭讪”,在某种意义上,幸村也很了不起。 这就是画家们之间的奇特吸引力吗? 回想起来,自从松雪接了委托去并盛以后,她和立海的少年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一个场合。 幸村露出微微的、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真的,很巧。” 而松雪正在努力给赫尔希使眼色。 还好,像他这样的三次元社恐,最清楚如何划分线上和线下区别。 尽管他接触幸村确实因为发现是自己曾经笔下的主角,意外在现实中相遇而产生了兴趣,但他给出的理由很常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赫尔希最拿手的就是人物画,而且还是幸村也比较喜欢的印象派风格。 两人一聊起来,顿时很投缘,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幸村原本并没有多想,但看到松雪讳莫如深的表情,也有些起疑,目光在她和赫尔希之间徘徊:“你们……也认识?” 赫尔希乖巧地闭上了嘴。 大名鼎鼎的秋名白夜是个密不透风的马甲,作为熟悉到能合作出本的网友,他对她的习惯也是很了解的。 松雪脸不红心不跳,随口就能编一百条理由:“我和赫尔希啊,之前在线上粉丝群里加了好友,前几天刚面基……” “放心,赫尔希只是纯粹出于对艺术的兴趣和追求。他对男人并没有什么偏好。”她匆匆补充,帮立海大的少年们消除了心中的紧张。 “我保证,他画得最多的都是大胸美少女啦。” 幸村:“……” 还挺有说服力的。 而丸井文太专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这么看来,你身边的男性友人也很多啊。” “……啊,怎么了?”松雪愣了一下。 这有什么问题吗? 身为侦探,本来就要接触很多人,而且各种少年漫中,的确是男性的比例更大嘛…… 对面几个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复杂。然后,仁王摸着下巴说:“没什么,我觉得可以给幸村部长作为一个参考。” 幸村也疑惑,才发现自己的队友们好像在背地里商量着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几个人吞吞吐吐,最后还是真田老实人,坦白地说了出来:“大家想给你找个女朋友。” “……” 幸村脸上浅浅的笑容突然一僵,明显措手不及:“为什么会这么想?” 切原猛地抬起头,抹了一把脸:“因为部长实在是太可怜了,上次居然说把网球部的大家当恋人,这简直就像是——唔!啊唔唔!” 柳和丸井迅速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堵住了他的嘴。 “……” 松雪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幸村君,方便来一下吗?” * 想要找到柯南一群人,并不难,只要找到安室透就行了。 至于要怎么找到安室嘛…… 松雪放慢脚步的同时,注意到幸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远处的网球场。 作为新开发的度假山庄,这里从温泉到游泳池,再到各种休闲运动设施,应有尽有。 房间是酒店方面的负责人安排的,考虑到邀请了各界人士,在统筹协调上非常慎重。 像铃木、迹部这样的大财团子女,身边的朋友也一并沾了他们的光,被安排到VIP级别的温泉区。走出酒店大楼,就是豪华的水上设施娱乐区。 和迹部分开时,他丢过来一张门卡,不仅是酒店房间的门卡,还是整个度假山庄的通行证。给他们登记的负责人还特意叮嘱不要弄丢了。 松雪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门卡,上面有个月牙标志,再看看幸村的,则是一个发光的太阳。 幸村收回目光,注意到她的打量,笑了笑说:“我们应该住在隔壁。” “你是在找什么人吗?”他又问。 “最近在办一个很特别的案子,”松雪于是解释,“认识了几个朋友……” 刚说到这里,网球场内传来热闹的欢呼声,再次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应该就在那里。”松雪不假思索地一指,“过去看看吧。” “该不会是迹部君吧?”幸村跟了上来,她身旁并肩走着。 松雪不置可否。 他们穿过围观的人群——大多是女性——然后看清了球场里的情形。 男人的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耀无比,即便是微黑的皮肤也不妨碍他出众的颜值,吸引来一大批观众。 对战的另一人,是有着出色运动神经的毛利兰。窈窕的高中生少女穿着网球裙,让更多的年轻男性驻足观望。 幸村只看了几眼,眸光微闪:“那个人……水平很不错。” “是吗?”松雪惊讶,“和你比怎么样?” “不能这样比。”幸村偏头朝她微微一笑,“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对练,但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的基础非常扎实,反应能力也很优秀,也许动作稍微生疏了一些,不过对付大多数业余网球运动员……还是足够了。” “是哦,因为安室哥哥国中时拿过全国优胜呢。” 清脆的少年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幸村回头,松雪则随意地摆了摆手:“哦,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江户川柯南。也是一个侦探。” 幸村打量着坦荡地站在自己面前面露笑容的小学生,微微地迷惑,又看向松雪:“现在的侦探这么缺人,连小孩子都要算进来了吗?” 松雪深沉地答道:“没想到吧?其实在这个度假山庄内,所有的侦探加起来,可能已经超过两只手能数清的范围了。” 幸村:“……” 他微微一怔,随即镇定下来:“这么说,你们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来的。” 柯南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大哥哥,要保密哦。” 小侦探别的不说,扮嫩的能力一如既往发挥稳定。 幸村原本心里已经有了判断,现在反而不太肯定了,目光在网球场护栏之间来回,问:“那么,你想让我认识的……是哪一位呢?” “多认识几个朋友没什么坏处。”松雪一本正经地说。 “跟我说实话也没什么关系吧?”他的表情温和而冷静,“如果是和命案有关——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你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 “我还不清楚,如果只是命案的话,也许反而让人松一口气呢。” “为什么这么说?”幸村不解。 松雪摇摇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球场内。 安室一记漂亮的ACE发球引起一片鼓掌,临时被拉来当裁判员的冲矢昴从容不迫地翻动记分牌,跟旁边的假小子偶尔低语几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还在另一边的观众席上看到了迹部和忍足的身影…… “预言?”幸村略一思考,又问。 松雪还是摇头。 柯南也收起脸上的笑意:“到现在还没看到死亡预言……么?” “这不是预言的问题,”她忧心忡忡地开口,“就算什么都没看到,就光是这一个——比‘杰奎琳号’还要豪华的阵容,没脑子的人都知道要发生大事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立海正选视角—— 幸村领域:一不小心就吸引来奇奇怪怪的男人(bushi 第78章 谁是真酒(十) 爱好相同的人之间总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正如松雪所预料的那样, 幸村对安室等人的印象很不错。而听说这位就是称霸全国大赛的立海大网球队队长以后,大家看他的眼神也顿时不一样了。 铃木大小姐的眼睛亮晶晶的,故作羞涩:“那, 刚才和幸村君一起的男生,该不会也是……” 兰等人纷纷咳嗽侧目:别忘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注意素质! 幸村一愣,莞尔答道:“嗯,那是我队友。” 然后事情顺利发展成为网球教学活动,十分热闹。 松雪依稀有些印象, 大概在很久之前,幸村曾问她要不要学网球,被她断然拒绝了——她真的对出汗的运动毫无兴趣。 而毕竟当时他们只是冒牌的交往关系, 并不亲密。幸村可能也只是出于礼节地询问,既然没有共同话题, 两人也很难有进一步来往的空间。 而现在这群人不一样。 园子和兰本来就是学校网球部的成员。也许没有特别的网球天赋,但一个还是校空手道的主将,旁边那位世良真纯同学也是截拳道高手,就算从未碰过网球拍, 基础素质摆在那里,入门比寻常人都要简单许多。 至于另外两位搞情报工作的成年人士, 那就更不用说了…… 转移的足球爱好者柯南君百无聊赖地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托着下巴,看向身旁的松雪。 “所以,这就是你前男友?” “委托需要,客串一下而已。”松雪同样百无聊赖,随口回答。 “是吗,我觉得他挺不错的。”他评价道, “拥有全国大赛级别的水准,还能对初学者保持如此耐心的态度,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网球。” 松雪点点头。 她从不怀疑这些少年们对网球的信念。 “那——”柯南的目光转向对面,谨慎地问,“你和迹部君又是什么关系?” =松雪突然扬眉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 她正色答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他的存在挺重要的。让我想想,哦,对,就像铃木园子同学……对于你们的重要意义吧。” 柯南歪头,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这么工具人的吗?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挺有意思的。”观察了一会儿,柯南又兴致勃勃地说。 冰帝的三人坐得并不远,就在球场外边,幸村经过时,特意停下脚步,朝他们点头示意。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个略带挑衅,一个不动声色。 侦探当久了,柯南对人与人之间的细微情绪流露都非常敏感。 “嗯,迹部君是冰帝的网球队队长,都是彼此眼中强劲的对手。”松雪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今年的全国大赛快开始了,看抽签情况,估计大概率在决赛前撞上。” “全国大赛啊……”柯南重复着,有些感慨,“真好。” 他已经很久没参加过正式的足球比赛了,怎么想都觉得很怀念。 “所以有点火-药味是很正常的。他们马上就要回去继承家业,可能以后就没机会了。”她耸了耸肩。 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碰网球,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赛场上,对他们来说可完全不一样。 “那就真的可惜了。”柯南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托着后脑,“如果只是作为业余爱好,而不能发展成……嗯,副业?” “像你一样吗?”松雪侧目。 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足球当成辅助主业的道具吧?啊,不过…… 她认真想了想,那位真田君要是以后去当警察的话,大概可以参考一下。 但她也毫不怀疑,如果是真田弦一郎的话,可能一拳就把嫌疑犯放倒了…… 两人对视片刻,柯南抬头望天。 “就别说我了,”他干巴巴地笑笑,“我的未来会怎么样,还很难说呢。” “是吗?”松雪挑了挑眉毛,“柯南君不像是这么悲观的人呀。” 柯南望着某处空气,过了会儿才继续说:“不是悲观……只不过,最近的犯罪率让我有点怀疑人生。” “……” 松雪表示理解。 “幸村君说的没错。”她抬起头,看向球场,“我们这些人,都是因为一个目的聚集到这里的。” 柯南无声地用口型说出那个名字:“白干。” 松雪到现在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本应该松一口气,却仍觉得放不下心来。 未知的危险才更令人不安。 “我看到濑户编辑了。”柯南主动说,“他跟酒井在一起,听随行的人说,是去酒庄里品酒。” 松雪点点头:“他跟我说过。” 濑户苍也身为秋名白夜的责编,这次是代替她出现庆典活动的“代表人”,不知道被多少死忠粉的眼睛盯着。哪怕知道她本人也来到了现场,他也不方便过来和她打招呼。 “赫尔希也来了。”她又说,“但他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氛围,所以先回酒店休息了。” “那么,就还剩下……”柯南沉吟。 正说到这里,他们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松雪一愣,抬头对上了冲矢昴温和的笑容。 “似乎很为难啊?”他泰然自若地在柯南身边坐下,袖口解开了一些,露出手腕下方、小臂上的肌肉,一看就充满了爆发力,和他外表那副文质彬彬的气质截然不同。 柯南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也若无其事地说:“冲矢哥哥不去加入他们吗?” “既然是来度假的,那我还是想放松一下比较好。”冲矢答道,“更何况,我感觉你们似乎有问题想要问我?” 两个人一起看着他。 “冲矢先生对那位黑客朋友有多少了解?”松雪斟酌了一会儿问。 冲矢昴短暂地睁开了眼睛。 “以前偶然认识的。”他眼神有些不一般,嘴上却说得轻描淡写。 “以前?” 柯南立刻抓着这个词琢磨起来。 冲矢昴说的以前,肯定不是指这个身份的过去,这个名字的一切本来就是编造的。那么,就是作为“赤井秀一”的经历了。 是以FBI探员身份行动时认识的呢,还是卧底时期打过交道的同事? 松雪没有细想,看着冲矢,不由缓缓摇头。 “一定要这么神秘兮兮的吗?” 男人眯着眼睛微笑:“他本身就是神秘主义者,我也没有掌握完整准确的信息,在不能百分百肯定的情况下,我的推测结果并不适合直接告诉你们。” 不能百分百确定对方的身份,却似乎随意地就介绍给他们认识了。 还真是…… 松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算了,毕竟他也不是预言家,不能指望他给人发金水不是么? “不管怎么说,他的专业能力还是不错的。”冲矢补充道。 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松雪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他说的没错,那天见面以后,网上那些关于“松雪光和XXX不得不说的秘密”传闻很快就消失在了秋名白夜与新书预告的刷屏海洋里。 ——说不准,叶梓还推波助澜帮她的新书打了一波广告呢? 备受JK欢迎的咖啡店打工帅哥,名校网球部成员,模糊神秘的女高中生……这些本来就只在年轻学生之间津津乐道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大范围关注,自然而然随着新鲜事的出现,而被人们快速地遗忘。 她尝试着搜了几个关键词,几乎都是空白结果,连当初偷拍的照片都找不到了。 大约都是叶梓的手笔,全网的痕迹没有完全抹去,但重要的信息基本不剩多少,她就安全了。 这样的做法,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专业能力……”松雪重复着。 这位叶先生,真的只是一个程序员吗? 她总觉得有些违和。 * 角落里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 迹部和幸村两人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诱惑,摩拳擦掌地准备来一场练习赛。忍足当即把松雪叫了过去。 他顺手递给她一杯冰橙汁:“虽然知道你对网球比赛不感兴趣,不过今天……比较特殊,还是留下来看完再走吧。” 松雪还有些走神,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回头一看,红发少年咧嘴朝她笑,兴冲冲地问:“你站哪一边?” 立海大的正选们并没有到齐。 丸井旁边只有柳生和仁王,云淡风轻地站在球场边观望。 柳生听了他的话,头也不回地说:“论胜率,自然是幸村更高。” 忍足当然就不干了:“喂喂,你们口气很大嘛,比赛都还没开始……” 场上氛围正浓,场下也隐隐有些硝-烟味。 而松雪却没有看球场里的对决,目光转到丸井文太身上,便停下了,迟迟没有挪开。 他们也是为了度假而来,显得很放松。 丸井穿着休闲服,立领的红色衬衫领口松开,扣子少扣两颗,露出一片胸口。这个年纪的少年大多不会考虑防晒问题,暑假临近比赛训练多,他比之前在学校里见到时晒得微黑了些,但也是健康的、偏浅的小麦色。 加上他模样也长得好看,神采飞扬,光是站在这里,就像个发光体。 丸井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并没有特别在意,但当关注自己的人是松雪光时,就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问:“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还带项链啊。”松雪态度不明,令他愈发警惕。 “呃,”丸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让自己稍稍冷静一些,“饰物而已,没说男生就不能戴吧?” 打扮时髦的小帅哥本来就很受女生青睐。再说了,他也不是有意往这个方向凹的,就是性格使然…… “不,我觉得挺好的,一看就比某些直男审美的好多了。”松雪说得很干脆。 她终于想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程序员在人们的刻板印象中,不是各种颜色的格子衫,就是宽大的T恤,再配一副黑框眼镜,乱糟糟的头发…… 叶梓却很难让人产生这种印象。 那天在咖啡馆里“偶遇”,他戴着最近流行款的浅色墨镜,穿着米色条纹衬衫,搭配着小马甲,胸前还挂着一颗吊坠,说是出来泡妞的也不为过。 他哪里像是宅男,倒像是社交场上游刃有余的公子哥。 作者有话要说:猫哥就是不爱发金水2333 第79章 谁是真酒(十一) 简单来说, 这样的伪装实在太拙劣了。 松雪有种感觉,对方是在引导她追查下去。 丸井文太看着她莫名地叹气,端着橙汁慢悠悠地坐下来, 一副出神发呆的模样。 他靠近柳生,小声问:“他不会又把我当成了什么案子的嫌疑人吧?” “应该不会。”柳生很沉稳, “可能只是你又给了她一点灵感启发。” “……” 丸井摸了摸后颈,心说上一次松雪大侦探灵感一现的结果是,就为了给凶手下套,让他们全校人围观了一场狗血大戏。 两位男主角还脱离剧本演得很投入, 有考虑过他们这些观众的感受吗!并没有。 这回又是什么? “知足吧,”柳生又说,“至少还是演戏, 如果是真的……那才可怕呢。” 几个人不禁看向球场内。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幸村部长一到球场上便锋芒毕露,此时面对迹部, 更不用像方才给女高中生们教学时那么小心翼翼。 他们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提前到来的大战,却不想两个人比他们想象得保守多了。 说是练习赛,果真只停留在普通的对攻层面。 你来我往,球路并不刁钻。 这种程度的网球比赛对普通观众们就很友好, 又是欢呼又是鼓掌的,殊不知两个人只是当做热身一样打着玩。 柳生看到松雪的第一眼就有些怀疑, 此时看到幸村的表现,便愈发肯定。他推了推眼镜,回头看向少女。 她明显是和迹部一起来的,迹部一定知情。而幸村跟她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大概也获取了某些情报。 所以,此时球场上的两个人才能这么“心平气和”——当然,是相对来说——不管是以往的交手, 还是即将到来的全国大赛,一句不提。 这显然是在提醒他们其他人,不要太高调。 “这个度假村里,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柳生的声音很平淡,音量也不大,恰好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 忍足推了推眼镜,掩去眼底闪过的微光。 “看来你们已经猜到了。” 仁王似笑非笑地环着双臂:“怎么,到现在还要遮遮掩掩的?” “其实,这可能也不是一个秘密。”忍足轻咳,抬起下巴示意,丸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之前撞见的几位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来到这里的侦探可不只有松雪一人。” 丸井一屁股坐下来,叹气:“所以,我的预感还是对了。” 在松雪用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的时候,就该知道了。 他直觉肯定没什么好事,果然…… “是恐吓信。”松雪说,“目前来看,还不好判断是单纯针对度假村的主人,还是受邀而来的客人。但我想,至少你们应该不在犯人的目标里,只要不主动找事的话,他不会来招惹你们的。” “意思是说,虽然我们都在这里,却让我们不要参与你们的案子,是吗?”柳生抿了抿嘴唇。 她无动于衷地说:“唉,不是我嫌弃你们,是人太多了。人越多,事情越容易乱……总之,导演会很辛苦的。” 还有导演? 众人:“……” 感觉知道了什么,头皮微微发麻。 丸井扭头,认真地对好友说:“我们现在回去打包行李跑出去,还来得及不?” 仁王没回答,扭头望天。 “逃避是没有用的。”柳生则直截了当地说,镜片后,表情深然,“而且,我倒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得的经历。” “……好了,知道你是东方快车协会的资深会员了。”丸井拍了拍他的肩膀。 松雪安静下来,继续思考,其他人的注意力也渐渐回到球场上。 咔擦的一声,仿佛是冰块破裂的清脆声响。 忍足低低地叹气:“还是没忍住吗?” 幸村面上的笑意早已褪去,微微扬起下巴,身旁是破碎的光影……特效。 而对面的迹部也不慌不忙,扯了扯唇角,依旧泰然自若,仿佛对自己的绝招被攻克早已预料得一清二楚。 但对于观众,却相当于刷新了一次世界观。 柯南发了一会儿呆:“刚才发生了什么?” 安室坐在他旁边,还在整理用过的球拍线,闻言,眼中带笑看向这位小侦探。 “很不可思议,对吧?”他说到这里,很自然地放轻了声音,似乎陷入了回忆,“我以前去看过这几届国中生的比赛,当时被称为黄金时代。恐怕就是许多职业选手在他们面前也要自愧不如。” “这么夸张?”柯南歪头,只觉得难以想象。 “特效算什么,”安室淡定地拧开水瓶,“之前还有一个小朋友,个子不高,但是打出来的网球足以毁天灭地呢。” “……” 不愧是零的情报工作啊。 柯南微微汗颜。 吸引他过去的,到底是因为对网球的爱好呢,还是因为毁天灭地,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 柯南知道安室最近忙,也只是托风见转告了几句“暗示”,并没有事先和他直接沟通过,看到铃木园子热情洋溢地跟他打招呼时,也颇为意外。 他解释为:最近工作太多了,想好好放松一下。 看起来也完全合情合理。 白干习惯单独行动,安室最终选择用自己这个身份出现,大概不是为了让“波本”配合他,但也不好说是不是组织安排他来接应的。 柯南觉得有点头疼。 如果他们所有人能坐下来,好好地交换彼此的信息,他就不会总是这么累了。可是没有办法,不管是日本公安,还是FBI,他们都有自己的做事风格,又都是骄傲的人。 从降谷零的立场,他确实很难信任外来者。而FBI也的确在不少案件中将警方的无能表现看在眼里。 虽然有共同的敌人,但毕竟不是真正的队友,要让他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沟通交流,柯南也觉得无法想象。 相比之下,他反而更愿意选择和松雪光合作。 她愿意将自己的预言家坦白,诚意十足。纵然他们这个团队背后藏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力量,但至少在案件上,松雪从来不会刻意隐瞒相关的情报。 柯南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却没找到人。 突然,旁边有个黑影靠近,一抬头,他对上世良真纯灿烂的笑容:“柯南在找那位松雪小姐吗?她好像回酒店去了。” “啊,哦……”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世良姐姐,你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因为我也很感兴趣呀,你们在杰奎琳号遇到的事情——”她大大方方地拍着柯南的肩膀,眼睛闪亮亮的,“都是同行,带我去认识一下嘛!” …… 丸井文太想了半天,还是不太放心,说要回去重新检查房间,锁好门窗防止可疑分子闯进来,或者藏在房间角落里等着半夜偷袭。 松雪和他一同往酒店方向走,半开玩笑地说:“这么有防范意识也挺好的,有钱人多的地方,多半也会吸引小偷。” “是吧。”他摸了摸手臂,似乎觉得有些冷,皱了皱眉,“小偷我倒是不怕,有我们副部长在呢,谁敢过来啊。就怕——” 丸井顿了顿:“歹徒要是有枪,那怎么办?” 松雪望向前面经过的一队巡逻保安,没有回答。 房间很早就分配了,行李则是登记时由专人送到门口。 当时,松雪还在观察整个度假村的环境,没来得及去看一眼,门卡放在口袋里,直到这时才派上用场。 他们住的VIP区都是一栋栋的小别墅,先刷卡进入别墅区,再顺着门卡上的标志寻找对应的住处。 丸井手中门卡和幸村的一样,都是太阳标记,只有具体的房间号不同。 两人并行到别墅的院门口,面前立了两块牌子,左边写着“太阳鸟”,右边写着“月光曲”,和他们门卡上的小字正吻合。 “哪里像鸟了……”丸井嘟囔着,跟她挥了挥手,随后各自刷卡进门。 松雪顺着房间号找到二楼,自己的行李箱放在203室门口,旁边已经空了,显然迹部他们已经来过,将行李放进去了。 一路刷卡进来,到了单独房间,除了门卡以外,旁边还有个很小的电子屏,第一次刷卡需要设定数字密码,并录入指纹。 录入以后,下次开门,密码和指纹之中任选其一,再加上门卡即可通行。 安全措施做到这个份上,看起来挺靠谱的。 松雪微微松了口气,推开门,将行李箱推进去。 这回不需要门卡了,门打开后,玄关的灯自动亮起,接着响起了空调的运转声。 松雪环顾着。 与其说房间,倒更像是一个小套间,有区分客厅和独立卧室,客厅里有沙发,还有饭桌,以及一个全开放式的小厨房。 她从里到外转了一圈,再次被土豪们的气派震撼。 她总觉得,最近自己并不是在办案子,而是蹭吃蹭喝蹭住来了…… 松雪将行李箱从走廊中央推过去,正准备开衣柜,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房间里的光线,转身去拉开窗帘。 身后轻微地响了一声。 她几乎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已经抓住窗帘正要拉开,却被从后面抓住手腕,然后另一只手环过肩膀来,捂住了她的嘴。 砰一声,她被人按在了落地窗上,呼吸和微微抖动的窗帘撞在一起,急促无比。 松雪看不到背后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知道那人力气很大,轻轻松松抓住了她的手腕扣在一起,借着身体优势将她按得很死,几乎没有动弹的空间。 玄关的灯离得远,房间里十分昏暗,她依稀能看到有个影子投在窗帘上,还有除了自己以外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男人具备的力量和体格,尽管他还没有说话,但从后颈上扫过的热气还是令她打了个寒噤。 “我长话短说,”那人开口,声音轻柔又平静,“晚上老实留在房间里,别走动,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住酒店的时候,特别是单人住,一定要和朋友先检查每个角落,衣柜床底之类的……(有些地方是真的不□□全。 不要学女主,她是在冒险_(:з」∠)_ 第80章 谁是真酒(十二) 晚上不要出门? 狼人夜么…… 松雪听了这话, 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一些。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想的是,就算对方不警告, 她也不敢出去。 这里跟“夏之乐”可不一样,人多又杂, 出入也是开放的,什么人都有机会混进来。这不,还有人能够闯入双重锁的房间,守株待兔呢。 更何况, 现在有FBI和公安的人在,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未成年跑出去冒险。 听到她的回答,对方压制她手腕的力道也随之减轻。 他似乎精通擒拿, 位置把握得恰到好处,她并不觉得疼, 但尝试着扭动胳膊,却发现一片酸软,使不上力气。 “不是在开玩笑。”那人慢悠悠地说,还刻意曲起食指, 按了按她的脸颊,显得从容不迫, “听话一点。” “……嗯。”她又努力应了一声。 这个声音是全然陌生的。长相也看不到,但并非完全没有线索。 松雪冷静下来,仔细分辨。紧贴着自己面颊的手掌很宽,指腹和手心有些粗糙,是长期摩擦引起的胼胝,并不集中靠近手腕的地方,反而较多分布于指关节处。 如果她猜得没错, 这个人……应该是握过枪的。 松雪自认为是比较警觉的人,但她确信进入房间后并没有发现一点被入侵的迹象。 回想刚才对方偷袭时,几乎是一瞬间完成的,没发出一点脚步声,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利落到位。除了衣柜门不可控的声音,就只剩下微乎其微的风的气息。她听到了,也反应不过来,更躲不开。 就算此时,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呼吸声也依然很轻,是有意控制的。 脸上的手挪开了,松雪憋了一口气,呼出,紧跟着感觉手腕和压制身体的力量与热度都迅速抽离。 理智上冷静是一回事,身体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有些腿软,缓缓转过身,靠着玻璃窗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对方。 这一眼,证实了她的猜测。 男人穿着酒店的工作制服,应该是趁运送行李时混进别墅,至于房间这一道锁,应该是用别的手段打开的。 松雪想到了那位怪盗先生,暗暗叹气。 ——小偷都喜欢这么玩吗? 他个子很高,也许是因为俯视的角度,又被阴影覆盖,尽管眉眼含笑,微微上挑的眼角显得有些轻佻,但整张脸却透露出几分冷冽的气息。 松雪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察他,愣了下,多看了几眼,才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叶梓看她软绵绵地曲起膝盖,揉着脚踝,并没有扶她一把的意思。 也幸好如此。松雪只想好好喘一口气。 这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大了,就算有心理准备,被接近的时候还是令她无比紧张。 他半张脸藏在鸭舌帽的阴影下,只有唇角的弧度清晰分明,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松雪揉了肉隐隐发麻的手腕,将手心里攥紧的报警拉环放在地板上,因为被她捏着太久,黏糊糊的,都是她出的汗。 “不管怎么说,不用特意来吓唬我吧……” 叶梓微笑:“毕竟,你们这些小鬼一个比一个胆大,不吓唬一下的话,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再怎么大胆,和那位小学生相比,她还是很谨慎的好吧? 松雪想要说点什么,但被对方先一步打断了:“你不用和他们比,预言家折损率向来是最高的。” 那双黑眸冷静地注视着她。 “自我接任以来,其他的熟面孔一直看到现在,而你……已经是第七个了。” 松雪默然。 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沙发背绕到前面坐下,不太相信地问:“小女孩不是更危险吗?” “她是原世界的基石力量之一,又有忠实的守护者,想活着容易多了。”叶梓轻描淡写地,“而预言家却很难从任务世界里获得真正可靠的保护,又永远是狼人下意识的攻击对象,一旦守卫赶不及……” 他耸了耸肩,用词称得上冷酷无情。 “那就没了。” 松雪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说:“但这毕竟是我的任务,也不能躲起来什么都不做吧?” “嗯,卡特琳娜跟你说过吧,这个世界有点特别。”叶梓抬眼,唇角再次扬起。 她点点头:“大概是犯罪平衡与失衡的关系……哦,所以狼人特别多。” “不仅如此。”“侦探……也很多。”松雪干巴巴地说,“呃,不仅是侦探,还有各国的警方、间谍情报人员?” 她想了又想,叶梓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让她想起了记忆中很熟悉的一幕。 在绫小路一案中,她设陷阱准备套路凶手的时候,也有一个人是这么看她的。 “这次,你的任务也在这里吗?”沉思良久,松雪开口。 “没错。”对方爽快地答道,将帽檐转了转,压低,“我们的目标或许是一致的,但具体到行动任务,往往有所偏差。所以,我可不希望你搅乱了世界线。” 他不希望她暴露,这的确是出于好意。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有违松雪的原则。她皱了皱眉,揣摩对方的用意。 这个世界已知的红方势力远胜于黑方,现下的温泉山庄里就有几个重要角色。的确,如果世界正常的话,不需要她或者叶梓,他们都会获得最后的胜利,一举抓获“酒厂”,A药的受害者也能得到解药恢复原来的生活…… 说起来,读者们一直以来吐槽的都是红方人太多了,显得酒厂势单力薄,孤立无援。 难道她其实误解了任务的含义,并不是要帮助主角破案,而是要……阻止他们太快破案吗? 可那恐怖增长的犯罪率又是怎么回事? 松雪还没想通,对面的人已经站起来了。 叶梓将帽檐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微微一笑:“不用着急,慢慢想,想清楚一点再行动。我可不希望下次见面,是最糟糕的时候……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房间的地板上被透过窗帘的阳光照得斑驳,黑影一晃,悄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身手…… 松雪摸了摸方才被摩擦得有些红的脸颊。 装什么黑客呢,说是ICPO的她都信。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给丸井文太发了一条短信。 “没事了,先不用过来。等会再找你。” * 世良真纯在打量松雪光的时候,松雪倒没那么直接,给他们倒了水,抬起头时,却突然冒出来一句:“你的眼睛……和你母亲的很像。” “……” 世良还没反应过来,微微茫然:“你认识我妈么?” 柯南干咳:“别玩梗了吧。” 在英国长大的少女也明白了,咧嘴一笑:“挺巧的,其实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柯南捧着水杯,因为先前喝过果汁,现在并不觉得很渴,只是拿在手里。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太一样的地方,下意识环视房间一圈。 他再看向松雪,微微皱眉:“你的额头怎么了?” “嗯?”她听了,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什么太多的感觉,猜想可能是刚才撞在玻璃上了,“稍微……” 接着,松雪的手腕也被世良反应迅速地握住。 但她很小心,只是虚握着,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腕上的红痕,沉思着抬起头,表情严肃:“松雪同学,你是不是被流氓骚扰了?” “……” 某种意义上,好像是这样。 柯南的表情更紧张一些。 不会是白干吧? “这里有人来过,对不对?”世良继续问,一边观察室内环境。 松雪先朝柯南摇头,收回手,摸了摸手臂上的痕迹:“刚才和朋友起了点争执而已。” 其实叶梓的动作并不很粗暴,明显留有余地。若是对付真正的犯人,起码手臂都要被他卸下来的,对她,已经足够体贴了。 只不过她手腕细,缺乏运动皮肤也白一些,更容易留痕。 世良更严肃了,又握住她的手:“如果是男朋友,这种人千万不能留着过年啊。” “不是,我现在没有……” “前男友就更不能留了。”她义正辞严,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放心,我学过的,要是之后还有人来骚扰你,尽管和我说。” “……谢谢,但我觉得你可能打不过他。”松雪将被她放回桌上的水杯拿起来,再度塞到她手里,“喝水,冷静。” 她的神态如常,似乎确实不需要担心。世良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但又好奇:“那人是谁啊,很厉害吗?” 松雪:“我保守估计,可能和你哥可以旗鼓相当地打一场。” 柯南也投来诧异的一瞥。 “这么厉害?——不过,你认识我哥?”世良愣了下,突然又看向柯南,眼神意味深长,“是听柯南君说的吗?” “我……”柯南顿了顿,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世良姐姐的哥哥我也不认识啊?” 世良微微一笑,露出一脸“你还想蒙骗过关”的表情。 “但是,方才听松雪提到我母亲的时候,你好像也没有很惊讶呀?” “……” 可不是,赤楼梦都多少年了,看过主线的人都知道你们一大家子的具体情况了。 松雪抿了一口水,表情深沉。 柯南则沉默了一会儿,果断选择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我们还是来说说恐吓信的事情吧,松雪姐姐应该也听说了?” 这一套他做得多了,再生硬也变得熟练无比,世良看松雪在场,也不强行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又看看松雪。 道理是一样的,柯南记得她的母亲长相,可能是因为已经想起儿时海边的回忆,但是松雪……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疯狂赶稿_(:з」∠)_ 最近睡得太少了,但晚上提前写隔日更新的话,真的好累…… * 神职阵营的同事在前文都有各种提示的。 可以回忆一下女巫出场的第27章 w 第81章 谁是真酒(十三) 过去的十八年人生中, 丸井文太一直觉得诸事顺利,随心所欲。直到有一天,他被卷入到杀人案中…… 接着, 每天打开电视,或是从同学、亲戚的口中, 总能听到大大小小的“意外”事件。 他总觉得,世界的打开方式出了点问题。 在别墅门口分开前,松雪从后面扯住了他袖子,轻轻地往下拽了一下。 丸井回头, 她神色平静,声音却很谨慎地压低了:“十分钟内,如果我没跟你联系, 来找我,敲门要是没回应, 立刻报警。” 松雪一手晃了晃手机,塞到口袋里。 “可我没有你们的门卡啊?”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道。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联排别墅应该用的是同一套系统,刷卡都可以进。” “哦……”丸井点了点头, 猜到她大概在担心什么,便说, “你要是不放心,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松雪却摇摇头:“也不一定是坏人。” “……” 他微微冒了冷汗。 这么说,她真的确定有人在等她? 丸井回到自己房间,参考网上的教程,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类似监听的仪器。 十分钟后, 松雪准时发来了短信。他一边回复,一边松了口气,心想也许是自己紧张过头了。 收拾好房间,丸井打算去和队友汇合。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叫上松雪一起。 她猜得没错,楼下的门卡的确是公用的。 丸井找到203室,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个短头发的女生,好像在球场边见过。睫毛很长,又浓密,若不是如此,丸井光看她的穿着打扮,大概会误以为是个男生。 “你好,是丸井君吧?松雪说过你会来……啊对了,我叫世良真纯,是个侦探。”世良摆出笑容,却让丸井的表情微微僵硬了。 怎么又是侦探? 他转头看向房间内侧,松雪坐在餐桌旁,对面还有个小男孩,捧着水杯似有所察地朝他看来,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喝水。 松雪则举起一盒卡牌,兴致勃勃地问:“来得正好,我们三缺一。玩桌游吗?” 出于本能,丸井飞快地谢绝了。 “不了,我想去网球场练习一会儿。”他提了提肩上的网球袋,“既然你和……呃,朋友在玩的话,我就先走了。” 自称为世良的少女热情地将他送到门外,还跟着走到了一楼客厅。 下一秒,丸井文太眼睁睁看着她沉下脸,随后一拳朝他大脑外侧挥来,砰一声,锤在墙上。 “……” 丸井反应很快,看出她攻击的并不是自己,没有动,但扭头看向身后墙壁上掉落的石灰后,还是忍不住冒汗。 “世良……小姐?” “如果我猜的没错,”女高中生侦探笑眯眯地收回拳头,揉了揉手腕,“你和松雪小姐的前男友是一伙的吧?” “啊。” 丸井微微一呆。 等等,什么叫“一伙”?这种形容,好像他们是什么犯罪团伙一样…… “很好,那我警告你,别总想着欺负女生。”世良真纯温柔地笑着,“既然分手了,就一刀两断,不要死皮赖脸、纠缠不放,要是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客气的喔。” ……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冷静一点,世良小姐。”丸井深吸一口气,说,“我们部长是和松雪交往过,但他从来不会‘欺负’别人,对女生,更不可能。” “你们的部长?……幸村君?” 世良记得清楚,方才教他们网球的正是他口中的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那少年的确彬彬有礼,是个相当温和的人。 从之前他和松雪的相处来看,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矛盾。 她随即皱眉,略一思考:“难道不是他?另有别人?” 丸井默默地后退两步。 “你说的别人,不一定是男友这种身份吧?”他忍不住,“我不知道你们认识多久了,但据我了解,松雪会感兴趣的男人可能只有尸体……另外,她和幸村交往也是办案需要,而在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又找——” 丸井说到这里一愣,对上世良深思的眼神。 “如果不是感情关系,那就是跟案子有关的人了。”她眉头并没有松开,“丸井君,你和她是同学对吧?” 球场上的幸村足够耀眼,“王者立海大”的名声也早已响亮无比,他点点头:“不过,前阵子学校里出了命案,抓住凶手以后,松雪就申请了休学。” “明白了。”世良说,语气低沉,“最近的犯罪率也很令我在意。” 两人沉默地走到别墅门口,世良仍在沉思,丸井也停下了脚步,心里有点悬:“你是说,有犯罪分子盯上松雪了?” 她缓缓摇头:“我不清楚,我觉得她和柯南君在密谋着什么,还瞒着我。” 少女表情有些沮丧。 “可能是他们还不够相信我吧?毕竟,我也有一点秘密不得不瞒着他们。” “……你们侦探都喜欢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吗?”丸井干巴巴地说。 为什么不能做下来坦诚布公呢? 世良面露犹豫:“我也不想这样,朋友之间不应该这么警惕彼此……但是,知道的越多,对一个人就越危险。你能够明白这种心情吗?” “人与人的联系是断不掉的。”丸井摇了摇头,说,“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能一起面对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丸井还是没有走,挪出一步,又忍不住转回头问:“她是不是有危险?刚才我们回房间之前,她好像担心房间里有人会袭击她……” 世良猛地抬起头,同样是绿色的眼睛,她眸色比松雪的更浅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截然不同。松雪总是太平静,只有遇到案子时眼神才会微微发亮,而她更具备活力和朝气,也更有攻击性。 “果然是这样。” * “……原来是同事吗?”柯南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警觉,“你说,他可能是盗贼?” 松雪点了点头。 “盗贼,我记得在狼人杀里好像并不算神职阵营?”他沉思,眉头紧锁,“能力是在每局游戏开头交换身份牌,所以,他有可能是平民,是神职方,也有可能是狼人……” “我大概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女巫跟我说过,是取代一个人的身份,实现完美扮演。”松雪顿了顿说,“立场问题我倒不是很担心,但如果他扮演的是狼人,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担心我影响他的任务了。” 柯南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人也太多了。”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穿过客厅走到落地窗旁,望着屋外的阳光。 “这里的隔音性挺好的。”柯南突然说,“如果晚上我们只待在房间里,可能什么也不会听到——那位叶先生是想保护我们吧?” 松雪斟酌了一下:“不,他说的‘我们’,可能并不包括所有人。” “……诶?” “而是指我们——这些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松雪伸出食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个圈,“不管怎么说,要是FBI,或者公安先生们有什么计划,我们没有立场去阻止他们吧?” 柯南果然也露出了不太甘心的表情。 “可是——” 松雪拆开一袋零食,给他扔了一块巧克力。 “你也不能总是用工藤新一的身份活动,目标太大,而且身体也会吃不消的。”她一边伸出手,“如果你朋友给了你临时解药,先交给我保管吧。” “……” 柯南震惊。 你比灰原还狠?! …… 松雪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了柯南,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 她推开门,准备带柯南去温泉庄的集合点,一抬头便看到走廊里几个熟悉的身影对峙着,不由一愣。 柯南也急刹车,小心翼翼地把身体缩回去,只探出一个头。 他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幸村手里拿着他那份太阳鸟的门卡,微微歉意地看着201室门口的忍足,说得很客气,也很委婉:“我觉得,还是我住在这里比较放心一些。” 真田等人站在他身边,面色微沉。 忍足还没说话,203正对着的204门前,迹部抱着双臂,皮笑肉不笑地说:“哦?你是觉得,本大爷也靠不住吗?” 迹部身边,桦地挨着202,呆板的目光穿过空气望向一片虚无之处。 走廊中间,世良好奇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一栋别墅有三层,每层最多五个房间,剩下的205始终紧闭,也不知道是否有其他客人入住。 柯南把头缩回房间,咂舌:“他们在争什么啊?” “不太懂,”松雪摇头,沉思,“但我觉得,我的房间被叶梓潜入过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柯南懂了:“男生的保护欲。” 松雪撇了撇嘴:“我敢说,在这个走廊里到成年线的不超过五个人。” “包括我。”丸井的目光敏锐地朝她飞了过来。 看来他不仅眼神好,耳朵也很尖。 “我觉得,”忍足谨慎地说,“如果要交换房间,我还是和……真田交换吧?” 真田简短地说:“我不介意。” 幸村却蹙起眉毛,显得不太赞同。 “要不你们抓阄算了?”仁王提议,伸手往口袋里掏,“我想想,我应该有带抽签用的……” 其他人异口同声:“不用!” “你的道具那能叫抓阄吗?” 柯南环视一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跟松雪说:“那位黑面神哥哥看起来就很能打的样子,如果他住在隔壁的话,感觉会更有安全感?” “你不懂,真田君作为物理系剑客是很厉害,”松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幸村君才是更恐怖的魔法师。” “……” 柯南:确实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柯南:虽然,但是……(忍住了 可能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吧! 第82章 谁是真酒(十四) 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餐。 松雪其实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争的。当然, 也许旁人会受到舆论影响,被绫小路案中两位部长的演技欺骗到——虽然她也不觉得他们的演技有多么天-衣无缝——但他们自己不会。 最多不过是共患难的战友情,至于搞成“争风吃醋”一样的地步吗? 当然, 她很感谢他们的关心,也承认, 和这些少年相比,自己确实瘦弱很多。但相应的,她的危机意识也更强。加上酒店的门卡系统,对付普通人基本足够了。 柳生推了推眼镜, 毫无波澜地说:“我倒是有另一个办法。” “啊?” “你跟我换房间。” “……” 她叹气了:“我又不是MT,真的没这么招仇恨。” 松雪想不通,于是朝忍足抛了个眼神求助。 忍足心领神会, 朝她点点头,她便顺势端着餐盘坐到了他对面。 他们来得早, 餐厅里人并不多,座位随便挑。 忍足选的地理位置很不错,靠着落地窗,餐厅外面就是一大片湖泊, 远处山峦叠翠,云烟袅袅, 也许是从温泉口升起的雾气。 “怎么样,换房间的事情商量好了吗?”忍足优雅地拿起刀叉,去切盘子里的牛排。 他语气佛系,看起来并不在乎自己的房间最终会被怎样处置,只想知道最后的结果——也就是,他今晚到底睡哪儿? 要把行李重新收拾起来换到别的地方去,到底还是有些麻烦的。 “我建议他们一起打地铺算了。”松雪说。 咔一声, 忍足把刀切到盘子上去了。 他被口水呛到,连连咳嗽着,收回手挡在面前,缓过气来才抬起头,眼神充满敬意:“这倒也不必?” “开个玩笑。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危险。”她摇了摇头。 狼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定义为“狼人”,自然也不会知道预言家的存在。但既然是犯罪者,肯定会对侦探、警察一类人物感到警惕。 她只要不表现得对他们了如指掌,按照叶梓所说的,安分守己就行了。 忍足也不明白:“是啊,酒井先生邀请了这么多的客人里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侦探,像那边几位——” 他扬起下巴,松雪扭头看过去,正看到斜对面的世良笑嘻嘻地朝这边挥手,另外几人也礼貌地点头示意。 她突然灵机一动。 …… “什么,入室抢劫?”铃木园子睁大一双眼睛,捂住了嘴巴及时控制声音,但依然露出很紧张的表情,“这种事得赶紧通知老板才行——” 世良拦住了:“不,还不能确定。” “也没到抢劫的地步……”松雪也努力解释。 “这么多层安全锁,怎么可能还会让外面的人溜进女生房间?”园子皱眉,突然冷笑一声,“哼,说不准就是内部人员干的。这种见色起意的流氓,就该让兰去揍一顿!” 毛利兰却想得更多一层,大概是看竹马同学破案多了,耳濡目染,显得深思熟虑:“说不定,是松雪小姐之前查的案子里的相关人员,在这里看到她,以为自己被盯上了,所以才特意发出了警告?” 世良沉吟,看向松雪:“所以,你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她点头。 黑发少女很快扬起了笑容:“那就太好了,我们正好可以好好交流!” “对了,冲矢先生不知道去了哪里?”园子抬起头,张望了一下,“刚才他的房间没人,也没来餐厅……” “好像安室先生也不在。”毛利兰停下了筷子,微微歪头,感慨地说,“这些大人,比柯南还我行我素呢。” 柯南:“……” 他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吃饭,感到十分无辜。 “是啊,不管怎么说,不能错过晚餐呀。”园子老成地叹气,“难道迫不及待去享受温泉了?” 泡温泉!她怎么忘了? 松雪一个激灵,动作停住了。 柯南敏锐地问:“怎么了?” “他们这么迟还没回来,是不是遇上案件了……”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几个人都微微一呆。 好像,很有可能。 世良第一个放下碗他。 她点的是拉面,吃的最快,一抹嘴巴:“我吃完了,先去看看吧。” 出于直觉的提醒,她对那两个人很感兴趣。 松雪看了看剩下几口的意大利面,也果断把叉子放回去:“一起。” “甜点不要了吗?”园子忙问,被兰按住了手臂,摇摇头。 “这些侦探的脾气你还不熟悉吗?”她莞尔一笑,不用回头就知道柯南也跟上去了,镇定地说,“我们打包几个蛋糕带回去吧。” * 安室透望着露天的温泉浴池,无声地叹息。 他真的只想放松地过几天休假生活啊…… 左边,是刚认识的某财团A小姐,扯着他的手臂吚吚呜呜:“太可怕了,安室先生,好多血!” 右边,是另外担任某公司CFO的B先生,戴着眼镜,一身精英气质,在向同行的好友轻声安慰:“请节哀。” 横沟重悟从烟雾缭绕的温泉池中走出,看了看面前几位:“案发当时,公共区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警部。” 松雪他们赶到时,横沟警官已经拿到了所有人的证词,却依然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安室透。 “这么说来,你是今天才这和这几位先生小姐认识的?” “是的。”安室的配合并没有减轻对方心中的疑虑。 “这就奇怪了,”横沟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初次相遇,两位大小姐就为了你大打出手,甚至……” 他冷冷地看向脚边流动的水池,狠狠地皱眉。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冲得差不多了,但也许是心理作用,他们仍觉得那池子里的水都是红色的。 安室的笑容微微一僵,横沟警官那双冷峻的眼睛盯着他,旁边几个和死者同行的男性友人也始终警惕地看着自己。仿佛他是在富婆之间玩弄手段骗钱的小白脸 ——啧,说得他好像很白一样。 他无奈道:“警官先生,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门口在帮那位小姐捡起了掉落的浴巾,又听到几位先生在聊秋名的新作……事实上,我和他们都不熟悉。” 横沟不置可否,转向那群男男女女,犀利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这片温泉区有那么多池子,为什么会挑这里?” 搂着安室手臂的A小姐哼了一声:“我本来就说这里不好,帘子太多不透气,是小优自己执意要来,结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样的事情?” 几位先生也尴尬地点头,纷纷证明。 安室趁他们注意力转移,小心翼翼地摆脱了A小姐的手,抽身退出,一回头,就看到帘子后面的几人探出头,朝他使眼色。 “你们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腰间的浴巾,不动声色地:“嗯,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换上衣服……” 世良的目光在金发男人的腹肌上掠过,面露赞赏,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浴池边忙碌的警察吸引过去:“咦,这位警部我们是不是之前合作过?” 而松雪则忙着回复几位朋友的信息,自顾不暇,让安室微微松了口气。 只有柯南揶揄地勾起唇角:“看来,一不小心又因为桃花运跟命案沾上关系了吗,不愧是安室先生。” “……你就别挖苦我了。” 安室很快从更衣室出来,套了一件宽松的T恤,柯南正在门口等着。 “安室先生是一个人来的?” “嗯,想放松一下,就随便走走。没想到——”安室顿了顿,“怎么了,你们还在找谁?” 柯南摇摇头:“没什么。” 安室却了然地一笑:“哦,那个男人也不见了吗?” “大家都是来度假的嘛。”柯南迂回地答道,委婉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死者是谁?” “与酒井先生合作的一家公司的大小姐。”安室说,“我们发现她的时候,身边都是血,但却是溺亡的……很奇怪吧?” “溺亡?”松雪放下手机,抬起头,有些惊讶,“她应该是和你们一起进来的吧?” “嗯,但是并不在一起。” 安室看向对面那几人。 除了A小姐披着外套,几位男士都还来不及穿衣服,在警官面前裹着浴巾,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审视得一清二楚,冒着冷汗。 这一片温泉区,每一个池子并不大,适合家庭使用,之间用塑料帘子和吊兰一类的植物划分开。 死者与A小姐关系不好,两人显然不乐意凑到一起。而男士们在另一边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这里雾气大,几米之外的视线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直到A小姐款款起身,裹着浴巾想要找安室先生搭讪时,突然看见脚边的池子泛着血色…… “如果她被刺伤却没有发出声音,那么就是很早就失去意识了。”世良说。 “就算是自杀,也没必要提前刺伤自己。”松雪补充。 “所以,凶手是能在温泉池中悄然靠近死者,并且不会引起她警觉的人……”柯南顿了顿,望向安室,微微一笑,“那几个人之中,应该有和死者保持暧昧关系的追求者吧?” 这和安室的判断差不多。 他松了口气:“希望结案以后还能赶得上晚饭。” …… 送走了警察,柯南在清空的温泉池旁蹲下来,神情凝重起来。 “是临时起意吗?” 世良微微疑惑,而松雪则一听就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应该和他们无关。”她答道,“我们吃饭的时候遇到了酒店的主人,无论是酒井还是他身边的人,都很正常。” “什么很正常?”世良忍不住问。 松雪给了她一个回头解释的眼神,继续说:“是我疏忽了,只将范围局限于温泉山庄里的部分人。” 柯南摇了摇头:“参加开幕仪式的客人这么多,你也不可能每个都观察到。” 松雪默然。 “还有一件事。”她慢慢地说,有点“其实,我刚才看到了……” 柯南猛地抬起头,没等她说完,脑海中就发现出一个恐怖的猜测。 他脸色一变:“安室先生?” 第83章 谁是真酒(十五) 在小侦探冲出去之前, 松雪把他拉了回来。 她力气不够大,世良却轻轻松松将柯南提起来,按在旁边:“冷静一点,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松雪清了清嗓子,和她对视:“其实, 我有一个超能力。” “……啊?”世良眨巴着眼睛。 “看谁谁死。”她沉重地说道。 “……” 世良真纯愣了半天,说:“听上去是对付渣男的绝技?” * 柯南他们住得不远,“云中居”隔着花里胡哨的水上游乐园,和松雪原来住的“月光曲”遥遥相望。 松雪把行李箱搬下台阶, 才走到别墅门口就被发现了。然后她的箱子就被幸村拉了过去——转手交给了真田。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正好散步。”他的口吻让人不容拒绝。 松雪还在迟疑,幸村偏头跟真田说了几句什么, 他朝她点点头,拖着她的箱子走远了。 接着, 幸村提议:“在附近走一走?” “其他人呢?”她问。 “去泡温泉了。” 他大约是想问点什么,但事实是,两个人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前方的树丛里投下一道阴影。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站在月光下, 身形修长,气质温和优雅, 只有镜片上反过一道幽冷的白光。 消失了几个小时的冲矢昴合起手中的文库本,向两人点头示意。 幸村酝酿了许久,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冲矢先生也没去泡温泉吗?”松雪明知故问。 “我比较喜欢私人空间。”冲矢答道。 幸村说:“我记得,酒店套间的阳台上都有自带的单人温泉池……” 对方依然和颜悦色:“我正好打算回去。” 于是变成三个人并行。 道路空旷而寂静,依稀能听到山林里鸟叫的声音。 冲矢昴简单地解释了自己的“失踪”原因:他去酒店大堂里遇到了一个似乎不太懂日语的外国友人,问了半天,原来是门卡丢失了, 于是花了点时间去帮他办手续。 “外国友人……”幸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看向松雪。 她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这里的外国友人应该不会很多,不过,说到“语言障碍,沟通困难”这样的描述,她只能想到赫尔希了。 “正好,我发现他也住在‘月光曲’。”冲矢推了推眼镜。 “是205吗?”松雪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点头:“没错。”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嘴角微微抽搐。 所以,那位盗贼先生是大摇大摆进了她隔壁的205室,然后翻窗过来的?每个阳台之间距离很宽,但是以他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 幸村也明白了:“也就是说,安保系统本身并不容易被攻破。所以,房间内部是足够安全的——” 他若有所指地看了松雪一眼。 “懂了。”松雪说,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给柯南和世良群发短信:“请务必将安室先生锁在房间里!” ——“呃,我尽力。”柯南回复。 “交给我吧!”世良信誓旦旦地说。 冲矢昴余光一瞥,唇边笑意加深。 “这是什么侦探游戏吗?”他状若全然不知情。 松雪收起手机,对上镜片闪烁的白光:“我才想问冲矢先生,到底是怎么认识那位黑客高手的?” * 相比起柯南和世良的紧张不安,安室反而很冷静。 他坐在他们对面,慢吞吞地翻着手机邮件。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但最近几个月,与他直接联系的只有贝尔摩德和朗姆。 对工藤新一的调查进行到最后一步,朗姆虽然急性子,但对他目前为止的进展并未表现得不满。 至于贝尔摩德,似乎对那个工藤家的少年和他的青梅毛利少女颇为在意。安室对她原来的身份进行过详细的调查,知道她和工藤新一的母亲曾是至交好友——这并不是特别的秘密——但她心肠一向狠毒,会对故人之子格外留情吗? 他更倾向于认为,这个女人对组织并没有什么感情,并且最近热衷于在日本各处旅游,美名其曰“度假”,事实上就是浑水摸鱼。 安室放下手机。 “我下午去了酒井的房间。” 面前两人神色一变。 “他当时正忙着招待客人。”他继续说,“时间很赶,我只来得及查看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会不会被发现了?”柯南有些急促。 安室沉思片刻,摇头:“应该没有。他并不像是很谨慎的人,不过,身边那几个人有点难对付……” 电脑里东西并不多,很多上了锁,安室没有时间去处理它们,只在未上锁的文件中看到了整个温泉村的平面设计图。 “总觉得,那张图有点奇怪。”他摇了摇头。 柯南思索了一会儿,问:“酒井的客人是谁?” “是秋名白夜的责编,”安室简短地答道,“酒井对他很热情,一直在旁敲侧击追问新书的剧透。” “……看起来像是个合格的粉丝呢。”世良评价道。 柯南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然后他打定主意,抬起头:“麻烦安室先生把那张设计图简单画一下,可以吗?” 安室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明显不太赞同。 “我不建议你们冒险。”尽管如此,他还是坐下来,从书桌上翻出了空白的草纸。 安室根据记忆大致将图纸还原出来,几个人对着比照,很快排除了一大半。 “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密室……”世良托腮。 “但是多出了一些空房子。”柯南指了指几处角落,“跟居住的别墅区大小差不多,但中间并没有隔间,全部是打通的。” “也许是仓库。” 柯南回忆了一下:“白天我们经过的时候,从外面看菏泽些地方,和平常的别墅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世良眼睛亮了起来:“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 “我说过,不要冒险。”安室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这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怎么不是,我们不是侦探吗?”世良回头反问,她意识到自己的兴致有些过头了,稍微平静了一些,继续说,“哦不行,今晚我们得留在安室先生身边。” “……” 二十九岁的公安先生看了看左边,一个身高不及腰的七岁小学生,再看向右边,充满活力、长相俏丽的十七岁JK,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什么错觉让他们觉得自己需要他们的保护啊? 他只能非常勉强地笑了笑,还是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好意:“如果有必要的话……” 柯南其实有点沮丧。 不过既然松雪的预言出现了,他答应过对方,虽然很纠结,还是只能留下来。 几个天性好动的侦探坐在房间里面面相觑,实在很枯燥。 安室拿出了纸牌:“幸好我还是做了点准备。”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世良靠近门口,主动去开门。她记得兰说过给他们带了甜品,本以为是她来敲门,却不想门一开,映入眼中的是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A小姐。 娇小柔美的A小姐穿着精致的小礼服,打扮得楚楚可怜,看到世良的一瞬间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眼角带泪,含情脉脉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可怕了,我、我睡不着……” 世良默默地回来了,这时候她很庆幸自己看上去是个男生,不然此时她大概会被A小姐的尖叫震破耳膜了。 她给屋里的战友们递了一个眼神。 桃花债来了。 柯南:“……” 安室:“……” 俊美的公安先生笑容逐渐僵硬。 三个人的纸牌游戏被迫变成四个人的。 A小姐全程将花痴女的角色诠释得淋漓尽致。两个未成年被挤到角落里,频频用眼神交流。 ——我们是不是阻挠了大人们的夜间活动? ——很有可能哦。 ——你们别在那里看热闹了,快想办法! 中间夹了一道来自安室透的求助目光。 柯南继续干笑。 他觉得,安室身为卧底肯定经验丰富,况且逢场作戏嘛,应该……也很正常? ——不正常! 但……好吧,看在同一个战线的份上,柯南决定表现得体贴一点。他嗯嗯地应下,心想,其实这好办,找个人来解围就好了。 不过拿起手机的同时,他犹豫了。 本来现场就有个“世良姐姐”,可她这假小子的形象,就算长得再好看,在充满成年女性魅力的A小姐面前,也很难有说服力。 至于同一栋楼里另外两位好友,兰做不出这种表演,园子或许合适……但她要是来了,大概会变成两位世家大小姐的扯头花。 不了不了。 想了半天,柯南只能硬着头皮给另外一位JK发信息。 “你前男友在吗?” ——“啊?” 松雪正在“云中居”的楼下看她的前男友和FBI探员交流风花雪月……哦不,是讨论秋名白夜的最新大作。 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初次见面,怎么就那么有共同话题。 不,应该说,幸村精市好像跟谁都能聊得很欢,但跟她就不行——她满脑子只有尸体和犯人,没有任何文艺气息。松雪光可以是“秋名白夜”,但在她交稿的那一瞬间,她就不再是了! 松雪被冷落在一旁,摸了摸手臂,正觉得有些无聊,收到了这么一条信息,十分莫名其妙。 “怎么了?” 柯南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地解释一番。她懂了:“这不简单,让安室先生假装是给佬不就完事了!我可以出租我的前男友,他演技可好了。” “……” 这就是直女思维吗。柯南肃然起敬。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友情客串各位的女朋友,好忙。 第84章 谁是真酒(十六) “不然你找幸村做什么?”松雪更不理解了。 柯南:“……当然是想避开他, 再找你帮忙啊?” 不然要是撞上前男友多尴尬,是吧。 但现在好像也很尴尬。 “……” 松雪这次真的懂了。她有点遗憾:“早说啊,还这么曲线救国, 浪费我感情……” 柯南:“……” “我开玩笑的。” 他也懂了,可能这就是口嗨吧。 五分钟后, 门铃响起。 世良打开门,立刻默不作声地侧步让开,便见少女沉着一张脸大步跨入。 …… 花容失色的A小姐被“安室透正牌女朋友”当场逮住,赶出门外, 对着走廊的墙微微发呆,一抬头看到还有两个人在打量自己。 清秀俊逸的少年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礼貌地垂着眼, 并不直接看她。但显然还是个高中生,她对这种小孩子不感兴趣, 失望地转向下一位,然后眼睛又亮了起来。 一棵树断了,还有另外一片树林嘛! A小姐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正要开口, 身后门又开了,松雪探出头来, 看了看外面。 她本来想叫幸村进来的,但没想到A小姐还没走。 看了看门外这氛围,松雪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扬起唇角,充满同情地看向A小姐,小声说:“放弃吧,冲矢先生是萝莉控。” 话音刚落, 柯南也从下面冒出个脑袋,轻快地说:“是的,我能证明。” 幸村:“……” 冲矢昴:“……” A小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伤心欲绝地跑了。 她堂堂集团大小姐,一向审美品位超绝,居然在今夜连续受到侮辱!……恐男了! 噗—— 门内,世良笑得一头碰在桌上,好不容易憋住,抬起头来,一双绿眼里仍然充满了笑意。 “不会吧,萝莉控?” 柯南心说,要是你认出你哥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放肆地开他的玩笑了。 没想到的是,冲矢昴还是那么神态自若,连微笑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沉稳如旧:“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松雪被幸村看多了几眼,也微微不好意思起来:“我都说了,我的业务范围很广的呀……” “我并不介意,只是希望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才好。”幸村抬手将她额头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拨了回来,又说,“今晚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我也先走了。” 她被提醒了,往走廊里一看。 “对了,我的箱子呢?” “刚才那位真田君过来,我帮他放进房间了,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世良答道。 松雪摆了摆手,表示对他很放心。 安室关上房门,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抱歉,松雪小姐,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还是得感谢你。”他说得诚恳,反而让松雪有些不自在。 “顺手帮个忙而已,”她一边说,瞥了柯南一眼,“别在意,这种事情我有经验。” “嗯?” “因为太受欢迎而引来太多麻烦,甚至因此被卷入杀人案的,我已经见识过了。”松雪一本正经地说,“刚才那位幸村精市同学就有过同样的遭遇。” “……” 可能,这就是太优秀的缺点吧。 三个人一同看向安室,满脸同情。 * 酒店的隔音效果确实很好,毛利兰将甜点带过来的时候,对先前发生在走廊里的动静浑然无知。 看到大家这么安分地待在房间里打牌,她十分意外,甚至还有点感动。 虽然安室看起来是个很可靠的人,但她深深地记得,上一次柯南被他带出去的时候,两个人跑去把卫星给炸了。 ……就算是为了救人,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毛利兰不会像好友那么盲目崇拜帅哥,自那以后她心里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很难,不能阻止他们,因为侦探的天性如此。但也不能放任不管,因为一不小心他们就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如果哪天一打开侦探事务所的门,看到一群带着墨镜身穿西装的黑手党堵在面前,她可能也不会感到很奇怪。 人的底线总是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低的。 毛利兰情不自禁回想起柯南刚刚来到事务所的时候,微微地恍惚了…… 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可实际算一下,还不到一年呢。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安室把纸牌收起,主动结束了睡前娱乐时间。 柯南也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他精神一向很好,只是目前受限于小孩子的生理条件,到了晚上还是容易犯困。 “柯南,今晚还是你留下来吧。”安室把他叫住,用眼神示意另外几位女高中生。 松雪是特地搬来和世良一起住的,而兰和园子感情很好,趁着度假的机会两个人自然不愿意分开。 至于柯南,原先是冲矢昴约好了和他住一间的,但现在…… 要是他回去了,总不能让女生留下来吧? 尽管世良真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安室还是坚定不移地把她和松雪一起推了出去。 “好啦,我会和柯南君互相监督的。”他笑吟吟的,说着宽慰的话,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可爱的女士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咔哒。 房门在她们背后合上,隔开了里外的声音。 松雪抬起头,正好世良也在看着她,她们对视一眼。 “怎么说,松雪,你信任他们吗?”世良竖起拇指往里指了指,唇角扬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的。 松雪看了她一会儿,也慢慢地笑了。 “先不管他们,你不想去看看吗?” “……哈。” 两人一拍即合,先回房间里给手机充电,找出手电筒,做足了准备,窗外渐渐暗了下来。 度假村里,各个活动场所的灯光都逐一熄灭,只剩下酒店中心还亮着,隔着树冠,远远地透出一点光线。 大堂的网吧和咖啡厅,还有酒吧,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夜间也有保安定时巡逻。要是有人想行凶,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世良将安室画的地图给松雪比划了几下:“这几个作为仓库的别墅比较可疑,包括这一排……我们白天经过的时候,外面的告示写着待开发,但是,明明下周就要正式营业了,怎么还会留这么一片空白呢?” 如果是急着营业也就算了,他们看过温泉村的工程期,时间上很充裕,连给儿童准备的娱乐设施都装好了。 “好像也没有人看守。”松雪沉吟。 “我们就去看一眼。”世良想起她说得神神秘秘的预言,也慎重了许多,“要是有人就赶紧避开,安全优先,嗯?” 十二点半,对于夜猫子来说这还很早。 偌大的度假村安安静静,只有各个房间窗口透着些许亮光。两人借着路灯走出院子,刚要关上门,黑暗中一声轻哼。 “被我逮住了吧?” 长发少女从墙角的阴影中缓步走出来,双手环胸。 世良一愣,当机立断将她拉了过来,伸长手臂搂上她的肩膀,一边竖起食指:“嘘——” 兰不赞同地皱眉:“半夜三更你们怎么还想出去?” “要不……一起?”世良目光飘忽到了一边。 松雪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毛利兰楞了一下,心中短暂地挣扎了片刻,点点头:“可以,我会看着你们的。” 三个人便一同出发了。 毛利兰不记得地形,但另外两人心里有数,带着她一路左拐右拐。夜间道路上没有行车,周围都是树木灌丛,她们很顺利地避开了几个散步的客人,和一队巡逻保安,逐渐靠近了目的地。 她终于认出来了,这里是白天来过的网球场。 “有什么可疑的吗?”兰低声问。 松雪摇了摇头,指向对面。与网球场隔了几十米的花坛后,有一排黑漆漆的房子。 “连应急灯都没有,很不对劲。”她观察了一会儿后说。 “走。”世良用口型道。 她胆子大,走在最前面,余光时刻注意着四周。 松雪这让毛利兰走在她们中间,自己留神身后的动静。 世良记得白天看到的是一排木屋。她弯着腰靠近左数第一间,小心翼翼地踩上台阶,立刻意识到脚下都是木板,很容易发出声音。 她给身后两个人比了个手势,走得更慢了。 好不容易靠近门口,世良握住门把,试着往下按,果然是上锁的,但只要不是什么高科技的智能锁,就难不倒她。 松雪早有准备递过来一根细长的发夹,世良花了点时间解开门锁,无声地拧开门把,推开一条缝。 屋子里空荡荡的,铺着一层很薄的灰,连家具都没有,只零碎地扔了一些施工后尚未收拾掉的杂物。 松雪走了一圈,从楼梯口回来:“楼上也是空的。” “所以,这里果然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世良托起下巴思考着,“可是也没有货物存放过的痕迹,这些灰……从掉落看很自然,时间也不长,符合施工日期。” 毛利兰谨慎地走到窗边,看向剩下那几栋屋子。 “如果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用这么简单的门锁吧?”她轻声说。 不管怎么说,毫无发现也是好事,她悄悄松了口气。 松雪又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如果……是在地下呢?” 她用手电筒照亮了地板,反复扫过墙角和地砖之间,世良摇了摇头:“好像不在这里——等等,楼梯后面!”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加快几步转到楼梯后,将几块木板推开。果然,那里藏着一道小门。 三个人都沉默了。 还真有密室啊。 松雪托腮,点头:“创作来源于现实,而现实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A小姐,惨 第85章 谁是真酒(十七) 后通往地下室, 隐隐有光。 度假村的秘密就在这里了。 依旧是世良打头,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小心地摸黑前进。很快, 前方就有了微弱的光线。 昏黄的灯泡挂在头顶,破有些年久失修的荒凉感, 像是十年前的产物。但只是看上去如此,灯光幽暗,悬在上空晃悠悠地,照出了一大片黑黝黝的庞然大物。 松雪吸了口气, 扑面而来的是压抑的是铁锈和木屑的味道,盖过了装修工程中留下的特有的油漆味和其他化学涂料的味道。 如她所料,地下空间比楼上更大, 更宽敞,堆满了货箱。灰尘并不多, 显然是最近新运过来的。 长长的通道看不到尽头,她估摸着,地上那一排别墅大概就是用来给地下仓库打掩护的,这么简陋, 应该只是暂时的,等这一批货物转移后, 日后再重新开发。 走私交易? 她琢磨了一下。起先猜的是毒品,但根据这里的规模估计,不太可能……要是这么一大仓库都是毒品,那起码得有一群人拿着枪守在外面。 世良突然停下脚步,一手抓住一人的手腕,将她们拉到了箱子后面藏起来。 毛利兰脸色微微一变,但已经听见远处模糊的脚步与说话声。她跟着她们蹲下身体, 靠在松雪身边,在她手背上慢慢地写字:“现在怎么办?” “等。” 松雪将已经调到最暗的手机屏幕放到两人面前,在记事本里打字。 “应该是走私,再等一会儿。” 世良无声地点点头,蹲下又起身,尝试着寻找更合适的位置。 脚步声也近了,仔细一听,有些杂乱,显然人不少。 她们静静地靠在角落里,借助货箱之间的缝隙往外看。轮子咕噜噜地响着,几个搬运工匆匆扶着箱子往里走,看穿着,和白天帮他们运送行李的那批人差不多。 松雪想起叶梓那身打扮,心中的猜测愈发确定。 接着是男人的声音:“这就是最后一批了,确认后,该让你们老板把尾款结了。” “是是,”有人应着,“等老板亲自点过后,就这几天,马上能——” 那人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发出短促的抽气声。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我们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请示!”那人从善如流。 他提高声音督促几句,搬运货物的手下们都加快了动作,他自己则掏出手机匆匆地跑开了。 地下信号不太好,听着远去的声音方向,松雪猜测他是打算上楼给酒井打电话。不出意外,这人是酒井身边的秘书或是助理。 而留下来的男人并不着急,抽出火机点了一根烟,吸了几口,缓缓吐出,靠在货架旁。 他对面还有几人,都是酒井那边的人手,身上还穿着员工制服。 先前的助理很快回来了,笑容满面地:“现金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让人拿过来了。” 搬运工们将箱子整理好后,从阴影中走回来。 世良悄悄松了口气,等着这几个人离开,她们就可以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之后无论是报警还是什么都可以再看,当务之急是从这里离开。 他们手里是有枪的。 她给身后的毛利兰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返回。松雪仍在思考,为什么这帮人交易还要用现金,如今的网络支付已经非常便捷,转移到海外账户也用不了太久时间。 仍然选择现金这种老土的方式,该不会…… 她朦胧地想起什么,一瞬间本能地察觉到了某种声音,毫不犹豫地将身旁两人按了回去。 ——“还要等多久?” 伴随着皮鞋跟踩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阴冷的音色从走道尽头传来。 毛利兰并没有认出来人,但却感觉到挨着的身体明显僵硬了许多。松雪不出声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慢慢抓紧。 她不知道世良对组织了解有多少,但她肯定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是琴酒。 男人呼出一口烟:“小事而已,还劳烦您老人家亲自来一趟?” 琴酒不语,旁边的伏特加冷冷地一笑:“最近警方活动很频繁,这里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要是……” 他顿了顿:“还得大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我心里有数。”那人冷淡地说,“等这里结束了,我立刻就走。” …… 松雪找到机会,把两个人拉了出来。 她们沿路返回,再度踏入黑暗之中,摸索着通过楼梯从小门里钻出来。在离开木屋的时候,却撞见另一头有人从里面出来,似乎听到了动静,大喝一声:“什么人?” “先别跑。” 她使了个眼色,三个人顺势蹲下,周围都是花坛和树丛,她们藏在阴影里,看着一群人从木屋里匆匆跑出。 “怎么了?”有人问。 前面几人却松了口气,指了指对面的网球场:“没事,有几个小鬼在打球。” “哈?就这?”后面的人走上来,嘟嘟囔囔地,“这么晚了还跑来打网球……” 又有人笑了:“这有什么,今天来的那帮小鬼,打了一个下午和晚上呢。” “嘘,动静小一点。想把人都叫过来吗?” 他们也知道这边吩咐的事情见不得光,压低声音,让他们别引起外人注意力。 …… 迹部还是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从树林后的小道穿过。 他放下球拍,看向对面的幸村,抬了抬眉毛。 “你是不是也——” “这么说,你也是。”幸村肯定道。 迹部沉默了一会儿,心说这算什么,本大爷还见过更大的场面。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憋屈。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了。 还是打球发泄吧。 * 等一群人从前面离开后,树后的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毛利兰咽了咽口水,声音微颤,但语气还算正常:“好像没被发现,赶紧回去吧。” 她们不敢耽搁,顺着小路回到云中居。世良手脚麻利地将手电筒打开,照在门上,却发现外门并没有合上,她一推,就开了。 月光下,茶色头发的男人微笑着看着她们,单手合上书本,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啊,冲矢先生……”世良挺直了腰,感觉脊背有些僵硬。 明明眼前的男人笑容和煦,气息温和,却让她产生一种,很熟悉的……压迫感。她一时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遇到过,只是本能地闭上了嘴,局促地低下头。 而毛利兰尚未缓过气来,面色苍白,不过她体能不错,急速的奔跑并没有耗费多少精力,还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扶松雪。 “多谢,”松雪摆了摆手,踉跄着走到院子里的长椅上,一屁股坐下,按住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好累……”心跳依然很快,砰砰地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时候她似乎能理解柯南每次遇见酒厂二人组时为何都会变了脸色。就算隔着几米的距离,那男人身上的气势依然能够轻易地将她们笼罩住。要是直面那双银灰色的眼珠,大概会被吓得无法动弹吧。 这种嗜血的残忍,属于杀手的冷酷气息,和彭格列不一样,甚至和瓦利亚也不一样……贝尔菲戈尔也很残忍,很危险,可也许是外来玛丽苏的影响,那种肃杀感就减轻了。 别墅的大门也开了,像是收到了消息,安室透缓步走出,脸上的笑意褪去,显得严肃。后面跟着还在打哈欠的小侦探,但并没有让她们放松多少。 “兰……姐姐?”柯南看着青梅飞快地走近几步,伸出手握住他的时候,还有些颤抖。 “没事了。”她小声说。 柯南皱眉,看向世良,最后目光落到了长椅上。 此时,松雪想的是,如果可以,下次她再也不亲自行动了。 这种体力活真不适合她。她应该学习像波洛大侦探那样,根据人们的口述,通过“猎犬”寻来的线索,靠着灰色细胞思考,将一个个拼图凑成最后的答案…… “我看到‘白干’了,”她终于缓过气来,胸口急促起伏着,简短地说,“是濑户苍也编辑。” 柯南微微睁大眼睛,但没有特别惊讶。 排除掉另外两人之后,剩下那一位自然是嫌疑最大的。 ——三选一,从来不会出错。 “能确定吗?”冲矢昴冷静地问。 松雪仰起脸,对上镜片后的绿色眼睛:“琴酒他们也在。” …… 剩下的事应该与她无关了。 松雪揉着软绵绵的腿肚,心想这样一来,自己应该也不算违背了叶梓的警告吧? 毛利兰经历了这么一晚,也很疲惫——主要是的精神上的,但她仍然坚持留下来,坐在松雪旁边,一手牵着柯南,背挺得笔直。 “报警吗?”她很认真地问。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处理吧。”安室透神色沉稳,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柯南却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冲矢昴也出声制止:“这恐怕并不适合。” “嗯?”安室扬起了眉毛,眼睛微微眯起,明显不满。“你出现在这里并不是秘密,他们肯定知道。如果此时,引来公安,那你就很难向他们交代了……”冲矢不紧不慢说。 安室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却愈发不快,语气冷冷的:“那难不成还要找你们FBI的人来?” “……” 毛利兰听得呆住了,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时茫然,嘴唇张张合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一旁的世良真纯也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奇。 日本公安,还有FBI? 这么厉害的人都在他们身边? ——米花町这么卧虎藏龙,人才济济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周末应该能写完! * 其实我挺纠结的,但是受不了永远都是女孩子被瞒在鼓里,我觉得她们完全没问题的。 内心这么强大,连无知的等待都能忍十几年,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 第86章 谁是真酒(十八) 第二天早上, 松雪在餐厅里遇见他们的时候,交换一个眼神,都心照不宣地对昨晚的事闭口不谈——当然, 除了个别几位,其他人是真的不知情。 幸村神色如常, 翻着柳莲二花了一晚上认真做的温泉笔记,一边喝着豆奶,偶尔和柳交流几句。 对面的真田信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真理,神情端庄肃穆得不像是在吃早餐, 而像是要将碗里的蟹□□大卸三块。 切原顶着乱糟糟的、一看就是睡晚了没梳过的头发坐在幸村和真田两位部长之间,盘子里装着在前辈们看来不那么健康的汉堡,夹着稀疏的几片菜叶子, 战战兢兢,夹缝生存。 而另一边, 迹部则悠哉地品尝着手磨咖啡,忍足热心地给桦地续餐,看着桦地面前堆起的空盘子,再根据他拒绝的速度, 大概可以估算出他们来了多久了…… 面前一片岁月静好,松雪也就当做无事发生, 盛了一碗咖喱饭,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没去泡温泉吗?” “嗯,打算今天再去。”幸村放下玻璃杯,笑着解释,“昨天大家刚来,会撞上高峰期,反正时间还有的是。” 切原嘴里的肉还没咽下, 条件反射地吹彩虹屁:“部长英明!” 话音刚落,真田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别含着食物说话。” 松雪转向另一边:“你们呢?” “VIP套房里有温泉池,”忍足答道,“不过一个人泡不是很无聊吗?我打算下午带上书去找柳生……” 确认过眼神,都是白夜太太的迷弟。 “昨天打球挺累的,今天正好放松一下,顺便聊聊天嘛。”忍足兴致勃勃地说。 她突然有些心虚,目光挪向远处。 柳生独自一人坐在窗边,跟切原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也许为了安静。他吃完了早餐,却不急着走,精装书摊开放在桌面上,晨间柔和的太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之间穿过,照在深紫的发梢上,在纸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仁王原本想蹭一下柳生对面的座位,却仿佛被疏远的气息挡在了外面,脚步一顿,随即被丸井拉到另一边去了。 她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忍足,下意识地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 这就是文艺青年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那你们慢慢聊。”松雪说完,果断在桦地身边坐下。 迹部飞来一个眼神。 “坐那么远干嘛?” “方便思考……”她答道。 于是迹部也不追问了,好像并不关心她要思考什么,或者又早已经清楚。 他继续喝他的高级咖啡,一边指挥着桦地回房间帮他准备浴袍。 早餐过后,人群渐渐散去,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朝温泉池出发。最后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这时,幸村才放下被他摆弄了许久的筷子。 “昨晚你们商量出结果了吗?”他问。 松雪不慌不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茶,走回来,在他们中间挑了一张座位坐下。 她并不意外幸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昨晚她和世良她们去木屋探险时,网球场里分明没人,而她们逃出来的时候,尽管急着跑路,她也没有错过远远传来的有规律的击球声。 更何况,要不是他们在,吸引了那帮手下的注意力,等她们再走近一点,她们三个肯定会暴露。 这么大的度假村里,会打网球消遣的有钱人并不少,但勤奋到深更半夜还在练习的,也不可能有别人了。 就算幸村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看到昨晚的一幕,肯定也能猜到大概。 至于迹部,先前香取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紧跟着酒井又在这里大张旗鼓地搞活动,他肯定早就起疑了。 商量? 想到这里,松雪微微苦笑了一下。 安室透对那位FBI的调查官积怨已久,并非是三言两语能够开解的。偏偏赤井也够幼稚的,至今她还对某个剧场版印象深刻——到底是哪个小学鸡会在大难当头的时候还在摩天轮上打得你死我活的啊! 不,侮辱小学生了,要不是有柯南这个“小学生”在,他们俩说不准还要battle多久呢。 换句话说,有着两个人在,是没办法毫无偏颇地处理问题的。 既然日本公安不方便出现,FBI又不是本土官方人员,在国外活动本身就会受到各种限制…… 而松雪认为,“讨论”这种事情,向来是应该去掉一个最高票,一个最低票的。 所以…… “我请柯南君给他比较熟的警官先生打电话,举报了温泉度假村的非法走私活动。”松雪托腮,莞尔一笑,谦虚地表示,“没错,我们就是热心的米花区群众。” 幸村也笑了,微微松了口气:“希望不会出事。” 她镇定地喝柠檬茶,仿佛很有把握的样子。其实,她心里觉得,事情后续和自己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叶梓的警告让她多少有些在意,如果猜得没错,这一次,组织势力依然能够顺利地金蝉脱壳。 毕竟,在以往的剧情里,警察们姗姗来迟后,处理结果基本一致:交易的一方被警方抓住,而另一方则神龙见首不见尾,最多留下一具被组织抛弃的尸体。 虽然很好笑,但事实如此,琴酒先生在“协助”警方扫黑除恶一事上还是做出了很多贡献的,不,简直堪称正义的使者啊!令侦探感动,令警察潸然泪下…… 叶梓离开后,他再也没在度假村里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松雪尝试着用名片留下的联系方式找他,毫无下文。冲矢昴那边也表示对他的去向毫不知情。 她隐约有点担心,一直在思考,反复检查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细节。 但暂时没有结果。 热情的女高中生们把她拖到了温泉池里。 四周嘈杂的人声被隔绝在无数的植被墙外,大半个身体浸入热气腾腾的泉水中,望着眼前云烟袅袅——“这不惬意吗?” 园子端着香槟杯,眼睛也闭上了:“这样才叫做度假。” “……喝酒不好吧?”兰微微眯起眼睛。 “没有度数的啦,不要担心。”她笑嘻嘻地回答。 世良也笑着,但笑容有些局促,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们,昨天这里、就在这个池子的隔壁,有人死在温泉里了,一个池子都飘着血……” 铃木园子:“……” 她简直要拍案而起了:真纯同学,你就是绝世KY吧! 经历了昨晚冒险的毛利兰,心境已经非比寻常。短暂的惊愕后,她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原来如此,难怪你们吃完晚饭后急着离开……” 而园子的脸色则不断变幻,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沉默了许久。她才重新扬起笑容,轻轻地按住了世良真纯的肩膀。泡在池子里,难免沾了不少水,到处都滑溜溜的,园子并不执着,只轻轻拍了一下就落入水里。 “纯纯啊,”她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们早就习惯了。” 这回,轮到世良真纯“……”了。 好像输了。 松雪则坐在石头上发呆。 她还是不习惯脱得光-溜溜的来泡池子,下意识地给自己裹了一圈浴巾,然后在浅水区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来,专注地看着对面墙上的牵牛花。 不一会儿,有人将玻璃杯放到了她身边,听着噗噜噗噜的气泡声,松雪扭头看去。 “我拿了点可乐过来,”毛利兰微微一笑,“你还在担心那件事吗?” 尽管这片公共温泉池现在只有她们几人,但说不好随时有人经过,以防隔墙有耳,她说得隐晦。 相比起大多数普通人,她的反应已经十分冷静沉稳了。 松雪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她的耳边,小心地压低声音:“警方能立案调查是好事,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像酒井这样的大财阀势力,就算是日本警察也不好轻易得罪。靠着“线报”,能否强势地进入温泉山庄搜查? 她估计着,明面上行动还是有些困难,大概得出其不意,才能人赃俱获。 现在就怕警视厅高层有人泄露了消息,或者白干足够警惕,从酒井手下人口中得知了昨晚的动静,产生了怀疑…… 松雪想到了消失的叶梓,不敢确定对方此时此刻正在哪里,忙着做什么,而他的行动又会不会对这件事产生影响。 “就算结果再坏,大不了重新再来过。”兰反过来安慰她,“那个组织被追查那么久了,势力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很难一次性根除,光小姐不用这么着急,毕竟……” 她顿了顿,轻声说:“不是还有公安和FBI的人在吗?” 松雪拿起可乐,又听她叹了口气。 “要是新一在这里就好了。”兰习惯性地发表感慨后,又充满了疑虑,“也不知道他现在忙什么,难道说,他一直以来追查的大案子就是指这个组织吗?” 猜得完全正确。 松雪干咳:“可惜,他现在应该忙不过来。不然,这种事情他一定会到场的。” “我想也是。”兰想起竹马的性格,不由笑了笑。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诶,我听柯南说,他跟你们去了同一趟游轮,难道那也和组织有关?” 毛利兰依稀记得,大约是在很久之前——具体时间她记不清了——工藤新一在电话里跟他们透露过,自己在调查一个很复杂的案子。 他不慎被卷入得太深,在一次意外中,被坏人认为已经死亡。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影藏行踪,不方便公开露面。 在结合昨晚收获的情报,她逐渐在脑海中构筑出一个较为完整的脉络故事,从松雪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果然是这样啊……” 毛利兰微微惘然地看着眼前虚无的雾气,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知道他在做什么,反而让我放心多了。” * 就算是在温泉圣地,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跑去泡温泉。 松雪不爱健身运动,对于有钱人的室内消遣娱乐活动也不怎么感兴趣。听说那群网球健将跑去打桌球大赛以后,她依然没有丝毫的动摇,谢绝了部长们的观战邀请。 她无所事事地坐在秋千上,看着几个小孩在旋转木马上嬉笑打闹,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午后的阳光十分猛烈,但设计师考虑得十分细心周到,在原本露天的游乐区上方加了一块遮阳板,旁边还有一圈小型的喷水口,不定时喷出降温水雾,让盛夏的午后褪去了高温的舔舐。 不过,松雪不敢确定她和安室透相比,到底谁更无聊。 被众人一致要求、不能离开安全区一步的公安先生坐在秋千旁的跷跷板上,百无聊赖,望着充满童趣的粉红旋转木马,脸上流露出参悟了佛道一般的深沉气息。 她甚至怀疑,他很可能正在思考如果现在过去和幼稚园的小朋友抢旋转木马,会不会有失公安的身份? 也许是松雪的目光太过灼热,安室偏过头来看了看她,迟疑着问:“你是不是想玩旋转木马?” “虽然我也很想拥有少女心,”松雪谨慎地回答,“但不瞒您说,我没带零钱投币。” 真希望电子支付快点在日本岛的土地上推广起来,阿门。 安室摸了摸口袋,也一脸遗憾:“真不巧,我也没有。” 松雪翻了翻攻略,找到了整张地图里“唯一指定使用电子支付”的水吧,指了指:“安室先生有兴趣吗?” 安室擅长料理,本人对食物的要求也很高,昨天刚来,就已经尝过这一圈的甜品了——身为兼职波洛咖啡厅的服务生,他可真是敬业——此时,他的笑容里多了些挑剔的味道。 “面粉糖分过多,但发酵却不足够,”他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酒井先生在其他方面品位都很不错,可对于西餐甜点,他找来的厨师就没那么上心了。” “……” 您还记得你的本职是公安吗,清醒一点! 基于这一点,他们从游乐区出来,松雪便准备和他告别,余光却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放慢了脚步,仔细一看,是A小姐和几个浓妆淡抹的女郎们言笑晏晏,正要往对面的别墅里走。 下一秒,A小姐似有所察,目光投过来。 松雪紧跟着感觉身边卷起一阵微风,扭头,安室从容不迫地改变了方向,走到了自己身旁:“还是一起吧。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冰激凌味道还是挺不错的,我请你。” 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破费了。 …… 在空调适宜的水吧里泡了一个下午,松雪回到别墅门口,无意间往游乐区里瞥了一眼,不由愣住。 旋转木马被一个孤高的身影占据了,几个还没玩够的小朋友迷茫地站在旁边,仰头望着。 夕阳的余晖落在粉红的木马上,染上了一层深红色,和赫尔希的一头红发几乎融为一体。 说来也怪,这么高大的家伙坐在上面,居然不显得违和。 难道这就是艺术家的气质吗? 安室透也停下了脚步,看到赫尔希时,有些意外。 “我好像见过他。” “他是个很优秀的画家。”松雪介绍说。 安室托腮,略一思索:“对了,我昨天听到前台闹出一点动静,就是这个人……” “听说他把门卡丢了。” “是吗,他当时还差点被酒井的助理当成小偷呢。”安室笑了笑。 松雪走过去,在栏杆上轻轻一敲:“哈啰?” 木马已经停止转动,呆坐许久的赫尔希突然惊醒过来,迟钝地晃了晃脑袋,目光从孩子们身上掠过,对上了松雪的。 看清是她后,他明显松了口气,露出很淡的微笑,点了点头。 “我喜欢这个颜色。”赫尔希一手仍抓着木马扶手,空出一手,指着身边被染成金红色的玩具,表情柔和下来。 他的日语其实说的很好,只是语速很慢,还有一些像是刻意凹出的别扭感。 “你是指画画吗?”松雪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赫尔希重新看向她:“我还在思考你的稿子。” 也许是黄昏的色彩给他激发了一些创作灵感,赫尔希突然提出,想给她看看自己的初版草稿。 然而,一想到要回房间,要在狭窄的空间里和别人空处,他就犹豫了。 而松雪是无法理解的。 在她看来,别墅里的每个单间都足够宽敞,住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松雪茫然地看着赫尔希将自己的门卡交到她手里,让她先上去,而他先去餐厅打包一份晚餐。 若是平时,他肯定乐意选择客房服务,但这时候却迫不及待地跑远了。 松雪无奈,转身走入“月光曲”,刷卡上楼。 赫尔希的205在走廊尽头。她目不斜视走过了自己原来的房间,打开了赫尔希的房门。 如他所说,草稿纸在书桌上摊开,有些凌乱。 她将纸面抚平,有些惊讶。在普遍用数位板进行创作的现在,他居然还带了满满一箱彩色铅笔和蜡笔…… 理论上,他们这样的约稿,赫尔希应该先出草稿,确认大致轮廓后,再勾线,等濑户编辑确认线稿无误后,再进行上色渲染。 可是,松雪望着他所说的草稿,换了几个角度看,愣是没看出这是什么。纸上的色彩凌乱,甚至没有明确的线条,倒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作为外行人,她不好对天才画家的风格随意评价,把几张纸收拾好放回去,坐下来等赫尔希。 叮,是新信息。 松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柯南发来的,告诉她,他们在餐厅,可以通过二楼查看到木屋仓库外边的情形。 警方的行动应该快要开始了。 她删掉信息,接着又收到赫尔希的,他说到楼下了,需要她帮忙开一下院门。 松雪起身,打开房门,顿时一愣。 濑户苍也正抬手准备按门铃,看到她开门,眸光一闪。他穿着和昨日相似的西装,但呼吸有些急促,明显走得很急。 她顿时感觉很不妙。 再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对方不假思索地插一脚挡住了门,朝她笑了笑:“我本来想找赫尔希商量呢,这么巧,秋名老师也在?” * 濑户苍也并非不喜欢与人合作。 只不过,近年来的消息并不愉快,尽管他远在南亚,却时刻留意着各地的新闻,频繁看到报道中出现一些不太寻常的“事件”。 在旁人眼中只是普通的谋杀、意外,或是离奇的阴谋。而在他眼里,却是同事的背叛和死亡。 不全是背叛,但无能的人被组织处理掉,也是很常见的。 他对现在的新人很失望,对老人也无法轻易信任。 就在这时,那位先生让他回国。 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任务,实在是东亚的人手不够,琴酒又不乐意总是干些跑腿的活,所以把他打发过来。 逐渐地,濑户也感受到了,如今的日本确实不太一样。 全世界的警察都有点通病,手脚不够麻利,或是头脑差了一点,但他们有一批精英侦探,给组织添了不少麻烦。 贝尔摩德给他易容的时候,吐了口烟说,笑容满面地给出建议:“你最好做完就赶紧回老家结……我是说,随便坐什么都好。” 当时,濑户还觉得她耸人听闻、不怀好意。现在想来,这大概是一个很友善的提醒了。 先是对香取下手失利,然后给酒井的一批货也被警察发现了。 还是琴酒警觉,给他发来了消息,通知他迅速转移货物。濑户仓促处理完,来不及检查,就听到屋外的动静,赶紧从密道里离开。 警方扑了个空,必定会迅速控制整个温泉山庄,让酒井配合他们工作。 他得想办法离开。 可惜,松雪光的房间里并没有人。 濑户知道赫尔希是个彻底的宅男,多半会留在房间里休息。他怀着希望转向205室,却意外看到松雪从里面出来。 他顿时松了口气。 赫尔希再怎么瘦弱,也到底是个高个子的男人,不容易控制,而挟持一个柔弱的少女可要简单多了。 濑户吹了一声口哨,还有心情用枪口点了点松雪的肩膀,示意她赶紧系上安全带。 “乖一点,我们都不会有事。”他撕破了脸皮,笑容也变得不那么亲切了,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惋惜。 有人质在,他开着这辆货车闯出警方的包围圈应该不难,但之后要怎么处理呢? 人肯定不能留。 ……先和琴酒汇合吧。 濑户一脚踩下油门,突然前方的玻璃炸开,一颗子弹穿过前车窗打在了他脑袋旁。 他没看清子弹是从哪里来的,但此时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地扭动方向盘,一个急转弯。就在此时,安全带猛然弹开,车门也哐当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 濑户扭头一看,一抹红色的身影正从眼前闪过。 啧。 他暗骂一声,只能刹车,跟着跳下。 松雪在地上摔了一跤,眼前晕乎乎的,夕阳落下,身边都是树丛投下的阴影,让她看不清前方,更加头晕。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来不及跑开了,听到咔哒一声,濑户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想死吗?” 她没有听得很清楚,脚步踉跄了一下,又摔倒了。 砰—— 枪响。 松雪却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有个人扑倒自己身前,抓着她的手臂在地上滚了一圈。 她被结结实实的手臂搂着,撞在成年男性可靠的肩膀上,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鲜血与硝-烟味。 她眼前一黑,并没有看清救下自己的人是谁,心里却咯噔了一下,猜到了。 ——预言!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还是英雄救美啦_(:з」∠)_ 第87章 谁是真酒(十九) 赫尔希一声不吭谢绝了服务员主动提出的帮助, 自己提着一大袋饭盒往回走。 他突然想起自己门卡给了松雪,只得空出一手去掏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他已经快到楼下了。 一个转弯后, 赫尔希下意识地皱眉,别墅右侧的院门大敞着, 极为怪异。他匆匆上前检查,发现原来是电子锁被人强行撬开,之所以没动静,是因为另一边连接警报器的线也被割断了。 这要是还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心中警铃大作,赫尔希第一时间跑上二楼。 一抬头,正对着走廊的房间门果然开着,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之前被他压在桌上的一堆纸张在风中吹着发出擦擦声。 靠近阳台的门窗是开着的, 二楼本来就不高,下边是一块草坪和花坛,跳下去也不会有事。 他探身往外看,花坛里的枝叶被压出了明显的痕迹, 向外边的草坪延伸。 与此同时,安室透接到了电话。 “警方行动被泄露了。仓库里的东西都被提前撤走, 他们已经派人去追了。”柯南声音急促,“另外,白干还没走远。离开温泉山庄只有两条路,货物是从后面转移的,他来不及跟货物一起走,只能自己跑……” 消息泄露? 安室顿时皱紧眉头。怎么可能?这一次行动规模并不大,直接由警视正指挥, 没有层层指令,再加上秘密行动。除非内部有人叛变…… 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出了门,刚下楼,就看到一个人往这边冲过来,气喘吁吁地停下。 “救人——” 安室一眼就认出是刚才和松雪一起离开的赫尔希,再一听到他喘气中挤出不太利索的日语,脸色就变了。 “发生什么了?”他飞快地按住赫尔希的肩膀,让他平复下来说明情况。 赫尔希脸色更差了,但情况紧急,他顾不上本能的抗拒,简短地说:“小光被人带走了。” 警方的秘密行动与其他客人无关,再加上仓库位置偏僻,在活动区域外,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到场后只临时封锁了温泉村的出入口。 当然,松雪还是给了一点暗示。网球场离仓库太近,她怕他们被牵连。 幸村和迹部心知肚明,三言两语促成了下午的桌球大战——桌球室在酒店大堂的楼上,警察一来,就能得到庇护,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柯南这次也很谨慎,拜托冲矢昴照顾兰和园子两人,自己则是和世良藏在不远处的温泉更衣室,从远处观察仓库的动静。 至于其他客人,本来就会被酒井安排的工作人员有意无意避开仓库附近,无论是去泡温泉,还是留在别墅内休息,都不会影响大局。 ……他们本来是这么想的。 原本以为,事情败露,他们会急着逃跑,却没想到白干反应这么快,猜到出入口肯定已经被看住,要想硬闯,只能抓人质,于是铤而走险闯入了VIP别墅区。 说他运气好,一路上过来都没遇到别的客人,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赫尔希下榻的房间——他认识的这两人恰好都被分在“月光曲”。 说运气不好,就不会碰上松雪去给赫尔希开门的机会。 别墅的院门相对简陋很多,但房间门是有双层保障的,别说撬门,就算是蛮力撞都不可能撞开。 若是濑户直接敲门或是按门铃,松雪能从猫眼里看到他,肯定不会傻到去给他开门。但偏偏就这么巧…… 赫尔希懊恼地按住太阳穴:“如果我晚一点再给她发消息……” 现在可没时间用来后悔。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金发男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赫尔希吓了一跳,也想起什么,赶紧追了上去,急得直冒冷汗:“不行,你不能——” 常年抱着画板的人虽然练出不错的体能基础,但是在速度和爆发力上仍然远远不及在警校专业训练过的公安警察。 他才跑了一段路,视野里很快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却无可奈何,到底算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端,只能咬咬牙继续往前追。 * 赶上了。 一方面要避人耳目,一方面要寻找合适的车辆,濑户刚踩下油门,就被安室顺着推理线索从近道追上,抬手一枪搭在驾驶座上,再一枪往轮胎上打过去,但是车头猛地一转,被躲开了。 松雪反应也很迅速,趁着濑户失神的瞬间,迅速抽身离开,直接往下跳。 虽然在惯性的作用下摔得不轻,她还是很快爬了起来,心里揪成一团,来不及去寻找救兵的身影,只觉得浑身沉重无比,紧张得都快要脱力了。 她担心事情在往最坏的一面发展。 前一晚,她在预言里看到男人身中数枪倒在地上的一幕,第一反应是安室的卧底身份暴露了。 组织对于叛徒一向心狠手辣,十分残忍。 但她没有想到,这可能是因为他为了救自己…… 松雪被扑倒在地滚了一圈,眼前闪着模糊的雪花点,痛楚之后,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很快触到一片不太明显的湿润痕迹。 她不敢动了,缩在那人怀里,听到他轻微的抽气,嗓子几乎哑了:“没事。” 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松雪并不晕血,却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她看不到安室背后的情形,但大概猜测至少子弹穿透了肩膀,或者更严重的背部,但还不致命。 因为她很快就被他扶了起来,抓着她手臂的手微微颤抖,却依然显得足够冷静。 “你先走。”安室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去之前,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到身后,尚未受伤的手握紧枪,迅速抬起,指向对面的人影。 松雪却不觉得自己能够独自脱险。 若是没有她,以安室的枪法,对付一个白干肯定不成问题。但为了救她,他已经挡了一枪,又比对方多一个包袱,怎么看也…… 预想中,占据上风的那人却并未立即开枪,甚至没有说话。 松雪闭上眼睛,又小心翼翼地睁开,望了过去。 黄昏的逆光中,濑户的表情几乎完全融在了黑暗里,看不分明,隐约能看到勾起的唇角,又似乎在抽搐。 安室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看到对方这副古怪的模样,也愣了一下。 他适应了光线后,终于看清濑户苍也此时的神情。他脸色青白一片,惊怒交加,眼睛瞪得很大,明显是认出了他是波本,但比起全然的怒气,更多了一种奇怪的……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像是恐惧一样的情绪。 双方枪口相对,却无一人行动。 终于,白干冷笑着开口了:“波本,居然是你……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安室还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等着他按下。他自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肩膀逐渐麻痹,因为失血过多,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只能忍着,至少在气势上暂且不露出端倪。 大脑还在快速思索着下下策,松雪突然走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了后面,自己挡在前面:“你带走我吧,放过他。” 你在说什么? 安室错愕地看向她,她却没有动摇,平静地对上濑户苍也有些扭曲的眼神。 “很好。”他似乎在内心剧烈挣扎了一番,咬牙切齿地说,“举起手,走上前来。” 松雪认命地走上前去,在他的示意下爬上了副驾驶座,濑户再没直视安室一眼,余光掠过他手臂上流下的鲜血,有些仓皇地绕过货车,重新发动了引擎。 ……就这样走了? 安室怔住,感到难以置信。 这不是白干的作风。无论对方怎么理解,都不该留给他一条活路,就算是怕耽搁时间,给他心口来一枪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咔哒。 树枝被拨开,安室脱力地按住肩膀,疲惫地回头看去,赫尔希才刚刚追上来,气喘吁吁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笔记本,像是什么贵重的宝物一样。 他皱眉,对上那双关切的蓝色眼睛:“您中弹了?” 这个人…… 安室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他走上来,似乎想要查看伤势的样子,下意识地回避了。 “不是致命伤就好。”赫尔希松了口气,紧张兮兮地说,“别担心,我已经报警……不,叫救护车了。” 他不太适应和陌生人说话,停顿着,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是想让我救她吗?”安室皱眉,“你现在又不担心了?” 赫尔希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缓慢摇头:“现在已经没事了。” “……” 这个人好古怪。 方才面对濑户时,安室感受到的那种怪异感再度浮现出来。他猛地上前一步,松开肩膀,沾着血的手掌抓住了赫尔希的手臂。 “你做了什么?” 他用的几乎是肯定的口吻。 平常人被安室透这么看着,早已怯场,赫尔希虽然表情不太自然,却并不怕他。 他抿了抿嘴唇,脸上浮现出一种……在安室看来堪称诡异的微笑。也许是因为他不擅长与人面对面交流,这已经是他能表现出最友善的一面了。 赫尔希慢慢地将怀里抓紧的笔记本拿了出来,翻开到某一页,递过来。 安室仓促看了一眼,上面似乎写了什么名字。 看这封皮黑漆漆的,还涂着奇怪的红色花纹,总不能是什么Death Note吧? 他微微眩晕,借着赫尔希的身体站稳了,忍着疼痛定睛看向纸上的文字。 上面写了两个名字: 降谷零 濑户苍也 字迹潦草凌乱,显然是匆忙间写上去的,然后两个名字之间用红色笔画了一条线…… 不,那是一个箭头,穿过了两颗红心! 安室透呆滞地抬起头,对上赫尔希认真的注视。 “我在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强行恋人:被丘比特连线的恋人自动形成生死相依的关系(。所以白干不敢杀透哥!_(:з」∠)_ 没想到吧,这才是真正的拉郎大手(bushi * 注:朗姆身份还未知,黑田又被大家猜测是赤井他爸(。且不论真实性,在这里就当做不是朗姆吧。所以警方高层不可能有卧底…… 第88章 谁是真酒(二十) 赫尔希的话轻而易举撕裂了安室将近三十年建立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他说, 他是“丘比特”。 “……” 但是等等,松雪光之前也说过,她是个预言家…… 原来并不是预言梦的意思, 而是在跳身份吗? 安室沉默了。 赫尔希将他扶到路旁坐下,一边解释, 他的能力可以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连在一起,根据契约规则,其中一方被杀,另一个也必须殉情。 “因为是强制关系, 不可能那么快生出感情,但会让当事人意识到,如果对方死了, 自己也会跟着殉情。”他慢慢地说,“这样一来, 白干就会主动替你保密卧底身份了。就算他逃脱了,回到琴酒那边,也不用担心掉马甲。” 安室:“……” 就尼玛离谱! 一想到刚才濑户苍也对他一脸纠结、挣扎,矛盾的心情, 居然可能是因为“爱”上了自己,安室透感觉自己失血得更厉害了, 只想一头撞在树上,把自己撞晕过去算了。 不过说实话,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臂了,也没有力气花在不必要的吐槽上。 公安警察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安室很快调整了心态,靠在树干上,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索性闭了闭眼睛, 重新集中注意力。 赫尔希包扎伤口的手法一看就很娴熟,条件不足,只能撕了袖子上的布条给安室止血,在救护车到来之前,至少让他少留点血,保持体力。 “松——” 赫尔希松开了手,表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安室仍在观察他的神色,其实从刚才赫尔希和松雪的关系,在对她的称呼中可见一斑,既然他说不用担心,那就是意味着,他有办法救松雪?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姑且只能将希望放在这位“丘比特”的身上,休息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问:“强制绑定……怎么解除?如果他在警方追捕中死了——” “不会的,小光当他的人质,警察只能放他走。”赫尔希顿了顿,似乎猜到安室的下一个疑问,紧跟着说,“至于琴酒那边,组织的目的是追寻长生不老,她对他们会很有用的。不管是她还是白干,现在都没有生命危险。” 安室对组织的研究方向的确知道一点模糊的消息,但是—— 他忍不住皱眉,长生不老,又怎么和松雪光一个女孩子联系起来的?她又不是研究药物的雪莉,一个侦探,最多拥有一点预知能力,对组织能有什么用? 赫尔希却不打算再解释更多,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避开了目光。 他逐渐恢复成最初那个腼腆的社恐患者,低下头,磕磕巴巴地说:“抱歉,事发突然,擅自做了这样的事……冒犯您了。为了打破预言家的预言,我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了。” 安室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虚弱地摆了摆,艰难地咽下一口血沫,忍住了。 虽然很难接受,但他也是为了救人…… 说实话,被赫尔希直接明了地戳穿降谷零的身份,都没有让他这么惊讶。 赫尔希抬起头,看向道路尽头闪起来的指示灯,稍稍松了口气。 “不用担心,这并不是狼人杀,不会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第三方阵营。”他安慰道,“等丘比特之箭影响到本人情感之前,我会把这一页烧掉的。” 赫尔希将手中的本子塞入口袋里。 那还好,不算太糟糕。要是在自己死之前都得和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生死相依,那才是最恐怖的事情……他宁可选在这里殉职。 安室向赫尔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救护车很快抵达身边,然后是警车,小侦探的身影从上面跳下,着急地冲过来。 他的意识愈发地模糊,在彻底没入黑暗前,心中的疑虑尚未消失。 ……为什么他这么确信组织不会伤害松雪? 就他们算别有目的,暂时不会下杀手,但能够折磨一个普通人的方法实在太多了。 安室因为失血而感到微微发寒,闭上眼睛,不愿再去假设,如果景光的事件再次重演…… * 松雪不知道安室会不会因为丘比特的操作吐血,至少她现在快吐了。 濑户苍也仗着小货车的体积优势,肆无忌惮地在度假村的小道上横冲直撞,最后直接冲出警方的包围圈,扬长而去。 这还只是个开始,在长长的山路上,他也丝毫不敢松懈,一路飙车,又不断转弯、急刹车,直到彻底将警车甩下,才拐入一条乡间小路,驶入一片没有路灯的树林之中。 松雪知道,有自己在,警察不敢轻易上前,也不敢追,只能放他们走。她也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但想归想,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一下车就差点吐了一地。 白干先生的脸色也依旧难看。 她不熟悉丘比特的能力,此前也没有和赫尔希交流过,只是凭直觉猜到了这种可能性,此时打量着濑户捉摸不透的神情,心里也十分忐忑。 但好在,他暂时没打算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冷冷地抬了抬枪口,扔下一句:“往前。” 树林之后,是一栋年久失修的烂尾建筑。看样子,原先大约准备是建成工厂、仓库一类的地方,在失去了资金来源后,工程很快停止了。 在警察循迹追上来之前,倒是一个中转的好地方。 被抢来的货车随意地停在路边,濑户回手开了两枪,将油箱点燃,火焰伴随着小型爆炸瞬间将其吞噬,在幽静的树林间熊熊地燃烧起来。 松雪被他指着,慢慢地走向黑漆漆的门口,夕阳的余晖已经彻底消失,天际呈现一片青蓝色,闪烁着无数星光。 濑户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在前方,也依然朦朦胧胧的。 他们一先一后穿过黑暗。她看不清地面,走得很慢,濑户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憋着一肚子火。 他们很快走到了尽头,墙上开了一扇门,透露出一些光亮,两个黑影等在门后。 “呵。”一声冷笑。 松雪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打了个寒噤,摸了摸手臂。濑户立刻用枪口戳在了她的肩膀,冷冷道:“别乱动,上车。” 她抬起头,面前停着的并非琴酒那辆充满辨识度的古董保时捷,而是一辆中型商务车。 伏特加早就拉开了门等着,似乎嫌她慢吞吞的,还推了她一把,随后坐到她身边,扯了一段黑胶带,将她手腕捆起来。 松雪一声不吭,也没有动,任由他检查完,朝外边喊了一声:“大哥,就这么带回去吗?” 他好像还有些疑惑。 白干也盯着琴酒:“就这么一个小丫头……” 他知道琴酒头脑不错,能够一下子猜出自己逃脱的办法,也不算意外,却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还留了一句“别弄死了”。 琴酒瞥了他们一眼,伏特加立刻知趣地绕出来,换到了驾驶座上,将钥匙插进去打火。 他突然灵机一动:“难道,这个小丫头认识雪莉?” 算算年纪,她们好像差不多大。 不愧是我,伏特加露出了微笑,觉得自己很聪明,却被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 “哼。”银发男人勾起唇角,露出冷酷的笑容,“怎么可能。如果她和雪莉有关系,现在已经死在我枪下了。” 而且是经过拷问折磨,直到最后一口气。 伏特加咽了咽口水:“那到底是——” 他踩下油门。 琴酒表情很快又变得漠然,靠在椅背上,手指点了点:“这个丫头可不简单……那位先生二十年前见过她。” 另外两人迅速倒吸了口冷气。 白干表情微微僵硬,难以置信地问:“怎么可能?” 他怎么看松雪,都不会超过十八岁。既然说的是“见过”,那肯定不是指见过婴儿时期的某人…… 他脑海中飞快地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笑吟吟的脸。 那是属于大明星沙朗·温亚德的。 但是…… 白干侧头,看了看同样有些茫然的松雪,还是不敢相信。 松雪愣了下,还算镇定。 她猜想应该是做任务的时候,时间线并不固定,机缘巧合下,她回到了过去,和酒厂的大老板有过一面之缘。当然,只是猜测,她还不敢确定。 出于本能,她紧紧地闭着嘴巴,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后视镜,正好能看到伏特加的半张脸。 不知道在黑暗中开了多久,松雪精神再好,经过几次惊吓,也有些支撑不住,逐渐昏昏欲睡。 尽管身边坐着几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涌起的困意笼罩。 她挣扎了一下,琢磨着要不要顺势睡过去,毕竟现在看来,自己对他们似乎有些研究价值,不会死得那么快,而且他们应该也不希望自己记得路线…… 突然,琴酒伸出手,隔着手套的两根手指在她脖颈后一捏,视线就彻底黑了下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松雪没有很快恢复意识,朦胧中,听到男人的说话声。 好像是伏特加被打发去买烟了,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而白干那带着口音的声音很好认,明显也不在。她顿时清醒过来——留下来看守她的人肯定是琴酒! 眼前还是黑漆漆,大概能看出一个房间内部的模样,凌乱的箱子,还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她坐在地板上,腰酸背痛,靠着墙艰难地直起身体,试图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脚步声走进门口,墙壁上的开关被按下,头顶亮起一盏昏黄的小吊灯。 琴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冷酷的眼睛和她的对上,顿时让人头皮发麻。虽然说这不杀她,但她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暴虐的气息,随手改变主意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然后,他冷冷地笑了,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小丫头,这时候你知道死期到了么?” 松雪唇色发白,冷汗涔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反而平静下来。 “我们认识吗?”她反问了一句。 被裹在黑风衣里高大的身影朝她靠近了一步,影子被头顶的吊灯照得晃悠悠的,更充满了压迫感。 就在这时,松雪听到一声低笑,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很怪异,但她好像并不是很畏惧,也并不抵触,眨了眨眼睛,然后睁大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银发飘起,随着假面具一同撕下。 “……怎么是你?!” 那双银灰色的眼眸转眼间染成了纯正的黑色,浑身的气息也瞬间一变,褪去了血腥味,一张俊美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松雪此时,和降谷零先生产生了同样被撕碎世界观的绝望感。 怎么琴酒也能被批皮啊?! 这世界还有没有真酒了,摔! 作者有话要说:叮,您的假酒已到账。 酒厂,惨。 (并不是说琴酒是假酒的意思!这里的琴酒不是真的琴酒,别提前杠我,有解释的!) 前面介绍过盗贼的能力_(:з」∠)_ 下一章解密,然后就快要进入完结篇啦 第89章 谁是真酒(二十一) 松雪光在这有限的十七年多的人生中, 头一回心情这么复杂。 虽然说脱离了生命危险是件好事,毕竟她还没做好准备在踏平酒厂的路上壮烈牺牲,但是……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没救了? 叶梓弯腰伸手, 指间多了一道白光。松雪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手腕上的胶带裂了一道口子。 她手臂还有些酸, 一时使不上力气,被对方握住手腕,轻轻地扯下一圈圈的胶带。 “有这么震惊吗?”他朝她挑了挑眉毛,有些好笑。 松雪沉思片刻, 缓缓道:“我觉得你们在玩我。” 赫尔希大概不是故意的。但面前这位盗贼先生绝对是故意的! 这也玩得太大了。 她沉痛道:“就这么把酒厂唯一的良心也给弄走了,这还怎么玩下去啊?让红方自己内部先打一架决出胜负吗?” “……不,”叶梓却说, “正是因为琴酒太难了,我才挑了他的身份。” 啊? 他摇了摇头, 将桌旁的椅子拖过来,示意让她坐下。 松雪在地上坐久了,腿都有些麻,被他托着手臂扶起, 还差点崴到脚。 叶梓瞥了她一眼。和其他人一样,他并没有对她的体能做什么评价, 耐心地等她坐稳了,自己也坐了下来。 “这个世界的问题,就在于势力之间的不平衡。”他平静地说。 这一点,松雪早就知道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一个人琢磨了很久也没明白——作为一个新人,她获取到的信息量还是太少了。 她耸了耸肩,表示洗耳恭听。 “表面上看, 是因为‘狼人’的增多,导致各地案发率倍数提高,增加了警方和侦探们的工作量。” 松雪点了点头,卡特琳娜和她提到这个平衡问题时,她理解成一个可逆的化学平衡反应。 狼人太多了,所以她需要帮助侦探们解决过量的案子…… 但既然是可逆,如果反过来呢?她倒是没往这方面细想,愣了一下:“如果是因为红方势力太强——” “为了维持平衡,才让‘狼人’源源不断地涌入这个世界。”叶梓接道,“但这并不是一个恰当的解决方法。这种普通的罪犯是不可能对主角造成什么威胁的,纯粹只是挤压、占据正常的生活空间。” 松雪插嘴:“对他们来说,就是浪费时间。” 仔细想想,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好像…… “所以才说这个世界很特殊,”叶梓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大部分情况下,是因为平行世界,也就是你理解的同人世界产生崩坏,但这里,是因为作者……” 停顿了一会儿,他才说:“作者拖的时间太长了,一直没有完结。” 松雪:“……” 啊,这! “主角们的时间永远停留在某一个时间段,造成了类似土拨鼠之日的效应。”叶梓忍笑,抽空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同样道理,为了不让反方那么快落败,我们才要给他们增加一些筹码。” 懂了。 松雪点点头,一言难尽地开口:“所以你得伪装成他们的同伴,时不时给他们提供情报,避免被提前一锅端,好让真正的大结局到来之前,双方能保持一个勉强势均力敌的状态?”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他答道,眼中笑意更深。 “可是,琴酒——” 她纠结地张了张嘴,又停下,斟酌了一会儿才说:“他已经是酒厂中难能可见在干活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取代他?再给他加一个助手不好吗,反正这里都有白干了,再来个五粮液,二锅头也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这只是松雪随口瞎编的。 琴酒虽然危险,但她也不是很担心叶梓。盗贼的能力一看就是BUG级别的,完美伪装,天-衣无缝,能完全取代一个人的身份。 就算这个世界有神乎其神的易容术,也只能在容貌和声音上进行模仿,身高、体型这种是很难做到一模一样的。而先前的“琴酒”没有一丝破绽,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比叶梓更结实,骨架也更为宽大,连那一身气息都是真实的。 方才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但随着叶梓撕开面具,那种感觉立刻随着破碎的伪装消失了。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是那种很典型的瘦削又不瘦弱的身材,肩宽腰细,身材很好,再配上那张脸,现在就是去当偶像,和星城空搞个组合,大概也不会惹人怀疑的。 不管怎么说,她实在无法把叶梓和琴酒联系在一起…… “只能选他。”叶梓食指点了点膝盖,慢条斯理道,“琴酒警惕多疑,如果是别人,很难获得百分百的信任。毕竟,有时候你可能无法和别人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怎么获得情报的——但别人不会怀疑琴酒。” 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再说了,他都这么累了,都带不动队友,去休息一下不好么?” 松雪:“……” 好像无法反驳。 “那之后怎么办?等他回来,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我使用他身份时期的记忆都会留给他,这也是盗贼的能力。”叶梓解释,“也许他依然会起疑,但那时候,我想他大概也来不及计较这么多了。” 他说着,耸了耸肩。 松雪若有所思,想起仁王确实没有提到自己消失过一段记忆的事情,况且那段时间叶梓除了借用他的身份逛了一圈,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大概不会引起仁王本人的警觉。 至于琴酒…… 嗨,管他呢。她又不关心反派的死活。 现在松雪只关心一件事:作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画到大结局? “这真是个好问题。”叶梓一本正经地说,“我也很苦恼的好不好?以琴酒的作风,不弄死几个人说不过去,但我又不能真的弄死了,好歹我也是一个……嗯,好人。” 不,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吧! 松雪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三年之后又三年?” “咳,”叶梓当做没听到一样,继续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卧底去处理这些人,然后假装自己不知道他们被放跑了……” “啊,那你可以和波本交流一下经验。”松雪捶了下手心,“他肯定很熟悉这种操作。” 盗贼先生摆了摆手,再说吧,先把你送回去。不然他们等不到你的消息,肯定会报警的。 “那时候还是给我添麻烦。”他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目光又在松雪脸上转了一圈,“你要是早听我的警告,就不至于这样了。” 松雪下意识地跟着叶梓站起来,舒缓过来的腿已经不那么麻了,跟着他走出房间,下楼,坐上车以后,才好像回过神来。 这车一看就是租来的,凭据就放在前座上。 她扭头往回看,叶梓摆了摆手,随口道:“不用记,只是一个临时租的地方,不会留下线索的。” “不是……”她摇了摇头问,“就这么放我走了,别人不会有疑问吗?” 叶梓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伏特加很好糊弄过去的,不用担心。” “那,白干呢?” “他有别的任务,之后不会留在日本了。”他言简意赅地说,蓦地又扬起一笑,“更何况,他被丘比特扎了一箭,现在恐怕慌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呢。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要为爱叛逃了?” “……” 松雪抖了抖,摸摸手臂,觉得有点可怕、不,是惊悚:他不会带着安室先生私奔吧?! 救命,她会被百万迷妹们打死的。 前方红绿灯闪烁,叶梓抽空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所以,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丘比特,懂了吧?” 松雪心事重重地,直到熟悉的公寓轮廓出现在视野中,叶梓戴上鸭舌帽,将半张脸挡住,扔下一句:“下车。” 于是,她心事重重地解开安全带,跟着他回到了家门口,慢吞吞地摸着钥匙,十分迟疑。 “在想什么?”叶梓回头,理了理袖子,语气很随意。 “如果丘比特的能力这么强,”松雪露出了深思熟虑的表情,“我之前找他画的本子,是RPS……要是发售了,会不会也变成……” 叶梓:“你没拿去卖吧?” “没有。” “那就没问题了。”他轻松地说,从她手里抽走了钥匙,给她开了门,“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了吧。” 松雪点点头:“好吧,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叶梓又笑了。 “你明天就可以去找降谷零,让他带人在边境守着,肯定能逮到白干。” “然后呢?” “剩下的么……”他顿了顿,“当然是交给专业人士。国内有日本公安,国外有FBI,M16,各种情报机构应有尽有,根本不差人。你担心什么?” “真的没问题?” 松雪半信半疑地走进去,又回头,伸手挡住即将合上的门。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国-安的人吗?” 回答她的,是叶梓干脆利落推上房门的咔擦声响。 “你猜?” 松雪站在漆黑的屋内,望着自家的门,无言以对。 * 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凌晨四点多,天都快凉了,松雪却没有睡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过气来。 先前手机被白干夺了过去,强制关机,后来交给了“琴酒”。而叶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它塞回了松雪的口袋里。 她下意识地一摸口袋,就找到了熟悉的手感,连忙开机,果然收到了一堆邮件提醒。 有点头疼。 松雪回避地越过一条条信息,点开了赫尔希的邮件。 他果然知道叶梓的计划,并没有表示过多的担心和问候,简洁明了地交代了她的行李去向——世良帮她收拾好装进行李箱,最后交给了幸村让他代为看管。 最后,他匆匆写道:“剩下的事,等你回来了再跟他们解释吧。” 隔着屏幕,松雪仿佛能看到这位北欧青年被少年们围追堵截,不得不惊慌失措、疯狂逃跑的画面…… 她拨了拨画面,回到通讯录首页,点开了群发功能: “大家好,我已经回到米花町2丁目的伽利略公寓了。没死没受伤,不用担心,无需挂念。其他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说是这么说,关掉页面的下一秒,松雪立刻给柯南打电话:“柯南君,你现在和安室先生在一起吗?还有没有别人在?” “……嗯,他在医院。风见先生来了以后,让其他人先回去了。”对面压低了声音,一边打着哈欠,充满了困意,还很疑惑,“我刚收到你的邮件——” “我现在去找你们。” 安室透身份特殊,他们不希望引人注目,所以把想要留下守夜的园子等人劝了回去。 然而这对柯南来说依旧不算什么。 他很轻松地突破了几位公安的防线,溜回了病房。 兰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敏锐地回头一看,果然如此。她下意识地想叫住他,但转念一想,这里都是公安警察在,也就放下心来,被园子拉走了。 说实话,柯南其实并不那么放心安室以外的公安警察。 其他警察也是…… 他在松雪面前隐晦地暗示了这一点,得到她深有同感的点头:“官方人员总是容易出点岔子。” 要是全世界的官方都无比靠谱,也轮不到犯罪集团的人在外面蹦跶了。自然,也不会涌现出群英璀璨、百花齐放的各种推理小说了。 “找个地方说话。”柯南用口型说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看了看病床,拉着松雪走出去了。 “取出子弹的手术很顺利,不过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他顿了顿,微微后怕地叹气,“就算是安室先生这么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不过,你没事就太好了。” 他们来到走廊,松雪来时注意过,附近都有人看守,也没有特地走远,就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不幸中的万幸,”她开始解释来龙去脉——“酒厂里有我们自己人。” 在这个卧底遍地走的世界,她觉得这样的说法比较容易让人理解并接受。 事实证明,她想得没错。 柯南愣了一下,很快将“酒厂”等同于“黑衣组织”,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的同伴?” “嗯,”松雪也竖起食指,压低声音道,“不过要保密,具体身份我不能跟你透露。他有自己的行动计划和联络人,如果你们知道了,反而会惹麻烦。” 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赫尔希也是吧?我看到他在现场,就觉得奇怪……” “哦,他不一样,没什么战力的。”松雪随意地摆了摆手,突然又有些犹豫,“非要说的话,他属于后勤?” 柯南微微迷惑地歪头:“可是,不是他救了安室先生的吗?” 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呢…… 松雪沉痛地想道,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唉,一言难尽。等当事人醒来以后,我再给你解释吧。” * 天亮时,松雪意识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床上的金发男人伸手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对她微微一笑。 “回来了?辛苦你们了。”他放松下来,却仍然有些自责,“幸好你没事,不然我……” 松雪立刻坐直了,脊背流过一道微微悚然的电流。这时候她十分能理解赫尔希对社交的恐惧了。 她微微惭愧地低下头:“其实要不是因为我,安室先生也不会陷入危险。真的很抱歉。” “这不怪你。”安室皱眉,摇了摇头,“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本来就应该做好应对各种意外的万全准备,所以还是我们警方的工作疏忽。” 真的……太尴尬了。 要是关系熟一点,松雪大可以睁眼说瞎话,轻松地把锅推到赫尔希身上: 都怪他!因为他不喜欢在公共餐厅吃饭,才选择打包带回别墅。不然当时他们直接去酒店大堂和大家会合,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是在严肃的安室面前,她实在说不出这种玩笑话。 其实松雪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让无辜群众卷入到事件中成为人质,无论有没有受伤,都属于他们的失职。 但毕竟是酒厂这样特殊的反派,普通警察在他们面前落了下风也很正常,这是一个属于侦探的世界。 而侦探的义务,就是捉拿凶手,追查真相,让正义永不迟到。 尽管每个人都说,预言家这个身份很危险。但她想,就算有一天,自己因此走到了死路上,无论是谁都来不及伸出援手,那也理应如此。 叶梓的话清楚地提醒了松雪,在她之前,还有无数个预言家。而如今,轮到了自己。 如果这是预言家的宿命,她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松雪硬着头皮和尽职的公安先生在责任方的问题上纠缠了半天,直到柯南也打着哈欠醒来,揉着眼睛问:“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他睡眼惺忪地跳下椅子,拨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看这光线的投射角度,松雪立刻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刚刚天亮”的早上,起码已经快中午了…… 她走了一会神,回过头,发现安室依然很不赞同地看着自己,耐心地说:“既然得救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没必要特地来医院……” “是白干的事情。”她当机立断,抢在他之前说完。 安室一怔,眼神微沉。 柯南也立刻转了过来,推了推歪歪扭扭的眼镜框:“你知道白干的下落?” “不,我是说,如何解决他和安室先生之间的——” 松雪余光瞥见当事人表情一僵,也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感情’问题。” 柯南:“??” …… 将解决方案交给安室,松雪一身轻松地离开了医院。 说是解决方案,其实是赫尔希交给她的,从自己珍爱的笔记本里撕下来的那一页纸。 他在line上千叮万嘱,一定要在合适的时候烧掉——早一步,白干回过神来,可能将安室的身份告诉组织,那么他就暴露了;晚一步,他要是不小心被组织或是警方的人干掉了,那安室也得跟着…… 呃,“殉情”了。 身旁,柯南托着下巴,还在回味。 “可能是我的观念太保守了。”他的表情深沉、震撼,还有一点茫然,交织在一起,五彩斑斓,十分复杂,“我竟然还没想过有这种操作!” “……是吧。” 柯南沉默了一会儿,说:“赫尔希先生还是很厉害的,情急之下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如果是我,可能除了扑上去挡枪,也想不到别的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敬佩之情,丝毫不掺假:“果然,我们还是对这个世界的人多一点包容性。” 不不,你们还是不要轻易产生这种想法比较好。 松雪平移着挪开了目光,望向远处。 阳光从林间小道的对面透过来,映出几个熟悉的身影轮廓。 她停下了脚步,表情也变得沉痛起来:“该和你告别了,柯南君。有缘我们下个世界再见。” “……啊?” 松雪决定先发制人。 她抢在幸村他们开口之前,立刻表示忏悔:“对不起,我差点害了你。” 幸村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迷茫。 “我?” “还有另外一位……”松雪张望了一下,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另一位小黄漫里的当事人,顿时满意地松了口气,“哦,你们还是不要知道是谁比较好。” 然后,真田、柳生,一群人也都跟着茫然,而松雪扔下一句话就飞一般地跑了。 “她跑这么快做什么?”丸井文太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奇怪道,“行李还没给她呢。” “她说,她要回神奈川,去烧掉……罪证?”幸村一头雾水地说,“我不太明白。” “虽然但是,我觉得重点不应该是,松雪被犯人抓走以后,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柳打破了沉默。 “总觉得好神秘啊。”切原摆出沉思的姿势,“我为什么觉得我们好像不在一个世界呢?” “自从绫小路……”丸井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 这时,真田突然开口,意有所指:“另一个世界的人来了。” 众人看向落在后面的小少年。 被几双犀利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柯南也不由微微冒了冷汗。 他有点郁闷。 为什么解释来龙去脉的任务最后还是要落到自己头上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完结篇,是比较轻松的恋爱走向(? 咳,就是乙女世界,主要是兄弟战争和魔鬼恋人w (虽然之前说想写弹丸,但严重爆字数,所以现在来不及写了,打算加在番外里_(:з」∠)_ 第90章 乙女攻略(一) 松雪已经做好了在这个世界待四五十年坐等大结局的心理准备。 不过万幸万幸, 世界对他们没有这么残忍。 松雪刚刚从箱子里找出小黄漫,找了个地方偷偷烧掉,正要松一口气, 顿时眼前一黑,身体好像离开了地面, 悬空着被某种力量提了起来。 她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她的任务随着“白干”事件的结束而随之结束了。 这回,神秘空间比之前几次都要明亮一些。 头顶上空的黑暗也化作一片夜空, 星光闪烁,将四周的墙面、门柱都照得清晰许多。看上去更像是一座神殿了。 松雪摸了摸门上象征着预言家标志的水晶球,和以往一样, 这扇门堵得死死的。 她转向神殿的尽头,两端的火炬燃着白色的火焰, 门前则被一张凭空出现的圆桌挡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巫小姐坐在桌旁,端着茶杯,朝她微笑示意。 “喝一杯吗?” 不愧是英国人,走到哪里都自带下午茶, 让人倍感亲切。 松雪穿过长廊,走上台阶, 在温菲尔德的对面坐下。 “请便。”女巫点了点桌面,便有一只茶杯从托盘中浮起,转了个圈落到松雪面前。她举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红茶。 居然还有人专程等在这里,她有预感,这次的任务也……很不一般。 松雪郑重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 红茶的味道一向很苦涩, 她不是很感兴趣,很快将注意力回到女巫身上。 温菲尔德清了清嗓子。 “他们让我留在这里,帮你提前了解下一个世界的任务。” 松雪点点头,严阵以待。 “很困难吗?” 无论如何,有任务说明,总好过让她每次都不明不白地开始,费尽心思摸索。 温菲尔德思考了一会儿:“不,难度并不高。只不过,这是一个建立在女性向故事基础上的世界。” 她继续点头:“懂了,恋爱故事。” “女主角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而可攻略的男性角色则是,她的十三个兄弟……” 故事其实很简单,女主从小被养父收留,后来父亲再婚,于是她成为了庞大的朝日奈家中的一员——在她之前,这里已经有十三个兄弟了。 再婚重组家庭,加上收养关系,完美的伪骨科题材,放在哪里都很安全,不用担心被和谐。 唯一要说不安全的,可能就是可攻略角色太多了,要是一不小心搞出个修罗场…… 松雪托腮沉思,觉得这设定似曾相识,大脑里的记忆却有些模糊。可能是很久以前她玩过的某个攻略游戏吧? 她摇了摇头,觉得这也不重要。 “这样简单的世界,也需要我们吗?”她好奇。 “问题就在这里,”温菲尔德敲了敲桌面,神情沉重,“在故事开始之前,我们的女主角就消失了。” “……” 啊,这。 就算放在现实世界中,这也属于拐卖妇女儿童的性质,很严重了。 松雪神情凝重起来:“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我们正在查。”温菲尔德摇了摇头,低声感叹,“少年漫的男主,少女漫的女主都是危险职业啊,特别是在平行世界里……” 与其说平行世界,倒不如说是同人世界。 松雪若有所思。 她也接触过很多女性向作品。所谓女性向,就是以女性群体为消费对象,这一类漫画、游戏都是为女性消费者服务的,迎合她们的口味和喜好,其中又主要分为两类,女性向的BL,和女性向的BG——也就是“乙女向”。 乙女向游戏中,给玩家们提供各种各样的可攻略男性角色,玩家们享受的是代入感,那么相应地,对和他们谈恋爱的“女主”就不那么感冒了。 如果女主形象不那么完美,就很容易招来口诛笔伐。 ——当然,这样的事情在普通大众向的故事里也经常发生,并不是什么特例。 “不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狼人所为。”温菲尔德又说,微微皱眉,“我们推测,是有人抢在剧情开始前,自己把女主角给拐跑了。” 松雪:“……” 这哪里是狼人,分明是狼灭啊! 松雪对这位人才肃然起敬,缓缓提问:“这算是,为广大玩家解决修罗场难题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吗?” 温菲尔德耸了耸肩:“队长已经让猎人去追了,如果那家伙对女主还算用心的话,也就算了,如果他有什么问题,就——咔擦。” 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淡淡地笑了笑。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 女巫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松雪也下意识地坐直,挺起腰板,洗耳恭听。 “故事主线总共就两年,现在都快要结束了,而男主们却迟迟没有等来他们的女主。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以恋爱为主旨诞生的,要是没了主线……会崩溃的。” “那要怎么做?”松雪问出口的同时,仿佛也猜到了什么,微微地吸了口气。 “所以,我们只能找个人代替缺位的女主角,去走完故事线,才能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了。”温菲尔德叹了口气。 “既然主角是女孩子,女性向小说嘛,就没必要为难那群直男了。另外,她的年纪还小,只是个高中生……想来想去,还是小光你最适合,年龄也最接近。和我们相比,应该很容易适应这个世界的氛围吧?” 她说到这里,对她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仿佛在说,年轻人,就要多去感受一下自由的恋爱呀。 “……” 松雪放下茶杯,稍稍斟酌:“冒昧地问一下,你们都已经任职很久了吗?” “资历最浅的猎人也已经上任一百多年了。”温菲尔德云淡风轻地回答,一看就是活得太久,对年龄已经毫不在意了。 失敬失敬,原来是堪比修仙界的大佬。 她默默地往后面挪了一点。 “就……只是这样吗?”出于本能,松雪微微警觉地问,“那也不会很难吧?” “嗯,你顺着剧情线自然走下去就行了。都是受欢迎的男主嘛,很好相处的。” 她想想也是,就算是脾气有些特殊的角色,都逐渐会对女主改变态度,换句话说,只要找对了攻略方式,就能达成HE。 女性向游戏里要是敢搞个渣男出来,绝对会被玩家们投诉到人道毁灭的。 “要是没有特别喜欢的,也可以不选,等到最后结局,再指定一个就能通关了——这些都是在规则允许范围内的。”温菲尔德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粗略翻了翻,一边答道。 “毕竟,这是小说不是游戏,游戏的走向一般要根据选项和数值来决定,走偏了可能会导致提前BE,但小说就不用担心了,作者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一切……等等,不对。” 女巫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她拍了拍脑袋,哎呀了一声。 “我忘记了,故事主线已经因为女主角的缺位而改变了,还要融合你的身份,剧情应该会发生很大的变动……” 松雪被她的一惊一乍也吓了一跳,安慰道:“只是时间线的变动而已,问题不大。我本来也不记得主线是什么,改就改了吧——反正,只要和男主们正常地互动就可以了吧?” 女巫点头,起身转向身后的大门。 看着火炬上的光猛然闪烁,她轻轻舒了口气。 “祝你好运。” 松雪推开门,再度被一片黑暗笼罩。 …… 她睁开眼睛,白光慢慢褪去。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身旁的一张脸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非常艳丽的女人,穿着打扮都很时尚,留着长长的橘红色波浪卷,眉目深邃,轮廓分明。 一双桃花眼勾着上挑的眼线,连眼影都是最近流行的珊瑚色,很挑人,但落在这一张脸上,并不会显得逊色几分。 看到松雪醒过来,女人露出温柔的笑意——但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这种温柔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努力做出来的——关切地开口:“你没事了吧?” 被古怪的违和感笼罩着,松雪不由自主地发了一会儿呆,才问:“你是谁?” 对方笑容不减,和颜悦色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朝日奈,光。” HIKARU—— 松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发音,唇角扬起,眉毛也挑了起来,笑吟吟地看向对方。 “这么巧,我也叫光。” 但她的发音是——HIKARI。 “你认识我吗,朝日奈先生?” …… 门外的人影晃动了一下。 红发少年立刻被身后的人揪着小辫子拉到了后面。 “卧槽,这么快就能认出来的吗!” “这不废话么,”另一个不太耐烦地翻了个白眼,“Hikari才是常见的女性用名,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想在妹妹面前扮伪娘——呕。” “别这么说,”兄长按住两人的肩膀,温和道,“就因为是妹妹,如果一下子让她和这么多异性相处,肯定会很不自在的。光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但是,被一眼看穿了呢。”有人轻咳。 “是啊,这样不会更加惊悚吗?”少年歪了歪头,眼里有些担忧。 “光哥不会被当成流氓赶出来吧?” 朝日奈家的长男,朝日奈雅臣陷入沉思。 剩下的几位兄弟则努力地通过那一条小小的门缝往里张望。 …… 朝日奈光在微微的惊讶后,笑容并未淡去,相反,他笑得更加灿烂了,收起了先前的克制与伪装,极为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摸松雪的发梢,眼里闪烁着让她看不懂的光芒。 “错了,小光,你现在应该叫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篇分为两部分,前面是兄战,后面大菠萝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w 第91章 乙女攻略(二) 曾经有人吐槽, 乙女游戏里的男主角总是能在两人关系还不够亲近的时候就做出一些过分……超前的举动。 要是现实中,早就被女方一巴掌拍开,怒斥一声油腻男子了。 但游戏里…… 他们毕竟长得帅呀! 此外,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纸片人与真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的美貌、人品都是有保证的。在现实世界中, 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游戏世界里却不会,除非“OOC”,他们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无论他们做得怎样“过分”, 都是虚拟世界中为了迎合自己需要创造出来的,只要享受就好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懂, 但亲身经历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比如现在,经典的摸头杀…… 松雪愣了一下,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很体贴地替大脑着想,提前紧张起来。 她极力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攻略游戏,攻略游戏……但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反应, 还是落在了朝日奈光的眼里。 “抱歉,我有点不习惯。”她很有自知之明, 不想假装自己是完美的演员,索性坦诚交代,“我之前都是一个人住,很少和陌生人这么、这么——” 松雪一时没想到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大概也是因为,这张近在咫尺的“美女”的脸充满了震撼力,既拥有女性的迷人特质,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也并不加掩饰地释放出来。 这种矛盾又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多少让她受到了影响。 在对方的注视下,松雪很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总之她叫不出口,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这时候,如果是温柔体贴的攻略对象,自然会歉意地表示自己的冒失,然后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再说,没关系,以后我们有很多相处的时间,慢慢来……之类的。 但眼前的朝日奈光先生显然不是这种人设。 一个大摇大摆在还未熟悉的“妹妹”面前穿着女装、浑然不觉得哪里不对的男人——合理推测,极有可能这还是他平日里的常规装扮——绝对不能用大众思维去推测他的行为方式。 既然第一眼就被点穿了真相,他也没有再刻意掐着嗓子伪装声音,毫无障碍地恢复了正常的男声:“哦,这样吗。” 朝日奈光弯起唇角,浅绿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笑意。 他并没顺势收回手,而是托起了松雪压在被子外的左手,轻轻握住:“没有关系,习惯就好。” ——你其实是霸道总裁的人设吧! 朝日奈光大约是玩够了,才起身退开一些距离,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半,慢条斯理地讲述了前因后果。 这个世界里,“松雪光”曾经也是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女,嗯,好像和原来的身份差不多——亲身父母,也就是松雪夫妇在她很小的时候意外身亡。 后来,她被一个不太靠谱的冒险家收养长大。 这位不靠谱的冒险家常年往外跑,并不像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把她丢在日本一个人生活,以至于连她失踪的消息都是从警方口中得知的。 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她这两年里去了什么地方。 当然,松雪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出什么记忆,对于背景故事,都是从朝日奈光这里听来的。 她微微茫然的表情落在便宜兄长的眼里,换来一声微微的叹息。 “既然不记得了,就不要想了。”他收起那副恶作剧的表情,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回更像是真心实意的举动了,“是雅臣哥把你从医院带回来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安心住下来吧。” “……好。” 松雪应下后,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她作迟疑状,缓缓开口:“那个、您刚才说,家里有多少人?” “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十个哥哥,还有两个弟弟。”朝日奈光微笑,“母亲和父亲经常不在家,不过听说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们也很高兴,可惜事情太多抽不出时间,不然肯定会回来看看你的。” 谢谢,但最好还是不要了。 说到“安然无恙”,松雪其实有点怀疑。 她现在有点头晕。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之前的缺位编造了什么理由,按照朝日奈光的说法,她被找到后就送去了医院,躺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现在应该属于,太饿了? “稍等。”朝日奈光看出松雪微微的窘迫,向她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合上,隐藏的窥伺的目光也跟着一并消失。 松雪松了一口气。 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新环境,还要观察新的家庭成员,换句话来说,这段时间就是不断地被动接受信息,又要确认自己的表现没有异常。 她只是个侦探,可没有什么大明星老妈。要她完美地融入角色,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因此,如果他们也能给她充分的空间去消化这些信息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 朝日奈光关上房门,将窗外的阳光断绝,在稍暗的走廊里,神色也随之一暗。 这不仅是光线的变化,围在外面等候的朝日奈几兄弟都朝他投向了关心的目光:“怎么样了?” “雅臣哥说得没错,手臂和背部都有被虐待过的痕迹……”朝日奈光皱眉,一张神采飞扬的脸立刻变得冷艳起来,声音也微微低沉。 再多的他也不方便检查,但是以他的了解…… 在兄弟们紧张又凝重的注视下,他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话,阴森森的:“她肯定是遇上变态了。” 几人都沉默不语。 他们之中,个头最小的少年突然抬起头,“啊”了一声,头上的呆毛一翘一翘的。 “真的是黑手党的人做的吗?” 那是兄弟中最小的朝日奈弥,如今十二岁,刚上某名门学院的初中部,但是在一群成熟的兄长之间,依然显得稚嫩无比。 朝日奈光并不像雅臣对他那么亲近,但脸色也还是柔和些许,按住他的肩膀。 “我认识的黑手党,可不一定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受到朝日奈雅臣的消息之前,一直在意大利生活,常年接触各种罪犯,对他们的道德和行为下限显然有着清晰深刻的了解。 几个弟弟对他这种大胆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作风并不赞同,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至少,在朝日奈弥看来,黑手党已经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罪犯了,凶残狠辣,只手遮天,挥挥手,就能让一个普通人第二天变成东京湾里的浮尸。 朝日奈光却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临时咽了回去,看向兄长:“小光刚醒来,方便进食吗?” 可惜他们之中最擅长厨艺的朝日奈右京还未归家。 身为精英律师的右京最近在忙个大案子,朝五晚九,是所有兄弟中的社畜典型,也被大家列为反面教材,用来教育曾经还是小学生的朝日奈弥:“看到了吗,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这就是你的未来!” 国中生小少年撇了撇嘴,突然眼睛一亮:“我刚刚和右京哥哥学了蛋炒饭,我来做吧!” 朝日奈雅臣笑了笑,看向身旁几个兄弟,意味深长。 看看,你们才要好好向他学习,知道么? 朝日奈侑介立刻露出了微微的不忿:“她又不爱吃蛋炒饭,对女孩子,至少要懂得如何投其所好吧?” 另外几人立刻又齐刷刷地朝他看来,扬起眉毛。 哦,你很了解? 红发少年脸色微微一白,期期艾艾地开口:“好歹、怎么说,我和小光也做了两年的同班同学……” “是吗,我记得你们以前明明一点都不熟悉吧,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朝日奈椿微微一笑,“那请问小侑介是怎么了解妹妹的口味的呢?” 他的同胞兄弟不动声色地接话:“暗中观察?” “——猥琐!”朝日奈弥睁大了眼睛,脸颊一红。 “喂!” 雅臣揉了揉额头,心说这几个人凑在一起真叫人不能放心。 还好另外几个更爱惹事的不在…… 但是这样的兄弟,要怎么跟妹妹介绍呢? 雅臣微微地忧郁了。 * 松雪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只找到自己的书包。 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浴室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崭新的,衣柜里的衣服,包括内衣也都是新买的,还未拆掉商标牌,整整齐齐地分类叠放,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走了几步就有些累,心想这个身体好像更柔弱了。 毕竟在医院睡了几天,跟大病初愈也差不多,她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回到床边坐下,拿出手机。 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社交网站,app,还有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她曾经熟悉的名字都消失了,标着“同学”的分组下面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陌生的名字。 松雪叹了口气,看来,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她的那些老熟人。 也好,这样她可以专心地研究如何攻略这十三个兄弟。十三个! 想到这里,她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抱紧了手臂,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绝对是强人所难,就算是一个月搞定一个,一年都搞不完,还得再补一个月! 松雪紧跟着又“嘶”了一声,感觉手指无意间触到的手臂内侧有些酸痛。 像是前一天刚做完平板支撑的那种感觉…… 她挽起袖子一看,看到了一块微微发紫的暗痕。她认真地研究了一下,凭借自己多年以来的小黄漫经验,从这形状来推测,好像、应该…… 是牙印。 “……” 离谱,这居然还是R18向的游戏! 她现在只想当场昏迷过去。 请问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超纲了!! 痴呆.JPG 第92章 乙女攻略(三) 松雪果断躺回了床上。十分钟后, 她又睁开了眼睛。 果然还是饿了。 亲爱的光哥哥怎么一去不复返了? 说好的给她带饭呢? 她只好又爬起来。 无论是这个世界设定的“松雪光”,还是原来的那个松雪光,都习惯了独居生活, 奉行自食其力的原则。 走出房间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带上了手机。 朝日奈家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豪华酒店,虽然楼层不高,却还安装了室内电梯,前后院的花园也打理得相当好。 能在东京吉祥寺区域买下这么大的豪宅, 看得出来,他们的母亲,朝日奈美和真的是一个生产能力很强的女人……各种意义上的那种。 朝日奈光在她房间的书桌上留了几张地形图, 三楼和四楼都是朝日奈兄弟们的房间,五楼则是公共区域。 松雪关上房门, 环视一圈,走廊旁边就是电梯,很方便。 虽然说,从四楼上五楼……走楼梯可能会更方便。 厨房果然在五楼, 松雪刚推门进去,就被哐当哐当的动静吓了一跳。 少年背对着她趴在琉璃台上, 一头略长的茶色卷发乱糟糟地散落在脑后,发梢上还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银色发夹。 听到开门声,朝日奈风斗不耐烦地转过头来,修长的眉毛上沾了点浑白的面粉。 两人对视两秒,风斗缓缓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走错了, 不好意思。” 松雪光从善如流地后退,拉开门就要再度关上。 ——“喂,等等。” 对方打断了她的动作,动作十分灵敏,明明手上都还是乱七八糟的面粉团和蛋清,却及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去。 和成年男性的朝日奈光相比,他很年轻,五官轮廓刚刚长开,眉眼间还显得有些青涩稚嫩,但气势很足。 与此同时,他向前逼近了一步,尽管只比松雪高出小半个头,依然傲慢得像是居高临下的王子,目光从她脸上扫过。 “你就是新来的姐姐?” 松雪回忆着自己当年玩过的游戏,将眼前的美少年和记忆里模糊的印象结合,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好像是人气偶像男团的成员,难怪年少成熟。 “你好……”她试着友好地打招呼,风斗好像不是太领情,自顾自地说下去。 “听说你饿了?要不要吃一点甜品?” 他脸上笑吟吟的,但更像是合格偶像的营业性笑容,有点刻意,而且他本人并没有掩饰这一点。 松雪沉默了一会儿,瞥向他身后的碗盆。 “请问您师承碧洋琪女士吗?” “……” 风斗听不懂,但不妨碍智商正常的他从少女微妙同情的脸上看出她的真实心情。 大概是,“何必要这样勉强自己呢?” 又或者是——“这样浪费食物真的好吗?” 美少年笑容扭曲了一下,立刻恼羞成怒,委屈至极:“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排队给我送手作点心吗!你……你不吃就算了!” ……不对,这样显得他持宠而娇了。风斗不愧是行走娱乐圈多年的行家,最看重的就是偶像包袱。 他脸色微变,很快整理好心情,抿了抿嘴唇,扬起下巴作矜持状:“莫非姐姐想展示一下身手?” 松雪并不在乎他话语间带刺的意味,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打开冰箱看了看新鲜食材,又看向厨房里的各式用具。 这和她在前田鹤姬的厨房观察结果十分一致。 “家里应该有很擅长料理的哥哥吧?”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蛋清,回头看向风斗。 他一愣,不置可否,用微妙的眼神打量了她一会儿。 松雪镇定地把筷子放回去,并没有在他的预想之中挽起袖子、戴上围裙,而是转过身,郑重地按住他的肩膀。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点外卖吧?” “……” 松雪看了看风斗手上的面粉,又看了看自己袖子被沾到的污渍,莞尔一笑,安慰道:“放心,论料理水平,我们半斤八两,我绝对不会嘲笑你的。” “……”这不是重点吧! 风斗听到“外卖”一词时,眼中绝望一闪而过,表情逐渐变得僵硬,被多年工作盒饭笼罩的心理阴影涌现出来。 他动了动嘴唇,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不是JK吗?” 说好的JK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呢! “是啊,你也上高中了吧?——不对,我记得应该是初中化学。总之,在面粉弄得到处都是的厨房里,绝对不能开火。”松雪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亲切地笑了笑。 “虽然厨房杀手这种人设在综艺节目里是个不错的噱头。” “我不——” “但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头了。想想看,如果你真的在自家厨房里出了什么事,你外面那么多嗷嗷待哺的粉丝该怎么办呢?” “……” 风斗挫败地低下头。 他原先觉得自己计划得很美好。 偶像剧里的小姐姐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温柔贤惠的大和抚子,小小年纪就能做出一手满汉全席,这种时候他只要负责在旁边喊六六六就完事了,哦不,还可以发扬一下本性的恶趣味,给她添点乱子。 他很懂女孩子,外貌完美的小恶魔是很戳人的。 还有一种,她们虽然有一颗很努力的心,但动作笨拙,总是好心办坏事,嘴上说着想要帮他忙,行动起来反而会把厨房弄得更糟……但没有关系,在这种混乱、吵吵嚷嚷的相处中,姐弟情感也是可以得到升华的! 但是…… 唉,算了。 朝日奈风斗想了想,又用黏糊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冒着毁容的风险——甚至是生命危险——去尝试这种高难度攻略了吧。 * 朝日奈右京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匆匆赶回家。 他很早就收到了兄弟们的消息,心中又激动又忐忑。看着电梯的数字跳到五,走出去之前,他下意识地理了理胸前的领带,抚平不存在的褶皱。 电梯门开了,朝日奈右京微微一愣。 住在家里的几兄弟都挤在楼梯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脸苦恼。 “怎么了?”他询问地看向大哥雅臣,“是不是妹妹——” 雅臣微微一笑,笑容似乎有些困扰,还有些苦涩。 他摇摇头说:“不是妹妹的问题,是他们……” 如何要在妹妹眼里呈现出最完美的形象? 在朝日奈光和朝日奈风斗的出师不捷后,兄弟们顿时都踌躇了。 右京也微微茫然,接着身后的电梯又叮了一声。 刚刚升入国中部的朝日奈弥完成了这一日的家庭作业,昂首挺胸地跨了出来,学着风斗的样子扬着下巴,故作老沉地摇头:“唉,你们都不行,还是我来吧。” “这个可以有。”朝日奈椿摸了摸下巴,眼中波光流动,似乎想到什么,来了兴致,“既然光哥的招数没成功,说明妹妹不吃这一套。也对,毕竟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年下小狼狗嘛!” 声优这一行,需要时刻了解市场客户群体的动向,他因此显得经验丰富。 “其实风斗就是想走这一路线——”朝日奈梓干咳着提醒。 但是结果嘛,大家也看到了。 “我还没说完,”朝日奈椿挥了挥手,“还有年下小奶狗呢。我看小弥就很适合!” “……” 长着一张甜美的“小奶狗”脸的朝日奈弥立刻也配合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嗯呢,我会努力的!” 你还“嗯呢”什么呢,人设装过头了吧? 端着盒饭从餐厅里溜出来的朝日奈风斗正撞见这一幕,忍不住朝最小的弟弟横眉竖眼。 离谱!都十三岁的人了还装什么嫩! 你是不是还想把自己的玩具熊和玩具兔兔也抱上啊? 也许是风斗眼中的轻视意味太过明显,朝日奈弥也哼了一声:“我已经是初中生了,小学生的把戏当然用不上。” 说完,他大步推门而入。 剩下的兄弟们互相看了看。 朝日奈椿举手:“开盘了,买定离手——小弥拿下一血的成功率有多高呢?” 砰,他被同胞兄弟毫不客气地捶了一拳。 “用词注意点,你想让我们一家人跟着被和谐吗?” …… “小光姐姐——” 甜美的少年音在身后响起时,松雪刚刚收拾好外卖盒,闻声回头,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 迈入国中生的门槛后,朝日奈弥的个子长得飞快,短短两年就快追上最小的哥哥风斗了。此时的他与松雪身高相仿,但很明显,作为十几个兄弟中的末子,受到的宠爱让他始终稚气未消。 和风斗那过于成熟的外表恰好相反,朝日奈弥是很纯正的“正太”系少年,笑容甜甜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光。 “抱歉我来迟了,因为哥哥们说,我不写完作业的话就不能来找姐姐玩。”他轻轻地叹气,主动上前帮松雪整理饭盒,放入分类垃圾桶里。 “姐姐不会怪我吧?” 松雪听他这么一提,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么一个下午,居然只有风斗在五楼跟她周旋了半天,其他人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单人攻略场合,只要有一个兄弟在场,其他人就会主动避开,不来干扰吗?……这游戏也太贴心了。 “对了,大家都很忙吗?醒来以后,我就只见到Hikaru哥哥……” “因为哥哥们都很紧张呀,所以都不敢来找你。”朝日奈弥并不打算替哥哥们掩饰什么,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不用管他们,反正后面几天肯定会见到的。其实,我——”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鼓起勇气想说出什么,脸颊都红了。 松雪好奇地看着他,略一思索:“你是有不会做的作业吗?” 朝日奈弥飞快地摇摇头。 “不是,我都做完了!我只是想问问,姐姐要不要、呃,愿不愿意去我房间……”青涩的少年扭捏了半天,终于一鼓作气说出口,“看夜光手表?” 作者有话要说:动画里小学生弥说的是,我有好大只(玩具?)兔子,姐姐要不要来我房间玩?(台词大意) 弹幕:震惊! 果然年纪小也不可忽视! *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说是攻略,但其实是反过来的…… 第93章 乙女攻略(四) 朝日奈弥和风斗虽然性格上完全不一致, 但他们在长相上反而有些相似。 比起其他兄弟花里胡哨的发色——但也说不定是染的,谁知道呢——他们俩都是很接近的茶色,有点自然卷。 只不过, 朝日奈风斗为了迎合形象需求,留了一头张扬、乱翘的半长发, 而朝日奈弥的头发就柔软服帖很多,看着就很乖巧,只有头顶多了一簇呆毛,晃悠悠的, 像是一根弯曲的天线。 他不仅长了一双水润的杏眼,眉毛也细细弯弯的,是那种很无害的、毫无侵略性的长相。 “夜光手表”…… 松雪愣了两秒钟, 思考这是哪个年代的老梗,怎么连现在的小孩子都还在用。 “小弥今年多大了?” “我十三岁了哦。”朝日奈弥回答得毫不犹豫。 话音刚落, 房门被外面轰然撞开,红发少年急吼吼地冲了进来,横插在两人之间,一手就拽起小弟的后领拉到了身后。 弥不满地哼哼, 挣扎:“喂!” “都说了不要偷看要哥床下的杂志,小小年纪都学了什么啊?”朝日奈侑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回头看向松雪,那股强硬的气势瞬间消失了。 他微微不自然地干咳一声,目光躲闪着,好像并不敢直视她:“嗯,松雪同学……好久不见。” “你好。” 松雪打量着闯入者,心想这大概就是设定中曾经的同班同学了。 他有一头张扬乱翘的红发,脑后留着细长的小辫子, 眉毛浓厚,和几个面向柔和的兄弟都不太一样,倒是和女装打扮的朝日奈光很像,连穿搭都是类似的风格。 朝日奈穿的是女装,而他穿的也是时下流行的款式,衣服上挂着叮叮当当的繁琐银链,典型的不良少年。 如果是原本的女主角,从年龄上算,大概可以说是他的姐姐,不过,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一点,在这里就变成妹妹了。 不过,同年级生,就不要这么在意辈分的问题了吧,她轻轻叹气。 朝日奈侑介被她这没头没尾的叹气搞得有点紧张,脸色微微绷紧,急促地说:“你不要听小弥乱说,他只是开个玩笑……虽然是这么说,在姐姐面前开这种玩消息也太没礼貌了,回头哥哥们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哦,没事。”松雪赶紧摆手,表示没有放在心上,温柔地笑笑说,“我当然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年纪这么小,硬件都还没齐全呢,唉,我懂的。” “咳咳咳……” 被提起领子的小少年顿时一个趔趄,表情变得惊恐。 才没有——!! 他猛然扭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为自己辩驳什么,就被更加惊恐的朝日奈侑介给推到后面去了。 “是、是吧。”侑介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似乎有点欣慰,又有点庆幸的样子,还咧了咧嘴,“总之,你千万别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似乎想起她这两年失踪的遭遇,他刚说到这里,笑容又淡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松雪的表情。 “那个——对了,我来是想说,右京哥回来了,你要不来见一下大家?” ……十三个兄弟啊。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 松雪微微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含笑点点头:“嗯,好。” * 不过,现在的朝日奈家里并没有十三个兄弟。 因为松雪的事情,常年在外的几个兄弟都赶了回来,但仍然有三个人没有到场。 一个是排行第七的朝日奈枣,独自住在外面,忙得和当律师的右京二哥有得一比,几乎同样朝五晚九的社畜型游戏设计师。兄弟们表示能够体谅他的工作,对他的缺席态度都很温柔。 另一个是排第九的朝日奈昴,大学毕业后进入了职业篮球队,现在还未到休赛期,也很难赶回来。 剩下是三哥朝日奈要,和两个忙碌的弟弟不一样,他的工作称得上十分清闲,在某寺庙里当和尚,不仅轻松,工资还很高,平日里没事就在外面乱晃勾搭小姐姐……理论上,他是应该在家的。 雅臣解释说,他当时为了给失踪的妹妹祈福,跑去神秘的中国修行了。 “神秘吗……” 松雪光露出沉思的表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日本的和尚也是她曾经很难理解的一种神奇职业了。不剃发修行也就罢了,还荤素不忌,能吃能喝能睡,要是长得帅,跟花花公子的日常生活也没什么区别,躺着都能赚钱。 ——不知道他们的寺庙收尼姑吗? 她有点跃跃欲试。 朝日奈雅臣不明白妹妹脸上为何露出了对素不相识的兄弟的向往和憧憬,心想她肯定是把对方想象成了传说中空见大师一类的人物,不由干咳一声。 “其实,要和你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他尽量说得委婉,力求不要打破松雪心目中美好的幻想,“哦,再过些日子他就回来了。” 她点点头。 朝日奈家的长男雅臣是个成熟的男人,三十出头,一头灰褐色的短发柔软又温和,让他看上去和其他几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差距。 作为儿科医生,他显然很懂得如何和小孩子相处,在朝日奈弥挎着脸快要哭了地甩开侑介的手跑出去志之前,温柔地拉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了几句。 朝日奈弥乖巧地贴在长兄身边,回头瞪了一眼侑介。 二哥朝日奈右京非常符合人们想象中的精英律师形象,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笔挺的的西装,斯文又严谨,一丝不苟。 但他并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严肃冷漠,恰好相反,此时的律师先生毫不在意地在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小熊围裙,一手拿着水果刀,熟练地给雪梨削皮。 “这些天我回家会比较迟,辛苦你们了……就算是点外卖,也要注意营养搭配。”他仔细地将切好的水果摆好盘,放到松雪面前,露出亲切的笑容,“你的身体刚好,多吃点水果会比较好。” 再看看身边一群心虚的面孔,松雪懂了,这位才是家里真正掌厨的男人呀。 刚才她还以为会是看上去最有亲和力的雅臣大哥负责这些家务事呢——医生的手总是很灵巧的,痕迹也是最多的,她虽然观察到了这些细节,最后的判断却还是有所误差。 真是人不可貌相。 学到了。这就是反差萌吧。 四哥朝日奈光也不在,只来得及将给妹妹做饭的任务交到弟弟手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顺着排行下来,就是双胞胎朝日奈椿和梓了。 他们是同卵双胞胎,外貌和体型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发型上有所区别——椿染了一头银发,刘海偏右挡住右眼,而梓恰好相反,还带了一副黑框眼镜——就连工作都选择了同一家声优事务所。 在各位兄弟的面前,朝日奈椿大大方方地走上来,给了松雪一个热情的拥抱,还没说什么,梓就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担忧。椿的动作也微微一顿,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放下了。 “我一直很期望家里有个妹妹呢,”他努力摆出亲切的态度,但看起来像是在压抑本性,语气并不那么轻快,“小光把我们当成家人就好,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嗯……” 松雪自然答应得毫无障碍。她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想要想起来……也没办法呀。 朝日奈椿却松了口气,将身后沉默的银发青年拉了过来,介绍道:“这是琉生。” 朝日奈琉生的个头在兄弟中并不起眼,但他的银发十分醒目,又长又卷,还十分凌乱,都快把眼睛遮住了。 这模样太具有辨识度了,一下子就撬动了松雪模糊的记忆,让她眼睛一亮:“是托尼老师吧?” “……” 琉生温柔地朝她笑笑,而一旁的椿则憋红了脸,忍耐着点头:“嗯,琉生在美容院里工作,小光要是想换发型的话,可以找他做哦,绝对比村口的托尼老师要强得多。” 松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她之前剪的短发是有点长了,不过要说做发型,还是有点太麻烦了。 她没想那么多,礼貌地回以一笑。 琉生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呢。” “……啊?” 一群人都愣住了。 青年的声音轻柔、飘渺,犹如在梦境中低语,让松雪也跟着晃了晃神。 他说的血,是指什么? 难道这个世界的自己之前也在做侦探工作吗? 朝日奈琉生对上她怔怔的眼睛,唇角微微弯起:“不用怕,这里不会有人出事的。” ……懂了,你不仅仅是托尼老师,还是神棍。 松雪郑重又有点紧张地点点头,试图跟其他人解释:“可能是因为我刚从医院里回来吧?” 朝日奈兄弟们则神色各异,雅臣和右京都很淡定,不动声色,而像侑介这样的,早已习惯琉生的行为方式似的,露出了哂然的表情。 哼,装得像模像样的,只是想趁机摸脸吧,可耻! 而此时占据了最大优势的朝日奈椿——获得了一个完整的、零距离拥抱——则摸着下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哎呀,想不到琉生才是最了解女孩子的呢。没想到吧,侑介?” 侑介没有回答。 朝日奈弥鼓起脸颊:“因为琉生哥当美容师,认识了很多漂亮的大姐姐吧?这么说来,的确比我们都厉害很多呢。” 做得最远的朝日奈风斗一个激灵坐直了,翘着二郎腿,若有所思地抬起指敲了敲沙发扶手。 阴阳怪气大师啊,是他小瞧小学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祈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呢? (dbq,本来要介绍的,但是被琉生抢走注意力了!) 而此时的松雪:?兄弟们感情真好。 第94章 乙女攻略(五) 如果这时候让松雪实话实说…… 大概感觉就像看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孔雀在自己面前蹦跶, 群魔乱舞。 要不是她记性好,肯定连谁是谁都记不住。 好在,乙女游戏的特点是, 男主虽然很多,但基本都有各自的招牌亮点。简单来说, 要想把每个人的名字和脸对上号,要么用发色-区分,要么……靠声优。 经验丰富的老玩家只要听几句台词,就能熟练地认出, 这是某某大辅,那是某某大辅,还有另一个又是某某大辅…… “累了吧?不用管他们, 我陪你回房间。”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松雪微微地走神,循声抬起头, 对上一双浅色的眼眸,如冬日暖阳的笑颜,淡雅柔和。 朝日奈祈织不像兄弟们那么活跃热情,一直安静地站在后边, 但存在感绝对不低。 与偶像级别的风斗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出色容貌, 加上彬彬有礼、内敛含蓄的气质,绝对是少女们心目中校园王子的典范。 “谢谢……” 松雪对这样的男生也很有好感,却听到朝日奈风斗一声轻嗤,看过去时,他却把头扭开了。 祈织淡淡笑了笑,不以为意:“走吧。” 看着两人并肩进了电梯,朝日奈侑介突然泄了一口气,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靠着风斗。 难得风斗也没有心思和他斗嘴,两人很和谐地坐在一块,沉默看着电梯门合上。 侑介撇了撇嘴。 “就这样让给他了?”他歪头问,略有些不甘心。 “他也不一定就能怎么样。”朝日奈风斗冷静地答道,微微扬起唇角,“不过是刚当了几天模特而已,还没我出名呢。” 侑介“……”了一会儿。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你觉得名气很重要吗?我们以前当同学的时候,我记得她也不爱看偶像剧或是时尚杂志什么的啊。” “那姐姐喜欢什么?”风斗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抛了回来。 原来是为了套路他吗? 侑介有点惊讶,但想了想,觉得又不是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秘密,很坦然地说了出来:“我之前看到她在看一本解剖学……” “……” * 祈织先一步走出电梯,按下了走廊的电灯开关。 “家里人多,是有些吵闹。你刚来,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他温和地开口。 “嗯……没事的。”松雪说,“学校生活不是更热闹么?” “也是。”祈织点了点头,歉意道,“其实,我之前因为一些个人原因选择了休学,所以很久没有回学校了。” 松雪原先还猜测他是不是不爱说话,这时候他却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让她有些意外。 “是因为身体原因吗?”她轻声问。 “不完全是,”他坦白道,“是心理方面引起的……当然,确实也对身体造成了一些影响。” 这年头抑郁症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松雪应了一声,没有大惊小怪。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朝日奈祈织看起来很正常,情绪稳定,态度自然,显然并不需要她多余的担心。她若是贸然追问,让他回忆起糟糕的过去,反而惹他厌烦。 虽然她很想劝他一句:大学还是很重要的,好歹拿了毕业证再说吧? 但朝日奈家大业大,想来并不在意这么一张毕业证的事情。 松雪很知趣地保持沉默。 像朝日奈祈织这样的人,更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独自面对。 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就算是为了在刚认识的家人面前拉近关系,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肯定还有用意。 祈织顿了顿,又说:“那段时间我觉得很痛苦。” 好的,让她当知心妹妹或者微博树洞君也没问题。 松雪摩拳擦掌——当然表面上不能真的这么夸张,她只是揉了揉手腕,活动一下关节,一边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兄长继续。 祈织却偏偏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转向她,迟疑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松雪被他这样看着,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发生什么了?”她稍一思索,隐约找到了几个方向。 朝日奈祈织比侑介大了两岁,按他所说的,是上大学没多久后就休学在家了。这么看来,应该不是在大学里遇到了问题。 若是专业学习上的困难,不会这么快严重到需要休学的地步,家里又有这么多优秀的哥哥,就算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帮不了忙,还不能找自家亲哥哥吗? 如果是社交问题,导师刁难、同学排挤一类的校园暴力……那就更好说了,右京可是律师诶,有他在,怎么可能让弟弟吃亏? 如果是家人和朋友都帮不上忙,或者说,无法强硬插手干预的,只能是祈织少年的个人情感问题了。 十八、九岁的男生正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微妙分界线,感情比起少年时期的朦胧更为清晰、热烈,同时心思也很敏感。 朝日奈祈织又是这样内敛、细腻的人,失恋了一定更难受,自然需要一段时间走出来。 “是不是因为……感情方面的?” 祈织平静地点头:“是,我中学时期交了一个女朋友,后来……她出车祸了。” 松雪不由叹了口气,微微悲悯。 这就不是单纯的失恋了。在各种言情小说里,白月光为何是不可动摇的白月光,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的人,永远是活着的人心里最大的痛。 ……所以话说回来,攻略对象里搞出这么一个深情的人设,真的没问题吗? 松雪正疑惑着,朝日奈祈织却突然抬起手——替她打开了房门。 月光从窗外洒落,接着房间里的灯光亮起,驱散了黑暗。 “但是,都已经过去了。”祈织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哀愁思绪,继续说道,“因为我意识到,尽管她离开了,我身边还有很多爱我的家人,也会有……我爱的人。” 他回过头,浅色的眼眸与松雪的眼睛对上,温柔极了,似脉脉含情。 “所以,不管过去发生什么,现在的我们是一家人。” 祈织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地说下去,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以示亲近。温暖的指腹随后轻轻擦过她耳边的碎发,很快又收了回去。 “我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对你造成了多少伤害……但是,不要害怕。”他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说,“我会陪你一起走下去的。” “……” 松雪哑然,隔着袖子摸了摸那块留下牙印的皮肤,神情复杂。 这个世界里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连受过情伤的少年都觉得她这么可怜,还反过来拿自己的经历安慰她…… 她真的没有记忆啊! 松雪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祈织的眼神愈发的深沉。 她振作起来,说:“谢谢祈织……哥,我现在挺好的,并没有勉强自己。” 朝日奈祈织没有轻信。但还好他没有执着于开解她的“心结”,也许是他自己经历过类似的事件,因此也很清楚,这种心理阴影是很难一时半会儿彻底甩开的。 他的表情温和下来,说:“晚安。” 松雪汗涔涔地目送祈织返回电梯,自己并没有马上进屋,靠着门边发了一会儿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的任务看上去是想办法攻略这些性格迥异的无血缘兄弟,但实际上,在贸然开始攻略之前,还是应该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作的背景,松雪已经从女巫口中知道得差不多了,显然原女主的身份并没有这么复杂——她唯一在意的就是收养关系,但对于松雪来说,这也不算什么。 她的记忆力本来就没有父母,也没有其他家人,对于这种血缘上的感情联系,她始终表现得很理智,也很淡漠。 “这两年的空缺……”就是问题所在。 松雪关上房门,打开笔记本,在正中央写下要点。 兄弟们的名字,性格特征。今天只是初见,对彼此的了解还很浅,她写完名字后,思考了一会儿,又把记忆里零碎的片段补充上去。 游戏她只玩了一点点,当初走了谁的线也记不清了,动画里的故事情节更是少得可怜。 比如刚才和她“深入交流”、谈心的朝日奈祈织,她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送花,和送花。他甚至没有和主角说几句话,就黯然下线了。 要不是今天这一番谈话,松雪肯定不知道他曾经还有个女朋友。 她转向窗外,望着黑夜中的月光托腮沉思。 ——“我想去看看。” 权衡一个晚上,第二天,松雪在吃完早餐后,对朝日奈右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去当时的高中教室看看,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这位精英律师的脸上出现一丝错愕,和微微的惊慌。 他匆匆放下手中的抹布,擦干手上的水,紧张地按住她的肩膀仔细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要这么勉强自己。” 这样的反应在松雪看来,实在有些夸张。但她心里的确也有怀疑,也许自己的侦探体质到了这个世界也有影响。 她摇了摇头:“我想知道过去的两年里发生了什么。” “……你果然不记得了。”右京轻轻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僵硬,又似乎放松下来,“这样或许更好,不是吗?” “如果不行的话,”松雪退而求其次,“你们又是在哪里找到我的呢?我遇到的,到底是绑匪还是人口贩子,他们落网了吗?如果没有,我不就是最好的证人吗?” “……” 可是,朝日奈右京悲伤地想,他们这是恋爱向游戏,又不是推理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感觉自己找到头绪了! 第95章 乙女攻略(六) 也许是不忍心拒绝妹妹的请求, 朝日奈右京面露为难,勉强支撑了几分钟后,果断将她扔给了朝日奈光, 让他去对付。 伪娘四哥昨夜回来得很晚,他和松雪住在同一层, 在走廊的尽头。 两人的房间之间隔了朝日奈椿和梓两兄弟,他们因为工作需要,经常在房间里试音、对台词,所以装修时加了隔音材料, 但不妨碍松雪这边能听到走廊的脚步声。 再过一会儿,依稀传来开门的动静。 她那时已经很困了,没有一点探究的想法, 翻了个身继续睡。 而现在…… 朝日奈光坐在松雪对面,就像前一天她刚醒来时的情景, 只不过,今天他穿的是男装。 他嘴唇很薄,唇角总是微微上扬,那双桃花眼也波光潋滟的, 穿女装时画上浓妆,这张脸便会显得有些妖艳, 但换成是男人的脸,就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素雅,连眼神都变得柔和许多。 无论如何,这都属于一个大帅哥的脸。 松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纳闷:“你不觉得,如果是对犯罪分子, 本来的样貌可能会更加吸引他们吗?” “……” 朝日奈光眼睛一亮,挑了挑眉毛,笑吟吟道:“你也这么觉得?有没有被哥哥迷住?” 松雪嘴角微微抽搐,说:“可我又不是犯罪分子……” 怎么这话题越说越奇怪了? 朝日奈光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清了清嗓子:“好啦,别的不说,右京哥是让我来为你解答疑问的。” “他不是应该更清楚么?” 他摇了摇头,说:“首先,你是被路人送到医院的,警方目前还没有查到任何罪犯的痕迹。被发现时……” 他略一停顿,像是要照顾松雪的心情,声音变得更和缓了。 “你身上并没有多少外伤,检查结果只是有点贫血。” 松雪陷入沉思,而和她同名的兄长则微微一笑,眼中情绪不明:“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老实说,就算是我,在我接触过的那么多案子中,也没遇到过这样的。” 她有些惊讶,抬眼看过去:“光哥难道是——”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说家。”朝日奈光弯起唇角,很轻松地说,“只不过是研究罪犯学的暗黑系小说,为了取材,会经常接近现实中的犯罪……应该说,嫌疑人吧?了解他们的生活,获取灵感。” 不不,为了接近男性犯罪人员主动打扮成女人,这已经很不普通了。 松雪眨了眨眼睛:“那我们……不是同行吗?” 她自己就是因为写侦探题材的小说,顺便当上了侦探——不,也有可能恰好反过来,她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也不重要。 “是啊,我们很相似吧?这么一看,说不定更像是亲兄妹呢。”朝日奈光突然靠过来,浅绿的眼眸里闪烁着愉悦的光,那长长的橘色头发被他随意地束起,潇洒地搭在肩膀上,像个游走在名利场上从容熟稔的花花公子。 松雪微微靠后,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不动声色地抬起眉毛,歪头问:“你也知道我在写小说?” “咳,”他轻咳一声,委婉道,“你的书包里有几部手稿。侑介说你以前对这些就很感兴趣——我这样,应该不算侵犯了妹妹的隐私吧?” “呃,先等等。” 松雪果断地转过椅子,弯腰把被自己忽略的书包翻了出来。她之前下意识地把它当做了普通的道具,倒是忘记检查一下了。 除了高中课本以外,她找到了三个记事本,粗略看了一眼,虽然没有自己写过的印象,但看着文字描述就觉得十分眼熟,是自己的风格。 她又推测,应该都是未发表作品。 松雪慢腾腾地转回来,对朝日奈光露出一个局促、腼腆的笑容。 “见笑了……” 他耸了耸肩:“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叫我回来么?” “嗯,因为觉得你比较了解这种奇怪的……罪犯?”她歪了歪头。 “可以这么说。”朝日奈光短促地一笑,“另一方面,我对妹妹也很感兴趣呢。你不是也很想找出这两年里缺失的记忆吗?” 暗黑小说家开始循循善诱。 松雪微微意动。 “哥哥玩过弹丸论破吗?” “当然。”他托起下巴,兴致愈发浓厚,“这种猎奇向的作品,我怎么可能错过呢?” “死法确实很猎奇……”松雪正色道,“不过,我想说的是记忆。” 在弹丸论破中,游戏主角们也有类似的经历。明明已经进入高中生活了两年,却被抹掉了这部分记忆,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刚刚踏入高中校园,对熟悉的同学一无所知。 ——并不是普通的失忆。 而是人为用药物造成的,只为了让他们忘记两年里的同伴情谊,对彼此痛下杀手。 “唔,”朝日奈光沉思,“作品毕竟只是作品,我想还是有很多漏洞的。比如主角刚上高中时,才十五、六岁,这个年纪的男生发育很快,怎么可能两年过去,身高一点都没变呢?” 他说到这里,促狭地向松雪眨了眨眼睛。 “……呃。” 感觉主角有被冒犯到。 一米六的男生,好像是有点可怜,她想了想,更正态度:但是在日本,这也就不算什么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乙女游戏里的男主,或是少年漫里的运动员,大长腿比比皆是。唉,人生已经如此困难,就不要再这么苛待他们了吧。 朝日奈光继续道:“当然,女生的发育更早。换成是妹妹你,就算忘记了这两年的事情,醒来时也不会觉得身体变化了多少。” 松雪默默地点头,又想起胳膊上的牙印,叹了口气。 “确实……没有太·多变化。” 朝日奈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突然又问:“结合牙印和贫血,妹妹难道没有想到什么吗?” 松雪:“……” 不,她当然能想到。 “如果是吸血鬼,人类真的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吗?”她提出了深深的疑问。 朝日奈光面不改色:“在吸血鬼相关题材的作品中,往往不是犯罪占据主体,最受欢迎的,还是各种各样的……恋爱故事?” 松雪双手环胸,认真地思考了两秒钟。 她缓缓摇头。 “那应该不会。” “为什么?”朝日奈光一愣。 松雪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神情严肃:“从理论的角度上,吸血鬼不是活人,甚至不能算是活着的生命——这一点,是公认的吧?” 兄长好奇地点头。 “算是吧。”他想了想才说,“他们的存在像是尸体一样,却能够获得许多人类渴望的永生,某种意义上,大概就是要抛去鲜活的生命才能做到。” “跟尸体一样,”她轻声接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脉搏,身体也是冷的,就算他们身体里也流动着血液,拥有一颗心脏,却和我们完全不同。他们的心脏不能像人类一样为自己提供鲜血,提供和转化身体所需的氧气和能量,只能靠吸食其他生物的鲜血来维持力量……所以,这么说,他们自己是没有造血功能的。” 朝日奈光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妙地变化,欲言又止。 “海-绵-体无法充血,怎么会有性-生活呢?” 松雪托腮,缓缓地、深沉地说:“就算是少女恋爱作品,也不会只考虑交往以前的事情吧?我觉得这放在现实中就很不科学。” 没有和谐性-生活,感情再深的恋人都会分手的。 这才是真理! “……妹妹好懂哦。”朝日奈光也露出了深沉的表情,脸上写满了“原来是我小看妹妹了”的敬意。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说实话,在恋爱题材的作品中,这种设定随便篡改一下就可以了吧?! “所以说那是恋爱作品啊,”松雪睁大了眼睛,按住胸口,缓了口气说,“现实中怎么可能有这种生物存在呢?” 朝日奈光陷入沉思。 良久,他轻轻地舒了口气,也认真地答道:“那但愿是我想多了。和吸血鬼那种神奇的存在相比,我还是更愿意和人类的犯罪分子打交道的。” 他的口吻有些怪异,令松雪微微地打了个寒噤。 “打交道……?”她面带敬畏地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兄长,小心翼翼地问,“冒昧地问一下,您在意大利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朝日奈光轻轻地笑了,看上去很开心、很放松的样子。 “意大利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他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黑手党的势力很强大,会上门收保护费,也会进行一些非法交易,但是,并不会遇到街头火-拼,那样的电影情节。” “那非法交易——” “主要是走私。比如,蔬菜,二手垃圾一类的,这之中利润还是很高的。”他沉吟着说,“像西红柿、洋葱这样的,正常的市场供给很少,但需求量很大……” 松雪隐隐觉得耳熟。 她思考了一会儿,谨慎地问道:“你说的黑手党,他们是不是经常进行冰雕艺术展览?” 作者有话要说:光哥哥:你猜? 第96章 乙女攻略(七) 朝日奈光并没有听懂松雪的暗号。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想了想说:“意大利没有那么冷,南部靠海,冬暖夏凉, 要说冻成冰雕还不至于。不过,本地城镇里倒是经常起火, 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纵火……” 朝日奈光摸了摸下巴。 “这么说,是有点奇怪。理论上看,纵火犯都喜欢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但如果说是意外, 未免也太频繁了。” 懂了,应该是她认识的那个黑手党没错了。 松雪心里生出几分亲切感,但先前谈得起劲的朝日奈光看到她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反而打住了话头,敛起笑意,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妹妹不要跟我学,”他语重心长道,“我不想被右京哥揍。” “哦,还有, 今天我们的聊天也不要跟雅臣哥乱说。” 怕他担心? 松雪想了想,刚才稍微讨论了几句有关吸血鬼作乱人间骚扰良家少女的可能性……她还是不太相信这种假设。 难道是, 这个话题太那什么了吗?她掩饰性地咳了一下,努力露出真诚的眼神:“我是在很认真地进行科学探讨,绝对没有搞黄色。” 便看到朝日奈光缓缓地摇了摇头:“也不是,其实是因为,他晕血。” 松雪:“……当医生真是辛苦了呢。” “当大哥也是很不容易的啊。”他感慨道,“妹妹知道吗,你房间里的衣服都是他给你买的。” 还真不知道! 她愣住了, 想了想衣柜里那些未拆标签的暗黑哥特系小洋装,一边陷入对“大龄兄长对如今的高中生少女到底有什么误解,这就是十几岁的代沟吗”的沉思,另一方面,依然感到十分敬佩。 这这……这就是长兄如母吗? “其实,我比较喜欢色系淡一点的……”松雪犹豫、委婉地开口。 “当时我刚买机票,雅臣哥怕我来不及,就打算提前准备。我建议他看看最近的时尚杂志——” 说到女装,朝日奈光明显更有深得体会,从容地起身,拉开了衣柜,下一秒也同样陷入了沉默,明白了松雪瞬间变化的脸色代表了什么。 “啊,这,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比我想象中的,更……” 他点了点下巴,脸上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微妙笑容。 “为什么都是黑色的?”朝日奈光说到这里,忍不住回头打量她几眼。 虽说松雪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甜美系的可爱少女,但也是很柔软的长相,深红的短发微微蓬松地垂在耳侧,略显俏皮,无论怎么看,都不适合这种暗黑冷酷风格。 他也有点纳闷:“雅臣哥他——是把你当成我亲妹妹呀!” 松雪:“……很荣幸?” …… 朝日奈雅臣吃着早餐,打了个喷嚏,敏感地揉了揉鼻子:“又到了花粉过敏的季节,唉。” 坐在斜对面的侑介放下了筷子,四处张望,吞吞吐吐地问:“小光呢?” “她起得早,先回房间了吧……”雅臣说到这里,微微地期待起来,“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我买的衣服呢?侑介,你觉得她真的会喜欢那种风格吗?” 朝日奈侑介挠了挠头发:“我也不知道,但平常看她喜欢的小说封面都很惊悚啊,应该会喜欢的吧……” 朝日奈弥打着哈欠从台阶上走下来,看清桌边的情形,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姐姐呢?” “她已经回房间了。” “诶……” 右京将餐盘端过来,解下围裙:“我还有案子,洗碗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小弥同学叹着气拿起筷子,戳了戳爱心荷包蛋:“要是我也不用上学就好了。姐姐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会很无聊。” 两位年长的哥哥交换了个眼神。 “这你放心,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你们不懂……” 朝日奈弥扬起一张稚嫩又冷酷的脸,仿佛在说:我以外都不算人。 ——是禽兽! 侑介扭开头,捂着嘴巴将水杯推开,猛地咳嗽起来。 “你到底跟谁学了什么啊?!” * 松雪光还在面对衣柜犯愁。 说好的每一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精致的少女梦,她虽然容易在不重视的事情上犯懒懈怠,不过也不反对偶尔打扮得精致一点。 特别是,恋爱剧场。 她郑重地点点头:“努力入乡随俗吧。” 松雪从衣柜里扯出一件深色的裙子。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看上半身小西装和裙摆的褶皱,明显是学生制服裙的样式,可如果说是水手服么,改版的宽大姬袖,加上花里胡哨的蕾丝边,又更像是洛丽塔的风格。 真看不出来,外表温柔和气的雅臣大哥居然会喜欢这种类型! 松雪托腮叹气。 不就是投其所好吗,她将裙子抖了抖,摊开放在床上,决定鼓起勇气、打破常规,当一回浮夸的塞蕾丝缇雅,门铃突然响了。 朝日奈光在欣赏完衣柜后,同情地说要带她去逛街购物,但他们约的时间应该还没到——他兴致勃勃地说要去化妆,想来不可能那么快搞定的。 家里人太多,松雪资料不足,还无法预测来的人是谁。 这个时间,该上班、上学的都已经出门了,那就剩下……工作不那么固定的几个? 她在猜测中开了门。 “嗨嗨。”一头闪亮的银发跃入眼中,俊美的脸上,笑容明媚,同样闪亮的还有那颗颜色与发色一致的耳钉。 是朝日奈椿。 他靠得有些近,超出了松雪预期的安全范围,把她吓了一跳,摇晃着往后退了一步,才想起来松开门把。 “是……椿哥哥吧?” “抱歉,你在准备换衣服吗?”朝日奈椿眼尖地瞥见床上的衣服,立刻歉意地一笑,目光也迅速地从松雪的睡裙上挪开,礼貌地垂向左侧以示回避,“呃呃,好像是我来的时机不大对,那就,等一会儿?” 他的房间就在隔壁,来去都很方便。 刚说完,他就很果断地把门关上了,隔着一道门提高声音喊:“妹妹好了以后记得叫我喔?” “好——” 明明已经是二十六岁的青年,他却比几个弟弟都要活泼得多,和同胞的朝日奈梓比起来,往往会让人错认到底谁才是哥哥。 松雪学不来这种跳脱、外向的性格,但她挺喜欢的。 因此,当朝日奈椿若无其事地将她和光的邀约当做没听到,提出要带她出去玩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虽然很抱歉。 但是,让她穿着哥特萝莉装和打扮成妖艳女郎的四哥出门逛街……还是不了吧! 早春的天气还有点凉。 朝日奈椿从房间里拿了一件连帽的开衫外套,看着松雪低头摆弄着扣子,突然笑了起来。他走上前,从她手里夺走了那颗扣子,熟练地对入扣眼里。 “雅臣哥的品位……其实也不错呢。”他继续忍着笑,连连点头,看着松雪微妙的神色,慌忙补充,“不过,我觉得妹妹还是更适合明亮一点的粉色?” 朝日奈家的妹妹就应该像公主一样。 椿振振有词地说着,明明是亲近的姿态,却让松雪有些别扭,望着被他牵起的左手。 “怎么了?”他注意到同行人脚步的缓慢,偏头看过来,笑容被春日的阳光照耀得愈发闪亮。 “这样好吗?”松雪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毕竟是重组家庭,刚成为家人,我们之间其实还没那么熟悉……” 她想的是,应该循序渐进吧? ——说到底,是她在玩攻略游戏,还是被玩啊? 朝日奈椿楞了一下,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表情变得认真了一些。 “我理解你的心情,突然和一群素不相识的男人成为兄妹,一定很不安吧?” 不安倒也没有,虽然犯罪比例中男性更高一些,但她也不至于怀疑乙女游戏里的男主会变成杀人犯啦…… 松雪正欲解释,被竖起的食指抵住了嘴唇。 对方的眼神愈发柔和。 “可能对你来说,一觉醒来被告知这样的事情,太突然了。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两年前的既定事实……”他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就我个人而言,一直很想要个妹妹,我真的不想再被别人抢走了……” 狭长的紫眸微微眯起,隐隐黯然。 这一番情深意切,说得松雪都感到了微微的赧然:“……抱歉。” “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相反,妹妹才是受害者。”朝日奈椿叹了口气,托起她的手,眸光脉脉含情,“就让我们用现在的时光弥补过去的一切吧。” …… 与此同时,朝日奈光和朝日奈梓在走廊里狭路相逢,面面相觑。 被截胡了吗? 朝日奈梓看着貌美女郎妩媚地撩起长长的卷发,唇边完美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 “哥……你这样,难怪女孩会跟别人跑路。”他婉转地提醒。 不管哪个女人,都不会乐意看到别的男人比自己打扮得还要漂亮的吧?! “果然,杀伤力还是太大了么?”朝日奈光好像不是特别在乎,沉思着点点头,略感遗憾。然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阿梓才是,平常椿和你形影不离,结果今天却自己偷跑了,你不在意吗?” “我……” 朝日奈梓张了张嘴,脸上细微的波动一闪而过,平静地说:“我和椿不一样,喜欢后发制人。” “哦哦,很有自己的想法嘛?”朝日奈光眯起眼睛,看向他手里的书本,“《斯泰尔斯庄园奇案》?刚借来的?” 年轻的弟弟含蓄地点了点头,又微微一笑。 自信,是朝日奈家的传统美德。 谦让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注:塞蕾丝缇雅,弹丸论破里的超高校级的赌徒,喜欢穿搞死lo(可以参考、想象一下 * 我特别喜欢双胞胎之间的修罗场!……哦不对,这里是三胞胎2333 (枣:?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半个官配) 第97章 乙女攻略(八) 朝日奈椿是个爱玩的性格, 出门前,信誓旦旦地说要逛街给妹妹买衣服,都差点忘了初心, 拉着她一通跑,左手甜筒冰激凌, 右手棉花糖,笑容满面的。 这要说是哥哥,松雪至少还得比现在小十岁,才能让路人信服。 ——就算她穿着洛丽塔洋装, 也不代表她真的就是个萝莉了。 但朝日奈椿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兜兜转转半天,松雪也累了, 他就拉着她进了一家西餐厅,熟练地点了一份双人牛排套餐。 “这里的牛排双人可以打折, 可惜……”他唏嘘道,“以前我嘴馋的时候,只能找梓来陪我。” 松雪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隐隐有所猜测, 将餐牌翻开,果然差点被那大红心圈起的“情人套餐”晃了眼睛。 抬起头, 朝日奈椿依然神色如常,继续惋惜地说:“可惜今年情人节已经过去了。哦,白色-情人节也……” 两个同性好朋友来餐厅蹭情人节套餐是很常见的事,而一男一女就会显得微妙,但如果是两个长得都很好看的男生,也会很招惹眼球…… 朝日奈椿冲她微微一笑:“我和梓只是工作需要,营业性质, 小光懂的吧?” 松雪觉得,她懂不懂不重要,她在不在意也不重要。 “我记得你们是三胞胎——”她迟疑了一下,说。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另外一位兄弟怎么永远没有姓名? 朝日奈椿顿时戳着牛排,乐不可支地肩膀乱颤:“哦哦,你说枣啊,如果他在的话,那就更尴尬啦。没有哪家店是准备三人套餐的……唉,现在社会的催婚催育越来越严重了,这种风气真的很不好,你说是吧。” 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松雪沉吟:“虽然没有给三个朋友准备的套餐,但一般会有……家庭的三人套餐吧?” 椿的唇角立刻飞扬起来,眨了眨左眼,朝她比了个拇指。 “我觉得这个可以有,下次试试!” …… 吃饱喝足,朝日奈椿的目光从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上收了回来,再度落在松雪的脸上,笑容一收,变得深沉起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的语气轻松上扬,那双弯弯的紫眸依然含着浅浅的笑意,但她却听出了不太一样的感觉。 “挺好的……稍微有点累。”她微微惭愧地表示,“我很少走这么多路。” “不,我是问,有没有感觉——”朝日奈椿将手放到了她的左手背上,轻轻握住,“感觉到家的温暖?” 松雪看着他的手,愣了一下才回答:“手……是挺温暖的。” 是吧,椿刚要高兴起来,就看到她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慢慢道:“怎么说呢,我其实也不是很习惯摸死人冷冰冰的手,毕竟细菌很多,容易被感染,也容易破坏线索——” “……” 朝日奈的唇角垮了下来,捂住脸作嘤嘤泪目状:哭了,我们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 一天逛街下来,这个活动量对松雪来说是有点多。 但换上了清爽轻盈的百褶裙后,她的脚步顿时又轻快了许多,对上带着围裙出门迎接的朝日奈雅臣,也忘记了对他“审美品位”的埋怨,露出笑容:“雅臣哥,我们回来了。” 雅臣却站在原地怔了怔,被朝日奈光扯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跟着他们走回来。 他微微沮丧:“妹妹好像不喜欢我选的衣服。” “那是当然的吧,看上去就像不良少女一样,”朝日奈光理所当然地说,弯了弯唇角,“又不是侑介。” “什么叫不像我——” 侑介刚要抗议,兄长又补充了一句,“不良少女和不良少年,难不成还是情侣装的搭配吗?” 他顿时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脸颊泛起一层薄红色。 “这个,也挺好的?” 雅臣顿时精神一振:“说得也对,女孩子还是要可爱一点,用不着故意学叛逆。” “——喂!” 朝日奈侑介微微地不忿。 他这也叫叛逆?好歹要烫个飞机头穿上大披风,天天开着机车出去当暴走族才算叛逆吧? 不过,他试着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顿时打了个寒噤,连连摇头。算了,那样的发型,哪个帅哥都hold不住,何必要为难自己? 要说真正叛逆的少年…… 侑介忍不住挑起眉毛,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餐桌另一侧空出的位置。 松雪跟着朝日奈椿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到家里,正好赶上饭后的水果时间,吃了一点后,也就饱了。 朝日奈梓看出她脸上的倦意,体贴地说:“累了的话,就早点去休息吧。椿有时候没个分寸,以后不用陪他胡闹。” 朝日奈椿还有些无精打采地,刘海下露出的左眼懒洋洋地地看过来,并不打算说什么。 梓若有所思,给了他一个眼神,在松雪离开后,两人也同时起身,走向电梯。 …… 这群兄弟—— 松雪在洗澡后更新了自己的笔记本,将几个名字放在一起看了又看,微微皱眉。 他们的起始好感度有点高。 不,应该说,是太高了。 好像她根本不用努力做什么,就可以水到渠成地享受成果……这种感觉,令她有些恍惚,并没有产生完成任务的成就感。 因为有原小说的基础剧情在,所以才会让人这么省心吗? 松雪觉得,自己也许忽略了什么。 换个角度来看,起始好感度太高,她就很难分辨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无论她做什么,看起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恋爱游戏中,普通的高好感度,和进入“恋爱阶段”的好感度之间,是有一个质的变化的。要达到足够高的数值,才能开启某个人物的恋爱支线。 这意味着,前面太容易,后面……会更难? 唉。 她叹了口气,有些心虚地合上了笔记本。 自己想法如此功利,似乎有点对不起这些真诚把她当妹妹(可以发展骨科关系的那种)的男主们…… 叮咚—— 门铃热情地响了起来。 它应该是刚安装上去的,对于自己高频率的使用感到十分满意,欢快地响个不停。 于是,松雪也就猜到是谁来了。 “是风斗吗?”开门的同时,她一边将小外套披在了睡裙外边。 “不愧是姐姐,”恶魔系少年唇角弯弯,露出一对小虎牙,“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你对家里人的要求也这么高吗?” “为什么不呢?”朝日奈风斗歪头,笑容里略带挑衅,“姐姐不邀请我进去吗?” “嗯,我本来打算休息了。”松雪犹豫道。 “诶——是吗?”他拖长了声音,语气十分遗憾,“可我还想让姐姐看看我的宝贝呢。” “……”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松雪精神为之一振,打消了关门的念头,默默地将门敞开了一些,侧身让开。 “进来吧。” 朝日奈风斗唇角的弧度又多了几分,慢悠悠地迈进屋里,反手关上了门,一边拍下灯光开关,一边说:“我也是辛苦跑了一天通告才赶回家来的,放心吧,绝对不会累到姐姐的,就算做到一半想睡觉也没有关系——” 他兴高采烈地区拉上了窗帘,转身拉着松雪的手上了床,将一直藏在背后的DVD拿了出来,满脸都是炫耀: “当啷——这可是三十年前的老电影哦!” 这么刺激的吗? 松雪对光盘封面上穿着黑披风的男人产生了一点兴趣,拿过来钻研片刻:“我好像没看过。” “当然是恋爱片,很经典的。”风斗拿起遥控,一边瞥了她一眼,“姐姐真是没经验啊。是讲人类女孩与吸血鬼贵族的——” 喷了,怎么又是吸血鬼! 欧美人真是乐此不疲,情有独钟诶。 暮光○城和吸血鬼○记还不够他们看的吗? “——之间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风斗这时候才说完后半句话,好奇地望着松雪,“你真的一点都没听说过吗?” 她坦诚地摇摇头。 人要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勇敢地说,不懂就是不懂。 松雪觉得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风斗叹了口气。 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帘也被拉上了,只有屏幕里亮起的幽幽荧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光线十分微弱。 彼此的神情都被黑暗吞噬,模糊不清。 “我还以为,姐姐会想知道多一点吸血鬼的事情呢。”少年抬起头,眼神晦暗不明,一双浅色的眼珠被黑白老电影交错的光照得染上了一层金色。 “你不觉得,过去这两年里……” 黑暗中,他的手顺着床单摸过来,轻轻地圈住了松雪的手腕,然后牢牢地收起。 “你的事情,可能会和吸血鬼有关吗?” 松雪短暂的错愕后,飞快地冷静下来,抬眼对上他的注视。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和某个吸血鬼帅哥来了一段虐恋情深?然后经过分分合合,虐身虐心的互相折磨后,终于感情破灭,我被他抹掉记忆丢回了人类世界?”“……感觉很有可能的吧?”风斗一本正经地说。 “是你演多了少女向偶像剧吧!” 朝日奈风斗沉思片刻,不死心地追问:“姐姐真的觉得不是吗?——其实我倒希望是如此,可是他们说,有人在你手上咬了一口,正常的男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吧?” “女人也不可能。”注意到松雪变化的眼神,他赶紧补充。 “正常人当然都不可能……”她叹了口气,翘起腿,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托着下巴,慢吞吞地说,“可是吸血鬼更不可能。” 她说得斩钉截铁。 “他们那方面不行,如果是我,试用一次就果断分手,谁还会和他们纠缠两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逆卷兄弟们打了个喷嚏(。 第98章 乙女攻略(九) 朝日奈风斗的眼神都变了:“真的……不行吗?” 混合着紧张, 震惊,以及各种说不清的情绪,不愧是偶像出身的人, 一双眼睛里都是戏。 在意识到这孩子还没十八岁之后,松雪立刻收起开玩笑的心思, 觉得这个成人向话题有点不适时宜。 她轻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当真嘛。这可是电影作品,现实中的人要是遇到吸血鬼,那就是殡仪馆见了, 哪还有那么多事呢?” “……也对。” “你刚才在想什么?”松雪谨慎地问。 “什么都没有。”他果断答道。 朝日奈风斗转开头,视线回到了电视机屏幕上。 他长得确实好看,脸上笼罩着一层浅黄的光晕, 像是打上了柔光滤镜,微微凌乱的头发垂在额前, 衬得他下垂的眼角有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真的没有……” 察觉到松雪在不加掩饰地观察他——这种观察过于直接、坦然,不带一丝暧昧的意味——风斗明显有点紧张,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坐在床上的身体扭动了一下, 似乎试图挪远一点距离。 他匆匆补充一句:“我只是关心姐姐。” 松雪的神色也柔和下来,反而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知道。你要是不喜欢我, 就不会来找我看电影了。” “等等,这个‘喜欢’……”风斗试着挽救一下,对上她的目光,又默默地转开了。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松雪仍然望着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所以,我可以问一下吗?” “什么?”风斗一边看着电影, 心不在焉地回道。 “昨天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不希望我来你们家……” 话还没说完,风斗就气势十足地抬起眉毛,凉飕飕地打断了她的话:“姐姐在说什么呢,应该是‘我们家’。” “对不起,我还有点不习惯。”松雪表示歉意,从善如流地改口,“毕竟家里这么多人,风斗也会觉得很烦吧?” “真够直接的啊……不愧是姐姐。”他叹了口气。 房间里突然沉默下来,只剩下电影里刻意营造恐怖氛围的配乐声,女主角慌慌张张地将蜡烛抬高,急促的呼吸声都压过了电视机外他俩的声音。 风斗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电影,才慢吞吞地说:“不过,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他声音微微上扬,像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唇角也随之勾起,之后又干脆地落了下来。 “我这个人原则性很强,只看脸,所以要讨我喜欢也很容易,对吧?” “……” 啊,那的确很有原则了。 松雪犹豫了一下:“谢谢?” 朝日奈风斗歪了歪脑袋,笑意渐深,突然倾身凑近,一张脸在松雪眼前迅速放大。 “反应这么平淡,你对自己也很自信嘛?” 她自然而然地身体靠后,然后被他轻轻一推按在了床上。少年的手掌微微发烫,小心翼翼地擦过她的肩膀,然后轻轻罩住。 他的神情很端正,脸绷得很紧。炽热的呼吸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流动,驱散了夜晚的寒意,怦然心跳声充斥着耳膜。 “我总不能回答‘过奖’、‘谬赞’了吧?”松雪小声说。 她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毕竟,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庄重一点,按照平常的小说发展,此处应该有个壁咚和强吻。 但对方好像庄重不下去了。 “……不行。”他颓然爬起来,从床上离开了,接着飞快地转向窗口,拉开窗帘用手作扇子挥了挥,企图让身上的热意散去。 松雪坐起来,不明其意:“什么不行?” “你的眼神。”朝日奈风斗转头,微微控诉地瞪了她一眼,又有些无力的样子,“会让我想到光哥,这怎么下得了手……你们确实是亲兄妹吧?” “……” 松雪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又碰了碰脸颊。 原来有这么像吗? 她的头发是偏褐色的红,而朝日奈光是更浅一点的橘红色,包括眼睛在内的五官轮廓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只有眼睛的颜色比较像,发质也差不多。 但如果光靠这个就能鉴定DNA的话……也太儿戏了吧! 朝日奈风斗吐槽完了,郁闷之色溢于言表。 他是个很懂得包装自己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控制好表情管理,就算是有崩塌的迹象也能迅速挽救回来,还擅长借机发挥,那副生动幽怨的眼睛看得松雪都有点同情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那个,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生气?才不是……”风斗反驳道,“我只是——” 他的声音有点僵硬,扭过头不愿和她直视,双手撑在窗台上,迎着晚风呼呼地吹着,从后面看过去,耳朵还很红。 少年“唔唔嗯嗯”了一会儿,声音愈发含糊不清。 松雪好像懂了,又不太敢确定。 她靠着床沿挪过去一点,正要站起来,突然听到风斗匆匆地扔了一句:“先别过来!” “你要吹风?”松雪向他确认。 “嗯……” “可这里是我的房间。” 朝日奈风斗伸手在裤兜里摸索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地把房门钥匙扔给了她。 松雪接住钥匙,默默地转身,走出房间顺带拉上了门。 “不可思议。”她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发表了一句感慨。 咔哒一声,朝日奈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一抬头看到她站在走廊中央,便站住了。 “小光?” 他的目光疑惑地在她和紧闭的房门之间转了一圈,扶了扶眼镜。 “你被反锁在房间外了吗?” 松雪飞快地摇头,然后指向门内。 “问题少年……”她隐晦地说了个开头,就收获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朝日奈梓问:“去我那儿坐坐?” 他去厨房装了一壶茶,回来时,松雪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旁,打量着书柜上一排江户川乱步的著作。 她的指尖刚刚拨开一本封皮,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想看的话,请不要客气。”朝日奈梓忙说。 他单手将门合上,将茶壶放到了桌上,然后将杯子整理出来,“我刚才有点渴了,想润润嗓子——要加柠檬和冰块吗?” “谢谢。” 朝日奈梓拉出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松雪捧着茶杯小啜一口,目光落在房间别处。 虽然她看上去比朝日奈风斗淡定许多,但脸颊也残存着温度还未褪下,微微泛红,不过在晚上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从朝日奈梓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被雾气模糊的眼睛,盈盈水光,让他也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偏头思考着什么。 他的房间很整齐,但东西并不少。书架和桌子都快塞满了,不过很有条理性,并不混乱。 书本按首字母依次排序,零碎的文具则被收纳在桌上的方盒里,盒子下面压着自己装订好的台词本,以免被风吹散。 松雪趁他回来之前已经简单地观察了一遍,此时并没有多看,又将目光收回来,盯着自己的鞋尖,略显局促。 “风斗比较任性,给你添麻烦了。”朝日奈梓察言观色,歉意地说,“他对你,没有……做什么吧?” 他问得很委婉,松雪一开始想当做没有听懂。 但对方毕竟是二十六岁的成年男性,和刚才那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丝毫没有可比性。 她抬眼,对上朝日奈梓温和、不失关切的注视。 “他好像……嗯,做不了什么……” 松雪小心翼翼地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冰块扔进了热茶里,很快就融化了,液面不再浮起热腾腾的水雾,但还不是很冷。她摸着茶杯外侧,观察着兄长的表情变化。 朝日奈梓微微眯起眼睛。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冷静沉稳,和同胞兄弟相比,就算不刻意用发□□分,也一眼能从外表上认出谁是谁。 他喝了一口柠檬茶,将杯子放下了。 “你不该那么放心的。”梓的声音还是很温和,眉毛微蹙,表示不太赞同,“用小弥的话说,就算是兄弟,那也是——” 禽兽。 他还是把这个词咽了回去。 “但是,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风斗君又是人气很高的偶像,身边的女孩子都很喜欢他……”松雪作犹豫状,“那么帅气的男生,如果有一些特殊的感觉,也很正常吧?” 朝日奈梓也被她的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微微怔住。 “我只是举个例子。”松雪怕他误会,赶紧解释,“家里的哥哥们都很友善,对此我十分感激……所以,我也想对弟弟好一点。” 青年轻轻舒了口气。 “那也不能对他太宽容了。”他掩饰性地推了推眼镜,别开脸,过了会儿继续说,“其实,不只是他,其他人也——” “也什么?” “也应该注意距离。”朝日奈梓将目光转了回来,逆着光线,他的表情被隐藏起来,一双紫眸看不出情绪。 他似乎下定决心,突然起身朝松雪走来,将手越过她的肩膀,搭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然后缓缓弯下腰,靠近了她的脸。 松雪仰起脸定定地望着他,并没有回避。 确实太过平静了…… 朝日奈梓在心中叹息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撇开她耳边的碎发,然后托住后脑,凑过去落下一吻。 ——“就像这样。” 短暂地相触、又分开之后,朝日奈梓的神情看上去居然没有太多变化,和松雪的镇定相差无几。 “就像你说的,身边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就算是我,也……”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也是很难忍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就这么浅显,不会框我吧—— 第99章 乙女攻略(十) 星期五晚上, 是朝日奈一家的例行会议时间。 准确地说,是兄弟们的秘密会议时间。 “我觉得这样还是不行……”作为家中长男,朝日奈雅臣从大人的考量出发, 摇了摇头,“太卑劣了。” 右京也露出了深思熟虑的一面:“嗯……我也觉得不太好。就算血缘上没有关系, 但利用这种——这种手段,显得我们没有什么用。” “但是这种手段也没有成功,不就更没用了吗?”侑介老弟插嘴道。 兄弟们顿时一片心灰意冷。 这么一说,就更受伤了! “我觉得还是因为感情不够深刻、真实——”侑介小心翼翼地说。 唉, 朝日奈右京叹气。 一切罪恶的开端,来自于他们尊敬的母亲,朝日奈美和。 在得知二婚对象的养女失踪后, 优雅的朝日奈女士勃然大怒又伤痛欲绝,拍着桌子教训一群儿子:“太没用了, 你们有十三个,十三个人!这样都还会让妹妹别的野男人抢走——唉,丢人。” “……” 他们面面相觑,相顾茫然。 什么情况? 朝日奈女士长长舒了一口气, 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情绪, 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们靠不上,就去找了小光常去的书店里工作的店员。他们说,在她失踪前一周,有个奇奇怪怪的男生找她搭讪,被拒绝了还锲而不舍,然后那天,小光跟着他走了……” 之后, 当然了,她再也没有回来。 不管是书店内还是街头的监控也完全没有拍到另一个人的身影,怎么看都像是一起灵异事件。 朝日奈美和捂脸,呜呜哭:“肯定是被外面的野男人拐跑了,唉,我命苦的女儿啊……” 雅臣试着安慰母亲:“那个,别太难过了,其实你们还没见过吧?” “说什么话,太郎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她一挑眉,抚了抚脸颊,红唇张张合合,“要不是看在我优质的基因上,我才不会劝小光搬过来跟大家一起住呢。” 众人:“……” 他们也快哭了。 亲妈诶! 不过,由此,他们隐约弄清楚了母亲的思维逻辑。 想要亲上加亲? 几个年长的兄弟暂时都没什么想法,也还没有表示,就见朝日奈侑介脸上原先的沉闷郁色一扫而空,眼里放光,仿佛下一秒就要说——我可以,让我来! 朝日奈女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先把人找回来最要紧。” 她很失落,从警局回来就有些提不起精神,反而是日向先生站出来,提出要带她去国外走走散心。 大家一致同意,寻找妹妹的责任就落到了朝日奈右京的身上。他手握律师所的人脉资源,做事细致又认真,还是能够让美和信任的。 另一方面,朝日奈光也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忙——他对各种类型的犯罪者都很熟悉,特别是喜欢针对女性和小孩下手的男性变态罪犯。 原本,事情也不算很复杂,只是一个普通的失踪案而已。 不料,超日奈美和临走的那一天,又返回来,按捺不住地握住了长子的手,一脸忧郁。 “算了,事到如今,妈妈也不该瞒着你们了。” “啊?”雅臣茫然。 “其实……我是编剧。”美和缓缓开口。 “……” 朝日奈光歪了歪头:老妈这是在和我抢活干吗? 美和没理他,继续说:“唉,你们不懂,我算过一卦——” 怎么您又变成算卦的了?! 他们听得有点混乱。 “如果想要救小光,只有靠你们把她抢回来。”朝日奈美和动情地说,“不然,就算她回来了,还是会被人带走的,明白吗?” “……” 不是很明白。 “美少女诶!”朝日奈美和对这群兄弟一个个木讷的反应,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扼腕道,“你们这么多人,总有一个人能看上吧?” 强硬的母亲拿出了“我不管,反正我只要结果”的终极拉郎配大家长的态度,儿子们虽然很懵,但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算啦,长辈们就喜欢催婚催育,好歹没有让他们自产自销,已经很不错了。 还行还行,兄弟们自我安慰道。 “这很好搞啊。”朝日奈要摸着自己的佛珠串,老神在在道,“侑介一看就暗恋人家小女生很久了,就交给他吧。对方要是不喜欢他这种类型,哎,我也可以为脸献身的……” 朝日奈侑介恼羞成怒:“你不要提前贷款我不行!”“我说得有错么?”三哥挑了挑眉,兴致盎然道,“人家要是看得上你,早就答应和你交往了。” 少年耳朵都羞红了。 “我又没有跟她告白——” “为什么不呢。” 侑介愣了下,想了想后才很慎重地说:“因为,松雪同学一心只有学习和看书,肯定不会答应早恋的……” “……” 以朝日奈要为代表的哥哥们依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叹气。 “你没救了。” 话是这么说,朝日奈右京在看到妹妹的照片后,顿时脸色一变。 短短几分钟里,朝日奈光已经兴冲冲地给他编了一段纠缠在白……不对,是黑月光和替身之间的凄美故事。 律师回过神来,仓促地推了推眼镜,对上他的目光,神情有些不安:“只是巧合而已,你不要多想。” …… 朝日奈光出发了。 他回到了长居的意大利,拜访了他在和黑手党接触时的一位朋友,将妹妹的照片拿了出来。 “你以前也在日本居住过,见过这个女孩吗?” 对方的目光从照片上扫过,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我妹妹,她离开学校后突然失踪了。”朝日奈光察言观色,抓住机会解释道。 他问:“需要帮忙么?” 后来,虽然再没有收到黑手党那边的消息,朝日奈光并没有气馁,他在本地查询了几个类似的案子,都是年轻女孩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只有一个还活着,也失去了记忆,至今还未从医院里离开。 当地人对这几起事件讳莫如深,警方未曾破案,对外公布的线索也少得可怜。他好不容易查到一个证人,时隔多日,他提起自己发现尸体的时候,依然吓得不轻,抓着青年的手臂严肃地反复强调:“年轻人,离他们远一点。” 对方比划着十字,念念有词。 “那是一群暗夜的恶魔,没错,一定是他们做的……” “什么意思?” 那人抬起头,紧张地咽口水,凑近朝日奈光的耳旁,小声说:“我猜,他们在寻找‘新娘’——” 欧洲的神话、传说有很多。 暗夜,恶魔,新娘。 这几个词拼凑在一起,很自然而然地让朝日奈光产生了一些联想。 还未等他证实,日本那边传来了消息。 他们找到了失踪的妹妹,她现在躺在医院里,还没有醒过来。 * 那日,他们在客厅里激烈地讨论着。 “既然答应了美和,那就一定要做到——” “但我们是兄弟啊?” “你问问侑介,他愿不愿意当妹妹的兄弟?” “喂!” 哥哥们的争执令朝日奈弥微微困惑,歪着头问:“可是,这样很卑鄙诶?” “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下下策么?”侑介嘀咕着说,“我都说了,如果你们不喜欢,那就不用管,让我——” 朝日奈椿伸手拦下了他。 “谁说不喜欢了?我可是一直很想要个妹妹的。” “别搞错。”朝日奈光笑嘻嘻地说,“美和的意思,可不是当妹妹,而是老婆——哦?” “……” 兄弟们都沉默了。 “这个,还是看看再说吧?”朝日奈右京干咳,“我觉得,侑介说的没错,还是先让他接触一下……” 光叹息着摇头:“所以啊,就是因为思想这么保守,你们才三十多岁都没有嫁出去的。” “……喂。” 这话过分了! “我就不一样了。”女装大佬撩起长发,款款起身,笑容暧昧无比,“只要是好看的妹妹,我都可以。” ——你才是那个变态吧! 朝日奈光朝妹妹的房间去了。 剩下的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迟没有出声。 “其实,”朝日奈小弥同学鼓起勇气,举起手说,“我觉得,只要姐姐是个好人,我也可以试试。” “你当然不可以,你才几岁?”风斗突然站起,一把按住他的脑袋,眉眼弯弯,“如果是要靠演技挽留女人的话,当然还是看我的。” 朝日奈风斗也紧跟其后,自信满满地走出了客厅,像是准备去参加一场奥斯卡名导的试镜。 侑介抓了抓头发,有点方:“他们不是认真的吧?” “感情这种东西,不能强求。”雅臣慢慢地说,“我觉得,还是先从兄妹开始吧。不如这么想,我们把小光当成亲妹妹对待——而她不认识我们,很难把这么多人当成亲兄弟的吧?一开始有摩擦会很正常,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他犹豫地补充了半句话。 “不管过去两年发生了什么,如果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他顿了顿,一时说不下去了。 朝日奈椿干脆地:“我们只要让她忘记那个野男人就好了吧?” “你别乱来。”朝日奈梓皱眉。 “怎么是乱来呢,我是真心的呀。”银发青年眨了眨眼睛,欢快地说,“阿梓你不喜欢妹妹么?好,你现在发誓,你就算从楼下跳下去,绝食示威,也绝对不会喜欢上她——你敢吗?” “……” 根据真香定律,他不敢。 朝日奈梓沉思良久,诚实地摇头。 椿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那就等着看吧,谁会成为母亲口中最后的胜利者?” 作者有话要说:解密男主视角。 是的,初始好感度其实有点虚假,但因为涨得很快,所以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 我也曾考虑过,什么样的女主才能当乙女女主,但转念一想,干嘛想那么复杂。 聪明美丽的女孩谁会不喜欢呢! 第100章 乙女攻略(十一) 感情是需要基础的。 朝日奈梓并不怀疑他的真心——自他们有记忆起, 椿就对身边七八个哥哥和弟弟充满了失望。然而,第十个兄弟是祈织,祈织之后的三个, 依然还是男孩。 先不说别的,朝日奈美和已经放弃了。 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 椿少年的妹控属性坚定地、逆反性地增强了,在两年前即将迎来重组家庭的妹妹时,他的确很高兴。 但是…… “家人之间,说着攻略什么的, 也太没礼貌了。”朝日奈梓微微皱眉。 “你误会啦,”椿笑着竖起食指摇了摇,“我说的就是真心。” “……嗯?” “我一定会喜欢妹妹的, 但家人之间的纽带是相互的,如何让妹妹喜欢我们, 这才是重点攻克问题,知道么?”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兄弟们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就努力一下? 不过,这几日的努力成果,看起来不大叫人满意。 家庭会议中, 兄长们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年龄的代沟果然很难跨越。 雅臣依然惦记着他买的哥特萝莉装,微微怨念:“……唉, 现在的年轻女孩真的不喜欢这种吗?” 当然,他被光毫不留情地吐槽了:这样完全就像是只顾着工作,对孩子丝毫没有了解却自以为是的爸爸桑啊。 右京清了清嗓子,试着说:“我觉得——” 朝日奈光幽幽道:别说了,你就是妈妈桑。 右京:“……” 你真的是亲弟弟吗? “是不是方法不对?我在想,是不是要另开蹊径,”朝日奈椿托腮沉思, “比如,和梓营业一下……” “不行。”这个提议被梓断然否决了,“万一被当真了怎么办,谁要跟你假戏真做。” 光挑了挑眉毛:“看来阿梓的进度还不错啊?” “……咳咳!” 在众目睽睽下,朝日奈梓的面颊微微一红。他仓促地扶了扶眼镜,想掩饰脸上的不自在,但是没有人会错过这么明显的一幕。 “哦?”朝日奈椿怀疑地看过去。 同卵兄弟之间的亲情摇摇欲坠。 梓抿了抿嘴唇,镇定下来,说:“我同意椿的看法。” “啊?什么?” “妹妹是很可爱。” “……” “所以,到底做到哪一步了?”朝日奈光眯起了眼睛。 梓的手从眼镜上离开,下意识地挡了挡嘴唇。 朝日奈椿冷静地发问:“然后呢?初吻的感觉如何?” 他摇了摇头。 “她说不是第一次。” “诶?!” “——因为之前给落水的同学做过人工呼吸。”他匆匆补充道,“至少三次,她说。” 这…… 微妙啊。 年轻的几个也垂头丧气。 “我不应该报这个专业的。”朝日奈侑介脸上充满了悔恨,“这一周下来连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找不到!” 风斗轻嗤一声,换来他的怒目而视。 年纪最小、胆子最大的弥同学的第一次勇敢尝试就被松雪光掐灭在摇篮之中,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我只是想邀请姐姐回房间玩……” 他苦思冥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小说里不是都这么操作的吗,怎么轮到他就行不通了呢? 朝日奈弥抬起头,满怀期望地看向拥有丰富演戏经验的风斗哥哥。 而后者却撇开了头。 有色心没有贼胆的风斗同学虽然成功进入私人领域的房间之内,却死在了行动的最后一步上。 “这不科学,”他小声抱怨道,“对戏时的女艺人都会脸红心跳,可是她——她根本没有!这样我怎么可能做得下去……” 众人侧目,震惊不已:什么,你都到这一步了?这都能停下?? 没用,退群吧。 接着,轮到朝日奈琉生发言:“我想,我知道小光喜欢什么了。” “嗯?” 他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 “回到家以后,因为中午忘记吃饭,又很困,想睡一会儿,不小心在地板上……昏倒了。”琉生一顿一顿地说,“后来小光出了电梯,发现我躺在地上……” 他说到这里,柔柔地一笑。 “就报警了。” 是把你当成尸体了吧?! 朝日奈右京沉重地按住弟弟的肩膀,说:“你这个太激进了,别人学不来的。” 椿也缓缓点头:“‘每天回家看到老婆在装死’这是哪个年代的老梗啊,未免也太过时了吧?” ……准确地说,是差一点就报警了。 松雪是很有专业素养的。她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按在了急救的快捷键上,同时快速蹲下,伸手去检查琉生的脉搏情况。 然后她松了一口气,呼吸、脉搏都很正常,体温偏冷,可能是因为睡着了,又穿得太少。她收起手机,正准备给他找一块毛毯来,被反手握住了手腕。 琉生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被地板搓揉过的头发愈发凌乱,搭在脸上,一双紫眸还未睡醒,睁开时潋滟迷离,就这么望着她。 松雪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边问:“琉生哥还好吗?你可能是因为低血糖昏倒了,我去给你找点巧克力来……” 琉生总结:“小光……很熟练。” “可能已经习惯回到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冷冰冰、不会动的人了。”朝日奈光托腮道。 他这话说得凉飕飕的,侑介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光哥,我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听不懂也好。”朝日奈光叹息着摇头。 这说明什么? 说明遇到过吸血鬼的概率增加了。 “祈织呢?”雅臣看向沉默的弟弟。 突然被点了名字,优雅的校园王子露出微微局促的一面:“我觉得,还好?” 这几天他特地推掉了模特工作,但自从那晚的单独聊天后,他始终找不到更进一步拉近关心的方法。 说实话,朝日奈祈织并不是主动热情的类型。 他以前在学校里太受欢迎了,习惯了避开人多的地方,偶尔敞开心扉交了一次女朋友,又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场,令他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走出来。 怎么追女孩子,这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领域。 按照自己擅长的……送花吗? 朝日奈祈织有属于自己的一片花坛,清晨时剪了一束橙色玫瑰,插进花瓶里放在了松雪的门口。 象征青春与活力的气息,很适合这个年纪的美丽少女,橙红色的花瓣与她的发色相近,又有区别,戴在耳边应该会很好看。 当然,松雪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将花瓶拿进了房间,摆在窗台上。 朝日奈椿问:“所以,你写了卡片吗?” 祈织摇头。 弥眨了眨眼睛:“那姐姐怎么知道是谁送的?楼下的花园那么大呢!” “……” 朝日奈光评价道:“祈织什么方面都很完美,就是太含蓄了,应该像某人学习一下。” 这个“某人”就说得很意味深长了。 祈织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朝日奈光一边说,故作忧愁地叹着气,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嘀咕道:“难道真的得等要哥回来?” 朝日奈风斗“咿——”地扯了扯嘴角,略嫌弃:“那种风流的家伙,肯定不是小光的菜。” * 周五晚上的同一时间,松雪光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她隐约感觉自己找到了违和的所在点。 男人大多都是本能主导的生物,就算没有足够的感情关系,只要气氛到位,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但女孩子更重视感情与前-戏——各种意义上的那种,并不喜欢满脑子只想着上-床的男生。 所以,在女性向作品中——特别是全年龄作品中,不管嘴上多么会跑火车的色气系少年,还是看起来身经百战的成熟男子,他们一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一到实战……就不行了。 唉,体谅一下DT们吧。 反正是游戏么。 这么想着,松雪勇敢地拿自己做了一次尝试。和她预想的结果差不多,虽然不敢开车,但如果是普通的身体接触,他们就没那么顾忌了。 就连看上去最有分寸感、最冷淡的朝日奈梓都…… 不,或者应该说,他才是最快掌握要诀的那一个。一个人外表的冷静,并不影响内心情感的丰富。 松雪摸了摸嘴唇,若有所思。 她有一种感觉,那个时候,对方其实还并不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思。 跟她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一样,他也在试探她。 但如果不喜欢的话,是不会继续……的吧? * 修行归来的朝日奈要踏着周六清晨的日光回到家里,和从北海道赶回来的朝日奈昴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这一日,松雪起得很早,在花园里看祈织浇水。不是她不愿干活,而是祈织的要求有点高,对浇水量把控十分严格,不太放心交给别人来做。 两人一抬头,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兄弟俩拖着行李箱走近了。一个穿着花哨的大紫色袈裟,一头不羁的金发闪耀刺目,另一个则是干净爽朗的黑发青年,肩上套着运动衫,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兄弟们对要的评价十分一致,说着是去当和尚,实际上跟男公关一样,整天和客人纠缠不亲,赚小富婆的钱。 这种风流男子,正经人家里的女生是不可能喜欢他的!侑介信誓旦旦地说着。 “诶,这就是妹妹吗?好巧——” 且不说松雪的口味如何,但她在朝日奈要开口的一瞬间,就惊呆了。 这声音—— 是你吗,迹部! “早安,我回来了——”朝日奈昴向祈织点点头,再对上她的目光,却飞快地撇开了,抬手挡在嘴边干咳了一声,好像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呆板的:“你好。” 松雪看了看他运动衫上的小篮球图案,又看了看旁边的朝日奈要。 明白了,是你们——青峰大辉和绿间真太郎!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乙女里的男主们好感度真的加得很快啊……常常快得让我摸不清套路。 所以以防有人误会,还是解释一下:一开始(没见面前)朝日奈们是想着应付任务,毕竟没有接触谈何感情,但是认识以后,真实的好感度就会涨得很快了。 其实就是美和给他们推了一把而已。 松雪这边一开始也会有点晕(需要在虚假和真实的界限之间摸索)但会慢慢意识到的_(:з」∠)_ 第101章 乙女攻略(十二) 朝日奈家中的兄弟从十人增添到十二人。最后一位枣先生, 有朝日奈椿打包票说,等他忙完手里的新项目就能见到了。 而松雪并不在意。她已经快被绕晕了。 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不在见面的时候喊错是她最后的底线…… 唉, 人家海王最怕在床上叫错名字暴露自己,她这算什么? 朝日奈祈织一看就是个文艺青年, 没事做就喜欢浇浇花,看看书什么的。 松雪并不那么想功利性地去和每个兄弟打交道,会让给她很有压力,也很有绕不过去的负罪感。 这样一来, 安安静静地看着祈织浇花,反而是一天里最轻松的事情了——其实琉生也不错,但他是个手艺出色的托尼老师, 客人很多,总是忙到很晚才回来, 一天里能见到他的时间并不多,就先暂且不提。 这一幕很赏心悦目,早晨的阳光穿过附近的楼房,投在他们身上。 松雪抬起头, 看着朝日奈祈织银灰色的发梢上染着点点金光,手里托着一支纯白的风信子, 仿若神话里走出里的美少年,在水边垂怜倒影的纳喀索斯,顾盼生辉。 她忍不住微笑,祈织也朝她露出淡淡的笑容,转过身来,胸前的银链落下来,叮叮当当。 他很喜欢穿白衬衫, 领口的纽扣散了两颗,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那串深色的项链就特别明显。 注意到松雪的目光落在上面,他下意识地松开花束,收回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你信教吗?”松雪尽管这么问,但看他这几天的日常习惯,并不觉得如此。 祈织果然摇了摇头。 “这是……”他刚开了个头,突然停住了,好像不知道怎么解释项链的来源。 松雪感觉他有些尴尬,自然而然地顺着先前的了解推测:“是女朋友送的吗?” 不,那应该说是遗物了。 朝日奈祈织缓缓摇头,脖子转动时,都有些僵硬了。 他轻声说:“不,是要哥……” 松雪:“哦……” 嗯?等等?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松雪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甚至想退后一步,用崭新的目光打量他一遍——她觉得需要重新认识一下朝日奈祈织。 看不出来啊!这种特殊的兄弟关系居然没有发生在同卵的朝日奈椿和梓身上,而是…… “不是的……” 朝日奈祈织也愣了一下,匆匆解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之前发生过一点事情。” 他还没说完,行李箱的轮子声就穿过清晨的雾气,走进了花园。 那一刻,松雪看向朝日奈要的眼神也是很新奇的。 …… 朝日奈要没有祈织那么含蓄腼腆,相反,他很健谈。过去那一点事情到了他的口中,三两下就解释清楚了,没有形成一个狗血的误会。 大概是一个“如何拯救抑郁症弟弟避免他想不开自鲨”的感人故事。 尽管他这位花花公子的声音听起来和某趾高气扬的大少爷一毛一样,性格却非常亲和,脸上永远挂着迷人的笑容。 不管他在兄弟口中的风评如何,光是这一点,就让松雪对他充满了亲切感。 “哦?是不是打扰你和祈织了?”回到屋里,朝日奈要仿佛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朝日奈祈织站在后面,十分沉默,眼神也有点冷淡。 昴却觉得很轻松。 他实在不擅长应对女性生物。从小到大,从家里到学校,再到球队,身边交好的都是同性,和女生说话的次数都十分有限。 朝日奈要自我介绍之后,风度翩翩地给弟弟让出了一点时间,然而,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干巴巴的、再朴实不过的问候语。 松雪也不介意,笑吟吟地说:“虽然我不是很了解篮球,但上次和侑介在电视里看到了转播……三分球绝杀很精彩呢!昴哥是前锋的位置吗?” 朝日奈昴胡乱地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纠正:“现在是小前锋。” 小前锋和大前锋的功能性很不一样,不过在外行人眼里,不管哪个位置都是差不多。他们只看得懂能不能得分。 提起篮球,昴的态度终于自然了许多,出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地想要再解释几句,但是看了看松雪的表情,还是知趣地打住了念头。 然后他说:“其实压哨三分是很有风险性的,一般来说,两分球命中率会更高——” 她充满敬意地说:“不,我相信,是你的话,三分球肯定会中的。” 朝日奈昴不知道妹妹对他哪来的信心,但不妨碍他觉得十分感动。 两个人都是做早班机回来的,匆匆吃完早餐,朝日奈要就打着哈欠说要回房间补眠了。 走之前,他深情款款地握住松雪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遗憾地表示:“虽然很想和可爱的妹妹交流禅道,但……原谅哥哥在机场里等了十几个小时的延误,唉,男人上了年纪不能再熬夜了。” “……” 这话说得太暧昧,另外几个还在吃早餐的兄弟都朝他投去一瞥。 朝日奈昴也局促不安地,想要站起来,又忍住了,捏着喝完的牛奶杯,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站起来。 “我回去,整理一下……”他扔下一句话,也飞快地离开了。 松雪沉思地点点头,谨慎地说:“希望没有冒犯到他。其实我也知道三分球很不容易……” 虽然她看过小篮球,但大家都知道,漫画作者本人对篮球规则都一知半解,就不要想着在他笔下的世界里追求科学了吧…… 既然是男主,在关键时刻投中球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朝日奈梓放下筷子,给松雪倒了一杯橙汁,安慰道:“他就是这个性子,并不是对你有意见。” 随后,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两个学生也去上学了,家里又安静下来。 反而是前一周极少露面的朝日奈右京依然稳坐如山,慢条斯理地喝着美式咖啡。 “刚结束一个Case,周末可以休息两天。”对此,他是这么解释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 朝日奈右京坐在松雪的斜对面,因为是难得的休息日,一点也不着急,悠哉地看了一会儿报纸,又将关切的目光投过来。 “不合胃口吗?” 他今天做的早餐是鱼生,配了几个寿司卷。 松雪摇摇头,掩住嘴唇说:“刚才没注意把调料搅拌均匀……被芥末辣到了。” 对方舒了口气:“是我疏忽了。” 他将报纸收起来,起身说去给她做一点清口的点心。 松雪感激地点点头。 客观来说,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像日本人,或许是血脉里的另一半基因和生活习惯留下了更深刻的记忆,在跟随父母来到日本后的事情反而十分模糊。 特别是在失忆以后,她常常想,自己以“松雪光”的身份和这些土生土长的日本人相处……居然没有引起一丝怀疑,也是够神奇的。 松雪没有老实坐在餐桌边,自己无所事事,看着兄长在忙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她站起来,悄悄地蹭了过去。 朝日奈右京工作时一丝不苟,但并非是不好相处的人。 甚至,松雪觉得,他可能是这群兄弟之中最好攻略的那一个。其他人的好感度如何,她不敢确定,但如果是右京的话,就很明确。 他擅长做饭,她只要……抱歉,以她的手艺,就不要在行家面前丢人现眼了。 但是,当不了一起做饭的搭档,她可以当美食家嘛。 右京哥哥是很好满足的。看得出来,他一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解开围裙,坐在餐桌旁看着兄弟们品尝他的手艺,一边赞不绝口,然后露出欣慰的目光。 某种意义上,他比雅臣还要更像当爹又当妈的长兄。 松雪的近距离观赏没有被右京阻止,但还是很快被他拎回了座位上:“尝尝这个?” 他做了一碗草莓布丁,冬天的寒意已经远去了,超市里的草莓也显得十分珍贵。 她只记得,前一天中午她打开冰箱时还没有发现,大概是他下班后绕了路去水果超市买回来的吧。 松雪拿起勺子咬了一口,凉意和清甜在舌尖扩散开来,心满意足。 “真的很难想象,”她望着系着围裙继续在案台上忙碌的右京,认真地问,“右京哥这样的男人,应该很受欢迎吧?到现在还没有成家,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意愿吗?” “……” 咔。 好像是什么器具擦碰的声音。 朝日奈右京的动作也随之一僵,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露出一脸深沉的复杂。 “并不是的,”他缓缓说,“几年前,我谈过一个女朋友,但很遗憾,后来分手了。” “诶,为什么——” 有的人会觉得律师工作太忙,顾不上家庭,更不会关心人。 但松雪看得出来,他不会这样。 家里兄弟这么多,分配了不同的家务,但只要右京在,大多时候还是会把正餐的任务交给他。而他也非常细心,能够记住每个人休息和工作的时间,每个人的口味、喜好,以及各种细节习惯…… 这样的人,对女朋友一定会更加温柔、周到吧? 特别是在日本家庭,会家务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更别提手艺如此精湛了! 可如今,朝日奈右京听到她的话,表情却更加惨淡了。 他仓促地抬起手腕扶了扶眼镜,微微晃神,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几乎要与眼前少女的脸逐渐重合…… 然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很少这么直率真诚,就算是露出同样弧度的微笑,话语中的温度也不一样,分手的原因更是…… 她冷酷地扔下一句话,说:“不要男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 第102章 乙女攻略(十三) 琉生结束了轮班时间后回到家, 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松雪……不对,在他眼里, 最醒目的还是那一头纯天然未经修饰的红发, 这让他很难忍住职业习惯,不对它动手动脚。 她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无意识搂着一个抱枕, 陷入沉思。 “小光?” 一声呼唤将松雪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她抬起头,琉生已经走近了, 轻悄悄地在她身旁坐下,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嗯, 轮值……可以回家休息。”他简短地解释道,随后询问地看向松雪。 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短词为主, 断句多,这是琉生一贯的说话风格,这就决定了,和他相处, 一定要具备相当好的耐心。 但不管别人的耐心好不好,朝日奈琉生的耐心显然很不错。 松雪思考了一会儿,他也没有催促,脸上的笑意依然温温柔柔的, 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奇怪,”她终于说道,“居然会有日本女人不喜欢爱做家务的男人,太令我震惊了。” 琉生若有所思:“是说, 右京哥的……前女友吗?” 你也知道啊? 松雪眨了眨眼睛,悄声问:“难道还有什么内-幕?” 琉生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二哥曾经带女朋友去过他们店里,那时他准备带那个女人出席一个晚宴,请琉生给她做发型。 ——毕竟,他可是方圆百里以内风评最好的……托尼老师了。 身为资深的发型师,琉生审美品位一绝,还擅长量身定做,另一方面,长得好看,寡言少语(从不推销月卡会员卡),又不矫揉造作,被贵妇名媛们赞不绝口,就连大明星都要抢着预约。 在见过那个女人后,琉生稍作思考,设计了一个精致的渣女大波浪。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回到了松雪身上,沉思着,似乎想起什么。 “她……”琉生看着她发尾的自然卷,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拨出一绺碎发,卷在手指上,然后下定决心地说,“我想给你换个发型。” 松雪不知道为什么琉生会把话题从右京前任对象突然转向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跟发型有什么关系?” 她警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我跟她撞发型了?” 琉生沉默,目光闪烁。 短暂地停顿后,他给出了一个线索:“光哥那边,可能知道一些事。” 松雪点头,把这件事先记在心里。 她依然看着琉生。 对方的眼睛愈发幽深,执着无比,令她头皮微微发麻,总觉得……他好像很想做些什么。 “所以,可以让我……做吗?”琉生终于充满期盼地问了出来。 啊? 松雪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回答:“我不想办卡诶。” “……” 对不起,条件反射。 朝日奈琉生露出了微微受伤的表情。 松雪满怀歉意地开口弥补:“不,我是说,我没关系的……” * 又一天下来,松雪觉得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了。 如何获得朝日奈右京的好感?吃他做的饭,夸他手艺好,做个只吹彩虹屁的美食家。 如何获得朝日奈琉生的好感?当他的……芭比娃娃。 但是,面对昴哥哥的时候,她就没有头绪了。 朝日奈昴并非是个冷漠的人,在和其他兄弟相处时,他虽然话少了点,但笑容放松自然。然而松雪一走进客厅,和他出现在同一个空间,这人立刻就紧张起来,坐立不安,似乎随时想要起身走人。 她琢磨了一下,这可能是社交障碍的其中一个子分类。 针对异性生物的那种。 “才不是呢。”朝日奈椿猛地出现在身边,靠近了她的左耳,小声说,“昴和小母猫就相处得很愉快。你不知道啊,当初枣养的猫还没带去绝育时——” 咳咳,出现在右侧的朝日奈梓不失稳重地提醒道:“椿,你这是性骚扰。” 椿撇了撇嘴,依然笑嘻嘻地,不以为然:“不同物种的事情,怎么能叫性骚扰呢?” “啊,对了,”他又想起什么,歪头看向松雪,“妹妹喜欢猫吗?” 在朝日奈枣回家之前,这位不靠谱的哥哥就诞生了一个恶趣味的念头。 他打算给同胞弟弟来个突然袭击。 “这样真的好吗?”朝日奈梓不由轻轻叹气,“太幼稚了吧。” “阿枣一定会很惊喜的!” “倒不如说是惊吓……”梓说着,看向了另一边的朝日奈昴,话锋一转,“昴要一起去吗?” 后者一愣,表情随之一变。 “他和枣哥的感情很不错吧?”松雪悄悄左边挪了挪,学着刚才椿的动作靠近,与他耳语。 “昴小的时候,就是阿枣带他接触篮球的,不过……你也看到了,他后来去当社畜了嘛。”朝日奈椿忍笑说,“弟弟当然很怨念咯。” “椿哥!” 朝日奈昴的脸微微泛红,忍无可忍站了起来:“你们够了——我听得到好吗?” 在兄弟们的哄笑打闹中,一向游离其中的朝日奈琉生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穿过两人之间,来到松雪身边走下。 他近距离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目光久久地停留着。 手艺人琉生老师并没有强行改变自然卷的弧度,而是顺着原来的模样稍作调整,将外侧过长的部分梳起来,扎成细麻花在脑后绕了一圈,剩下的穿过辫子往里盘起,耳边的碎发也别了起来,看上去顿时精致许多。 松雪剥了一手坚果壳,被摆弄了一下午的头发全部盘在头上,有些厚重,仍然能感觉到后脑被灼灼的目光盯着,也逐渐坐立不安了。 她扭头,把一半的果肉塞到琉生手里,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家里又热闹了很多呢……” 话还未说完,松雪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 右京在给大家泡茶,光坐在他旁边,端着一杯柠檬茶悠游自在地说着什么打趣的话,把对面的风斗和侑介刺激到同时炸毛,对他怒目而视。 雅臣加班还没回来,弥小同学把昨夜搬来了客厅,蹲在桌旁苦思冥想。 祈织仍然坐在最远的地方,他换了一件灰色的衬衫,胸前的项链也不见踪影。他沉默地注视着朝日奈要从电梯里走出来。 要自然而然地准备走向空位,却被弟弟的眼神挡了回去,从容地转身,就近在光和右京之间坐下。 “我突然发现——”松雪深思熟虑地开口,让琉生微微偏头,好奇地看过来。 “嗯?” “除了琉生哥以外,好像都可以……呃,那什么,”她托住下巴,表情逐渐变得深沉,“在乙女游戏里搞这种微妙的组合搭配,不会很奇怪吗?” 琉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闻言看向周围的兄弟们又收回目光。 他脸上仍然挂着浅浅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一般,并不夺目灿烂,但和煦温柔,大概正因为如此,才能轻易拉近和女性顾客们的距离,得到她们的信任吧。 “搭配?”琉生的声音有些困惑。 “就是……” 松雪思考了一下,换了一种描述方式:“就是,有没有感觉你被落单了?” 琉生似乎懂了,笑吟吟地看着她:“嗯,所以,小光是留给我的。” “……” 啊不,好像也不是这种理解方式吧。 女装大佬的哥哥端着他那杯茶晃了过来:“妹妹的脸有点红啊?是不是屋里空调太热了?” 他抛来一记眼神,充满了暗示,松雪看懂了,于是放下坚果袋子,起身跟着他来到阳台外边。 外面的风一下子就把她脸颊上的温度吹散了。 朝日奈光靠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另一只手扬起。松雪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一条针织围巾就落在了自己肩上。 她接住,往脖子上绕了几圈,埋头之时听到对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松雪忍不住呛了一下。 “不可能。”她抬起眼对上朝日奈光的注视,斩钉截铁地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小说家竖起食指摇了摇。 “虽说因为职业,我对男性了解得更多一些,但是对女孩子,我也是研究过的哦。” 他抬手拨弄着耳边凌乱的碎发,绕到耳后,才继续说下去:“不管是什么性向的作品里,总有人觉得,只要把碍事的人组成一对,自己就可以渔翁得利——你懂我的意思吧?” 松雪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于是她笑了。 “哥哥真的好懂。” “彼此彼此。” 朝日奈光放下茶杯,朝她伸出了手。 “诶?” 无论打扮和妆容如何,说话声音和语气模仿得又多么像,但一个人的手是很难伪装的。更何况,他也并没有特地去伪装。 松雪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瘦削,好看归好看,却毋庸置疑,是属于男人的手。 她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被紧紧握在手里。 “有空多交流。”朝日奈光温柔地说。 “……好?” 如果说,他们的研究方向都是罪犯学,那确实很适合交流探讨。 不对,他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松雪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太清晰的念头。 她不由问道:“光哥哥的意思是,也想渔翁得利吗?” “不要着急。”对方不疾不徐回答,“我可不会像他们一样,还没弄懂自己的心情,就贸然行动。” 出于谨慎的心理,松雪没有接话。 朝日奈光勾起唇角,游刃有余地转移了话题:“好啦,不说这个了,今天右京的心情特别郁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打击他的事情?” “啊、哦,”她回过神来,“我可能不小心提起他的伤心事了。” “你问了前女友的问题?”男人眯起眼睛,敏锐地猜到了真相。 “嗯……他好像很难过。” 朝日奈光的神情突然淡了下来,凉薄地一笑。 “他们分了才是好事。” 是个有故事的哥哥啊,松雪感叹道,又听到他的语气变得幽深了起来:“所以,小光妹妹,你可要小心啊。” “我?” “她跟你长得很像。”他肯定道,牵起她的手将另一只手也覆盖上去,滚烫的温度从手心里传来,“你一定小心,万一哪天右京哥喝醉了,闯进你的房间……” 朝日奈光犹豫了一下,目光里隐隐关切。 “虽然我知道你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可比性。但是……男人可都是看脸的生物,你懂我的意思吧?” 松雪光顿时精神一振。 来了,这是替身文学!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我也喜欢替身文学!可惜这篇快穿里塞不下这么多元素,以后单开一篇写一写好了(。 第103章 乙女攻略(十四) 松雪谨遵朝日奈光的教诲——“男人总喜欢找前女友困觉”, 睡前认认真真地检查门窗是否锁好。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她打开一条门缝,抬眼看见了门外的朝日奈右京。 睡前小酌让他的耳朵浮起淡淡的红意, 目光深沉, 表情严肃。 “可以聊一聊吗?” 男人微微局促,扶着眼镜,解释说:“关于今天的事情——” 松雪把自己挡在门前, 抓紧了门把, 郑重地说:“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啊哥哥!” 啊, 说起来,喝醉了真的还能那什么吗? “……” 这跟开车有什么关系? 朝日奈右京愣了一下, 多花了几秒钟去思考这个问题,轻微的酒精多少还是麻痹了神经, 让他微微地迷糊起来。 然后,在松雪满脸的谨慎与紧张下,他意识到可能被误会了,食指叩了叩门板, 提高声音匆匆补充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方便的话,可以到外边来吗?” 他们的房间都在四楼,分别位于从电梯出来的两边走廊。年长的几个哥哥住在对面, 松雪和朝日奈椿他们住在这一侧。 松雪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多了。 这么晚,无论是在自己的房间,还是在对方的房间,都不是什么安全的选择。 而朝日奈右京说的“外面”, 自然指的是楼上的公共客厅。 看上去就很坦荡。 她松了口气,小声说:“好。” 朝日奈右京端坐在长沙发的左侧,和松雪保持将近两米的距离。 作为私人谈话,倒不如说,他谨慎得有点过头了。 “我想了很久,”他一边说着,同时熟练地给他们俩各自倒了一杯水,放在前方的茶几上,“很抱歉,今天早上有点失态了。” 松雪也微微迷惑:“可是,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吧?” “不,需要。”右京很认真地说,“让你担心了。在睡前,我想了很久……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该放下了。” “诶……” 她轻轻地叹气。 虽然对方这么说,她却觉得,越是需要“放开”,就说明心里越在意。过了这么几年,朝日奈右京依然惦记在心里,念念不忘,那肯定是伤得很重。 就像朝日奈祈织有个逝去的白月光前任,甚至差点为她殉情。尽管他说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但白月光就是白月光,特别还是过世的那种,地位更是格外超然,是很难被别人撼动的。至少,松雪就没想着去攻破他的防线。 现在看来,不仅祈织是个难题,右京也…… 不过,他的前任不是白月光,而是黑月光。 这或许会好办一些? 朝日奈右京注意到她的犹豫,微微苦笑:“我是认真的。” “感情的事情,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办到的。”松雪摇摇头,“我倒觉得,不用勉强自己——忘掉也好,重新展开新的一段感情也好,都是在违背自己的本意。” 说到底,她没有谈过恋爱,不懂得什么是刻骨铭心,爱恨交织,也很难真正去想象那种情感。但是,见识了那么多因为感情纠纷发生的案例,她多少还是有些感触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右京低声答道。 他的眼神逐渐柔和起来。 在屋外月光与客厅里白炽灯的照耀下,他的镜片也随之反光,随后,被他摘了下来。 “我并没有忘记她,也不打算忘记她。”右京缓缓道,面露沉思,“人是要自己的过错负责的。非要说的话,是我当初看走眼了。所以,我会把这段记忆作为反面教材,永远警醒自己。” 啊,该说,不愧是精英律师吗? 松雪望着他,突然发现,朝日奈右京镜片后那双眼睛是水蓝色的,似乎因为视力问题,常常眯起,在摘掉眼镜后,格外的温柔,又因为轻微的失焦,让他的眼神有些飘忽迷离。 ……不,可能还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 当这双温柔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自己,倒映出她的身影时,松雪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短暂的头晕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日子太过安逸,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她冷静下来,透过一片黑暗,看向前方。 松雪看到了自己——凌乱的头发散落,歪歪扭扭的身体倒在地上,旁边是打破的红酒杯,深色浑浊的液体正在地板上缓缓流淌,混入了一片混乱的漆黑之中。 不对,那不是她。 准确地说,那只是一个和她拥有同一张脸的女人。 松雪猛然惊醒,回到了现实。 几乎是同一时间,炽热的温度与微微急促的呼吸迅速向她靠近,令她微微焦虑——她的确是走神了,还是在这个时间点上非常大意地走神了——一睁开眼,嘴唇就擦过了什么。 吓得她又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按住,身体拉过去靠在了男人的怀里,被笼罩在淡淡的酒气之中。 她的脸贴着对方的胸口,紧张地凝神闭气,片刻,才发现朝日奈右京一动不动,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慢慢松懈,只是勉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落下,头靠在沙发上,刘海垂了下来,挡住了眼睛。 松雪歪了歪脑袋,试着抬起手臂推了推。 ……呃,好像是睡着了哦。 她艰难地把自己从对方怀里拉出来,还未成功,似乎听到一点动静。 咔哒。 像是什么东西被踩到又弹起来的声音。 松雪循声望去,越过睡得沉沉的朝日奈右京的肩膀,看到了光线之外,朝日奈光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半张脸被黑暗遮住,十分朦胧,但唇边似乎仍然笑意不减,令她打了个寒噤。 帮忙—— 松雪朝他挥了挥右手,左手仍然被右京握着,还在与他无意识的力量搏斗着。 朝日奈光终于接收到她的求助信号,在黑暗中猛然一动。 随后,他大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一头卷曲的长发在肩膀上拂动,裙摆也摇曳着,若不是清楚地知道他是个男人,这身影称得上窈窕有致。 “我不是提醒过你了——” 到底是男性,男女差异带来的力量差距始终明显。 松雪被半压在沙发上,半天没能挣脱,但朝日奈光一过来,就轻轻松松把右京扶了起来推到一旁。 他的动作快速又随意,并没有顾忌什么。 只听扑通一声,右京摇晃着倒向沙发另一侧,眼镜也从手里滑落到地板上。朝日奈光却看都没看一眼,抿着嘴唇,向松雪伸出手—— 他把她拉了起来。 “我不是说了,要小心这个男人吗?”他神情严肃,眉毛轻蹙,微微责备着。 配合那副还未卸去的妩媚妆容,大概足以让所有男人心动——对不起,再严谨地补充一下,是异性恋的男人。 松雪望着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皱眉,没有说话。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朝日奈光叹了口气,弯了弯唇角,温和地说:“我也不是在怪你,回去睡吧。这里交给我。” 松雪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其实,已经没事了。”她斟酌了下说道,“右京哥只是喝的有点多,睡着了。” “看得出来,”对方正弯腰去看右京的情况,闻言耸了耸肩,轻嗤一声,“这家伙酒量向来不行,非要和小要拼酒量,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笑话吗?” 小要…… 松雪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嗯,这里当和尚的人是真的不禁酒的。 “那个,我还是想问一下。”她没有动,犹豫地叫住朝日奈光,“右京哥哥的前任,是叫什么名字?” 他回过头来,似乎想起很不愉快的事情,撇了撇嘴答道:“雨宫玲子。” “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既然在右京这里行不通,大概跑去勾搭别的有钱男人了吧。”朝日奈光三言两语,描述了一个非常势利又恶劣的女人形象。 “怎么了?”他问,“你想去调查她?” 松雪摇了摇头:“我觉得,她可能有麻烦了。” 对方不明其意,眨了下眼睛,让耳边的散发落下来,优雅地一甩:“那倒是大快人心。” “不过,我担心……我们,或者说,右京哥,也会有麻烦。”松雪看向沙发上沉睡的兄长,眉头紧锁。 朝日奈光眯起了眼睛,逐渐勾起唇角。 “嘴上这么说,你的语气却很兴奋呀?怎么,嗅到自己熟悉的味道了?” 松雪赧然一笑:“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但我有一种预感,好像终于轮到我的主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该来的总会来的! 侦探式激动.JPG 第104章 乙女攻略(十五) 客观来讲, 发生命案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更不是好事。 何况,这一次的“预言”……有点奇怪。 先前的世界里,松雪确信自己照镜子的次数也不少, 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人? 她并不是很担心自己, 因为画面里看得清楚,就算她们的脸是一样的,发型和打扮都差得太远了, 看穿衣风格, 对方明显是个已经工作的白领女性。 可是,要怎么接触雨宫玲子呢? 朝日奈光提到她就露出满脸的不悦, 唯一可能的联系方式就只能在右京身上了。 然而,松雪还没来得及动手展开调查, 事情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酒量奇差的朝日奈右京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朝日奈光懒得出力, 就让他躺在沙发上,给他披了一件毛毯。 周日早上兄弟们吵吵闹闹地路过客厅,他居然也没醒。 等到他终于醒过来,摸索着找到自己的眼镜, 戴上后,眼神仍然有些迷茫,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朝日奈祈织端了一杯鲜橙汁过来,默默地放到茶几上, 给他醒酒用。 右京道了声谢,喝了口果汁,注意到自己的手机的提示灯一闪一闪的,拿起来一看,正好有电话打过来。 “喂, 这里是朝日奈——什么?” 律师二哥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声音也瞬间拔高,连刚进门的松雪都听得一清二楚。 餐桌旁的众人也一同抬起头,朝他看去,然而他已经迅速恢复了冷静,低声回答了几句后,挂掉了电话。 右京拾起沙发边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朝日奈光皱眉,觉得不对劲,喊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才停下来,沉声答道:“警方打来的电话,昨晚玲子死了。” …… 松雪听到时都愣了一下,没有预料到意外来得这么快。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本着责无旁贷的原则坐到了车后座,朝准备开车门的朝日奈光粲然一笑。 “……行吧。”他耸了耸肩,绕到了前面,朝右京伸手。 右京也担心自己不够清醒,把车钥匙交给他,自己走向后座,坐在了松雪身边。 一条世界上公认的真理是,如果有一个人在非正常的情况下死亡,那么很大的可能性,是被他(或者她)的伴侣杀的。 交往或者结婚的对象永远也是怀疑的重点对象。 就算是已经分手、离异,也很难逃脱怀疑。 朝日奈光很清楚这一点,但这个规律并不适用于朝日奈右京。 “她死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已经几年没联系过了,他们怎么会找上你?”他系上安全带,发出咔哒的清脆响声。松雪闻声抬头,正好看到后视镜里他那好看的眉毛不悦地皱起。 他今天穿的是男装,松松地扎起一头长发,新款的春季围巾垂在风衣一侧,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和后座一脸严肃,西装外套结实得扣到最上一颗的朝日奈右京相比,他才像是那个惹出风流债的人。 ……不,也不能说这是右京的风流债。 他们明明已经分手很多年了,之后也再没有联系过,警方就算是要排查受害人的交往对象,也不会那么快问到他这边来啊? “我也不清楚。”右京沉吟着,“和我联络的那位警官说,昨晚她给我的手机打了电话——我没接到,他们在拨出记录里找到了,想问问我有没有线索。” 朝日奈光微微眯起眼睛,同时松了口气。 “昨晚你喝多睡着了,没有作案可能性。这么一来,他们不至于怀疑到你身上来,只是例行问话吧。” 照理说,这种情况也不用朝日奈右京亲自走一趟现场。 但他昨晚刚决定放下,就听闻前女友的噩耗,心情十分复杂。出于这种微妙的心理。他想去看一眼现场。 当然,松雪对此是举双手表示赞同的。 她扣上安全带,难掩雀跃的心情,被右京古怪地看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抱歉,我不是有意……” 她和雨宫玲子没有仇,做不到像朝日奈光那样大大方方地微笑。 右京摇了摇头,说:“只是有些奇怪,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比较害怕……看到命案现场。” 但是怎么搞得比他还积极似的? 朝日奈右京有些恍惚的错位感。 驾驶座传来轻微的动静。好像是朝日奈光没有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小光可是我们的妹妹,”他一本正经地说,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着,“不要小瞧她呀。” “嗯,是这样的,其实——”松雪清了清嗓子,大胆地对上右京的注视,“我是一个高中生侦探。” * 雨宫玲子的公寓在武藏野不远的地方,靠近繁华商业中心,到了深夜,公寓周围才会完全安静下来。 在朝日奈光口中,爱慕虚荣的雨宫小姐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工作也还算努力,但——用他的话来说,如果把花在人际关系上的努力用在工作上,说不定她现在早就如自己所愿爬得更高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留意着朝日奈右京的反应。 “听说她之后跑去钓某某财阀的贵公子了,”光慢吞吞地说着,“怎么,难道她惹上有钱人家里的利益纠葛了?” 松雪沉思:“在那种级别的公寓里,能够进入的只有住宅内的其他用户,或者雨宫小姐自己请来的客人。既然是深夜遇害,范围内可以更进一步缩小,普通的同事不太可能那么晚拜访她,因此,熟人,特别是比较亲近的人……更有可能犯案。” 右京沉重地点点头。 所有的猜测,最后只有等到看过现场以后才能落实。 公寓里已经被警方严格控制初入,三个人登记了身份后,才被允许进入。 多亏朝日奈右京在行业里的名声,几个负责人都听说过,对他态度十分不错,因此破例让两位家属一同随行。 其中一位警官,因为先前松雪失踪报案一事和右京见过,这次看到他来,神色微微变化,示意他们跟自己过来。 “原来是福山警官,”朝日奈右京朝他颔首,推了推眼镜有些疑惑,“您怎么会在这个案子里……” “说来话长。”福山压低声音,带着他们穿过走廊,走进雨宫单间内,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松雪身上转,“这位小姐,就是朝日奈先生的妹妹吧?” 朝日奈光似乎明白了什么,脚步一顿,与此同时,福山警官关上门,神情也严肃起来。 “你们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尸体已经被搬走了,房间里只留下了现场痕迹固定线。他们刚进门,从玄关处就能看见靠近餐厅的地板上露出白线的一角。 而福山警官也从手下那里取来了照片,递给了右京。 右京飞快地看了一眼,很沉稳,几乎不动声色地递给了松雪。她拿到手里,正看到和预言里的一模一样的画面,再翻了翻剩下几张照片,是近距离,不同角度的拍摄。 这下就看得更清楚了。 雨宫玲子面色苍白,嘴唇因为涂了口红,殷红无比,和照片中整个人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十分惨淡。 她安静地躺在地上,头转向一侧,露出了一截脖颈,靠近耳朵之后的地方有一个很淡的红痕。 再下一张,画面放得更大,能看见清晰的咬痕,伤口只破了皮,很浅,几乎要愈合了。 并非是恋人之间缠绵的吻痕——专业的说法叫机械性紫斑,雨宫脖子上的那一块分明就是别人干脆地咬了一口,而且只留下尖锐虎牙的痕迹,就像是…… 小说和电影里被吸血鬼吸食血液后的经典案例。 三个人的目光从照片里抬起,再看向警官先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袭击雨宫小姐的凶手,很可能和……”他短促地瞥了松雪一眼,委婉道,“和朝日奈小姐失踪的事情有关。” 她没有纠正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径直问道:“雨宫玲子的死因是什么?” 说到正事,福山警官的表情愈发严肃,他轻咳一声,道:“和外表伤口一样,初步检测显示她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之后引发了心脏休克。但尸检结果还未出,直接死因尚不能确定。” 松雪点点头,没有太意外,接着问:“死者有服药史吗?” “家里有少量安眠药和止痛药,”警官反而因为她的镇静十分惊讶,想了想才答道,“你是说——” 她低头看向照片,食指在角落里的玻璃片上点了点,叹了一声:“喝酒不吃药,吃药不喝酒呀。” 朝日奈右京微微不自在地撇开头,想起昨日她似曾相识的提醒。 说起来……好像差点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悄悄地咽口水,喉结一动,不由庆幸自己恰好在关键时刻睡过去了,不然…… 他大概会被自家的弟弟痛殴一顿了。 福山警官心领神会,点点头。 这些线索并不会完全被警方忽略,就算现场勘查暂时没有发现,等法医报告出来,血液中不同寻常的报告结果会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过…… 这一次的现场实在太过古怪,就算是他们,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也不禁感到脖子后面微微一凉。 “嫌疑人有吗?”这回,是朝日奈光提问。 “嗯,”福山说,“雨宫小姐在和朝日奈先生分手之后,这两年里换了好几任,最近几个月交往的对象才固定下来,是一位……大少爷。” 他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抽:“这家伙行踪不定,常常泡夜店,夜不归宿,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不用找了。”松雪将照片还给他们,肯定地指出,“凶手不是他。” “难道真是吸血鬼?”福山一惊,匆匆问道。 “当然不是……”她摇摇头。 “不过,也许真的有吸血鬼光顾过这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白月光死了,黑月光也死了。 松雪:……这游戏真难! 第105章 乙女攻略(十六) 一说到“吸血鬼”, 严肃的福山警官脸上就忍不住微微抽搐,内心十分矛盾。 身为官方人员,他很不愿意往这种方面去猜测, 仿佛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实在有违职业素质。 其实,如果没有神秘失踪案在前,他们自然会认为, 尸体上的痕迹不过是拙劣的伪造, 想要拿所谓的鬼神之力误导警方。 但是…… 福山毕竟是跟进过失踪案的。两年里,他们没有查出任何线索, 结果最后,失踪的女生自己回来了。如果到此为止, 那还可以当做是意外,针对女高中生的斯托卡变态狂并不少见。 但现在, 连续发生两起都和“吸血鬼”有关,并且受害人身份、遭遇截然不同,又同样诡秘莫测。不管是模仿犯还是连环凶手,他们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就算“凶手是吸血鬼”听上去再怎么荒诞可笑, 也得顺着这个线索硬着头皮查下去…… 福山纠结地开口:“朝日奈小姐不是在开玩笑吧?” 能在杀人现场镇定自若的女高中生,他还是第一次见。要换在平时,现场是不会允许外人随意进出的,更不会让他们干预警方办案。但这一回, 也许是受到松雪过于自然的态度感染,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对方的节奏里。 听一听也不是什么坏事,福山警官安慰自己道。 反正,在尸检结果出来前,他们也没有别的方向了。 松雪没有马上回答, 闭上眼睛,照片里的画面重复浮现在眼前,逐渐和她预言中的一幕重合,弥补上了细微的空白处。 “死者的表情太平静了……”她慢慢地说。 “这是一个疑点。”福山接过话来,“要么,她在死之前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要么,她是自杀的。但我们并没有发现雨宫小姐的遗书,而对于她本人的调查显示,无论是工作还是社交活动,雨宫都积极参与,甚至明天还约了同事去看电影,预约做美甲。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突然决定自杀的。” 除此之外,还有邻居的证词。 雨宫很少和他们往来,似乎是因为最近交到了有钱的男朋友,心情很好,打招呼的时候笑容都格外明媚——正因为如此,邻居印象深刻。 “她平常不爱理人。”邻居解释道。 “传说中,被吸血鬼迷惑的女人,临死前也会露出幸福的笑容。”朝日奈光慢悠悠地冒出一句话。 “喂……”右京瞥了他一眼。 “抱歉。”他随即笑着抬起手,“不过,某些镇定药物服用过多,也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是吧,小光?” 松雪点头:“因此,我建议先等血液检测结果出来。” 福山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兄妹俩。说是朝日奈右京的家人,但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都完全不相像,而且,对命案的了解也丰富过头了吧。 “哦,我是个小说家。”朝日奈光笑嘻嘻地解释道。 福山警官仍然半信半疑地,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松雪这边。 “你刚才说的——”他顿了顿,“雨宫小姐的现任男友风评不太好,能确定和他无关吗?” 连名字,长相和其他身份特征都不知道,就能肯定他不是凶手,未免也太武断了。 福山摇了摇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绿眸,不由一怔。 “他们已经交往几个月了,如果是他留宿在雨宫小姐家,”松雪重新拿起那一张全身照,举起来,“这个时间,她已经沐浴过,却特地换上了这种外穿的小礼裙,只能说明对方并不是她那么熟悉——或者说,亲密到可以确定会上床的关系。” “咳咳!”朝日奈右京局促地咳嗽两声,不太赞同地皱起眉头。 朝日奈光脸上笑意渐深,轻快地向她点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愧是妹妹。 “呃……”这也太直接了吧! 福山警官也低头掩饰微微的尴尬,但他听懂了。 他接过照片,再次打量照片里的美艳女人。 说起来,他突然发现受害者和眼前的高中生少女长得有些像……不,岂止是“有些”,五官、脸型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尽管她们长了同一张脸,福山却没有在见到松雪的第一时间将她和死者联系起来,完全是因为她们相似,却并不神似。 至少气质上完全不同。 雨宫玲子是成熟妩媚的OL女性,一头波浪卷,穿着打扮也很时髦,被发现尸体时,衣着也并不暴露,柔软的丝绸质地,恰能勾勒出一身曼妙的曲线。 松雪这么一说,警官先生也意识到了问题。 如果是她那位风流成性的男友,想必为了迎合他的口味,她会选择更性感的睡衣…… 雨宫没有化妆,头发也是披散下来的。从时间上来看,她应该是洗完澡后,才意外得知有访客到来,因此来不及化妆,也没有佩戴任何饰物——她耳朵上明明有耳洞,却空空如也。 甚至可以由此推测,对方大约是条件不错的男性,她有心讨好,就算明知是深夜,也愿意开门待客,又选择了这样一条裙子,配合对方玩暧昧,还开了一瓶红酒。 现场没有发现另一只酒杯,但是从红酒的剩余量来看,如果只有雨宫独自小酌,是喝不了这么多的。 肯定有人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抹除了。 福山陷入沉思:“这个猜测很合理,不过,因此说是吸血鬼来过……” 他忍不住干笑了一下。 “朝日奈小姐果然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松雪笑了笑,不置可否:“因为警官先生先前不也在怀疑吗?顺势一提罢了。”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呢?”福山摸了摸下巴。 短短时间里,从几张照片上就能看出这些事情,是他小看现在的高中生了。福山感慨地叹气,分明比他们这群专业的警察更专业啊。 他下意识地想要询问松雪的看法,便看到她为难地摇了摇头。 “目前来说,我更倾向于认为是药物摄入过量……” 这依然只能等鉴定结果。 福山并不急于一时,叫了人过来,先去物业查那位神秘访客男子。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目前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接触过死者的。”也就是,最大嫌疑人。 他们之前已经发现了,这栋高级公寓的实际管理情况要宽松许多,从入口到房间,有几处是摄像头的死角,最重要的是电梯间的监控,偏偏前几天坏了,却还没有更换。 这样一来,楼下的访客记录也未必全面,说不定有人就趁着值班人员的疏忽溜了进来。 因此,还得去查附近的街道监控…… “如果雨宫小姐见的那个男人身份不一般,”朝日奈光托腮,“应该很容易被人留意到的。男人开的车就是他的身份象征,无论是监控还是路人,这样一辆车在深夜时间段路过附近,是不会错过的……” 工作量不小,但至少有线索了,福山警官轻轻舒了口气,露出了微笑。 松雪没有再听他们说下去,顺着地板上的空隙,穿过客厅走向阳台。 右京匆匆跟了上来,目光关切。 “你好像还有话要说。” 她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他们找不到那个人的。” 朝日奈右京脸色一沉,瞳孔微缩:“你真的怀疑他是……吸血鬼吗?” 松雪望向窗外,没有很快回答。 她抬起手,摸了摸左臂,痕迹已经消下去了,但隔着袖子她还能清晰地确认先前的位置和模样。 “不是同一个人。”她无意识地呢喃道。 “什么?”右京一怔。 松雪不太情愿地说:“如果是同样特征的犯人,袭击雨宫小姐的这个人,和最近咬了我一口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右京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但是,你并不认为袭击她的就是凶手?”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只是一种直觉。” “可是……” “带走我的人,也许是他,或者他们——他们既然选择让我回来,而且始终做得滴水不漏,没道理再去暴露行踪,谋杀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人引起注意。” 松雪摇了摇头。 “普通人也好,拥有超能力的非人类生物也好,再厉害,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毫无痕迹。他们行动得越多,就越容易暴露自己。” “因此,你认为玲……雨宫玲子是意外死亡的。”朝日奈右京缓缓说道。 “可能性比较大。”她说,“她这样的女人,应该很懂得自己应该招惹什么样的人,不该招惹什么的人,虽然可能会与人结仇,绝不至于谋害她。” 她抬起头,飞快地眨了一下左眼。 “比如——右京哥,你不是已经从她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么?” 右京不由苦笑了一下:“我该说,多谢夸奖吗?如果这算夸奖的话。” …… 离开案发现场后,松雪仍在沉思。 她并不怀疑自己的判断,除了对雨宫玲子的侧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在恋爱向的乙女游戏里,至少,在她接触过的作品中,目前还没有哪个男主是个法制咖——触犯刑法的那种。 不正经地补充一句,就算真有吸血鬼,吸血鬼谋杀吸血鬼,在人类的法律里是不算犯法的。但如果他杀的是人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她见识太少。 但松雪还是决定暂时保留着这种天真的想法。现实世界已经足够残酷,为什么还要在恋爱游戏里追求“人间真实”?那也太残忍了! 一路上,两个兄长都十分安静。 回到家后,也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 松雪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但现在她自己也担心起来了。 她以为正常的世界里好像真的出现了吸血鬼…… 松雪茫然地在沙发上坐下,放眼望去,周末的客厅里居然空无一人,也是稀罕。 她迷糊地靠在抱枕上睡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男人从客厅对面走来,避开了屋外正对的光线,始终藏在阴影之下,身影模糊。 他走近了,反射着白光的镜片后是一双猩红的眼睛。 她隐约看到对方微微勾起唇角,弧度诡异得令她心里发寒。 “原来你在这里。” ……这双眼睛! 松雪瞬间就醒过来了。她扔掉抱枕坐直,环视一圈,午后的阳光是温暖的橙色调,将客厅照得明亮清晰,让阴影无处存放。 她摸了摸手臂,心里面依然残留着凉飕飕的感觉。 她谨慎地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打算去找风斗。 ——看看他的存货里有没有这样的男主角。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咬脖子的是谁,应该很好猜吧! 案子对于松雪来说太简单了,所以一下子就破了,实际是嗑药死的(。 * 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搞了个抽奖! 看运气的时候到了(。 第一次抽,有点不太懂。看了下实际审核订阅率是截止到3号零点算的,那我尽量前一天早点更新吧_(:з」∠)_ 第106章 乙女攻略(十七) “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朝日奈风斗撕开一颗棒棒糖塞进嘴里, 含糊不清地问。 对此,松雪早就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敷衍的借口:“我打算研究一下现实世界与吸血鬼这种生物的兼容性。” “……” 比如他们到底行不行的问题吗? 怎么就变成学术研究了,槽点太多了吧! 风斗咬着棒棒糖, 想到哥哥们讳莫如深的样子, 知趣地把这些话咽了回去。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反正电影和动画里的都是假的,看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看看我。” 松雪刚翻到一本漫画, 动作一顿, 抬眼朝他打量,不由笑:“为什么看你?” “吸血鬼的话, 我也演过呀。”人气偶像得意地弯起唇角,露出小虎牙, “观众想要什么,不就是长得帅, 充满神秘气息吗?” 风斗说着,还凑近了一些,将棒棒糖撇到一旁,舔了舔嘴唇, 一双浅紫的眸子神采奕奕,微微眯起时,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松雪看了几眼,平淡地转开了头。 “不太像。” “……喂!”他不满地哼哼, 又把棒棒糖塞了回去,咬得咔擦咔擦响,好一会儿把头扭回来,“哪里不像了。” “塑造吸血鬼的时候,重点在于邪魅狂狷, ”她食指点着下巴分析,“风斗……还是很可爱的。” 可爱? 朝日奈风斗的眼睛流露出浓浓的不信任。 虽然说得有些玄乎,但松雪并不是故意糊弄他。 风斗的眼睛是标准的下垂眼,在娱乐圈里,这种长相是很有优势的。眼型好看,温柔情深,讨人喜欢,而现在他年纪小,则更显出一种无辜感,正符合公司给他的定位。 他现在没化妆,就算特地想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是很难有说服力的。 松雪没有解释,只是朝他眨了眨眼睛:“不好么,当偶像,不就是要让所有人喜欢自己么?” 风斗察觉到她话语间揶揄的笑意,略有些抗拒。 他撇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小声嘀咕:“就算是大明星,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靠着年纪和外貌的优势,更是不可能永远占到便宜的。可不要把这个圈子想得太简单了,姐姐。” 松雪却觉得,他能有这么清醒的认识,在同龄人中已经很优秀了。 她微微一笑,捧起几本漫画:“那就不打扰你钻研演技啦,我先借这几个回去看一看。” …… 借来这几本漫画都是非常纯情的全年龄向恋爱故事。 松雪粗略地翻了翻,将大致的故事流程看完,就失去了兴趣,说是要研究,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理论知识不如实战经验,她琢磨着,与其纸上谈兵,不如多和身边这些大帅哥小帅哥交流一下。 朝日奈一家人忙得很忙,闲得很闲,泾渭分明。比如工作不固定的那几个,经常在客厅和楼下乱晃,而朝九晚五的那几个,几天下来都很难有机会说上话。 刚刚目睹了前女友之死的朝日奈右京很快结束了他的休假,回到了事务所。 他看起来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但别的兄弟不太相信。就连朝日奈要都收起了嬉皮笑脸的一面,正儿八经地拉着右京的胳膊说要给他念大悲咒超度冤魂。 右京正赶时间上班,看了一眼手表,再看看严肃的弟弟,十分无奈:“你是不是忘记当初被祈织追着打的教训了?” 大概朝日奈要就是知道二哥不会打人,才这么有恃无恐。 “右京哥还是这么不领情。”他抱怨道,余光瞥见松雪端着果汁从旁边经过,眼睛一亮,迅速转移了目标,热情洋溢地迎上去,“小妹——” 松雪听声认人,对要的态度是家里面最好的那一个,总是令他十分感动。 他殷勤地帮她拿过果汁壶,边走边端详,一本正经地开口:“这位施主,我观你印堂发黑,隐隐灰暗之色,想必是被不太正经的妖魔气息缠上了——” “近日必有血光之灾?”松雪愣了愣,歪头习惯性地接了一句。 “嗯哼,非也,非也。”朝日奈要一只手端着果汁,一只手托起松雪的手腕,深情无比地。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让我来为小妹解忧排难吧,对了,如果晚上睡不着,陪-睡业务也是可以的喔。” “其实我睡得挺好的,”松雪犹豫了一下说,“不过,倒是做了一个噩梦……不知道和雨宫玲子的死有没有什么关系?” 朝日奈要原本可能只是惯性胡扯,闻言却不由挑起了眉毛,眼神微变。 “嗯?什么样的梦?”他把果汁放在了桌上,又伸手去拿玻璃杯。 松雪回头看向餐厅对面的沙发,思索了一会儿。 雨宫玲子的死是她预言到的,但之后那个梦就很奇怪了,没头没脑的,倒有点像鬼片里的悬念性开场…… 最令她在意的是,另一位主角也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沙发后面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明媚,显然和做梦时的环境没有关系。 “我梦到了一个男人。”松雪还是决定说出来,但保留怀疑态度,谨慎地补充一句,“呃,如果他是人的话。” 听到前半句话,朝日奈要的脸色变得很严肃,就差写上了“哪个野男人敢乱入我们家小妹的梦境”,准备磨刀霍霍向野男人。 等到后半句话,他的表情才柔和一些,弯起唇角,似乎有些好笑地问道:“为什么会怀疑不是人呢?” “……因为,他也可能是吸血鬼。”她的目光再次向窗外游离。 朝日奈要动作顿了顿,将果汁倒进杯子里。 虽然一向被兄弟们吐槽并不是虔诚信教,全靠花言巧语当爱情骗子,他其实对自己的工作还是很上心的。 他沉吟片刻,从松松垮垮的袈裟内层里取出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 松雪正觉得眼熟,就听到他解释说:“这是我去中国修行时求来的,听说辟邪很管用,不管怎么说,试试吧。” “真的有用吗?”她接过来,放在手心里就小小的一块,新奇地打量了几眼。 护身符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传到日本这边演化成御守。 其实都差不多,就是一个袋子里装点祈福过的小玩意,放在心口,在各种小说里,往往能在关键时刻挡住致命袭击——按这个道理,到了现代社会,那起码得换成防弹衣才行。 而朝日奈要给的这个符纸就更简陋了,只有薄薄的纸片,上面用红墨水写满了看不懂的图案与文字,天知道是什么鬼画符。 啊,说起来,这玩意是道士用的吧? 松雪抬起头,怀疑地看向朝日奈要:您不是信佛的吗? “不要在意这么多。”金发大帅哥握住她的手,又恢复了平常笑嘻嘻的模样,“妹妹又不信教,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糊弄你呀。” 说着,他指了指三角符纸上露出的部分鬼画符:“看不懂是吗?其实这上面写的是无神论的……咳,核心价值观,你懂我的意思吧?” 朝日奈要说得信誓旦旦的,还朝松雪眨了眨左眼。 二十四字真理面前,鬼神难近身,恶灵皆退散。 她恍然大悟,郑重地把符纸收了起来,塞在上衣口袋里,心说,可能还真的比十字架、洋葱什么的管用多了。 朝日奈要看她收下了,十分满意,把手揣进怀里,晃悠出去了,在台阶上与祈织擦身而过。 后者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微微皱眉,心情也不那么明媚了。他安静地来到餐桌旁,在松雪对面坐下。 她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祈织注视着玻璃杯,突然冒出一句:“双重保险会不会更好?” 松雪愣了下,抬起头。而他已经飞快地解下了自己宝贵的项链,将那小小的十字架握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她手上。 祈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至少戴着好看一些。” “……”原来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既然是兄长的好意,松雪便来者不拒地收下了。 反正都是祈福,天主教产物,对付同样从西方传来的吸血鬼生物,听上去就很有道理。 她托起链子两端,试着比划了一下,觉得有点长。祈织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接过来:“我来帮你戴上。” 他手指灵巧,从她的发间穿过,将多余的链子折了一端扣在后面。 松雪摸了摸落在胸前的十字架,银链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这样就可以了。” 祈织又替她拢了拢领口松散的围巾,似不经意地问:“这条围巾,好像是光哥的?” “哦……”松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哥说,他围巾很多,这条就送给我了。” 为了模仿女人,朝日奈光也费了不少力气钻研时尚,衣柜里都是买来却穿不上的衣服,这事大家都知道,祈织并没有太意外。 他沉默下来,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后颈,微凉的指尖令她忍不住缩了缩,他这才意识到,抱歉地放下了手。 “雨宫小姐的事,令你很担心吧。”祈织轻轻叹了口气,“右京哥也是,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显然怀疑那个凶手……” 他犹豫了一下,没敢说下去。 松雪却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不,不是凶手。”她还是纠正了他的说法,“袭击与造成致命伤,还是有区别的。” 对祈织来说,这可能没什么区别,再次开口时,语气也低沉了许多。 “他会伤害别的女人,也可能会伤害你。”他握住了松雪的手,慢慢地攥紧了,目光里不无担忧,“我——” “我很怕。” 叮一声,松雪正出神地望着祈织,突然听到了毫无征兆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朝日奈昴跑完步回来,肩膀上搭着毛巾,走下台阶时就看到了他俩牵着手,互相凝视,不由呆住了。 扑通一声,他怀里的篮球落在了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到了角落里。 松雪和祈织还没什么反应,昴这个路过的已经满脸通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狼狈地跑了。 祈织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冷静地看向他消失的方向,安慰松雪说:“别担心,他从小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所以反应大了点。” 松雪:“……昴哥,应该比你还大两岁吧?” “嗯,”他应了一声,“这跟年龄没什么关系。” 松雪还是欲言又止。 好吧,确实和年龄没有关系。 但她真的很好奇,这个家里……不会全都还是纯情处男吧? 作者有话要说:要可能不是(? 终于要到枣尼了! 第107章 乙女攻略(十八) 有一种可能性——松雪胡乱地猜测着, 因为一群兄弟都住在家里,虽然这家很大,还分好几层, 每个人的房间跟单间公寓差不多, 但到底是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可能觉得,不那么方便带女人回来过夜…… “阿枣一定会很惊喜的。” 在拜访同胞兄弟的路上, 朝日奈椿眉飞色舞地说着。 他兴致很高, 但门铃按下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松雪不由问:“会不会是还在加班?来之前, 应该先——”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坚决地打断了。 “不, 就是要出其不意!”椿狡黠地一笑,“趁他来不及收拾房间, 说不准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呢?” “……你是来捉奸的吗?”朝日奈梓吐槽道。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染了一头金橙短发的青年冷着一张脸,目光从同胞哥哥的脸上扫过。 “你按门铃的时候, 我在给猫剪指甲。”他伸出手,将袖子拉起来,露出了一胳膊的红痕。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没能及时应门。 椿眼神闪烁着扭头望天花板:“啊哈、小梓的脾气还是这么冲呢。” “不,那是椿。”朝日奈枣冷酷地答道。 椿和梓——是这位枣先生养的两只猫的名字。 松雪进门后看见沙发后面露出的两只猫猫头, 不由一愣。 “是不是很像?”梓不由笑了笑,熟练地弯下腰抱起其中一只,它只是象征性地挥了挥爪子,喵呜了一声,“它们也是同一胎生的, 额头上的花色又正好相反……” 松雪愣了下说:“不,我记得你们说过,这是母猫。” “……” 朝日奈椿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显得十分大度:“反正都是绝育过的,小公猫和小母猫有什么区别吗?” 她被说服了,目光从小椿猫上挪开,抬起时对上了朝日奈枣的眼睛。 他的表情没有先前那么冷,但还是很严肃,似乎贸然和陌生女孩见面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你好。” “我没想到你们今天会来。”枣将水壶从厨房里拿到桌上,简短地解释道,“我本来打算等最后测试结束,下午应该赶得及回家里看看。” “不要紧,我们不打扰你工作。”椿体贴地说,一边伸手逗弄小梓猫,被啪地拍了一巴掌。他飞快地收回手,正色道,“胡说,你肯定是被小梓挠的,对不对!” 朝日奈枣瞥了他一眼。 “不,只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给小梓剪指甲而已。” 枣倒了三杯水,拿起一杯递给松雪,歉意道:“我最近都在加班,家里没什么准备,请见谅。” 她忙说:“是我们打扰了才对。” 他凝神看着她,缓缓点头:“先坐一会儿吧,我还有一点数据需要记录,不用很久。” 枣也不跟兄弟客气,解释完后,便回到了电脑桌前。椿明显熟悉兄弟的习惯,朝松雪摆摆手,示意她别在意。 朝日奈枣的公寓房间不算宽敞,屋里东西很多,明显没能腾出时间整理,椅背上还胡乱地扔了几件衬衫,厨房里倒是空不少,只放了一袋水果。 和两个同胞兄弟相比,差距十分明显——梓的房间一丝不苟,十分整洁,而椿则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堆满了所有能想象的东西,书,衣服,玩偶……不仅如此,家里所有的空房间都被用来装他的杂物了。 而枣的水平恰好在他们俩之间,正好给另外两人划了一条明确的分界线。 两兄弟费尽力气给小梓猫剪了指甲,它便飞快地扑了出去,和小椿猫一起钻到了沙发下面,两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外面看。 椿笑眯眯地说:“可能是第一次见妹妹来,它们有些紧张。这叫什么来着,同性相斥?明明很黏阿枣……” “咳。”枣从电脑前抬起头,冷淡地说,“没事做的话,你们可以看看电视,哦,还有游戏都在书柜上,请随意。” “知道啦!” 朝日奈椿应了一声,扭头就从书架上抽出了他们公司上季度最受欢迎的《决战东京湾》,看封面,大概是和末世丧尸大战的游戏。 他又捣鼓了半天,将游戏手柄从沙发垫子下面翻出来,转向另外两人。 松雪摇了摇头,谦虚地表示:“我不太擅长动作操作类的,如果是恐怖类解谜向的,会比较适合我,你们玩吧。” “呃,丧尸主题确实挺恐怖的……”椿老实承认,“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就不敢玩,音效太吓人了。” 小椿猫打了个哈欠:“喵——” 他停下来,挑眉看向它:“怎么,你也在嘲笑我吗?” 松雪虽然对游戏不太感兴趣,但还是端着水杯坐到了沙发上,椿的身边。 然后,她压低声音小声说:“很遗憾呢,枣哥好像也是单身。” “真的?”他挑起眉毛,像是不太信任的样子,下意识地回头,环视一整个屋子,故作深思熟虑地托腮道,“能确认吗?嗯,说不定是他藏得比较好……” “椿,别闹,”梓无奈道,“这房间怎么看都只住得下一个人吧?” 再加上两只猫,这个单间的公寓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了,若是和女友同居,怎么看也应该换一个更大的房间才对。 “我看出来了,”松雪继续说道,“朝日奈家的男人都是工作狂。” 补充,是没有性-生活的工作狂。 朝日奈椿唯恐天下不乱的希望破灭了,十分失望,撇撇嘴,也没心情玩游戏了。 “算啦,既然中午在枣这里,不如我们先去买点吃的吧?”他看了看厨房,提高声音回头问,“阿枣,你选择外卖还是自己做?” 枣头也不抬地,简单地答道:“随意。” 他和住在家里的两个哥哥不一样,他在外面住久了,又不可能天天点外卖,最基本的做饭技能还是掌握了的,也许没继承右京那般的天赋,但肯定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椿和梓商量了一下,那就去超市买点新鲜食材来吧。他们都来过附近,对这里的路很熟悉。 门开了又关,猫猫们追上去挠门。这之后,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朝日奈枣长舒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突然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他抬起头,和沙发上的松雪对上了视线。 “他们说不用一起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打扰你吧?” “没事,已经结束了。”枣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和初次见面的妹妹独处,这显然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缓解尴尬。 两只猫也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松雪也是试着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擅长和人寒暄。 如果朝日奈枣是她追踪到的某个重要嫌疑人,那她现在一定能想到一百种办法说服他开口。但是,当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名义上的兄长,还是个摸不清脾气的英俊帅哥时…… 她决定当一个腼腆的高中生少女。 敌不动,我不动。 朝日奈枣鼓起勇气开口:“我……” 沙发上的少女歪了歪头,耳边的碎发散开,露出脖颈上的银链。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祈织从不离身的项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柔和下来:“看来,你和他们相处得还不错。那就好。” 枣随手提起一只试图往他腿上爬的,不知道是椿猫还是梓猫,抓住它的后颈将它放在了一边。 “呃,”他清了清嗓子,急中生智,“对了,我们公司最近开发了一款新的游戏……” “新的?” “一直以来,我们负责的都是动作类游戏,很久没有突破了,所以,研发部也想试着扩大市场。”枣解释说,“所以,最近我们在内测一款面向女性受众的,恋爱向……动作游戏。” 要试试吗? 他满怀期望地看着她,和兄弟们极为相似的紫眸也比先前变得明亮起来。 松雪呆了一会儿,从他诚恳的表情里判断出来,他说的恋爱向“动作”游戏绝对是很纯洁的那种动作游戏。 “以恋爱为主题的,动作游戏……比如,超级马里奥那种?”她沉思。 说到专业,朝日奈枣就变得健谈许多,语气也轻快起来:“不,应该说,是更符合女性玩家期待值的,虽然背景有些复杂,但难度系数非常低。” 松雪茫然地看着他侃侃而谈,很快从书架里找出游戏盒,递给了自己。 “怎么算是符合女性玩家的期待值?”她谨慎地拿起游戏盒,看着封面上阴森森的城堡,怎么看都更像是恐怖游戏。 哪里女性向了? “因为设置了很多可攻略角色,”枣解释道,“是市场部收集了很多情报后,针对少女们的喜好设计出来的角色,不过,到底符不符合广大玩家的预期,还要等公测版的发售了。” 换而言之,就是让她先体验一下? 松雪想了想,反正无事可做,椿和梓还没有回来,继续和枣大眼瞪小眼未免也太尴尬了。 她拾起被椿丢下的游戏机,枣熟练地帮她换好游戏卡。 “然后按这里——”他指了指旁边的圆形键。 电视机屏幕亮了起来,浮现出一行标题:《DIABOLIK LOVERS》。 松雪愣住,猛地转头:“你们公司叫Rejet?” 假的吧? 枣还没来得及回答,屏幕突然闪了一下,瞬间变黑,下一秒整个房间也陷入黑暗之中。 “等——” 松雪听到他急促地喘了口气,喊了一半的声音突然远去,像是被卷入道另一个世界之后,很快地消失了。 她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原本指尖触碰到木地板不知不觉变成了冰冷的大理石。 身后靠着的沙发倒是没变,但她现在怀疑自己变成了穿越小说里的女主,无意间玩了一款恐怖游戏,就被空投到游戏里面去了…… 当视野里的光照重新恢复,松雪睁开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然后抬头一看,迅速倒吸一口气。 黑影不知何时接近的,等松雪反应过来,沙发上已经重了下来,男人俯身,冰凉的手贴着她的脸颊轻轻抚摸。 “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跑了。” 在她略有所闻的《魔鬼恋人》游戏里,名为逆卷怜司的吸血鬼正朝她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 梦中似曾相识的红色眼眸微微眯起,审视她一番,抚摸脸颊的手陷入到柔软的发间,带起更深的寒意。 “能当我的新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家伙,还真的是穿越。 ——台词还这么肉麻!救命,这话我没法接啊! 作者有话要说:枣,工具人石锤_(:з」∠)_ 接下来是大菠萝剧场强势抢戏时间…… 补: 以为说过了,那可能是和回复的记忆偏差了(。 魔鬼恋人只有一代,就是逆卷家的那几个,也不会走原剧情,都是我原创的。 第108章 密室逃脱(一) “你给我解释一下。”朝日奈椿将一整盒牛肉沙拉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盯着同胞兄弟,微微咬牙。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但确实是发生了。” 枣冷汗涔涔地描述着——白天晴空万里,就算屋内突然停电, 也不会一片漆黑, 可偏偏这种诡异的情况就发生了。 客厅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下意识地往沙发边伸出手,凭着记忆, 却摸了个空, 等再恢复光线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们不得不意识到, 世界上可能不仅有吸血鬼这种生物的存在,他们的力量……还是完全超出科学常理的。 “这也就罢了。你明知道小光的案子有问题, 挑的这款游戏偏偏也是吸血鬼题材的,”椿皮笑肉不笑地, 瞥了一眼游戏外封上的介绍,嘴角抽搐,“攻略对象还全都是抖S变态?” 朝日奈枣讪讪地拨弄着猫爪子,小声说:“不是你们说要投其所好么, 现在的女孩子好多喜欢……” 在椿和梓无声而冷冷的注视下,他不由自主咽下了后半句话,挠了挠头发,干巴巴地说:“其实, 如果她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主,对你们来说不反而是好事吗?” 在被抖S男主吓得瑟瑟发抖,再被兄友弟恭的朝日奈一家的温暖感化……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朝日奈椿:“……” 直男思维没救了,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梓则轻轻地叹了口气,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游戏壳子, 打量了一下,突然有了发现:“等等,这不是你们公司开发的吧?” 陷入自责情绪的枣微微茫然地抬起头:“不是吗?” 梓翻来覆去将封面检查了一遍,肯定道:“我当时给你们的男主之一配过音,也看过剧情线,肯定不是同一个……枣,这个游戏有问题。” * 逆卷家的次子面带笑意打量着他口中失而复得的“新娘”时,松雪也同样在观察他,和这个房间。 出于直觉,她猜想这里就是劫走自己的吸血鬼们的大本营——大概就是刚才所看到的游戏封面上的“城堡”。欧式哥特风的外形,优雅而神秘,笼罩着一层阴森森的黑暗气息。 而从内部看,却和寻常的豪宅没什么区别。 华丽宽敞的客厅,厚重的门紧锁着,窗户也被深紫色的窗帘层层盖住,整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壁炉里的火燃烧时吞噬着木炭发出的声响。 松雪背靠着沙发垫坐在地板上,张扬的寒意从大腿向身体各处蔓延。就连那只托着自己脸颊的手也是完全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如果此时与她面对面的是另一个名为江户川的侦探少年的话,松雪相信这里一定是类似“青色の古堡探索事件”的拍摄现场。 ……不过,现在可能也相差无几了。 在朝日奈兄弟们的眼里,自己可不就是再次神秘失踪了么? 她望着那双幽深的血色红眸,咽了咽口水,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请问,你哪位?” 哼,对方轻嗤一声,眼中的笑意淡去后,整张脸都变得极为冷淡克制:“果然忘了啊。” “可能,我就是被选中的韩剧女主吧。”松雪答道,“失忆这种经历实在太普通了,如果冒犯到您,真是抱歉。” “……” 逆卷怜司并没有如她所愿流露出丝毫被激怒的情绪,反而像是早有预料地,勾了勾唇角,扶起眼镜,慢条斯理地说:“看看你的笔记本呢?” “啊。” 那一瞬间,松雪脑海中闪过纷乱的思绪。 她的确从朝日奈风斗的库藏里找到了魔鬼恋人的衍生小本本——很遗憾,是PG-13级别的,十三岁小朋友需要家长陪同观看的那种——出于严谨的学术精神,她把几个男主人公的资料都整理了,做成了简单的笔记,以防日后需要。 但这位逆卷先生怎么可能知道呢? 除非他指的是,这个世界的“松雪光”曾经和他们相处过后,写了日记。 可她从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在朝日奈家里,松雪就已经检查过所有的随身物品,确认没有留下一点点关于逆卷家族的线索。 是巧合,还是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不,如果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游戏里的角色,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淡定的。 ……应该是歪打正着吧。 松雪叹了口气,将肩上的背包放下来,抽出了笔记本,装模作样地翻了翻,一边开口:“你们是吸血鬼,没错吧。” 逆卷怜司没有否认,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对她笔记本里写的东西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的动作,在脸颊与脖颈处徘徊,偶尔垂下眼睑,借着镜片的掩护,隐去了眸中的侵略性。 “武藏野被袭击的雨宫玲子小姐……那晚,她遇到的人是你,对吗?” 四周很黑,有窗帘的存在,松雪无法判断当下的时间,此外,她还觉得很冷。 怜司本来就离她很近,察觉到了她肩膀紧绷着,微微寒栗,很好心地伸出手,从后方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到了沙发上,挨着他的腿坐着。 他的手没有松开,保持着这份亲密的姿势,可他的表情却依然给人冷淡的距离感。 “你不是猜到了么?”怜司微微一笑,“我特地离开魔界,就是为了找你回来。” 信息量有点大。 松雪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这么说,这里不属于普通人类的世界?魔界……是指,适合吸血鬼一类黑暗生物的栖息地吧。 她无视了腰上那只手,也假装在自己后颈上摩挲、施加压力的手指并不存在。 她没玩过原作,除了几个男主的基本资料,她对整个故事只存在着微薄的印象。 一群抖S的帅哥,和一个弱小无助的抖M美女。 男主们看上去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其实全是内心变态的施虐狂。这样的游戏能够短时间内风靡市场,自然是吸引了很多M倾向的女性玩家。 可问题是,她并不喜欢受虐啊! 松雪痛苦地沉思着,想起临走前女巫小姐给自己的那个眼神。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次的世界……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松雪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发尾,依然是自己熟悉的触感和长度。看来,她并没有变成游戏里的那个女主。 乙女游戏的“女主”就是玩家自己,名字是可以根据玩家喜好更改的。所以,大概出于这种理由,“女主”的人物设定已经随着她的到来发生改变,自动适应了“松雪光”这个身份。 还好。她松了口气,是自己熟悉的身体,那至少可以确信自己不会变成受虐狂了。 想到这里,松雪振作起来,重新抬起了头。 和朝日奈那几个年长的哥哥相比,逆卷怜司的年纪并不大——她不是很熟悉吸血鬼的年龄,但至少,以人类外表来看,他不过才十七、八岁。 即便穿着笔挺工整的西装制服,领口裹住了喉结,充满了成熟与克制的气息,怜司看上去依然很年轻,深黑的头发,残忍的红眸,还有一张俊美、冷淡的脸。 这种隐隐矛盾的禁欲感对于雨宫玲子这样的女人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而逆卷怜司所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 松雪偏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谴责。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还是个乱搞的渣男,啧。 就算是乙女游里,这样的男主也是要被唾弃的。 “搞错了。”怜司轻笑着捏住她的后颈,掰过她的脸对准自己,“是那个女人自己缠上来的。怎么,你以为她死了是我干的?” 松雪摇了摇头。 他冷冷一笑,淡然表示:杀那种女人,不过是脏了自己的手而已。 “但你没有拒绝。”她顿了顿,补充,“你或许没有杀她,可不管怎么说,既然你要找的人是我,还对别的女人欲拒还迎……” 落在嘴唇上的食指挡下了她的话语。 怜司平静地说:“她的血根本不值一提,和你比起来——你以为我会稀罕?只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想要让你出来可就要麻烦许多了。” 松雪怔住,微微睁大眼睛。 这还是一个用大脑思考的吸血鬼,稀奇? 怜司用了点力气,指腹抵住她的下唇搓揉,意味深长:“承蒙夸奖。” ——还很享受的样子! “好吧,”松雪抬起手,“就当我输了。但你也知道,我失忆了,所以对你们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果她早就知道有一群抖S吸血鬼盯着自己,她绝对不会踏出朝日奈家门一步的。 怜司听了,不以为意,另一只手停留在松雪的后颈,温柔地抚摸着,激起一阵微微的寒意。 “虽然忘记了,但身体的本能不是还在么?”他微笑着说,“你的潜意识里,还记得我吧?” “……哦,那是因为,你的声音是挺熟悉的。”松雪迟疑地答道。 她思考了一下。 这是谁呢,鬼畜眼镜?哦不好意思,那是另外一位。但应该是类似的题材,很熟悉的…… 松雪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现,捶了下手心。 “对了,是世界第一初恋里的攻!” 逆卷怜司:“……” 你还记得这里是乙女的片场吗? 打出一个问号后,抖S吸血鬼的表情迅速变得冷漠起来,笑容也冷冷的。 “看来你认识挺多男人的啊。”他的眼神看上去像要鲨人。 “还好吧,那要看是活的还是死的。”松雪微微赧然,谦虚地表示,“也就百来十个……不是很多啦。” 作者有话要说:在占有欲极强的男主们理智的边缘来回试探XDD * 大家好,为了减少各位没看过原作or忘记剧情的困难度,我把这个剧场改编成了密室逃脱的副本。 没错,六个房间,依次解谜逃脱,最后就会有人来英雄救美啦(。 * 本来换了榜单想继续双更奋战到完结的,但突然…… 例假第一天,趴了很久,我lay了 只能明天再补全勤了_(:з」∠)_ 第109章 密室逃脱(二) 事实证明, 不能把人逼得太急——吸血鬼也是一个道理,心理不正常的抖S吸血鬼更是如此。 一言不合就开始咬人。 逆卷怜司眼里的笑意消失了,松雪看得清楚, 尽管唇边还挂着笑容, 但反而更加危险。 他动作很快。被一把拉过去锁在怀里的时候,她不由紧张地“啊”了一声,突然觉得胳膊下那个牙印消失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 松雪本能地抬手一挡, 贴着纽扣和金属链子触到了对方的胸口。 砰, 砰,是心跳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 不小心走了神:这些有心跳的吸血鬼,到底算活人还是……尸体呢? “在想什么?”怜司没有温度的呼吸擦过她的耳垂, 贴着颈侧,用嘴唇抵住咬下口的那一小块皮肤, 声音因此有些含糊。 松雪坐在他怀里浑身僵硬,顾不上回答,匆匆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才松了一口气。他咬得并不深, 甚至没出血,但陷下去的凹痕还是令她感到微微的心惊。 吸血就吸吧,反正也没见女主被吸死过,可要是这家伙不懂医理知识, 不小心把她颈动脉咬破了怎么办? 见她愣愣的没反应,怜司啧了一声,催促道:“答话,在我面前,你还有心思想别的?” “在想你……的身体构造。”松雪回过神来, 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还没见过吸血鬼呢,有点想不明白。” 她放在怜司胸口上的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还是感觉有些别扭。他的手搂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霸道地像是宣誓主权一样地圈住了她的肩膀,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 就算是在朝日奈家里……哦,那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少年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松雪又听到男人的低笑声。 “你留在这里,不就能一直见到了?”呼吸依然紧贴着她的耳畔,像是故意在往那儿吹气,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以为,之前是你们放我回去的。”她干巴巴地说。 “怎么可能。”逆卷怜司冷冷地,“要不是趁着满月,有人袭击我们,你以为你走得掉?” 松雪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是说,有人来救我出去的?”她关心地问,“是谁?” “大概是吧。”他的语气变得漫不经心,嘴唇——包括那对随时可能露出的獠牙——终于离开了她的脖子,指尖抚过那块通红的肌肤,“本来,是想找到你以后再拷问一下的,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能指望你记得什么了,啧。” “所以,那个人厉害到连你们也查不出来……吗?”松雪若有所思。 刚说完,她又感觉对方的气息冷了几分。 她并没有打算在这种危险距离下继续激怒他,干咳一声,试探着问:“那个,怜司君,你有没有听说过,‘狼人’呢?” 这是松雪第一反应想到的解释。 朝日奈家的“女主角”本来应该和他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却被狼人拐跑了,而同样道理,属于逆卷家族的“女主”原本也不可能逃脱他们的掌控,可是,他们却被她逃走了…… 只看剧情的话,这最有可能是“狼人”会做出来的举动,但不管怎么说,松雪是非常感激的。在正常的世界里,狼人是破坏社会秩序的罪犯,可放在这种变态乙女游戏里,他们简直是正道的光啊!感动全日本。 逆卷怜司理解的“狼人”显然和她所说的不一样。 他还是不大愉快,但至少不再继续释放冷气,慢吞吞道:“你什么时候听说狼人和吸血鬼交好了?” 难道真的是? 松雪满怀期望地扭头看向他,他却摇了摇头,很干脆地说:“不知道。” “……”行吧,就算是戴着眼镜的人,也不意味着全知全能,她决定换一个问题,“你刚才咬我做什么?” 宣誓主权?怎么跟狗似的。 怜司没有马上回答,屈起食指,在咬痕上点了点,听她嘶地抽了声,才似笑非笑地问:“疼了?” 松雪伸手捂住后颈,警觉地看着他。 这发展令她有些摸不透。 “可是,你……不是要吸血吗?” 人类对于吸血鬼而言意味着什么?新鲜血液的提供者,直接等于——食物。 食物和捕食者之间居然能生出感情,是松雪从来没弄明白的一件事。 此时,她只能困惑地看着怜司用她看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直到头皮发麻。她只能暂时理解为,剧情需要。 怜司终于开口,依然慢条斯理地,发出一声叹息:“我也很想继续。但是……” 接下来,他给松雪示范了一遍。 松开了她,顺势让她翻了个身正对自己,然后抓起手腕抬起,咬了一口。 下一秒,两人之间出现迸发出一道急促的金光,瞬间将他们弹开了。 松雪猝不及防,向后跌坐到了地板上,而怜司也被冲击力撞在了沙发背上,脸色微微阴沉。 “脖子以下……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吸血鬼先生将先前的话补充完整,表情愈发难看。 松雪:“……” 感谢晋江市! 要换在海棠山,她可能现在已经无了。 在逆卷先生的概念里,“松雪光”是送给他们的新娘。 然而,在成年之前,受到禁制的保护,所以不该做的都不能做,该做的……好像也没有什么是该做的。 逆卷怜司不耐烦地皱起眉毛:“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了。” “……感谢怜司君身体力行的解释,简单易懂。”松雪点点头。 不过,这个禁制有点厉害,导致她现在屁股有点痛。 松雪坐在地上一时没能爬起来,只得艰难地换了个姿势,抬头看到怜司沉默地起身,却又从自己身边走过,到了门口才停下,回头瞥了一眼。 “起不来么?” “嗯,等一下……”她叹了口气,手撑在地上站起来,拍了拍灰。 其实,松雪似乎能理解他为什么没来拉她一把。毕竟刚才那一下,的确够痛的,就算是吸血鬼,心里也会留下阴影的吧? 怜司等她跟了上来,才推开门。 “我带你回房间,乖一点,这一回别想着跑了。”他淡淡道。 …… 客厅之外的走廊通往漫长幽深的阴影之中,墙壁上挂着油画,穿插着造型奇特的精致壁灯。 在怜司的带路下,他们很快走到了尽头,转个弯上了楼梯。 走廊里有几扇落地窗,但全部被厚重的窗帘挡住,看不见外面的景象,松雪默数着,如果方才的客厅是一楼,那么,她的房间就在…… 三楼,另一条走廊的尽头。 房间宽敞,布置得十分精致,华丽的公主床位于房间中央,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地毯。除了明亮,能在这里找到所有的优点。 松雪回头看了一眼,逆卷怜司弯起唇角:“琢磨女生的心思,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暗暗点头表示认可,的确,这一点上就比朝日奈雅臣好太多了。 怜司离开之前,顺手将走廊里的餐车推进了房间。 餐车上没有实物,只有水。 “晚餐我会到点送过来。”他简略地说完,生怕她跑了似的,干脆利落地锁上了大门。 松雪:“……” 等一下,房间里面有厕所吗——喂,别走得那麽快啊!这个问题很重要的! 松雪从里面拍了拍门,发现门板十分厚,而且隔音效果很好,估计外面听不见什么动静。 她又返回来观察整个房间。 床对面是空空荡荡的书桌椅,右手边靠墙的是衣柜和小型书架,左手边则是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本来应该是落地窗,现在却被木板钉死了。 她屈起食指敲了几下,从厚度粗略判断,她是不可能靠自己力气破窗而出的。 松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她玩的其实是动作类逃生游戏。不就是密室逃脱嘛,这个她很熟练的! 大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里面没有锁眼,只有把手,说明只能从外面打开,窗户被封死。所以,出口只能在其他地方寻找。 而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公认的定理:在这种神秘的城堡里,密道、密室是必不可少的。 松雪转了一圈,四处看了一遍,找出几个可疑的地点。 床下——或者说地毯之下,从床板上摸到一个机关,就能掉进密道里,这是电视剧里最常见的桥段。 衣柜门后,一定几率可能开启纳尼亚传奇之类的魔幻世界。 剩下就是书柜后的墙壁,可能藏有暗门。 …… 逆卷怜司准时送来晚餐的时候,松雪已经把房间都搜索过了,除了地毯之下。 想要掀地毯也太困难了。地毯上没有缝隙,是完整的一块,上面压着床,书桌,还有衣柜……她不敢高估自己的力量。 咔哒,门锁转开。 怜司推开门时,看到她安详地躺在床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完美模仿了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可惜,他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他粗略扫了一眼房间,没看出什么变化,又看向松雪。她放缓了呼吸,脸颊微微红润,洒了一些水珠,看样子是刚洗过脸。 浴室也是房间内嵌的,没有任何出口——松雪对此并不意外。 “要我喂你么?”怜司伸手掐住她的脸颊,没怎么用力,她仍然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动作麻利地爬了起来。 一抬头,松雪就看到了小推车上丰盛的西餐。 她懂了,戴眼镜的人都是人7。 不过,怜司并不只是开玩笑而已,他将烤好的牛扒端上来,示意松雪接住。 “嗯?”她微微疑惑,双手捧着盘子,便看到他从容不迫地拿起了餐刀和叉子,将牛扒切成了一小块,举起来递到她嘴边。 “放心,十成熟的。”怜司微笑。 松雪看了一眼盘子,的确,一点血迹都没有,只有玫瑰盐颗粒饱满均匀地撒在表面,看着就十分专业。她抬起头,反而更惊恐了。 哪有牛扒做十成熟的,哪里咬得动! 她迫不得已张开嘴咬了一小口,半天没从他叉子上扯下来。怜司看得微微皱眉:“你的牙齿是纸糊的吗?” 她抬手掩着嘴唇,抹掉溢出的肉酱汁,含糊不清地说:“喂食play不是这样玩的……” 怜司确实没懂,他看了看叉子上剩下的肉,迟疑地塞到了自己嘴里,咬了几口。 没问题啊? 他放缓了咀嚼的动作,目光重新转向松雪。她顿时警铃大作,抬手制止了他这种想不开的念头。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松雪斟酌了一下说,“给小鸟喂食的老鹰妈妈。” 逆卷怜司:“……”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雨宫玲子的脸,突然痛苦、揪心地感受到了她那时的复杂心情。 不要男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地板行不通的话,可以走天花板!(不算剧透吧233 其实想搞修(*/\*) 下一个就准备搞他(。但一直有点摸不透他…… 第110章 密室逃脱(三) 逆卷怜司不耐烦了, 他决定速战速决。 虽然不能咬脖子,但是咬一咬嘴唇还是可以的。 被迫和他交换了一个充满牛肉咸味的吻后,松雪舔了舔嘴唇上的血丝, 仔细品味了一下, 然后疑惑地抬眼,看向对方:你真的有吸血吗? “……” 这对于吸血鬼来说,侮辱程度大约、可能, 堪比和他睡了一觉后, 问,你真的有进来过吗? 硬了, 拳头硬了。 怜司的红眸微微眯起,然后, 一双柔软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握住。 “不,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这样很好,我就喜欢这么温柔的人。”松雪望着他,眼神真挚, 言辞诚恳。 “请继续保持?” “……” 逆卷怜司心情复杂。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PUA了。 不过,反正是笼中之雀,逃不出去的, 怜司冷酷又自信地想道。 吸血鬼的人生漫长又乏味,每天的日常活动总是重复单调,也难怪有那么多人选择沉眠不起。因此,怜司并不反对挑一个不那么温顺的猎物作为未来的伴侣……或者说,储备粮? 而对于聪明的女人, 他总是更有耐心的。 吸血鬼先生冷静优雅地带着餐车离开了房间,重新落锁。 松雪胃口并不大,只因为一直被他盯着压力很大,不得不多吃了几口。她现在有点饱,往床上一躺,继续装死。 等到走廊里的声音彻底消失后,她又思考了一会儿,慢慢从床上坐起,伸腿够着鞋子。 地毯过于柔软,在上面来回走几圈,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也因此,很难从声音上试探地板下是否有多余的空间。 尽管知道不会有什么发现,出于消食的目的,松雪还是多走了几步,特地挑了几个地方重反复踩了几下。 和预想的差不多,她一边思考,一边将目光投向别处。 衣柜里同样没有什么机关,里面都是吸血鬼绅士给她准备的,像是某个学院的制服裙。 松雪不是很感兴趣,摸完了抽屉,又关上柜门。 她无意间一抬头,注意到衣柜的高度和旁边书架的区别——书架是直接与天花板相连的,最顶层的一格就算是比她高许多的男生来了也摸不着。 所以必须得靠折叠梯……松雪想着,伸手拉开书柜下面的抽屉门,果然找到了一个。 她将折叠梯拉开来摆好,踩上去,高度正好够她伸手碰到天花板。 然后,她看向衣柜的顶部。 衣柜比书架矮了三十公分,夹在角落里,顶部形成了一个很小的空间。 松雪一手扶着衣柜顶部,伸长了手臂,去敲天花板。 咚咚两声,空心的。 她将身体前倾,重心压在衣柜上,双手用力抵住角落里的瓷砖往上一顶,终于撑起了一条缝。 松雪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踩着衣柜,摇摇晃晃地爬上去,听着身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将那条缝推得更大,完全反折过去。 吱呀—— 她爬上去,打开了手机电筒,照亮了黑漆漆的通风管道。 厚度大约不到五十公分,足以容纳一个人了。 松雪用灯光照向管道尽头,依稀看到一点光线落下,形成被切割的光斑。虽然有点脏,她为难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挑战自我。 有谁能忍住不在古堡里探秘呢? 就算是她,也无法抵挡这种诱惑。 也许是因为这里住的是吸血鬼,并没有松雪想象中的什么老鼠尸体和蜘蛛网,只有一层又一层的灰尘。 当她咳嗽着推开瓷砖,探出半个身体,甩着头发抖落一身灰的时候,眼前的浴室里传来流动的水声。 松雪撩起一绺刘海,抬起头歪头看过去,和浴缸里的金发帅哥对上了视线。 “嗯?”大帅哥也歪了歪头,表情纹丝不变,甚至没有因为她这神奇的出场方式而露出一丁点惊讶的反应。 她定神,顿了顿,目光下移,扫过逆卷修胸前被打湿的衬衫,敞开的领口,湿漉漉的惨白的肌肤…… 她顿时十分失望。 “你都来洗澡了为什么还穿得这么严实啊?” 逆卷家的长男打了个哈欠,无动于衷地答道:“因为……麻烦死了。” 他不仅有一头金灿灿的自然卷发,眼睛也如同蓝宝石一般璀璨,仿若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然而,他这一番理直气壮的回答就让人很扫兴。 松雪确定他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简短地说:“好吧,打扰了。那我先走一步。” 她撑起手臂从通风管里爬出来,带出了更多的灰尘,在光线下,尘埃如同狂魔乱舞,在狭小的空间里飞旋,打着转转。 然而逆卷修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懒洋洋的。 就在松雪转身之际,后面的水声终于再次被哗啦啦地推动了,浴池里扩出一圈涟漪。 “你来帮我脱?” 她震惊地回头,一双绿眼睛瞪大了,对上逆卷修迷人又散漫的蓝眼睛。 “啊,这,你是不是还想叫我坐上去自己动?” 泡在水里的男人思考了一下,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似乎觉得这个点子很不错。 “如果这样,就更好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松雪:“……” 懒死你算了。 她的笔记本里对逆卷修的记录非常少,三言两语,提到他喜欢听音乐,讨厌吵闹的声音,也怕麻烦。 但她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懒到这个地步——新鲜可口的食物摆在他面前,他只是喉结微微滚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这个样子,”逆卷修想了一会儿,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提醒——但并不是追究她逃出房间的责任,而是说,“要是被怜司看到了,他会叨念很久的。” 能够想象得出来,松雪在心里答道。 “抱歉,因为正门走不了,只有出此下策。”她彬彬有礼地向对方点头示意,“我也没想到这里会直通您的浴室。” 逆卷修换了一个姿势,左手撑起下巴,又带起一阵水声,水珠淅沥沥地溅在瓷砖地面上,形成一片深色的水迹。 他也礼貌地回道:“你可以在这里洗一下再走。” 可以,共浴的CG是不是能拿到了? 松雪能换洗的衣服都在楼下,她并不打算接受逆卷修的建议。但当她的视线从浴室里的镜子掠过时,她不由多看了几眼,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看上去像从烟囱里爬出来一样,难怪呢。 这模样要是能有一点暧昧的气氛,那除非逆卷修是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才能下得去口。 她坚定地转回来,走到了浴缸旁边:“麻烦让一让位置,多谢。” 逆卷修没吭声,毫无征兆地一伸手,将她拉了过去。 哗啦一声,水飞溅而起。 松雪的腿被池壁绊了一下,身体向前栽去,正扑在他的胸膛上,跌坐在他敞开的双-腿-间,转瞬间从灰毛掸子变成了落汤鸡。 她惊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哆嗦。 天,这个人还是泡的冷水澡,要命! 松雪被冻得浑身哆嗦,偏偏这个冷冷冰冰的吸血鬼毫无自觉,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看上去挺温暖一个动作,只让她抖得更厉害了。 刹那间,她在大脑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逆卷家里有六兄弟,换算一下就是六个关卡小BOSS,给他们每人咬一口就能跑出去的话,还是……很划算的? 松雪强行镇定下来,抬起头,颤抖着伸出了手,行啦,知道你自己懒得动了。她呼了一口气,忍住寒意,很主动地挽起了湿漉漉的袖子,视死如归地:“来吧。” 然而,逆卷修握住她的手腕,推了回去,目光盯着她脖颈下方三寸,一动不动。 嗯? 松雪低头看过去,相当淡定地理了理衬衣领口,腼腆地一笑:“抱歉,不用看了,我没什么脂肪。” 胸部的大小……这并不是逆卷修的关注点。 他目不转睛,无意识舔了舔嘴唇,那双淡漠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渴望。 松雪愣了一下,听到他压低的声音:“你……再靠近一点。” 这里的渴望,应该等于“渴了”的意思。松雪在脑内完成了公式代换。 她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和浴室的大小。如果在这里激发禁制,估计她的后脑勺会直接撞上墙壁,然后滑进浴缸里晕死过去…… 松雪果断收回了手,压进水里,然后哗地弹了他一脸水花,作为回应。 不是没想过禁制的问题,逆卷修被溅了水也没生气,低沉着声音微微咳嗽,慢悠悠地从水里坐了起来,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到了浴池外壁上。 “脾气怎么这么大。”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若不是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大概会让人错觉听到了情人的低喃。 松雪的睫毛上也沾了水,轻轻一颤,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逆卷修低头朝她靠近过来,一双蓝眼睛流动着迷离的色彩。 喜欢下口的地方,同样是脖子以下,这让逆卷修感到非常痛苦。他不得不选择了退让,将目标转移到看上去很安全的嘴唇。 但是…… 在触碰之前,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松雪的嘴唇上,有一块很小的伤口,很不引人注意,但对于逆卷修来说,却很碍眼。 “我闻到了讨厌的味道。”他握着她的手腕,指腹贴着青色血管的部位轻轻摩挲,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讨厌全熟的牛排。” ——那一刻,松雪光想起了,在逆卷修少得可怜的几句资料里,有一句提到,他喜欢烤得半熟的肉。 她舔了舔残留着烤肉味的舌尖,不是她没漱口,实在逆卷怜司的厨艺太重口味了,而逆卷修又如此敏感。 但不管怎么说,她对逃过这一劫感到十分满意。 电视剧里男主和女主不管不顾、不分场合地舌吻果然是骗人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pb词太诡异了,改一下】 完结篇剩下得不多了,之后日更or双更看情况轮流吧,放慢一点节奏好好写w 第111章 密室逃脱(四) 什么都没吃, 饿着肚子的逆卷家长子被赶回房间里,湿漉漉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女人,真的是很麻烦的生物啊。他下了结论。 而松雪借用他的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 终于缓过气来, 被冻得发青的唇色也好转许多。 衣服是逆卷修随手从衣柜里扒拉出来的, 可能是他小时候穿过的,对她来说差不多合适,就是袖子长了一点。 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松雪穿着自己的“男友衬衫”从面前飘过,似乎完全沉浸在随身听的音乐之中,对外界没有一点感知。 松雪把自己洗干净的后颈露在空气中晃悠一圈, 现在已经确定了, 这可能是整个屋子里最安全的一个地方了。 资料里显示她身边这个吸血鬼挺色气的, 然而, 就目前来看, 他对她既没有什么强烈的吸血欲-望,也没有表现出对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侵略性意图。 换句话说, 逆卷修的存在略等于无,跟房间里这些背景板的沙发, 床,椅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很放心地在旁边坐下来, 拿起毛巾擦头发。 吸血鬼的房子里还有热水器, 已经是一个令她十分感动的重大发现了, 就不指望还能找到吹风机了,她很知足的,自然风干就好。 也许是松雪表现得太过安逸,反而吸引了逆卷修的注意,他摘下单只耳机, 平静如蓝宝石般的眸光里荡开一丝涟漪:“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他瞥了一眼,细小的水珠顺着她的红发聚集,在发尾末端凝结,摇摇欲坠,然后被她若无其事地用毛巾卷起拧掉。 松雪从头上拽下毛巾,往肩膀上绕了一圈。 “你哪里看出我不怕的?我怕得都发抖了。” 话音刚落,逆卷修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顿了顿说:“只是冷而已,现在就不抖了。” “……”松雪往远处挪了挪,想撇掉他的手,“你也知道我冷啊,那还靠那么近。” 他偏头作不解状:“你们人类不都喜欢抱团取暖吗?” 松雪微微一哂,正要习惯性地回答,突然想起来,在对方眼里,他们并不是初次相识……以前的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模样?想到这里,她不由迟疑了一下。 那边,逆卷修自顾自地回想起过去,再看向她时,眼里也多了几分好奇。 “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他抬起手轻轻地托起她的侧脸,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带走你的那个男人……” “带走我,你是说谁?”松雪一个激灵,反手抓住他的手掌。 逆卷修顺势缠住她的手指,捏在手里,“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应该是外面的人。”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平淡,但…… 松雪看着他勾着自己的手指不放,一副执着的劲,意识到这位逆卷先生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与世无争,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他懒得计较,那是因为觉得不重要。 但现在,他好像改变主意了。 “你还是想走,对么?” 逆卷修是看着她从通风口爬出来的,这么费了半天劲,显然是因为怜司把门锁了。 为什么要锁门?当然为了打破她想要离开的念头。 没有否认的意义,因此,松雪只是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直勾勾的眼睛,委婉地答道:“人类跟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们需要生活在阳光底下——” 她伸出左手,竖起食指示意他别打岔。 “我说需要阳光,不仅是心理因素。”她试图用简单易懂的话跟逆卷修解释,“客观来说,人类是恒温动物,阳光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保持体温,还能为骨骼生长转化足够的钙元素……唉,多的不说了,你们也有这里高中生物课的吧?” 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课本知识是一回事,能不能感同身受那是另外一回事。对于吸血鬼这种天生体质强大的生物来说,人类在他们眼里可能过于柔弱,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看到松雪揉着额头皱眉,逆卷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种道理并不需要她多费口舌。 不能直接理解,但他可以换个思路。 逆卷修闭上眼睛,想起了两年前刚遇到“松雪光”的时候。 被告知无法逃脱,成为吸血鬼的猎物,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要崩溃。他不知道她崩溃了没,只听弟弟们说,她在笔记本上画满了解剖书上的人体图,然后就开始写小说…… 松雪坚定地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和他们交流,非暴力不合作,就这么过了两年,生命力还很顽强。 起初,他并不在意,只是偶尔听到楼下传来奏人吵闹不休的声音。再偶尔地,他下楼觅食,看到礼人灰头土脸地把自己镶嵌在墙上的身体□□,才起了一点好奇心。 怜司耸了耸肩,扬起下巴示意:“喏,禁制。” 付出这么大代价,才来得及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礼人把自己的帽子捡起来,咿咿呜呜,作掩面哭泣状:“我要搬家。” “哈?”绫人扬起眉毛,莫名其妙。 “听说魔域深处有一座海棠山……”他扭头,羞涩地说,“我还是想和光妹妹过没羞没臊的○生活。” “……”都屏蔽了多少个词啊?! 绫人二话不说,当场决定暴打弟弟。 他们在那边闹得不可开交,另一边,松雪则是把自己缩在沙发一角,老神在在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他们,像在看六具会行走的尸体。 反过来,于他们而言,也是一样的。 那时,逆卷修看着她,感觉像在看一个人偶。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从结界被破,她离开到被逆卷怜司找回来,也才一个月左右。逆卷修说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可他有这种直觉——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流动着血液的人类。 “所以,”逆卷修开口时,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你想和那个男人离开,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松雪张了张嘴,沉默了。 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人现在这么温柔地看着自己,其实才是最危险的。 “讲道理,”她忍不住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确定我认识他,不——他认识我吗?说不定只是个路过的正义使者。仔细想一下,我醒来以后都没见过他的影子,人家才是真正的做好事不留名……” 逆卷修望着她,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那就好。”他简略地说,“因为你不能走。”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松雪挑了挑眉毛。 逆卷修没有解释,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两年前,她是被使者作为贡品选中送过来的,就算不知情,人都到了他们手里了,难道还有让煮熟的鸭子自己长翅膀飞走的道理吗? 他想了一下,觉得如果跟松雪解释,这是世界的意志——这种理由可能也不会被接受。 松雪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兴致缺缺。 “行吧,我知道,世界□□嘛,天要下雨,你们要找老婆。”她顿了顿,托着下巴,突然又觉得很不对劲,眉毛一拧,古怪地看向逆卷修。 “可是,容许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有六个兄弟吧,为什么非要争一个?这么大度,是约好了一二三四五六轮流,星期日做礼拜休息吗?” “……” 逆卷修也微微茫然,是啊,为什么只有一个祭品新娘呢? 他之前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听她这么问了,也依然没放在心里,轻描淡写地:“怎么可能和他们分享,属于我的东西。” “可是……” 松雪并不想追究“人属不属于东西”这种问题,但她想问,几个人争一个女人这种狗血戏码,不怕影响兄弟感情吗? 逆卷修那双好看的蓝眼睛对上她的绿眼睛,流动着微光,温和而平静。 “不影响,他们都打不过我。”他平淡的口吻中透露着毋庸置疑的自信心。 金发男人伸出手,绕过松雪的后颈,将她拉了过来,在脸颊上轻轻一碰。 “在脸上留下伤口就不好了,”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下定决心地,叹了口气,“等你成年吧。” 可以,这很霸道。 松雪低头,对上他被淋湿的衣服下勾勒出的肌肉轮廓,想了想,确信他是有这个底气的。 听这么一个大帅哥对自己宣誓主权,似乎还挺令人心动的。 但她又想了想,等自己成年,没了禁制……在这样那样之前,岂不是先成为了移动血袋? 松雪胆子大,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怕,想象了一下,心跳都被吓得慢了半拍,捂住自己的脖子,连连后退。 “你不愿意?”逆卷修懒懒地抬眼,手自然而然地松开,放任她退后。 “强取豪夺的剧本已经太过时了。”她老实说,“现在流行的都是温柔男二上位。” 他的表情有些疑惑。 仿佛不太理解,他还不够温柔吗? “单看脸的话,我挺喜欢你的,”松雪继续说,“哦不对,其实听声音也是……” 在这阴暗的城堡里,逆卷修温柔的声音会让她想起朝日奈梓,十分亲切。 吸血鬼仍然好奇地望着她。 “我——我觉得,在这里生活,会很没有安全感。”松雪停顿了一下,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往下说,“所以,无论你还是你的兄弟对女性多么有吸引力,本质上来说,我们并不是一类人。” 他们是抖S,她不是抖M,不是这个游戏的目标人群。 唉,什么钥匙配什么样的锁,他们根本不搭配呀!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句台词,很想加进去,感觉很适合在这里当借口(。 就是那个什么盖世英雄的……你们懂的,但我觉得版权不行,就算了(。 第112章 密室逃脱(五) 逆卷修歪了歪头, 露出迷茫的眼神。 可能他们这个魔界没有关于钥匙和锁的理论,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默念了一遍松雪的话。 安全感。 她缺乏安全感? 人类果然都是娇弱的生物, 逆卷修叹了口气, 想道。 松雪默默地退后时发现又被他圈住了手腕, 拉了回去,他脸上露出很浅的笑容,很好脾气地安慰她,不要怕。 “只要你不想着离开,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 谢谢,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松雪缄默。 但逆卷修看起来很满意,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 自己原本是打算泡澡睡觉的, 被松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闯入方式打了个岔, 差点忘记初衷。 他抬手帮她理了理衬衫的领子,打量了一会儿, 似乎觉得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太宽松了,又扣上最顶端的一颗, 将外套拉拢。 松雪没什么所谓,换了个房间一样很冷, 任由他动作。 “累了的话, 就先睡吧。”逆卷修说。 “……”哈?睡哪, 跟你一起睡? 流氓! 她抗拒地睁大了眼睛,逆卷修屈起食指轻轻刮过她的脸颊,云淡风轻地指出:“我的房间没锁,但你要是从门口出去……会被发现的。” 松雪点了点头,毫无被揭穿的心虚:“喔, 已经被你发现了啊。” 他挑了挑眉毛,你有掩饰的意思么? 松雪便叹了口气:“修君,我原本以为,这个家里,只有你能帮我。” “不能。”逆卷修平静地说,眼神缱绻,“我想你留下来。” 被这样一双温柔、波光潋滟的蓝眼睛看着,松雪也微微地出神了一会儿,遗憾地看着逆卷修起身转向浴室的背影,心想,如果这位大帅哥是个普通人的话,她可能会动摇的。 不过,在她心目中,当务之急还是将密室逃脱的游戏继续进行下去。 等浴室里的水声散去,逆卷修披上睡衣走出来的时候,毫不意外看到房间里已经没了人影。 不过,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微微纠结地看着自己被撕成一条条的床单,纳闷地想着,不是说女人都很柔弱吗,这又是哪里来的力气? ——撕快递盒练出来的? 逆卷修扣上纽扣,穿过房间推开了阳台的落地窗,向外望去。 布条一端缠绕在阳台栏杆上,另一条则松松垮垮地挂到了另一头的阳台上。 他已经给过提醒了。逆卷修冷静地想道,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也不能怪他。 从过去的两年里的情形来看,松雪显然并不喜欢他那几个闹腾的弟弟,也因此,他对自己确实很有自信。 至于安全感——他认真地思考过后,认为,只要在她被其他人欺负之间赶到场,总能有表现的机会的。 没必要追得太紧,逆卷修合上了玻璃窗。 …… 松雪原本是想直接顺着阳台爬到楼下的。 但她力气有限,只挑了最薄的床单撕开一条,到阳台边比划了一下长度,发现刚好够摸到隔壁的阳台。 她把布条固定在栏杆上打了个结,又在自己腰上系了一圈,翻出阳台,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过那一条窄窄的阳台边沿。 直到翻到了另一个阳台,她才松了一口气,按住额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这里是四楼,高度还是挺吓人的。 松雪虽然做了安全措施,也只能保证自己不直接掉下去,但被床单挂在阳台上,等着逆卷兄弟们发现把自己拉上去……那还有什么意义! 相当于GAME OVER,回头第一关重新开始。 从阳台往里看,房间里没开灯,被窗帘挡着什么也看不到。松雪借着月光看向玻璃窗内侧,发现并没有落锁,于是拉开门,将窗帘轻轻地掀起一角。 没有人。 她稍稍安心,将门合上。 这房间的摆设与先前两个房间完全不一致,看样子并不是给他们兄弟中的某一位住的,床上铺着床罩,衣柜和桌上也都空空荡荡,只有对面的书架上摆着几本书,和零碎的小物件。 松雪在这里没有什么发现,挫败地看向通往走廊的那扇门,思考了两秒钟。 风从窗外吹来,窗帘微微拂动,勾住了旁边的柜门,将屋外的月光撒在地板上。 她不由愣住,缓缓转头。 方才被她合上的玻璃门大敞着,月光下,少年的身影坐在阳台栏杆上,嘴里咬着一串黑乎乎的东西,一双绿眼睛像猫一般幽幽地盯着她看。 “……光?” 少年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叼着的那一串竹签也跟着摇摇晃晃。 “喂,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 逆卷绫人抬手捏住竹签一端,将烤肉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一边嚼着,一边打量着松雪,面色不善。 “还有,你怎么穿着大哥的衣服?”他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 这台词太耳熟了,松雪拉了拉被风吹得有些冷的衣领,下意识地站直了些,答道:“因为,这样比较刺激?” 逆卷绫人:“……” 红发少年像是一直被激怒的豹猫,身上的毛都蓬松地炸了起来,瞪着她,绿色的眼瞳一缩,整张脸变得十分僵硬,不知是出于恼怒还是惊恐。 “你、你跟他做了?” “……啊?” 他急吼吼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大步掀开碍事的窗帘跨入房间内,朝松雪逼近。 她则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然后被抓着手臂按在了墙上。 绫人抿着嘴唇,脸绷得很紧,神情也很冷,盯着她的脸,目光下移到脖子上,在被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处徘徊了半天,企图找到什么可疑的迹象。 松雪无言以对,拍了拍他的手臂:“可不可以不要时时刻刻、满脑子都装着黄色废料?你是个吸血鬼,不是魅魔好不好。” 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依旧瞪着她:“还不是因为你这女人,突然说那种话!我警告过你了,你是我……本大爷的!” “啊,我失忆了。” “这算什么借口啊!” 她扯着他手臂外侧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带了些安抚的性质。 “对我来说,这是初次见面,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好印象吗,呃……那个,绫人君?” “……”逆卷绫人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凉飕飕的,“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还没有记混名字?” 松雪心说差一点就记错了,你们三胞胎的名字还挺像的。 但她是不会承认的:“没有哦,绫人君的名字这么好听,怎么会记混呢?” 绫人神色稍缓,哼了一声,对她的回答姑且还算满意,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臂,连带着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所以——” “刚才不小心在你大哥的浴室里滑倒了,所以被淋湿了,只能先借他的衣服穿。”松雪飞快地解释道。 绫人的表情又僵住了。 “你为什么会在他的浴室里滑倒?!” …… 松雪叹了口气。 她被暴躁的绫人小兄弟从空房间里拖了出来,然后塞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里,气势汹汹地一副问罪的模样。 “这事说来话长,要从你二哥开始说起——”她被压在沙发上,悄悄往后面挪了挪。 “嗯?”绫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松雪说到一半,却停下了,吸了吸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 绫人一愣,不耐烦地拨了拨袖子。 “我饿了,就订了烧烤外卖,有什么问题吗?”他好像也发觉袖子上的味道有点重,故作镇定地把袖子卷了上去,“咳,都怪怜司,他根本没跟我们留晚餐……” 松雪微微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份怜悯不是给绫人的,是给逆卷怜司的。 好歹在朝日奈家里,一群男人还会分工做家务,如果右京二哥太忙,三餐就由其他人轮流来,虽然味道是完全没办法相比,但好歹能填肚子。 到了逆卷这里…… “你们家,只有怜司君会做饭吗?”松雪问。 绫人露出了理所应当的表情:“啊,不然呢?” “没什么,”她摇摇头,突然有些感慨,“可能,这就是次子的命运吧。” 这么一算,怜司在外面找她,回到家还要负责一日三餐——虽然松雪也搞不懂这群吸血鬼为什么也需要和普通人一样进食——这可真是当爹又当妈,比右京还辛苦呢。 松雪忍不住替他感到心酸。 逆卷绫人听不出她这是什么语气,本能地有点不高兴,又重新抬手压在她脑袋边上,膝盖重重地陷入柔软的沙发垫之中,连带着松雪感觉自己坐的地方也跟着下陷。 “你这么关心他?”绫人突然眼神一紧,也和逆卷修一样,敏锐地发现了松雪嘴唇上的创口,眼里的绿光更亮了。 他的声音迅速低沉下来。 “我说,你——” 和稳重的逆卷修、理性克制的怜司不同,这个小一岁的弟弟身上散发着不受管教的气息,让松雪也微微地悬了一口气。 但也许是方才的烧烤外卖让逆卷绫人的肚子充实了不少,吸血的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他舔了舔嘴唇,收起外露的小虎牙,突然后撤,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作冷酷状:“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吗?哼,不过是平胸女,我可没兴趣。” 松雪感觉身上压力一轻,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她的内衣被打湿了,换下来扔在了逆卷修的浴室里,就算借了他的外衣穿,也不可能借到内衣啊。 ——没穿内衣,当然平了。 她没什么所谓地拍了拍袖子,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顺势瞥了他一眼,往腰带下方转了一圈。 “唉,我实在不明白你哪来的底气。” 逆卷绫人:“……” 你在看哪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别人的总结:绫人对章鱼烧的热爱推动了魔界章鱼烧的贩卖…… ?我笑死。 (其实我真的好容易把绫人和奏人的名字搞混…… 第113章 密室逃脱(六) 逆卷绫人陷入史无前例的沉默。 尽管他很想对松雪的质疑表示抗议, 但如果企图用解开腰带然后这样那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话……一定会被禁制和谐得一干二净。 这时,他不恰当地想起礼人当初的感慨,竟然有一点点感同身受。 绫人憋了半天, 奇异地冷静下来, 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你不要说的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明明比我还小。” 松雪敷衍地点点头:“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吗?” “……”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俗语啊!不要随便篡改好吧! 张牙舞爪的大猫现在变得没那么吓人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看向墙壁对面挂下来的大荧幕,再回头看看沙发后面已经架起来的设备。 因为房间里光线太暗, 松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分明是家庭影院豪华版的配置嘛。 “咦, 你准备放电影啊?” 被她这么提醒了, 绫人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跑出去的目的, 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哦,最近学校放假了, 在家里都没什么事做,很无聊嘛。” “这么说来, 好像你们也不用睡觉的样子哦……”她托腮。 吸血鬼的白昼黑夜与人类是颠倒的,不过, 在魔界, 恐怕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白昼”。 松雪翻阳台的时候就发现了, 外面也和屋子里一样阴森森的,云层笼罩,一轮血色弯月若隐若现。 她怀疑这里有一道结界,将她原来所在的人类世界彻底隔绝在外——这大概就是警方搜查了两年却找不到线索的真正原因。同样,结界把这群躁动的吸血鬼圈在这个世界, 免得他们跑出去祸害无知少女…… 这就有些让人苦恼了。松雪确定原本的游戏里并不是这个设定,更何况,魔鬼恋人和兄弟战争本身就是两个完全不沾边的游戏,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却被融合在一起,一定是哪里出了点问题。 唯一能让她庆幸的是,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如果无法打破这个结界,就算离开逆卷家恐怕也无济于事。 考虑到这个问题,松雪反而冷静下来,逃生的欲望也不那么迫切了。她将前几分钟发生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明白了:“所以,绫人君大半夜把我拉到你房间来,是为了——通宵看电影?” 逆卷绫人双手环腰,下巴微微扬起,眼里写着“你有什么异议”以及“敢有什么异议我就咬你”的威胁。 “不然呢?”他有些不理解地反问,“你又不会做饭,又不能给我提供血,我还找你能干嘛?” “这也是我很纳闷的地方。”松雪认真地回答,“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你们为什么不放我回家呢?” 绫人扭开头,置若罔闻地从沙发上跳下来。 他本来是打算去其他房间翻一翻家中的影片库藏的,却没有想到半路上有了意外发现,现在他也懒得再出去找了,拍了拍自己的书架,屈尊地对着他的意外发现说:“你不是也很无聊吗,还在家里到处乱跑,也不怕被怜司逮住……啧,来选一个呗。” 松雪本着“来都来了”的优良传统原则,点头答应了。 和修完全不一样,逆卷绫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乖学生,房间里几乎找不到一本书,倒是漫画和游戏塞满了书柜,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盒刚吃完的章鱼烧,挂在垃圾桶边缘摇摇欲坠。 她翻了翻他丰富的库藏,随手拿起一张片子,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随便哪个都可以吗?” 绫人耸了耸肩,似乎表示无所谓。 他的脑海中又不适时宜地浮现出礼人的“教诲”——怎样能成功吸血?先把妹子泡到手,俘获她的心,让她主动为你洗干净脖子。 如何讨女孩子的喜欢?这还不简单,适当的时候把主动权和选择权交给她,让她感受到你的温柔,体贴…… 想起礼人那恶俗又肉麻的腔调,绫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 一个因为被性骚扰赶出学校的变态,他的经验能有什么说服性啊?! “反正我基本上都看过了。”他表示,然后又郑重地强调,“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看电影很无聊才叫你过来的。” 松雪说:“我知道,在约定成俗的社交认知里,一个人看电影是比一个人去吃火锅还要孤单的行为。” 逆卷绫人听了,不屑一顾:“吸血鬼还会怕寂寞?都说了是无聊,无聊啦。” 她点点头,觉得他比自己想象中得要好相处多了,虽然脾气急躁了点,但情绪外放反而更让人觉得安全,还没有什么实际伤害性。投桃报李,她觉得也应该挑一个绫人会喜欢的片子看。 松雪翻找记忆,笔记本里关于逆卷绫人的资料,好像是……很喜欢吃章鱼烧的样子? 翻找的动作慢下来,随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张牙舞爪的大章鱼的封面上。 触手怪,克鲁苏神话体系……听上去就很酷,应该是绫人这个年纪的少年喜欢看的类型吧? 逆卷绫人接过去顺便看了一眼片名,有些奇怪:“你从哪里找出来的?”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没什么印象,什么时候买的?他真的看过吗? “没看过吗,那正好啊。”松雪轻快地说,已经回到沙发上坐好了,还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垫,像是在催促。 绫人:“……” 虽说他喜欢吃章鱼烧,却对现实里那种蠕动的、软趴趴的触手……不那么感冒,甚至有些恶寒。更何况是这种故意营造恐怖气氛的电影…… 不得不说,他不承认的弱小人类在想象力和特效的创造力上还是很有一手的。 然而,事到如今,迎着松雪期待的眼神,绫人也只能硬着头皮打开放映机,然后慢悠悠地回到她身边,神情凝重地坐了下来,抬手按下遥控器。 身后的白光穿过两人的头顶,照在了幕布上。 …… 松雪很快就有点后悔了。 是她低估克苏鲁的威力了。 封面看上去那么酷炫的章鱼怪,在影片里居然那么恶心,明知道是特效,但如此逼真,让她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带着海水腥味的腐烂臭味,微微头晕。 论心理素质,她并不是很怕,但生理意义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反胃。看着主角团队们尖叫着在疯狂涌动的腐烂触手间穿梭逃跑,她默默地扭开头。 太特么克了,可以装作昏倒吗? 就这么一分神,松雪的余光留意到身旁许久没有动静的逆卷绫人,他紧闭着眼睛,被荧光照着,面色惨白,浑身紧绷着一动不动。 她原先以为他可能也被特效吓到了,摸了摸他的手背,轻轻一拍,想给他一点安慰,结果发现他还是没有动。 ……原来是吓昏过去了吗?! 万万没有想到,搞定这个小恶魔少年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松雪按了暂停键,心情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绫人君?哈啰?——你是,睡着了吗?” 绫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靠在沙发上逐渐倾斜,终于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朝她这边倒下。松雪敏捷地往前躲了半个身位,让他自由落体躺在了沙发上。 这么丢脸的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愿意立刻醒过来的。 ……应该。 她体贴地这么想着,站起来,到床边捡了一条毯子回来给他盖上,顺手揉了揉那一头凌乱的红发。绫人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嘴唇抿起显得不大自在的样子。 松雪又打量了一下,从他后腰下翻出被压在沙发垫之间的遥控器,放在桌上。逐渐地,绫人的表情放松下来,把头埋进毛毯里,只露出乱翘的毛。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副本BOSS都被放倒了,松雪觉得,自己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义了。 还有三个…… 松雪再次起身转向房门,默念着,拧开了门把手。 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只要不被逆卷怜司发现,就不会被抓回原来的房间一键初始化,那么,就算被其他兄弟发现,不过是陆续通关而已,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斜对面的房门嘎吱一声露出了一条缝,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黑黝黝的一片。 这应该是邀请她进去的讯号。 松雪环视一圈,走廊里有许多房间,她只知道其中有两个是逆卷修和绫人的,剩下的可能是储物室,可能是书房……但是无关紧要,因为它们都是锁着的。 她慢慢地走向楼梯,站在台阶上方犹豫了一会儿,又还是走了回来,将那扇露出一条缝的门轻轻地往里推开。 灯光开关就在门边的墙壁上,松雪大胆地按了下去。 她的视力不错,能够很迅速地适应黑暗,但她其实并不喜欢黑灯瞎火地摸索。 ——“光”这个名字,不知道是她那位父亲还是母亲取的,仔细想想,还是很适合她的。她一直认为,只有光线充足的地方,才会让人感到心情舒适。 房间被柔和的灯光照亮,并不刺眼,松雪打量了一圈,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房间。 作为吸血鬼的房间,大概可以这么算吧。 书架上什么都没有——从中间断裂开来,堪堪维持着勉强的平衡没有彻底垮台,也因此,根本无法再承受任何重量,桌子贴着墙,椅子腿四分五裂,像一只趴在地上的、只有四条腿的章鱼。 光秃秃的床板,没有铺床垫和被褥,看上去就像是刚买来放置在这里的,但这也不算什么,松雪很快找到了解释。 ——在地毯的另一端,靠墙放着一个棺材,上面还刻着百合花的图案,看起来温柔极了。 她蹲下来,在地板上思考了一会儿。 这里看上去不像是吸血鬼的房间,倒像是彭格列云守和十代目的打架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昴:) 声优梗百玩不腻! * 那么,是哪几位幸运儿抽到了! 第114章 密室逃脱(七) 不怪松雪思维发散得太厉害, 因为爱睡在棺材里的,只有在整个逆卷家独有一份的逆卷昴了。 而在她的笔记里,对这位逆卷家的小儿子的资料就更少了, 不过寥寥几句:脾气暴躁, 破坏欲, 孤傲高冷,讨厌人多的地方,以及,声优是近藤隆…… 懂了,是你!云雀恭弥! 毕竟是在之前世界里有过“一面之缘”, 此时此刻, 松雪蹲在这个安安静静的棺材面前看着它, 莫名地就多了几分亲近感, 再看看这凌乱不堪的房间也不觉得奇怪了。 她一个没忍住, 轻轻拍了拍棺材盖。 接着,就听见吱呀一声, 并不沉重的棺材盖晃动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抬起一角。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回手, 再一看,里面的少年揭棺而起…… 满脸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 虽然年纪是最小的那一个, 但吸血鬼的生育能力显然没有人类那么强悍——说实话, 松雪觉得他们居然真的有生育能力, 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因此,没有出现朝日奈家那般盛况,最小的朝日奈弥才将将迈过正太的年龄线。 坐在棺材里的这位红眼银发的少年,年龄就和她差不多。 逆卷,昴。 昴…… 松雪对上那双冷淡的红眼睛, 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微微感慨。算算看,这已经是她遇到的第三个“昴君”了。 这名字在日本这么大众化的吗?乙女游戏里就能撞到两个,专用男主名? 逆卷昴应该是被她吵醒的,虽然醒了,眼睛懒洋洋地眯起来,有些睁不开的样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你——” 慵懒、微微低沉的声线,如小提琴在夜间奏响,又如午□□院里的惊鸟器笃笃地淌出水流…… 总而言之,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向松雪发出了这般邀请。 “要睡觉吗?” 看他坦然自若的神态,她进一步推测,应该是想说“你是不是也想进来一起睡”,进一步的进一步推测,逆卷昴可能是觉得,她看着他睡的棺材眼馋了。 松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光幽幽地亮起。 “现在才下午四点,老兄。” 她去哪里酝酿睡意? “哦。”逆卷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淡淡地扫了松雪一眼,也不像兄长那样对她穿着大哥的衣服那么在意,啧了一声,“那就别打扰我。” 松雪赶在他倒头继续睡之前伸手拦住了他:“抱歉,昴君,我也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我只想知道——” 怎么离开魔界? 将这里与外面世界隔开的结界并不是一个双向禁止的屏障,要不然,逆卷怜司也不可能那么轻松地来到武藏野找她,又不费吹灰之力把她带回来。 松雪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设置的条件是“只进不出”,而且是针对外来的普通人类。不,不一定是普通人类,而是像她这样的特供“祭品”。 但是,这道屏障是可以靠外力打破的,按逆卷修所说,有个不知名的好心路人把她救了出去,然后扔在路边被人发现、送去医院。这个好心路人的身份大概也不简单。 至少,应该有什么超能力吧…… 她沉思着,看向逆卷昴。 从这位朋友的惊人破坏力来看,说不定能帮忙打破结界? 逆卷昴却握住了她的手腕,伸手一拽,让松雪失去了平衡,跟着一头栽进棺材里。 这棺材并不宽敞,她掉进去,膝盖被边缘磕了一下,脑袋则撞在了他本人身上,。逆卷昴稳稳当当地接住她,这才将手挪开,顺势绕后托住她的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少年的声音清冷无比,眉毛微微皱起,冷酷地说,“你只是想把我当成工具人吧。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 啊,这,你能猜到啊? 松雪满眼写着惊讶,让他心情更加不快。 逆卷昴松了手,红眸掠过她的脸,向外一瞥。 “没有用的。整个城堡都在监视之下,就算到了外面,也有无数的使魔守卫巡逻。你想怎么逃?” “唔,我没有想那么多,”她撑住下巴,胳膊压在棺材上,“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在哪里能找到漏洞呢?做人如果没有希望,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松雪原本把这个城堡当做密室逃生的副本,可现在看来,这里的“鬼”并不会吃人,也不打算追着她跑,换而言之,并没有生命危险和时间限制——只是想把她拎回去,拖个几年再做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锁章行为。 哦,那也不算完全没有时间限制。 至少她得想办法在满十八岁之前跑出去,或者把希望寄托在又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心路人身上。 逆卷昴的目光转回来,眸色微暗,出乎意料地开口:“……你说得对。” “嗯?是吧,既然你也这么觉得。”惊讶归惊讶,松雪看他的理解力如此优秀,又如此透彻,心情也一下子明朗起来,语气轻快许多,唇角弯起柔和的笑意,“不考虑帮我一下吗?也不是真的拿你当工具人,大不了……唔,到时候给你咬几口?” “不需要。”不知道这几句话戳到了他哪里,他的脸色又沉下来,眉毛一拧,非常干脆地说。 她又被他搞糊涂了,“啊”了一声:“你这么熟练地把我拉进来陪你睡,难道是我误会了——其实昴君对我并没有好感?” ‘“……”逆卷昴微微僵硬地瞪了她一眼。 松雪灵光一现,懂了:你刚才刚起床,没睡醒,其实脑子还不清醒,对吧? 身体无意识的本能和恢复理智后的想法并不一致,这让她对这同龄的少年产生了别样的好奇。 不是说其他几个逆卷先生就一定表里如一了,但逆卷昴的确和他们有点不一样。至少,只有他对吸血和十八禁的相关内容闭口不谈,还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排斥和抵抗心理。 “昴君……” “别这样叫我,”他皱眉,态度十分不自然地,往后推了推,后背却被棺材挡住了。他忍耐了一会儿,没有立刻爬起来逃出棺材,但身体微微绷紧,显得十分警惕,“我们没有这么熟。” “是么?他们对我都挺熟的,我是说,你的兄弟们。”松雪却不这么觉得,“虽然我不记得了,但客观来说,不是和你们一起住了两年吗?难道你——” 她在那双红眸里找到了些许的迷茫和动摇,停顿了一下,继续问:“昴君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 逆卷昴沉默了许久,才说:“没有。” 若是换个场合,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说,他讨厌和别人接触得这么近,可是……松雪说得没错,刚才是他自己把人拉进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顿时失去了找借口的立场,索性承认了:“但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我们靠得太近。” 逆卷昴垂着眼睑,并不看她,松雪却心中一动,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托住了他的脸颊,让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我明白了,你是个好人。” “……啊?”昴有些猝不及防,错愕地发出一个单音。 “昴君肯定也知道‘新娘’意味着什么吧?但是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她放缓了声音,“就算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没有禁制,你也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是吗?” 逆卷昴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但松雪感觉他并不是毫无反应,她的掌心里不再是那么冰冷的面颊,隐约多了点温度。然后,她的手被对方仓促地推开了。 她看得清楚,少年匆匆转过头去,微长的银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没有完全挡住的耳尖染了一层薄红色。 “……我说过,你不该靠近我的。”逆卷昴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晦暗不明。 “以前吗?”松雪歪头。 “可是,”他继续说下去,猛地又转过头来,瞪着她,“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不是已经逃走了吗,为什么还会被怜司哥发现?” “呃……” 她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她猜测这是剧情需要吧? “我想,”松雪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可能是因为,逃避是没有用的。” “什么?”逆卷昴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这次回来,大概是为了和你们……做一个了结?”她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一边安慰他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是适龄的吸血鬼了,也需要找合法伴侣,解决各种方面的生理需求。但说真的,从外面抢来的女人,除了抖M——我是说,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不可能爱上你们的。” 了结。逆卷昴面无表情地咀嚼着这个词,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斯德哥尔摩?” “强取豪夺听起来很劲爆,但那也要双方同意,如果是建立在情趣的基础上,那还是挺刺激的。”松雪继续说,“可反过来,靠强迫真的能孕育出爱情吗?” 他静静地望着她,许久才低声道:“我知道。” “嗯?” “那不会带来爱情,只会带来恨。”逆卷昴喃喃道。 松雪欣慰地看着他,连连点头:“是啊,你看迷情剂的产物伏○魔,他不就是最典型的——” 说到一半,她打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眉毛一挑,看向银发少年。 “难道,昴君你也是……?”松雪咽了咽口水。 啊,不是说,那位逆卷先生有好几个老婆吗,难道还要靠强×来生儿子?太丢人了吧! 逆卷昴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冰冷起来,浑身散发出寒意。 “不要跟我提那个男人。” 松雪立刻闭上嘴,乖巧地点头。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态度才隐隐松动:“我不是想强迫你,我只是……帮不了你。” 他艰难地说:“我打不过修哥。” 松雪:“……” 这么说,问题又绕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满脑子是揭棺而起的表情包2333 第115章 密室逃脱(八) 逆卷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松雪不禁陷入思索。 名义上他是逆卷家的长子, 但实际上,她怎么看都更像是逆卷怜司在为家里的事操心,上到管束不安分的弟弟, 下到家务承包……咳, 扯远了。 倒是没想到, 他在兄弟的心目中还有这么“崇高”的地位。 在吸血鬼家族里,果然还是更追捧力量吗? 她又打量着逆卷昴。 银发红眼的叛逆少年此时无精打采地靠在棺材边坐着,左手作势握拳,抵在木板上,根据松雪对棺材板的目测, 和房间里其他被破坏的家具痕迹来判断, 它应该承受不住主人的一锤。 这家伙确实是个破坏分子。 再想想逆卷修那副贵气的校园王子形象, 真的……有些难以想象呢。 松雪拍了拍逆卷昴的肩膀以示安抚:“打不过就算啦, 没必要逞能。暴力只是一种手段而已, 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很自然地用上了“我们”的说法,好像已经把他纳入自己的战线上了。少年的睫毛一颤, 下意识地抬眼朝她看来。 松雪向他微微一笑:“好歹是你家,总不能让你们把家拆了吧?” 她其实有点遗憾。 虽说暴力手段不值得推崇, 但胜在简单方便。既然这一条路行不通,那只能—— “你可以色……诱他。”逆卷昴想了半天, 面无表情地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 对不起, 你刚才说了什么? 松雪微微睁大眼睛,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眉心一跳,表情迅速变得深沉。 “你的意思是,既然修君是最难解决的人,不如先从他这里下手……然后你就可以带着我逃跑?” 银发少年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两秒, 也缓缓地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诱……”她深吸一口气,“你个大头鬼啦!——不是我说,解决问题,就只能打感情牌吗,就一定得当爱情骗子吗?这和强煎犯又有什么区别!” “……啊。” 逆卷昴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松雪舒气,松开手,歉意地帮他把扯乱的衣领又整理好——虽说他本来穿得也不怎么整齐,外套下面居然还是V领,被她一拉一扯,几乎走光了彻底。 “唉,让我这种毫无恋爱经验的人来跟同样毫无经验的你解释,实在是说不清。”她语重心长地摇着头说。 尽管他似乎曾经从父母的失败经验中学到了点什么,也依然是个纯情的小雏鸟,哦不,蝙蝠。 居然会觉得她懂得怎么瑟诱别人!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对她是有什么误解?! 松雪让自己冷静下来:“唉,总之,我觉得修君是个聪明人,不会被我骗到的。” 好像,说的也是? 逆卷昴又沉默了。 松雪自作主张将他的沉默理解为“鼓起勇气提出一个很羞耻的建议结果被否定后的害羞”,并不在意,收回手抱在胸前,环着膝盖。 她仰头看向窗外,发了一会儿呆。 月亮升得更高了,越过云层,挂在天空的正上方,围绕着的那一圈红晕也更加明显。 她抓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东京时间,下午五点二十多分。据她从朝日奈枣的公寓失踪过去快八个小时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沉默中隐隐流露的焦虑,逆卷昴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悄悄地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松雪扭头,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红眸。 “你在关心我吗?” 昴不自在地避开了目光,很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再帮我个忙吧。”松雪说。 “……唔?” “吃完牛扒后没怎么喝水,我渴了,”她顿了顿,“想喝快乐肥宅水,你们这里有吗?” 逆卷昴:“……有。” 还真有! 她惊讶地看着他利索地撑起手臂站起来,也跟着起身,因为腿脚微微发麻,不得不被他拉了一把,才站稳。 “既然你们能像人类一样吃吃喝喝,上课考试,睡觉,还能和别人睡觉生小孩,那到底……为什么被称为吸血鬼啊?” 松雪终于将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你们,和我们到底有什么区别,不能好好自由恋爱,非得和人玩禁忌强制小黑屋play?” “……” 逆卷昴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人生……不,鬼生道理。 但很快,他面前的少女又笑了起来,唇角弯弯的,露出了非常柔和的表情,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开个玩笑,放松一下,想要和这种设定较真那就是我输了。” …… 逆卷昴下楼去找可乐,松雪原本打算留在他房间里等,但看了看身边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家具,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她放弃了,打算回去看看逆卷绫人醒来没有。 松雪走到一半,身后吹起一阵妖风,紧锁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鬼鬼祟祟的黑影晃了晃,转眼间就把她拖了进去。 嘘—— 她知道这屋子里不会有其他人在,虽然吓了一跳,但也没有特别害怕,很快发觉自己被人按在墙上,嘴唇抵着一根食指。 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幽暗的光摇曳着,逐渐描绘出袭击者的身影轮廓。 松雪眨了一下眼睛,发出一个单音:“啊。” “哈啰,小美人,”逆卷礼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双妖孽的绿眸里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如此良宵美景,不是正好适合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吗?” 她转了转脖子,往旁边张望了一下。这房间靠城堡内侧,连个窗户都没有,昏暗的烛光照过去,将一些稀奇古怪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 “请问,哪里‘良宵美景’了?”她礼貌地问。 逆卷礼人没有马上回答,微凉的手指亲昵地刮蹭着松雪的脸颊。这种过分自来熟……不,应该称得上性骚扰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却显得如此自然,誓要将变态的哲学贯彻到底。 看到她微微僵硬的表情,他满意了,挑眉反问道:“你不就是吗?” “礼人君,”松雪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你一定是个搭讪老手吧。” “……承蒙夸奖?”礼人微微偏头,眼中兴致不减。 “但我怎么有种你从来没有成功泡到过妹子的感觉呢?” “……” 变态君松开手,捂住心口作受伤状,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太扎心了吧!”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笑容愈发灿烂:“可是,我更喜欢看到她们不情愿的样子呢~” 还有个荡漾的尾音是怎么回事! 愉悦犯吗…… 松雪立刻知趣地闭上了嘴。 众所周知,对于这种人,你的反抗越激烈,并不会激怒他,反而会令他更加激动、快乐,为所欲为。 “唉,我很伤心啊,”礼人继续说,“明明和昴聊得很开心,其他人也是……却一直不来找我,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小贱贱——” 松雪:“……” 她对这个称呼有点无力吐槽。 这帮兄弟,就没一个正常地叫她的名字的吗?彰显个性? “那我该叫你什么,蜘蛛侠吗?” 礼人眉毛一挑,扑哧地笑出声来,忍着笑意把原来的话说完:“——所以,我只能主动来找你咯。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你还是很有趣呢。” 如果可以,松雪想给他发一个表情包:你好骚哦.JPG 人如其人,逆卷礼人的穿着打扮也很骚气。 明明在家里,还带着一个深紫色的小礼帽,将卷曲的红发压在帽沿下。衬衣领子开了两颗纽扣,露出小半的胸膛,领带松松垮垮地下垂,外面套了一件小马甲。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穿的是紧身收腿的六分裤! 给里给气的六分裤! 松雪缄默,任由礼人托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那么,亲爱的小贱贱,我留给你的印记,还在吗?”变态君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问道。 ——原来是你吗! 怎么说呢,好像有一种并不意外的感觉。 松雪张了张嘴,回味着手臂上隐隐作痛的感觉,一时感慨万分。 明知道有未成年的禁制,却还能大胆挑在那么……敏感的地方下口,对规则、礼节这种东西完全不放在眼里。 想想逆卷礼人资料上被勒令休学的一条,的确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你不怕痛吗?”松雪思绪百转千回,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怎么会,”礼人依然笑眯眯地,稍微加了点力道,恰好圈住她的手腕,不至于感到疼痛,却又挣扎不脱的程度,“你看,就算你现在不记得我了,身上却还是留下了我的痕迹,这不是很刺激吗?” 她想想也是,抖S往往也是抖M,中间可能只有一步之遥。 “但是我怕痛。”松雪冷淡地回道,“礼人君看着风度翩翩,没想到是完全不在乎女孩子心情的男人啊。” “嗯哼。”礼人扬起唇角,不置可否,“你生气了吗?” 她没有回答,抬起来另一只手按在手臂上,问:“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原本并不是想咬这里吧?” 手臂靠近内侧的皮肤是相当嫩,是个惹人遐思的地方。 但是,以变态君的想法,这绝对不是他的底线。 果然,刚问出口,松雪君就看到逆卷礼人的眼神闪烁着,微微移开,向下……扫过了她的大腿。 可惜她穿了逆卷修的衣服,宽松地罩在身上,从脖子到脚挡得结结实实,令他忍不住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我才发现,”他突然喃喃道,“原来你穿了修哥的衣服啊……” 变态君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兴奋地发光。 仿佛在说,这也太妙了吧,我喜欢! “这是个意外。”松雪冷静地答道。 礼人舔了舔嘴唇,属于吸血鬼的獠牙有些控制不住地露了出来。 脖子以下不可以,但他不介意和兄弟们共享同一个地方——应该说恰好相反,他更喜欢这样。 松雪感觉到礼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下唇上,那被咬过的血痕令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握住她的手也一下子收拢握紧,按在墙上。 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黑暗中的绿眼睛像是丛林中的狼盯上了猎物。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礼人在贴近的时候,轻声问道。 松雪花了很大的功夫让自己表里如一地保持着沉静。 越反抗越令他激动的话,倒不如表现得若无其事,可能不那么容易激起……嗯,属于男人的那种冲动。 “我知道你有点特殊癖好,”她宽容地表示,“唉,既然落到你们的手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想想看,还是头一回和那么多帅哥KISS呢,其实还挺刺激的。” 逆卷礼人的表情果然一僵,一腔热血都扑灭了。 “……” 谢谢,萎了。 作者有话要说:松雪:?我就知道我不适合色()诱【。 第116章 密室逃脱(九) 逆卷礼人喜欢女孩子, 喜欢她们的反抗、挣扎,还有尖叫——不管他是否天生如此,还是在日积月累的成长中逐渐偏离正常轨道, 导致观念奇葩, 至少从他现在意兴阑珊蹲在旁边画蘑菇的样子可以看出来, 他是真心喜欢的。 对着任由摆布的人,他反而下不了手。 科迪莉亚在三胞胎童年时期究竟给这几个儿子留下了怎样的心理阴影,松雪无从得知,只能从他们如今身上表现出来的特质,去尝试着推测, 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最后, 她的总结是, 科迪莉亚这位做母亲的能养出一群变态, 那她本人必定也是个变态。 想到这里, 松雪对礼人不禁产生了一点点同情,伸手——正好落在对方的头顶。 礼人抬起睫毛, 一双怨念的眼睛朝她转来。 “你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 松雪:“……呃,我要是解风情, 早就和你大哥双宿双飞了好嘛。” 如果看脸,她肯定选逆卷修呀! 礼人琢磨了一下,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他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女生的, 对她们的喜好研究过, 早已得出结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更容易被美丽的外表所吸引,自古以来从未改变。 如果是和修比…… 自己是从来没有什么分量的,他在心底里苦笑了一下,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不是早该习惯了吗? 他早就不在乎了,甚至,在听了她这样的话以后,还觉得很有意思,唇角向上勾起,眉眼带笑。 “那样的话,也不错哦?” 松雪:“不搞三劈,谢谢。” 礼人:“……唉。” 逆卷礼人忧愁地叹气,又耷拉下脑袋,摸着帽沿,思考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两年前少女刚来的时候,明明是个刚折不屈的……嗯,那什么纯情少女。 正是他喜欢的口味。 所以,那时他没忍住咬了下去。鲜血流出来,被舌尖卷走,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和躁动的欲-望。 被禁制拍走前,也就这么一点点血让他浅尝辄止了。但礼人美滋滋地想,不要紧,再等几个月就成年了,那时候就可以收获“果实”了。 ……谁想到呢! 礼人再次打量着松雪,依然觉得长相很合自己的口味。可是,当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也发现,自己找不到心中的悸动了。 ——简单来说,松雪把暧昧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竟然企图跟他搞纯真的男女关系。 礼人默默地把帽沿压低了几分。 他不是逆卷昴,他做不到! 虽然逆卷礼人对她暂时失去了“性”趣,但难保这家伙一拍脑袋,又想出了别的什么花样。 松雪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几步,在黑暗中摸到一张桌子,从手里的触感来看…… 她迟疑:“这不是礼人君的房间吧?” “是桌球室。”礼人笑着答道。 松雪“哦”了一声,她对这些向来是没什么兴趣的,想了想问:“你们家的书房在哪呀?” 礼人一怔,随即勾起拇指,指向楼下:“不过,那里一向是怜司的……” 话没有说完,点到即止,他给了她一个自己领会的复杂眼神。 “谢谢。”松雪当机立断。 她顶着逆卷礼人长吁短叹的眼神,迅速地溜出了这间黑漆漆的桌球室,和拿着可乐上楼的逆卷昴在楼梯口不期而遇。 “咦?” 少年发出了短促的单音,过长的刘海随着他的歪头落到了脸上。 松雪下意识地替他拨开了刘海,又从他手里接过可乐道谢:“太惊险了,让我先喝一口压压惊。” 逆卷昴眉头一拧:“你遇见谁了?” 她品尝着舌尖上的汽水味儿,顾不上回答,摇摇头,缓过劲来才说:“我觉得,还是得和怜司君友善地谈一谈。毕竟,他比较像一家之长。” “……” 逆卷昴不觉得和他们聊天能有什么帮助,不管松雪想找怜司还是修,他都很想反对——怎么看,都是羊入狼口。 他并不清楚具体哪一天是她的生日,但从怜司把握十足的态度来看,离成年解开禁制的那一天应该不会很远了。 逆卷昴见识过几个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的不堪场面,也能想象,他那些脾气不尽相同、却同样骄傲的兄长们撞在一起,说不准真的会为了抢一个女人打得不可开交…… 会吗?不会吧? 他按住额头,有点控制不住暴力的冲动。他心想,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不会的。”松雪看出了他的担忧,空闲的那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安抚地往下压了压 她同样很有把握。 “我觉得,”她用充满说服力的声音,将逆卷昴那股悄然而生的戾气稳住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 他没有说话,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慢慢地放下来,没有松开。 “而我也认为,”松雪继续说,“你一定会找到真正喜欢你的女孩子的,昴君。” 如果你的性取向不是女的话,她在心里补充,那就自动换成男孩子好了。 逆卷昴怔住,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尽管他很想问,不能是你吗……可看到松雪的眼神时,他就已经清醒过来了。 他们之间,确实没有这种可能性。 看着她转身下楼的背影,逆卷昴终于忍不住问:“那个救你的人,是你真心喜欢的人吗?” 谁会来救她呢? 松雪也不知道。 她摸着挂在胸前的项链,用指腹不断地描绘十字架的轮廓,心里微微叹息,她确实和乙女游戏的男主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逆卷昴以为她心里在期待一个从天而降、踏着七彩祥云的真命天子,但实际上,松雪大脑里想的是—— 猎人到底什么时候追上拐跑朝日奈绘麻的狼人,赶紧来救她呀! 英姿飒爽的小姐姐,谁会不喜欢呢! * “CUT——” 拍摄结束许久,朝日奈风斗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小助理给他递来水瓶后,就去帮他们领盒饭了,正好给他留下充足的个人空间。 就在这时,他听到脚步声靠近,在自己身旁将将停下。 风斗没有忘记自己在哪里,迅速回神,整理好情绪,回身仰起头,露出完美的笑容,以及看清来人后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分惊讶:“啊,是星城前辈。” 如果说他一直以转型演员作为自己的理想,那么,星城空绝对是这条道路上的完美楷模。 即便风斗已经是年轻的偶像团体中非常具有人气的一员,要想成为专业的演员,依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他清楚自己的演技还不够成熟,对戏时,面对主役收放自如的气势,也还是被压制得十分彻底。 “抱歉,今天好像拖累前辈了……” 在业界大前辈的面前,风斗保持了应有的礼貌,但对方的态度要比他想象得亲近随和多了。 星城空拍了拍他的肩膀,丝毫没有镜头下的压迫感,像是在邻家弟弟说话一般,如沐春风。三两句客套话后,他自然地转入日常话题:“这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好?” 朝日奈风斗一愣,摇摇头。 “那就是,家里出事了?” “唔……”风斗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即便没有右京叮嘱,他也不会将家里人失踪的事情随便往外说。 不过,他望着对方那张令万千少女尖叫的俊脸,心中微动。 “该怎么说呢,”他顿了顿,拧起眉毛,有些苦恼的样子,“大概还是,女孩子相关的……问题吧。” 年长者微微一笑:“朝日奈君这个年纪,确实容易为这些事困扰呢。” “说起来很惭愧。”风斗垂下眼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应该更专心于工作的。” 偶像是贩卖梦想的职业,无论男女,公司都是严禁他们谈恋爱的——至少,明面上如此。 而他和星城空也还没有熟悉到谈心的份上。 因此,他只是很含糊地说着:“并不是因为喜欢谁而感到困扰……而是,我不知道怎样的情感才算喜欢……这样,对角色的理解也会有影响吧?” “‘喜欢’吗?”星城沉吟,“每个人的喜欢都不一样,不过大多时候,当你对一个人产生兴趣,想要了解她,想要和她更多地在一起的时候……” “那没有可能是,对姐姐、或者妹妹的感情吗?”风斗迟疑。 星城眉毛一挑:“哦,朝日奈君原来更喜欢这种禁忌的情感吗?” “不是——” “在我看来,亲情是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因为两个人太过了解彼此,又有血缘羁绊在身,无法对另一方产生旖旎的念头。”他慢条斯理地说。 “但情感与情感之间的界限,确实没有那么明显,就像青梅竹马更难变成情侣,失散的兄弟姐妹更有可能在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时候相恋——这种时候,挡在‘禁忌’面前的,是人们心中属于自己的那份道德分寸感。” 风斗默默地想了想自己的情况,异父异母,没有血缘关系,松雪还是继父领养的孩子…… 而他确实也无法将一个年轻、陌生的女孩视为真正意义上的“姐姐”。 “那应该就是‘喜欢’了吧。”他喃喃道,随即更深地皱紧眉头。 可是…… “朝日奈君好像有很多顾虑呀。”星城慢悠悠地说,“如果是因为身份受限,只要彻底转型,也就不成问题了吧?” 偶像不可以谈恋爱,但演员就不一样了。 他的话语里隐隐有诱导意味,但并没有引起风斗的怀疑。他摇了摇头:“并不是……” “那么,就是你对自己还不够自信?” 风斗从来不是缺乏自信的人,可是想到家里那些同样——甚至更加优秀的兄弟,不由愣了一下。 他的表情微微一沉:“不会。” …… 松雪并不知道有个家伙在破坏自己好不容易达成的“兄友弟恭”氛围。 想要通关乙女游戏,一般有两个选择。 刷够好感度,走单个可攻略角色的支线,要么谁也不选,谁的好感度都不刷,自然而然顺着剧情线走到尽头,可能达成TE或者NE,或者,有时候会有公共线的结局,有时候是喜闻乐见的“修罗场”。 但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 现实里的修罗场…… 松雪试着想象了一下,敬谢不敏。所以早在一开始,她已经摆正了态度: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只把你们当成好兄弟。 在朝日奈家里是怎么做的,在逆卷家里,她也在努力保持。 只要我足够冷酷,恋爱泡泡就追不上我。 松雪深吸一口气,推开客厅的门。 然而等在壁炉前面的,并不是逆卷怜司,而是一个更小巧、纤弱的身影。 逆卷奏人有一头浅紫色的头发,紫水晶一般的眼睛,明明和同胞兄弟们一个年级,看上去却充满了幼齿感。 都已经成年的人了,怀里还搂着一个玩具熊…… 松雪心里一哽。 靠,是熊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队友总在添乱2333 (不,他认为自己在帮忙) 好像还没有透露过星城同学的身份牌(但是已经有人猜到了,我很震惊! 第117章 密室逃脱(十) 松雪不吭声, 对面逆卷奏人也不说话,客厅里静悄悄的,五只眼睛互相干瞪——还有半双属于泰迪熊的眼睛。 她认真地看了他很久, 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十八岁了, 而不是八岁, 更不是八个月的婴儿。 已经可以被正儿八经地称为“男人”的年纪,逆卷奏人却还是一副孩子气的模样。 他的身高与松雪相仿,瘦瘦小小的,脸也十分小巧,五官像是未长开似的, 显得十分稚嫩, 搂着一个大头玩具熊, 一双比女孩子还大的紫色眼睛下是一片乌青的黑眼圈。 “嗯, 那个……”松雪勇敢地打破了安静得异样的空气。 逆卷奏人身后的壁炉熊熊燃烧着, 将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摇曳着像个幽灵。 听到她的声音, 他也终于动了,搂着泰迪的力气愈发用力, 在熊熊的手臂上勒出一条痕迹,然后猛地上前一步。 “我等你很久了, 光。”原本属于少年青涩的声线, 如今变得十分压抑晦暗, 仿佛在忍耐着某种强烈激进的情绪,表面上却非常有礼貌地用上了敬语。 松雪望着他,没说话。 “我该说……欢迎回来吗?” 不不,谁想“回”到这种地方啊! 她没有说出口,但沉默的态度里透露了一切, 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逆卷奏人看懂了,也被激怒了。逆着火光,他的脸被埋入阴影中,眼神却变得更加灼热发亮。 “你到现在才愿意来见我!事到如今,就算你哭着向我求饶,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松雪:“……” 话是这么说,但她觉得他的声音才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该说不愧是熊孩子吗,说哭就哭的脾气,简直跟八个月的婴儿没什么区别。松雪再次确认了一遍,面对他灼灼的眼神,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她清了清嗓子说:“那不如我们反过来,你哭着向我求饶,我来考虑原谅你?” “……诶?” 逆卷奏人的表情短暂地出现了一片空白,好像懵了一会儿。 这是个什么逻辑?他绞尽脑汁思考,反而被搅得一团乱,用那隐隐的哭腔抽抽搭搭地问:“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明明逃走的人是你——” “这是个好问题。”松雪严肃地答道,“你都知道我是逃走的,可想而知你们对我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不该向我道歉吗?” 奏人:“……” 懵。 逆卷奏人的人生法则是,只有别人做错事,绝对没有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就算面对这种情况,他也绝不会认输。 熊孩子的手段,他用得十分熟练。一言不合就抹眼泪,汪汪大哭。 那只被他珍视的泰迪熊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手臂,咧开的笑容始终对着松雪的一侧,令她头皮微微发麻。 所谓熊孩子,一般是从小被家长宠得无法无天……但松雪想了想科迪莉亚,摇了摇头,那么只能是另一种可能性。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母亲的注意力,说明他总是被忽视,极度缺爱。 合理推断,这样的角色,需要一个充满母爱的恋爱对象。 可惜,她不是。 松雪脑中警铃大作,第一时间试图撤退,但反手一推门,发现推不开了。 再抬头时,逆卷奏人几步冲上来,抽抽搭搭地,连熊带人扑到她面前,张开手臂将她搂了进去,和硕大的一只泰迪挤在他的怀里。 她挣扎着把熊头推开,呼出一口气:“你抱得也太紧了吧。” 直到感受到奏人身上的力量,看着瘦弱的臂膀结结实实地搂着她,根本挣脱不开,松雪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面前的确实是一个成年的男性。 正因如此,和眼前哭哭闹闹的“熊孩子”模样反差实在太大,令她微微地恍惚起来。 “奏人君……” 他吸了吸鼻子:“不是说好了要当我的伴侣吗,为什么你要跑?” 什么时候说好的? 松雪回过神来,十分警觉,小心翼翼地问:“在你梦里吗?” 奏人猛地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更多的是怨念和悲伤:“你明明说过,喜欢我……和泰迪的。” “……呃,”她艰难地提醒,“如果我真说过这样的话,可能后者才是重点呢?” 毕竟,女孩子很难不喜欢毛绒玩具,重点是毛绒。 可他才不管呢。 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就绝不会松手,此时的逆卷奏人就把她当做木头抱得很紧,另一只手绕过泰迪按住了她的肩膀,眼泪还未掉完,唇角却逐渐勾起弧度,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反正,你就算你想要逃走,也会被他们抓回来,都是无用功吧?那么,不如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那张脸贴得很紧,灼热的呼吸挨着松雪的脖颈,她闭了闭眼睛,似乎能听到对方砰砰的心跳。 感受到她抗拒的力量小了很多,奏人的表情也温和不少,灼热的眼眸稍稍平静下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光小姐。” “……可以不要这么叫我吗?” 她已经麻了。 “这里只有我们,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我们,”他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逐渐激动雀跃,“我会等到你……成年的时候。” ——不。 松雪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打住了他的话。 不对,这里有其他人。 她表情有些沉重,目光向后撇去。那扇打不开的门,只可能是被人从外面锁上的。 可是,会是谁呢? 这几个兄弟,谁会愿意给他们刻意营造二人世界,这么主动地把她往奏人身上推? 奏人微微一怔,松雪已经转回头来,抬起压在他肩上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泰迪的脑袋。 “我怀疑,你们兄弟之中……出了一个叛徒。”她一本正经地说。 他似乎清醒了,犹豫地松开了她,左手再度搂紧泰迪,右手伸过去握住了门把。 果然是上了锁的。 当然要是他想,不会打不开,破坏家具而已,不论是他还是其他哪个兄弟,都相当熟练了,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他们不是逆卷怜司,不用操心修缮的事情。 奏人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松雪却没有看他,望着壁炉里的火焰陷入沉思。 会是谁呢? 首先排除昴,另外几人的性格也不像会做出来这种事情的。最有嫌疑的是礼人,但如果是他来了兴致,应该会选择加入才对…… 等等,也许是她漏了什么。 奏人下意识地伸出手,没碰到。松雪已经匆匆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打开包,翻出笔记本。他跟着走回来,抱着泰迪,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情。 “光——” “嘘,等一下。”松雪难得拿出对付小孩子的耐心,头也没回循着声音拍了拍他的头——不过距离估计错误,拍在了泰迪的脑袋上。 奏人撇撇嘴,有些不高兴,把怀里的泰迪扭开了,放到沙发的另一边,自己坐近了许多,顺势抓住她那只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理论上,除了他们以外游戏里肯定还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角色——比如,逆卷少年们那个渣男老爸,以及可能有的其他亲戚,朋友——可惜在做笔记时,她只粗略地看了游戏简介,并没有来得及真正体验完整的游戏。 松雪略过兄弟六人的资料,看向了“女主角”,也就是,她自己目前的身份。 与六个可攻略人物相比,女主角的介绍就更少得可怜,没办法给她提供任何信息。 她又回过头来,看向六兄弟名字下的笔记。 科迪莉亚是三胞胎绫人、礼人和奏人的母亲,修和怜司的母亲是贝阿朵莉丝,昴的母亲则是克丽丝塔。 她们……应该,都已经死了。 死掉的吸血鬼应该不可能做什么吧? 松雪下意识地看向客厅门口,认真地想了一下,难道会变成真的鬼魂回来捣乱吗? 奏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希望把我和你……或者说,你们中的任何一位,凑在一起。”松雪慢慢地说,同时合上了笔记本。 听到后半句,他的表情微微一沉,不快地皱起眉毛:“我最讨厌和别人分享。” 奏人专注地盯着松雪的眼睛,这一回毫无阻碍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凑上去堵住嘴唇,然后用力地咬了一口。 “……嘶。”她肩膀一抖,但是被他按得更紧了。 尖锐的犬齿带着血离开,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嗯,很甜哦。我果然,很喜欢你的血液呢。” 他舔了舔嘴唇,又觉得还不够,再次靠上来,借着惯性把松雪直接推倒在沙发上,低头贴近的时候,被她伸手挡在了嘴唇之间。 松雪深吸一口气:“救我——!” 她也没想到,另外几个兄弟都没打算强来的事情,反而被这个看起来最稚嫩的熊孩子做出来了。 她捂着被咬破的嘴唇,抽着冷气,正以为奏人要发火,沙发背后却传来巨大的一声,砰——风从门外卷入,将厚重的窗帘都吹得微微拂动。接着,奏人被从后面揪住衣领提起来,捶进了墙里。 墙里…… 松雪揉着唇边,目瞪口呆,缓缓抬起头,对上金发王子淡然的表情。 逆卷修缓步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松雪撑起手臂想要坐起来,被他轻轻松松拉了过去,姿势别扭地坐在他的膝盖上。 “我说过了吧。” “……啊?” “想要安全感的话,”修温和地说,“我能给你。” 松雪反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等等,刚才是你锁的门?” 逆卷修微微偏头,眼神疑惑,不似有假。 “不是吧,认真的吗,”她睁大眼睛,“你们居然要我在你们几个吸血鬼里猜谁是狼人?” 作者有话要说:光:麻了!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118章 谁是卧底(上) 制裁熊孩子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铁拳。 逆卷奏人谁都不怕, 只有在修的面前——换句话说,就是在绝对的武力值压制之下——才会安分一些。怜司经过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把他从墙上拽了出来。 奏人并不在乎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 就算是流了血也跟没有似的, 转头找到沙发上完好无恙的泰迪,才松了一口气。 他抱起泰迪,默不作声地往角落里一钻,先前的任性脾气收起来,顿时变成了一个畏首畏尾的忧郁少年, 很快被陆续走进客厅的兄弟几人抢去了风头。 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 就算是最普通的衬衫, 也绝不会老老实实地扣上纽扣, 荷尔蒙更是不值钱地乱飞, 简直像是求偶期的雄孔雀。 ……呃,某种意义上,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一家人齐聚一堂,这必然是个大场面。 松雪无意识地摸了摸后颈, 把沙发上的抱枕举起来挡在胸前,目光从逆卷怜司似笑非笑的脸上掠过, 逐一转向另外几个兄弟。 绫人大概是刚被叫起来,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揉着凌乱的头发没弄懂状况。礼人笑眯眯地摘下礼帽,远远地跟她比划了些什么。 最后走进来的昴脸色阴晴不定,靠在最远的墙上,侧身看着壁炉,心不在焉的。 “大半夜的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绫人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地问。 在吸血鬼口中的“大半夜”,其实就是下午,松雪已经转换得十分流畅,听他这么说,也跟着转过去看怜司。 逆卷修不爱管事,那自然就是他把大家召集过来的。 怜司慢条斯理地扔下一句话,言简意赅:“快满月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到满月,吸血鬼的力量就会被削弱,而反过来…… 松雪瞅着他们微变的眼神,感觉猜到了什么,果然就看到逆卷绫人厌烦地拧起眉头:“你是说,那几只狼又要——” 他想起松雪在场,及时收住口,停得非常生硬,还欲盖弥彰地朝她咧嘴一笑。 松雪想了想,觉得他们说的“狼”应该不是她理解的那个“狼人”,大约是和原剧情有关吧,至少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刚这么想,逆卷修的声音响了起来:“不会是他们。” 她仍然没弄懂这个“他们”说的是谁,秉承着探究精神问道:“为什么?” “是始祖吸血鬼。”怜司解释道,“他们上次来,以为你是满足他们要求的拥有始祖血液的女人……” 按照游戏设定,女主小时候得到了死去的科迪莉亚的心脏,科迪莉亚是始祖的后代,自然,女主也就拥有了始祖血统。 于是,为了继承始祖家的王位……啊不,是高贵的血统,月浪家族的兄弟俩想要把她抓回去交-配,繁衍后代。 ——按照逆卷怜司的话,松雪是这么理解的。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女主太惨了,不仅是移动泉水,还是个行走子宫! 硬了,拳头硬了。 这些人根本没把她当人看! 怜司还在交代来龙去脉:上次他们跑过来想要抢人,闹到最后,却发现搞错了——游戏早就偏离剧情了,以女主身份存在的松雪也变成了一个百分之百不掺水的纯种人类。 月浪兄弟们非常失望,和死对头的逆卷兄弟们打了一架,就走了。 松雪很好奇:“那他们还想着生小吸血鬼吗?” 虽然不明白吸血鬼为什么也这么执着后代,但身在游戏中,姑且就接受这么个设定吧。 “既然世界上已经没有始祖血液的女人,”怜司故作悲悯地叹了口气,一滴鳄鱼泪也没掉,慢吞吞地说,“他们想要后代,就只能自己生了吧。” 松雪:“……牛逼。” 她顿时对怜司肃然起敬。 男男骨科生子,乙女腐,要素太多了吧! 好像扯远了,回归主题,怜司继续说:“我上次回来,感觉结界有所松动。”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 “所以,你说得没错,”他看着松雪,眼神幽深,“我们之中,有人破坏了结界,所以才会让外面的人有机可乘。” 松雪悄悄搂紧了抱枕,感觉身旁逆卷修的神色冷了许多,搓了搓手臂,让自己保持体温。 怜司说的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作为男主,他们天生会对女主产生好感,并在相处中不可避免地被吸引。就算不是抖S设定,也不可能主动联合外人把她放跑——因此,她之前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认定是个好心路人把自己救出去的。 但是,就在刚才,客厅被从外面锁上了。 把手无寸铁之力的自己和一个躁动的、占有欲极强的熊孩子关在一起,这拉郎的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如果刚才奏人再做得过分一些,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逆卷修会被激怒,而其他几个兄弟也不可能甘拜下风,主动退出,那样一来…… 他们真的会打起来吧。 那就成了真正的修罗场——原本就很噩梦的抖S主题游戏,变成了更加地狱级别的难度。 松雪按住太阳穴,感到头疼。 无论是想让她逃跑,还是激起逆卷兄弟们的斗争,最终的结果都是一个:破坏攻略的进展。 不愧是“狼人”,就喜欢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不管他主观意愿如何,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就是给她添乱。 她叹了口气,再度抬起头来,看向六个男主角。 逆卷怜司扔出了炸-弹,毫无兄弟情谊地勾唇一笑:“你们说呢?” 另外几人都没吭声。 怀疑的氛围笼罩在客厅之上,几双眼睛互相看着,逐渐升起敌意。 松雪默默地缩起腿把自己蜷起来,减小存在感。 本以为是个乙女游戏,被她当成了密室逃生,现在看来,原来是在玩“谁是卧底”吗! ……还挺刺激,老实说。 松雪决定远离战场,免得被祸及池鱼,但还没挪动几公分,身后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她迅速地瞥了一眼,逆卷奏人一声不吭把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又抬起,露出一双阴郁的眼睛。 不是我。他似乎是想传递这样一条信息。 “我知道……”松雪动了动嘴唇,用气音安抚道。 再怎么说,比她先一步进客厅的奏人都不可能在她进门后上锁,可以给他发一个认证过的金水。另一方面,他刚才几乎失控的表现若是装的……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奏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唇边浮起笑意,黏糊糊地蹭上来,往松雪的唇上啄了一口。 被牙齿咬破的地方尚未愈合,仍残余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看来。这一下,在场几个嗅觉敏锐的吸血鬼都迅速地注意到了,飞来凉飕飕的眼刀。 这回大哥还未出手,逆卷绫人就迅速地把他挤走了,大喇喇地走上来。 他双手环胸,扬起下巴,轻嗤一声,打破了沉默:“你在怀疑谁?不如直说好了。” 怜司微微一笑:“那就先从刚才每个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说吧。” ——有刑侦的味道了。 松雪看着,连连点头,向怜司警官送去赞赏的目光,被他莫名其妙地回了一眼。 沙发的另一端,逆卷修慵懒地靠在沙发垫上,抬手朝她伸过来,撩起一绺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地说:“睡觉。” 绫人也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看电影,不小心睡着了。” 不分场合、时间地睡觉,这向来是逆卷昴的专利,怜司和礼人的表情有些微妙,再看向昴。 他面无表情:“准备回去睡觉。” 这又是哪门子的理由啊! 怜司挑了挑眉毛:“这么说,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是么。” 礼人莞尔一笑:“这不是当然的么?” 若无必要,他们也不爱成群结队地行动。就比如礼人自己,平常在游戏室里玩飞镖,或者在拷问室里捣鼓着什么……至于做什么,其他人不感兴趣,从不过问。 怜司自然明白,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不要紧,反正我也是一样的。” 松雪摇了摇头:“你这样不行。” “嗯?” 她一本正经地说:“既然自己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就不应该藏到最后再说,会有刻意引导的嫌疑。” “引导什么?”他反而一愣。 “假装自己是幕后黑手。” “……” 怜司在书房,桌上摆弄着药剂试管,大约是在做什么实验,鬼晓得——这是松雪回到一楼前,去书房找他时看到的。 她和怜司聊了几句,由于在对方看来,她的想法过于天真,他们不欢而散,她独自下楼去寻找破门而出的办法。 当时,怜司从容地微笑着,仿佛在说,请随意,你能出去算我输。 的确挺有大boss的气势。 怜司耸了耸肩,不以为意:“你这么确定不是我?” “嗯……” 松雪迟疑了一下,说:“我刚才,和你们每个人都单独聊过了。” “哈?”绫人歪头,“这又有什么联系?” “波洛破案前,总是爱找每个人聊天……”她小声说,“从对话中,我们很容易找到凶手的破绽。” 所以,我知道是谁。 她藏了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他们都看出来了。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你不是在挑拨离间吧?”礼人笑吟吟地,但他的表情又像在说,就算是真的,他也不在乎——这虚假的兄弟情,谁爱要谁要。 松雪躲开了逆卷修的手,咽了咽口水:“我不希望你们打起来。” 礼人并不信,想到什么,眉毛扬了起来:“莫非,你和修哥达成了某种协议,让他带你私奔?” 逆卷修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在说,我需要? “反而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绫人眯起眼睛,“你不是最喜欢诱捕有对象的女人么?就算喜欢的人变成了兄弟的女人,你也毫无心理障碍吧。” 礼人夸张地后退一步,按住帽子:“那也太明显了,我有这么愚蠢吗?” 奏人幽幽地吐出一句话:“你只是想让我被修揍一顿吧?” ——而且成功了。 “说什么呢,如果真想动手的话,我还是喜欢自己来。”礼人笑容不变,优雅地拆开一颗纽扣,卷起袖子。 “呵,还真要动手吗?”怜司火上浇油。 …… 逆卷家的日常,几句话没谈拢,就容易上升到肢体行为。 奏人把泰迪往她怀里一塞,抬手就是一拳。 啪的一声,桌子碎了。 碎了…… 松雪目瞪口呆看着前面乱飞的桌椅凳子腿,小心翼翼地把抱枕举到脑袋上挡着,眼睛一闭: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要打去练舞室打!” 作者有话要说:意念上gif 第119章 谁是卧底(中)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松雪陷入沉思。 战斗升级后, 场面愈发混乱。 奉着胜者为王、先下手为强的原则,现在的她被逆卷绫人扛在肩上,灵活地穿梭在飞舞的书本之中。中二病吸血鬼一脚踩在窗口, 回头放话—— 哈哈哈哈追不上我吧! 松雪:“……” 你果然有病吧! 嚣张过头的结果便是集火。 下一秒, 逆卷绫人被奏人弟弟扔来的烧瓶哐当一声正中后脑勺, 一头栽倒。 松雪顺势从他肩膀上滑下来,一手捂着被硌得生疼的腹部,又慌忙去抓栏杆想要扶稳,结果房间里恰好又爆发出一阵气浪,把她推了出去。 她从窗台上掉下来, 以为自己会摔在地板上, 但意外地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礼人稳稳当当地接住她, 是一个完美的公主抱姿势。 他一手搂住松雪的腰, 一手按住帽子, 露出一个充满绅士风度的笑容:“哎呀呀,正好赶上了——喂喂, 奏人,太危险了哦?” 松雪回头朝书房看去, 窗帘随风抖动,气浪扩散开后, 滚滚烟尘从房间内部涌出, 伴随着闪烁的火光。 怜司从烟雾中走出, 镜片闪过白光,一张俊脸阴沉下来。 “是谁干的?”他的声音轻柔又危险。 “咳咳,完了,”礼人带着松雪后退一步,微妙地勾起唇角, 兴味盎然,“怜司哥的藏品都被破坏了呀。” 有人看不惯他这么悠哉。 嘈杂的动静下,烟雾后又闪出一个黑影,等看清了,他们才发现原来是张开双臂的泰迪熊。 那边奏人正被绫人按在墙边翻滚、互相扯头花,礼人一愣,没有躲过这突然的袭击。柔软的泰迪熊扑到了他的脸上,手臂顺着惯性搂住他的脖子,抱了个结实。 “……诶?” 松雪也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她已经被逆卷昴拉着跑出了走廊。 快走,银发少年眉头紧皱,低声匆匆说道。 往哪走?松雪扭头问。 逆卷昴抿紧嘴唇,跑到楼梯口前,本来习惯性地要往下回到一楼,他却突然刹车,抓紧了松雪手腕:“这边。” 上楼? 她一边疑惑,一边加紧脚步跟上他。 阁楼里都是灰尘,被逆卷昴带来的风卷起,在空气中飞舞飘扬。 松雪打量着,抬头看向顶端的天窗。隔着一层烟尘状的“雾气”,她突然发现夜空中的那轮明月不知何时补上了最后缺漏的一角,围着的一圈血色也变得更加浓郁。 这,魔界的月亮也转得太快了吧! 她回头看向逆卷昴,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满月的时候,结界最容易被打破……”他说到这里,也看向了松雪,一双红眸灼然注视着她。 昴低声问道:“要一起……逃出去吗?” 松雪怔了怔,反手握住他的手,问:“你也想离开吗?” 她很欣赏这种勇气,但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你们吸血鬼能在太阳底下——” 咔擦一声,天窗的玻璃碎了。 松雪话还未说完,断在了破碎声。 一把银刀回旋着插入地板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铛”,接着,怜司冷冷的声音从台阶下方传来:“放手,昴。” 逆卷昴没说话,退后了一步,握紧了松雪的手腕。 她也有些紧张,另一只手也放上去,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耳语道:“要不,先算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条件是很难达到的。 可想而知,对于乙女游戏的男主来说,“女主角”是绝对的核心,一旦她不在场,他们立刻就会发现,追上来,轻而易举地调转矛头,一致对外。 “我有一个问题。”逆卷昴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怜司在楼梯口停下,朝他扬起下巴示意。 “如果到此为止,”他慢慢地说,“你们打算把她怎么办?分成六份?” 松雪:“……同学,你的思想很危险。” 怜司无动于衷,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褪色:“当然不可能。但那是之后再考虑的事情,昴,你要想清楚了,要是想带她走——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牢牢地钉在逆卷昴的脸上。 “之前的事,也是你做的吧?” “……” 松雪轻轻地舒了口气,听到身旁的少年生涩又冷静地答道:“是我。” 一个月前帮助她逃跑的人是他,方才将她推给逆卷奏人、想要激化兄长之间的矛盾的,也是他。 逆卷昴承认得很快。 作为家中年纪最小,看上去也最叛逆的人,他抬眼看向怜司,坦荡又挑衅。 “大概这很合你的心意吧,”怜司的目光又转向了她,微微一笑,“所以你也有心替他掩护,是么?”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松雪沉稳地回答,“你看,昴君明显厌倦了强取豪夺、霸道吸血鬼和小娇妻的……套路,想要追求正常人的生活,这不是挺好的吗?” 一记拳风从后面袭来,逆卷昴瞬间松开了松雪的手,侧身闪开。 她匆匆抱住双臂退到墙边,抬起头,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中,看到了逆卷奏人燃起了怒火的眼睛。 “就算是昴……想要一个人独吞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松雪按住额头:“正常人和病娇果然无法沟通吗……” 阁楼里并不大,陈旧的家具都铺满了灰,逆卷昴躲开奏人的攻势后,转手将最近的一张木椅扔了过去。 椅子腿从奏人的脸颊上擦过,刮出一道血丝,接着撞到了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松雪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看,墙壁很快裂了一条缝,破碎的砖块逐渐落下来…… 月光从破碎的墙壁、天窗外洒下,橙黄色的光晕笼罩在她头上,感觉晕乎乎的。 眼看着另外几个兄弟陆续赶到,场面愈发不可收拾,怜司只来得及给她递了一个眼神:“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找死吗?” 然后,他脸色一变,表情十分可怕。 “逆、卷、绫、人——我说过,不要动我放在实验室里的瓶子!” 轰! 巨大的气流从地上旋转着升起,然后迅速扩散。松雪刚朝楼梯口跑了两步,就被卷起,重重地推向远处。 她望着墙上被炸出来的几个大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呜哇—— 突然变成连环爆炸现场了,救命! 在她感觉身体被风浪吹出去的同时,手腕突然被拉了一把,接着腰上一紧,被圈入心跳声加速的怀里。 松雪又睁开了眼睛,撞进逆卷修湛蓝的眼眸里,她被脸上滚烫的气流吹得说不出话,修按住她的后脑压到肩膀上,轻巧地落在地上。 她无意识地揪着对方的衣服,只觉得微微眩晕,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又仰头望去,远远地看见墙洞内探出绫人张扬的红发。 “喂——光,没事吧!”他喊了一声,看清了逆卷修的模样,顿时拉下了脸色,切了一声。 而松雪忍不住吸了口气。 “厉害……”她由衷地说。 从顶楼跳到平地上,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 对于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这绝对是足以致死的高度,但逆卷修抱着她,却还能这么轻松,气都不多喘一口,跟电影里耍帅的男主似的,吸血鬼的身体素质实在令人羡慕。 逆卷修将她放下,环在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定定地望着她,眼神晦暗。 “这么说,你已经选好了。”他的手托起松雪耳边的碎发,帮她拨到耳后,随后食指和拇指收拢,捏住了那小巧的耳垂。 “昴……么?” 她顿时觉得脖颈一凉。 “呃,不是这个意思……” 松雪艰难地开口,被掰着脸抬起来,拇指又按在了她的下唇上,像是在审视食物的品相。 “不是吗?” “修君……?” 那张俊美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浓密的睫毛阖上,盖住了眼中令人不安的情绪。 松雪也放弃挣扎地闭上了眼睛。 横竖就是再被咬一口嘛…… 他救了她一次,应该的! 咻—— 嘴唇上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之内的触感,一股轻柔的风在脸上拂过。就是像一个微小的征兆,逆卷修的动作敏锐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迟来的风暴声从天际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带着刺目的雷电之光,在耳边轰然炸开。 沸腾的轰鸣声中,松雪隐约听到楼上有人急促地喊道——“结界破了!” 应该是逆卷绫人的声音。 松雪想道。 下一秒,身旁的呼吸声迅速地离她远去,刚睁开眼睛,灼热的火光吞噬了眼前的景象。她依稀看到逆卷修微微苍白的脸色,与隔了一段距离,中间是明亮柔和的金橙色火焰。 ……咦? 松雪愣住,抬起头,对上一双漂亮的金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另一个人抱了起来,远离了那座吸血鬼的庄园。 支离破碎的大门横在他们脚下,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头顶的血月与乌云迅速地褪去,黑色的夜空之中出现了一个金色的“洞口”,属于黑夜的深沉墨色像拼图一样飞快地掉落。 视野所及之处,都被耀眼的阳光纳入怀抱。 逆卷修按住肩上刺痛的地方,慢慢地退后到阴影之处,一双冰冷的蓝眸紧紧地盯着棕发青年。 救兵终于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松雪又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迅速张开手臂抱住了对方的脖子,感动得差点要掉眼泪,张口就喊:“小鹤!……对不起,我是说,纲吉君……”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被火炎照亮的脸显得冷淡,但依然温和。 “稍微费了点力气,才找到这里,”二十四岁的彭格列首领平静地解释着,“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群哥哥——不过,他们很担心你。” 松雪眯起眼睛,还不太适应久违的阳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长发飘飘的朝日奈光,一脸妩媚地朝她挥了挥手。 “哥哥绝对不允许你和吸血鬼的婚事。”他旋即收起笑意,气势汹汹地瞪了一眼对面的逆卷修。 “……” 得救了,但是……松雪却觉得,更晕了。 第120章 谁是卧底(下) 烈阳下, 一道门槛,划分了光影的界限。 门内门外,双方大眼瞪小眼。 松雪看着朝日奈光拿出了棒打鸳鸯的大家长气势, 朝逆卷兄弟们走去,大概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了,她稍稍松了口气, 才重新转向纲吉。 “纲吉君……怎么来了?” 她依然有些恍惚, 少年漫和少女漫应该是两个世界吧, 怎么融合到一起了?——这个世界是有多混乱? 光看时间线就知道了。 她上次认识泽田纲吉的时候, 他们还是同年级生,现在, 看着面前成熟稳重的青年,她不由感到困惑。 那么……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纲吉吗? 还是说, 世界线被打乱后,对于她来说只过去了几个月, 对他们来说却是好几年? “确实如此。”纲吉轻轻地将她放下, 点头确认了她的想法。超死气模式下,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手扶着她的腰以示安抚, “尤尼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关于你们的……” 松雪一怔,尤尼? 他转向朝日奈光,顿了顿, 补完了这句话:“——任务。” 说到这里的时候,纲吉下意识地微微皱眉,语气不太轻松。 松雪揉了揉手臂上被飞溅的石块擦出的红痕,一边抬头, 眯起眼睛看着天空那巨大的裂口,若有所思。 他知道了?不,应该说——“他们”? 无论是打破世界界限,还是让不同的世界融合,能拥有这种力量的,只有七的三次方,除了纲吉以外,必然还有白兰和尤尼的参与。 既然有尤尼……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纲吉收回手,虚握成拳,盛放的火炎随之收起,那双金橙色的眼眸迅速褪去光芒,变成柔和的浅褐色,转向她,笑意浅浅,“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再一起告诉你吧。” “……好。” 松雪点了点头,没什么异议。有彭格列首领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那还是一群怕光怕火的吸血鬼…… 她不自觉地回头望去,正看到逆卷奏人被怜司按在身后,抱着泰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怪可怜的。 “我管你是谁!拦在我和光之间的都——” 朝日奈光挑了挑眉毛,涂了指甲油的纤长食指按住眉心,轻轻一叹,吐出的话语却毫不留情:“很遗憾,就我对小光的了解,她可不会喜欢你这种熊孩子。” 奏人的脸迅速垮下来,眼泪盛满了眼眶,差点就要冲出来,怜司都没按住,还好礼人伸手拽了一把,跟兄弟一起把他挡下了。 “那边的小帅哥倒是不错,”光继续说着,朝面无表情的逆卷修抛了个wink,“愿意入赘到朝日奈家来吗?” 逆卷修:“……” 绫人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在火上加油:“冷静啊大哥,说好的不打女人呢!” ——没错,高贵的吸血鬼也是有原则的。 怜司回眸瞥了他一眼,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个女人了?” ?? 绫人目瞪口呆,飞出了满头的问号。礼人惋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是太年轻了。” 逆卷绫人:“……” 自闭了。 他绝对不承认面前这个女装大佬是松雪光的亲戚! 松雪默默地扭回头,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这里有我哥就够了,我们先回家吗?” “……我觉得也是。”纲吉答道。 ——当然,这么说是开玩笑的。 她还没忘记正事。 松雪反手握住纲吉的手,然后指了指楼顶:“可以带我上去吗?” 阁楼险些在斗殴中成为废墟,风穿堂而过,倒了大半的墙壁凹了一个坑,逆卷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刺目的阳光,似乎在走神。 听到落地的声音,那双冷淡的红眸扫向纲吉,满眼都是陌生。 松雪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猜测,纲吉已经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上一次,也是你传出来的消息吧?多谢了。” 逆卷昴微微一怔。 “上一次?” 松雪则迅速地扭头,十分怀疑:“上次是你救了我?不会吧?” 如果是纲吉,怎么可能那么随便地把她扔在路边,等着路人发现才送去医院? 果然,他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是骸。他在梦境里散步的时候,偶然路过……” 骸?乐于助人? “不算吧,”纲吉微妙地挪开了目光,轻咳一声,对上逆卷昴的目光,“他对这里的吸血鬼很感兴趣,所以才答应帮……逆卷先生的。”松雪:“……” 真是毫不意外呢。 她也跟着看向昴,眼神微微谴责:“你之前没跟我说过!——做好事不留名,你这么想当红领巾吗?” 逆卷昴表情顿时变得僵硬无比,撇开目光,十分不自在地挤出一个单音:“……嗯。” 这大概算是承认了吧。 松雪想,无言感动,这得是多么优良品质的狼人啊。还是本土世界自行变异的,这才是真正的男主吧! 她轻叹一声,又问:“你之前跟我说,想一起离开的话,还算数吗?” * 在回家的“路”上,松雪终于从纲吉口中弄清了来龙去脉。 朝日奈光在意大利认识的黑手党家族,果然就是彭格列,答应他帮忙后,明面上没有什么动静,其实已经展开了秘密调查。 之前,发生在西西里本地类似吸血鬼袭击的案件,已经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吸血鬼”,这个属于魔界的生物,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这个世界的。 彭格列虽然反应迟钝了一点,但他们毕竟有白兰和尤尼这样拥有丰富异世界经验的同盟——换句话来说,自带外挂。 “尤尼说,你遇到了一点麻烦。”纲吉斟酌地说道,“我有点担心,所以跟朝日奈先生一起来了。” 松雪看着身旁气质温和的青年,深受感动:“纲吉君,其实——” “之前你帮过我。”他说得平静。 “呃,也不算是我……” 说实话,她又没什么超能力,被抢走的身份也是他自己凭本事拿回来的。要说她做了什么,充其量就是……提前送走两个异世界的小狼人罢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前面副驾驶座上戴着球帽和口罩,又穿着外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逆卷昴,陷入沉思。 既然昴就是他们家那只“叛逆”的狼,现在该怎么搞? 之前遇到的狼人都是凶手,对于惩奸除恶的事,松雪做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可这里是乙女世界…… 逆卷昴没犯什么错,只不过是打破了乙女游戏的正常剧情,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法律制裁?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她的任务要怎样才算完成呢。 “哦对了,尤尼还有一件事要转告你,”纲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浮起笑意,“她说,你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带走绘麻的狼人,叫朱利。” “……啊。” 松雪坐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半晌才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纲吉,歪了歪头:“她和自己的松鼠私奔了?!” “不是松鼠。”纲吉莞尔。 他其实不是很清楚她和尤尼到底属于什么身份,虽然有一点模糊的猜测,但他也不想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回忆着尤尼的话,平稳地说下去:“他拥有人类的身体和正常的灵魂,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卡特琳娜找到了他们,确认后就回去了。” 卡特琳娜又是谁? 他一边复述着尤尼给出的信息,明亮的眼眸里透露出好奇。 松雪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只是茫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在游戏里,松鼠也是可攻略……对象啊……” 这有点猛。 知道未来会有一大堆强劲的情敌,就直接带着女主跑路了!这……只能祝他们幸福了。 松雪又顺势联想到被抛弃的可怜兮兮的朝日奈一家,微微头痛。 结果就把这样的烂摊子丢给她? “其实,我可以带你回去。”食指轻轻在坐垫上敲了敲。 松雪一怔,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两个世界是因为意外才融合的,借着白兰的力量,我们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纲吉不紧不慢地说。 “但是——” “没有打通的结局,只要走完公共剧情,也可以当做结束,尤尼是这么说的。不过,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询问地看向她,好脾气地等待着回答。 “我吗?”松雪的目光从那张温柔清秀的脸上挪开,看向前方。 驾驶座上的狱寺先生坚定地做着他的司机工作,充耳不闻,旁边的逆卷昴则望着窗外串流不息的马路微微发呆,似乎这一切景象对他来说都很新奇。 很偶尔地,她能听到他轻微的吞咽声,大约是在忍耐与生俱来的、属于吸血鬼的欲-望。 松雪又短暂地想到了立海大的同学们,微微地走神。 “对了,如果跟你们回去——”她忍不住问,“那是,六年后的世界吗?” “对于你来说,是的。”纲吉轻轻点头。 尤尼跟他说过,松雪光和她一样,是像“彩虹”一样的存在,是永恒的“点”,在无限个平行世界里,过去与未来……别人会老去,但她们不会,拥有了堪称永恒的生命,只有到死亡时才会彻底终结。 松雪不由“啊”了一声。 她才十八岁,而她认识的朋友们,幸村、柳生,还有迹部他们……转眼间居然就二十四岁了。 松雪心中的好奇心无限地膨胀起来,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假如……他们还记得我的话?” “肯定会的。”纲吉说。 她依然踌躇不决。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话,”纲吉轻快地眨眨眼睛,“我想,还是应该遵循你的意愿。” “不了吧。” 松雪也笑了,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我不想谈恋爱。但是,我还是想留下来……就这么跟你回去的话,就像是半途而废一样,很没有职业素质。” 她说得一本正经。 纲吉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然后点头:“我明白了。那么,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回去,捎给你的朋友吗?” 松雪想了想,摇摇头。 “让柳生君不用那么担心我,我一个人挺好的。” “只有……柳生君是吗?”纲吉向她确认了一遍。 松雪沉思:“我和柳生家的关系有点特殊,如果我突然失踪了,他应该会比较在意……” “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个前男友。”他微笑着提醒。 她镇定自若地摆了摆手:“都说了是假的啦,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要真的是前男友——谁会关心前女友的死活呢?” “……我明白了。”纲吉说。 作者有话要说:朝日奈光: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可以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第121章 通关(上) 朝日奈弥兴冲冲奔向门口, 扬起的笑脸在看到银发红眸的逆卷昴时,瞬间变得呆滞,眼神微微惊恐—— 你谁啊! 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 迎接姐姐的激动心情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朝日奈弥耷拉下脑袋。 风斗跟在他身后走出,脚步一顿,表情也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他索性停了下来, 目光错开, 望向院门外。 原本在车旁和青年交谈的松雪似乎察觉到远处的注视, 回头看向大门口, 穿堂风将她耳旁的碎发吹了起来。 ——你带回来的人,自己解决, 赶紧的。 风斗并不是用口型说的,但她从他过分张扬的表情中能感觉到, 接着又看到他扮了个鬼脸。 松雪只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跟纲吉说:“这一次麻烦你们了。” 纲吉应了一声, 又用眼神示意逆卷昴:“真的不用我带他回去吗?” “嗯……我还没想好。” 她迟疑了一下:“如果让昴君和你们回去, 会被你们那群……欺负的吧?” 想想看那群非人类战斗狂, 再想想昴和他的几个哥哥,这么一对比, 顿时显得他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吸血鬼了。 纲吉:“……这不好说。”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 客观地说, 吸血鬼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强,但在普遍使用火炎战斗的黑手党家族面前,恰好被拿捏了最大的弱点。 就比方说刚才, 他们要带着松雪走,逆卷一家是没有任何阻止的能力的,剩下来的、堪比杀人的目光也都送给了逆卷昴。 ——无耻!为了脱单居然当叛徒! 逆卷昴如果能听到的话,大概也懒得反驳一句。 比起语言斗争, 他更喜欢拿拳头说话。 此时,外头阳光明媚,吸血鬼少年不得不将身体藏在外墙的阴影之下,又被里面几道炙热的目光盯得不耐烦,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努力将心中涌起的躁动与破坏欲压下去。 想当正常人……也不容易啊。 逆卷昴突然有些迷茫,他选择离开魔界,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接着,他感觉到肩膀被轻轻一碰,下意识地扭头,松雪将手放在了肩膀上,冲他一笑。 她刚从空调车厢里出来,指尖还是冷的,正好给冷血体质的吸血鬼降降温。然而下一秒,逆卷昴就握住了她的手,把它从肩膀上拿了下来。 “你弟弟……?” 他说着,冰冷的眼眸微微眯起,瞥向身后,欲言又止。 逆卷昴并不会把普通人类的敌意放在眼里,对少女的好感也及时收住,但老实说……他还是有被震惊到。 祭品新娘到底是选的?情敌有点太多了吧! “没事,我跟他们解释一下,你得和我们住一段时间了。”松雪安抚地笑笑,然后迎面朝风斗他们走去。 逆卷昴正要跟上,又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门外的马路上空空荡荡,就好像他们从未来过。 彭格列……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从不畏寒的吸血鬼居然也有感到后颈发凉的时候,不免让他在意几分。 如果是刚才那个人,他们都不是对手。 逆卷昴想到这里,突然又平静下来,摇了摇头。 松雪还没伸出手,就被国中少年扑了个满怀。 “姐姐——” 朝日奈弥仰起头,原本一双期待的星星眼都快闪出泪光了。 风斗却冷静很多,重点并没有放在来历不明的逆卷昴身上,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 “哦,你说纲吉君吗?”松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解释了朝日奈光委托彭格列的事情。 说完,她还感叹了一句:果然,就要用少年漫的主角打败少女漫主角啊。 “……”什么主角? 朝日奈弥歪了歪头,完全没听懂。 “可你们原本就认识吧?”风斗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回头一看,被右京的眼神堵了回去。 “回来就好,先休息吧。”右京语气放松很多,表情也很温和,然后看向银发少年,“这位逆卷君——” 他被对方眼里的冰冷刺了一下,微微惊讶,然后又淡定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半叛逆,是离家出走了吧? 右京莞尔一笑,继续说:“听说你帮了很大的忙,我替小光感谢你。” “右京哥!”弥忍不住拉了拉兄长的袖子。 右京拍了拍他的脑袋,笑意不减:“朋友互相帮忙,礼尚往来,就让他住下来吧。” 小弥的脸垮了下来。 …… 考虑到吸血鬼对寻常人类的威胁性,松雪跟雅臣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把最偏僻的那间储物室收拾出来给逆卷昴住。 那边窗户朝北,避光,正适合他的需求。 储物室原本并不是储物室,有衣柜有床,明显是个单人房,但自从家里几个兄弟陆续搬出去住以后,就都成为了朝日奈椿的杂物间。 要清理起来并不容易,松雪从角落里翻出几个毛绒大熊,便陷入了沉默。 椿似乎觉得过意不去,干咳一声说:“还是我来收拾吧,对了——外面有人找你。” 松雪刚出房间,就看到走廊里的朝日奈枣。 他染过的发色特别显眼,实在很难不被人一眼看到。 他们之间还不算熟悉,先前拜访时还没聊几句,松雪就被怜司带走了,虽然不是谁的错,但……现在就怪尴尬的。 枣微妙地沉默着,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迟疑地举起手,挥了挥:“枣哥?” 两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互相望着。 总之,还是客套几句吧。 他们似乎在眼神交流中达成了共识。朝日奈枣率先避开了目光,很艰难地开口了:“抱歉,当时我如果再小心一点——” 松雪也顺势说:“唔,其实——” “嗯~不是枣的错啦。”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枣吓了一跳,紧跟着就被朝日奈光的手臂搂了过去,笑嘻嘻地戳了戳脸颊:“你们在这里对什么台词呢,我看得尴尬症都犯了。” 枣:“……” 他挫败地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一边叹气:“哥,别闹了。” “那好,认真点。”光突然正色道,“有一个问题,新来的这位逆卷君——小光怎么称呼来着?” 松雪愣了一下:“昴君?” 啪,朝日奈光轻快地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 接着,他挪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兄弟们。高个的朝日奈昴被兄长们挤在中间,微微地茫然。 光还特意促狭地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问松雪:“这个世界真容易重名啊,不是吗?” 逆卷昴大概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 两位昴先生对视的一瞬间,似乎擦出了无形的火花,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一个银发,一个黑发。 一个冷着一张俊脸,猩红的眼眸眯起,垂下眼睑掩去锋芒。另一位是个纯天然,又不善言辞,挠了挠脸颊,目光迟疑地往松雪身上打转,同样一句话也没挤出来。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像我和光哥一样,昴君和……昴哥应该也会相处得很愉快吧。” “可不是嘛,”风斗吐槽,“这两个人永远也不会吵起来,简直情投意合好吧。” 看朝日奈光笑得花枝乱颤,枣不由抚额:“这压根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问题吧!——啊、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位逆卷先生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是小妹的……” 他迟疑了一下。 “男朋友吗?” 松雪坚定地摇头,答道:“是战友。” “……”在朝日奈昴之后,枣也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而女装大哥摆了摆手,并不打算回答。 他松开了弟弟的肩膀,转手将松雪拉了过去,眉毛一挑,故作神秘:“想知道我和吸血鬼兄弟们说了什么吗?” …… 朝日奈光把房门关上了,优哉游哉地在沙发椅上坐下,看向松雪。她摆弄着书桌上的笔筒,触及到他的目光,还算镇定:“所以你说什么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吧?” 他没有马上回答,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下了他们名字的汉字写法。 “光。” 朝日奈光用笔尖点了点这个字,从容道:“很简单,我告诉那帮小子,要是怕光的话,就别惦记着我们家妹妹了。” “……” 松雪托腮:一语双关,不愧是当小说家的。 但是,他们会这么简单地放弃吗?她仍然有些怀疑,想起临走前,逆卷修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脖子还有些麻麻的。 她原本以为,如果是纲吉或者彭格列的人来处理逆卷家族的后续,肯定可以确保他们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现在看来,不知道朝日奈光和纲吉说了什么,首领大人好像很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理了。 光依然眉眼弯弯:“怎么,你不信哥哥吗?” “倒也不是,”松雪顿了顿说,“你也知道,他们是吸血鬼……” 而且是超任性的抖S爱好者,普通的法则可约束不了他们。 嘴炮也不行。 “嗯,我知道。”朝日奈光慢条斯理地说,“但就算是吸血鬼,也不可能强迫你喜欢上一个不喜欢的人,不是么?” 她缓缓点头。 “那就行了。”他斩钉截铁道,“彭格列的雾守帮我们把结界修复了,他们不会追过来的。” 安全了吗? 松雪轻轻舒了口气,想起逆卷昴,又微微地忧虑起来:“这样一来,昴君也回不去了,他又不能晒太阳……” 留在人类世界,不就只能当家里蹲了吗? “嘘,”年长的男人撇开耳边落下来的长发,绕到耳后,轻轻地笑了,“比起远在魔界的吸血鬼,你更应该关注身边的人。” “……” 松雪默默地退后,抱紧了双臂。 一边是强取豪夺的吸血鬼,一边是游走在禁忌边缘的“兄弟”,不管是哪边,都让人头疼啊。 “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朝日奈光抬起手,为她拨开刘海,温柔地说,“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对不起,我恐真人。”松雪艰难地答道。 光收回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唇边笑意未散:“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但其他人……我可就说不准了。” 她沉重地点点头,转向窗边,眺望远方,目光幽幽。 “我突然好想念老家的朋友们,好想回老家,哪怕和十几个幸村或者迹部的未婚妻打架也没关系!” 朝日奈光:“……?”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想好了大结局,但是写起来太卡了,我对不起你们555 不过有榜单在,后面几天肯定会补上的…… 第122章 通关(中) 事情本来并没有那么复杂。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至少在她的理解中是这样。 松雪想不通的是,明明自己和朝日奈兄弟们“认识”并没有多久——就算是朝夕相处,这里也有十三个人, 再去掉工作、学习的时间不算,分给每一个人的时间就更少了——他们那些过剩的好感度和充沛的感情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明白, 搞不明白。 毕竟, 她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乙女玩家,也不是一个无师自通的时间管理大师。 那边, 朝日奈光陷入对新剧本霸道总裁和十几个逃跑小娇妻的构思,松雪也独自沉思着,穿过走廊往回走。 路过新房间时,里面传出椿的声音:“嘿,昴酱,帮我拿一块抹布——” 下一秒又响起了扑通的碰撞声响,然后, 在椿嘻嘻哈哈的笑声中, 朝日奈昴踉跄着走出房间, 抓了抓头发。 他回过头来,看到了松雪, 局促地笑了笑。 “我以为是在叫我……”高大的黑发青年讷讷地解释道。 松雪往里探头看了一眼,逆卷昴皱着眉头站在卫生间前, 双手环胸,审视着墙角的扫把和拖布, 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嗨,”她打了声招呼,“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他立刻朝她看来,投来目光后又短促地收回去, 语气生涩地开了口:“你们家……挺热闹的。” 松雪越过他的肩膀往里看,对上朝日奈椿笑嘻嘻地招手,又说:“其实我也刚来没多久,嗯……就算是普通人类,一家人这么多兄弟,也是很少见的,啊、总之,习惯就好。” 于是,逆卷昴没再说什么,蹲下去捡起了一块抹布,动作迟钝得像是生锈多年的机器人。 松雪没有马上离开,停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儿。 “唔,不走吗?” 在她身后,朝日奈昴耐不住轻声问了一句,才看到她满脸感慨地转过身来,边走边说,“我感觉摸索到新的游戏规则了。” “欸?什么规则……” “人和吸血鬼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松雪沉思着说,“所有的攻略都是让我们去适应他们的世界、他们的脾气……不是抖M的人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呢?但反过来,让他们去适应我们正常人的规则,这未尝不是一种新的攻略方式。” 简单来说,要么被抖S吸血鬼改变,要么改变他们。 朝日奈昴和她并肩走向电梯,听得云里雾里。 “那个,我不是很懂。”他犹犹豫豫地说,“既然不是同类人……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 ——因为,这个世界的主题是恋爱? 松雪一边琢磨着,一边试图强行解释:“知慕少艾,青春期的躁动吧——这种朦胧的感情,也不一定就是‘喜欢’吧?” 朝日奈昴按下电梯键,同时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不小了。”许久,她才听到他低声喃喃。 松雪也愣了一下。看着电梯门打开,她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挡在了门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十分严肃。 “突然这么说,那——昴哥,也喜欢我吗?” 对方明显猝不及防,表情僵硬,面颊染了一层微红,目光也左躲右闪,不太敢对上她的注视。 “不是,我是说,我们才认识……”他干巴巴地说,一边艰难地吞咽口水,“这种话,还太早了。” 松雪:“……” 怎么回事老兄,几天前见的时候你还是个对女生避之不及的纯情君啊,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总觉得,在她离开的短短一天里,似乎发生了什么…… “不是一天,是一周。”朝日奈梓耐心地说着,将柠檬水倒入杯中,递了过来。 旁边的弥端上右京做好的小蛋糕,用力点头表示附和:“是整整一周诶!” “那么就是——”松雪很快反应过来,“时间差?” 右京解了围裙,回到桌旁坐下,扶了扶眼镜:“只能这么解释了,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两年前你和侑介是同班同学,现在看起来却比他小一些。如果两个世界的流速并不一致,我们这里过去了两年,对于小光你来说,可能……” 她回想起怜司等人的话,慢慢地点头:“逆卷家的人说,我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 而原本应该和她同龄的朝日奈侑介早已经上了大学。 餐桌陷入了沉默。 认知中的世界突然变得如此不科学,想必大家一时间都很难接受。 当然,他们更不会想到,她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妹妹”,其实是其他世界的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松雪感觉兄长们的神情都有些沉重,反而是朝日奈弥弯起唇角露出好看的笑容,眼睛也闪亮闪亮的。 “这样一来,我和姐姐又靠近了许多,就更有机会啦!” 少年,你的思想很危险呀。 她欲言又止,而右京和梓同时看了他一眼。 弥被他们眼神中无形的寒意震慑,吐了吐舌头,缩回了脖子。 松雪也默默地低下头,假装喝柠檬水,心情也十分沉重。她想了想先前朝日奈光的提醒…… 啊,头疼。 显而易见,她这阵子的努力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可能大家都默认男女之间不可能有纯洁的友情……呃,还有亲情吧。 不过,她这个女主角都压根没想着攻略的事,反而是这些男主角这么积极地想要推动剧情发展,是不是太奇怪了啊? 如果是成年人还比较含蓄的话…… 松雪一走出客厅,就被朝日奈风斗气势汹汹地拦下了:“我正好找你呢,要不要来下棋?” “诶?” 风斗笑眯眯地举起棋盘:“我约了逆卷君,还叫了侑介哦。” “……你真的忘记他是吸血鬼了吗?” 风斗把她拉进了电梯,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他也没有传说故事里的那么可怕嘛,长得也……” 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转为嘀咕:“也还行吧。” 逆卷家的基因的确很优秀,从五官长相,到体型气质,还有逆卷昴略显阴郁又桀骜不驯的眼神,让浸淫娱乐圈许久的风斗都挑不出什么差错,也正因为如此,他感到了十足的危机感。 朝日奈椿把房间收拾好就溜了,留着逆卷昴一个人待着。 他也什么都没做,就坐在床边发呆,屋外的阳光已经被窗帘盖住,只穿过缝隙在地板上留下狭长的一条金线。 侑介拉开门时,被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红眸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差点踩到松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对方的身份,干咳着说:“不是吧,怎么不开灯啊?” 逆卷昴冷冷地看着他们,没说话。 “抱歉,又来打扰你啦。”松雪在他身旁坐下时,趁着风斗在桌上摆弄棋盘发出声响,悄声跟他说道,“这里没有棺材,你还能适应吗?” 逆卷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呃,不用勉强。”松雪又说,低头看到床沿的木板上留下了凹陷的指痕,缓缓地咽了咽口水。 侑介极不情愿地把椅子搬了过来,而风斗也终于放下花哨的彩色棋子,将一颗骰子扔了过来:“喂,飞行棋玩过么?” 少年的友谊往往建立在打架与游戏上。 当一盘飞行棋大战结束时,松雪还不太能确定他们之间的气氛是否缓和一些,不过,逆卷昴身上的“杀气”确实收敛了起来,至少没有一言不合就拆家。 他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投入在棋局中,也没去理会风斗和侑介之间硝烟四起的舌战,拧着眉毛,盯着松雪递到他手心里的那颗骰子,一张冷酷的脸难得露出几分迷茫。 ——他没玩过。 魔界不是没有飞行棋,可像他这样宁愿睡觉也不想和兄弟们打交道的“独狼”,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没有同伴,自然不会接触这种多人互动的游戏。 “赢啦。” 松雪将最后一颗棋子扔出棋盘,拍了拍手心,迅速催促风斗和侑介,把他们赶出了房间,然后回头看向逆卷昴。 “哎,我的棋——” “放心,等会还给你。”她匆匆合上门缝。 松雪回到床边,看着昴紧皱的眉头,犹豫道:“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他没有回答,思考了一会儿。 “你……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松雪回答得很果断,坐下来,收拾散落的棋子,一边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先回一趟老家……然后,再去做新工作。” 昴微微古怪地抬起头,看着她:“这里不是你家么?” “暂时是,但不完全是。”她略感纠结地答道。 “……”他停顿了一会儿,眼眸中翻涌着浓郁的深红色,问道,“那我呢?” 逆卷昴似乎有点紧张。 他双手扣紧,指关节抵着自己的手背,嘴唇也抿紧了。 “当然是和我一起走啊。”松雪不假思索地说,“反正你也离家出走了,不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恰好的,我的工作就是在不同的世界乱跑。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可以拜托朋友送你回去——或者,你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可以不用再跟着我……”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歪头想着。 说起来,吸血鬼会有什么人生理想吗? 这么漫长的生命,如果始终无所事事的话,那也太无聊了。难怪他们都喜欢睡觉——还喜欢在棺材里睡觉。 至少,普通人绝对不会想着去打扰睡在棺材里的人。 “——怎么样?” 接触到她的目光时,昴不太明显地缩回了自己的视线,盯着下方,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他过了一会儿,好像耐不住好奇心,还是问了出来:“什么时候算结束?” 松雪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要么,我答应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告白。要么——” 看到银发少年瞬间呆滞的眼瞳,松雪伤感地说下去:“要么,我发十三张好人卡……哦不,兄弟卡,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 逆卷昴:“……” “唉,不行。”松雪很快又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我已经解释过你的身份了,再拿你当借口,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昴终于点了点头,认同地说:“这里不适合你。” “是吧。”松雪欣慰地说。让没什么恋爱细胞的她留在这里,实在太为难人了,“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 话还没说完,逆卷昴的神情突然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轻微地往下拉了拉,压低声音道:“附近有人。” “……啊?”松雪迟钝了一下,往门外看去,“家里这么多人,有人在外边也不奇怪吧?” 银发少年凝神摇头。 “不对,不是他们。”他仔细地分辨着,鼻翼翕动,喃喃道,“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昴的目光在虚无的空气中转了一圈,回到了松雪的身上,然后定格。 “跟你的有点像。”他犹豫道。 抱歉,松雪想到了什么,简短地说了一声,迅速起身走向窗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楼下是朝日奈祈织的花园,在绚烂的阳光下,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然而,祈织鲜少在下午给他的花浇水,此时出现在花园里的那道身影,自然也不是他。 银发的俊美青年抬起手挡住刺目的光线,朝他们的窗台扬起笑容,隐约用口型说了些什么。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她努力分辨着。 “需要帮忙吗,西尔?” 松雪放下了窗帘,回头解释道:“他是来找我的。” * “是风斗君请我来做客的。” 松雪不无疑虑地打量着星城空:“看你这熟练的样子,不是第一次来吧?” 星城语气轻松,将拾起的花瓣绕在指尖摆弄:“他刚拿到了一个角色,很有难度……找我来指点,很意外吗?” 她若有所思:“所以,你已经……都见过他们了?” 他不置可否,反客为主地拎起水壶往太阳下晒得有些干的土壤浇了点水:“看你进展有点慢,顺手推了一把。” 松雪:“……” 等,等等。 原来是你干的吗! 她微微震惊,退后了一步:“哈?你做了什么?” 星城竖起食指,慢悠悠地说:“不,你应该问,‘说’了什么。” “那……你说了什么?” 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悠哉地提起:“风斗君对自己的感情有些迷茫,作为前辈,我只是简单地和他聊了几句。” 不不,你肯定是在拱火吧! 松雪缄默,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微妙的敌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星城瞥了她一眼,依然微笑,“但别忘了,这是乙女的世界,就算我不点破,也迟早……唔,就是时间早晚罢了。” “我还是觉得说不过去。”她托腮沉吟,摇摇头,“就算我选了其中一个,其他人怎么办?没有和女主角在一起,难道他们就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未来了吗?——那么,我选一个,和我什么都不选,区别也不是很大吧?” 星城思考了一会儿:“哦,你这个思路,好像也很有意思呢。” 松雪和他并肩顺着花园的小道走着,继续说:“如果,以我选择了某个男主,作为游戏通关的条件,这对他也很不公平——通关游戏后,我肯定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却只能留下来。” 她顿了顿:“除非,像逆卷昴这样的例外。” “嗯,他是世界内部变异的狼人,和其他人天生不能相容,”星城轻描淡写道,“留他在原世界反而会造成很多麻烦。” “比如?” “比如,男主们的自相残杀。” “……” 乙女游戏里搞得这么凶险到底是图什么! 松雪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星城也停下脚步等她。 有那么片刻,两人相顾无言。 “我也可以帮你。”星城空斟酌了一会儿,一边说着,朝她释放友善的一笑,看起来无辜极了,“别误会,我并不是故意添乱的。” “你就是。” 松雪不为所动。 “语言是一种很有效的武器,”对方继续说,“只要运用得当。但是,语言只是作为诱导、开拓思维的手段,并不能完全地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至少,光靠语言不行。” “说得好听,和《帷幕》里的诺顿有什么区别?” 星城正色:“当然,我是个好人。” “……” 松雪翻了个白眼,确定不是‘白痴’吗? “那好吧,姑且就当你是好意,”她思考了两秒钟,“你怂恿他们认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为了……” 星城做了个手势。 “快刀斩乱麻。” 松雪继续沉思:“你的意思是,让我用……前辈你来做挡箭牌?” “之一,”他纠正,语气真诚,“像我这么完美的模板,难道不是最适合的选择吗?” “……” 明星可能都有点厚脸皮,她没有对此过多计较,点点头,勉强表示认可:“确实,比昴君适合很多。” “还有另一个人选,”星城微微一笑,“就是你那位朋友。他的存在本身,对那几个吸血鬼小朋友就很有震慑力,而黑手党的身份对普通人来说更是如此。” 松雪顺着他的明示想了想:“纲吉君吗?” “更重要的是,他是尤尼那个世界的基石拥有者之一。”星城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以彭格列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和我们一样,穿梭于不同的世界……和其他露-水情缘比起来,这样的恋爱对象,不是很可靠吗?” ……又绕回来了是吗! 你年纪也一大把了,非得揪着“恋爱”过不去了吗? 松雪扭头就走,星城被她扔在身后,也不急不恼,朝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轻快地提高声音说:“好好考虑一下哦?” 她推开门,差点撞上一块鲜艳的紫色。 朝日奈要扶起她的手肘,笑吟吟地:“小妹怎么啦,又被外面的野男人缠上了?——咦,那个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显然对星城空的拜访有所印象。 “风斗好像很崇拜他。”要回忆着说,“你也认识吗?” 松雪含糊地应了一声,想要回去,却被他挽住了手臂没放手。 “这几天,我们都很担心你。”金发青年收起散漫的笑意,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专注而温柔地看着她,“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吧?” “……” 看着他,松雪却很心虚地想到了拥有相似声线的迹部,悄悄地挪开了眼睛。 “唉,小妹就这么不喜欢我吗?”朝日奈要伤感地抬起宽大的袖子,作掩面状。 “也不是……” “不要急着回答,我会耐心等待的。”他屈起食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拂过,然后才松开了她的手。 “晚上见,亲爱的妹妹。” ——晚上就要她想好答案,这哪里叫耐心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注:白痴,狼人杀里一个(死掉以后)可以胡言乱语的角色。 * 还有一章,我还来得及吗。。 第123章 通关(下) 松雪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房间,看到出门前被拉上的窗帘已经被放了下来,也没有再感到那么意外了。 黄昏的金色蜿蜒着勾勒出窗户的轮廓, 幽暗的影子在房间里晃动。 她伸手在门边的墙上摸索着,找到了开关按下, 头顶的灯光亮起, 立在她书桌前的那道身影格外修长挺拔,正弯腰打量她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等等——别! 但是想阻止已经迟了。 “‘迹部少爷, 夫人已经被吊在风扇上转了三个小时……了’?”逆卷修认真地读出文档上的标题,顿了顿,满脸困惑地朝她看来。 松雪:“……这种狗血小说比较好赚钱,为了生存,你懂的。” 逆卷修不懂。 再看看房间里另外几人奇异的眼神,他们大概也是不懂的。 松雪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是说, 你们一定要挤在这么小的房间里吗……”她头痛地问道。 “确实很小。”怜司将电脑椅推回到书桌下, 面露嫌弃, “明知道空间不大,还要把椅子放在外面, 你是生怕自己不会被绊着吗?” 松雪:“……能不能别像我妈一样对我说教。” 怜司:“……” 谢谢,有被气到。还无法反驳。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不说话了。 松雪看向靠窗的矮沙发,奏人手里抱着被椿摆在她床上的巨大章鱼玩偶, 抓着它的触角随意地扭动,把绫人看得面色煞白,僵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奏人君,你的泰迪呢?”她尽量温和地放缓了声音问。 奏人抬起阴郁的眼睛, 悲伤地看向她:“被火烧掉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松雪想了想纲吉放的火,心说看不出来威力那么大呀,很敷衍地安慰道,“这个就送给你了。” 奏人泫然欲泣,湿漉漉的眼睛瞪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绫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张了张嘴,面露痛苦,仿佛在说,快点拿开! 奏人视若无睹,把大章鱼抱得紧紧的。 “既然是小光小姐送我的……”他温柔地摸了摸触手,露出了令兄弟们恶寒的迷离眼神。 “那你呢,”松雪自动忽略了兄弟俩之间的不合气场,转向压在窗帘上摆弄帽子的礼人,上下审视一番,“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就算要找昴君,也不至于你们一窝蜂地跑来人类世界吧?” 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呢,这也太着急了。 她还以为,他们至少会安分一段时间…… 红发绿眼的吸血鬼把帽子往胸前按住,鞠了一躬。 “当然是因为,听了那位朝日奈先生所言——”他抬起头,唇角勾起的笑容显得彬彬有礼,眼里却闪烁着叫人看不懂的光芒,“原来小贱贱家里有十三个兄弟啊?” “啊?那又怎么了?” 礼人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兄长们,绿眼睛像是打了滤镜一样明亮无比:“那不就是,十九个人的修罗场了?——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你真的有毛病吧! 松雪冷静地把凑过来的礼人的脸推开,看向坐在她桌上发呆的逆卷修:“你们不会跟他想的一样吧?” 逆卷礼人是个喜欢和别人“分享”的、拥有特殊癖好的变态也就算了,这几个独占欲一个比一个强的,还能忍? 她宁可他们是来找逆卷昴打架的。 “当然,是来找你的。”怜司摘下眼镜,露出一双不加掩饰的猩红的眼眸,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口,“我实在不明白,比起我,你怎么会更情愿选择自己的……同一个家族里的兄弟?” “我是被领养的。”她忍不住提醒,接着才发现被带跑了节奏,“不对,我也没说我看上谁了啊?——喂喂,你能不能不要擅自给我拉郎!” 他勾起唇角,嗤之以鼻:“最好是这样。昴呢?” 松雪木然地伸出手,指了指楼下。 “不过我不建议你们现在去找他,因为他可能在——” 花园后面有一小块空地,傍晚时,被藏在整栋房子的阴影下,光线朦胧,但对于视力绝佳的吸血鬼来说,却刚刚正好。 松雪打开门,走廊里便能听到楼下传来有节奏的声响,砰、砰…… “他好像被我哥带去打篮球了。” 她探出窗外往下看了一眼,然后肯定地点点头。 篮球? 绫人微微惊悚地挑起眉毛:“你是说,昴?” 他一个箭步闪到了松雪身边,双手按住窗沿,几乎要顺着惯性冲出去,她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才发现他只是轻巧地跳到了窗台上,她一伸手,便摸到了衣袖下充满爆发力的绷紧的肌肉。 反正是吸血鬼,从四楼跳下去也没什么。 松雪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习惯,又默默地缩回了手。 绫人看着她的动作有点不满,却没说什么,注意力很快把楼下的场景吸引过去,张了张嘴。 被改造成小型球场的空地上有两个人。 篮球架下,朝日奈昴原地拍着球,很有耐心地说着什么,而逆卷同学双手插在裤兜里,冷眼看着脚下的白线,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接着,黑发青年将球轻轻抛出,逆卷昴随意地抬眼一瞥,在篮球冲到自己面前时才错身让开,飞快地伸出左手挡下。 少年的手指修长无比,轻松地扣住了整个篮球,学着对方的模样拍了几下,尝试着举起。 “没错,就是这样,”朝日奈昴似乎很高兴,“然后是投篮——” 绫人瞠目结舌地从窗外缩回了头,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居然是昴?!” 松雪也趴在窗台上,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奇怪的cp,增加了……” 绫人:“……哈?” 她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难道这就是,昴次方?” 怜司:“…………” 夕阳很快没入天边的云层里,夜晚降临。 该来的总会来的。 松雪看看身边打着哈欠发困的吸血鬼们,叹了口气。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又放回去。 “今晚有个家庭聚会,你们确定……真的要一起?” 逆卷奏人一手搂着大型章鱼,一手揪住了她的一角,目光灼灼。 “我是不会松手的。” “不,我的意思是,虽然家里的客厅很大……但是一口气容纳,”她顿了顿,没有忘记算上自己,“容纳二十个人还是有点勉强。” 奏人还想说什么,就被逆卷修提起后领,扔了出去。 这回他们都留了力气,奏人没把墙砸出一个坑,而是摔倒了地板上,被毛绒章鱼垫了一下,碰撞声沉闷地融化在柔软的玩偶中,没发出太大的动静。 但下一秒,隔壁的房门□□脆利落地拉开。 朝日奈光没再打扮成浓妆艳抹的模样,浅色的长发宽松地扎成低马尾披在肩膀上,笑意浅浅地逐一扫过面前的大小帅哥们,恢复正常的声线充满了磁性。 “喔,你们果然来了啊。” 确认了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逆卷绫人的表情变得更惊悚了。 怜司却相当冷静地向他点头致意:“那么,今晚就打扰了。” 朝日奈光不置可否,慢步走上前来,向松雪伸出手:“过来,小光。” 几个人沉默的注视下,她后颈发凉,迟疑着把手搭上去,身旁的逆卷修只短促地瞥了一眼,没有阻止。 光轻快地将她拉了过去,挽住手臂,亲密地替她拨开刘海:“要不要找琉生梳个头发?” 松雪摇了摇头。 “马上就要吃饭了,不用这么隆重吧?” 他却说:“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呢。” 和朝日奈光对视的瞬间,他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 如果不是他强硬地搂着她,松雪走到半路上就已经想开溜了,即便如此,在一家人的注视下走进客厅,还是令她感到压力巨大。 原本还在吵吵闹闹的兄弟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椿把即将脱手的抱枕抓了回来,按在膝盖上,面上的笑容也淡去了。 枣按住他的肩膀,拍了拍,没有说话。 侑介紧张地站了起来,目光无意间和绫人交汇,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又飞快地挪开。 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右京另外准备了几份餐点。 他高超的甜品厨艺迅速地征服了逆卷奏人,他一改熊孩子的脾气,老老实实地捧着蛋糕坐在沙发上,腮帮被塞得满满的,被身侧的朝日奈弥谨慎地打量着,也照样若无其事。 怜司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右京。 右京推了推眼镜,不失优雅地点头微笑。 “打扰了,请原谅我们不请自来。” “就算想要拒绝,对于你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吧?”雅臣镇定地开口。 弥也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扬起了下巴。 祈织悄声无息地从身后走来,松雪刚感觉到他带起的一阵微风,微凉的手指就碰到了她的后颈,将领子下的银链撩了起来。 “果然,对吸血鬼没有用吗……”他似乎惋惜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所有锐利的目光都转到了他的身上。 怜司眯起眼睛,神色发冷:“这项链是你给的?” “不,”松雪当机立断,指向另一边,“那是要哥的。” 朝日奈要:“?啊,这……” 整个客厅里弥漫着尴尬的氛围,□□味即将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电梯门又叮的一声打开了。 朝日奈昴带着一身爽快的汗水走进来,一手搂着篮球,一手摘下止汗带,顺势揉了揉凌乱的头发,突然咦了一声:“怎么这么多——” 感谢纯情直男。 逆卷昴跟在他身后,一个刹车停下,冷漠的眼神在看到几位兄长时有了轻微的变化,似乎是惊讶,又像是反感。但很快,他便扭开了头。 “都到齐了吗?”右京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咔哒一声。 就像是发出了某个信号一样,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与此同时,十几双眼睛唰唰地转向松雪。 她:“……” 被尬得头皮发麻。 松雪分心地想着,上一次被这么众星拱月的时候,好像还是在某个杀人现场呢。 还是那句话,选一个,和一个都不选,对其他人来说有什么区别呢?——除非,拿出成年人的自信,从容地吐出一句,我都要。 但无论是哪个熟练无比的乙女玩家,都不可能当着所有男主的面如此“诚实”。 就算是海王,也铁定会翻船。 尽管心里乱得够呛,她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伸出手放进了口袋里,握住了手机,用指尖摩挲着屏幕保护膜,一笔一划重复着刚才发出去的短信。 “纲吉君,救我——” 风吹了起来。 阳台外,晚八点的钟声从遥远的风中传来,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里回荡着余音。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逆卷修最先回过神来,敏锐地看向窗外,冰蓝的眼眸中倒映出模糊的身影。 咚咚,落地窗的玻璃门被轻轻敲响。 离得最近的朝日奈梓猛然起身,警觉地问:“是谁?” 哒哒,脚步声从他身旁擦过。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只看到掠过的红发顺着风飞扬起来。而松雪已经飞快地解了防盗锁,将门拉开。 事发突然,没人来得及阻止她,令她松了口气,门外的青年也不慌不忙解下了肩上的斗篷,往后拂去,露出一张温和明朗的脸。 “晚上好,朝日奈……先生们,”他礼貌地向雅臣、右京等人点头示意,又看向另一边,“还有逆卷先生。” “怎么又是你!”逆卷绫人瞠目结舌。 奏人猛地抱紧了大章鱼,似乎还能感受到前不久擦肩而过的灼热火焰的温度,紧张地瑟缩起来。 “无意冒犯,”纲吉本意并不是吓唬这个看起来面容稚嫩的小朋友,放缓了声音,面带微笑,“不过,我和先前和小光做了约定,现在来带她离开——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良久的沉默。 朝日奈琉生恍惚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古怪的气氛。他和颜悦色地起身,眼神清澈地望着他们:“这是小光的选择吗?” 弥微微红了眼圈:“如果这是姐姐的——” 风斗面无表情地捏住了他的手腕,掐断了他的话。 面对少年不加掩饰的敌意,纲吉忍不住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将松雪拉到身旁,不紧不慢地解释:“并不是我。你们还没发现吗,如果要说恋人的话,她喜欢的应该是……” “凶杀案。” 啊,这。 朝日奈光叹了口气:“该说,意料之中吗?” 松雪不可能接受他们所有人,不管是全部拒绝,还是选择其中一人,剩下的人虽然会表示接受,但也会决定离开。 而如果,离开的人是她…… “在这里一起相处的时光,我会永远记住的。”她认真地说道。 屋外的风更加猛烈了,吞没了一切声音。 松雪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释然地松了口气,反握住了纲吉的手。 他将斗篷的另一半披到她身上:“做好准备了吗?” 等会儿会让人来接昴君的,他又低声解释。 松雪看向黑漆漆的栏杆之外,认真地点了点头,被他扣住手腕,接着,宽大的兜帽迎着风落下来罩住视野,身体一轻,随着炽热的火炎跃入了夜色之中。 * 回到了久违的夏日,少年与少女行色匆匆地穿过马路,走向道路尽头的车站。 严实的斗篷之下,一缕银发飘了出来,它的主人下意识地抬手想要理一理,却被阳光烫了回去。 “别别,”松雪赶紧制止他,替他抚平了耳边的碎发,一边说,“我早说过,我们晚上再走也来得及。” 逆卷昴摇了摇头:“再晚就没有班车了。” “……”她很欣慰,“看来你已经把人类世界的时间表记住了嘛,真叫人感动。” 他瞥了一眼: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直到踏上新干线的车厢内,逆卷昴才稍稍抬起帽檐,让自己稍稍喘一口气。 他这副打扮引来了不少奇异的注视,都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问:“我们去哪儿?” “横滨。”松雪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举办订婚宴……呃,不要问我为什么,按这个世界的时间,客观地说,我也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 六年后的世界让她觉得有些陌生,换了新的手机,适应了新的操作系统、新的通信技术,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近乡情怯吧,松雪想了想,对自己做出了判断。 逆卷昴也想了想,问:“什么朋友?” “名义上的前男友。”她悄声答道。 “……”逆卷昴肃然起敬。 他凭借自己微薄的异性经验,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犹豫地问:“需要我……伪装一下吗?” “不用,”松雪摆了摆手,“放心吧,我可以确定这个订婚宴肯定没办法进行下去。” 车站里有人来接他们。 低调的宾利停在路边,有人隔着车窗敲了敲,唤来了松雪的注意力。她将手里的墨镜给逆卷昴戴上,歪头看过去。 “松雪……小姐?”车窗无声地降下,露出了忍足微微诧异的脸。 他话音一顿,很快恢复了面不改色的扑克脸状态,保持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容:“我就觉得眼熟,果然是你。” 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既然找到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车。” 虽然知道松雪回来,却没想到她多捎了个人。 迹部意外地打量着上了车后依然没有摘下帽子、墨镜和口罩的少年,面露古怪。而与此同时,松雪也在打量他们。 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成熟许多。忍足抿着微笑,像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而迹部冷着一张脸,如同冰之王国里走出来的帝王。“……你已经向手冢君学习到了如何制冷的秘诀了吗?”松雪惊讶道。 迹部眼神如冰碴,狠狠刮过来:“不会说话就闭嘴。” 忍足干咳一声,用眼神示意逆卷昴:“好久没见,不要一上来就吵架嘛。啊,话说回来,这位是?” “是我最近找到的保镖。”她答道,顺势将人拉过来,撩起帽檐,露出一头银发,“他叫逆卷昴,年纪……嗯,跟我差不多大吧。” 逆卷昴抗议地看了她一眼,将鸭舌帽抢过来,重新戴好。 忍足微妙地看着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许多。” “沧海桑田,”松雪叹气,“我也没想到你们老得这么快。” “……喂,过分了啊。” 忍足琢磨着“保镖”的字眼,点了点头:“这么一想,确实很适合你,一个女孩子常年在犯罪现场跑来跑去,还是太危险了——不过,你确定他能保护你吗?” 逆卷昴并不算矮,只不过身材并不像运动员那般结实,略显纤细,只有贴身的袖口处,才看得出被裹住的小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 这一点,落在洞察力极强的迹部眼中,自然也没有错过。 “对付普通人,足够了。”松雪淡定道。 “这么自信?”忍足扬起眉毛。 没错,就是这么自信,她点头:“因为昴君不是普通人。” “那是什么?”迹部追问。 “是吸血鬼。” “……” 忍足揉了揉太阳穴,茫然地歪头:“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松雪肯定地点头:“啊,是的,你没听错。” “这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忍足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看向逆卷昴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敬意。 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去谈了恋爱?” 迹部:“……等会儿看到幸村的时候,请你再重复一遍。” “幸村君呢,他怎么样了?”松雪于是问。 “忙着应付家里人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忍足憋着笑,正色答道。 “好像是终于挡不住压力,订了一个。”迹部摸了摸下巴说,“不过,既然你也来了,那应该就没戏了。” 逆卷昴终于被他们的谈话吸引过来,忍不住抬起头:“为什么?” 车停下了。 松雪理了理衣领,并不着急下车,等了一会儿,直到人声鼎沸的会场入口处传来一声尖叫,她才从容地跨了出去,看到迹部向她伸出的手,顺势放了上去。 “准备好了?”迹部挑挑眉毛,老神在在地望着人潮涌动的会场中心。 很快,人群散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深蓝的柔软头发十分醒目,而那一张俊美如神祇的脸更令周围的莺莺燕燕黯然失色。 幸村很快锁定了他们所在的方位,投来忧虑的目光,松雪却回头朝逆卷昴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来了——肯定会出命案啊。”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 番外大概有几章,网王篇和弹丸篇。 下周应该能写完! 我也没想到这篇文会写这么多,超预期了_(:з」∠)_ 等我整理一下新文的大纲细纲,大概月底开 →一周目后哲奈累了 这次一定要写真正的恋爱故事qaq 第124章 番外 阳光明媚的夏日海滩, 纯澈的蓝色从天空倒影入海面,松雪光的心情非常好。 纸片人世界里的夏威夷真好啊。 但她的同伴就未必这么觉得了。 拥有众多女性羡慕的冷白皮的少年,此时不得不将自己深深地裹在密不透风的外套里, 从头到脚的防晒工作堪称完美,引来穿着沙滩裤和泳装的路人们讶异的目光。 松雪抓紧时间换上防晒衣, 摘下遮阳帽,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昴君, 你还是先回去吧。” 没问题吗? 逆卷昴的一双红眸在深色的墨镜下若隐若现。之前听她说需要保镖, 他还以为是开玩笑,但是在经历几次莫名其妙的杀人事件之后,他迅速更新了自己的认知。 原来当侦探真的很危险。 更不用说, 松雪既不会格斗术, 也不会踢足球, 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他定定地看过去, 而面前的少女却老神在在地撩起耳边的碎发, 说:“只是觉得,再不去躲太阳的话,你不是要中暑就是要融化了。” “……” 当吸血鬼容易么! 松雪好不容易把小保镖劝回旅馆,再回头。 荡漾着日光的沙滩上, 金发碧眼的女郎们在太阳伞下抹防晒霜,六块腹肌的猛男自信十足试图搭讪,还有抱着游泳圈吵闹嬉笑的小朋友们…… 她确实没有感到什么危险。 松雪撑开阳伞, 慢悠悠地踩进了滚烫的细沙中。 她看到了两个孩子, 准确地说,是很眼熟的两个小孩。 ——“明天我爸带我去开摩托艇,你也来么?”其中一个问,宝石蓝的眼睛明亮得发光。 另一个在专心致志堆沙雕城堡, 闻言,抬起头来露出笑容:“好啊。” 虽然松雪不确定他们俩是怎么混在一起的,但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就习惯了……吧。 这也是她放心劝走逆卷昴的理由——这个世界现在肯定是很安全的,尽管未来会怎样就不好说了。 七岁的幸村精市郑重其事地将最后一个塔尖固定,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群人,吹着口哨发出惊叹。他还没学几句外语,大部分都没听懂,只能向他们微笑,点头示意。 旁边在海滩邂逅的小伙伴也凑过来,给他的作品拍了一张照。 “对了,这个贝壳——” 幸村一抬头,连忙阻止:“等等,工藤君——” 被小少年拾起的椭圆贝壳歪了歪,从“城墙”上掉了下来,把两堵墙推翻了,整座城堡摇摇欲晃,随着混着海水的软沙流失,也逐渐崩塌。 幸村:“……诶。” 七岁的工藤新一眼神飘忽了一下,惭愧地道歉:“对不起,我好像没什么艺术细胞……” “人无完人,刚才你也帮我很多啦。”幸村反过来安慰他。 他看得很开,但旁边的小姑娘反而哇地大哭起来,指着散成一团沙子的遗迹,抽噎着说了什么——当然,他们还是没听懂。 小姑娘的家长赶紧哄着孩子走了,留下两个男孩在沙坑面前大眼瞪小眼。 “你可以让你爸教你做沙雕。”松雪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 小新一看了过来,眼神茫然。 “他会吗……”他很快认真思考起来,“就算他会,你是怎么知道的?” 松雪:“因为他是你爸。” 这又是什么道理? 少年更加迷茫了,看向小伙伴。 小幸村精市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既然你爸会开飞机,快艇,滑翔伞……那应该什么都会吧?” 新一:“……” 好像无法反驳。 隔天再见到他们的时候,两个小孩刚从摩托艇上下来,神采飞扬、意犹未尽。松雪的目光顿了顿,从他们身后的年轻男人身上挪开,忍住了疑惑。 说好的万能的老爸呢,为什么这里会有未来的FBI探员啊! 一个小侦探,一个未来的网球健将,一正一负,大约可以抵消危险性。但再加上一个二十多岁、初出茅庐的赤井秀一先生…… 松雪感觉事情比自己预期得稍微严重一点。 她正沉思着,小工藤新一朝她招了招手。 继承了工藤优作的基因,立志成为侦探的新一同学从小就具备了优秀的观察力,对昨日的记忆自然也印象深刻。他在旁边打量片刻,看松雪依然无所事事地蹲在沙滩椅旁边用棕榈叶拨弄着沙子,不免好奇。 他乡逢故知,在国外的度假岛上遇到国人算得上缘分了,新一大胆地开口问道:“松雪姐姐也先做沙雕吗?” 和他相比,幸村精市小朋友虽然也记得这位姐姐,却明显没有侦探少年那么充沛的好奇心,听到她的回答才投来讶异的目光:“不,我在等待一位死者。” 小幸村愣了下,还没有什么反应,旁边侦探少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新一边问边思考,头脑十分冷静,只不过没有十年后那般老道成熟,脸上不由流露出属于真实年龄的困惑:“为什么用的词是‘等待’?” 知道即将有命案发生,然而还不确定凶手和死者的身份? ——难道是,恐吓信? 还是绑架案? 工藤新一少年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悄然升起的兴奋,飞快地环视着海滩上目所能及之处,最后落到帮助他们寻回方向的好心哥哥身上,对他身份的猜测又有了几分怀疑。 他正准备深入分析,被松雪轻轻拍了下肩膀,打断了思路。 她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刻意营造神秘的氛围,老神在在地说:“偷偷告诉你们,其实我是一个预言家。” “……” 远处,近海浴场传来的一声尖叫,打破了少年们的沉思。 工藤新一小朋友起身就要跑,被人拉住手臂,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父母呢?” 他妈和他爸?好像是去游双人潜水了吧…… 小新一微微卡壳,面露尴尬。幸村也从沙滩椅上笑着站起来:“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吧?” 松雪却没有动。 小新一走到一半便回头,疑惑地朝她招手:“姐姐不一起来吗?” 尽管和“柯南君”长了同一张脸,新一却并不会像“柯南”那样刻意地卖萌撒娇,声音虽然还很青涩,但说话的口吻比起同龄的孩子来说可要稳重多了。 同样,在喊出“姐姐”这样的称呼时,七岁的新一也显得自然无比。 松雪指了指后面:“你们先走,我要等个朋友。” “那我们也不用这么急。”小幸村说,中肯地指出,“我听到警笛声了,如果浴场里发生了某种意外……” 在场的成年人只有一个还不熟悉的“赤井哥哥”,贸然行动显然不符合他的原则。 他略一思考:“不如,我叫父亲过来?” 作为外交官的父亲没那么清闲,就算是来夏威夷,也是出于公差,把孩子丢给保姆后,几天都不见踪影。 至于保姆小姐,前两天跟着精力旺盛的小朋友在海滩上又跑又晒的,直接中暑了。他很体贴地让对方留在酒店里休息,理由是,工藤夫妇会照看他们。 这下,双方监护人都不在,就算想过去凑热闹,还没靠近就会被警察拦下了,运气不好的话还要挨一顿骂。 尽管他们可以当做听不懂,但还是很丢人呀。 小幸村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后,许久没等到回复,只能无奈地向他们摇头。 “看来不行……” “不急。”松雪却说得轻松,拍了拍沙滩椅,示意两人坐下,“等一会儿,警方肯定会来寻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证人,我们还有机会。” 两个未成年小孩坐下了,那边的成年男人却也走了过来,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墨镜下的绿色眼睛也显得没那么严肃了。 “你手里有线索?”他开门见山,并不掩饰审视的目光。 松雪对上他的目光,想了一会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算线索。” 但她确实知道发生了什么。 闭上眼睛,沉入水中的画面便一股脑儿涌了出来,深蓝色的潮水中,浮起了丝缕长长的黑发…… 沿着浴场潜入更深的地方,便能看到面色苍白的女人大张着手臂,像是在招手示意,腰上的绳子捆着一块石头沉在底部,被勒紧的皮肤呈现出惨淡的白色。 逆卷昴来得迟了一点。 阳光恰好被云挡住,他闪身钻入太阳伞下,将潮湿的几瓶冰水靠着椅子放好,一边回答松雪的眼神询问:“我昨晚盯了一夜,浴场总共只有两个人出入。” “你描述一下长相和具体行动,”松雪言简意赅地交代,“等会我告诉警察。” 裹得比□□还严实的少年很快又走了。 小幸村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背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位哥哥的身份不方便出现在警察面前吗?” “哦,他是偷渡进来的。” 小新一:“……” 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也太直接了吧! 他忍不住悄悄看向身后的赤井秀一,后者无动于衷,似乎没听到一样,对逆卷昴的来路并不感兴趣。 “开个玩笑,”松雪摆了摆手,“他怕太阳,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小幸村心领神会:“懂了,他是云雀恭弥。” …… 有逆卷昴的帮助,案子破得很快。 初次体验了大侦探风光的工藤少年显得精神十足,转头却看到松雪托着腮坐在椰子树下,兴致并不高。 “能够抓住凶手,不是件好事吗?”他不解。 她摇了摇头:“我的目标可不是抓住凶手。” “那是什么?”小幸村问。 “是抓住凶手行凶的时候……”她低声答道。 只知道手段和被害人的外貌特征,要顺藤摸瓜在行凶前找到他们并且阻止,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对于她来说,这一次又失败了。 小新一若有所思地在她身旁坐下。 “你说得对,作为侦探,更重要的是阻止凶手。”他自言自语,突然抬起头,“对了,你刚开始说……你是预言家!” “预言家也不是万能的,”松雪苦恼地叹气,“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神秘,想想就可以看到未来。” “那能看到什么?”他忍不住追问。 “嗯……死亡?” 到底是小孩子,他们被唬住了。 小幸村也露出了向往的表情:“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松雪这一次答得轻松流利:“会深陷桃花劫,看几十个女生为你打架。” “……” 七岁的幸村精市惊呆了,迎着新一同学同样震撼的注视,感到难以想象,又问:“那怎么办?” 松雪迟疑一下,试着提出:“要不,找个肯定不会喜欢你的女生打掩护?” 作者有话要说:拖延症太严重了,只来得及写出一篇555 弹丸以后有机会再搞吧_(:з」∠)_ 大家下篇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