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锦》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一世锦 作者:焰紫梧桐 文案: 十四岁的阮瑶妩媚多娇,倾国倾城。 相传,太子对其极为中意,欲纳入东宫。 阮瑶惊慌,欲迅速将自己嫁出去, 就在她纠结人选之时, 谁料,她那名义上的表兄, 那个在祠堂门口,手持利剑, 面不改色的断了丫鬟一条手臂的燕王殿下, 站在阮瑶面前:“你看......我可行?” 严博绍:“你以为嫁了韩家那小子,他能从太子手下护得住你?” 阮瑶:“那......那谁还能为了我跟东宫作对?” 严博绍:“......我啊!”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近水楼台?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瑶,严博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不小心造反成功了 立意:保家卫国,为美好生活奋斗 第1章 “圣上有旨,燕王严博绍通敌叛国,已于北地就地正法,念及王府已无男丁,特赦王府女眷免于死罪,流放北地......” 还未出正月,皇城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小雪,如刀子般刮的脸生疼,寻常百姓家都屋门捂得严严实实,躲在屋内避寒。 便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燕王府迎来了满门灾祸,说是满门,不过两人! 阮瑶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祠堂外面,祠堂大门敞开,里面供奉的是历代燕王及子孙的排位,其实也就四人。 第一代燕王与先帝一同开疆辟土,曾因不喜束缚,将皇位拱手让与先帝,甘愿戍守边疆,为这大荣王朝立下汗马功劳,最后落得伤病残身,病逝北地边疆。 第二代燕王......阮瑶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样子了,算起来,他应该算是阮瑶的救命恩人,八岁那年,他接受幕僚的托付,亲自将她从北地战场一路带回京都,并让她以表姑娘的身份养在王妃膝下,只是,从那以后,不过三年,他便战亡,连同他的嫡长子,长眠北地。 这第三代燕王,便是严博绍了,第二代燕王的次子,同样是亡于北地,不过不是战亡,而是以通敌叛国的罪名...... 世人皆知,燕王府三代忠良,且骁勇善战,为大荣守卫着北地边疆,谁能想到,最后的下场竟是通敌叛国,就地正法,满门流放! 天色阴沉的厉害,似有下雪的迹象。 祠堂并未点灯,从外面望去,里面黑黢黢一片,像是吃人的妖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模糊的身影跪坐在一众牌位前,那是燕太妃,第三代燕王严博绍的生母,第二代燕王的正妃,也是从将阮瑶抚育至今的人。 圣旨至,灾祸至! 王府中下人已经逃得差不多了,惟剩几个,是太妃和阮瑶身边最亲近的人。走的走,逃的逃,当然,趁火打劫的也不少,就像现在,几个婆子拉拉扯扯的还在争辩如何瓜分财物。 “你们几个没脸没皮的,胆敢在祠堂前拉扯,姑娘和太妃还在这儿呢,几代燕王的英魂还在这儿呢,你们这般趁火打劫,也不怕遭了报应!”天冬厉声呵斥远处拉拉扯扯的婆子们,回应她的是那群婆子的嗤笑声。 “还英魂呢,都通敌叛国了,还哪门子英魂......” “你们......!”天冬气的浑身发颤,她是被太妃从街上捡来的,学了几天规矩便到了阮瑶身边伺候,若不是燕王府,恐怕她早就死在大街上了。燕王府对她有恩,于她,更是信仰!此时的天冬红着眼睛正欲上前教训那几个婆子,却被阮瑶拉住了袖子。 “算了,跟她们计较什么,王府有难,她们能撑到今日,也算可贵了!” “姑娘!”天冬忿忿不平。 阮瑶朝她摇摇头。 就算教训一顿又有什么用呢,树倒猢狲散,燕王府倒了,她们还要生活,也有一家老小等着养活。 今日下了圣旨,王府外面已经被重兵包围了,明天刑部的人便会上门拿人,先进天牢,再流放北地,今日不上门,便是给燕王府最后的体面了吧! 阮瑶想起昨日来的那嬷嬷。 “阮姑娘当知太妃身子已每况欲下,北地距此,千里之遥,怕是撑不过的,殿下既说有法,便定然保得住,再者,姑娘本不是燕王府血脉,这流放之罪,于姑娘而言,算不得数的。殿下说了,北地与东宫,姑娘自己选!” 这是那嬷嬷的原话。 换做以前,阮瑶定然嗤之以鼻,恨不能与东宫之人老死不相见,现如今,一夜灾祸,没了燕王府的依仗,她不过任人宰割的鱼肉,何况,还有太妃在...... 阮瑶思绪纷杂,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此时,跪于祠堂的那个人影儿已经起身,正搀着嬷嬷的手朝这边走来。 阮瑶整理好思绪,迎上去,搀住太妃的另半边身子,谁都没有力气再开口,许是这连日来的担忧恐慌,心力交瘁,二人对于预知的结果,早已看开,无甚在意。 以往炭火充足,温暖如春的寝房早已变冷如寒窟,燕太妃挥散身边仅剩的姜嬷嬷,将阮瑶单独留在房中。 烛火摇曳,倒影出人影儿。 阮瑶跪在燕太妃面前,磕了三个头。 “真的想好了?你可知,那儿,可是吃人的鬼窟,这一去,怕是难见天日了!” “想好了,承蒙您教导多年,阮瑶有愧,还望太妃保重身体,既然他说能保您,那您定然要好好活着,有朝一日,替燕王府......洗刷污名!” 燕太妃原本如死灰般的眼睛忽的迸出亮光,直直的看着阮瑶:“你......你相信绍儿?相信......?” 阮瑶抬头,亦直直的望进燕太妃的眼睛里:“我相信,从我爹将我交到王爷手中那天起,我便相信,王府忠良,断然不会通敌叛国!” 阮瑶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是的,她始终相信,即使前些日子夜不能寐,恐慌至极时,也从未怀疑。 从老燕王,到严博绍,她都无条件的相信。 严博绍,她名义上的表哥,大荣王朝最年轻的异姓王,征战无数,战无不胜,曾数次将那北戎逐出北地,何况,那里埋葬着他父兄的亡魂,他断然不会! 还曾记得少年时,阮瑶躲在树后看着那个自北地归来便不复阳光温润的少年,红着眼眶,瘦弱的背影浑身颤抖的跪在祠堂,咬牙发誓:不灭北戎,誓不罢休! 那是刻骨的恨意! 这样的人,怎会与北戎勾结? 阮瑶是不信的! 燕太妃还是没能劝住阮瑶,阮瑶最后的话是:“太妃,阮瑶虽命苦,但自入了王府,也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您便当阮瑶受不得流放之苦,舍不得那滔天富贵吧!” 当夜,冒着大雪,一顶小轿,阮瑶带着天冬进了东宫。 若非是天冬苦苦哀求,阮瑶便是连她也不带的,既知宫门似海,如入鬼窟,便不能再枉送了人命,但天冬以死相逼,阮瑶无奈,只得带上了她。 主仆二人被安置在东宫最偏僻的殿中,这是太子妃的意思。 传闻太子妃善妒,见不得太子身边有美人,偏偏阮瑶长了那样一张动人心魄的脸,还被太子看到过并亲自从水中抱上岸...... 这是阮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失足落水,她宁愿淹死在那水草之下,也不愿如那日般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众人皆知好色成性的太子荣修,自水中抱上岸,还扬言定不委屈了她,要接她入宫,妥善安置...... 原本,阮瑶是打算一辈子伺候在太妃身边,待太妃百年后,便上了城西那佛慈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谁曾想,世事难料,她终究还是成了这东宫的玩物...... 太子妃阴狠毒辣,非打即骂,太子荣修好色成性,不论男女,来者不惧,甚至好蛮童......整个东宫,表面富丽堂皇,一派恢弘之势,实则乌烟瘴气,腐烂不堪。这是阮瑶入东宫后方才得知。 每日屈辱的活着,甚至比不得太子妃身边一个末等丫鬟体面。 每次阮瑶被送回住处,都要抱着痰盂吐上两三回才能压住胃里的恶心,以至于后来,见了太子的面便忍不住恶心,终被太子厌弃,阮瑶也松了口气,纵然知道被太子厌弃,被太子妃不喜的最终结果是什么,阮瑶也觉得解脱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阮瑶无力的躺在床上,旁边是婆子聒噪的嚷嚷声:“呸!真晦气,一点儿值钱的物件儿都没有,走了走了,快死的人了,晦气的很!” 阮瑶已经听不见那婆子说话的声音了,她瞪着眼睛看着青色的帐顶,想着,若是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入东宫吗?宁死也不会! 燕太妃早在她入宫那晚,便一条白绫吊死在燕王府的祠堂,这是后来她听宫里打扫的婆子说的。 燕王府,燕太妃......她在意的人都不在了,那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早早解脱! 阮瑶闭上眼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爹,那个她只在八岁前见过,总是一袭青灰长袍,生的温文尔雅的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绝美温柔的女子,正伸着手对她笑,还唤着:瑶瑶......那大概便是她从未谋面的娘亲了吧,旁边还站了一群人,将她从北地带回皇城燕王府的老燕王、将她抚育长大的燕太妃、跟在她身边多年却因她而死的天冬、只见过两次面的燕王府嫡长子,还有那又恢复了阳光温润的严博绍...... 咋暖还寒,万物复苏的季节,临华宫西北角的侧门,一辆平板车上盖了一席白布,趁着月色,悄悄出宫到了城北的乱葬岗,几人胡乱的连同席子一同扔在地上,在一阵阵鸦鸣声中,平板车又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整个皇城一如既往生机勃勃,听说书的人讲:那东宫又进了一批美人,也不知那华美的宫殿够不够住! 第2章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连空气中都多了些温暖的味道。 满头白发的妇人跪坐在佛像前,手持念珠,念念有词,小佛堂外,丫鬟婆子垂首而立。 有脚步声传来,一名年纪稍小的丫鬟,进了院子便放轻了脚步,走到小佛堂门口,在姜嬷嬷耳边耳语一番,便又悄悄退下。 姜嬷嬷跨过小佛堂门槛,屈身行礼,轻声禀报着: “太妃,青竹院来报,姑娘醒了!” 里面的妇人手捻佛珠的动作停下了,年了句:“阿弥陀佛,总算醒了!快,扶我去看看!”起身的动作竟是有些急切。 “太妃别急,老奴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姑娘既是醒了,想必已无大碍了,咱慢慢过去!”姜嬷嬷搀着太妃,出声宽慰着。 青竹院的厢房内,秋香色的帐幔已被挽起,床上的人影儿慢慢睁开眼睛。 似乎做了一场梦,从梦中醒来,口干舌燥,带着股子倦意。 阮瑶费力睁开眼,看见稍显陌生的帐幔,有些愣怔。 天冬端着温水进来,看见床上的人影儿已经慢慢起身,惊的差点将手中的木盆摔到地上,红着眼圈扑到床边:“姑娘,您总算是醒了,可担心死奴婢了!” 阮瑶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天冬,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地府,这才看见了天冬? “天冬,这是地府吗?” “呸呸呸~姑娘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地府不地府的,莫非姑娘还没好?脑中烧糊涂了,这可不行,地锦,快去让管家再请太医来!”天冬一边探着阮瑶的额头,一边朝外面喊道。 地锦?阮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身子僵了一下,她不是早已攀上张书晴的关系,成了张书晴身边得脸的丫鬟了吗,怎么还在这? 阮瑶一把抓住天冬的手,白嫩细滑的双手,没有那大片的烧伤,也没有那因粗活干的太多而留下来的粗茧,阮瑶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天冬,如今是何年?” 天冬一听这话,更不好了,都快哭出了声音:“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现在是荣盛三十二年啊!” 荣盛三十二年,竟然是荣盛三十二年,阮瑶心头狂跳,也就是说,她现在没死,没进东宫,严博绍还未死,燕王府还未倒! 环顾四周,屋内一如那场灾祸之前的摆设,这是她的闺房,在燕王府的闺房。是老天有眼,特意让她重新来过吗? 看着熟悉的天冬,熟悉的摆设,阮瑶的眼泪滑落,脸上还带着发热后的潮红,我见犹怜! 天冬见状,却慌了神,却又不敢留阮瑶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只得一边轻言安慰着阮瑶,一边吩咐其他人快去请太医。 “姑娘别落泪,不过是风寒烧的有些很了,待太医来开上几服药,定然没事的!” 阮瑶笑着抓住天冬的手:“我没事了,不难受,天冬,看见你真好!” 真好!还能有机会! 天冬却是被吓住,姑娘这情形很危险啊! 不待太医来,姜嬷嬷便搀着太妃到了,天冬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终于松了口气。 “瑶瑶,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太妃进了屋便挣开姜嬷嬷的手,有些急切的走到床前查看阮瑶的情况。 阮瑶看见太妃,原本止住的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太妃,蹭进太妃怀中,眼泪打湿了太妃的衣襟。 太妃从未见过阮瑶待自己如此亲近,即便小时候,这孩子在自己跟前也都是极有礼的,却从未像今日这般! 看着怀中对自己如此依赖的阮瑶,太妃叹了口气,拍着阮瑶的背:“好孩子,醒了就好,不怕啊,不过一场风寒,本宫已命人去请太医了,你若是哪里难受,就与本宫说说,待太医来了,本宫让太医为你诊治!” 阮瑶吸着鼻子从太妃怀中抬起头来,“太妃,阮瑶不难受了,只是觉得好久没见着太妃,有些想念您!” “你这孩子!”听阮瑶说不难受,太妃松了口气,接过天冬手中的温帕子,亲自将阮瑶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不难受就好,佛祖保佑,你这烧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安然无恙的醒来了,许久未进食,该饿了吧,让天冬给你端些米粥过来,先填填肚子,待太医诊了脉看看如何说!” 天冬已经将米粥端了过来,温度正好入口,天冬一勺勺喂着,太妃带着姜嬷嬷坐在一旁的绣花凳上看着阮瑶一口口的将小半碗粥喝干净,才放了心。 不多时,王管家便带着头发花白的太医进了院子。 诊过脉,开了药,确定阮瑶真的没事,众人这才算真正放下心来,吩咐小丫鬟去后厨看着熬药。 又细细的嘱咐了一番,太妃带着姜嬷嬷离开了青竹院,阮瑶执意要下床走走,天冬拦不过,只得顺着她的意,便朝站在外间的地锦道:“地锦,你将姑娘那件藕色披风拿来!” “哎!” 地锦捧着披风进来,阮瑶已经下床了,由着天冬梳好头,地锦将披风给阮瑶披上,又绕到跟前帮阮瑶系带子。 阮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这个跟了自己三年的侍女,她身边只有天冬和地锦两个贴身的侍女,天冬是孤儿,自小便跟阮瑶一起长大,地锦是王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外院做事,还有个幼弟。 对身边的人,阮瑶向来宽容,从不轻易责罚,这俩侍女陪自己长大,自己对她们的感情更是深厚,却没想到,毒蛇就隐藏在自己身边,在最关键的时候咬了自己一口,带着致命的毒液。 地锦系完带子,一抬头便对上了阮瑶的眼神,冰冷的像是看仇人一般,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迸发出来,让地锦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姑娘!”地锦唤了一声儿,阮瑶回过神来,目光从地锦身上挪开,道:“天冬扶我,地锦不必跟着!” 天冬看了地锦一眼,上前扶过阮瑶,主仆二人出了屋子。 地锦僵在原地,心中有些委屈,她与天冬是姑娘身边最倚重的侍女,在整个青竹院,都没人小看了去,可今儿姑娘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还有刚才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冰冷中带着恨意,让人忍不住打颤,自己最近有什么没办好的差事得了姑娘厌恶吗?地锦既委屈又惶恐。 且说天冬扶着阮瑶出了屋子,看见院中熟悉一草一木,倍感亲切,如今的她,依然是 刚过及笄礼的年纪,十四岁最好的年华,燕王府没有灾祸,荣修还没见过她,严博绍也还没获罪,一切都还来的及...... 细细的将整个青竹院逛了一个遍,身体尚未痊愈的阮瑶有些吃不消了,由天冬扶着进了屋子,躺在床上小憩。 再次醒来,天色已暗。 阮瑶心口却有些发慌,方才做了一场梦,梦中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东宫,太子给的屈辱,太子妃给的折磨,恶奴的恶言恶语......让她喘不过气来。 开口唤了声天冬,进来的却是地锦。 “姑娘,您要起了吗?”地锦习惯的想要伸手扶阮瑶起来,却被阮瑶躲开了。地锦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委屈的道:“姑娘?” “天冬呢?”阮瑶问道。 “天冬姐姐去大厨房领膳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阮瑶神色淡淡的。 地锦默默的低头行礼退出了屋子,红了眼眶,正好碰见领膳回来的天冬。 “姑娘还没醒吗?地锦,怎么了这是?”天冬看地锦脸色不对劲,问道。 地锦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天冬姐姐快些进去吧,姑娘等着呢!”说完便跑开了。 天冬一头雾水,拿着膳食进了屋子,见阮瑶已经坐到了梳妆镜前。 “姑娘,您醒了?饿了吧,厨房专门给您炖了鸡丝参粥,还有您最喜欢的金丝小卷和肉脯!” 天冬将膳食一一摆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伺候阮瑶用膳。 “姑娘”天冬试着开口:“方才我看见地锦有些不对劲儿,好似哭了一般,姑娘可知为何?” 阮瑶放下手中的勺子,抬头问天冬:“你觉得地锦此人如何?” 天冬有些懵,她与地锦二人服侍姑娘左右,姑娘也一向待人亲和,为何今日这般发问,见姑娘还在等她开口,便顺着自己的心意道:“地锦此人虽有些懒散,本性倒是不坏!” 阮瑶抿唇不语,直到用完膳,漱了口才道:“院子里的银翘看着不错,你带带她!” 天冬一愣,随即明白了这话什么意思,姑娘问完自己地锦的事儿,没说什么,却安排了银翘跟在自己身边......地锦究竟是做了何事惹了姑娘厌弃,天冬有些不明白,但是她也没问,做下人的,听从主子吩咐便是本分。 第二日一早,银翘果然被天冬带在了身边,忙前忙后的将原先地锦的活计接了过去。 阮瑶起床后先去正院给太妃请安,太妃也才刚刚起身,见阮瑶来了,忙让姜嬷嬷搬了绣凳给她。 “你这孩子,不是说身体尚未痊愈,让你多睡会儿吗,天还冷着,这会子急着来我这儿做什么!”太妃一边梳妆一边从铜镜中看向身后的阮瑶,嗔怪着。 自三年前,燕王府便遣散了一半的下人,如今,无论是太妃身边,还是阮瑶身边,只有几个贴身的丫鬟嬷嬷加上洒扫的粗使丫鬟,府上除了护卫,各处也是只留了要紧的人手,其余人等皆被遣散。 燕太妃也许久不曾在皇城露面了,众人皆知,燕太妃如今痴迷佛道,脱离皇城的贵妇人圈子已久。 连带着阮瑶也不时常露面,只几个交好的手帕交常来王府坐坐,有好友笑称,就凭阮瑶的容貌才情,若是时常参宴,怕是现在那皇城第一才女的美名,也轮不到那自恃甚高的张书晴了。 张书晴乃是当今首辅嫡女,世人皆传,才貌双全,仪态端庄,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阮瑶自视一介孤女,比不得那真正的高门权贵,对于好友的话,也只当做笑谈。 若说张书晴乃当今皇城第一才女,人人想要摘取的那颗明珠,而燕王严博绍,也就是阮瑶名义上的表兄,则是这皇城内炙手可热的高门佳婿。 年及弱冠便位列一等异姓王,内宅清静,人口简单,且在北地屡立奇功,多少人家挤破了脑袋都想将女儿送进燕王府,哪怕是个侧妃,也是一世荣华。 只偏偏燕太妃一心向佛,便是对这仅剩的儿子,婚事也没见多尽心,从未听说私下与哪家来往,更别说叫了哪家姑娘入府做客了,只听说膝下有一养女,轻易也是不出门的,听说是老燕王自北地战场带回皇城的孤女,想必也是那上不了台面的。 第3章 凯旋大军回城,皇城百姓夹道欢迎,自城门通往宫中的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更有那早便得了消息的人家,早早打发了人包下沿途酒楼茶肆临街的包间,就想趁机一堵燕王风采。 一身盔甲的严博绍面无表情的策马缓缓而行,要先去宫中面见圣上,才能回府。 阮瑶将素食席面的食单拟定好,由燕太妃过了目,才交由厨房去准备,因知道严博绍要先进宫面圣,不知何时才能归府,便只打发了小厮去宫门口守着,等人出宫,再快马来报。 阮瑶对严博绍的印象停留在一年前,那个比她高出一头的表兄似乎对人颇为冷淡,即使二人同住一府,但阮瑶细想,自己跟他说话的机会也寥寥无几。 也不对,三年前,老燕王还在世时,两人相处的还是很融洽的,那时的严博绍是个阳光温润的少年,阮瑶时常跟在他身后,让他教自己写字作画,只是后来......不仅太妃的性子大变,连严博绍也变得沉默,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对阮瑶亦是如此,那段时间,是府中最压抑的时候,直至如今,才稍好些! 想起梦中他的下场,阮瑶眉心紧皱,若是说服他不再去北地,便不会发生那样的灾祸,燕王府不会满门皆亡,她也不会死在东宫,或许能寻个忠厚朴实的人家,靠着燕王府的余荫,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虽不会大富大贵,但也一世无忧! 严博绍回府时,天色将暗,阮瑶接到信便早早的带了天冬去门上候着。 待看到一身冷硬盔甲的严博绍自马上下来之时,阮瑶莫名红了眼眶,真好,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会走会动,纵使冷硬盔甲披身,但总能感觉到这鲜活的生命。 “表兄!” 阮瑶屈身行礼。 严博绍脚步微停,侧头打量了两眼,似乎才想起阮瑶这个人似得,“嗯!”了一声,便带着随从入府了。 男子的脚程快,不等阮瑶跟上,那几人便已走远拐过了前面的弯。 阮瑶带着天冬不疾不徐的朝太妃所在的正院去。严博绍要先回自己的清晖院换身衣服才会去正院拜见太妃,此时,倒是不必急着赶过去! 今晚的家宴只有三个人,严博绍不是个多言的,燕太妃也不是个多语的。 其实,阮瑶也觉得自己不善言辞,但此时,饭桌上也着实安静了些,虽说要食不言寝不语,但既是家宴,又是庆祝表兄凯旋,这气氛,倒是有些冷清。 阮瑶清咳一声,捡着好听的话儿说了两句,奈何其他二人不是笑着点头,便是以“嗯!”来回应,也着实无趣,阮瑶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所幸规规矩矩的用饭。 一场冷清的家宴结束,三人移至花厅用茶。不多时,阮瑶便带着天冬告退,花厅只剩下母子二人。 严博绍率先起身:“母妃,此行北地,事情有了些进展,请母亲移步书房!” 书房内,二人屏退了左右,还特意派了小厮于门口值守。 书房的门再次打开时,太妃似有些激动,脸上似乎还有些泪痕,被严博绍搀扶着出来,交到嬷嬷手中,还低声嘱咐了几句照顾好太妃之类的话。 太妃走后,严博绍径直去了祠堂! 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寒凉的! 阮瑶看了会儿书准备洗漱躺下,听闻外面小丫鬟似乎在讨论严博绍的事情! “外面怎么了?” 阮瑶问站在身后准备为自己拆发的天冬。 天冬心里暗暗骂了几句院里不懂事的丫头,道:“姑娘,不过是今儿个王爷回府,底下的人都有些兴奋,这才一时嘴上没了边,您放心,我这就出去打发了她们,不扰您清静!” 说着,天冬便抬脚出去。 片刻之后,阮瑶听见天冬那颇有气势的声音自院里传来,小丫鬟们诺诺不敢多言,片刻便散了去。 “都散了?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祠堂?” 阮瑶看着走进来的天冬。 “好像是王爷去了祠堂,还未回清晖园,那起子不懂事的丫头咋咋呼呼的……” 去了祠堂……阮瑶大概能了解严博绍的心境! 阮瑶按住天冬要给自己拆头发的手:“先不拆了,让人去小厨房做碗姜汤来吧!” 天冬一愣,不解的问道:“姑娘,这般晚了,您可是胃里寒凉?” 想起姑娘的风寒才刚刚好些,这会儿又让人熬姜汤,天冬以为是阮瑶身体又不舒服了,不免有些紧张。 “我无事,夜里寒凉,祠堂更为阴冷,熬碗姜汤,给表兄送去!” “是,姑娘,那我吩咐下去,您先歇着吧,姜汤熬好了,自然会让人送去祠堂!” “等等吧,我亲自送去!” 想要将来说服表兄不去北地,那自然要先搞好关系,赢得信任,而关心,便是第一步! 阮瑶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天冬还想再劝,看到阮瑶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屈身称是,便吩咐人去忙活了! 披上厚重的披风,阮瑶带着提着食盒的天冬朝祠堂而去。 因为人少的缘故,原本便冷清的王府,在这寂静的晚上越发清冷,小路两旁刚刚抽了新条儿的花草枝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投照在地上影影绰绰的黑影儿,即使阮瑶在这王府生活了六余载,此刻也有些发毛。 阮瑶懊恼着,应该带个小厮出来引路壮胆的! 祠堂本就是王府中最清静之地,平日里,只有打扫的下人会来此,在这寂静的夜色中,这院子更为阴森。 院子敞开的大门犹如张了大口的兽,似要吞噬这无边黑夜。不知怎地,阮瑶想起了梦中她离开王府的那天傍晚,院门也是这般开着,太妃在祠堂跪了整整一日,她在门外也陪站了整整一日,险些撑不住...... 门里面黑咕隆咚,仿佛连月色都照不进来,唯有正堂里亮着橘色烛光,明明灭灭,在这样的氛围中,却也更加诡异。 天冬拽紧了阮瑶的衣袖:“姑娘......咱们要不回去吧,这里......这里怪吓人的......” 阮瑶心中也发毛,但是来都来了,不进去达成目的,岂不是白跑这一趟,白受这惊吓? 拍拍天冬的手,阮瑶既是安慰天冬,也是安慰自己:“别怕,没事,你看正堂亮着灯光呢,想必表兄还在里面,这里黑,你抓着我走!” 主仆二人壮着胆子迈进院子,还未走到正堂门口,便听得“啊”的一声,似乎是女子的尖叫,在这暗夜中尤为诡异! 只是这王府祠堂,怎会有女子的尖叫声? 二人皆停住了脚步,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 “不会是......是鬼吧! 天冬的声音打着颤儿,似乎要吓哭了。 阮瑶很想安慰她世界上没有鬼,但是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她也是头皮发麻,这样的话,她自己都有些不信的。 不过,幸好,这时正堂的门打开了,证实了天冬的猜测是错误的。 是没有鬼,但是人比鬼更可怕! 似乎一个人被扔了出来,借着屋内的烛光,大概能看出是个人形,但是是男是女,什么人,阮瑶却是看不真切! 那人被扔在地上,没了声音,似乎......死了? 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一袭黑衣似乎要隐没在暗夜中。 那是严博绍,阮瑶名义上的表兄。 “带下去吧!” 严博绍冷漠的开口,不带一丝感情。 不知打哪冒出来两名黑衣人,将人拖走了。 严博绍站在门口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中的剑,又将剑插入剑鞘。 “过来!” 带着命令的语气,那股紧张的情绪弥漫了阮瑶全身。 自己看见了他杀人的样子,他不会也要将自己灭口了吧,虽然是名义上的表兄妹,但实际上她只是个孤女,就算他真的将自己灭口了,也不会有人替自己伸冤的......就算他顾及兄妹情分,那打一顿也是免不了的罢...... 瞬间,阮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只不过转瞬便被她压了下去,应该不会被灭口,顶多打一顿罢了。 比起后半生的平安顺遂,现在忍一时也无大碍,打就打罢! 吸了口气,阮瑶带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天冬走上前。 只是在近堂前,又停住了脚步,这次真是被吓的。 地上一滩血迹,还有一段残臂,看衣袖样式,应该是府中的丫鬟。 阮瑶脸色发白,呼吸都有些不稳了,天冬更是吓的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紧紧的拽着阮瑶的衣袖。 “深夜来此,你有何事?” 阮瑶努力让自己忽视地上那情形,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从容一些。 “祠......祠堂阴冷,听闻......表兄深夜未归,阮瑶让小厨房备了些姜汤,为表兄驱寒!” 严博绍看着站在眼前为她送汤的少女,眼中布满可疑之色。只不过因为天色太暗,阮瑶看不见严博绍的神色。 天冬已经被吓傻了,呆着不知所措。 阮瑶只好自己接过天冬手中的食盒,递上前去。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接,那食盒是实木的,本就沉重,加上里面的姜汤和几碟子点心,阮瑶举了一会儿,胳膊都酸胀了,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严博绍朝廊下使了个眼神。 便有一名黑衣人上前接过食盒,阮瑶这才知道,原来院中并不是空旷无人,只是这人与严博绍同样身穿黑衣,又是站在背光处,与暗夜融为了一体。 “辛苦表妹!” “无碍,汤已送到,那阮瑶就不打扰表兄了!” 阮瑶福了福身子,拉着天冬快步离开。 听着那越走越急的脚步声,严博绍嗤笑一声,有些玩味,只是送汤麽?大晚上,从青竹院,绕了大半个王府来这阴森的祠堂,只是为了给他送汤?他这表妹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眼神扫过地上残留的血迹,严博绍眼中闪过厌恶,最好别起什么旁的心思,否则...... “将这儿收拾干净!” 严博绍转身进了正堂,欲关门。 “主子!” 那原本站在廊下的黑衣人上前,将食盒往前一递:“这食盒如何处理?” “查查有没有问题,便......倒了吧!” “还有,查一下这些年阮瑶都与什么人接触过!” “是!” 阮瑶并不知道她的一番好意并未被人接受。 此时的她带着天冬逃似的一路小跑着回了青竹院,原本有些寒凉的夜里,她们主仆二人俱跑出了一身汗。 这晚,阮瑶又做了梦,梦里,她变成了那个被拖走的丫鬟,严博绍提着剑,眼中泛着寒光盯着她...... 第4章 次日一早,阮瑶前往正院给太妃请安。 于正院门口,正好碰上严博绍,看样子是刚下朝归来,身上官服还未换,通身气势,便是比昨晚更加慑人。 也是,此人虽年少,却是手握北地十万兵马的战将,朝中早有传闻,燕王年少,却是将帅之才,国之栋梁,大荣有此人,国之幸也! 常年征战沙场之人,身上难免带些戾气,何况他这般清冷的性子! 想起昨天晚上在祠堂院中见到的血腥场面,阮瑶忍不住拉着天冬后退了一步,屈身示意严博绍先行。 至于套近乎什么的,经此一事,阮瑶决定还是先缓缓吧,毕竟若是每日见到那等情形,等不到王府灾祸那日,自己怕是就要魔怔了。 “瑶瑶,可是没睡好?看你脸色有些倦怠!”阮瑶坐于太妃右手边,一抬眼,便对上太妃略带关切的眼神。 “无碍,想是风寒尚未好全,太妃不必担心!”阮瑶说这话时,淡定的很,仿佛真的是因为风寒的缘故。 阮瑶与太妃说着话,感受到旁边落在自己身上审视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她当然知道这目光的主人是谁,即使过了一夜,阮瑶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寒而栗,紧张的几次未听清太妃的话。 “瑶瑶,我看你确实精神不济,想必身子还未好全,姜嬷嬷,吩咐厨房这几日给瑶瑶熬些燕窝粥补补身子,姑娘家,身子一定要养好,马虎不得!”太妃吩咐道。 阮瑶有些惭愧,但是当着严博绍的面,又不好说自己是紧张所致,只能受了太妃的关怀。 “谢谢太妃,阮瑶还有一事,后日我想去大昭寺上柱香,还请太妃应允!” 太妃愣了一下,恍然道:“是了,后日便是你父亲的忌日了,难为你这孩子有孝心,后日你多带些家丁,护你周全,进香的一应物件儿给王管家说一声儿,让他帮你准备妥当就是!” “嗯,谢太妃,阮瑶省的!”阮瑶眉眼弯弯。 “正好我后日闲着,不如......不如我来护送表妹?”阮瑶正在想着要准备什么东西,冷不丁的听到这话,抬头看见严博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心里一紧张,连忙摆手道: “不用不用,表兄刚刚回京,定然有诸多事务要忙,不敢劳烦表兄,我多带些府丁便是。” “怎么,我竟比不得那些府丁?”严博绍一开口,阮瑶哑口无言,只好看向太妃,想着太妃能开口劝阻。 但是...... “也好,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总归危险些,有绍儿与你同行,我也好放心,就这么定吧,绍儿,你可要护好瑶瑶啊,若是瑶瑶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我可饶不了你!”太妃佯装告诫严博绍。 严博绍称:“是,儿子谨遵母妃教诲!” 这二人已经拍板儿定下了,阮瑶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冲严博绍行了一礼:“多谢表兄!” 西山的大昭寺是京都最大的寺庙,也是香火最盛的寺庙,无论官宦之家还是平民百姓,总喜欢来这里上香,因寺庙门前有两株高大的槐树,也不知怎么长得,那树干竟是紧紧缠绕在一起,分都分不开,是以人们将这两株槐树称之为姻缘树,不少人将写有自己名字的红缎带挂到树上,以祈求姻缘和顺。 燕王府门口,阮瑶在天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不大,却也备好了茶水点心,乘坐两人绰绰有余。阮瑶本以为严博绍应该是骑马的,毕竟这马车再怎么宽敞,依着他多年纵马的习惯,应是坐不惯的。 但是没想到...... 车厢的帘子被掀开,挤进来一个人影,原本还略显宽敞的车厢顿时逼仄起来。严博绍曲腿坐到阮瑶对面,两人的脚尖似要碰到一起,阮瑶不自在的缩了一下。 坐在阮瑶身边的天冬看看两人,自觉的退出车厢,坐到了车辕上。 严博绍看着对面有些局促的阮瑶,神情有些不耐:“你很怕我?” 阮瑶抬头,看到严博绍眼里泛着冷光,心里真的有些害怕了。恰巧此时,马车压到了路上的石子儿,车厢一晃,阮瑶没坐稳,往前一扑,阮瑶慌忙之中竟然将手摁在了严博绍腿上...... “抱......抱歉......”满面通红的阮瑶坐正身子,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又羞又怕,想到那日晚上在祠堂撞见的那一幕,地上的那节残臂......阮瑶现在的心情应该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了。 “呵~表妹这是投怀送抱麽?”严博绍扬起嘴角,眼中却冰冷一片,丝毫没有笑意。 “没有没有......”阮瑶连忙解释:“是马车......” “听说你与兵部侍郎家的二姑娘交情不浅?”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阮瑶有些诧异,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见严博绍正盯着自己,阮瑶实在没勇气与他对视,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车厢璧上,道:“表兄说的可是吴大人家的二姑娘?我与她的确熟识,表兄是有什么事情吗?” 严博绍冷笑一声,“呵~无事!” 阮瑶虽纳闷他为何问这些,却也没再仔细追问。 接下来的路程中,两人都未说话,严博绍靠着车厢闭目养神,阮瑶趁他闭眼的时候,悄悄活动活动因为不敢动而僵硬的筋骨,心里期盼着大昭寺快些到。 大昭寺门前六十六级台阶,对常年征战沙场的严博绍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对于养在深闺,缺乏锻炼的阮瑶来说,走到一半已是气喘吁吁。 严博绍实在没有耐心等这主仆二人慢的像蜗牛一样一点点往上爬,便吩咐带来的府丁多看着点儿,带着严一先一步进了大昭寺。 阮瑶跟天冬相互搀扶着,不紧不慢的走完了这六十六级台阶,额头已经微微出汗。 姻缘树下不少善男信女在祈求姻缘,天冬见了好奇,便拉着阮瑶跃跃欲试:“姑娘,您看那这么多人,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阮瑶朝那边张望了一下,姻缘树下确实聚集着许多人,还有那卖红缎带的小僧。 “算了,表兄已经先行进寺了,不好等我们太久,还是先办正事儿吧!” 天冬稍稍有些失望,也没说什么,只扶着阮瑶注意避开人群往前走。 “姑娘留步!我观姑娘面相,印堂发青,大凶之兆啊!”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阮瑶前面站了一位身穿灰袍的僧人,腰间悬着一葫芦,看那袍子有些脏旧,且这僧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哎!你这僧人满嘴胡言,我家姑娘福气好着呢!”天冬一听那僧人的话,立马毫不相让的怼了回去。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姑娘,您可信小僧的话?” 天冬见着僧人邋里邋遢,实在有辱佛门胜地,便扶着阮瑶道:“姑娘,这僧人这般模样,不知道是不是行骗的,我们还是进寺里吧!” 阮瑶也觉得眼前这僧人没个僧人的样子,便转身要走。 “一朝棋错,满盘皆输,再生为人,稍有不慎,重蹈覆辙,或许小僧可为姑娘解惑!” 阮瑶刚转身,便听的身后传来这话,心中一凛,回头看那僧人,那僧人正站在她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她,仿佛笃定阮瑶会回头。 “姑娘可否移步?”那僧人指了指姻缘树旁的石碑处,那是一片空地,因有石碑遮挡,人并不多。 天冬十分警惕,拉了拉阮瑶的衣袖:“姑娘,这和尚看着不像好人!” “无碍!”阮瑶安抚天冬:“你带人站在那树下,便一眼能瞧见我,情况不对便带人冲上来!” “姑娘,小心呐!”天冬还是不放心。 但是阮瑶已经跟着那僧人的脚步往那石碑处去了。 “大师,您刚才所为何意?”阮瑶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僧人扯下腰间的葫芦,往嘴中灌了一口,阮瑶闻得清楚,那分明是酒香味儿。 “姑娘是有大造化的人,一度沦落,却能从头再来,令小僧佩服,只是姑娘若想改变命运,却要付出代价,你可愿意?” “还请大师详说!”此时,阮瑶已经看出这僧人是有些本事的人。 “若小僧没看错,姑娘周身贵气环绕,必能得贵人相助,只是那贵人命中注定有一劫难,若是躲过这场劫难,贵人自贵不可言,姑娘也当贵气加身,但若是这贵人躲不过这场灾祸,那姑娘身上的贵气自然烟消云散!”那和尚道。 “那大师可有法子化解?”阮瑶问 “自然是有法子,姑娘命格不凡,若是能帮助贵人化解劫难,姑娘的担心自然消散,至于这如何化解,就要靠姑娘自己了!” 那和尚又仰头灌了口酒。 “那大师可否告知我该往何处去寻这贵人?这人姓谁名谁,家住何方?”阮瑶接着问道。 “诶......不能不能!”那和尚摆着手道:“此乃天机,不可泄漏,可是要折寿的,小僧我还想多活几年,姑娘就不要再为难小僧了!小僧既与姑娘有缘,这坠子便送与姑娘吧,戴在身上可保平安!” 话既然说到这份儿上,阮瑶自是不好再追问,接了坠子,道了谢,便告辞离去。 此时,寺庙大殿后面得一间厢房内,严博绍与住持方丈相对而坐。 严博绍转向门口,看向门口禀报的小沙弥:“你说圆慧大师一早便出门了?” “回施主,正是,大师言:今日有贵人相见,便出门了,并未说去向何方,何时归来!” 严博绍瞥了眼站在身边得严一,严一方才听到这小沙弥得话便直冒冷汗,此时接收到自家主子那冰冷的眼神,差点当场跪下请罪。 “王爷,您来的不巧,圆慧大师今日不在,不如王爷先行回府,若圆慧大师归来,老衲定派人告知王爷!”住持方丈捻着佛珠道。 想找的人不在,严博绍也不是那难缠的,当下便与那住持方丈告辞。 出了屋子,严一主动领罪:“属下失职,未能看好圆慧大师,请主子责罚!” 严博绍淡淡瞥了跪在地上得严一一眼,道:“回府后自行领罚,起来吧!” “是!”严一这才起身,“主子,阮姑娘那边尚未完事儿,要不咱找个地方等等阮姑娘?” 因为没找到想找的人,严博绍本就心情不佳,此时听到还要他等那丫头,心中更是来气,当下便往寺庙门口走。 行至一半,忽的想起阮瑶那张照人的脸,以及母妃对那丫头的担心,脚下转了个弯儿,行至门口那姻缘树旁的一处空地上,打发严一去催催。 大荣朝民风开放,来此上香的不乏年轻女子,见此处站了个英俊不凡的男子,纷纷投来爱慕的目光,只是迫于那男子通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不敢靠近,有那大胆者,将手中的帕子或刚买的红缎带远远的抛向这边,却被严博绍一眼给吓得不敢再有动作。 阮瑶在大殿跪拜完毕,找到当值的僧人,亲手为父亲点了盏长明灯,保佑父亲魂魄安息,又等大师为长明灯加持经文,添了香油钱,出来寺庙时已接近午时。 一行人下山回府,这次,严博绍没再跟阮瑶挤车厢,而是骑马带着严一跑在马车前面,阮瑶也松了口气,不用同处,自然也不用时刻端着,并提心吊胆生怕哪里惹着这尊神了。 马车进了城门,行至朱雀大街,距离王府便只余一个路口,随行的府卫来报:王爷有事先行离去,府卫自会护送阮瑶回府。 阮瑶掀开帘子,只看到了严博绍骑马的背影儿。 “王爷何时这般着急,竟是等不及回府了!”天冬嘟囔道。 阮瑶笑了笑:“许是急事吧!”放下帘子,阮瑶不禁想到那酒和尚说的那番话,唉!这辈子,自己不仅要帮助严博绍躲开那因人构陷而背负的通敌叛国的罪名,让他活的长长久久,还要找到自己那命中的贵人,并助其化解命中劫难,自己才能翻身,逃脱上一世的悲惨命运。 严博绍此事先不说,光寻找那贵人就让阮瑶头疼不已,那酒和尚也没说这贵人身在何方,姓谁名谁,这茫茫人海,何处去寻呐! 此刻,阮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极了! 第5章 第二日,阮瑶拿了一卷书,半躺在贵妃榻上,正看的昏昏欲睡之际,听见天冬的声音: “姑娘,太妃身边的明月姐姐说等会儿宫里要来人,太妃正让您过去呢!” 宫里?阮瑶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听到“宫里”这两个字,她脑中第一反应是:太子又整什么幺蛾子来找事儿了?随后反应过来,这会儿太子应该还没注意上自己,宫里来人应该跟自己无关的。 这么想着便淡定下来,让天冬重新给自己梳妆,之后带着天冬去了前院。 前院已摆了香案供桌,目光所及之处,皆打扫的干干静静,不见丝毫灰尘。 午时一刻,王府中门打开,严博绍亲自将宣旨的宫人迎进来,众人在严博绍的带领下,叩首接旨。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与梦中无异,不过有所区别的是,梦中那太监宣读完圣旨,看向王府众人的眼光是怜悯与不屑,而这宫人,则是满脸笑颜,更是亲自俯身搀扶太妃,好听的吉祥话儿一溜儿的往外冒,闪着光芒的金银珠宝之物摆满了整个花厅...... “燕王殿下不愧是我们大荣朝的中流砥柱,您瞧瞧这气度,这风范,堪比当年老王爷啊,不知哪家贵女有福气,与王府结缘!”老太监笑的脸上全是褶子。 “公公谬赞!”即使面对前来宣旨的宫人,严博绍依然那副清冷模样。 “哈哈哈......殿下不必自谦,您北地一战,圣上自然看在眼里,这不,圣上特意嘱咐老奴,请燕王进宫面圣,想必圣上还有嘉奖要亲自交予燕王殿下!” 严博绍跟着老太监入宫面圣了。 阮瑶看着堆满花厅的诸多赏赐,心叹一声:又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这些赏赐虽看起来珍奇昂贵,却皆印了皇家私印,不能买卖,与死物无异,只能堆在库房积灰罢了,不过还是要一一登记造册,以防丢失牵连王府。 不过,刚刚细细听了那圣旨的内容,只是夸赞燕王年少立奇功,各种溢美之词,诸多赏赐之物,毫不吝啬,却不见有任何封职之意。 燕王虽有王爷之名,领着朝廷俸禄,但其实只是个名头,一不掌实权,二无封地,只是外人看来尊贵一些罢了。按理说,即使燕王的爵位已经到了顶头,但严博绍北地立下战功,于情于理,朝廷都会任命实权官职,毕竟这样的人才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物尽其用,让其为朝廷尽心。 上一世也是这般,圣上赐下了一堆死物,却并未加封任何官职,甚至特赦燕王可免早朝,美其名曰:燕王与北地劳苦功高,趁在京中,好生修养一番。 没了兵权,又无实权,远离了权力中心的燕王府在京都权贵的圈子中逐渐名声不显,直到年底,北戎再次进犯,严博绍被重新启用,封定北大将军,率军北上,从此,便再未回来。 严博绍是傍晚回的王府,回府后便直接进了书房,直至深夜时分,才回了青晖园。 第二日,新的任命下来,燕王严博绍任礼部侍郎,负责礼部迎送往来之职。 阮瑶有些诧异,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让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出现了偏差?阮瑶想不明白,但却知道,这种结果,相比上一世好太多。 此任命一下,朝堂也是一片哗然,依着严博绍的爵位和资历,怎么着也有资格去兵部任个侍郎的缺,怎的倒任了礼部的缺? 众所周知,礼部就是个清水衙门,且是典型的钱少事儿多,再者,这迎送往来的活儿,要惯会看人脸色的,这燕王殿下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定是做不好的,难不成......这是遭了上头那位的猜忌? 一时间,诸多想要巴结燕王府的众权贵纷纷歇了心思,打算观望一段时间,看看上头那位的态度,别一不小心猜错了圣意,自己小命不保事小,连累了家族子孙事大啊! 但众权贵们没有观望太久,次日的朝会上,圣上亲口称赞燕王,更将其比作一代名将霍平公,足见其盛誉。 于是,众人方才回过味来,原来人家这个礼部侍郎只是个磨练资历的踏脚石,毕竟刚回京都,对京都诸多杂事不甚了解,从礼部着手,待熟悉了一切事物后,定是要被圣上委以重任的。 燕王总归是燕王,且祖上与先皇有着过命的交情,圣上视其为子侄,燕王这一代,定稳坐大荣王朝第一外姓王的交椅,何况,皇室子弟封王的甚少,只一个还重病缠身,已缠绵病榻多年,自然不能与这如日中天的燕王府相比。 于是,燕王府便热闹起来了。 严博绍性子冷清,戾气又重,除了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依着辈分敢在其面前说道几句,其余者,皆不敢靠的太近,但是燕王府又不得不巴结,所以,便将主意打到了王府女眷这边。 各种宴会的贴子雪花一般飞向燕王府,门房上每天接帖子接的手软,上至皇室贵族,下至京城小官,但凡举办宴会的人家,都想着给燕王府递张帖子,去不去不要紧,总归全了自己的心意。 近来,京都之中最大的盛会应该是张府上的春日宴了。说起这张府,也是大有来头,张太傅名为张明言,身居太傅之职,位列三公,且曾主考多届科考,门生无数,是无数读书人的典范,其夫人柳氏,也是出身权贵之家,父兄皆在朝中任职。 张府的宴会,即便是太妃,也要给三分颜面的。 宴会这日,张府门前停满了马车,几乎大半的京都权贵都可以在这里见到。 燕王府虽然人口凋零,燕王严博绍也只领了个礼部侍郎的小缺,但这等公爵人家,太妃是超一品的亲王妃诰命,严博绍是超一品的亲王,这等品级,除了宫里那些人,走到哪都是受众人膜拜的,即使在位列三公的张太傅等人面前,亦是如此。 望着面前纷纷下拜行礼的众人,阮瑶移了移身子,因是与太妃一道儿来的,众人也都卖太妃一个面子,在场的众位夫人们亲热的拉着阮瑶问多大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阮瑶都笑着一一答了,随后便安静的坐在太妃身边,扮淑女状,直至碰到相熟的姑娘,相邀着一道儿去园子里逛逛。 “瑶姐姐,你可知道今日这宴会是为何?”吴淑慧挽着阮瑶的胳膊,靠近她耳边道。 “不是说是赏花宴吗,早便听说太傅府的花园美不胜收,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阮瑶一边欣赏着花园中的美景,一边道。 太傅府这座宅子,乃是前朝一座王府,后被赐予张太傅做了宅院,这宅院本就占地极大,张夫人又是个喜爱花花草草的,便特意开辟了这花园,专门搜罗各地奇花异草,现在正值入夏,正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好时候。 吴淑慧听阮瑶这般说,笑着摇头,见四周无人,贴近阮瑶耳边小声道:“我听长姐说的,张太傅有意将张大姑娘送入东宫,且东宫那边也同意了,今日这宴会便是有意撮合太子殿下与张大姑娘!” “太子也来?”关于东宫的事情,阮瑶向来敏感。 “是啊,话说我还没见过太子殿下呢,听说才情容貌样样出众,且风流倜傥,唉!京都多少姑娘都梦想着能进东宫,做那人上人呢!”没注意到阮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吴淑慧自顾自的说着。 呵~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些人哪里知道她们所向往的东宫,实际上却是个吃人的魔窟,她们所爱慕的太子殿下,实际上却是个混吝不济的败类。 “不过话说回来,咱这京都之中,除了太子殿下,还有一位也是让众多姑娘们记挂着呢,你可知道是谁?”吴淑慧转了个话头问道。 不等阮瑶回答,吴淑慧便接着道:“那便是咱们大荣朝唯一的异性王,也是最年轻的王爷燕王殿下了,同样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且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只差了一点,这燕王殿下整日冷着个脸,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不少姑娘心生怯意,不过除了这点,燕王殿下在京都的风评一向都好,也是不少姑娘心中的佳婿人选呢!” “怎么?淑慧妹妹对我表兄也......?”阮瑶故意调侃吴淑慧。 吴淑慧笑着佯装要扑打阮瑶:“瑶姐姐,你怎的胡说呢,我才没有呢!”随后又道:“唉!燕王府那样的门第,恐怕也不是我能肖想的!欸!瑶姐姐倒是可以啊,青梅竹马,近水楼台啊!” 阮瑶朝吴淑慧额头轻点了一下:“你这丫头向来不吃亏,怎的又编排到我身上了!你都说了那样的门第,你都不敢想,我一个孤女,怎敢想那等事情!” “哎呦,好姐姐,我不说了,饶我一回罢!” 二人笑着闹做一团。 “二姑娘!”吴淑慧身边的侍女上前道:“大姑奶奶唤您前去说话!” “长姐?她不是说身子不爽利,不来赴宴了吗,怎的今日又来了?”吴淑慧也没指望侍女能回答,便拉着阮瑶的手道:“瑶姐姐,长姐唤我,我先去陪长姐说句话,再来寻你玩!” “快些去吧,别让世子夫人等急了!”阮瑶笑着目送吴淑慧走远。 吴淑慧是现任兵部侍郎吴承鹤的小女儿,天真无邪,是阮瑶为数不多的好友,方才侍女口中的大姑奶奶则是吴淑慧已经出嫁的长姐,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而这英国公府,说起来还算是东宫太子的外家。 在位的明孝帝膝下三子,长子便是被封为太子的荣修,生母皇贵妃柳氏,传言颇为受宠,这英国公府便是皇贵妃的娘家。 次子荣朗生母为德妃,本也是翩翩公子,却先天不足,不良于行,虽已封王开府,却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有一子便是去年刚得的三殿下,生母为孙昭仪,据说也是颇为得宠的。 圣上三子,一子有不足之症,一子尚是个奶娃娃,所以太子荣修承载着圣上与一众朝臣的厚望。 若是被这些人得知荣修的真正面目,心狠手辣,不仅好色成性,甚至好蛮童......不知道这些对他寄予厚望的人是何反应。 想到方才吴淑慧说的今日太子荣修也会来,阮瑶不免有些担忧,带着天冬返回人多的地方。 上一世,这场宴会也是在这个时候举行的,不过因为太妃没来赴宴,阮瑶便没机会来,没想到这一世,能有机会跟着太妃来一饱眼福! 再往前走便要回到待客的花厅了,阮瑶逛的有些累了,正打算寻个地方休息一下,天冬突然道:“诶?我记得姑娘来时腰间戴了个秋香色的香囊,怎么没了?” 阮瑶低头一看,果然没有了香囊,那香囊是早晨来赴宴时天冬亲手给她系上的,搭配身上这件衣裳正合适,现下却不见了踪迹,若是寻常香囊也罢,丢了也就丢了,但这香囊是阮瑶亲手绣的,内里还用金丝线绣了个瑶字,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怕是百张嘴也说不清的。 第6章 “想是方才回来的路上丢了,马上要开宴了,天冬,我们分头去找,动作快些!” 主仆二人顺着方才走过的路,分头行动。 阮瑶低头一路找过去,一无所获,正打算回头去寻天冬的时候,却听见男子说话的声音,而这声音,阮瑶记得分明,正是她的噩梦。 这条路前面的拐弯处正巧有座假山,眼瞅着那声音离得越来越近,情急之下,阮瑶提起裙摆,闪身钻进那假山的石洞里面。 假山里面光线昏暗,空隙狭小,阮瑶进去后似乎碰到一个人身上,吓得差点惊叫起来,还没看清那人影儿,一双手便从身后绕过来捂住了阮瑶的嘴。 昏暗中,阮瑶睁大了眼睛,却发不出声音,只得暗中挣扎,奈何身后的胳膊似铁一般,阮瑶的挣扎丝毫不顶用。 此时阮瑶内心一阵恐惧,不会刚避开老虎,又入了狼窝吧! “不想死就别动!” 阮瑶耳边传来一阵温热,那语气却是瘆人,不过阮瑶心中却松了口气,无他,因为她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方才吴淑慧谈论的燕王殿下,她名义上的表兄严博绍。 阮瑶刚松了口气,便听得外面的人喝了一声:“什么人?”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阮瑶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掉。 外面的人与阮瑶二人一石之隔,阮瑶甚至能看清那二人的衣裳下摆处的纹样。 身后的人拽着自己使劲儿往墙壁贴了贴,隔着薄衣,阮瑶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热以及那分不清彼此的心跳声。 感觉过了许久,久到阮瑶都要站不住了,才听得外面人道:“爷,没人,许是哪里来的野猫罢!” 脚步声渐行渐远,阮瑶仿佛终于活过来一般。 “你不在前厅待着,来这儿做什么?”严博绍松开捂着阮瑶的手,与阮瑶拉开距离,看向阮瑶的目光尽是怀疑。 “我......我香囊丢了,过来找......!”阮瑶小声儿的解释。 严博绍看了阮瑶一眼,未说什么,弯腰钻出洞外,没有丝毫迟疑的走了,丝毫没有要管阮瑶的意思。 阮瑶独自在洞内平复了下心情,才钻出了那山洞,正好看见天冬过来,满脸焦急。 “姑娘,您去哪了?奴婢找不到您,都要吓死了,幸亏方才遇见王爷,王爷说您在这儿!” “没事儿,香囊找到了吗?”阮瑶将方才的事情略过不提,问道。 天冬摇头:“没找到,奴婢将咱们走过的路上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难道是落到马车上了?” 找不到也没法子,总不能大张旗鼓的跟人说自己的私人物品丢了,只能暗中注意着,别让人拿此事做筏子污了自己的名誉。 而此时,相比起香囊,阮瑶更迫切的想要回到太妃身边,毕竟这里有太子这条毒蛇,阮瑶不想像上一世那般被他盯上,还是太妃身边比较安全些。 但是阮瑶没能如愿,命运总是捉弄人,有时候越是想躲开一些事情,却越发躲不掉。 阮瑶带着天冬没走两步,便被一群锦衣华服的姑娘们拦住了去路。 阮瑶打眼一看,虽都交往不多,但有些面孔还是认得的,尚书府的李二姑娘,太医院首家的程大姑娘......当然,还有今天的主家,张太傅家唯一的嫡女,张大姑娘! “呦!这是哪家的姑娘,这般面生,我怎从未见过?” 一位圆脸姑娘道。 天冬欲上前自报家门,还未开口,旁边便又人替她说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位便是那自小养在燕太妃膝下的阮姑娘了,听闻八岁便来了京中,一直养在燕王府呢,也算得上燕王府的半个姑娘了吧!” “哦!养在燕王府啊,这半个姑娘的说法可真是稀奇,晴姐姐,不是我说你,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请啊,燕王府虽尊贵,但这种宴会,怎能随便让一个养姑娘来呢......” “呵~还不是仗着燕太妃给她几分面子,便真将自己当成大家闺秀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话说的便有些刻薄了,但在场的人竟没有一个为阮瑶开口的,连今天的主家,张大姑娘也只是做壁上观。 “阮瑶自是不敢与这位姑娘相比,毕竟阮瑶一介孤儿,比不得贵府姨娘教出来的姑娘!” 阮瑶不软不硬的刺了回去。 这姑娘阮瑶正好认识,正是吏部尚书家的庶出三姑娘,嫡母早逝,姨娘受宠,府中又无嫡女,这位三姑娘在府中享受着嫡女的待遇,却无嫡女的名分。 被阮瑶怼回去的这姑娘被气的脸色涨红,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阮瑶不欲多生事端,朝众位姑娘行了半礼,正欲离去,抬头正好看见前面走来的一群华服男子,为首的正是那让阮瑶恨不得扒皮拆骨的太子荣修。 阮瑶眼神逐渐变冷,捏着帕子的手将帕子拽的死死的,似要将其帕子揉碎。 “拜见太子殿下!” 听到身后传来的山呼声,阮瑶才回过神,掩饰住自己的目光,侧身垂头下拜,尽量将自己的头低到胸前,让前面的人注意不到自己,即使在荣修喊了起之后,依然未抬头,只是直起身子,瞧瞧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隐藏在众位姑娘中间。 “孤与众卿游园,见众位姑娘齐聚于此,甚是热闹,有些好奇,忍不住上前来打探一番!”说这话时,太子面带笑意,语气温和,端的是公子无双。 因太子风评一向不错,在场的众位姑娘们对其尊敬大于畏惧,当下,便有那大胆的姑娘站出来道: “回殿下,此处花儿开的正艳,才引得众位姑娘们驻足欣赏,方才这位阮瑶姑娘还诗性大发,说要赋诗一首呢,这会儿趁着太子殿下与众位公子都在,不如阮姑娘便来上一首如何?” 阮瑶听有人提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声:蠢货! “哦!想必这位阮瑶姑娘才情斐然,引得孤也有些好奇了,不过阮姓倒是少见,孤并未听说京中有姓阮的爱卿,这位阮瑶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此话一出,无一人帮阮瑶解围,只幸灾乐祸的等着阮瑶在众人面前出糗。 严博绍站在太子身后半步的距离,正好以暇的看阮瑶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太子这话既问出来了,便容不得阮瑶不答,否则若真较真儿起来,治她个不敬之罪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阮瑶对那太子的恐惧与恨意未消,唯恐被别人看出端倪,也唯恐引起太子注意,只堪堪向前迈了半步,装作怯弱的样子道:“民女阮瑶,本一孤儿,幸得燕太妃垂怜,现居燕王府,侍奉太妃身侧!” “哦~博绍,早便听说燕王叔从北地战场带回一孤女,那便是眼前这位阮瑶姑娘了?”太子侧首询问严博绍。 严博绍冷眼看着阮瑶一副头都不敢抬起来的样子,心中冷笑,并未说话。 太子吧也并未在意,接着道:“既在燕太妃身侧,那想必也承了燕太妃几分才情,姑娘不必拘束,遵着本意赋诗便好,也让在场的诸位赏鉴一番!” 阮瑶深吸一口气,依然低着头一副惶恐的模样:“太子殿下谬赞......民女......民女天资愚钝,并未承得太妃才情,故......不会赋诗!” “咦?你方才不还说要赋诗一首给大家取乐儿吗,怎的太子殿下在此,你是要欺君吗?”说这话的人还是方才开口的那姑娘,英国公府的二姑娘柳玉珠,仗着皇贵妃是自己亲姑母,有太子殿下与皇贵妃做倚仗,一向张扬跋扈。 即便阮瑶忍耐的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抬头瞪了柳玉珠一眼,便是这一瞬间抬头的功夫,太子眼前一亮,眸中兴味渐起。 而他这细微的表情,正好被身侧的严博绍捕捉到,打眼看了下不远处依然低眉顺眼,谨小慎微埋着头的阮瑶,严博绍心中暗道了句:祸水! “殿下,臣作证,她......斗字不识,亦不会赋诗!”严博绍此言一出,身边传来一阵哄笑。 在场的都是京中各权贵府第家的公子姑娘,从小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即便不用如同那寒门子弟一般在科举场上挣个才高八斗的名声,亦是自小便请了那德高望重的先生教养着,即便家中没甚地位的庶女,也是自五岁便开蒙的。 太子眸中的兴味并未因严博绍的话而消散几分,反而笑意更甚:“女子无才便是德,阮姑娘不必气馁,若是女子都像张大姑娘那般才情卓越,那我们这些男儿其无用武之地?” 太子身后的众公子哥儿赶紧奉承着称是。 张书晴眼睛扫过身侧的阮瑶,眼底泛起一片冷光,抬眼望向太子的时候,又恢复了那份端庄大气:“殿下,快开宴了,还请殿下及众位公子移步前厅!” 以太子为首的公子哥儿以及以张书晴为首的众位姑娘纷纷朝前厅走去。 阮瑶一直低着头,等太子走过去,才敢抬起有些发酸的脖颈,严博绍故意落后几步,行至阮瑶身边,用两人方能听到的声音道:“去母妃身边待着,少生事端!” 第7章 一场宴会,在阮瑶的忐忑不安中结束,回到王府,阮瑶才觉得心落到了实地儿。 在正院陪太妃说了会儿话儿,阮瑶与严博绍前后脚出了正院。 阮瑶没想到严博绍会等她。 “表兄等我何事?”阮瑶立在严博绍一丈远处,虽也垂着眼,却丝毫没有在张府时那般怯弱的模样! “你与太子有过节?”严博绍问。 阮瑶诧异的抬头看了严博绍一眼,随即垂下眼眸:“并无过节,表兄为何这般问?” “那你为何恨他?” 这话一出,脸上表情僵了一瞬,不知该如何作答。 愣了半晌才道:“表兄说笑了,太子殿下乃千金之躯,我尊敬还来不及,又怎敢恨他!” “呵~谎话连篇!” 严博绍说完,便转身抬脚离去。 剩下阮瑶半僵着身子,悄悄松开掌心,已经是湿漉漉了。几句话的功夫,仿佛从天堂到地狱,差点就被看出来了。 “走吧!”阮瑶的嗓音已有些疲惫。 天冬未说话,只默默的跟在了身后。 日后若是没有出府的必要,还是呆在府中为好,阮瑶能感觉到,经此一行,那条毒蛇已经盯上自己了,若是哪天自己还没帮严博绍避过祸端,没找到那贵人,便被那毒蛇缠上咬上一口,那这一世岂不是白来了。 阮瑶有些丧气,明明上天给了个好机会,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终究还是太弱了! 想到这儿,阮瑶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个不久后会来投靠燕王府,成为自己好姐妹,却亲手将自己推向火坑的人。 却说青晖园,严博绍的书房,严一亲手将来自北地的书信送到严博绍案前,正准备退下时,眼尖的看见案边一摞书上放了个眼生的香囊。 “主子,这香囊......属下看着眼生呢!”严一道。 严博绍未抬眼,道:“嗯,路边捡的,拿去丢了吧!” 既然是路边捡的,为何当时不丢,费功夫拿回府中丢呢?严一虽有疑惑,但观自家主子那严肃的脸色,没敢细问,只应了声儿:“哎!”便拿起那香囊往外走。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的主子又发话了:“算了,还是拿回来吧!” 啊?严一有些愣怔,瞧严博绍朝自己手中瞥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说的是这香囊啊,“好嘞!”严一又重新将那香囊放回原处,才退出门外。 看那香囊的颜色,应该是女子佩戴之物,且手感顺滑,所用布料上等,上有青竹纹样,绣工也着实不错......他家主子不会是看中了哪家姑娘,捡了人家香囊故意不还回去吧? 严一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实在是自家主子经常冷冰冰的,常年与兵书、刀剑为伴,身边甚少有女子出现,更别说像香囊这种小女儿家的私物了。 不得了了,严一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他家主子不知什么时候心里有姑娘了!偏偏这个秘密他还不能跟人分享,只能憋自己心里,即便这样,严一也有些兴奋,虽然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但是他时常跟在主子身边,总归能遇上的,严一甚至都做好了暗中为严博绍助力的准备。 若是被严博绍知道严一心里的小九九,估计严一又躲不过去暗房领罚的命运,不过严博绍此刻正在案前看完了书信,将书信毁掉后,目光自然的落到方才被严一还回来的香囊上。 秋香色的香囊,绣着青竹的纹样,正如严一所说,布料顺滑,绣工上佳,严博绍忍不住拿在手中把玩。 这引起严一诸多猜测的香囊正是阮瑶在张太傅府上丢的那个。 那天,严博绍自那假山洞中出来,没走多远便从路边的草丛中捡到了这只香囊,想起先前阮瑶说她的香囊丢了,猜到这香囊定是她的,便将它收入袖中,想着回府让人送去青竹院。 原本回府后在正院外面见到那丫头,本来有机会还她的,但那丫头谎话连篇,严博绍也是被气的一时忘了,回到青晖院才想起这事,便随手将香囊放在案上,不曾想今日被严一看到了。 把玩了一阵,严博绍在香囊的内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用金色丝线绣的瑶字,这字笔画虽多,但这上面绣的却十分工整,看得出来绣这字的人应是绣技不凡。 算了,既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这香囊,就让那主人认为真丢了吧! 找了个盒子,严博绍将那香囊放进去,随手放到了身侧的博古架上。 —— 这些日子以来,阮瑶一直安分的呆在府中,除了时常去正院给太妃请安,其余时间,皆在自己的青竹院,因太妃的寿辰要到了,虽知道今年一如既往的不会大办,但是阮瑶还是万分认真的亲手准备了礼物,还特意抄写太妃惯看的经书,以示孝心。 不过阮瑶不出门,并不代表着她不知道外面的消息,银翘是个有灵气的丫头,这些日子跟在天冬身边学的很快,又是个机灵的,府中没有她不认识的人,消息便是通过她传到阮瑶这儿的。 阮瑶知道按照梦境中的发展,张书晴势必要成为太子妃,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距离上次张府春日赏花宴才过了半月有余,便听说圣上为太子和张太傅嫡女赐了婚。 此时,张太傅的府中上下喜气洋洋,族中能出一位上得了皇家玉牒的人,那是莫大的荣耀,何况这人还能位列东宫,受万人敬仰。 但接了圣旨的张大姑娘院中,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张夫人问守在门口的丫鬟:“怎么样?大姑娘用膳了吗?” “还没,晌午将新的膳食送了进去,早膳依然纹丝未动!”那丫鬟面带愁容的看向屋内,叹了口气。 大姑娘心里别扭着,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战战兢兢。 张夫人进了屋,撩开里屋的帘子,看到一直捧在掌心并引以为傲的女儿才两天的功夫便迅速憔悴下去,心中也不是滋味。 上前将靠在床头默默垂泪的张书晴揽在怀中:“为娘知道你心中难受,但是儿啊,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况且现在圣旨都下了,你入东宫即是铁定的事实啊!你这般不吃不喝,这不是在剜为娘的心吗......!” 听到东宫这俩字,靠在张夫人怀中的张书晴又泪如雨下,紧紧抓着张夫人的衣袖。 “东宫......那位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您跟爹又不是不知道,我入了东宫难道要跟那些下贱的女子去争宠麽?你们只想到了你们的体面,却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张书晴的声音沙哑着,好似哭过了好多回。 “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儿,你爹平日最是看重你,怎会看你入火坑呢!” 张夫人将张书晴从怀中拉出来,细细劝慰道: “太子妃的位置,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况且日后中宫的位置也是你的,受天下女子膜拜,不比一个王妃的位份强多了?那人虽优秀,但到底是外姓,外人看着风光,实则一没实权,二没封地的,况且他迟早要去北地边疆的,刀枪无眼,若真有个什么意外,你让爹娘怎么办?眼睁睁看你守寡?儿啊,太子妃,这是你目前最好的一条路!” 这些道理,张书晴岂会不知,只是那人是她年少时的梦啊!他恣意飞扬时的笑容,他凯旋而归时的稳重......都曾经是她心中最美的风景,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但事以至此,婚是爹爹亲自去求的,太子亲口答应的,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她又能如何?外人看她是名贯京城的才女,那又如何?自己的命运从不由自己掌握。 不!即便在婚嫁一事上,自己没有主动权,但自己的后半生,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权势、地位......这些就是她掌握命运的筹码! 张书晴渐渐止住了啜泣声,哑着嗓子道:“娘,女儿想明白了,这婚事,我认,这太子妃,我当!” 说出这几个字,张书晴吐出一口浊气,下定了决心,就轻松了,饥饿感也随之而来。 张夫人见女儿眼中终于有了往日的风采,也着实高兴,命门外候着的丫鬟端了温热的膳食来,亲自看着张书晴吃了,又细细的嘱咐了一番,才带着人离开。 张书晴见张夫人走了,自衣袖中拿出一枚椭圆形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玉佩通体青色,质地上乘,打着精致的络子,上面隐约看出一个“绍”字。 这是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在秋猎中见到那个少年,少年铠甲披肩,骑着马,一脸恣意的冲进林中,片刻便满载而归,脸上的笑容让她久久不能忘怀,也是那一天晚上,她带着丫鬟故意从那少年的帐前经过,正好看见躺在地上这枚玉佩,像是不经意间被遗落。 她将那玉佩捡回,宝贝似的收藏着,每天拿出来摩挲一遍,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知道。 张书晴亲自将玉佩放置一个木匣子里,仔细的封好,放置枕边,心中默默与它告别。 第8章 上次在张太傅府上,严博绍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自己斗字不识,虽是为自己解围,但阮瑶还是有些意难平,自己虽不曾正儿八经上过学堂,但少时,太妃也是请了女夫子为阮瑶教习的,虽谈不上学富五车,但阮瑶那一手的簪花小楷,是连太妃也夸赞过的。 被严博绍这么一说,本就习惯练字的阮瑶更加用功了,为太妃抄写的经书更是力求每个字符都端正中透着优雅。 这日,阮瑶捧着自己刚抄完的佛经,去正院寻太妃,太妃信佛,阮瑶便经常抄写一些佛经请太妃供奉在小佛堂,也算为王府祈福。 阮瑶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严博绍。 “这字......初看尚可,再看却无风骨,尚不如稚子!”严博绍一句话,将阮瑶噎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结结实实练了好几年的字,怎就得了一句“尚不如稚子”的评价?便是太妃,对此也有些诧异。 阮瑶憋着一口气,道:“哦?那请表兄赐教!” 严博绍嘴角一挑,看向阮瑶:“表妹诚心求教,本王正好今日有空,便指导你一番!” 阮瑶一怔,她以为严博绍是故意讽刺,却没料到他还真打算教自己? 阮瑶尚未答应,太妃先开了口:“也好,绍儿的字是得了他父亲真传的,有他教你,甚好!” 严博绍回青晖院时果然示意阮瑶跟上,阮瑶心中尚憋着一口气,便告别太妃跟在了严博绍身后,还特意吩咐天冬将自己的文房四宝拿去青晖院。 既然有免费的先生,为何不学呢?阮瑶如是想着。 “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虚浮无力!”这便是严博绍对阮瑶的簪花小楷的评价。 接着,严博绍提笔示范,先是以阮瑶惯常用的字体写下阮瑶二字,再笔走龙蛇,用自己惯常的字体写下这二字。 阮瑶立于桌前,垂眸看着这墨迹未干的两副字,再看自己先前的字,高下立见,明白了那句“尚不如稚子!” 严博绍的字苍劲有力,即使是秀气的簪花小楷,也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阮瑶跟他一比,可不是如同孩童吗? “执笔时,指实,掌虚,腕平,掌竖......你这般试试!”严博绍起开给阮瑶让位置。 阮瑶按照他说的方法执笔、下笔,在同一张纸上,谢谢‘阮瑶二字’。 “手腕发力,这样!”严博绍从身后握住阮瑶的手腕。 男人清冷的气味自上而下铺面而来,阮瑶甚至能感觉后背传来的温热,呼吸不禁乱了一分。 等阮瑶回过神来,严博绍已经站至一旁,“再试试!” 书房外,身着青衣的小厮小声求教:“严侍卫,王爷的书房不是从不人随便进吗,平常连丫鬟打扫都不行,怎的今日表姑娘......” “没眼色的小崽子,表姑娘能跟别人一样吗?那可是表姑娘啊,自小与咱们王爷一起长大的情分,那能一样吗?别说我没告诉你,日后看见表姑娘都嘴甜着点儿,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告诫了那青衣小厮一番,严一透过半开的书房门,看见案前那两抹身影儿,心中激动:原来主子心里藏着的那人就是表姑娘啊,这下好了,两人同住一府,再如今日这般时常接触,看来王府喜事将近了呢! 书房中的二人不知道门外严一心中的诽谤,一上午的时光,便在练字中消磨过去,眼瞅着到了中午,阮瑶告辞回青竹院用膳。 还未出书房,便见严一堆着满脸笑进来禀报:“主子,姑娘,午膳准备好了,听天冬说姑娘喜欢用芙蓉糯米藕,特意交代小厨房准备好的!” 阮瑶疑惑的看向严博绍,方才,他并未留自己用膳啊,况且这样于礼不合吧,虽说大荣朝风气开放,但也有七岁男女不同席的说法,太妃不在,只他们二人用膳,怎么想怎么尴尬。 严博绍瞪了严一一眼,严一心头一凛,连忙低头,这次确实是自己擅作主张了,但是为了主子一辈子的幸福,值得!严一在心中给自己鼓着气。 “表兄教了一上午,想必也累了,阮瑶还是不打扰表兄用膳了!”阮瑶委婉的拒绝。 严博绍表情有些不好,起身路过阮瑶身边:“怎么,同我用膳还怕吃了你不成?” 阮瑶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拒绝不成,只得跟着严博绍一起去了摆膳的小厅。 因一上午悬腕练字,中午执筷时,差点拿不住筷子,为了不在严博绍面前丢了面子,阮瑶只象征性的用了一些,便停了筷。 严博绍见她用的少,只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丫头,食猫食儿麽?不过嘴上到底没说什么。 有了这一个开端,阮瑶与严博绍的关系竟然逐渐变得密切起来,平日里,严博绍也会搜罗一些字帖,让阮瑶练习,阮瑶写了字,也会让人送去青晖园,等严博绍做了批注,再送回青竹院。 如此一来,倒真有些学生与先生的样子,而阮瑶的字也肉眼可见的进步,称得上形神俱备!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已值盛夏,天气越发燥热起来。 阮瑶的屋子里已经摆上了冰盆,但阮瑶还是觉得不解暑气,只得拿着扇子时时挥动着。 不过阮瑶感觉青晖院似乎要比青竹院凉快许多,明明同样摆了冰盆,但严博绍似乎天生自带降暑效果,于是,阮瑶往青晖院跑的更勤了。 这日,天色阴沉,好似要下雨的样子,空气中透着一股子闷热之气。 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燕王府迎来了一位娇客,太妃的远房侄女秦表姑娘到了。 话说这位秦表姑娘,比起阮瑶来说,跟燕王府可是实打实的沾亲带故,这姑娘单名一个暄字,与太妃同出一脉,不过太妃这支为嫡系,秦暄这支为旁系。 这姑娘也是命苦,刚过及笄之年,父母二人皆亡于重病,只剩这一孤女,秦父秦母临终前,怕这唯一的女儿受族人欺负,便托人寻到了燕王府寻求庇护。 太妃未出嫁前,曾受过秦暄母亲的人情,对于此事,自然不多想便应下,毕竟王府大得很,多养个姑娘罢了,最多娇养两年,寻个殷实的户将姑娘嫁了,也不负秦父秦母的托付,也不负当年的人情。 阮瑶是在太妃院中见到的秦暄,这个上一世被她认作姐妹,却亲手将自己推向火坑的人。 与上一世初见时无异,秦暄笑语嫣嫣的坐在太妃身边,三两句话便将太妃逗的笑开花,显然,太妃是喜欢这姑娘的,上一世,阮瑶也是这般,第一面便喜欢上了这位爽朗活泼的暄姐姐。 只是这一世再见,阮瑶对这位暄姐姐,注定不会心生好感。 垂眸掩饰眼中的冷意,再抬起头时,阮瑶脸上已经换上一副笑颜。 “瑶瑶,这位便是我那远房侄女,名唤秦暄,虚长你一岁,你便唤声姐姐吧!”太妃笑着为两人介绍。 阮瑶笑着行了一礼,唤了声:“暄姐姐!” 那秦暄也回了一礼,道了声:“瑶妹妹!” 严博绍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三人在正厅其乐融融的样子。 见礼后,阮瑶往秦暄方向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秦暄在严博绍面前一副羞怯的模样,连说话好似都比方才少了些。 上一世,秦暄对严博绍有意是全府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严博绍对其一直冷淡,以至于出了那件事儿之后,因为秦暄,也让太妃与严博绍母子离心。 这一世,虽不能阻止秦暄纠缠严博绍,但起码要让太妃知道秦暄的真面目,不至于因为她,再次让母子离心。 严博绍稍坐之后便离开了,阮瑶也借口练字回了青竹院。 闷热的午后,阮瑶胸中也似燃了一团火,燥热烦闷,连午睡都睡不安稳,索幸不睡了,命人摆好文房四宝,昨儿个严博绍刚送来的字帖,阮瑶打算练会字,平息一下燥热。 提笔悬腕,阮瑶如今的字已隐约有了些严博绍的影子。 雷声响起的时候是在半下午,本就阴沉的天气愈发阴沉,像是快要黑天。一阵电闪雷鸣后,豆大的雨滴砸向地面,空气中终于多了一丝凉意。 阮瑶站在窗前,出神的望着窗外地面上开出的水花儿,脑中却想着秦暄的事情。 这位秦表姑娘容貌秀丽,看起来也是活泼可人,今天这一面,因为有了防备,阮瑶发现了一些上一世没发现的细节,比如:阮瑶能感觉出来她对自己的暗中打量,甚至眼中淡淡的敌意,但现在的秦暄,实在看不出日后会一手将她置于危地,并弃整个王府与不顾,甚至帮助外人里应外合坐实燕王府罪名后,卷财逃跑。 但是阮瑶也知道,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比如张书晴,比如太子! 雨点密集,有愈下愈大的趋势,阮瑶招手让天冬过来。 “找个小子去门房通知一声,就说太妃吩咐的,准备马车去衙门,今儿个雨大,表兄骑马回来,怕是蓑衣也不顶用的!再知会青晖院的人一声儿,备好姜汤,待表兄回府便可以饮下驱寒。” 天冬听了吩咐,去找院中打杂的人嘱咐去了。 阮瑶转身回到桌前,继续练字。 这一下雨,天色便黑的早了,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阮瑶才听银翘说起,严博绍已经回府。 虽乘马车,但这种雨势,严博绍还是不可避免的淋了雨,他本人不甚在意,却架不住听了阮瑶嘱咐的严一,在严博绍耳边一直叨叨:阮表姑娘多有心,让人备好了马车,还提前让人准备了姜汤......唠叨的严博绍有些不耐烦,索性直接照做了。 书房中,严博绍自袖口取出一竹筒,以特殊手法打开,取出纸条,经过烛火烘烤之后,里面的字迹才显现出来。 寥寥数字,却让严博绍愤怒至极。 哼!好一个门生遍天下的文人之师,不过是披着羊皮的一匹狼!他竟然敢...... 第9章 一夜大雨,第二日清晨,雨便停了,空气中还沾染着一丝凉意。 秦暄过来时,阮瑶还未起身,被天冬迎进了屋内,好茶好点心伺候着。 待阮瑶起身后,秦暄已经告辞离去。 “秦表姑娘可有说来意?”阮瑶问天冬。 “未曾,只听说姑娘尚未起身,坐了会儿便走了!奴婢瞧着,像是去了正院,大概是找太妃去了吧!”天冬回道。 阮瑶点头,不再去想她,吩咐天冬摆膳,今日严博绍休沐,膳后还要去青晖院将这些时日以来的字帖、读书心得拿给严博绍点评。 临出院子前,阮瑶想了想,吩咐天冬带上自己这些日子新抄的一卷佛经,在去青晖院前,先去了一趟太妃院里。 “姑娘来了,快进来,太妃和秦表姑娘正在里屋说话呢!”太妃身边的姜嬷嬷为阮瑶掀起竹帘,将阮瑶迎进了门。 “瑶妹妹来了,我正和姑母说起你呢!”秦暄看见阮瑶挑帘子进来,热情的上前握住阮瑶的手,将阮瑶引至太妃面前。 “哦?姐姐和太妃说我什么呢?”阮瑶朝太妃行礼后,问道。 “我正跟姑母说:这么长时间以来,多亏了瑶妹妹在姑母身边陪伴姑母,还劳心费力的帮姑母打理着王府,瑶妹妹受累了,请受姐姐一礼!”说着便要对阮瑶行礼。 阮瑶连忙闪身至太妃身后,躲过她这一礼。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幼长在王府,受太妃照拂,陪伴太妃本是应该,不当姐姐夸赞!”阮瑶一番话,让秦暄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呵呵......好了,瑶瑶说的对,你自幼长在王府,早就成了府中的一份子,你呀,虽然比暄儿年少一些,但暄儿刚来,你凡事多照应着些!”太妃对着阮瑶道。 “是,太妃,阮瑶谨记!”阮瑶屈身行礼。 秦暄听完太妃与阮瑶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想到什么,重新露出乖巧的笑容,继续坐在太妃面前逗乐。 “太妃,阮瑶还要去找表兄点评功课,就先告退了,暄姐姐还要陪太妃一会儿麽?” “嗯,我再陪姑母说会儿话,妹妹有事先去忙吧!” 秦暄起身,笑着送阮瑶出了屋门。 走出正院,天冬道:“姑娘,我怎么觉得这个秦表姑娘像是在......” “在什么?”阮瑶问。 “嗯......在离间您和太妃,哎呀......也不算是离间啦,反正奴婢就觉得刚在秦表姑娘句句话将自己与太妃娘娘放在一起,仿佛姑娘您是个外人似的!” 听到天冬说这话,阮瑶笑着点了点天冬的额头:“还不算太笨,也能看出一二来了!” “姑娘,天冬本来就不笨嘛!”天冬抚了抚额头,嘟囔了一句。 “呀!那太妃不会对姑娘......” “刚夸完你聪明,怎么又犯上傻了!”阮瑶睨了天冬一眼:“连你都看出她的意图来了,太妃难道看不出来?你呀!就放宽心吧!” “哦!” 主仆二人谈笑着往青晖院去了。 青晖院的小厮都知道:每逢王爷休沐日,姑娘便会到青晖院来,而且还会带来好吃的点心,这日,也就成了青晖院下人们最期待的日子。 “姑娘来啦,王爷在里边呢,我引您进去!”守门的小厮热情的将阮瑶主仆二人引进青晖院。 阮瑶在青晖院的功课已经不止于习字了,丹青、甚至兵法,都在严博绍的教授之内! “今日我有些事情要办,你自个儿在这儿习字看书,书架上的书你可以随意翻看,有事叫赵立!”严博绍指了指守在书房门外的青衣小厮。 赵立冲阮瑶拱手施礼。 “表兄要出门吗?”阮瑶问道。 “嗯!去去就回,你好好做功课,回来检查!”严博绍指了指桌上的字帖。 阮瑶目送他出门,安安静静的在书房带了整晌,眼见晌午了,严博绍还未回来,阮瑶便没多等,将自己练的字放在字帖的旁边,算是交了功课,又转身在书架上抽了那本还未看完的《鬼谷子》,带着天冬离开了青晖院。 第二日一早,阮瑶用早膳时,瞥见天冬怪异的脸色,好像有什么困惑不解的事情。 “天冬,怎么了?” 阮瑶咽下最后一口鸡丝粥,问道。 “姑娘......”天冬欲言又止,眼见着阮瑶皱起眉头,天冬继续道:“今早,府中下人们都在谈论王爷的事情!” “表兄?怎么了?”阮瑶没察觉,自己声音里有一丝紧张,想起昨天他说去去就回,但一直到晌午还未归,阮瑶担心严博绍出了什么事情。 “王爷昨晚一夜未归,直到今早才回府,而且......而且被东街留香楼的轿子送回来的......” 东街留香楼?阮瑶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地名儿,发现自己从未听过。 “留香楼?那是什么地方?”阮瑶问。 天冬脸上浮现懊恼之色,这等烟花柳巷的名字,怎能污了姑娘的耳朵,但是姑娘这都问了,天冬只好委婉的解释:“留香楼便是......是那收留贱籍女子之地!” 这般一解释,阮瑶便明白了,就是花楼呗! 严博绍虽向来性情清冷,身边也从未出现过女婢,但是身为一个男人,或许是因为应酬,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去花楼宿个一宿,也是可以理解的。 阮瑶不理解的是天冬为什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难不成这丫头对表兄...... 这般想着,阮瑶心里叹口气,用一副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天冬:“天冬啊,表兄他人......虽然也不错,但是以他这样的家世,相信你也知道,能被他留在身边的人,出身必定不凡,哪怕不为名分,但是也得为自己的后半生着想啊,咱们姑娘家这一辈子......” 起先还云里雾里的天冬,天冬眼见着自家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愈发慈爱,说的话也愈发离谱,终于知道自家姑娘误会了,忍不住出声打断了阮瑶。 “我的姑娘诶!您莫不是将奴婢想成那起子没脸没皮的小丫头了吧?” 被打断的阮瑶一愣,看天冬的表情,心下顿悟:自己误会了。 不自然的笑了笑,阮瑶端起茶,缓解自己的尴尬。 天冬叹了口气:“唉!姑娘,奴婢是可惜,今日王爷被那留香楼的轿子送来时,咱府门口可是围观了不少人,且王爷因为宿醉还差人专门去朝堂上告了假,可是寒了京都一众姑娘们的心,恐怕太妃知道了也是要动怒的!” 天冬道出了自己的担忧,但阮瑶却不这么认为。 严博绍一直是个自律的人,纵使放纵自己,也不会任人围观,况且还因为这事在朝堂上告假......太不寻常了,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表兄一个人去的留香楼吗?可有同行之人?” “这个......奴婢不知,前头这事儿,奴婢也是听守门的花婆子说的!” 这样啊,阮瑶若有所思。 “表兄已经回青晖园了是吧,天冬,随我走一趟!” 阮瑶带着天冬到了青晖园,守门的小厮依旧热情。 “姑娘来了,咱们王爷刚歇下,姑娘是直接去书房还是.....” “嗯,我去书房取本书!”阮瑶进了东侧的书房,在书架上随便取了一本书,片刻中便出来了,正好遇见严博绍的贴身小厮严一。 “严一!”阮瑶出声叫住了他。 严一见了阮瑶,躬身行礼:“姑娘来了!” “嗯,来表兄院里取本书!”阮瑶摇了摇手中的书,接着问道:“刚才听守门的小厮说,表兄刚刚回府,好像还饮了不少酒,表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严一看了看四周,上前一步,靠近阮瑶小声道:“还不是太子殿下,昨日非得拉着咱家王爷去花......去饮酒,这不,咱家王爷喝成了这样!”严一朝严博绍宿的屋子努努嘴。 “太子殿下?”阮瑶眉毛一挑。 “是啊,太子殿下请了好些人,什么兵马司的王大人啊,常将军啊,李将军啊......” 听严一说着这些人名,阮瑶心中好像抓住了一丝什么东西,将这些人名暗暗记住。 “不过姑娘放心,咱家王爷身体好着呢,酒量也不差,睡一觉就成了,不碍什么事儿的!”严一笑哈哈的道。 “记得让厨房准备些醒酒汤,省的表兄醒了头疼,行了,你也快去休息会儿吧,表兄应酬,想必你也不得闲,趁这会儿有空,快去睡会儿吧!” “哎,姑娘慢走!” 严一目送阮瑶出了院子,才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青晖院的阮瑶将刚才记下的名字写在纸上。 “天冬,你知道京中有常、李二位将军吗?” “姑娘说的莫不是骁骑营的常胜常将军和李良李将军?他们二人啊,在百姓中可是名人,传说常将军膀大腰圆,面容丑恶,力大无穷,能扛起几百斤的大鼎呢!这李良将军吧,传说是个瘦小的人,矮矮瘦瘦的,也是面容丑恶,百姓中大人经常拿此二人吓唬小孩子呢!”天冬煞有介事的说道。 阮瑶也用心记下了天冬对这二人的描述。 骁骑营的人,一向混迹于权贵公子哥儿中间的太子邀请骁骑营的两位将军与严博绍一起去留香楼,这就有意思了! 阮瑶恍惚记得,严博绍率军凯旋回城的时候,听过骁骑营这个名称,若这常、李二位将军是跟随严博绍一起出征燕北,又一起凯旋回城的,太子同邀二位将军与严博绍一起出入留香楼,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眼里........哦!不对,严博绍这般大张旗鼓的被送回来,恐怕这事情已经满京城人尽皆知吧! 第10章 与此同时,秦暄这边也听说了严博绍宿醉留香楼的消息,虽然秦暄刚入京城,但生于江南那等烟柳繁花之地的她,一听这留香楼的名字,便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咐,秦暄起了心思,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往青晖院去了,还未靠近院子,便看见阮瑶带着天冬从院子里出来,守门的小厮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姑娘,极为热情。 秦暄悄悄隐于拐角处,等阮瑶走远后,才带着丫鬟出来,本来以为那守门小厮会同样热情的迎接自己,却不料被那小厮伸手拦在了门口。 “表姑娘,此处是王爷的居所,外人不便进入,请表姑娘见谅!” 这小厮脸上虽笑着,声音却不卑不亢,绝对没有对待阮瑶那般热情的态度,甚至眼神中还有一丝戒备。 “听说表兄身体不适,不知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秦暄忍着心中的不耐,强撑起笑脸问。 “咱们院子里有伺候的人,就不劳烦表姑娘了!”小厮将话说的很客气,但是秦暄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不屑。 有伺候的人?这是将我当成下人丫鬟? 秦暄的脸色当场就有些绷不住了,恨恨的拧着帕子转了身。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去走到那先前拦门的那小厮身前:“之前我好像看见了瑶妹妹的身影,她也来过?” “是的,姑娘来取书!” 又是姑娘,凭什么称呼阮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人为姑娘,却称自己这个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为表姑娘呢?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 秦暄咬牙恨恨的想着,不自觉就将不满流露出来:“为什么她能进去,我就不能!” “那怎么一样?阮姑娘跟我家王爷习字读书,她能进出青晖院,甚至进出王爷的书房,这都是王爷允许的,但是表姑娘......” 小厮的话没说完,秦暄却已经震惊了,她来了这几日,知道府中规矩不严,唯有青晖院是个铁桶,规矩及严,若说能自由出入青晖院已经是极大的荣幸,那阮瑶竟然还能自由进出青晖院的书房?那意味着什么?难不成这俩人...... 秦暄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纵使她只见过严博绍一面,甚至没正经说过话,但是不代表她不了解他! 大荣朝最年轻的王爷,年纪虽轻,却战功赫赫,又极受圣上重用,前途无可限量,多少名门闺秀的理想佳婿。就算在这一众名门闺秀中,论家世,论才情,论美貌,她都比不过,但是就凭着她与燕王府这份关系,凭她叫太妃一声姑母,只要她想争,还怕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秦暄想通这些,冷笑两声,冲小厮翻个白眼,拧着帕子施施然的走了。 秦暄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并以极快的速度传到太妃耳中。 从这天起,阮瑶便发现,太妃身边似乎多了一条尾巴,阮瑶三次去找太妃说话,两次半都有秦暄在,剩下那半次,是话说到一半,便会有人通报,表姑娘来了! 这天,阮瑶去找太妃说话,又是话说到一半,便听到门外有人通报,表姑娘来了。 “巧了,瑶妹妹也在这儿,这几日闲来无事,我给姑母亲手绣了抹额!”说着,秦暄拿出修好的抹额,殷勤的凑到太妃身边:“姑母,您试试合不合适?” “嗯,你有心了!”太妃接过抹额,摸着上面的花纹,赞赏了一句。 “承蒙姑母照拂,孝顺姑母是暄儿分内之事!”秦暄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瞥向阮瑶。 阮瑶只抿嘴笑着,并不接话,秦暄像是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面,无趣的很。 “太妃,您跟暄姐姐说话,瑶儿还要去习字,先退下了!”坐了片刻,阮瑶便告退了。 习字不是托词,严博绍每隔几日便会检查阮瑶的功课,俨然真的成了阮瑶的夫子,而阮瑶也有心多学些东西,二人便一来一往,靠教与学维护住了这段关系。 这边阮瑶刚走没多久,便听得人通报王爷来了。 本来也告退想的秦暄一下子来了精神,悄悄整理衣衫,对于她的小动作,太妃假装没看到。 “母妃!”严博绍给太妃行礼。 “嗯!”太妃点点头,眼光看向秦暄。 秦暄却装作没看见太妃示意她退下的眼神,脸上扬起笑容,来到严博绍面前盈盈下拜。 “暄儿见过表兄!”说完,还怕严博绍看不见她似的,竟抬头朝严博绍羞涩的笑了笑。 严博绍见她这般,皱起眉头,看向太妃。 太妃看还站在那一脸娇羞的秦暄,叹了口气:“暄儿,你不是说还有副抹额没绣完吗?我就不多留你了,快去忙你的吧!” 秦暄这才应下,临走前,还不忘回望严博绍一眼。 “母妃,这女子......怎如此不知礼数!”对于这个远房表妹,严博绍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 太妃呷了口茶,叹口气道:“唉!这孩子的生母,在我尚未出嫁时,帮我一次,如今她父母俱亡,权当还了这个人情吧,若你不待见,日后我会约束她,你当她不存在就是!” 严博绍点头。 待严博绍离开太妃的正院,带着严一欲回青晖园时,没想到再次遇到了秦暄。 秦暄是专门等在这里的,平日里严博绍公务繁忙,甚少在府中,这次好不容易遇上,可不能让大好的机会溜走。 “表兄!” 严博绍听见这个声音,眉头便皱了起来,偏头看向严一,严一接收到眼神,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退后一步,转身朝秦暄走去。 “表姑娘,我家王爷公务繁忙,不知表姑娘有何事啊?”严一耐着性子问着,实则内心早已经在翻白眼了,这姑娘咋这般恬不知耻呢,没看见王爷摆明了不想搭理她吗?还这么上赶着刷存在感,没点自知之明,比起阮姑娘,可差远了! 秦暄看严博绍依然不搭理她,甚至脚步都没停,只派了严一来应付她,一时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趁严一不防备,提起裙子小跑着跟上严博绍。 “哎!表姑娘!” 严一反应过来时,秦暄的手已经碰上了严博绍的袖子。 严一心中咯噔一声,简直想捂住眼睛,怕接下来的画面太血腥,他不敢看。 “放肆!” 一声怒喝!是严博绍的声音。 秦暄被严博绍的袖风扫到,又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在地上,脸上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表兄,你吓着暄儿了,暄儿只想跟表兄说句话~” 严一见此情形,只想叫句:姑奶奶呦~谁不知道,王爷最烦别人碰他,尤其是女子,这秦表姑娘,不知道是傻大胆,还是无知者无畏! “说!”严博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显然已在暴怒的边缘。 “暄儿听说......阮瑶妹妹在跟着表兄习字,暄儿的字也不好,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没有!” 秦暄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严博绍打断了。对秦暄的耐心已达到极致,严博绍已经转身朝清晖园走了,严一在身后小跑着跟上,想着刚才没拦住秦表姑娘,等会儿要怎么请罚才会被罚的轻些。 秦暄瞧着两人避之不及的样子,心有不甘,追了两步,问道:“为何我不行?” 严博绍的身影已经拐弯儿了,只留下一道声音:“你也配?” 这句话,让秦暄脸色彻底青了。 她不配?凭什么不配?论血缘,她比阮瑶近,论姿色,虽不及阮瑶艳丽,却也是不俗之辈,凭什么她不配,阮瑶就配? 严一果然受了罚,这是严博绍的规矩,凡是身边的人办事不利,皆要接受惩罚! 青晖园,严一在暗罚室挨完板子,草草上了药,便又殷勤的凑到严博绍身边。 “身上的伤不疼?”严博绍瞥了一眼严一,凉凉的问道。 祖宗哎!板子挨在身上,能不疼吗?但是他能说吗?不能! “不疼,一点不疼!”严一咬着牙,脸上却努力扬起笑,仔细一听,还能听出倒吸凉气的感觉。 说完这话的下一刻,便见自前方飞来一物,严一习惯性的用手接住。 “赏你的!”严博绍的话自上方传来。 严一低头一看,是药膏,而且是极好的白玉药膏,对外伤有奇效,刚才还感觉屁股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现在拿着这瓶药膏,仿佛身上的伤好了大半,竟不觉得疼了! “谢王爷!”严一一弯腰,衣料贴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被严一硬是忍住了。 “嗯!下去养伤吧,得空了给我整理一份京中未婚子弟的名单来!”严博绍吩咐到。 严一应下,转身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未婚子弟的名单,王爷要它作何?且这份名单上该不该有王爷的名字呢? 想归想,但他没胆子问!怂! 太妃屋子里,太妃听了小丫鬟的禀报,挥手让小丫鬟下去。 姜嬷嬷奉了茶,站在太妃身侧倒:“主子,这秦表姑娘的礼数......是否要请人教一教?” “嗯,是有些不像话,毕竟日后要从燕王府出门,不能由着她辱没了燕王府的名声,赶明儿,你请程嬷嬷来一趟吧!”太妃道。 “那瑶姑娘那边......” “瑶儿不用,她再泼辣些才好,才能顶得住我燕王府的门楣,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太妃说这话时,眼中笑意快要溢出来。 姜嬷嬷看太妃这般模样,也由衷的高兴:“主子,您时常笑笑才好看,看您这般笑,仿佛又看到了您年轻的时候!” 太妃脸上笑意未消,只是眼中盛满了回忆。 “老了,笑不动了!”说着 慢慢捻动手上的佛珠:“只盼他们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姜嬷嬷道:“会的,王爷心思聪慧,又与瑶姑娘一起长大,定不会辜负您的苦心,不过年轻人,需要点时间慢慢看清自己的心意罢了!”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只能暗中推一把,至于其他,一切看造化吧!” 第11章 姜嬷嬷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程嬷嬷就进了府,拜见太妃后,径直住进了青岚院,起先秦暄还不情愿,但是听说是太妃的吩咐,为了让她熟悉京中规矩,好为日后婚嫁做打算时,便不再抗拒,京中权贵府中规矩重,这点她是知道的,跟着嬷嬷学学规矩,没坏处的。 秦暄自己想的开,姜嬷嬷也省的一番解释。 只是秦暄没想到,程嬷嬷会这般严格,行走坐卧,吃穿言行,皆得按着她的规矩来,若行的半点差错,掌心便要挨板子了。 秦暄心里又不平衡了,凭什么阮瑶不用这般受嬷嬷的严格教导,她却要吃这份苦?她不知道,她今日受的这些,早在阮瑶八岁进府那年便受过了,不过没她挨的板子多罢了! 严一的动作也很快,半天的功夫,便弄到了一份京中未婚男子的名单,还贴心的注好了每个人出自哪家府邸。 严博绍拿着名单,坐在案前一页一页的看的仔细,只是随着翻页的动作,眉头越皱越深。 那日在留香楼,除了公事,太子明里暗里打听阮瑶,甚至十句话中有九句是夸赞阮瑶的,外人不知太子的德行,严博绍却是知道的,好色成性,东宫那些宫女丫鬟,哪些没被他染过?甚至还在私宅中偷偷圈养妙龄女子,甚至连那幼童都不放过,此人绝不能沾染。 但阮瑶那容貌太过打眼,即便那日在宴会上阮瑶有意显露自己拙笨木讷,光凭那张艳丽的脸蛋儿,还是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太子打阮瑶的主意这事儿,严博绍也禀报过太妃,他自己的意思是约束阮瑶,尽量不让她出府,但太妃的意思却是,尽快给阮瑶择婿,以婚嫁之名打消太子的念头。 但严博绍却知道,以太子的秉性,即便阮瑶婚嫁了,太子也会想办法将人弄到东宫,除非......除非阮瑶嫁的这户人家有足够的底气与太子抗衡,让太子忌惮,但是,京都中这样的人家实在太少,即便是有,以阮瑶的身份...... 此时,严博绍翻看着手中的名录,不住的叹息!这京中男儿不是遛马逗狗,寻花问柳之辈,便是武艺谋略太过差劲,怎能配得上他燕王府走出的姑娘? 严博绍烦躁的将单子扔至一旁,揉着眉心问:“只有单子上这些人吗?” 严一道:“回主子,京中但凡有点名声的未婚男子都在名册上了,再有......就是入京准备科考的学子们,这些人数众多,且鱼龙混杂,不过属下另外备了份名单!” 严一将另外一份名单呈上,严博绍皱着眉头看完,还是未能挑出一个入眼的。 “敢问主子,是准备招些幕僚还是......”严一试探着问道,希冀着能帮主子分担一些。 严博绍沉吟片刻,问:“你说,姑娘家......一般钟情哪般男子?” 姑娘家?他家主子这是开窍了,准备讨姑娘欢心了? 严一喜上眉梢,但是,他也不懂啊! “主子,这姑娘家的喜好......属下大老粗一个,实在是无法为王爷分忧......”严一挠挠脑袋有些为难,“要不,您问问瑶姑娘,兴许她知道!” 严博绍看了严一一眼,凉凉的眼神,让严一有些心虚。 “嗯,去请吧!” 严一愣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请的人是谁,应了一声,便转身亲自去青竹院请人了。 严博绍将案上的两份名单收好,随手拿过一副画轴打开平铺在案上,盯着案上的画微微出神。 那日,严博绍将太子注意阮瑶之事说与太妃听的时候,太妃禀退了身边的下人,只母子二人在场。 “绍儿,瑶瑶是我一手带大的,说是母女也不为过,东宫那边的情形你我都知道,万万不能让瑶瑶卷入那个魔窟啊!”太妃听到严博绍说的话,有些急切。 “儿子明白,这段时日,请母妃约束阮瑶,让她别再出府了,在府中呆着,总比外面要安全些!” “哎!虽说是这样,但是瑶瑶是个人,哪能一辈子将她约束在王府呢,况且眼见着也到了择婿的年龄了,依我说,还是尽快为她择门夫婿,哪怕远远的离开了这京都,总比在东宫那位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惦记的好!” 择婿?咋听到这个词,严博绍心中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是奇妙! 没注意到严博绍的神情,太妃继续道:“瑶瑶这孩子心善,性子也好,也不是那等攀高踩低的,我看哪,也不拘什么家世富贵的,只要家风清正,好学上进的,哪怕是殷实小户也使得的,不过也要看瑶瑶的意思,绍儿,你认识的人多,这些日子你多注意着点儿!” 太妃说这话的时候,严博绍却是在走神儿。 “绍儿?绍儿!我说话你听了吗?”太妃见严博绍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扯了一下严博绍的袖子。 严博绍这才回过神来:“母妃的话,儿子记住了,平日里会留意的!” 太妃叹了口气:“唉!瑶瑶是个好孩子,若是咱们王府......我何尝不想留她在身边呐!罢了罢了,我们没这福分!你且留意着,遇见好的,便问问瑶瑶的意思,总归要她点头了才行!” “儿子明白!” 太妃的一句“ 留她在身边”什么意思,严博绍不敢多想。 可如今回想着名单上的一个个人名,严博绍却觉着异常烦躁。 阮瑶叩开书房的门时,严博绍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表兄,听严一说您找我?”说话间,阮瑶已经站到了案前。 “咦?这不是乐阳先生的猎宴图吗?表兄这幅可是真迹?” 阮瑶看到铺展在案上的那副《猎宴图》,有些欣喜。乐阳先生乃诗画大家,他的画作既有大开大合的磅礴之势,也有小桥流水的婉约之秀,是多少人追捧的对象,如今,乐阳先生的一副真迹,可价值百金! “嗯,是真迹,你若喜欢,拿去赏玩便是!”严博绍垂眸看了一眼,随机将画轴卷起,递给阮瑶。 阮瑶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抱在怀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自己院子仔细欣赏画作。 “对了,表兄,您找我就是特意为了送我这幅乐阳先生的《猎宴图》?” “............”话到嘴边,严博绍竟然有些问不出口。 “嗯?”阮瑶对严博绍的沉默表示不解。 “你对未来夫家有什么要求吗?”这话一出口,严博绍有些尴尬的避开阮瑶的目光,以手抵唇,掩饰性的咳嗽一声。 阮瑶也怔了一下,虽有些尴尬,但也在认真的想刚才的问题。 有什么要求呢? 只要不像梦中那般,便足够了吧! “只求琴瑟合鸣,平安喜乐,足矣!” 严博绍对上阮瑶坦荡的眼神,心口轻颤。 琴瑟和鸣,平安喜乐......阮瑶走后,严博绍反复想着这句话,眉头紧锁,看似简单的要求,实则...... 却说阮瑶离开清晖园后,拐角处便有一鬼鬼祟祟的小丫头朝青岚院跑去。 青岚院,秦暄听着身边丫鬟丁兰的禀报,眉头渐拧。 “照你这么说,阮瑶定是从青晖园那得了什么好东西,那么宝贝的亲自抱着......丁兰,你说,阮瑶跟青晖园那位会不会......”秦暄皱着眉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丁兰小心的看着秦暄的神色,道:“姑娘,这......不能吧,虽是从小养在府里的,但依着身份,怕是也够不上燕王府的门第的,应该只是兄妹情谊!” “什么兄妹情谊?”秦暄冷嗤一声,“即便青晖园那位没存旁的心思,但青竹院那位可就不一定了,长在富贵窝,谁还能想着出去?哼!” 丁兰不敢言语,只垂首立在旁侧。 “去,打听一下太妃这会儿从小佛堂出来了没!”秦暄摆着手让丁兰下去打听。 片刻后,秦暄带着丁兰便去了正院给太妃请安。 秦暄在太妃面前吞吞吐吐,似乎有话想说却又开不了口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可是有话想说?”太妃见状,直接问了出来。 “姑母!”秦暄抿唇,似乎下了决心一般,道:“我知道瑶妹妹跟表兄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自是与亲兄妹无异,但瑶妹妹毕竟也及笄了,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是担心瑶妹妹经常出入表兄的院子,对瑶妹妹和表兄的名声都不好!” 秦暄说完,还配上一副担心的表情,以示她真的在为两人担心,绝无私心。 太妃呷了口茶,拉着秦暄的手道:“你呀,小小年纪就是想的太多,你瑶妹妹好学上进,也是你表兄看她那字有些不过眼,这才有了瑶瑶跟他学习的事情,这两人自小长大的兄妹情谊,哪里就有人说闲话儿了,你呀,就别操心他们了,倒是想想你自己,比瑶瑶还长一岁,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我这儿也没外人,你倒是跟姑母说说看,喜欢什么样儿的少年郎,姑母虽不大出府应酬,但在京都还是有些人脉的,定能如你的愿!” 秦暄虽然对于自己的事情已有主意,但此时听太妃问起,还是羞红了脸。 “姑母,暄儿才来京都,除了表兄,还未认识几人......” “哦,这倒是我疏忽了,你与瑶瑶都到了年纪了,这样,我让人将京都适于你们年纪的少年郎的名录誊写一份,你们也仔细瞧瞧,遇上那瞧上的呀,咱就想法子打听打听,总归能找到合心意的!” 太妃三言两语将秦暄挑起的关于严博绍与阮瑶的话头转了个方向,以至于秦暄出院子时还晕乎乎的,等走到青兰院,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被太妃四两拨千斤的给绕过去了。 第12章 清晖园的小厮们发现,这秦表姑娘来清晖园来的可勤了,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她的身影儿,但是大多时候,都会被拦在门外就是。 秦暄也很气愤,这一连几天了,又是送汤,又是送点心的,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今天那清晖园的小厮远远得见了她,甚至闭上了清晖园的大门! 秦表姑娘近日来对王爷大献殷勤,整个王府的人都明眼儿瞧着,阮瑶自然也清楚。 天冬日日在阮瑶耳边唠叨:“姑娘,这秦表姑娘日日在王爷面前献殷勤,您也不知道担心!” 阮瑶觉得好笑:“我担心什么啊?她献她的殷勤,我练我的字画,为何担心啊?” 天冬张了张嘴,很想说:我的姑娘啊,您也为您自己想想好吗?人家秦表姑娘刚来府中就知道献殷勤抓住王爷的心,您这都在府中长了这许多年,怎么就不知道呢? “姑娘,您想啊,王爷那般冷性子的人,肯定不耐烦秦表姑娘总是缠着他,何况王爷本来便日理万机,但秦表姑娘又是太妃的远方侄女,王爷的远方表妹,若是这么晾着,也不大好,恐怕现在王爷也正烦恼该如何摆脱秦表姑娘的纠缠呢,姑娘您既受王爷指导习字,何不替王爷分一回忧呢?”天冬循循善诱,企图能将自家姑娘的注意力引到严博绍身上去。 奈何她家姑娘不接茬:“天冬啊,你恐怕是不了解你家王爷吧,你也说了你家王爷是个冷性子的人,若是有人惹得他烦了,哪里还需要我去为他分忧啊,他早该自己解决了!” “那......那万一秦表姑娘真惹了王爷生厌,王爷下手重了怎么办?毕竟......毕竟秦表姑娘也是个姑娘家嘛,就像上次在祠堂的那个小丫鬟一样......”天冬还是不死心,想帮严博绍在阮瑶找一下存在感。 “天冬!”阮瑶放下手中的书,正色道:“我的身份你应当明白,爹爹战亡,是老王爷与太妃收留我,让我锦食无忧,我心怀感激,却无心攀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明白,姑娘!”天冬跟了阮瑶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呢,只是有些不忿罢了,现如今听了阮瑶这番话,便连那些不忿也收起来了! 自从严博绍上次被留香楼的轿子送回来后,醉酒回府的事情便经常发生,京中人都道:这燕王殿下以往在那苦寒之地,只能操练兵马排遣寂寞,这回了京都这个安乐窝,当真被这繁华盛景迷了眼,竟有些乐不思蜀了! 就连杨鸿志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我说你是真不要你的名声啦!这整日又是醉香楼又是留香楼的,怕是京都的秦楼楚馆都被你逛遍了吧,怎么?还真是在燕北闷的太久,想纾解纾解?”杨鸿志一脸揶揄的撞撞严博绍的胳膊。 得了严博绍一个“滚”字! “你这人,经不起玩笑呢?哎,你可不知道啊,现在京都好多姑娘都扼腕叹息啊,曾经叱咤疆场的燕王殿下,如今倒整日同京都的纨绔子玩在一起,啧啧......”杨鸿志摇着扇子将他自己口中的纨绔子扮了个十成十。 “哼~你倒是知道你自己的德行!”严博绍斜了杨鸿志一眼。 是了,方才杨鸿志口中的纨绔子正是他自己。 “当然知道,如今像我这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人可不多了,至于你嘛.....还差了点儿!” 杨鸿志媚眼一抛,惹得身边路过的小姑娘纷纷脸红。 阮瑶自然也听到过京都人近来对严博绍的风评,不过她并无什么反应,只是一笑而过。也正如阮瑶所想,太妃那边对此也并无反应,甚至还主动对外人说起严博绍的荒唐。 这天,严博绍又是醉酒回府,看严一那吃力险些扶不住的样子,怕是喝了不少,青晖园的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到天色尽黑,才消停下来。 入夜,阮瑶却一反常态,并未早早休息,而是坐在窗前,瞧着窗外那一抹夜色,恰逢月中,月色皎洁,即使院中的灯都熄了,还依稀能看见远处影影绰绰的花草。 “事情可是都办好了?” “是,姑娘,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这会子太妃应该在青晖院了!” 阮瑶没说话,继续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天冬与银翘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站着,不敢出声儿。 前世就是这天夜里,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严博绍醉酒归府,趁着夜色,秦暄买通正院洒扫的丫头,假借太妃送醒酒汤的名义,溜进了严博绍的房中。 后来,秦暄被绑在青晖院院子正中的柱子上,绑了一夜,第二日凌晨,被放下来时已经昏迷。待其醒来,说自己给表兄送醒酒汤,被醉酒的表兄上下其手,她不堪受辱,大声呼救,惊动了府中的侍卫,却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那时,秦暄哭着喊着求太妃为自己做主,甚至声称自己清白受辱,宁愿一死,也不愿平白被人看低了去。太妃让严博绍收了秦暄,被严博绍一口拒绝,也因此,母子之间有了嫌隙。 这一夜,阮瑶坐了良久,久到天冬与银翘都换了几轮热茶,才起身,由着二人服侍着躺下。 翌日凌晨,阮瑶去正院请安的时候,秦暄不在,太妃没提,阮瑶也没问。倒是出了正院,严博绍特意慢了几步等阮瑶出来。 “是你嘱咐赵立去请母妃过来的?” 阮瑶抬头对上严博绍的目光,缓缓笑了:“是,昨夜表兄醉的厉害,阮瑶唯恐表兄院中的小厮们照料的不妥帖,便嘱咐赵立请了太妃前去,可是有什么不妥?” 严博绍凝神看了阮瑶一会儿,勾了勾嘴角:“并无不妥,甚好!” 自那以后,阮瑶好一阵子没见到秦暄了,这些日子,京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大婚了。 太子大婚,当举城恭贺,凡五品以上者,皆可携家眷观礼。严博绍作为礼部侍郎,又担着燕王的身份,不仅要去东宫恭贺,还要负责筹备东宫的婚礼,所以,近日来,严博绍忙的脚不沾地,甚至阮瑶已经连着几日不见他的人影儿了。 燕太妃作为百官家眷之首,又是太子的长辈,这等场合,自然是要出席的,阮瑶自梦中便对东宫有了阴影,若非必要,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踏进那个吃人的地方。所以,一早便求了太妃的恩典,准许她留在府中,不用前去观礼。 不同于阮瑶的避之不及,还在禁足中的秦暄,尽管已在太妃面前败尽了好感,还是厚着脸皮求见太妃。过程如何,阮瑶不知,只知道观礼那日,秦暄成功的伴在太妃身侧,入了东宫。 诚然,太子与太傅嫡女的婚礼盛状空前,整个京都都张灯结彩,众人以能参加这场盛宴为荣,这其中,自然包括秦暄。 自东宫参宴回府,秦暄趁此机会解了禁足,还不忘来青竹院耀武扬威一番。 阮瑶倒是淡定的很,还能笑着听她讲那婚礼如何盛状空前。 是夜,天冬服侍阮瑶躺下,便退去了外间。 ...... “圣上有旨,燕王严博绍通敌叛国,已于北地就地正法,念及王府已无男丁,特赦王府女眷免于死罪,流放北地......” “你个小贱蹄子,仗着自己有点姿色便敢蛊惑殿下,看我今天打不死你......”一声声的辱骂和鞭子落在身上,心中是无尽的屈辱...... ...... “姑娘......姑娘,醒醒......” 阮瑶猛的睁开眼睛,看见天冬正紧张的看着自己,才惊觉,又做噩梦了。 天冬拧了帕子,为阮瑶擦去额头浸出的细汗。 “姑娘,天还没亮呢,您再睡会儿吧,我就在边儿上守着,别怕啊!”天冬柔声细语的哄着,阮瑶确实再睡不着了。 “我没事儿了,你快去睡会儿吧!”阮瑶没了睡意,却知道天冬还要早起当值,不忍心拉着她陪自己一块儿熬着,遂打发天冬去了外间。 天冬自知拧不过阮瑶,便道:“那姑娘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 天冬去了外间,阮瑶翻来覆去着实睡不着,索性坐起来,背靠着迎枕,发起呆来。 天亮时分,天冬打开帘子来瞧,阮瑶已沉沉睡去,知晓她夜里睡的不安稳,天冬索性没叫她,任由阮瑶睡到日上三竿。 今日恰逢严博绍休沐,往常,阮瑶定是早早便带着自己的功课到了清晖园。严博绍也早已习惯这个时候在院中等着阮瑶,哪知今日却一等再等没见到人影儿。 严一小跑着到书房门口禀报:“主子,打听过了,太妃那儿和青岚院都没有姑娘的影子,属下问了青竹院外面洒扫的婆子,说姑娘进入未出院门,连院里的小丫鬟也没出来过!” “嗯,知道了!”严博绍重新将目光放到眼前的兵法上,却一行字也看不进去。 严一小心的退出去,退到门口,小声嘀咕了一句:“姑娘别不是病了吧!” 本来心思便不在兵法上的严博绍正好将严一的这句嘀咕听在心里,有些坐不住了,就要起身往外走。 谁曾想刚起身便听到严一的禀报声:“主子,姑娘来了!” 尚未起来的身子又稳稳的坐下,重新将眼神放在兵书上,“嗯,进来吧!” “表兄!抱歉,今日来晚了!” 严博绍从书中抬头,打量了阮瑶一眼,见她与往常无二般,莫名心中舒了口气。 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间,总比一个人的时间过的快些,午时,阮瑶要回青竹院午睡,临出严博绍的书房,想起昨夜的梦,欲言又止。 严博绍瞥了她一眼,道:“怎么?还有何事?” 阮瑶想着前世严博绍出事的时间,就在今年年底,如今,已是夏末,不足半年......若是这一关化解不了......阮瑶不敢想。 想到这,阮瑶吸了口气,道:“表兄可是还要去北地?” 严博绍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阮瑶竟是问这个问题。 “现下北地太平,无需我坐镇,若是北戎来犯,自是义不容辞!” 一句话,表明了立场。 这答案,阮瑶早已料想到,下面这句,才是她真正想问的:“若是你去了北地,会有灾祸,甚至会给整个王府带来灭顶之灾,表兄当如何?” 严博绍看向阮瑶的眼神变得有些琢磨不透。 “为何如此说?” 阮瑶避开他的眼睛,“没什么,只是做了场噩梦,望表兄做任何决定前,想想太妃,想想整个王府!” 阮瑶离开后,严博绍看着阮瑶的背影儿,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若不是她说做了一场梦,他险些以为她是知道了什么。 没错,自从回到京都,他便知道自己时刻走在刀尖儿上,有人紧盯着自己,随时准备扑上来将自己撕碎,兵权被夺,又无实权,唯有隐忍,于是他学着纨绔子弟的模样,整日流连秦楼楚冠,一副浪荡子的模样,一切只为了那场筹谋...... 第13章 太子来燕王府拜访的消息传到阮瑶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自从上次在太傅府那次不算愉快的见面后,阮瑶提心吊胆了几天,生怕太子真的打着探望太妃的名义过府,来招惹她,但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从听到太子与张书晴被赐婚的消息到二人大婚,阮瑶那颗不安的心慢慢安静下来,心道:侥幸逃过一劫。 却不想,这太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携太子妃来府,也不知打着什么名号,阮瑶无意去打听,因为她“病”了,且“病”的很厉害,虚弱的下不来床的那种。 请了大夫探脉,只说需要卧床静养,不能见风,不能受凉。太妃忧心不已,却也只能按照大夫的话,让阮瑶好好养着,不必想其他。 看着太妃那担心的模样,阮瑶有些心虚,几次张了张嘴,却也只能安慰太妃几句。 秦暄特意来青竹院探望,捏着帕子坐在阮瑶床前幸灾乐祸的道:“妹妹怎病的这般严重,看这脸色如此之差,可还下得来床?” 阮瑶捂着帕子咳了两声,惊的秦暄连忙起身,离得床边远了些,谁知道她这病会不会传染,别连累了自己才好。 守在一旁的银翘忙上前帮阮瑶顺气,边拍着阮瑶的背边忧心忡忡的道:“秦表姑娘,大夫说了,我家姑娘这病只能卧床静养,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 接着又道:“秦表姑娘若是平日里无事,便来陪我们姑娘说说话吧,也省的我们姑娘整日卧床,怪闷的,秦表姑娘放心,大夫说了,我家姑娘这病不染人的,秦表姑娘回去只要好好净手净面,想必没什么大碍的!” 听着银翘这话,秦暄变了脸色,脚下又退了一步,都快退出内室了,拿帕子掩住口鼻: “好......好的,我尽量,那个......银翘,照顾好你家姑娘,我院中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这便回去了!” “暄姐姐慢走,银翘......咳咳......替我送送暄姐姐!”阮瑶说话有些吃力。 银翘脆生生应了:“哎,秦表姑娘,我送您!”说着便要搀住秦暄的胳膊。 秦暄连忙甩开,不自然的笑了笑:“不......不用了,妹妹好生歇着吧,银翘你好好照顾着!” 说着脚下生风,逃一般的离开内室,走到门口才堪堪停下,临走前还不忘朝室内道:“妹妹这病来的这般不巧,怕是明日也无法去前院拜见太子与太子妃的尊驾了吧,放心,姐姐定会在二位殿下面前替妹妹美言,想必两位殿下宽宏大量,定不会计较妹妹的无礼!” 内室,银翘有些愤然:“姑娘,你看她......” 阮瑶笑了笑:“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咱们既已达到目的,不管她!” 天冬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看见阮瑶虚弱的样子,眉间的忧色更加明显:“姑娘,来,快把药喝了!” 说着坐在榻前一勺一勺的喂阮瑶。 银翘在一旁眉飞色舞的给天冬复述着方才的情形:“天冬姐姐你是没见看,秦表姑娘那脸色变化之快......” “你这丫头也是,怎能跟着姑娘胡闹呢,若是姑娘有个什么好歹,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天冬横了银翘一眼,心里的气还是没消,不能对着自家姑娘,那边只能对着“帮凶”银翘发了。 银翘吐了吐舌头,也不怕天冬的火气:“好姐姐,咱这不是为了帮姑娘吗,好姐姐,您就消消气吧,要不然您现在就打我两下,反正我皮糙肉厚的,也不妨事!” “若是打你两下,姑娘身上就好了那也成!” “天冬”阮瑶握住天冬的手,安抚道:“这药是按照书上的方子配的,药性不大,且我用的极少,只是看着症状明显罢了,你莫要担心!” 天冬看着自家姑娘那笃定的神色,心下渐安,只是心中仍有疑惑:“姑娘,明日太妃与王爷都在,想必二位殿下并不会做什么逾距之事,姑娘何必......” 那日在太傅府,太子看姑娘的眼神,她不是没看到,只是太子殿下在外的名声一向不错,又是那天潢贵胄,想必即便有什么心思,在与张大姑娘大婚后也消散了,自家姑娘又何必为躲着那二人作践自己的身子呢! 天冬哪里知道,那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在外的名声只是他有心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即使在王府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有的是手段将自己摘干净,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让世人认为是王府的不是。 只是这些话阮瑶无法与两个丫头解释,只能一笑而过。 “银翘,将剩下的药处理干净,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儿!” 两个丫头对于她的吩咐自然无不称是。 翌日,阮瑶仍是虚弱的下不来床,太妃来看了一回,还吩咐开了库房,拿了些燕窝给阮瑶补身子,又是一番嘱咐才回前院准备接待即将到来的太子与太子妃。 王府正院,被阮瑶千方百计躲着的那二人正端坐高堂,太妃与严博绍二人分做两边,秦暄看似乖巧的垂首立于太妃身侧。 “听说府上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娇客,怎么只见其一呢?” 太子环顾四周,状似随意的道。 这话油腻至极,一侧的张书晴听到此话,有些不悦,但碍着太子的身份,不敢表现太过,只微微皱眉,接着便换上了得体的笑容。 太妃也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陪笑着道:“二位殿下海涵,阮瑶那丫头这些日子正病着,下不来床呢,怕过了病气儿给两位殿下,故没能亲自来拜见二位殿下,望殿下看在老身的面儿上,体谅则个!” “哦?病了?我与太子妃跟阮瑶姑娘也甚是相熟,既然知道阮瑶姑娘身子不适,也该去探望一番才是!”太子端的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好似真如过府探望好友一般。 可惜,在座的几人除了秦暄,都明白他的花花肠子。 当下,张书晴的脸色便极为难看。 “殿下,不可!” 严博绍刚想拒绝,便听得一旁早有人说话了,朝那说话的声音望去,竟是秦暄。 只见秦暄迤迤然上前行了一礼:“殿下有所不知,瑶妹妹病的厉害,且那症状看着像是......看着像是能传染的,殿下千金之躯,万万去不得呀!” 若是阮瑶在场,听到秦暄这般言辞恳切的劝阻太子想去青竹院探望的心,定会为秦暄好好记上一功。 太妃与严博绍也因为这番话,高看了秦暄一眼,觉得这丫头虽心思不纯,倒也歪打正着。 秦暄则想着:眼前的便是那传说中高贵如玉,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这样眉眼带笑,如玉般的人儿,若是让阮瑶那丫头过了病气儿岂不可惜,且阮瑶那丫头长得那般勾人的模样,纵使病着,也只会更让人怜惜,若是太子殿下也被她勾了魂儿,自己岂不是更争不过她,凭什么好男人都得护着那个丫头! 不知道在座这几人各异的心思,太子见出来说话的是位模样尚可的姑娘,且那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似乎要传递着什么情谊,常年流连在女子中间的太子当下便明白了几分,脸上的笑容更甚。 “这位姑娘是......” 不等太妃介绍,秦暄便急着自报家门:“民女秦暄,平阳人氏,是太妃的侄女,因家中父母双亡,幸得太妃垂怜,暂住王府!”说完更是大胆的抬头朝太子看了一眼。 张书晴见状,险些将指甲掐断,轻狂小女,怎敢肖想! “不错,想必平阳水土养人,才养出太妃与秦姑娘这般的好儿女!”太子一双桃花眼将秦暄打量了一番,虽然不如那阮瑶国色天香,却也有另一番滋味,甚好! “殿下谬赞,秦暄丫头不懂礼仪,言行无状,冲撞了二位殿下,还请殿下见谅!”太妃欠身表示歉意,又冲秦暄道:“暄丫头,还不过来!” 秦暄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今日太子妃也在,不好太过明目张胆,便走到太妃身侧,乖乖站好,不过那有意无意的落到太子身上的眼神,让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阮瑶姑娘当真病了?”太子还未死心。 严博绍起身称:“此言非虚,二位殿下过府,臣理应担负起二位殿下的安危,请殿下切勿让臣为难!” 话说到这份儿上,太子便不再坚持,摆摆手:“既如此,那便罢了,让阮瑶姑娘好好养着吧,来日方长~” “殿下,本宫与阮瑶姑娘也有些情谊,既然阮瑶姑娘身体不适,自然要好好养着,立春,回宫后你去库房找些补身子的药材仔细包好给阮瑶姑娘送来,望阮瑶姑娘早日康复!”张书晴笑着吩咐完,余光撇向太子,见其脸色甚好,心中火气又大了三分,强忍着压下去。 “殿下慈爱,老身替阮瑶丫头谢过殿下赠药之恩!”太妃在姜嬷嬷的搀扶下朝张书晴行了半礼。 太子夫妇并未在王府停留过长时间,便起身告辞,严博绍送二人出府。 王府正门前,二人的仪仗已经列好,张书晴在身边嬷嬷的侍侯下先行登上马车,太子落后一步,与一旁的严博绍说话。 “孤先前的提议,燕王可是想好了?” 严博绍眼神冷了三分,毫无犹豫的道:“殿下,臣的答案与之前一样!望殿下另寻佳人!” “好!很好!”太子被严博绍这般冷硬的态度刺激到了,直接指着严博绍连说了几声好字,便甩袖上了马车。 严博绍倒是镇定自若,见太子上了马车,还不忘高呼一声:“臣,恭送殿下!” 仪仗队渐渐走远,严博绍朝身边的严一道:“回府!” 只不过在青竹院与青晖院的岔路口,严博绍脚步一转,踏上了去青竹院的小路。 第14章 其实阮瑶大可不必真的服下那药,让自己遭一番这罪的,但她太清楚太子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了,唯恐他不听劝阻,亲自到青竹院来查看一番,若真如此,不仅是她,连整个王府都要承担欺君之罪,既如此,索性狠了狠心,当真吃了那让人能与风寒症状相同的药,且症状明显,连身体都虚弱至极,甚至为了让今日的症状更明显些,昨晚,阮瑶将天冬送来的药偷偷倒了。 果不其然,这会儿,阮瑶正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半靠在榻上,看的天冬心中着急,就连“共犯”银翘看着阮瑶这般严重的模样,都有些后悔帮着阮瑶了,若姑娘真是有个好歹,那可真是后悔莫及啊。 天冬忧心忡忡的又去煎了一碗药,整个青竹院都弥漫着药味儿。 阮瑶又咳起来了,帕子捂着唇,连咳几声,听着都揪心。 “姑娘!”银翘倒了杯水,便递给阮瑶,便为她顺气儿,若是知道姑娘吃了那药后竟这般严重,她定不会帮着姑娘去买药的。 好不容易止了咳,阮瑶扯开嘴角,虚弱的笑了笑:“没事,待过了今日,慢慢便好了,你别担心!”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天冬的声音,随后是严博绍的声音。 阮瑶一阵紧张,表兄是个严谨的,万一看出什么来便不好了,且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也着实不想让别人看到,当下便让银翘出去。 严博绍正站在在门口问天冬阮瑶的病情,见银翘出了内室,二人朝银翘看去。 别看银翘平时是个机灵泼辣的,但在严博绍面前,平日的那气势便荡然无存,更何况...... 银翘有些心虚的低下头,闭着眼睛飞快的道:“王爷,姑娘正在休息,现在不方便见您!” 正在休息?那方才的说话声儿难不成是鬼吗?知道她躲着太子,现在竟是连自己也要躲着了吗? 严博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瞥了银翘一眼,直接无视她,跨步走到屋前,朝里面喊了声儿:“我进来了!” 侧耳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严博绍便伸手挑开了内室的帘子。 室内有淡淡的药味。 榻上的被子微微鼓起,两侧的帐幔一边放下来两层,一边放下来一层,且草草垂着,似乎是有人因为急迫而未仔细整理。 严博绍冷眼扫过去,朝银翘示意:“去将帘子拉开!” 银翘脚下犹豫着,满脸焦急的看向天冬。 天冬知道自家姑娘不想让王爷知道自己服药的事情,也不想让王爷看到现在的一副病容的模样,便开口道:“王爷,这......于礼不合吧,姑娘正睡着,咱们还是不扰......” “你开还是我开?”严博绍没给她将话说完的机会。 天冬将剩下的话咽回去,正想上前,便听得榻上有动静了。 “表兄别为难她们,是我这般病着,不想让他人瞧见,免得过了病气儿,让我心里难安!”阮瑶伸手,将一侧的帐幔挑起来,露出那副病容。 严博绍看着阮瑶那苍白的神色,有些火大:“怎么搞成这般模样?”接着高声吩咐守在外面的严一:“去,将高阳先生请过来!” “表兄不必麻烦,先前已经请了大夫来探脉,也开了方子,再喝上几付就好了,我这病也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实则不严重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阮瑶又捂着唇咳嗽起来,那模样,着实让人揪心。 严博绍心中有种莫名的慌乱,这种慌乱让他感觉很不好,甚至想扭头走掉,但是看着榻上那张苍白的脸,又生出丝丝不舍。 好在高阳先生来得快。 高阳先生是个中年男子,留着一撮山羊胡,双眼看人的时候,笑眯眯的,很是让人心生好感。 阮瑶已经被天冬和银翘扶着来到了外间,阮瑶心中叹了口气,希望这高阳先生医术不要太精湛,以免让他看出破绽。 原本这计划天衣无缝的,阮瑶料想到太子来府中定然会问起她的事情,但有太子妃跟着,想必会顾及太子妃的脸面,不会当场进她的闺房查看。 但是面对严博绍,阮瑶总有一些心虚。 阮瑶抬头看了一眼严博绍,见他正冷着脸专注的看高阳先生诊脉,遂默默的收回目光,抿抿唇,思量着若是等会儿被这高阳先生看出来该如何圆回去。 高阳先生诊脉很快,片刻之间,便收了手,起身道:“姑娘这症状看着凶险,实则并无大碍,按照方子吃上几服药,养上几天便好了!” 高阳先生的话让在场的几人放心不少,当下便开了方子,让天冬拿了方子亲自去药铺买药。 “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姑娘解惑?” 阮瑶的心被高高的提起,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先生请讲!” “寒风散取柴胡、枳壳、川芎各三钱,羌活、茯苓各五钱,研磨成粉,服之则与风寒症状相同,但这方子极为偏门,乃前朝一江湖游医为骗取药费专门行骗的药方,不知姑娘从何处得知?” 高阳先生的一番话,让阮瑶羞的要钻进地缝,这先生也着实厉害,竟完整无误的将这药方说出,这方子确实偏门,是阮瑶无意中在一话本中寻得,最初也不知真假,后来配了药,寻了野猫喂食,确保无恙后才敢自己服用,只是阮瑶并不知道原来这方子是专门行骗用的。 是以,这会儿,阮瑶红着脸正羞愧难当。 高阳先生见阮瑶红着脸不说话,便知这小姑娘是羞愧了,但这小姑娘胆子忒大了,身为医者,少不了好好敲打一番,当先嘱咐道:“这些旁门左道的方子大多有损身体根本,姑娘还是切勿尝试的好,这次姑娘幸运,只是看着症状凶险,若是有下次,可不敢保证姑娘不出差错!” “先生所言极是,阮瑶记下了,不敢再犯!” 高阳先生得了阮瑶的承诺,未说什么,只点点头,由着严一送出门去。 室内只剩阮瑶、银翘与严博绍三人,银翘悄悄看着两人,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银翘,你去帮天冬煎药吧!”阮瑶超银翘道。 银翘心知这两位主子有话要说,当下便乖巧的退了出去。 阮瑶看着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看的严博绍,忍不住心慌。 “表兄.......” “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兄?胆子不小啊,还敢自己配毒药?”严博绍居高临下俯视着阮瑶,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气,还带着几分阮瑶看不懂的神色。 “我确认了对身体无害才服用的......”阮瑶被他压制的有些气短,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胡闹!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母妃怎么办,成日的为你担心对你愧疚吗?” 阮瑶不明白严博绍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但这件事,确实是自己鲁莽了。 “表兄,这次的事情不要告诉太妃,我怕她担心!”阮瑶弱弱的道。 严博绍看着她依旧脸色苍白,一副孱弱的样子,竭力将自己的火气压下,坐在阮瑶的右手边。 “我知晓你此番是为着躲那二人,只是这次太过冒险了,纵使躲不过,有王府在,有我在一日,便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阮瑶抬头,便看见严博绍也正看着她,那眼神中似乎有某种情绪流淌出来。 “若是你不在了呢?”阮瑶呢喃。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严博绍看着阮瑶,从上次她问自己是否还要去北地起,严博绍就知道,这丫头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阮瑶冲他笑了笑,“没什么,大概是太子殿下带来的阴影太大了吧!” 见她不欲多说,严博绍便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现在,他没有立场去探寻她的秘密。 那日,严博绍回到清晖园,将自己关在书房,直到天黑才出来。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开了私库,挑了些补品及古玩字画,甚至不少孤本,吩咐严一送到了青竹院,说是给阮瑶养身解闷儿。 赵立见自家王爷如此大的阵仗,有些疑惑,悄悄问严一:“严一大人,主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严一瞅了瞅书房门口,笑得咧开了嘴角:“可不吗?咱家主子这叫幡然醒悟,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赵立挠挠头,还是没听懂,但是严一已经小跑着为主子办事儿去了。 严博绍这番举动,没有避着旁人。 青兰院,秦暄听着丁兰打听回来的消息,没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失手将桌上的一套茶盏扫翻在地。 丁兰不敢吭声,默默的将地面收拾干净。 正院里,太妃与姜嬷嬷也正在讨论这件事儿。 太妃笑的真心实意:“这孩子终于开窍了,这下好了,只要俩孩子彼此有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姜嬷嬷附和着道:“是啊,阮瑶姑娘是个好的,虽然出身低了些,但自小养在府中,才情品行具是好的,与咱家王爷也是般配!” “正是这样,别的不说,瑶丫头是我养大的,她的品行我最是了解不过,是个好孩子,不过......这孩子心肠太软了些,怕是日后会吃亏!” “有太妃与王爷在,谁能给阮瑶姑娘气受,你且放心吧!” 在青竹院的阮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府中的舆论中心,此刻的她正被天冬和银翘摁着在榻上老老实实的养身子。 虽然高阳先生说阮瑶的身体无碍,但架不住几人的担心,加上时不时来青竹院查看情况的严博绍,阮瑶硬是被拘着躺在榻上喝了几天的药,直到症状全无,才被允许起来走动。 太子回府第二日,东宫便命人送来了滋补的药材,其中甚至有根上了年份的人参,只是阮瑶不敢吃,生怕吃了东宫的药,好好的身体再吃出毛病来,便将东宫送来的东西全部交由太妃处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药方是杜撰的,不可当真哟! 第15章 青竹院,已经大好的阮瑶坐在廊下,跟天冬做着绣活。 银翘小跑着到二人跟前,神秘兮兮的道:“姑娘,您猜我方才听到了什么消息?” 天冬看银翘这副莽莽撞撞的模样,忍不住先说了一句:“见着姑娘不先行礼,你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银翘吐吐舌头,冲阮瑶屈膝行礼。 “无碍,你方才说什么消息?”阮瑶对身边的人向来宽厚,只要是她认可的人,都没有太过拘着,除了像地锦那般。 银翘听着姑娘感兴趣,赶忙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阮瑶。 “姑娘,方才我听正院守门的嬷嬷说,近日太妃有意为姑娘相看人家,听说相看的适婚男子名录都拟好了,想必姑娘好事将近了!” 银翘说的兴奋,连阮瑶也忍不住激动了几分,脸上染了淡淡的笑意。 上一世,没有机会经历这些正常女子婚嫁的流程,此刻竟有几分期待。 “可知道是哪几户人家?”阮瑶问。 “不知道!”银翘摇头,“我也是听那守门的嬷嬷说了那么一嘴,至于再详细的情况,便打听不出来了。” “无碍的,到时候就知道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说是不着急,但实际上阮瑶是有些按耐不住的,尤其是遇到太子之后,唯恐落得上一世一样下场,不若将自己早早的嫁出去,绝了那太子的心思。 她正犹豫着怎样跟太妃提这件事,没想到太妃已经着手相看了,那便好,以太妃的见识与眼光,想必相看的人家不差。 看着自家姑娘与银翘那丫头心情不错的样子,天冬欲言又止,最终将想说的话咽下,算了主子们都有主子们的打算,若是王爷真的有那个心思,不会坐视不理的。 只是阮瑶左等右等,半个多月过去了,并未听说太妃与哪家夫人见了面,也未听说哪家夫人上门做客,日子平静的如水一般,仿佛相看人家这事没了下文。 唯有不同的便是青兰院那边,听说这段时间,秦表姑娘身边的丁兰频频出府,更是传出她向府中年纪大的嬷嬷打听其他府邸的消息。 渐渐的,阮瑶有些坐不住了,寻了个机会,与太妃坦白了自己的心思。 “瑶丫头,你的意思是想尽快婚嫁?”太妃看着眼前这个自小在自己身边养大的丫头,面露疑惑。 “嗯,太妃,此事还请您做主,不求荣华富贵,安稳度日即可,最好......最好远离京都!”饶是在心中演练了好几遍,此刻说这些话时,阮瑶也有些面色发红。 太妃看着阮瑶,心思百转千回,“你可是怕惹了东宫那位的眼?” 阮瑶低下头未吭声,这种态度吧,太妃如何不明白,且依绍儿所言,太子对阮瑶的心思昭然若揭,这瑶丫头也是个有骨气的,竟然想着远离京都...... 太妃的心思百转千回,伸手将阮瑶拉到自己身边:“瑶丫头,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放心,有我燕王府在,谁也欺不得你,且婚事是女人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做不得儿戏,我家瑶丫头这般好,本宫定然为你挑一门好夫婿!” 若说好夫婿,谁有自家儿子好,太妃心中暗暗想着。 阮瑶心中感动,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也是如此,从始至终,王府一直护佑着她,也正如太妃所言,即使上一世遭遇那等不幸,有王府在一日,自己也未受的东宫那人的欺辱,除了自己自愿踏进那道宫门开始...... “瑶丫头,你觉得绍儿如何?” 阮瑶还沉浸在感动中,突然听到太妃这般问,看太妃看向自己的眼神,阮瑶觉得自己隐约明白太妃的意思,只是...... 阮瑶按下心中的猜测,扬起脸笑着道:“表兄自是极好的,想必日后定能寻得才情品行俱佳的表嫂!” 太妃眼神闪了闪,心里叹了口气,拍拍阮瑶的手,终究没说什么。 阮瑶临走前,太妃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这几年少在外面走动,对京中的男儿了解到底不如绍儿,我会吩咐绍儿替你留意,你若心中有人选,也尽可同绍儿说,想必他是极乐意帮你的!” 翌日,阮瑶在青竹院见到了严博绍,自从上次严博绍给自己送了许多补品字画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他。 依然是那副冰冰冷冷、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阮瑶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同往常不一样的。 阮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女孩,上次他那般大张旗鼓的送来那些东西,太妃又拿那些话来试探自己,阮瑶渐渐的也明白了什么意思,只是,她从未想过跟他除了表兄妹以外还能有什么瓜葛,前世自己为他英年早逝惋惜,这一世,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尽量让他避免走上那条路,也是因为王府与她有恩,最关键的是,若是没了他,没了王府,自己便是那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所以,这一世,阮瑶更多的是将他放在一个能帮助自己逃离上一世命运的位置上,二人应该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且若是因为自己,让燕王府与东宫对上,怕也不是好事儿,不如自己远离京都...... 这般想着,不免就多想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发现严博绍正看着自己,那眼神让阮瑶忍不住心跳如擂鼓。 “方才的话可是听见了?” 什么?阮瑶眨眨眼,这番怔楞的模样,让严博绍感觉难得的可爱,忍不住多看两眼。 “我方才问你可是有了什么中意的人家,才这般急不可耐的想要婚嫁?”听到这话,阮瑶不免有些双颊发烫。 “没有!” 原本提着一颗心、冷着一张脸的严博绍在阮瑶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弯了弯嘴角。 “又是为了躲东宫那位?” 见阮瑶看着他未言语,严博绍便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心中暗叹了口气:这傻姑娘! 面上却不显,紧盯着阮瑶的神色道:“母妃让我帮你留意未婚男子!” 回避他的目光,阮瑶颔首道:“如此,便劳烦表哥!” 一句话让严博绍心中的那口气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那便等着吧!” 严博绍发现这丫头着实有气他的本事,不想再继续找罪受,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阮瑶发现,近来表兄黑脸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青兰院的秦暄为自己下辈子的荣华如火如荼的打听着,阮瑶这边也暗自等待着。 没多久,便听得消息说王爷请了一位公子过府,听说是什么安庆侯府家的公子。 阮瑶眉头一皱,安庆侯府家有三位尚未娶妻的公子,一为庶长子,听说勤奋好学,文采和功夫都不差,只是出身差了些;还有一位是安庆侯府膝下的嫡子,也正是安庆侯世子,传闻这位公子哥儿是个十足的纨绔,斗鸡遛狗这些不算,还整日流连青楼楚馆,家中也无人能管的了;还剩下一位与这位世子乃是一母同胞,不过今年刚满六岁,还是个奶娃娃。 要说那位庶长子在京中一众公子哥儿中算是好的,且庶出,以阮瑶的身份,足以相配的,但庶长子这个身份便让人很是尴尬,一般的门庭在正室夫人未诞下子嗣的情况下,是不会让妾室通房先生下孩子的,这样既能保证嫡长子的地位,也是对正室夫人的一种尊重,但这安庆侯府......具体情况阮瑶不得而知,但这样的门庭有些复杂,按照阮瑶的本心,是有多远躲多远,没得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在仔细分析了一番后,阮瑶决定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若是表兄差人来叫她,就以身体不适,不易见客为理由推脱。 阮瑶这边做好了不见客的准备,青岚院那边却是忙碌起来,秦暄与丁香忙着选衣服,配首饰,既不能太张扬,让人觉得自己不矜持,又要让人眼前一亮,尽可能吸引人的目光。 挑挑拣拣了一刻钟,秦暄才算勉强满意。 “姑娘,咱们未得太妃召见便去,是不是有点......!”丁香有些担心地道。 秦暄整理好腰间的香囊,看着正院的方向:“这有什么,谁说女子便不能见客了,表兄和姑母都在,有什么可避嫌的,再说,我若是不为自己打算,恐怕只能捡青竹院剩下的了!” 这段时间,秦暄想的很明白了,经过上次那件事情,表兄已经彻底厌恶她的,连带着姑母对她也不似先前那般亲近了,她来京都时日又短,认识的人有限,只能通过这种机会多认认人,好好为自己筹谋一番,才不至于一辈子被阮瑶踩在脚底下。 “快些吧,趁安庆侯府的公子还在正院!” 秦暄带着丁香来到正院,严博绍与杨鸿志正与太妃说话,听得门外小丫鬟的禀报,太妃眉头一皱,这孩子,可真是听见一丝风声儿就要巴上来啊!隐晦的看了一眼杨鸿志,太妃吩咐将人请进来。 秦暄来到厅中拜见太妃,严博绍忍着想打喷嚏的冲动,皱着眉头用衣袖扇了扇。 “暄儿不知太妃这儿有客,失礼了!”前一句是对着太妃说的,下一句,却是转身对着杨鸿志说的。 “姑娘哪儿的话,姑娘本居府上,在下是客,岂有姑娘失礼一说,在下杨鸿志,见过姑娘!”杨鸿志很给面子的起身施礼。 秦暄羞答答的还了一礼,后便站在了太妃身侧,笑意嫣嫣的做足了一派淑女的样子,只是那从未离开过杨鸿志的眼神有些露骨。 秦暄的到来,打断了先前的话题,闻着满屋子刺鼻的香味儿,严博绍瞥了杨鸿志一眼,起身道:“母妃,我与鸿志还有些事情商讨,就不在此处打扰母妃了!” 与太妃行礼后,便拉着杨鸿志出来了。惹得杨鸿志一阵抱怨:“我说你怎么回事,人家小姑娘特意打扮好了,还带着香气袭人的香囊来看我,我走的这般快,岂不是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严博绍斜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不愿出来,大可再回去!”说着抬脚便走。 “哎,哎!这不是开玩笑嘛!”杨鸿志抬脚跟上,“不过听说你们府上有位国色天香的表姑娘,我瞧着刚才那位不像啊,怎么着,改天带我见见?” 严博绍直接白了杨鸿志一眼:“就你这样儿,还是省省吧,没得祸害了人家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了这话,杨鸿志可就不愿意了,“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好歹也是堂堂一侯府世子,正儿八经的爵位,再说本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哪里配不上寄养在你府上的孤女啊?” “谁说她是孤女?”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不是孤女,是表姑娘,我说你这人这么禁不起玩笑啊!好不容易来你府里一趟,还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看了去!”杨鸿志在严博绍身后碎碎念。 “没人让你来!”严博绍不欲理会这个聒噪的人。 两人走远了,秦暄从拐角处出来,脸色沉了下来,阮瑶阮瑶,就因为长得好看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吗?连一个没见过她的人也心心念念的,不就是个狐媚子吗,成天就知道勾引男人! “姑娘,咱们回去吧,姜嬷嬷在后面呢!”丁香上前小声儿提醒着秦暄。 秦暄转头,正好看见姜嬷嬷跟一个小丫鬟说着什么。 哼!秦暄心中不痛快,连带着丁香也不给什么好脸色,甩了帕子便回青兰院了。 第16章 “姑娘,不若穿新做的那套流云花蝶纹的衣裙,再带上这只钗子,定能美的让人移不开眼!”银翘在脑海中慢慢描绘自家姑娘打扮好的样子,喜滋滋的建议着。 “依我看呀,咱们姑娘本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不用那些华裳美钗,也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天冬一边给阮瑶梳头,一边道。 这话倒是不假,阮瑶本就生的绝色,不然也不会被那太子盯上,只是阮瑶向来低调,也唯恐自己这容貌给自己招来祸事,平日里都是一副素面朝样子,纵然如此,那容貌依然能让人一眼记住。 最终,还是阮瑶做主,选了一套略显素淡的衣裙,被天冬巧手挽起来的发髻上插了只绿头钗,面上略施脂粉,既不过分张扬,又不会显得小家子气!好似那九天而来的仙子,衬得阮瑶通身一种空灵之感! 今天曾经受王府恩惠的韩夫人携子过府探望太妃,韩夫人的丈夫曾经是老王爷麾下的一员小将,随老王爷出征后,亡于北地,老王爷与太妃见其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便时常伸以援手,帮扶这母子在京都中安稳度日,在王府的庇护下,加上韩夫人自己勤奋能干,硬是将儿子韩元川拉扯大,甚至供他读书,这韩元川也是争气,于读书上颇有天赋,去年考中了进士,现在在弘文馆任学士一职,虽是个末等小官儿,但世人皆知,内阁大臣们皆出自弘文馆,是以,这位韩学士也算是前途无量! 阮瑶年幼时,曾在府中见过随母来拜见太妃的韩元川一面,只是如今时隔多年,阮瑶竟有些不记得这位韩学士什么模样了! 这次太妃特意让人来唤她前去,其实阮瑶能猜到太妃的用意,韩学士能一路走到现在,进了弘文馆,且不忘王府当年庇护之恩,想必心性个品行皆是不错的,且家世简单,又受王府之恩,这在阮瑶看来是不错的人选,是以,今日也是郑重了几分! 阮瑶与秦暄在正院门口遇见,今日有外客,秦暄也懂得收敛,两人面上一副要好的模样,相携进了正厅见礼。 礼毕,阮瑶抬头注意到一旁站着的男子,青袍白簪,虽不及严博绍俊美,但儒雅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 “这便是阮瑶姑娘吧,许久未见,竟出落得这般好看!”一面熟的妇人上前来笑着同阮瑶说话。 阮瑶认得,这便是韩元川之母,韩夫人。 “韩夫人安好,这些年,您身体可好?”阮瑶着与韩夫人打招呼。 “好,好,托王府的福,我们母子日子尚可,劳烦姑娘记挂着!”阮瑶朝韩夫人笑着,这般笑语晏晏的模样,看在韩夫人眼中甚是乖巧。 “瑶丫头,当年韩夫人初见你时,你还是个这么高的小丫头,这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太妃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中透着笑意,瞧着也是十分喜悦的。 “是呀,初见姑娘时,姑娘还送了我几幅花样子,这些年,我一直记着呢,就是没机会感谢姑娘!” 韩夫人提起这事儿,阮瑶也有些印象,那时韩家潦倒,靠王府救济,偏偏韩夫人也是个好强能干的,白天给人洗衣,夜里做绣活补贴家用,阮瑶从太妃处知道此事,便将自己珍藏的几个稀罕的花样子送给了韩夫人,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了,韩夫人倒是记到了现在。 “韩夫人见外了,那花样子留在我这也是蒙尘,送与韩夫人倒是物尽其用了!”阮瑶笑着回应。 “阮姑娘,不知可还记得在下?”韩元川上前与阮瑶拱手施礼。 阮瑶也还了一礼,“自是记得韩大哥,还未恭喜还学士金榜题名!” “承蒙阮瑶姑娘记挂,幸不辱命,好歹没辜负太妃与家母的期待!”韩元川面对着阮瑶,有些拘谨,脸色都有些泛红。 太妃与韩夫人相谈甚欢,这边阮瑶与韩元川也颇聊得来,只秦暄一人孤零零的坐在边上,几次想插话,都没能插进来。 今日严博绍带着赵立出府,留下严一守着青晖院,听说韩夫人与韩元川来府中时,严一并未在意,直到跟太妃回禀事情时,一眼瞥见旁边聊的正热络的阮瑶与韩元川二人,眼皮一跳,这莫不是太妃安排的相看场面? 出了正院,当即给自家主子传信儿,不怪他着急,自家主子什么心思,严一多少能看出一二,若是今日这事成了,那主子岂不是要孤家寡人了? 也不知道是严一传的这信儿管用,还是严博绍正好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严一正心焦的时候,严博绍正好回府了。 见着严一第一句话便是:“韩学士,哪个韩学士?” 常年不是呆在军营,便是随老王爷驻守北地,严博绍不知道自家与韩元川还有这层关系。 当下,严一便将刚从管家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细细的与严博绍讲了,包括阮瑶与韩元川怎么认识的。 严博绍脚步越来越快,严一甚至有些跟不上他。 进了正院花厅,严博绍一眼看见阮瑶与韩元川相谈甚欢的样子,那丫头眉眼弯弯,笑的让人忍不住将她藏到身后,好叫其他人不敢窥见她的模样。 她眼前的男子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阮瑶,便两人离得近,在严博绍这个角度看来,两人的身形都要挨在一起了,真是......碍眼的很啊! 严博绍这边想着,进了花厅,太妃见他回来,又拉着他介绍了一回,严博绍打眼看过去,方才挨在一起的那两人终于分开了。 只是那个叫韩元川的小子,眼神时不时落在阮瑶身上,而阮瑶似乎也是感受他的目光,朝那韩元川一笑,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让韩元川着实生气。 “听说韩学士是去年的进士,且与画技上颇有天赋,正好本王收藏了一副白石先生的真迹,不知可否向韩学士讨教一二?”严博绍见韩元川的眼神时时停留在阮瑶身上,没忍住出声道。 果然,严博绍这话吸引了韩元川极大的兴趣,韩元川擅长丹青,且极喜欢白石先生,只因家贫,像白石先生这样著名丹青大师的画作,他甚少有机会见到,更别说收藏了。 只听严博绍这么一说,韩元川便眼睛一亮,脸上充满期待:“王爷当真收藏了白石先生的真迹?” “自是当真,本王没必要骗你!” “太好了,不知王爷可否让在下观摩一番,在下保证,必定如视珍宝,不敢损坏分毫!”韩元川的痴瘾上来,丝毫没注意严博绍同他说话时,脸上的冷意。 “画作在本王的书房,韩学士便与本王一道而吧!”严博绍起身与正在说话的太妃和韩夫人告辞,韩学士也上前与二人严明要跟随严博绍去观摩画作,得到二人首肯,才跟在严博绍身后,欲往外走。 “表兄说的可是前朝丹青大师白石先生?”阮瑶在二人经过她身边时,出声问道。 “正是,阮瑶姑娘也知道白石先生?”韩元川听阮瑶吧这般问,眼前一亮,紧跟着问道。 阮瑶笑着踱步走到二人跟前:“早便听说白石先生妙笔丹青,其画作意境深远,只是未曾有幸见过,想不到表兄竟然有收藏,那可否让阮瑶也跟着见识一番?” 严博绍瞪了阮瑶一眼,再看看身边的韩元川,韩元川以为严博绍是顾及他的想法,当下便道:“与姑娘同赏,在下荣幸之至!” 听得这话,严博绍一甩衣袖,直接越过韩元川走了,留给他一个背影儿。阮瑶却喜笑颜开,提着裙摆跨过门槛,与韩元川相互谦让同行。 秦暄见状,转向太妃,刚想开口,便被太妃拦下,“他们都去欣赏那劳什子画儿了,暄儿你就留下来陪我与韩夫人说说话吧!” 一句话将秦暄想跟出去的念头打消了,秦暄不情愿的撇撇嘴,想着那什么韩大人也不是自己的目标,为了个不重要的人还是别忤逆了太妃的意思了,遂顺从的留在了正院。 却说严博绍这边,气的甩袖离开后,走了一段路,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严一那小子,那韩元川没跟上来,便放慢了脚步,让严一去看看怎么回事。 去而复返的严一小跑着回来道:“主子,韩大人和阮姑娘就在后头呢,看样子两人相谈甚欢,小的便没出声催促!” 严博绍脸色却愈加难看了,“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严一小声儿道:“没呢,天冬那丫头跟着呢,也不算孤男寡女!” “去,跟那韩元川说,若是再不走快些,白石先生的画作也别看了!”吩咐完严一,严博绍向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来。 待看到路的那头,两人并排走过来的模样,阮瑶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素雅端庄的衣裳,头上的白玉簪子自己都未见过,眉眼弯弯,笑靥如花,端的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再看那韩元川,说话的时候已经好几次眼神偷偷往阮瑶那儿瞄了,大庭广众之下,真是......有伤风化! 本来想等二人过来一同前行的严博绍已经打翻了醋坛子,脸色更臭了些,直接拐弯进了青晖院,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将姓韩的那小子拎起来丢出府外。 第17章 阮瑶与韩元川这一路上聊的很是投机,二人来到青晖院的书房时,便见严博绍已经坐在案前等着他们了。 “劳烦王爷久等,不知白石先生的真迹现在何处?”韩元川进了书房比便向严博绍行礼,随后问起白石先生的画作,一副迫切的样子。 阮瑶仿佛感觉表兄瞪了自己一眼,待想细看时,严博绍已经转身了,约莫是看错了吧,阮瑶想着。 严博绍将那副画作展开,韩元川立马围了上去,那副爱不释手如获至宝的样子又让严博绍冷哼了一声,心想着,一幅画就这般德行了,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眼神不好使,竟看上这个...... 与韩元川相对而站的阮瑶仿佛感觉到旁边有人瞪了自己一眼,待想细看时,严博绍已经转身了,约莫是看错了吧,阮瑶想着。 阮瑶没空关注严博绍的心理活动,因为她也被这幅画作吸引了,案前,阮瑶与韩元川相对而站,两人低下头,似乎要碰到一起了。 两人时而指着某处交谈一番,时而掩唇低笑的样子,刺伤了严博绍的眼,索性走到案前,将阮瑶扯离了案前。 “方才严一过来禀报,母妃唤你去正院陪韩夫人说话!” “啊?”阮瑶有些发懵,不是才过来吗?怎会又唤她? 阮瑶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纠结太多,严博绍镇定的将阮瑶送出书房外。 书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严博绍脚步回转,看着那正沉浸在丹青画作中的韩元川,眉眼方正,虽心有所思,却也恪守礼仪规矩,称得上谦谦君子,若不是......倒也称得上良配! “韩学士,不若过来陪本王喝杯茶吧,这画作若是韩学士喜欢,本王可借韩学士几日,倒也不必如此心急!”严博绍坐在桌前超韩元川道。 “王爷此话当真?”韩元川眼睛发亮的超严博绍走来,“那下官便多谢王爷了了,这白石先生的真迹难寻,下官只在坊间见过一些赝品,像这般保存完整的真迹还是头一次见到,若王爷肯借下官,待下官观摩完,定完好无损的交还予王爷!” 韩元川此刻对严博绍当真是满心的感激。 严博绍伸手给韩元川到了杯茶,韩元川诚惶诚恐的接了。 “本王观韩大人与阮瑶聊得甚是投机,听闻你们二人自小便熟识了,可有此事?” “算不得熟识,年少之时,下官曾随母亲来府上,见过阮瑶姑娘几次,且阮瑶姑娘心善,送予母亲的花样子帮我们母子二人度过了难关,我们母子二人皆心怀感激,铭记于心!” 韩元川说起阮瑶,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意,拘谨的很,眼睛却透着一股子亮光,“多年未见,想不到阮瑶姑娘还记得我,且下官观阮瑶姑娘谈吐,想必是饱读诗书的,方才对白石先生的画作也颇有见解,当真是位才情斐然的女子......” 韩元川似乎有些激动,没留意严博绍越来越青的脸色,自顾自的滔滔不绝的描述自己对阮瑶的钦佩之心。 严博绍终于忍不住了,铁着脸打断了韩元川:“够了,韩学士,背地里议论云英未嫁的闺阁姑娘吗,岂不是小人之行径?” 韩元川一愣,满腔激动之情被严博绍这话打断,忍不住反思自己,却又忍不住想:方才不是王爷您先提起来的吗? 只是有胆子想,却没胆子说。 严博绍看着韩元川有些怯弱的模样,老神在的喝了口茶,道:“阮瑶自小便养在王府,与太妃亲如母女,琴棋书画更是得太妃亲自教导,一应穿戴吃食更是比别家贵女丝毫不差,送韩夫人的花样子想必也是随手送之,举手之劳,韩学士实在不必挂怀!” 此话,韩元川不知如何接,正细细琢磨时,便听严博绍又说了。 “这丫头在府中骄纵着长大,日后成了高门大户的主母,也会被夫家娇养一生,听闻韩夫人正为韩学士打听姻亲,想必不久便有喜事临门,纵使韩学士与阮瑶相识,此时也应避嫌,省的阻了韩学士的婚事,韩学士,你说呢?” 一番话下来,韩元川的脸色变幻了好几次,待听严博绍说完,脸上已是汗意涔涔。 他如何不知,这话是明晃晃的说给他听的,点名他的身份,绝了他的心思,让他不要妄想! 此刻的韩元川心中羞愤、失落......各种心情交织在一起。 还在正厅与太妃说话的韩夫人听到王府下人来报,说韩学士忽然有急事,需即刻回家,问韩夫人是同他一道儿。 韩夫人心中纳闷儿,儿子并不是无礼之人,什么事情竟然急的顾不得来跟太妃辞行,因放心不下,便同太妃辞行,与韩元川一同离府。 阮瑶方才从青晖院出来时,便觉得不对劲,待回到正院,听到太妃问:“怎的这般快便回来了?”便知道严博绍是故意支开他,此时韩学士突然离府,阮瑶觉得定是在青晖院发生了什么事情。 “姑娘,王爷让您进去!” 阮瑶跟在严一身后,来到书房,严博绍正坐在桌边喝茶,对面的茶盏还未来的极收起,显然,人刚走了没多长时间。 阮瑶落座,严一为阮瑶换上新的茶盏,重新沏了一壶茶上来,是阮瑶喜欢的君竹。 “表兄,韩大哥因何事离开的这般匆忙?” 严博绍为阮瑶倒茶的手一停顿,茶差点溢了出来。 “呵~你们何时这般亲密,连韩大哥都称呼上了?”严博绍斜眼看着阮瑶。 阮瑶垂眸,再抬起头来时,对上严博绍的眼睛:“表兄,韩大哥是个好的,无论是品行还是才学,都不差,而且太妃也有意......” 严博绍垂在膝上的手握紧:“这么说,你是相中他了?” 这话问的露骨,阮瑶有些脸红,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是符合的!” 他是符合的,听听这叫什么话! 严博绍眼睛盯着阮瑶,听到这话,心里酸胀晦涩,似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在啃噬! “阮瑶,你当真没有心吗?” 阮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胡乱看着旁边,假装听不懂他说的话。 “教你写字,送你字画......这些不是白做的,阮瑶,我是要收取报酬的!”严博绍一字一句的说给阮瑶听。 阮瑶有些后悔来青晖院了,有种想直接离开的冲动,但是她知道,有他在,她走不了。 “什......什么报酬?” 严博绍:“你问问自己的心?” 深吸一口气,阮瑶强迫自己镇定:“表兄,我知道你为我好,百般维护我,表兄的恩情阮瑶没齿难忘,日后若是阮瑶能帮上忙的地方,定不推辞!” 严博绍被阮瑶这副左右而言他的模样气笑了。 “呵~我知道你是为了躲太子才这般着急婚事,只是你以为凭韩元川一个末等的小官儿,无权无势,无背景无靠山,能从太子手下保住你麽?太子看上的人,他有几个胆子争?你说若是那韩元川知道你被太子看上了,他还这般对你百般关注麽?” 阮瑶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只想着自己要尽快定下婚事,以免横生枝节,却忘了太子本就是个不择手段之人,这大荣,能有几人敢与他争? 难不成自己真的穷途末路了?阮瑶似乎又看到了前世自己在东宫受百般折辱的模样,眼中凝结了一层水雾,似掉不掉。 严博绍本是气急,才说出这番话,不料却看见阮瑶变了脸色,红了眼眶的模样,当下也有些慌了。 “你......你也别太难过,总能找到办法的,纵然太子位高权重,但这京都之中,还是有人敢同他争一争的!” “表兄说的对,是我忘了,他是太子,背后有整个皇室作后盾,他看上的东西,谁能敢虎口夺食呢?呵~是我太以为是了!”阮瑶嘲讽一笑。 严博绍:“怎会没有,我......” 阮瑶:“多谢表兄今日这番话,阮瑶已经明白了,先告退了!” 说完,木着一张脸出了书房,守在书房外的严一见阮瑶红着眼眶出来,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敢多说什么,目送阮瑶带着天冬离开。 书房内,严博绍阴沉着一张脸,一拳砸在桌子上,上好的黄花梨木裂了一条缝,严一心中惋惜:又得换桌子了! 却说阮瑶带着天冬一路回到青竹院,径直回了屋,还顺手将屋门关上。 方才想迎上去的银翘见阮瑶脸色不对劲儿,没敢说话,只看向身后的天冬,天冬拉了银翘一把,冲她摇摇头,二人看着紧闭的房门,对视一眼,默契的守在门外。 从青晖院回来的路上,阮瑶想了很多,严博绍说的对,虽然韩元川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但是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若是这事成了,等于是将风险一并分给了韩元川,这对他不公平,且极有可能毁了韩家这些年来的努力,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天下之滨,莫非王土,即使离开了京都,阮瑶相信,依着太子的势力,也定能将自己找出来,这偌大的大荣朝,谁敢与太子抗衡,还是为了一个女子? 阮瑶情绪有些低沉,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怔怔的想了一个晌午,连午膳都未用,可急坏了守在门外的两个丫头。 好歹在半下午的时候,阮瑶将房门打开了,虽情绪还是低沉,但显然理清楚了一些事情,知道了下一步自己该如何做。 第18章 正院,坐在上首的太妃看着底下的儿子,难掩心中激动。 “绍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确定想清楚了?” 严博绍噙着笑:“母妃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你正希望看到的事情吗?” 太妃盯着严博绍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这是她的儿子,虽然中间有几年没在身边,但他的脾性她最是清楚不过,但凡心中还有一丝犹豫,便不会允诺什么,今日这番话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只是......她也有些顾忌。 “绍儿,你当知道,我将瑶丫头当成亲生女儿,你是我儿子,我自是希望你们二人结为连理,但......”太妃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接着道:“但我先前探过瑶丫头的口风,她,她似乎对你只有兄妹之情......” 太妃没说的是,也正因为这样,那韩元川母子来的时候,才让人将阮瑶与秦暄叫过去见礼的,且当时看那情形,瑶丫头跟那韩元川分明是聊得来的! 太妃面色古怪的看着严博绍沉下来的脸,她对自家儿子还是有自信的,这儿子的长相遗传了丈夫的七七八八,丰神俊朗不说,举手投足自带一股子气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轻易的吸引众人目光,纵是比那皇家太子也不遑多让,否则也不会引得京中那未出阁的姑娘们纷纷找门路打听他的婚事。 只有一点,自从五年前那件事后,儿子便经常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也吓退了不少有心思的姑娘。 太妃叹息一声,这孩子背负的太多,也因此压抑了自己的性情,他要走的路比寻常之人难上许多,也因此,在婚事上,无论多少人家打着各种名义明里暗里跟自己打探,自己也没松口,已经这么难了,她不想在婚事上也让他压抑着,总要找个他真心喜欢的女子,将来陪在他身边,也好过他一人承受那许多压力! 只是,若是强人所难,且这人是阮瑶的话,太妃还是有些顾忌的,总觉得两人要彼此欢喜才好。 “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严博绍握紧了身侧的拳头,眼神中含着坚定。 太妃看着严博绍的模样,有些担忧:“绍儿,你......你是因为要护着她,才下如此决心吗?” 严博绍笑了,看着太妃道:“有什么不同吗?” 太妃被噎了下,心道:当然不同了,若是因为想护着瑶儿,那便是没什么感情的,若是日后他上那条路,他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若是因为喜欢,那二人有了感情,想必以后的路,两人一起要好走一些! 她自己也是自私的,丈夫和嫡子战亡,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希望他能过得快乐一些,纵使有千万重担,让他不得不负重前行,也希望他能在生活中看到一些光亮,看到一些值得欣喜的事情,这是作为母亲,对儿子的期盼。 既然知道了儿子的态度,知晓他是个有心有成算的人,那便放下心,彻底将事情交于儿子自己处理了,不管怎样,总不会弄到令人难堪的境地。 ———— 日子安安稳稳的过着。 兵部吴侍郎家的小女儿吴淑惠行及笄礼,因与阮瑶交好,特意下了帖子过来,邀阮瑶过府观礼。 吴淑惠正好比阮瑶小一岁,与阮瑶在去年的一场宴会上相识,便一见如故,两人私下经常往来,逐渐成了手帕交。 好姐妹及笄,阮瑶亲自手绣百福图,大大小小上百种花样,足足绣了一整个月才完工。阮瑶正指挥着天冬将裱好的百福图放入红漆雕花盒子里,便听的外面有小丫鬟禀报:“姑娘,明月姐姐来了!” 明月是太妃身边的一等丫鬟,在正院也是颇有体面的人儿,阮瑶连忙让人请进来,吩咐摆茶。 “姑娘也不必忙活了,奴婢就是替太妃过来传句话,太妃让您去正院一趟,说有事与姑娘相商!”明月笑着道。 阮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有些暗了,正是用过晚膳的时候,往常这个时辰,太妃都是要做晚课的,鲜少这个时辰让人过去。 不过疑惑归疑惑,阮瑶面上还是笑着道:“还请明月姐姐稍等等,我收拾收拾这便来!”说着,吩咐丫鬟好茶伺候着,阮瑶进了内室将刚才卸下的钗环重新插戴齐整,这才出来,带着天冬与明月一道儿往正院去。 “明月姐姐可知太妃唤我何事?”阮瑶有心打探。 “奴婢不知太妃唤姑娘何事,约莫是知道姑娘明日赴宴,嘱咐一二吧,现下,秦表姑娘也在太妃身边伺候着呢!”紫鸢道。 阮瑶明白明月这是隐晦的提点她,且秦暄这个时辰还在太妃身边,想必又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太妃了吧,既是为了明日赴宴的事儿,阮瑶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无非是带着她赴宴之类云云。 果然如阮瑶所料,太妃先是开口问了几句明日赴宴的准备,接着道:“你暄姐姐来京都时日不多,这次既是你那小姐妹及笄,你暄姐姐也想跟你一道儿去见见世面,你可愿意?” 不用猜就知道,秦暄没少在太妃面前说好话作保证,都能让太妃直接开口了,话说到这份儿上,若是阮瑶拒绝,那就是驳了太妃的面子。 于是阮瑶笑着看向秦暄:“自然可以,有暄姐姐陪着,阮瑶求之不得呢!” 太妃点点头,招手让姜嬷嬷过来,姜嬷嬷带着个小丫鬟一人捧了个红木漆盒过来,在二人面前打开,盒中分别放了一套头面,一套银花掐丝白玉珠头面,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散发着光泽,煞是好看;另外一套是水蓝色宝石镶银边头面,看那光泽和亮度,便知价格非凡,秦暄看的眼睛都直了,阮瑶也是心动不已。 “这两套头面是我嫁妆里的,前些日子让工匠将珠子和宝石打下来,按照现在流行的花样儿,做了这两套头面,你二人一人一套,也是我这做长辈的一点心意!” 阮瑶与秦暄二人双双行礼道谢。 秦暄选了那套蓝宝石的,阮瑶拿了那套白玉珠的,后,太妃又拿出一个漆盒来对阮瑶道:“你的小姐妹及笄,我作为长辈,也略添薄礼,这只翡翠镯子,当是给你小姐妹的添礼,你便替我转交吧!” 阮瑶笑着谢过了,太妃又拉着二人嘱咐了一堆要注意的礼节,这才放二人回去。 回到青竹院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吩咐天冬将太妃准备好的礼物与自己准备的百福图放在一处,归置好,便由天冬伺候着歇了。 而回到青岚院的秦暄,捧着那套头面仔细欣赏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好看,甚至可以想象明日将它戴在头上,自己该是如何光彩照人,定能艳压群芳,随即又想道刚才阮瑶那波澜不惊的样子,暗暗嘀咕:姑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这般大方,阮瑶那丫头平时定没少从姑母这里拿好东西,何况她在府中住了这许多年,定是好东西见多了,这才能看到这整套的头面波澜不惊。 因及笄礼的吉时定在巳时,尽管王府与吴府离得不远,阮瑶与秦暄还是早早的便到了。 第一次参加京都的宴会,秦暄打扮的很是隆重,衣裳是新做的,首饰是昨儿太妃新赏的,浑身上下都簇新簇新的,头上的蓝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闪亮夺目,咋一看,还以为哪家的贵小姐呢! 反观阮瑶,打扮的却是素净了些,身上的衣裳虽是新的,颜色却偏素净,头上戴了三两支珠钗与宫花,说起来也不是阮瑶不爱打扮,今日这般素净,一则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实在太过招眼,阮瑶只想低调的躲在人群中,不想招惹那些麻烦,所以平日里尽量将自己打扮的素净些,二则,今日是吴淑惠的及笄礼,主角应该是吴淑惠,阮瑶不想抢了她的风头。 但即使这样,打扮素净的阮瑶走在秦暄身边,气场也丝毫不比秦暄弱,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因素净的打扮,还添了一丝书香气,更是衬的身边的秦暄像是暴发户一般! 吴淑慧跟在吴夫人身边招呼着一众来客,看见阮瑶远远的过来,兴奋的拉着阮瑶的手:“瑶姐姐可算来啦,我这儿等的都望眼欲穿了呢!” 阮瑶见到小姐妹也很是开心,笑着向吴夫人行礼后才握住吴淑慧的手:“是我的不是,让淑慧妹妹久等了,等会专门给淑慧妹妹陪礼道歉可好!”阮瑶佯装求饶,惹得吴淑慧娇笑。 一阵笑闹后,吴淑慧这才看见阮瑶身边还站了个人,瞧着满身富贵,尤其是满头的珠钗,晃眼睛。但吴淑慧既然出身世家,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内心的想法,遂笑着道:“咦?这位漂亮姐姐是哪家府上的,怎从未见过?” 秦暄见今天的主角终于看见她了,忙上前移了一步,刚想出声儿介绍自己,便听得身边的阮瑶道:“这位是太妃的表侄女,暂居燕王府,名唤秦暄!” 秦暄白了阮瑶一眼,心中暗道:就你会说,生怕别人抢了你的风头! 这一眼,正好被吴淑慧看在眼中,脸上的笑意便减了三分,只淡淡道:“哦!原来是暄姐姐,两位姐姐快些进去吧,等我得空了便找两位姐姐玩儿!”说着冲阮瑶眨眨眼睛。 阮瑶知道她这是对某个人不耐烦了,遂道了句:好,便跟秦暄一同进去了。 二人走后,吴夫人将吴淑慧拉到身边叮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跟那什么阮瑶走的太近,又不是燕王府的嫡姑娘,连庶出都算不上,不过是个养女,你上赶着做什么,有空多跟你大姐姐学学,在太子妃身边多露露脸才是正事儿!” “哎呀,娘,瑶姐姐人多好啊,长得好看,性子也温婉,女儿就是喜欢她嘛!”吴淑慧拉着吴夫人的衣袖撒娇。 “有什么用,无依无靠的孤女,不过是借着燕王府的名头出来走动,待嫁了人,燕王府又不是正经的娘家,谁还记得这号人,你以后少跟她来往,还有她身边那位姑娘,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将自己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似得,土不啦叽......” 吴淑慧被吴夫人最后这句话给逗笑了,“娘,您最后这句话说的在理,可不就是只花孔雀嘛!” 娘俩儿的对话没持续多久,便被下一波来客给带过去了。 阮瑶带着秦暄游走于一众来客之间,得益于严博绍的关系,虽然她跟这里的许多人也不熟悉,但不少姑娘前来搭话,阮瑶便顺势将秦暄介绍出去。 纵使秦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模样,但此刻也结交了不少人,多是在家不受宠的庶女,看见秦暄打扮的这般富丽堂皇,便前来搭几句话,顺便打探一下那位年轻燕王的情况,而那些受宠的嫡出姑娘们,她们大多数连阮瑶都瞧不上,又怎会纡尊降贵来找秦暄搭话呢! 阮瑶见秦暄跟几位姑娘聊的热络,便独自带着天冬在院中先逛逛,等着仪式开始。 第19章 初秋季节,不冷不热的天气,微风送爽,好不惬意。 侍郎府不比太傅府那般占地广阔,却也阶柳庭花、曲径通幽,到底是历经几代传下来的宅子,入目皆显贵气。 经过上次太傅府一事后,阮瑶也不敢自己再胡乱逛,只同相熟的小姐妹坐在亭子中说话。 阮瑶正被一位活泼爽朗的姑娘逗得忍俊不禁,见一旁的天冬朝自己使眼色。 阮瑶理了理裙子,起身来到天冬身边。 “姑娘,这位姐姐过来传话,说吴二姑娘想让您过去说说话!”天冬朝亭外身穿青衣的小丫鬟努了下嘴。 阮瑶顺着目光看去,那身着青衣的小丫鬟也迎上了阮瑶的目光,朝阮瑶行礼。 “二姑娘这会儿不应该是在为稍后的典礼做准备么?” 那青衣丫鬟笑着道:“正是呢,可二姑娘说有些紧张,想有人陪着说说话,想起了姑娘您,便换奴婢来寻寻,若是寻着了,便请姑娘过去陪陪!” “二姑娘现在何处?” “在正院呢,我家夫人说等会儿仪式开始时,从正院出来方便些!” 阮瑶心下稍安,不怪她多想,实在是......怕了,方才这丫鬟说话时条理清晰,且神色平静不似作假,想必所言是真的,但阮瑶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朝亭中还在说笑的一群小姐妹说了一声儿,还特意指了指站在天冬身边的那青衣丫鬟,这才走出来,带着天冬跟在那青衣丫鬟身后。 那青衣丫鬟带的路确实是通向正院的,阮瑶虽不经常出府,但因与这侍郎府的吴二姑娘交好,也来过几次。 “姑娘,听说吴夫人特意请了英国公夫人做正宾呢,想必今日的排场大着呢!”天冬在阮瑶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 英国公与吴府是姻亲,吴二姑娘的亲姐正是如今的英国公世子夫人,由英国公夫人来当这个正宾正合适。 想到英国公夫人,阮瑶心中一僵,差点儿忘了,英国公府不仅与吴府是姻亲,与皇室也是姻亲,英国公夫人姚氏与现在掌管六宫的姚贵妃是嫡亲的姊妹,养在姚贵妃膝下的荣修与吴二姑娘的姐夫英国公世子也算的上表兄弟,且向来关系不错。 今日吴二姑娘及笄礼,英国公夫人又是正宾,那东宫那两位不会也来观礼吧? 阮瑶心中打了个突,脚下的步子便慢了下来。 前面领路的那青衣丫鬟似有察觉,便回过头来问:“姑娘可是累了?这便到了!” 阮瑶抬眼看,前面再拐过个弯儿便到正院了,尚未把心中的那份不安压下,便看见方才 还跟自己说话的青衣丫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生的丫鬟,那丫鬟木着一张脸看向阮瑶:“阮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阮瑶有些慌,这边靠近正院,仔细些尚能听到正院那边传来的笑语声,偏偏这条路上一边种了竹林,一边是一人多高的假山,这会儿,三人正卡在假山旁边,前后无人......阮瑶眸色渐渐变冷,她如何不知,她这是被人算计了,方才那青衣丫鬟......阮瑶眼神闪了闪,旁边的石头后面漏出一节青色衣裙。 那木着脸的丫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姑娘放心,她无碍,半个时辰便会醒来,姑娘还是快些跟奴婢过去吧,主子正在等你!” 那木脸丫鬟看向阮瑶的眼神中一片冷色。 “你家主子是谁?” “奴婢是东宫的!” 说话间,那木脸丫鬟已经来到了阮瑶身侧,扣住了阮瑶的手臂。 阮瑶心中一沉,知道这一趟躲不过去了,暗中朝身后的天冬使眼色。 天冬已经被现在的情形吓傻了,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侍郎府还有人强行请走她们姑娘,更何况这人还是东宫的,那姑娘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 正好此时身后似有脚步声传来,那木脸丫鬟脸上表情微慌,扯起阮瑶便往竹林中跑,还不忘顺手带上天冬这小丫鬟。 及笄礼已经正式开始了,吴淑惠在丫鬟的搀扶下出来,接受众人的目光,接着由正宾英国公夫人主持这场仪式。 吴夫人站在一侧,看着正在行礼中的二女儿,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此时,一位嬷嬷俯首贴近吴夫人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吴夫人的脸色瞬间便难看起来,看看正在行礼中的女儿,又看看坐在一侧的太子妃张书晴,脸色微异,侧首悄悄同那嬷嬷道:“先别吱声,将那丫鬟先拘起来,仔细盘问盘问,再让人暗中打听今日来的贵女们,可是有出了什么岔子!” 那嬷嬷悄悄退下了,吴夫人脸上的笑容却不似方才那般真挚,仿佛透着一股子忧心。 只是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在吴淑惠身上,也无人发现吴夫人的异样。 天冬进了竹林便被打晕过去,那木脸丫鬟扯着阮瑶的手臂,脚步飞快,等阮瑶喘着气停下来的时候,她被拉进了一个破旧的厢房,那木脸丫鬟已经退了出去,阮瑶听到了门落锁的声音。 破旧的厢房放着简单的桌椅板凳,空气中是潮湿破败的味道,那桌椅板凳却是被擦拭的纤尘不染,桌前正坐了一人,抬眼正打量着阮瑶。 阮瑶瞳孔微缩,手中悄悄握紧了方才匆忙中拔下来的簪子。 “阮瑶姑娘,别来无恙啊!”荣修起身,超阮瑶走来,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可阮瑶却觉得分外恶心。 眼角余光瞥见斜后方的窗户,阮瑶一边悄悄挪动脚步超窗户退去,一边冷声道:“不知太子殿下唤阮瑶来何事?” 太子瞧出了阮瑶的小动作,不在意的笑笑:“姑娘别紧张,孤只是想跟姑娘叙叙旧,上次去王府探望,听闻姑娘身体不适,不知可大好了?” “牢殿下记挂,民女已经无碍,且殿下贵人之姿,民女不敢瞻仰,吴二姑娘方才唤民女过去说话,还请殿下放民女回去!” 阮瑶说话时带着颤音儿,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偏偏还要强装冷静啥的样子取悦了荣修,荣修背着手慢慢踱步到阮瑶身前,此时阮瑶的后背已经贴上了窗户边上。 “别慌啊~”荣修挑起阮瑶的下巴,逼迫阮瑶抬头看他:“等姑娘与孤叙完旧,孤自会让人送姑娘回去,而且~此时吴二姑娘正在行及笄之礼,想必顾不上姑娘了,你听,外面是礼炮的声音呢!” 像是应和着荣修的话似的,外面接连传来礼炮声儿。 荣修凑到阮瑶身前,一手捏着阮瑶的下巴,一手放在阮瑶腰侧,阮瑶身体一僵,前世的记忆在此时无比清晰,看向荣修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恨意。 荣修忽略了阮瑶的眼神,痴迷的看着阮瑶的脸,手从下巴上慢慢抚到了脸颊上:“阮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有多迷人......” 阮瑶只觉得身前这人像一条毒蛇,攀附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恶心想吐,恨不得抽筋剥骨......在下一秒荣修的脸越来越近的时候,阮瑶垂在身侧的手猛地落到荣修的肩上,然后朝前一推! 荣修吃痛往后退出一步,因退的太猛,被身后的凳子绊倒跌在地上。 趁这个空档,阮瑶推开身后的窗户,顾不得其他,撩起裙摆努力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原本守在门外的木脸丫鬟听到声响,冲进屋内,看见荣修倒在地上,又见窗户大开,瞬间明白发生何事,便要出去追。 荣修捂着吃痛的肩膀从地上慢慢做起来,挥挥手:“罢了,此事不宜声张,随她去吧!”说完,手中把玩着还带着血迹的簪子,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小丫头还挺辣!呵~现在放你一马,乖乖等我!” 逃跑的阮瑶彻底激起荣修的征服欲。 这边阮瑶一口气提裙翻下窗户,顾不上隐隐作痛的脚踝,寻着刚才被那木脸丫鬟抓来的记忆,从竹林里找到了还晕着的天冬。 前面传来丝竹礼炮声,阮瑶知道那是举行仪式的声音,她不能确定太子与那木脸丫鬟会不会追过来,且现在自己这副样子,若是落到别人眼中,恐叫人误会,阮瑶心急的不行,用力摇醒天冬,顾不上跟她说来龙去脉,拉上天冬就跑。 太子与英国公府有关系,英国公府与这吴府有关系,阮瑶也不确定今日这局吴府的人参与没参与,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儿,此刻阮瑶心中一团乱麻,根本不相信这府中的任何一人。 正门口来宾络绎不绝,定是不能从那里出去,阮瑶拉着天冬走了一段,想起之前来吴府时,吴二姑娘跟自己说,靠近北墙那边有个洞,小时候她便经常从那儿偷偷溜出去玩儿......来不及想这么多了,阮瑶拉着天冬直奔印象中的那个洞! 从洞中出来,正是吴府后街的巷子,这巷子住的是寻常百姓,此时正值午时,巷中没人,主仆两个挨着墙根坐下,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此时,阮瑶才觉得右脚疼的站不起身。 人在绝境中,总会爆发出前无绝有的力量,也正是这种力量支撑着阮瑶从将太子推倒那一刻起,一路精神紧绷的逃到这里。 天冬想扶着阮瑶起身,却见阮瑶踉跄了两步捂着脚踝蹲下。 “姑娘,怎么了?”天冬伸手想查看阮瑶的伤势,被阮瑶拦住了。 “先回府再说!” 阮瑶咬牙扶着天冬的手站起身,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 黑色皂靴,暗青色锦袍,顺着视线往上,阮瑶看清了那张脸,原本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懈,也随之红了眼眶,泪珠子从眼眶滑落。 天冬见着来人也是松了口气,“王爷!” 严博绍见这狼狈不堪的主仆二人,眉头微皱,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只道:“我送你们回去!” 严博绍往前走了几步,见后面没动静儿,忍不住回头看,便看见阮瑶扶着天冬的手,似乎忍着巨大的痛楚,却堪堪往前迈出一小步,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夹杂在一起,甚是狼狈。 严博绍心脏紧缩,那一刻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心脏抓的生疼。 第20章 “崴脚了?” “嗯!” 严博绍看着阮瑶那只不敢用力的脚,慢慢蹲下身去,伸手去握那脚腕。 “不可!”阮瑶瑟缩了一下,急切的出声阻止,脸色通红的道:“我......天冬扶着我慢慢走便可!” 蹲下身来的严博绍眼神一暗,心中略过一声叹息,下一刻,将人拦腰抱起。 阮瑶忍住惊呼的冲动,杏眼瞪圆,怔怔的看向严博绍。 “若是再不医治,你这脚怕是要废了!” “哦!” 移开目光,阮瑶半阖着眼看向自己的左肩,以缓解尴尬。 严一已经将马车赶到了巷子口,摆好了马凳,阮瑶被抱进了车厢内,天冬坐在车辕上,扭头看看被帘子遮挡住的车厢,掩去眼中异样的神色,低声问坐在身边的严一。 “严大人,王爷与我家姑娘......” 严一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笑着道:“你这丫头也是个聪慧的,日后你家姑娘有什么难处,你就尽管来寻我们王爷,只要是你家姑娘的事儿,咱们王爷啊,没有不放在心上的!” 话说到这份上,天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的神情也不由的雀跃了几分,姑娘孤苦伶仃的,若是能有王爷护着,想必日后定能平安顺遂。 待阮瑶回到青竹院时,高阳先生已经候着了,身边还带了个年龄稍小的女子。 “舍妹高舞,听闻姑娘伤在脚腕,可让舍妹为姑娘查看!” 阮瑶点点头,觉得这高阳先生甚是贴心。 阮瑶的脚踝崴的不轻,又因在吴府时带着伤跑了不少路,这会儿,脚踝处已经红肿一片。 高舞为阮瑶涂了药膏,又揉了半刻钟,才起身道:“姑娘这脚踝伤的厉害,不过好在没伤着骨头,这些日子我会每天过来为姑娘按摩,约莫得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不过半个月不能出门,阮瑶不觉得有什么,笑着对高舞道:“多谢高姑娘!” 那高舞也是个活泼的,嘻嘻哈哈的凑到阮瑶身边道:“阮姑娘,听说你不是太妃的女儿,而是被太妃收养在膝下的,是真的么?” 一旁的天冬与银翘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不好看了,这姑娘看着是个心善的,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这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当着姑娘的面说出来,可不是让姑娘瞎想吗! 阮瑶倒是不怎么在意,点点头道:“是啊,我是自八岁起被太妃养在膝下的!” “哇,是真的呀,那姑娘本家是南边儿的么?听闻南边女子多貌美,姑娘这般绝色,必定是南边的了,唉!可惜我是个女儿身,若我是男儿,必请示双亲,三书六礼,将姑娘聘回家做娘子,光是这般看着,都能让人心生愉悦啊!”高舞捧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阮瑶,一脸痴相。 饶是方才对高舞有所不满的天冬和银翘都被这姑娘的一番话逗乐了。 阮瑶也笑吟吟的看着高舞:“可惜姑娘猜错了呢,我本家并不在南边儿,而是在北地,小时候还经常被父亲带着在草原上骑马呢!” 听到骑马,高舞眼神一亮:“姐姐还会骑马呢,我也想学呢,可是也没人教我,我哥都不会,说女孩家不需要学骑马,出门坐马车就行了!等姐姐伤好了,能否教教我?” 看着高舞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阮瑶不忍拒绝,可是......“我不大会骑,幼时都是被父亲带着的,而且自从来到京都,也没再骑过了!” “没事没事!”高舞摆摆手,“那我跟姐姐一起学,有幸跟姐姐这样漂亮的人儿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呀!” 阮瑶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一两岁的姑娘,俏皮灵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好,待我伤好了,便跟高姑娘一起学骑马!” 高舞:“姐姐叫我小舞就好,我哥都这么叫我的!” 阮瑶依着她:“小舞~” 高舞朝屋外看了一眼,凑近阮瑶,神秘兮兮的问:“姐姐可是喜欢王爷?” 这话问的阮瑶俏脸一红,方才被严博绍抱在怀中的感觉好不容易散尽,此刻经高舞一提醒,瞬间又变得清晰起来。 “小舞,不可胡说,没有的事儿!” “想想也是,王爷那万年冰块似的,哪个女子能喜欢呀,不如姐姐喜欢我哥哥吧,我哥哥长的也挺好看的,虽然比王爷差了点,但我哥温柔体贴啊,而且会医术,还会赚钱,一定能将姐姐养的白白胖胖的!” 高舞说话时并未放低音量,所以外间的严博绍与高阳将这番话听的一清二楚。 严博绍斜眼睨了高阳一眼,语气沉沉:“呵~本王竟不知高阳先生这般能耐,不仅医术精湛,还温柔体贴,会赚钱?” 高阳抹了一把额头沁出来的冷汗,小心翼翼的道:“王爷说笑了,舍妹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在下还有病患需要医治,这便携舍妹告辞了!” 说完不等严博绍说话,朝里面喊了一声:“高舞!我们该回去了!” 还在与阮瑶说话的高舞听见自家兄长连名带姓的喊她,心中直觉不妙,纵使恋恋不舍,还是听话的与阮瑶告辞,约定好了明日再来。 高阳携高舞走了,严博绍进来内室,目光如炬的盯着阮瑶,方才高舞问阮瑶的那句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呵~没有的事儿么? 阮瑶被他看的心如擂鼓,心知方才的话他必定听的清楚,更是尴尬不已,躲闪着他的目光,只道:“今日之事,多谢表兄,我有些累了,便不送表兄了!” 严博绍目光暗了暗,最终叹了口气:“你好生休息!”转身出了屋子。 话说高阳与高舞出了王府,高阳便停下脚步,对着高舞严肃的斥责道:“小舞,你与那阮姑娘才认识多久,便这般玩笑,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岂不多生事端?” 高舞扯着高阳的袖子撒娇:“哎呀,哥,我这不也是为你操心吗,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给我找个嫂子,要是爹娘还在,指不定多烦心呢!” “管好你自己吧,小孩子家家的,瞎操心!”高阳朝高舞脑门上弹了一下,高舞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道:“别看我年纪小,眼神可亮着呢,哥,王爷是喜欢阮姐姐的吧,你看阮姐姐受伤后王爷那紧张的样子,唉,我都看不下去,你就当一回好人,刺激刺激王爷,也好教王爷知道,若是再不抓紧,阮姐姐可是有很多人盯着呢,到手的娘子岂不是要飞走啦......” “就你机灵!”高阳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甚是无奈! 天冬是子时发现阮瑶不对劲儿的。 想着今日姑娘经历了那么一遭,想必害怕的紧,唯恐夜里睡得不踏实,怕银翘那丫头粗心大意的,照顾不好姑娘,天冬便亲自守夜。 子时过半,歇在外间的天冬听见内室隐隐约约换来呓语声儿,待放轻脚步,掌灯来到榻前,便看见阮瑶脸色潮红,额间尽是汗珠,口中不断念着:“滚开......别过来......”之类的话。 天冬伸手探了探阮瑶的额头,滚烫!吓得天冬急忙开口一声声的唤着:姑娘!想着将阮瑶唤醒。 但阮瑶似乎被梦魇住了,怎么唤都不醒,天冬有些慌,转身跑去倒座房将银翘喊起来,两人轮流在榻前一边唤着阮瑶,一边拿着浸湿了的帕子贴在阮瑶额头,为她降温。 折腾了半宿,阮瑶的高热不仅没退,反而更加严重了,原本白皙的小脸因为发热,染着不正常的潮红,口中不断呓语着,表情痛苦而绝望,似乎在梦中经历着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情。 “天冬姐姐,姑娘身上越来越烫了,这要是烧糊涂了怎么办?我听说有人因为高热将脑子烧傻了的......”银翘一边给阮瑶贴着帕子,一边朝天冬道。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的!”天冬说着这话,心里却甚是焦灼。 “不行,姑娘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还得去请大夫!” “可是今日府医告假了,并未在府中,这三更半夜的,又是宵禁,去哪里请大夫啊!” 天冬急得来回转圈,想着要不就去正院求太妃,让太妃拿了对牌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正想着,突然看到桌上的药膏,想起白日回府时,严一说的那句话:日后你家姑娘有什么难处,你就尽管来寻我们王爷,只要是你家姑娘的事儿,咱们王爷啊,没有不放在心上的! 天冬心中有了计较,朝银翘道:“你好生看着姑娘,我去青晖院找王爷!” 说完不等银翘回话,便匆匆跑出去了。 青竹院与青晖院离的不算近,白日里去一趟尚且需要盏茶时间,何况这三更半夜,天冬一路小跑着,也顾不得害怕,待跑到青晖院时,已经有了汗意。 天冬喘了口气吧,说明原委,便有守门的小厮去禀报。 少顷,青晖院有烛光亮起,严博绍一边吩咐严一马上去请高阳先生,一边脚步匆匆朝青竹院方向而去,天冬远远的缀在后面,即使小跑着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第21章 严一请来的不仅有高阳先生,还有高舞。 内室,高舞让天冬准备了一坛烈酒,拿着帕子反复擦拭着阮瑶的手脚心与腋窝处,天冬跟在高舞身边学习擦拭的手法。 室外,高阳先生收起银针,抬手写下药方,略一思忖,抬头问道:“王爷,阮姑娘白日里可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严博绍皱眉,朝内室看了一眼,“如何说?” “阮姑娘这症状来的凶猛,且梦言呓语,若不是受到了惊吓,便是有什么难以解开的心结,导致气虚,寒气入体!” 严博绍想着白日在吴府后巷见那主仆二人狼狈的模样,确实是像极了受过惊吓后的模样,只是心结......严博绍眼神闪了闪,朝高阳先生道:“如此,便劳烦先生!” 高阳先生在那药方上又填了几笔,待干了笔墨,便让银翘按照方子去领药煎药。 此时,内室传来高舞的惊呼声。 “怎么了?”唯恐阮瑶再出什么状况的严博绍,心瞬间提了起来。 高舞看着阮瑶腰上的那圈淤青,眨了眨眼睛,看向身边的天冬。 天冬自然也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淤青,但是此刻外间还有王爷和高阳先生两个男子在,唯恐高舞说错了话损了自家姑娘的名声。 天冬急急拉住高舞的手,冲她摇头。 “哦,没事,不小心将酒洒到了身上!”高舞宠着外间道,随后又低声朝天冬道:“你放心吧,我又不傻,不过......”高舞仔细查看阮瑶腰上的淤青,“这像是被人掐出来的,看这力气,若不是练过武的女子,便只有男子了!” 天冬怔在原地,想起白日在吴府时,那个木着脸的丫头拉扯自己的力道,像是练过武的,但是那丫头说她是东宫的人,自家姑娘一直躲着东宫的人,天冬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对东宫之人避如蛇蝎,那丫头也不知是太子的人还是太子妃的人。 压下心中的疑虑,天冬道:“嗯,是一个会武的丫鬟!” 高舞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两人一起为阮瑶检查了一遍,除了腰上的淤青,并未在其他地方发现伤,天冬也略微松了口气。 折腾了大半宿,天微微亮时,阮瑶的高热终于退了,几人松了口气,高阳先生与高舞告辞离府。 离开前,高阳先生目光落到严博绍身上:“王爷,您这衣服穿得......!” 严博绍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没看出来异样! 高舞也随着自家兄长将目光落到严博绍衣服上,“噗嗤!”一声儿笑了,“王爷,您这衣服穿得确实挺别致啊,尤其是这腰带!” 经高舞提醒,严博绍也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这腰带的与众不同。 方才从清晖园过来时,因听严一禀报说阮瑶似乎病的严重,便有些着急,胡乱的拿了衣裳便穿在身上,哪里顾得上看穿了什么,所以便造成了现在他这般:穿了件青色长袍,却系了条黑色腰带。 严博绍脸色微赧,高阳兄妹见状也不多言,告辞离去。 严博绍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叹了口气,并未急着离去,而是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来。 阮瑶一直未醒,只是不在呓语,神色也安详了许多。 严博绍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站着的天冬,声音透着一股子疲惫:“说说看,你们白日都遇到了什么事儿?” 将阮瑶抱上马车时,严博绍看阮瑶情绪低落,神色也不好,虽心有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想着让严一私底下去调查一番,不料调查结果还未出来,阮瑶这边却出了岔子。 天冬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惶恐的将白日遇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丫鬟说是东宫的人,因听到了有人靠近,便将我拖入竹林打晕了,后来是姑娘叫醒了我,拉着我寻到了吴府后巷那个洞,我们从那里钻出来的!王爷,奴婢护主不力,甘愿受罚!” 天冬虽然惶恐,却也懊悔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关键时刻不能保护自家姑娘,才让那歹人得逞。 “是该受罚,便罚你三个月的份例!” 天冬明白,这责罚已经很轻了,当下便感激涕零:“谢王爷!” 严博绍透过帘子,朦朦胧胧的看向内室榻上的那个人影儿,眉头紧皱,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天冬还跪在地上,虽然已经责罚了,但没有严博绍发话,她还是不敢起身。 “你可知她为何对太子避之不及?” 正暗中移动酸麻的双腿的天冬冷不丁的听到上首的人问话,脑子有些懵,反应过来便是一阵摇头:“奴婢不知,或许是那次在太傅府......” 天冬想不起来自家姑娘跟太子殿下有过什么交集,就连太子妃,以往也并无交集,那次在太傅,自家姑娘是第一次见着太子,也是第一次与太子妃说话。 严博绍揉揉眉心,“行了,你去里面守着吧!” 天冬默默起身,去了内室,严博绍一人在外间双目微阖,右手揉着眉心,想着自他回京后阮瑶的种种反常。 阮瑶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高阳先生的药见效快,加之天冬与银翘、高舞几人又是酒精擦拭,又是温水外敷的,阮瑶除了脸色微红,倒是没有其他症状了,只是脚踝处依然肿着,不能下地。 天冬端来了熬得软烂的白粥,看着阮瑶喝下。 银翘站在一旁给阮瑶说着昨夜的情况:“......幸好王爷及时请了高阳先生兄妹过来,昨夜才有惊无险!”银翘说起来时还心有余悸。 天冬默默的没说话,只是看向阮瑶的眼神染满了担忧,她没忘记阮瑶腰间的淤青...... “表兄......在这里守了一夜吗?”阮瑶听银翘说完,捧着碗感受着碗的余温,像极了他怀中的温暖。 “是呀,方才王爷才离开呢!” 阮瑶低头掩去眼中的神色。 待银翘出去后,天冬问阮瑶在吴府自己被打晕了之后发生了何事,为何姑娘脚上带伤,腰间也有大片的淤青。 天冬担心的是阮瑶被人欺负,更担心的是那人是他们避如蛇蝎的东宫太子。 对此,阮瑶并未详说,但也并未否定自己遇到了东宫太子。 昨日,太妃只知道阮瑶受了脚伤,过来看了一回,听说是高阳先生兄妹给看的,便放了心,细细的嘱咐了一番,便回去了。 今早便听说阮瑶夜里发了高热,凶险的紧,连早饭都没用便带着姜嬷嬷来了青竹院。 “你这孩子体质还是弱了些,待你脚伤好了,便让你表兄送你去西山的庄子上住几日,那庄子上有眼温泉,你多泡泡,好好养养身子,也放松一下心情!”太妃拍着阮瑶的手道。 阮瑶回握住太妃的手:“太妃放心,我已经没事了,这脚伤再过几日也便大好了,您安心!” 太妃近来身体也不利落,阮瑶不欲拿自己这些事再让太妃忧心。 “好孩子,有什么事就找你表兄,但凡他能帮你的,定不会推辞!” “嗯!” 阮瑶应了一声。 秦暄也过来看了阮瑶一回,不软不硬的刺了阮瑶几回,言语中颇有责怪阮瑶当时离府却不跟她说的意思,阮瑶也没太过在意。 如今她也看的明白了,秦暄此人小心思不少,且心比天高,一心想攀个高枝儿,她对自己的敌意多半是因为严博绍,至于前世她作为帮凶,将自己推入火坑的事情,阮瑶没忘,只是此事罪魁祸首还是东宫那俩人,至于秦暄,只需要小心防着她,倒也不惧。 高舞依言每天过来为阮瑶按摩受伤的脚踝,红肿已经消退,只是还不敢下地用力。 这几日,天冬和银翘对高舞改观了不少,这姑娘说话确实直爽了些,但并不是那种凡事不顾忌的,所言之事基本都是无伤大雅的,且这青竹院有了高舞的存在,多了不少人气儿,阮瑶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不少。 这日,高舞与阮瑶坐在一起吃着小厨房刚做出来的点心,高舞小小年纪,见识却是不少,前些年跟随高阳走南闯北的去过不少地方,也养成了她这种无拘无束的性子,此时,高舞正眉飞色舞的讲着自己从别处遇到的趣事,逗得阮瑶眉开眼笑。 “......哎,阮姐姐你猜怎么着,那丁姓学子竟然不嫌弃那刘姑娘的顽疾,铁了心非卿不娶,硬是跟那李员外的闺女退了婚,也是用情至深了!” 阮瑶也一阵唏嘘,功名利禄向来是读书人的追求,那丁姓学子能为了一起长大且身患顽疾的青梅拒了那李员外家的亲事,足以说明此人心性坚定,不会被外物所迷惑。 高舞吃完一块点心,惬意的眯了眯眼,“还是天冬姐姐做的糕点好吃,比那天香楼的味道都好!” “若你觉得好吃,便带些回去,也帮我为高阳先生带上一份,多谢他为我诊治!”阮瑶道。 高舞却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想吃来找阮姐姐便是了,至于我哥,那就更用不着了,他每日急着出诊,整天见不着个人影儿,哪有时间在家吃饭,给他带了也是浪费!” 阮瑶笑了笑,没在坚持。 “对了阮姐姐,你可认得韩学士?” 韩学士?阮瑶眨眨眼睛,“可是韩元川韩学士?” 高舞:“呃......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我今日进府的时候,看到严一与一男子在府外争执,严一便是称呼那男子为韩学士的,那韩学士长的还挺好看的!” 阮瑶哑然失笑,极少有女子在人前能这般毫不遮掩的说哪家男子长的好看,这高舞脸不红气不喘的这般自然的说出来,可见是个不受约束的。 “他们二人起了争执么?”笑过之后,阮瑶是有些疑惑的,印象中那韩学士应该是个温文尔雅的,严一也是个极其有礼的,怎会起争执。 “不知道呢,不过我好像听到了那韩学士说要来探望你,不过被严一拒绝了,后面他们说什么我便不知道了!”高舞无所谓的说完,又拿了一块糕点慢慢吃着。 探望自己?阮瑶想起之前自己曾抱着与韩元川结百年之好的想法,现在想起来,只剩下尴尬。 他被严一拦住也是好的,要不然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韩元川。 第22章 王府门前,严一与韩元川好说歹说,终于让韩元川歇了进府的心思,但这韩学士临走前的一句话,让严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严大人,还请你转告王爷,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是不会放弃的!”韩元川颇有骨气的撂下这话便走了。 其实韩元川是来归还上次严博绍借给他赏鉴的白石先生那副画作的,没曾想到了门口就被严一拦住,说王爷不在府中,由严一代为转交便好,那韩元川自然不依,白石先生的真迹,岂能由他人转交,必然要亲手交于王爷才放心,况且今日他还想再见见阮瑶。 那日回府后,他想了再想,心中还是抹不去那道身影儿,即使王爷已经点明,韩元川却还是想再试试,却不想现在,他连王府都进不去了。 所以才有了高舞说的严一与韩元川二人在王府门前争执的那一幕。 严一捧着白石先生的真迹,返回青晖院,一路上想着怎么讲韩学士那话转述给自家主子,才能不被主子迁怒。 让严一意外的是,当严博绍听完这话的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严一十分不解,便问:“主子,您这是......气极反笑?” 严博绍慢条斯理的把玩着一枚香囊,老神在的道:“为何要气?凭那韩家小子?呵~已经出局的人,不值得生气!” 严一呆了一呆,慢慢消化着严博绍这话中的含义。 韩学士被王爷身边的严一拦在府门外面这事儿没避着别人,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在王府传开了。 正院的院子里,姜嬷嬷正扶着太妃散步。 太妃笑骂着:“这小子终于是开窍了,可也忒霸道了些,竟是直接将人拦在了外面,这要是被那些谏官知道了,定要给他按上一个跋扈的名声!” 姜嬷嬷乐呵呵的道:“王爷这招叫做防患于未然,看来是把阮姑娘放在心上了,听下边的人说,阮姑娘高热那晚,咱家王爷可是紧张的连腰带都配错了呢!” “哈哈哈,是呢,这孩子鲜少能有让他这般紧张的情况,瑶丫头能让他这般上心,我也放心许多,这俩孩子呀,总归要相互扶持才更容易些!” “不过韩家那孩子也是个好的,听说现如今的刘学监甚是赏识他的文采,想必日后的前途也是不差的,虽说现在官职小了些,但凡有人拉一把,必能在朝堂上站稳脚步!” “......” 走到门口的秦暄脚步顿了顿,心思活泛起来,这韩元川也不差嘛,若是再得到王府的护持,那岂不是...... 当下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不显,依旧笑盈盈的上前给太妃请安,说话,只是话里话外多次提起韩夫人与韩元川,在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半个月的时间,阮瑶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养伤,对于在吴府发生的事情,严博绍没问,她便没讲,因那天出府太急,没来得及跟吴淑惠说一声,事后,阮瑶特意央太妃派人去吴府跑了一趟,说明自己因不慎扭伤脚,没能观礼,请吴二姑娘见谅,但却几次拒了吴二姑娘要来王府探望的帖子。 吴府与东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阮瑶无法确定那日之事吴府的人是否参与,虽然她与吴二姑娘交好,但是想对比来说,还是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 半月之后,阮瑶的脚伤大好,从王府中出来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朝西山别庄而去。马车上坐着太妃与秦暄、阮瑶两位姑娘,因这些日子,高舞时常来陪阮瑶解闷儿,太妃对这个伶俐活泼的小姑娘也甚是喜欢,便邀请高舞一同前往西山别庄。 正好别庄那边占地广阔,还有一片马场,可以满足高舞与阮瑶学习骑马的心愿。 到了别庄稍微修整过后,高舞便拉着阮瑶去了马场那边,虽然天色稍晚,但是丝毫不影响高舞高涨的热情,挽着阮瑶的手在马厩外面一匹马一匹马的挨个儿看过去,一边看一边点评着。 “阮姐姐,这马长的最漂亮,通身雪白,只马尾一撮红,还真是罕见呢!” 负责喂养马匹的人笑呵呵的道:“姑娘好眼光,这马原是北地草原上的,统共就运来了三匹,两匹送进了宫里,剩下这匹被咱们王爷送进了这庄子上,吩咐小的们好生养着,别看这马漂亮,性子可烈的很,也就是王爷能靠近,小的这喂了几个月了,都没能让它对小的好点儿!” 正如这喂马之人所说,阮瑶几人一靠近,那马便开始躁动不安,好似要冲出马厩,吓得高舞连忙扯着阮瑶站远了些。 “这马漂亮归漂亮,性子太烈了,不适合我们!”高舞语气中有些失望。 阮瑶拍了拍她的手,朝那喂马人道:“这位小哥,烦请帮我们寻两匹温顺些的吧!” “姑娘这边请!”喂马人引着阮瑶二人朝马厩的角落走去。“王爷早便吩咐了,这两匹马儿刚刚成年,且自小便是由小人喂养的,最是温顺,两位姑娘若是初学,它们再合适不过了!” 马厩中的两匹马儿体型比方才看到的那匹稍小,一棕一白,毛色顺滑发亮,可见这喂养之人是用了心的。 那马儿并不抗拒阮瑶二人的靠近,甚至用脸颊蹭了蹭阮瑶的手掌,温热的气息喷在手上痒痒的。 “姐姐,就这两匹吧,明日我们便过来练练,争取这两日在庄子上能学会,等回去我就可以跟我哥炫耀了!”高舞很兴奋。 阮瑶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也笑着说:“好!” 本来她们也是邀请了秦暄的,虽然不欲与她打交道,但是同住一府,看在太妃的面子上,阮瑶还是让人邀请了她,但是秦暄自己觉得骑马应是男儿的事儿,女子便应该有个女子的样子,不想与她们一起,阮瑶便也不强求。 次日一早,陪太妃用了早膳,两人便迫不及待的告退去了马场。 这些日子,阮瑶被高舞带的活泼了不少,太妃也看在心里,便也不拘束她们,只让人好生看着,别受伤就好。 换上早便准备好的骑装,阮瑶与高舞二人手挽手来到马场,负责教习她们的师傅已经牵着昨日看好的那两匹马儿等着她们了。 最初,二人只是在教习师傅的指引下小心的引着马儿在马场踱步,由教习师傅牵着缰绳,以防万一。 马场空旷,没有树木遮阴,虽然天气已经凉爽了许多,但日头依然很晒,阮瑶一张小脸儿被晒得通红,为防止晒伤,便下了马到一旁的凉亭歇息。 那边高舞还在兴奋中,她学的很快,已经可以自己驱着马儿小跑几步了。 等到日头渐大时,高舞才进了凉亭,一脸的意犹未尽。 “姐姐,我马上就学会了,教习师傅说我学的很快,到下午时就能试着跑马了呢!” 阮瑶笑着给她倒了一盏茶,被她一饮而尽。 两人与教习师傅约好午睡后再一起到马场来,才相携回了暂住的院子。 午饭是两人一起用的,太妃一向茹素,并不要求小辈们陪着自己。 申时,二人如约来到马场,如高舞所言,她已经可以试着跑马了,但阮瑶还只能由教习师傅牵着缰绳慢慢走。 阮瑶看着前方那恣意的身影儿,不由的有些羡慕。 “想跑起来么?” 阮瑶闻声,低头便看见了严博绍的身影儿,原本应该在教习师傅手中的缰绳被严博绍握在手中,大约是看出了她羡慕的心思,此时严博绍正抬头看着阮瑶,等着她的回答。 阮瑶坐在马上有些局促,“表兄怎么来了?” 严博绍收回目光,道:“嗯,处理完公务便过来看看母妃!” 阮瑶“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你也想跑马吗?像她那样?” 阮瑶顺着严博绍的目光看到了正策马而行的高舞,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下一刻,严博绍翻身上马,坐在阮瑶身后,双臂绕过阮瑶握紧了缰绳,阮瑶有些错愕,她没想到“跑马”是以这种方式。 “高舞会些拳脚功夫,底子比你好,所以才比你学的快!”严博绍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阮瑶耳边,痒痒的,让阮瑶忍不出侧身想躲。 “别动,坐稳了!”严博绍双臂紧了紧,将阮瑶的身子摆正,接着一蹬脚蹬,马儿快跑起来。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背后是宽阔温暖的胸膛,周身都是严博绍身上的气息,阮瑶感觉自己的心跳极快,似要蹦出来一般,震得让人头晕目眩。 沿着马场跑了一圈后,马儿渐渐放慢速度,严博绍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依然稳稳的坐在阮瑶身后,从后面看去,像极了一对儿亲密的人儿。 “前些日子韩元川来找过你,不止一次!”身后的严博绍悠悠的道。 “嗯,我知道!”阮瑶还是有些不习惯那股温热的气息,身子微微前倾。 严博绍:“那你现在什么想法?” 阮瑶:“诚如表兄所言,韩学士确实不适合,我也不能将无辜之人拖下水!” 身后的严博绍嘴角微弯,低声“嗯!”了一声。 “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下!”阮瑶道。 其实不怎么累,就是有些尴尬,马场上小厮丫鬟不少,就这么被人看着他们二人共乘一匹,阮瑶自认没这么厚的脸皮。 “好!” 严博绍翻身下马,阮瑶也正想翻身,却发觉腰间多了一双手,接着便双脚着地了,阮瑶愣在原地,脸色爆红。 马已经被人牵走了,严博绍回过头来朝阮瑶道:“走吧,那边凉亭内备好了茶点!” 阮瑶闷声“嗯”了一声,跟着他的步子走进凉亭。 第23章 两人尚未坐下,便听得马场内传来一阵惊呼声,听声音像是高舞。 阮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小跑着出了亭子往马场那边跑,严博绍也跟着追了过去。 马场中央,高舞座下的马不知为何横冲直撞,本还不熟悉的高舞险些拉不住缰绳,那马驮着高舞在马场转圈,有几次高舞险些从马上掉下来,令人心惊,教习师傅插不上手,急得团团转。 阮瑶在场外看着,揪心不已,因为紧张,手不自觉的抓住一旁的东西,满脸焦色,却无计可施。 严博绍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抓住了,转头看见身旁的阮瑶目不转睛的盯着场内,脸色吓得有些发白。 “别担心,她不会有事!” 话刚落,便见马场另一头,严一骑着一匹黑马疾驰而过,靠近高舞那横冲直撞的马,与高舞并行。 “高舞,身子前倾!”严一朝高舞喊。 阮瑶在马场边上看见严一一个愰身,从那匹黑马上直接跨坐到高舞那匹马上,与高舞共乘一匹,有了严一的帮忙,横冲直撞的马终于安静下来。 阮瑶也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将严博绍的衣袖车的皱皱巴巴,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脸色微红的别开了眼,朝刚下马的高舞走去。 待阮瑶离开,严博绍瞥了眼皱皱巴巴的衣袖,心情颇好。 纵使高舞胆子大,此遭经历也将她吓了个七七八八,惊魂未定的挽着阮瑶的手,神情有些蔫蔫的。 “王爷,查过了,这马没事,至于它为何忽然横冲直撞......”严一看了高舞一眼,放低了声音道:“是高姑娘第一次骑马,蹬到了马肚子,那马吃痛,才不受控制!” 纵使严一特意压低声音,离得近的阮瑶与高舞还是听见了,高舞羞的脸色爆红,低头一副鹌鹑状。 阮瑶拍了拍高舞的手安慰道:“没事儿就好,毕竟初学,你已经比我好很多了,我到现在还不敢跑呢,高舞,你已经很厉害了!” 高舞“嗯!”了一声儿,不再说话。 阮瑶又道:“听太妃说庄子后山有眼温泉,特意引来庄子上,让人修了屋子,稍晚一些,我们也去泡泡,祛祛乏?” “听姐姐的!” 马场这边的事情有严博绍善后,阮瑶与高舞二人便回了暂住的院子。走之前,高舞经过严一身边,特地看了严一一眼,看的严一心里发毛。 严博绍没待多长时间便带着严一回城了,回去前特意嘱咐两人不可再去马场,若是想骑,等他回来。 当天用了晚膳,二人特意去了那温泉屋子仔细泡了一回,既是解乏,也是放松,当然没忘记叫上秦暄。 温泉屋子里,秦暄有意无意向阮瑶打听那日在吴府发生的事情。 “瑶妹妹,你这脚伤大好了?”秦暄倚在水池边,朝不远处的阮瑶道。 阮瑶:“嗯,大好了,多谢暄姐姐挂念!” 秦暄:“我看那吴府的花园甚是平坦,怎么妹妹脚伤的那般严重,莫非妹妹遇上了什么事情?” 阮瑶眼神一冷,朝秦暄瞥去:“不过是被路边伸出来的花枝子绊了一下,怎么姐姐倒像是盼着我有事儿似的!” “呵呵,怎会呢,不过是见妹妹伤的严重,竟是来不及跟吴夫人打招呼便离了府,姐姐好奇罢了!”秦暄笑着,看向阮瑶的眼神却别有深意。 那日她也是回府时寻不到阮瑶,才知道阮瑶竟是提前离了府,回府后边听说阮瑶受了脚伤,似乎颇为严重,原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近些日子,才慢慢想起来那日在吴府,吴二姑娘的及笄礼行完之后,那吴夫人脸色并不好看,似乎有些焦急,更是有嬷嬷频频向吴夫人汇报着什么,后来太子妃竟然没上席便甩袖离去,脸色很差。 事情牵扯上太子妃,那便不同寻常,秦暄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是前有阮瑶受伤离府,且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想必是非常急迫,后有太子妃甩袖离席,面色不虞,这两者之间若说没有关联,秦暄是不信的。 太子对阮瑶的心思,在王府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儿,那日在吴府的事情.....莫不是和太子也有关,她可是听说那日太子殿下也是赏脸来了的,虽然她没见着,秦暄眼珠子转了转,唇角勾起一抹笑。 在别庄的日子惬意的很,除了那次惊马事件,阮瑶几人每日陪太妃尝尝庄子上特有的吃食,泡泡温泉,去后山赏赏景儿......除了偶尔应付一下秦暄,日子过得舒适而自在,阮瑶倒有些不想回京都了。 只有一件事让阮瑶颇为烦恼,这几日她接连收到了几封韩元川的书信,是庄子上的管家递进来的。 起先还好,那韩元川在书信中写了对白石先生画作的见解,并说自己同僚那儿也收藏了一副真迹,已与同僚约好,邀请阮瑶前往一同赏鉴。 虽喜欢白石先生,但是如今阮瑶已经对出门赴宴或赴约有了抵触,阮瑶不敢贸然应约,提笔想写一封婉拒的书信,最终还是作罢,阮瑶想着,若是韩学士一直收不到自己的回信,便也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但是阮瑶没想到这韩学士这么契而不舍,几乎隔一天便有一封书信送到自己手中,阮瑶将每封书信都看了,起先书信的内容还是与阮瑶探讨书画,或邀请阮瑶赴约,后面便有些让阮瑶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韩元川直接在信中表明自己的心意,并将自家田产进项一一列举,更言明已征得韩夫人的同意,等太妃回了京都,便让韩夫人亲自上门与太妃定下。 一封信看的阮瑶又羞又臊,还有些哭笑不得,这韩学士还真是直肠子,就这般直白的将自己的家底儿摆在自己面前了,也不怕惹了别人眼,冲着他的家底儿去。 阮瑶收信这事儿没避着高舞,谁知这后面的内容越来越离谱,高舞便揶揄阮瑶:“怪不得那日韩学士在王府门口要见瑶姐姐你呢,原来是想聘姐姐回去当娘子啊!” 阮瑶红着脸将信从高舞手中抢过来:“小舞,别胡说!” 高舞笑着道:“没胡说呀姐姐,人家都表明心意,还交清家底儿了呢!” 阮瑶将那几封信放在一处,有些发愁,郑重的道:“小舞,此事不可外传,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又会招来许多麻烦的!” 高舞也郑重的保证,绝不外传,就连她哥,她都不会说。 随后,又拉着阮瑶道:“姐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这韩学士是怎么个看法?” 阮瑶想了想直接道:“没什么想法,韩学士虽然才情斐然,前途无量,但却不是我的良人!” 虽然她一开始是抱着那样的想法接近韩学士的,但经严博绍一席话,也明白了两人之间根本不可能,正如严博绍所说,韩元川根本护不住自己,反而会连累他自己。 “姐姐,既然你对那韩学士无意,那不如将此事告知王爷,让王爷去找韩学士说清楚啊,省的日后被人误会就不好了!”高舞建议道。 阮瑶也是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这事还是自己引起来的,惹了韩学士的误会,也应该与他说清楚,省的日后徒生误会。 但是找严博绍去说这事儿......不行,此事不宜让严博绍知晓,想来想去,阮瑶心中有了个人选。 当天晚上,阮瑶便带了那一摞书信去找了太妃,并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请太妃帮忙婉拒韩学士。 阮瑶不知道的是,那摞书信没在太妃手中过夜,便到了严博绍手中。 严博绍将那一封封书信看完,看到最后,怒极反笑:好个韩元川,撬墙角撬到他这里来了,胆子挺肥啊! 次日,韩元川与同僚饮酒,翌日是在留香楼醒来的,还险些误了上衙的时辰,自此,这烟花之地更是险些成了他的噩梦,此事便是后话了。 自从请太妃帮忙后,韩元川果真没再写信了,阮瑶觉得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舒畅不少。 而韩元川自那事后消沉了不少,自觉对不起阮瑶,更没脸给阮瑶写信了。几天后,一封由西山别庄的书信送到了韩元川手中。 握着那封书信,韩元川站在书房傻乐了半天,随后又忧心不已,担心阮瑶知道了那日他宿醉留香楼的事情,对他印象不佳,一连即日,韩元川都在为此事忧心,直至这一日到来。 阮瑶与太妃几人在别庄住了好些日子,才返回京都王府。 而回府第二日,秦暄便央了太妃,准她出府采买些绣线。 城东一书肆的隔间儿,韩元川正坐立不安。 前些日子,阮瑶约了他在此会面,眼看着快到约定好的时辰了,韩元川难掩激动之情,不停的透过窗户朝外张望着,直到看见王府的马车稳稳的停在书肆门口,戴着帷帽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进了书肆。 韩元川“腾”的一声站起身,整理衣襟,检查桌上的茶水糕点是否有误,便走向门口迎了上去。 “怎么是你?” 第24章 来人正是秦暄。 “正是小女子呢,韩学士不会以为约韩学士在这书肆见面的人是我那阮瑶妹妹吧!”秦暄捏着帕子笑道。 韩元川被猜中了心思,有些尴尬。 他却是以为约他见面的人是阮瑶,毕竟之前自己写了几封书信给她,一直没有任何回应,这咋一收到来自王府的信,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阮瑶,何况他没见过阮瑶的字迹,没想到约他的人竟是这位秦姑娘。 “不知秦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韩元川问。 秦暄环顾四周,道:“韩学士不请我进去坐坐麽?” 韩元川也看了下四周,虽然人不多,但还是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显然是好奇的,遂将秦暄请到了隔间儿。 也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总归是不欢而散,韩元川出书肆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 秦暄的脸色也不佳,可也不好在路上发作,以免落人口实,只能生生忍着。 马车转过巷子口,被个衣着褴褛之人拦了路,秦暄有些不耐烦,只以为是哪家行乞的落魄人,想也没想便让丁兰扔了几枚铜钱打发,谁知那人接了铜钱却没离开,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有贵人要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秦暄掀开帘子朝那乞丐手指的方向看去,巷尾停了一亮颇为华丽的马车,秦暄有些印象,好像上次吴府二姑娘及芨礼的时候,太子妃便是乘坐这样一辆马车去的,当时她还好生艳羡了一番。 怎的?是太子妃找自己不成?秦暄有些忐忑,不记得跟太子妃有什么交情啊! 怀着疑惑的心情,秦暄下了马车带着丁兰朝巷尾那辆华丽的马车走去,只是这一去,直至日头将落,才回府。 还有几日便是拜月节,凡四品及以上官员可携家眷进宫共赴拜月宴,以示君臣同乐。宫中的帖子早早便到了诸多大臣手中,大臣家眷们纷纷铆足了劲儿,想要在这日艳压群芳,大放异彩,是以这几日,京都的衣裳、首饰、脂粉铺子天天人满为患,乐的掌柜合不拢嘴。 阮瑶与秦暄即使被养在太妃膝下,却算不得官宦家眷,若是太妃想带她们进宫,也是可以的,但阮瑶不想去,以前是怕自己的身份被别人说嘴,现在则是打心底里厌恶那个地方。 原本以为秦暄定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毕竟她一向热衷于参加各种宴会,更何况这是皇家在宫中举办的拜月宴,能有资格参加的都是京都贵族,说不准能结交好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但是阮瑶这次却猜错了,随着宴会日期一日日的临近,青兰院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银翘与阮瑶说的时候,阮瑶也只是稍微诧异了一下,随后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了。她正忙着与天冬、高舞一起准备拜月节需要的东西。 拜月糕与拜月酒是必备的,天冬是个手巧的,尤其是在吃食上,厨房中的老嬷嬷都比不上天冬做的味道好。 阮瑶与天冬一起亲手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馅儿料,太妃喜欢的软糯香甜的,严博绍喜欢的清爽味淡的......还摘了满满一篮子桂花,洗净晾干,准备酿制明年拜月节的桂花酒。 高舞时常来陪阮瑶说说话,见青竹院众人忙得热火朝天,便自告奋勇的加入其中。 太妃身上有超品诰命,严博绍身为大荣朝唯一的异姓王,他们二人拜月节那晚势必要进宫的,如此,府中便只剩下阮瑶与秦暄二人,当然,这是在秦暄没有央求太妃带她一同进宫的情况下,拜月讲究个团圆,阮瑶想着,既然拜月节那日府中之人皆不能好好聚在一起,不如提前一天,众人好好在府中热闹一下。 此提议获得了太妃的大力支持,于是拜月节前一日,众人在府中好好热闹了一回,按着太妃的意愿,将宴席设在了花园的亭子中,几人依次落座,头顶明月,喝着白日刚从地窖挖出来的陈年桂花酿,佐以天冬巧手做出来的拜月糕,阮瑶觉得往日的种种都可以忘却,只想享受今朝的惬意。 但是这种惬意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人打破了。 王管家急匆匆赶来禀报:“王爷,太妃,宫中来人了,在前院候着呢!” 众人诧异,此时已过戌时,究竟是何事这般急切,竟等不得明日,赶在这入夜时分前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几人既担心又好奇,严博绍已经率先跟着管家去前院了。 “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两个丫头也随我去看看吧!”太妃带着阮瑶与秦暄紧随其后。 前院厅中坐着的是一位公公,阮瑶一眼便认出了他便是先前严博绍回京时笑眯眯来府中宣旨的那位,也是前世板着脸宣旨将王府满门流放的那位。 虽然这一世的许多事情都变了,但不知为何,阮瑶直觉见着这位公公不会有好事发生,果真没错。 当那公公抑扬顿挫的将让太妃携秦暄、阮瑶二人入宫参加拜月宴的旨意念完之后,阮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敢问公公,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严博绍注意到方才这公公宣的是皇贵妃的懿旨。 “是呢,要说这两位姑娘还要感念太子妃娘娘呢,是太子妃娘娘不忘与府中两位姑娘的情谊,记挂着两位姑娘,这才在皇贵妃娘娘面前求得旨意,让两位姑娘一同参宴!” 阮瑶只觉得头顶一阵轰鸣,都不知道是如何站起来的。 “瑶丫头莫怕,到时候你俩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不会有事的!”太妃拍拍阮瑶的手,安慰道。 阮瑶胡乱的点点头。 上一世,是在太子妃举办的赏花宴上,自己被秦暄推入水中,却被太子所救,才有了后来那一系列的事情,这次虽不是赏花宴,却也是太子妃授意让她们二人参宴,难不成要旧事重演了? 阮瑶回青竹院的路上紧紧皱着眉头,没注意前面多了一个人影儿。 “表兄!”在即将撞上去之前,阮瑶堪堪停住了脚步。 严博绍站在阴影儿里,居高临下的搞看着皱着眉头的阮瑶,有一瞬间想要将人拉近怀中,告诉她不要怕,袖中的手握紧了又张开,最终还是作罢,只从袖中拿出一巴掌大的盒子。 “明日宫宴,不允许带丫鬟进去,无法在你身边安排人手,这东西你明日带着,防身用,遇到任何事情,想办法联系青公公!” 阮瑶接过那盒子,没什么分量,借着月光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样式极为普通的白玉簪子。 阮瑶抬头看向严博绍的眼神透露着不解,这簪子......如何防身?难不成像上次在吴府那样在想对她出手的人身上刺伤一簪? 在阮瑶的不解中,严博绍伸手将簪子拿在手中,在簪子顶部轻轻一拧,露出里面的玄机:那白玉是空心的,阮瑶仔细瞧了瞧,里面是一层细细的白色粉末。 阮瑶欲用手去碰,被严博绍一把抓住了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掌心似有粗茧,有些硌人,想必是长期使用兵器磨的。 只一下,阮瑶像碰了火一般,将手收回,严博绍握了握已经空了的手,将其背在身后,为阮瑶解释道:“这是毒粉,碰触到眼睛能让人暂时失明!宫中对暗器查的严,只能做到这些,明日你便带着这簪子进宫,放心,不会被人察觉!” 阮瑶接过那簪子,将它握在手心:“谢谢表兄!” “别担心,明日跟在母妃身边,尽量别离开,届时母妃会想法子提前离席!”严博绍又道。 阮瑶低低的“嗯!”了一声,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这样的距离,让阮瑶有些心慌,像上次在马场与他共乘时一般,心砰砰跳的厉害。 便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道:“多谢表兄的心意,明日我会见机行事,表兄安心!” 说完不等严博绍回复便唤上不远处的天冬朝青竹院方向离开。 严博绍摩挲着方才被他碰触过的掌心,看着那个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才离开。 青竹院。 阮瑶握着那只白玉簪,心中还是惶恐不安,细细的想着上一世自己落水前后的许多事,这一想,便是大半宿,翌日起床,眼底隐隐发青,仔细用粉遮掩才看不出来。 与阮瑶同样失眠还有一人。 青兰院,秦暄眼底的乌青似乎比阮瑶更严重,连带着选宫宴时要穿的衣服,首饰都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那日从书肆出来后,随太子妃前往东宫见到的那一幕,秦暄打了个寒战,那还是人吗?那么多妙龄女子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一个个眼神空洞,绝望的模样让她这个旁观之人都心生不忍。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温润如玉,公子无双,却不知私下里,这位被百姓传颂的太子殿下竟是这副魔鬼模样,不仅好色成性,还虐待女子,甚至连那七八岁的小童都不放过。 秦暄想起在东宫见到的那些腌糟事便觉得毛骨悚然,若是......若是按照太子妃所说,让阮瑶成那那些人中的一员,秦暄不敢想,纵使她有那绝世的美貌,但在那个人的手底下,能撑得了多久呢?不过一具艳骨,虽然自己对她有诸多嫉妒,但也还没到亲手将她推入火坑的地步,但是,若不按照太子妃说的那般,自己知道了东宫的秘辛,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 第25章 历来拜月宫宴皆由皇后主持,现如今大荣后位空悬,这主持一事便落到了后宫实际掌权人皇贵妃柳氏身上,也便是太子荣修的生母。 酉时刚过,宫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府华丽的马车,宫门口有专门的女嬷嬷负责搜身,以免有人夹带暗器入宫。 严博绍作为男眷,从另一个宫门进宫。 阮瑶见前面的人查的仔细,扶着太妃的手不由的收紧,太妃见状,拍拍阮瑶的手以示安慰。 抬手、转身......阮瑶按照那盘查嬷嬷的指示一步步的做了,末了,那盘查的嬷嬷眼光落到阮瑶头上。 “姑娘这簪子真别致!” 阮瑶心中一紧,心要跳出嗓子眼儿,面上却笑盈盈的对那嬷嬷道:“嬷嬷可要仔细看看?”说着将那簪子拔下来,递到那嬷嬷面前。 那嬷嬷见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稍稍打量了一眼,便屈身行礼:“冒犯姑娘了,姑娘请!” 待离开那盘查的宫门,阮瑶才发觉手心全是冷汗。 举行拜月宴的地方选在椒兰殿,此殿临湖而建,沿着湖边建了一圈的游廊,正值初秋,游廊上点缀的各色菊花开的正艳,此时天还未暗,宫宴尚未开始,那游廊上三三两两的夫人或姑娘们坐在一起赏景儿说话,旁边有宫中的宫女内侍在旁候着。 太妃带着阮瑶与秦暄一靠近那游廊,便被一群热情的夫人们团团围住,那个问着身体可康健,那个笑着说:太妃好福气,得两个乖巧的姑娘伴在身侧......好不热闹。 阮瑶悄悄退了两步,从那热情的人群中退出来,静静的站在一旁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眼神扫过太妃身侧笑语嫣然的秦暄,眸色渐冷。 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暄,你也该尝尝我上一世的痛苦! 东宫,荣修身边偎着两个模样俊俏的宫女,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禀报:“......事情都已按殿下的吩咐安排好,全都换成了我们的人!” “哈哈哈......好,若此次事成,尔等重重有赏,若是事败......”荣修剩下的话没说,那中年山羊胡一抬眼便看到了他眼中的狠厉,心脏一缩! 椒兰殿,偌大的宫殿被屏风隔成两处空间,阮瑶随着太妃落座,隐约听见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 皇室众人皆未到,殿中气氛便开始热闹起来,座位相邻的人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说着话,还有夫人暗中打量这殿中随行的姑娘,思量着怎样为自家儿子结一门亲事。 太妃位份高,位置也靠前,阮瑶与秦暄因与太妃一起,也得以落座前方,在她们之上,是平王妃,平王乃当今圣上庶长子,听闻双腿残疾,不良于行,多年来甚少在外露面,就连平王妃,也甚少参加京都中的各式宴会,此时,平王妃正向太妃请安。 说起来,燕王府虽是异性王,但论起辈分,太妃却是平王妃的长辈,是以,平王妃这礼,太妃也受得。 “有些日子不见太妃,太妃身子可安好?”平王妃扭头与太妃说话。 “安好,劳平王妃记挂,老身这身子骨尚算硬朗!” 阮瑶与秦暄二人在太妃的介绍下,也与平王妃见礼,自是免不了一番寒暄,太妃与平王妃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世人都说,虽然平王殿下不良于行,深居简出,但与平王妃二人的感情甚好,这平王妃娘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儿,原本还有不少人看这两人的笑话,一个终日与轮椅相伴的残疾王爷,终究是与朝堂无缘;一个小官之女,无钱无权,不知两人会将日子过成什么样,怕是连京都普通权贵都不如。 但出人意料的,平王府的人虽不经常露面,却无一人敢小看了去,就连宫中也经常赏赐不少物件儿,是以时间一长,众人只叹:这平王妃也是个有福气的,虽所嫁之人不健全,却得皇室庇护,且远离朝堂,富贵清闲。 阮瑶悄悄打量平王妃,这是一个看似温婉的女子,容貌不算出众,却十分耐看,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但,能将平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且不让任何人看轻,这样的人又岂非普通之人,至少心性是一等一的坚韧。 阮瑶的下首坐着的便是太傅府的张夫人,也是太子妃张书晴的生母,看着张夫人与相邻的夫人相谈甚欢的样子,阮瑶不免想起太子妃张书晴,这场宫宴,自己原本没资格来的,是张书晴特意点名自己要来,想必,是有后招儿等着自己了。 想到这,阮瑶朝身侧的秦暄看去,秦暄也恰好朝阮瑶这边看来,两人目光相遇,随之各自笑笑便分开了,谁也不知这笑意里面含了几分真心。 随着内侍的唱和声,一阵脚步声传来,阮瑶跟着众人跪地山呼万岁,一阵山呼声过后,众人重新落座,阮瑶发现斜对面的位置,太子妃张书晴正好落座,阮瑶衣袖下的手握紧了一些。 圣上只露了个面,随即去了隔壁,剩余一众嫔妃落座。 既是皇贵妃柳氏主持,便少不了要说几句场面话,阮瑶抬首看向上方,那说话的皇贵妃果然不负宠妃之名,本应与太妃相当的年纪,瞧着却比太妃年轻了不止数岁,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坐与正中高位,富贵华丽,非一般人可比。 阮瑶第一次参加宫宴,心中记挂着恐有灾祸,但也免不了好奇,打量着殿中翩翩起舞的乐女们,感叹着这权贵众人的骄奢。 张书晴将目光从阮瑶身上收回,摸了摸衣袖中手腕上的勒痕,随后仔细的用袖子遮掩一番,这是昨夜太子在她身上留下的,原本她以为自己身为太傅之女,太子待她还是有些不同的,但谁知那人竟然将她当作女支子一般,那般羞辱与她,且她听得清清楚楚,好几次太子在她房中时,口中念着的竟然是阮瑶那贱人的名字,前有严博绍,后有太子......这让她如何不恨? 暗自敛去眸中那狠戾的目光,张书晴端起杯,朝太妃那桌上斜了一眼,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中央的乐女们。 呵~说到底不过一群蝼蚁罢了,等她登上那至尊之位...... 酒过三巡,殿中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有那大胆的姑娘奏请献技,丝竹歌舞,琴棋书画,好不热闹。 此情此景,阮瑶心中的恐惧也不知不觉少了三分。 “奴婢该死,污了姑娘的衣裙!”阮瑶身侧传来一阵嘈杂,转头看去,秦暄身边跪了两名宫女,秦暄的腰侧已被酒渍浸了一片。 丝竹歌舞掩盖下,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上首的人,皇贵妃柳氏朝这边看了一眼,便有宫嬷嬷下来询问事由,得知事情经过,先命两名宫女下去领罚,再一脸歉意的向太妃致歉。 “是老奴的疏忽,惊扰了太妃娘娘与这位姑娘的兴致,这位姑娘的衣裙已经湿了,您看是否让这位姑娘去隔壁宫殿换一下?”那嬷嬷笑着朝太妃道。 太妃看了一眼秦暄身上的衣裙,那酒渍自腰间倾洒,直至裙摆,湿了大片,确实不好不换,但......太妃想起先前严博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神色暗了几分。 那嬷嬷似乎察觉到了太妃的犹豫,便道:“太妃放心,就在隔壁的偏殿,老奴亲自带这位姑娘前去,定不会有任何差池!” 阮瑶看那嬷嬷一脸郑重,再看秦暄那难看的脸色,这种戏码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吗?怎么成了秦暄,这又是哪一出? 就在阮瑶还疑惑着的时候,太妃说话了:“既然不远,那老身便陪着暄丫头走一趟吧,瑶丫头,你也一起来!” 阮瑶知道太妃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殿中,便起身随在太妃身侧。 一行人在那宫嬷嬷的带领下出了椒兰殿往旁边的偏殿去。 一路上平平稳稳的到了偏殿,果然已经有人备好了衣裙,还有两名宫女端了温水候在那里。 “太妃娘娘,老奴已命人准备好了衣裙,这位姑娘可随婢子们去房内换装,娘娘及这位姑娘可在这院中略透透气,或者随这位姑娘进去,老奴便守在殿外!”说完,那宫嬷嬷当真往殿门口一站,一丝不苟的守起门来。 阮瑶与太妃对视一眼,随着秦暄进了换衣的屋子。 屋内架了屏风,秦暄与那两名宫女在屏风后面换衣,阮瑶与太妃便在桌旁坐下等着,桌上放着刚煮好的茶,还冒着热气,但阮瑶跟太妃谁都没动。 没有奇怪的气味,也没有奇怪的声响,阮瑶皱了皱眉头,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却恰恰证实了事情的不同寻常。阮瑶暗自打量着这间屋子,透过窗户能看到那宫嬷嬷尽职尽责的守在院门口,屏风后面的身影正在帮秦暄换衣...... 直到秦暄换完衣裳从屏风后面出来,那两名宫女行礼退下,守门的宫嬷嬷重新进来请太妃移步椒兰殿,阮瑶都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她还特意观察了一下秦暄,并无异常。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阮瑶皱眉! 第26章 从此处偏殿回到椒兰殿需要经过湖边的那处游廊。 阮瑶几人随着那宫嬷嬷原路返回,在经过那湖边时,阮瑶便暗中提心了,因为上一世的事情,她对水边有着本能的恐惧,一直扶着太妃靠着游廊的另一侧行走,期间,因为脚下没注意,绊了一下,还是秦暄扶了她一把。 三人安然无恙的回到椒兰殿,店内气氛依旧热闹,大殿中央有人支起了架子,架子上放置了一块光滑的木板,有工人将上好的宣纸固定在木板上。 不知是哪位闺秀要作画还是写字,阮瑶看了一眼,只觉得这种方式倒是稀奇。 “母妃,听闻养在燕太妃膝下的两位姑娘也是蕙质兰心,不如便让这两位姑娘为母妃取水吧!” 阮瑶还未落座,便听得太子妃张书晴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阮瑶朝斜对面看去,正好看见张书晴也看向这边,脸上挂着笑意,好似真的只是举荐两人,让她们在皇贵妃面前露露脸。 果真,不等阮瑶反应,皇贵妃柳氏便朝这边看过来,先是打量了阮瑶与秦暄一番,而后朝太妃道:“早便听说燕太妃养在膝下的两位姑娘具是一等一的佳人,今儿一瞧,果真是出落得水灵儿,你二位可愿去取一壶湖水,为本宫作画用?” 原来大殿中央支起的架子是为皇贵妃准备的,阮瑶心下了然,只是,让她与秦暄二人去取湖水,还是张书晴提议的,当真没有猫腻吗? 见阮瑶有些犹豫,皇贵妃柳氏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秦暄见状,赶忙应下:“能为娘娘取水添香是民女二人的福分,民女二人自然愿意!” 皇贵妃开口,纵然千般不愿,断没有公然拒绝的道理,阮瑶也俯首行礼:“民女愿为娘娘效劳!” 皇贵妃刘氏见她二人应下,脸色好看了一些,朝旁边的内侍示意一下,便有内侍将一瓷瓶递到二人手中,领着二人朝大殿外面的湖边走去。 阮瑶心中隐隐不安,哪能这么巧,偏偏就指了她们二人,这其中,必然有猫腻,只是不知道秦暄参与了多少! 阮瑶摸了摸头上的发钗,心里笑道,看来这技俩还是同上一世的一般无二呢! 湖边,领路的内侍朝二人道:“二位姑娘,这边有台阶,姑娘在这里取水便可,小心着些,莫要脚滑了!”说完,便站立一旁,将那处台阶让与二人。 阮瑶与秦暄并排而站,阮瑶看着那黑黢黢的湖水,在宫灯的映照下,反而流光溢彩,有些好看!不免心中失笑,怕什么,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这次纵然还是免不了落水,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呢!最差不过是上一世一般的结局罢了!这般想着,那种恐惧的情绪反而消减了不少! 偏头朝一旁的秦暄看去,看到秦暄握住瓷瓶的手有些发抖,阮瑶笑了:“暄姐姐怎这般紧张?” 秦暄似刚醒过神来一般,勉强朝阮瑶扯出一个笑容:“我......我看这湖水幽静,不过有些紧张罢了!” 阮瑶见状没说什么,只往台阶下走了一步! “妹妹小心!” 阮瑶回头,奇怪的看了秦暄一眼。 “台阶湿滑,妹妹小心别滑倒了!”秦暄脸色有些不自然。 阮瑶笑道:“姐姐既然怕水,便由妹妹来取水吧,劳烦姐姐上前来一些,将那瓷瓶递给我!” 阮瑶就那般俏生生的站在湖边,微风吹着湖水,泛起的波浪打湿了她的鞋面,再往后一步,便是深不见底...... 秦暄怔怔的看着她,心底有两种声音不停拉扯,最终,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好,瓷瓶给你!” 秦暄往前了一步,站到阮瑶上方的台阶上,看着阮瑶,将手中的瓷瓶递出去...... 椒兰殿内,歌舞升平,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或真或假。 太妃心中不安,频频朝殿门口望去,上首的皇贵妃柳氏见状,笑着道:“传闻太妃与养在膝下的姑娘情如母女,本宫瞧着所言非虚,太妃放心,有内侍跟着呢,您那两位可人儿的姑娘定出不了岔子!” 皇贵妃柳氏说完,殿内便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纷纷赞叹太妃与两位姑娘的感情真好。 这边还没赞叹完,便听见殿外一阵嘈杂声,隐约听见有人喊着落水了! 太妃心中一跳,已经站起身来! 方才领两位姑娘出去的那内侍脚步凌乱的入了殿便跪在地上:“不好了,娘娘,姑娘在湖边落水了!” 殿内一片哗然,方才皇贵妃还笑着说有内侍跟着,两位姑娘定出不了岔子呢,怎么一转眼,就落水了呢? 众人的目光看向燕太妃,太妃已顾不得其他,沉着脸朝湖边去了。 皇贵妃柳氏脸上也不好看,这是她主持的宫宴,何况那两人是听了自己的吩咐才去湖边取水的,若是出了事,她的脸面何在? 这般大的动静儿定然瞒不了仅隔着屏风的男席那边,不管是出于关心还是出于看热闹的心态,众人纷纷起身,朝湖边走去。 “呀,湖中那人不是太子殿下吗?” 人群中有人惊呼,众人随之看去,果然看见太子殿下抱着一位不断挣扎的姑娘正奋力的往岸边游。 “可不是吗,正是太子殿下呢!” “都说太子殿下仁济天下,果真如此呢!” “哎,被太子殿下抱着的那不知是哪位姑娘啊?” “不知道呢,看不清楚,不过方才在殿中看着那两位姑娘都是好样貌的,其中一位更是绝色呐......” “......” 张书晴落后皇贵妃柳氏一步,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脸色黑成了锅底,不动声色的朝身边的嬷嬷看了一眼,那嬷嬷眼神一缩,低下了头。 皇贵妃柳氏自然也看到了水中的那两个人影儿,当下顾不得斥责下人办事不力,只吩咐赶紧请太医来候着,又连声吩咐宫女拿了毯子过来,焦急的看着那两个人影儿慢慢靠近! 太子荣修不负众望,将人顺利的带到岸上,只是被抱着的那女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脸色潮红,更是八爪鱼似的贴在荣修身上不下来,两人的衣衫皆湿透贴在身上,加上那女子大胆的动作......让人脸红心跳。 当下便有宫人拿着毯子上前为两人遮住。 “暄丫头,还不快些下来!”太妃见状,冷斥一声,但太子怀中那人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儿的往太子怀中钻...... 众人见这场景都有些尴尬,虽说这姑娘落了水被男子救起是无奈之举,但大庭广众之下作出如此行径,还真是......不知廉耻! 荣修也有些下不来台,他原本是冲着救阮瑶去的,没想到救上来的是这女子,也便罢了,这女子还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扒都扒不下来,若是在自己宫中,他乐得这般纠缠,但此时当着父皇母妃的面,还有诸多大臣家眷,饶是他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有失颜面。 张书晴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幕,握紧了袖子里的双手,差点把指甲折断,怎么会是太子?这秦暄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还不上前来照顾太子!”皇贵妃柳氏朝正在发愣的张书晴道。 张书晴回过神来,朝荣修身边走去。 秦暄已经被宫女们从太子身上扒下来了,披了毯子,被人扶着,一副柔若无骨,意识不清醒的模样,太医则全都汇集在太子身边,圣上与皇贵妃皆围着太子嘘寒问暖,秦暄便这般被晾在了一旁。 太妃按着火气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没发现阮瑶的身影,心中隐隐不安,连问出的话都带了颤音:“公公,方才出来的有两位姑娘,怎......?” “两位姑娘都落水了,还有一位在湖中没救上来呢!” 太妃的身子摇了摇,一个箭步冲到湖边,指着那些内侍宫人们:“快,快救人呐!” 众人听说还有一位姑娘没就上来,心下沉了沉,这么长时间都没看见人影儿,怕是不好了..... 又有一批宫人们下水了,荣修经太医诊治,并无大碍,听见阮瑶还在水中,便支起身子要往湖边去,被张书晴拦了一下:“殿下,臣妾知您救人心切,但您不宜再下水了,那么多宫人已经去救了,想必那姑娘福大命大,定然无恙!” “是啊,修儿,你衣裳还湿着,时间长了对身子不好,让太子妃扶你回宫吧!”皇贵妃柳氏也劝道。 荣修脚步虽停下,眼神却不离那湖面。 “来人,送太子回东宫!”圣上直截了当的下了命令,荣修自是不敢违抗圣令,被人搀扶着下去了,只是心中不甘,就差一步,差一步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张书晴也跟着回了东宫,临走前朝那湖面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救不上来才好呢,这湖底不知埋了多少红颜白骨,便让她也消逝在这儿吧! 秦暄自然也被人扶了下去,太妃心中记挂着阮瑶,便没顾得上秦暄这边。 众人的目光落在秦暄身上,或羡慕,或鄙夷..... “真是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缠着太子殿下!” “看来这东宫又要进一位美娇娥了呢!” “哎!也不知另外一位姑娘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怕是.....” 第27章 前些日子,在西山别庄,阮瑶特意跟高舞学会了游水,也是仗着这点,这次在宫宴上才大着胆子没躲开那些人的算计。 但是她没料到这湖如此深,且秋天的湖水冰凉彻骨,加上她身上的衣衫浸湿了水,也颇有些重量,这会儿阮瑶只觉得肺腔中的气不够使,使劲憋着气,咬着发颤的牙齿往前方游,身后隐约传来嘈杂声,阮瑶知道已经有人发现她们落水了,想必秦暄很快会被救上去,她却不敢冒这个险,因为她隐约听到了“太子殿下”这个称呼! 肺腔中的气快要用完,阮瑶却不敢大意的露出水面,只能奋力的往前游,但到底是女子,体力有限,加上这冰冷刺骨的湖水,阮瑶很快便力乏了,被呛了几口湖水,意识有些模糊,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那冰冷的宫殿中,下人们的嘲讽,那人的□□和折磨...... 隐约中,有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托住了自己的后腰,被冻的有些麻木的双唇感受到了温度...... 那是......严博绍? 严博绍抱着阮瑶上岸,一旁有个内侍打扮的人低着头将大氅递过去,严博绍看着怀中已经晕过去的人儿,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王爷,这边!”那内侍引着严博绍朝一处偏僻的宫殿走去。 “王妃,此处偏僻,您小心脚下!” 前方传来说话声,严博绍脚步微停,眉头紧皱,接着便看见前面拐角处转出来两个人影儿,一名宫女打着灯笼引着后面的人。 “燕王?”平王妃一脸错愕的看着浑身湿透的严博绍,待看清了他怀中的人影儿时,更是心惊,这两人如何......? 严博绍看着面前的平王妃,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你二人衣裳湿着,不宜出现在众人面前,此处离平王殿下少时的宫殿不远,先过去歇歇脚吧!”平王妃道。 随后让开挡着的路,作势请严博绍过去,但严博绍未动。 略一思量,平王妃便明白了严博绍的心思,转头笑道:“燕王不必多心,我与太妃有几分交情,与阮姑娘也是一见如故,不会害你们!” 严博绍其实并不信她这话,但是她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此时他与阮瑶这副模样,确实不应该出现在众人面前,且阮瑶还晕着,得赶紧找地方给她换上干衣...... 这般略一思索,便抬脚跟上了前面领路的平王妃,那内侍也低头跟在了身后! 阮瑶这边被严博绍带着随平王妃回了平王少时居住的宫殿,太妃这边却急得几近昏厥。 “圣上,娘娘,这片湖面都搜遍了,没见着阮姑娘的人影儿,再往里,就是湖中心了!” 听着侍卫的禀报,太妃的手紧紧抓住湖边的栏杆,目呲欲裂。 众人闻言,心知这姑娘极有可能是折在这湖里了,看向太妃的目光不免有些同情,两个养姑娘,一个大庭广众之下露出那等形态,一个还在这湖中生死未卜,更何况早些年还送走了丈夫与长子,这......着实有些可怜...... 就连圣上与皇贵妃柳氏看向燕太妃的目光也透着同情! “圣上,皇贵妃娘娘,老身请求加派人手,搜索湖心位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纵使已经不抱希望,太妃的声音依然铿锵有力,只是那声音中透着一股子衰败之气,让人闻之动容! 圣上点头应了,让人好好照顾太妃,还指派了位太医看护太妃的身体,生怕她一个不顺气儿,倒下去。 众人准备向湖心搜索的时候,远处跑来一名内侍。 “回禀圣上,皇贵妃娘娘,平王妃在重华宫附近救起了落水的阮瑶姑娘,阮瑶姑娘因为呛了水,现在还昏迷着,平王妃让奴才来禀报,请圣上派太医过去救人!” 那内侍快速的禀报完,等着圣上的命令! 众人闻言,俱堪堪称奇,看来这姑娘命不该绝啊! “当真?瑶丫头被救上来了?”不等圣上有所反应,太妃先推开身边的人,径直走到那内侍身边,问道。 “奴才不敢欺瞒圣上,阮瑶姑娘确实被救上来了,此刻正在重华宫!” 太妃狠狠松了口气,当下便请圣上指派太医过去,圣上自然点头应下。 阮瑶睁眼醒来一眼看见床边握着自己手的太妃。 “太妃......”阮瑶开口,喉咙有些涩,许是凉着了。 “瑶丫头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阮瑶注意到太妃的眼眶有些泛红,知道自己又让她担心了! “太妃,又让您担心了,是阮瑶的不是!” “好孩子,你才刚醒,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太妃,我并无大碍!”阮瑶看了看四周,环境有些陌生。 一旁的宫女见状解释道:“这里是平王殿下在宫里时住的重华宫,姑娘正好被平王妃救下,便把姑娘安置在了这里!” 原来如此,平王妃么?怎么恍惚记得是...... 阮瑶有些疑惑,但看太妃与这宫女的神色一片平静,便暗自将心中的疑惑压下。 “平王妃救命之恩,阮瑶没齿难忘,请这位姐姐转告平王妃,待阮瑶身体好些,必亲自登府感谢!” “举手之劳,不值得姑娘记挂!”未等那宫女回话,便听得外面有声音传来。 平王妃打了帘子进来,笑着道:“姑娘刚醒,不宜挪动,本宫便做主奏请圣上留姑娘与太妃在宫中留宿一晚,待明日,再送二位回府!” 太妃与阮瑶道谢。 阮瑶观太妃面有倦色,便道:“太妃,阮瑶已无大碍,夜已深,您快去歇息吧!” 平王妃也劝道:“为太妃准备的房间就在隔壁,已经有宫女候着,不及太妃惯用的嬷嬷,只能叫太妃委屈一晚了!” 太妃见阮瑶确实无大碍了,便起身道:“平王妃,今日之事,老身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但凡平王妃开口,老身必不推辞!” “太妃言重了,您是长辈,德高望重,臣妾孺慕已久,盼着与太妃多多往来呢!” 两人寒暄了一阵,太妃又嘱咐了阮瑶一番,才被宫女领着去了隔壁房间休息。 平王妃并未随太妃一同出去,而是走到阮瑶床边,挥手令宫人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今日之事,姑娘不必挂怀,本宫本也不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只是为了姑娘的名声,掩人耳目罢了,真正救了姑娘的人是燕王,姑娘要谢,便去谢他吧!” 果真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在水中的那......是真的,阮瑶想到那一幕不禁有些脸红。 平王妃发觉却未点破,只道:“本宫瞧着燕王对你很是在意呢!” 阮瑶脸上如同火烧一般,未接话。 平王妃接着道:“你安心歇着,这里有宫女守夜,我也就在隔壁,有事只需让人唤我一声儿便是!” 说完便起身,嘱咐宫女好好伺候着,便离开了。 阮瑶的头确实有些昏昏沉沉,但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尤其还是宫里,她也实在是睡不着,便找那宫女打听方才发生的事情。 原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平王妃救了自己,丝毫没提燕王严博绍的事儿! 就连太妃也是如此认为,这让阮瑶十分诧异,不过她也不会傻傻的揭穿这个谎言,毕竟事关自己的清誉,不说严博绍,光是自己被男子在水中救起,那些流言蜚语就能将自己淹死,如前世那般......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阮瑶诧异的是秦暄竟然被太子荣修救了,还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抱上了岸,听这小宫女那吞吞吐吐的言语,似乎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这倒是让阮瑶十分好奇。 在重华宫的一夜,阮瑶睡得并不踏实,频频噩梦,翌日清晨醒来时,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在那名小宫女的服侍下,阮瑶梳洗了一番,刚要出门去隔壁看看太妃,便看见一名内侍过来了。 “阮姑娘,奴才给您送来早膳!”那内侍请安之后,将提来的食盒放在桌上,阮瑶莫名觉得这内侍的声音有些耳熟,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阮瑶僵在原地,怎么会......是他? “这位姐姐,劳烦你去帮我看看太妃是否醒来,若是太妃醒了,便将早膳摆在那边同太妃一道儿用!” 那宫女闻言行礼出去了,阮瑶转身面向那内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内侍或许是被看的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儿,道:“姑娘刚起,先用些温茶吧!” 随后走到桌前斟了一盏茶,递到阮瑶面前。 在阮瑶接茶的瞬间,那内侍两指搭上了阮瑶的手腕,只片刻便离开。 待那宫女回到屋子时,阮瑶正坐在桌前静静的喝茶,那名内侍已不见了踪影。 严博绍亲自进宫接太妃与阮瑶回府。 阮瑶见到严博绍是有些不自在,总是会想起在水中他给自己渡气那一幕,面色稍红。 “瑶丫头,怎么脸色这般红,是不是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太妃看着阮瑶担心的问道。 阮瑶有些尴尬,生怕自己的心思被人发现,便道:“太妃不用担心,方才太医已经过来诊过脉了,阮瑶并无大碍!” 阮瑶只说了自己无大碍,并未回答太妃那句“为何会脸红”。 太妃细细的打量了阮瑶一番,并未发现她有任何不妥之色,便放下心来,没再追问。 阮瑶松了口气,一转头看到严博绍也正看着自己,眸中带笑。 阮瑶顿时感觉自己心如擂鼓,有些不受控制,脸色更红了三分,连忙别开眼睛,专心扶着太妃走路。 第28章 秦暄在拜月宫宴中落水,被太子所救一事迅速在京都传扬,世人都赞扬太子殿下仁义,能不顾自己安危下水救人。 只有权贵圈层中的人明白,无论如何,燕王府被救的那位姑娘都已经是东宫的人了,纵使那姑娘出身低微,但有燕王府做靠山,怎么也得是个贵妾的位份,待日后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少不得要晋封妃嫔的。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嫉妒秦暄怎的如此好运。 当然,还有人毛骨悚然。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后果,才将我拉进水中的!” 青竹院,秦暄紧握手中的帕子,厉声质问阮瑶。 阮瑶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道:“姐姐这指责我可不敢认,当时情况如何,想必姐姐心里清楚的很,如此栽赃到妹妹身上,姐姐不亏心么?” 秦暄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依然嘴硬道:“我清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分明是你,是你使计害我,还趁机给我下药!” 下药?阮瑶有些茫然,什么药? 秦暄被人下药了?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件事儿。 因为好奇,阮瑶便问出来了。 秦暄神色有些尴尬,似乎不情愿说起这件事情,眼神恶毒的看向阮瑶:“若不是你,我怎会......怎会大庭广众之下,那般对太子殿下?”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阮瑶还是没明白秦暄到底发生了何事,导致她认为被自己下了药,还是很太子一起? 最终,还是银翘为自己解了惑。 银翘趴在阮瑶耳边低声言语了一番,阮瑶闪过了然的神色。 秦暄见状,更加不自在了,看向阮瑶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你还有什么话说?” 阮瑶轻笑一声:“我原以为姐姐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然被人耍的团团转!” “你这话何意?”秦暄皱了皱眉头,直觉阮瑶知道些什么。 “姐姐为那人办事儿,可曾得到过那人的什么承诺?亦或是......”阮瑶眼神流转:“可曾想过那人或者想一箭双雕呢?” 秦暄脸色一白,方才与阮瑶对峙的气势瞬间消散。 “怎么可能,她明明不是这样说的......”秦暄喃喃自语着,似乎遭受了什么打击。 阮瑶也是方才才想到这一点,不论是太子还是张书晴,心肠都非一般歹毒,竟然能想到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想将她们二人一网打尽,可笑秦暄还傻乎乎的自以为自己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暄姐姐!”阮瑶叹了口气:“你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阮瑶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了,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秦暄。 秦暄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从青竹院离开了。 很少有人知道太子的真面目,原本阮瑶还以为秦暄对被太子救上来这件事乐见其成,但就刚才的情形看,并非如此,莫非......阮瑶心中一动,莫非她也知道了? 那就通了,其实阮瑶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秦暄如何跟张书晴混到了一起?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秦暄与东宫都并无来往,无论是荣修还是张书晴,与秦暄的身份都相差巨大,不可能结交,且上一世自己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也并未听说秦暄与东宫有什么往来。 那唯一能让秦暄为东宫做事的一种可能便是:她被威胁了,如果被威胁到了自身利益,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按照方才的情形来看,秦暄是知晓太子的真面目的,那么,如果有人以此事威胁她,让她拉自己下水,那应该是谁呢,是荣修还是张书晴? 还有秦暄说的“下药”,那必定也是东宫做的无疑了。 想到这儿,阮瑶身子僵硬了一下,她记得在宫中的时候,从偏殿出来,秦暄扶了一下自己,会不会自己也......阮瑶面色古怪,唤了天冬进来。 “天冬,表兄在府里吗?” “应该是在的,方才奴婢去账房领份例的时候看见了严一大人呢!” 严一向来都是跟在严博绍身边的,若是严一在府中,那严博绍想必也在。 “天冬,你随我去一趟青晖园,银翘,看好院子!” 两个丫鬟齐声称是。 阮瑶带着天冬朝青晖园而去,却在半路上碰到了正在争执的严一与高舞。 “明明是你撞坏了我的东西!” “我说你这丫头不讲理啊,分明是你自己不看路撞上来的,怎么还赖上我了?”严一丝毫不相让。 高舞被气的小脸儿通红,看见阮瑶朝这边有来,便蹭蹭的跑到阮瑶身边,扯着阮瑶的袖子道:“瑶姐姐你来的正好,你给评评理,分明是这人碰坏了我的东西,他就是不承认,想赖账!” 被高舞控诉的严一见阮瑶来了,连忙正身行礼:“姑娘!” “姑娘,这可赖不着我呀,我好好的走路,是这丫头自己撞上来的,我还嫌她撞疼了我呢!再说这种娃娃大街上有的是,我赔你一个不就是了!”面对高舞的控诉,严一丝毫不示弱。 高舞红着眼眶,声音低低的道:“那怎么一样,这是我小时候过生辰,爹爹亲手给我做的!” 严一一怔,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高舞的目光。 阮瑶看到秦暄手中的瓷娃娃,身子已经被摔成了两段,即使修补,恐怕也难以不留痕迹。 阮瑶拍拍高舞的手,朝严一道:“小舞年龄还小,你别和她一般计较,这瓷娃娃对小舞来说确实比较重要,你看能不能帮忙修好?” 严一眼光定在高舞手中,看着那断成两截的娃娃,略一思量道:“我试试吧!” 说着朝高舞伸手。 高舞却手一缩,眼神警惕的盯着严一,生怕他过来抢似的。 “你怕什么,我拿回去给你修就是了,又不是要抢你的!” 高舞转头看了看阮瑶,有些犹豫。 阮瑶见状道:“你放心,严一定会帮你修好的,再说他之前还在马场救过你一次呢,你该相信他才是!” 提起马场的事情,高舞脸色有些不自然,看了严一一眼,声音瓮瓮的:“那......那便让你试试吧!”说着将那瓷娃娃小心的递到严一手中。 因为碰见了高舞,又见她因为瓷娃娃的事情情绪不高,阮瑶便将其领回了青竹院说话。 待送走高舞,阮瑶才想起来方才她是打算去青晖园一趟的,便重新叫了天冬打算去一趟,还未出门,便听到银翘进来禀报说王爷来了。 “听说高舞与严一起了争执?”严博绍道。 “嗯,二人似乎是不小心撞上了......”阮瑶将前因后果与严博绍解释了一遍。 严博绍“嗯”了一声,两人陷入沉默,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阮瑶默默思量着该如何问出心中的疑惑,便听得严博绍道:“你方才是要去找我吗?” 阮瑶一愣,习惯性地想要摇头,却听得严博绍继续道:“是想问宫宴上的事?” 阮瑶猛一抬头,对上了严博绍的目光,那种心如擂鼓的感觉又来了,阮瑶赶紧低头,道:“嗯,听说暄姐姐好似......好似被人下了药 ?” 听到严博绍回答:“是!” 阮瑶皱了皱眉:“那我......” “你也被人下了药!” “啊?”阮瑶迷惑不解,那为何她自己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问题?还是说她被救上来后,那药效便被解了? “你在水中泡的时间比较长,所以药力便慢慢散了,即使有些残留,也不足以......”严博绍缓缓看了阮瑶一眼,才道:“伤害身体!” “哦!”阮瑶恍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这就能解释通了。 那药应该是给自己准备呢,却是让秦暄以身下药,但是想来秦暄不知那药是何毒性,才被人摆了一道儿,自己却阴差阳错在湖水中散尽了药力,这还真是...... “那高阳先生......”阮瑶话没说完,对上了严博绍的目光,他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严博绍笑了一下:“如你所想,宫中有我的人,安排一个人进去还不算太难!” 阮瑶点点头,像他这种位置,在宫中有些眼线也算正常。 阮瑶整理好神色,抬首对严博绍道:“多谢昨日表兄救我!” 严博绍眉毛一挑,对着阮瑶道:“那你可知......本王是如何救的......?” 见他这么问,阮瑶尴尬的脚趾都蜷缩起来,还能怎么救,那日她在水中虽意识不慎清醒,却也恍惚知道他是给自己渡了气的,口唇相依...... 只是这话,她如何能说的出来! “我......我听平王妃说了,是表兄将我抱......抱上岸的!” 这一个“抱”字,阮瑶说的结结巴巴。 “哦?是吗?那你可知在水下......” “不知......那时我意识不清醒!” 未等严博绍说完,阮瑶便急急说道,脸上已如同火烧一般。 严博绍看着她那窘迫的模样,低低笑出了声。 “到底男女有别,若是表妹介意,本王会负责到底!” “不......不介意!”阮瑶连忙摆手,谁敢让他负责啊! “哦?不介意,不介意什么?不介意本王负责吗?”严博绍的神色不负之前的笑意,定定的看着阮瑶,眼神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阮瑶尴尬的别开眼,看向地面,瓮声道:“我知道表兄好意救我,自然不会......不会赖上表兄,且这事儿甚少人知道,表兄也不必在意!” “哦?这么说......本王岂不是白救你了?”严博绍反问! “当然不是!”阮瑶反驳道:“表兄的救命之恩,阮瑶自然记在心里,日后只要表兄需要,阮瑶必定竭尽全力报答!” “好,那我等你的报答!”严博绍深深的看了阮瑶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绝佳计划! 第29章 “殿下,重华宫那边的人全部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东宫华章殿,一名侍卫打扮的人跪在地上禀报。 太子荣修脸色阴沉:“哼!平王府好大的胆子,竟敢从孤手中抢人!” 离那侍卫一丈选,留着山羊胡的刘义之道:“据下面的人来报,并未发现平王府与燕王府过多往来,许是......许是凑巧?” “凑巧?事情没办好,就拿这些理由来搪塞孤?孤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殿下恕罪,是臣等失职!” 刘义之与那侍卫诚惶诚恐的匐在地上请罪。 “燕王府那边继续监视,给孤去查,事情发生时,严博绍去了哪里!”荣修眼底划过一丝狠戾,敢跟他抢人,这大宋朝还没几个,势必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殿下,那秦暄姑娘那边......”山羊胡男子看着荣修的神色,小心的提醒。 那日在湖边,太子殿下亲自抱了那女子上岸,众多人都看着呢,纵使殿下救人心切,但到底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就此事殿下不给个说法,怕到不了明日,弹劾太子殿下的奏折就堆满圣上的案头了,虽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到底于东宫名声有损。 “既然碰了,纳了便是,这有什么好说的!”荣修有些不耐烦,不过一个女子罢了,既然她喜欢贴着自己,索性弄到宫里来,即全了名声,还能尝尝...... “那这位份......”刘义之又问。 “去找太子妃商定,这种小事儿也值得来烦我?”荣修不耐烦的摆摆手,刘义之见状,朝那侍卫使了个颜色,两人一齐退下。 东宫倚兰殿。 “什么,殿下竟是要接那贱人进宫?”张书晴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在刘义之面前将秦暄称之为贱人。 “娘娘,那日的情形众多人都看着,若是不拿出个说法,怕是不好堵住悠悠众口啊!”刘义之劝到。 张书晴被气的心口疼,这东宫明里暗里的宫女,哪个没被他染指过,就连自己陪嫁过来的丫鬟也...... 这也便罢了,毕竟这些人也只是个暖床的工具,没什么名份,再怎么样也没胆子爬到自己头上。 但这个秦暄......张书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回,竟是亲手给自己招来一个对手! “此事本宫知道了,容本宫考虑考虑,你先下去吧!”张书晴强压着心底的那股气,让人送走了刘义之。 待刘义之刚出了屋子,便听见屋内瓷器落地的声音,刘义之脚步未停,直接出了倚兰殿。 “娘娘息怒,那女子身份低微,即使入了这东宫,也威胁不到娘娘您,更何况,说不定和那些女子一般......”张书晴身边的李嬷嬷劝慰道。 张书晴的指甲险些被折断,咬着牙阴声道:“她身份再低,也是养在燕太妃膝下的,有燕王府在背后给她撑腰,殿下对她自然自然不会像那些女子一般!” “娘娘,您说.....这秦暄不会本来就是冲着殿下来的吧!”李嬷嬷凑近张书晴耳边说了一句。 张书晴心头一跳,脸上阴晴不定,末了,冷笑一声:“哼,我说呢,怎么还能把自己搭进去,原来早就算计好了的,好啊,既然她有这个心思,那且让她等着,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咱们安排的那侍卫......还需要继续查下去吗?” 张书晴冷声道:“事已至此,不必再查了,能明目张胆的将本宫的人替换掉,除了咱们的殿下,还能有谁?呵~本宫倒是没料到,他能为了那贱人做到如此地步,那阮瑶~本宫倒是小看她的手段了!” “秦暄那边......”嬷嬷犹豫道。 “不必理会,谅她不敢胡乱攀咬!”张书晴勾唇一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秦暄这两日也焦躁不安,即使太妃并未对她有什么惩罚,但是她隐约觉得,太妃已经对她失望了,甚至放弃了,导致从宫中回来到现在,她都未曾去正院给太妃见礼。 只是,她不去,太妃倒是来了她住的青兰院。 秦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跪在太妃身前。 “姑母,暄儿知错了,您救救暄儿......” “暄儿,你我同宗,你父母将你托付与我,我自当用心为你谋划,许你个锦绣前程,但你可知那东宫是个什么情况,那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扒着太子不放......”太妃说这话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不是的,不是的......姑母,暄儿不是故意攀着太子的,暄儿是迫不得已,是......迫不得已啊!” 秦暄这话,太妃听得心头一跳,迫不得已?难道...... 太妃看着秦暄正色道:“暄儿,你老实与我说,宫宴一事到底怎么回事!” 秦暄自知此时只能依靠太妃了,便哭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包括如何受张书晴的威胁,如何谋划将阮瑶推下水...... “糊涂,你糊涂啊!”太妃惊的直接站起身,指着秦暄道。 秦暄抓着太妃的衣角抽抽嗒嗒:“暄儿知错了,姑母,暄儿再也不敢了......” “自从你来了府中,便事事与阮瑶相比,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扪心自问,你俩之间我尽量一碗水端平,但你......” 太妃无力的坐在榻上,看着眼前跪在前面与自己同姓的姑娘,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镇定。 “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进东宫,从此无论荣华富贵还是痛苦煎熬,都要你自己扛下去;另外一条,上西山大昭寺,青灯古佛,对外便称你自知失德,无颜面对亲朋,自愿剃度出家,以赎罪孽,待过上两年,此时风波平了,我会着人送你离京,再做打算!” 秦暄瘫在地上,这两条路于她而言,都是死路啊!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姑母......姑母,我不想出家,我不要上大昭寺!” “好,不去大昭寺,那便进东宫吧!” 东宫......她想起那天看到的情形,若是换成那女子是她......一种恐慌涌上秦暄心头...... “不行,不能去,那是个魔窟......不能......姑母......太妃,您救我......” 秦暄拉着太妃的衣摆,哭着哀求着。 太妃看着她这般,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当然知道东宫是魔窟,去不得,但是现在的情况,她们还有的选吗? “暄丫头,既然你知道东宫去不得,那便听我一言,去大昭寺待上一段时间,或许用不了两年,离京之后,我会为你安排好,虽然过不了荣华富贵的生活,但也保你衣食无忧,总比进了东宫受那磋磨好啊!” 太妃语重心长的劝着,这是目前为止,她能想到也能办到的最好的办法,虽是跟太子争人,但以自己的辈分,想必在圣上面前也能求得三分颜面,保这丫头一回。 “只能这样了吗?”秦暄无力的瘫在地上,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怔怔的看着地面。 “暄丫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就去正院与我说!” 太妃揉了揉眉心,从青兰院离开了,却没有直接回正院,而是转脚去了阮瑶的青竹院。 “瑶丫头,你受委屈了!”太妃看向阮瑶的眼神有一丝愧疚。 阮瑶笑着摇摇头:“太妃哪的话,有太妃护着,谁还能给阮瑶委屈受!” “唉!”太妃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知道太妃从青兰院过来,此时又是这副神情,阮瑶心中明白了三分。 “太妃,事情并未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且暄姐姐也是被胁迫的,我明白,归根结底,始作俑者是那些人,我知道暄姐姐不是我的敌人!” 阮瑶笑着说出这番话,不是讨巧卖乖,也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正的明白,自己的敌人还在东宫,安安稳稳的坐着高位,指不定哪一天便会再次向自己下手,如同蛰伏在阴暗处的一条毒蛇,令人厌恶,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太妃看向阮瑶的眼神越发愧疚了,“好孩子,此事你受的委屈,我都会记着,只是还有一件事情乃当务之急!” “嗯?”阮瑶一时不解。 “你可知那人给秦暄的药本来是要下在你身上的?”太妃问。 阮瑶眨眨眼睛,没有隐瞒:“我猜到了!” “你是个聪慧的,这次避开了他们的魔爪,可是下次呢,他们不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你呢!” 阮瑶如何不知,只是眼下这个困境这个难题,还真的有些难解。 “太妃,您有什么法子吗?” 太妃眼神闪了闪,道:“其实,最简单的法子便是你已经许配了人家,且这人家是让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的!” 阮瑶一愣,不知怎的,心里有些紧张。 “可是......可是时间这般紧急,哪里......” 阮瑶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太妃问:“丫头,你觉得绍儿如何?” 如何?如何......阮瑶心里被这两个字占满,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表兄,自然是好的!” “那你可愿与他缔结婚约,结两姓之好?” 阮瑶被太妃的直白下了一跳,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这......那......若是为了帮我破解困境,岂不是对表兄不公平?” “也不光是为了你,同样也是为了王府!”太妃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也知道,王府久居高位,已是这大荣朝最尊贵的门第之一,只是王府毕竟姓严不姓荣,时间久了,自会遭人猜忌......绍儿也到了结亲的年纪,若是与那高门大户联姻,想来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好,太妃,我应!”阮瑶看着太妃,神色一片清明。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太妃有些激动。 “嗯,但是求太妃先将此事保密,对表兄也是如此!” 太妃看阮瑶难得的狡黠,自是满口答应:“好好,听你的!” 第30章 太妃给了秦暄考虑的时间,但是东宫没有。 翌日一早,刘义之亲自登门燕王府,拜见燕王妃,言明东宫的意思。 “太妃,那日宫宴,殿下因救人心切,不顾危险将贵府的秦姑娘救上岸,众目睽睽之下,秦姑娘与殿下有了肌肤之亲,殿下仁心,恐秦姑娘名声有碍,愿为之负责,若秦姑娘愿意,可入东宫,也算是成全了秦姑娘对殿下的一番情谊!” 刘义之在太妃面前态度谦卑,但说出来的话,却明晃晃的讽刺秦暄不顾礼义廉耻,故意巴上太子殿下。 秦暄站在一旁,听刘义之这带有讽刺味道的话,脸色自是不好看,但这事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秦暄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哦?若是不入东宫又如何?”太妃问。 刘义之笑了,“殿下说了,此事全看秦姑娘的意愿,若秦姑娘不愿入东宫,殿下自然不会逼迫,日后婚假,各不相干,不过......” 刘义之停顿了一下,眼光转向秦暄:“想来秦姑娘的事迹,满京都都传遍了,除了东宫,若是秦姑娘能找着满意的人家儿,殿下承诺,定奉上大礼为秦姑娘庆贺!” 所说先前还是暗讽,那现在这番话便是明晃晃的打脸了。 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了秦暄在宫宴上巴着太子殿下不放,且不说这京都的权贵人家,就算是平民百姓,又有谁能心无芥蒂的接纳她? 秦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太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有先前劝说秦暄先去大昭寺待上一段时间,然后离京生活的那番话,本来是想让秦暄好好考虑的,谁知东宫的人竟来的这般快。 毕竟不是父母,此事最主要还是看秦暄自己的意见。 太妃看向秦暄,心中盼着,这孩子千万别在犯糊涂。 “太妃,刘大人,我想好了,接受殿下的好意,愿入东宫!” 秦暄眼神闪烁着,说出了自己的最终决定。 太妃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脸色难看的看着秦暄:“秦暄,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秦暄走到太妃身前跪下:“姑母,暄儿心意已决,还望姑母成全!” 太妃盯着秦暄看了好半晌,最终闭上了眼睛:“罢了,总归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后悔就是了!” “暄儿,绝不后悔!” 秦暄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刘义之闻言,扯动脸皮,脸上浮起一抹笑,只是那笑容怪异的很。 “如此,便恭贺秦暄姑娘大喜,这两日,东宫便会派人接秦暄姑娘以良妾身份入东宫!” “良妾?”秦暄忍不住出声儿。 “正是,此乃殿下与娘娘共同为姑娘拟订的位份!”刘义之道。 秦暄此刻感觉自己仿佛被重重甩了一个耳光,耳边轰鸣作响,良妾......呵~她还以为至少得是个贵妾的位份,没想到竟是良妾......比那小门小户还不如,屈辱至极! 太妃也拧眉,纵使秦暄的决定让人心寒,却还是忍不住想为秦暄争取更多利益。 “刘大人,这位份着实不妥,还请大人回去与殿下和娘娘重新商议!” “太妃,这秦暄姑娘的身份......您也知道,且秦暄姑娘现在的名声也着实不大好,这已经是看在贵王府的面子上了......” 俗话说,聘者妻,奔者妾,秦暄本就是小官之女,靠在燕王府这一层的面子上,她本来是可以得个贵妾的位份的,但因为宫宴一事,她的名声确实...... 太妃看跪在自己身前的秦暄一脸的颓然,不由得有些心软。 “刘大人,当真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吗?” 秦暄也一脸希冀的看着刘义之,既然已经决定入东宫,自然是位份越高,于自己越是有利。 刘义之佯装思考半刻,朝二人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此话一出,秦暄看向刘义之的眼神更加殷切了。 刘义之看了一眼秦暄,收回目光朝太妃道:“太妃,兹事体大,还请太妃挥退左右,还有......秦姑娘!” 太妃眉头一皱,还是按照刘义之所说,挥退左右,顺带让姜嬷嬷将秦暄扶下去。 待厅内只剩两人,太妃才道:“刘大人有话便直说吧!” 刘义之正色道:“太妃,微臣所言之办法与贵府另一位表姑娘有关!” 太妃闻言,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句便听刘义之道:“殿下对阮瑶姑娘倾慕已久,若阮瑶姑娘能入东宫,殿下必以礼相待,以侧妃之位迎之,珍之爱之!” “绝无可能!”太妃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原本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哪怕他们提的要求过分些,她依着自己的老脸为秦暄周旋一番,也算全了那份心意,却没料到这帮人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一个还不够,竟还想让两位姑娘都入了那吃人的魔窟,还真是......色胆包天啊! 刘义之听太妃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脸上表情僵了一瞬,继续劝道:“太妃,微臣知道阮瑶姑娘自小长在您膝下,与您情如母女,但东宫也不是想进就进的,阮瑶姑娘一介白身,能以侧妃之位入住东宫,已是莫大的福分,何况日后,许有更大的机缘......” “此事不必再提,刘大人,请转告太子殿下,阮瑶那丫头平凡顽劣,实在不堪入殿下之眼,也当不起殿下的厚爱!”太妃打断了刘义之的话,直接道。 刘义之见太妃态度坚决,便道:“太妃何不请阮瑶姑娘过来一问,或许......” “不必,刘大人,若这便是你要说的办法,那我燕王府不答应!”太妃的态度也硬气起来。 刘义之脸色有些难看,他仗着东宫的势才敢在这儿与太妃讨价还价,但太妃到底是有诰命品级在身的,他作为太子的家臣,也不敢过分造次。 “太妃之意,微臣必当转告殿下,只是这秦暄姑娘的位份之事,怕是......” “刘大人走好,老身便不送了!”太妃直接给了他冷脸,刘义之碰了一鼻子灰,黑着脸回去了。 太妃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看来秦暄的事情怕是无能为力了,现在只希望能保住阮瑶那丫头。 刘义之走后,秦暄殷切的问太妃结果如何。 太妃看着秦暄的眼睛,问了一句:“暄丫头,如果瑶丫头同你一块儿入宫,该当如何?” 秦暄一怔,随即想到那种可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他们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太妃眼神晦暗,不错过秦暄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秦暄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该当如何,若是阮瑶进了东宫,依着太子对她执着的程度,想必更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经此一事,太子妃想必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那自己将会陷入各种境地,且同样背靠燕王府,自己与阮瑶之间,想必他们会选择阮瑶,那自己到时候就成了一枚弃子...... 瞬息之间,秦暄心中便有了答案。 “姑母!”秦暄跪倒在地,坚定的道:“位份之事不必再提,秦暄愿以良妾之身入东宫!” 日后,等待她的是什么日子,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是,自己此番举动,必定能让自己获得一份倚仗,一份来自燕王府的倚仗,有了这个,纵使太子将自己当成那些蛮童女子,亦不敢太过,太子妃也是如此。 “好!既然是你自己做的决定,那也没什么好劝的了,我会尽力为你打点好,以后的路,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秦暄眼睛一酸,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秦暄一事已成定局,太妃眼下最担心的便是太子对阮瑶的态度。 以前,她只是以为太子被阮瑶出色的容貌吸引,没料想他竟是如此执着,不惜以侧妃之位承诺,还以秦暄的位份为要挟。 这让太妃察觉到了危险,当天,便着人将严博绍请回府,两人一通商议。 严博绍从正院出来时,眼神里是泛着光的,显得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严一心中嘀咕:莫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严博绍当然不会给他解答,因为此时,他更在意的是青竹院里那个人的答案。 “若你不愿,本王亦不会勉强!”严博绍说这话时,眼神紧盯着对面的阮瑶,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他期待着那个答案,又害怕那个答案,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解。 阮瑶静静的站在那儿,眉眼低垂,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半晌,阮瑶抬眸,对上严博绍的目光,朱唇轻启:“阮瑶想知道,表兄此意,只是为了阮瑶吗?” 阮瑶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为你,亦是为自己!” 听到这个答案的那一刻,阮瑶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瞬,一种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的莫名滋味涌上心头。 她低头抿抿唇,再抬起头时,露出一抹笑意。 “好!” 这轻声细语的一个好字,仿佛一股春风,夹杂着醉人的暖意,流经严博绍的四肢百骸,最终停驻在他心里某个角落,催生着内心深处那颗不知名的种子,生根发芽,徐徐生长。 此刻,严博绍的眼中只剩下眼前这个只到他胸前的人影儿,明媚镇定,柔弱却又坚强! 第31章 皇宫,一处偏僻的宫殿。 燕太妃抬头看向上首的女子。 那女子面容姝丽,堪称国色,甚至比那皇贵妃柳氏更胜一筹,只眉间似有若无淡淡的郁气,让这女子多了几分愁苦之意。 这女子正是大荣皇帝荣拓的淑妃,传闻颇不得宠,膝下无儿无女,且后宫诸事不理,偏安这小小的兰台殿。 此时,淑妃正一脸温和的超燕太妃道:“燕太妃,许久未见了,近来可好?” “托娘娘的福,一切安好,前些日子听闻娘娘身子不好,这会儿可是好些了?”燕太妃笑着问。 语气颇为熟稔,看得出来这二人应是十分相熟的。 “唉!我这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老毛病罢了,能拖一日是一日!”淑妃面上依然是淡淡的笑意,说起自己的身体状况仿佛丝毫不在意。 “娘娘,事已至此,您还是多想开些,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一味活在过去,伤人也伤己啊!”燕太妃说这话时,已经收敛了笑意,脸上也透出一股子郁气,好似在劝旁人,也好似在劝自己。 是啊,说起来两人也是同命相连,同样的锥心之痛,只是她比自己更可怜一些罢了...... “难得你来一次,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你许久不进宫了,上次宫宴我不愿去凑那个热闹,我俩也没能见上一面,这次你进宫,可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淑妃眸子里染上了淡淡的揶揄。 随着淑妃的话,燕太妃很快调整好心态,脸上重新恢复了笑意:“娘娘这话是怪我不常来了?呵呵,不过这次进宫,确实有事情要求娘娘帮忙!” “你我二人之间,哪里还需要这般客气,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便是,但凡我能办到的,必定帮你办齐整了!”淑妃佯装生气的看了燕太妃一眼,说道。 燕太妃抿了抿唇,正色道:“臣妾此番进宫,想请娘娘帮忙在圣上面前为绍儿求得赐婚的圣旨!” 这是燕太妃与严博绍、阮瑶一同想出来最妥善的办法,太子虎视眈眈的在旁盯着,总是两人定下婚约,按照太子的性子,也必定会不择手段,想尽一切办法从中破坏,与其等事情发生再想着补救,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太子心生忌惮,不敢再肖想其他。 而这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是让圣上直接为严博绍、阮瑶二人赐婚,太子权势再大,面对圣上也会有所收敛,而御赐的婚姻恰好是给他们二人最好的保护。 燕王府掌管兵权数年,纵使现在已经上交兵权,但严家三代在军中积累的声望却不容忽视,是以这些年燕王府也早已为皇家所忌惮。 严博绍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两年也不是没有人透出想与燕王府联姻的意思,只是都被严博绍拒绝了,本就被忌惮了,若是再想着强强联合,那燕王府离没落也便不远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利用这一点,让圣上松口,当然,枕边风也是最重要的。 原本燕太妃不想来求淑妃帮忙的,毕竟她知道淑妃向来......但这事情容不得一丝差错,有严博绍在朝堂上筹谋,加上淑妃的枕边风,才是最保险的办法。 此时燕太妃说完自己的诉求也颇不自在,甚至有回避淑妃目光的冲动。 淑妃面上前却是没什么变化,只笑着说:“我竟忘了燕王那孩子早已到了婚娶的年纪了,像他这般大的儿郎们想必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吧!” 看淑妃还有心思打趣,燕太妃心下稍安。 “不知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自小养在臣妾膝下的瑶丫头!”提起阮瑶,燕太妃眸间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淑妃见状,也笑着道:“哦!便是你说过的那叫阮瑶的孩子,看你这般模样,想必是十分满意的,这孩子自小养在你膝下,又与燕王青梅竹马,若这事儿成了,也算的上一段佳话!” “这孩子是个好的,臣妾本就想着将人留在身边,恰好这俩孩子也看对了眼,臣妾便厚着脸来请娘娘帮忙了!”燕太妃道。 淑妃点点头,略一思索,问道:“我记得听你提起过,这孩子是老王爷在北地带回来的,可还有什么家人吗?” 燕太妃颔首:“正是,她自小亡母,父亲原本是老王爷身边的一名军师,因救了老王爷受伤不治身亡,留下这孩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与老王爷心生怜悯,便接到身边亲自教养,索性这些年,养出的性子是极好的!” “这么说来,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家世,且父亲是有战功的,虽身份低了些,但我也知道你向来不在意这些,而且,想必圣上对此事也乐见其成吧!” 淑妃与燕太妃对了一眼,话中的含义不必言明,两人已都明白。 “好,这事我定帮你办妥,你呀,就在家里等着赐婚的圣旨吧!”淑妃展颜一笑,给了燕太妃这个承诺。 燕太妃却有些不安:“娘娘,这......您真的不会为难吗?” “这有什么为难的,我本就是他的嫔妃,行应当之事,哪有为难之说!” 燕太妃面色动容,起身走到中央,郑重的超淑妃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代表燕王府,谢娘娘大恩!” 淑妃亲手将燕太妃扶起来:“不过一桩小事,哪里值得你行如此大礼,若说大恩,燕王府于我才是大恩!” “娘娘,那些往事,便让它过去吧,咱们呐,都向前看!” “是啊,向前看,你也是马上就要有儿媳的人了,唉,真想看看能让你这般挑剔之人都满意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好啊,等他们大婚后,我带那丫头来看娘娘,谢娘娘恩情!” “......” 当天,太极殿,荣拓坐于上首,下首站了二人,一个是张太傅,一个是英国公柳承明。 除此之外,殿中还跪了一名黑衣人,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此消息可能确定真假?” “千真万确,是黑蝎传回来的,近日,燕王府已暗中派人接洽汝南陈家!”那黑衣人单膝跪地,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说出的话也不带丝毫情感。 “想不到他还有这个胆量,哼!陈家......继续暗中观察,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荣拓挥挥手,那黑衣人即刻消失在殿中。 “圣上,微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张太傅朝上拱手:“据底下的人来报,陈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安分守己,他.......怎会挑中陈家?” “这有什么,陈家在汝南势力极大,传说那陈大姑娘论容貌才情,样样不输京都贵女,且张太傅别忘了,那陈家与燕太妃的娘家秦氏一族,可是私交甚好啊!”柳承明上前一步道:“圣上,微臣以为需将此事扼杀在摇篮中,若让他们联手得逞,必将对江山社稷不利!” 荣拓揉了揉眉头,心中升起一阵烦闷,汝南陈家势力极大,不仅有位德高望重,堪称帝师的老太傅陈羽升,家中还有不少人在军中任职,若是放任他与燕王府联姻,那日后可真是不好动了啊! “此事朕会慎重考虑,你们二人先退下吧!”荣拓摆摆手,言语中透露着疲惫。 一名青衣内侍进来,小心翼翼的禀报:“圣上,兰台殿那边传来消息,淑妃娘娘身体好些了,现在已经能下榻走动了!” “果真?她好了?那......那她可有说愿意见朕?”荣拓听到这消息后显然很是惊喜,脸上的疲惫之感一扫而光。 “这......并未......”小内侍怯怯的开口。 原本兴奋的荣拓,像是被打击了一般,那种兴奋之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颓然之色。 “朕就知道,她从未原谅过朕,一直都是......” “圣上,奴才听到消息还特意去兰台殿附近看了一眼,此时兰台殿大门正开着,若圣上想......”那小内侍抬头看了一眼,便飞快的低下头,仿佛不敢将真正的意思说出口,连声音都低了下去。 荣拓看了那小内侍一眼,眸色微动。 “你是跟在李茂身边的那小子?” “奴才李易,李茂公公是奴才的师傅!”李易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嗯,不错,日后便来朕身边伺候吧!”荣拓将李易上下打量了一番,道。 李易神情激动,连忙叩首:“奴才遵命!” 荣拓还是没忍住,自从听李易说兰台殿的大门开着之后,心思便不在这大殿中了,一本奏折拿在手中快一刻钟了,还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宫中的人都知道,淑妃常年病着,那兰台殿的大门更是常年紧闭,连圣上都进不得,一开始,宫中众人还幸灾乐祸,等着看淑妃的笑话,甚至连给兰台殿的份例都克扣了不少,但是后来,圣上竟亲自出手,将那克扣份例的宫人们狠狠罚了一顿,更是惩治了那群背后议论兰台殿的妃嫔们,渐渐的,这兰台殿变成了宫中众人的避讳之地。 众人皆知,这兰台殿的淑妃虽不受宠,却是个有手腕的,也不知做了什么,得圣上相护。 荣拓背着手走到兰台殿门口,大门正开着,里面安安静静,偶有宫人们从院中走过......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 第32章 淑妃打算如何做,燕太妃不知道,但是她明白,这事儿淑妃既然应下了,便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要等的便是一个结果。 自那日,阮瑶应下了严博绍后,便没再见到他,只知道他忙的很,整日早出晚归,甚至连燕太妃见他一面都很难。 东宫的人来了几次,商议好了接秦暄入东宫的时间,还是上次来的那刘义之。 初秋已过,树叶微黄,在一个秋雨连绵的天气,秦暄出阁了。 说是出阁,不过是一顶小轿将人抬进东宫罢了,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 这些都是阮瑶亲身经历过的,她当然明白秦暄此时的心境。 东宫纳妾,在京都城中没泛起一点儿浪花,只是京都的权贵们都心知肚明:养在燕王府中的两位姑娘,其中一位进了东宫做了太子的贵妾,而另一位......众人唏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秦暄出阁两日后,宣纸的公公到了燕王府,依旧是那阮瑶见了两次的老太监。 一次死,一次生,而这次...... “燕王严博绍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至弱冠。今有阮氏之女,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燕王正妃,择吉日大婚。” 老太监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在燕王府正厅中,阮瑶跪在地上,右前方是严博绍,两人的裙摆层层叠叠几乎要连在一起。 阮瑶从来没想过,要以王妃之名,留在他身边,与他共同守护整个燕王府,今日之景,便是在她最绝望之时,也从未期望过。 赐婚的圣旨一下,便立马在京都城中流传开来。 燕王府的两位养姑娘不同的境遇,成了京都城中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到底还是自小养在身前的亲啊,纵使有血缘关系的远亲,也比不过呐!” “谁说比不过啊,等太子殿下继承大统,那位姑娘到底是燕王府出来的,怎么也得个不低的位份吧!” “诶!不能那样说,俗话说的好,宁做穷□□,不做富人妾,将来的位份再高,那也还是妾啊!” “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当众议论皇家之事......哎,我听说啊......” “......” 与此同时,宫中太极殿。 太子荣修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 “荣修,如今你胆子愈发大了,朕金口玉言,亲自下的圣旨,岂是你说收回就收回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荣拓显然也是被荣修的反应气到了。 荣修眼里一片阴鸷:“父皇,儿臣不敢忤逆圣令,只是这阮瑶......” “混账东西!”荣拓随手将案上的奏章摔在荣修身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龌龊心思,一个秦暄还不够,还想再来一个?你倒是会享齐人之福啊!” 荣修眼皮一跳,脸上一片惊慌。 “父皇息怒!” 荣拓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不管,但是若被人抓住了把柄,参你一本,朕也绝不姑息!另外,不管你如何闹腾,须记得张氏乃是你的正妃,背后还有张太傅!” 荣修听出了荣拓隐隐的威胁,已经出了一脑门冷汗。 “儿臣谨记父皇之言!” 从无极殿出来,荣修脚步有些虚浮,脸色愈发不好。 招手喊了刘义之过来,冷声吩咐:“去查,这赐婚一事到底怎么回事儿?” 刘义之诧异的看了荣修一眼,心道:合着您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就去圣上面前硬刚了啊! 当然,这话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只一颔首,听吩咐下去办事了。 荣修黑着脸回到东宫,正巧碰上张书晴。 “殿下,秦暄姑娘......” “别来烦孤,你是太子妃,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吗?”荣修打断张书晴的话,直接黑着脸从她面前走过,未有一丝停顿。 “殿下......”张书晴喊了一声,荣修置若罔闻,直接朝书房走去。 “娘娘,殿下这是遇着了什么事儿,竟发这般大的脾气?”李嬷嬷看着荣修的背影,诧异道。 张书晴冷哼了一声,低声道:“哼,能遇着什么事儿,不过是看上的姑娘被赐婚成了别家的,心里有气罢了,呵~想不到他对那小贱蹄子还挺上心......” 李嬷嬷一时无法言语。 太子殿下在外名声极好,内里却是个风流成性的,光是宫中的宫女,便不知被他染指了多少,何况还有那些暗地里养着的,这也是她随自家姑娘来了东宫才知道实情,虽替自家姑娘惋惜,却也无可奈何,也得亏东宫的下人们嘴巴严实,这些年一点儿风声儿都没透漏出去。 原本她以为太子殿下被那阮瑶的荣貌所迷惑,一时兴起,便如同对那宫中的宫女一般,随便玩玩就玩了,谁能想到这人没弄到手,竟然勾的太子殿下真的上了心! 哼!果然是有人生没人养的贱蹄子! 刘义之没费多大劲儿便将赐婚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急匆匆的去了书房向荣修禀报。 “汝南陈家?” “正是,此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先前燕王那边与陈家也只是接洽阶段,便被圣上的人察觉,张太傅及英国公便促成了赐婚一事!” “这么巧?”荣修眯了眯眼睛,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刘义之也觉得事情巧了些,怎偏偏...... “罢了,他既然有命娶,也得有命疼不是,且待日后......”荣修阴邪一笑,“此事暂且放一放,南边那事儿怎么样了?” 刘义之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成了,殿下,咱们的人已经接手,那不出一年,那大坝定然完工!” “好!”荣修原本阴鸷的脸上闪现一丝光彩:“吩咐底下的人,做的干净点儿,别留下什么后患!” “殿下放心!” 同一时间,章华宫。 皇贵妃柳氏拂袖将一套上好的琉璃盏扫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果然,他心里还是有那个贱人,不管那贱人如何拒绝他,他都巴巴的捧着,男人都是这般下贱......”柳氏一脸愤怒,以至于说话都口不择言。 “哎呦,娘娘慎言!”身边的嬷嬷连忙出声示意。 柳氏眼神扫过门口站着的宫女,眼神满是厉色,与那嬷嬷对视一眼,那嬷嬷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当晚,那宫女便失踪了。 宫中当差的宫女何其多,一个小小没有品级的宫女失踪,并未惹得任何人注意。 —— 无论宫中怎么闹腾,接到圣旨的燕王府确实一派繁忙景色。 府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过去几年,王府接二连三的出事,气氛甚是压抑,今年好不容易盼来了一桩喜事,而且新王妃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还是圣上赐婚,可不得可劲儿的热闹起来。 于是,上至太妃,下至看门的婆子小厮,俱都笑成了一朵儿花儿。 反而是被赐婚的两个人,严博绍和阮瑶,一如既往,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不见激动、紧张之色。 顶多是比之前忙碌了些。 礼部给出的吉日是这个月底,九月二十八,或者十月十八,严博绍选了前者。 今日已经是初十了,还有不到二十天,日子紧张的很。 王爷大婚,一切都是有规制的,一应礼仪流程都由礼部来承办,倒是不怎么麻烦,麻烦的是阮瑶的嫁衣。 大荣朝有个习俗,但凡女子婚嫁,嫁衣都是要亲手绣才好,寓意吉祥,只是嫁衣样式繁复,剩下这不到二十日,阮瑶一个人要想绣好,着实有些困难,更别说除了嫁衣外,还要亲手为新婿准备贴身里衣,亲手为婆家准备礼物。 虽然阮瑶的婆家燕王府人口不多,只燕太妃这一位婆母并严博绍这位夫婿,但零零碎碎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够阮瑶好好忙的了。 这日,阮瑶在屋子里头绣着嫁衣,高舞坐在旁边一边帮忙整理丝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阮瑶说着话儿。 天冬领进来两位妇人模样的女子。 “姑娘,这二位是李家娘子和刘家娘子!” 阮瑶有些诧异的看着天冬,有些疑惑。 不等天冬张口解释,那李家娘子便先行了一礼道:“见过姑娘,咱们二人是李记绣庄的绣娘,是燕王殿下专门请我们过来帮姑娘绣嫁衣的!” 阮瑶闻言一愣,脑中闪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怎么行,嫁衣得是她亲手绣啊,怎好让她人代劳? 似乎是看出了阮瑶的顾忌,那李家娘子又道:“姑娘不必担心,咱们两人只是帮姑娘绣好辅助的纹样,主绣还是姑娘来,燕王殿下说了,时间有些紧,怕姑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才请我们过来,实际上这京都中的姑娘们出嫁的嫁衣甚少是自己亲自上手的,都是请绣娘帮忙的,光我们李记绣庄绣过的嫁衣便不知凡几呢!” “是啊,阮姐姐,我听说太子妃出嫁时的嫁衣,都是请了好几个绣娘一同绣完的呢,你就别再坚持了!”高舞也从旁劝到。 阮瑶想了想,便接受了严博绍的好意,让两位绣娘留下帮自己,毕竟自己实在是太忙了,忙得好几天没去给太妃请安了呢。 有这两人的帮忙,想必能提速不少。 阮瑶吩咐天冬与银翘收拾出来一个房间,当做临时的绣房,拨给两位绣娘用,待人下去之后,高舞满眼羡慕的对阮瑶道:“姐姐,殿下对你真好呢,他那样一个冷冰冰的人,竟然能想着帮你请绣娘来,看见,殿下当真将姐姐放在心尖儿上呢!” 阮瑶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呢,你一个未婚的姑娘,说这些话也不知羞!” “哎呀,跟姐姐一起,有什么好羞的啊,哎,姐姐你是不知道,我从很早就看出殿下对姐姐的喜欢了呢,上次姐姐夜里发热,殿下紧张的脸腰带都搭错了呢,还有......” 高舞滔滔不绝的说着,阮瑶在旁听着脸上一片火烧似的感觉。 心中甜丝丝的,那种紧张期待,又有些莫名喜悦的情愫悄悄在心中发芽。 高舞看着阮瑶红着脸的模样,心里暗道:对嘛,这才有些新嫁娘的意思嘛! 第33章 有了刘娘子和李娘子两位绣娘的帮忙,阮瑶果然轻快了许多,终于不用整日埋头于刺绣中了。 这日,阮瑶被严一亲自带到了一处宅子面前。 阮瑶下了马车,一眼看见门上高悬的牌匾:阮府。 咦?京都城中,还有哪户人家姓阮吗,怎从未听说过? 阮瑶满脸疑惑。 来之前,严一只说王爷吩咐,带她去个地方,没想到竟是来到了这阮府门前。 阮瑶看着那两个字,若有所思,阮姓,与自己一样,难不成与自己有关? 可自打她记事以来,从未听说过自己还有族亲,父亲亡故之前也从未提过此事,而且这些年来,阮瑶虽然甚少在外走动,可也从未碰到过与自己同姓之人。 阮瑶疑惑的看向严一。 严一眨眨眼睛,高深莫测的道:“姑娘亲自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见严一这般神色,阮瑶心中一动,隐隐有一丝猜测。 阮瑶朝那朱红色的大门走去,天冬想要追过去,却被一旁的严一拦住了。 “天冬,让姑娘自己进去就好!” “可是......”天冬有些担心。 “没事,你还信不过王爷吗?哎,走,我送你回府,姑娘这边你就别管了,有王爷在,自会照顾好姑娘的!” 天冬回头看了看自家姑娘的背影,凝神想了想,便没再坚持。 阮瑶缓缓踏上青石台阶,在门前站定,朱红色大门似乎刚刷了新漆不久,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阮瑶有些莫名的紧张。 手放在门环上,略一使劲儿,随着一阵吱呀声响,朱红色的大门在阮瑶面前缓缓打开。 满目浓烈的色彩,灯笼高悬,红色绸带映着天边的晚霞,似乎要融在一起。 一道颀长的背影站在院子中央,似乎连地上的倒影也染上了这般喜庆的颜色。 阮瑶用手捂住了胸口,那颗心仿佛不受控制,要跳出来一般。 “你来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严博绍转过身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姑娘。 晚霞映照下,那姑娘的脸蛋也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像醉酒一般,让人沉迷。 “这是......”阮瑶呆呆的看着这院中的一切,有种做梦的感觉。 严博绍山前,与阮瑶面对面站立,眸中带笑,似有万千星辰融汇其中,让人不自觉沉沦。 “这一切,皆为你准备,你可喜欢?” 阮瑶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轻轻点头,道了声:“嗯!” 严博绍眸中光芒更甚,转身与阮瑶并排站立。 “这是我名下的一处宅院,虽不算大,景致却也不错,我命人重新修葺了一番,待大婚之日,你便可以在这里出嫁,我来接你回王府!” 阮瑶眼眶涌上一股热气,她使劲儿眨眨眼,强忍住那股泪意。 “好!” 阮府......原来是这层意思,是他专门为了自己...... 阮瑶忍不住侧脸看向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自八岁相识,到如今六余载,无论是老王爷还在世时那个鲜衣驽马的少年,还是如今这个世人眼中性子冷清,威名赫赫的燕王,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但是如今,这个她喊了六年表兄的男人,即将成为他的丈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二人都将携手共度余生,这,应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吧! “我带你四处转转吧!” 严博绍转头对上她的目光,提议道。 阮瑶点头。 二人相携转过那雕花影壁,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后院。 这宅子确实占地不大,转过正厅便紧挨着后院的两处小院子,一前一后,以一处小花园隔开。 “先去那边花园看看!” 阮瑶自然没有意见,这里严博绍比他熟悉,跟着他的脚步走就好。 小花园不大,却颇为雅致,正值深秋,院中的各色菊花开的正艳,假山处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泉水,往外淙淙冒着,形成一个不大的浅潭,两条红鲤游的正欢。 “这些菊花是前些日子才命人移植过来的,正好这两日全开了!” 严博绍一边仔细与阮瑶说着每一处精致,一边领着她往花园深处走。 “这边还有些地方空着,若你想种什么花草,便同严一说,让他来安排......” 阮瑶细细的打量着这园中的每一处,听到严博绍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这院子也住不了多长时间,没必要这般麻烦。 但是看到严博绍眸中的淡淡笑意,想到他这般精心的修葺搭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柔声一笑,说:“好!” 园子不大,两人一会儿便看完了,阮瑶跟着严博绍的脚步从另一条小径上往回走。 “小心!” 阮瑶刚感觉到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接着腰上落了一只大掌,一瞬间的腾空之后双脚落地,腰上的手却没拿开。 鼻尖传来淡淡的冷香,衣料相隔,阮瑶听见有力的心跳声,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这里地面有些不平整,小心些!”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阮瑶却不敢抬头看,怕他发现自己此时如火烧般的脸色。 “嗯,谢......谢谢......” 腰上那手灼热,隔着衣料都感觉烫人。 感觉到阮瑶的不自在,严博绍有些不舍的放开了那柔软的腰肢,改握住她那柔弱无骨的小手。 “走吧,去前面院子里看看!” 严博绍率先迈开脚步,阮瑶被他拉着落后了半步。 他的手掌很大,温暖干燥,掌心微微有些粗粝,却能令人安心。 严博绍感受着身边人儿的温顺,嘴角微微翘起。 “这是听风院,相当于府中的正院,名字是我随意取的,你若不喜,改了就是!” “我喜欢!” 严博绍闻言,转过头来看了阮瑶一眼,眼前的姑娘虽羞涩,却不闪不躲,眸中含光与自己对视,微启的樱唇泛着绯色,让人......。 眸光微动,严博绍原本带笑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避开了阮瑶的目光,朝前示意:“里面已经修葺规整过了,也让下人打扫干净了,你进去看看!” 阮瑶松开他的手,上前一步将门推开,当场楞在原地。 半晌,才转过身来,指着门里面的东西一脸震惊的:“这些......” 严博绍站在她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整整齐齐的红木箱子摆满了整个院落,甚至有些摆不下的便直接摞到了一起,箱子都是没上锁的。 严博绍伸手打开距离二人最近的一个红木箱,箱中放满了画轴,最上方是一张鎏金的单子。 阮瑶眼尖的看到几个名字,《寒石图》《江南烟雨图》...... 这可都是白石先生的经典画作啊! “这是我以表兄的身份,为你准备的嫁妆!” 严博绍一句话,让阮瑶回了神儿,却陷入更大的震惊中。 嫁妆? 他为自己准备的? 这些...... 良久,阮瑶后退一步,郑重的朝严博绍行了个大礼。 “阮瑶谢过表兄!” 严博绍笑着上前将人扶起,重新握住她的手,将人带到院中。 “这些东西今天刚刚运过来,稍晚些可以让严一带人过来整理入库!” “严一......不忙吗?” 阮瑶知道严一并不是普通的小厮,作为燕王的下属,他也是有官职在身的。 “忙,忙得很,忙着操办本王的婚事!” 严博绍难得的开了句玩笑,提起婚事,脸上笑意更甚。 阮瑶在身侧看着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竟一时转不开视线。 两人仔仔细细的将宅子逛了一遍,期间阮瑶的小手一直都被包在严博绍那大掌中。 那股灼热的温暖,一直淌进阮瑶心里。 逛完宅子,二人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绕道去了南街的顺阳酒楼,一道道精致的菜品上来,阮瑶发现都是自己平常爱吃的口味。 是凑巧还是......阮瑶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二人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回了燕王府。 这应该是阮瑶这么多年来最放肆的一会,以往,除了赴宴,她从未在府外逗留过这么长时间,更别提去酒楼用膳了,这还是第一次。 是夜,阮瑶躺在榻上,不自觉的将双手放在心口,想着白日里那双大掌的灼热与温暖,渐渐红了脸颊,连睡梦中都溢满了甜蜜的气息。 感受到甜蜜气息的,不止阮瑶一人。 青晖院。 严博绍回想着在阮府时手下那柔软的腰肢,姑娘含着光,亮晶晶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鼻尖又问到了那股甜甜的馨香,如美酒一般醉人...... 这般想着,严博绍眸色渐深。 生平头一次,严博绍因为一个姑娘辗转失眠。 严一的动作很快,翌日一早,便亲自将一张鎏金的册子送了来。 册子上满满当当的列了一大堆,古玩字画,金银器具、玛瑙宝石、珠玉饰品、珍玩摆件儿...... 看到那满院的箱子是一回事儿,此时看见这列的满满当当的册子又是一回事儿,毕竟昨日时间有限,阮瑶只是在严博绍的带领下粗略的了解了下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如今看着手中的册子,阮瑶才发现,严博绍莫不是把整个王府都掏空了给自己置办嫁妆? 阮瑶合上册子,喝了口茶压压惊,便见严一又拿出一个匣子递过来。 还......还有? 阮瑶有些迟疑,应不应该接?这......有点多了吧! “姑娘,这是殿下专门为您准备的,请您务必收下,不然,属下不好交差啊!”严一看出了她的犹豫,故意显得为难。 阮瑶伸手接了,将匣子打开,阮瑶心里再也淡定不了了。 这......这真的是太多了! 第34章 对于严博绍准备的东西,阮瑶心有忐忑,但严一摆明了是听从严博绍的吩咐,阮瑶也不好让他为难,只得忐忑的接了,想着抽时间亲自找严博绍退回去。 没等到阮瑶去青晖院找严博绍,青晖院那位大手笔的王爷便亲自来了青竹院。 阮瑶看着桌上的鎏金册子与红木匣子,为难的道:“这些都太贵重了,这册子中的东西也就罢了,这匣子里......” 那匣子里是一摞地契房契,京郊的庄子,朱雀街上的铺子......阮瑶没敢仔细看,只看了最上面的几张,便将那匣子合上了,实在是......心慌! 严博绍打开那红木匣子,将那一摞地契房契拿出来。 “这些田庄铺子,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有些是人情送的,有些是宫里赏的,还有一些是瞧着有趣买下来的,俱是个人私产,与王府公中无关,你尽可放心收着!” “可这也太多了!”阮瑶皱眉,以往,她也只是帮太妃打理府中诸事,从未接手过这么多产业。 “严氏一族人丁凋零,到我这一脉,便只余我一人,你我二人共结连理,若你不接受这些......”严博绍的语气中带着落寞,听得阮瑶心中泛酸。 “好,那......那我暂时帮你打理着!”阮瑶心软了。 “好!”严博绍将那摞地契房契重新放回匣子,亲自将匣子的钥匙放到阮瑶手中,并顺势握住了阮瑶的手。 阮瑶欲缩回来,奈何没眼前这人的力气大。 “别......有人在呢!”阮瑶小声道,脸色爆红,羞的不敢抬头。 天冬与银翘原本站在门侧,随时候着两位主子有什么吩咐,此刻看屋中的情形,对视一眼,知趣的退下,并贴心的带上屋门。 严博绍并未在青竹院逗留多长时间,仿佛只是为了打消阮瑶的忐忑而来。 待房门再次打开时,天冬与银翘只看到自家姑娘羞红的双颊。 阮瑶在大婚前三日便暂时搬去了严博绍专门准备的阮府待嫁,添妆自然也是在阮府进行的。 太妃怕阮瑶压不过阵,一大早特意从王府赶来阮府,亲自坐镇主持。 阮瑶虽然不常在京都权贵圈子中游走,但既然被圣上下旨赐婚,日后便是妥妥的燕王正妃,不少人上赶着巴结,便是宫中,也来了赏赐。 添妆这日,几乎整个京都的权贵家眷都谢礼登门,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直接上了燕王府,自然是扑了个空,待打听仔细了,才又转头上了阮府。 阮府小小的宅院,挤满了人,一波又一波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忙碌了一整日,直至天色将暗。 小花厅,终于的空闲的阮瑶与燕太妃相对而坐,天冬带着银翘上了热茶,便被燕太妃挥手退下。 姜嬷嬷双手捧着黑漆匣子放在阮瑶面前。 “瑶瑶”燕太妃笑着将匣子推向阮瑶,“你自幼长在我膝下,我便是拿你当半个女儿疼的,记得王爷将你领到我面前的那日,你还是这么小小的”燕太妃拿手比划了一下,继续道:“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你也长大了,幸好啊,幸好你还能留在我这老婆子身边,若是你真的远离京都,我这老婆子......” 燕太妃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阮瑶也动容,上前偎在燕太妃身边,抱着燕太妃的手臂,语气软软:“瑶瑶会永远陪在太妃身侧的!” 燕太妃慈爱的抚了抚阮瑶的头,伸手将她拉起身。 “今日是你的添妆礼,这些啊,是我为你准备的,你瞧瞧!”燕太妃示意阮瑶打开桌上的黑漆匣子。 阮瑶依言打开,里面与上次严一送过来的红木匣子相似,都是厚厚的一摞,阮瑶有些目瞪口呆,太妃也这么大手笔的吗? “珠宝头面什么的都是些死物,也只是看着好看,若真到了缺少银两的时候反倒麻烦,这几处田庄地契,有两处是我陪嫁里的,庄子在南边平阳,这两处是在京都东郊,还有这些银票......”燕太妃一一为阮瑶介绍着。 直到看到匣子底部被红绸包裹着的东西,看样子像是什么册子。 燕太妃神色有些不自在,“这里面啊,是避火图,你仔细瞧瞧,咱们女子啊,都要经这么一遭的......” 避火图三个字一出,阮瑶脸色爆红。 经历了前世种种,她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小丫头,原本对这红绸里的东西还有些好奇,此时更是连看都羞于看了,直接将那黑漆匣子关上了,像是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偏偏这时候天冬来报,王爷来接太妃回府,阮瑶更是羞怯的恨不能将桌上的黑漆匣子藏起来,但是不等她有动作,严博绍已经站在厅堂中了。 阮瑶此时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只低头做鹌鹑状。 严博绍进来的时候,便看见的事阮瑶这副羞答答的模样,眸色不自觉温柔下来,嘴角更是微微扬起,与平时世人眼中的冷面王爷的形象大相径庭。 燕太妃对自家儿子的转变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对此也很是欣慰。 二人并未留在阮府用膳,而是趁着天色未完全暗下来回了王府。 阮瑶像抱着烫手山芋般亲自将那红绸里的东西藏到了闺房。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次日,阮瑶带着天冬与银翘清点这一日所收到的添妆礼,将其一一登记造册,待日后这些人情往来是要还回去的。 秋末的天气已有些寒意,但是这几人硬是忙忙碌碌的出了一身薄汗。 午后,守在外院的赵立匆匆来报,“姑娘,太子殿下来了,说是给姑娘添妆,咱们也不敢拦着,已经请到了花厅!” 担心阮瑶的安全,严博绍特意拨了一队亲卫由赵立带领着护卫在阮府周围,赵立在来给阮瑶禀报之前,已经派人去寻严博绍了。 听说荣修来了,阮瑶有些紧张,这阮府如今就只有自己这一个女主人,荣修一个外男来此,还打着添妆的名义,明显是不怀好意。 阮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连吩咐下去: “赵立,你先去花厅回禀,说我尚在午休,不宜见客,替我谢过太子殿下好意,待大婚后,我随燕王殿下亲自上东宫谢过太子与太子妃殿下!” “银翘,你去太傅府,找机会将太子的行踪透露给太傅府的人!” “天冬,你去王府告知太妃一声儿!” 几声吩咐下去,阮瑶紧张的在屋子里踱步,虽然知道外面有严博绍的亲卫守着,但到底是东宫太子,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也不好硬拦,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阮瑶的手心已经沁出了细汗。 屋外一阵喧闹声儿传来。 “太子殿下,这是我们姑娘的闺房,您不能进去!” 是赵立的声音。 紧接着,那个让阮瑶恐惧的声音传来:“是么,这大荣王朝,还有孤不能去的地方?” “殿下,殿下......” 阮瑶听着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儿,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自桌上的妆奁中找了一根钗子,攥在手中,整理衣袖藏好,深吸一口气,正想打开门出去,便听到外面传来严博绍的声音。 “太子殿下这是作何?” 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能得太子殿下的添妆,是微臣等二人的荣幸,只太子殿下私闯微臣未婚妻闺房这事着实不妥,微臣恳请殿下留步!” 严博绍看似将姿态放的极低,实则眼含摄人的怒意,只身挡在荣修面前,寸土不让。 荣修脸色自然不好看,看向严博绍的眼神有无声的威胁,但严博绍丝毫没有动容,两人便这般对峙着。 阮瑶知道现在出去不仅不会帮到严博绍,反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紧张,但心中忍不住的担心,只得隔着窗子踮起脚尖注意着院中的动静儿,暗暗期盼着银翘那边的消息。 “臣妾拜见殿下!”张书晴领着一众宫人从外面踱步而来。 阮瑶悄悄松了口气。 “燕王殿下,本宫想着昨日阮瑶姑娘想必十分忙碌,便没来添乱,遂今日才过来为阮瑶姑娘添妆,想必燕王殿下与阮瑶姑娘不见外吧!” 张书晴脸上是端庄的笑容,站在荣修身侧,看向严博绍的眸中带着某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阮瑶推门出来,向荣修与张书晴见礼后边乖巧的站在严博绍身侧,丝毫没有为刚才躲在屋中不见客的行为解释的意思。 “两位殿下能来,已是我们二人的荣幸,自然没有见怪的道理!”严博绍冷声道,只身子隐隐挡住了荣修看向阮瑶的目光。 荣修与张书晴二人见状,心思各异,只是脸色都不好看。 张书晴摆摆手,有宫人上前将准备好的添妆礼交由阮瑶,阮瑶屈了屈身子:“民女谢过二位殿下!” 张书晴不欲理会阮瑶,只侧了身子朝荣修道:“殿下,既然添妆礼已送到,不知殿下是随我一道儿回宫,还是......?” 荣修看着严博绍,眸中的杀意一闪而过,随机扬起诡异的笑意:“既如此,孤便预祝燕王与燕王妃百年好合了!他日到宫中谢恩,孤定会好好招待二位!” 目送东宫一众人离去,阮瑶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幸好严博绍与张书晴来的够快,要不然...... “莫怕,不会再有下次!”严博绍转身朝阮瑶道。 这次是因为他衙门临时有事,赵立派去的人找他耽搁了些时候,严博绍有些后怕,若不是他来的及时,恐怕......光是这般想着,严博绍便觉得心口抽痛。 “嗯,有你在,我不怕!”阮瑶仰头看着严博绍,灿若明霞的小脸上因刚才紧张出了薄汗,两侧鬓角的发丝微垂,湿漉漉的杏眼弯弯,看得让人心口发慌,让人忍不住将人揽进怀中。 这般想着,严博绍便这般做了,抱着怀中的人儿,方才那股紧张恐慌的情绪瞬间消散,余下的只剩心安。 第35章 大婚这日,阮瑶只觉得刚睡下便被天冬与银翘两个拉起来,沐浴焚香,一整套流程下来天光已经大亮。 全福嬷嬷一下一下梳着阮瑶的头发,口中吟唱着吉谣。阮家没有长辈,更没有亲人为阮瑶送嫁,但成婚后,阮瑶生活的地方依旧是自小长大的燕王府,朝夕相处的人是自小将自己养大的燕太妃等人,因此,阮瑶此刻是心安的! 花轿摇摇晃晃的被抬进了燕王府,与阮府的冷清相比,燕王府此刻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圣上为了表示对燕王府的重视,亲赐美酒,更是让礼部主持整场婚礼。 耳边是礼部官员的高声唱和,身侧是执着另一端红绸的严博绍,周围人声嘈杂,依稀能听见道贺的话语,无论真心或是假意,此刻的场面绝对称得上其乐融融。 随着礼官唱毕,阮瑶被人搀进洞房,在吉嬷嬷的唱和下,严博绍收执喜称,挑开了大红盖头,盖头下那张灿若芙蕖的小脸儿,让自己恍了心神。 “阮瑶妹子今日可真是仙女下凡呀!”杨鸿志一开口,便遭来了严博绍泛着冷意的目光。 杨鸿志也不在乎,自顾的摇着扇子,哈哈哈笑了几声,招呼着身旁的众人去前厅喝酒。 “走走走,难得燕王殿下备了好酒好菜,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定要好好喝个够,最好能将我们英俊潇洒的阎王殿下喝趴下!” 其余人不敢应承这话,只笑笑跟着杨承志往外走。 笑话,将燕王喝趴下,若是他醒来记仇打击报复怎么办? 房间里的人都退下,只余阮、严二人。 严博绍在床边坐下,抬手向阮瑶伸去。 阮瑶下意识的一躲,反应过来后,觉得尴尬,正想开口解释,便听旁边的人道:“这凤冠有些重,你戴了一整日,定是累了,我帮你取下来!” 说着便倾身向阮瑶,神情专注的解着阮瑶头上的凤冠。 两人挨得极尽,阮瑶能文件他身上那股冷香,温热的气息扑洒在阮瑶耳边,令她悄悄红了脸。 “好了!” 听见声音,阮瑶转头,撞上了近在咫尺的严博绍,两人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息在这屋内无声蔓延开来。 严博绍的喉结动了动,身侧的手刚刚刚抬起,便见眼前的人儿红着脸眨眨眼睛,伸手将自己微微推开些距离。 “殿下,您该去前厅了!” 严博绍眸色暗了暗,漫不经心的道了声:“嗯!”眼神仍然专注的看着阮瑶。 阮瑶只觉得尴尬极了,偏她还要装作镇定沉稳的样子。 好在这种气氛没维持多久。 一双手被身侧的人握住,“唤丫鬟来服饰你更衣沐浴,我让人准备了吃的,一会儿便能送来,你先垫垫肚子,若是乏了,便先歇着,我尽量早点回来!” “嗯”阮瑶低低应了一声,后又补上一句:“殿下......殿下少喝些!” “你我二人现已成婚,不必叫我殿下!” 阮瑶闻言,愣愣的抬头,问:“那叫什么?还叫表兄?” 严博绍笑了,捏了捏阮瑶的手:“唤我名字吧,或者......寻常人家怎么叫的?” 听了这话,阮瑶面上更红了三分,最后,在严博绍眼神的“逼迫”下,屈服了,却也只小声的道了声:“博......博绍!” 知道她面皮薄,严博绍也没难为她,温声说了句:“等我!”,便离开了。 这句“等我!”温柔缱绻,令人遐想连篇。 听到关门的声音,阮瑶大松一口气坐在床上,双手交握着,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那人留在手上的温度。 前厅推杯换盏,美酒佳肴,众人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嬉笑打闹......世人皆知,这燕王殿下杀敌无数,令敌人闻风丧胆,私下也是一副“冰山”模样,甚至还得了个“冷面阎王”的绰号。 不料,今日这“冷面阎王”却是来者不拒,往日的“冰山”模样也隐隐有了松动,嘴角若有似无的往上翘着。 荣修与张书晴作为太子与太子妃作为皇家代表,也盛装出席了这场婚礼。 张书晴隐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那人一袭红袍,接受众人的恭贺,脸上面无表情,指甲却深深陷进肉里。 “娘娘,太子殿下要回宫了!咱们......” 身边的侍女低头在旁禀报。 张书晴又朝那身着红袍的人望了一眼,松开紧攥着的手掌,一丝痛感传来,她抚了抚衣袖,将双手藏进袖中,淡定的转身:“走吧!” 正院房间内,阮瑶因起的过早,又累了一整日,这会儿已经困倦的不行,被天冬与银翘两人服侍着沐浴更衣后,吃了些东西点了肚子,此刻正靠在床边打盹。 “吱呀”一声儿,房门被打开了,原本困顿的阮瑶在看到门口的身影儿时,脑中的瞌睡虫便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的紧张感。 严博绍从门外走来,看到阮瑶欲走过来,停下脚步道:“等等,我身上味道大,你先坐会儿,我换身衣裳!”说着便迈步走向后面的净室。 阮瑶收回步子,又重新坐到床边,怔怔的看着桌上燃烧着的红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博绍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从净室出来,此刻的严博绍身着与阮瑶同色的大红色丝绸亵衣,发丝半干,那亵衣因质地垂软,能隐隐瞧出被衣裳遮掩住的肌肉,腰窄腿长...... 阮瑶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别处,连脖颈都有些隐隐泛红。 一只小巧的酒杯递到自己跟前。 “你从不饮酒,便只沾唇即可!” 阮瑶起身接过,二人手臂交握,严博绍严博绍率先饮了酒,看着她,阮瑶吸了口气,将酒杯递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哎......你......!”严博绍未来的及阻止,杯中酒已空。 阮瑶笑着摇摇头:“无事!” 严博绍无奈的结果酒杯,一手扶住阮瑶的胳膊,将她按坐在床边,将酒杯放回桌上,又返回来在阮瑶身侧坐下。 “你平日从不饮酒,今日怎这般豪爽?”严博绍说这话时隐隐带着笑意。 阮瑶有些局促,低声答:“今日......今日不同!” “哪里不同?” 阮瑶没料到严博绍会顺着她的话追问,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侧头看向他,见他眸中隐隐的笑意,不由气恼,不出声了。 她只是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些紧张,才想借着那杯酒,缓解一些。 这人真是,明明看出来了,还故意拿她取乐! 见她这副模样,严博绍低低笑了声,伸手将身侧的人搂进怀中,下巴贴着阮瑶的额头。 知道她紧张,方才不过故意逗她几句罢了。 “瑶瑶,你不知道我今日有多开心!我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护着你......” 阮瑶伸手,悄悄抱住严博绍的腰身,将脸颊往他胸膛贴了贴。 其实,她也很开心,不,是开心的不得了,甚至有种做梦的感觉。 严博绍于她而言,是大荣的保护神,是燕王府的主人,是她名义上的表兄,也是她的保护神,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而来,为了自己这辈子的幸福生活,想要让他免于上辈子的劫难,却从没想过能与他结为夫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瑶瑶,别怕,以后,我护着你!”严博绍在阮瑶额头印下一吻,郑重的承诺道。 阮瑶也被他这般认真严肃的神色给镇住了,看着严博绍的眼睛,缓慢而又清晰的道:“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继续做大荣百姓的守护神,也做我的守护神!” 听着她的话,严博绍心尖泛起细密的涟漪,略一低头,贴上那优美的唇形。 残留的酒香弥漫开来,阮瑶听见他的声音:“好,做瑶瑶的守护神!” 亵衣被除去的那一瞬间,阮瑶一个激灵,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那个吃人的魔窟,那条恶心的毒蛇....... 感受到阮瑶的战栗,严博绍停下动作,一遍一遍的安抚着,温声叫着阮瑶的名字:“瑶瑶......瑶瑶......” 终于,窗外的月光拨开重重云雾,在漆黑的夜空中留下一抹光晕。 后半夜,酒劲儿上来,阮瑶迷迷糊糊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天亮了,阮瑶睡意正沉,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哑着嗓子道:“何时了?” “才过卯时,天色尚早,你再睡会儿!”严博绍欲起的动作顿了顿,重新将身边的人儿搂进怀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肩颈处。 阮瑶动了动身子,眼睛未睁,口中呢喃着:“不来了......累......” 严博绍无声的笑了笑,隔着锦被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被:“不来了,乖,睡吧!” 于是,平日任凭刮风下雨,累打不动要晨练的燕王殿下,这日竟是稀奇的......没起来! 辰时,天光大亮,府内各处也开始热闹起来,准备早膳,一天的采买,各处的活计...... 阮瑶彻底清醒过来,才睁眼,便听身边的人道:“醒了?睡的可好?” 看着那张神采奕奕的俊脸,感受着身上各处传来的酸痛感,阮瑶默默的转了身,心中默念了句:禽兽! 昨夜,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对他的称呼......想起当时的场景,阮瑶羞耻心爆棚,悄悄将头埋进锦被中,任凭严博绍怎么哄劝都不出来。 见她真的是不好意思,严博绍无奈放弃,隔着锦被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若不舒服,就迟些起,嗯?” 阮瑶没搭理他,直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房间恢复了安静,阮瑶从锦被中露出头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唤天冬与银翘进来服侍。 第36章 燕太妃已经从正院搬进了后面环境更清幽的福寿院,院名是燕太妃亲自取的,牌匾上的字是严博绍亲手写了,请了匠人照着刻了牌匾挂上。 此刻,福寿院里的厅堂中,燕太妃坐在上首,看着跪在下首的小两口,笑得开怀。 “终于盼到这一日了!”燕太妃乐呵呵喝了阮瑶的敬茶,从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子,亲手为阮瑶戴上。 “这只镯子是我当初嫁到王府时,老燕太妃赠我的见面礼,我今日将她给你,从此以后啊,你们小两口相互扶持,都好好的!” 说着,燕太妃将阮瑶的手放在严博绍手中,接着道:“虽然我是做人婆婆的,但瑶丫头是我养大的,跟嫁闺女也差不多了,绍儿,你日后若是负了瑶丫头,那也不必认我这个母妃了!” 燕太妃像孩子说气话一般,却让阮瑶心有触动,她何德何能,在太妃膝下长大,又成为太妃的儿媳,如今,太妃更是在她的嫡亲儿子面前维护她,为她撑腰...... 严博绍听燕太妃这话,无奈的笑了笑,反手将阮瑶的手牢牢握住,神色郑重地开口:“请母妃放心,我严博绍娶阮瑶为妻,日后必珍之重之!” 阮瑶扭头看着严博绍认真又庄重的神色,心理泛起一股酸涩,默默的在心里补上:“我阮瑶嫁与严博绍为妻,日后亦爱之如命!” 燕太妃点点头,十分满意严博绍的表现。牵着阮瑶的手道:“好了,等会还要进宫谢恩,先用膳吧!” 勋贵人家向来有媳妇服侍公婆用膳的规矩,阮瑶原本想立在燕太妃身后为她布菜,却被燕太妃拉到身边坐下。 “咱们家没有那规矩,从前我们如何相处,日后还如何相处,也不必日日请安立规矩的,只要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比什么都强!” 阮瑶听话的点点头,并没有坚持,孝顺并不只是表现在日日请安立规矩上的,而是诚心。二人一左一右坐在燕太妃身侧,这顿早膳,温馨和乐。 用过早膳,三人换上庄重的衣裳,严博绍一身亲王冕服,衬的他愈发威严。 阮瑶与燕太妃则身着一品王妃诰命服,三人上了一辆马车,驶向宫中。 与上次进宫的紧张心情不同,这次,燕太妃与严博绍全程陪在阮瑶身边,阮瑶很是心安。 太极殿,阮瑶在略后严博绍半步,跪在地上,随着严博绍一起向上首行礼,二燕太妃则只矮身垂手,向上首附身。 圣上甚是热情,言语中透着亲昵,只是不知为何,阮瑶觉得圣上的态度让人有些诡异。 虽口中说着勉励的话,眼神中却是透着精光,扫向阮瑶的眼神也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味道,令阮瑶心头发毛。 好在圣上并未多留,燕太妃与阮瑶呆了片刻便退了出来,只留了严博绍与圣上对弈。 章华宫,皇贵妃柳氏的宫殿,也是这宫中最华美的一座宫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皇贵妃坐在上首笑语晏晏的与燕太妃聊着天儿,阮瑶乖巧的立于燕太妃身侧,垂眸打量着脚下的地毯,听闻是波斯传过来的新花样儿,以金色丝线织成的团菊朵朵绽放,衬的整个屋子都金碧辉煌。 “娘娘金安,燕太妃、燕王妃金安!”宫装侍女进来行礼后低头禀报:“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求见!” 柳氏颔首示意宣进来。 进来的嬷嬷阮瑶不曾见过。 那嬷嬷跪地行礼后禀明来意:“太子妃娘娘听闻太妃与王妃进了宫,有心来拜见,却因为身子不舒坦,这两日正卧床休养,念着与王妃的闺阁交情,特意明老奴来请王妃去东宫一叙,请皇贵妃娘娘恩准!” 阮瑶一听东宫,身体一下子绷紧了,若是可以,她愿此生不再踏入那个地方。 但如今的情形,却是身不由己。 燕太妃听闻那嬷嬷的话,脸上也浮现一抹忧色,只是面对着柳氏,很快被她压下去了。 “这孩子是个从未在宫中行走过,怕是不懂宫中规矩,难免冲撞了贵人,既是太子妃邀请,那老身少不了要陪着走一遭了!” 燕太妃起身,朝柳氏微微俯身。 有燕太妃陪着,阮瑶多少有些心安。 不料却听上首的柳氏笑着道:“诶,既然孩子们有悄悄话要说,太妃还是莫要扫了孩子们的兴才好,她们自去说她们的话,太妃不若在我这章华宫喝喝茶聊聊天!” 眼看着燕太妃面露难色,柳氏接着道:“今儿风有些大,我这殿里还算暖和,本宫知道太妃对新王妃的一片爱护之心,只是太妃向来体弱,若是吹了风,惹得身子不适,这新王妃启不也难做?” 这话将燕太妃原本的坚持堵在胸口。 阮瑶见状,走到殿前俯身行礼:“娘娘说的是,外面风大,母妃在娘娘这儿稍坐一会儿,儿媳去去就回!” 说话间,阮瑶冲燕太妃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到底是阮瑶自己去了东宫。 今日确实风大,已到了初冬季节,方才在章华宫,炭火烧的足,殿内好似春日般温暖,如今出了殿门,一阵北风袭来,却是刺骨的寒冷。 阮瑶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跟着那嬷嬷朝东宫走去。 “快去禀报太子妃,就说燕王妃到了!” 东宫正殿前,阮瑶停住脚步,等着人进去通报。 少顷,那进去通报的侍女出来:“此刻娘娘正在喝药,恐殿中药味太大,熏着王妃,还请王妃在此处稍等等,待王妃喝了药自会传王妃进去!” 说完,那侍女面无表情的超阮瑶行了一礼,便进殿了,连同引自己来的那嬷嬷也去了别处。 阮瑶心知,这哪是怕药味熏着她,分明是给自己的难堪罢了。 阮瑶四下打量了所处之地,东宫不比章华宫华美,却也是处处雅致,殿前摆放着不少珍花奇草,想来是张书晴的手笔。 一炷香的时间,殿中依然没有动静儿,阮瑶也不欲多待,转身欲走之际,正巧瞧见了从门外走来的太子荣修。 阮瑶顿时警惕起来,脑中讯速思考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东宫。 尚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见那人抬脚向自己走来。 “这不是阮姑娘吗?想不到你我如此有缘......”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阮瑶忍着恶心,向后退了一步,站的离荣修远了些,才俯身行礼,特意大声强调了“臣妇”二字! 荣修眼中闪过兴味的色彩,上前一步,抬手似要碰触阮瑶。 阮瑶皱着眉头躲开了,正欲提醒他自重,便见方才那侍女从殿中出来,瞪了阮瑶一眼才换上笑脸朝荣修行礼:“殿下回来了,方才刘大人来寻殿下,说有要事禀报!” 荣修看了那侍女一眼,随后意味不明的看着阮瑶,那眼神让阮瑶颇为不适。 待他从阮瑶身侧走过时,阮瑶听见了一句:“等着!” 瞬间,汗毛倒竖,阮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荣修并未做什么,只说了那句便走了,阮瑶松了口气! 那侍女看着阮瑶嗤笑一声,并未说什么,转身进入殿中。 阮瑶不敢多留,既然张书晴没打算见她,那她也没必要傻傻的在这儿等着,既然请了她来,却又让她吃闭门羹,就算是到皇贵妃面前,也是她无礼在先。 阮瑶转身出了东宫,循着记忆朝来时的章华宫的方向走。 这宫里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阮瑶现在只想快些寻到太妃,然后出宫回府。 还没走到章华宫,阮瑶看见远处一个人影儿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吧,脚步有些匆忙,那人影似乎是......是严博绍? “殿下?”阮瑶叫了一声。 听见阮瑶的声音,严博绍脚下更快了些,最后几步索性是跑着过来的,衣袂翻飞,发丝微乱,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此刻,严博绍紧紧地抓着阮瑶的胳膊,将阮瑶上下打量了一番,微松了口气:“瑶瑶,你没事吧?” 阮瑶眨眨眼睛,踮脚将他微乱的发丝打理好,轻声道:“我无事,殿下这般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 “我听宫人说东宫的人将你请了去,便有些担心......”严博绍耳根微热,避开了阮瑶的目光,只是紧紧的握住了阮瑶的手。 阮瑶微怔,反应过来他的匆忙慌乱是因为担心自己,心里泛起丝丝甜蜜,软若无骨的小手在他手掌心挠了挠,眼中染着笑意:“殿下,我无事的,别担心!” “嗯!”将掌心的小手又握的紧了紧,两人并肩而行。 “母妃还在章华宫,殿下与我一起吗?”阮瑶问。 严博绍侧头:“母妃去了兰台殿,我陪你过去!” “兰台殿?那是什么地方?”阮瑶有些疑惑,她从未听过这个地方。 “是淑妃娘娘的宫殿,母妃与淑妃娘娘有些故交,此番进宫,便去看看淑妃!”严博绍轻声解释着。 两人说着话,直到来到兰台殿门口,阮瑶停下脚步,严博绍感觉身侧的人停下了,侧身问了句:“怎么了?” 阮瑶目光看向两人十指交握着的手,脸色绯红,想要将手抽出,却被严博绍抓的更紧了些。 “殿下,很多人呢!”阮瑶看了看周围,确实有来往的宫人,却也称不上很多人,只是阮瑶有些害羞。 严博绍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伸手将她往自己身侧扯了扯,道:“无碍,跟着我,莫怕!” 说完,没有松手的意思,抬脚跨过了兰台殿的台阶,阮瑶只能被他拉着手一起。 只是快到正殿时,在阮瑶的强烈要求下,严博绍还是松了手,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正殿。 第37章 兰台殿,正殿之内,原本懒洋洋坐在上首的淑妃在看到二人踏入殿门的那一刻,只打量了一眼,便坐直了身子,眼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孩子...... 兰台殿不比章华宫富丽堂皇,相反,这边是素淡雅致的风格,方才来兰台殿的路上,阮瑶听严博绍说这淑妃娘娘与太妃是故交,与王府也颇有些渊源,便直觉能让太妃相交的人必定不似皇贵妃那般,此时见了这淑妃娘娘,阮瑶感觉莫名亲切,更是好感倍增。 “这便是你家新王妃吧,果然是个乖巧又标志的,怪不得让你这般护着!”淑妃瞧着阮瑶,笑呵呵的打趣燕太妃。 “这孩子确是个好的,我将她当闺女般养大,如今,也算是成全了我们的母女缘分,来,瑶瑶,绍儿,你们随我一起谢娘娘恩情!” 闻言,阮瑶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立在严博绍身侧,一同给上首的淑妃郑重的行了一礼。 “这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举手之劳,哪值得你们这般!快些坐下,难得一见,一同说说话!”淑妃示意身前的侍女将几人扶起。 等众人再次落座,淑妃状似不经意的问:“听闻新王妃去王府时已有八岁,不知可还记得幼时之事,对令尊令母还有印象?” “回娘娘,臣妇被父王带回王府时确实是八岁,幼时之事多少记的些,母亲生我时难产而亡,是父亲将我带大,后来......父亲走后,便是父王与母妃将我养大成人!”阮瑶说起亡故的父母,依然有一瞬间的难过。 感受到身侧严博绍的目光,阮瑶回了个淡淡的笑容,示意自己没事儿。 只是她没看见淑妃听了这话后若有所思的模样。 淑妃与燕太妃相谈甚欢,甚至将几人送至兰台殿门口,只是在路过花园时,阮瑶被园里伸出的花草枝子绊了一下,幸好身侧的严博绍与身后的一名嬷嬷同时扶住了她。 小小的插曲,谁都没放在心上。 回府的马车上,阮瑶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若不是淑妃娘娘,你们的婚事想必还要再磨上一磨的!”燕太妃不知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微敛。 阮瑶恍然,怪不得婚事如此顺利,原来是因为淑妃。 “淑妃娘娘是个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燕太妃拍拍阮瑶的手,低垂下目光,没说什么。 阮瑶不解,但看燕太妃这般模样,也知道她不欲多言,遂没再追问。 收回眼神之际,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覆了过来,阮瑶抬头撞进严博绍的目光里,看见他无声启唇:回府,我讲与你听! 阮瑶笑了笑,宽大的袖袍下,十指交握。 兰台殿。 淑妃挥退身边的侍女,只留下一位年长的嬷嬷。 “如何?” “主子,老奴看清了,王妃左手手腕处有一处半月形胎记!” “当真?”原本坐的有些懒散的淑妃有些激动,竟直接从座位上起身走了两步,到那嬷嬷的面前,抓着嬷嬷的胳膊,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当真,胎记虽浅,但确信是有的!” 淑妃脸上一行清泪留下,又哭又笑。 “果真是那孩子,果真是......老天有眼,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了......!” 那嬷嬷小心的伸手扶着淑妃慢慢走到座位前坐下,拿帕子给她擦泪:“看样子,王妃生活的很好,燕太妃与燕王也是值得托付的人,如此,主子尽可放心了!” “嬷嬷,我高兴,我高兴啊......” 淑妃像个孩子一般,扑进那嬷嬷的怀中,呜呜咽咽的哭声传来,只不过被那殿门隔开了。 经严博绍解释之后,阮瑶才明白,原来王府与淑妃之间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在那样的情况下,能送淑妃的家人一程,足以证明父王与母妃是至纯至善之人,只是可怜了淑妃,在那深宫内院,连家人的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 不知为何,听完这些旧事,阮瑶有些伤感,像是感同身受一般,一股莫名的哀伤将她笼罩。 严博绍见她情绪低迷,上前将人抱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世事难料,世人多有不幸,是你我无法左右的,瑶瑶,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很幸运!”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似呢喃般的声音钻进阮瑶的耳中,也落进了她的心里。她紧紧的抱着眼前这男人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半晌,才道:“能陪在你的身边,亦是我之幸运!” 初冬至,寒风凛。 原本安定的燕北边塞传来北戎进犯的消息,大荣将士节节败退,短短十日,竟是连丢两座城池,满朝哗然。 近日早朝,各派官员为派谁出征燕北之事吵的不可开交。 原本也没什么可吵的,自□□开国,燕北便是燕王的封地,历代燕王世代驻守北地,一次次将北戎打退回关外,像是定海神针一般,守护着这片土地,但这一切,随着上一代燕王的战亡,发生了变化。 现任燕王严博绍应召回京,圣上以保存燕王血脉为由,特许其常驻京城,却收回了其手中的兵马统帅之权。严博绍成了一个没有兵权,空有封地的闲散王爷。 半个月,玉门关也失守了,北戎来势汹汹,已连破三座城池,燕北每天都有八百里加急军报请求支援。 朝堂上依然吵得不可开交,一派主张燕王严博绍披阵挂帅,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北地阎王”,对燕北地形了解,对北戎也更加了解,足以令北戎闻风丧胆。 另一派却主张年俞五十的威武将军张定山,也是一名老将,不过年龄偏大,又许久不上战场,现如今已养出了一身膘,全无武将风范。 严博绍在阮瑶面前从未提起过他想重战燕北的事儿,但是阮瑶能感觉得到,他的焦虑,他的气愤,他的怒其不争......她都能感觉得到。 上一世,大概也是这个冬天,严博绍披阵挂帅,应召重战燕北,一去数月,传来的却是燕王通敌叛国,就地正法,燕王府满门获罪的消息。 那个冬天,似乎格外冷。 这几日,阮瑶反复的做着那个噩梦,梦见严博绍血染铠甲,满目疮痍,梦见燕太妃头悬祠堂,孤苦冷清,梦见自己身入鬼窟,求死不能。 又一次在噩梦中醒来,阮瑶坐起身,大口喘着气,惊醒了身侧的人。 严博绍将她抱进怀中,轻抚着她的背:“不怕,我在!” 感受到这人身上传来的温度,阮瑶将头埋进他的怀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染湿了衣襟。 “非去不可吗?” 严博绍没说话,只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半晌,阮瑶从他怀中抬头,缓缓开口:“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梦里也是这个时候,你领军去了燕北,一鼓作气,夺回了城池,数月后,传来你......你通敌叛国,就地正法的消息,后来,王府被控制,太妃悬于祠堂......” 阮瑶抱着膝盖,低垂着头,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知道她因为担心自己,连日来都睡的不好,甚至夜里经常被噩梦惊醒,严博绍握住她的肩头,问:“瑶瑶,若我通敌叛国,你信吗?” 阮瑶抬头,染满湿意的眸子与严博绍对视着,没有片刻犹豫的摇头:“我从来都不信!” 是的,她从来都不信,即使上一世,他被世人唾弃,她身陷囹圄,她从来也没信过他会做出那种事情。 见她摇头,严博绍眸中染笑,“既然你都不信,想来你梦中的事情不会发生!” “可是......”可是你会死啊!阮瑶没法告诉他,这根本不是梦,而是她真真实实经历过的。 “放心,我一定活着回到你面前,母妃也不会有事!” 重新将阮瑶抱进怀中,严博绍眼神有过瞬间的狠厉,转瞬即逝。 “你要保证,不,你要发誓,发誓你会活着回来!”趴在他怀中,阮瑶的声音有些闷。 严博绍翻身,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发誓,活着回到你身边!” 随后,阮瑶没来得及过多伤感,再多的言语,都被他吞入腹中。 朝堂上的争论也终于有了结果,严博绍应召入宫。 从宫里出来,严博绍身上多了一枚兵符,象征军马统帅之权。 至此,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阮瑶知道,这一战,严博绍非去不可了。 即使没有圣上的召见,他的抱负,他的信仰,他的赤诚......也决不允许他退缩,即使知道前路艰险,他也会义务反顾。 燕北,那里有他的子民,有他父兄祖辈的热血。 是夜,燕王府的祠堂内,昏黄的灯光亮了半宿。 严博绍面对列祖的排位,郑重叩首,眼神透着必胜的决心。 第38章 严博绍任兵马统帅,张定山任监军,即日出征。 寒风凛冽,似有下雪的迹象。 城门口,阮瑶看着一身铠甲的严博绍,不顾那一身冷硬,隔着铠甲伸手抱住他的腰身。 “好好活着,我等你回来!” 不是等他凯旋,只是等他回来,只要他好好活着。 严博绍低头,薄唇轻触她的额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大军出发,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送别的家人与将士们依依惜别,互道珍重。 那人已经被人群遮掩,早已看不见背影儿。 阮瑶站在寒风中,被寒风冻红了鼻头,依然难掩心中酸意。 愿他此去平安归来,愿他此行不负心中所望! 天冬扶着阮瑶的胳膊,看她那通红的眼眶,有些不忍:“王妃,风大,回去吧!” 又看了一眼,确信看不到背影了,阮瑶才在天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回了王府。 阮瑶好像又恢复了婚前的生活,唯一不同的便是,偶尔有推不掉的宴会,需要她以王妃的身份出席。 冬至这日,一大早,阮瑶推开窗,便见地上落了一层莹白,空中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阮瑶伸手去接,感受着手心那沁凉的寒意,不知燕北是否下了雪,不知他可吃饱穿暖...... “王妃,好消息,好消息!” 连翘兴冲冲的从院外跑进来,没撑伞,细碎的雪花落了满身,抵挡不了她的满脸悦色。 “你这丫头,怎还咋咋乎乎的,也不知道撑把伞,回头病了可有你哭的!”天冬见她这般模样,嘴上数落着,却忙不停的将自己手里的暖袖递给她。 阮瑶看着连翘激动的神色,眸中也染上了三分笑意。 “何事值得你这般激动?” “王妃,听说王爷首战大捷,王爷打胜仗了!” “当真?”阮瑶猛地起身,手中还端着茶盏,幸而天冬有眼色的接了过去,才没让茶渍溅在身上。 “当真,是安庆侯世子递来的话儿,说加急军报已经呈了上去,还说圣上大喜呢,说不定还有赏赐到府......” 就在几日之前,阮瑶刚刚收到燕北的来信,信中,严博绍刚率军抵达燕北,安顿下来,这不过几日,竟是首战告捷,阮瑶仿佛看到了那人身着铠甲,手持樱枪,在猎猎作响的旌旗之下,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 “快,随我去禀报母妃这个好消息!” 主仆三人撑伞冒雪往燕太妃的福寿院而去,身后留下三串玲珑脚印。 近日天寒,燕太妃得了风寒,本就身体不大康健,这一病,阮瑶不敢大意,吩咐身边的人好生照料,更是亲力亲为,若不是燕太妃心疼她,她都要歇在福寿院了。 刚将消息告知了燕太妃,便听管家来报,宫里来人了。 阮瑶带人匆匆来到前厅,便见那眼熟的公公堆着笑脸,捏着嗓子,说了一大堆恭贺的话,无非是燕王殿下多么骁勇善战,燕王府世代忠诚,圣上深感欣慰之类,留下一堆赏赐,金银玉器,布匹绸缎,琳琅满目。 末了,那公公道:“燕王妃,皇贵妃娘娘感念燕王府满门忠心,为圣上分忧,今日刚得了南边过来的贡茶,特邀王妃进宫品茶!” 阮瑶惊愕,看了一眼外面,刚被打扫干净的路上又被飞雪覆盖了薄薄一层:“娘娘可是说的今日?” “正是今日呢,难得娘娘今儿个有雅兴,马车已在府外恭候了!” 阮瑶脸上表情未变,心中暗忖:这样的天气,请她进宫品茶,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公公稍后,本宫换身衣裳!” 招呼下人们好茶好点心伺候着,阮瑶带着天冬银翘回了正院更衣。 “王妃,您真的要去吗?”天冬有些担心的问。 阮瑶收起脸上的笑意,道:“既然都派人来接了,可见那位也根本没给我不去的机会!” “可是......” “无碍,我与皇贵妃无冤无仇,且殿下刚刚首战大捷,想必她不会为难与我!” 至于其他人,阮瑶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命妇进宫,是不允许带侍从的,天冬与银翘只将阮瑶送到了宫门口,便目送自家王妃跟着那公公离开。 冬日的第一场雪,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走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有小公公为阮瑶撑着伞,但走在这样的雪地里,阮瑶还是感觉到了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华章宫门前,那公公停了脚步,转身对阮瑶道:“王妃,华章宫到了,老奴已经差人通禀,劳王妃稍等片刻,老奴还要赶去太极殿向圣上复命,恕老奴不能陪同!” 阮瑶笑了笑,道了句没关系,那公公将撑伞的小公公留给阮瑶便离去了。 片刻,便有宫嬷嬷出来,热情的将阮瑶迎进殿内。 殿外,冰雪纷纷,殿内,温暖如春。 皇贵妃下手坐着一名姿容姝丽的贵妇,不是太子妃张书晴又是谁。 阮瑶嘴角含笑,上前行礼。 “今儿刚得了南边过来的贡茶,便想着让你们来尝尝,不料吩咐下去才想起来外面正下着雪,倒是辛苦燕王妃冒雪走一趟了!”皇贵妃放下手中的杯盏,笑盈盈的看向阮瑶。 “娘娘相邀,臣妇之荣幸!”阮瑶落座,正好在张书晴的对面。 “方才我还与太子妃讲,燕王果真是人中龙凤,这刚到燕北,就打了胜仗,就是委屈了你,刚新婚便要受这离别之苦!” 皇贵妃说这话时,阮瑶似乎感觉到对面张书晴的目光,抬首与她对视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上首: “娘娘谬赞,殿下保家卫国,乃职责所在,为臣之本分!” “你这孩子,不必紧张,本宫看你甚合眼缘,心生欢喜,听闻你与太子妃也是闺中之交,想与你多亲近些。”皇贵妃柳氏不紧不慢的道:“听闻你自小在燕北长大,可还记得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阮瑶心下疑虑,上次在兰台殿,好像淑妃也这般问过。 “臣妇生于燕北,随父亲长大,父亲亡故后,幸得父王母妃垂怜,承欢膝下!” “哦!不知燕王妃母亲是哪里人士,竟将王妃生的这般姝丽!” “娘娘谬赞,臣妇不及娘娘万分之一,臣妇母亲燕北人士。”阮瑶并不知道这皇贵妃柳氏因何会对她已经亡故的母亲感兴趣,只是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若有所思的意味,有些怪异。 阮瑶压下心头的疑惑。 皇贵妃柳氏提起阮瑶的母亲,仿佛只是一时兴起,随后便没再提,三人在殿中品尝着贡茶,临走,还特意为阮瑶分装了些,仿佛是真的喜欢阮瑶这个后辈。 张书晴是与阮瑶一同出的章华宫,雪还未停,原本清扫干净的路上已经又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上次本宫命人邀王妃前往东宫小叙,不知为何没等到王妃呢?”张书晴与阮瑶并肩而行,问这话时,高抬着下巴,朝阮瑶的方向轻瞥了一眼。 阮瑶笑了,真诚且耐心的回答:“哦,那日听闻娘娘病重,臣妇唯恐惊扰了娘娘,故没敢进去打扰,现在看娘娘这般精神,臣妇便放心了!” “你竟敢诅咒我?”张书晴停下脚步看着阮瑶,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阮瑶皱皱眉头,开口问:“臣妇自认并无得罪娘娘之处,不知为何娘娘对臣妇的敌意从何而来?” 张书晴一怔,别过眼神,不去看她,袖中的手绞在一起,指甲深陷肉中,片刻,才将眼神转回阮瑶身上,上前靠近一步,贴近阮瑶耳边,声音有些落寞: “为何?呵~你本一低贱民女,何德何能......你配不上他!” 说完,不等阮瑶说话,便带着身边的侍女离去。 阮瑶则懵在原地。 配不上他?谁?严博绍! 电光火石之间,阮瑶似乎窥破了什么秘密! 她......她竟然对严博绍...... 阮瑶哭笑不得,原来如此,从太傅府的为难,到上次的闭门羹,原来竟是这样! 阮瑶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慢悠悠的往宫门方向走,身边撑伞的侍女也跟着她放缓了脚步。 “燕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身后传来呼喊声,阮瑶扭头,便见一名侍女撑着伞快步向自己走来。 这人阮瑶认识,是淑妃身边的侍女,那次在兰台殿见过的。 “不知这位姐姐有何事?”阮瑶问。 那侍女朝阮瑶行了一礼:“当不起王妃这声姐姐,奴婢听香,在兰台殿当差,我家娘娘听闻您进宫了,便想着让您帮忙带些东西给燕太妃,不知可否方便?” 阮瑶眼睛弯了弯,道:“自然是方便的,劳淑妃娘娘牵挂母妃!” 听香看向撑伞的小侍女:“这位姐姐,王妃便交由我吧,我定好好将王妃送出宫去,天寒地冻的,姐姐快回去暖暖身子吧!”说着,向那向那撑伞的小侍女手中塞了一个荷包。 那小侍女暗中点了点,露出笑容,“那劳烦听香姐姐了,王妃,奴婢告退!” 看着那小侍女走远,听香为阮瑶撑着伞,朝兰台殿的方向走去。 第39章 “娘娘,燕王妃来了!” 阮瑶进殿的时候,淑妃正卧在榻上,手中似乎在摩挲着什么东西。 见到阮瑶进来,她坐正身子,眼神怔怔得出落在阮瑶身上,直至阮瑶行完礼,经旁边的嬷嬷提醒,才回过神来,连忙吩咐上热茶,甚至亲自起身上前,拉住阮瑶的手,将手中的暖炉塞到她手里。 “好孩子,冻坏了吧,快暖暖手,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呀!你这衣裳也有些湿了,嬷嬷,你快去找身衣裳来,让这孩子换上,今儿个天冷,可别冻坏了......”淑妃一连串吩咐下去。 阮瑶确实被她的热情给惊住了,虽然知道这淑妃娘娘与母妃交情好,但也不至于如此吧!明明上次来着兰台殿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呢,今天怎如此奇怪呢? “娘娘,臣妇不冷,不必麻烦嬷嬷!”阮瑶扶住淑妃的手,软声道。 “不麻烦不麻烦!”淑妃将阮瑶拉到自己方才卧坐着的榻前,与她并排坐下。 阮瑶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为何......如此热情? 显然,淑妃没有为她解惑的打算。 捧着暖炉,喝着热茶,祛除一身寒气,连同肠胃都暖洋洋的,阮瑶发出一声喟叹! 少顷,嬷嬷便拿着衣物进来。 “娘娘,王妃,可是移步侧殿?” 阮瑶看看嬷嬷手中的衣物,又侧头去看淑妃。 淑妃已经含笑点头了:“嗯,带王妃去侧殿更衣,你们几个将王妃换下的衣物烘干,待王妃出宫时换上!” 换衣出来时,殿内已经摆好了午膳,淑妃正座于桌前等她。 “已到午时,我让小厨房备了午膳,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便随意准备了些,你先将就用些!”淑妃笑着道,那热切的眼神,让阮瑶有些不自在。 “谢娘娘赐膳!”阮瑶看着那一桌子的饭食,这哪里是随便准备的,凉盘热食,汤品点心,满满当当一桌子。 阮瑶硬着头皮在淑妃身旁坐下,不用侍女布菜,面前的碗里已经被淑妃填的满满的。 嬷嬷看着自家娘娘那股热情,有些担心燕王妃被她家娘娘此举给吓着,但看到娘娘脸上洋溢着的那股欢喜劲儿,生生将担心忍下了。 多少年了,她已经记不得娘娘上次这般高兴是什么时候了,罢了,随她去吧! 午膳后,阮瑶原本的衣裳已被烘干,换回自己的衣裳,阮瑶被淑妃拉着进入内室,抬手挥退了身边的侍者。 “好孩子,吓着你了吧,今日见到你,本宫有些过于激动了,你别见怪!” 阮瑶依旧是那副温言软笑的模样:“娘娘严重了,得娘娘欢喜,是臣妇的荣幸!” 淑妃拉过她的左手,将她的衣袖往上卷起,看着手腕处露出的那半月形胎记,湿了眼角。 “你与你母亲......长的很像!” 阮瑶惊愕:“娘娘,您......您认识我母亲?” 母亲不是燕北人士吗,怎会与淑妃相识,而且,看淑妃这般神情,似乎与母亲还交情不浅。 “是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母亲与你一样,明艳动人,又聪明伶俐,曾让多少勋贵之家踏破门槛求取,无奈她看似温婉,却是个烈性子的,扬言要嫁之人必须从一而终,不得纳妾......”淑妃说这话时,脸上既无奈,又宠溺。 “勋贵之家?母亲不是燕北人士吗?”阮瑶问出自己的疑问。 “自然不是,你母亲的家族啊,曾经也是钟鸣鼎食,时代簪缨......”淑妃回想起小时候的模样,父母族人俱在,虽有磕绊,却也繁荣热闹。 “不是吗?可是父亲......”阮瑶皱起眉头。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燕北人士,这点,阮瑶是确定的,小时候的邻里可以为证,自己也从小在燕北长大,从未听父亲说过京城的事情,阮瑶便也一直以为母亲也定然是燕北人士,但是按照淑妃的说法...... “娘娘,那您可认识我母亲的族人?他们......他们都还好吗?” 淑妃神色一怔,急急忙忙背过身去,阮瑶瞧见了她用帕子擦眼泪的动作,心中涌上一股酸楚。 “好孩子,过去的事情便都过去了,你也莫要再想了,要记住,好好活着,要每天开开心心的,这是你母亲的愿望,也是.....也是我的愿望!” 阮瑶从兰台殿出来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 原本,她以为父亲亡故后,世上便只剩下她一人,原本,她以为燕北是她的故土,是父亲母亲的故土......却原来都不是。 母亲的族人,应该都没了吧!阮瑶这样想着,手里摩挲着一枚古朴的玉佩,那是离开兰台殿时,淑妃给她的,说本来是母亲的,现在,应该是她的! “日后,若非必要,不要进宫,远离这个吃人的地方,切记!” 这是离开时,淑妃的嘱咐,阮瑶谨记。 但是,往往事不由己! 连日来的军报,都是燕王大胜北戎的好消息,百姓都在传颂,燕王殿下英勇神武,真乃大荣之福! 失去的城池全部被夺回,圣上大喜,大宴群臣。 席间,燕太妃与阮瑶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应付完一波人,阮瑶以不胜酒力为由,欲起身出殿走走。谁料刚起身还未走出两步,与迎面走来的宫女撞上,滚烫的汤水洒了阮瑶一身。 幸而是冬季,穿的衣裳厚实,被这汤水一洒,也只感觉到温热,但衣裙已污,在这样的场合着实不妥。 燕太妃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起身行至阮瑶身旁,“怎么了?” 阮瑶指指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汤水脏了衣物,无碍的,母妃!” 说完,与燕太妃对视一眼,二人显然都想起了上次中秋宫宴时的事情,心中一凛,看向那小宫女的眼神也带上三分冷意。 “哎呀,王妃这衣裳......你个毛手毛脚的婢子,来人,拉下去!”一个面生的公公走来,在那小宫女的身上踹了一脚,吩咐将人带下去后,立马跪地赔罪。 阮瑶抚额,出殿走走的心情也没了,示意那公公起身,便欲扶着燕太妃回到座位上去。 “王妃娘娘,太妃娘娘!”那公公弯腰跟上,“王妃娘娘衣裙污了,侧殿有供女眷更衣的厢房,奴才带王妃过去!” 阮瑶停下脚步,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公公,眼神中染着寒意:“你是哪宫的人?” 那公公抬头,坦然迎上阮瑶的目光,笑着道:“回王妃娘娘,奴才原本是内务府的,因这场宴会被抽调过来的!”说着,手掌朝上,露出一物,片刻又掩于袖中。 他动作虽快,阮瑶却是看清了,方才他掌心那物是一枚玉,上刻着“绍”字。 阮瑶心头一跳,看向这人的眼神更加幽深。 那公公任她打量,只弯着腰,不见任何慌张。 半晌,阮瑶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太妃道:“母妃,我去侧殿更衣,您就在此处,等我回来!” 太妃拉住她的衣袖,眼神关切,满是担心:“瑶瑶,你......” 阮瑶摇摇头,拍了拍太妃的手:“母妃放心,我去去便回!” 安抚好太妃,阮瑶并未离去,而是寻到了淑妃身边的侍女听香,说明事情的原委,由她陪同去了侧殿。 “王妃娘娘不必担心,这侧殿本就是为参宴的诸位夫人姑娘们准备的,奴婢全程陪着您!” 身边有了听香,阮瑶心安了许多。 那小公公果真将阮瑶逮到了侧殿的一间厢房中。 “王妃娘娘,侧殿有备用衣裙,奴才就在门口守着,您跟这位姐姐放心便是!”说完,往门口一站。 听香将房门关上,一旁的屏风处果然放着衣裙,听香将那衣裳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服侍着阮瑶将衣裙换上。 刚走到门前,便听得门外传来动静儿。 阮瑶脸色大变,一把扯住了听香的胳膊,看着听香:“听香,我能信你吗?” 听香大惊失色,连忙跪地:“奴婢服侍淑妃娘娘五载,请娘娘信我!” “好,你听着,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别管我,趁机逃出去,找太子妃,告诉他太子来了侧殿!要快!” 听香还怔楞着,屋门已被打开。 阮瑶闭了闭眼睛,那公公果然有问题! “孤与燕王妃似乎很有缘啊,咱们又见面了!”荣修背着手从门外走来,看见阮瑶身边的听香,笑道:“哟,还有一个呢!还行,勉强能入孤的眼,便......一齐留下吧!” 此刻,屋门已被关上,听香忍着惧意护着阮瑶退至窗边。 荣修见状,呵呵笑了两声。 “上次让你从我手中逃脱,今日,王妃不会还想用同样的手段吧!”没等阮瑶说话,便又道:“那可得让王妃失望了,今儿个恐怕你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物,洒在地上,阮瑶立即闻到一股香味。 不好,恐怕有毒!阮瑶遮掩口鼻,将听香护在身后,并推了她一把,听香会意,转身手脚并用的跳出窗户。 荣修见那小丫头跑了,也没在意,反正中了毒,即使跑,也跑不出这院子,何况,外面还有人守着。 “呵~这背主的宫女,你说,他能逃多远呢?”荣修的手捏住阮瑶的下巴,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莫怕,让孤好好疼你,跟了孤,不比跟着那短命鬼强!” 第40章 短命鬼? 阮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荣修欣赏着阮瑶脸上的表情,单手挑起她散落的发丝,面上尽显开怀:“孤能对他做什么?你那好夫君不是骁勇善战吗?若是死在北戎的铁蹄之下,你说,好不好?” 心沉到谷底。阮瑶死死盯着荣修,似要将他碎尸万段。 但阮瑶不知,她这样的眼神,更是激起了荣修极大的征服欲。 “你这般看着我,似要吃了我呢,来,孤喂你吃!”说着便将头凑到阮瑶的颈边。 即使及时掩住了口鼻,依然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药物,一股难言燥热涌上心头,阮瑶心底生寒,袖子下的掌心已经被簪子刺破,血珠落地,试图用疼痛保持理智。 “太子殿下,这里是椒兰殿,殿下就不怕我引人过来,怀了殿下的名声?”阮瑶强忍着不适,强迫自己冷静与荣修对峙着。 “哼~名声?若你真有本事引人过来,被人撞见又何妨,世人只会说,燕王妃肖想本王,使这下作手段勾引孤,哈哈哈哈......不过别担心,孤可舍不得你死,会保你性命的......” 话未落下,荣修感觉身下剧痛,伸手去捂,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臭□□,你敢伤孤!”荣修忍着剧痛,将本来已经爬上窗台的阮瑶大力拉扯下来,本就因吸入药物而乏力的阮瑶被摔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感觉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 “你逃不掉的,过了今日,你就是孤的.....!” 阮瑶看着扑上来的人影儿,费力的转身,闪过他这一扑,因她的转身,袖中的簪子又在手臂上划了一道,疼痛让她保持暂时的清醒。 但是阮瑶再也没有力气了,喘着气伏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狰狞的荣修,闭了闭眼,“殿下,对不起,这辈子,怕是不能......” 再次睁开眼时,阮瑶手中的簪子已经朝着自己的脖颈处刺去。 却是没成功,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儿,手中的簪子掉落在地,又被人踢远。 荣修双手压住阮瑶的手腕,恶狠狠道:“想死?呵~死也得先成了我的人~” 阮瑶绝望的闭上眼睛,终究是......逃不过吗? 门被大力撞开,阮瑶的思维已经有些混乱了,恍惚中,似乎看见一名公公打扮的人给自己喂了什么东西,沁凉馨香,紧接着,自己被扶起来......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哎呀,这可怎么办呀!” 那沁凉的东西似乎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意识开始回笼。 “你是谁!” 阮瑶被那小公公搀扶着,侧头去打量,生怕离开一个火坑,再钻进另一个牢笼。 “娘娘,奴才刘二,阎王殿下吩咐奴才暗中照看王妃!” 阮瑶松了口气,这个刘二,严博绍与她提过,应当是可信的。 “扶我去兰台殿!”阮瑶道。 这刘二在宫中混迹多年,对宫中各处的地形了如指掌,不过片刻功夫,便带着阮瑶超近路来到了兰台殿。 淑妃在椒兰殿赴宴,贴身的侍女嬷嬷自然随行,留守殿内的都是做些杂货的侍者。 “给燕王妃请安,我家娘娘去椒兰殿赴宴,此刻不在殿中!”有侍者朝阮瑶请安。 阮瑶不动声色的推开刘二的搀扶,上前道:“无碍,我在席间湿了衣裙,娘娘让我来殿内更衣!” 那侍者应声,将阮瑶带至侧殿的厢房内。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来即可!” 挥退兰台殿的侍者,阮瑶的冷静便保持不住了。 “刘二,快,去椒兰殿请太妃过来,一定要快!” 刘二见她神色慌张,心知耽误不得,拔腿朝屋外走。 房间内,侍女送来的衣物放在屏风处,阮瑶却没心情看,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荣修的那句话:短命鬼......若是他死在北戎的铁蹄之下...... 胳膊以及掌心的血迹已经凝固,原本秋香色的衣袖上血迹斑斑,阮瑶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没让阮瑶等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听到淑妃的声音:“本宫不胜酒力,你们先退下吧,本宫与燕太妃要好好歇息!” 阮瑶倾身听着外面安静了,才打开房门,便见淑妃与太妃正一脸焦急的往这边来。 “淑妃娘娘,母妃!” 阮瑶走进了才发现太妃整个身子都是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瑶瑶,绍儿她......” “我们进屋说!” 三人进了屋,仔细的将门关好。 淑妃看着阮瑶狼狈的模样,皱了皱眉,想问发生了何事,却被阮瑶抓住胳膊:“娘娘,方才母妃说殿下怎么了?” 燕太妃坐在一旁默默垂泪,已经说不出话来。 淑妃神色有些悲痛:“我方才去找圣上时,无意间听见圣上与太傅的话,他们密谋要将燕王斩杀与北地,伪装成战败而亡的模样,此时,密报已于昨日被送往燕北!” 阮瑶心中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冰寒刺骨。掌心原本已凝血的伤口,因为用力的缘故再次渗出血来,染红了衣袖。 阮瑶听见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娘娘方才说,昨日送出的密报?” “嗯!” 阮瑶行至燕太妃身侧,抓着燕太妃的手:“母妃,京城不能待了,我们必须赶在送信的人前面,去燕北找到王爷!” 燕太妃被她这话惊住了,去燕北...... 不过一瞬,燕太妃眸中似有光芒,“好,我听你的,我们去燕北!” “好!”阮瑶下了决定,便马不停蹄的安排。 “娘娘,不知现在可有法子送我们出宫?” “好,现下宴席未散,你们动作快些,应当出的去!” 阮瑶心里有些忐忑:“我与太子起了争执,刘二公公将其打晕在椒兰殿的侧殿,不知道会不会惹来麻烦,还有听香姑娘,中了......中了□□......” “行了,这些我来善后,你无需操心,我让人送你们离开!” 淑妃说完,打开门,朝空气中喊了一声:“贺同!” “主子!”门边落下一个身影,一身黑衣,面容平平无奇,绝对是扔到人堆儿里找不出来的那种,看年龄似乎与淑妃与燕太妃同一辈的。 “你送她们出宫,护送她们回燕北!” “属下遵命!”贺同应声,随即抬头有些犹豫:“可是主子你......” “我在宫内,暂时无碍,等将她们二人安全送到燕北,你即刻回来!” “是!” 淑妃转身,对着阮瑶与燕太妃道:“贺同是我的私卫,由他护送你们,我放心些!不要推据,这是我仅能做到的了!” 阮瑶看着她含泪的眼睛,推据的话堵在嗓间,最终还是咽下了。 “阮瑶......多谢淑妃娘娘!”说罢,郑重的朝淑妃醒了一礼。 淑妃上前,亲手将阮瑶扶起,“好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 来不及换衣服,阮瑶与燕太妃被贺同护着一路出了宫,天冬、连翘与姜嬷嬷在宫门口等着,见二人出来的这般早,还有些疑惑。 “什么都别问,上马车!”阮瑶低声说完,扶着燕太妃上了燕王府的马车。 “母妃,我总觉得不安,淑妃娘娘会不会出事!” 燕太妃掀开帘子,望着皇宫的方向,喃喃道:“不会有事的,她一向聪慧,定然不会有事的!” 马车转进燕王府所在的巷子,阮瑶突然喊停了马车。 “王妃......”车夫刚一开口,便感觉后颈一疼,随即晕了过去。 贺同轻触车窗:“王妃、太妃,请下车!” 阮瑶扶着燕太妃下来,看到跟在他们后面,姜嬷嬷她们乘坐的马车已经听了下来,车夫不知所踪。 贺同解释了一句:“王妃放心,车夫只是晕了,在那!” 随着贺同的示意,阮瑶看到了墙根底下晕过去的两名车夫。 “暗一!”阮瑶朝空气中喊了一声儿。 一个黑衣人影立即出现在面前,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王妃有何吩咐?” 阮瑶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他们,低声道:“王爷有难,你派人速去燕北,将此信带给王爷,一定要亲手交到王爷手上!” 想了想,阮瑶将头上的玉钗连同信一起交给暗一:“一定要快!” “遵命!”接了信与玉钗,暗一迅速离去。 阮瑶稍稍松了口气,信是在兰台殿便写好的,但愿暗一的速度够快,能赶在宫中报信的人前面。 “贺叔,麻烦你去找辆普通马车,我们立即出城!”阮瑶转向贺同,贺同没说话,只点点头。朝巷子一侧走去。 看着他走远,后面马车上的姜嬷嬷等人已经下车来到了二人身前。 “太妃,王妃,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俱惊讶的看着路边晕死过去的车夫,方才她们好像还听到了王妃跟一个人说话。 阮瑶扶着燕太妃站立,神情严肃的扫过面前的三人:“姜嬷嬷,天冬,连翘,你们都是王府的老人,也是太妃与我身边信得过的,现在王爷有难,我与太妃也自身难保,你们.....” 话还未说完,姜嬷嬷双膝跪地,一脸郑重道:“太妃,王妃,老奴跟在太妃身边几十年,太妃在哪,老奴就在哪!” “哎......嬷嬷,您这是做什么......”阮瑶伸手欲将嬷嬷扶起,姜嬷嬷按住阮瑶的手,抬头看向燕太妃:“太妃无论去哪,还请带上老奴!” 燕太妃叹了口气,亲自上前,将姜嬷嬷扶起:“唉!兰芝,你起身吧,我带着你就是!” 听了燕太妃的话,姜嬷嬷这才起身,扶着燕太妃站在一旁。 阮瑶将视线转移到天冬与连翘身上,接着方才的话道:“你们二人可自行离去,只是王府如今已不安全,莫要再回去了!” 天冬与连翘对视一眼,一同跪地,天冬道:“奴婢自小跟在王妃身边,已没有亲人,愿誓死跟随王妃!” 连翘接着道:“奴婢也是,誓死追随王妃!” 阮瑶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人从地上拉起来。 “好,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前往燕北!” 第41章 贺同回来时不仅带来了马车,还带着几套普通衣物。 几人轮流上马车换了衣物,连同头上的发迹都重新梳了,再次从马车上下来时,没有了朱钗首饰,燕太妃已经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人,不过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起来颇有福相。 阮瑶则是将头发散下,重新梳回少女发髻,甚至还让天冬在自己脸上点了斑,原本光滑皙白的脸因为这些小斑点,而变得不欲让人再多看一眼,只单单那双漂亮的杏眼儿,灵动依然。 天色将暗,阮瑶心知耽误不得,吩咐出发。 马车不大,两个主子,加上三个侍从坐在车厢,有些拥挤,贺同架着马车,一路往西城门的方向驶去。 西城门口,正值黄昏,出城的马车和人群排了长长一队,守城的官兵挨个检查路引。 阮瑶从胸口摸出一块儿木牌,上面登记的是身份信息,这便是路引了,路经每个城池必不可少的东西。 这是严博绍离京之时交给她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个万一竟是来的这样快。 阮瑶手握路引,低头想着出城之后的计划,忽的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凭什么他们能出去,我们出不去啊?” “城门不是酉时三刻才关吗,现在还早呢,怎么突然就不让出去了!” “开城门,我们要出城!” “......” 阮瑶掀开帘子,前面人头攒动,一堆人围着守城的官兵嚷嚷闹闹。 阮瑶与贺同对视一眼,心沉了下去。 城门历来都是酉时三刻才关闭的,今日竟提前了这么久,定是有大事发生,莫不是宫里......暴露了? “姑娘,我去前面看看!”看到阮瑶点头,贺同跳下马车,顺着拥挤的人群去城门口询问情况。 阮瑶退回车厢,车厢内几人都看着她,好似在决定去燕北的那一刻,她就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城门关了,贺叔去前面看看情况!”阮瑶简明扼要的说明情况。 一行人在车上等待着。 不多时,马车的车窗被敲响了,阮瑶掀开帘子,看见贺同在外面站着:“夫人,姑娘,城门关了,说是上面的命令,具体为何,他们也不知!” 阮瑶的心沉了下去,现在情况对他们极为不利。 阮瑶想了想,对贺同道:“走,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慢慢驶离人群,到了向着鱼龙混杂的西市驶去。 “姑娘,西市这边鱼龙混杂的,常有小偷小摸的,冲撞了您与夫人怎么办?”连翘挑开帘子,看着外面凹凸不平的路,和路边厮打在一起的乞丐,皱起了眉头。 阮瑶握住燕太妃的手,缓缓道:“越混乱的地方,往往越安全!” “瑶瑶说的是!”燕太妃附和道。 西市一间小客栈内。 阮瑶服侍着燕太妃净手净面,用了些吃食后,将贺同叫进来。 “母妃,今日城门已关,想来那边的人已经反应过来,明日我们出城不会太顺利,您做好心理准备,另外,我们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不若我们分开走罢!”阮瑶将自己思考了一路的想法说出来。 燕太妃沉默了半晌,问:“你是怎么想的?” “现在,那边的人很有可能知道消息泄露了,会重点排查出城的人,两名单独出城的女眷是他们重点排查的目标,而且......母妃,去燕北这一路不太平,我怕您的身体吃不消......我的计划是,您带着连翘、天冬与姜嬷嬷,让暗卫护送您以回乡省亲的名义先去江南,待......待形势好些,让王爷派人去接您!” “那你呢?” “......我同贺叔去燕北,我怕......王爷那边......” 怕什么,阮瑶没说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本来就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有没有明天她们不知道,但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们都必须撑下去,因为燕北还有她们牵挂的人。 沉默了半晌,燕太妃坚定的道:“好,瑶瑶,我听你的!但是你答应我,一定......一定好好活着,活着来接我!” 阮瑶看着燕太妃的眼睛,那一刻,眼泪再不受控制,阮瑶扑进燕太妃怀中,婆媳二人哭成泪人。 是夜,阮瑶亲手服侍燕太妃睡下,找到贺同。 “贺叔,对不住,这一趟,要连累你了!” “淑妃吩咐属下护送姑娘,此行,姑娘便是主子,主子不必挂怀!”贺同是个话少的人,脸上的表情也一直淡淡的,让人看不清情绪。 “姑娘,出宫时,淑妃有封信让属下带给姑娘!”说着,贺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面写着:阮瑶亲启四个字,笔锋刚劲有力,难以想象这样的字是出自淑妃之手。 阮瑶接过信,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就着忽明忽暗的灯光,阮瑶打开了那信。 看完信后,阮瑶坐在桌前出神,心中说不出的酸楚与无力。半晌,阮瑶将那信递到烛火前,连同信封一起,烧的干干净净。 “姑娘,怎的烧了?”天冬端茶进来,看见阮瑶的动作,有些不解。 阮瑶眨眨眼睛,将眼中的泪意忍回去,道:“无事,我出去一趟,你们看好母妃!” “哎,姑娘,这么晚了多危险啊!”天冬道。 这西市本就混乱,加之她们现在的处境,是以,听到阮瑶说出去,天冬很是担心。 “没事,贺大哥同我一起,你们好好在这里待着,护好母妃!” 说完便出了房门。 这客栈是间民房改造的,将原本的房间隔成了一间间小房,院子正中是一棵大槐树,树下摆了石桌石凳。 此刻,贺同正坐在石桌旁,望着那棵槐树出神。 “贺叔!” 阮瑶出声,见贺同转过头来。 “姑娘!” “贺叔,您能否带我去燕王府一趟!” 贺同没问缘由,只点了点头,让阮瑶稍等片刻,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时,将手中的包袱递给阮瑶。 “姑娘去换上吧,方便行事!” 阮瑶接过,摸着掀开包袱一角,露出里面的黑色布料,瞬间便明白了。 漆黑的夜晚,连月亮都躲在云层中。 一高一矮两个黑色身影从西市的某间客栈中出发,往城东方向而去。 燕王府对面的巷子里,两个黑影隐在暗处的拐角,看着王府门前重重兵卫。 果然,他们发现消息泄露了,王府已被包围,若不是她们出了宫直奔城门而去,现在只怕已被控制住。 阮瑶心里发凉。 府内还有三十余人,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会如何? 阮瑶默默想着:但愿他们那仅有的良知,能不牵连这些无辜之人! “什么人!” 府前的兵卫大喝一声,脚步一转,朝着阮瑶他们的方向而来。 不好,被发现了! 贺同拉着阮瑶的胳膊,借助拐角的大树攀上房顶。 阮瑶心跳的厉害,屏住呼吸看着下面巡逻的兵卫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朝巷口而去。 阮瑶转身看向巷口,一名与他们打扮无二的黑衣人正焦急的寻找藏身之处,阮瑶接着不远处火把的光亮,微微眯起眼睛,那身形......莫不是高舞? “贺叔,那人似乎是熟人,您能否救她?” 贺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冲阮瑶点点头,便闪身离去。 阮瑶惊讶的看着贺同的身影:贺叔......身手竟这样好? 不过片刻功夫,贺同已经带着那黑衣人重新落在阮瑶身边。 黑衣人口中塞着一团黑布,双手被贺同绞在背后,不断的挣扎着。 阮瑶试探的开口:“高舞?” 声音一出,那黑衣人不动了,定定的看着阮瑶。 阮瑶伸手将脸上的面巾拉下,露出面容,便见高舞一脸激动。 “高叔,放开她吧,不是敌人!”阮瑶朝高同示意。 高舞被放开了,阮瑶伸手将她口中的那团布拿出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白天过来找你,看见王府周围被围了,便没敢上前,怕你与太妃出事,便晚上过来探探情况,瑶姐姐,你们......”高舞看着阮瑶与自己无二的打扮,心中好像明白了几分。 “是不是......王爷和哥哥那边出事了?” 阮瑶看着高舞的神情,没有隐瞒,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高舞的哥哥高阳是严博绍的人,这点阮瑶知道,且严博绍临走时说过,高阳兄妹是可信之人,若是严博绍出事,高阳也未必能保全,而与高阳一母同胞的高舞,留在京城,也未必能保全。 高舞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很快便接受了现实。 “所以姐姐现在是打算去燕北?”高舞问。 阮瑶看了看底下的兵卫,道:“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三人小心避开兵卫,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当一身夜行衣的高舞和阮瑶出现在客栈的房间里时,天冬与连翘被下了一跳。 “姑娘,高姑娘?” “嘘!小点声!”阮瑶示意,天冬与连翘连忙噤声。 阮瑶将事情的原委明明白白的为高舞解释了一遍。 良久,高舞道:“瑶姐姐,我决定了,跟你一起去燕北!” 阮瑶皱眉,看着高舞道:“高舞,这不是小事儿,此去燕北,必定困难重重,说不定还会有追杀阻截,此行,随时有可能性命不保!” “我知道,哥哥临行前让我照顾太妃与姐姐,我不想让哥哥认为我没用,而且......若是.....我们兄妹也是要在一起的!” 阮瑶看着高舞的样子,心底叹了口气,这条路上,还要搭上多少无辜人的性命呢? 第42章 皇宫,太极殿。 殿中央跪着个人影儿,玉冠蟒袍,正是太子荣修。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朕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上首的荣拓端起案上的茶盏,往荣修的方向砸过来。 一旁的公公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茶盏落到了荣修脚边,额头被碎片划过,渗出一丝血迹。 “父皇,儿臣知错,恳求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荣修匐在地上,口中求着饶,心中却是愤怒的想将那女人碎尸万段,不!要将她狠狠的折辱一番,才不枉这么多次被她戏耍之辱。 “你是昏了头吗?竟将此等机密要事说与一个女子听,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荣拓这会儿被气的有些口不择言,竟是将这等粗鄙之言当堂说了出来。 荣修诺诺不敢言。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还能被人打晕锁在屋里,你......你......”说着,荣拓就要捡起案上的砚台扔过去。 这时,殿外响起一道女声:“圣上息怒!” 皇贵妃柳氏在侍女的搀扶下匆匆赶来,一进殿便跪在荣修身侧,哭的梨花带雨:“圣上息怒,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好......” “你......慈母多败儿!看看你将太子养成什么德行了!”那上好的砚台终究是没保住,被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不过面对柳氏,荣拓到底是心软了几分,砚台离下首跪着的母子二人尚有一步之遥,可见荣拓是收了力的。 “是,都是臣妾没教好太子,圣上息怒,日后臣妾定会对太子多加管教!”柳氏顺着荣拓的话,将错拦在自己身上,一边暗地里掐了掐荣修的胳膊,示意他认错。 “父皇,儿臣愿将功补过,请父皇给儿臣个机会!” 荣拓坐在上首,平缓了一下怒气,目光锐利的看着荣修道:“好啊,你倒是说说,准备怎么将功补罪?” “燕王府已经被控制,阮氏二人既然没回燕王府,必定会想办法出城前往燕北传讯,如今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已闭,若阮氏二人尚未出城,想必这两日会想方设法出城,我们只需严查出城之人,必定会将二人揪出来!” “若二人已经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除了城了,你可想过后果?” “父皇,儿臣会在通往燕北的必经之路布上埋伏,她们两名妇人,且不说这埋伏,单就这山高路远,足以让她们吃尽苦头,纵使她们赶到燕北,恐怕看到的也是严博绍的孤魂了,再者,儿臣也不会让她们回到燕北!”荣修说这话时,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 “嗯!”荣拓示意下首跪着的柳氏二人起身,道:“这二人,寻到便就地解决吧!” “不可,父皇!”一听要就地解决阮瑶,荣修有些急切的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惹得荣拓与柳氏诧异的看着他。 “怎么,都这种时候了,你竟还惦记着,糊涂,别忘了你是有太子妃的人!”荣拓刚压下去的火气重新被荣修挑了起来。 “父皇,不是,那女人折辱儿臣至此,若就这般让她死了,儿臣心有不甘,儿臣恳请父皇将那阮氏交由儿臣来处理!”荣修重新跪地请求。 但是他没想到第一个反对自己的竟然是一向疼爱自己的柳氏。 “不可!”柳氏起身,站在荣修身侧,并未跪下,只一脸严肃的道:“圣上,阮氏这人定要早早斩杀才是,以免多生祸端!” “母妃!”荣修对柳氏的话有不解。 柳氏没理会他,而是接着说:“圣上可知这阮氏是什么人?” 这下,换荣拓不解了。 “哦?莫非,她还有些来历?”不就是一个孤儿吗?荣拓想着。 “哼~圣上可还记得夏家吗?” 柳氏此话一出,荣拓身影僵了僵,随即重重瘫在椅子上,半晌,才挥了挥手:“传朕命令,全力追拿阮氏二人,就地处决,不得违令!” “父皇!”荣修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柳氏拉着退出了太极殿。 “母妃,什么夏家,跟阮氏又有什么关系?” 柳氏眼神越过那高高的宫墙,看向远方,并未言语,只瞥了一眼荣修,淡淡道:“照你父皇的命令去办吧,那个人,你惦记不得!” 清晨,第一道曙光洒向大地的时候,西城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因昨日城门提前关闭,许多未来得及出城的人被迫留在城中,此时很多人明显带着情绪,骂骂咧咧的堵在城门口,等着开城门。 队伍最末端,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帐小马车里挤满了人。 阮瑶将包袱递给天冬,嘱咐道:“你们一路上要保重,仔细照顾好母妃!” 天冬眼眶红红的:“王妃,你怎么办,你身边都没有照顾的人,要不我留在您身边吧!” 阮瑶摸摸天冬的头,看向众人:“不必为我担心,有贺叔在,我不会有事!”末了,看向燕太妃:“母妃,您保重,等我们去接您!” 燕太妃未开口,只抓着阮瑶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出发吧,小舞,她们就交给你了!”阮瑶看向高舞。 “真的不要我?”高舞对阮瑶不带她一同前往燕北的安排颇有微词。 阮瑶只看着她笑了笑,高舞便知道没戏了,这燕王妃看似柔柔弱弱的,实则有主意的很。 “那好吧,我会照顾好她们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高舞故意凶巴巴的道。 阮瑶笑着看她:“好!” 高舞嘴巴一撇,“我都没说什么事呢,你便说好,可见你根本没走心!” 阮瑶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会努力活着!” 听到这话,几人瞬间红了眼眶。 是的,努力活着,不是一定活着。 前途艰难凶险,本就是一场生死局,今日一别,谁都无法说他日定能重相逢。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拿着画像,逐个排查,青帐小马车出城的时候废了番工夫,但好在终于出去了,阮瑶也松了口气,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默默祈祷来日还有再见的那一天。 “贺叔,现在盘查的紧,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混出去?”阮瑶看着城门口的队伍,问身后的贺同。 贺同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要委屈姑娘了!” “现在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能快点出城,我做什么都可以!”阮瑶道。 一盏茶后,一个神情颓然的汉子拉着一辆平板车经过城门口,嘴里念叨着:“平儿,你坚持住啊,爹马上带你回家,你娘还在家等你回去呢,你乖哈,坚持住啊!” “干什么的!”守城的士兵上前来截停了那大汉。 大汉双手合十朝士兵弯腰,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官爷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我闺女她......” 话说着,令一名士兵捧着画像朝平板车走过去。 “什么东西这是!”说着,平板车上的毡布被掀开了,露出一张满是麻子的脸,是名女子,而且是非常丑陋的女子,只眼睛还算生的漂亮,此刻正被五花大绑着,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表情狰狞,一只手臂挣脱了绳索,在半空中划拉着,差点将上前查看的士兵抓伤。 “大胆,这什么鬼东西!”那士兵也被吓了一跳,脚下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住,对不住官爷!”那汉子奔到平板车跟前,伸手抓住那女子的胳膊,重新将她绑住。 一旁的士兵看着汉子的动作,问:“你是何人,为何将她绑起来?” “回官爷,我这闺女半月前被村子里的疯狗咬伤了,这好不容易借够了钱进城给她看病,城里大夫说她......治不好了,我这可怜的闺女,她还这么小啊......”一边说着,那大汉一边伸手抹眼泪。 “被疯狗咬了?莫不是得了疯狗症?” “疯狗症?哎呀,我们隔壁村子里就有一个得这病的,没称几天人就没了!” “唉!看这姑娘年纪轻轻的,怪可怜的!” “大家小心点,听说要是被这疯狗症的病人抓伤了,也是会传染的!” “......”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有看热闹的,有害怕的,也有同情这对父女的。 “疯狗症?”那士兵也听到了周围人的话,默不作声的又朝后退了一步,问那汉子:“你哪个村子的,可有路引?” 汉子连忙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个破破烂烂的布包,小心的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牌牌递给士兵:“小人是城西河堤村的,这是路引!” 那士兵只睨着眼神朝那木牌上看了一眼,看到了河堤村那三个字,便一脸嫌弃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快走,别堵在这儿,看好车上那人,伤了人可有你好看的!” “唉,唉,这就走,马上走!”汉子似乎被那士兵吓住了,哆哆嗦嗦的拉起平板车出了城门。 一刻钟后,城外的一处密林中,平板车上的女子揉着胳膊站起来。 “委屈姑娘了!”扮成汉子模样的高同拉了阮瑶一把,帮她从平板车上下来。 “不算什么委屈!”阮瑶的话刚落下,密林中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 第43章 “小心!” 这边高同眼疾手快,拉着阮瑶避开了箭矢,那边一直在暗处的暗卫已经与一群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阮瑶看着那缠斗在一起的黑衣人,心中庆幸与燕太妃分路而行的决定是正确的,照此情形来看,去往燕北的这一路上,追杀是不可避免的! 所幸高同功夫不错,身边留下的几个暗卫身手也是一等一的,阮瑶被保护的很好。 密林中,黑衣人尽数倒下,高同抢了几匹马,与阮瑶二人上路,朝着燕北的方向疾驰而去,暗卫们依然隐在暗处随行。 寒风呼啸,吹在脸上刺的生疼,阮瑶不敢穿的太厚,怕控马不灵活。 说起来,阮瑶还是在西山别苑学会的马术,当时还不敢独自跑马,现如今,阮瑶的马术已经突飞猛进,连高同都要夸赞一声。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们一连数日的日夜兼程换来的。 最开始,大腿内侧被磨出了水泡,然后溃烂,血肉模糊,到现在,阮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大概是已经起茧子了吧,阮瑶想着。 半个月后,阮瑶与贺同的身影儿出现在云州地界,往前过了云州,再横穿过渭州,便到了燕北地界了。 “姑娘,天色暗了,今晚进城先找家客栈梳洗一下吧,这马也该换了!”贺同看着已经瘦脱了相的阮瑶,心中满是不忍。 阮瑶看了看没精打采的马,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多日,下摆处被溅满了泥巴的衣服,先是皱了皱眉,接着点了点头。 一连数日的风雨兼程,因急着赶路,二人对吃穿住行都没怎么在意,且都是挑近路一路疾行,天黑了就在野外随便对付一夜,天亮起来再继续赶路,因为怕遇到追杀,他们都没怎么进城。 纵使阮瑶心中焦急,也知道此时他们该休息了,不然身体出了问题,会更耽误事儿。 冬日,太阳已经下山,天色一寸寸暗下来,阮瑶与贺同二人牵着马排在了进城的队伍最末,因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加上瘦脱了骨的形象,还差点被当成乞丐。 守城的士兵似乎盘查的很仔细,距离他们还有几人的时候,贺同拉了拉阮瑶的衣角。 阮瑶顺着贺同的目光看去,城门口一个身穿盔甲的大胡子士兵目光锐利的扫视着从城门口经过的每个人,时不时低头去看手中捧着的一张纸,似乎是一副小像。 阮瑶心中一凛,与贺同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二人牵马转头,装作突然有事无法进城的样子往城门相反的方向走。 但还是没能逃过那大胡子锐利的目光。 “哎!你们两个,干什么的?”身后响起了大胡子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矫健有力的脚步声。 贺同转身,与大胡子寒暄:“这位官爷,我们原是想进城卖马的,但现在您看天色也暗了,进了城,这马也卖不到好价格,还要在城内留宿一晚,得不偿失,这不就想着先回家,等明日再来嘛!” 那大胡子看着贺同的打扮,脸上是明显的怀疑,皱着眉看向背对着他的阮瑶,喝到:“你这小子,转过身来!” 为了方便,阮瑶一直作男装打扮,加上连日来的风餐露宿,身形愈发消瘦,从背后看去,可不就是半大小子吗! 阮瑶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子,对上大胡子的目光,手却握着缰绳,一刻都不敢放松。 大胡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阮瑶。 贺同不动声色的往阮瑶身边靠近了一步,对着大胡子道:“这是我家小侄,想着带他进城见见世面!” 大胡子的目光终于从阮瑶身上移开了,脚步回转,就要朝城门走去。 阮瑶与贺同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便见已经往回走了几步的大胡子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住阮瑶。 “不对,你是阮氏!”说着,脚下发力,就要上前来捉拿二人。 “上马,跑!”随着贺同一声厉喝,二人利索的翻身上马,向前疾行。 大胡子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一声哨响,一匹骏马奔到大胡子身前,那大胡子翻身上马,对二人穷追不舍。 阮瑶二人的马一连几日的奔波,早已筋疲力尽,比不得身后大胡子的马矫健有力,两拨人渐渐拉近了距离。 前面就是一条河,阮瑶二人眼见无路可走了。 “哈哈哈~想不到你这女子还真有两下子,确实让小将钦佩,可惜,你是上头点名要杀的人,小将对不住了!”大胡子说着便策马上前,将二人逼至河边。 在他身后,是闻讯赶来的云州守卫,各个拿着弓箭,对准了阮瑶二人,虽人数不多,但对比阮瑶二人,纵使加上暗卫几人,双方也是实力悬殊。 贺同一边紧盯着大胡子,一边小声对阮瑶道:“姑娘,下河,先逃过这一劫再说!” “嗯!”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在弓箭将两人射成刺猬之前,纵身跳下了水流湍急的河里。 天色本就暗,河底更是漆黑一片,阮瑶不敢露头,只顺着水流一路飘着,因为长时间的闭气,整个脑袋都开始昏昏沉沉...... 不知道飘了多久,阮瑶听见一声声呼喊声:“王妃......王妃......” 脑袋浮出水面,四肢已经被冻到麻木,阮瑶废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岸,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了,只能等着暗卫找到自己。 就在阮瑶以为自己要被冻成冰壳的时候,一双手将自己架了起来,阮瑶在闭上眼睛之前看到了闪着银光的面具,心下一松,便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阮瑶是在一处火堆旁,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烘干,两个带着银质面具的人坐在火堆稍远处,见她醒来,便上前来。 “属下参见王妃,我等营救来迟,请王妃责罚!”暗卫单膝跪地请罚。 阮瑶坐起身子摆摆手:“你们速度已经很快乐,我没受伤,不必自责!” 说着环顾四周,问:“怎么就你们两个?暗四跟贺叔呢?” 暗五暗六两人沉默了一瞬,抿抿唇道:“贺叔还没找到,暗四已经去找了!” 阮瑶的心沉了沉,还没找到?脑中不断闪现跳入河中之前的那一幕,那么多的弓箭同时射向他们,贺叔扑在自己身前将自己向后推了一把......贺叔......恐怕凶多吉少了! “你们先起来吧,在这烤烤火,不用避嫌!” 暗五暗六对视一眼,坐在火堆旁,一左一右,正好将阮瑶护起来。 三人对着火堆默默无言。 这是一处山谷,正值深夜,不时有狼嚎声传来,两个暗卫竖起耳朵,仔细分辩着黑夜中传来的声音,以防遇到危险。 阮瑶靠在一旁的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火堆里加着枯树枝,思考者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如今,马也没了,贺叔生死不明,云洲城是进不去了,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追兵......再坚持一下,阮瑶默默给自己打气,这么远都走过来了,只要走出云洲,再跨过渭州,就可以找到严博绍了,就安全了。 阮瑶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山脉,攥紧了拳头。 天微微亮,不远处有了动静儿,暗五暗六迅速围在阮瑶身旁,严阵以待的望着动静发出的方向。 “暗四?”暗五看清了远处那艰难行走的人影儿,忍不住出声。 阮瑶也定睛看过去,那标志性的银纸面具,除了燕王府的暗卫,不会有其他人了,他后面还拖着个人,是贺叔,似乎受了伤! “暗四,贺叔!”阮瑶三人跑上前,这才看清暗四脸色苍白,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身后拖着的贺叔也是同样的状况,似乎还更严重一些,因为他的背部还残留着一支箭头。 三人合力将二人扶到火堆旁,将已经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给二人取暖。 歇了口气,烤了会儿火,暗四这才有力气将发现贺同的经过讲给几人听。 “属下是在上游发现贺叔的,当时贺叔已经身负箭伤,正与追兵缠斗,属下解决了那些追兵后,将痕迹抹除,又往西北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留下些许痕迹,才敢带着贺叔返回,王妃,此地已经不安全了,我们需要尽快撤离!” 阮瑶也是这般想着,那大胡子是个难缠的,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追到这里了,而且,贺叔的伤需要尽快救治。 阮瑶看着昏迷不醒的贺同,心中愧疚难当,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 “好,我们往西南方向撤!” 追杀他们的人都知道她要往燕北的方向去,也就是西北方向,所以暗四在西北方向的路上留下的痕迹才不会惹人怀疑,如今之际,他们要反其道而行,往西南方向,再绕道去燕北,或许还能躲过追杀。 几人将火堆的痕迹掩盖,一人背着贺同,一人扶着暗四往西南方向撤去。 没有马匹,还带着两个重伤的人,一行人的速度慢了很多。 山谷中尽是密林,天色暗的更早些,眼看就要看不清前方的路了,阮瑶担心贺同与暗四两人的身体,吩咐停下休息。 此时,不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不少人。 “王妃,恐怕是追兵!”暗五倾耳听了片刻,朝阮瑶禀报。 第44章 阮瑶朝贺同与暗四的方向看去,贺同短暂的清醒过后又陷入了昏迷,暗四此前协助阮瑶逃过多次追杀,身上本就带伤,此次因为救贺同,伤上加伤,此刻虽然清醒着,却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王妃,快走,暗五暗六,保护好王妃!” 暗四挣扎着稳住自己的身子,想要伸手接过暗六背上的贺同。 “要走一起走!” 不等暗四将贺同接过来,阮瑶便制止了他的行为。 “王妃!”暗四满脸的不赞同,他这副样子,已经不能履行暗卫的职责的,只会给王妃带来拖累。 “先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阮瑶不欲多说,直接朝暗五吩咐。 几人一边前行,一边查探是否有可供几人隐藏的地方,还要□□注意不远处的动静儿。 又过了片刻,暗五指着前面一处被枯草掩盖了半边,好似山洞状的地方道:“王妃,那边好似是山洞,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暗六,保护好王妃!” 阮瑶几人原地停下,等着暗五回来。 很快,暗五便回来了,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可有不妥之处?” “王妃,那边确实是一个山洞,不过山洞里有人,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子!” 阮瑶皱眉,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了,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阮瑶吩咐:“先过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暗五说的山洞,果然山洞最靠里面的一侧,一名青衫男子半死不活的靠在石壁上,看身上的衣物,似乎不是平常之人。 “我方才探过了,还有鼻息,看样子只是昏过去了!” 阮瑶想要上前,被暗五拦住:“王妃,危险!” “他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没什么威胁!” 阮瑶来到这青衣男子身边,打量着这人:一身青色锦袍,袖口领口处皆绣着暗纹,单看这绣法,阮瑶便能断定此人定然出身不凡,再看这人虽发丝散乱,但发间那支白玉簪子却是上品,加上这人虽面色青白,一副孱弱之相,却难掩贵气。 看了一会儿,阮瑶面露疑惑:这样的人......怎会沦落至此? 看过之后,阮瑶便起身没再管他,而是走到另一边贺同与暗四坐着的位置。 暗四还好,虽身上大小伤口不一,却也只是皮外伤,已经在暗五暗六的帮助下包扎好了伤口,难办的是贺同的伤,伤在背部,贯穿整个肩胛骨,又在水中泡了半夜,在这样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阮瑶盯着他背上的箭头,攥了攥拳头,又松开,对暗五暗六道:“把你们的匕首借我一用,再给我个火折子!” 暗五猜到了她要做什么,默默的将自己的匕首递上,从腰间缠好的油布中取出火折子,犹豫了一下,道:“王妃,还是我来吧!” 阮瑶看看他,见他神情严肃,好似有些把握,遂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匕首入肉,钻心的疼痛终于让昏迷了半日的贺同睁开了眼睛。 暗五的动作很利落,将箭头挖出,又将伤口包扎好,贺同已经满脸是汉,纵是如此,也没听见他发出一丝声音。 阮瑶将随身的水袋递过去,给他喂了些水,让他靠着石壁休息,想转身去洞口看看情况,却被贺同拉住了衣袖。 “贺叔?” 阮瑶诧异! “姑娘,听我说!”贺同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眼睛也是半阖着。 阮瑶转过身,在贺同身边蹲下,仔细听他说话。 “我有负娘娘之托,如今,无力再护着姑娘了,好在......好在距离燕北只有一州之隔,姑娘,再坚持一下,就......就到了......” 听着贺同如同交待后事一般,阮瑶红了眼眶,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只哽咽着声音说:“嗯,贺叔,我们都坚持一下,等出去了这片山谷,我们便去渭州城,给你找最好的夫......” 贺同笑着摇摇头:“渭州城进不得,姑娘,我这把老骨头了,不值当的您冒险!” “值得,贺叔,您是淑妃娘娘借给我的人,我一定要将您好好的带回到淑妃娘娘身边!”阮瑶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了,却还是固执的说着。 原本贺叔应该平平安安的在淑妃娘娘身边做一个守卫,是为了她,才以身犯险,这一路上,要不是贺叔,恐怕她早已经死过好几次了,更别说这次还是因为替自己挡箭,才伤的这般重,纵使贺同只是淑妃身边的一名守卫,这一路走来,阮瑶也早已将这人当成自己的长辈。 “傻姑娘,我与娘娘的心愿一样,都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若是......若是将来,姑娘还记得我贺同,便来这谷中,将我带回京城......” “别说了,贺叔......”阮瑶终于忍不住了,泣不成声。 “听着,姑娘!”贺同用力抓住阮瑶的手,神情严肃:“等外面的人走了,你便带人走,莫要进城,一路向北,贺叔......贺叔没有伤到要害,便留在这山洞中,应该还能熬些时日......” 阮瑶红着眼眶,倔强的摇头:“不,贺叔,我不会丢下您的!” “姑娘!你忘了你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吗?燕王殿下的性命还握在你手中,莫要......莫要因小失大呀!” 说完这些话,贺叔已经力竭,又晕了过去,只剩下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人还活着。 暗五见状,也忍不住劝到:“王妃,王爷那边......” 后面的话无需他再说,阮瑶也明白,她的任务尚未完成,严博绍的性命危在旦夕,但是贺叔也不能放弃。 “暗五,暗六!” “属下在!” “你们二人谁愿意继续跟着我前往燕北?”阮瑶背对着他们,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子决绝。 暗五暗六一听,俱都跪在地上道:“属下誓死保护王妃!” “不,我只要一人,剩下一人,留在贺叔与暗四身边,保护他们!” “不可!”阮瑶的话刚落下,另一边的暗四捂着伤口上前来跪在地上:“王妃,属下留在贺叔身边保护贺叔,暗四暗五不能离开您身边!” 阮瑶转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开口:“不必再劝,我已经决定了!” 说完了,便不看他们三人,自顾的走到一旁闭上眼睛假寐。 暗四很是自责,若不是自己受了伤,王妃身边就能多一个人保护,此处虽然距离燕北一州之隔,但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上会发生什么,多一个人,王妃便多一分保障。 暗四暗五拍了拍暗四的肩膀,最终决定由暗五陪着阮瑶继续上路,而暗六则留下来照顾受伤的贺同与暗四。 暗五出去探查了一番,回来禀报:“王妃,外面的人已经走了,我们是否现在上路?” 阮瑶回身看了看尚在昏迷中的贺同,叹了口气,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严博绍那边虽然派暗卫去送了信,但此等关乎性命之事,阮瑶要亲眼看到他平安才能安心。 贺叔这边......有暗六跟暗四守在身边,只要伤口不恶化,想来暂时是安全的。 阮瑶不再犹豫,将足够的水和粮食留下之后,与暗五两人准备上路,还未出洞口,便听得身后有人叫他们。 “两位留步!” 声音是从最里面传来的,阮瑶转身看去,便见原本靠在最里面石壁上晕死过去的那青衣锦袍的男子已经醒过来了,此刻正艰难的站起身,朝他们这边走来。 暗六离他最近,上前将他拦住,暗五也将阮瑶护在身后。 “你是何人?” 那青衣男子踉跄了两步,扶着一旁的石壁稳住身子,声音有些无力,入耳却清朗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在下陆羽,乃是行商之人,路遇歹徒,与身边之人走散,慌不择路,逃到这山谷之间,有幸遇上诸位,不知诸位去向何方,可方便让在下同行?” “不方便!”阮瑶直接开口,没有一丝犹豫,便往洞外走。 “哎~这位小兄弟......”陆羽见他们走了,想要跟上去,被一旁的暗六拦住了。 “老实点,不然对你不客气!” 见暗六拦他,陆羽也不生气,只对着阮瑶的背影喊:“我看你们的人受伤了,我这有上好的伤药,对外伤有奇效,尤其是这个人,或许能救他一命!”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走出山洞的阮瑶停下了脚步,接着转身回来。 陆羽见状,脸上露出笑意,揣着手站在原地等两人过来。 “若你骗我们,看我不废了你!”暗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陆羽但笑不语。 “你真有药?”阮瑶走近他,冷着脸问。 “真有!”说着,陆羽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黑一白两粒药丸,“白色药丸用水化开敷在伤口处,黑色药丸用水送服!” 阮瑶看着他手中的药丸,皱了眉头,让她认些草药还行,药丸这东西,她真不懂! “你这药丸有多少?” “估摸着还有十来粒吧,珍贵的很呢,是用百年......” 陆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阮瑶打断了:“你自己服下一粒,我们便信你!” “好,但是我有条件,这药丸可以给你们,你们得带我离开这山谷!” “好!” 双方达成一致,陆羽痛快的服下药丸,等了一刻钟,见他没有什么症状,阮瑶便让暗六按照陆羽说的方法,将药丸给贺同与暗四用。 等阮瑶与暗五走出山洞时,陆羽自然跟在了二人身后。 第45章 “这位小......这位姑娘......”陆羽殷勤的跟在阮瑶身后,刚一靠过去,便感觉脖颈见有一片冰凉的东西。 “哎~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一点儿都不斯文!”陆羽嘴上逞着能,身体却很诚实的一动没动,惹得暗五一声嗤笑。 “你如何看出我是女子?”阮瑶没回头,陆羽却知道这是问他的。 待暗五将脖颈上那把冰凉的剑拿开之后,陆羽故作潇洒的抚了抚衣襟,回道:“这还不简单,姑娘虽作男子装扮,这形象嘛~”陆羽打量着阮瑶那一身已经脏污了的衣裳,和被冷风吹的甚是粗糙的脸,“啧啧”了两声,接着道:“形象虽邋遢,但在下心细啊,哪个男子是有耳洞的!” 阮瑶依然没回头,只是心中对这人的防备更重了些,胆大心细,锦衣华服,又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山谷中,先前观他手上是有茧的,是长期使用兵器留下的痕迹,此人必不普通。 显然,阮瑶并没有相信陆羽之前的那套说辞。 陆羽是个话多的人,一路上都是他再说,即便阮瑶与暗五不搭理他,他也能一个人滔滔不绝,从江南的风土人情,讲到燕北的民俗风情...... “哎,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呀?”陆羽手中拄着从路边随手捡来的树枝当拐杖,一边将横在面前的乱丛枯枝扒拉到一边,一边侧头问身后的阮瑶。 “抱歉,不方便告知!”阮瑶很有礼貌的回答。 陆羽撇撇嘴,抱怨道:“这么小气干嘛,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想着看看是否跟你们同路罢了!又不会花你们的钱!” 阮瑶失笑,提醒他:“你方才吃的喝的是谁的,那不是花钱买来的?” 陆羽一时语塞,声音降了八度:“我也没吃多少行吗,那么难吃的东西,还硌牙,大冬天的,连个热水都喝不上,唉~我这过得什么苦日子呦~” 阮瑶听着他的碎碎念,觉得这一路上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 “你出了山谷往哪个方向走?” 陆羽听阮瑶这般问他,有些兴奋的停下脚步,以为阮瑶会跟他同路:“我往江南走,你们呢?也是往江南吗?” “不是!”阮瑶回答的简单利落。 陆羽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回过头去继续开路,只不过接下来一句话都没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三人终于看见了山谷的出口,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在前面分了叉,通往不同的方向。 阮瑶脸上有了些笑意,停下脚步,“好了,再往前走就出山谷了,陆公子,咱们方向不同,便在此处分别吧!” “啊?这么快便出来了。”陆羽看着那两条通向不同方向的路,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淡淡的失落。 “怎么,你还想再进去?”阮瑶笑着看他,迎着初升的朝阳,明明是蓬头垢面的模样,陆羽却被她眼中的光芒闪了一下。 “没,怎么会呢!巴不得早点出来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呢!”陆羽冲阮瑶二人抱拳:“这次幸得两位相助,得以平安出谷,日后两位若是到了江南,陆羽必将两位奉为座上宾,倾情招待二位......” 陆羽的话尚未落下,但见旁边的巨石旁闪过几个黑衣人影儿,个个手持长剑,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啊~这是什么情况?”陆羽吓得躲在暗五身后。 黑衣人没给陆羽弄清情况的时间,拔剑便朝三人刺过来。 暗五将阮瑶护在身后,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的黑衣人,稍显吃力。 陆羽看起来也是个不会武功的,全程拉着阮瑶的胳膊左躲右闪的,偏偏每一次都能精准的避开黑衣人的剑。 终究是一拳难敌四手,暗卫渐渐落了下风,眼见着利剑朝他的背部砍去的时候,阮瑶一脚踢在陆羽屁股上:“陆公子,再不出手,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陆羽脸色变了,倒是没有犹豫的上前帮暗五将背后的剑挑开,有了陆羽的加入,黑衣人渐渐落入下风,最终全部倒地。 “主子,这些人好像不是冲我们来的!”暗五回到阮瑶身边禀报着:“方才我观他们的杀机处处朝着陆公子!” 此时,陆羽利落的收拾完最后一个黑衣人,转头正对上阮瑶似笑非笑的目光。 “陆公子,解释一下吧!”阮瑶下巴朝地上倒着的黑衣人点了点。 陆羽讪笑了两声:“嘿嘿~那个......五兄弟果然敏锐,这次是我连累两位了,在下给两位赔罪,算上这次,两位相当于救了在下两次,来日相见,在下必将报答二位救命之恩!” 阮瑶看了看四周,荒凉的道上,连匹马都没有,遂对陆羽笑道:“陆公子不必客气,这救命之恩也不必等来日了,就今日吧!烦请陆公子为我们寻两匹马过来吧!” 陆羽闻言,看了阮瑶一眼,目光复杂,却没有推脱,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便见有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找两匹马过来,要好马,再备一些粮食和水!” 那人听了吩咐,便离去了,不消片刻,回来时,带回了两匹骏马,比先前阮瑶他们从追杀他们的士兵手中抢回来的上乘多了。 暗五将马匹和水粮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朝阮瑶点了点头。 “陆公子隐藏的够深啊!”阮瑶讽刺道。 陆羽既然敢在这儿跟他们分道扬镳,想来是有所依仗,才敢一个人上路的,阮瑶原本只想着诈诈他,却不想真的诈出了些东西。 陆羽有口难言,只得冲阮瑶抱拳:“在下不是有意欺瞒二位,实在是......唉,算了,总之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谨记在心,来日若有机会,必定涌泉相报,再会!” 说罢,不等阮瑶说话,便翻身上马,沿着通往江南方向的那条道扬长而去。 “我们也走吧!”目送陆羽离去,阮瑶与暗五也翻身上马,朝另外一条岔路疾驰而去。 接下来的燕北之行,依旧不平静,阮瑶与暗五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追杀,一次比一次凶险,因为要护着没有功夫的阮瑶,暗五身上新伤加旧伤,二人相互搀扶着,终于在某个黄昏,抵达容城,这里已经属于燕北的地界了。 搀扶着暗五进了一家药馆,阮瑶用身上仅剩的钱当做药费,请药馆的药童帮暗五上药包扎。 “主子,不碍事,如今要想办法尽快联系殿下!” “嗯,你再忍忍,等联系上王爷,再让军医为你医治!” 二人从医馆出来,想要找人打听一下严博绍如今在哪里,却不想根本不用打听。 “嘿!听说吗?燕王殿下今日一早就带着张将军去了北戎驻军的老巢,这下肯定能将北戎彻底赶出去!” “可不吗,燕王殿下英勇神武......” 阮瑶敏锐的捕捉到燕王殿下与张将军几个字眼,不顾礼仪上前将交谈的二人拦下,问:“两位可说的是燕王殿下和威武将军张定山?” “是呀,小兄弟是才来容城的吧,说起这燕王殿下呀......”那人正欲给阮瑶讲讲燕王殿下的英勇事迹,便被阮瑶打断了:“你可知阎王殿下今日去了何处?” “去......去了城外十里外的北戎老巢啊!”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阮瑶翻身上马,朝着城外奔驰而去。 张定山是皇帝的人,也正是此次奉命暗杀严博绍的人。 阮瑶的心不受控制的跳着,满脑子都是快一点,再快一点,千万不能出事...... 暗五由于身上有伤,动作只慢了一瞬,阮瑶已经跑出很远,他只能策马紧紧随在阮瑶身后。 天边的残阳仅剩一抹余晖若隐若现。 城外十里处,枯草从有被烧过的痕迹,焦黑的地上是斑斑血迹,身穿铠甲的士兵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身上的血迹尚未干透,不知是北戎人多一些还是大荣人多一些。 阮瑶此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惨烈的战后景象。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阮瑶感觉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下马的时候,她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这里面肯定不会有严博绍的,严博绍一个威名赫赫,征战四方的王爷,肯定不会轻易折在这里的。 可是,偏偏她在一片血泊中看到了那条穗子,红黄相间的剑穗已经被血迹浸染,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但是上面自己亲手绣上的那个“绍”字,阮瑶再熟悉不过。 阮瑶跪在血泊中,手捧剑穗,一股绝望笼罩心头。 他......死了吗? 这一世,也这般轻易就死了吗? 泪水模糊了双眼,阮瑶再一次体会到上一世初入东宫时的绝望。 暗五赶到时,阮瑶正机械的用手翻看着地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身上沾染了血迹,如同疯了一般! “严博绍,我不信你就这般轻易死了......你说过要做我的保护神......这里肯定没有你......” 阮瑶喃喃自语着,似乎陷入了魔怔一般。 “王妃,殿下他......” 暗五看着阮瑶这样子,于心不忍,不顾自己的伤势,也开始翻动着地上的尸体,试图找到严博绍,又似乎想要证明他不在这里! 第46章 “王爷,已清点人数,我们的人几乎没有折损,只上了两个,已经派人医治了,张定山及他的部下已经全部伏诛!” “嗯,那伙儿北戎人呢?” “已经逃窜往西北方向,应该已经进入了咱们的埋伏圈!” 此刻,严博绍立于马上,紧绷了一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 “好,清点人马,你亲自带一队人前去支援!” “末将听令!” 严一走后,严博绍翻身下马,手摩挲着要坚持的佩剑,神情一怔,继而翻身上马,对身边的侍卫道:“我去去就回,不必跟着!” 策马回到方才激斗的地方,天边的霞光已经隐隐暗了下去,但是能隐约看到两个身影儿在地上翻找着什么。 难道是漏网之鱼?严博绍眉头一皱,小心的从一旁绕过,尽量不惊动那二人,想仔细观察一下,谁曾想,走进了,竟然发现其中的一个人影是暗五。 那独属于王府暗卫的银质面具,让他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暗五不是在瑶瑶和母妃身边吗,为何出现在这里? 再向远处看,那人影儿似乎体量有些娇小,难道是......她来了? 此时,暗五也发现了严博绍,正欲出声向他行礼,被严博绍抬手制止了,严博绍紧紧盯着那个人影儿,走到她身后,轻唤一声:“瑶瑶!” 翻看尸体的动作瞬间停住了,阮瑶不可置信的转身回头,便看见了立于她面前的严博绍,依旧是冰冷的铠甲,眼神确实炙热的。 真好,他还活着......! 阮瑶倒下之前,唯一的念头便是:真好,他还活着! 再次醒来,阮瑶看了看头顶的青色帐篷,有些发懵,好像记得......看到了严博绍的身影? 想起这个,阮瑶从榻上一骨碌爬起来,急切的往帐外走,想要证明之前看到的不是幻象。 还未走到帐篷门口,便与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瑶瑶,你醒了,这么急着去做什么?”严博绍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拦住阮瑶的腰,防止她跌倒。 阮瑶站稳身子,怔怔的看着严博绍,伸手抚上她的脸,感受着手下传来的温热,眼泪毫无征兆的留下来,所有的恐慌,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 严博绍见状,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将人搂进自己怀中,一只手安抚着她的后背,就这么抱着她,抚慰着她。 她这一路上的艰辛,她的拼命,她的恐慌......他都懂,当从暗五口中得知她们这一路上是如何逃过无数追杀,保全性命时,他满心酸胀,这个从小被娇养着的姑娘,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寒冬腊月从京城一路到了这燕北,这其中的艰辛,他如何不知。 正是因为知道,他更加恼恨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差点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因自己而丧命。 他料到了宫里会采取手段,对付王府家眷,却没料到他们竟然会这般歹毒,竟能对妇孺下得去手。 阮瑶从严博绍怀中抬头时,眼睛已是红肿一片,加上这连日来被寒风吹得粗糙不堪的皮肤,现在的阮瑶,看着着实没有当初在京城时明艳动人的模样。 但这样的阮瑶,在严博绍心中,确实最美的。 “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荒郊野岭,条件简陋,你先将就一些,晚些时候,我们便回府!”严博绍抱着阮瑶坐在凳子上,直降将阮瑶放在自己腿上。 “你......你先放我下来!”阮瑶有些不好意思,这里是军中,他们这般行为若是让别人看到,着实不妥,而且......而且自己已经多日未来得及梳洗,纵使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干净的,但总觉得还是有股味道,若是让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阮瑶三分羞怯,七分不安的想要从严博绍腿上下来,却被严博绍抱的更紧了些:“别乱动,乖乖吃东西!” 察觉到他眼底那熟悉的炙热,阮瑶老实了,乖乖将桌上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以前在王府一顿饭只能用小半碗的阮瑶,现在的饭量已经快能赶上一个成年男子的饭量了。 严博绍心中更加酸涩。 填饱肚子,严博绍下令拔营回城,尚未开拔,有部下来报,先前围堵的那伙儿北戎人来了援军,人数远多于严一带去的人,请求支援。 严博绍抿唇,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阮瑶,“瑶瑶,我......” “你去吧,注意安全!”阮瑶笑笑,伸手帮他带上头盔,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在城中等你回来!” “好!”严博绍声音有些沙哑,身为将帅,他要为手下的将士们负责,以守护城中的百姓为己任,却为此不能尽到为人夫的责任,他满怀愧疚,却不得不这么做。 幸而,阮瑶懂他。 “赵立,你带人护送王妃回去,务必将王妃安全送回府中,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赵立领命,立马清点了一个小队,护在阮瑶身侧。 “王妃,请!” 军中没有马车,阮瑶被严博绍抱上马背,从马上看他,未说一语,严博绍却懂她的意思,她说:平安归来! 严博绍站在原地,看着阮瑶娴熟的马技,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 夜色浓重,容城的守将亲手打开城门,笑着将燕王殿下身边的亲卫赵大人迎回城中。 容城东侧的一处宅院前,赵立扣响了大门。 “谁啊,是不是王爷回来了!”一名老者的声音传来,紧随着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被打开。 “哟,是赵大人,老朽还以为是王爷回来了呢!”那老者提着一盏灯笼,微胖的脸颊在灯笼的映照下,愈发和蔼。 “李叔,不是王爷,是王妃,我等奉王爷之名,护送王妃回府!”赵立一侧身,露出了身后的阮瑶。 此时的阮瑶依旧是男装打扮,洗净了脸,那双眸子在夜色中更加明亮。 “王妃?”李叔没见过阮瑶,只听说过有这个人,此时见到了真人,虽看不真切,却难掩=心中激动:“哎呀,王妃大驾,老朽有失远迎,请王妃恕罪!” 说着便朝阮瑶拜了下去。 “不必多礼!”阮瑶上前一步,扶住李叔的胳膊,将他搀了起来。 “李叔,王妃舟车劳顿,先请王妃进府歇息吧!”赵立帮忙将李叔扶起身,一行人往府中走去。 李叔跟在后面,尚未在激动中回过神来,碎碎念着:“太好了,王爷终于有王妃了,老王爷泉下有知,不知有多高兴呢......” 阮瑶被引去了后院严博绍的房间,厨房负责做饭的李婶听到消息已经赶过来了。 “王妃,这是老朽的老伴儿,现在负责府中的吃食,咱们府中没有侍女,今日先委屈王妃,让这老婆子伺候您,等明日,我去找牙行的人,买几个侍女伺候王妃!”李叔笑呵呵的指着边上行礼的婆子为阮瑶介绍。 “李婶!”阮瑶礼貌的跟李婶打招呼,“有劳李叔李婶了!” 等人都退出去后,在李婶的帮助下,阮瑶终于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寝衣,坐在严博绍长睡的床榻上,鼻尖尽是他的味道,阮瑶这才觉得心落到了实处。 这晚,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 或许是连日来的辛苦,阮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从榻上醒来时,看着头顶的帐幔,感受着室内的温度,阮瑶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 李婶早就准备好了早膳,没有京城的精致,却带着燕北这边独有的味道,阮瑶甚是喜欢。 自从八岁那年去了京城,她就不曾再吃过这般地道的燕北膳食,这顿早膳,阮瑶吃的甚为满足。 来收碗筷的李婶看着桌上的膳食去了大半,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在之前,她就听说京城那样的地方,女子们吃饭都跟吃猫食一般,撤下去的时候,盘中餐都不怎么少的,而且京城中的吃食样样都比这边的精致,原先她还担心王妃用不惯这边的餐食呢,这早膳变着花样做了好几道,生怕惹了王妃不喜,谁曾想这王妃看起来倒也没有不习惯。 “这些都是李婶做的吗?”阮瑶看着桌上被收走的饭食,有些意犹未尽,只是她实在吃不下了。 “哎,都是老婆子做的,老婆子也不知道王妃的口味,这燕北的吃食啊,比不得京城的精致,让王妃见笑了!” “没有,李婶的手艺很好,我很多年没吃过这般地道的燕北菜了,多谢李婶为我忙碌!” 李婶一听,脸上的笑意更大了,连忙摆手:“嗐!这有啥,老婆子我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就这一手做饭的手艺,王妃要是喜欢,老婆子天天做给王妃吃!” 李婶收拾东西离开了,阮瑶寻到赵立。 “暗四与护卫我来燕北的一名侍卫身受重伤,现在还留在云州的一处山谷中!”阮瑶有些担心,这么些天过去了,高叔身上那样重的伤,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王妃放心,昨夜王爷已经派人去接应他们,连同太妃那边,王爷也派了人过去!”赵立将严博绍的安排一一与阮瑶说明,让阮瑶安心。 有了严博绍的人,阮瑶总归是放心了。 一个人有些无聊,便在府中四处走走。 昨日来的时候听赵立说了,这处宅子只是严博绍在容城临时歇脚的地方,所以也没好好布置,只几个年级大了的老兵,在此处帮忙照看着,李叔便是其中之一。 府宅不大,只两进,前院是严博绍处理公事的地方,由李叔照看着,后院是平时休息的地方,由李婶总管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阮瑶便将整座府宅逛完了,整座宅中,只李婶一名女子,剩下都是男子,而且是上了年纪,如同李叔一般的老兵,阮瑶不禁失笑。 第47章 李叔办事效率很快,从牙行寻了五六名年轻女子,领导了阮瑶的面前。 阮瑶点了一名年级尚小的小丫头,又点了一名年长的指派去了厨房给李婶打下手。 将一切安排好,阮瑶看着站在面前的小丫头,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那小丫头生的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甚是机灵,知道这是王妃打算留下自己了,当即跪在地上给阮瑶磕头:“回王妃,奴婢叫小七,已经没有家人了,进府之前李大叔说若是我们有幸被王妃留在身边,便让王妃重新赐名!” 小丫头口齿清晰,声音也甚为悦耳,带着她这个年纪独有的天真。 阮瑶伸手将人扶起来:“既然你有名字,便这么叫着吧,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你不必紧张!” 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家是哪里的?”“怎么会进了牙行?”之类的,小七都一一回答了。 阮瑶这才知道,原来小七就是容城本地人,父亲原本也是吃皇粮的守城士兵,但几年前死在了北戎人的铁蹄之下,从那以后,母亲整日伤神,不久也去世了,小七一直跟着爷爷生活,前不久,小七的爷爷也因病去世了,留下小七一个人,这才进了牙行,想着讨个生活,阮瑶算是她的第一个主子。 听小七讲她的身世,阮瑶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父亲刚刚去世,自己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幸好老王爷及时找到自己,并将自己带回京城,养在王妃膝下,这才有了如今的阮瑶。 想到这些,阮瑶看向小七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带了些怜爱。 “既然你就是容城人,想必对容城很是熟悉,便带我出门转转吧~” “哎,王妃,奴婢自小在这里长大,这容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就没有奴婢不熟悉的......” 听着小七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阮瑶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阮瑶要出门,自然不可能只小七一人跟着,赵立特意换了便装,跟在阮瑶身后,方便随身保护。 “王妃,你瞧那边,那是容城最大的酒楼,听说里面的饭菜可贵了呢!” “从这边再过去一条街,那边有个集市,不过现在时辰有些晚了,再早些,集市上的人可多了,蔬菜果子也是最便宜最新鲜的......” 小七热情高涨的为阮瑶介绍着,阮瑶一边听着小七的介绍,一边打量着这座边疆小城。 其实她小时候也是在这边生活一段时间的,只是没多久,随着父亲效力与老燕王麾下,他们便离开容城,去了离北戎最近的掖城。 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何况多年来,容城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此时的阮瑶,站在这处地方,是完全陌生的。 正值午前,天气又寒冷,街上的人不多,道路两边的商铺很多并未开张,阮瑶觉得有些奇怪。 “小七,这还不到午时,这些商铺为何都关着门呢?” “唉!王妃您有所不知,不知为何,今年冬天北戎人来的格外频繁,咱这容城虽然不属于最边疆地带,却与北戎的地盘只隔着一座掖城,先前掖城失守,城内许多人得知消息后都离开燕北了,容城被破之后,城内百姓更是被北戎人祸祸的苦不堪言,好在没多久燕王殿下的大军便来了,夺回了容城跟掖城,又派驻军安抚城内百姓,如今,许多背井离乡之人已经陆续回来了......” 小七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有些低沉,阮瑶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战争一事,受到迫害最深的永远都是普通老百姓。 “呦,这不是小七丫头吗,怎么着,这么快就找到主家了?” 阮瑶等人正欲转过街角,朝另外一条街去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夹杂着几分令人作呕的油腻。 小七闻声,身子紧绷的躲在阮瑶身后。阮瑶转身,看见一名面容尚且算得上清秀的男子朝这边看过来,只是那眼神令阮瑶不喜。 “呀~想不到容城还有这样的美人儿~”那男子看到阮瑶时,双眼放光,手便要朝阮瑶伸过来。 “放肆,这是燕王妃,柳明,还不跪下见礼!”赵立一个健步上前,手中的剑挑开了柳明伸出来的手,力气大的将柳明掀翻在地。 “呵~原来是赵立赵大人啊~”那柳明在随从的搀扶下站起身,并未按照赵立的话给阮瑶见礼,而是面带讽刺的看着阮瑶道:“燕王妃么~哈哈哈~或许下一刻就不是喽!严博绍那小儿有没有命回来还尚未可知,你这王妃不如跟了我,爷保证......” 污言秽语从柳明口中说出来,阮瑶觉得恶心,直接朝赵立吩咐:“赵立,给我狠狠的打,只要不死就成!” 赵立得令,撸起袖子,便往柳明头上砸。 柳明这样的纨绔纵使有点儿三脚猫的工夫,怎么能与赵立这种在战场上厮杀过得人比,没两招便被赵立打翻在地。 他的随从见状,连忙出声:“你......我家公子是容城守将柳将军的独子,你们这样乱来,小心我家将军......” 话没说完,被旁边的小七一板砖拍下去,倒地不醒了。 阮瑶看着小七拎着搬砖拍人的模样,抽了抽嘴角,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挺能耐! 赵立将柳明打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才收了手,拍拍手朝阮瑶禀报:“王妃,此人怎么处置?” 阮瑶想了想,道:“将人绑起来,堵上嘴,扔到人最多的地方!” “得嘞!”赵立手中没有绳子,往柳明身上看了看,恭敬的请阮瑶先离开这个地方,随后一脸奸笑的将柳明的裤腰带解下来,帮助他的双手,又亲手为他脱了鞋,将脚上的袜子薅下来,直接塞到了柳明嘴里,至于那个晕过去的随从,则如法炮制,随后将人丢到了马路中央,护送着阮瑶扬长而去。 燕北的冬季,纵使午时,也冷的渗人,北风呼啸着卷起行人的衣摆,路上的人无不是裹得严严实实,柳明被脱了鞋袜,还被解了裤腰带,冷风直接灌到衣襟里,脚下更是冷的发寒,手背捆着,嘴被捂着,那模样当真是可怜至极。 偏偏柳明这人平常在容城也是不得人缘的,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路人见他此番模样,暗地里嗤笑一番,便假装不认识他,一个多时辰过去,竟是无一人上前解救他。 直到半个时辰后,柳家的管家带着人匆匆赶来,将二人抬了回去。 柳家。 柳明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屋内点了两三个火盆,丫鬟婆子将灌好的汤婆子塞到柳明怀中,柳夫人坐在榻前,看着瑟瑟发抖的儿子,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儿啊,是谁这般歹毒,这寒冬腊月的,竟这样对你,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屋子里的火盆渐渐起了暖意,冻僵的手脚也在汤婆子的的作用下暖和过来,柳明一脸阴鸷,咬牙切齿的道:“燕王妃,哼~竟羞辱我至此,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定要她好看!” “燕王妃?”柳夫人捕捉到这个词,心底打了个突,燕王妃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来容城? “严博绍那个短命的,燕王妃算什么,等严博绍死了,她还不个寡妇,到时候,哼~” “明儿,你可别胡来啊,她身份到底摆在那儿的......”柳氏劝道,生怕她宝贝儿子再受委屈。 “行了,娘,你别管了,爹回来了没,我有事跟爹商量!”柳明打断柳夫人的话。 柳夫人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子,便没再接着劝,“你爹派人送了信,到晚膳时才回府!唉,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回府用膳的时间都没有!” 柳明没接话,此刻他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将场子找回来,殊不知,在他心中必死无疑的那个人此刻正在赶回容城的路上。 严博绍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将晚,阮瑶闲着无聊,带着小七坐在厨房门口看李婶准备晚膳。 “坐在这不冷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阮瑶惊喜的回头,果然看到尚未换去一身铠甲的严博绍正朝自己走来。 “王爷,你回来啦!”阮瑶小跑到严博绍身边,被严博绍抱了满怀,虽然铠甲有些冷硬,硌的阮瑶不舒服,但是心是暖的,阮瑶脸上的笑意更深。 李婶从厨房伸出脖子朝外看了一眼,便锁了回去,顺便将小七拉进厨房。 “哎,李婶,我可不会做菜,王妃身边......”小七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死心眼的妮子,王妃身边有王爷在呢,哪还用得着你?两人小别胜新婚......你杵在旁边怪碍事的!”李婶将菜塞到小七手里,示意她帮忙择菜。 小七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走到门口,偷偷看严博绍与阮瑶相携离去的背影,叹道:“哇~王爷跟王妃可真是般配呢,连背影都这么好看!” 李婶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这妮子,别看了,快点择菜!” “哎!” 第48章 “瑶瑶,你受苦了!”洗漱过后的严博绍将阮瑶抱在怀中,以往圆润的肩头,如今摸着竟有些硌手。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那便不苦!”阮瑶安心的窝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的冷香,觉得这一路上的艰苦都值得。 似乎想起了什么,阮瑶从他怀中抬头:“对了,我先前派了暗卫给你送消息的,你见到他们了吗?” 严博绍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才想起来呀,你放心,他们已经平安抵达燕北,比你早一天,正是有了他们的消息,我才能及时揪出身边的叛徒,将计就计,成功脱险!” “那便好,那他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他们身手不差,虽然路上也遭到了追杀,但也只是耽误了点时间,没有人受伤!”严博绍说完,俯首在阮瑶耳边,温热的气息让阮瑶耳边一阵酥麻:“你就这么关心他们?嗯?” “嗯......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瑶瑶,我吃醋了,你关心关心我吧......” 严博绍在阮瑶面前向来是无赖的,阮瑶拿他没办法,两人小别胜新婚,这一闹腾,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而李婶做好的晚膳不得不重新热了一遍。 夜已经深了,阮瑶被折腾的迷迷糊糊,正是倦意正浓的时候,严博绍轻轻为她掖好被角,在她额头留下一吻,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门外不远处,严一与赵立躬身行礼。 “免礼,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严博绍负手而立。 “回王爷,已经处理好了,人已经被关在了密室,其党羽战亡二十八,其余十三人皆被关押,等候王爷发落!”严一禀报。 “不急,先关上两日,着人看好了,任何人不准动他!”严博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事情的真相,马上就明了了! 严博绍欲转身回房,瞥见严一与赵立二人还站在原地不动,便问:“怎么,还有事?” 严一推了赵立一把:“你说!” 赵立被严一推出来,硬着头皮道:“王爷,今日王妃上街碰上了柳明!”赵立说完这句话,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严博绍,才接着道:“那柳明出言不逊,冲撞了王妃,所以......所以王妃命属下将人打了一顿,绑起来扔到了大街上!” 赵立说完,立刻跪下请罪,那柳明虽然是个纨绔,但到底是容城守将柳朝旭的独子,若是因为这件事,刘朝旭来找王爷的麻烦,那...... 严博绍闻言,挑了下眉毛,心中诧异:他家王妃什么时候这般能干了,定然是柳明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才惹得瑶瑶这般。 果不其然,听赵立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向来冷静的严博绍也忍不了。 “他竟敢用那等污言秽语污了王妃的耳朵,哼~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严一,取我的剑来!” 严博绍身上一股肃杀之气,听闻他让严一去取剑,赵立直觉不妙。 “王爷,您别冲动啊......” 严博绍冷眼扫了跪在地上的赵立一眼,道:“赵立,你跟在本王身边多久了?” 赵立愣了愣神,才道:“回禀王爷,属下自盛和二十六年跟在王爷身边,到如今,已有五年!” 严博绍看了他一眼,未再言语,赵立便这般心情忐忑的跪在地上,脑门上隐约起了冷汗,直到严一捧着严博绍的剑回来,严博绍都未开口让他起身。 待严博绍走后,赵立缓缓起身,拉着严一道:“严一,怎么办,王爷肯定是嫌我惹事儿了,那柳明再不济也是......” “你个呆子!”严一一巴掌拍在赵立胳膊上。 “我问你,王爷是什么时候脸色不好的?” “呃......大概是你走了之后!” “那我走了之后,你又同王爷说了什么?” “你走了之后......我没说什么呀,就劝了王爷一句别冲动!然后王爷就问我跟在王爷身边多久了,我都是照实说的啊......” “还说你不是呆子,王爷对王妃有多看重你不知道吗?竟然还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劝王爷别冲动,那柳明在王妃面前算个什么东西,就是换成他老子柳朝旭,只要王妃发了话,你也要照打不误,原本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在王爷面前邀邀功呢,哪想到你这小子这么呆......唉!”严一也是心累,这赵立啊,还是差点...... 严一转身慢悠悠的走了,留下赵立在原地愣神,片刻后,连忙跟上去,凑在严一身边:“严一,你再给我仔细说说......” 且说严博绍出府后,径直去了城中那座最大的府宅:柳府。 用了半个时辰,严博绍便回来了,洗漱一番,上了榻,抱着身边的人儿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柳府便乱了起来。 先是柳明房中的侍女打算进屋伺候柳明起身的时候,发现柳明□□的被绑起来悬在了梁上,浑身是血,吓得尖叫一声,引来了院中的其他人。 接着,便热闹起来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人放下来,柳夫人连妆发都没梳好,直接小跑着来了柳明的院子,抱着柳明就是一阵痛哭: “明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你这到底是得罪了谁啊,竟遭此毒手......你还这般年轻,你让为娘怎么办啊......” 柳朝旭看乐这种情形后,气的差点吐血,朝身边的人呵斥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大夫!” 大夫匆匆赶来,看见柳明这惨不忍睹的样子,吓得差点将手中的药箱扔在地上。在柳朝旭的威胁下,为柳明诊治了一番,终于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看着严重,实则都是皮外伤,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补补。 将血迹洗净,众人这才发现,柳明浑身布满了伤口,手脚、身上,甚至脸上......每道伤口都极为细小,却是密密麻麻,甚为可怖...... 这下手的人也忒损了点! 因为伤口极多,光是上药包扎便颇费了番工夫,待包扎完,柳明浑身上下被缠的只剩下鼻子和眼睛露在外面了,倒是省了穿衣服。 “查,给我仔细的查,从昨晚开始,都有谁进了明儿的院子,一个可疑的人都不得放过!”柳朝旭看着躺在床上被裹成蝉蛹的柳明,震怒,他倒是没觉得柳明是得罪了谁,而是觉得这件事情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明儿的下场定是给自己的威胁。 这些年,他们柳家得罪的人不少,想动他们的人大有人在,只是像今日这般明目张胆,还是头一次。 震怒之后,柳朝旭将手下的幕僚召到书房。 “这次明儿受伤,我柳家受此大辱,各位对此事是什么看法?”柳朝旭将问题抛给手下的人。 “大人,是不是柳公子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这柳明是容城出了名的浪荡子,风评极差,虽有些小聪明,靠着老子在军中领了差事,却也是个纨绔的主,众人都心照不宣。 “在这容城,他还能得罪什么人,就算是与哪个不长眼的起了冲突,谁又能这般胆大妄为的闯我柳府,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儿伤成这样!” 柳朝旭身为容城守将,柳家在容城一家独大,还真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的与柳家作对,除非...... “大人,听说......燕王昨晚平安回城了!”一人道。 闻言,刘朝旭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这小子也够命大的,这样都弄不死他,张定山这个老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是怀疑严博绍?”柳朝旭朝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讪笑着:“大人,听说柳公子昨日与人起了冲突,不如大人将柳公子身边的人叫来问问?” 柳朝旭昨晚很晚才回府,直接歇在了姨娘的院中,是以,还不清楚柳明昨日被人扔到大街上的事情,此时,对这人的话心有疑问,却不好说出口,只叫人将日常跟在柳明身边的随从叫来问话。 那随从正是昨日刚与柳明“共患难”过的人。 ...... “你是说......昨日打伤公子还羞辱公子的人是燕王妃?” “是的,大人,赵立正是叫他王妃!” “严家小儿,欺人太甚!”柳朝旭将桌子拍的震天作响,桌上的茶杯被镇翻滚落地上,溅起一地茶水。 “大人,这燕王妃不是在京城吗,怎么突然跑到燕北来了?”有人问。 柳朝旭没说话,皱着眉头想事情。 京城那边想要严博绍的命,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还在其中帮了不少忙,好在有张定山那个老东西在,不用自己动手,即使严博绍死了,自己依然可以安安稳稳做自己的守将,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但是现在张定山不知所踪,严博绍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而且还成功的将那伙儿北戎人歼灭,本来计划好的一切......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呢? 这燕王妃这个时候来燕北,肯定不寻常,只是京城那边为何还没有消息传来? 第49章 “什么?王爷将人给打了?” 见阮瑶反应这么大,赵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在王妃面前透露这件事,原本是想着帮王爷在王妃面前刷一把存在感,现在看来...... 赵立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阮瑶确实反应够大的,原因无他,她是担心这件事情会不利于严博绍在燕北的统率。 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命手下的人将那厮打一顿,是因为那厮冲撞在先,再不济,人家顶多说自己一句不懂事儿,万万怪不到严博绍头上去。 但一旦严博绍动手,那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搞不好会有损严博绍在容城的名声,且让他与容城官员之间的关系僵化。 所以阮瑶才这般着急。 “王妃......其实,您也不用着急,王爷昨晚是偷偷去的,那柳家的人不知道是王爷干的呢!”赵立补了一句。 阮瑶瞪他一眼:“你们怎么也不知道拦着点!” 赵立心里哭......他现在似乎明白昨晚严一说自己呆是什么意思了,合着这两头都没讨好啊,看完今晚的板子大概要躲不掉了! 果不其然,等严博绍忙完回府,第一个找的便是赵立,严一在一旁抚额惋叹:唉!这厮是真傻还是假傻,咋就不长记性呢! “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是可以胡来的吗,万一留下痕迹,被人发现了,你岂不是要得罪了那柳守将一家?” 阮瑶气呼呼的瞪着严博绍,虽然知道他是给自己出气,但是她也气他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容城作为掖城的后背,其作用不仅仅是为容城提供必要的守备力量,一旦掖城成为主战场,若是容城再起事端,则掖城腹背受敌......阮瑶虽身为女子,但兵书也是读过不少的,对于燕北的地势虽不能说如严博绍那般了如指掌,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严博绍看着气呼呼的阮瑶,双颊鼓鼓的,因生气而泛出的淡淡粉红色,将整个人衬的更加生动了些,让他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脸颊。 “你别碰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阮瑶拍掉严博绍伸过来的手,瞪着他。 其实她这副模样,也很累的好不好,阮瑶瞪他的眼神更凶了,奶凶奶凶的! “哈哈哈......瑶瑶,你这脾气见长啊!”严博绍捏人不成,索性一把将人搂住,带着阮瑶坐上自己双膝,一手扶上娇软的腰肢,一手将阮瑶额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而后。 “这么关心我?嗯?”上扬的尾音,让阮瑶红了脸,但是她还记得自己在生气呢,这种时候,气势绝对不能输。 “谁......谁关心你啊,要不是你是我夫君......” 严博绍轻笑一声,将头抵在她的颈窝,喃喃低语:“王妃放心,身为你的夫君,知晓事情轻重!” 阮瑶挣了挣身体,严博绍的身体也跟着僵了一僵。 “知道轻重还做那样的事儿,幸好那柳家没人发现是你!” “柳家早晚要除掉的,纵使他们发现是我,不过是加速他们灭亡罢了,无需担心!” 阮瑶眨眨眼睛,知道这事情涉及到燕北的军政之事了,便不再开口言语。 “你放我下来,快要用膳了!”阮瑶扭扭身子,奈何比不过严博绍的力气。 “王妃,不生在下的气了?”严博绍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眼神中带着少有的宠溺。 “嗯!”阮瑶有些理亏,脸上的绯红愈发明显,让严博绍看痴了去。 “那......本王被王妃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也很生气呢,要王妃哄哄才行!” 阮瑶实在想不到,从严博绍口中竟能听到这种近似撒娇......却又孟浪至极的话,羞的她脚指头都要蜷缩起来。 却也还是大着胆子颤颤巍巍的问:“怎......怎么哄?” “我教你呀!”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引发极致的诱惑。 门外等候传膳的李婶听到声响,不由的老脸一红,忙拉着懵懵懂懂的小七躲去了厨房。 年关将至,容城也纷纷扬扬的下了场大雪,银装素裹的容城,没有了肃杀的氛围,反倒是多了些与世无争的宁静。 阮瑶的到来还是在容城的贵族圈层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打着探望的名义上门求见,都被阮瑶以身体不适的名义当了回去。 久而久之,容城便有了一个说法:那京城来的燕王妃因为面貌丑陋,羞于见人,这才闭门不出呢。 阮瑶听后,也只是笑笑,任人评说,并不在意。 但这却气坏了小七,每次与李婶上街采买,都要与人争论一番,说自家王妃如何貌美,如同九天玄女...... “王妃,他们这般说你,你都不生气吗?” “气什么呀,他们说她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又不会少块肉!”阮瑶对此,很是佛系。 这日,阮瑶早早收拾好了东西,严博绍在容城的事物也暂时告一段落,赶在过年前的几天,一队人马启程前往掖城,时隔八年,阮瑶再一次回到了她出生的地方。 而在他们离开容城的第二日,柳朝旭收到了京城来的消息:燕王妃乃罪臣之后,私逃出京,当斩。 柳朝旭大惊失色,连忙派人往掖城方向追击,不料派去的人无功而返,他们连燕王妃的马车都靠近不了,更别说诛杀此人了。 掖城,燕王府。 早已有人列队等候。 “恭迎王爷回城!” 王府门前,浩浩荡荡的跪了一片,不仅有府中家丁侍女,还有军中将士、围观的掖城百姓。 燕王,在掖城的地位极高,好不夸张的说,燕王是掖城的神,是掖城的守护神! 严博绍下马,让众人起身,然后折返与马车前,亲手为阮瑶打了帘子,将人扶下马车。 经过几日的调养,阮瑶已经初步恢复了当初的神采,虽不及在京城时的珠圆玉润,却也是极其引人注目的。 二人相携踏进燕王府。 “哎!那女子是谁啊,竟能让燕王殿下亲自扶她?” “能得此殊荣的,除了燕王妃,还能有谁!” “不是说燕王妃面貌丑陋,羞于见人吗?方才那女子......” 那叫面貌丑陋吗?若那样的面貌都能算得上丑陋,那他们这些人头上的怕是不能称之为脸了吧! “嗐!都是谣言,这你也信?” 问这话的人被质疑了。 “要我说啊,这燕王妃面容姝丽,实乃神女下凡啊!听说燕王妃还单枪匹马的从京城一路到了燕北,这份胆魄,怕是连男子都自愧不如啊!” “......” 这些话,阮瑶自然没听到,她此刻困倦的很呢,腰酸腿酸腰乏的,一路上坐马车颠簸是一回事儿,可恶那严博绍便是在路上都不放过她,如同一只饥渴的狼...... 此刻,大家口中英勇神武的阎王殿小,正眼巴巴的跟在阮瑶身后,讨好的想要扶一扶她,却被阮瑶挥拍开了。 “你起开,离我远点!”阮瑶现在是不相信这人的话了,说好了不要,偏偏...... “哎!瑶瑶,在部下面前,你好歹给我些面子呀!”严博绍厚脸皮的凑上去,揽住阮瑶的腰,将她整个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哼~”这次,阮瑶倒是没有躲开,如同他说的一般,生气归生气,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他一些颜面的。 “好了,今晚为夫好好给王妃赔不是!”严博绍靠近阮瑶耳边道。 引得阮瑶暗中掐了他一下:“你......!” “王妃想什么呢,为夫说的是晚上请府中的厨子好好操持一顿晚膳,犒劳王妃,王妃想哪里去了......”严博绍欠揍的在阮瑶耳旁低语。 阮瑶的脸颊红了几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也不赖她过于敏感,实在是......她是真的怕了....... 谁能知道一向有冷面阎王之称的燕王殿下,实则是个......无赖!连撒娇这种计俩用起来都毫不脸红! 严博绍也没有食言,今日的晚膳确实看的出来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掖城当地的特产,被做成一道道佳肴,是阮瑶熟悉的味道。 严博绍亲自为她布菜,阮瑶吃的不亦乐乎。 是夜,阮瑶早早便上了榻,掖城王府的条件比容城临时的府宅好了许多,连地龙都要更热一些,府中伺候的下人也不少,被窝早早就被汤婆子温热了,甚至还熏了香,布置的很是精心。 躺在松软的被窝中,不等严博绍回房,阮瑶已经昏昏欲睡了。 书房,严博绍正在处理搁置了许多天的公务。 夜深之时,严一提醒:“王爷,夜已深,您该休息了!” “嗯!”严博绍在人前永远都是这副冰冷疏离的模样,也只有阮瑶,见过他那副无赖又流氓的模样。 揉了揉眉心,严博绍站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下:“严一,交待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王爷,都办妥了,现在王妃在掖城百姓的心中,那便是神女下凡!” “不错,比赵立那小子靠谱!”严博绍嘴角微微翘起。 提到赵立,严一也头疼,这小子在战场上能打能杀,是员猛将,对王爷也是忠心耿耿,偏偏这脑子......唉,咋就一根筋呢! “行了,你回去吧,明日以年关议事的名义将城中有品级的官员召集到府中!” “是!” 严博绍回到房间,阮瑶已经睡着了,脸颊埋在被窝里,发丝有些凌乱,脸色微红...... 严博绍叹了声气,这几日欺负的狠了,今日便放过她吧。 脱鞋上榻,将人抱紧怀中,怀里的人儿嘤咛了几声,自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熟睡,严博绍看着怀中的人儿,无奈的笑了笑,闭上眼睛。 但愿,今夜好梦! 第50章 年关将至,燕王殿下宴请掖城诸位将士官员,而阮瑶作为燕王妃,首次在掖城亮相,小七与李婶可劲儿的给她捯饬,力求惊艳全场。 奈何两人见识有限,会的花样不多,这时候,阮瑶很是想念天冬与银翘,也不知道太妃她们在江南如何了。 最后还是阮瑶自己亲自上了妆,梳了头,带着小七与到府的将士、官员夫人们寒暄。 程英坐在人群中,看着最上首那个面容精致的女子,美的好像一幅画儿,贵气与风情皆备,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燕王妃的位置。 抬手将杯中酒饮尽,程英起身离席。 “英儿,干嘛去!”一旁的程夫人拉住她的衣袖。 “没意思,出去透透气!” “你莫不是想去那群粗人那边吧?我跟你说啊!”程夫人看了看四周,趁无人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告诫程英:“今天是殿下与王妃宴请,你一个女孩子家,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别整日的跟那群军中的粗人鬼混!” “我自小在军中长大,那我也是粗人一个,娘若是嫌弃,那不必管我,管好二妹就行了!”说完,不顾程夫人的拉扯,自顾自离了宴席。 参宴的人不算多,阮瑶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赶在除夕夜之前,严博绍派去接应贺同与暗四的人回了掖城。 二人身上的伤经过小半个月的修养,已经好了大半。只是燕太妃尚未回来,寒冬腊月,天气过于寒冷,严博绍与阮瑶商议着,等开了春儿,天气稍暖些,再安排燕太妃来掖城,是以,只安排了人前去保护几人的安全。 除夕夜的掖城,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大红灯笼高高的挂在门前,炮竹声入耳,满是浓厚的年味儿。 三月,大荣朝其他地方已经春风满园的时候,掖城的冰雪尚未融化,便是在这样的季节,燕太妃带着身边的丫鬟嬷嬷,启程上路了,走走停停,历时一个半月,终于到了掖城,此时的掖城,也刚刚入春,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 ...... 而京城来派来的钦差,也是在这个时候到了掖城。 “燕王殿下,圣上念你镇守燕北,劳苦功高,但你燕王府包庇罪臣之后,燕王妃与燕太妃更是私自出逃出京,你可知罪?”被派来的钦差王延河趾高气昂的向严博绍问罪。 严博绍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闻言,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冷哼了一声,对着身后吩咐道:“严一,将人带上来,给王大人看看!” 王延河一头雾水,但是碍于门口守卫的将士,不敢太过分,便老老实实等着,看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严一将人带上来了。 人被五花大绑着,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还带着血迹,显然是用过刑的,被严一扔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胸膛微弱的起伏显示他还活着。 “这是......”王延河被吓了一跳,他是个文官,素来觉得这些武将们个个是个糙人,如今被来了这么一出,心中对武将的不满更甚。 “燕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大人!”严博绍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延河,“达人在太傅身边效力多年,想必认得威武将军张定山吧!” 严博绍抬首指了指地上被绑着的人。 王延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自然是知道的,两人同样为太傅做事,虽然他素来看不上张定山这个糙汉,但毕竟同朝为官这么多年...... “你......燕王这是想造反么?”王延河指着严博绍的鼻子,气急败坏。 “王大人抬举本王了!”严博绍起身,踢了踢张定山,笑着道:“张将军勾结北戎,欲置本王于死地,现已证据确凿,还请王大人如实向圣上禀报,另外,王妃阮氏本是战场遗孤,何来罪臣之后一说,还请王大人说的再明白一些!” 王延河哑口无言,当年,夏氏一族本就是被秘密处决的,只有圣上亲近的人才知晓,如今,让他如何给面前这位阎王解释。 “那燕王妃与燕太妃私逃出京一事,燕王殿下又作何解释?” “王妃与太妃思本王心切,特意来燕北探亲,何错之有?” “你......强词夺理!”王延河一甩衣袖,被气的脸色都涨红了许多。 “严一,请王大人下去喝杯茶,压压惊!” 严一上前,扶住王延河的胳膊,王延河挣扎不开,只高声叫嚣着:“你这是合意,本官身为钦差,你如此便是不敬圣上!” “王大人想清楚怎么向圣山禀报,本王自会放大人安然离开!” 阮瑶自然知道京城派的人到了掖城,实际上,她这几日一直在为此事担心,直到王延河离开掖城,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放心,谁也无法在我面前将你带走!” 这是严博绍的承诺。 —— “王妃,福满酒楼的掌柜来了!”天冬进来禀报。 “将人请到花厅吧!” 再过几日便是严博绍的生辰,这福满楼是这几日阮瑶带着底下的人将掖城所有有规模的酒楼试吃了一遍,最终选出来菜品味道都比较好的,今日这福满楼的掌柜便是来与阮瑶商议生辰宴当日的菜市的。 从江南到燕北掖城,一路跋涉之后,燕太妃的身子骨又弱了一些,因此,这次的生辰宴,都是阮瑶里里外外的忙活着。 拟定菜式、宴请宾客、府内一应布置......几天下来,阮瑶终于也能松口气了。 但是她还有一个最大的烦恼:给严博绍的生辰礼还没准备好! 天冬与连翘给她支招儿,建议阮瑶亲手为严博绍绣个荷包或者缝制一身衣服,但是阮瑶觉得这些太普通了,平常也可以送,但是作为生辰礼,有些太过寻常。 小七不知从哪个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说:君子如玉,建议阮瑶寻一块上好的玉石做成玉佩,送予严博绍,也被阮瑶否决了,大荣朝少有玉矿,生辰就要到了,一时间恐怕难以寻到上好的玉石。 最后,还是高舞拍着胸脯向阮瑶保证:“王妃,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我定能为您办妥!” “哦?”见几人用疑惑的目光看她,高舞神神秘秘的道:“哎呀,先保密,明日我将东西带来给王妃,我保证,定能让王妃和王爷都满意!” 看着高舞这般模样,阮瑶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但是鉴于高舞这丫头向来歪主意多,阮瑶也不敢将希望都压在她身上。 次日,高舞果然将她所说的“生辰礼”带给了阮瑶。 柒红色的托盘上还神神秘秘的蒙了一层红布。 “你这丫头,还搞的这般神秘,让我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好东西,竟值得你这般......”说着,阮瑶便要去掀那红布,托着托盘的高舞却一侧身,躲开了阮瑶。 “王妃,这个......需要您自己看!”说罢,连翘将托盘放在桌上,朝阮瑶眨眨眼睛,招呼着天冬、连翘和小七退出屋外,还贴心的关上门。 “高舞姑娘,您准备的什么东西啊,给我们透露透露?”连翘凑在高舞身边,缠着高舞。 高舞嘿嘿笑了两声,故作正经的道:“咳......这个嘛~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怕你们王妃不好意思让你们知道!” 连翘还想继续追问,被天冬拉了拉衣袖,看到天冬不赞成的神色,连翘便作罢了。 再说屋内,阮瑶伸手掀开托盘上的红布,见里面好似一件衣裳,上面的绣花技艺虽称不上精湛,胜在样式新奇。 “这丫头,不就一件衣裳,还这么神秘!”阮瑶边想着,便将那衣裳抖落开,待看清了那衣裳的全貌,阮瑶倏地红了脸颊。 “高舞,进来!” 高舞正得意的时候,屋内传来阮瑶咬牙切齿的声音。 在几个丫鬟疑惑的眼神中,高舞进屋便看见阮瑶羞红的脸颊。 “你......你这丫头,这不是胡来吗,这.......”阮瑶指着一旁被重新放回托盘的衣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高舞大大咧咧的拿起衣裳,还往阮瑶身上比划了比划。 “王妃,这不是挺好的嘛~您看这上面的花样,多好看呐,料子也轻薄,到时候......” 高舞的话没说完,吓得阮瑶连忙上前捂住高舞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露骨的虎狼之词。 “别说了!” 见阮瑶真的害羞了,高舞这才作罢,听阮瑶的话将衣裳收好,拉着阮瑶的手坐下,道:“王妃,这掖城的女子们虽不如京城的貌美,但她们可比京城女子大胆开放,我虽刚到此地不久,但这些日子在掖城去过的每处地方,都能听到女子对王爷的仰慕,掖城守将孙将军家的闺女、城南马大人家的小闺女......我知道您与王爷的深情,但是,不得不防啊!我的意思您明白吧?” 高舞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阮瑶点点头,表示明白。 说起来,严博绍还真是招蜂引蝶的体质,在京城时,便入了众多闺阁女子的放心,如今在这燕北,依然将一种燕北姑娘们迷得五迷三道的。 “那......王妃,您可千万别辜负我的心意哈,我保证,王爷一定喜欢!” 不得不说,阮瑶是有些心动的,但是......也太大胆了些吧! 第51章 严博绍生辰这日,燕王府高朋满座,几乎整个掖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掖城男子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谈着怎样将北戎打得落花流水,讲着自己的伟大抱负;掖城女子也不似京中女子那般扭捏,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喝酒猜拳,玩的不亦乐乎! 被这种热闹的氛围感染,阮瑶觉得这燕北的女子确实比其他地方的女子获得洒脱,也不自觉加入她们。 众人给严博绍献礼的时候,高舞在人群中伸长了脖子,也没看见阮瑶给严博绍咸了什么,待得了空档,高舞小声儿的趴在阮瑶身边嘱咐:“王妃,别忘了我昨日说的话哈!” 阮瑶朝她胳膊掐了一把,扭头忙活其他的事情去了,高舞权当她抹不开面子,嘿嘿笑了两声,便去找其他相熟的人玩了。 这场宴会,办的非常成功,可谓是宾主尽欢。 待宾客散尽,阮瑶才感觉到累。 阮瑶懒洋洋的趴在浴桶内,天冬在身边服侍,想起昨日高舞送来的那神神秘秘的礼物,问:“王妃,高舞姑娘的那礼物怎么样,您送给王爷了吗?” 或许是浴桶内氤氲的热气太过撩人,阮瑶的整个皮肤都染上一层绯红,这些日子被几个丫头变着花样儿的保养,她一身肌肤已经养的与在京时相差无几。 “没呢!”语调也是懒洋洋的,带着些软糯。 身后的天冬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阮瑶却已经陷入自我纠结中。 其实除了高舞带来的那套衣裳,阮瑶自己也亲手准备了礼物,虽时间紧迫,但是这几日日夜赶工,她还是赶在昨晚之前完成了,她纠结的是,高舞带来的东西,到底用不用? 直到沐浴完,阮瑶依然没下定决心。 是夜,严博绍处理完公务回房,发现卧房的灯已经灭了,他怔了一下,以往这时候,房内都是亮着灯等他回来,今日怎么......或许是她今日操办这宴会,太过劳累,所以早早睡下了吧! 严博绍此时突然觉得府内该添些人手了,瑶瑶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该添上几个,才不至于让她这般劳累。 严博绍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又轻轻关上,尽量不发出动静儿吵到阮瑶,却不想还是将她惊醒了。 “王爷,是你回来了吗?” 阮瑶睡后初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 “嗯,我回来了,你今日累了,快些睡吧!”严博绍轻声儿应答着。就着窗外的月光,给阮瑶掖了掖衣角。 “嗯!”阮瑶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突然想起来在睡觉之前自己好似还有事情没做完...... 原本是没想着睡着的,或许是白日里有些累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功夫竟然睡着了,阮瑶大囧,想将被子裹紧一些,却不料严博绍已经发现了端倪。 窗外的月光静静的洒在窗檐上,透过并不厚实的窗户纸,让严博绍看清了阮瑶此时的模样。 手臂搭在裘被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红色覆盖着优美的线条,裘被被拉的半高不低,正好露出脖颈处优美的弧度...... 严博绍捻了捻垂在床边的衣摆,软滑细腻,轻薄似纱。他的眼神暗了暗,声音有些喑哑:“瑶瑶,我今日生辰,你还没送我礼物!” 语气中似乎有些委屈。 阮瑶所在被窝中,被严博绍抓住的手动弹不得,黑暗中,她眼睛眨了眨,想起先前计划要送他的那份“礼物”,现在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 “王......王爷,等明日......” “我今日就要!”严博绍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伏在阮瑶身边,摩挲着她的肩颈,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仿佛连室内的温度都升高了许多。 “我去点灯!”严博绍作势要起身,被阮瑶一把拉住,便顺势倒在阮瑶身上。 “别,别去!”阮瑶的声音中带了些乞求的味道,甚至有些微微发颤。 严博绍却好似没察觉她的异样,依旧坚持道:“不点灯,我怎么看瑶瑶亲手为我准备的礼物啊!” 那喑哑的声音响在阮瑶耳边,三分逗弄,七分撩拨,让阮瑶忍不住想要起身拔腿逃! ...... 窗外,月光皎洁,窗内,满室生春,最终,在阮瑶的坚持下,屋内的灯还是没能亮起来,只依稀看见两个人影儿痴缠盘绕,配合着若有似无的啜泣声儿与吱吱呀呀的响声儿,组成了这夜色下最美妙的一景儿。 墙外的两只猫儿不知何故在这深夜中依旧兴奋着追逐嬉戏,天明方歇。 阮瑶仿佛像打了一场仗,浑身酸疼的厉害,不想动弹,眼睛也睁不开,只想缩在温暖的被窝中。 严博绍罕见的陪阮瑶睡到了日上三竿。 天冬几个丫头进来收拾屋子时,看到那一室的痕迹,不由的红了脸,只有小七懵懵懂懂的,好似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阮瑶也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在严博绍身侧拧了一下,却被他捉住了手,挣脱不开。 阮瑶脸色红红的坐在桌前,不好意思抬头看身后的丫鬟们,还是天冬看出了阮瑶不自在,寻了个借口,带着连翘与小七下去了,将空间留给主子们。 见她们不在,阮瑶总算松了口气,但是一放松就容易犯困,即使在用膳,依然觉得眼睛真不开,好似随时都能睡过去一般。 “怎么,还困?” “嗯!” 阮瑶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向内室走去:“我还得再补会儿觉!” 严博绍追了过来,手中还端着小半碗鸡丝粥:“你没用几口,来,将这些粥喝了再睡!” 一勺温热的粥递到了嘴边,阮瑶张口将它含住,却在下一瞬,皱着眉头吐了一地。 “瑶瑶,怎么了?” 严博绍紧张的扶住阮瑶快要掉下床的身子,顾不得身上沾染的阮瑶方才吐得污秽之物,阮瑶还在痛苦的吐着酸水。 房外的天冬听见动静儿,等不及传召便进来了,看见阮瑶这副模样,也有些慌了神。 “天冬,去喊严一请军医过来!” 天冬转身往外走,阮瑶稍好了点,拉着严博绍的胳膊:“不必去请军医,我没事儿,或许是困得狠了,睡一觉就好了!” 严博绍肃着连没说话,亲手为阮瑶换了衣裳,看着她睡下,才去了屏风后面洗漱换衣。 小七将没用多少的膳食撤去了厨房,李婶看着几乎原样端回来的膳食,有些纳闷:“小七啊,今日这膳食是不和胃口么,怎么主子们没用多少啊!” 小七叹了口气:“唉!王妃不知怎么了,放在在房内吐了一地,好似是病着了,王爷担心王妃,也没怎么用,天冬姐姐已经去喊严大人请军医过来了,真希望王妃没事儿!” 听到小七说王妃吐了一地,李婶首先想到的是她做的膳食是不是除了什么问题,皱着眉头将膳食挨个长了一遍,还拉着厨房所有人都长了一遍,又仔细回想做这些膳食时是否碰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了一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李婶,王妃已经睡下了,我还得赶紧回前面伺候着,先走了哈!”说罢,便抬脚出了厨房。 李婶突然福如心至,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小七,眼中含着惊喜:“小七,你和我说说,王妃这些日子是不是比以前嗜睡一些?” “好像是的,最近王妃总喊累,或许是操办王爷生辰宴的缘故吧,怎么了?”小七懵懵懂懂的问。 李婶脸上笑开了花,摆着手:“没什么没什么,左右等军医看过你就知道了,快些回去看着王妃吧,哎呦,王妃这吃不下东西可不行,我得好好琢磨一下......” 李婶转身回厨房忙活了,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小七不明所以,心道:李婶今日怎这般奇怪。 等军医诊脉之后,不消半个时辰,王妃有孕的消息传遍了燕王府。 王府中的下人们兴高采烈,个个像过年一般,喜气洋洋的,更别说燕太妃做主,没人赏了足足两个月的月钱。 阮瑶已经睡熟了,方才诊脉也没能将她吵醒,燕太妃坐在榻前,有些激动,眼中已经泛了泪花。 书房,军医束手束脚的站在一侧,小心的打量着神情严肃的严博绍,心中有些发毛,听闻王爷与王妃素来感情和睦,可是看眼下这情形,王爷好似对这小世子的到来不是很高兴啊! 严博绍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的问:“王妃身体怎么样?” 军医小心翼翼的答:“回王爷,王妃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那......本王......本王昨日闹得过了些,不知可会影响腹中胎儿?”说完这话,严博绍将眼光看向别处,只余光注意着军医的神情,耳根有些发红。 最初,军医没能明白严博绍那句“闹得过了些”是什么意思,待明白过来,便忍不住想笑,但在素来严厉的严博绍面前,他还是极力忍住,规规矩矩的道:“回王爷,从脉象上看,王妃胎相稳健,并无大碍,为保险起见,属下为王妃开上两幅食补方子,可让府中厨房按照方子做给王妃!” 军医谨慎的写下两副方子,正准备告退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严博绍问。 那军医拱手拜下去,眼神盯着地面,快速的说道:“王爷,虽说王妃与胎儿俱康健,但如今月份尚小,王爷还需节制些,在三月之前不可同房,过了三月,可适当,却不可过量!” 说完,不待严博绍反应,那军医便小跑着退了出去,天可怜见的,他一个还没媳妇儿的人在王爷面前说这些,很是羞涩的好吧! 严博绍看着那军医跑出去,愣了一瞬,笑出了声儿。 于是,守在外面的严一便听见他家那向来不苟言笑的阎王殿下在书房哈哈大笑着,像个傻子! 第52章 阮瑶孕吐的厉害,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李婶更是带着厨房一帮人整日的研究新花样,为的就是能让阮瑶多吃两口。 开春后,北戎蠢蠢欲动,屡次在大荣边界作乱试探,这也是军中最为繁忙的时候,严博绍每日抽出时间策马回府,确定阮瑶安好,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便又要策马返回营中,阮瑶心疼他,多次劝阻未果,只希望着自己胃口能好一些,也不至于让他这般担心。 京中那边又来人了,这次是兵部尚书韩继,在这位韩尚书的接风宴上,觥筹交错之间,韩尚书宣读圣上旨意,说是感念严博绍打退北戎有功,命燕王严博绍携家眷即刻入京受封,并将军权全权交于容城守将柳朝旭。 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了三军,军中将士愤慨激昂,直言柳朝旭一个小小守将,怎可接管三军? 而此时,军中主帐内,严博绍坐于上首,下面是几名心腹大将。 “王爷,你倒是给俺们说说到底咋想的啊,圣上现在召你回京,显然是没安好心,您不会真的要回去吧!” “是啊,且现在正是北戎蠢蠢欲动的时候,若真让那柳守将接管了军权,恐怕城池难保啊!” “王爷,我就是个粗人,不懂你们文人那一套,我就知道我只听从王爷一人的命令,我与那姓柳的一向不对付,若他真敢来,就看他有没有命回去了!” “......” 底下的人个个情绪高涨,上首的严博绍一直为开口,皱眉沉思着,良久,才伸手压下满帐的声音,道:“我知诸位对本王的信服,亦心怀感激,但圣旨以下,本王若是不从,岂不等同于抗旨不尊,那想来下次的圣旨该是指责本王谋反了!” “是啊,王爷此话有理!” “唉!君君臣臣,圣旨已下,又能如何!” “......” 他们不是真的不知朝堂之事,燕王被那位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真的公然抗旨...... “那便反了又如何?”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帐内安静了一瞬,接着便有人跪倒在地:“圣上不仁,江山不稳,末将愿誓死追随王爷!” “末将誓死追随王爷!” “末将誓死追随王爷!” “......”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帐内响起,严博绍嘴角挑了挑,起身亲手将将领们一个个扶起来。 “你们的心意,本王已知,我严氏一族世代守护燕北,守卫大荣边疆,当以守卫百姓为己任,接下来的路,或许艰难,幸得诸位鼎力相助!” 军营的事情,韩继自然不知道,他此刻正在燕王府内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阮瑶单独给他辟了个院落,美酒歌姬,一样不少,韩继这几日显然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 严博绍再一次带兵击退了北戎的小兵后,终于有时间在府中休息一日。 阮瑶的孕吐症状已经好了不少,得益于李婶张罗来的各色小吃,原本不怎么吃得了辣的阮瑶如今可是无辣不欢,看的严博绍都忍不住担心她这般吃下去,会不会火气太旺。 “王爷,无碍的,有了身子的人原本口味就会变化很多,况且我这膳食中还有败火的食材与那辣味相抵,您放心就是!”李婶对自己的搭配很是自信。 严博绍见阮瑶吃的欢快,便不再说什么了。 是夜,二人相拥躺在榻上,阮瑶在严博绍怀中昏昏欲睡,听到严博绍的声音:“瑶瑶,若是我起兵谋反,你待如何?” 阮瑶被一个激灵吓醒了。 “王爷,你说的是真的?” 严博绍捏了捏她的手,“真的!” 对于他的直白,阮瑶很是无语,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圣上降旨命你交接军权,携家眷回京,这事谁都知道是个阴谋,自我们知道了圣上的密谋逃出京城之际,便已经等同与圣上撕破了脸面,若真是按照他的旨意回京,等待我们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下场,所以,王爷,我支持你!” 严博绍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若是......若是失败了呢?” 阮瑶笑出声来:“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一死,放手一搏,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好!” 严博绍道,又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我定当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月余后,韩继在燕王府被养的油光满面,见到严博绍倒是没忘问严博绍何时归京,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也不在意,继续喝着美酒,听着小曲儿在小院子里悠哉悠哉的生活。看的阮瑶诧异不已。 “他身为钦差,不应该为我们迟迟不肯回京担心吗?怎还如此恣意?” “韩继此人,聪明着呢!” 韩继与严博绍都不着急,京中那边却急了,这个月以来,连下十二道急令,命严博绍即刻归京,严博绍都置之不理。 柳朝旭终于安耐不住了,亲自来掖城与韩继见面。 “韩尚书,圣上命你为钦差,看韩尚书这满面红光的模样,莫不是忘了肩上的差事?”柳朝旭一见韩继便面露嘲讽。 韩继笑笑,拍拍柳朝旭的肩膀:“柳大人何必着急呢,燕王殿下接了圣旨,自是要回京的,只是现在北戎的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多等上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啊!” “哼~韩尚书这便倒戈了吗?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柳朝旭言语中隐隐含着威胁。 韩继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手:“柳大人可是冤枉我了啊,同为大荣臣子,何来倒戈一说,圣上待燕王殿下情同叔侄,召殿下回京也是担心殿下安危,怎从柳大人口中,就变了意思呢!” 柳朝旭被他怼的哑口无言,骂了句:“酸腐书生!” 韩继毫不在意,笑呵呵的对柳朝旭拱手:“柳大人慢走~” 这几日,阮瑶明显感觉出来府中守卫增强了不少,一向跟在严博绍身边的严一也被调回府中,自己身边也多了几个人,高舞在身边寸步不离,程家的小女将程英也时常往府中跑,一待便是一日,直到日落才回去。 不用问,阮瑶也知道如今的局势有些紧张,她能做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尽量不给严博绍添麻烦。 柳朝旭欲见严博绍,却屡次被拒在军营之外,只得频频来燕王府寻人,阮瑶耐着性子接待了几次,但这柳朝旭说话实在难听,阮瑶也不耐烦了,直接将他丢给了严一,自个儿安心在内院养胎。 自从李婶研究出了那一道道酸辣可口的菜式之后,阮瑶的胃口好的不行,孕吐的症状也渐渐消失了,有高舞这个开心果儿在身边,听程英讲一些军中趣事,阮瑶的心情很是不错。 这日,趁着程英不在,高舞悄悄的将阮瑶拉到一边。 “王妃,程英跟王爷很熟吗?” “应该是吧,程英虽为女子,但听王爷说她自小在军营长大,跟着程老将军摸爬滚打的,也跟着上过战场,立了功,领了官职,到如今能有程小将军的称号,想必也是经历了不少苦楚!” 高舞很是惊讶:“女子也能上战场啊?” 阮瑶看她那副神情,便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虽说女子上战场不常见,但是也没有那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入伍,只是世人常将女子看作柔弱之人,总会下意识的忽略女子罢了!但是!”阮瑶转过身来看着高舞:“你若是想走这条路,怕是不通的,毕竟你哥哥那关就不好过!” 高舞摸摸鼻子,没有否认,虽说这段时间他哥不知接了王爷的什么秘密任务,一直不再掖城,但是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要是在她哥面前提出自己的想法,他哥怕是真能将她拴在家里。 “哎呀,我不是想说这个,王妃,我觉得程英对王爷是不是有点......嗯.......有点那个!”高舞斟酌着,一边说一边看阮瑶的表情,生怕阮瑶受了什么刺激,毕竟是双身子的人。 谁料阮瑶却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将高舞想说的说出来了:“你是想说程英喜欢王爷吧!” “王妃知道?”高舞讶异。 阮瑶笑了:“嗯,猜到了!” “那......那您还笑的出来?”高舞小心翼翼的问。 “这有什么不能笑的,又不是王爷对她有意,程英是个好姑娘,我很是敬佩她,她对王爷有意,不恰恰说明我的眼光好吗,再者,爱慕王爷的人数不胜数,我若是各个都吃醋不开心,那我这辈子别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了,每个人都有喜欢人的权利,程英的心意我无权干涉,我只要相信王爷就行了!” 高舞目瞪口呆,王妃这境界,果然高啊! “王妃,我越来越敬佩您了,果然还是跟着您才能长见识!”高舞小小的拍了下马屁,惹得阮瑶呵呵直笑。 “王妃与王爷这般长相,待小世子出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必定能迷死一堆人!”高舞拖着下巴,望着阮瑶移不开目光。 近来阮瑶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丰腴了不少,相比之前,更多了丝成熟的韵味,让人移不开眼睛。 “有点夸张了哈,你怎么知道是小世子呢,也许是个小郡主呢?” “小郡主也行啊,到时候我带着她玩,把我知道的都教给她!” 阮瑶摸了摸尚不明显的肚子,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第53章 “王妃,不好了,我们王府被人带兵给围了!” 阮瑶洗漱完后,在天冬的服侍下正准备休息,便听见连翘气喘吁吁的过来禀报。 “别着急,仔细说,被谁围了,怎么回事?”阮瑶在天冬的搀扶下除了内室,看着连翘问。 连翘喘了口气,仔细将事情说出来:“是容城守将柳朝旭,他带兵围了咱们王府,说什么让王爷即刻返京并交接兵权,好似还带着圣旨来的,严一带人正跟他对峙,嘱咐我过来给您说一声儿,让您安心待在屋里,千万别出去!” 阮瑶的神情变得严肃,柳朝旭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围了王府,自然是有依仗的,况且他是带着圣旨来的,虽然府内精兵不少,但不知为何,阮瑶心中有些慌。 严博绍今日宿在营中,是早便与阮瑶说好的,这也意味着,偌大一个府邸,主事的只有燕太妃与阮瑶二人。 “让人将太妃请到这边来,将府中的丫鬟婆子也都集中到这边院子里,还有韩继,着人绑了,带过来,剩下有功夫的人,守在院子的四个角落,任何人不得进出!” 阮瑶连声儿吩咐下去,底下的人快速下去办事儿了,阮瑶将原本要脱掉的外衣穿上,让天冬重新给自己梳妆,然后端坐在正堂,看向王府大门的方向。 其实这边是离大门有些远的,中间又有围墙遮挡,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声音,但是阮瑶觉得自己这样看着才足够安心。 小小的院落很快便聚满了人,许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站在院中交头接耳,太妃与韩继也被请来了,只不过太妃是被人搀着过来的,韩继是被人绑了押着过来的。 “王妃,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何着人绑我?”韩继一脸的莫名,倒是没有太过惊慌。 “韩大人,柳朝旭带人围了王府,本宫担心韩大人的安危,又怕韩大人信不过本宫,才出此下策,请韩大人海涵!”阮瑶嘴上说着海涵,却没有让人为韩继松绑的意思。 韩继也是个妙人儿,见此情形,没有哭着喊着让人给他松绑,反倒是就这般大喇喇的坐在地上,连声叹气:“唉!这个柳朝旭啊,还真是......自不量力!” 阮瑶贴首在天冬耳边嘱咐了几句,天冬出了屋子,不一会儿便听见院中传来的天冬的声音:“......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危,还请大家暂时不要走动,一切听王妃命令......” 院中安静了许多,想必是天冬的一番话被听进去了,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或望着天空,或低头小声的说着自己的担心,却也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院中安静,屋内也是一片寂静,天冬几个丫鬟围在阮瑶身边,燕太妃也坐在阮瑶身侧,被阮瑶劝了几次先去内室的榻上休息片刻,最终还是没劝动。 高舞安慰二人:“太妃,王妃,放心吧,严一也不是吃素的,若真是跟那柳朝旭打起来,赢他绰绰有余,再说咱府中的精兵护卫也不少,您二位放宽心就是!” 话虽如此,但是高舞还是频频踮脚向外看去,阮瑶知道她的小心思,调侃道:“小舞,从这儿看去也看不到人影儿啊,你都说了严一挺厉害的,肯定不会受伤的,放心吧!” “嗯,肯定不会......”高舞重复着阮瑶的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阮瑶这是在调侃她,再一看,屋内的几人都盯着她看,是她甚为熟悉的八卦的眼神。 “哎呀,王妃,您取笑我!”屋里几人都笑开了,冲淡了这严肃的氛围。 不多时,严一进来禀报:“王妃,贼人已经被赶走了,您与太妃可安心歇息了!” 与严一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身铠甲的程英,阮瑶很是讶异:“程小将军也在?” “王妃,多亏了程小将军带人赶来,与府中精兵联手将那柳朝旭打得落花流水!”严一补充道。 程英已经拱手向阮瑶与燕太妃行礼。 “麻烦程小将军了!”阮瑶冲她颔首以示感谢,高舞的注意力早已紧盯着严一不放了,阮瑶知道他的心思,便冲她道:“小舞,我有些累了,院外的事情,麻烦你跟着严一料理一下吧!” “好嘞王妃,我这就去!”高舞兴高采烈的跟在严一身后,那高兴的模样让阮瑶忍俊不禁。 “王妃,不知可有多余的房间,柳朝旭逃窜,恐混进府中,为保王妃安全,末将今晚随侍王妃身侧!” “如此,麻烦程小将军了!”阮瑶让天冬将自己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供程英休息,如此,一墙之隔,自己这边有什么事情,程英也能及时反映。 一切安排妥当,阮瑶正欲去休息,才发现堂中还有一道儿人影儿,正是被绑着的兵部尚书韩继,此时,韩继谁的正香。 阮瑶哭笑不得,这人也真是心大,这个时候竟还能睡得着。 给他解绑的时候,韩继才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环视四周,问:“那柳朝旭打跑了?” 阮瑶淡淡的答:“嗯,打跑了!” “如此甚好,老夫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王妃要是没事儿的话,老夫便先回去睡觉了!”韩继一点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如同在自家宅院里一般,朝阮瑶拱了拱手便准备退出去了。 阮瑶使了个颜色,立刻有人跟上,一路“护送”韩继回他自己的小院。 折腾了大半宿,所有人都困倦的厉害,阮瑶也是如此,匆匆洗漱后便上榻休息。 待房内回归一片黑暗,阮瑶昏昏欲睡之际,听到房内有些许动静儿。 “天冬?”阮瑶以为是天冬进来了,叫了一声儿,没有回应,心头有种不安的感觉,慢慢的从榻上做起,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摸过压在枕下的银钗。 深吸一口气,阮瑶大喊一声:“程英!” 她知道程英就在隔壁,自己这般大声喊她,她必然能听得到。 果不其然,几乎在阮瑶的声音刚落下,便听到程英的声音传来:“王妃!”紧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 但是不妙的是阮瑶觉得自己的脖颈处已经接触到了一片冰凉的触感,好似刀刃,隐隐约约传来刺痛感。 “不许点灯!”身后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刚恢复宁静不就的院落重新骚乱起来,阮瑶僵着身子不敢动,手中的银钗却握的更紧,反复思量着刺伤他逃脱的可能性。 “放了王妃,我饶你一命!”程英站在阮瑶的对面,紧紧盯着她脖颈上的刀刃。 “放她?做梦都别想,小丫头片子,罪臣之后也竟敢戏弄我儿,今日便让你......”话未说完,阮瑶的银钗狠狠朝身后刺下去,几乎是瞬间,黑暗中窜出的人影儿一脚踢向那人的胳膊,顺手拉过阮瑶。 阮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耳边是熟悉的嗓音,带着些急切:“瑶瑶,伤着没有?” “没伤着,你怎么回来了?” 屋内灯光亮起,程英已经将那人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严博绍扶着阮瑶站稳身子,让人请了府医过来诊脉,才回答阮瑶方才的问题:“严一让人给我报了信儿,我不放心你,回来看看!” 谁知这样巧,竟然刚好碰见柳朝旭劫持阮瑶,若是再晚上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阮瑶的脖颈被割伤了,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胎相倒是稳健,并无大碍。 严博绍松了口气,亲眼看着阮瑶睡熟,并嘱咐天冬几人守夜,退出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双手控制不住地颤动。 无穷的后怕席卷而来,他没法想象若是自己迟来一步,她会经历什么。 “柳朝旭呢?” “关在暗牢!” 严博绍一言不发的往暗牢走去。 严一跟程英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次日,阮瑶醒来时,严博绍还未回营。 阮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尤其是在出了昨晚的事情之后,阮瑶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唉!”阮瑶叹了口气,坐进严博绍怀里,两只胳膊在他颈上挂着,脸颊轻轻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知道你的紧张,但是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你不在,我身边一定不离人,晚上睡觉也会如此,你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只有你好了,我,母妃,我们整个燕王府,乃至整个掖城才会更好!” 阮瑶的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一股力量,抚平严博绍不安的内心。 严博绍低头,亲了亲阮瑶的额头,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将阮瑶整个人按进怀中:“瑶瑶,昨日,我害怕了......” 阮瑶抬头,吻住了他的嘴角,用行动告诉他:别怕,我在! 无论何时,无论何方,我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等着你回来,你若不来,我便去找你。 这是阮瑶对严博绍的承诺。 第54章 容城守将柳朝旭带兵围困燕王府,并欲行刺燕王妃的消息很快在掖城大军中传开,三军将士对柳朝旭深恶痛绝,纷纷请求严博绍将其处死,此事,阮瑶并不知晓,她正在王府后院安安稳稳的养胎。 过了前三个月,阮瑶的肚子肉眼可见的打了起来,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好。 燕王府的守卫又增强了数倍,将整个王府护卫的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别想混过守卫的眼睛。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北戎人经过整个春季的休养,战马膘肥体壮,来势汹汹。 北戎王子更是亲率铁蹄驻扎掖城城外,与掖城对峙。 严博绍已经连着几日不曾回府了,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已经有人开始收拾细软南下投奔亲友。 “听说北戎王子都来了,带了十万大军呢,就在城外呢!” “十万大军啊,我们掖城就五万人马,能行吗?” “怕什么,阎王殿下不是还在吗,有殿下在,掖城守得住!”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旦打起来,受苦的还是咱老百姓啊,现在城内的粮食价格已经开始涨了,唉!不管了,我已经联系好了马车,今晚就走,先撤去容城再看情况!” “......” 这样的对话也发生在燕王府,只不过说话的人变成了阮瑶与严一。 严一苦口婆心的劝道:“王妃,王爷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您与太妃先撤去容城,等过些时日安稳了,王爷亲自去接您回来!” “不必再劝了,他在哪我在哪,你将我的原话告诉王爷就行,王爷不会怪罪你的!”阮瑶的话虽软,却带着一股强硬的态度。 当天夜里,严博绍便回了王府。 “瑶瑶,如今的掖城不安稳,你......” 严博绍的话未说完,便被阮瑶捂住了唇:“王爷,您劝我去容城,可是担心这一仗打不赢?” “我绝不会让北戎人再次踏足大荣的土地!” “那便是了,既然王爷有信心打赢这场仗,那我在掖城又有何惧,我就在王府等你回来,与孩子一起!” 严博绍低头,对上阮瑶的目光,“瑶瑶,你......” “王爷,他渴了,想喝水!”阮瑶拉着严博绍的手,放在肚子上,故作委屈巴巴的道。 严博绍无奈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扶着她缓步走到床前坐下:“好,我给你们娘俩倒水去!” 阮瑶喝了水上榻,窝在严博绍怀中,喃喃问:“听说那北戎王子带了十万兵马来,我们掖城只有五万兵马。” “嗯,人是少了些,但也无碍,掖城地势本就易守难攻,且我已经命人联系了父亲之前的旧部,届时,他们会来支援!” “王爷,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嗯,我会的!” “我与孩子一起等你!” “嗯!” “王爷......” 夜渐渐深了,阮瑶在严博绍怀中安然进入梦乡。 次日醒来的时候,严博绍早已不见人影儿,身旁也已经没有了余温。 北戎这次来的凶猛,使出浑身解数,大有不攻下掖城誓不罢休的势头。掖城百姓撤离的不在少数,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燕王殿下都将府中亲眷送往容城了。 听高舞说起这谣言时,阮瑶很是惊讶:“这种不靠谱的留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就是说啊,偏偏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信了呢!唉!这两日,掖城越发冷清了,街上好多商铺都关门了,城内的粮食价格都涨了一成呢!”高舞将近日来的消息说给阮瑶听。 阮瑶皱着眉,这谣言不管从哪里传出来的,若是传到了军中,难免有损三军士气。 “高舞,掖城人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自然是福满楼了,那里距离城门很近,酒菜又是一绝,是掖城人流最为聚集的地方,但是......今日我上街的时候,那福满楼好像也关门了,王妃,您问这个做什么?” “关门了也无碍,今晚,我们便去福满楼门口转转吧,你可要与我同去?” “去,当然得去啊,王妃去哪我去哪!”高舞想都没想便答。 “好,我让人去准备!” 有了想法之后,阮瑶便开始吩咐底下人的人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 “王妃,为何晚上去,您要是想去,白天不可以吗?晚上......有些不安全吧!”高舞有些担心。 “北戎人攻城一般是什么时候?”阮瑶没回答高舞的话,反而问了这么一句。 “晚......晚上吧!”高舞说完,回过味儿来。 “王妃,您是故意挑晚上去,好让军中的将士们知道您还在掖城守着,鼓舞三军士气是不是?” “就知道你机灵!”阮瑶伸手点点她的额头。 “但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身边有暗卫,我也会带上府中最精锐的护卫在身边,保证自己的安全!” 高舞不说什么了。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月色朦胧,走在街上,隐隐还能听到城门方向传来的剑戈之声。 福满酒楼前的空地上,不仅阮瑶来了,燕太妃也跟着来了,燕王府特制的灯笼,将亮光传出去很远,足够让守城的将士们看到。 “看,那是燕王府的人吗?” 城门上有人发现了阮瑶一行人,指给他的同伴看。 “是,那是王府特制的灯笼,别家没有的!” “咦?我怎么好像看见了王妃?是我眼花了吗?”赵立揉揉眼睛,再看,看到了立与阮瑶身侧的严一。 “哎~是真的,真是王妃来了!”赵立惊喜的喊了一声儿,引得城门上的士兵都看向这个方向。 “王妃来了!” “不是说王妃已经撤往容城了吗?” “嗨!都是留言,没看见王妃好好的在那呢吗,一定是来给我们加油打气的!” “王妃没走,王妃还在掖城!” “......” 此番动静儿自然瞒不过身为主帅的严博绍,不多时,严博绍便下了城楼,快步来到阮瑶身边。 “瑶瑶,母妃,你们怎么出来了?” “王爷,最近听说城内不少谣言说我与太妃已经撤往容城,我怕有损将士们的气势,才出此下策,没妨碍你们守城吧?”其实阮瑶心里是没底的,怕好心办了坏事。 严博绍看着阮瑶没说话,只紧紧握了握他的手,不仅没妨碍,现在守城的将士们士气高涨了许多,听说王妃与太妃还守在城中等他们打退北戎给他们轻功,各个志气昂扬,恨不能亲手斩杀更多的北戎人。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夜里寒凉,你们注意保暖!严一,务必保证王妃与太妃的安全!” “是!” 严一听命。 严博绍重新登上城楼,朝阮瑶这边望了一眼,手指着阮瑶的方向,阔声对守城的将士们道:“将士们,王妃与太妃就在城楼下面,她们等着我们打退北戎,给我们庆功呢!” “好!” “王妃千岁,太妃千岁!” “王爷千岁,王妃千岁!”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北戎再一次进攻,这次,将士们士气高涨,不足一个时辰,便击退了北戎。 城门上“王爷千岁,王妃千岁,太妃千岁!”的声音再次响起,响彻整个掖城。 今晚,掖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燕王殿下率兵对战北戎,燕王妃与燕太妃固守后方,为将士们加油打气。 后来,每到晚上,不仅阮瑶与燕太妃,更多的掖城百姓也自发的前来,有的带些自家做的小吃,有些在家熬好了汤水提过来,让换防的将士们休息室填填肚子,一时间,整个掖城的将士与百姓空前团结。 身后是自己的父母妻儿,亲人朋友,身前是屡次来犯的北戎敌军,掖城的将士们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次又一次将北戎军队打退。 加之严博绍写信向临近的城池求援,很快,那北戎王子败下阵去,带着残兵旧部逃往更北面的大本营。 燕王与王妃在掖城的威望也更上一层楼。 “燕王妃真乃当今女子之楷模啊!” “那是,燕王妃贵气加身,一看就知其不凡,说不定是哪路神仙下凡呢!” “哎~二麻子,你啥时候还会相面了?” “嗨!我本事多着呢......” 高舞在阮瑶面前叽叽喳喳的说着从外面听来的话,脸上的兴奋之色掩都掩不住:“哈哈哈哈......您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将您夸成天上的仙女了,说您是仙女下凡来辅助王爷的!” 阮瑶对此置之一笑,并未在意。 韩继在燕王府待了三月有余,身上的肉都多了一圈,终于要启程返京了。 临行前,韩继找到严博绍。 “燕王殿下,您这真的是打定主意要抗旨不遵了?” “韩大人何必多此一问呢?” “呵呵~呵......”韩继讪笑两声:“殿下心系掖城百姓,恐离开掖城后置掖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殿下的拳拳报国之心,臣自会禀报圣上,但这柳朝旭一事......不好办啊!” 说罢,韩继抬眼悄悄打量严博绍的神色,但见严博绍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韩大人有何良策?” “臣的家眷俱在京城......” “韩大人的家眷,自然会好好的!” 韩继大喜,当下便拱手朝严博绍行礼:“那臣便预祝殿下心想事成,臣在京城等着殿下!” 第55章 韩继返程的第二日,严博绍便举了反旗,并撰写檄文昭告天下,文中列举洪武帝荣拓的罪状,其中一条便是:为一己私欲,陷害忠良,设计坑杀前燕王,致燕王旗下八千将士无辜枉死。 此文一出,在朝野之中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武将之中,燕王严氏一族满门忠烈,又骁勇善战,为大荣守护疆土,保燕北一方百姓,多少年轻人将其当成毕生奋斗的目标,想着有朝一日,效力其盔下。 当年燕王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中,多少百姓自发在路边为其祭奠,感念其守卫疆土之功德。 如今,咋然听说燕王之死乃是被人谋害,而且还是因为当今圣上猜忌这等荒谬可笑的理由,怎能不让人气愤。 满朝武将对此事心有不满,更有急于求证者,直接闹到了洪武帝荣拓面前。 官阶小的一名小官被当场诛杀了,洪武帝以暴力压住了此事,却压不住百姓心中对他的不满。 偏偏今年雨水颇丰,由太子荣修亲自督建,完工尚不足三月的水坝被山洪冲毁,整个洪州一片汪洋,百姓流离失所。 “洪武失德,天降灾祸;太子贪污,其心可诛......” 这是民间最新流行的歌谣。 地方官员不作为,贪污赈灾款,朝廷无视受灾群众,京城富贵人家歌舞笙箫,油光满面的时候,洪州已是饿殍满地。 家园被毁,田产尽失的洪州百姓不得不拖家带口,一路乞讨前往周围富庶的州府。 但没有哪个州府能够容纳整个洪州的难民,最初,各州府官员有心帮助这些难民度过难关,哪怕给他们一口吃的,不至于让他们生生饿死,但朝廷的赈灾款迟迟未到,屡次以国库空虚为名,拒绝各州府的求助,各州府有心无力,为保自己属地的百姓,只能将这些难民拒之门外。 难民们相互搀扶,走过一座又一座城池,皆被拒之门外,有些人不得已,落草为寇,成了打家劫舍的匪徒,有些人揭竿起义,聚集成了讨伐洪武帝的起义军,有些人继续北上,听说燕王殿下忠良仁义,想必会给他们一些援助。 与此同时,江南羽公子吸纳了一部分逃灾的难民后,揭竿起义,自立为成王,霸距江南一带,与京中洪武帝、燕北燕王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大荣王朝名存实亡。 掖城城外,聚集了不少难民,拄着拐艰难行走的老人,面黄肌瘦的孩子...... 而此时,掖城府衙,一堆人正争执不下。 “他们不远万里前来投奔,若是不让他们进城,恐怕会喊了人心啊!” “话虽如此,但是整个洪州府受灾的百姓何其之多,听说临近州府也有受了灾的,一旦接纳他们入城,那后续前来投奔的难民怎么办?” “是啊,何况这些人的吃穿用住,都要考虑,咱们燕北本就不算富庶,治下百姓勉强糊口,哪还有余力管这些难民啊!” “但他们也着实可怜,我看还有那嗷嗷待哺的襁褓婴儿,若是置之不理,于心何忍啊!” “狗屁的洪武帝,就知道在富贵窝里享受,那荣修更不是个东西,堂堂一国太子竟然以次充好,要不是他,洪州怎会受如此灾祸!” 有那脾气暴躁的人直接破口大骂。 严博绍揉了揉眉头,这几日,因为难民的事情,他许久没睡成好觉了,此刻听着底下的人列举着这一桩桩问题,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 “先让驻军帮助难民在城门外的空地上扎营,在城内筹集一批粮食送过去,再派几名军医过去,防止灾后瘟疫!” 底下的人都散了,严博绍撑着桌子起身,不由得想:这治理一方比管理三军更难一些啊! 严一进来,小声儿询问:“王爷,天色晚了,可要回府用膳?” “嗯!”严博绍嗯了一声,揉着眉朝外走去。 这几日的忙碌,已经许久没同阮瑶一起用晚膳了,想到阮瑶,严博绍的眸中多了几分温和,心中的烦闷也少了几分。 夏日已至,换上了薄衫,阮瑶的肚子一天一个样儿,六个多月身孕的她,行动已有些不便,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严博绍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有些忧心。 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担心,阮瑶伸手牵住他:“大夫说了,我怀的可能是双胎,所以肚子比寻常妇人大了些,只要正常饮食,倒是不碍什么!” 但阮瑶的话丝毫没缓解严博绍的忧心,反而让他更担心了,妇人怀胎,一胎尚属不易,更何况是双胎,她那样柔弱的腰身,带着两个小家伙,想必十分辛苦,听说双胎生产时更为凶险,看来要让高阳及早回来才能安心。 严博绍不动声色的计划着,阮瑶却已经转开了话题。 “听说城门外聚集了好多来自洪州的难民,你这几日是不是都在为如何安置他们烦忧?” 听阮瑶提起,严博绍也就顺势说起来:“是啊,他们一路跋涉到燕北,若是燕北不接纳他们,一来于心不忍,二来难免让百姓寒心,但若接纳他们,这只是第一批,后续陆陆续续前来投奔的难民们如何安置也是个大问题,吃穿用住,如何管理都是问题!” 这也是这几日治下官员争执所在。 “我们燕北不比江南富庶,若是一味开仓放粮,恐怕今年冬天,我们城内的百姓也要食不果腹了。”阮瑶若有所思,“我倒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行!” 严博绍眼神一亮:“但讲无妨!” “掖城、容城、玉城,这几座城池常年遭受战乱,有些地方的城墙年久失修,可以招募一批难民,以工代赈,让他们去修城墙,给他们发放工钱或粮食,同时也避免了他们生乱;另外,燕北地广人稀,虽说土地贫瘠,但却适合稞麦、薯类等农物生长,或许可以想办法让难民们开垦荒地,种植粮食,自力更生,将来或许能够解决燕北军粮的补给问题!” 阮瑶说完,见严博绍看向自己的眼神与往日有些不同,便问:“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说得不对?” 严博绍笑着捏捏阮瑶的手:“非也,百姓们说的没错,王妃乃神人也,果真是那九天玄女下凡来助我的!” 阮瑶嗔了他一句:“瞎说,不过是近来看的杂书多了些,偶然冒出来的一些想法,可不可行还需要你们去细细思量其中细节!” 正巧此时,阮瑶感觉肚皮动了一下,她兴奋的拉起严博绍的手掌放在自己肚子上:“他们又动了!” 果不其然,严博绍的手刚刚放上去,两个还未出世的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轻轻蹬了一下肚皮,正好被严博绍捕捉到。 这一刻,那严博绍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感觉。 严博绍带着治下的官员们将阮瑶的想法细细的完善成可行的方案,制定条律,颁布下去,城外的难民很快得到了妥善安置,同时倡导城中官员妻眷捐助财物,帮助难民度过难关。 身为燕王府家眷,阮瑶与燕太妃以身作则积极支持夫君的倡议,削减燕王府的一应用度,并召集官员将领妻眷,在城中增设善堂,以救助那些或因战火失去双亲,或因灾情失去家人的孤儿。 城中百姓也纷纷响应,盛赞燕王妃高义。一时间,燕王殿下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知比那洪武帝高大了多少。 更多的难民涌入燕北,在燕北安家落户。 与此同时,距离燕北千里之遥的江南湖州,一座精美的宅院里,一袭锦衣的成王摇着羽扇,眸色淡淡的听着底下的人争辩。 “如今洪武帝人心尽失,当务之急是联合燕北一举攻入京城!” “联合燕北,说的轻松,等拿下京城,我们恐怕就成了那燕王的盘中餐了!” “要我说,咱们江南富庶,什么都不缺,完全可以自立,无需管什么洪武帝还是燕王!” “愚蠢,若是此时我们不占据主动权,待那燕王腾出手来,恐怕就没有我等站在这里说话的余地了!” “......” “殿下,不知您有何高见?”一人拱着手谄媚的问着高座上的人。 “哦!高见啊,你们拿主意就成!”高座上那成王将扇子合拢,拿在手中把玩:“你们说打,咱便打,你们说联合,咱便联合,左右我都听你们的!你们商议完了吗,若是商议完了,便出去吧,本王要午睡了!” “这......唉!”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终是叹了口气,退出门外。 众人走后,成王伸手打了个响指,将心腹招致身边。 “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回禀主子,我们的人已抵达燕北,想必不就便会有消息传来!” “嗯!” 成王不知想起什么,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吩咐下去,只探消息,不可伤人,也切勿生旁的事端!” “是!” 成王手中的扇子一下下敲在手心,眉目间一股郁色:燕王,这个千疮百孔的江山,你可接得住? 第56章 阮瑶的肚子愈发大了,站起身时甚至看不见脚尖在哪里,看的人心惊胆战,为了生产时能顺利一些,严博绍严格按照大夫的建议,每日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回府,亲自扶着阮瑶散步两刻钟,哪怕阮瑶撒娇喊累,严博绍也十分坚持。 这日,严博绍被人匆匆叫走了,阮瑶摇着扇子在花厅纳凉,高舞与天冬几人围在身边有说有笑,讨论着城中近日发生的趣事。 李叔过来禀报:“王妃,福满楼的掌柜来了,说来给您请安!” 福满楼?阮瑶想起之前严博绍生辰的时候,曾与这掌柜见过,好像是姓李,是个和善的中年人。 但是前段时间北戎王子带兵袭城的时候,这福满楼不是关门了吗,听说这掌柜去别处投靠亲人躲难去了,现在回来了? “哦?这李掌柜躲难回来了?”阮瑶眸色淡淡,显然,对李掌柜的求见并不上心。 “这李掌柜挺会啊,掖城有难时,急着出城避难,眼看着难关过去,又急着回来抱燕王府的大腿,他真当自己给王爷做了回生辰宴,便将自己当盘菜了呀!”高舞对这李掌柜没什么好感,直接便出声儿嘲讽。 阮瑶也道:“李叔,就说我身体不适,今儿就不见客了!” 李叔有些为难:“这......王妃,那李掌柜还给了我这个东西,说您见了这东西,自然会见他!” 说罢,李叔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天冬,先由高舞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再呈给阮瑶看。 东西检查无误,递到阮瑶面前,阮瑶看着那熟悉的香囊,以及从香囊内倒出的白色药丸,眸色渐深。 这香囊是自己从京城来燕北时随身带着的,在抵达燕北时却发现不慎遗失哦,而这白色药丸,正是当日阮瑶流落云州山谷内,遇到的那位自称陆羽的男子赠给贺叔的伤药。 如今贺叔已经返回京中,而这两样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向来是那位叫陆羽的锦衣公子了。 “李叔,将人请进来吧!”接着,阮瑶转头对高舞道:“小舞,你区帮我将严一请过来!” “哎!” 严一来的很快,遵照阮瑶的意思,伴作寻常小厮站在阮瑶身后。 李叔很快也去而复返,身后跟了一名受持羽扇的锦衣公子,再往后,才是那位福满楼的李掌柜。 “姑娘,好久不见!”陆羽摇着羽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放肆,此乃燕王妃,还不快来拜见!”天冬板着脸厉声喝道,咋一听,还怪唬人的。 那陆羽也不恼,朝着阮瑶拱手弯腰虚虚一拜:“陆羽见过燕王妃!” “陆公子怎么到了燕北来了?” “王妃知晓小生家中行商,此番来燕北,也是随家中商行一道儿,路过掖城,想着来拜见一下王妃,感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陆公子严重了,我带陆公子出谷,陆公子以药相赠,乃互惠互利罢了,当不起陆公子的救命之恩!” 二人寒暄了一阵,阮瑶以身体不适,欲让李叔送客。 陆羽摇了摇羽扇,无奈的笑了笑:“王妃果然对我心有偏见,也罢,我此番前来求见,乃是想与燕王府做一桩生意,不知王妃可有兴趣?” “哦?那陆公子可找错人了,我们王爷不在府内,陆公子的诉求,本宫会帮你转告王爷的!”阮瑶神色淡然,一点感兴趣的模样都没有,这个陆羽,底细不明,与他做生意,无异于与虎谋皮。 陆羽笑了一声儿:“燕王妃,您还真是......放心,这桩生意,于你们燕北不亏,况且,我只想与王妃您谈!” “那可要让陆公子失望了,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也不感兴趣,若是陆公子想谈,本宫会转告我家王爷,若是不想谈,陆公子请便!”阮瑶没有很给他面子,给了严一一个眼神,便带着天冬几人离开了。 陆羽看着阮瑶你离开的背影,脸上尽是无奈。 “公子,咱们......?”李掌柜凑上前来,询问下一步怎么办。 陆羽没理他,反而朝着严一道:“这位兄台,可有纸笔借给在下一用?” 严一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让人去拿了纸笔过来。 陆羽洋洋洒洒的写下几行字,折成纸条,交给严一:“麻烦这位兄台将这纸条交予你家王妃,当然,若是你不放心,也可以直接将纸条交给你家王爷!” 说完,也没给严一解释太多,便带着李掌柜离开了。 外男亲笔写的纸条,严一当然不可能直接交到阮瑶手中,所以,这纸条最终还是直接到了严博绍手中。 纸条上寥寥数字:江南成王欲与燕王共谋大业,以十万石粮食为诚意! 严博绍早先便从阮瑶口中听到过陆羽这个人,还特意派人去往江南查探,结果确却是查无此人,倒是有为人称羽公子的人物,很得江南百姓推崇,再之后,那羽公子便自立为王了。 想必,这陆羽便是江南的那位成王的吧! 这位单子也还真是大,竟然跑到了他这燕北的地界,竟然还堂而皇之的进了他燕王府。 严博绍从严一那里听完陆羽今日在王府的举动,嗅出一丝非比寻常的味道。 “王爷,你说这成王打的什么主意,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严一纳闷的问道。 严博绍冷哼一声儿,“哼~别管打得什么主意,本王亲自去会会他,严一,派人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另外,他若再求见王妃,立即来报!” “是!” 严博绍与陆羽见面,阮瑶是知道的,但是她懒得跟陆羽这种太过精明的人打交道,只提醒严博绍小心此人,便没再过问。 夏末秋初,从洪州一路跋山涉水来到燕北的那批难民种下的第一批粮食到了丰收的季节,整个燕北都能够感受到丰收的喜悦,原本的难民,有了燕北的户籍,正式成了燕北的一份子,原本荒无人烟的城郊野外,开始有了村落炊烟,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也正是这个时候,阮瑶发动了。 从黎明到黑夜,历经整个白昼,阮瑶产下二子。 高舞与高阳兄妹两个抱着两个小家伙从产房出来,想要报给严博绍看看,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他们一向沉稳有度的王爷一头冲进了产房。 燕太妃乐呵呵的抱着一个,逗着一个,道:“还算绍儿有些良心,知道瑶瑶产子不易!” 高舞与高阳对视一眼,没敢接话,这话,也只有燕太妃敢这么说了。 当产房里的阮瑶一脸虚弱的问严博绍两个孩子长什么模样的时候,严博绍一脸无措:“我光想着进来看你了,忘了看孩子,我这就将他们抱进来!” 阮瑶一阵无语,但是心中甚是甜蜜。 但是当看到两个皱皱巴巴的小家伙的时候,阮瑶高兴不起来了。 “怎么这般丑,像两只猴子!” 语气中满满的嫌弃。 阮瑶皱着眉头,看着两个眼睛还未睁开的小家伙,心有疑虑:不应该啊,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不然也不会惹那么多烂桃花,还差点因此送了命,王爷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女子前赴后继,但是......为什么他们的儿子长成这般...... 严博绍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也有同样的疑虑,若不是自己全程在屋外守着,高阳高舞兄妹全程在产房守着,他甚至怀疑这俩孩子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就在夫妻二人疑惑不解的时候,燕太妃被人扶着进来了。 “瑶瑶,你怎么样?辛苦你了,我让厨房用鸡汤煨了你最爱吃的小馄饨,你吃些垫垫肚子,好好睡上一觉,孩子有奶娘带着,我也从旁看着,别担心!” 严博绍已经伸手将馄饨接过来,亲自一口一口的喂给阮瑶。 燕太妃转到旁边,看着两个小家伙,道:“这哥俩长得可真俊,眉毛和鼻子像绍儿,嘴巴像瑶瑶,长大了肯定比他爹还好看!” “像吗?我怎么瞧着......挺丑的呀!”阮瑶实在没忍住,悄悄说了一句,正好被燕太妃听到。 “这刚出生的小孩子啊,都这样,等过上两天,你们就看出来了,我的眼光,错不了!” 阮瑶与严博绍相视一笑,没说话。 即使真的长得不好看,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又怎么会真的嫌弃。 果然如燕太妃所说,不过几日的功夫,两个原本皱皱巴巴的小家伙便长开了,皮肤变得白白净净,正如燕太妃说的那样,眉毛和鼻子像严博绍,嘴巴像阮瑶。 阮瑶每天看到两个小家伙躺在自己身边吐泡泡,感觉心都要化了一般,连高舞与天冬几人也日日守在两个小家伙旁边,舍不得离开太久。 严博绍白日依旧忙碌不停,但每晚必然抽出时间来陪伴阮瑶娘仨,甚至亲手帮两个小家伙换尿片,引得阮瑶调侃他:“想不到咱们威名赫赫的燕王殿下,竟然还会给孩子换尿片,比我还熟练?” “这有什么,他们是我儿子,照顾他们本就应是我的责任!” “那我呢,也是责任吗?” “不,你不是责任,你是心之所向!” 因为有你,心才有了温度,因为有你,才明白人生不仅只有报仇这一件事情。 第57章 京城传来洪武帝病重的消息。 阮瑶还未出月子,严博绍便带兵直抵京城,几乎没有什么阻力,洪武帝与荣修被俘,朝中大臣甚至一多半人迎接严博绍的到来。 可以说,不费一兵一卒,严博绍便轻而易举的将京城控制了。 消息传回燕北时,阮瑶正与太妃一起抱着两个小家伙逗趣儿。 两个小家伙的乳名是一早便定下来的,暄哥儿和曜哥儿,大荣朝的习俗,新生儿要满了一周岁才能正式起名。 暄哥儿与曜哥儿两个小家伙儿并排躺在摇篮中,看着阮瑶手中的拨浪鼓儿,兴奋的吐着泡泡。 “瑶儿,绍儿他们拿下了京城,怕是不久,就要来接我们入京,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燕太妃问。 阮瑶笑了笑,手中的拨浪鼓没停:“母妃,孩子们还太小,从燕北到京城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我怕他们受不了,所以想等孩子们大一些再带他们回京!” 燕太妃点点头,阮瑶的担心不无道理,从燕北到京城,足足月余的路程,就算全部都走官道儿,终究不如在府中生活方便,况且整日都在马车上,大人都受不了那颠簸,更何况刚两个月大小的孩子。 但是......燕太妃有些犹豫,王爷的身份与皇上的身份终究是不同的,大局已定,绍儿登基之后,朝中大臣,身边将领肯定要受封的,此时也正是人心最易浮动的时候,她怕的是绍儿经不住那些人的游说,万一做了什么事情伤了阮瑶的心可怎么好? 看着阮瑶沉浸在逗弄孩子的幸福中,燕太妃最终没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只想着回去还是给京城递封信吧,好好嘱咐一番,虽说后宫四妃六嫔再正常不过,但是瑶瑶刚刚生产完,再怎么样,也不能让绍儿在这个时候伤了瑶瑶的心。 燕太妃走后,阮瑶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轻松惬意,摇着拨浪鼓的手渐渐满了下来,正好暄哥儿与曜哥儿两个小家伙也有了睡意,将兄弟俩哄睡之后,阮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一池开的正好的荷花发呆。 没多久,严博绍果然来信,心中言明京中事宜已经料理好,询问阮瑶动身的日期。 晚上,暄哥儿与曜哥儿被奶娘抱下去睡了,阮瑶坐在书房中,手执狼毫,清秀的字迹落在宣纸上。 阮瑶与严博绍说了自己的顾虑,担心两个孩子路上太过辛苦,将自己的打算细细与严博绍说明,信的末尾,阮瑶驻笔,想起这些日子燕太妃脸上担忧的神情,甚至有几位打着前来探望名义,实则探自己口风的夫人们,眉头微皱,笔尖的墨滴到了宣纸上,晕染开来。 终是叹息一声,放下狼毫,将宣纸折好放进信封,将新绣的荷包也塞进信封中,才唤人进来,将信送出去。 阮瑶不知道的是,与她的信一同送走的,还有一封燕太妃的信。 严博绍在身边将领及朝中多数朝臣的拥护下顺利登基为帝,建立大夏朝,年号为建元。 至此,大荣朝成为历史。 皇上登基,却迟迟不见王妃被接回京中,就连两个孩子都不见踪影,且皇上始终未下圣旨,安排燕王妃的位份,此事引得朝中众人心思浮动。 众人都说,原本那燕王妃不过是养在燕王府的一介孤女,如今圣上登基,那孤女怎配得上后宫妃位,圣上早便厌弃了此女,因此自登基以来,才对此女只字不提,连带着对此女所出的两个孩子也不待见。 此言论一出,那些家有待嫁闺女的人家心思便活泛了起来,甚至有朝臣在早朝中当朝劝严博绍广开后宫,安排选秀事宜,都被严博绍一句’朝纲初定,以稳固朝纲为主’给驳了回去。 但此举依旧阻挡不了京中的风言风语,甚至连远在掖城的阮瑶都听到了风声儿。 高舞拧着眉头,对阮瑶道:“王妃,您听听他们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还管上圣上的家事了!” 阮瑶笑着摇了摇头:“也算不得上家事,圣上的家事本就是国事!” “王妃,您与圣上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们之间的深厚感情自然不是他们能理解的,难不成,难不成连您也不相信圣上吗?” 阮瑶看着窗外,有些出神,直到高舞再次唤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信啊,我相信王爷!” 是啊,她从来都相信严博绍,相信燕王殿下,只是当那个人成了万人之上的君王,她还能再相信他吗? 朝纲初立,正是归拢人心的好时机,而这最快最便捷也最有效的方式便是广开后宫,以妃位许给各大势力,获得他们的支持,未来的路才能走的更稳一些,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阮瑶也想到了这一点。 府外的流言她并非没听到过,也并非不在意,在知晓严博绍的谋划之时,阮瑶便想到了有今日,只是还没等她做好准备,她便已经站在了这个位置,惶恐不安,酸涩难言......她只是没处去说罢了。 借口孩子太小,不便长途跋涉,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好让自己想清楚,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她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京城皇宫太极殿。 严博绍脸色铁青,居高临下的看下跪在下首,衣衫半解,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眸中泛着冷光。 “谁给你的胆子?”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 那方才还大着胆子往严博绍身上凑的小宫女此刻瑟缩着身子,伏在地上拼命的磕头,乞求严博绍大发慈悲。 “拉下去,将人赶出宫,传令下去,太极殿不需要宫女伺候!” “是!” 那小宫女被人拖下去了。 严博绍轻抚眉头,摩挲着腰间那半新不旧的荷包,情绪才稍微缓解了些。 以及快三个月没见她了,没当空闲下来的时候,思念便如潮水涌来,恨不能将他淹没,他只能逼迫着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一头扎进朝事当中,谁料想却给了那群贪心不足的人可趁之机。 若不是为了那桩旧案...... 思及此处,严博绍扬声喊了一声“严一!” 严一推门进来。 “圣上!” “那桩案子进展如何?” “回禀圣上,还缺少一位人证,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不日便有眉目了!” “嗯,加快进度,再给你三日时间!” “是!”严一头皮一紧,倍感压力,却不敢反驳,想着回去便让手底下那帮小子加快速度。 “对了,圣上,这是燕北府中的来信!”严一自怀中掏出两封信小心翼翼的呈上去,果然如他所料,在听到‘燕北府中’几个字的时候,严博绍脸上的表情明显的柔和起来。 “嗯,下去吧!” “是!” 严一退出殿外,并小心的带上殿门,吩咐守在殿外的小公公不要打搅。 小公公忐忑不安的向严一请教:“严大人,您跟奴才说说,圣上这脾气......” 严一拍了拍小公公的肩膀:“放心吧,咱圣上这脾气啊,有人治,且就快来了,你再忍忍哈!” 小公公满心欢喜,有人治就好,那他得去好好拜见一下这位贵人,也给自己的小命找个靠山,不然这三天两头的,自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那小宫女一般被赶出宫外去,那小公公还想再问问严一,究竟是哪位贵人这般厉害,能安抚住圣上的脾气,便见严一已经走出去了老远,便只能作罢! 殿内,严博绍看着手上的两封信有些疑惑,母妃甚少单独给他来信,有事也只是让阮瑶在信中多说两句,像今日这般单独给他递信还是头一遭。 抱着好奇的心态,严博绍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燕太妃的信,哭笑不得,母妃竟是提醒他不要让他伤了瑶瑶的心,信中还一一列举了阮瑶哺育两个孩子的辛苦,嘱咐他在后宫诸事上要考虑瑶瑶的感受,更是在信的末尾,威胁他:若是你敢在这件事上伤了瑶瑶的心,便连我这个母妃也不用认了! 严博绍哭笑不得,母妃的苦心他如何不知,瑶瑶受的委屈他如何不知,流言最为伤人,瑶瑶怕是也心中委屈吧! 严博绍打开阮瑶的那封信,细细看过,心中一如往常,同他说一些暄哥儿曜哥儿的日常趣事,嘱咐他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对于流言一事,只字未提,只说自己担心两个孩子的身体在路上吃不消,打算等孩子再大些再启程。 信的末尾,那团晕染开来的墨迹刺痛了严博绍的双眼,她都知道,她定然是心里委屈,却不肯在这个时候让自己为难,这个丫头啊...... 看来,有些事情不能等了,必须加快进度! 宫中的密牢中,荣拓半耷拉着眼皮半躺在石床上,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原本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大荣朝皇帝,此时却是一丝尊严都没有。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荣拓睁开眼睛,那眼中满是恨意:“严博晒你个逆贼,谋朝篡位,谋害天子,朕要诛你九族!” 严博绍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在距离荣拓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立,看着石床上激动挣扎的荣拓,冷哼一声:“荣拓,当年你坑杀我父王的时候,可想过今日,你拿我严氏一族用性命换来的城池与敌军做交易的时候,可想过今天的下场?” “你说谎,朕没有,朕没有,都是燕王那个混账,是他不肯交出军权,是他自己找死......!” “住口,就凭你,也配提我父王?”严博绍上前一步,不知按动了哪个机关,束缚在荣拓手脚上的铁链又紧了紧。 荣拓激动的挣扎着:“严家小儿,你会遭报应的!” 严博绍不以为然:“报应?呵~荣拓,这些年,死在你手中的冤魂,我父王,军中七千将士、柳氏一族......这些还少吗?要报应也是先报应在你头上!” 听到‘柳氏’二字,原本还激烈挣扎的荣拓忽的安静下来:“你都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什么?你是指当年被你秘密处死的柳氏一族吗?” 严博绍一句话,让荣拓变了脸色。 “放心,我会替你昭告天下,还柳氏一个清白,哦,对了,你儿子......过得也不好呢!”严博绍留下这句话,转身按动机关,将荣拓疯狂激动的声音隔绝在密牢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估计五章之内吧~ 放个预收,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先收藏一下: 《童养的夫君是权臣》/ 傲娇胆大撩人精X纯情腹黑小书生/青梅竹马,双向暗恋 文案: 韩兮遥八岁那年,爹爹领回来一个男孩子,瘦骨嶙峋,还没自己个头儿高, 那年,她偷听到了爹娘的谈话:“星策那孩子呀,长得俊俏,又知书达理,长大了给咱兮遥做夫君多好!” 韩兮遥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好吃的要留给夫君,好玩的要带上夫君...... 直到有一天,宋星策站在韩兮遥面前:“我找到自己的家了,我要走了!” 韩兮遥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衣袖:“爹娘说你要给我做夫君的,你不许走!” 宋星策悄悄红了耳朵:“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提亲?” 欢迎收藏! 第58章 7月底,炎热的夏季过去,屋子里的冰盆终于可以撤了,晚上入睡时需要盖上薄毯。 阮瑶歪在榻上,看着熟睡中的两个小家伙儿,目光柔和。 这哥俩儿,阮瑶向来是自己带的,奶娘歇在隔壁屋子里,以防小家伙们夜里哭闹,但是这俩个小家伙儿都乖巧的很,睡前喂一次,可以一觉到天明,省了阮瑶不少功夫。 夜里,阮瑶检查了两个小家伙身上的毯子,翻身躺下,准备入睡,朦胧中好像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儿。 “王爷?”阮瑶叫了一声,那人影儿没做声儿。 阮瑶叹息一声,看来自己是眼花了,还没睡着,竟然做起梦来了。 黑暗中,那人影又走近了几分,伴随着一阵轻声的笑意:“瑶瑶!” 阮瑶猛然惊醒,睡意全无,等到自己被那人影儿抱在怀中的时候,才愣愣的回神,唤了声儿:“王爷,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来了!”严博绍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应着。 阮瑶在他怀中怔怔的落下泪来。 严博绍轻声哄着:“乖,别哭,我在!” 待阮瑶止住了泪意,严博绍才将人从怀中拉出来,点了灯,细细打量。 几个月不见,原本孕期养出来的那点肉已经褪下去了,或许是亲自哺育孩子的缘故,严博绍只觉得阮瑶好似比原先还要瘦弱一些。 “你受苦了,也受委屈了!” 阮瑶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看到你,就不委屈了!” 严博绍道了声:“傻气!”重新将人拉进怀中。 “别......孩子们还在!”阮瑶阻止了他继续深入的手,娇嗔一声,朝两个小家伙的地方示意了一眼,怕吵醒了两个小家伙儿。 严博绍不上不下,在她耳边吹气:“让奶娘将孩子抱走!” 最终,阮瑶还是没经住他的软磨硬泡,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出去。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因为阮瑶一胎双子的缘故,平日里,严博绍不敢大意,只能自己忍着,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和尚。 房中,两人一番耳鬓厮磨自不必多说。 次日一早,两人相携去给燕太妃请安的时候,还让燕太妃很是吃惊了一把。 “绍了,你......你怎的回来了?” “母妃,孩儿想您了,便想着亲自接您入京!”严博绍识趣的上前扶住燕太妃的胳膊,燕太妃佯装生气:“哼~是真的想我了,还是想你媳妇儿了?” 阮瑶被燕太妃打趣的脸色微红。 “都想!”严博绍摸摸鼻子,世人面前脾气暴躁不近人情的新帝王,在这个校园内不过是个普通的儿子,普通丈夫、普通父亲。 “好了,别贫了,你这一路奔波,也不容易,好好休息休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啊,瑶瑶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着实辛苦,受了不少委屈,你多体贴她,看过孩子了吗,你这当父亲的这么久不在孩子身边,恐怕两个孩子都不认识你了!” 被燕太妃一通数落,严博绍只抿唇笑着,时不时的应和一两句,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 严博绍离家时,两个小家伙还未满月,这几个月不见,曾经的奶娃娃长大了不少。 果然如燕太妃所说,两个小家伙儿对严博绍是陌生的,一到严博绍怀中便哭闹不停,让严博绍很是头疼。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几天,严博绍将大半的时间都用在陪伴两个小家伙儿身上,在阮瑶的帮助下,小家伙儿终于对他熟识起来,甚至到了看见严博绍就摇晃着小手让他抱的地步,看的阮瑶都有些吃味。 “两个小没良心的,你们娘亲衣不解带的照料你们几个月,竟然比不上你们爹陪你们这几日!” 严博绍大笑不已,一手抱着一个,还不忘凑过去在阮瑶脸上亲一口。 当着满屋子丫鬟奶娘的面,阮瑶脸红了,小声碎碎念:“你们爹也是个不正经的!” 满屋子的吓人憋笑,却不得不使劲儿忍着。 严博绍亲临燕北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如今他的身份不同,一国之君亲临,掖城大小的官员全部前来拜见,连临近城池的将领也不甘落后,纷纷前来,掖城小小的燕王府每日接待这些前来的将领官员,终日忙忙碌碌。 最终,严博绍不忍见阮瑶与孩子们被这些人吵着,下令所有人若无召见,不得进府,这才消停了些。 但是严博绍亲自来燕北接燕太妃与阮瑶母子三人入京的举动也结结实实的打了某些人的脸,让先前那些阮瑶失宠的流言不攻自破。 休息了几日,待孩子们与严博绍混熟,一家人便齐齐整整的启程前往京城。 这一次,有了严博绍在身边,日程又不赶,一行人慢慢悠悠的从燕北一路走平稳的官道儿前往京城,一路上遇见城池,便停下来修整,阮瑶竟然没觉得累,两个小家伙儿的精神头儿也足,便是燕太妃,一路有医官跟着,身体也没再出现毛病。 一行人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8月低,秋意渐凉,宫中的各色菊花开的正好。 两个小家伙儿到底还是禁不住这一路的颠簸,到了京中便病了,脸蛋儿红红的,喘着粗气,看的阮瑶好一阵心疼。 自两个小家伙儿出生,这还是头一遭生病,阮瑶衣不解带的亲自照料,太医院的太医们每日问诊,各种药膳伺候着,好在两个小家伙儿身体也好,熬了过来,没几日便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 反倒是阮瑶经此一遭,又瘦了一圈,让严博绍心疼不已。 “乖,将这些喝完,你太瘦了些!”严博绍亲手将太医院配的药膳喂给阮瑶,惊得门口候着的小公公差点掉了下巴:乖乖,没想到圣上在娘娘面前竟然如此温顺,温言软语,哪里是先前脾气暴虐的样子,看来这位一定就是严一大人说的贵人了。 小公公崇拜的看着阮瑶,俨然已经将阮瑶当成了大腿! 近日,多年前的柳家旧案被翻了出来,人证物证俱俱指向前朝已故的洪武帝荣拓,荣拓的罪状里面又加了一条:为一己私欲,残害忠良满门的罪过。 随之,阮瑶柳氏后人的身份也被公之于众。 严博绍下旨,为柳家人追封,并追封阮瑶已故的父亲为忠国公。 那天,阮瑶在兰台殿见到了淑贵妃,现在应该叫淑太妃了,这是唯一一位被荣养在宫中的一位前朝皇妃。 “姨母!”阮瑶扑进淑太妃怀中,泣不成声。 淑太妃扶着阮瑶的头,温声安慰着:“好孩子,都过去了,逝者已矣,大仇得报,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 两人哭哭笑笑的说着分别以后的生活,说着淑太妃小时候的趣事儿,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娘娘,圣上过来了!” 淑太妃拍拍阮瑶的手,道:“你是个有福气的,看的出来,圣上很在意你!” 阮瑶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低低应了声:“嗯!” 淑太妃的声音低了低,在阮瑶耳边道:“瑶瑶,听姨母一句话,自己的男人,要拴住他的心,不能轻易与他人分享,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阮瑶抬头,目光与淑太妃对上,只一眼,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严博绍已经进来,两人下拜行礼,只是阮瑶还未拜下去,便被严博绍伸手扶了起来,顺势揽住她的腰身。 “淑太妃是长辈,不必多礼!” 淑太妃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天色晚了,朕来接瑶瑶回去,淑太妃宫中缺什么,直接报于内务府便可!” 淑太妃不仅是燕太妃的好友,更是阮瑶的姨母,是以,严博绍在她面前十分客气。 “多谢圣上,臣妾这兰台殿什么都不缺,只是......圣上,臣妾有一事相求!”淑太妃缓缓朝严博绍跪下。 阮瑶见状,想要去扶她:“姨母这是做什么?” 淑太妃朝阮瑶摇了摇头,朝严博绍道:“圣上宽容,容我这个前朝之人荣养宫中,臣妾原应知足,只是臣妾这半生都被圈在这围墙中,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今日,臣妾便厚着脸皮,求圣上一道旨意,准许臣妾带着身边亲卫出宫生活!” 此时,门口的贺同也走进来,与淑太妃并排跪在二人身前。 阮瑶被眼前的局面惊得一愣一愣的。 “姨母,您与贺叔......” 淑太妃笑了笑,脸上似乎有一抹红晕,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道:“他舍弃了自由,守了我十五年,我便将下半辈子赔给他吧!” 贺同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看了淑太妃一眼,便迅速的低下头去,只坚定的道:“草民自知配不上太妃娘娘,只愿余生守在太妃身边,满足太妃所有心愿,求圣上娘娘成全!” 阮瑶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姨母与贺叔竟然对彼此存了这样的心思,怪不得......怪不得贺叔到了燕北之后那般急切的回京,原来...... 严博绍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也是怔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开口让两人起身。 “淑太妃之请,朕准了,只是贺侍卫,莫要辜负了太妃一片情谊。” “谢圣上,草民必将不负隆恩,不负......太妃之情!” 第59章 柳家翻案之后,封后的旨意随之而来。 阮瑶的身份从战场遗孤变成忠臣之后,无人再敢质疑她配不上皇后之位。 封后大典的前一晚,阮瑶躺在严博绍怀里,手指在他胸口打着圈圈。 “别闹!好好睡觉!”严博绍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塞到被子里,隔着被子将人整个抱紧怀中。 “圣上......” “叫我什么?” “博绍哥哥!” “怎么了?” 阮瑶咬了咬唇,还是选择将心中的别扭问出来:“明日大典之后,中宫有主,是不是就要着手封妃了?” “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乖,快睡觉,明日累着呢!”严博绍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再次将他按进怀里。 阮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到这个话题,那有这么容易就放弃,当即从他怀中钻出来,拥着被子半坐在床上,看着严博绍,有些固执的问:“我就想知道......想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那些朝臣进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整个北方稳定下来,要是宫中选秀......” 严博绍将双手枕在后脑勺,就这么躺着整好以暇的看着阮瑶:“要是宫中选秀,你觉得如何?” 阮瑶咬咬唇,声音闷闷的:“也是时候了!” “哦?你真这么想?”严博绍起身,膝盖微曲,一只手懒散的搭在膝盖上,身体倾向阮瑶。 阮瑶瞥了他一眼。扭头不说话。 严博绍嘴角弯起,仿佛十分高兴,道:“那便好,待大典之后,朕便让内务府着手......”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阮瑶肃着一张小脸儿,恨恨的瞪着严博绍:“你敢!” 看着她这副模样,严博绍极力忍住笑意,故意问:“朕有什么不敢的,不是你说的正是时候吗?” 阮瑶愤恨的踢开被子,就要下床:“哼~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回我自己的寝宫睡觉!” 严博绍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见真的把人惹生气了,连忙伸手拉住正欲下床的阮瑶。 阮瑶脚下还未站稳,便被一股大力拉进严博绍怀里。 严博绍从背后拥着阮瑶,在她耳边轻问:“怎么,吃醋了?” 他温热的唇贴近她的耳蜗,卷起一阵热意,阮瑶往旁边躲了躲,但是被一双大手箍着,她能躲到哪去? “谁吃醋了,我才没有!”阮瑶嘴硬坚决不承认。 “唉!”严博绍低低叹息一声,“瑶瑶,有你在,我哪敢想其他人?” “是不敢还是不想?”阮瑶转身,正面对着严博绍,看着他的眼睛,势要问个清楚。 严博绍唇角一勾,微微弯腰,与阮瑶平视:“是不敢,也是不想,不想是因为心中有你,便再也装不下旁人,不敢是因为怕失去我最珍贵的东西!” 阮瑶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的看向别处,嘴上却还是问道:“那......那朝中大臣那儿你怎么交待,还有,还有各方局势......” 这些也正是阮瑶担心的,她从未动摇过对严博绍的信任,也从未担心过严博绍对自己的感情,只是怕有心无力,怕迫不得已。 听到她的担心,严博绍却是无奈的笑了:“傻姑娘,纳不纳后宫是朕的家事,你还真当他们能管到朕的头上,再说,治理朝堂,稳固局势考的是脑子,不是女人!” “哦!”阮瑶有些心虚,是自己想岔了,她有些心虚的后退一步,装作一番困倦的样子:“我困了,想睡觉了!” 严博绍却不依了,倾身向前,压住她的双手:“我看娘娘精神好的很,想来是睡不着,不如......我们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你干嘛,外面有人呢!” “嘘!”严博绍捂住她的唇,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声点儿,他们听不到!” 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在屋内想起。 屋外守夜的宫人面红耳赤的退远了些,暗自称赞着帝后的恩爱。 幸好严博绍知道分寸,知道第二日是阮瑶的大日子,没缠着她太久。 封后大典的隆重程度仅次于登基大典,整个流程下来,阮瑶感觉自己腰酸腿疼,好像要瘫了一般,好在严博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暗暗扶着自己,能让自己缓一缓。 好不容易撑到了大典结束,让天冬几人帮着拆掉沉重的头冠,换上轻便的衣服,阮瑶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唉!这皇后果然不好当,这礼服头冠也太重了些!” “娘娘,这已经是圣上体贴您,将流程化繁为简了的,而且这礼服头冠都是特意用轻薄的料子缝制打造的!” 连翘一边帮阮瑶梳着头发,一边‘叭叭’的说道。 阮瑶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笑了笑,她自然知道严博绍对他的体贴,只是今日着实有些累了,才顺嘴说了两句。 “呀......呀......” 听到这个声音,阮瑶眼神一亮,是两个小家伙来了。 果然,下一刻,便见严博绍一手报了一个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的一众嬷嬷宫女都停在了屋外,连翘也识趣的告退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一家四口。 “来,臭小子们,来看看你们的母后!” 两个小家伙儿还不会说话,只是看到阮瑶便伸着手‘咿咿呀呀’的朝阮瑶要抱抱,阮瑶将曜哥儿接过来抱在怀中,曜哥儿高兴的在她脸上亲了几口,口水糊了阮瑶满脸。 严博绍怀中的暄哥儿见娘亲没抱他,不乐意了,撇起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势,阮瑶看的心疼,连忙示意严博绍将小家伙儿递给她。 两个小家伙都不轻,阮瑶坐在榻上,一手抱着一个,身旁有严博绍护着,这才让两个小家伙儿平衡了。 暄哥儿和曜哥儿正是闹腾的年纪,很快便待不住了,扭动着身子在榻上爬来爬去,一边爬一边‘咿咿呀呀’的,仿佛兄弟两个在交流,只是这交流的方式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听得懂。 阮瑶靠在严博绍身上,看着兴奋的两个小家伙儿,感觉心底无比的满足,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自己所爱的人都在身边更幸福的事情了吧! ...... 一处偏僻的宫殿里,张书晴半披着头发,怀里抱着个枕头,神情恍惚的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伺候的宫女上前:“娘娘,该用膳了,今日有您最爱吃的酿丸子,快来尝尝!” 看到那宫女,张书晴好似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紧紧抱着怀里的枕头,脚步往后退着:“不,不要害我的孩子,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宫女看着她这般模样,叹了口气,将膳食摆好在桌上,无声朝张书晴行了个礼,便退下了,按照往日的经验,她累了便会吃的。 只是昔日那个天之娇女,今日却落到这番田地,怎能不让人唏嘘。 “皇后娘娘驾到!” 殿外传来唱和声儿,小宫女一愣,神情变得惶恐,急急忙忙跪拜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整个殿内的宫人没几个,稀稀拉拉的跪在地上迎接皇后尊驾。 昔日东宫的那些宫人都被遣散了,他们这些都是原本就在这冷宫中伺候的,新帝登基之后,宫中的妃嫔全部被遣散,他们这些宫人也被遣散了大半,他们几个无家可归的人,自愿留在宫中,便被调到这里当差了。 听说皇后娘娘极受圣上宠爱,以至于整个后宫只皇后娘娘一人,该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圣上舍弃整个后宫呀。虽然很好奇,但是没有人敢抬头看,唯恐被冠个大不敬的罪名。 “张书晴在哪?” 小宫女听到前方有声音传来,颤动着身子,回:“启禀皇宫娘娘,张氏在左边第三间厢房!” “嗯,带我过去吧!” 小宫女不敢违令,颤颤巍巍的起身,低着头在前面带路,放在她起身的时候,大着胆子瞄了一眼,只那一眼,足以让她心中震惊,这皇后娘娘果然是极美的女子,怪不得圣上独宠她一人。 来到张书晴住的屋子,小宫女将房门打开,往旁边让了让,大着胆子提醒阮瑶:“皇后娘娘,张氏的精神有些不正常,娘娘小心!” 阮瑶看了她一眼,笑着“嗯”了一句,抬脚迈进了屋子。 张书晴正在用膳,怀中依然抱着枕头不离手,看见有人进来,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就要往椅子后面躲。 “不要害我的孩子,不要......他很乖的!” 阮瑶皱皱眉头,开口:“张书晴?” 那张书晴仿佛没听到一般,整个身体都缩在椅子后面,神情恍惚,只一遍遍重复着:“别害我的孩子......” 阮瑶招手唤了那小宫女进来,问:“她这样多久了?” 小宫女恭敬的回答:“回禀娘娘,自半年前奴婢被调到这里当差,这张氏便这样了,只是精神有些不正常,倒是没有伤过人,平日里也还算安分,不吵不闹!” 阮瑶点了点头,又唤了张书晴几声,见她不回应,叹了口气,出了屋子,嘱咐那小宫女:“好好伺候着,若是缺什么,便派人来跟我说!” “谢皇后娘娘!”小宫女感恩戴德的跪地拜谢。 阮瑶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问:“你可知秦氏在哪里?” “秦氏住在那边的厢房里,奴婢带您过去!” 跟着小宫女的脚步来到东面的厢房,阮瑶见到了一身素衣的秦暄,脸庞素净,不施粉黛,跟阮瑶印象中的秦暄完全变了个模样。 “你来啦!” 秦暄放下手中而定佛珠,看着阮瑶,竟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抹微笑中不掺杂任何情绪,阮瑶能感觉的出来,她似乎变了好多。 “秦姐姐!”阮瑶叫了以前的旧称。 秦暄笑着给阮瑶行礼:“使不得,皇后娘娘,您唤我的名字即可!” 她这般模样,反倒是让阮瑶有些不自在。 “你......你还好吗?” 秦暄依旧淡淡笑着:“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挂念我,每日与佛祖作伴,连心都宁静了几分!” 阮瑶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切都是素素静静的样子,一尊佛像面前供着不太新鲜的瓜果,香炉的里的香静静燃着,一张蒲团铺在地上,看得出,经常有人跪坐在那里...... 没说几句话,阮瑶便告辞了,她看得出,秦暄现在是真的将过去放下了,仇也好,恨也罢,将一切都放下,也就不在意了。 阮瑶出门之际,秦暄看着她的背影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看着那个背影走出殿外,殿门又重新被关上,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第60章 暄哥儿与曜哥儿的抓周宴办的很是隆重,三品及以上的文武百官都被邀请至宫中观礼。 太极殿正殿,被铺上了柔软的地毯,上面摆放的东西琳琅满目,有严博绍在私库里挑出来的小玩意儿,也有阮瑶身边亲近的宫人从御膳房拿来的热气腾腾的美味糕点,还有些臣子贵妇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玩意儿放在毯子上凑个趣儿...... 暄哥儿与曜哥儿穿着一身小小的团花锦袍,粉雕玉琢的被严博绍与阮瑶一人一个抱在怀中,接受殿中众人的叩拜。 原本阮瑶还担心这么多人会吓着两个小家伙儿,哪知这两个小家伙儿都是胆大的,神采奕奕的看着众人,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口中不时冒出几个旁人听不懂的词汇,很是讨喜。 “来,暄哥儿曜哥儿,看看喜欢什么,自己去拿!”严博绍与阮瑶同时将两个小家伙儿放在地上,阮瑶还特意指着地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给两个小家伙儿解释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兄弟两个有没有听懂,生龙活虎的在地上爬来爬去,一边爬,一边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仿佛这兄弟两个在交流要选什么东西。 阮瑶拿着一卷书,朝兄弟俩摇晃:“来,到母后这里来!” 严博绍在另一头,拿着玉玺,朝两个小家伙儿挥手:“暄哥儿,曜哥儿,到父皇这里来!” 燕太妃也凑趣,端了一盘美味的糕点,逗弄着两个小家伙儿。 有大胆的臣子及夫人们纷纷加入逗弄两个小皇子的行列,地毯周围为了一圈人,都拿着东西,想要吸引兄弟俩过去。 原本生龙活虎的兄弟俩看到这阵仗,显然有些懵了,看看地上,又看看周围一圈的人,各自捡起地上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一个爬向严博绍,一个爬向阮瑶。 “哈哈哈,果然是朕的好儿子,一个治国平天下,一个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将来都能堪当大任!”严博绍怀中的暄哥儿抱着怀中的玉玺,看着严博绍高兴的模样,也跟着傻乐。 阮瑶怀中的曜哥儿则抱着书卷,偷偷往自己嘴里塞美味的糕点。 臣子们纷纷附和这严博绍的话,阮瑶听了好笑,这才多大,哪里就能看得出以后什么样子。但是不管他们以后是什么样子,都是她的孩子,都是她的宝贝。 小孩子毕竟精力有限,欢腾了一会儿便困得睁不开眼,一个个困倦的靠在父皇母后怀中打着瞌睡。 阮瑶让人将两个小家伙儿抱下去哄睡,殿中继续开宴,庆祝两位皇子周岁。 抓周宴过后,严博绍亲自为两个小家伙儿女起了大名:严承暄,严承曜,并颁布旨意,封年仅一周岁的严承暄为太子,严承曜为燕王。 对此,诸位大臣都没有什么异议。 江南成王亲自来参加了两位小皇子的抓周宴,并且亲自递了降书,自愿归顺大夏。 严博绍在御书房亲自接待了成王陆羽。 “圣上,臣的诚心,想必圣上已经知晓,至此,大夏南北统一,愿圣上不辜负黎民百姓,让南北百姓安居乐业!” “这是自然,朕向你承诺,定让百姓看到一个太平盛世!” “臣拭目以待!”陆羽拱手,却并未下拜,严博绍也不在乎他这些虚礼。 “成王虽已投诚,但朕会下令保留成王的爵位,成王依旧会是成王!”严博绍道。 陆羽笑了一下,“谢圣上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还请圣上见谅,臣并不想当这个成王,臣的身体圣上也知道,趁还有些时间,臣想到处走走看看,也不枉臣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严博绍皱眉:“宫中的御医医术尚可,你若是需要......” “不必了,残躯病体,本就时日无多了,就不折腾其他人了,就让我潇潇洒洒的走吧!”陆羽对这点倒是看得很开。 他这病症,本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被各种珍贵药材养到了至今,已是极限,当初起事自封本就是迫不得已,不忍看江南生灵涂炭,现如今明君已出,将江南交到这人的手中,他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可以了无牵挂的走了。 只是,终究是遗憾的吧,那点隐晦的情感终究无处诉说...... 陆羽告退从御书房出来,正好碰上阮瑶。 “皇后娘娘!”陆羽依旧是摇着羽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阮瑶朝他点点头,不欲与他多说,两人错身,阮瑶一只脚就要跨过台阶之际,听见身后陆羽在叫她。 “娘娘,这是给太子殿下与燕王殿下的生辰礼,请娘娘代为收下!” 陆羽手中碰了个锦盒,朝阮瑶递过去,天冬很有眼色的接过去。 “本宫替他们谢过成王!” 陆羽看着阮瑶脚下未动,阮瑶疑惑:“成王还有事?” “无事,臣告退!” 看着那个梦中出现多次的身影婷婷袅袅的走进大殿,陆羽自嘲的笑了一声:罢了,本就是自作多情...... 门口那一幕,自然没瞒过严博绍的眼睛,不过他没问,倒是阮瑶自己说了。 “方才在门口碰见陆羽,他给了个锦盒,说是给暄哥儿和曜哥儿的生辰礼!”阮瑶从天冬手中接过锦盒,放在严博绍面前,示意他打开看看。 严博绍将锦盒打开,盒子里躺着两块一模一样的墨玉,上好的料子,泛着幽幽光泽。 “既是他一番心意,便好生收着吧,墨玉养生,待孩子们大一些了便带在身上!”严博绍道。 “嗯,对了,他怎么来京城了,你还让他进宫了,就不怕他包藏祸心?”阮瑶很疑惑,她对这个陆羽的观感一向不好,总觉得这人太过精明,很难让人心生信任。 严博绍将还未收起来的投诚书递给阮瑶看:“他是为这个来的!” “投诚书?”阮瑶很是惊讶,来来回回将那投诚书看了几遍,还是有些不相信:“他不会使什么诈吧?” 这也太容易了些,先前因为江南的事情,满朝堂的大臣已经连续争吵了好几日也没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就这般轻易的将江南拿下了? 严博绍笑着揽了揽阮瑶的身子:“还记得上次在燕北,他说的交易吗?” 阮瑶有些迷糊:“这跟交易有什么关系吗?” “上次在燕北,我见了他,他来投诚就是那场交易的最后一步!” “啊?那......那你许诺了他什么?” 严博绍笑而不语,握住阮瑶的手捏了捏,阮瑶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别闹,说正事儿呢!” “瑶瑶,我看了一天奏折,好饿呀!”严博绍可怜巴巴的看着阮瑶。 阮瑶的心思一下子被拉得转了弯:“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汤,你尝尝,我瞧着你最近有些咳嗽,让李婶帮你做了些秋梨糕,味道很是不错,你多吃一些!” “嗯!你也一起吃!” 两人并排坐着,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糕点喝着汤,阮瑶很快将方才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陆羽对阮瑶的心思,同样身为男人,严博绍见他第一面便知道了,方才在店门口,陆羽看向阮瑶的眼神里那种情感,他也看的明明白白,恐怕只有阮瑶这个感情迟钝的人不知道吧。 即便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阮瑶已经是他的皇后,这辈子,他都将珍之爱之,将最好的一切都捧给他,陆羽一点机会都没有,更何况,他的皇后对这陆羽一点感情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丝好感,严博绍很宽容的不跟陆羽计较这件事了。 吃饱喝足,外面天色也暗下来,严博绍伸手将阮瑶嘴边的糕点碎屑轻拂去,看着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依然明艳动人的阮瑶,忍不住凑上前去在阮瑶嘴角亲了一口。 “别闹,还在御书房呢!”阮瑶伸手将他推开,一双含水的眸子瞋着他。 “宫人们都不在,瑶瑶,后面有床榻的!”严博绍看着她眨眨眼睛,眼神中带着鼓励。 阮瑶有些窘迫,扶着桌案就要起身:“我得回去了,孩子们还等着我呢!” 谁知起身的时候被桌脚绊了一下,阮瑶一个趔趄,正好蹲坐在身后严博绍的怀中,严博绍拦着她柔软的腰肢,在她耳边撩拨:“娘娘是故意的吧,嗯?” 阮瑶推了两下没推开,被严博绍一把抱起,走向屏风后面。 “瑶瑶,我爱你!” “我也爱你!” 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谢谢你,成为我的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接下来会有几章番外~ 另外再推荐一下预收文吧! 《再嫁》 林嘉仪顶着满城的流言蜚语,终于成功合离, 拿回了自己的嫁妆,林嘉仪满心欢喜,盘算着日后的生活: 寻个依山傍水的院落,养几个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儿...... 啧......这小日子,美的很呐! 但是,这个小公子怎么跟别的都不一样呢? 别的公子们温驯听话,身板羸弱, 这个小公子眼中的热情却总能让她脸红心跳, 而且他还大胆的很,竟然偷偷......爬床......? 林嘉仪觉得不能再纵容他了,下定决心要冷他一段时间,好叫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某日,林嘉仪应好友之约,游湖赏荷, 却见原本应该被她冷落的小公子,正板着脸教训几个身穿铠甲之人, 而那些人竟然叫他:将军! 林嘉仪吓得落荒而逃! 当晚,那假公子(真将军)在林嘉仪耳边吹着热气:“夫人,什么时候才肯理我,嗯?” 收藏一下吧~ 第61章 “圣上登基三载有余,理应顺应祖宗规制,广大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臣奏请圣上开办选秀事宜!” “臣附议!” “......” 朝堂上,一群大臣正在试图说服严博绍进行选秀,广纳后宫。 严博绍的脸色已经铁青,这些迂腐的大臣,整天就知道拿祖训说事,要不是看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严博绍早就让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行了,纳不纳后宫是朕的家事,轮不到诸卿操心!”严博绍发起脾气来也是不好惹的。 谁知那几个白花胡子的大臣比严博绍还犟,全然不顾严博绍已经铁青的脸,大有一副以死明鉴的架势。 “圣上,后宫无人,与社稷不利啊!” 严博绍笑了,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人,站起身,自上而下的将地下站着的众人打量了一圈,才缓缓问道:“后宫无人?你们将皇后当做什么?” “臣等惶恐!” 一大群人呼啦全跪倒在地。 严博绍继续冷声道:“中宫皇后康健,太子与燕王承欢膝下,朕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贵州虫灾、江南匪患,哪个不比真的后宫重要,你们都处理好了吗?” 这日的早朝,以严博绍在朝堂上将臣子们大骂一顿结束。 阮瑶自然听到了风声儿,带着已经三岁半的小太子与小燕王亲自给严博绍送去茶点。 “你与他们置什么气,他们吵闹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且随他们吵闹去吧,那些人年纪大了,你若是跟他们争执,把他们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言官更有的说了!”阮瑶一边往外拿茶点,一边劝道。 严博绍叹了口气:“哼~朕还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一个个妄想将自家闺女送进宫,好为自己的家族巩固权势地位,简直痴心妄想,将主意打到朕的头上了都!” 严博绍看着端坐在身旁的小太子与小燕王,扭头跟阮瑶说:“这皇帝果真不好当啊,暄哥儿与曜哥儿快些长大吧,等他们过了十五岁,朕便禅位于太子,燕王辅助,你我二人扔下这堆烦心事儿,出门走走!” 阮瑶哭笑不得:“他们才三岁,你便想的这般长远了?” “三岁不小了,过两日便该给他们找启蒙的老师了,早早将他们培养起来,我们才能早日过上悠闲的生活啊!”严博绍一本正经的道。 阮瑶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在心底为两个儿子默哀:看来这俩小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只希望他们日后长大了知道他们父皇大主意,不要怪严博绍早早将这治国的重担交给他们才好! 第二日,阮瑶去太后宫中请安,娘俩儿正一道儿讨论某个宫外流行的花样子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姜嬷嬷捧着几个拜帖过来。 “娘娘,有几位太夫人向宫中递了拜帖,想求见太后娘娘!” “哦?”太后放下手中的花样子,伸手将姜嬷嬷手中的帖子接过来,挨个儿查看,脸上笑意渐显。 “是她们几个啊,这几位啊,年轻时与我最是要好,只是当年燕王府出了那样的事儿,我心中烦闷,便渐渐与她们断了来往,这一断便是好多年了,没想到她们还能想着来看看我!” 太后显然很高兴,阮瑶便附和道:“难得母后的闺中好友记挂,母后不防宣她们进宫,这些太夫人们年纪也不小了,臣妾吩咐膳房做些容易消化的膳食,让母后您与她们好好叙叙旧!” “好,姜嬷嬷,那便宣她们进宫吧!” 次日,那几位递了拜帖的太夫人们便进宫了,阮瑶原本以为这几位太夫人会带着自家儿媳孙女的进宫伺候,谁曾想,这几位都是自个儿来的。 阮瑶拨了几个细致的小宫女小心伺候着,又吩咐了软轿候着,方便送她们出宫,看着相聊甚欢的太后与几人,阮瑶借口要处理宫中内务,便离开了。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这几人的话题便变了。 “太后娘娘,听说圣上身边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伺候着?” 一位头发花白的太夫人问。 “是呢!”太后显然很高兴:“他们夫妻俩感情好,圣上忙于朝政,皇后处理宫务,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哀家看着也舒心!” 殿中沉默了一瞬,接着有人开口:“话虽如此,只是皇后娘娘既要打理宫务,还要照顾太子与燕王殿下,对圣上难免会有疏忽,要臣妾说啊,娘娘您还是在身上身边多放两个人才好,也好照顾圣上不是?” “宫中宫女太监无数,圣上身边更是不缺人,哪里还需要哀家这个老婆子拨人给他!”太后假装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笑呵呵的喝了口茶。 “哎呀,太后娘娘,李太夫人的意思是,圣上年轻气盛的,只皇后一个女子在身边,难免少了些,不妨......” 这位太夫人的话尚未说完,太后的茶盏便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吓得方才说话的太夫人讷讷的不敢讲话再继续说下去。 “诸位老姐妹的心思哀家明白了,只是哀家老了,如今也只想礼礼佛,看看孙儿,其余的事情也都不想再操心了,况且皇后才是一宫之主,圣上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有他们夫妻二人考虑就足够了,哀家管不了也不想管这么多,哀家累了,诸位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诸位太夫人看着太后的脸色慢慢沉下去,不敢反驳,也不敢多待,匆匆告退出宫了。 而这边,太后叹了口气:“唉!原以为她们是真的念着闺中情谊,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婆子,谁知道打的这个主意!” 姜嬷嬷道:“这人呐,总是贪心的,有了权势便想着再进一步,娘娘您也不必伤心!” “罢了,你派人将今日之事给皇后去说一声儿,给她提个醒儿,这些人在我这儿不得逞,搞不好又要变着法儿的去烦她!” “哎,老奴这就去!” 于是,今日之事,很快便传到了阮瑶耳中。 阮瑶心道:怪不得这群人时隔这么多年,突然找母后来联络感情呢,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阮瑶做好了众位官眷求见的准备,却不想,程英先进宫了。 程英今日穿着一身女装,将她身上的英气遮掩了三分,去年,她随父亲举家从燕北迁到京城,一来二去与高舞之间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 阮瑶没少听高舞说起程英的事情,听说她入了京也领了官职,还亲手组建了一对娘子军,前些日子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这般洒脱大气的性格,让阮瑶很是钦佩。 “程小将军,不知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阮瑶问。 程英似乎有些别扭,犹豫再三,开口:“娘娘,属下想请您赐婚!” “啊!”阮瑶惊了一下,没听说程家最近跟哪家议亲啊。 “赐婚?怎这般突然?不知令程小将军倾心的是哪家好儿郎啊?”阮瑶颇有兴趣的问,眼中早已闪着八卦的光芒。 “是安庆侯府的世子!”既然已经说了,程英便没在扭捏,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杨鸿志?”安庆侯世子杨鸿志,阮瑶有些印象,之前没去燕北时,这位杨世子似乎与严博绍的关系很好,严博绍不在京城的那段时间,阮瑶还接受过他几次的帮助。 “就是他!” 阮瑶皱皱眉头,虽然这杨世子帮助过她们,但是一码归一码,先前便听说这位是个放荡不羁的主儿,整日留恋秦楼楚馆,自诩风流,红颜无数,怎么跟程英......况且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今日突然说让自己给他们赐婚? 阮瑶有些犹豫:“程小将军,你确定不是开玩笑,这桩婚事你可想好了?程将军也是同意的?” 听到阮瑶这般问,程英微顿,脸上似乎有些怒意:“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哪里需要旁人同意!” 一听这便是气话,这姑娘保准儿是跟家里吵架了,阮瑶劝道:“程小将军,婚姻大事,关乎女子的一辈子,若是因为一时赌气便胡乱做决定,不值当的!” 一向要强的程英眼眶泛红:“皇后娘娘,我知道我这决定是仓促了点,但也不纯粹是因为赌气了,杨鸿志那人虽然表面看着不靠谱,实则是个重情义的,而且,我们彼此都有意,我也是询问了他的意见,才敢来求娘娘赐婚的!” 这下阮瑶便纳闷了:“那程将军可是对杨世子在外的名声介意?” “不是!”程英看了一眼阮瑶,起身跪下,开口:“家父有意让属下进宫,但属下知道圣上与娘娘感情深厚,不愿插足,也不愿陷与这宫闱之中,且属下与杨世子心意相通,请娘娘成全!” 原来如此,阮瑶点点头,亲自将程英扶起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是此事不仅关乎你们程家,还关乎安庆侯府,本宫需要跟圣上商议后再做决定,你且回去安心等等!” “属下谢娘娘恩典!” 当晚,阮瑶便将这事儿跟严博绍说了。 “这程小将军怎么就看上了杨世子呢?”阮瑶一直都有这个疑问。 严博绍对此事却是乐见其成:“哈哈哈,杨鸿志这小子,确实也只有程英这样的女子能降的住,也算是他的福气了,这婚啊,赐得!” 阮瑶却有些犯别扭了:“哼!程小将军这般好吗?” 严博绍没察觉到阮瑶的别扭,顺着她的话道:“程英与旁的女子不同,自小便长在军营,一身武艺与男子不相上下,前些日子还亲手组建了一对娘子军,一个女子能做到这般,着实让人佩服啊!” 听他这么一说,阮瑶心中那股别扭的情绪更甚了,哼了一声,扭过身去生闷气。 后知后觉的严博绍拉过阮瑶的胳膊:“怎么了?” “既然你这么佩服程英,那人家程将军还想让她入宫给你当妃子呢,岂不是乘了你的心意,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在燕北的时候,那程英还喜欢你呢!”阮瑶语气闷闷的道。 身后的严博绍低低笑出了声:“哦!原来你夫君我这般受欢迎啊,果真是到哪儿都有人喜欢啊!” 阮瑶直接伸腿提了他一脚:“严博绍,你个负心汉!” 伸出去的脚没来得及收回,却被严博绍握住手中。 “是吗?那为夫让你好好瞧瞧我负不负心!” 随后,寝宫内传来一阵女子呜咽的声音,殿外的宫女太监一阵面红耳赤,悄悄走远了。 赐婚的圣旨最终还是下了,程英与杨鸿志专程进宫感谢阮瑶,临走前,程英悄悄给阮瑶提醒,京中官宦人家待嫁的姑娘可不少,这些人还等着那一丝希望,想着能飞上枝头呢。 阮瑶笑笑朝程英眨眼:“你好好备婚吧,放心,本宫有圣上和太后撑腰,还能被她们欺负了不成?” 不久后,阮瑶专程在宫中举办了盛大的秋日宴,邀请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宦携家眷进宫参宴。 众人心想着,圣上这是开窍了,相通了,要选人入宫了? 于是,京中的胭脂水粉铺子,首饰衣裳铺子一时间忙碌的很。 秋日宴这日,阮瑶盛装出席主持,歌舞缭绕,珍馐佳肴,推杯换盏之后,阮瑶点出了今日的主题。 “本宫听闻京中待嫁的姑娘甚多,待娶的儿郎们也不少,今日大家齐聚一堂,不妨借着这秋日宴的名头,各位大人夫人们都替自家儿女相看相看?若是有那看对眼的,本宫跟圣上便下旨赐婚,届时也会送上新婚礼,祝福一对儿新人!” 此话一出,宴中的人神色各异。 家有待婚儿郎的人家自然是喜笑颜开,忙睁大了眼睛,看向殿中有姑娘的人家;而那些有适龄姑娘的人家则被泼了一盆冷水,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秋日宴变成了一场相看宴。 阮瑶此举,还真的促成不少姻亲亲家。 有些人看选秀无望,便也不在执着,纷纷为自家闺女细心打探相看。 因这场秋日宴,今年京中大婚的人家可是不少,连带着京中经济也蓬勃发展。 秋日宴第二日,阮瑶被诊出了身孕,时隔四年半,阮瑶再次有孕,朝中那些臣子们不再执着于纳妃了,一方面,磨了几年了,严博绍都未松口,另一方面,太子聪慧,燕王勤奋,中宫皇后再度怀胎,圣上子嗣丰,他们这些老家伙也没什么理由担心了! 次年夏末,阮瑶产下一女,大夏朝的第一位小公主,也是唯一的小公主,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注定会无忧无虑的长大。 建元十五年,严博绍禅让退位,年仅十六岁的太子严承暄即位。 而自五岁便被云梦山天机老人看中的燕王严承曜最终还是没能如严博绍所愿,辅佐新帝在朝堂上一展宏图。 对于此事,严承暄颇感不忿:“二弟也忒潇洒了,我终日埋头于这些奏章琐事中,他却能在外面放任自由,不行,作为有难同当的好兄弟,我得召他回来,帮我分担这些苦差事!” 于是,原本自由无羁的严承曜被他亲爱的兄长一道圣旨召回了京城,开启了与群臣斗智斗勇的苦批生活。 而此时,严博绍早已抛开朝堂之事,在儿女的留恋不舍中,带着阮瑶轻车简从,开启了两个人的云游生活。 与你一起,踏遍万里山河,赏遍天下美景,此生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两个小皇子的番外~ 第62章 “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姑娘又离家出走了!” 正在用午膳的丞相与丞相夫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丞相问:“有人跟着吗?” “回老爷,跟着呢!听说是往京郊去了!” 丞相夫人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唉,这都是第几回了,夏儿这性子也该收敛一些了!” 丞相倒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夫人,孩子们都大了,我们留不住的,夏儿想当女侠,且让她去当吧,只要不遇到危险,女孩子见见世面也挺好的!” “都是你惯出来的!”丞相夫人佯装埋怨了一句:“唉!这姐儿俩,一个太过活泼了,一个性子又太过温和了些,这要是能中和一下该多好!” 丞相哈哈大笑,往丞相夫人碗中夹了一筷子糯米藕:“夫人呐,你就别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家的闺女都是顶好的!” 而此时,丞相与丞相夫人口中活泼过头的长女江夏夏正手持宝剑,背着一个小包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在京郊的小路上。 她颇费了一番功夫,还劳烦妹妹帮她打掩护,才顺利溜出府的,这会儿正沉浸在行走江湖,当女侠的美梦中。 这时,前方草丛中窜出几个人影儿,看体型,一个能赶江夏夏俩,几个人提着刀往小路中央一站,便将整条路读的严严实实。 江夏夏见此情形,没在怕的,反倒是兴奋,看样子是遇上劫道儿的了,嘿!这群小毛贼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让自己练练手,当一回行侠仗义的女侠。 江夏夏摩拳擦掌,抽出宝剑,不待那几人喊出口号,便一脸兴奋的迎了上去。 一刻钟之后,女侠江夏夏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路边,那几个毛贼手里拿着她的宝剑,肩上背着她的包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嘿~这姑娘是不是傻!就这三脚猫的功夫,遇上我们竟然还敢迎上来,勇气可嘉啊!” “哈哈哈哈,大哥,这姑娘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倒是她这模样怪好看的,我还缺个娘子,不如就带回去......”说话的人打量着江夏夏的脸,一副垂涎的样子。 江夏夏心中警铃大作,没想到出师不利,还让自己落入危险境地,若是他们真的将自己带回去,污了自己的清白,那她......她一定找机会杀了他们,为自己报仇! 江夏夏这般愤恨的想着,但是眼中却不由自主的蓄满了泪花,将落不落,她还从未受过如此委屈! “你这小丫头,不是挺逞能的吗,我还以为真是个功夫好的江湖侠女,没想到是个半吊子啊!”痞里痞气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从树上落下来。 江夏夏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男子,待看清了他的容颜后,吞了口口水:“乖乖,他是神仙吗?比爹爹长得还俊!” “谁......谁是半吊子,本姑娘只是......只是一时大意!”江夏夏没有底气的反驳,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你是谁?你们一伙儿的?”那几个毛贼一脸警惕的看着严承曜。 “误会误会,不是一伙的!”严承曜看了一眼江夏夏,对那几个毛贼拱手道。 江夏夏心底‘呸’了一声,为刚才将他误认为神仙感到可耻,原以为是个古道热肠的侠士,没想到是个见死不救的孬种! “既然不是一伙的,就赶紧离开,别扰了爷的好事!”小毛贼一脸的不耐烦。 严承曜走了两步,就在江夏夏感到绝望的时候,又返回来,将手搭在那小毛贼的肩上:“我说几位侠士啊,人家一个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我既然遇上了,也不好见死不救不是!” “你想干什么?” 之间‘嘎巴’一声,被严承曜搭过肩膀的小贼痛苦的倒在地上,哭着胳膊哀嚎出声。 江夏夏一脸震惊的看着方才被自己骂‘孬种’的人几个招式江那几个小贼撂趴下了。 真大侠啊!江夏夏眼里都要冒星星啦! 严承曜被眼前的少女露骨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本大侠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姑娘也太不矜持了些吧,哪有这样盯着男人看的,小心嫁不出去!” 江夏夏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她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一把拽住严承曜的衣袖:“大侠,收徒弟吗?貌美如花,还能打架的那种?” 严承曜眉毛一挑:“能打架?打输了被人绑起来的那种吗?” 江夏夏大囧:“这次......这次大意了!” 严承曜欲走,只是这姑娘眼巴巴拉着他的衣袖,大有他不松口,便不松手的架势,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旁边又闪出几个人影儿。 江夏夏拽着严承曜的衣袖往他身后一躲,以为是那群小毛贼的帮手来了,不曾想,那些人影儿齐刷刷的冲她行礼:“大姑娘!” 江夏夏定睛一看,这不是府中的侍卫吗? “伍三?你们怎么来了?” 为首的那被称作伍三的人道:“老爷派属下来的!” “你们一直跟着我?” 伍三没说话,答案很显然。 江夏夏气急:“那方才我被人绑了你们就见死不救?打算眼睁睁看着你家姑娘我被人掳去做压寨夫人吗?” 严承曜在旁边纠正她的错误:“可不是压寨夫人,充其量是个暖床丫头吧!” 江夏夏气不打一出来,冲严承曜瞪了一眼:“你闭嘴!” 伍三一板一眼的回答江夏夏的话:“属下正准备出手,姑娘便被这位公子救下了,况且......”伍三看了江夏夏一眼,才又继续道:“老爷吩咐要让姑娘涨涨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亏吃多了,姑娘才能实现女侠梦!” 严承曜听到这话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儿。 最终,严承曜没能躲过江夏夏的纠缠,硬是被‘胁迫’的当了江夏夏的‘师父’,当然,伍三也名正言顺的跟在了江夏夏的身边,成了小跟班儿。 这日,师徒二人组解决了一伙儿毛贼,趁着月色尚好,爬上屋顶对月畅饮。 “唉!” 江夏夏在身边的人叹了第十八口气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说师父呀,您老年纪轻轻的谈什么气呐,是这月亮不够亮还是这酒不够美?” 严承曜又叹了口气:“你师父我愁啊!” “有啥可愁的,说来让徒弟高兴高兴?” “家母下了死命令,让你师父我带个媳妇儿回家,你说我上哪儿给你找师母去啊!” 这回江夏夏倒是没再嬉皮笑脸,而是极为正经的将手中的酒放好,又整理了下衣服头发,然后倾身靠向严承曜,看着他的眼睛,问:“师父看我可好?” 细看,江夏夏的脸色有些红晕,不知是醉酒还是害羞。 严承曜看着突然靠近的姑娘,看她清澈认真的眼眸,染了一层红晕的脸蛋儿,小巧嫣红的唇瓣,大脑‘轰’的一下好似要炸开一般,胸腔中的心跳的极快,一声一声的震耳欲聋。 鬼使神差的他回了句:“好啊!” 两人都愣住,月下的房顶上,两人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江夏夏先开了口:“你......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啊!” 严承曜低低应了声:“嗯!” “你嗯什么?” “你不是说不能反悔吗!” 江夏夏这才有了女儿家的意思羞怯:“我家住京城,我爹叫江星海!” “得,等着!” “啊?什么?” “等我上门提亲啊!” “哦!” 京城,燕王府,严博绍自从禅位之后,便带着阮瑶搬到了燕王府居住,小公主严玉槿撒娇也跟来了,严承曜常年随天机老人呆在云梦山,只逢年过节才会回京,于是,偌大的皇宫,只有严承暄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这日,严承暄忙完公务,到燕王府看望二老,被阮瑶拉着一阵唠叨。 “暄哥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父皇向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有你们哥儿俩了,你再看看你,连皇后的影子都还没寻着呐!” 严承暄一阵头疼,眼神瞥向旁边的小公主严玉槿向她求救。 严玉槿眼神一转,道:“大哥,您别看我,这次我站母后啊,您确实老大不小了,该给我找个嫂子了,就是母后不催您,朝中那些大臣们也该催了!” 接着,又一脸八卦的问:“大哥,您快与我说说,您喜欢什么样的?是端庄温柔的,还是性格活泼的,这京中的姑娘没有你妹妹我不认识的,我也好给您参谋参谋啊!” 严承暄儿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母后与小妹,觉得这趟出宫实在是大意了呀。 “母后,儿子选皇后是大事儿,要慎重一些,二弟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您先催催他?”严承暄直接将弟弟拉出来当挡箭牌。 阮瑶一脸笑的道:“你们兄弟俩都是时候了,你放心,我已经给曜哥去了信,让他找不着媳妇儿就别回来了,前些日子他来信说已经快到京城了,想必能给我带个王妃回来,暄哥儿,你可不能落后啊!” 严承暄没想到他亲爱的弟弟竟然不声不响的把自己的人生大事搞定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一向自由不羁的严承曜给压住,他还挺好奇的。 “李顺福,你派人去城门口盯着,燕王一回来,立马让他进宫!” “奴才遵旨!” 第63章 “丞相家的?” 严承暄一阵错愕,想不到他这弟弟常年不在京中,这一回来,便与丞相家的闺女看对眼了。 京中人都知道,丞相是个爱女如命的,将家里两个闺女如珠如玉般的捧着,只是这俩姑娘甚少在京中露面,是以,大多数人也只闻其名,不见其颜。 所以,慢慢变有了些传闻,说丞相家的姑娘空有其名,实则面容丑陋,才不敢时常在京中露面,又说丞相家的姑娘胸无点墨,怕被人笑话,才终日躲在家中...... 严承曜忽然说相中了丞相家的姑娘,倒是引起了严承暄的好奇心。 “这丞相家有俩姑娘,不知二弟相中的是哪个?” 这下,严承曜倒是愣住了,他不知道丞相家还有俩姑娘啊,江夏夏只说自己是丞相家的,没说自己排行老几啊! 严承曜挠挠头,合上手中的折扇,道:“哥,我只知道她闺名换做夏夏,排行第几,我却是不知的!” “这好办!”严承暄玩心大发:“为兄寻个由头替你去看看便是了,你且等着!” 说罢,便吩咐人给他换了衣袍往外走。 严承曜不放心的在后面喊:“哥,你别吓着人家!” “放心吧,看在我未来弟媳的份上,我会好好说话的!” 丞相府里,听说圣上驾临,丞相赶忙带着府中家眷迎接,严承暄扫视了一周,只看见丞相夫人身边跪着一名少女,身形纤弱,看样子正是丞相府的姑娘,只是当着丞相的面,严承暄到底不好多看,只粗略打量了一眼,便随丞相去了书房。 期间,严承暄借口屋里闷,想出门走走,让丞相府的老管家带路,走在丞相府的花园中。 各色牡丹开的正艳,身形纤弱的少女置身牡丹从中,伏在案边一笔一划的描的仔细,宣纸上是开的正艳的蝶恋牡丹。 严承暄站立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少女的面容,明眸皓齿,嘴角含笑,画完一笔,直起身来,面上带着满意之色,还有一丝少女的小俏皮...... 严承暄只觉得心口重重跳了两下。 “这位......?” 给他带路的管家不认识他,只当是哪家的公子,“公子,这是府上二姑娘!” 严承暄站在隐蔽处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少女收起笔墨,似要离开才转圜脚步,往书房的方向去。 路上,严承暄不动声色的套话:“听闻丞相膝下无子,何不从旁支过继一个,百年之后,也好继承香火?” “我家丞相所想,哪能是我们这些做下人能猜得到的,不过我家大姑娘那可是不输男子的,丞相常说,要给我家大姑娘招婿才好呢!” 严承暄眼神一跳,为自家弟弟担忧,这亲家不好结啊,难不成还真能让自家弟弟上门给丞相当个上门女婿?怕不是要被父皇打折了腿吧! 圣上造访丞相府一事,因严承暄有心隐瞒,便没引起多大风浪,丞相一家也很快便将此事抛到脑后。 这日,太后娘娘突然宣召丞相府的两位姑娘去燕王府,丞相夫人紧张的嘱咐两个女儿一些礼仪规矩,生怕哪里冲撞了贵人。 燕王府,阮瑶看着丞相府这一静一动的两个姑娘,笑得合不拢嘴,命人捧上两只玉镯,一人一个亲手给两位姑娘戴上,还留两位姑娘用了饭,方叫人好生的送回了丞相府。 “母后,怎么样?儿子的眼光还行吧!”严承曜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看着阮瑶。 阮瑶对那位丞相府的大姑娘甚是满意,笑呵呵的夸了两句:“那姑娘模样长的俊,脾气秉性也不错,要真是成了,你小子可是好福气啊!” 严承曜跟阮瑶耍嘴皮子:“母后这话说的我可不认同啊,身为您跟父皇的儿子,我的福气能差得了吗?那姑娘嫁了我们严家,自然也是好福气的!” “油嘴滑舌!”阮瑶笑骂了一句,心情开怀。 这边,小公主严玉槿收了严承暄一匣子从西洋搜罗来的小玩意儿,摆弄着手中的万花筒,稀罕的不行。 “小妹啊,瞧你在府中一个人也怪闷的,宫里玉莲开的正好,不如大哥为你办场赏莲宴吧,你也多结交一些小姐妹!”严承暄道。 严玉槿一脸狐疑的看着严承暄:“大哥,您不是向来不喜这些吗?怎么今日有些反常啊?” 严承暄讪笑两声,还没想出更好的说辞,便听严玉槿道:“哦!我知道了,定是二哥央你同我说的吧,我都听母后说了,二哥相中了丞相家的姑娘,向来是想与人家见面,却又没有好的说辞,才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吧!” “哈哈哈......小妹聪明!”严承暄顺着话接下去:“可不是嘛,你二哥脸皮薄,这不就托我来给你说了嘛!” “嗯......好吧,看在我未来二嫂的份上,我就应了,不过在府里办也是一样的,省的扰了大哥你的清净!”严玉槿善解人意的道。 “父皇母后喜静,在府中办难免扰了他们,还是在宫里吧,地方大,为了你二哥的幸福,大哥暂且忍上半日也就过去了!”严承暄说的一脸真诚。 严玉槿秀气的脸上沉思了一下:“大哥说的有理,那便这么着吧,我这就去拟名单,定然将未来二嫂嫂放在头一个!” 严承暄松了口气,临走前还补了一句:“别忘了丞相府有两位姑娘哈!” 严承暄自己的小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日在丞相府见了那明眸皓齿的少女后,仿佛就印在了心里一般,挥之不去,甚至在梦中也......连严承暄都觉得自己下流了些,但是心却不受自己控制。 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主意,再看她一眼,就一眼...... 赏荷宴这日,严承暄如愿见到了那个少女。 少女身着浅绿色衣裙,半倚在栏杆前,望着一池的玉莲发呆。 “这方帕子可是姑娘的?” 身后传来的声音,将江冬冬吓了一跳,转过身,便看见面容如玉的年轻男子正含笑看着自己。 江冬冬脸色一红,朝严承暄行了个礼,这才去打量他手上的帕子。 “是我的,多谢......多谢公子!” “无碍,湖边风大,姑娘仔细吹了风!”严承暄将手中的帕子递给眼前的少女时,手指相触,指尖上的温热柔软让严博绍的心又狠狠的颤动两下。 江冬冬接了帕子,觉得眼前的男子看的自己心慌,便行礼欲退下,走了两步,却因为一时紧张,没看清脚下的台阶,被绊了一下,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扑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江冬冬只闻到一道好闻的冷香,腰肢好像被人扶住了。 反应过来的江冬冬连忙后退两步,却再次绊住了衣裙。 “小心!”严承暄再次将少女揽住。 江冬冬却羞的快要哭出来,小脸红艳艳的,细看之下,那双眸中隐约蓄了泪珠。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没事就好!” 江冬冬慌乱的行了个礼便逃开了。严承暄站在原地看着兔子一般逃走的少女,心情莫名的很不错。 江冬冬回到长姐身边,松了口气,端起茶盏想喝口茶压压惊,却发现拇指上不知何时戴了个玉扳指,细滑微凉,边缘处微微凹下,显然是竟然被人拿在手中把玩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她的东西啊,江冬冬抬眼打量周围,三三两两的女子围在一起说话,自家长姐正被公主留下说话,这东西怎会无缘无故跑到自己手上了呢? 江冬冬想起方才在湖边遇到的那个面容如玉的男子,可能是他的吧,毕竟今日与自己接触过的也只有他了!想到这儿,江冬冬脸上一片绯红。 回到府中,细细观察那枚扳指的时候,江冬冬才发现,原来那扳指的内侧还刻了一个小小的暄字。 这场刻意谋划,以这枚玉扳指为媒的缘分自然以圆满收尾。 世人都赞:丞相养出了两个好女儿,一个成了燕王妃,一个成了尊贵的皇后娘娘。就在世人以为丞相因两个女儿高嫁而受重用的时候,丞相却向圣上请辞,卸了官职,关起门来,一心一意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建元三十年,年迈的严博绍与阮瑶腿脚已经不便,几次谢绝了严承暄接他们入宫荣养的好意,二人并排躺在小院的躺椅上,看着身边的重孙辈嬉闹着。 建元三十二年,太上皇与太后相继离世,圣上亲自扶棺,将二人合葬入黄陵。 而这大夏,也正如他们所愿,在严承暄的带领下,走向下一个太平盛世!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正式结束了,感谢大家的陪伴,我性格是有些内向的,平常作话里也不知道说什么,今天有些话想说,就写在这里吧! 最初尝试写文,还是上大学闲暇时候的兴趣,后来毕业工作,整日忙于琐事,再提笔已经是两年后,写了几本,基本没什么水花,也越发认识到自己文笔不足,但是还是很感谢那段下班就打开电脑码字的时光,虽然没多少人看,但是靠着近一年坚持不懈的写,我换了一份比之前薪水高一倍的工作,所以坚持还是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的。 这本书是从19年9月份换了工作以来的第一本,磕磕绊绊的,虽然成绩没比之前好,但是心境与之前完全不同了,也逐渐能感受到笔下人物带来的成就感,常常写着写着就把自己写哭了......从我自身来看,觉得这本应该是比之前基本有进步的,虽然还是扑穿地心,但是没有那条路是好走的,试着坚持一些,或许会有下一份惊喜! 今年有幸考研上岸,虽然年龄比较大了,但还是对回归校园有种期待,开学前的这将近三个月,争取把下本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