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救赎》来自www.aqbxs.com 《自我救赎[快穿]》作者:一身疯骨 文案: (反无三观、双向救赎文,不喜者勿入) 风子卿是主位面执法者之一,某天她得到了一个任务:回光反溯 她将回到她的前生,唯一的要求就是: 救赎那个世界的自己 风子卿:很好 于是她重回那些前世,宠爱、守护帮助她的那些前世小姑娘们。并欣慰地看着那些‘自己’在她的宠爱下走出阴影,越发可人优秀。 然而…… 就在她完成任务想要脱身而去时…… 小姑娘猩红了眸子,紧紧扯住她的袖摆,弯下了高傲的头颅和挺直的背脊,哭泣乞求道: 我心悦你。 莫走。 已定被救赎的前世们: *被徒弟暗恋囚禁下蛊的道君 *被女帝囚禁逼迫的太傅 *被养女打断双腿囚禁的楼主 …… 风子卿【前世】:我自问平生无愧 对你们亦是尽心尽力,从不曾加以伤害 我抚养你们,辅佐你们,教导你们 我付予一片坦荡真心 那么,为何呢? 一句所谓的心悦,一个爱情的名头 便可以肆意伤害折辱? 便可以赚得他人眼泪,换得一句痴情的叹息? 你们眼角的泪水如此动人可怜 你们口中的言语又是这样甜蜜 你们眼中的痴迷爱恋这般真实…… 于是,志向抱负在一刹那破碎,身份地位在一瞬间颠倒 痛苦和挣扎成为了他人眼中的情趣 不甘和怨恨成为他人叹惋的无情 哈! 好一片深情! 这般义无反顾的玩弄便是你对我的爱呀 不会有人指责的 毕竟你爱我不是吗? 那么,在生命逝去的最后一刻,我送你一句话罢: 恶心至极 风子卿【主位面】:莫怕,我会带你离开 离开这所谓爱的牢笼和伤害 我会保护你 免你疼痛 免你心伤 免你绝望 这不仅是在救赎你,更是在救赎我自己 *自攻自受,偏向于互攻文,但是大卿会受一点趴(嘿嘿嘿) *作者自己也挺萌黑化的,但是前提是那些有理智的,有理有据,有完全得当理由黑化,且做事有分寸的那种 *作者有些较真,喜欢找三观。不喜欢的请不要入。我写我喜欢的文,吸引寻找与我一样爱好、会喜欢我文的宝贝。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慎入。 *不喜者勿入(划重点) 内容标签: 强强 前世今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风子卿 ┃ 配角: ┃ 其它:水仙,自攻自受 一句话简介:只有我,最爱你 立意:时空乱流、漫长黑夜中,等待坚持下去,终会有人来到你的身边、救赎你。 第1章 这里是魔域,日夜昏暗,永无宁日的地方。墨发披散、仅穿着单薄白裙的女人倚在窗边,瞳孔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她所看见别无它景,全是浓稠的近乎让人作呕的黑暗。 一两个侍仆在屋外走过,分明她的修为已经完全被人废去了,可是她却又能如此清晰地听见那屋外传来的声音,奚落不屑的,将她比做女宠玩物一般的言语。 “这里是谁你还不知道?正道大名鼎鼎的桓玉仙君呢~” “啧,仙君?都道她冰清玉洁,叫我看来倒也是淫.荡之人罢了,勾引徒弟,如今被君上捉来当女宠……” 那女声短促嗤笑了一声,言语间愈加不堪不屑。 “……想必服侍人的本事应当不少,看她那一副清高样,不知在身下求.欢是什么个样子……” “……不想活了你,君上的人……” “……一个女宠罢了……” 声音渐远了,空气中余下的笑声倒还徘徊着。从头至尾,女人都静静地倚着窗边,听着两个最为低贱的侍仆对她肆意羞辱意.淫,脸上神色平淡又麻木。 勾引徒弟…… 在她修为尽失、沦为废人之后,这句话就被刻在了她的头上。 风子卿每每想至此时,除了满腔愤懑苦涩外,余下的尽是好笑嘲讽。 她百岁入化神,堪为修真界第一的天才。除了天赋之外,剩下的全是她没日没夜修炼出来的结果。她所收之徒,不过是掌门领回的一届孤女罢了,因她座下无弟子才送来当个杂役,后见那孩子算是乖巧、又无意见她被人欺辱的模样才一时心软收做亲传。 风子卿一心修炼,根本不知如何对待徒弟,对这个徒弟也不算多上心,却也未曾亏待过她。修炼功法、秘籍、丹药灵器乃至于灵石,她自认从未少过自己的徒弟。这些东西她给尽了,偶尔也会从闭关中出来解惑,但大多时候都是她自己独自修炼闭关,无甚接触。 何来勾引?! 只不曾想到,这一养倒是养出了个畜.牲! 趁她闭关竟然一念入魔! 废她百年修为,将她囚禁于此视如玩宠一般对待,给她下了蛊毒,又纵这些低级魔族日夜来恶心羞辱于她! 最为可笑又恶心的是,那小畜.生竟然还在她面前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妄想她能就范从她? 恶心。 风子卿每每一想便觉作呕。 她平生自认不曾亏待于任何一人,可如今却是落到这般地步。 百年修行尽数作废,身份地位瞬间颠倒。志向和抱负全部破碎,高高在上的桓玉仙君一朝竟成了魔君的女宠,世皆哗然,曾经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人们全部换了张嘴脸,用着这世界最为露.骨恶心的话来羞辱于她,嘲讽玩味,落井下石。 毕竟她现在只不过是一届废人罢了,永远都翻不了身了不是吗? 而那害她至此的人呢? 竟在外面打着深情入魔的嘴脸,换得一片理解同情! 她的所有挣扎和痛苦全部沦为他人眼中的情趣,她的所有不甘和怨恨全部沦为他人口中的无情。 高高在上的魔族君主和一个修为被废的女.宠,这还用选吗? 所有人都站在了林若音的那一边,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堕入泥泞,并乐此不疲地过来踩上一脚,好叫她永世也翻不了身。 风子卿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神色冰冷木然,厌倦地阖了阖眸。 是何人放这些侍仆来这儿放肆羞辱,她只要一想就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恶心作呕。 为什么有人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能不断做着下作的事儿,说这好似深情的话?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有人故意放重的。 风子卿眼帘陡然轻颤了下,瞳孔中就闪现出来浓稠的昏暗的痛恨之色和满满的杀意。 可是她仍然垂着眸子,一动也没有动。 门被人推开了。 一身红裙的女人容颜妖艳,负手走进,看着屋内神色平静的女人时眼中闪过了贪婪又露骨的情.欲,但是瞧了会儿,那靠着窗边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动静,这叫她神色有些阴冷起来。 “师尊安好?”她微微勾唇,轻笑问道。 女人终于有所反应了,抬眸瞥了她一眼,神色厌恶,紧抿唇瓣,却是一句也不愿多说。 “师尊何必这般无情?从了我,当我的魔后不好吗?” 林若音的脸色冷了下,嗤笑了声,晃了晃指尖的戒指,果然的,那原本来硬气厌恶地看着她的人脸色一白,指尖落在小腹上,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折磨地不觉弯了腰,靠在窗边,额上生了冷汗。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露出这般模样来,看得女人满意地笑了下,心中的欲念被满足了些许,更加用力地晃了晃戒指,眼中神色愈加露骨。 “师尊莫怪徒儿,徒儿实在是太爱你了啊,徒儿也没办法啊……” 她轻叹了声,声音中竟然有些委屈起来,那般神色若是他人瞧见了说不定还会怜惜几分,可风子卿看了,却只感觉心中反胃作呕。 “……恶心。” 纵然那筋脉中被下的蛊虫吞噬着她的血肉,每动一次都能让她肝肠寸断般疼痛。可她依然神色厌恶至极,没有说出一句求饶的话来,只冷声嗤笑了下,连看她一眼都嫌脏。 这所谓的爱,就是踩断一个人的尊严和脊骨,将她努力得来的光明前途尽数斩断,把她困在这里肆意折辱……然后,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挣扎痛苦,轻飘飘地来一句“我爱你”? 恶心至极。 一个妄想强.奸的畜.牲罢了,非要把自己说得这般堂而皇之的干什么? 痛苦愈加,她脑中反倒愈加清醒,胸腔中作呕酸雨意一阵阵涌上,让她眼眶都被恶心得不觉红了些。 倒是她面前的女人,仿佛被欺辱了一般,好似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神色瞬间阴沉下去,冷笑了下。 “师尊这会儿嘴硬,过会儿可别求饶……” 林若音看着面前的女人,心底的耐心已经没有了,只觉得暴躁戾气。 为什么? 她都已经废了这人的修为,让她成了这样可以任人羞辱的样子,为什么她还能露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好似不屑看她的神色来? 林若音一步步走向了女人,看着女人脸上终于有所变化的深色,只觉得一阵快意。 对了,应该是这样的。 自己都这么喜欢她了,她怎么能不喜欢自己呢?! 真是不识好歹啊…… 风子卿现在不过是个女.宠罢了,她就应该惊恐地跟自己求饶才对,现在高高在上的人分明是她! 她满意地眯了眯眸子,想象着过一会儿这女人在她身下被她折.辱侵犯的模样,只觉得心下一阵颤栗激动。 “……你做什么?” 风子卿看着她一步步走来的样子,神色终于不复平静,蹙眉呵斥了声,那放在小腹上的指尖猛然攥紧了。 “师尊说我要做什么?” 女人玩味嘲弄地看着她,好似猫玩弄老鼠一般步步逼近。 身后是冰冷的墙面,那股子幽冷的感觉好似一点点刺入骨髓之中,一开始的慌乱之后,风子卿看着眼前逼近的面目憎恶的女人,心下升起的却是数不尽的麻木和一丝……绝望。 脸庞上渐渐失去了色彩 ,她终于垂下了眸子,牙齿触碰到了舌尖,一点点用下了力。 那只让她作呕的手伸向了她的衣襟,耳畔旁好似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但是落在脑海中只是一片空寂。 宁愿立刻去死。 也不愿被这种畜.牲羞辱。 可是牙齿终究还是没有咬断舌头。 因为那只手并未碰到她的衣襟。 女人的惨叫声瞬间划破寂静,眼前的迷雾都好似散去了些。 风子卿怔怔看去时,只看见了一道黑色纤细的身影,带着银色的面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去了所有伤害折辱,将已经被践踏入泥泞中的自己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 “莫怕。” 那源于神魂根处的熟悉与亲近萦绕在周身,她这样怔然地看着环抱住自己的女人,好似没有了所有反应的力气一般,唇瓣一颤,先落下的却是眼角的泪水。 “莫怕。” 女人似是察觉到了砸落在肩上的泪水,纵容又安抚地抬起指尖抚了抚她的墨发,又轻声说了一句。 身后,是方才妄想折辱她的林若音,此时却只能痛得在地上匍匐打滚,修为尽废。 风子卿看着,眼前愈加模糊,她应当是快意的,可最终先一步涌上心头的,却是数也数不尽的酸涩的委屈和痛楚。被她隐忍得很好的情绪在女人短短的两句安抚的话语中涌出,像是着了魔一般,让她像个在外受尽委屈的孩童一般紧攥着女人的衣襟,喉咙鼻腔中一股股涌上的都是酸楚的哽咽,怎么都隐忍不下去了。 她是人。 她也会疼。 她也会怕。 她也会委屈。 在差一点就要被人强.奸羞辱后那些她自持的平静也会破碎不堪。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被这么对待? 凭什么她分明是受害者,却会被人一遍又一遍的羞辱? 凭什么会有人将恶心事都做遍了,最终却只要打上一个深情的名头就能换来其他人的理解和同情?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女人任由她抱着,静静地轻抚着她的背脊,垂眸看着怀中身躯颤抖着努力忍下喉咙中的哽咽声的人,抬起指尖滑过了怀中人湿润的还在落泪的眸子,轻轻叹了声,淡淡开口了。 “你没有错,无需伤心。” 怀中的人抬起了眸子,仍在抽噎着,眼眶通红着看着她,眼角的泪珠还在落着,可是她却不闻不问的,只死死地盯着女人看,这般倔强又带着几分希冀地问道:“……我没错?” 勾引徒弟。 本性放荡。 在她跌入泥泞之后,一句句恶意的揣测便都扔在了她的头上,一个个子虚乌有的罪名被贴在她的头上,一遍遍的,让她挣扎也挣扎不出。 “不过是一群恶心的小人罢了,就喜欢看着高高在上的人跌入神坛的模样。” “他们那么卑微,触摸不到高高在上的人,所以就只能想尽办法把那些人都拖下来、踩踏下去。” “他们看着被林若音折辱的你,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原本触碰不到的人被他们也折辱了一般,这样的意.淫让他们产生了快感,所以他们就在你头上越踩越重,以此来抚慰自己肮脏又恶心的欲望。” “林若音喜欢的也不过是曾经地位实力都那般高超的师尊能在她身下求饶挣扎的快感罢了。” “……不管如何,从头至尾都不是你的错。” “一个无辜的被施暴者,又为何会有错?” “至于这个小畜生……” 女人抹去了她眼角的水珠,微微侧身让她瞧见了地上匍匐着惨叫的人,对着她的眼睛冷嗤了声说道。 “做.婊.子还立牌坊罢了,心思龌龊又非要操.个深情的名头和嘴脸,天生的贱.坯.子,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为何要因为这种人伤心?” 这个世道很奇怪,受害者反而会遭到一些人的指责。 “因为说话是不需要成本的,他们感觉不需要为此负责,所以在弱者身上发泄自己的不甘,以此寻求宽慰。” “……无论如何,你都是无罪的……” 风子卿抬着眸子,怔怔地看着她,听着她唇瓣张合间吐露的话语,惨白的脸颊上那双黯淡灰暗的眸子中终于闪现出了些许往日中如星辰般璀璨的模样。 在无尽挣扎的黑暗中,被一遍遍奚落嘲弄的人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救赎。 她赦自己无罪。 她拥住了满身泥泞的自己。 她轻声安抚着斑驳的心灵…… “……你想如何处置她呢?” 女人耐心地为怀中的人抹去眼角残余的水花,低声问道。 风子卿仍在她的怀中,好似忘记了动作一般,听见了她的问题后脸色稍稍变了下,垂眸看向了地上的女人。 那双通红的眸子中闪现出了些许昏暗冷色来。 “……魔域的左护法,听说爱慕于她……” 因哭泣后而沙哑了许多的声音低低响起,带了些许冷意。 “既然她这么痴情,应当是能够理解人家的心思的。” “不如将她送去左护法那儿去……” 如今的林若音修为被废,不正如当日的她吗? 魔域的左护法,那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若音脸上闪现出了惊慌来了,咬牙怒目,声音尖利。 “你敢!” 她的话戛然而止,女人冷眼瞥过,收回了施法的指尖。 “好。” 她看向了怀中垂眸沉默的人,微微勾唇。 “如你所愿。” 风子卿眼帘猛然一颤,抿了抿唇角,看着眼前带着银白面具的女人,轻声问她:“……你是谁?” “是……同病相怜之人,我亦姓风,你可唤我一声阿姐。” “若我不来,你之今日,即为我之昨日。” 风子卿垂眸,看着怀中年幼的自己,声音平静。 穿过时空,她对着曾经泥泞中的自己伸出了指尖。 “愿意与我走吗?” 世不救你。 我救你。 她曾厌恶自己厌恶到在主位面的密室中将自己斩杀了九十九遍。 也曾用自己攒来的积分重回那些灰暗痛苦的前世世界中,尽数折磨杀去那些将她踏入泥泞中反复折磨的人们,并将那些世界中已经痛苦不堪的自己解脱杀去。 可是如今,再次接下任务后的她重回这些世界中来,看着曾经的自己。 心中想到的,是救赎。 我救赎你。 “……也是在救赎放过我自己。” “愿意跟我走吗?” 她再次问了一遍。 “……好。” 曾经的自己看着她,将指尖放上了她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是如果你们看完了第一张,看完了一个人被人以爱之名肆意折辱伤害之后还在考虑这是不是双洁,那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 这不是 大卿经历过所有我可以描述出来的痛苦,小卿也经历贵一部分。 如果你们想要考虑这个,那么可以暂且退出去了。 第2章 当你努力半生得来的修为实力一朝被废是什么样的感受? 当身份和地位一朝颠覆,被人踩踏至泥泞中肆意羞辱又是什么感觉? 她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一心大道,苦修百余年……她一心为国,理法史书,战略兵册,寒窗苦读二十余载……她苦练武功,饱读史书,继承前人之遗志,施展自己的抱负…… 风子卿记不得自己有多少世重蹈覆辙了…… 她就好似有一种吸引畜.牲的天赋一样,每一次,无论她如何努力,最终都免不了被一群傻逼一样的东西打着爱情的名义玩弄伤害。 收为弟子从未苛刻过的徒弟,一心敬重、为之效命的女帝,一手栽培提□□的护法…… 生生世世,都好似注定了她必定会被人踩下去一般…… 那样的作呕与痛苦怨恨…… 最终…… 沦为魔君女宠的桓玉仙君披着一身红裙,疯癫不堪,虚与委蛇,乘其不备之时,用牙齿硬生生咬断了自己的筋脉、咬舌自尽。 沦为女帝禁.裔,遭世人唾弃辱骂的太傅大人,眼睁睁目睹了自己满门被害,精神失常,被关入冷宫里,一把大火狂笑着烧死了肮脏的自己。 被属下废了双腿,关入笼中玩弄的楼主啊,瞧着自己祖上传承的基业被人挥霍殆尽,却只能匍匐在地上,怨恨自绝…… 一个所谓的爱情的名头,就可以把她的所有人生全部毁灭,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把她践踏下去,就可以博得其他人的理解和同情? 每一世,每一次,都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畜.牲…… 她生不如死。 她家破人亡。 她众叛亲离,世人唾弃! 不会有来质疑这样伟大的爱情的,因为她眼睛里面的情感那么真诚动人,她眼角闪烁的泪花这般楚楚可怜,她嘴里面的言语多么感人啊! 那为何还不喜欢她呢? 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这是……旁观人以及那个生生世世毁掉她的天命之子的想法。 恶心透顶。 令人作呕。 风子卿几世轮回,怨念太重了。她的躯体几乎都是被她自己了结的,她厌恶以至于痛恨嫌弃那样无力又肮脏的自己,于是她的每一轮回走至最终,都不过是一个不得好死罢了。 怨念不散,戾气重生。孤魂不入轮回,蚕食宇宙残魂为生,一点又一点,一年又一年……最终凝结成体,到了这三千宇宙的终点——主位面。 后来,她进了执法部,在那儿的密室之中将自己斩杀了九十九遍。 恶心。 她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恶心。 她不想活着,可是怨恨冲天,她又死不了。 密室中给了她这样发泄的机会。 她将自己杀死一遍,便好似那样作呕恶心的感觉能够消失一点,便好似……她能干净一点儿…… 九十九遍杀去了,到了第一百次了。 她没能成功。 因为那密室中默不作声的一个系统终是没能忍住,开了口。 它说:“你们人类好奇怪啊……” 它问:“为什么要将别人的过错报复在自己身上呢?” 它疑惑:“你没错啊……” 啪…… 是刀子砸落在地的声音。 神情麻木厌倦的女人愣怔在了原地,静静的,一点点的红了眼,茫然呢喃着。 “我没错?” “是,你有什么错呢?” “那为什么他们都在辱骂我呢?” 女人颤抖着指尖,猩红了眸子,唇瓣颤抖着,最后也只吐露出这几字,无力又空洞,带着的……是千年之久的怨恨与……委屈不甘。 “难道被伤害就一定有错吗?” 系统也愈加疑惑。 “就因为你被伤害了,你就一定有罪?” 最终,它评定了。 “……人类真奇怪。” 真奇怪,竟然会这么厌恶自己? 真奇怪,又哭又笑的,好像疯了一样…… 那些人说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定是她本性放荡勾引徒弟,才被弟子折辱。 那些人说啊,红颜祸水,乱国误民,淫.荡妖妇,勾引圣上。令家族蒙羞,为群臣不齿! 那些人说啊,无才无德,毁家族之基业,无颜面对世人,愧对列祖列宗! 那些人……都说她有罪啊…… 到头来,对她说“你没错”的,竟然是一个不懂人类感情的冰冷的机器…… ……多么……滑稽? 那一日,风子卿当真发了疯似的,在那密室之中又哭又笑,匍匐于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灼烫的一时都不得安宁的心脏口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了…… 后来,她与当时的执法部部长做了一个交易,得到了重回那些前世的机会,得到了能够亲手手刃那些畜.牲的机会。 她没有管那些近乎已经疯了的自己,只自顾着虐杀那些畜.牲了结因果。 在这中间,最为恶心的,莫过于那些畜牲身边容貌肖似她的女人了,叫她看了只想作呕,不过一剑斩杀去罢了。 最后踏出世界之时,才是她真正重生的一刻。 这一次…… 风子卿看着怀中被自己暂且打晕过去正在昏睡的女人,看着她眉心处那颗尤然鲜艳的一点红痣,神色稍稍柔和了下。 她在主位面多混迹在宇宙战场和擂台之上,不怎么做任务。这也是无意间才看见的一个叫“回光反溯”的任务才接下重回这些世界的。 只不过,她这一次,不是为了报复那些畜牲了。 主要是为了救赎她自己。 她知晓这个孩子方才想做什么,自然也知晓她接下来的结局是什么。 若她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这个孩子即将被折辱以至于道心破碎的未来,便是她曾经所经历过的黑暗不堪的过去。 黑裙的女人带着冰冷的银纹面具,抱着一个已经昏迷过去的白裙的女子,踏月走进,随手扔下了一袋灵石,定了客栈中最好的庭院。 此时是晚间,大堂中的人不多。柜台边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接过了这袋灵石,打开瞥了眼,眸子猛然睁大了些,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起来。亲自领着人去了庭院门口去,也未曾往女人怀中瞟过一眼。 风子卿足下一顿,冷淡地瞥过了她。 “去弄些吃食来。” “好嘞,客官稍等!” 老板娘眯着眸子笑,闻言甩了甩手帕,转头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风子卿淡淡地移开了目光,抱着怀中的人进了屋内。 等她将人抱着放在床上,褪去鞋袜,又打上了一个清洁决之后,她坐在了床边,取下了一直佩戴的面具,露出了那张与床上之人近乎完全相同的面容来。 风子卿垂眸为这孩子送去了些许灵力,沿着她的筋脉打量了一圈,也算是弄明白这孩子的筋脉被毁坏到什么程度了。 半晌后,她收回了灵力,凤眸中闪过几分晦涩之意,眉眼冷凝。风子卿微垂着头,额边便有些发丝垂落眸前,遮住了些许的视线,然而她也未曾去管,只静静地瞧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细细打量着这孩子的昏睡去了的眉眼。 迟疑了许久,纤细的指尖还是落在了女子精致的眉间,轻轻摩挲着那处的灼灼点血。 除了筋脉被毁,这个孩子也已经被下了蛊虫。倘若方才她没有出现,那么等待这个孩子的绝对不是死亡的解脱……而是无穷无尽的侮辱和伤害。 可是她既在此,便定会守她安乐无忧,重塑道心,令她可追寻自己的那份信仰。 风子卿静静地瞧着,轻柔地拂去了她眉间蹙起的弧度,眼帘轻颤了下,微微勾起了唇角,神色柔和了些。 随后,手下布阵,结界起,床边人影渐渐消散。 不久后,魔域的左护法收到了一份礼物。 来自一个不知身份的人。 尤铃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了地上那个昏迷去的女人,顿了下,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摸了下她的筋脉。 随后的,灰暗的眸中浮现出些许阴冷的笑意。 呀,筋脉俱断。 女人微微歪着头,指尖轻点唇瓣,显然很是满意这份礼物。 她弯腰抱起了地上的人,也不嫌弃这人身上的血渍,将人抱着走进了后殿密室中去了。 密室门缓缓阖上,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声惊叫和衣料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的,是女人愤怒的痛斥声,以及随之的一句…… “我喜欢你啊,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对吗?” 带着满满的情意和温柔,却又如此让人不寒而栗和作呕。 回答她的,是林若音毫不掩饰的挣扎和厌恶。 前种之果,今必偿还。 风子卿睁开眸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她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时额角都有了细密的冷汗,猛然撑坐起来之后,下意识紧攥住了身上妥帖盖着的被褥,有些空洞无神的眸子一直等到看清了自己所在之地后才稍稍有了些许光亮。 这里……不是噩梦中的魔域…… 她慢慢地扫过了这间屋子中的干净简洁的摆设,泛白的指尖松开了些。 风子卿记起来了,昨夜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出现的女人……便是她将自己救下的,恐怕也是她将自己安置到此处的。 想到了昨夜慌乱之中感受到的让她那般亲近熟悉的气息,风子卿微垂下了眸子,抿了抿唇瓣,神色终是松软了些许。 屋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席黑裙、身姿窈窕的女人仍然带着银纹面具,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 察觉到了风子卿的目光,她抬眸朝床上看了眼。 “醒了?” 女人淡淡地问了句。 “睡得如何?” “本来昨夜就要了饭菜,结果你睡到了现在。” 她垂头,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多谢……” 风子卿静静听着,不知为何的感觉自己也放松了下来,低声道谢了。 她对这个人……莫名的很是亲近和好感。 “你……” 她本来想问这人是谁的,可是又突然想起了昨夜这人说的话,便顿了下。 姓风? “风一诺,与你有些渊源,你可唤我一声阿姐。” 风一诺未曾抬头,将食盒打开,取出了里面的菜盘。 “非你亲姊,渊源颇深。” “我将你救出来,日后自会护你。” “过来吃饭。” 等她将餐盘摆放好了,才漫不经心地抬了眸子看了眼那还在原处的孩子,瞧着女子不知何时又有些微红了的眼眶,微微蹙眉。 “……好……” 风子卿无措又狼狈地低下了头,不知如何控制住那些鼻腔中都酸涩得疼痛的感觉,只闷声应了下。 她走到了桌边,看着女人取出的手帕,怔了怔,还是接过来了。 “……阿姐。” 许久后,她抿着唇角,迟疑地低低唤了一句。 风一诺指尖一僵,抬眸瞥了她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轻轻应了声。 我许你一诺,护你此生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法理的我悄咪咪来发一张,嘿嘿(?﹃??)感谢在2020-12-27 15:41:52~2021-01-06 12:5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夜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先吃些东西罢。你的筋脉被毁,想要重新修炼,必要重塑筋脉,没力气可便无法实现。” 风一诺垂眸,为她摆好了一副碗筷,也拂了拂衣袖,淡淡坐下了。 她抬眸看着那还有些愣怔的孩子,不禁蹙了眉。 “还在等什么?” “我……” 风子卿闻言倒是回了神,将目光从桌上菜肴上收回来了。抿了抿唇角,一时哑然,最终还是沉默坐下了。 这些……都是合她口味,素日中喜爱之物。 虽修真者不必进食,但她偶尔也会去满足一下口舌之欲。 不知……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风子卿垂下眼帘,敛起心神,专注了心神进食起来。 她如今筋脉被毁,与凡人也无甚差别,就如风一诺所言,想要重塑筋脉,当真是要先有力气再说。 “慢些,不着急。” 风一诺随意尝过几道菜后便无甚兴趣了,放下了筷子,为自己倒了杯茶水轻抿了口。一抬眸却见这孩子吃得又急又快,便又忍不住地皱眉。 她抬起指尖为这个孩子也倒了一杯茶水,轻斥了句。 急功近利,在情理之中,却并非好事。 风子卿垂眸看着自己的碗,余光中发现了那杯被摆放到自己面前来的茶水,抿着唇角沉默了会儿,才低声应了,放下了筷子,端起杯子抿了口水。 一口温水下肚,那沉闷的心脏才略微松散了些。 “吃吧。” 风一诺瞥见了她脸上晦暗不明的神色,倒也没有再劝,只是有些无奈地用着一旁的公筷为她重新夹了些菜。 如今的风子卿就好似是一个茫然又不甘委屈的孩童一般,心中装的东西太多了,反倒急躁得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她需要一个人来指引她,来重新告诉她接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是对的,以及…… 你没错。 万千事物,不过是自己放不过自己罢了。 就如曾经在主位面将自己斩杀了九十九遍的风一诺。 “……好。” 风子卿瞳孔中的光聚了聚,抬眸看了眼身旁的女人,唇瓣微动,也不过是闷声应下了。 “这几日不着急重塑筋脉,有些药材我还需要去寻找搜集。” “便休憩几日罢,过会儿带你出门透透气。” 重塑筋脉所花代价极大,风一诺不缺灵石,但仍有几味珍贵药材未曾找全。 风子卿边吃边细细听着,且都颔首应下了。 “另外……那个小畜生给你下了蛊。” 风一诺瞧着她平静下来,看着竟是有些乖巧的模样,不觉也稍稍温软了眉眼,沉吟了下,还是将这件事告诉她了。 林若音其实给风子卿下了两种蛊虫的,但是其中一种是被动蛊,由她手上戴着的戒指引动。风一诺将人救回来时,便捏碎了那小畜生手上的戒指,掐死了母蛊。 没有了母蛊,风子卿体内的子蛊也无甚大碍。 只不过……那小畜生还下了一只蛊。 捏着筷子的指尖猛然攥紧,用力之大以至于骨节发白。 “……是什么蛊?” 什么蛊? 风子卿话一出口,自己也忍不住自嘲地扯着唇角笑了下。 左右不过是一些腌臜之物罢了,还能是什么? “蚀情蛊。” 风一诺看着这孩子有些痛苦无力地揉着眉心的模样,顿了下,轻声告知了她。 蚀情蛊,最最下流腌臜的东西,凡中蛊者,便会被迫有一段……发.情.期。 林若音给风子卿下这种东西,还能是为什么? 恶心至极。 记忆中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隐约地又浮现出来了,让风一诺也紧抿了唇角,眸中闪过几分阴翳戾气来。 “小.畜.生。” 风子卿喃喃自语,近乎咬牙,恨之入骨。 她一手捂住了眼睛,撑着桌上,只觉得心脏处那些终日咆哮着想要出来的声音又开始作响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心软,怜她掌门故人之女、身为杂役生活艰苦,便应该在第一眼时将这个畜生一剑斩杀! “静心!” 风子卿只觉莫名地全身都在滚烫,心口处喷涌而出的一股子想要毁灭的暴虐欲.望已经无法压抑了似的,让她藏在指尖下的瞳孔都有瞬间猩红狰狞。 可是这样可怖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指尖,眉心处被人轻轻一点,耳畔传来了女人冷清带的着些许怒意的呵斥声。 就像一道惊雷响在了神识中一般,脑中迷雾阴霾拨开了些,风子卿身子一僵,闭了闭眸子,压下了那些不知何时升起的毁灭欲,缓缓放下了掩在眸前的手。 “抱歉……” 她本不善言语,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显木讷。 “你非对不起我。” 风一诺看着面前的孩子,终于感到了几分棘手。 心魔已入。 就差半分,直坠深渊。 “你只对不起你自己。” 她冷眼瞧着风子卿眉间还未完全散去的暴虐之意,声音冰冷。 “倘若你不能放过你自己,那么就算我为你重塑道骨筋脉,再踏修真之路,最终也不过是坠魔的下场。” “你且……好生想想。” “过会儿我带你出去转一圈。” 风一诺言尽于此,也无甚可说,自拂袖去了。 她说一千遍、道一万遍,最后的结果还是取决于风子卿自己。 这是她的劫,单看她是否能过。 屋门被轻轻打开,外边似是正午了,屋内帘幕都妥帖拉着,门开时才露出几分明亮光芒进来,对于风子卿来说,便有些刺目了。 她许久,不曾看过正常的日光了。 她仍静静坐着,看着女人拂袖离去,看着门开门阖,看着光线流露而随即黯淡,这屋中又是一片空寂了。 但是,也能提供给她不少安全感。 眼前有些模糊,瞳孔仿若涣散,风子卿无神地盯着那桌上菜肴,僵愣了许久,还是提起了筷子,迟疑着将碗中那人所夹菜送入口中。 仍是温的,是她所喜爱的味道。 风子卿垂着眸子,细细咀嚼着,心中空洞了一块,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放过自己。 她细细呢喃,暗自思量。 如何放过呢? 【……无论如何,你都是无罪的……】 啪嗒。 指尖被烫得轻颤了下。 风子卿神色有些木然,仍提着筷子夹了口菜。 啪嗒。 是她的错吗? 【你是无罪的。】 那为何他们总在辱骂于我? 被伤害了便一定有错? 【因为说话是不需要成本的,他们感觉不需要为此负责,所以在弱者身上发泄自己的不干,以此寻求宽慰。】 啪嗒。 啪嗒。 是筷子掉落的声音。 眼前彻底模糊。 屋外的不远处,是负手而立的风一诺,她还带着面具,只露出唇瓣与下颚,倚着庭院长廊的柱子,静静地倾听着从屋中飘来的,压抑而隐忍的哭泣声。 所含情感太多、太过混杂,反倒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了。 好半晌,她垂下了眼帘,取出了一只玉笛来,缓缓地吹奏起来。 带着安神的意味。 哭声渐低,直至后来,屋内无声了。 风一诺侧耳听了下,眸中闪过几许哭笑不得的意味来,稍稍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轻推开了屋门,径直走向了那个被她笛声哄着竟是睡去了的孩子。 也罢。 她弯腰,将人横打抱起,轻轻放置床上去了。 这孩子的眼角还湿润着,沾着泪珠,瞧着倒是可怜。 “怎么这般爱哭。” 风一诺抬起指尖,为她轻柔抹去了些,不禁低笑。 能哭出来,倒也是好事。 她瞥见了女子又微微皱起的眉间,便耐心地用指尖将此抚平,低声哄了句。 “睡吧,我就在外面,谁也伤害不了你的。” 那眉间渐渐松软下去,风一诺又在床边站了会儿,确定她呼吸平稳后才转身离去,阖上了门。 她说在外面,自然便在外边守着。 只是待她阖上了门,自然也瞧不见屋内方才还气息平稳的人此时眼帘微动,又睁开了眸子,情绪莫名地朝着她的方向瞧了眼。 温柔安抚的声音好似仍萦绕在耳畔,风子卿朝着窗户那边看去,仿若能透过纸窗和纱幕瞧见外边的人影似的。 自被废筋脉后,她便不曾怎么阖过眼了。 担心受怕,一时都不敢松懈。 她忧虑那小畜生会对她做腌臜事,也怕那些噩梦中来自曾经同门正道的奚落嘲讽。 风子卿其实都以为此生也便这样了,寻个机会自己了断了倒也干净。那小畜生一开始还用曾经同门的性命来威胁她,可是后来……再软的心都会被一句句意料之外的嫌恶之语而砸硬。 他们既这般厌恶恶心于我,那又何必处处因他们而受钳制? 这是风子卿后来渐渐升起的念头。 然而,好像事情并未走到那个地步的时候便出现了转机。 风一诺。 风子卿在心中细细呢喃着,渐软了眉眼,唇角不觉稍稍弯了下,露出些浅浅许笑意来。 是她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意料之外的救赎。 黑裙女子的身影那般鲜明,深深映进了脑中。 ……我不爱哭的。 风子卿侧过了身子,仍盯着那门口看,无声反驳了一下。 她从前……未曾哭过。 就算被废筋脉道骨、被那小畜生捉去羞辱、被世人唾弃…… 她都未曾哭过。 哪知……到了这人面前,却是哭了一次又一次。 “放开我!畜生!” 魔域中变了天,魔君失踪,护法上位。 可在这位曾经的左护法的宫殿中,却赫然是曾经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魔君。 “阿音为何如此愤怒抗拒呢?”尤铃好似有些不解,歪了歪头,走至林若音面前蹲下来了,伸出指尖摸了摸女人的脸颊。 “我爱你啊,你应该会懂的呀……” “爱?!你这般强迫!你这是强.奸!” “哦?” 这一回,尤铃倒是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呢喃反问。 “强.奸?” “可你对你那好师尊,不也是这般吗?” “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至爱于她呢。” 她看着床上满脸怒气厌恶的女人,不紧不慢地揭开了她这披上的皮子,轻声嗤笑。 “原来……你也是想强.奸你师尊呀……” “说得那么好听……” 尤铃宠溺般地轻点着女人的鼻尖,闷笑不已。 至于那床上的人嘛,自然是哑口无言了下,却又蹙眉,反驳了回来。 “我与你怎能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法?” 尤铃有些好笑,眉间升起了些许嘲讽。 “凭你嘴上说的话更好听?凭你哭得更好看?还是凭那些个蠢货竟也信了你?” 新任的魔君也无甚耐心与她说话了,起身拂了拂袖,转头离去了。 还以为有多高傲异常呢,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做婊.子还立牌坊的蠢货。 无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6 12:56:13~2021-01-18 22:4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zz 5瓶;寸瑶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风一诺倚在外面走廊的石柱上守了许久,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笛,思量着日后该如何时,却陡然想起来屋内的那个孩子似乎还缺一套换洗的衣裳。风子卿身上穿的恐怕还是那小畜生逼迫穿上的白裙,既然此时已经将人带出来了,那便得换一身才是。也免得这孩子穿着不适,总总想起那些恶心事儿来。 此处已被她布下法阵结界,里面的孩子气息平稳,应当一时不会醒。风一诺最后往房门处瞥了眼,眸色柔和了些许,足下一点,身形消散于院内。 这些她之前都经历了的苦楚,便是风子卿闭口不言,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夜夜难眠,噩梦缠身。 她说是要带风子卿出去透透气,但若是这孩子当真能够睡下养精蓄锐,倒也是好事。 这是一处小镇,街上的人倒也算热闹,风一诺去的时间不长,也一一听过来,似乎这里并没有那般嘴碎之人、也无甚人谈论外界的事情。 以至于……这里晚上还有灯会? 她行走时,听见了两位年轻小女郎的嬉笑交谈声,年轻的姑娘们正在外选购胭脂发饰,对于晚上的灯会很是期待的模样。 风一诺眉梢微动,一下子便想到了那客栈中应是睡着的孩子。 意外之喜。 不过…… ……怎么感觉真的在养小孩似的。 她垂眸,掩去了眸中些许无奈自嘲之色,付过了灵石,将手中一整套衣物收入指尖戒指,又进了女郎们常常驻步的首饰店,买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随后才返回去了。 时间太过久远,她也有些记不清那时的自己究竟是何喜好的。但……总归会喜欢素雅些的衣裳吧。还有这尺寸,风一诺都是直接照搬自己的尺寸买的。 虽然她这具躯体是后来重新凝结塑造而成的,可身量应是差不多。 她出来的时间不长,可是等到回去时却是在院门口顿了下,微蹙了眉间。 气息不稳? 待风一诺推开门口时也不禁为之一怔,目光扫了一圈,却在角落里找到了埋头于膝间的人,身上的衣裙都有些凌乱了,白裙沾染上了些许灰尘,墨发披散,好不狼狈。 “……怎么了?” 风一诺有些迟疑地半蹲了下来,伸出指尖轻柔地拨开了女人垂落在眸前的发丝,忍不住轻叹了声,低低问道。 “……阿姐?” 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一直埋着头的人才微微颤抖了下,缓缓抬起了眸子,露出通红的眼眶来。风一诺轻声应了下,想先拉她起来的,却不想这孩子瞧见了她之后,脸上还有些麻木的神色便褪去了些,一声不吭地抬手紧紧搂住了她,埋在她肩上闷着声音嗫嚅着轻唤她。 “嗯。” “在呢,阿姐在这儿。” 风一诺感觉到了肩上温热湿润的触觉,眼帘轻颤,垂下了眸子,到底还是揽住了这孩子的腰,安抚着轻拍她的背脊。 “……我以为……你走了……” 风子卿仍埋着头,沙哑了嗓子,只觉得鼻尖酸痛刺人,眸前一片模糊。 “我出去给你买了些东西,没想到你起来了。” “这外面布了结界的,不用怕。” 风一诺话音刚落,却又陡然想起来了,自己所布下的结界阵法仅是抵御外人入侵,却未曾限制这个孩子活动。而风子卿此时筋脉具断、灵力全无,哪里能察觉到她所布下的阵法呢。 她垂眸,对上了怀中人通红湿漉的眸子,心中暗叹了声。 搂着她脖子的那双手都在隐隐轻颤,叫她莫名地升起些许怜惜来。 风一诺僵了下,还是伸出指尖,轻柔的为她抹去眼角的泪花,微微起身,一用力,便将人抱起来了,走至桌边放下。 “是我之误,不曾提前告诉你。” 脖子上的手陡然一紧,怀中的人便轻轻摇头了,柔软的发丝划过她的下颚,便好似在心底轻轻挠了下似的。 “不是你的错。” 风子卿抬眸看她,却透不过冰冷的面具看清她到底是何神情,眸中神色黯淡,复而偏过了头。 “……是我不行……” 她之前从不知道自己这般娇气…… 风子卿下午还是不知不觉睡去了,只要一想到这人就在外边,便莫名的心安。 可她究竟还是睡得浅,没多久就醒来了,一睁眼便想到了或许还在外面守着的人,就忍不住起身走至了屋门口,想看一看她。结果抬眸瞧见的,却是空无一人的院落。 那时是何感想? ……约莫是当头一棒,将她都打晕了罢。 晕乎乎地走至其他房中一间间找,却仍是找不着那个身影。 ……或许是她嫌麻烦,便走了。 风子卿默默地想着,心中又空了一块儿。 她阖上了所有被推开了门,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关上,将所有光线都遮住了,才在黑暗中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后来……不知不觉又缩到了角落里去了。 幼年养成的习惯,至今还在。 “……你……你若是……” 若是嫌弃,也可先行离去的。 能够将她救出,本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又如何能要求这人留下? 她嗓子干涩,说的断断续续,风一诺仅听了两字便知晓她想说什么了,不禁好笑又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她。 “看看喜不喜欢?” 风一诺瞧着乖巧地被自己抱着放在椅子上的人,突然的手痒,便顺着心意去捏了捏这孩子的脸颊,对着她有些茫然的呆愣愣地目光,轻笑了声。 她从不知道原来以前的自己竟是这般……可爱? 有些娇气,竟还喜欢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撒娇。 风一诺指尖微动,将买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这桌上的饭菜还摆着,占了地方。 风子卿抬手捂着脸颊,只觉得上边都有些发烫了,无措地抿唇,顺着女人的话看去,便瞧见了那椅子里堆满的东西。 崭新的银蓝色的衣裙,还有簪子…… ……竟是连胭脂水粉都有…… “你方才……就是去买这些的吗?” 她一一看过,感觉心中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叫她愈加无措了,脸颊上的温度不降反升,可……可她心底却一点点地蔓出了些许甜意。 “你身上还穿着那小畜生给的衣裳,我猜也应是不喜的,便去重买了一套。” 风一诺瞥了眼那椅子上的衣裙。 “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哪种款式,就先拿了一套较素雅的裙衫,还有些簪子……” “你且试试,若是喜欢就多买几套。” 风子卿愣怔地看着她,一字字听着,仿若都砸在了心尖上,瞬间滚烫了般。 ……好甜。 她抿了抿唇角,低声道谢了。 “多谢。” “但是……不必买多少……” 她对于衣裳首饰,并不如何在意的…… “太过破费了。” “若能叫你欢喜几分,再多的钱都不算什么。” “不必担忧,我养你一个也是绰绰有余。” 风一诺摇头,含笑反问了句。 “可欢喜?” 可欢喜? 风子卿抬眸,唇瓣干涩,闻言又忍不住地陡然弯唇浅浅笑了下。 “……欢喜的。” ……好甜。 浓浓的蔓延出来的甜意,竟也将那时时翻腾着不肯罢休的苦涩给掩盖了些许。 “试试吧?” “好。” 风一诺见她终于展颜,也淡淡笑了下,转身出了房门,给她换衣裳的时间。 并没有让她等多久,身后的房门便打开了。 穿着银蓝长裙,用簪子挽着墨发的女人走了出来。 果然极其合适的。 风一诺细细打量着,心中有些满意。 她自己已不喜浅色,素日中在宇宙战场和擂台上杀戮惯了,习惯了穿颜色深一些的衣物,身上也每每都带着几分戾气不散。 可这孩子还未曾经历太多,穿着却是合适。 “好看吗?” 风子卿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禁抿唇,有些紧张地抬起指尖摸了摸墨发中的流苏簪子。 “好看的,很适合你。” 风一诺的目光微微一顿,抬手叫她过来。 “背过去。” 风子卿乖乖照做了,却是猛然一怔。 这人……在帮她重新挽发。 “簪子戴歪了。” 风一诺稍稍解释了句。 “何来这般着急。” 她复而轻斥了句。 “日后做何事且都不必求快求急,做好才是。” 风子卿闻言,垂了眸子,轻声应了。 她嘴上乖顺着应了,心中却着实恍惚。 过了一会儿,头发被重新挽好了,风子卿转过了身,看着眼前的女人,抿了抿唇瓣,有些迟疑地低声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衣裳尺寸的?” 风一诺闻言微挑了眉,瞥了她一眼。 “我曾抱过你,自然是知晓的。” 这个理由很是合理。 可是她却看见面前的孩子愈加红了脸颊,看着自己的眸光中也好似闪过了几分羞意。 风一诺:……? “怎么了?” “……无事。” 风子卿咬牙。 便是抱过了,知晓那衣裙的尺寸。 可……可那私密之物又怎会也这般合身? ……难道也是抱过了不成。 风子卿抬起指尖捂了捂两边脸颊,只觉烫得她都有些意识不清了起来。 她不肯说,风一诺也难得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得作罢,跳过了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 “我闻今晚有灯会,可愿出去逛一逛?” 风子卿闻言,也不再犹豫,微微颔首应了。 她知晓这人总是想带她出去逛,无非是想让她散心。 又怎能不应? 这般处处体贴心意,叫她…… ……好生欢喜呐。 风子卿捏了捏袖中指尖。 总算是应下了。 风一诺低低笑了声,抬手为她将额边一缕发丝别至耳后,欣赏了下换上了新衣的孩子。 她倒是坦荡,可怜了被她注目的风子卿。 眼帘轻颤,如今连耳垂都开始发烫了。 素来不识情爱的心中,都慢慢升起了两分散之不去的叫她很是陌生的羞意。 将近傍晚的时候,这间客栈外也挂上了鲜红的灯笼,街道上的人陡然多了许多,除了小贩之外,竟是些年轻的男男女女,人手提着各色花灯,欢笑着游走在街道上。 一片欢腾热闹、安乐动人的景象。 不远处有焰火绽放、闪烁,绚丽的色彩在眸中点亮,近乎将人看痴了。 风子卿戴上了面纱,仰头静静看着天边一次次燃烧绽放的烟花,看着星火散落,人间灯火通明。 “美吗?” “……美。” 她低声回答。 “我们也去买两盏花灯如何?” 风一诺微勾唇,轻声问道。 风子卿收回了目光,转眸看她,那双总是浮着阴霾的眸中竟是闪烁出了点点光亮。 “可以吗?” 她捏了捏指尖,低声问道。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想。” 换上一身束腰红裙的人依旧带着银色的面具,可是她的话总是着般动人又温柔。 风子卿看见了她微勾的唇角,便也忍不住浅浅地弯了弯眸子。 “我想要莲花灯。” 她第一次主动开口。 得到的是女人带着笑意的纵容的回复,藏着近乎要让人沉沦的不易察觉的温柔。 “可以。” 风一诺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小摊,那儿的人倒是不少。 她带着这孩子走了过去,为她挑选了一盏下边还挂着流苏的银白色莲花灯。 风子卿弯眸,接过了。 风一诺自己倒是不甚在意花灯样式,也便随意拿了一盏与风子卿手中一样的花灯走了。 “走吧,去逛逛,街上热闹,许是还能给你买些吃食。” 这街上人多,小贩们自会出来,应是不缺吃食的。 风子卿垂眸仔细打量着自己手的花灯,闻言便颔首应了。 在灯火下,她又看见了身旁这人手中所提的与她一般无二的花灯,不禁悄悄抿唇笑了下。 街道中总总经过结伴而行的男女或是女女,提着相同的花灯,欢笑而行。 更有甚者…… 风子卿不经意间竟是看见了两位年轻的女子在街道角落中亲吻! 风子卿:……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灯,一瞬间通红了耳垂。 风一诺在前边漫不经心地瞧着街上风景,不远处的石桥上、湖水边都聚满了人。 又是一次焰火绽放,绚丽之色点亮整片天空,叫她也宽松了几分心情。 耳畔人来人往的喧闹着,可她陡然的顿住了步伐,眉梢微动。 她负在背后的手……被人悄悄握住了。 一侧头,便是这个正垂着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孩子。 风一诺在她那露出的通红的耳尖上顿了顿,不禁低声笑了。 “握紧了。” 她凑过去,在这孩子耳畔含笑道。 “人多,别冲散了。” “可不能把你给丢了。” 这孩子也顿了步伐,抬眸瞧了她一眼。 许久后,低低应了。 那藏在面纱下的唇角,不觉弯起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8 22:41:39~2021-01-23 23:1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fjxkf、沈安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晚间焰火繁华绚丽,可终究也有落幕散场的时候。 风一诺看身旁这孩子似是提起了些许兴致,便慢慢踱步,牵着她将着附近街道尽数逛遍了。途中还买了许多小食,给风子卿填填肚子。 说实话,她其实也不知该如何完成这个救赎的任务。 但是……总归宠着就对了。 这个世界的风子卿是她的第一世,一切悲剧的起源。 她记得自己那时应是一心向往追求大道的,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地带着风子卿散心、开导,希望她能慢慢消除心魔,等她为这个孩子重塑筋脉之后,拥有了实力,那些闲言碎语的人便是再怎样都得闭嘴,除非他们想死。 或许,渐渐地,这个孩子经历了磨砺后,道心坚固,还会回到往日的心境,重新做回那个玄山上不为外界所动的桓玉仙君。 小位面其实也有飞升阶梯,只是难之又难罢了。这个世界里灵气本源还算充足,倘若风子卿当真突破了心魔、认真修炼,以她的资质,应当是能摸到这条飞升路的。 “……阿姐。” 此时街道上的人流三三两两的都正往回走,面容上还有些许疲倦之色,却也丝毫不掩眉间笑意。 行人归家,灯火尤明。 这里是凡人界,修真者并不多。风一诺特地将风子卿带到这里来,也省得她每每都听着那些修士嘴碎,心生怨念。 好似目前看来,除了她租下庭院的客栈老板娘外,风一诺似乎也没有见到几个修士。 风一诺正暗自思量着,袖摆却是被人轻轻扯了下,耳畔传来了风子卿轻唤她的声音。 “嗯?怎么了?” 风一诺随意瞥了她一眼。 “……糖人化了。” 这孩子闷闷地回答她,垂着眸子,瞧着自己手里还举着的糖人,蹙了眉,有些郁闷难过的模样。 那糖人是风一诺给她买的,照着她的模样画出来,甚至脸上还画上了一张面纱。此时风一诺瞧去,只见糖人的头部都快要化没了,一点点往下滴,些许还滴在了这孩子的袖子上。 她看着,不禁哑然。 “……这东西存不了多久,为何不吃了呢?” 风一诺有些好笑,抬手给她打上了一个清洁咒。 她方才给这孩子买了之后,风子卿便当了个宝似的一直举在手上瞧,后来走着到处玩儿,看了人家表演杂耍,坐在热气腾腾的小摊上吃了碗热汤馄饨…… 毕竟是凡间普通麦芽糖做成的,靠近了热的东西也容易化。 若是风子卿不开口,她还当她已经吃掉了呢,哪里想到竟是举在手上留着化了。 风子卿抬眸瞧了她一眼,复而垂下了眼帘,抿了抿唇角,声音还有些闷闷的。 “它好看……” 就多看了几眼,糖人就化开了。 “怎么,还委屈上了?” 风一诺瞧她垂头耷脑的模样,也是失笑摇头。 “……脑袋没了。” 风子卿又抬眸看她,慢吞吞地说道。 糖人的脑袋没了。 “谁让你不早早吃了它?” “闷葫芦。” 风一诺着实升不起什么怜惜之心,看着风子卿这般模样,就像是她手下的一个执法者家养的小猫儿没吃到喜欢的鱼似的,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还怪可爱的。 只不过她养着的是一只更加闷葫芦的猫儿罢了。 风子卿闻言就瞥了她一眼,轻哼了声,将手中举着的糖人一口咬下,咔嚓咔嚓地几口就吃完了,然后朝着风一诺伸出了自己方才抓着糖人的手,上面又粘上些糖浆了。 风一诺:…… “……真是个祖宗。” 她也颇为无语,抬起指尖敲了敲这祖宗的额头,还是给她施了一个清洁咒。 “不早了,该回去休憩了。” “嗯。” 这一次莫名有些高兴了的孩子很是乖顺地颔首应了,又默默地牵上了她的手。 风一诺瞧着,也忍不住勾唇笑了下,任由她动作。 月光高照,路边灯笼中依旧明亮。她们相伴而行,踱步返回。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牵绊是无需开口,便可知晓彼此的。 一路安宁。 风子卿垂眸,扫过了那只被自己牵着的手,又细细打量着那地面上倒映出来的看着很是亲密无间的身影,不禁悄悄弯了弯眸子。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欢喜。 约莫是……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在意她、纵容她、愿与她并肩走过漫漫长夜,让她也不再孤单、惶恐。 这样好的气氛,风一诺苦心孤诣才让风子卿稍稍放下了那些不堪的回忆,松了些许心房。 可这些,全部毁在了晚上。 就在她们回去,风一诺将人好生送回了她的房中准备回去时,风子卿心脏深处被埋下的蛊虫猛然发作了。 就如被万般蚂蚁噬咬过一番,先是极痛,之后一刹那间涌起的竟是一股瘙.痒之意,近乎就在骨髓中摩挲,又慢慢蔓延出了难以启齿的感觉。 风子卿陡然松了一直牵着风一诺的手,踉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抬起指尖死死捂住了唇瓣,咽下了那些令她难堪的险些便要发出的声响。 可是太过强烈了,她的脸颊一瞬间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身躯温度正急速上升着,那双眸子中的神色都迷蒙恍惚了起来。但是下一刻,风子卿重重一咬舌尖,鲜血在口腔中迸溅,瞳孔中闪出清明之色。 “是那小畜生……” 风一诺僵硬了一瞬,看着她这般痛苦又难堪的模样,紧紧蹙了眉,眸中的戾气和暴虐之意一闪而过,咬牙喃喃,恨不得现在便将那小畜生捉来千刀万刀凌迟死。 这蛊虫的母蛊在林若音的身上,此时突然发作,那便是那小畜生引动了蛊虫。 她赶紧取出一瓶药剂来,也不顾风子卿下意识的抗拒了,直接给她喂下,等她闭了闭眸子、恢复了些许神识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别怕。” 她此时也不敢去多碰风子卿,生怕再将那压制下去的蛊虫引出来。只得半蹲于一旁,操控着灵气将蜷缩在地上的人慢慢托着放到床上去了。 “别怕,已经喝了药了,且忍耐一会儿,马上便会过去的。” 她站了起来,直直看着床上的孩子,轻声宽慰她。 风子卿仍不受控制地缩成一团,脸微侧着闻言阖了阖眸,死死抿着唇角,微不可见地颔首应下了。 风一诺何尝不知她心中傲气,此时必难堪羞愧至极,便收了目光,沉默顿了下,确定她好生躺在床上后,才转身推门准备出去守着。 一只脚刚踏出门口,身后便传来了这孩子颤抖着的低低的声音。 “……别走……” 风子卿仅吐露两字,便再次垂下了眸子,抬起指尖死死捂住了嘴,不过是开口二字,那股从心脏处涌至小腹,复而蔓延的感觉再次席卷。 风子卿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刺痛让她神识清明了些许,口腔中一瞬间蔓延开来的血腥味却让她那双垂下的眸子中闪烁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可怖杀意和暴戾来。 不过方方压制住的心魔,再次一点点爬上了她的心头。 风一诺听见了她的声音,回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身子近乎要缩成了一团,不禁低低叹息了声。 “你且安心,我便站在门外守着,这一次哪儿也不去了。” 她不觉染上了几分怜惜。 床上的孩子身子轻颤了下,并未抬眸看她,只幅度甚小地点了下头。 风一诺无言,自跨出去阖上门守着了。 她看不见,那不久前还牵着她的手对她浅笑的孩子,此时半阖上的眸中已然是一片猩红。 半晌后,复而褪去。 待许久后,已经是夜深了,风一诺垂着眼帘,抱胸倚在房门外,陡然听见了身后屋中的声响,便站直了身子。 “好些了吗?” 她没有一时去推门,仅是侧头轻声询问,下意识放柔了声音。 “……好了。” 屋内的声音过了许久才低低响起,风子卿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说了一句又沉默了会儿,才接着开口了。 她问: “阿姐,能否……给我一套换洗的衣裳。” 风子卿下了床,撑着桌子缓了会儿,任由额前墨发垂落,遮掩了她的视线。她看着自己撑在桌面上的指尖,微微轻颤着唇瓣,又补上了句。 “……内衣裤。” “好。” 风一诺很是果断地回了她,沉默了下,片刻里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莫怕。” “阿姐在。” 她低声,吐露了几字,字字郑重认真。 过了会儿,屋内的人低声应了。 风一诺又僵了会儿,轻叹了声,猛然转身推开了门,走进去将那有些愕然地抬眸看来的孩子搂进了怀中,一只手轻抚她的背脊,另一只手为她整理了下凌乱的墨发。 “这没有什么可羞愧的,这不是你的错。” 她沉了口气,一字一字说道。 “待过几日我去为你将重塑筋脉的药材凑齐,给你重塑了筋脉后,便为你将那蛊虫取出。” “只不过要剜开心头,逼出它。” “过程会很痛苦。” 风子卿的身子比寻常人还要弱一些,只有等几日养好些许才能为她重塑筋脉。 筋脉重塑过程中的痛苦难熬,以她现在这般,风一诺实在不放心。 而这蛊虫已经盘踞在她的心脏中了,即便是将母蛊杀死,也无法除去,只有一点点放干心头血,将它逼出才行。 这样的风险极大,风一诺只能等风子卿重新修炼至元婴才会为她做。 在此之前…… 只有强忍着了。 “……好。” 风子卿神色有些木然,一字字听过去了,抬眸看向了拥住自己的人,眸中终于闪过了两分光亮。 指尖有些轻颤,可是她不想忍耐了,抬手也揽住了这人,埋头于她的脖颈处。 “……阿姐……” 忍耐了许久的情绪在顷刻间迸发崩溃,眼眶中的酸痛怎样都止不住。 她真的宛如稚童一般,只会抱着自己唯一信任亲近的人诉苦诉说自己的委屈不甘,以此寻求安慰,得到温柔的回应。 风子卿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轻唤‘阿姐’。 风一诺也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应下了。 “阿姐,我难受。” 怀中的孩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委屈又不甘地搂着她的脖子,抽噎着闷声哭诉。 衣襟被一点点打湿。 风一诺垂眸,眉间缓缓柔软下来,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哄着她。 “……阿姐知道。” “阿姐心疼你。” “待你重回境界,阿姐为你将那小畜生捉来,届时你想怎么折磨她便怎样折磨。” “……阿姐会嫌我凶狠的……” 怀中的孩子身子仍是轻颤着,有些哽咽着闷声道。 风一诺闻言倒是微微弯唇笑了下,摇了摇头。 凶狠? 她曾经在第一次重回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将那小畜生一片片割下了肉,凌迟至死的。 她在主位面素来是以这凶狠闻名,如何嫌弃这个孩子? “不嫌弃。” 她轻笑。 “你再凶狠些也无妨,总归阿姐是不会嫌弃的。” 风一诺垂眸,对上了这孩子红肿的眼睛,伸出指尖为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低声道。 “无论你是如何,阿姐都不会嫌弃的。” 这是她的从前,是这个世界中的她,是与她最为亲密的一个存在。 风一诺怎会嫌弃? “你说的。” 风子卿闻言眸子微暗,像个小孩子似的强调了一遍。 风一诺失笑,自是应下了。 这才将人哄好了。 “这庭院中有一处温泉,去那儿泡泡松松罢。” “嗯。” 风子卿仍搂着她。 “……松手。”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背。 风子卿眨了眨通红的眸子,嗷了声,听话地松开了。 “但是暂时也没有其他衣物了,你且暂时用我的罢。” “明日再给你去买几套换洗的衣裳。” 风一诺见她无力,索性将人熟练地横打抱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走至了这庭院后的一处温泉。 风子卿静静抬眸看着她,盯着那面具下露出的些许肌肤来,看得一时有些入迷了。回神过来后,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一刹那间的脸上方才褪下的温度,此时又有些不正常地升高了。 风一诺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一垂眸也是沉默无语了。 “……怎么,又发作了不成。” 她看着怀中通红了一张脸的孩子,突然间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不禁有些似笑非笑地眯眸,凑在人耳畔轻呵。 “很期待?” “没有!” 风子卿下意识反驳,对上了这人有些玩味的眸子,也知晓她在逗自己,不禁咬牙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埋头不看她了。 风一诺见把人逗得有些恼了,却是忍不住地笑。 “放心,贴身衣物还是有全新的几套的。” “你我身量差不多,用着应是合适。” 风子卿:…… 她攥紧了这人的衣襟,只觉得耳根都在发烫。 怎么、怎么这般…… 她咬牙,又着实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 只捂着心脏,怀疑是否又是那蛊虫作祟。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看小说看晚了。(挠头) 第6章 折腾了好长时间,风一诺只感觉比她在战场上不眠不休地斩杀个把月的凶兽魂兽还要来得劳累,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心中轻叹。 她这具躯体是进入位面之后,由小天道照着她在主位面中的躯体自动生成的,不然也容不下她的魂魄。 但纵如此,也到底是一具肉身。 识五感,知疲倦。 “阿姐累了吗?” 身后水波微动,风子卿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不由得低声询问。 风一诺未曾转头,站在不远处,听着温泉那边衣料摩挲的声音,一直等到那声音消失、风子卿穿戴整齐后,才垂眸淡淡回了句。 “……还好。” 不过是一直守着罢了,她也未曾做什么。 风一诺侧身,朝后看了眼,却是微蹙眉,随后招手让风子卿过来。 “阿姐今日不必守着我了……” 风子卿乖顺地走了过去,任由她帮自己用灵力烘干头发,只低声道。 这两日风一诺时时守着她,近乎是寸步不离,难免疲倦。 她有些……心疼。 “你不怕?” 风一诺垂眸,微微歪头,帮她将墨发烘干,又取出一把梳子来梳了两下,松松挽了起来,闻言倒是挑眉瞥了她一眼。 “……不怕。” 风子卿抿着唇角,拂了拂额前垂落发丝。 她穿着风一诺给的一套黑裙,无甚花纹修饰,很是简约。此时抬起手拂发,宽袖便垂落下去,露出一截皓腕来。 “说谎了。” 风一诺太过知晓她了,仅听她的语气便明白她真实想法。 是不怕,也无眠。 挽好了发,她也便放下手了,对上了风子卿转身看来的目光。 “走吧,该休憩了。” 风一诺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仅仅是守着两日罢了,哪里便如此娇气?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救赎任务,自然需要多多观察。 风子卿见她移开了眸子,也垂眸低低应了,上前走了两步握住了她的指尖,随着她慢慢走回去了。 直至风子卿屋门口,她们都不曾说什么。风一诺停在了原地,准备看着她进去之后便在走廊台阶上随意找个地方坐下,看看主位面执法部中的事务打发时间。 可这次,她的愿望要落空了。 因为这个被她宠得有些得寸进尺的姑娘紧紧抓着她的手,抬眸看着她,脸颊上浮起几分红晕来,低声央求道。 “……我还是害怕,你陪我。” 看样子,小姑娘是想到了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风一诺听了只想扶额,又忍不住地好笑。 “陪你作甚?” “陪你睡觉?” 她难得情绪波动有些大,又是好笑又是不可思议,只看着面前的孩子,有些猜不透她脑子里都装着什么,竟也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这才认识几日,便邀请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一同睡觉? 风一诺心中想着,莫名有些不悦起来,只轻呵了声,抬起指尖敲了敲这没分寸的姑娘的脑门,似笑非笑。 “得寸进尺。” 不知分寸。 她随意动了动手腕,不准备跟这孩子缠下去了。天色已深,在缠下去,估计她也睡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乖,去睡吧。” “阿姐在外面守着呢。” 风一诺本以为自己轻轻一动便能挣开风子卿的指尖的,结果倒是小瞧了她的力气。那只爪子仍好生生地抓着她的手。 “不要,不要阿姐守着。” 小家伙被她轻斥了句都垂下了脑袋,却仍然不肯松手。 “不要阿姐在外面。” “阿姐陪我。” 风子卿不想这人在外面吹着寒夜冷风守着她了,想要这人与她一同休憩。 都已经两三天不眠不休了,虽然对于修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她仍然感觉很是……心疼。 很陌生的感觉。 “娇气。” 风一诺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撒娇模样,从未想过之前的自己竟然还会撒娇,一时哑然,随后又忍不住轻斥了句。 她是宠着这孩子,可并不希望她成为柔弱的莬丝花,而是希望她自己走出阴影,自立自强起来。 她嘴上训斥得厉害,却在对上这孩子有些倔强地看来的眸子时软了脾性。 何尝不知她在想什么,磨到最后也只得轻叹一声了。 “……罢了。” “进去。” 外边有些风,她可不想明日还要给这孩子治感冒发烧的病。 风一诺实在甩不掉这只手,只得上前一步将门推开了,无奈地看了眼身旁的人。 “小祖宗,进去吧。” 这难缠的小祖宗一瞬间浅浅弯眸笑了,眉心点血都灼灼娇艳起来,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还顺手将屋门给关上了。 “睡里面睡外边?” 风一诺看了眼床上,也懒得纠结睡床还是打地铺,直接给自己选了个舒服点儿的方式。 “睡、睡外边吧。” 风子卿也看了看床上,又瞥了眼身旁的人,连忙收回了目光,抿着唇瓣垂着眸子,又变成了之前的小闷葫芦样。 风一诺自是随她。 “你先躺下睡吧,我去沐浴一下。” 风一诺陡然又想到了这茬,既然想要好生休憩一下,也难免要洗漱一番。 风子卿颔首应了,自己先上了床缩在了被子中,只露出一个头来,侧躺着看着风一诺。 风一诺:…… 她微微摇头,身形消散,自去沐浴了。 也不过多时,仅穿着松垮红裙的女人披散着墨发,径直走进了屋中。领口并未曾如白日中规矩端正地理好,颇为松散,露出一片白皙肌肤和精致的锁骨来,只是她的脸颊上依旧带着银色面具。 风子卿看着她一边整理腰间束带一边往床上走,不觉暗了暗眸子,只觉得脸上莫名滚烫,又有些失望她仍带着面具。 阿姐似乎是喜欢红黑衣裳的。 风子卿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悄悄地盯着她看,心中暗想。 那小畜生也喜爱红色,可穿着总是轻浮浪荡。 阿姐不一样,阿姐穿着却是有几分内敛深邃,端正又禁欲。 总归是阿姐好看的,那小畜生怎能与阿姐相比。 风子卿又莫名自责起来。 “真是驴脾气。” 风一诺便猜到了她肯定未曾听话阖眸睡去,此时注意到了风子卿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不觉走了过去狠狠捏了捏她的脸颊。 “睡吧。” 她也翻身上床了,盖上了一旁的被子,弹指灭了桌上烛光。 风子卿小小应了声,侧过了身,偷偷看了几眼身旁的人,纵然每每只能隐约瞧见银面具的模样,却也觉得心安,不知不觉便阖眸睡去了。 风一诺睁开了眸子,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气息平稳地睡去了,也便软下了眉间,轻轻伸手帮她捏了捏被子,阖上了双眸。 一夜好眠。 次日早晨,先睁开眸子的是风子卿。 她微微动身,便察觉到了身旁的人,气息平稳,应该还在睡着吧?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瞳孔中恢复了清明之色,悄悄地侧过身去,盯着身边姿势端正睡着的女人,目光在她面具下露出的唇瓣和下颚上停顿了许久。 阿姐好白。 她的目光不小心滑落在了那寸锁骨和肌肤上,连忙移开了目光,不愿多加冒犯。 纵然如此,不规矩的举动已经做下了,她的脑海中便全是那寸近乎于苍白的肌肤和精致锁骨了。 阿姐也很瘦。 风子卿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素日中看见的风一诺的身影,婀娜高挑,腰肢纤细至极,背影也很是单薄。 她不知为何风一诺要一直佩戴着面具,甚至于睡觉时也不愿拿下。 风子卿会遗憾自己未曾见过阿姐真容,却不会在这上面多加纠缠,追根寻底。 活着本就困难,每人都有自己的伤心痛楚。 风子卿仍旧记得她初次见到阿姐时,风一诺对她说的话。 【若我不来,你之今日,即为我之昨日。】 若是那日风一诺未曾出现,那么等待风子卿是什么? 蛊虫缠身,她所期冀的解脱或许根本就不会来到,等待自己的……也只能是无尽的屈辱和折磨罢了。 同样如此,风子卿不敢去猜测她的阿姐之前遭受过什么。 仅仅一想,便觉得自己心底的心魔都无法控制了般躁动起来。 “……醒了?” “发什么呆呢。” 风一诺的警惕性极强,几乎都是浅眠,刚才就被身旁这孩子灼灼的目光给闹醒了,此时缓了缓,才缓缓睁眸,朝着旁边看了眼。 刚刚醒来,声音还有些沙哑。 风子卿听着却是一怔,看向了她。 这声音……为何这般熟悉? 才睡醒的风一诺也未曾想过自己一时的破绽,只不甚在意地垂眸爬起来之后,再开口时,又是她素日里伪装出来的偏冷偏沉的嗓音了。 “起来罢,今日我带你去买一住处,省得日日呆在客栈中。” 风一诺取出了自己的衣裳外套,边垂着眼帘穿衣服,边淡淡说道。 风子卿需要重塑筋脉和剜心头血逼出蛊虫,光是这两样便不能一直呆在客栈中,更别提还有渡升雷劫等等。 “好。”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闻言却是愣怔了下,随即便颔首应了,赶紧爬起来穿戴整齐。 在为自己挽好了发,戴上了风一诺为她买的簪子后,风子卿才猛然想起来了。 方才那声音……与她自己的。 一般无二! 风子卿猛然抬眸看向了身旁漫不经心地松松挽了个髻,却又陡然间看见了她宽袖滑落时,不小心露出的手腕内侧的一颗极小的痣。 是右手的。 【是……同病相怜之人,我亦姓风,你可唤我一声阿姐。】 【若我不来,你之今日,即为我之昨日。】 【……也是在救赎放过我自己。】 【风一诺,与你有些渊源,你可唤我一声阿姐。】 【非你亲姊,渊源颇深。】 道道合口的菜肴,尺寸妥帖合身的衣物,一眼便挑中的最合心意的花灯…… 曾经的一幕幕便好似过影一般,都在风子卿眸前闪过。 “怎么?” 风一诺才给自己挽好发,掐了几个清洁咒丢在自己身上,回神时却见身旁这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不禁颇为疑惑地问了句。 “可有不妥?” 难不成她今日衣裳还穿反了不成? “……没有。” 风子卿沉默了半晌,目光在她的面具上顿留,又滑落在那露出的下颚与唇瓣上去了。陡然轻笑了声,柔声回答了她。 无怪乎这般熟悉。 灵魂根源的牵绊。 风一诺见她反驳,细细打量了几眼,这孩子脸色无常,也就不再纠结了。 “你昨夜颇喜那处馄饨,不如去用过早餐再看房吧。” 风子卿如今得如凡人一般食用五谷,可饿不得。 她先推门出去了,抬起指尖收回了之前布下的重重阵法。 指尖方落,便被身后走上前来的孩子握住了。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也习惯了她有点儿粘人的动作,自顾往前走了。 “我来此处之前,已看过了附近的房屋,有几处不错,待你过会儿看过了挑选一下。” “好。” 身旁的孩子很是乖巧地应了,语气中还含着笑意。 风一诺眉梢微动。 “心情不错?” “嗯。” 指尖微微用力,风子卿垂下了眼帘,微勾唇角,遮掩住了瞳孔中又甜又苦近乎扭曲的神色。 真好呀,她们原来才是最最亲密的存在。 风子卿静静想着,脑中都寂静了一般。 原来,从来没有旁人会来救赎她、在意她、处处宠着她。 只有阿姐了…… 风子卿低低笑了下。 只有你,最爱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作者是文科生,所以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声音传播是通过什么骨头还是空气。原来自己听见的跟别人听见的是不一样的…… 有一个小宝贝提醒了我一下……emmmm(挠头) 这就当是修真界的buff吧 感谢在2021-01-25 01:31:00~2021-01-26 00: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雨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风子卿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记把她挂在床头的花灯拿走,便提在手上,也不肯放到风一诺的戒指里去。 “这般喜欢?” 风一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牵着人来到了昨夜吃夜宵的地方。这里的馄饨皮薄肉厚、汤汁鲜浓,昨夜她看风子卿颇为喜爱的模样,所以早上便再来吃一次。 “嗯!” 风子卿小心地把自己的花灯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抬眸看着风一诺浅浅弯唇笑了下。因为出门,所以她再次戴上了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不过过会儿吃食的时候要麻烦注意一点儿罢了。 “若是喜欢,再买一个便是。” 风一诺微勾唇角,瞥了眼那椅子上整齐摆放着的花灯,也是好笑。她指尖微点桌面,抬眸扫视了一下街上周边人群,放开了神识。 “跟个孩子似的。” 待她收回目光时,又一瞬间对上了桌对面端正坐着的孩子看来的目光,不知为何风子卿今日似乎心情颇好,自被她救出后时时有些阴晦暗沉的眸中都满是亮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风一诺扶额失笑,微微摇头。 风子卿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百余岁,在被那小畜生废去修为之前几乎都是在闭关中度过,不甚清楚人情世故,心性纯白。 可是如今…… 风一诺眸光暗了暗,垂下了眼眸。 救赎,怎么救赎? 被亲传弟子背叛羞辱、被废去筋脉、失去了百年来日夜勤恳才得来的修为、被一众曾经守护的人肆意的辱骂嘲讽、被践踏入泥底、甚至于差一点儿就要被人强.奸…… 在她找到这个孩子的时候,风子卿的性格就已经开始偏差,心魔暴虐、难以消除。 风一诺的任务是回来救赎这个位面中的自己。 怎么救赎? 倘若风子卿当真心魔无法除去,甚至于她的心性已经扭曲偏执,难不成她还得压着她的头按着她让她再次去修仙?再去成为那所谓的仙君,再去守护那些在她跌入泥潭时非但未曾伸以援手、反而肆意践踏的修真者? 那也太过可笑了。 就像是对着一个家破人亡、一心复仇的人苦心孤诣地劝阻,希望用所谓的善良和爱去感化、想凭借几句话就让那魔头弃恶从善、放下血海深仇一样可笑。 馄饨还未上来。 风一诺指尖轻点,在周围布下一个隔音阵法来,随后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孩子,淡淡问了句。 “你如今是想修道,还是想修魔?” 是她想岔了。 倘若是未曾经历过这一切的风子卿,可能最大的心愿便是修真飞升、触碰无上大道。 可是,风一诺在风子卿晚间蛊虫发作后的些许无法隐藏的行为表情中就可以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心性已经歪了,非要她再去修仙,可能只会造成伤害而已。 所以,如今风一诺开口询问,给这个孩子一次选择的机会。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淡,就好似在问天气如何一般。 可是她对面坐着的人却是瞳孔一缩,猛然抬眸看她,放于膝盖上的指尖紧紧攥起,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阿姐这是什么意思……” 风子卿唇瓣微动,只盯着面前的人低声反问了句。 “我说要为你重塑筋脉,自然会做到,可是这日后的路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修道还是修魔,应当由你来决定。” 风一诺见她变了脸色,露出些许异样的神情来,倒也不惊异,只平静地打量了她一番,目光缓缓下移,顿在她胸口心脏处。 “若是修道,心魔必去;若修魔,可不去。” “……阿姐怎么看?” 风子卿淡了神色,仍是盯着面前的人,陡然垂眸低低笑了下。 “阿姐是修道还是修魔?” “我?” 风一诺闻言微微挑眉,指尖不自觉轻轻敲了敲桌面,沉吟了下。 “我最开始是修道,后修魔,如今皆可。” 她最开始为桓玉仙君时,自是修道。后来被废筋脉、在那小畜生手下挣扎、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堕入魔道了。如今在主位面中超脱六道,修道修魔皆可,甚至于可同时双修。 “那我也修魔。” 风子卿闻言,毫不犹豫地选好了。 “不用这般急躁,仔细考虑一下。” 风一诺闻言却是微蹙眉,虽是修道修魔皆可,但是风子卿这决定得太快,让她都有些怀疑是否认真思考过。 “过会儿去选完房屋后,你且呆在里面,我要出去取些药材回来,至多三日便可。等我回来之后,就为你重筋脉,届时你自选定日后道路。” 风一诺顿了下,又微冷了声音,补充了句。 “你这几日好好思量一下,不必学着我。” 她难得重了口气,风子卿闻言看了她一眼,也垂下了眼帘,不再言语了。 风一诺点了点指尖,撤去了隔音阵。 馄饨不一会儿就被端上来了,小摊上的老板娘较为热情,认出了她们昨夜来吃过宵夜,给打了满满两大碗。 风一诺颔首道谢之后,将身前的一碗推至风子卿面前去了,自己取过一旁的辣椒盒子放了些许辣椒,又倒了些醋,用勺子搅匀了才准备开始吃。 然而头顶上的目光太过灼灼,风一诺眼皮子都没抬便知道面前的人该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平静地吃了几个馄饨,又将碗中的香菜拨到一边儿去,喝了口汤。 随后…… “你是没手吗?” 风一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瞪了眼这端正坐着跟个柱子似的闷葫芦,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早醒来这孩子反倒更加粘人了。 “没有阿姐弄的好吃。” 风子卿被轻斥了句,才垂下了眸子不再看她,声音闷闷的竟还有几分委屈的模样。 她看了看风子卿碗中的馄饨,再看了眼自己碗里的。她之前没怎么吃过这种食物,昨夜是风一诺根据自己的喜好给她加了辣椒和醋。 她们本就一人,口味自然偏不到哪里去。 风一诺都要被她气笑了。 “娇气。” 她忍不住地轻叹,暗自回想是否自己真的过于纵着她了。 “日后若是我走了,你也这般?” 她微微摇头,还是随了风子卿的意,为她添加佐料了。 风子卿见她动手,爱她这般纵容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愉悦欢喜。 她并非四肢不全的废物,只不过想得到这人每每无奈的纵容和偏爱罢了。 这会让她感觉……心中甜意。 可是这一次,她的唇角甚至于还未勾起,便在听见风一诺下半句话的时候便猛然一僵,冷下了神色。 “你要离开?” “你要去哪儿?” 她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唇瓣中却下意识地已经吐露出接连几句话了。 “谁能陪你一辈子?” “先吃吧。”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无心与她再多加纠缠下去,再说一会儿这馄饨都要冷了。 她见风子卿还要说什么,便柔声哄了句。 “乖,先吃吧。” 风子卿闻言一顿,抿了抿唇瓣,倒是如她所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低头学着风一诺一样将汤搅匀了,开始吃她的早饭。 又不甜了,苦的。 风一诺一开始挑选的几处房屋都在稍稍偏僻一些的地方,她拎着这早饭吃得闷闷不乐、好似有些生闷气地小闷葫芦逛了逛,买了几套新衣,最后还是定了一处风子卿较喜欢的房子。 这些房屋中的基本家具还是全的,风一诺动了些灵气,将屋内外瞬间清理干净了,才拖着这个便是闷嘴不说话也要牵着手的孩子进了屋。 “还不松手?” 风一诺瞥了眼身旁的人,甩了甩手。 风子卿垂着眸子不看她,抿唇不语,竟也松手了。 “日后你便住在这里,我在隔壁。” 风一诺还是觉得自己过于骄纵她了,以至于真的像个孩子似的。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位面,漫漫长路还是要风子卿自己去走过。 “我又未曾说现在便不管你了,为何这般气恼?” “孩子脾性!” 风一诺轻斥。 随后她也是扶额轻叹,把头越来越低地孩子揽进了怀中,抚了抚她的墨发。 风子卿搂住了她的脖子。 “你莫说这些话。” 她这时才抬起了头,眼尾嫣红。 “我难受。” 风一诺垂眸哑然,指尖抚过这孩子的有些泛红的眼尾,心中微软。 或许是雏鸟情节罢了。 待这孩子重入修炼,她自会明白。 “罢了,那便不说。” 风一诺妥协,敲了敲她的额头。 “我过会儿去布置阵法,你这几日都乖乖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家里?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歪着脑袋莫名有些欢喜起来。 “好。” 小闷葫芦乖乖点头了。 总算是哄好了。 风一诺暗自叹气。 但还未等她高兴几分钟,怀中仍旧搂着她脖子的闷葫芦又慢吞吞地接上了一句话。 “我害怕。” 风子卿抬眸瞧着她,迟疑了一瞬间后,她模仿着自己在街上看见的年轻女子朝着姐姐撒娇的模样,轻轻地蹭了蹭风一诺的脖子。 那位年轻的姑娘这般做之后,她的姐姐便什么都答应下了。 风子卿默默想着。 “我还是想和你一同睡。” 阿姐就是她,她们是最亲密的,也应该时时一起才对。 瞳孔深处是一点点蔓延爬上的暗红色,心底的心魔都不在抑制了般躁动,让她心中升腾出了两分名为占有欲的情绪。 很奇怪。 风子卿又赶紧垂下了眸子,不敢让她的阿姐看见。 过分的占有欲只会对另一个人造成伤害,风子卿有些后悔这脱口而出的话语了。 揽着她的人并不开口,她也便不敢开口,只僵硬沉默着等待被斥责的审判。 “你逾越了。” 风一诺没有轻斥她,仅是很平静地近乎于毫无波澜地淡淡告诉她。 风子卿垂头不语。 “好生呆着。” 风一诺没有多说什么,递给了她一瓶辟谷丹,自松开了手,拂袖转身离去了。 她走得这般潇洒,留下身后这人愣怔在原地,只紧攥着手中的小瓶子,盯着她的背影一动也不动,直至风一诺身形完全消散,才默默收回了目光。 过了半晌,风子卿阖了阖眸子,静静地走至一旁的桌椅便坐下了,一只手撑头,低低叹息了声。 一剑破凌云,风一诺踏风而来,眼眸微敛,瞳孔无波。 身后,是血染碧波,朝天散落的浪花和哀鸣。 听得她…… 心生愉悦。 女人低低勾唇笑了,无半分温度,满是戾气和傲慢。 那张银面具上,半面染血,犹然滑落,垂至衣襟,与红衣融为一体。 养孩子养久了,也该出来杀些玩意儿散散心。 风一诺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中剑,剑上滴血成凝,飞溅而出,瞬间穿透了不远处一人的眉心。 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抬眸望了眼上空,眉梢微动。 两日半了,该回家了。 还有个崽子在家里呢。 风子卿在那人走后,便于书房中找到了几本游记,每日坐于庭院中细细翻看着打发时间,静候她的阿姐归来。 这般生活直至第二日黄昏,风子卿阖上了书,抬眸看了眼那将近落去的太阳,半晌垂了眸子,起身准备回房了。 仍未归来…… “阿卿。” 突然的,身后传来了女人低笑声。 有人轻唤她。 风子卿一怔,随即眸子亮了,转身看去,分明便是她等候的人。 “可曾受伤?” 她捏著书本,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对她张开手臂的人也忍不住弯眸浅浅笑了下,抱住了风一诺,轻声问她。 “放心,不曾。” 风一诺收敛了身上的戾气,闻言眉眼微软。 “那便好。” 风子卿在她身上闻见了还未散去的血气,却也并未追加询问。 我想你了。 她默默想道,这句话在喉咙中转了一圈后,又被风子卿自己咽下了。 “对了,我还为你带了一个礼物。” 风一诺陡然轻笑。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有些期待地看她。 “是何礼物?” 她抿唇,看着身旁的人,微微弯眸。 这般好心情,一直等到她看见了风一诺口中的礼物才作罢。 唇角的笑意骤然僵硬。 风一诺指尖微动,那地上便陡然出现了一个铁笼,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个猫女。 野性未消,半蹲于内,那双眸子仍是竖瞳。 “路上买的。” “猫女长成后武力不低,你与她签下契约,若是发生了意外,你便让她挡着。” 风一诺说得很是平淡,语气凉薄。 这种贩卖灵宠半妖的事情很是多见,她虽守着风子卿,可难免有所疏忽。若真有何事,便把这小猫儿挡一下也无妨。 她朝着笼中瞥了一眼,那只猫儿一僵,慢慢地伏下了身子。 这是半妖臣服的表现。 “我只要阿姐便可。” 风子卿冷眼看了那笼中猫女,看见了她偷偷望向风一诺的眼神,不禁蹙眉。 “可阿姐也料不到意外。” “便留着给你做个宠物解解闷也罢。” 风一诺无奈笑了下,轻抚她的脸颊。 风子卿哑然,看着这人却是想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我只想和阿姐一起。 谁要这猫儿? 她低叹,还是抑制住了近日来颇为异常的情绪。 阿姐也是好意。 风子卿不舍得拂了她的体贴。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道评论我都仔细看过的,所以如果有什么bug或是人物形象缺陷严重,出现智障、低龄的趋势,小宝贝们记得给我留言,我会看过之后,稍微改一下或者后期补充些东西。 然后是这一次补充的东西: 1、这个位面里的风子卿百年修行,基本上是闭关修炼,不食人间烟火、心性纯白的那种。修真界普遍高龄,风子卿顶多换算成现实生活着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所以看起来可能有些幼稚。毕竟她当师父都是散养,那种给点儿吃的不饿死就行,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高龄修士,只是一个闭关狂人而已。 2、这篇文章中的救赎不是指什么讲爱与和平,巴拉巴拉劝人向善的那种。而是根据每个人所处境地,选择自己最为合适的道路。就像是电视里的圣母非要让人家家破人亡的人放下屠刀、不能复仇一样,这种行为过于脑残,作者生活中不是什么脾气极好的人,有仇必报,写不来圣母。 3、风子卿在风一诺来到之前,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她性格逐渐走歪、扭曲的原因。她是过去的风一诺,是没有黑化彻底的风一诺,她就是被逼疯的(此处可以自行代入体会一下),我觉得正常人被这么对待都会很恨吧。她和那群无缘无故就发病,什么‘你不喜欢我我就黑化强.奸你’的傻逼不是一个路子的人。 并且风一诺也不是什么真的温柔大姐姐,她是完全黑化版风子卿,是一个真正的疯逼。 4、这篇文章里就算在主角的感情线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囚禁play,都是遭受过这种伤痛的人,风子卿要是真的敢,风一诺就敢把她跟林若音一样一片片活剐了凌迟。感谢在2021-01-26 00:37:38~2021-01-27 00:0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寻焉 10瓶;无名 5瓶;沈安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重塑筋脉的药浴中有一味药材,名为凝玉草,生长在极地幽冥海域之中,最是风险难得。风一诺前去两日多便是为了找这一味草药的,因为稀少难得,所以它的价值也越高。那海域附近都是些蹲守的修士,近半数是想杀人夺宝,从那些得到了药草的人手中抢过来。 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风一诺自然是一个不落的全部斩在剑下,发泄一下隐藏了好几日的杀性。 她带回来的猫女血统颇为纯正,风子卿最终还是顺着风一诺的意与那猫儿定下了主仆契约,自此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药材已经备齐了,风一诺为她检查了一下筋脉情况。 “还可以。” 她走的时候输了点儿灵力封住了风子卿的筋脉,以免断绝了的筋脉更加恶化。如今再次探看,发现却是稳妥了不少。 “你做好准备了吗?” 风一诺收回了灵力,放下了风子卿的手腕,抬眸淡淡问了句。 风子卿垂眸瞧着自己被松开的手腕,心中有些不知名的失落,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颔首应了。 “那便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不如就趁今晚便将这筋脉重塑了也罢。” 重塑时的痛苦难以言说,与其再这样拖着,不如短痛。 “都听阿姐的。” 她养的这只小闷葫芦此时倒是乖巧,唇角微微弯了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笑。 风一诺一怔,随即勾唇轻笑了声。 “这么乖?” 她抬起指尖,勾起了这孩子的下颚,抬起来细细打量了几眼,颇为满意。 “不错,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顺着她的力道微微扬头,只觉得下颚被那柔嫩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的烫人,耳垂处便霎时涌上了红晕。 她这般明显的异样,风一诺想不看见都难。 眼瞧着她辛辛苦苦养好一点儿的闷葫芦都快着火了,风一诺哑然失笑,放下了指尖,抚了扶额。 “怎么这般容易害羞?” 风子卿抿唇,侧头不看她。 “用过饭了吗?” 风一诺见这孩子被逗得有些恼了,倒是微微挑眉,含笑问了句。 她所指的自然是那辟谷丹。 “还未。” 风子卿瞥了她一眼,轻哼了声,还是回了。 她每日吃两次辟谷丹,一般是在起身和入睡时食用的,这会儿还没到时间。 “那便走吧,出去吃一顿好的。” 风一诺低低地笑。 “小猪养好了才能宰。” 她含笑揶揄道。 “阿姐!” 风子卿红了耳根,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你才是小猪呢!” 不善言语的桓玉仙君想了半晌也只能咬牙挤出了这一句来反击。 “哦?” “我是小猪。” 风一诺眉梢微动,撑着桌子忍不住地笑,很是大方地承认了。 她可不就是风子卿嘛! 风子卿:…… 风子卿……风子卿连着那白皙的脸颊上都染上了红晕,瞪着这被她逗得笑了个不停的人,心中的那么点儿羞意都一点点软了下来,微微侧头,也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风一诺才回来,待一顿闹腾之后,就拎着她家的小闷葫芦去酒楼上好生吃了一顿,又沿着街道逛了逛,一直到明月高升时才踱步回家了。 风子卿手中还举着一串糖葫芦,一直垂眸瞧着,紧紧握着风一诺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回走。 方才她瞧见了一对姐妹,便侧头去看了几眼,看见了那姐姐为妹妹买糖葫芦的模样。结果回眸时便对上了风一诺含笑的眼睛,最终被拎着去买了一串糖葫芦。 “想要?” 风一诺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位面中的自己实在可爱,忍不住地想要逗弄她。 “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小闷葫芦颇为硬气。 “人家的阿妹都吃,为何我的却是不喜?” 风一诺抚了抚唇角,瞧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摊,再瞥了眼身旁这个分明有些心动却是憋着不说的孩子,垂头闷笑,拎着人走去买了一串。 “人家阿妹有的,你自是不能少。” 风一诺很是豪气的给她选了最大最红的一串,上面的糖衣都十分均匀。 于是,如今风子卿的手上便有了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了。 当真是不比那九岁稚童少什么。 她低头闻了闻,那股子甜甜的气味便涌了上来,叫这周边都染上了丝丝的甜意。 风子卿迟疑了下,暂且将手缩了回来,撩起面纱咬下了一颗,便赶紧牵上了身旁人的手,掩藏在面具下的脸颊动了动,好看的凤眸中闪过些许微光。 “好吃?” 风一诺侧眸瞥了她一眼,神色微软。 “甜的。” 风子卿悄悄弯眸,颔首应了。 “好吃。” “喜欢便好,喜欢了下次阿姐还给你买。” “嗯!” 心中一点点的不断地涌现出小小的欢喜,将糖葫芦的些许酸味尽数压下去了。 好甜。 到了家中,风一诺让这孩子暂且在院子中坐着休憩一会儿,她要进去配置药浴。 风子卿自然是乖乖应了,摘下了她的面纱,端坐在庭院中的石桌上,手中还举着她那宝贝的糖葫芦,指尖转了转,任由月光散落,洒在那层透明的糖衣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分外好看。 “这是什么?” 被放置在庭院角落中的猫儿暗自窥视着,陡然畏缩着又忍不住地开口问了句。 “糖葫芦。” 毕竟已经签下了主仆契约,风子卿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回答了她。 “……它、它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小猫儿趴在笼子里,歪着头打量着那月光下的食物,都好似闻见了那样甜蜜的气息一般,不觉舔了舔自己尖利的牙齿。 风子卿闻言便蹙了眉,微微侧过了身。 “这是我阿姐给我买的。” 小闷葫芦有些生气。 “你若是想要,就让你阿姐给你买。” 心爱的宝贝被人窥觊了,风子卿心中有些不舒服,却不至于对着一个半妖生气,护着自己的宝贝糖葫芦起身走进了屋中,边走还边咬下了一颗。 房中的风一诺边配着药浴,一边将那外边的声音都收入了耳中,只觉得好笑。此时见这闷葫芦走了进来,不由得故作不知地问了她一句。 “怎么进来了?” 她一遍控制着灵力将一个个天地灵宝丢入桶中,一遍抬眸瞥了这孩子一眼。 “那猫儿想吃我的糖葫芦。” 风子卿坐在了桌边,轻轻哼了声。 “好生小气。” 风一诺低笑。 “我没有小气。” 小闷葫芦偏头闷哼,很是委屈。 “这哪能一样?” 那猫儿现在是她的灵宠,若是日后她要什么灵石宝物,风子卿自然不会苛刻了她。可是这串葫芦可是她阿姐给她买的,怎么能给那猫儿! “要怪就怪她没有阿姐。” 风子卿低声道了句,抿了抿唇角,不说话了。 好家伙。 “看来得怪我没将这猫儿的阿姐也捉来,没法儿让猫儿也吃上糖葫芦了。” 风一诺垂眸看着桶中药材,指尖微动结印,勾唇轻笑。 “好了,过来吧。” 最后些许灵力输入封存,风一诺放下了手,让那边闷着的孩子过来。 “脱衣裳。” 风子卿将自己的糖葫芦好生地摆放在了两个小茶杯上,才起身走了过去,结果方方掀开帘幕就听见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风子卿:…… 风一诺:…… 红焖葫芦。 风一诺扶额。 “我先出去,你脱好了就进去,随后叫我。” 风子卿抿唇,颔首低声应了。 风一诺掀开帘幕,去了外间等候。 她一眼便瞧见那被宝贝放在茶杯上的葫芦,眼见着糖衣都有些化开了,颇为好笑。 指尖微动,一股寒流涌去,将这糖葫芦镇凉了些。 身后是阵阵衣料摩挲之声,随之垂落。 没过一会儿,水波声微动,风子卿的声音低低响起了。 “阿姐。” “嗯,来了。” 此时风子卿可没那心思去羞涩了,这桶中药水一经她身,便随着灵力疯一般地涌入,冲进了全身的筋脉之后。那种一寸寸筋脉血肉中的剧痛,让方才脸色还稍为红晕的人一瞬间变为了惨白,下意识伸手紧紧攥住了木桶沿边。 “盘腿,收神,静心!” 身后传来了风一诺泛冷的嗓音,背脊后贴上一只手,正为她传送着灵力,安抚那些被陡然冲破破碎的筋脉。 想要重塑,如何重塑? 不破不立。 所谓的重塑,实则就是将原本已经残缺的筋脉完全打碎,然后再一寸寸接上。 这其中的苦楚,根本是无法形容。 风子卿脸色惨白,额角冷汗一点点滑落,疼得唇瓣都在轻颤,可仍是强忍着,并未发出半声痛哼。 她阖眸,下意识地就依照风一诺的话去做,盘腿打坐,收神、静心,强迫着自己忽略那些剧痛,静心感受着自己筋脉的变动。 那些还连着的筋脉都在这凶猛冲入的灵气中被一点点摧毁破碎,这个过程不算太长,却极其难熬。风一诺不忘观察风子卿的情况,见她虽眉间紧皱,但全都一一忍下了,也稍稍放心了些。 破碎的躯体中不断渗透出可怖血液来,但那天地灵物所带来的的药效也在一刻不停地治愈着这具躯体,此消彼长,形成一个平衡。 接下来的,便是更为艰苦的一个环节了。 重塑。 那些在风子卿身体中涌动的灵力在顷刻间逆转,完全破碎的筋脉此时随着那灵力所经过之地,一寸寸地重新凝结。 啪嗒。 是风子卿唇角不小心滑落的滴血,落入了桶中药浴中,砸出了些许波澜。 风一诺微微蹙眉,走至她的前方来,抬手结印,封入她的眉心,保证风子卿在这个过程中不能出现昏厥的状况。 又痒又痛,仿若是上万只食人蚁在身体中爬行啃食,恨不得将这躯壳都挠破了把那作祟源头掐断毁去。 风子卿死死抿着唇角,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放在膝上维持打坐姿势的指尖都在忍不住的颤抖,强忍着这将自己心脏都要捏碎的冲动。 微凉的指尖点在眉心处,带着冰意的灵气传入神识,让她的大脑中清醒了几分。 风一诺没有开口,只微蹙眉给她不断地传送灵力罢了。 这场煎熬,到底也只能看风子卿自己的本事。 重塑的过程持续了许久,直至外边都泛出了点点晨曦微光,风子卿体内的重塑才算是好了。 灵力逐渐消散,筋脉重塑成功。 风子卿半睁了眸子,却尚未说些什么,便歪过了头,脱力昏了过去。 她的脸色惨白近无,全身的冷汗,额角发丝都被冷汗粘成了一簇贴在皮肤上。此时终于熬了过来,心中一松,先一步失去了意识,身子倾斜。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了她的头。 风一诺一手扶着她,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送入灵力在她的筋脉中转了圈儿,确认无误后,才弯唇浅浅笑了下。 风一诺弯腰,将人从桶中抱了出来,掐上几个清洁咒仍在风子卿身后,将她放在了床上,拉好了被子。 “……有何好害羞的?” 她垂眸扫过了怀中人的身躯,有些不解的呢喃了句。 不都是一个样? 风一诺将人给安置好了,结果一回头的,便对上了那桌上完全化开的糖葫芦,此时还往下滴着糖水。 风一诺:…… 她沉默了下,想起了上一次那糖人化掉后小闷葫芦的模样,不禁叹息。 风子卿昏睡了整整一日,待她醒来时,外面天色也暗了。 她动了动,猛然睁大了眸子,撑坐起来时才发觉了自己的模样,不禁拉着被子红了脸。 是谁给她抱回床上、盖好了被子…… 简直不用想也知晓。 屋门陡然被人打开了,风子卿抬眸看去时,正对上了风一诺的眼睛。 “醒了?” “不错,筋脉已经恢复完好了。” 风一诺一眼便知晓她在想什么,不觉有些恶劣地勾唇笑了下,声音温柔。 “阿卿的身子很美。” 她开口褒奖。 “阿姐!” 风子卿通红了耳根,甚至于还有下移的趋势,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撇过了头,不去看这恶趣味的人。 “好了,阿姐错了,莫气。” 风一诺见人恼了,却是止不住地笑。 “瞧瞧这是什么?” 风子卿耳朵动了动,闻言倒是哼了声,瞥了一眼,便看见了她手中的鲜红的糖葫芦。 完整的。 她收回了眸子,不看这人,声音闷闷。 “我的糖葫芦不长这样。” “可你阿姐给你买的糖葫芦便是这样。” 风一诺低笑。 “那猫儿可没有。” “阿卿独一份的呢。” 风子卿红着耳根,伸手将那串葫芦从风一诺手中拿了过来,抓在了手中。 “甜不甜?” “甜。” 糖衣在口中融化,丝丝甜味在嘴中蔓延。 风子卿垂眸,悄悄弯唇,低声回了她。 好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7 00:07:54~2021-01-27 23: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袁 10瓶;沈安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砰! “起来,早上没吃饭吗?” 风一诺再次将风子卿打趴在地,不由蹙了眉,走进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上被自己打得唇边都沾染上血迹的女人,语气颇为不耐。 院中一片狼藉,中央石桌早就破碎不堪,不远处笼中的猫儿屏息目睹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斗,伏下了身子,一直惊得保持着准备攻击时的警惕性姿势。 人类真奇怪…… 平日中那般好,近乎百依百顺,怎么这时候打得这么狠…… 猫瞳微动,猫女将自己现任主人的凄惨模样收入眼底,原本被收起的利爪都从指尖刺出,十分不安。 “起来。” 风一诺俯视着地上的挣扎的人,声音冰冷,耐心近告于无。 风子卿抿唇,撑着自己被生生打断的一条腿,扶着剑柄总算还是咬牙爬起来了。 “这才多长时间,竟是连自己以往所学东西都一并忘却了吗?” 风一诺打量了一眼她这副凄惨模样,心中却无半点心疼怜惜之意,反是十分恼火。手腕微动,所握之剑便猛然插入地面,石板碎裂。 “等会儿不必休憩了,就在这里练着,一直练到你找回感觉为止。” 风一诺转身挥袖,周边破碎之物尽数归为原状,一尘不染。 “愣着做什么,过来。” 她走了几步,陡然停下,微侧头,朝着身后那垂头沉默的人冷声道。 风子卿抬起眸子看她,眼中闪过几许光芒,却是不吭声,抿着唇角一瘸一拐地跟上了那放慢了脚步的人,随着她进了屋。 “坐下,等着我请你吗?” 风一诺拂袖坐在了屋中桌边,指尖轻敲着桌面,眯眸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吃力站着的孩子,淡淡开口反问了句。 她脾性着实不好,之前因为迁就着这孩子才刚刚经历磨难,所以才一直温和以待、收敛了些。可是这习武修道之事,岂可儿戏? 风一诺在这一方面,对于风子卿的要求极为严苛。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一旦她走了之后,没人护着风子卿,届时便是靠她自己的本事。可不是像素日中这孩子跟她撒个娇,她事事都能让一步。 日后谁会让着她? 风子卿如今已经决定转修魔道,日后一旦她曾经桓玉仙君堕魔的名声传出去,面对的将是整个正道的攻歼,以及来自于魔域众人的刺探。 风子卿见她冷淡恼火,心中亦不好受,却是闷头,撑着桌子缓缓坐下了。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那条被自己打折了的腿上微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终是扶额低叹了声,弯下了腰。 咔嚓。 她动作很是迅速,只是一瞬便将那腿接好了。 可是被她动作的风子卿却一瞬间白了脸,指尖下意识捏紧了桌面,唇瓣轻颤,看着她放在自己那条腿上的手一点点用了力,好似要捏碎一般。 “上午教你剑诀的时候你恍神了不止三次。” 风一诺冷眼瞧着她眼尾一点嫣红,指尖动了动,还是松开了。 “若有下一次,这腿你便不要了罢。” 她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淡淡道。 虽语气轻描淡写般,但其中认真意味是一点也不少。 若风子卿下一次当真还敢在教授时恍神,风一诺便敢将她这条腿捏碎了砍下来,让她好生体会一下独腿的滋味。 风子卿对上了她的眸子,看清了其中的神色,心中也是羞愧,只垂眸沙哑了嗓音闷声应了。 “吃一颗辟谷丹,然后滚出去继续练,两个时辰之后我再检查一遍,还不行今晚就别睡了。” 风一诺点了点桌面,垂眸抿了口茶水,示意她出去。 风子卿都沉默顺从做了,可是转身垂眸时还是忍不住微红了眼眶,紧抿唇角。 风一诺半阖眸,等着她出去之后,倚着桌子撑头听了会儿,外边很快就传来了剑锋划破气流发出的爆破声。一声声,一刻未停。她细细听着,神色终于稍稍温软了些许,掐诀结印,身形消散。 外界的变动很大,众修士一片哗然。 那曾经威风赫赫的魔域魔君如今竟是风水轮流转地沦为了左护法尤铃的女宠,而尤铃也正式带着自己的部下血洗了一遍魔宫,成功上位成为新一任魔域君主。 至于那个早就被废了筋脉成了林若音女宠的桓玉仙君风子卿,一众人都默认她已死在了尤铃手下。她曾经的宗门早已将她除名,她的师尊也引以为耻、与之断绝了师徒关系,那风子卿又是孤儿出身,无牵无挂,如今死了竟也找不回躯体,沦为一介孤魂,倒也叫一众修士感慨叹息。 兔死狐悲之叹罢了。 想当初的修真界第一天才、那般惊艳卓绝之人,如今顶着那魔人女宠的名头,死得无声无息,岂不令人感慨? 但也仅限于此,她的死很快便被淹没在了新一轮风起云涌的变故之中,渐渐的也无人提及了。 风一诺要处理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新任的君主尤铃。 很是蹊跷。 她前世与这人交集不多,但也有所耳闻,单凭她的实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这种决断、成功登位。 更别说,风一诺感觉到了。 这个位面的气运正在一点点倾斜,脱离原来的宿主而寻找新一任的宿主。 林若音凭什么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机缘不断、以着一种近乎于可笑荒谬的速度修为直追而上? 是因为她身上缠绕着的气运,天道之子,天都眷顾着她。 所以风子卿前世时百般挣扎都奈她无何,最终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最为惨烈的道路解脱死去了。 如今风一诺脱离六道,不受天道束缚,所以在她救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也顺手将林若音身上的气运线尽数斩断、让她沦为了废人。 被斩断的气运线按照天道法则将会被天道收回,直至新一轮纪元时才会降下寻找新一任的宿主,而非像如今一般非但没有被成功收回,而且还尽数倾斜进了另一个人的体内。 尤铃。 魔域的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味,周边寂静无声,生命气息虚弱。 风一诺踏入此地,眸前光线稍黯,阴沉晦暗的气息弥漫于周身,无意识的亡魂食人鬼在她身边凝聚,蠢蠢欲动,似是想要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吞入腹中、占据这副皮囊。 袖中指尖微动,风一诺眯眸打量过了这些魂魄,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所有的魂魄都发出了尖锐的灵魂中的声音,随即的是它们被什么东西慢慢咀嚼的可怖声,不过一会儿,这片空间中彻底空寂、什么也没有了。 半挽墨发的黑裙女人低低地笑,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唇瓣,眯着眸子颇为愉悦的模样,苍白纤细的指尖轻抚唇角,似是吃到了极好的食物。 身形消散,云烟般朝着远处最为嘈杂的魔宫涌去。 那里,除了有很多的食物外,还有一个东西。 位面偷渡者。 违反天道规则,肆意汲取气运,占据未死之身,吞噬生人魂魄。 其罪当诛。 一只瞳孔一点点变幻为了银色,无情无波,入目无尘。 “执法者?!” 正含笑搂着魔域歌姬举行大宴、饮酒作欢的魔君神色一凝,猛然抬眸看向了半空之中。尤铃脸色大变,推开了怀中的歌姬,身形一转,便想逃去。 来不及了。 她的动作被陡然显出的结界拦下,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如静止一般一动不动。 “去哪儿啊?” “这般着急作甚?” 女人歪着头,似有不解地含笑望着她,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张脸来。眉宇间似笑非笑,眼尾微挑间戾气浮现。 “疯子。” 尤铃咬牙暗骂了声,万万不曾想到竟是碰上了这个煞神。 “风部别来无恙。” 她微不可见地后退了一步,却是陡然勾唇朝着女人轻声笑了下。 “托君之福。” 风一诺立于殿中央,亦是含笑回应。 “风部何必这般无情,某好歹也曾与风部共事过一段时日,只不过一时误入歧途罢了。” 尤铃软下了身段,含情而笑,眸光潋滟。 “风部且放我一回,铃儿下次便是不敢了。” “铃儿这张嘴着实会骗人,我听闻你都骗过了好几个新人呢。” 风一诺神色微动,似有所触动,软下了声音。 “铃儿可对那些个崽子们没兴趣,但看风部肯不肯饶过铃儿一回了。” 尤铃含笑眯眸,袖中指尖微动。 “看来是黔驴技穷了。” 风一诺轻叹了声,抬起了指尖,随后划下,将那袭面而来的法器撕裂了。 方才还颇为神气的人此时被一股无形的强力掐住了脖颈,脸色逐渐泛红,徒劳地抬着手想要接触这种禁锢,嗓子中发出些许气流破碎的声音。 周身气运封存凝结、随后一点点被剥离。 尤铃睁大了瞳孔,血丝遍布,拼尽了力气挤出几字来。 “……不……你、不能……林……” 咔嚓咔嚓。 风一诺不甚在意地收紧了指尖,将她的脖颈一点点碾碎了。 身躯破碎,魂魄犹在。 一道冰冷幽火灼烧升起,将那尖锐发出灵魂波动的魂魄灼烧殆尽了。 风一诺只负手淡淡瞧着,确认一丝魂魄都不曾落下后,才拂袖转身去了。 身后大殿之中禁制解除,重新恢复了喧哗,却惊恐地发现方才还张扬着寻欢作乐好不快活的现任君主,此时扭曲了面容,被硬生生碾碎了脖颈扔在地上,神魂泯灭。 魔宫后殿中是被锁链捆绑起来的前任君主,此时如同真正的下贱女宠一般,衣不蔽体,被困在床榻上,等待着被人在其身上寻欢。 林若音筋脉俱断,身上气运被剥夺,神色麻木,终于是体会到了曾经风子卿的一份痛苦。 她听见了脚步声,下意识地轻颤着身子,以为是尤铃归来了。 可是抬眸时却看见了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 林若音记得她,正是她将风子卿救走、将自己毁成了这副模样的。 林若音眸中不禁闪现出浓浓的阴翳怨恨之色,死死盯着她。 “你到底是谁?” 风一诺垂眸瞧着她这般模样,倒是饶有兴味。 恶人终得恶人磨,她怎么就没想到让林若音也尝尝当女宠的滋味呢…… 啊,是太恶心了。 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自然是不曾多想。 “你猜?” 她用了自己的声音。 林若音一怔,随即睁大了眸子,瞧着面色勾唇而笑的女人,瞳孔中一片惊愕,随之的,是惊恐。 “风子……” 风一诺懒得听她多说,将她打晕,用灵力拖着拉走了。 她留下的神识告诉她,那孩子这会儿很是认真。 风一诺颇为满意,所以……想送她一份礼物。 她将这小畜生扔进了一间空房中,布下了禁制。 两个时辰很快也就结束了,她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那孩子练剑,打量着她眉眼间的认真和周边浮动的剑气,微软了神色。 “过来。” 风一诺直接提起了一把剑,剑尖微挑刺向了风子卿。 她没有动用灵力,仅仅是运用剑气发力。 风子卿抿唇,不曾再犯上午的错误,沉下了眉眼,手腕翻转,利剑横挡。 风一诺说要检查,自然不是让风子卿给她从头到尾的练一遍那般简单,而是要她能运用到实战中去。 风子卿亦知她苦心,此时也使出了十分的气力去应对。 不知不觉中,那剑气愈加凝厚起来,有了几分曾经的模样了。 啪。 风一诺的剑尖停在了她的咽喉前。 风子卿手腕轻颤着,却未曾松开一分自己的剑。 “不错。” 风一诺收了剑,将人拉起,垂眸为风子卿接上了被她打折的手腕。 “今日便到此为止,晚上泡药浴休憩。” 她淡淡地说着,才松开了指尖,便被这孩子抱了个满怀。 “阿姐……” 一天都闷不做声的人埋在她肩上,一声声轻唤她。 “……什么毛病,松开。” 风一诺有些无奈地低声叹息,却还是纵容她搂着自己了。 “不想松。” 风子卿微红了眸子,抬眼看着她,手却一点也不松。 今天上午风一诺打她骂她,她知道是为自己好,可是还是忍不住地难受,怕风一诺会对自己失望。 “你……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怀中的孩子眸子陡然湿润起来,低声抽噎着问道。 “若是太笨,便不要了。” 风一诺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抬着指尖为她抹泪珠子,闻言轻瞥了她一眼。 “不、不行。” “我不笨。” 风子卿偏过了头,埋头闷声哽咽着。 风一诺感受着自己肩上愈来愈湿的衣料,哑然失笑。 “莫哭了,给你准备了份礼物。” “什么礼物?” 风子卿通红着眸子抬头看她。 “林若音。” “什么?” 林若音。 “阿姐说过,待你重塑筋脉后帮你把她捉来泄愤,如今便是了。” “方才去魔域看了眼,顺手捉来了。” 风一诺含笑道,轻抚她的墨发。 “去吧,当做是下午还算认真的奖励。” 风子卿怔然,张了张唇瓣,一时忘记了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等她独自走进了那间空房中,见到了那地上被她恨入骨髓的人时,这些许的迷茫都在顷刻间化作了恨意。 “林若音。” 风子卿瞧着那地上趴着的人,对上了她惊恐看来的眸子,微微勾唇,眉梢边都染上了几分戾气。 “好久不见。” 她甚至还浅浅笑了一下,眸中却是阴翳幽冷。 “师、师尊……” 林若音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觉得浑身冰凉,心中终于升起了悔意。 风一诺布下了结界,这房中的声音谁也听不见。 她半蹲在猫儿的笼前,逗弄了几下,漫不经心地想到。 林若音后悔吗? 应该吧。 这人呐,鞭子打不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自然是感觉不到痛。唯有自己被打得疼了,才晓得后悔了。 一如旁观奚落之人,一如始作俑者。 自己所做出的伤害是不会让本人后悔的,唯有切实受到伤害,才知道痛。 与其说林若音此时后悔伤害风子卿了,倒不如说她在后悔为何不做得干净利落点,竟让这曾经都跌进了泥潭里的人还有翻身之地。 “阿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了,传来了一股子血腥味儿。 风一诺闻声望去,却是看见了满身鲜血的人。 “阿姐,弄脏了。” 这宛如修罗的人沾着半张脸的鲜血,对着她举起了自己手,语气中略带些委屈。 风一诺挑眉,起身对着她扔了几个清洁咒。 “都好了?” 她接过了这扑过来的孩子。 “嗯,那小畜生死了。” 风子卿蹭了蹭她的脖颈,闷声回答她。 “既如此,便作前尘已散。” “日后,只看将来了。” “嗯。” 怀中的葫芦闷声应了,好不乖顺。 风子卿搂着这人,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笼中的猫儿,眸色阴冷。 猫女竖起了瞳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咧了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来。 但是,那冷入骨髓的眸子仍旧盯着她看。 猫女对峙着,缓缓伏下了身子,垂下了头。 风子卿收回了目光。 “阿姐,这是你之前答应我的,不能算奖励。” 风一诺仍被她搂着,闻言就轻嗤了声。 “贪心。” “想要什么?” 斩杀了一个偷渡者,吃了一顿美餐,风一诺的心情还算不错,也容她提议了。 “想……想要阿姐陪我睡觉……” “我害怕。” 怀中的闷葫芦声音越说越低,直至最后近乎于无。 风一诺眉梢微动,垂眸一眼就看见了她那通红的耳垂。 “……娇气。” 风子卿不吭声了。 风一诺扶额,轻斥了句。 “……先去给我将那屋子打理干净再说。” “好!” 【师尊……哈哈哈……风子卿,你喜欢上她了,是不是?】 【可……可笑至极,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怨不得我,我也爱你啊……就像你对她,你不想占有她吗?】 【你还没尝过她的滋味吧……啊!!!】 一万刀。 风子卿不舍地松开纵容着自己搂着的人,只心中有些遗憾。 阿姐说的没错,是她松懈了。 若是阿姐,肯定不止这么多的。 【爱?不过是征服欲与自私的占有欲混合成的欲.念罢了,始于皮囊的情.欲,也配称之为爱?】 【我心悦于她,不论她是谁,不论她是何种容貌身份、地位,我依旧爱慕于她。】 【我是想要占有,可我更舍不得伤害她半分。】 喜欢,是怜惜大于占有,是小心翼翼不敢逾越,是平等的尊重。 【风子卿,你疯了!】 她是疯了。 风子卿面无表情地掐着清洁咒扔进了屋中,又将那具尸体彻底焚烧干净了才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她站在门口,一眼便望见了屋中端坐着翻看著书的人,微微弯唇笑了。 她疯了。 她对自己……产生了欲.望。 不敢诉说的畸形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7 23:56:54~2021-01-28 23:3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酷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帘幕后是水波撩动的声音,不大却很是清晰。不一会儿的,又渐渐传来了衣料摩挲浮动的轻微声响。 风一诺正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半靠在床上,对于这些于她而言甚是清晰的声音没有半分波动,她便好似都不曾听见一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帘幕被人拉开了。 风一诺听见了声音,这一次总算是从书上移开了目光,向着脚步声传来处瞥了眼。 这一看,便是一怔。 风子卿松松半挽着墨发,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禁微微抿唇浅笑了下,眸中闪过几许暗光。但正当她刚要说话时,风一诺便忍不住开口了。 “……衣服……” 风一诺的目光在那松垮衣襟下不小心露出的一片雪白肌肤上顿了下,微微蹙眉。 “拉好,别着凉了。” 她下意识还是认为风子卿的身子尚未养得太好,平日中被她稍稍一打便折了腿折了手腕的,比起那俗世凡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风子卿:…… 风子卿哑然无言,看着她正正经经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模样,心中也不知是何感受,微侧过了头,抿着唇角,将衣襟拉整齐了。 “阿姐。” 她闷头爬上了床,缩到了被子里,侧着身子盯着风一诺看了好一会儿,可这人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看那本书。 曾经博览群书、沉迷于修炼的闭关狂人如今咬牙、直直看着身旁的人,恨不得将她手中那书给撕了才好。 “嗯?什么事儿?” 风一诺拿着的是她从魔宫里随手取的一本功法注释,如今一页页看下来觉得还颇有几分意思。她做事儿不喜分心,此时听见了身旁传来的声音,也只是淡淡应了声。 “你不理我。” 身旁的孩子小声控诉着。 风一诺指尖微顿,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了,看向了身旁似有不满的人。她细细打量着这孩子的眉目,在她额心灼灼点红上微微逗留了片刻。 “何曾不理你?” 风一诺陡然弯唇轻笑了声,放下了手中书本,伸手为她捏好了被褥。 “睡吧,不累吗?” 她弹指灭了烛火,自己也躺下了,侧身对着身旁的人低笑问道。 “累。” 在她面前素来有些娇气的孩子很是诚实地告知于她,想要以此换取温柔的回应安抚。 “那便早些休憩吧,每日还有更累的呢。” 风一诺纵容她靠近,身旁传来的温热让她都为之恍然了一瞬,迟疑了片刻,还是无奈伸手接过了试探着便想要往她这边凑的孩子,在黑暗中敲了敲她的额头。 “好。” 小小的靠近便能让这个孩子满足一般,风子卿悄悄弯了弯眸子,低低应了。 她明明已差一分便可伸手拥住身旁的人,然而她最终却微微蜷缩着,没有再逾越半步。 风一诺没有做声了,她也没有阖眸,只半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昏暗中的半空。 过了许久了,身旁的孩子呼吸平稳,已陷入了香甜的梦中。 可风一诺却是看向了她,遮掩在面具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她静静听着,身旁的孩子陡然在梦中呢喃出的二字。 阿姐。 风一诺侧头,在黑暗中清晰准确地描摹出了这孩子的面容,是她最为熟悉的一张脸了,与她藏在这面具之下的一般无二。 她思量了片刻,许久后也缓缓阖了眸。 在人妖魔三族领域的交界处有一片荒凉开阔的土地,这里的城镇都是三族混居,是一个仅凭实力说话的地方。 风一诺教授给风子卿一套魔修心法和剑诀,帮她将物质上的东西都准备足了,那剩下的就只能靠她自己了。在风子卿十年重修至元婴后,风一诺便带她来了这片荒凉放逐之地,将她扔上了各种擂台。 咔嚓。 小院木门被人轻轻推开,发出些许响声。 穿着一身银蓝长裙的女人用发冠束着墨发,腰间佩剑血气不散,眉间一片幽冷,眉心点红灼灼冷艳。 她的衣裳上还染着血,一条手臂软绵无力地垂着,便是那张脸颊上都有几道利器留下的血痕。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条面纱,上面尽是鲜红,已经破碎得不能再戴了。 她进门的第一眼便瞧见了正趴在石桌上休憩的人,看着那人墨发披散着,红裙也是颇为宽松,此时弯腰趴着,便将那腰间的娇柔纤细尽数勾勒出来了。 女人静静瞧着,眉间瞬间温软下来,唇角微勾。她足下一顿,给自己掐了一个清洁诀散了散血气,这才轻轻走了过去,自取了一件外套,弯腰悄然为她披上了。 自从教授完剑诀将她扔进擂台之后,这人便愈加懒散了。便如此时,定是早已知晓她归来,只不过,懒得起身理会她罢了。 风子卿想着,神色淡了淡。 她为之披上外套,却连指尖都不敢与之触碰,只在伸回手的时候触摸到了几缕发丝罢了。 “……受伤了。” 就在她转身要回屋时,身后陡然传来了那人略微沙哑的声音。 “嗯。” 风子卿定下了,垂眸低声应着,却未转身。 “过来罢。” 身后的人低低地叹息。 风子卿眸子稍稍亮了些许。 “你已经元婴后期了。” 风一诺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沉默着坐到身旁来的人,垂下了眼帘为她取出药物疗伤,猛然开口淡淡说了句。 这条手臂上的伤痕触目惊心,里面的骨头都碎了一半。 风子卿抿唇,看着她为自己疗伤,近乎看入了迷。 “这几日便好好休憩吧,等你伤好了,我为你将那蚀情蛊取出来。” 风子卿一怔,近乎是有些僵硬地抬眸看向了近在咫尺的人,却透不过她的面具窥见下面的神情。 “怎么了?” 她沉默了许久,风一诺抬眸看她。 “……没什么,都听阿姐的。” 眼前的人怔然了许久了,直直看着她,好一会儿,却是兀的勾唇笑了下,颇为惨然。 “……我累了。” “……去休息吧。” 风子卿不语,额前发丝垂落,遮掩了些许眸中神色,只微微颔首应了,起身时垂下眼帘,遮住了一闪而过的湿润。 她似是有些空洞茫然地推门进了屋,阖上了门,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了。 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风子卿撑着桌面坐下了,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失了擂台上的狠厉,只余满身颓靡。 是……上一次蚀情蛊发作的时候啊。 风子卿静静地想。 【阿姐,我难受……】 【……我难受……】 蛊虫躁动的那一瞬间,引出的是满满的心魔,贪婪又无耻。 不愿意再忍耐了。 所以平日中端正的人顶着那双猩红的眸子,红了眼眶,水雾弥漫垂落,沾湿了衣襟。 她真的好难受。 一步步的疏远。 愈加冷淡的态度。 下面呢…… 下面该是什么? 离开吗? 苦。 痛。 以及在心魔的驱使下升腾起的荒谬的念头。 于是,风一诺便看见,她辛苦养好的孩子被心魔占了神识,流着一滴滴的泪水,蜷缩着身子,揪住了她的袖摆,抽噎着乞求道: “阿姐,帮帮我。” “……我难受。” 那样骄傲的人为何会说出这般不堪的话? 风一诺不懂。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风一诺第一次对着这个孩子发这么大的火,近乎就要当场将她生生掐死了。 “……我……知道。” 这是这个孩子给她的答复。 没有然后了。 风一诺阴冷了神色,轻嗤着摇了摇头,最后一次顺着她的愿。 就在那人间小镇的屋子中,在那张被风子卿放过糖葫芦的桌上,用指尖,帮了她。 第二日,她们便来到了这边陲之地。 再然后,便是如今的局面了。 风子卿阖了眸,一只手趴在桌上,埋下了头,滚烫的温度霎时在手臂衣料上灼烧。 她已经在擂台上打了整整六日了,浑身的伤痛,没有一块是好的。 太累了。 可是风子卿近乎是不敢回来,不敢面对这人。 太痛了。 意识消散前,风子卿模模糊糊地想着,一片恍然。 啪。 腰间别剑松松摇晃了两下,猛然坠落于地。 趴在桌上昏迷过去的人终究还是落入了温软的怀中,被人轻柔抱着放置到床上去了。 红裙的女人面色淡漠,为她褪去鞋袜,抬起指尖送去灵力,探看着床上人身躯的受伤情况。 好半晌,她才松了指尖,揉了揉眉心,低低叹息。 倔骨头。 元婴期去打了六日的擂台,没死已经是个奇迹了。 风一诺有些恼火又无力地想着,只能认命般为这蠢东西起身去配置药物了。 便是回来又如何? 她难不成还会把人赶走吗? 风子卿这般糟蹋身子,不就是笃定了她不会真的任由她自生自灭吗? 风一诺本已被这个孩子不知何时扭曲的感情搞得头痛欲绝,想着分开让她冷静几日,说不定那变了质的雏鸟眷恋之情也便正常了。 哪里会想到曾经的自己这脾性倔得跟驴似的,硬生生在擂台打了六日也不愿回来? 风一诺垂眸炼制药物。 身后那蠢东西却是烧得糊涂了,一声声地喊着阿姐,哭得跟猫儿似的。 风一诺着实心烦,挥袖砸了屋中摆设,神色冰冷。 “……阿姐……” 床上的人仍旧低低哭着。 好半晌,纤细的指尖为她轻柔地抹去了泪珠,女人无可奈何轻叹着,弯腰柔声哄着。 “……在呢。” “阿姐在呢……” 生病的孩子委屈又害怕,却在噩梦中收到了一枚香甜的吻。 便落在那眉心点血上,温软轻柔。 满是怜惜。 作者有话要说: 快快快,快夸我,竟然连续更新了这么多天,大大di奇迹有木有~ 晚安晚安,困死了,明天还要起早练车 感谢在2021-01-28 23:38:14~2021-01-29 23:1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37379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不知身是客 20瓶;疯骨的小朋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若是平日中,风一诺决定好的事情便任谁也无法动摇,然而此时风子卿病着。 发着烧,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脸颊上是在擂台上被人用利器划出来的血痕,唇瓣惨白无血,失了意识地躺在床上,只从那唇瓣抿合间不停地呢喃吐露着阿姐二字。更别说她还低低哭着,眼角的水珠子怎样抹都擦不干净。眼尾嫣红着,蜷缩着身子,跟个猫儿似的无力地细细哭泣着,好不可怜。 这便在凡是上添了个例外。 看得风一诺也无可奈何,只得弯下了腰,任由她攥着衣角,一边为她传送着灵力,一边柔声哄着想让她喝药。 她当真是拿出了毕生的十二分精力,可是无奈这孩子便好似是专门来跟她作对的,死活也不肯张嘴喝药,烧得满脸通红,最后连头都缩到被子里去了。 风一诺:…… 这是打得少了。 她扶额,面无表情地想着,将风子卿病好之后几日里的行程都给她安排好了。 本来风一诺便是个主位面出了名的喜怒不定的主,脾性之差一般人都不敢来招惹她。结果到了这个位面看见了之前的自己后,不仅是压制了自己的暴脾气,就连耐心都增长了不少。 可是此时,她仍旧是听见了,自己脑袋中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就崩断的声音。 风一诺放下了药碗,黑着脸掀开了被子,将藏在里面的闷葫芦拎了出来,然后就在闷葫芦迷迷糊糊睁着眸子看过来的时候一把把她翻了过去,扬起了指尖。 啪啪啪。 风子卿:……! 发烧着神志不清的人呆愣愣地顿住了,就连眼角的泪水都停了那么瞬间,随后慢吞吞地才下意识捂住了自己被打的屁股,趴在床上懵了好一会儿。 就在风一诺以为她肯好好喝药的时候,这个孩子双眼朦胧地瞪着她,那眼眶里才停了没多久的水珠子霎时间全涌出来了。 风一诺:…… 她举着药碗,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 “……你……你打、打我……” 好一阵闹腾,风子卿的发冠都被她自己弄掉下来了,头发披着垂在额角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迷迷糊糊地瞪着床边的人,沙哑着声音控诉道。 哪里还有方才刚进门的戾气和冷傲。 漏了水的葫芦。 风一诺看着她这副模样,着实是哑然无言。 “……哭什么?” “别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了,这碗中的药都快冷却了,风一诺才揉着眉心低叹了声,当真拿这孩子无法。 她端过药碗,自己抿了一口,随后弯腰垂头,掐着这人的下颚,迫使她抬着头于唇瓣间渡去了汤药。 这一次,便不是她百般哄着让这孩子喝了,反倒是这好似烧得连意识都没有了的蠢东西一怔,随即便主动搂上了她的脖子,也不哭了,只湿漉着眸子下意识地就想从她唇齿间汲取汤药。 不过几口,碗中汤药很快见了底。 风一诺神情无波,抬起指尖擦了擦唇角,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她,将人按着塞到被子里去了。 床上的孩子还意犹未尽似的,眼巴巴地顶着一双朦胧的眸子瞧着她,乖顺地让她按着,想要她的阿姐给她方才的奖励。 可是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柔软的触觉,只模糊看见女人转身收起了东西便要走了,瞬间慌了起来,在被子里动了动,想要掀开被子。 “你若是再闹,便给我滚出去,日后也不必回来了。” 风一诺听见了动静,往床上淡淡瞥了眼,只眯眸扔下了这句话,自甩袖出了屋门。 屋门啪的一声便被人甩着关上了。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轻轻漂浮着一股子的草药苦涩之味。 身后那床上烧得意识模糊的人陡然勾唇无声笑了下,那双湿漉的瞳孔中都显出几分清明来。她侧身躺着,轻轻抿了抿唇瓣,好似方才柔软的触觉还存留在上似的。 像云朵,甜甜的。 风子卿又抿了抿唇瓣,却从自己满嘴的苦药味中尝不出一丝甜意了。 她还发着烧,浑身都疼得厉害,可是那些许意识中残留的甜意令人迷恋,让她也暂且顾不上这些痛楚了。只无力地趴在床上,过了一会儿阖上了眸子,药效很快涌上,一刻不停地修复着这具身体,也让她方方恢复了一点儿的意识瞬间扑灭在了猛然涌上的睡意之中。 “我不是让你替她挡着吗?” 风一诺出门时,就强行从风子卿的灵戒中将猫女扯出来了,关上了门打上了结界,方才压抑的恼怒都无法抑制地涌上来,让她瞬间阴冷了神色,面具下露出的唇瓣紧抿成线。 “……主人不让我出去。” 猫儿颤抖着匍匐在地,被面前铺天盖地扑来的威压镇得无法动弹。 “她脸上的上,腹部的刀痕,以及那条被人捏碎的胳膊……” 风一诺语气颇为平静,一个个数着,陡然勾唇嗤笑了声,垂眸看向了地上的猫儿。 “你且都一一给我说说是怎样来的。” 她看着猫儿垂下了眸子好似在想些什么似的,便负手眯着凤眼含笑添上了一句。 “仔细想想,若是漏了一个……” “你便回去吧。” 回哪儿? 猫女睁大了竖瞳,看着她,眸中闪过几分惊惧来。 黑市。 风一诺在黑市中买下了她,还能让她回哪儿去? 猫女对上她那双黝黑的半分情绪也没有的眸子,终是伏下了身子,低声开始告诉她风子卿在擂台上的遭遇。 虽然这里是属于三族交界、放逐边陲之地,可是在以实力为尊的前提下仍然出现了一批逐渐发展起来的本地氏族,占据着这些城池中的大部分资源。 剑修氏族青城王氏,正是其中之一。 本来按照擂台上的规矩,每个层级的擂台是有所划分的,就像是金丹级别最多也只会和元婴中期的修士放在一起比试,一旦超过这个等级差距就会自动分隔开来。 风一诺说风子卿在擂台上打了六日没死就算是奇迹,是因为风子卿去擂台时才刚刚元婴初期,可是她所面对的对手很可能便是化神中期的大能。每个等级和等级之间的差距并不相等,当修为逐渐增高,这种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元婴对化神的难度,直接是金丹对元婴的十倍之胜。 风一诺这些年逐渐疏远了些许,希望风子卿能够收敛些她那不知何时变质了的感情,所以有些话她也便没说,是认为风子卿自己会知道。 擂台上可以弃权认输,在擂台上连续胜利之后便会自动被匹配到更强、修为更高的对手面前去。 风子卿在擂台上打到了第三日时,风一诺便知晓她肯定是遇上了化神期的修士了,所以就坐在院中等着,等着那孩子回来…… 或者,等着风子卿撕开自己给的符纸,让风一诺能够第一时间去救下她。 然而没有。 她等了三日,直到第六日才看见这孩子拖着满身的伤痕染着半身的血,从外面踉跄归来。 这让风一诺既恼火又无力,当真是有些看不懂风子卿在想什么了。 她以为,曾经的自己并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 风子卿曾修炼至化神期,她分明是知道的,以元婴修为去对化神是何其风险。 “……主人第三日时遇上了一个来自王氏的剑修,是元婴后期修为的,为人倨傲,本来是瞧不起主人的,讽刺她是一介女修,可是这个王氏子弟最终却败在了主人手中。” “本来第三日结束时,主人是准备回来了的,因为第四日匹配到的对手就是一个化神初期,主人仅是元婴中期,没有把握……” 活下来。 猫女顿了下,抬眸看了眼垂眸平静听着的人,动物的直觉让她感觉自己背脊都在发凉,便将一些话吞回去了。 “……可是退不了,主人的权限被人篡改了。” 猫耳微微轻颤了下,猫女身子伏得更低了,垂下了头。 “那个擂台上好像是有王氏族人的,主人的退出权限、认输的资格,全部被擂台场地取消,被迫在上面打了剩下的三日……” “……先是化神初期,随后就是化神中期……最后……最后还碰上了一个化神后期……” “主人腹部的刀痕是被第一个化神初期的修士留下的,是……是被他用刀刺穿的……” “主人用了您给的灵器和灵符,才侥幸从第五日的场上活下来了……后来服了些灵药,第六日的时候又被迫上了擂台……” “那位化神后期是王氏的人,已经属于违规了,可是场地上没有人喊停,主人撕开的符纸被结界封锁住了,没有能传到您这儿……” “……后来主人在上面强行突破了后期,用着被那人捏碎一条手臂的代价将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猫儿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第六日了,那些人以为主人是什么世家培养出来的,颇为忌惮,就放开了权限,才让她得以出来了……” 一般的修士,是不可能做到以元婴战化神的。 也无怪乎那些人到了最后会迟疑一二。 “主、主人锁了灵戒,我出不去,这些……是我在里面听来的……” 风一诺之所以将这个猫女买回来,正是因为她的血统。 她体内有一方的血统是梦魇猫,通灵,可辨四方,能够透过所有的屏障得到消息。 这是她的奇异之处,也是风一诺将她买来送给风子卿的原因之一。 “没用的东西。” 红裙的女人垂眸瞥了她一眼,轻声冷嗤。 猫女不敢说话,只垂下了头、猫耳都折起来了,一动也不动。 “找死。” 她听见上面的人这般说着,声音很是平淡无波,却泛着一股子的冷意和戾气。 “呆着这儿守着。” 风一诺对着这猫儿下了令,抬眸看向了半空之中,一只瞳孔深处闪过猩红之色,身形猛然消散在原地。 她是执法者,本应是遵守天道法则,不多加插手这个位面中的事务的。 可是有人赶着来送死,难不成她还会怕了? 【插手位面走向,这具身躯的寿命斩去二十年。】 王氏气运未尽,还应在存活一段时间。 天道意识在她的脑海中如此提醒道。 【不必,直接斩六十。】 风一诺的这具躯体是她进入位面之后,天道自动生成的,仅有两百年的寿命,作为她的任务时间。 【……什么?】 天道意识也有点儿懵。 【插手的不止这一次,提前一起扣了。】 风一诺淡淡回了它,随后掐断了联系。 天道:……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青城王氏,主家坐落于青城的最中央区域,占地极广,其中又施加了空间折叠法术,在结界之中的本族区域堪比是一个小型城镇。 然而,就是这个拥有渡劫期老祖坐镇的家族,如今烧起了一把火。 冰火。 幽蓝色的火焰,其中还散发着极寒的气息,所沾之人只在一瞬便化为了灰烬。任他们如何想法子,也无法扑灭,甚至于火势越来越大,烧毁了折叠法阵,烧毁了结界,又一点点燃烧去了房屋,露出这王氏下面满满的血骨灵根来,上面被束缚住的气运在顷刻间脱离,一点点涌上了苍天。 青城皆静,众人近乎是惊骇地望着那些不知何时、也不知是从何人身上剥夺下的气运此时都一点点飞去,融入苍天青云之中。 王氏! 不少无故失去了亲人好友的修士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族修士皆哗然。 这把幽火分明没有杀去王氏的渡劫顶梁,却足以挑起这边陲之地所有修士的怒火和怨恨,曾经被压迫的痛苦和失去至亲挚友后的茫然在此刻间化为恨意,直直冲向了城中区的主家以及在不远山岭中盘踞的旁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这些愤怒的人群中,究竟藏着几个其他氏族派来的族人,又到底有几个是想浑水摸鱼、分羹一杯王氏资产的……这些都无从而知。 只是你看那些正痛哭流涕、却目光中暗藏精明的义愤填膺者,便知晓了,这王氏正是大厦将倾、无力回天。 它所占夺的资源早已侵害到了他人的利益,如今的这一把火,不过是给众多被压迫者、旁观窥觊者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罢了。 自此之后,再无边地正道青城王氏。 风一诺负手于半空中静静瞧着那把火,将众生百态尽数收入眼底。耳畔处仍然传来王氏子女愤怒哭泣的控诉之声,不少女修柔软无助,只不断重复着自己的无辜。 可当她显在众人面前时,她所穿戴无一不是精品,她所戴之金簪步摇皆是上品的法器,她所穿绫罗绸缎都华美至极,她的脸颊那般无暇,手上亦没有半分平常修士所有的老茧伤痕,五指不染阳春水、寸寸娇嫩。 她出现在一众修士的眸光之中,并未引起半分同情,反而她的每一寸都在无声诉说着王氏从旁人手中占据夺过来的利益资源究竟有多少。 世界位面之大并非无尽,资源之多也非无穷。 没有绝对的均寡,不过是一群人在争抢罢了。 你抢得多,他自然拿到的便少了。 风一诺看了半晌,有些无趣了,便转身踏空凌云慢慢踱步往回走。 既然顶着家族的名义享受到了别人所接触不到的资源,自然也要在大厦倾倒时顶着家族的头衔,一同陨灭。 前是因,后是果。 何来无辜? 风一诺本做完了事便该回去了,可是当她垂眸扫去时,目光却猛然在一家店铺前逗留了片刻,看着那一片通红的色彩忍不住沉默了一会儿。 风一诺:…… 她定立在半空中,思量了半晌,最后还是微微挑眉,挥袖散去了身形。 风子卿喝下了药,她的烧渐渐的也就退了,但是身上伤得太重,虽然她自己在之前已经服用了很多灵药,有些伤口却仍旧一时消散不去。风一诺给她的药里添了些安眠草,让她多沉睡一会儿,也免得碰到了伤口疼得厉害。 更何况…… 风一诺推门进了屋,慢慢走过去打上了结界,弯腰、神色自然地开始给床上昏睡的人脱衣裳。 她着实无心情看着一只闷葫芦怎样把自己烧熟的,所以才在方才时没有给她上药。 等她没一会儿将人扒光了之后,风一诺打量过了那满身的血痕,趁机将这孩子看了个遍。 风一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神色冷漠平淡。 这伤痕太多了,看风子卿的身子还不如让她这会儿去洗个澡,对着镜子看个够。 有什么好害羞的。 时隔数年,风一诺再次发出这样的疑惑。 她手上没有闲着,正快速地给她上着药,却在听见这孩子无意识的痛哼后顿了下,放慢了速度、软了力道。 娇气。 风一诺垂眸仔细上药着。 风子卿这一昏睡,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中午。 她缓缓睁开眸子时便是一怔,感觉到了身上的清爽,身上的伤口虽还有些疼痛,却不似昨日般剧烈了。风子卿垂眸看了眼,便瞧见了自己身上全新的纱裙和腹部包裹上的白纱布。 风子卿:…… 她抬起指尖轻抚了下,一瞬间便知晓是谁为她做的了,有些幽冷的眉间顷刻间软和了下来,忍不住弯唇浅笑了下。 “阿姐……” 风子卿起身,推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那人,轻唤了声。 “不疼了?” 风一诺正在院中翻书,闻声抬眸看了眼,微蹙了眉。 “疼。” 这个被她又养好了些的孩子站在门口,直盯着她,低声地与她喊着疼。 风一诺看着,放下了手中的书,忍不住低叹了声。 “你想做魔君吗?” 她没有揪着之前的话,反倒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走至她身旁的人也稍稍愣了下,随即反问。 “阿姐想要我做魔君吗?” “有权势总归好一些。”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 “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若是想,过几日我带你去魔域。” 魔域如今极其混乱,各方魔族将领都争着想要上位。 风子卿看着她,坐在了她身旁,看她并未反感才抿唇伸手去悄悄握住了她的指尖。 “……若是我做,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太过依赖了。 风一诺扶额,揉了揉眉心,却是淡淡道了句。 “看情况。” 总归是要分开的。 可是她知道风子卿的性子,如今并不想与她纠结这个话题。 “……那我……想。” 身旁的孩子直直盯着她看,好似要从她那张银面具上瞧出什么东西来,最终垂下了眼帘,给出了答案。 “阿姐……” 她还想张嘴说什么,口中却被人塞进了一个小东西。 风子卿微微一怔,感受着口腔中蔓延出的甜意,眸子微微亮了亮。 她看着风一诺,那般神情,直让风一诺忍不住地猜她那头顶上无形的耳朵是否都竖起来了。 “阿姐。” 极会对着她撒娇的孩子吃着嘴里的糖葫芦,便好似得到了什么答复一般,没有了昨日的隐忍与惨然,又悄悄地凑了过来。 真好哄。 风一诺静静想着,有些无奈地伸手接住了她,无声纵容着这个孩子倚在怀中。 她慢慢思量着日后,可是却又忍不住对着如今沉默着赖在怀中不肯走的闷葫芦微微弯了唇角。 【将我方才的功德给她。】 王氏覆灭,亡魂解脱、气运升天。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功德。 【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9 23:14:12~2021-01-31 00:0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年少秃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御棠啊 32瓶;祈珂 10瓶;十月、无人可知的饕餮之宴 8瓶;沈安南 4瓶;疯骨的小朋友、黑白灰 3瓶;莫瑜白、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风子卿修为达到元婴期后期了,风一诺便着手开始准备为她剜心放血逼蛊虫的事情。她去城中的拍卖场上拍下了许多的凝血草,亲自动手炼制在这个过程中所需要的丹药。 今日一身黑裙的女人垂着头,挽起了宽大的袖子,露出一大截雪白皓腕来,额角发丝垂落,银色面具下的唇瓣微抿着,手中正极快地结印将草药放入灵鼎之中炼制,幽蓝色的灵力自她指尖泛出,随后缓缓涌动着围绕在鼎的四周,一点点随着放入的草药而被灵鼎吸收。 她不远处正是端坐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风子卿,瞳孔中满满都是这人的身影。风子卿默默瞧着,目光在那幽蓝色灵力上微顿了下,随即又移到了女人身上去了。 风一诺炼药练得心无旁骛,她倒也认真注视得心无旁骛。 阿姐真好看。 风子卿默默想着。 分明是同一个人,她每每对着镜中看见自己的时候没有半分触动,可是看着风一诺时……分明知晓她面具下的容颜应当是与自己相同,可还是没有办法控制猛然异样的心跳。 她的灵力属性是水,可是风一诺的灵力好似是冰。 风子卿垂眸,心中又想起了风一诺曾经跟她说的话…… 该是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迫使灵力变异? 她紧紧抿了抿唇瓣,放在膝上的指尖攥紧了些,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有阿姐护着,可是阿姐受苦的时候,她却不在。 这让风子卿心中疼痛泛苦。 “发什么呆呢?” 这一鼎灵药很快就练好了,风一诺刚收手,目光朝着一旁瞥了眼,便瞧见方才一直盯着她的人现在正垂着眸子一动也不动的。 神色倒还正经,可风一诺哪儿能看不出她瞳孔中都涣散着、双目无神,正板着脸发呆呢。 风子卿闻声眨了眨眸,看着她浅浅地弯眸笑,也不说话。 她身上的伤很重,风一诺便放她休憩几日再除蛊虫。 风子卿这几年了,难得见这人对自己不那般冷淡,心中很是欢喜,便每日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也不吭声,就静静地看着。 不能打不能骂,赶也赶不走。 风一诺无奈,也只能默允了身后多出来的小尾巴。 “阿姐炼好了吗?” 风子卿低声问了句。 “嗯。”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走过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那……那阿姐能不能陪我……出去逛逛?” 身旁的孩子抿着唇角,低声又小心地问着,带着些许希冀。 风一诺指尖微顿,抬眸细细打量着她,看见了她今日用簪子挽起来的颇为柔软的发丝不小心地从额角处滑落了几许,看见了她无甚波动的神色下藏着的期望,自然……也看见了她眸中倒映出来的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影子…… 指尖在桌面上不自觉地摩挲了下,风一诺一直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起来她这几年的冷落并未能让这孩子心底异样的感情消失。 风子卿只不过是开始学着掩藏罢了。 拙劣的掩饰。 她一直沉默着,垂眸看着自己手中茶杯中沉浮波动的茶叶,稍稍抿唇。 正如她了解风子卿一般,风子卿也了解她的每一个细小的习惯动作是何意思。此时也不过是黯然了眸光,也垂下了眼帘,唇瓣发涩。 “……若是阿姐不愿,那便算……” “……走罢。” 她说得小声可怜,风一诺便好似都看见她头顶上的耳朵恹恹垂下来了似的。当真是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她的话,拂袖起身了。 风子卿一怔,看着她起身,眸中猛然亮了。她也赶紧站了起来,跟上了这人,悄悄伸手牵住了她的指尖。 风一诺仿若不曾感觉到似的,只看着前面,并不侧眸瞧她。 “阿姐。” 身旁的闷葫芦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了,一见着她软下了几分,便立即要伸着爪子试探着往前凑一凑才好。 风一诺任由她牵着,却懒得理她。 “阿姐……” “阿姐,你看看我嘛……” 方才还在屋中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人如今便软下了声音,悄悄晃了晃指尖,像猫儿似的凑过了脑袋就想蹭着引起她的注意。 风一诺被她晃得有些恼了,无奈地侧头瞪了她一眼。 “做什么?” 猛然对上了她的眸子,风子卿眨了眨眸子,弯弯唇瓣对她笑了下。 “想让阿姐看看我。” 诚实的孩子如此说道。 “……毛病……” 风一诺无语低斥。 风子卿也见好就收,垂眸微勾唇角,亦步亦趋地牵着她跟在她身后,细细打量着这城中风光。自她到这里之后,每日只顾着上擂台打斗,来去匆匆,并不曾留意这城中草木。身旁无这人,寸草寸木皆失色。 她们走至城中时便热闹极了,四处都是交谈着的修士。 风子卿微微蹙眉,不知发生了什么,目光在不远处化作了废墟的中央土地上顿了顿,侧耳听了几句旁边修士的交谈声。 “这王氏倒也活该!” “呵,他王氏做尽坏事,却也享尽了世间富贵,只可惜那些不明不白死在他们手中的修士,活活被剥了灵根、夺了气运!” “可恨!可恨!” “也幸得玄门长老前来相助,将那老祖给压制杀去了,不然还真不知要伤亡多少人呢……” “……” 玄门长老…… 风子卿足下猛然一顿,神色阴冷了瞬间,瞳孔暗沉下来。 【无耻之徒!勾引弟子,自甘下.贱!玄门怎会养出你这种荡.妇!】 【今日除去你玄门弟子的身份,从此玄门与你再无瓜葛!】 【……我与你自此断绝师徒关系……】 【……玄门之耻!】 脑海中闪现出一句句她被断了筋脉、跌落泥泞后,来自曾经同门的诋毁、嘲讽与辱骂。 想要一个人声名狼藉该怎样做? 风子卿便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只要毁了她的修为,再不痛不痒地在背后意.淫、玩味嘲讽几句便是了。 曾经的妒忌眼红者、望她而不可及之人……甚至于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只要他们的几句被流传开来、被不断放大的言语,便能为曾经白裳不染的人泼上一层又一层的黑墨,成为她一生也洗不净的污点和被众人攻歼的理由。 任她百口难辩、任她痛苦挣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贴在身上之后便永远也撕不掉、抹不干净了。 曾经的同门、为之守护的弟子,在她最最狼狈之时没有给予半分帮助,反倒是避之不及一般、就好似在躲着肮脏鼠虫一般纷纷急着摆脱关系,又反身在她身上狠狠踩了一脚,让她跌得更深更疼…… 指尖发凉,风子卿定下了步子,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眼帘轻颤,阖了阖眸。 周边都是附和恭维之声,让她有些作呕,心中随着风一诺出来逛的兴味瞬间散了几成。 陡然的,风子卿一僵,睁眸看向了身旁的人。 她的耳朵附上一双温软的手,身旁的人不知何时侧过了身,正定定看着她。 “若是不喜便回去吧。” 风一诺扫了那些聚集谈论的修士一眼,眸色微冷,对着风子卿淡淡道。 “阿姐……” 风子卿抬眸看着她,猛然凑过来拥住了她,埋在她脖颈处闷声唤着。 风一诺身子微僵,过了半晌,也无奈地软了眉眼,轻轻揽住了她。 “在呢。” 这四周的修士谈论话题又渐渐转向了那日惊现的幽蓝火焰。 风子卿隐约听了几句,便猜到这是谁做的了。 “阿姐,你说那火焰是谁放的呢?” 她埋在这人的肩上,舍不得起身,便闷着声音好似不解般问道。 “因果报应,天道饶不过王氏。” 风一诺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她。 风子卿低低地笑。 “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吃糖葫芦。” 怀中的孩子抬着一双亮亮的眸子看她,低声地与她撒娇。 “……买。” 风一诺扶额低叹。 “迟早把你的牙吃坏。” “不怕,有阿姐。” 怀中的人仍旧搂着她,仿若这几年的冷淡与疏远都未曾发生过一般,还如同最开始的几日,亲昵又乖顺地往她身上小心翼翼地蹭,踩着她的心中的弦便要往上爬。 风子卿牵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无奈又纵容的模样,微微抿着唇笑。 她从街道上慢慢走过,耳畔传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其中便有那曾经同门的消息。 可这时她却静下了心,不甚在意了。 一些早已不相干的人罢了。 只有阿姐在意她,她亦只在乎阿姐。 风一诺给风子卿养伤养了有十日,第十日的晚上便是她为风子卿剜心逼蛊虫的时候了。 在开刀前,她给风子卿服下了三颗凝血丹,以免她的血液供应不足。 “怕吗?” 风一诺垂眸,为她解开了衣裳,将衣裳拉至了腹部,低声问了句。 “……怕。” 风子卿看着她,轻声回答了。 “阿姐在,自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怕。” 风一诺抬眸瞥了她一眼,难得放软了语气。 “含着吧。” 她给人嘴里塞了一颗不知何时买来的糖葫芦。 风子卿细细感受着口腔中弥漫开来的甜意,忍不住地弯眸笑。 “阿姐,牙坏怎么办?” 她含笑问道。 风一诺看着她,也忍不住地勾唇。 “有阿姐……” 她漫不经心地也将这闷葫芦的话还给了她。 “躺好了,莫动。” 闹腾好了,也该办正事儿了,风一诺拍了拍她袒露的腰,示意她别动。 可不想这手才刚放下去,指尖下的肌肤便着了火似的通红一片。 风一诺:…… 碰瓷儿都没这样的。 她有些好笑又无语的瞧了眼这通红了脸、偏过了脑袋的孩子,微微摇了摇头。 指尖轻按了几个穴位,风一诺一只手按上为她不断输送着灵力,另一只手上猛然显出把银白小刀来,毫不迟疑地将小刀插入风子卿的胸口,直至心脏处。 血液开始往外流动。 风一诺瞥了眼渐渐苍白了脸色的孩子,蹙眉又给她喂了一颗凝血丹。指尖探出灵力,一点点深入风子卿的胸口、进入她的心脏伤口处开始逼出她的心头血。 风子卿偏头,闷哼了一声,脸色愈加惨白,身子开始下意识地轻颤。 她一动,刀口就会略有偏移,但是想要逼出蛊虫,却又要保持寄生者的清醒状态。风一诺无法,只能暂且用些灵力将她定住了。 血液大量涌出,她服下的凝血丹有生血的功效,风一诺用灵力牵引着她心头的血液涌出,又在灵力中幻化出某种能够吸引蛊虫的成分,引导着盘踞深陷在她心脏中的蛊虫顺着血液爬出来。 啪嗒。 有些许血滴落床下了。 风子卿半睁着眸子,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只剩下些许模糊的意识让她下意识的就像是抓住浮木一般地看着正垂着头的女人。 心脏处似乎有什么在爬动。 风子卿阖了阖眸,感觉到了一阵阵涌上的疲倦,正一点点消磨着她的意识。 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了…… 心脏处一瞬间的轻松…… 风子卿张了张唇瓣,本想说些什么的,然而先一步涌出来的,却是止也止不住的血液。 风一诺注意到了她唇间涌出的血液,紧蹙着眉给她喂下了两颗灵药,随后指尖猛然一掐,从那皮肉微鼓下硬生生扯出了一条蛊虫,随后微微用力,将这折磨风子卿许久的虫子捏成了齑粉。 总算是出来了。 风一诺眉间稍稍松了些许。 余下的不过是止血罢了。 她低低叹息了声,灵药都不要钱似的给风子卿服下,指尖放上了她的胸口处,为她源源不断地输送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风子卿身上的血液渐渐止住,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风一诺松了指尖,给她掐了几个清洁咒,最后给她胸口处的伤痕上了药。 “睡吧,睡一觉便好了。” 她看着床上的人,伸出指尖轻轻抚了抚她眉心点血,柔声道。 筋脉重塑,蛊虫已除。 这才算是风子卿的真正重生罢。 “……别走……” 风子卿阖了阖眸,指尖微微动了动,只几不可闻地呢喃了句。 “好。” 回应她的,是落在眉心处的温软。 “睡吧,阿姐不走。” 女人低声哄着。 宛如梦境中的香甜。 风子卿无力地弯了弯唇角,放任了意识的模糊,昏昏睡去了。 数年后,本就充溢着腥臭味的魔域再次迎来了一场屠杀。 魔君下属分为魔域几块领地上的魔族将领,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魔域氏族。 两任魔君先后死去,这段时日中魔域内战争不断,众人都近乎狂热疯了一般地开战抢夺着那魔宫最顶层的宝座。 魔族的繁衍力极强,魔域中除了正统魔族还有数不清的魔修,这些战争打下来,虽然损失巨大,却也并未如今日一般近乎使大块大块的领域陷入沉沉死寂。 而这死寂的源头仅仅是一个提着剑穿着青裙的女人。 以着近乎是压制的修为屠戮了其中一位将领的领地,抢夺了他的位置,接任了他的头衔。接着,这个女人开始发动战争,以着魔域将领的名义向其余的领地一片一片的进攻,用着血腥残暴的手段镇压不服者、屠戮叛逆者。 她杀得那般凶狠,却无人能近她的身。 只因那诡异地伴随着她左右的笛声。 这场碾压式的战争仅持续两年。 第三年,整个修真界,人族、妖族、魔族,都收到了一道消息。 魔域之主继位,新任的魔君名为。 风子卿。 曾经的桓玉仙君,风子卿。 不仅以即为暴戾的手段血洗了一遍魔域,登上君主之位。 并且,她所爆出的修为,是渡劫期。 修真界能有几个渡劫期? 正道第一的玄门,也仅有五位罢了。 这个消息发出去之后,带来的并不是喧哗,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曾经肆意羞辱、嘲讽的众人、曾经毫不犹豫舍弃并反噬过她的宗门、曾经那些……数也数不尽的,在她头上践踏过一脚的人、魔,此时都呆若木鸡、不敢置信。 比起惊愕,先一步涌上他们心房的,是恐惧。 玄门掌门得知消息后第一刻,不是其他,而是瞬间瘫软。 “……怎么可能?” 他颤抖着手,将那自魔域中传出的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面如死灰、失了颜色。 怎么可能? 筋脉断绝,都已经与大道无缘的人,如今却是渡劫期老祖? 玄门的太上长老,风子卿曾经的师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纵然他们再怎样不解,都无济于事了。 危难时落井下石,显耀时自不会放过。 这个道理他们都懂,所以才会慌张、恐惧…… 才会悔恨…… 悔恨当初既已经一脚踩下了,为何没有将她这身骨头彻底踩碎,竟让她有翻身之地。 又或者,当初发生那件事时,若他们帮上一帮,是否如今玄门内便会多出一位渡劫老祖来…… 天下利益左右着选择。 当初的风子卿不过是废人一个,若是玄门为她出头,便要对上一个新任的魔君、一个比风子卿更为天才的大能。 权衡利弊之下,玄门才做出了选择。 若是重来一次,也依旧如此。 本是没有迟疑的决定,只不过此时风水轮流转,他们的利益再次受到了威胁。 所以,才会生出一种,名为悔恨的质疑情绪。 风一诺的那一世,玄门可就未曾如此过。 “阿姐,可欢喜?” 风子卿看见了静静倚在窗口处的人,瞬间软下了眉眼,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拥住了她,垂头埋在她的肩上。 “不错。” 风一诺侧眸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 风子卿抬眸看着她,散去了眉梢戾气,蹭了蹭她的脖颈。 “阿姐欢喜便好。” 阿姐欢喜了,我也欢喜。 她悄悄垂眸想着。 可她的阿姐看着她,眸色情绪不明,渐渐淡了神色。 可以了罢。 风一诺思量着。 她看着面前的孩子,看见了她头上一点点凝聚起的气运,也看见了她眉梢间涌上的些许意气,便勾唇抬起指尖抚了抚她的脸颊,看着她亮亮地眼睛浅浅笑了下。 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嘻嘻嘻 感谢在2021-01-31 00:08:56~2021-01-31 22:0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井美琴、无人可知的饕餮之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云、箐林泱海 10瓶;夏逸qwq 8瓶;聆弋柒 5瓶;幻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魔君的继任大典很快就要来临了。 风子卿在此之前并未接触处理过这些繁杂事务,她也没有学习过上位掌权之法。这些东西,风一诺自然在她平定战争之后,都一点点教给了她,手把手地指导她该如何去做。索性她本就天资超绝,一点点学习摸索下来也并不费力。 “阿姐为何什么都懂?” 被她拎着放在椅子上指导的新任魔君很显然心思并不全在那一本本文书上,反倒是眸子亮亮地悄悄盯着身旁的女人看。 下一刻,她的额头被人毫不留情地敲了敲。 “专心。” 风一诺蹙眉轻斥了句。 嗷。 小闷葫芦垂下了头,乖顺地应了。 “你年岁尚小,等活得久一些,自然也就懂得多了。” 风一诺瞧她那副模样,着实想不出来外边的残暴、喜怒不定的名声是如何传出来的,都堪比她自己在主位面的名声了。 难不成也是旁人乱嚼舌根? 风一诺扶额,还是轻叹着道了句。 罢了,性子强硬些总比性子软不吃亏。 她不能时时刻刻都在风子卿左右,自然不知道这闷葫芦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风子卿抬眸看着她,弯着眸子,微微颔首应是。 风子卿已经教了她许久了,今日只不过有些事务要补充一下罢了。 被她教训过的闷葫芦显然要专心了许多,只不过那双眸子仍是舍不得从她身上拿下来。风一诺垂着头,也懒得理会她,只细细地将自己要说的东西尽数说完,便让风子卿自己去批改些文书练练手。 风子卿自是一一照做。 她终于垂下了头,认认真真地开始做事儿,风一诺却是站了起来走至窗边负手打量了下这魔域中百年不变的昏暗阴沉之色,神色淡了淡。 风一诺看了一会儿,又微侧过了身,看着那案边眉眼认真、端正坐着看文书的孩子,忍不住微勾了唇角。 她想起了第一次将这孩子救下时的情形,那时的风子卿满身的木然颓靡,穿着白裙,曾经作为桓玉仙君时眉梢间的意气都被磨得差不多了,脸色苍白憔悴、病态又瘦弱,连凡人也不如。 可是如今新任的魔君眉间点血灼灼,穿着银蓝的长裙,好生地用发冠束着墨发,眉梢处亦有几分矜傲和意气来,头顶气运正逐渐凝聚,还有她曾经给予的功德护身……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风一诺莫名有些欣慰。 她认出了风子卿身上的衣裙,赫然是她最开始时为她买的,不禁轻挑眉梢,软了些许神色。 “你的上任大典,我便不去了,太过嘈杂。” 风子卿一怔,指尖猛然一顿,笔尖墨水便晕染开来了。但她也不管,只有些无措地抬眸看着她,微抿着唇瓣。 “……我们可以让他们安静点儿的。” 风子卿看着窗边的女人,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也只压着,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走过去小心牵住了她的指尖。 “阿姐,你之前答应过我……” 若是我做了魔君,便会一直陪着我的…… 可是这句话风子卿没能说出口,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慢慢白了脸色。 她轻颤唇瓣,突然想起来了…… 风一诺从来都没有给她过什么承诺。 “阿姐……” 小闷葫芦好似要哭了,急得只一遍一遍地唤她,本就木讷不善言语,此时竟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 风一诺也没料到她反应这般大,很是无奈地瞧着这孩子,轻轻摇头。 “不过是一个大典罢了,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时候我也会不在身边,难不成你自己都不能做了吗?” “不能了……” 闷葫芦这次的嘴倒是硬,给她小声怼回来了。 “……蠢东西……” 风一诺看她垂着脑袋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哑然无语。 “这、这次大典不一样的,我想让你和我一同……” “阿姐……就这一次……” 怀中猛然钻进了一个人,风子卿弯着腰搂着她,埋头在她肩上轻声乞求道。 这个人陪伴她走过了所有的苦难,风子卿想让她的阿姐与她一起见证她们的荣耀时刻。 她之前本准备与风一诺一起举办大典,一同成为魔君的。 风子卿自己能有的东西,她都想给自己的阿姐一半。 后来这个决定才开口,就被风一诺严厉打断拒绝了。 “胡闹。” 她的阿姐冷声呵斥。 风一诺从不允许风子卿在这种事情上胡来。 可她不知道,风子卿愿意到魔域中来征战了数年、坐上这个魔君的位置,不过是因为当初她的一句话,让风子卿以为只要做上了魔君她便会永远陪伴身边。 风子卿私以为这间宫殿阴冷暗沉,还曾被那小畜生住过,比她与她阿姐的家不知差了多少倍。魔君的名头这般响亮,就如曾经桓玉仙君的头衔一般,可是她如今只在乎身旁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些战战兢兢害怕她来报复的修士。 “……就这一次。” 闷葫芦的撒娇乞求在风一诺这里大半是有效的。 她看着怀中的孩子,有些头疼风子卿的粘人,却也拍了拍她的背脊轻叹着无奈应下了。 “当真?” 怀中的人身子动了动,抬眸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来看她。 “仅此一次。” 风一诺不置可否,拎着她的领子把闷葫芦揪出来了。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顺着她的力道乖乖出来了,只对着她抿唇弯着眸子笑。 “像个小傻子。” 风一诺抬手,在她眼尾处抹了抹,低笑摇头。 “不是小傻子……” 风子卿轻轻哼了声,指尖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不过是一句话罢了,风一诺又好笑又好气,一时也没再谈这个话题了。 她将雏鹰养大了些,自然不能陪在她身边处处护着她。日后的道路这般长,她在这个位面中的寿命却仅有两百,又被扣去了六十年时间,也活不了多长时间。风一诺陪着这个孩子走过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如今自然也要功成身退,放开雏鹰的翅膀,让风子卿自己去历练起来。 长路漫漫,习惯孤独是一门迟早都要学习的必修课。 风一诺本是打算便在这大典时于暗处看上一眼,便自去寻个地方沉睡数年,度过剩下的时光的。可是闷葫芦反应这般大,动不动便红了眸子,让她有些话也说不出口来,只得推迟了自己的计划。 风一诺看了眼身旁守着的人,也由着她又把自己拖回了案边一同坐下,垂眸扫了眼自己手上那只死死抓着不肯松的爪子,暗自叹息。 太黏糊了。 在主位面中威名赫赫的执法部部长也有些小烦恼,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曾经的自己性子这么粘人。 不管风子卿粘不粘人,反正继任大典很快就来临了。 本来这闷葫芦死活要拉着风一诺一同到最高层去,结果对上了自己阿姐冰冷抿起的唇瓣时,又垂了脑袋不敢再闹了。 最后风一诺便站在下面的首位看着。 风子卿一眼便能注视到下面的人,神色便柔和了许多,她不想让风一诺在下面站太久,所以精简了很多东西,只是照着风一诺教她写出的稿子敲打了下底下这群不安分的魔族,随后接过了魔域中象征权利的权杖。 这便算是好了。 大典之后是宴会,这几年来魔族战争不断,难得消停下来,不少人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宴会很是热闹,许多魔族或是试探或是卖好地上来想要给风子卿敬酒。 那魔族走至眼前,风子卿下意识地便朝着风一诺看了眼。 恰巧,她看的人也正在看着她,勾着红唇,手中捏着酒杯,就像是懒散的猫儿倚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朝着她微微颔首。 风子卿下意识地便弯了弯唇角,再回眸看向面前含笑讨好的魔族时,却又眸色骤冷,也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杯酒。 那辛辣的味道甚是呛人,风子卿以前从未沾过酒,如今一口闷下,虽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可仍是觉得喉咙中不甚舒服。 有些烦躁。 她又看向了那人。 可是她的阿姐却不看她了。 更烦躁了。 风子卿猛然冷了神色,抬眸瞥了眼那些想要过来的魔族,指尖轻轻点桌。 那眸色可怖,幽冷渗人,哪儿有半分在风一诺面前的软和? 一众魔族被她一眼看得背脊发凉,纷纷回了位置,连同这宴会上嘈杂的声音都低了不少,不敢惹怒上头这个不知为何冷了脸色的新任魔君。 风子卿继位,各方的魔域将领是需要上贡祝贺的。 不管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可是对着这位渡劫期的魔君,他们总得为了自己的性命想一想,垂下自己的头颅来。 本来这些将领还有些担忧是否这位新任的魔君会乘机做些手脚。 然而直到晚宴接触,风子卿虽神色冷淡,却也未曾折腾什么,自放他们回去了。 “阿姐……” 喝了几杯酒水,脸颊上都泛着红晕的闷葫芦一回到内殿便凑上去牵住了女人的指尖,小声地唤着她。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闻见了她身上的酒味儿,有些好笑地打量了下她这双都不甚清明的眸子,在她通红的脸颊上顿了顿。 “又怎么了?” “……你方才都、都不看我……” 魔君摇了摇不知为何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很是委屈地低声道。 她抿着唇角,就站在原地看着风一诺,一动也不动。 风一诺:……? 风一诺:…… “……祖宗……” 风一诺扶额,无语地弯下了腰,把这喝醉了的小祖宗抱了起来,准备扔到床上去。 脖子上立马便有指尖欢欢喜喜地搂上来了。 风子卿眸前有些模糊,可是她窝在自己阿姐怀中,只觉得脑袋更加晕了,连带着耳朵脸颊上都跟着火似的发烫。 她蹙着眉摇了摇头,却又舍不得松开手。一直等风一诺将她放在床边了,她还搂着不肯放。 “松开。” 风一诺微蹙眉。 “不放……” 风子卿板着脸,神色很是正经,爪子上的力气一点也没松。 可惜脸颊泛红,瞳孔恍惚,着实没有什么威慑力。 风一诺懒得跟醉鬼折腾,直接把她的爪子扯了下来,将人往里面推了推塞到被子里去,看着这委委屈屈想要扑腾出来的闷葫芦,眸色有些冷。 风子卿不敢动了。 “好好睡一觉吧。” 风一诺弯腰,在她眉心处摩挲了下,为她摘下了发冠。 “阿姐……” 别走。 这两字并未能说出口。 因为她眉心上落下了一个柔软的吻。 风子卿呆愣愣地看着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模糊了,想不起来方才准备说些什么了。 “睡吧。” 风一诺难得软下了语气,为她又捏了捏被子。 风子卿看着她,下意识地弯唇笑,顺着她的话乖乖阖眸了。 风一诺看着她阖眸,为她打上了两个清洁咒散一散酒气,便抬起指尖布下一个结界,最后打量了她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黑裙的身影很快消散在魔域之中。 第二日醒来时,头还有些晕,风子卿扶额缓了会儿,微微蹙眉。好半晌,才清醒了许多,下意识往身旁看了一眼。 是空的。 风子卿一怔,随即扶着床头起身了,她披了一件外套,不知为何的,很是急迫地走向了旁边风一诺所住的寝室。 心中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直到她看见了那间空无一人的寝室。 魔宫中的侍仆早就被她谴走了,风子卿不喜欢除了她和阿姐还有其余的人。 床边的纱幕轻轻摇晃,窗户还开着缝隙,屋子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摆设,一片的空寂冰冷。 风子卿站了会儿,喉咙中干涩得紧,袖下指尖微微蜷缩了起来。 就像是被人在头上狠狠打了一棒,眸前又开始泛起模糊来,脑中猛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风子卿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唇瓣不住地轻颤起来,沙哑了嗓子低低地唤。 “……阿姐?” 她走过去撩开帘幕,床上冰冷无人。于是风子卿便跑了出去,去了书房,也无人。 宫殿前有很大的花园,风一诺也曾在那儿逗留过的。 风子卿找去了…… 仍是无人。 “阿姐?” 所有风一诺曾待过的地方,风子卿都一一找过了,却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红了眸子,颤抖着指尖取出了曾经风一诺留给她的符纸。 她的阿姐告诉她,只要撕开了符纸,便能见到她的。 符纸撕开了,光芒转瞬即过,很快泯灭。 什么都没有。 啪嗒。 女人垂了头,抿着唇角,颤着指尖又撕开了一张。 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风一诺给了她十张,曾经用过了一张,如今只剩下九张了。 风子卿一张一张地撕,发了疯似的,脸上神色很是可怖,眼尾的水珠却一滴又一滴地滑落,砸落在地,发出小小的声响。 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泛白的指尖死死捏着,那张符纸逐渐被垂落的水珠染湿了,上面朱红的笔墨黯淡了许多。最终指尖散开,符纸垂落,却又被人小心翼翼地弯腰捡起收起来了。 “……阿姐……” “……阿姐,我害怕……” 新任的魔君回了自己的寝室,缩在了角落里,捏着风一诺最后给她留下的传音符,弯了背脊和头颅,小声抽噎着对着符纸一遍又一遍地唤着。 可能阿姐只是出去买了些什么东西。 风子卿蜷缩着,脸色苍白,眼尾通红,又静静等了好长时间。 魔域的日光素来黯淡短暂。 窗边散落的些许光芒一点点被湮灭在了降临的昏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风子卿微微动了动,黑暗中的神色有些木然。 什么也没有。 她的阿姐没有回来。 她埋下了脑袋,捏着自己手中的符纸,又等了许久。 漫长的黑夜散去,新一轮的日光慢慢爬上。 还是没有。 她抬眸,猩红的眸子看着窗边的光芒看了半晌,随后灰暗的瞳孔中微微亮了亮。 这一次,她起身,很快离开的魔域,来到了曾经居住的边陲小镇。 之前的房屋中生了灰尘,依旧什么也没有。 女人沉默着打量着,又转身去了凡人间,去了那间房屋,去了最开始的客栈…… 一处处走过了,一寸寸找过。 不知不觉又落了日。 街边的灯火亮起,道路上桥梁上慢慢地多了许多年轻的娘子与郎君。 风子卿侧过了身,看着身旁一个个欢笑着的姑娘提着精致的花灯走过,不远处的天空中又绽放出了绚丽的花灯…… 街边的小摊一个个摆起,小贩的招呼声清晰可闻。 指尖冰冷一片,僵硬了许久了,她垂了眸,看着地面上属于自己的影子,一点点空洞了眸色。 直至深夜了,空荡的魔宫中迎来了它的主人。 手中捏着一串糖葫芦的女人慢慢走,步子不是很稳,身上沾着酒气,一点点走进了寝殿中,扶着椅子坐在了梳妆台前。 镜中显出了一个带着银面具的脸庞,仅露出唇瓣和下颚。 果然是一模一样。 女人似是有些满意,浅浅地对着镜子笑了下。 “阿姐给你买的糖葫芦。” 她对着镜子里的人轻声道。 随后取下了面具,浅浅笑着,垂眸咬了一口。 细细咀嚼了下,又渐渐淡了神色。 “酸的……” 又酸又苦。 女人喃喃着,有些不解,瞳孔中一片涣散。 啪。 指尖捏着的东西无力垂落,砸在了地上。 她又垂下了眸子,看着手中的面具,有些不安地低声问。 “……阿姐,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我害怕……” 啪嗒。 小小的水珠砸在了面具上。 女人茫然了一瞬,随即慌张地伸出了指尖,给它一点点抹去了。 “我害怕……” 她又忍不住地小声说着。 还是没有人应她。 墨发披散着,额角发丝垂落,女人垂着头,身子渐渐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了。 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砸落得更快了。 面具上被打湿了很大一块儿。 “……我错了……” “……阿姐,我知道错了……” 风子卿紧紧捏着桌边,指尖泛白,口腔中一片的腥味儿,鼻子酸痛,刺得她眼眶忍不住的泛红,眸前霎时间模糊了一大片。 她颤着指尖想擦去面具上的水珠,却抖得太厉害,看不清,怎样都擦不掉了。 “……阿姐……” “……我以后不喜欢你了……” “……我不喜欢你了,你回来吧……” “……阿姐……” 她又捏着那符纸,嗓子沙哑得近乎发不出声音来,颤着唇瓣,一字字终于挤出来了。 像极了做错事,反省着乞求原谅的孩子。 “我下次不敢了……” 女人趴在了桌上,终于埋下了头,泣不成声。 不知哭了多久了,醉酒后的人渐渐低了声,昏昏沉沉失了意识。 地上的糖浆早已化开,指尖捏着的符纸无力飘落。 唯有她怀中的那张银面具,安静地被她搂着,哪里也不会去。 昏暗的梦中有香甜的吻。 有绚丽的焰火和精致的花灯,有河畔传来的笑声和脚下相伴而行的影子…… 有甜蜜的糖人和糖葫芦,有温软的怀抱…… 有纵容她握住的指尖,亦有无奈又温柔地瞧着她的目光…… 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都在里面了。 天明,梦醒,又什么也没了。 风一诺想要离开,自然不会拖泥带水,亦不会留下什么东西。 她素来狠得下心,这一次也一样。 她走得很干净,断了所有的符纸联系,寻找了一处偏僻之地,为自己布下重重结界,又借天道之力掩饰。 一切都如期完成。 唯一不甚完美的,是她沉睡的时间。 稍稍短了些,不过二十年,便醒了一回。 风一诺也不甚在意,只是想着出去走一走,回来继续她的沉睡。 她去了很远处的一个修真城镇,却听到了许多令她都为之怔然的消息。 据说,那魔域君主疯了。 暴戾、嗜杀、喜怒不定。 这数年来,死在她手上的修士魔族,甚至于是妖族,都数不胜数。 风一诺顿下了足步,听着他们的交谈声,甚至以为他们在说的是另一个人。 “魔域的君主,现在是谁?” 众人闻声抬眸,只看见了一个带着银面具的女人,看不透她的修为,故而谨慎又恭敬地回了她。 “正是曾经的桓玉仙君,风子卿。” “阁下可莫去招惹她,那就是个疯子。” 一旁有人好心提醒道。 风一诺蹙眉不解,难得茫然。 “……她疯了?” “她疯了。” 风子卿早就疯了,这是三族公认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我明天去考科目三。嘿嘿,考过了就更,考不过嘛……那就再虐一下吧 感谢在2021-01-31 22:05:16~2021-02-02 00:1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3737979 3个;箐林泱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笙 20瓶;珉生 10瓶;43737979、保持童真拥抱快乐、夜寂 8瓶;黑白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风子卿疯了。 无论风一诺走到哪个城镇,得到的都是这样的消息。 是在二十年前的事情。 也就是风一诺离去的那段时日。 她侧耳静静听着,将那些零散的消息尽数接下了,过了好半晌,才抬手扶额低叹了声,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她不太懂究竟是自己的那一步做错了,才把风子卿养成了如今的模样,竟当真是离开她便不行了。 风一诺听着周边人口中义愤填膺的谈论,好似不除去风子卿便永无宁日了一般,心中也有些不悦起来。 指尖轻点桌面,无形的灵力散去,周边陡然安静了一瞬。 烟紫色长裙带着银面具的女人拂袖起身,沿着街道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身形陡然如烟消散。 她在主位面中因性情暴躁、喜怒不定,时常被人称为疯子。风一诺自己无所谓,但是她有些不喜自己养出来的孩子被人这般称呼。 沉睡的计划还是被搁置了。 风一诺再一次踏入魔域,正是魔域中的黑夜,抬眸看去时却是愣怔了一瞬,原本应是嘈杂一片的魔域街道上此时来往魔族魔修皆肃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散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她看见远处猛然有魔气闪现,随后发生些许的乱象,可不过几瞬,那魔气便被陡然压制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愈浓的血气,有几个穿着血红长袍的魔族出现,清理好了前方的尸体。 身旁有魔族小声交谈,心有余悸。 “真是大胆,竟然敢当街作乱。” “是啊,看那人似是赫连氏的……” “赫连又如何,君上最厌恶这种不守规矩的魔,想必过几日便要发作于赫连了。” “哼,想他往日那般放肆……” “慎言,不想活了你……” 风一诺默然听过,指尖轻抚面具边缘,余光中将这完全不同的魔域街道一一打量下来,却是陡然认出了这般熟悉的感觉是为何。 袖中指尖猛然蜷缩。 ……是她第一次带着风子卿去往的凡人间,所住客栈、所看焰火花灯……都是在这般街道之上。 她甚至看见了这条主街房屋上所悬挂的灯笼,路边无人看守的小摊上所摆放的花灯,以至于不远处的河流桥段…… 一寸寸,好似都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起来了。 就像心上被针小小地戳了一下,刹那间涌上些许酸涩来。 风一诺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侧过了身朝着那花灯小摊上走去。那里无魔看守,却也偶尔有两三个魔族女修路过,自选了一盏,放下了钱,提着走了。 额前发丝有些垂落,烟紫长裙的女人微微弯腰,认真在摊上一一看过,抬起指尖伸向了最里侧的那盏银白色精致莲花灯。提起细细打量时,那灯下流苏微微摇曳着,灯芯中散落处点点光芒来,仿若是夜中星光,微微闪烁。 女人抿唇,纤细白皙的指尖自花灯上拂过,放下了几块魔晶,直起了背脊。 她垂眸看着,忍不住低叹了声,终于抬起了头,朝着虚空中一直注视着她的若有若无的目光看去。 啪。 精巧的酒杯一瞬间碎裂,苍白的指尖无力般垂落,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半挽着墨发,黝黑无光的眸子便对上了那人抬眸望来的目光。 酒水自指尖滑落,点点滴下,随着鲜红的血液,染湿脚下一小块毛毯。 阿卿。 她看见了那人透过虚空,看着自己这般低声呢喃着,带着些许无奈。 阿卿。 女人也照着呢喃了一声,猛然轻颤着身子低低笑了起来,发中步摇轻晃,近乎要从墨发中滑落出来。她撑着头倚在座椅上,衣襟不甚端正,眉心点血似火烧般灼灼,那宽袖稍稍垂落,露出一截近乎于惨白纤细的手腕来。 如今抬着一只手捂住了半张脸,抿唇微弯,似哭似笑。 阿姐。 昏暗了许久的瞳孔中终于亮了几分。 风子卿坐正了些,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宫殿门口。 她的大门被人轻而易举地推开,心中日思夜想的人便好生地站在了那里。 “阿姐……” 她没有起身,只柔软了眉间,含笑看着门口的人,轻声唤了句。 来人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将她如今模样尽数收入眼底,垂下了眼帘,轻轻叹息了声。 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风子卿抿了唇瓣,抬起指尖将自己的衣襟端正拉好了。 “阿姐,你为何不进来?” 她似是不解地低声问了句,带着不安,眸中闪过点点水光,眼帘轻颤。 “你希望我进去?” 风一诺看着她,微微歪头,陡然勾唇,颇为玩味地问了句。 “我想你了。” 风子卿怔怔地看着她,并未直接回答她,仅这般开口道。 她什么也没有做,只等着她的阿姐自己选择。 回复她的,是女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的背影。 啪。 衣襟上染上了小小的泪花,指尖紧攥着座椅扶手,复而又一点点无力松开了。她又软了背脊,低低笑了声,倚在了椅背上,阖上了眸子,无声无息地任由眼尾湿润,继而是一滴滴滑落的水珠。 今日喝的酒烈了些。 风子卿意识莫名不甚清明起来,默然想着。 烈酒灼烧咽喉,烧得她有些糊涂了。 嗓子里泛酸泛苦,辛辣的刺激感还未咽下。可她又从灵戒中摸出一壶酒来了,没有酒杯,提起了便想要往唇中倾倒。 眸前一片模糊,她有些怔然,抿唇。 那酒水并未落在她口中。 嘴中蔓延开来的,是一丝丝融化蔓延开来的甜意。 去而复返的女人弯下了腰,将她额角的发丝尽数拨至了耳后,抬起指尖捏着眸前人的下颚,细细地将她眼尾泪痕一点点擦去了。 “是谁教的你这般喝酒?” 风一诺看着这任由自己掐着下颚,眸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看的孩子,终是忍不住低声轻斥了句,微微蹙眉。 自她走进这殿中开始,重重阵法带来的束缚便缠绕在身上。可心中第一瞬闪过的,并非是恼怒,反倒有些无奈又好笑起来。 她看着这红了眸子、一声也不吭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目光在她垂下的手腕上一扫而过,那苍白无血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地蹙眉,却又蔓出些许怜惜来。 “……你不曾教过我……” 只静静看着她的人陡然弯了弯唇瓣,抬手搂住了她的脖颈,埋下了头,小声道。 怀中的身子逐渐轻颤,风一诺垂了垂眼帘,有些无奈地纵容她搂着了。她往风子卿的嘴中又塞了颗红彤彤的糖葫芦,将人抱起来朝着殿后寝室内走去了。 “一股子的酒气。” 她有些嫌弃地轻轻拍了拍这人的腰间。 “何时学着喝酒的?” “……心中难受,喝酒会头晕,就想不起来了……” 风子卿垂眸,搂着她的脖子,细细尝着口中的甜意,瞳孔中的阴翳到底还是散去了些,抿了抿唇瓣,低声回了她。 “甜的。” 她弯了弯眸子,小声喃喃着。 “不都是甜的吗?”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将人好生放在了床榻上。 不是。 风子卿垂眸不语。 “我买的就不是甜的……” 又酸又涩,还带着苦意。 风一诺闻言看了她一眼,沉默无言,轻轻摇了摇头。 “下次莫要这般喝酒了。” 她松开了指尖,淡淡起身了。 “你要去哪儿?” 风子卿看着她转身,便忍不住地捏紧了指尖,紧紧盯着她看。 “我又能去哪儿呢?” 风一诺足下一顿,微侧过了身。 她打量了一眼床上的人,轻嗤了声。 指尖微动,风一诺想了想,还是抬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具上,将已佩戴了多年的面具摘下来了。 面具下的那张面容,与床上人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眉心没有了那朱砂点血,反是在眼尾下多了一颗小小精致的泪痣罢了。 平添了几分媚意。 风子卿沉默打量着她,目不转睛,却也并未露出些许意外惊愕之色。 风一诺看她一眼,便了然了。 “你早就知道了我是谁?” 她转过了身,居高临下地瞧着床榻上坐着的人,抬起指尖抚了抚眼尾处。 风子卿默然颔首。 风一诺笑了,眉间却是染上了几分冷意。 她顿了顿。 “我听闻,你这几年来所杀之人数不胜数?” “阿卿啊,他们都说你疯了。” 女人走近了些,似是有些爱怜地轻抚着风子卿的脸颊,低声含笑问道。 “你说说,你疯了吗?” “……我疯了。” 风子卿抬眸看着她,一点点红了眼眶,弯着唇轻轻地笑。 “你一走,我就疯了。” 她抬手,握住了那正轻抚着自己脸颊的指尖,却仍旧盯着女人看,片刻也不肯移开目光。 “阿姐,他们拿着刀子对着我……” “我也会疼。” 风子卿浅浅地笑着,眸子却红得近乎要滴血。 她轻声地问。 “阿姐,你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你疼疼我吧……” “我难受……” 滚烫的液体再次涌出,垂落在指尖上,烫得风一诺近乎指尖微颤了下,唇角笑意也便一点点淡去了。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神色淡了淡,抬着指尖为她轻柔地抹泪。 “我活不了多久了。” 风一诺平静地说着。 指尖下的人猛然僵硬,怔然地看着她。 她轻颤着唇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来,可是眼角的水珠却是先一步垂落了。 这一次,风一诺放下了手,只静静地看着她。 “在与你相见开始,我的寿命便仅剩下两百年。” “阿卿啊……” 她低低地叹。 “不过才二十年,我只是走了二十年,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要死要活的,让我之前的力气白费了许多……” “我如今心疼你,我如何不心疼你……” 她看着床上的人,眸中无奈又温柔。 “可是等我真的死了,谁来心疼你?” “我非气你杀生,只是疼你这般糟践自己。” “你糟践身子逼我出来,可我也只剩了百年时光。” “百年很短,匆匆便过去了。你若是要,便给你了也无妨。” “然而百年之后,你当如何?” 床上的人紧攥着膝上衣裙,身子轻颤,眼眸通红湿润,直直地盯着她瞧,瞳孔中痛楚又茫然,空洞一片。 “……我随你去。” 过了许久,风一诺耐心地等着她开口,却只得到了这般回复。 她养好了的孩子沙哑着嗓音,倔强又固执地看着她,那般凶狠、不容置疑的眸色,却是不住地颤抖着身子,泪水一滴一滴地自下颚滑落。 “我只有你,我只在乎你。” 她看着风一诺蹙眉,似是要说些什么,便陡然勾唇笑了,带着几分惨然凄凉。 “你将我救出,帮我重塑筋脉、剜去蛊虫,你助我重踏修道之路,望我能够在此走下去……” “可是阿姐……” “你忘记问一问我,我想如何了……” 她含着泪,勾着唇角,低低地笑。 风一诺微怔。 “这个世上,除了你,再无人在乎我的死活伤痛了。” 风子卿微微歪头,她颤着指尖,好半晌,才小心又迟疑地抬手抚上了面前人的脸颊。 “阿姐,能与你一同度过的道路时光,才是我心之所向。” “你我本是一人,若你仅余百年,那我也自然同你一般。” “多出来的时光,只会让我苦痛。” 风子卿曾习惯了在那玄山高巅之上的孤寂无声之日,最终却被人拖入践踏至泥泞中去。 她也曾以为自己一点点染上昏暗的生命只会在某一天由她自己亲手断绝在黯然无光的魔域囚笼中,然而却又闯入了一道身影,就像是茫茫深夜中惊现的星光,将她的整个生命都重新点亮起来。 可是星光要走了,生命再次恢复成了空洞茫然的昏暗。 无甚意义了,反倒愈加痛苦起来。 由奢入俭难,尝过了甜味的孩子已经难以接受满腔的苦涩了。 “你当真是这般想的吗?” 有人无力扶额问着她。 她颔首应是。 “……是我将你宠坏了。” 女人无奈地低叹。 “那阿姐对我负责吧……” 她浑然无惧,反是生出了些许的欢喜来,悄悄伸出了指尖勾住女人的手。 【可不能把你给丢了。】 “阿姐莫要再将我丢了……” 她小声道。 回答她的,是在梦中出现过的无奈又纵容着任由她牵着的指尖。 “荒唐。” “真是疯了……” 女人阖了阖眸,低声呐呐,也不知是说谁。 勾着她手的指尖那般纤细,身上所谓的束缚不堪一击。 可她最终还是任由这个孩子搂住了她的腰,埋头于她腰间。 “阿姐,你疼疼我……” 她养的闷葫芦又开始小声地与她撒娇。 那眼眶的红肿尚未消去,瞧着却是可怜。 风一诺垂眸瞧着,终是弯了腰。 柔软的香甜梦境落在眉心之中。 女人轻声道。 “阿姐心疼你……” “日后装哭时要装得像一些。” “哭笑皆为阿姐,不看阿卿装得像不像,单看阿姐肯不肯信了。” 风子卿低低闷笑,垂眸吻了吻她的指尖。 “阿姐终是疼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过了过了,就是有点儿卡文,哎嘿嘿 小疯批遇上大疯批,当然是……甜甜蜜蜜啦 (挠头) 感谢在2021-02-02 00:18:50~2021-02-03 01:0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焱 2个;深陷七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酒儿 8瓶;七月纹 3瓶;10618 2瓶;乐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晚间沉寂,屋内无光。 风一诺阖眸,侧着身子紧抿唇角,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黑了脸,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揪住了那只很不老实的手,翻身直接跨坐到旁边的女人身上去了。 身旁的孩子眨了眨眸子,很是无辜地回视,似是不解为何她会突然这般反应。 风一诺眉间微压,看着身下的人墨发缱绻散在枕上、衣襟松散的模样,陡然地勾唇笑了下,柔软了眉眼。 指尖轻抚女人的脸颊,一点点摩挲至下颚处,她微微歪头看着这孩子愈来愈深的瞳孔,唇角笑意越发温柔起来,眼尾微挑,泪痣绮丽,慢慢伏下了身子。 耳畔的呼吸微微一窒,腰间有双手扶上。 风一诺低低笑了下,抚着她的脸颊,眸光潋滟,掐着她的下颚,柔声嗔怪着喃喃道。 “若你再乱动一下,毁我清梦……” 唇瓣在耳畔处轻轻滑过,带起片片颤栗。 “你就自己过了这剩下的百年时光吧。” 话罢,风一诺瞬间冷了神色,抬手拍开了自己腰上的爪子,翻过了身,将被子一扯,侧身阖眸再次睡去了。 风子卿:……! 已揽入怀中的温软瞬间没有了不说,就连身上的被子都被扯了过去。 风子卿僵硬地躺着,感受着自己灼烫跳动的心脏,侧头看了眼身旁安稳睡去的人,不禁苦笑,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却是不敢再去乱动了。 “阿姐……” 她有些不甘心,侧过了身,咬牙低声唤了句。 这人不回她了,自顾阖眸休憩着。 风子卿被她撩拨得不行,如今这人倒是扯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睡得安稳。可怜了她连被子都没了,微微蜷缩着身子,盯着身旁人的背影看了整整一宿。 细细地盯着,眼睛都舍不得阖,看着看着倒也忍不住弯唇垂眸笑了下。 直至天明,风一诺休憩够了,才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对上了身后那一晚上没消停过的目光。 “一晚上没睡?” 她微微挑眉,低低笑了下。 被她问道的孩子呢,瞬间收敛了些许目光,垂着眸子,抿着唇瓣,好不可怜地微微颔首。 风子卿打量看了她一番,微微轻叹。 “年轻就是好。” “精力充足。” 她怜惜似的摩挲了下风子卿的眼尾,对着她的眸子浅浅笑了下,随后掀开被子自去穿戴了。 全程心无旁骛,仿佛身边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余下身后那人,撑坐着抿唇瞧着她的身影,就如心尖上被猫儿轻轻挠了一下,只垂下了眼帘,暗自无奈轻叹。 风一诺在无事时打发时间的方式除了睡觉,就是看书,偶尔出去走一走。 就如现在,穿戴整齐后,她自去了书房,随手取出了本书来,坐在窗边垂眸细细地看,也不甚在意身旁亦步亦趋跟着她团团转的女人。 她走后的这段时日中,风子卿变了许多。 当真如旁人口中的疯了般,换上了风一诺喜爱的深色衣物,开始借着用烈酒浇灌自己、以此冲淡心中酸苦。 她的心肠愈来愈冷硬狠厉,从魔族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眸中光亮却渐渐黯淡下去,眉眼阴翳冰冷,没有半分在风一诺面前的纯然乖顺。 可是如今风一诺终于回来了,风子卿便立刻褪去了那些颓靡和阴翳,重新换上了她一直宝贝珍藏着的银蓝长裙,端正地挽着发髻,眸中再次闪出明亮的光来。 此时,风子卿坐在她身旁,静静瞧着她,只恨不得自己便是她手中书,又暗自思量着该如何将这书房中悄无声息地搬空去才好。 她是不觉蹙眉思量着入神,她身旁不知何时开始一手撑着头颇为兴味地打量着她的人也看得有趣,轻抚眼尾,心中猜想着她这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风一诺捏着手中的书,看着她都蹙起了眉想得入神的模样,忍不住勾唇,又猛然对上了这孩子的眸光。 “阿姐!” 风子卿见她唇角笑意,便知是在笑自己,耳垂处猛然灼烧了一片。 “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风一诺含笑,抬起指尖捏了捏她那都快要熟了似的耳垂。 “……想阿姐呢……” 身旁的孩子抿着唇瓣,小心地又一点点凑过来了,随后看着女人纵容的目光,很是大胆放肆地身子一侧,躺在了她的腿上。 风一诺哑然失笑。 她倒也未恼,只动了动身子,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腿躺得舒服些罢了。指尖轻抚这孩子的墨发,风一诺垂眸瞧着她那亮亮地含着些许欢喜的眸子,有些无奈。 “为何你这般粘人?” “还喜欢撒娇……” 风一诺点了点她的鼻尖。 “我可未曾这般过……” 风子卿弯眸,抬起指尖捉住了她的手,拉过来轻轻吻了下。 “因为我有阿姐。” “可是阿姐把我宠成这样的,我之前也未曾这般过。” 她抬眸,看着女人的眸子低低地笑。 “阿姐可得对我负责。” 女人瞧着她这般模样,指尖摩挲着她眉心的灼灼点血,疑心腿上这趴着的猫儿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不禁挑眉,若有所思地颔首应是。 “看来我也得去找个阿姐才是。” 话音未落,指尖就被人轻轻咬了下。 “不行!” “哦?为何不行?” 方才还乖顺着的猫儿此时毛都炸开了,搂着她的脖子撑坐起来了些,眉间很是凶狠,眸子却是有些红。 她养着的猫儿委委屈屈地恹下了耳朵,红着眸子瞧着她,小声道。 “我就可以宠着阿姐,何必去找旁人。” “旁人怎有我了解阿姐?” 她越说越难过似的,微微侧过了头,眸中一点点湿润了。 风一诺哑然,着实拿她没法子,只得轻叹着取出帕子为她擦了擦眼角。 “都说了要装得像一些,怎么每次泪珠子都掉得这般快呢?” “只看阿姐信不信。” 红着眸子的孩子仍旧搂着她的脖子,唇角微勾,任由她帮自己擦着脸颊。 “你说我信不信?” “我猜阿姐信了。” 风子卿有些愉悦地眯了眯眸子。 风一诺垂眸瞥了她一眼,也微微勾唇。 “你那猫女呢?” 风一诺漫不经心地放下了书,被她闹得也无心再看了,只纵容着她复而躺在自己腿上,指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墨发。 今日魔域中的日光难得的好,窗边洋洋洒洒地散落着光线,映射在两人身上,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晋升了,我几年前便将她放了出去,如今在刑罚司中。” “刑罚司?” 这是魔域中未有过的,风一诺稍稍怔了下,随即想到了那日街上瞧见的红袍魔族。 “那日街上的红袍魔人可就是刑罚司中的?” “是。” 风子卿对着她浅浅笑了下。 “魔族魔修性情放肆、不服管教,经常起乱,着实叫人心烦。” “我就选了些人组成了刑罚司,专门管这些东西的。” “不错。” 风一诺眉间微软,有些满意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风子卿垂眸,蹭了蹭她的指尖,卧在她的腿上,也阖眸享受这难得静谧的时光。 一直躁动不安的心脏平息了许多。 魔域嘈杂,她组成所谓的刑罚司,将那主区街道尽数装饰成了初见时凡人间的模样,不过是祈盼着有一日这人能够疼疼她,回来瞧瞧罢了。 风子卿仍记得继任大典前风一诺嫌弃魔域嘈杂的话,所以便下令不许街道上斗殴谩骂,凡闹事者、无论出身,皆要被处以刑罚。 发中有柔软的指尖,她的阿姐终是心软回来了,甚至许以百年相伴。 风子卿所求不多,已是心满意足。 “魔域中到底还是无趣,阿姐可愿与我去游历世间,也不负百年岁月。” 她陡然抬眸,轻声问道。 素来纵着她的人闻言只垂眸瞧着她,把玩着她的发丝,倒是无奈摇头。 “都依你。” 风一诺看着她有些欢喜的模样,垂了眼帘,眸中却是闪过几分冷淡的斟酌来。 可是过了许久了,她膝上的小傻子仍是浅浅弯唇笑着,捏着她的手不放,好似天大的欢喜一般。 “这般高兴吗?” 风一诺勾唇,由着她捏着自己的掌心。 “心之所愿,如何不欢喜?” 风子卿闻言抬眸,瞳孔中映出些许光亮来,竟是难得的璀璨。 心之所愿…… 风一诺抿唇,心中细细咀嚼着,到底还是暗自叹息了声,散了脑中所想之计。 百年时光与千年时光有何不同? 当她们乘着一叶小舟,远离了魔域正道,顺着川流安逸云游飘荡于五湖四海之中时,她身旁的孩子倚着她,静静看着天边云舒云卷,陡然开口低声道。 “若能与阿姐这般相伴,短短百年,亦胜我孤寂漫长千年。” 时光之珍贵并非在于长短,且看你是否能把握得住,是否认真随心地度过每一分。 若是有,百年亦胜千年。 若是无,百年不如数年。 正坐于她的身侧,垂眸静坐钓鱼的人闻言低叹,又忍不住浅浅笑了。 “我本还在想,是否要在我死去之时抹去你的这份记忆。” “可如今,似乎又没有这个必要了。” 风一诺暂且搁置了手中钓竿,侧眸对上了风子卿沉默看来的目光。 “到底是你的生命,我也无法来替你做决定。” 她伸出指尖,为面前的孩子将额前发丝拨至耳后,眸色有些悠远。 “……原来阿姐还打着这个主意啊……” 风子卿定定地瞧着她,神色淡了淡,却又舍不得对她恼火,只无奈轻叹。 “若阿姐当真这般做了,我必要恼的。” “阿卿想要如何?” 风一诺倒是未惧,只微微挑眉,颇为兴味地看着自己养着的闷葫芦装模作样。 风子卿方才说这般话,便是她猜到了些许。 “阿姐不知?” 风子卿软了眉间,点血灼灼,敛眸低笑。 “我心悦于阿姐,只盼阿姐知晓。” “仅如此?” “仅如此。” 戴着发冠、银蓝长裙的女人坦荡又清明,对着自己心悦之人如此轻笑,眸色温柔。 这是盘踞了多年而未敢道出、深藏心底的言语,如今借此说出,不求其他,只盼她的阿姐、她的心上人得以知晓。 “荒唐。” 她的阿姐生了一副与她相同的容貌,此时垂眸轻斥着,眼帘轻颤,无奈又无法。 她唇齿间轻斥,可眉宇间却尽是无声纵容。 让风子卿仅看一眼,便能将心也软了。 春雨绵绵、夏荷染露,秋叶红瑟,冬雪消融。 山川美景,日月风光。 何其有幸,共度百年? 最终的最终,风子卿拥着怀中已失生命的躯体,终是忍不住红了眸,唇角仍然微弯着,带着几分最开始时桓玉仙君风光霁月的风采。 柔软的唇瓣仅落于眉心之处,此外,并不逾越半分。 舟中陡然间燃起了烈火,她小心环拥着怀中的人,缓缓阖了眸。 在生命逝去之时,女人低声呢喃。 “我心悦于你。” “卿卿。” 若有来世,我为一诺,你为子卿。 我必守你一世,不叫你伤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世界,被女帝折辱的太傅 感谢在2021-02-03 01:00:42~2021-02-04 01: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逸QWQ、白井美琴、无人可知的饕餮之宴、幻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ozemain 13瓶;珊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啪嗒。 指尖鲜血滴滴垂落,晕染了手中紧攥着的明黄圣旨。 这不是今日的,是许久之前便被她曾尽心效忠过的君主颁下来,传到她手中的。 上面说: 风家叛乱,罪无可恕,满门抄斩。 短短几字,便轻描淡写地葬送了她族中数百口人,老弱妇孺,一个也未曾放过。 女人今日依旧细细地看着,将上面每一字都映入了脑海之中,掌心鲜血越流越多,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惨白起来。喉中一阵痒意,叫她蹙了眉心,忍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唇瓣便猛然沾染上了血迹,唯有她一直撑着桌面才堪堪定住了身子,不曾摔下。 这是冷宫,除她之外,一个活物也没有。 曾经年少便才名远扬、三元及第的太傅大人,如今却穿着一身破旧宫装、顶着祸乱朝政的妖女头衔,被关在冷宫里面。 前程尽毁,千古的污名。 这便是家族忠心侍奉、为之效命的帝王? 自幼被灌输以君臣之礼、战战兢兢、尽忠尽心,到了最后竟是这般下场啊。 指尖无力垂落,那叫她捏着字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圣旨便瞬间滑落、掉在了这满地灰尘之中去了。 不知何处开始的火焰,猛然涨高,一点点将这宫殿灼烧起来。 风子卿静静坐着,眉间阴郁不散,冷眼瞧着那火势涨高,将这片令她耻辱的地方寸寸烧毁,一直漠然苍白的唇瓣陡然微微勾起了些,从胸腔中发出的低笑声,让她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着咳嗽,唇边血迹愈来愈多,点点滑落,染湿了膝上长裙。 那火势朝着她涌来了。 女人却勾着唇,平静地阖上了眼眸,任由灼热感冲上自己。 她闭眼,曾经一幕幕都在脑中走过了一遍。 大概人之将死,都会有这一过程。 她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三元及第后骑着马在街上走过的模样。 正是风和日丽,眉梢间尽是年轻人的意气与笑意,满腔的报效忠心、以及对日后做出一番事业来的自信与向往。 后来…… 后来怎样了? 后来莫名被挂上太傅闲职,她所得到的的并不是似锦前程,而是来自于女帝的……恶心的情.欲和折辱。 她好似看见了那个跪着匍匐在地上脸色惨白乞求上位帝王的人,那般卑微,怎样都不通为何自己恪守礼节、兢兢业业,最终得到的竟然是这般下场。 来自于女帝可笑又荒谬的爱,就是用她全族性命来威胁,逼迫她承.欢人下…… 一点点敲碎这满身矜傲,享受着征服带来的快.感,将她前程尽数斩断,二十年苦读一朝尽皆作废,朝堂上的太傅最终竟成了后宫中的侍宠…… 何其……恶心,令人作呕。 想必是胸腔中的苦恨太过充溢,无力垂落的指尖在一瞬间紧攥了桌边,女人猛然睁眸,目光朝着那窗外看去,眼中猩红狰狞。 火苗快要灼烧到她的身上了。 可是风子卿却像是疯了一般,神色如恶鬼,惨白的脸颊上陡然涌上异常的血色,死死盯着那窗外,便好似瞧见了不远殿中仍稳坐高位的女人,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除了解脱,余下的,是不甘怨恨。 为君不仁,色令智昏,荒淫无度,逼迫下臣。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宁可当真行这叛乱之事,再无效忠这般……畜牲。 从来践行君臣之礼的太傅,在烈火快要燃烧至身上时将她曾效忠过的君主,称之为牲.畜。 浓烟涌入鼻腔,肺腑之中尽皆疼痛,意识逐渐涣散。 在最后一刻,她似是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嘈杂喧哗,以及耳畔的爆破之声。 似远似近,不甚真切。 风子卿在这个世界中由天道生成的躯体是一位镇守边关的将领,手中权势颇大。 她的姓名延续了上个位面中的一诺之许,仍为风一诺。 风一诺睁开眼眸时,她所收集到了信息便足以让她明白这是什么时候了。 市井之中,皆将那曾经的少年太傅称之为妖女,将女帝荒唐昏庸的罪名顶替到风子卿的身上去。满身恶名,被世人所唾弃,并且…… 风家就在她睁眼前一日被尽数抄斩了。 接下来该是什么…… 风一诺沉默许久,想起了曾经烈火焚烧的痛苦,眉宇间渐起阴冷杀意。 风家被斩后的消息其实并未在第一时间内传到那此时应当身处冷宫的人耳中去,女帝对这些氏族早有杀意,斩草除根做得是一点也不手软,最后之所以将那圣旨送到风子卿的手中…… 不过是为了羞辱折磨她罢了。 羽翼尽数折断,这些畜生都有一个恶心的共同之处。 她们都喜欢看着曾经一身傲骨的人被一点点碾碎了骨头后露出的痛苦模样来。 只不过女帝也没有想到,风子卿拿到那圣旨后第一反应并非是匍匐向她求饶,而是一把火自焚在冷宫之中罢了。 给予风一诺的时间并不多,她需要在风子卿最终心灰意冷自焚前将人救出。 还能如何? 风一诺直接带着自己手下兵将造了反。 政治昏庸,帝王只知道利用权势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朝政颓废。她将风子卿逼入了宫,将风家满门斩杀去了,可是却未顾忌到其余的氏族和风氏下的门生以及与之交好的清流一派。 市井百姓不明事实,在一些舆论引导下轻易就将所有的过错发泄在风子卿的头上。可是朝堂上日日相对的朝臣们如何能不知真相? 如此昏庸之主,他们真的毫无怨言吗? 曾经惊才绝艳、三元及第之人,本应有大好前程,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可笑又可叹。 谏官上书不止一次,女帝却不耐、寻了个理由杀之。正值各地旱灾,可是上位者却只顾一己私欲,将权力下放到圆滑贪婪之人手中、用人唯亲,各地政治腐败,发放官银大半被官僚贪污,国库早已空虚、难民成群、开仓救济而分到百姓手中的却是寥寥无几,甚至于各地竟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来,蛮夷在关外蠢蠢欲动。 已有起义之军,逼上梁山之事屡屡发生,改朝换代近乎是成了铁板钉钉之事。 然而,最为可笑的不在于此。 女帝覃天鸾,是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 所以,在荒唐了数十年、王朝都大厦将倾之时,她觉悟了。 觉悟的源头是什么? 是风子卿的死。 可以这么说,风子卿在这个位面中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来展现这位气运之子是如何改头换面、如何奋发向上、成为千古一帝的。 用她悲惨的一生,用她死后的骂名,来衬托成全一个畜牲的成功。 当风一诺第一次回到这个位面来手刃这个畜生时,她近乎要被这个位面恶心至作呕。最后她回到主位面,也是第一次用着自己的权限将这整个位面都封印起来了。 只不过……竟不知是何时被人解封了。 女人披着战甲、一身戎装,朝着上方淡淡瞥过一眼。 天道惧她,似是为了弥补,这一路意外的通畅。 京城中有她身份上的亲兵,所谓的守军简直不堪一击,甚至途中不少开门投降者。她在边关留下了部分兵力,带着自己的军队沿着最近的路急速破城返回,并且吸收当地的军力。 然而仅仅走了两日,风一诺便等不及了。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一个地打下来。若是那样,估计她到京城时,风子卿早成了一具焦尸。 她将行程给了自己身边的副将,随后一人一马,直接冲往了京城。 途中杀戮不断,跑死了三匹马,正在第四日时抵达京城,随后联系上了自己的亲兵和氏族旧识,助她发动政变。 已经记不得斩杀了多少人了,身上亦是伤痕累累,最终破城门之时,风一诺翻身上马,一路提枪.刺.死拦路守卫,直奔向了冷宫之中。 眸中倒映出了正在灼烧着的烈火,她一眼便望见了里面无力仰头昏迷在椅上的女人,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也不顾什么了,只身冲进烈火之中,任由些许火苗灼烧脸庞,终是将人抱入怀中救出来了。 最后一刻,房屋轰然坍塌,火焰灼烧冲天,四处尖叫嘈杂之声不断。 风一诺脱下身上外袍,将人盖住了些。 “把太医抓来。” 大厦将倾只差一步,但看究竟是谁能迈出这一步,打破僵局罢了。 宫中惊变,宫人四处逃窜,宫门口血流成河,人心惶惶。风一诺眉间冷凝,凡有靠近者尽数刺杀于枪下,径直走入了最为靠近的宫殿之中,对着身旁跟来的士兵下了命令。 殿中有宫妃,风一诺只冷眼抬眸瞥了她们一眼,将人赶出去了,暂且未动。 宫妃身后是各地朝臣氏族,她还没有必要将她们都一次性斩灭。 直到殿内空寂安静下来,风一诺将人好生放在了床上,垂眸扫过她沾满了鲜血的手心,不禁蹙眉,然而仔细打量过后,才发现那并非割腕流出的血、只是她太过用力,以指甲将手心刺破了而已。 风一诺垂眸,从自己里面还算干净的衣物上撕下一块布来,给她先包上了。随后抬起指尖,在太医未来之前为她把过了脉,算是将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摸清了些。 伤及肺腑,纵然救过来了,恐怕也不过是吊着命,再苦痛数年罢了。 【这具身体的寿命是多少?】 【……一百。】 此位面的天道迟疑了下,有些畏缩地回答了她。 【分出三十年来,将她的身子养好些。】 【已伤气血,纵然是分出了,她日后也会比常人要虚弱。确定要分吗?】 【嗯。】 风一诺收回了神识,目光在床上这人惨白的脸颊上逗留着,眼瞧着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些许,眸色才稍稍柔和了些。 太医很快就被拎来了。 风一诺不需要他为风子卿把脉,只是对着他报出了几个药方,让他自熬药去了。 等到做完了这些,她注视着昏迷中的人,迟疑了下,还是探出了指尖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低低叹息了声。 “莫怕。” 她坐于床边看了许久,直到确认天道分下的寿命将人救回来了,才拂袖起身,紧握了一旁的长.枪,拉上了这床边帘帐,提着枪出去了。 她需要快些平定下来。 正是黄昏,日光黯淡,风一诺站在宫殿门口,看向了不远处最为嘈杂、血气最为浓郁之地,随即跨马奔去。 风子卿以为自己应是解脱了的,浓烟入鼻,她能清楚地感知自己生命的流逝,直至意识散去。 可是当她睁开眼眸时,看见的却是宫中摆设。 她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好生盖着被褥。 除了四肢无力之外,其余的似乎都无甚太大问题,以至于比其她之前在冷宫中咳疾缠身时还要轻快一些。 风子卿怔然地打量着四周摆设,涌上心头的并未是死里逃生的庆幸,而是刹那间眸中空洞木然的绝望。 耳畔传来了脚步声,她置若罔闻,只垂眸盯着自己被仔细上了药的手心看,神色平静无波。 “醒了?” 然而预料之中的声音并未传来,耳畔传入的是一道稍为陌生的女声。 略微低沉。 不是覃元鸾。 风子卿终于抬眸看去了一眼,瞧见的是一位穿着染血战甲、带着银面具的女将军。 宫中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人的。 她冷眼打量着,淡淡想着。 看来是那畜牲出事了。 这种可能性终于让她的脑中清明了两分,瞳孔微动,对上了女人的眼眸。 “我可以为你和风家平冤,也可以将那昏君交由你来处置。” 风一诺对着她的眸子,没有多加废话,直截了当地道了句。 很显然,这句话还是很有效力的,床上神色平静、眸中死水一般的人终于有所表情。 “……你想要什么?” 风子卿抬眸,终于开口了。 她的嗓子被那火中浓烟毁了,纵然风一诺分出了三十年寿命,也只是将她的命给救回来了而已。此时她开口,很是沙哑,每一字道出时都有些艰难刺痛。 然而女人神色不变,仿若没有感受到疼痛似的,只直直地盯着风一诺看。 “我原是镇守边疆的将领,女帝昏庸,军粮克扣,士兵们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造了反。” 风一诺听她声音便是眉间紧蹙,但仍然用着平静无常地语气告知了她。 “我需要一个年轻的,懂治国、通事理的人来全力辅助我平定下来。” 她看着床上的人,淡淡补充了句。 “一个无牵无挂、容易掌控,并且会对我忠心的人。” 这么看来,似乎这个已经被灭了满门、无势力背景的人,倒是最为符合。毕竟曾经三元及第的太傅,也以着她的策论闻名士人。 风子卿一字字静静听着,沉默了一会儿,陡然勾唇笑了下。 “你想要一条忠心的狗。” 她淡淡总结道。 “可以。” 女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要你能实现给我的诺言,风某这条贱命就是你的。” 她低低笑着,眸中冰冷、眉间阴翳暗沉。 风一诺看着她,抿了抿唇角,也勾唇笑了下。 看来是她想岔了。 曾经的自己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懦弱逃避之人? 只不过是皇权滔天,让她没有任何办法去与之抗衡,复仇无望,才会最终走到自焚的地步来。 若是给她一个全新的路来,那么风子卿所做的,绝对不是迟疑犹豫,被曾经所接受的纲常伦理所束缚。 而是不顾一切地紧握住这个机会。 “覃元鸾此时正在我的手中,你想如何可以现在就做。” 风子卿闻言眸光微动,唇角笑意不散。 “正好将军要收人心,不如将她的皮剥下来挂在城墙上罢。” 她说得很是轻淡。 “可以,自然可以。” 风一诺真是越看这个自己越满意,眯眸轻笑了声。 “只不过……这么简单吗?” 她微微弯腰,捏着这人的下颚打量了一番。 “你不想亲自动手做些什么?” “风某不擅刑罚,若是亲自动手恐她倒是得了便宜。” 风子卿冷静道。 “不过……愿睹其刑。” “可。” 这么点要求,风一诺自然满足她。 等她自穿戴整齐了,风一诺便领着人去了地牢中,见到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君主。 “风.子.卿!” 那墨发凌乱披散,衣袍不整的人正趴在地上,唇边还染着血。 一看她这般模样,便知道这位曾经的女帝遭遇过什么了。 风子卿侧眸看了身旁的人一眼,眸色暗了暗。 “军中将士劳苦,总得尝些福利。” 风一诺勾唇,打量了里面的人一番。 “看来陛下是将我的士兵们慰劳得甚好。” 她低笑,颇为愉悦,很是褒奖。 里面的人却是目眦欲裂,猩红着眸子盯着她们,那目光当真恨不得咬下快肉来。 她看着这两人,陡然冷笑了声。 “风一诺,你也真的不挑。” “我尝过的破鞋,你竟也不嫌弃。” 覃元鸾勾着唇角,费力从地上爬起来了些,直直看着那冷眼平静瞧着自己的女人,对着她嗤笑了声。 她是目光阴冷,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却只剩了惨叫。 一把刀子直直射入了她的肩中,狠狠插了进去。 “……皮不完整了。” 风子卿静静瞧着,只垂眸轻叹了声。 “无妨,割下一张脸皮来就是了,余下的不要也罢。” 风一诺收回了指尖,语气也颇为平静。 “那可否多用几道刑罚?” 风子卿闻言看了她一眼。 “正有此意。” “听闻京城的刑官手法精练,今日可大饱眼福了。” “荣幸之至。” 风子卿看着地上那脸色惨白的女人,终是微勾了唇,对着她浅浅笑了下。 可惜眉目阴翳,没有半分暖意,反如恶鬼狰狞幽冷。 直至此时,这位曾经的女帝眼中才显出几分惊惧来。 牢中惨叫声不绝,风子卿醒来时正值午时,而她们走出牢中时却已是落日晚间。 身上都染了腥臭味。 毕竟身子虚弱,风子卿走出时纵然眉间阴郁疏散了些许,却是脚下一个不稳,身形晃了下。 一旁本就关注着她的人蹙了眉,抬手想要扶一下。 然而尚未触碰到,这人却已微微侧身避过了。 “将军折煞风某了。” 风子卿垂眸,脸色淡漠。 “……不必如此,我不似那昏君,对你并无龌龊之心。” 风一诺也有些无奈,低叹了声,只得收回了指尖。 “甚好。” “是风某失礼了。” 女人闻言,脸色不变,仅恭敬对她行过一礼。 “……不必。” “我送你回那间宫殿,暂且居住于此,不久后京城安定下来,自会给你城中别居。” “多谢将军。” 风子卿再次行礼多谢。 她这般一板一眼,风一诺也无甚可说,送她回去之后,在殿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吩咐过宫人给她送来饭食和热水后,便转身走了。 余下殿内之人,静静坐着,垂眸思量。 风一诺。 边关守将。 风子卿微微眯眸。 为何她并无多少印象。 边关将领、朝中之臣,她都一一清楚记着。 可是这位手持兵权的女将军…… 就像是……横空多出来的人一样。 风子卿垂眸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抬起指尖放于鼻尖下闻了闻,似乎也能闻见那股子血腥味儿,让她勾唇笑了。 声音愈来愈大,笑意疯癫。 一只手捂脸,唇角笑意肆意,眸中水珠垂落。 是人是鬼又如何,只要能实现那些承诺。 她便是做一条忠心的鹰犬又如何? 嗓子中火辣地刺痛,让她不禁低低咳嗽了几下,微微抿唇。 女人撑着桌子起身,走至了殿中的梳妆台前,垂眸随手翻了翻,挑出了一根还算锋利的簪子来,握在了手中。 身后似乎有宫人的尖叫声。 然而她置若罔闻,簪子划下,鲜血飞溅,半张脸上便赫然多了两道血淋淋的长痕。 风子卿对着铜镜,颇为满意地打量了下,唇角笑意一直未散。 满身祸事,皆起于这副皮囊。 既如此,不要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是如果你们看完了前两章张,看完了一个人被人以爱之名肆意折辱伤害之后还在考虑这是不是双洁,那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 这不是 大卿经历过所有我可以描述出来的痛苦,小卿也经历贵一部分。 如果你们想要考虑这个,那么可以暂且退出去了。 就像是一个男的对着一个被□□的人各种嫌弃一样,难道被□□是受害者想要的? 感谢在2021-02-04 01:22:34~2021-02-04 23: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919635 17瓶;明几 10瓶;妖逐墨 5瓶;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3瓶;最爱吃小甜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风一诺前脚才走了没多久,刚刚开始在殿中批阅了一会儿文书情报。她如今是先将京城拿下了,但是她的部队将领仍然在与洛阳守军作战,洛阳太守王宁是一个顽固死板的忠臣,如今他负隅顽抗,想要快速攻下也不太现实。 更何况还有宫中的一批女眷,她们身后的家族背景也是时候可以用一用了。 风一诺自己并不想当这个位面的帝王,所以现在除了要处理这些事务,另外更重要的是,扶持一位年幼的小皇帝来。 她贸然出兵叛乱,虽有迎合者,却也有一批保皇派激烈反抗。 下一任扶持出来的小皇帝,首先要从皇室旁系中找,其次她的年龄必定要年幼好控制、可以教导才行。最好父母亲族之间关系简单,甚至于……孤儿。 风一诺垂眸,提笔方方写下了几字,便听见外面有宫人求见。 “叫她进来。” 她微皱眉,抬眸看去时认出来这面色惊慌的宫人。 正是她暂且拨给风子卿的人。 这是……风子卿出事儿了? “姑、姑娘拿着簪子……把、把脸给划了……” 宫人跪地,匍匐颤栗,不敢抬头。 风一诺猛然一怔,随即听明白了她说得什么,不禁抬起指尖无奈扶额,拂袖起身了。 “可曾宣太医?” “……宣了。” 风子卿对着镜子打量完自己的脸庞后,对于划出的血痕倒是颇为满意,眉间阴翳都散去了不少。身后是宫人惊慌之声,随即是极快的脚步声。 她也不甚在意,只自坐回了桌边,任由脸颊上鲜血垂落,垂眸为自己倒了杯茶水。 轻抿一口,神志也愈加清明起来。 风子卿一条贱命,不值钱。 可怜她满门老小,妇孺幼儿尽数被斩。 风氏百年书香门第,族中长辈皆教导她知礼、效忠,日后入仕也定要鞠躬尽瘁、为圣上为国家分忧、造福百姓。 却没想到,最后她风家竟然顶着叛乱谋逆这般可笑罪名,落得满门被斩的下场来。 若覃天鸾当真只对她一人下手,那此生死了也算解脱。 然而为何要对她的家族下如此狠手? 风子卿犹记得自己初入为官时家中传来的信,她的嫂嫂方方诞下麟儿,兄长给她传来的信书之中满是喜悦之情,另有爹娘思念之诉。 她的爹娘老年得女,对她甚是宠爱,如今已年迈,安居江南。本该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却因她在京为官而思念万千…… 后又因她而背负千万讥讽骂名…… 如今,全没了。 她年迈慈爱的爹娘、她温和仁厚的兄长和端庄大方的嫂嫂……还有那个刚刚诞生不久、她都未曾来得及回去看上一眼的侄儿…… 全都没了。 还背上了这般诬陷骂名。 风子卿如何不恨? 可笑这万般苦痛灾祸,皆起于皮囊。 如此,要它作何? 胸腔中又隐隐作痒,喉咙中便猛然剧烈咳嗽起来,眸前有刹那的昏暗模糊。风子卿扶着桌子,紧蹙了眉,想要再拿起杯子喝上一口水的,然而她的指尖未落,背脊上便已有指尖落下,替她轻柔地顺着气。 指尖猛然攥紧,眸中色彩瞬间阴冷。 风子卿抬眸看去,却见到了那个名为风一诺的女将军,此时正抿着唇瓣、弯腰为她抚背。 “将军。” 她瞬间起身,神色平静淡漠,后退了一步,恭敬作揖。 风一诺的指尖便僵硬在了半空中,稍稍捏了捏,倒也淡淡收回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平静、可是眸底却满怀警惕的人,心中有些头疼地叹息了声。 上个位面那孩子那般粘人,倒让她有些下意识地动作了。 “不必如此拘谨。” “不敢。” 风一诺扶额轻叹。 “坐下吧。” 她也没心思与这孩子谈心了,直截了当地告知了风子卿。 “既然你这张脸已经毁了,那日后便说是我从边关处带来的部将。” “风子卿这个名字不必再用了。” 她还想着怎么让风子卿光明正大地去朝堂上呢,如今脸毁了,也就没那些后顾之忧了。 至于这半张脸为何与曾经的风太傅那般相像? 这天底下模样相像的人数不胜数,她说风子卿是自己带来的部将,莫非还有谁敢反驳吗? 风子卿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深。 “多谢将军。” “既如此,我日后便叫做……风允南罢。” 她低声道。 风……允南。 风一诺抿了抿唇角,目光在她身上稍稍逗留了一瞬,也垂了眼帘,沉默了会儿,淡淡应了。 风允南。 是她曾经的兄长为那尚未见面的侄儿所起的名字。 风一诺也想起了这个位面中自己原本团圆美满的家人,心中的思绪便瞬间空了空。 “便这般吧。” 指尖垂落,她微微低叹,最后瞥了眼风子卿沾染鲜血的脸颊,眸色微冷。 “只会拿自己出气的人,很没出息。” 她想起了自己曾在主位面密室中的举动,不禁自嘲地轻嗤了声,微微摇头,转身离去了。 “会给风家的平反,我自不会忘记。” “你这条命是我救出来的,既与我做了交易,那日后便是我的。” “好好养着你的身子,可别还没为我做什么事就死了。” 银白长袍的女人渐渐走远,与之交替的是太医前来的声音。 风子卿静静地站立于原地,看着她离去,微微眯眸。 身旁有宫人悄悄走来,似是很怕她的样子,只垂着头,带来了太医。 风子卿坐下了,陡然垂眸开口问道。 “将我从冷宫中救出来的是谁?” 太医不敢多听,只小心看过她的脸颊,配了些几副药方,留下了一盒膏药,便行礼退出了。 风子卿指尖轻点桌面,也不甚在意他。 身旁的宫人小声回答了她。 “是风将军。” 宫人为她取来了清水和干净的方巾,轻轻地为她处理着脸上的伤痕,动作十分小心。 “想来风将军是将姑娘放在了心上的,奴婢听闻风将军一破宫门便直径奔向了冷宫中,冒着大火将姑娘给救了出来的呢。” 宫人忍不住地小声开口了,声音中不乏羡艳。 风子卿指尖一顿,眉梢微动,侧眸看了她一眼。 “你说……是她将我从大火中救出来的?” “是呀,当时有很多宫人都看见了呢。” “风将军骑着马闯入宫门,一路上刺.死了很多人,什么也不管,直接奔往了冷宫。” “火势那般大,围了好多宫人都不敢靠近,是将军只身冲了进去,把您给抱出来的。” “太医院的人说将军后来要了些治烫伤的膏药,想必也是那时伤着的。” 宫人弯腰,小心翼翼为她上药,目光在她那半张算是毁了的脸上顿了顿,不禁闪过几分可惜。 “下去吧。” 风子卿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却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并不与她计较。 “是。” 宫人行过一礼,恭敬退下了。 余下殿中的人,抬起指尖把玩着那瓶上好的膏药,眉目沉静,细细思量着。 风一诺。 她又忍不住微蹙了眉。 为何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按照宫人的描述,这人到好似早已知晓了她,甚至于……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种想法颇为滑稽,风子卿也只是想了下便过去了。 姓风? 莫非是她所不知晓的世家之交? 又或者……是与她有干系的什么人。 还有……每每见到时莫名的熟悉感…… 风子卿的身子虚弱,思虑太重,加之今日亲眼目睹了那畜牲被处以刑罚剥皮死去,难免情绪波动。如今上好了药,稍稍擦洗过身子,便疲倦上床入睡了。 梦中也不安宁。 是死去的至亲,是被逼迫的昏暗经历…… 是后来她亲手放的那把大火,熊熊燃起,溢满了整个视线,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的罪恶都焚尽似的。 烟雾入鼻,肺腑间的剧痛,意识逐渐昏暗模糊。 但是最后一刻,好似是落入了温软的怀中。 有人在耳畔柔声呢喃哄着。 别怕。 于是半夜的鬼魅魍魉尽皆散去,下半夜的睡眠竟是安稳。 京城中的臣子氏族很快被安顿下来,风一诺暂且发令让洛阳那边的将领按兵不动。她这几日在皇室旁系之中选择,倒也选出了一个女童来。 她的祖辈是太.祖的堂兄弟,如今几代下来也算是远支,家道中落,父母早逝,仅由年迈祖母抚养。这孩童如今不过才五岁大小,风一诺曾招来看过了。许是因为她本就不在京中生活,反而小小年纪更能了解民间百姓的苦痛,被她的祖母养得很好,举止乖巧大方,目光清明端正。 风一诺颇为满意。 她于不久后便接来了女童如今仅剩的祖母,顺理成章地扶持她继位并昭告天下。 宫中女眷被她作为人情送还了她们族中,并且也乘机捞了一笔充为国库。 有小皇帝在手,就算是辅佐了正统血脉,那些老古董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继续反抗抵制下去,她的军队很快就从北方下南,直抵京城。 朝中臣子被她换了大半,以及地方上她暂时所能知晓的贪官污吏,也连根拔除了大半。然而毕竟是从根基上就引了蛀虫,想要一时完全清理也是不可能的。 京城中正在修复,风一诺答应给风子卿的屋子也修筑好了,但是因为朝堂上如今还颇为混乱、尚未平定,所以她便让这孩子暂时担任起教导小皇帝的任务来,勉强算是尽了尽那太傅的虚名。 更重要的是,让风子卿着手培养起幼年的小皇帝,也是为她日后铺路。 天色将近日暮,今日小皇帝的课程结束了。 风子卿对着年幼的帝王行过了礼,退出时亦得到了小皇帝恭敬的回礼。 她收起了自己所带书籍,踱步往殿外走去,却不想竟是遇见了那穿着一身麒麟补服、正出了殿门朝着宫外行去的人。 如今该称一声太尉了。 风子卿垂了眼帘,心中第一时想到的却是那夜夜中出现的温柔安抚声。 她难得蹙眉踟蹰了片刻,却不想那边行走着的人猛然侧眸倒是瞧见了她。 “愣著作甚?” 那人微勾唇,慢慢走过来了。 “可曾用膳?” “……尚未。” 风子卿抿了抿唇,低声回了。 “京中飞鹤楼膳食不错,可愿与某同去?” 她本该毫不犹豫地拒绝的,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变了样。 “……荣幸之至。” 风一诺一眼就看穿了她那样隐忍淡漠下藏着的迟疑,还以为这人又会拒绝自己了呢,却没想到这孩子最后竟是应了。 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弯唇低低笑了下。 “走罢。” 她侧身,示意风子卿跟上。 风子卿微蹙眉,有些不解为何自己会应下。但话已说出,如今也只得跟着去了。 风一诺请她去飞鹤楼用膳,所点菜肴自然皆是合她口味的,只不过清淡为主,其中不乏几道药膳。 风子卿淡淡看过了,一眼便知道她为何要这般点,眉间稍稍松开了些,可心中却愈加不解起来。 她素日之中饮食上并不挑剔,可这人所点之物却是意外的处处合口。 着实让她疑虑。 “吃罢,天色已暗,早些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麻烦,我自回去便可。” 风子卿举起了筷子。 “京中人杂,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风一诺蹙眉,难得强硬。 “快吃吧。” 她也不再废话。 这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风子卿哑然,竟然意外的无甚反感,只是莫名有些好笑罢了。 她也无话可说,只得垂眸安静用餐。 饭后,风一诺果然是护送她回去了,路中言语不多,静静地提着灯笼将她送回了府邸。 门口守卫也是一惊,方要行礼,却被风一诺打断了。 “去吧。” 风一诺瞧着面前看着她安静不语的孩子,指尖动了动,本下意识想抚一抚她的发丝的,却又反应过来这个位面中自己的性子,也便淡淡笑了笑,放下了手。 “好梦。” 风子卿看着她唇边的笑意,垂了眼帘,微抿唇角。 “好梦。” 她低声回道。 待她已提着灯笼快要踏入门槛时,风子卿足下突然一顿,又陡然回头看了眼。 那站在不远处的人提着灯、负着手,依旧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她。 许是灯笼光芒颇暖,倒是映得她那张冰冷的银面具都温柔了些许。 风子卿眸光微怔,深深看过了她一眼,随即垂头转身走了。 大门在身后阖上。 当夜中,她的梦中又多了份慰藉。 是黑夜中相伴走过的身影,是驻足在原地温柔又安抚注视着的目光。 那灯笼的暖光,竟也将她不散的昏暗噩梦照亮了几分。 果真是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风一诺:不必拘谨 风子卿:不敢 一段时间后 风子卿:……将军不必与我这般……生疏。 风一诺:不敢冒犯 风子卿:…… 感谢在2021-02-04 23:40:44~2021-02-05 22:2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井美琴、再逼我就用豆腐撞墙 10瓶;咸鱼新 8瓶;云川、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3瓶;寸瑶寸 2瓶;最爱吃小甜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为风家平反之事,说容易其实也容易。 覃天鸾已死,她在位期间昏庸而无所作为,百姓疾苦、朝堂昏暗。如今既已换上了小皇帝,且官场都被风一诺给翻了一遍,稍稍清明起来。风家本就是有名的书香世族,风子卿当初身为最年少的三元及第者也是才名远扬。 后来之所以会被如此轻易地扣上一顶帽子,无非还在于上位者之意。 百姓民众是最为弱小、最容易受舆论引导的一个群体。然而他们结合起来的力量却又如此强大。覃天鸾在位期间,民间旱涝不断,人人叫苦,一些贫瘠地区的百姓近乎是没有了活路,他们如何能不怨不恨? 只不过是长久以来的被压迫抑制住了他们的恨意,所谓的天子的威严让他们无法去质疑与诉苦。 刚好这个时候,风子卿被推出来了。 于是,所有的怨气便有了一个发泄的口子。 另有风家被扣上的污名,氏族朝臣知他无辜,可百姓不知。 百姓耳中所听所想所识,皆是上位者灌输给他们的,天子说这风家谋逆,那落于寻常百姓耳中也自然便是这回事了。更有风子卿污名在前,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所以才到了今日的局面。 风一诺承诺过为风家平反,这件事纵然风子卿不说她也会去做。转世的记忆印刻在她的神魂之上,曾经美满的家庭好似仍在眼前,既她来了,自然不可能让这个位面中的风家再背负上千古的骂名。 正好小皇帝继位,也需要立一立威信。 曾与风氏一般被诬陷者还有数家,风一诺皆一同上奏请求平反、以正天子英明。 小皇帝自然是欣然应下了。 她虽是年幼,但天资聪颖,被风子卿细细教导过,又有风一诺在朝上支持。所以此时竟也是端坐在那高椅之上,以着帝王的权威来参与政事。 那些曾经质疑过风一诺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独掌政权的众人们见此也是哑然惊愕。 而已成为了当朝大理寺卿的女人闻言不禁抬眸望去,目中那人一身麒麟补服、背影高挑挺拔、却又显出几分单薄纤细来。倒不甚像是个将军出身,却像是个弱不禁风的文官。 风子卿静静思量着,听着她为风家的辩护与进言,眸中神色微微柔和了些许。 风一诺的上奏已被准了,小皇帝正斟酌着派人来操持这件事情。 她的目光在下面垂眸沉默着的女人身上微微顿了顿,随即便点了名。 “不如就由大理寺卿操持此事罢。” 小皇帝弯着眸子,对于这个虽是毁容却细心教导过自己的老师甚有好感。 风子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头恭敬领命了。 “多谢。” 下朝时,风一诺正考虑着日后的事情,却是猛然听见了身后有人轻声道谢。 这声音实在熟悉。 回眸望去,果然是那抿着唇瓣、穿着一身朝服的孩子。 今日的眉宇间却是散去了些许郁气。 风一诺淡淡打量过了,也弯唇轻笑了下。 “不必。” “只是要辛苦寺卿了,这段时日中必然忙碌。” 风一诺邀她同路。 风子卿颔首应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 “还是多谢太尉相助。” 女人抬眸,目光中一直压抑着的阴翳散去了些许。 “若日后太尉有难,某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风子卿敛眸,眉间认真肃然,对着风一诺恭敬作揖。 这一拜,风一诺自收下了。 “走罢,既如此陪我去街上逛逛。” “好。” 风子卿没有迟疑。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勾唇笑了。她负手踱步于前,身后的人也很快跟上了。 京城中百废俱兴,但是毕竟是时日尚短,还未能做到让人人都安居乐业这般地步来。 二人并排安静行走着,目光所到之地众生百态,来往行人之中虽有神色安逸欢笑着、却亦存在眉间悲苦、眸中黯然无光之人。 风子卿瞳孔微动,便瞧见了那角落中聚集着的乞丐,甚至于堂堂天子脚下竟也有卖子这般滑稽之事。 风一诺带着她不知不觉走远了些。 “你看,京城皆如此,天下又该是怎样?” 风一诺将这些尽皆收入眼底,眉间淡漠无波,以至于带着些凉薄。可是她陡然说出的话,却又染上了几分叹息。 风子卿垂眸,足下一顿。 风一诺也停下了步子,微微侧身,定定瞧着她。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风氏乃是百年书香之族,想必风氏长辈也应都是极忠极诚之人。他们对于自己族中晚辈所抱以的期许,或许并不在于你是否能够成功为家族平反。” 风子卿眼帘微颤,猛然攥紧了指尖,抬眸看她。 面前的孩子紧抿着唇角,隐忍又锋利地瞧向了自己。可是风一诺却在她逐渐泛红的眼尾处微微一顿,透过了她陡然暗沉下去的眸子,看见了她心底又被自己狠狠撕开的疤痕。 “仇恨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你拥有动力,也能蚕食着你的理智。” “曾经三元及第、以策论闻名士林的新科状元,策马扬鞭行过京城时,又该是何等风光?” “若是你族中长辈,也应对你报以极大的期望的。” 风一诺微顿,看着面前紧抿唇角沉默不语的人,再次开口时声音稍稍柔和了些许。 “如今那昏君已逝,我亦为你与风家平反正名。可是天下之势却仍旧混乱。” “北方关外蛮夷蠢蠢欲动,先皇手足暗地窥觊,各地腐败尚未清除干净,旱涝之灾所波及到的大批百姓仍然流离失所、饥不果腹。易子而食、买卖妻儿的现象此起彼伏……” 风一诺微叹。 她正视着身旁女人的眸子,一字一顿说得万分郑重。 “我知你才华,知你苦楚,亦知你胸中深藏抱负矜傲。” “此次平反之事由你操持,那畜牲亦被万般折磨剥皮死去。” “前尘往事确实很难一笔勾销,然我将你从火中救出,也只望你莫要沉浸于此。” “日后道路漫长,若是我愿给你一个实现抱负的机会,那你是否愿意挣脱束缚,坦荡走下去?” 风子卿静静看着她,听着她唇瓣张合间吐露言语,瞳孔中空白空洞了一瞬。她垂眸,目光投向了自己身前伸来的指尖,在日光之下显得雪白又纤细。 “……好。” 她最终还是抬起了自己的指尖,放了上去。 总总溢满阴霾的瞳孔中明亮了几分。 风子卿抬眸,直直对上了这人的眸子,不偏不倚,竟是难得弯了唇角露出几分浅浅笑意来。 她没有再说多余的道谢,只随着这人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没有质疑,没有疑惑,安静而从容,目光温软。 似乎事情并未走至绝境。 她如今得到了之前从未敢想的能够实现自己抱负的机会,她马上就可以为自己与家族平反冤屈,曾经被斩杀随意埋葬的族人尸骸她也已经亲自安置回了陵墓老家之中。 无法撼动的帝王权势已经崩塌,自焚的火焰并未将她烧毁,那个畜生就在她的眼前受尽折磨剥皮死去…… 更何况…… 风子卿沉默抬眸,垂眸看见了地上并排而行的影子。 世上竟也有人能知晓她的才能和胸襟,愿意给予一次机会…… 似乎事情在陡然间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风一诺。 她于心中细细呢喃,却又少了几分往日的猜忌与疑虑。 第二日,各个家族的平反以及那个据说已经一把火死去的风太傅的冤屈,都开始由现任的大理寺卿风允南操持,朝廷发布公示,民间百姓之间的舆论也逐渐翻转过来。 不过是在曾经昏庸的女帝尸体上再踩上一脚罢了,既然小皇帝都不在意,那些大臣们自然也乐见其成。 这件事足足办了有近一个月,所有的后续基本上才算是平息了。 然而,就在快要霜降之时,朝中却是起了平地惊雷。 关中地区出现起义军,且当地兵匪骚乱,其严重程度都传到了京城。 正是这一日,风一诺自请领兵,前去镇压叛乱。 可是她所要人马却不多,留下了主力部队守着京城。 小皇帝批准了。 “我与你一同去。” 下朝之后,风子卿蹙眉跟上了她,抿唇低声道。 “不必。” “你不善武,身子虚弱,若是去了会很危险。” 风一诺淡淡瞥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想要引蛇出洞。” 风子卿却是坚持,定下了脚步,直直看着她突然冷声道。 “你想用自己为诱饵去引出暗中的蛇。” 她莫名的冷下了神色,眸中都闪出几分恼怒之意来。 风一诺蹙眉,也停下了步子,抬眸看她。 “是又如何?” “既然是,那为何不多带一个人,多加一个诱饵?” 风子卿冷静地说着。 “你此行还缺一个军师……” “我不需要军师。” 风一诺直接强硬打断了她,眸色微冷。 “我把你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像如今这样想要去送死的。” “军中纪律森严,行程较远,你……” “我受得住!” 风子卿也兀的打断了她,声音不复素日隐忍平静,竟是难得拔高了些。 她神色冰冷,然而对着风一诺的眸子看了半晌,却又陡然软和了些许,微微偏过了头。 “你以自己为诱饵,该危险的应是你才对。” 风子卿抿了抿唇瓣。 “你带上我,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她低声道,可声音却是倔强又坚持。 风一诺哑然。 “……你是在担心我?” 她看着面前这个孩子,陡然软下了神色,指尖微动,将她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稍稍沉吟了下,倒也轻叹了声。 “若你实在想去,那便跟上吧。” 她最终妥协。 不过是多顾着些罢了,也无甚大事。 面前的孩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了。 “好了,莫气了。” 风一诺瞧着她那别扭着还带着些许未散恼意的神色,陡然间有些好笑。 “军师大人,走吧?” “……嗯。” 风子卿闻言,看见了她勾起的唇角,不甚自在地瞥开了眼睛、微微抿唇,莫名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足下微顿,这一次她缓和了脸色,看着这人转身,也便跟上了。 仅残躯一具,不善武学,挡刀足矣。 风一诺此行并不顺利,她故意少带了人马,但其实在暗地里却调动了地方军队。 这一行,铲除叛乱是次,而揪出那条藏在暗处的大鱼是主。 果然,在她所带军队行至半路时,遭到了截杀。 对方来人很多,风一诺没有动自己布在暗中的人手,而是在一场血战之后,剿灭了对方大半人马,自己却也损失惨重,让自己身边的一名副将领着剩下的士兵往附近城池中奔去,她则拎着身边柔弱的军师奔向了山林之中暂且躲避。 该钓鱼了。 她搂着怀中的人,也顾不得考虑这个位面中的自己是何反应了,策马直入山林。 山林中猛兽虽有,却不比人心险恶。 “坐稳了。” 风一诺眉眼肃然冰冷,在怀中的人耳畔轻斥了句。 风子卿眼帘猛然轻颤,无措了片刻,耳根发烫,却是收紧了心神,努力坐稳了。 她们运气不错,竟然还找到了一处山洞。 风一诺将人从马上接下来好生放下了,自己先进去探查片刻,确认里面并无猛兽生存的痕迹之后,才领着一人一马进了洞。 “暂且呆在这里,我去捡些木枝来。” 风一诺牵着身旁难得有几分乖顺的人,给她找了一个稍微干净些的空地让她坐下了。 “别怕。” 她看着风子卿垂眸不语,以为是吓到了。心中一软,还是抬起了指尖,稍稍抚了抚她的墨发。 风子卿身子一怔,猛然睁大了眸子,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好。” 她低声应了。 风一诺将马牵进了些,若是有事她听见马鸣也能快些赶回来。 她只在着附近走了走,也捡回了不少了木枝。 回到洞中,看见了那孩子正保持着自己离去时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好笑起来。 她走到了风子卿的身边,取出了火折子,点燃了这些木枝。 此时近霜降了,天气也并不暖和,她有些担心风子卿的身子。 若是着凉发烧了却是麻烦得很。 风一诺想了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了,伸过去给一旁盯着燃烧的枝木愣神好似在发呆的孩子披上。 “不必。” 风子卿被她的动作一惊,随即蹙眉了。 “你将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 “习武之人,身子还算强壮。” 风一诺捉住了她的手。 “你若是发烧了,有些难办。” “莫闹。” 她低声轻斥。 风子卿哑然,有些好笑她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卧病之人不成。 “……哪儿有这般娇气……” 她摇了摇头,却是没拗得过固执的风太尉,最终还是披上了。 风一诺见她披上了,又扔了些许树枝进了篝火里让其烧得更旺一些,才松了松心,坐在了一边从怀中取出一瓶药丸来倒了一颗吞下了。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疲倦。 这具躯体是天道根据这个位面中的标准来塑成的,仅是凡躯肉胎,方才打斗时难免受伤,此时也无其余药物,只得应付一下,等着明日出了山林再议。 风一诺看了看外面完全暗沉下来的天色,眸色微深。 希望她不在的日子里,能传出一些类似于风太尉死于叛乱之中的谣言来,若是能快点儿引出老鱼来,也省下了她日后的功夫。 风一诺算计得应该是挺好的。 但她唯独忘记了一点。 她这副躯体着实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之身了。 因对方来人着实多,近乎是她的两倍,而方才打斗之时她又要顾及着身旁的人而无法全部施展开来,所以她所受的伤还是颇为严重的。 本来就没有治疗药物了,鲜血染湿了里面衣物,此时又将外袍脱下来给了风子卿。 夜间气温陡降,寒意森森,刺骨袭人。 这一次,发烧的并不是风一诺一直担忧着的风子卿,而是她自己。 半夜之中,两人皆阖眸准备休憩片刻时,风一诺开始发低烧了。 她身子陡然一歪,紧蹙了眉,却是一时有些意识模糊、没有醒来。 睁开眼的是被她惊醒的风子卿。 风子卿自从这两年来睡得就很浅了,被身旁的动静给惊醒后却愕然发现这人似乎是…… ……发烧了。 她摸了摸风一诺的指尖,感觉到了上面一片冰凉,随即精神一凛,赶紧将人扶着倚到自己的肩上来,又将身上披着的外袍给她好生披上了。 “……风一诺?” 她有些无措,但还算镇定,只蹙着眉低声唤了句。 倚着她的人动了动,但是没有做声。 风子卿抿了抿唇角,心中有些担忧焦急起来。 火已经熄了。 她从风一诺怀中摸了摸,取出了她的火折子,将一旁散落的树枝堆在了一起,又点了一团的火。随后搂着人朝着篝火处挪了挪。 此时也没有心思避讳什么了。 风子卿身上并没有药,握了握这人一片冰凉了指尖,迟疑了下,还是伸手将人给揽到了怀中来了。 她小心地握着风一诺的指尖,想为她焐热一些。 这人似是感受到了温度,下意识缩了缩身子,竟也给自己在风子卿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了。 风子卿:…… 她哑然失笑。 “……太过逞能了。” 风子卿低低叹息了声,想着方才这人还教训着担心她会发烧的事情,有些恼火她不将自己的身子放回事儿。 她垂眸,动了动手臂,看着素来强硬的人如今缩着身子窝在怀中,细细看去时,便连这肩都单薄瘦削得厉害,哪里看得出方才那大杀四方的模样。 此时也没有睡意了,风子卿干脆便坐在火旁,为怀中的人捂着手,任由她窝着,想熬过了这夜。 她对于风一诺的算计隐隐也知道些,如今看着燃烧着的火焰,静静思量了下明日该如何做才是。 既然要钓鱼,那便要又足够的耐心才是。 京城那边被风一诺留下了重兵,另有各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武将把守,暂且也不必太过担忧。 所以,就算明日她们出了这山林,恐怕也不能一时暴露了身份…… 怀中的人陡然动了动,风子卿身子一僵,感受到了她脑袋微动,隐隐拂过她……胸前…… 啪。 这人自己动了身子,重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可是脸上的面具却被她陡然碰掉落下来。 露出那张掩藏了许久的面容来。 风子卿目光一怔,猛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怀中之人这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颊。 这分明是…… 她呼吸一窒,身子僵硬了片刻,指尖都有些许轻颤起来,垂眸将这人的衣袖小心提高了些许,看见了那手腕上雪白肌肤中唯一的小小的痣。 脑中有些空白,风子卿将自己的衣袖也拉高了些,伸出了手腕去对比。 ……一模一样。 除了……这人眼下有一枚精巧的泪痣。 篝火噼里燃烧,胸口的心跳有些剧烈。 她神色空白了一瞬,沉默了许久。 过了半晌的,女人颤了颤眼帘,垂下了眸子,陡然低低唤了句。 “……阿卿?” 这是家中长辈的昵称。 正阖眸微蹙着眉窝在她怀中的人闻言眼帘轻轻颤了颤,但依旧没有睁眸,意识仍是昏沉模糊,却又下意识地低声应了下。 声音沙哑,与素日中略有不同。 风子卿一僵,垂眸看了看她,小心伸出指尖摩挲了下她眼尾泪痣,蓦然柔软了眉眼,眸中光亮闪烁。 “……原来是你啊……” 她低低笑叹,将人揽紧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风一诺:大家请放心,掉马我是专业的! 风子卿:【抱走】 我觉得,世界上最会让你放松心房、给予信任的应当便是自己才对。 这个位面中的风子卿比起上个位面中的小闷葫芦所遭受的伤害近乎是几倍之多,她的性情在风一诺来之前就完全扭曲了。想要她给出完全的信任,一个突如其来的救命恩人还不够,只有她自己,她只相信她自己。 感谢在2021-02-05 22:28:08~2021-02-06 23: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箐林泱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幺柒、雪莉、夏逸、保持童真拥抱快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袁 8瓶;瓜即 6瓶;凉冰夫人、隐清羽 5瓶;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3瓶;民政局、李子、非月 2瓶;最爱吃小甜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风一诺睁眸时外面天色已然全亮。 脑中仍然隐隐泛晕,额角涨痛,四肢有些无力。她眯了眯眸子,缓了会儿,本想要坐起来的,结果手臂一动却陡然发现了些许不对。 砰。 眸光瞬间冰冷暴戾,指尖反射性挥出去,掐着身旁人的脖子,将这正搂着自己的人狠狠压在了地上。 被她掐着脖子的女人痛哼了声,背脊猛然一撞,一整片都开始火辣辣地痛。 “……是我。” 她对上了这人阴沉、满是杀意的眸子,心中也是微顿了下,随后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有些艰难地吐露了两字。 ……风子卿。 风一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指尖,然而此时已经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圈刺目红痕。 “……抱歉。” 她难得有些无措,抿了抿唇,将人轻柔地拉起来了。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曾被人暗算过无数回,此时难免会有些反应。 “无妨。” 风子卿听着她开口的声音沙哑,便是微微蹙眉,随即却又舒展了眉梢。 “你昨夜有些发烧,所以我才……” 她微顿了下,侧过了脸。 “……冒犯了。” 风一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指尖触摸到了冰冷的面具边缘时心中才微微放心了些。唇瓣微抿,也放下了指尖,低叹了声。 “是某要多谢昨夜照顾了。” 她淡淡道,抬眸瞧着面前的女人,陡然蹙了眉。 “背脊疼得重吗?” 她察觉到了这人此时不太自然的姿势。 “……还好。” 风子卿感受着自己背脊上一片疼痛,神色却也还算平静,眉间无波。 只不过…… 她听着风一诺客气又疏离的言语,垂了垂眼帘,袖中指尖微微捏起。 莫名的不快。 “抱歉,等过会儿到了城镇为你找个郎中看看。” 风一诺扶额,只觉得自己眸前晕厥、心中闷然,浑身都不舒服。 她都记不得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已经一夜过去了,尚且不知外边情形,此时还是先进了城再说。 也不知这路上是否有埋伏。 风一诺想着自己埋伏在城中的人马,微微眯了眯眸子,眉间显出几分戾气来。 她脾性不好,此时生着病心中更为不舒坦起来,如今只觉得烦得很。 若是有不要命的想来送死,那就不必怪她了。 风一诺走去将那安静的马儿绳索解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指尖一顿,回眸看了眼沉默瞧着她的女人。 “我昨日来此时似是瞧见了这山林下有一处小村庄,过会儿怕是得先去那儿走一遭。” 带着银白面具的太尉和半张脸毁容的寺卿,这若是直直白白地走出去,简直是明晃晃的靶子,就差引着对方来打了。 幸而风一诺此时穿着的是一身男装,也并未穿戴厚重的盔甲,她所用之剑悬挂在马边,除了那脸上面具之外似乎也无甚特别。 村人应无外界消息那般灵通,此时她们暂且去买个两套衣裳乔装一下也不碍事。 “好。” 风子卿微微颔首,并未询问。 风一诺看着她无甚质疑的模样,心下烦躁被稍稍安抚了些许,微勾唇角,先行翻身上了马,随后朝着风子卿伸出了指尖。 “上来。” 风子卿瞧着那白皙指尖,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上了。 下一刻,这人便拉着她的手将她给拽上了马。 “坐稳了。” 风一诺照旧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也未曾注意到怀中的人身子随着那轻呵出的热气轻颤了下,只抬眸看向了前方,一挥长鞭,直往山下奔去。 “太尉是哪里人?” 怀中沉默许久的人反常软下了背脊靠着她,发顶贴在她的下颚处,陡然轻声开口问道。 风一诺眸光一顿,目光仍然看着前方,淡淡回答了她。 “边关人士。” “边关人士?” 怀中的孩子低低地呢喃着,若有所思的模样。 “怪我才学疏浅,以往竟未曾听过太尉之名。” 风子卿陡然轻笑了下,似是不甚在乎,反倒含着些许歉意。 “镇守之将众多,某仅是其中一个罢了,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风一诺终于垂下了眸子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知晓这是她的试探了。 “那……将军为何救我?” “难道是风氏旧识?” 怀中的人顿了下,又开始低声问了。 风一诺:…… “……嗯。” 脾性不好.头疼欲裂.杀人如麻的风太尉沉默无语了半晌,最终还是低声应了下。 那声音,近乎是要叹息出声了。 她只觉得手痒,有点儿想把自己怀里的一只家伙扔下马去。 风太尉心中直叹。 索性这孩子好歹是没再问下去了,仿佛是信了似的微微颔首,闷在她怀中不开口了。 风一诺忍不住地松了口气。 她再次将目光放回了前方,心中烦闷在方才难得的几分紧张下都被冲淡了不少。 而她怀中的人呢,正垂着头,无声勾唇笑了下,素来阴郁的眸中都满是柔和笑意。 满口谎话的骗子。 方才的不快被冲散了些许,使坏的风寺卿微弯唇角,心中蔓延出了几分愉悦来。 哑口无言、颇为苦恼的风太尉…… ……有些可爱。 风一诺的马匹是上好的血汗宝马,纵然一夜未食也依旧精神抖擞。这一路也不算太远,她们这一问一答中都已过了半路,不一会儿,那小村庄的影子便出现在了眼中。 风一诺提前拉着缰绳停住了马,随后翻身下来站住后又将马上的人给接下来了。 指尖将人好生接下了,她看着面前安静的孩子,陡然恍然了下,放开了自己的手,软了声音,歉意解释了下。 “这两日情况特殊,倒是多次冒犯了寺卿,寺卿勿恼。” 她总算想起了这个位面中自己的性子,也不想风子卿会误会什么,所以难得软了态度来解释了下。 可惜她之心思在风子卿这边,却只让她方方宽松了几分的心情又瞬间阴沉下去。 风子卿垂眸,神色寡淡,捏了捏指尖,方才温软触觉好似还存留一二,如今只觉心中空空荡荡、不甚舒服。 她微抿了唇角,看着这人侧过了身注视下面村庄的模样,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地开口。 “……太尉与我……不必如此生疏……” 风子卿低声道。 风一诺正打量着下面的渺渺升起的炊烟呢,闻言侧眸,瞥了一眼着面色平淡的孩子,想起了她之前的警惕,此时也只当她在客气,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不敢冒犯。” 她话罢,又转过了头。 风子卿:…… 眉宇间陡然冰冷了瞬间。 风一诺也将下面的情形看过来一遍,此时沉吟了下,对着身后的人嘱咐了一句。 “过一会儿不用多说,我们只向庄人买两套衣裳便是。” “好。” 风子卿淡淡回了。 风一诺微微诧异地回眸瞧了她一眼。 怎么感觉……有些气恼似的。 她随即又扶额低叹了声。 这会儿哪里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风一诺没有再上马了,反而牵着马匹带着身后的人,慢慢踱步下了山林,到了村庄口。 她一眼便望见了前方的几个零散行走的妇人,此外这个村中的壮丁似乎都没有几个在外,便是有,也仅是老人稚儿。 风一诺淡淡打量了下,不禁蹙眉。 她牵着马,走到了一位妇人的身后,随即开口。 “大娘安好?” 风子卿足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开口。 风一诺这说话的声音…… 赫然是低沉沙哑的男子声。 “你是?” 几位妇人一见到她,神色瞬间警惕了起来,纷纷后退,抓紧了手中的木盆。 风一诺弯唇温和笑了下,也微微后退一步以示自己无恶意。 “这是家妹,外边混乱,我兄妹二人逃至此处,想以钱财换两套衣裳。” 她自怀中摸索了一下,取出几块碎银来。 “外边日子艰难……我兄妹二人一时忘记换装,此时这身实在不便。” 她低低叹息了声,轻声苦笑。 那语气中的艰涩也足以让人想到些许不太美妙的事情了。 “还望大娘慷慨,这些钱财权当交换。” 风子卿:……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默默看着这人陡然换了张脸似的,撒谎都不打草稿地忽悠人,莫名想笑。 几位妇人听她言语情绪,目中警惕也稍稍散了两分,打量了她们几眼,却又陡然一蹙眉。 “她这脖子上的痕迹是从何而来?” 其中一位大娘神色有些不喜起来,盯着风子卿脖子上的痕迹微微摇了摇头。 “她当真是你妹妹?” 风一诺:……? “……这……” 大娘打断了她,轻声叹息。 “我知晓你们年轻人爱面子,有个丑媳妇儿自然不愿意让旁人知晓……” 风一诺:……??? 丑媳妇儿风子卿:……? “……不……” “可是你也不能打媳妇儿啊,小伙子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的打媳妇儿算个什么事?” 一位大娘蹙眉又打量了下风一诺,目光有些嫌弃。 风一诺:…… 风一诺哑然无语。 她看着这几位大娘转身,虽是也叫上了她们愿意给予两套衣裳,可是却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嘀咕着什么。 “……瘦瘦弱弱,看着温和,没想到是个窝里横的!” “可怜了那丑姑娘喽……” 窝里横.打媳妇儿.风太尉、丑媳妇儿.被家暴.风寺卿:…… 风一诺实在无语,不曾料到这些大娘们想象力实在是妙,一时都没想出什么来反驳这些大娘,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们走远。 她顿了顿,又看了看身旁她家的丑媳妇儿,陡然失笑,摇头无奈道:“媳妇儿,走吧?” 风子卿看着她微弯的唇,瞧着她方才难得窘迫的模样,也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嗯。” 她上前了两步,走至了这人身旁,低低笑着。 “不能打媳妇儿。” “还望见谅,下次不敢了。” 风一诺亦低笑回应。 接下来也顺畅,她们轻松换到了一套男装和一套女装,风一诺还取了两块头巾,全作遮面的东西,给风子卿先遮住了半张脸,而她自己借用了下这屋中妇人的水粉将脸上稍稍易容了下,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面色蜡黄的瘦弱男子。 她换衣时,风子卿在门外,此时她化好了面容,穿戴完毕,确认无误之后,才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暂且塞入怀中,出了门。 风子卿见到她时微微一怔,随即认出了这男子是谁,眉梢微动,有些诧异。 “太尉竟然也精通此术?” “雕虫小技,让寺卿见笑了。” 风一诺微微拂了拂身上的衣物,淡淡瞥了她一眼。 “该进城了。” 这匹马也是显眼,暂时不必与她们一同去了,风一诺将它放在了这村庄附近,将剑藏入袖中,自带着风子卿光明正大地从城门口走了进去。 此时守卫已严,她们只装作是村庄百姓进城采购,险险糊弄过去了。 这城中已是风声鹤唳,来往巡逻官兵极多,风一诺蹙眉打量了几眼,认出了他们身上所穿官服,也侧耳听进了身旁几句闲言。 如今,风一诺风太尉下落不明的消息已然传开,想必也是她留下的人散布的。 风一诺心中稍稍满意。 她拉着风子卿走得并不快,只装作是寻常百姓的模样循着她部下留下的暗号,进了一处巷子。 这巷子中有些冷清,她们走进后看着暗号到了一处小门前,却是发现这门前正背对着外边歪着头睡得正香的男子。 风一诺:…… 风一诺一蹙眉,也懒得废话,直接抬脚一踹,将人给踹趴下去了。 风子卿:…… 她看着这人微抿的唇角,思及自己,便感受到了她的不悦。 炸了毛的猫儿…… 风子卿垂眸勾唇。 “哪个……” “太尉!” 男子本被人猛然一踹,神色恼怒,然而转身瞧见了风一诺指尖的小牌时,却也陡然降低了声音,脸色一肃,赶紧半跪行礼,让开了路。 风一诺垂眸冷眼瞧过他,一时并未与他计较,带着身旁的人进去了。 “这位是……” 她是不计较,却不想这男人看着身旁裹着脸颊的风子卿,表情微顿,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了句。 风一诺一看他这神色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实在忍无可忍,侧身又狠狠踹了脚。 “收起你脑子里的东西。” “这是风寺卿!” 男人一惊,悚然跪下。 风一诺冷笑,眸色凉薄。 “军中偷懒耍滑,方才竟然倚着门口打盹,如今又冒犯寺卿。” “滚去领罚!” 她蹙眉轻斥。 “是!” 风一诺训练军队,向来是以严苛著名。她素来赏罚分明,对于将士严苛,然所得赏赐却也大半分下,宽严相济,深受将士崇敬爱戴。 男人此时被抓了个正着,心中也是羞愧,闻言不敢多说,自去领军棍了。 “手下不懂事,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风一诺看着他离去,才收回了目光,对着风子卿轻声道歉。 “非你之错。” 风子卿忍不住地蹙眉,看向了她。 “你……不必如此……” 生疏。 话到一半,她又想起了方才风一诺的回答,心中陡然升起几分不明闷意来,颇为难受。 本是一人,为何要这般生疏? 风寺卿此时回忆着自己最初对着风一诺说的话,只觉恼悔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卿也逃不过真香定律哎嘿嘿 (哼!出来跟我玩儿嘛QAQ(ノ=Д=)ノ┻━┻) 感谢在2021-02-06 23:43:53~2021-02-07 23:0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更有梦书当枕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川 7瓶;何以解忧,唯有暴富、民政局 2瓶;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关中内的局势已经隐隐有了乱象,但是还不够。 风一诺让手下的人直接将自己身死的消息放了出去,随后又从手下捉来的山匪口中得知,那些所谓的起义军背后实则另有其人,为起义军提供钱财兵刃,指使他们做事儿。 这几日起义军愈加猖狂起来,想必也等不了多久了。 她第三日时便将那点小病养好了,身上的伤痕亦并无大碍。 风一诺既然散出了自己已经身亡的消息,自然需要再掩藏多日,耐心等着背后的人浮出水面。 究竟是氏族还是皇室旁支,亦或者是她所不知的哪位朝廷命官,等过了这段时间自有分晓。 她在这个位面中的躯体素质属于标准,并非是绝顶。所以风一诺如今每日早晨,也会固定时间早起练剑,训练一下自己的身体素质。 霜降已过,再过一日便是重阳。 风子卿清晨来寻这人时,瞧见的便是院中穿着一件青袍随风练剑、翩若惊鸿之人。 墨发以玉冠高束,身姿飘逸,可手中剑势却强硬锋利,随她而动,折映出几分冷光来。 风子卿止住了步子,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打扰,只静静地瞧着她练剑,看着她身影蹁跹,一时竟是入了迷。 不知过了多久,风一诺收了势,手腕翻转,送剑回鞘,平稳立住了。 此时有些凉意,风子卿抬起指尖微微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风,见她落地站稳了,不禁勾唇浅笑了下。她看见这人额角上似有薄汗,便从袖中取出了手帕,抬足正准备走去。 然而下一刻,那人身后却是有人先了她一步。 娇俏的小姑娘眸光亮亮,面含羞意,快跑着上前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风一诺。 “多谢。” 风一诺正垂眸拂袖,突然见眼前多出来的手帕,倒是微微一怔,随即稍稍软下了声音,对着小姑娘轻声道谢了。 “不、不用不用!” 穿着一身鹅黄衣裙的小姑娘闻言脸颊红晕更甚,只瞧着她接过了帕子,忍不住抬起指尖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抿着唇角笑。 “太、太尉辛苦了。” 有些腼腆的小姑娘低声呐呐道。 她垂着眸子,好似连着耳根都灼烧起来了一般,像个害羞又易受惊的小仓鼠。 ……有些像……那孩子…… 风一诺瞧着她,陡然恍神了下,竟是看出了几分上个位面中那孩子的影子。那个孩子也容易害羞,粘人又爱朝着她撒娇,亦会抿着唇角浅浅地笑。 她微微沉默了下,眸光柔和了些许,袖中指尖微动,最终还是忍不住探出抚了抚小姑娘的脑袋,看着小姑娘受惊一般睁大的眸子勾唇笑了下。 最开始,她捏着那孩子脸颊时,那孩子好似也是这般神情。 “你兄长可有话?” “……有、有的!” 小姑娘晕乎乎地结巴了下,陡然一惊,赶紧将自己怀中妥帖藏着的信封递给了风一诺。 “多谢。” 风一诺接过了信,却暂时未打开。 “去玩儿吧。” 她对着小姑娘温声道。 这是她手下一名副将的妹妹,老家正巧便在这里,有事时便会让这姑娘来给她送信传消息。 “好的!” 小姑娘摸了摸脑袋,脸颊上红晕不散,弯着眸子笑了下,也不多留,转过了身就跑走了。 应是去了前面找同伴玩儿了。 风一诺抬眸看着她离去,微微摇了摇头。 这种单纯天真的姑娘总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直至那女孩离开,她唇边仍有两分浅淡的笑意。 风子卿沉默着站在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色猛然暗沉,唇角抿直,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垂下。她最后看了眼里面的人,心中不甚舒服,垂着眸子,转身便要走了。 原本风一诺便知道那边有人,只是等着小姑娘走后,由着她自出来罢了,倒是不曾想到这人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要走。 风一诺抬眸看去,微微挑眉。 “寺卿?” 风子卿步子微顿,侧身回眸看她。 “走这么急作甚?” 风一诺将剑暂且放下了,手中还捏着那小姑娘的帕子,踱步过去含笑问道。 风子卿的目光从她指尖中扫过,眼帘微垂,眸中闪过几分冷意,神色寡淡。 “怕是打扰了太尉。” 她淡淡道。 风一诺一瞧她的脸色,便知这人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些许气恼起来了,也是颇为无奈,一时间实在猜不透她又如何了。风一诺着实不是什么可以忍耐旁人的性子,纵然这个人是她自己也不行,她瞧着风子卿冷淡的眉眼,唇边笑意便瞬间散了散。 “无妨,说罢。” 风子卿抬眸,看着她散了笑意的唇角,思及方才那般情形,心中好似被刺了下似的,猛然一堵,紧抿了唇角。好半晌了,她才偏过了头,低声道。 “明日是重阳节……” “本想邀太尉一聚,此时想来倒也是某思量不周。” “形势危急,本不该打扰太尉,某这便走了。” 风子卿垂眸作揖,道歉告辞了。 她才转身,身后沉默听着的人陡然低叹,伸出指尖将这人手腕给捉住了。 “纵然形势危急,与你过个重阳日的时间还是有的。” 风子卿身子一僵,只听见了这人在身后无奈低笑了下。 “寺卿都不问问某,为何就这般着急离去了呢?” 风一诺看着这僵了身子的人,总算是后知后觉出了这个位面中自己的别扭之处,心下有些莫名好笑。 “……重阳团聚,太尉想必亦有需陪之人……” 风子卿侧眸看了她一眼,也任由她捉着自己的手腕,但对及那双陡然间又溢满了笑意的眸子,不甚自在地垂了垂眼帘,只觉唇瓣干涩得紧。 “某何来什么需陪之人?” 风一诺好笑。 “纵然是有,也总归是不敌寺卿来得重要。” 手腕上似是被灼烧了一般陡然一颤,风子卿将手腕从她指尖中夺了回来,以宽袖做掩,指尖于那温热滚烫之处微微摩挲着,只觉自己便是脸颊上都隐隐作烫,不觉咬牙瞪了她一眼。 心中恼意被些许不知名的甜给取代了些。 “你与旁人……也这般说?” 她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问道。 “自然不曾,只与寺卿这般说过。” 风一诺眉梢微动,目光在她发中露出的两只通红耳朵上微微一顿,亦察觉到了她脸上异样之处,眸中笑意愈加。 可惜她这小寺卿脸皮着实薄,且性子别扭,叫她只得掩唇低咳了声,掩去了唇边笑意。 寺卿寺卿寺卿…… 风子卿微蹙眉,有些不喜她的称呼,却也自然不可能错过她眸中笑意,不禁后退了步,垂眸转身便低着头走了。 身后传来那人慢悠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明日晚间,请寺卿喝菊花酒,寺卿勿要忘记了。” 风一诺抱胸倚着门槛,眼瞧着那孩子闻言身子一顿,似是想要转身来看她,却最终只微不可见地颔了颔首,逃也似的加快了步子,很快便走远了。 着实有些可爱。 风一诺扶额闷笑,颇为愉悦地眯眸。 这几日她躲在这里,倒也无事,陪这孩子过一个重阳节实在不算什么。 次日晚间,风一诺如约在庭院中摆好了酒,只撑着头漫不经心地举着酒杯抬眸看月,等待着那孩子过来。 陡然,她眸光一顿,唇角便勾起了。 来了。 转头看去,那踱步而来,披着裘衣、银簪挽发的人,可不正是她等待着的风寺卿吗? “久等。” 风子卿看见了正抬眸看来的女人,眉眼间稍稍温软了些许,颔首示意,拂袖坐在了她的身边。 “自罚三杯。” 风一诺撑着头,对着她低笑道。 她记得这孩子应是不会喝酒的,只不过……风一诺很是想逗一逗她罢了。 然而,沉默又硬气的风寺卿却没有质疑和拒绝,神色淡淡,抬起指尖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的酒,随即一口闷下了,复而三次。 风一诺瞧着她那三杯下去都微微泛了雾气的眸子,失笑摇头。 “寺卿好生爽快。” 她伸手,将人手上的酒杯给取下了。 “哪里有这般喝酒的?” 风一诺低声嗔怪了句。 明知自己不会,竟然还一口闷。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感觉自己眸前猛然间有些模糊起来,瞧着她将自己指尖的杯子给取走了,竟也做不出什么反应来,只愣愣地瞧着她。 这般模样倒也有几分乖顺。 “吃些菜吧,可别这一会儿的就醉了。” 风一诺无奈瞧她,连同她手边的菊花酒都给取走了,有些担心她再喝一口便该倒下了。 “不会。” 风子卿顿了顿,微微摇头,神色平静。 她听着风一诺的话,举起筷子吃了些菜。 “寺卿日后如何打算?” 风一诺弯唇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也垂了眸子,淡淡问了句。 “为官。” “……然后呢?” 这般简洁二字,让风一诺无语扶额。 这人慢吞吞地吃菜,闻言抬眸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 风一诺:…… “寺卿都无甚想法?” 她挑眉问了句。 这一次,风子卿有反应了。 风子卿紧紧蹙了眉,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转头盯着她,神情不悦。 “……你为何……要唤我寺卿?” 风一诺:……? “嗯?” 风一诺眨了眨眸子,竟然从她严肃板着的脸庞下看出了几分委屈来。 她盯着这人迷蒙染雾的眸子,一时哑然。 “不唤你寺卿又该唤你什么?” 风一诺好笑反问。 这人当真是蹙眉肃然思量了下,随即舒展了眉梢,淡淡回了她。 “阿卿。” 风寺卿有些矜持地对着她微微颔首。 “你可以唤我阿卿。” 风一诺:…… “……是我之误,阿卿见谅。” 她眼瞧着这面前的小醉鬼,被她眸中藏着的些许期待的神情逗笑了,掩唇轻咳了声。 然而,她话音方方落下,这人便又瞬间蹙了眉。 “你为何要与我这般生疏?” 风寺卿眉头都要打架了,很是委屈地垂眸。 “你昨日与那女子不是这般态度……” 风子卿迷迷糊糊地想着,觉得脑中有些转不过来了。 但她还是记起了,昨日风一诺接过了那女子手帕、亲昵抚摸她发丝的模样。 为何偏要对着她这般……客气? 风子卿想着,微微抿唇,眼帘颤颤,心中不适难受。 然而下一瞬她的头上伸过了一只手,指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随即又落下点了点她的鼻尖。 风子卿眨了眨眸,感受着鼻尖上的温热,愣愣看她。 女人戴着面具,可面具下的唇瓣却是微弯着的,有些玩味地反问她。 “不是你说不敢冒犯的吗?” “怎么还倒打一耙?” 【不必如此拘谨。】 【不敢。】 这是风子卿当初给予风一诺的回答。 风子卿有些吃力地回忆起来了,随即怔然,张了张唇瓣,呐呐垂下了头。 “……我……不想了……” 她垂着头,那裘衣白绒便围在了脸颊边,倒显得她有几分柔弱起来,眸中雾蒙蒙一片,素来阴沉冰冷的眉宇间都带着些许懵然。 风一诺含笑打量着她,看着她醉酒后这般模样,心下微软。 眸光在她半张脸那两道狰狞长痕上稍稍一顿,指尖便先一步抬起了,迟疑了下,还是摸到了那疤痕,轻柔摩挲了两下。 “丑……” 风子卿反应不过来了,蹙了眉微微偏头。 “不丑。” 风一诺打断了她。 “好看的。” “……比起昨日姑娘呢?” 风子卿瞥了她一眼。 这一茬便是过不去了吗? 风一诺低笑。 “有过之而无不及。” 醉酒的风寺卿总算是勾唇笑了下。 “……阿卿难道就没有想要的吗?” 她们沉默了会儿。 过了半晌,风一诺抿了口酒水,看着那苍穹上高悬的明月,又低声问了句。 “……有。” 这一次,风子卿应了。 “嗯?” “是什么?” 是什么? 风子卿望着一旁的酒杯,闻言抬眸,看着月下的女人,目光自她的唇瓣向上移,迷蒙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在山洞中的所见。 她记得的,这人与自己唯一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她眼尾下那颗小小的一点精致泪痣,平添了几分媚意。 好看的。 风子卿瞧着她,眸光有些暗。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风一诺的话,只低低呢喃似的道了句。 “……我好似生了病……” “……什么?” 风一诺蹙眉不解。 风子卿看着她,抿唇不语了。 她真的好似有些病了,她想要…… ……与自己更为亲密一些。 “究竟是什么?” 被她注视着的女人微微抿唇,葱白纤细的指尖把玩着小巧酒杯,另一只手撑着头,也静静瞧着她,很是不解。 “……不可说。” 沾了酒水的唇瓣娇嫩红晕,像是她在江南时所见染着露珠的牡丹,却又比那更为娇艳夺目。 视线仿若被灼烫了一般,风子卿阖了阖眸,垂下了眼帘。 袖中指尖微曲,唇齿涩然。 她扶额,终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醉意,略微苦笑。 “不可说。” 风子卿再次低语,不知对谁。 “你醉了。” 有人轻叹,似是察觉了什么,声音陡然冷淡了下来。 “……我醉了。” 风子卿黯然阖眸,颔首应是。 若非醉了…… 那便是疯了。 【她此一生,所失万千,唯得一人。因她火中存生,因她再踏为官,因她得以复仇洗冤。】 【此人识她胸襟抱负,知她矜傲才能,懂她苦楚伤痛,亦纵容关切、照顾万分。】 【此心坚硬如磐石,厌情.欲而恨束缚。】 【……唯此人,心之动容,情之所悦。】 【然,亦唯此人,此心……】 【不可说。】 不得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断更,十一日入v掉落三章。 感谢在2021-02-07 23:09:25~2021-02-08 17:3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保持童真拥抱快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子 6瓶;隐清羽 3瓶;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夜色已暗, 月影婆娑。 “天凉了,归去吧。” 有人放下了指尖酒杯,唇瓣微张打破了这满间沉寂, 轻声与她道。 归去吧。 风子卿扶额, 脑中混沌迷蒙, 眸前也好似失了颜色。耳畔隐约传来女人平淡的声音,让她怔然许久, 才听明白了。 于是撑桌,慢慢起身。 脚下一个踉跄。 她的余光仍盯着女人似是要伸出扶她、却最终落在了石桌上的指尖, 唇齿间方才残留的酒意莫名刺人辛辣起来, 直叫她鼻尖泛酸。 “这就去了……” 风子卿垂了眸,低低呢喃。 “夜安。” “……夜安。” 风一诺指尖置于石桌之上,轻点桌面, 看着她慢慢转身离去的背影, 直至人已好生远去, 才面色寡淡地垂了眼帘,眉心微动,无奈低低叹息了声。 她为自己重新倒了杯酒, 这一次,亦然如那人来时一般一连闷饮三杯。 三杯酒水下肚, 脑中空空,方散去了几分涩意。 她就是风子卿, 自然在最开始也如这些孩子一样不善饮酒、不会饮酒。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放纵开来,直至后来都有些嗜酒成性了呢…… 风一诺抬手扶额,指尖触摸到了冰冷的面具边缘,叫她心中稍稍清明了些许。 记不清了,轮回多世, 苦楚万分,怨气重凝,竟是连死都不能死。 在她去了主位面之后,于酒一道,似是无师自通一般的便懂了。非这酒水当真有什么奇异之处能让她醉下,不过是她自己为自己找了一个好的时机和寄托的物品,让自己能够在饮酒之时暂且忘记了那些苦恨罢了。 这是,风一诺与自己和解的一个方式。 便如此时,她难得的又有几分苦恼起来。 她回到这些位面之中,是来救赎曾经的自己的,帮助她们、给她们一个较好的未来和生活的。 不是来让曾经的风子卿对她自己产生……那般情愫。 一个便罢,上个位面中那小闷葫芦性子稍为单纯粘人一些。 可是这次的这个孩子…… 她记得之前风子卿对她的态度一直冷淡警惕、见了面也无甚可说…… 这……又是为何会产生情愫? 风一诺指尖顿了顿,还是将脸颊上佩戴着的面具摘下了,露出那张与风子卿无甚差别的面容来。垂眸瞧着这手上银白的面具,风太尉揉了揉眉心,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晚间凉风瑟瑟,吹得满院菊花酒的气息。 重阳团圆日倒也算得安逸。 然次日,那些人等不及了。 关中的起义军暴起,打着清君侧及维护正统的名义向南攻城。所到之处,却是烧杀抢掠,尽是一派兵匪气,毫无章法可言。 此时这支军队已经攻下了一城,吸纳了当地的兵力,渐渐壮实起来。 没有必要等下去了。 风一诺隐隐猜到了这背后的操纵者是谁。 朝廷风太尉已死,在旁人眼中此时在外将士皆无首领且数目不多。关中离京城并不近,在外将士无人统领便需要等待朝堂上的指令,而守在京城中的将领若是要赶过来也需指令,行程亦要几日。 然而,这指令该是谁下? 小皇帝? 一个不过五岁的稚童? 风一诺是很明显的保皇派,当她在京时,由她来指导小皇帝下一步该如何做。她虽是将朝中臣子换了一大半,可是她也并不能十分肯定地保证此时在朝之人皆忠心耿耿、如她一般是单纯的保皇派。 更何况,兵符在风一诺的手中。 此时在外看来,她已身死,这兵符自然也不知何处去了。 无兵符调令,小皇帝想要动军队,着实是难。 清君侧,维护正统。 一群起义军说是要维护正统,何其可笑? 维护哪个正统? 覃天鸾为人昏庸,但也幸而是唯一嫡出,继位前并无大错,所以才能挤掉她一旁的兄弟姐妹登上这个位置。 此时她死了,可她的兄弟姐妹中倒还活着这么两三个。 纵然那背后之人仍在观望,可风一诺却懒于再忍耐等待下去了。 就在重阳日过后的第二天,她主动去找到了那个自重阳夜过后便未曾见过的孩子。 风子卿早已听闻了外界的情况,心中亦为恼怒焦急。然而以她之力,却又无法做什么。风一诺的打算她也隐约知道一些,此时也是在等风一诺的指令。 可笑她这个挂名的军师,倒是无用。 战事愈加紧急起来,风一诺找到她时,她正蹙眉坐于书房之中翻阅着古今兵法书册。 “阿卿。” 风一诺在门口静静看了会儿,眉眼稍软,拂袖踏入,轻声唤了下。 风子卿的书房门一般是开着的,她这儿一般也无其他人来往,只是为了方便下仆进出罢了。此时听见了脚步声也并不在意,只垂着眼帘细细地瞧著书册上所记阵法战略,一时瞧得入了迷,亦在心中思量着当前的局势。若是日后风一诺领军对上,该如何布阵? 这般沉浸状态,直至她听闻了那人的声音。 她在唤…… ……阿卿。 捏著书册的指尖猛然一顿,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去,果然瞧见了正踏入门槛朝她走来的人。 是风一诺。 风子卿恍然瞬间,随即敛眸起身,恭敬作揖。 “太尉。” 若非那夜醉酒情形依旧历历在目,但见她此时这般冷淡疏离的模样,风一诺又怎能猜出她不知何时所升起的情愫心事? 此时非想这些的时候。 风一诺沉默片刻,淡淡瞥了她一眼,也微微颔首应了。 “有一件事需寺卿相助。” 她也没有废话,直接入了主题。 风子卿看着她走近了书桌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言语间的变化,不禁抿唇,微侧过了头。 “……太尉但说无妨,某自竭尽全力。” 她甚至都没有问是什么,只是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拿着我的兵符回到上京去请陛下派出王鹰与秦麟两位将军领兵前来支援便是。” “你准备出兵了?” 风子卿陡然蹙眉,抓住了她话中的意思。 支援? “嗯,无需再等下去了。” 风一诺眯了眯眸子,抬起指尖轻抚唇边,勾唇低低笑了下。 “我差不多猜到这背后是谁了。” “只不过……他们比我料想的要心急太多,这么快就想来送死。” 她指尖微点桌上书册,语气凉薄又狠厉。 风子卿沉默看着她,只静静听着,一时未曾做声。 过了好半晌,她才抬起指尖轻揉眉心,轻叹了声。 “你有把握吗?” 风子卿低声问。 起义军规模不小,起码也是六万人起步。如今各地天灾严重,难民本就泛滥成群,四方饥荒。这六万人的起义军已然是不可小觑,风一诺手中带来的军队不过数千,之前那场围剿中又损失惨重,便是她能够调动这周边城池中的守卫军,也依然是不够。 “有。” 风一诺抱胸倚着桌子,闻言眉梢微动,淡淡颔首应了。 风子卿盯着她,见此却是紧抿了唇瓣,过了好半晌,袖中紧攥的指尖一点点松开垂下。她阖了阖眸,终是应下了。 “我今日便启程。” 她没有再犹豫,眉宇间陡然锋利起来,认真瞧着面前的人。 “不必如……” “倘若我此时出发,从这里回到京城起码还要三天左右的时间。你当真能够撑住吗?” 风子卿面色肃然,打断了她的话。 回到京城,调兵遣将地过来,起码是六日。 “……自然。” 风一诺默然应了。 “那便如此罢。” 风子卿眉梢边都染上了几分冷意,闻言也微微点头,移开了目光,自走到了书桌边开始弯腰收拾东西,将被她所翻开的书册皆整齐阖上、小心放回。待做完这一些后,便直了背脊,准备回房去收拾一下,换上一套简便的衣裤后就要备马走了。 她从头至尾神色淡漠,没有再看风一诺一眼。 此去京城,无需收拾太多的东西,备上些许干粮便是。风子卿确实是身子不如常人,可这不代表她娇气不能吃苦。 “兵符。” 身后那人见她头也不回地就要转身离去,不禁无奈扶额,有些好笑地提醒了句。 这兵符还未拿呢。 风子卿足下一顿,随即抿唇,转身垂眸接过了这人手中之物。 她取得毫不迟疑,指尖便要收回了。却不想这人陡然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拉过去了。 “……你做什么?!” 脚下不稳,猛然跌入了温软的怀中。风子卿稍稍怔然了一瞬,随即睁大了眸子,有些羞恼地按住了她的肩,脸颊旁与耳根瞬间滚烫起来。 有人凑近,在耳畔低叹,纵容又无奈。 “莫要担心。” 风一诺看着怀中眸子渐渐浮上了一层雾气的孩子,心中有些软,抬起指尖轻抚她的墨发。 “你此去便在京城好生呆着,我自会平安归来。” 风子卿按着她的肩,闻言不禁怔然,松了松指尖,沉默了片刻,微微偏过了头。 “当真?” “你觉得自己说话算数吗?” 风一诺勾唇,含笑问道。 “……算数。” “那我的也算数。” 风一诺挑眉。 为何风子卿对她的态度猛然有所变动? 风一诺一瞬间想到的便是她发烧时所在山洞。 虽早晨清醒后面具犹在,但恐怕这孩子已经不知何时见过她的面容了。 “……好。” 怀中的人直直瞧着她,似是要透过这张面具看见下面掩藏着的神情似的,许久后也低声应了。 她神色稍有所柔和,迟疑了下,竟也伸手回拥住了风一诺。 “……注意安全……” 风子卿垂了头,任由她轻抚自己的发丝,略微顿了下。 “……我等你。” “好。” 正午时分,风子卿怀着兵符,带着少数的侍卫纵马去了京城。 等到了下午,风一诺估计着她离去的速度,在她应当已经离开了这些城镇附近时领着手下的军队以及各城中的守卫直面对上了那些所谓的起义军。 战争一触即发,流民数量急增。 风一诺之所以能够向风子卿如此承诺,其中有一方原因在于这些起义军,这些起义军中有部分是山匪出身,一小部分甚至是农民百姓,若说他们还能够破了一个城,大半是靠着他们中的混入的正规军力和背后给予谋略指引的人。 这些军力远远超过了他们攻破城池后所吸纳的守卫军数量,应当是从一开始就在其中的。 这是正经的朝中战力。 风子卿马不停蹄地奔赴京城,一路风尘仆仆,都没有怎么合过眼,每日仅以干粮和水作为食物,如此下来竟也硬生生缩短了近半天的时间。 等她到了京城,已是目眩头晕,四肢疲倦,下马后险些没站得住。然而,抵达的第一刻,她还是怀着那枚兵符,前往皇宫求见如今的小皇帝。 开战的消息早已传开,本被传出已死的风一诺猛然出现于战场之上。这本就让一些人心中惴惴不安,加上朝中氛围愈加凝重,连带着这满城的街道中都不见人影,来往巡逻守卫愈加严密。 风子卿曾担任过小皇帝的老师,如今身为大理寺卿,自然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她的请求很快被应允,小太监带着她去了养心殿,见到了里面早已等待多时、颇为焦急的小皇帝。 直至将怀中兵符交出,得到了调兵的明黄圣旨。风子卿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拜谢退下了。 足下近乎无力,眸前一片昏暗模糊。 长时间的劳碌奔波以及这几日来便未曾怎样进食,风子卿在强撑着回到自己府中后,便只觉眼前一黑,咽喉中猛然涌上一片腥涩之意,身子无力倒下。 意识模糊之前,是耳畔一片混乱的声音。 派去的军队在三日半的时候抵达,与风一诺会合。 然而战事状况激烈,那暗中的人又在不断地输入兵力,导致这场战争的范围日益扩大。关中百姓日夜惊慌,不敢入眠。 而京中不知何时开始,也渐渐流传出了些不利的言语来。 “啊!!!!” 大理寺的地牢之中,是一个被锁链牢牢锁死了四肢的男人,此时胸膛上血肉模糊,皮肉烧焦的气息不断传出,令人作呕。 可这在场的又是什么人? 没有一个面色动容,皆平静冰冷地注视着他,等待着受刑后忍耐不了的罪人们吐露出些许有用的消息。 这些都是最近刚被捉进来的。 下到商贩,上到臣子,凡是被这大理寺卿捉住的,都得关到大理寺狱中来,接受刑罚审问。审问之人,正是最近名声鹊起的大理寺卿风寺卿。 以着一手残忍冷血的刑罚闻名,倒是逼供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身着一身宝蓝色孔雀补服的女人神色寡淡,对于这哀嚎之声仿若未闻,只捏着手中长柄,又耐心地将烙铁放于火炭上灼烤。 片刻后她取出了烙铁,才终于舍得抬了眸子,瞧向了面前这血肉模糊的人,仔细打量了一下,似是在寻找下一个烙印的地方。 那颇为玩味凉薄的、平静如寒潭般的眸子,仅一眼便能叫人的心底慢慢地蔓延出惊惧寒意来。 那男人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却是疯了般陡然嗤笑起来。 嗓音沙哑破碎,粗糙难听。 “风……允南?” 男人死死地盯着她看,在她这张平静的面容上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不……不……风子卿!” 他咬牙一字字挤出,猛然大笑。 “不愧是善于服侍的风太傅,先皇一死,便立刻爬上了风太尉的床……” 风子卿闻言倒是有了些许神情,只不过是突然勾唇低笑了声,眉梢间都慢慢的一点点爬上了冰冷杀意和戾气。 她微挑眉梢,捏着手中长柄,慢慢地将那烙印贴了上去。 正对着男人的嘴。 滋。 一阵炭火灼烧皮肉的声音。 她身后之人见状皆垂下了眸子,不敢多看。 连着喊叫声都省去了,男人痛得目眦欲裂,盯着她的目光近乎如恶鬼一般。 “风某贱命,任你诽谤。” “可你不该说她……” 女人勾唇瞧着,漫不经心地转了转自己手中所捏长柄。 她低叹呢喃。 “你也配提她?” “杀了罢。” 她放下了手中的长柄,拂了拂衣袖,转身踱步离去了。 “曹家勾结雍王伺图谋反,抄家、流放。” 吏部左侍郎曹鸿林,当真是个胆大之人呐。 只可惜富贵险中求,险中失足却要断葬其整个家族了。 身后之人轻声应是。 早在朝中兵力抵达的第三日,雍王所作所为就直接被风一诺派人传出去了。索性他也不再掩藏,直接将他领地中所有的军队都投入了战争之中。 只要此战胜了,斩杀了风一诺这枚心腹大患,那他距离登顶也不过只差一步而已。 雍王想得很美好。 只可惜凡事皆两面,事事无绝对。 他的美好梦想,再经过跟风一诺持续了近三个月的开战后被一点点磨灭了。 风一诺等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捉住这条大鱼,将其一举斩杀? 怎么可能给他以闪躲退避的机会? 整整五个月。 这场战争她打了有整整五个月。 硬生生将雍王的左臂右膀以及埋在暗地里的人全.部.挖.出.来杀去了,余下那些与他共谋逆反却又不在关中的人。风一诺自是一个个查明之后,将消息传回了京城。 只不过她也并不知道,这些传回去的消息最终落在了风子卿的手上,所有的造谣参与者、共谋叛乱者,都被她一个个拔.出.来关进了大理寺狱中,施加刑罚,多加审问,以补充遗漏信息。 其手段之残忍…… 但看那满京闻之变色的众人即可知晓了。 五月后,风一诺终于回京了。 这一路,是数不清的居民百姓前来围观这位被奉为战神的太尉大人。更有大胆者,便扔去两朵桃花,那骑于骏马之上、带着银面具的太尉也是不会生气的。 万巷皆空。 这般盛景一直延续到了京城之中。 然而这一次,骑着马儿的太尉大人倒是打起了些精神,目光在街边满满的人群之中扫过,眸色认真而专注。 陡然的,她目光一顿,随即溢满了笑意。 找到了。 今日太尉回朝,恰是休沐。 小皇帝为了犒劳她,免去了风一诺回归后的拜见,允许她在家休养半月,半月之后举行盛宴来庆祝这次凯旋。 京中众人听闻太尉归来之后,尽皆蜂拥挤到了街边,想要一睹风采。 风子卿自然也来了。 离别五个月多了,她……甚是想念。 然而人群拥挤,叫她一时只得站在了人群外,瞧着那远远走来的一支军队。 为首之人,恰也是她思念……心悦之人。 一身染血戎装,戴着银面具,骑在骏马之上,迎光走来。 旁人瞧见的,是她所立功绩。此时感受到的,是她一身未散的杀气和威压。 可是当她抬眸望去时,目光却在那人瘦削的下颚和单薄的肩上停顿。风子卿远远地好似看见了,她衣襟领口处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 这是她离开时所未曾有的。 没有喜悦与崇敬,没有惧意与敬畏。 在那一刻,仅有心疼。 风子卿抿唇,再次抬眸时却是对上了那人含笑瞧来的眸子。 透过茫茫人群,一眼望向了她。 下一刻,风一诺便瞧着她家别扭又隐忍冷静的小寺卿,此时全然不顾了形象,直直地盯着她,硬生生用身子从人群中挤到了前面来了。 风一诺一怔,随即弯眸笑了。 “我先行一步,你们自便。” 她微侧头,对着身后的副将如此交代。 副将:? 他的疑惑还没能说出口,便看着他们家的太尉大人猛然策马,朝着人群处伸出了指尖。 随后,竟是将一位穿着青裙的姑娘硬生生拉上了自己的马,就这般光天化日之下给抱走了! 副将:!!! “久等了。” 风一诺勾唇,垂眸瞧了瞧自己怀中的姑娘。 她怀中的姑娘低低地笑,难得地弯着好看的凤眸,抬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欢迎回来。” 风子卿含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08 17:31:06~2021-02-11 01: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着就行 5个;实诚耿直、深陷七五、不爱酒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鞠婧祎圈外女友 82瓶;箐林泱海 40瓶;欧皇 18瓶;呀_zds、小鱼羊驼 15瓶;闲着就行 12瓶;不爱酒驾 5瓶;thezt 4瓶;熬过去就好了 3瓶;夙寞、祭祀少司命 2瓶;民政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当街这般行为, 你也不怕旁人弹劾。” 风子卿稍稍松软了背脊倚在了她怀中,唇边笑意尚未散去,只陡然想起了这一茬。 “怕, 怎么不怕。” 风一诺慢下了马速, 闻言便是垂眸瞥了她一眼, 仍旧勾着唇。 “这不就拉上了寺卿一起吗?” 她微伏了身子,在风子卿耳畔如此道。 风子卿:…… 她哑然, 忍不住回眸瞪了这人一眼。 风一诺抚了抚她的墨发,含着笑意, 抬起了指尖, 然后……毫不留情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下。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风一诺看着这孩子捂着额头,睁大了眸子似是想要说什么的模样,却是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声音平淡, 唇角笑意犹在。 风子卿猛然僵了身子, 抬眸瞧着她, 连着自己放在额头上的指尖也顿了顿。 “……非我故意。” 她难得有些不安,微蹙着眉,低声解释。 “你那夜发烧, 我为你取暖时,你自己不小心碰下来的……” “我……” 她见风一诺垂眸看着自己却并不说话, 以为她是不信。眉间蹙得愈加厉害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这人闷笑打断了。 “我知晓了。” 风一诺垂眸看着她,将她脸上神情收入眼底,心中微软,也不逗她了,抬起指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墨发, 闷笑应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了便知道了罢。” 她低笑。 “我还在想为何寺卿待我态度变得如此之快呢,也应是这般了。” 风子卿见她唇边笑意,心中便放下了几分,然而此时闻言却又觉得脸颊发烫,也想起了当初她是如何警惕又疏离、抗拒这人的接触的。 “……你若是早些告知于我,我也定不会那般待你……” 她偏了偏头,抿唇轻声道。 “当真?” 风一诺不置可否,淡淡反问。 当真? 风子卿当时方才死中逃生、心性阴郁极端,对外界都抱以排斥之心。纵然是风一诺当时就告诉她自己的身份,露出面具下的那张面容来,恐怕她得到的可绝对不会是风子卿如今这般亲昵依赖,而是……来自于风太傅的愈加的猜忌和警惕。 这是古代位面,鬼神之说虚无缥缈,风子卿熟读经义,反倒不如旁人那般对鬼神多有畏惧了。 皆说有因必有果,可若是风一诺当时未曾出现,那风子卿受过的因又怎么可能得到果呢?王权至上,她身处那般情境,已经无力抗拒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自焚于那大火之中罢了。 将她所有的耻辱怨恨与不甘,尽皆烧毁。 所以倘若风一诺一开始就言明自己的身份,只怕风子卿可不会如此时一般信任交心。 这一点,风子卿也知道,所以她只得沉默,无法坦荡肯定。 背脊不觉软了些许,她小心地倚在这人怀中,感受着微风自脸颊划过,战争平息后街道上的来往之人都猛然涌现了出来,男女老少皆有,一派安逸之景。风子卿本该是心中放松而宽慰的,可是此时她却猛然多出了一个念头。 她有风一诺相救,自火中逃生,洗去了自己与家族的冤屈,甚至还能继续在朝中任职,得以有机会实现她曾经的抱负。 然而…… 风一诺呢? 风一诺得救了吗? 风子卿微怔,突然有些惊慌地侧眸看向了风一诺。 “嗯?怎么了?” 风一诺正目视前方,淡淡打量着这街上之景呢,却陡然注意到了怀中的人瞧来的目光,不禁略有疑惑地垂眸瞧她,低声问了句。 “……你当初……有风一诺吗?” 风子卿不知该如何来表达她的意思,心中有所猜想,所以才会愈加踌躇,不敢直面触到她的伤心事。 我有风一诺。 你有吗? 这话含糊不清,可风一诺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稍稍一怔,不禁沉默了一会儿,唇边微抿。 “没有。” 她平静地回答道。 没有再看怀中的孩子了,而是抬起了眸子瞧向了远处行人,眸中色彩渐渐褪去了些。 “那场火烧得很旺。” 风一诺安抚地抬起指尖摩挲了下风子卿脸颊上的痕迹。 “烟雾入鼻,火苗灼烧,到底也不过是片刻的痛楚罢了,很快就结束了。” 怀中的人定定地看着她,眸子一点点红了。唇瓣倔强抿着,陡然伸手侧着身子拥住了她的脖子,也不管这仍在马上。 风一诺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这人的腰肢,提醒她这仍是大街之上呢。 “你知道的,这是最好的结局。” 她微微轻叹。 自焚的痛楚,也总好过被当做玩物一般囚在冷宫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灭族仇人却无法复仇。 风子卿如何不知道。 可她仍是觉得心中揪住了一般的疼痛,让她的眼眶猛然酸涩了起来。 她还记得那把被她亲自点燃的火,烟雾吸入鼻腔时肺腑中的疼痛,家破人亡却无力复仇而溢出的满心怨恨和绝望。 周边的温度一点点灼热,火苗朝着她的身躯爬来,只差一分便要爬上吞噬去了。 这也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她最终得到了来自于自己的救赎,可是风一诺没有。 当她被焰火灼烧,一点点感受着生命逝去的痛楚时,心中又该是如何绝望? 腰上被人轻轻拍了拍,风子卿身子下意识一颤,随即抬起了一双通红湿漉的眸子固执地瞧向了风一诺。 “我抱你。” 她仍是不愿放手。 脑中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叫她近乎偏执地想要将身上的温度传给被她拥住的女人。 风一诺无奈又无法,只得愈加降低了马匹的速度罢了。 就像是心中被猫儿轻轻挠了一下似的,软软的,那猫儿的爪子上带着暖暖的温度,霎时间便传递到了她心底去了。 她都未曾意识到,自己唇角的笑意是何等温柔。 她只听见了怀中的孩子,正搂着她的脖子,小心地凑在她的耳畔,低声道: “阿卿不怕。” 身子比寻常人还要虚弱许多的姑娘肃然着神色,认真地瞧着她说: “我保护阿卿。” 那双曾溢满了阴郁与戾气的眸中,此刻一片清明。 落在风一诺的眼底时,熟悉的瞳孔中都仿若星子般璀璨,将她心底那些深深藏着的谁也不曾诉说过的阴霾也微微照亮了些。 女人闻言沉默了半晌,随即低声笑了,微微颔首应是。 “阿卿保护我。” “阿卿保护阿卿。” 半月时光匆匆,只不过京中之人发现风太尉与风寺卿来往得愈加密切罢了。 半月之后,正是小皇帝大摆庆功宴的时候了。 这一日,这个已经过了六岁的孩子难得表现出这般高涨的兴致和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情,大赦天下。 一个庆功宴罢了,应是无需这般隆重的。 然而风一诺也好,朝臣也好,都并未去劝谏什么。 一个五岁大的孩童,突然被捉着放在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心中压力又该如何?朝中内外不稳,这么大点儿的孩童估计心中也是日夜不安恐惧罢。 如今那雍王已灭,小皇帝高兴也算是人之常情。 旁人没必要去扫了这兴致。 庆功宴上,风一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皇帝想要为她封王的决定,并且没有半分避讳地直接指出了封王对于她的统治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此等先例不可开,封外姓王,只会埋下作乱根源,陛下三思。” 她若是当真想要为皇,当初攻入皇城时便自立了,何必等到如今? 不过是嫌麻烦罢了。 风太尉严肃而端正,句句为年幼的帝王所顾虑,并未因功而骄,此等心性纵然是朝中并不与之深交的朝臣也为之侧目。更无论那本就受她教导的小皇帝,此时闻她一片坦荡之言,只觉心中熨烫欢喜。 然而她之功绩赫赫,总不可亏待。 小皇帝本是想要为她封王,却遭拒绝,倒是有些为难犹豫了。 最后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委屈一下风太尉,给她赐下了黄金万两、珍宝无数。 风一诺此时没有再过推辞,颔首应下了,谢赏后拂袖而坐,举止平淡无波。 等小皇帝将此行应赏之人尽数赏赐完毕,这场宴会才算是开始了。 幼年的帝王兴致高昂,下面的朝臣自然也渐渐放开了。 不少人来向风一诺敬酒,场面倒是热闹。 风子卿独自坐于一旁,瞧着那人一杯又一杯地饮下酒水,心下有些无奈又好笑起来。 喝得这般多,若是醉了又该如何? 又该如何? 风一诺漫不经心地应酬着这些人,余光中却是一直打量着那边安静独坐着的蹙着眉有些担忧地瞧着她的孩子。 许是真的酒水一杯杯下肚,叫她脑中也不甚清明起来。 宴会一直举办到了深夜之中,被各路朝臣们齐齐敬酒的风太尉起身时都扶了扶案面,缓了一会儿,方才慢慢告辞踱步去了。 风子卿不放心她,连忙跟了上去。 “卿卿?” 她伸手扶住了这人,在她耳畔低低唤了句。 “可是醉了?” 风子卿微蹙眉。 被她扶住的人足下一顿,侧眸瞧向了她,陡然的勾唇笑了下。 “未曾醉呢。” 风一诺低笑。 “阿卿可愿与我比上一场?” 什么? 风子卿微怔。 “……比什么?” “比酒。” 风一诺摇了摇头,扶额轻笑,脑中好似已经有些醉了。 她看见了这人蹙眉,张唇便要回绝的神色,不禁眯眸,又低声加上了一句。 “若你赢了,我就应你一个心事。” 风子卿喉中回绝之语瞬间顿住了。 她看着面前勾唇瞧着自己的女人,陡然的也弯了眸子,浅浅笑了下,瞳孔中色彩幽暗。 “卿卿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扶着这人的指尖猛然攥紧了些。 风一诺笑了,有些玩味地反问她:“你觉得呢?” “你觉得我知不知道?” “应是知晓的了。” 这场比试,风子卿终究还是应下了。 比试的地点正是风太尉的府中卧房。 比试的彩头……是足以勾得风寺卿疯狂的奖励。 当夜,素来隐忍肃然、举止端正的风寺卿红了眸子,硬生生灌下了三壶酒水。直至最后面色通红,坐立不稳,捏着酒壶瓶口趴倒在了桌上。 涣散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视线中的女人。 她看着女人伏在桌上似是已经醉去了,银色的面具早已被扔置到了地面上,墨发散落于额角处,雪白的肌肤上染着红晕…… 风子卿怔怔地看着,脑中模糊一片,有些转不过来了。 可是她仍然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成功,不禁弯了弯眸子,连着那不断抽痛着的额角都缓和了些许。 “卿卿。” 头晕目眩,根本爬不起来。 风寺卿便趴在桌上慢慢挪过去了些许,沙哑着嗓音含糊不清地唤着那人。 没有人回应。 她茫然地眨了眨眸子,迟疑了下,又小声地开口问了句。 “我想亲你,可以吗?” 女人好似已经睡去了,没有人回应她。 风寺卿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委屈又失落,恹恹地垂下了眸子,也趴在桌上不动了。 意识模糊得很,她只记得不断呢喃着。 “……我赢了……” 意识散去的最后一刻,是女人无奈又温柔地含笑问着她的声音。 “你赢了。”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趴在桌上,瞳孔涣散迷蒙的人阖着眸子,面色通红。 “……你……” 在昏睡去前一刻,她如此几不可闻地喃喃着。 “……想要……你……” “贪心。” 本该醉酒昏睡去的女人此时撑着头,眸光清明,伸着指尖摩挲着这孩子的脸颊,闻言却是眉梢微动,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番,低声轻斥道。 何等贪心? 陷入昏睡中的孩子似是听见了她的斥责,有些委屈地蹙了蹙眉,头不甚舒服地动了动。 风一诺瞧着,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也是弯腰将人抱起来了。 等她好生将人放在了床榻上,为人褪去鞋袜之后,她也并未一时急着直腰。而是静静打量着这孩子睡去的面容,微微弯唇笑了下,随后垂头。 柔软的吻落于眉心之中,女人纵容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低声道: “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 还在写,今晚会有,小宝贝耐心接收哦~~ 除夕快乐!祝愿我的宝贝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快快乐乐! 感谢在2021-02-11 01:01:46~2021-02-11 16: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疯骨的小朋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风子卿醒来时, 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沙哑作疼,让她瞬间紧蹙了眉头。 好半晌, 她抬起指尖捂着额角撑坐了起来, 眸前仍是一片眩晕, 胃中难受的紧,隐隐泛呕。 “醒了?”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风一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一抬眸便瞧见了这床上眉头紧蹙的孩子, 此时打量了下她的神色, 便知晓她此刻该是难受得厉害了。 风子卿原本还有些愣怔,然而在转眸看见了她之后,却陡然地亮了眸子。 “卿卿!” 她仍不住轻声唤了下, 觉得自己此时跳得厉害的不再是额角了, 而是胸腔中的那颗心脏。 “嗯?” 风一诺将手中的盘子放在了一旁桌上, 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正弯腰端起了里面摆着的一碗汤药,此时垂眸用勺子拨了拨, 听见了她的轻唤声,忍不住地挑了挑眉, 看向了她。 “……昨夜、昨夜的比试是我赢了!” 床上的孩子眸子亮亮,直直地瞧着她看, 突然间地感觉喉咙唇瓣皆是干涩起来,让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胸腔中莫名地甚是紧张起来。 “所以?” 风一诺就料到了她想说这个,此时毫不意外,垂眸看着自己拿着的碗中汤药, 漫不经心地吹了吹,端着药碗走至床边坐下了。 “所以……你该实现彩头的!” 风寺卿自己都不知道她如今是何模样,只觉得嗓子处猛然一紧。然而叫风一诺去看,她这张脸都紧张得通红一片,额前发丝垂落,眸中亮亮。 希冀期待。 “喝了。” 风一诺抬眸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却是抿着唇角压下了那些笑意,神色平静地瞧着这人。 风子卿亦看着她,打量着她每一寸的神色,见她神色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胸腔中的跳动猛然停了一瞬。 目光终于有所移动,风子卿垂眸看向了她手中的药碗。半分迟疑也没有,毫不犹豫地接过,一气饮下。 跟喝白水似的。 风一诺抬起指尖掩唇,嘴角微勾。 “你想要的彩头是什么?” 她倚着床头,静静地瞧着这孩子将药喝完,待风子卿再次抬眸看来时,才淡淡开了口,颇为玩味地问道。 “我心悦你。” 床上仅披着一件白裙的风寺卿瞬间坐直了身子,眉眼肃然认真。 “我想要你。”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可……若是我不愿呢?” 风一诺绕了绕自己垂落的一缕发丝,好整以暇地看着风子卿,等待着她的答复。 “我可以等。” 依旧是没有犹豫。 “我心悦于你,这是我的事情。但如果你无法接受,那我可以慢慢等……” “那……若是我一直也不愿意呢?” 风一诺含笑看着她,眉梢微动。 风子卿陡然笑了,眸中柔光如涟漪般层层散开,她认真地注视着风一诺,对上了她的眸子,声音软了下来。 但……仍不迟疑。 “如你所说,那我便已等了一世。” “此生已过,来世继续。” 风一诺失笑,忍不住弯了眸子。 “好一个风寺卿,竟然连下辈子也算进去了。” 她似笑非笑地伸出指尖捏住了这人的脸颊,瞧着她温柔的眸光,不禁也软了眉眼。 “寺卿与太尉交往如此紧密,你也不怕众人议论猜忌?” “不怕。” 风太尉便瞧着她家的小寺卿此时眉间含笑,语气温柔,反问道:“难道你怕?” 风太尉当即便勾了唇,也学着小寺卿的语气回答道。 “不怕。” 小寺卿乘胜追击,伸出了指尖搂住了她的脖子。 “那……再过亲密一些也无妨。” 风太尉任由她搂着,似是不解般眨了眨眸子,用着无辜又茫然的神色看着她。 “怎么亲密?” 她不懂就问,十分好学。 曾任天子老师的小寺卿欣然地教授了她。 双唇缓缓凑近,气息缠绵,眸光缱绻。 “这般亲密。” 温热而柔软的触觉落于唇上,小心又大胆。却带着一丝询问稍稍停顿了下,在征得同意之前,不敢深入前进。 下一刻,是她所得到的的回应, 一只手按上了她的后脑勺,唇齿间气息交缠,不断深入探索,直至……彻底重合。 “这般亲密?” 半晌后,学有所成的风太尉含笑眯眸反问。 倾囊相授的风寺卿气息不稳,眼尾微红,抬眸瞧她时却是勾唇。 “这般亲密。” 她抿了抿唇瓣,上面似乎仍然残留着方才的温柔触觉,叫人沉沦。 全京城的人都知晓风太尉与风寺卿之间那隐秘的关系。 毕竟这两人也未曾掩藏过,那般坦荡,倒是让旁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风子卿在年少时确实是有一腔抱负热血,满腹经纶,一心想要为国做出一番事业来。后来经历那种种事情,曾经的理想一个个破碎,如今纵然是有一个人帮着她将这些碎片慢慢地捡了起来,却也合不成当初的模样了。 之所以还留在朝堂之上,不过是之前的一点执念罢了。 她最初入仕时年方二八,后在覃天鸾手下挣扎数年,被风一诺自火中救出时也不过才二十余岁。然而她的身子是凭借着风一诺当初供出的三十年寿命所救回来的,比起寻常人还要虚弱不少,着实不知还能活到什么岁数。 之前风子卿无牵无挂,什么也不在乎,这具身子死了便死了,倒也还干净。 可是如今她有了风一诺,每时每刻都不愿空度,面对这未卜的生命,着实不愿在朝堂上浪费了。 雍王已定,流民被逐渐安置,旱涝天灾所带来的损害也在渐渐转好,小皇帝一日日长大,在风一诺和风子卿的指导下也学会了该如何面对各种情况、如何来管理她的江山。 风子卿的心思和想法,风一诺之前或许还有些猜不出,然而在一起久了,加上本就是一人,风一诺几乎是能完全猜对了。 正如此时,风子卿心中想要隐居的念头。纵然她闭口不言,每日照旧平淡做事,可是风一诺仍是隐约摸到了她的心思。 直至今年,小皇帝已经十七岁了,也是时候放手了。 风一诺思量了一圈,确认并无缺漏之后,便定下了心,与风子卿说了这件事。 “朝堂上到底是拘束了些,你可愿与我一同归隐田园,过了这余下岁月?” 风一诺邀她在庭院中下棋赏花,指尖正捏着黑子,目光盯着棋盘,陡然间开口问道。 风子卿一怔,随即眸中闪过光亮。 “你……愿意吗?” 她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了句,捏着白字的指尖微微攥紧,目光直直地看着风一诺。 “有何不愿?” 风一诺思量了片刻,将指尖黑子放于棋盘之上了,这才抬眸瞥了她一眼,微微勾唇。 “本就是为你才来的,不然我可懒得做这么多年。” 她轻叹了声。 风子卿闻言便瞬间弯了眸子,抿着唇角笑。 她眸子微微扫视了下四周,确认无人之后便又收回,看向了风一诺。 在旁人眼中极善刑罚、心狠手辣的小寺卿此时眸子亮亮地瞧着她,发中不小心露出的两只耳尖都一点点染上了鲜艳的色彩。 风一诺挑了挑眉,眸光在她那耳尖上顿了顿,瞳孔中便一点点溢满了笑意。 她静静看着,听着她家的小寺卿呐呐问她:“我……我可否亲你?” 话音还未落,小寺卿的整张脸便先一步红透了。 风一诺:…… 风一诺哑然失笑。 “为何不可?” 她含笑反问。 果然,盯着她瞧着的小寺卿瞬间有些欢喜地弯着唇瓣笑了,随后慢慢起身,走至了她的面前。 风一诺好整以暇,等待着她家养的小寺卿送上门来。 然而…… 五分钟后,风太尉眸中水雾朦胧,眼尾潮红。指尖按着桌边,胸腔中气息却是不稳。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呢,倒是颇为羞愧,弯着腰,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却又得寸进尺般凑过去,在她眉心上落下一吻。 啵。 风一诺:…… 风一诺眼尾微挑,瞪了她一眼,拂开了她的指尖,扔下了自己手中棋子,起身离开了庭院。 剩下了身后的小寺卿,愣怔了一会儿,也很快地跑着跟上了。 【她的寿命还有多少?】 【十五年。】 【我的寿命?】 【六十五年。】 风一诺这具躯体的寿命,是从她来到这个位面之后才开始计算的。 【我与她,平均寿命。】 她在神识中平静道。 身后传来了风子卿的轻唤声,带着些许不安。 风一诺足下微顿,有些无奈地侧过了身子看她,等着这孩子走到自己身边来。 不过多久,指尖便被人轻轻捉住了。 她的小寺卿抬着眸子看她,小声嗔怪。 “你把我落下了。” “卿卿不能把阿卿落下。” 得寸进尺、恃宠而骄的小寺卿板着脸,眉眼肃然地与她道。 风一诺闻言,忍不住的弯唇、轻轻摇了摇头,抬起指尖敲了敲风子卿的额头。 “阿卿也不能落下卿卿。” 她如此低声道。 “自然!” 风太尉正值壮年,却突然上奏请辞,这件事情轰动了朝堂。紧接着的,大理寺卿也跟着上了奏折,请求辞官。 这两人的关系,朝上何人不知,此时倒也不甚意外。 已经长成了的小皇帝却是莫名的不舍,但在召见过二人后,倒也是无奈放行了。 “陛下若是不愿,又何必……” 身旁的近侍暗自瞧着帝王的神情,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 “她二人背后皆无氏族背景,这些年来一心辅佐于朕,又是朕幼年时的老师……” “若她们走了,这朝上又有几个会真心待朕?” 年轻的女帝低低叹息,身旁的近侍却是垂下了头,恨不得自己此时就没有这双耳朵。 覃若棠抬眸,远远望着那并肩而行的二人,相伴着毫无迟疑地慢慢走出了皇宫。心中百般滋味皆有,一时竟是分辨不出。 “可……如她们般相依相伴之人又有多少,倘若一辈子困死在京城中,又该是何等可悲?” 她也听闻过那些关于二人的传言,却不认同其中的一个观点。 有人说,风太尉是风寺卿的寄托和依靠,没有了风太尉,风寺卿也便不复存在了。 覃若棠自幼年时便被二人辅佐,有些旁人看不出的事情,她却是看得清楚。 哪里仅是风寺卿离不开风太尉呢? 风太尉亦是不能少了风寺卿呀。 风一诺与风子卿最终选择回到了江南,在一处江南小镇上安居了下来。 生活归于平淡,然有人相守的每一分于她们而言,便是这平淡之中一点点愈演愈浓的甜意。 风子卿琴棋书画皆为精通,她最爱的,自是于她抚琴之时,得以见到自己的卿卿翩然舞剑的身影,飘逸而凌厉,每每见之,皆心生欢喜。 风一诺皆容她。 岁月漫长,却也转瞬即逝。 数十年光阴之下,是相伴相依、相互慰藉的两个灵魂。 “多谢你……” 在最后一刻,两人同时轻声开了口。 不禁一怔,对视时又忍不住弯着唇瓣浅浅地笑了。 多谢你,愿予半生相伴,慰藉我半生伤痛。 多谢你,予以满心爱意,暖我空寂之神魂。 ——遇见你,乃我之救赎。 ——救赎你,何尝不是在救赎我自己? 多谢你,救赎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1 16:57:48~2021-02-11 23:5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保持童真拥抱快乐 2个;执刘士殪、尘世之浊、深陷七五、鸽有千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保持童真拥抱快乐 11瓶;我不是学渣、祭祀少司命 2瓶;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啧, 贱.婊.子!” “行了,别打了,把她衣服扒下来呗, 打死了多没意思……” “哈哈哈, 把她手按住了, 我来我来!” “……” 阴暗狭窄的小巷子里遍地灰尘肮脏之物,一群小混混们的小声猖狂而尖锐。其中一人跃跃欲试着上前, 死死扯着这地上这被他们打得嘴角流血不止、捂着小腹疼得蜷缩起来的女孩的头发,将人硬生生拽起来了些。 “……不……不……不要……” “……别碰我!” 浑身都是伤痕, 腹部疼得厉害。可是这些伤痕也比不上那双朝她伸来的手让她惊惧, 那张满是青紫痕迹的脸颊瞬间苍白了下去。 素来软弱怯懦的人此时死死盯着那双手,不顾了头皮上的疼痛,眸中血丝遍布, 拼命地想要挣开那双已经放在了身上的手。 耳畔边是混混们嚣张玩味的笑, 不远处的一个混混已经举着手机对向了她…… 身上的衣物被人粗暴地撕开。 她所做出的挣扎反倒成为了刺激这些人兴趣的催化剂, 让他们愈加的趣味盎然…… 啪。 有人不耐烦地拽着她的头发,朝着脸颊上狠狠扇过了一巴掌,直接将她打偏了头, 嘴里瞬间蔓延出一股子铁锈味来。 “老三,你怎么回事?扒个衣服来磨磨蹭蹭的, 干嘛?搞情.趣啊?哈哈哈哈哈!” “嘿,这娘们儿看着瘦, 身上倒还有几块肉,摸着手感不错。你要不来试试?” 耳畔的笑声愈来愈大了,身上的衣物所剩无几,露出下面白皙的肌肤来…… 手机的闪光灯不断闪烁着,混混们露骨的目光粘在女孩的身体上, 甚至于不知是谁……先伸了手…… 眸前一片模糊,身子下意识地不断轻颤着,可是她脸上却一点点褪去了色彩,变得空洞又木然无波。就仿佛刹那间与世界分割开来了一般,扯着她头发的指尖猛然松开,她也如破布娃娃一样地陡然瘫软,重新匍匐在了地上。 风子卿蜷缩着身子,指尖发白地紧紧攥着身上仅剩的一块衣料,垂着头,凌乱的发丝垂落,指尖都在颤抖着,仿若要缩成一团般。 啪嗒。 心中迷雾重重,什么也想不到了。 唯有眼眶中水珠一滴滴砸落的声音清晰无比,竟是将那些猖狂的笑声和令人作呕的交谈给分离模糊去了。 好似周围都寂静了一瞬,那些令她作呕的声音陡然消失了…… 趴在地上的女孩仍然垂着头,头发乱糟地披在眼前,身子不断地颤抖,死死捏着手心里最后一块衣料,深色麻木又平静,唯有眼眶中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涌出,砸落地面。 耳畔突然出现了脚步声,风子卿置若罔闻,阖了阖眸,身子却颤得愈加厉害了。 然而她预料中的殴打和羞辱并没有来临,反倒是一件衣物被人轻柔披在了身上。 有人低叹着伸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不似以往的粗暴揪扯,而是……轻轻抚摸着…… 好似带着怜惜。 那样的力度……是从未有的温柔…… 风子卿眼帘微颤,睫上泪珠便垂垂落下,咽喉中一直被隐忍着的酸涩如潮水般一齐涌上,鼻腔中尽是酸痛。她仍旧没有抬头,只弯着背脊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些。 “别怕。” 有人柔声安抚着,头上温柔的触觉却又猛然消散。 女孩身子猛然一僵,指尖紧紧攥着身上披着的衣物,微微抬眸望去,眸中通红湿漉,头中有些晕眩,一时让她看不清前面。 好似是个女人…… 风子卿沉默地攥紧了身上的衣物,看清了周围那些无声无息的混混,方才还嚣张猖狂,如今都不知死活地趴在地上。 那女人朝着她走来了…… 温软的指尖轻触至她的脸颊,那一瞬间,一直沉默流泪的女孩瞳孔中闪烁出的是数也数不清的惊惧和抗拒。 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兽,猛然绷直了身子,害怕又警惕。 下一刻,那指尖也微微一顿,随即从她脸颊上移开了。手中的衣物被好生放在了女孩的怀中,女人沉默了下,背过了身。 “先穿上吧。” 她递过去的不是其它什么好衣服,不过是方才从这些混混身上扒下来的破旧衣物罢了。然而女孩却如获得了救命稻草一般,颤抖着指尖将衣物一件件穿上了。 身后衣料悉索,风一诺背对着她,神色幽冷和平静。她等了一会儿,等到了身后的女孩已经差不多穿好了衣物的时候,才垂着眸子,慢慢走向了一个混混旁,弯腰拿起了方才记录下全部施暴过程以及风子卿……躯体的手机,随后借着混混的指纹打开了手机,平静地点了进去,将里面所记录下的不堪视频和图片一个个删除掉了。 啪嗒。 手机被她随手扔在了地上,又用脚尖一点点碾碎。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了。 风一诺瞧着地上碎裂的手机,才阖了阖眸,胸腔中溢满的郁气散去了些许。她捏了捏指尖,沉默了下,才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那个套着宽大衣物满脸青紫的女孩,她也正在沉默地盯着自己。 眼眶通红,唇瓣微抿。 不同于她所见前两个位面中风子卿的隐忍,面前的这个孩子瞳孔中满是不安和惊惧,她的指尖仍旧死死地攥着身上的衣角,本来就比同年人瘦削的身子此时看上去是愈加细弱了。 她这般胆怯,本该不会令风一诺喜欢的。 可是风一诺知道,这不能怪她。 这个孩子,今年才十七岁。 被衣物覆盖下的身体上都是青紫。 她今年高二了,明年该是高考了。 高考于她而言,便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可以送她远离这些肮脏污糟的地方,可以让她去往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自己的重生旅途。 那个存在于她梦想中的地方,没有来自于周围的人每日背后的窃窃闲言,没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欺负和侮辱,没有人会找茬殴打,更没有人……想要拍下她的躯体让她的一生尽毁。 她对未来那般憧憬和向往,为此日夜努力,一刻也不敢松懈。 然而,她没有等到那个人生的转折点。 她的整个人生都毁于了今日的这场事故上。 若是风一诺没有出现在这里,她的裸.照将会在明天贴满她的学校。她的同学和老师为此而羞耻,她唯一的亲人、那个孤儿院的院长奶奶会在听见了外界的传言和污言秽语之后而突发心脏病死去,她拼尽了全力才考上的学校将会责令她退学…… 这个位面中的风子卿出身孤儿院,靠着院长奶奶的资助长到这么大,从小都认真努力,于学习上投下了十二分的力气。直至如今,她考上了全县最好的高中,因优异的成绩而被免去了学费,甚至于……在高一上学期她还拿回过奖学金…… 拿着仅仅二百块钱,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养育她的奶奶身边,为她买了平日中舍不得吃的食物,趴在老人的腿上欢喜又充满希望地展望着未来的生活…… 可惜了,所有美好的幻想和憧憬,都将在她人生的十七岁那年被现实逐个击破。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她甚至没有多少印象的女生对她表达出的爱意。 毁了她的一生,断了她能够依赖的所有屏障,将她死死地踩进泥浆里,随后…… 再对她伸出援手,届时便可享受来自于一个……人偶的全部精神上的依恋和信任……以及由此扭曲所产生的……爱意。 巨大的精神打击和身体打击,足以使一个人的精神扭曲,逐渐丧失原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联系。空白的精神世界一旦被人指使和控制,那这个人下意识所做的就只会是服从。 这可以称之为,精神控制法。 秦鹿媛。 【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你都脏了,可惜谁让我爱你呢?】 【子卿……】 【……听话……】 风一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直至面前的女孩眸中的不安愈来愈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她才渐渐收起了脸上的冰冷和阴翳,软下了眉眼,朝着女孩试探性地走了几步。 “别怕,我刚刚已经将照片删掉了。” “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女孩下意识地向后退,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道丢在哪儿了,攥着衣襟的指尖隐隐发白。 风一诺定住了,抿了抿唇瓣,有些心疼。 她停顿了几秒,便陡然大步走向了那个女孩,无视她一瞬惨白的脸颊,将转身就想要跑的孩子揽入了怀中。 手臂上是猛然的剧痛,风一诺垂眸,眉眼不变,只轻柔地揽着她。低叹了声,一遍遍地安抚着。 “没事儿了,以后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别怕……” “别怕……” 怀中剧烈的反抗渐渐低下,手臂上的力度稍稍松开,可接下来的,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滚烫的垂落下来砸在手腕上的泪珠。 一滴又一滴,伴随着女孩喉咙里压抑着的,抑制至极度,将近崩溃的声音。 风一诺抬眸望天,将眸中些许温热之意咽下了,仍然环拥着她,任由她慢慢的又无力蹲下搂着自己缩成了一团,嗓音中的呜咽声渐渐变大,直至最后,已经近乎于嘶哑崩溃的嚎啕大哭了。没有半分形象可言,亦不甚在乎,委屈又害怕,无力又不甘。 她每一滴眼泪,都好似在质问凭什么、为什么…… 风一诺随之半蹲下,一直为她轻抚着后背,耐心地无声安抚着她,直至怀中的女孩声音沙哑干涩,她才抬起了手,在她后脖颈处打了下,让她暂且昏睡去了。 身后一地的混混,尚且活着,他们干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风一诺留着他们还有些用处。 她弯腰抱起了这孩子,小心地将她的头往自己怀中挪了挪,带着人从小巷中走了出去,带回了自己暂住的地方。 这是第三个位面中的风子卿了。 从高中开始被莫名地孤立霸凌,以至于今日又遇到这种事情,不过是因为被一个人看中了眼罢了。 秦鹿媛。 从小就开始玩弄这种把戏,又在刚进高中的时候看见了风子卿。 不是因为其他什么,而是身为一介孤儿的风子卿,内向又软弱,孤僻而不善交往。 这种人最好掌控了,她只不过是想要再风子卿身上实验一下自己想出的法子罢了。 就像对待自己的玩物一样,最终希望得到一个乖顺的只会听自己话的人偶。 她将自己的这种行为,称之为——喜爱。 可惜她只成功了一半,在经历过今天这件事情后裸.照遍地飞、被责令退学、唯一相依的院长奶奶也突发心脏病去世之后,她确实是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出现,施舍给了这个几乎被全世界所厌恶的孩子些许暖意。 风子卿最开始也近乎真的如落水之人一样死死地卑微地抓着这根浮木不愿放手,可惜秦鹿媛太过自傲了,风子卿也不是什么傻子。 这种所谓的精神上的控制,只维持了不到一年。 很快,风子卿就通过蛛丝马迹猜出了她这被毁掉的一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人生,她的情感精神,都被人当做乐趣在玩弄摆布。 所谓的喜爱,只是对于一个类似于宠物的人偶的喜欢。 可笑又恶心,秦鹿媛竟然能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就跟玩笑一样。 现实生活中的骂名,网络中的攻歼嘲讽,唯一至亲被活活气死,美好的前程被一刀斩断,然后她对着一个操纵者摇尾求怜了近乎一年。 恶心。 她的生日日期很特殊,恰好正是每年高考的那一天。 风子卿站在了阳台上往下看,外面车水马龙,她静静看着,便好似瞧见了学生脸上或是自信或是苦恼的神色,家长们挤拥在校门口焦急忐忑等待的身影。 她的院长奶奶曾慈爱地笑着与她承诺过的,等她高考的那一天,她也一定会在校门口等着的,等着她的好消息。 现在,都没了。 秦鹿媛也去高考了。 她把什么事情都做了,却仍然能够好好地参加考试,日后或许还会有美满的一生。 毕竟她的家境和成绩都很不错。 风子卿沉默看了半天了,陡然的,僵硬苍白的脸上勾出一抹笑意来。 眸中死气沉沉,昏暗无光。 凭什么? 她淡淡地反问自己。 凭什么始作俑者还能得到好的结尾? 这是不公平的。 风子卿唇角笑意愈来愈大,直至最后,已是克制不住的疯癫。 她弯腰笑了好一会儿,随后渐渐平静了下来,眸中是异样的亮。 她转身,去了厨房,细细挑了一把最锋利的刀,把它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锋利的刀子瞬间将皮肉割裂了。 但是没关系。 风子卿反倒隐隐的不正常地兴奋了起来,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瞥了眼手上的血,又冷静地给自己取了一件厚衣物裹上了。 随后等到了上午的考试结束,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笑意出门,慢慢走到了校门口。 一路上是众人厌恶得仿佛在看什么垃圾的目光,来往的家长会将自己身边的小孩拉远,指指点点地离去。 风子卿都不在乎了。 没有必要了。 她一眼就找到了那随着人群走出的女生。 她看起来笑得可真开心啊。 应当是考得不错吧? 风子卿默然想着,猛然地便弯了眸子。 随后走过去,平静地拦住了女生。 对着秦鹿媛有些不耐的眸子,低低笑了声,一直藏着的刀陡然刺出。 没有偏移。 正对着心脏口。 一刀、两刀、三刀…… 不知道插了多少刀了,耳畔全是惊叫声,面目狰狞、不可置信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她手一松,就跟垃圾一样掉下去了。 真有意思。 风子卿想着,却又复而蹙眉,起了身,就那么握着手中的刀子朝着人群外跑去了。 被惊吓的人纷纷尖叫,竟也给她让出条路来。 她可不能跟这种杂碎死在一起。 风子卿厌恶又嫌弃。 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去路。 学校不远处有一栋破旧的楼房,也不高,仅仅六层罢了。 但是足以摔死人了。 她一股劲爬上了六楼,随后垂眸看着不远处喧闹的人群,静静听着耳畔快速传来的警笛声。 猛然大笑,一跃而下。 这一天,正是她的生日。 年仅十八岁。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这些东西,可能有人喜欢,也会有人不喜。 但是无论怎么样,请看见的姑娘们记住一点就行。 请不要盲目追求所谓的病娇、黑化、囚禁、疯狂的爱意。这些东西写在里肯定有姑娘们觉得带感,其实我对于轻度的不带伤害性的这种行为也觉得挺带感的并且我之前也写过这种东西。 只是喜欢大家不要以为看看多了就把带入正常世界里去。 我尊重个人读者喜好,但我也认为三观真的很重要,请时刻佩戴,不然扣你驾照。 emm就这样吧,作者顶锅盖跑走啦! 感谢在2021-02-11 23:52:44~2021-02-13 22:4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保持童真拥抱快乐、书焱、无人可知的饕餮之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夜 26瓶;无名氏啊 20瓶;执刘士殪 18瓶;妖逐墨 15瓶;疯骨的小朋友 10瓶;千里同风 7瓶;幻风、沈安南 6瓶;不爱酒驾 4瓶;夜寂 2瓶;最爱吃小甜饼、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风子卿如今是租的房子, 就住在学校的不远处,很小很窄,总共也不到十平, 并且还十分的老旧, 角落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她原本是寄宿在学校里的, 因为孤儿院离学校还很远。但是这种寄宿生活只维持了一年,她就忍受不了搬出来了。 大冬天泼在被褥上的冰水, 炎夏时潮湿的衣物,忘记带钥匙后被关在门外的整宿整宿, 背后的窃窃议论鄙夷嘲讽声, 来自于女生群体的或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孤立…… 风子卿性子怯懦,硬生生忍了一年,去找老师寻求帮助无果后, 却也毅然搬出来了。 纵然这里拥挤肮脏, 但也安静, 总比在学校中被欺凌来得好。 她的生活费有一大半留着给房租了,余下的只能勉强保证一日两餐可以果腹。 便是这样艰苦的日子,风子卿仍然报以希望和动力地每日努力, 为了她的梦想而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往前走。 甚至也要不了多久了,就该到她人生的转折点了。 以她的成绩, 考一个重本完全没有问题。 然而,倘若风一诺没有出现。 这一切, 都将毁在今天。 这条巷子并非是风子卿回家的必经之路,她一个人独自租房,性子又有些胆怯,所以平时十分小心,从来都不会走这些偏僻无人的小巷子的。 今日会从这里路过, 不过是被人引过来、推进去的而已。 风一诺抱着她,也没有去她租下的那小房屋里去,而是将人带回了自己暂时居住的地方。她醒来的时候正在这座小县城的城中心一处公寓里,那算是此方天道的些许补偿。方才搞清楚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便一路急奔归来,险险将这个孩子给救下来了。 现在她的身上除了一张银行卡和伪造的身份证,就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 并且,她在这个位面中的时间有限制,仅有七年。 风一诺将人好生抱在怀中,也就沿着这条小巷子,打了个车,懒得去顾虑这一路上来往行人的眼神,直接回到了她暂住的地方。 等进了屋,关上了门,将怀中满身青紫伤痕的孩子小心放在了主卧中的床上,风一诺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才稍稍松了下来。 这孩子的鞋子都不知哪儿去了,此时倒是省了事儿。 风一诺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床上之人的尚且稚嫩的眉目,眸光在她瘦削的脸颊上顿了顿,又一一扫过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这半张脸都肿着,想必也是方才被打的。 她瞧了半晌,才阖了阖眸,低低叹息了声。抬起了指尖,微抿唇瓣,不无怜惜地为她轻柔摩挲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随后顿了顿,起身去浴室间取了些热水,沾湿了毛巾,将温热的毛巾拧干后回了卧室,给这孩子小心地擦了擦脸颊,敷了敷红肿的那半张脸。 风子卿醒来的时候正是第二日清晨,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死死攥紧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定了定神,目光在这间陌生的屋子中转了转,又被吓得瞬间白了脸。 昨天下午的记忆纷涌而至,那些惊惧绝望的情绪好似还萦绕在脑海中,叫她额角都慢慢溢出了薄薄的冷汗。风子卿赶紧垂眸检查了下身上的衣服,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还是昨天下午那女人递过来的从小混混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上面满是灰尘,将这床上干净洁白的床单和被褥给染脏了。 风子卿默默瞧着,那些被弄脏的斑点让她有些无措又羞愧,赶紧撑坐着从床上下来了。 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着一个小闹钟,上面已经是八点了。 早就迟到了。 女孩垂下了眼帘,心中想着过会儿来自于老师的责问和同学的嘲讽,只觉得无力又疲倦,脑中闷闷的,让她一时都忘记了该做什么。 等她好不容易从这种空洞茫然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风子卿:!!! 风一诺本是来瞧瞧这个孩子是否醒了的,结果一开门,就对上了女孩湿漉的被惊吓到的眸子,随后她还没说什么,便瞧着这只笨拙的小麋鹿有些害怕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被床一绊,呆呆地跌坐到床上去了。 风一诺:…… 女人眨了眨眸子,有些忍俊不禁,抬手掩唇轻咳了声,遮去了唇边的笑意。 这床上的小鹿儿脸红得都快熟了,眸中一点点湿润起来,手足无措地瞧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既然起来了,便去洗漱一下,来吃饭吧。” 风一诺见她这般青涩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软下了眉眼,对她轻声嘱咐道。 她想了想,转身去客厅中将她昨夜才买来的新衣物取了进来,递给了这仍旧呆愣愣的孩子,目光在不远处的时钟上顿了下。 “放心,我已经帮你跟老师请过假了。” “昨夜还未给你换衣裳,这会儿顺便去洗个澡吧。” 实则是风一诺知晓,若是她昨夜便给这孩子换了衣服,风子卿反而会更加紧张不安,所以也就没有动她身上的衣服。 风子卿小心地抱着怀中一整套的新衣,下意识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听着她有条不紊地与自己交代嘱咐着,那样冷静淡然的语气,好似将她心底的慌乱和不安都抚平了些。 “……不……谢谢您……” 她素来孤僻,不善与人打交道,此时便是涨红了脸,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的,很是紧张。 “……太麻烦您了……” 女孩对上她的眸子,抱着衣物赶紧站了起来,呐呐地垂下了眸子,都不敢去看身后的床铺上是否又被自己坐出了一个黑印子。 风一诺瞧着她这般怯懦的模样,本该是不喜的,可是心中先一步涌现出来的,却是心疼和柔软怜惜。 女孩的心思很好猜,她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叫人一看就能明白。 风一诺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有些乱糟的头发,低叹了声。 “你没有觉得我与你长得很像吗?” 她突然开口道。 女孩有些怔然地眨了眨眸子,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便猛然抬起了头,直直盯着女人那张让她分外熟悉的面孔来。 此前因为不安和害怕,并不敢多看。 此时细细打量下去,却发现这人的面容与她当真是相似至极。 “这也是一种缘分,不是吗?” 风一诺微勾唇。 “我打听过你了,是一个孤儿。” “我想要收养你,如何?” 面前的孩子仍怔怔地盯着她看,呆呆的,又像是小笨头鹅。 傻乎乎的。 风一诺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感受到了那上面近乎于无的肉感,又不禁蹙眉。 “先去洗漱罢,这件事等过会儿你吃完了饭再说。” “或许你愿意去看看那位院长奶奶,再做决定。” 她垂眸,为面前的孩子拂了拂衣襟,转过了身,去了厨房。 身后的人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许久之后才垂眸瞧着怀中崭新柔软的衣物,抿着唇瓣,迟疑着走出去看了看,静静地听了会儿厨房中出来的声音,最终还是沉默着进了浴室。 空气中都有一股子的香味,应是那人在做早餐。 她安静地进了浴室,将门关上了。 这里面的封闭的小空间才让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 收养? 风子卿靠着门,慢慢蹲了下来,埋头于那些衣物上,脑中有些转不过来,一点一点地慢慢地想着。 没有什么太多的惊喜,女人熟悉的眉目和眸中温柔又纵容的神色让她先一步涌上心头的,只是数也数不清的猛然爆发出来的委屈。 从她记事开始,其实也有几个想要收养她的。 看中的是这副还不错的皮囊。 五岁的时候,是一对夫妇。 温柔又细心,信誓旦旦地将她给带走了。 确实也曾给过她如父母般的关爱和暖意。 却又在意外得到了一个属于他们的亲生儿子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扔回了孤儿院。 后来,年纪渐渐大了,没有什么人愿意收养一个已经开始上学了的孩子。 一直等到她十岁的时候,来了一个中年的男人,说是想要收养她,刚好年龄相差了四十岁。 这一次,仅过了几天。 她的院长奶奶带着警察闯进了那个男人的家中,将身上衣物所剩无几的小女孩给救下来了。 年幼的孩子在某些问题上总是懵懂无知的,没有人教过她。所以那个小女孩甚至都不甚明白为何她素来平稳冷静的院长奶奶会一把抱住她,抱着她那般自责又庆幸地痛哭。 又为何,会给她买小裙子的养父被警察叔叔压着带走了,离开时瞥来的目光那般狰狞可怖。 她不懂,但仍旧顺从地跟着院长奶奶回去了。 此后,再也没有人想要收养她了。 院长奶奶一向视她如己出,丝毫不嫌弃她,辛辛苦苦地供她读书,总会自己省吃俭用,却时常给女孩买些零食和衣物,将女孩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女一般疼爱。 如今,又有一个人来说,想要收养自己了。 风子卿靠着门,埋着头,就那样沉默地坐着,任由不明不清的感情涌上来,鼻腔中酸痛难忍。她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 只不过,此刻中,在这样一个狭小封闭的环境里,那些压抑了太久的东西都猛然爆发出来了。 让她眸前模糊迷蒙,湿润滚烫的液体染湿了她怀中的新衣。 死死咬着唇,但喉咙中的呜咽声却怎样都咽不下去。 厨房中,风一诺关了煤气,撑着台面静静垂眸听着那从厕所中传来的细细的隐约的哭声,眉眼间有些冷意。 她垂眸站了会儿,随后便从口袋中取出一盒烟来,拿了一根,点燃,熟练地放入唇中。 唇瓣微张,烟雾被轻轻吐出,缱绻弥漫,很快飘散。 她很耐心地等着,一直到她的第二根烟被抽完了,那孩子才慢慢走了出来。 头发上还湿着。 风一诺一眼看去,目光在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眶上顿了下,随后又移至了潮湿的还滴着水的头发上去了。 此时已经快到夏天了,她给这孩子准备了一件薄衬衫,现在也被打湿了。 风一诺无奈扶额,可对上了这孩子湿漉不安的眸子,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得抿唇,拎着这只小笨鹅去了浴室,给她翻出了吹风机来,垂着眸子为她吹发。 手下的孩子全程僵硬着身子。 风一诺从墙上的镜子中看见了这孩子的模样,连着那双瞳孔,此时都空空呆呆的,僵硬地让她吹着自己的头发。 风子卿闻见了这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头发上的指尖很是轻柔地为她抚着发丝,一点点耐心地给她吹着头发。 她小心地抬眸,做贼一般从着镜子中看见了身后正垂眸看着她头发的女人,只觉得脸颊上发烫。 许是方才眼泪的热度还未散。 陡然的,女人抬眸看向了镜子。 风子卿瞬间垂了眸子,就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了一般,只觉得身上都发烫,紧张得眼睛发空,垂下的指尖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风子卿身上有伤,所以风一诺也没有准备什么荤食,只给她煮了些皮蛋瘦肉粥。等吃完了饭,还得给她好生上一下药。 她今日以着风子卿姐姐的名义给她的班主任打过电话了,请了三天的假,也好让这孩子好生休憩几日。 顺便解决一下这个收养的问题。 风一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岁数了,她在这个位面中的身份证上标明的是恰好满三十,也算是有收养这孩子的能力。 院长奶奶确实待她不错,可毕竟是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平日中又要兼顾风子卿的生活又要给她省吃俭用地省下学费来,实在是辛苦。 更何况,风子卿如今一个人独住,很不安全。她在外上学,还要让老人家牵挂,甚至会祸及到养育她长大的奶奶…… “我已满三十了,如今想要收养你,也不过是因为你长得与我很是相似罢了。” 风一诺并不怎么饿,也没有吃多少就放下了勺子。 她静静看了会儿正埋头认真吃着的孩子,陡然开口了。 风子卿指尖一僵,沉默着抬眸看向了她。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 她默默打量着,听着女人平淡的话语,心中微动,也放下了勺子。 “若是收养了你,我自会供你上学,直到你有能力养活自己为止。” “想必,这样一来,那位孤儿院的院长也能省心不少。” 风一诺平静地瞧着面前的孩子,果然,这句话一出口,女孩便脸色微动,有些动心了。 孤儿院的院长奶奶,她唯一的亲人,是风子卿最为敬爱又愧疚的人。 “好。” 在大事上一向冷静的孩子沉默地思量了下,也盯着女人的眸子颔首应了。 女人闻言勾唇笑了下,微软了眉间。 “吃吧,过一会儿带你去孤儿院里办一下手续。” 女孩也颔首应了,悄悄抬眸打量了她一眼,随后赶紧垂下了头,专注地将自己这碗粥喝完了。 她平日里别说是肉了,便是这样的粥也没有喝多少。 每日靠着面包清水度日,如今难得尝到,心中很是珍惜。 风一诺撑着头,静静地瞧着她,看着这孩子跟个小仓鼠似的小口小口地吃着粥,认真的小模样竟倒有几分可爱。 就是太瘦了。 她耐心等了会儿,这只小仓鼠也吃完了。 刚抬起眸子,便小小地打了个嗝。 风一诺:…… 女人哑然失笑。 小仓鼠瞬间通红了一张脸,恨不得钻到缝里去。无措地瞧着她,眸子又湿漉漉的了,里面干净又纯粹。 风一诺含笑瞧着她,心中有些软。给她取了张纸巾细细擦了擦唇瓣,这才起身准备拎着小仓鼠去办手续了。 院长奶奶瞧见了风子卿有些惊喜,这孩子不愿意告诉奶奶那些烦心事,所以也只挑些欢喜的与她说哄她开心。 风一诺说明了来意,本以为这位老人应该是会很快答应下来的。却不曾想到,老人家提出了想要与她单独谈谈。 风一诺颔首应了。 “小卿在外头是受了不少欺负的吧。” 老人敛起了眉眼中的笑意,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眼,陡然开口道。 风一诺沉默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人家什么都知道的。 她知道女孩在外受过欺负,也知道女孩在哄她开心。 于是她装出一副被哄开心了的模样,又何尝不是在哄着女孩欢喜呢? 风一诺没有回答,老人也并不在意。只是瞧着她,眉间露出几分笑意来。 “好孩子,你想要收养她?” “嗯。” “这是好事,小卿是个好孩子,她其实是喜欢你的,我看出来了。” 源于心底的一种莫名的喜欢,在第一眼时便隐隐产生的亲近。 “也希望你们能够相处得好吧。” 老人并未多说什么,很快也就同意了,给她办好了手续。 风一诺对着这位曾经的奶奶,心中发涩,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一直沉默。 直到办好了手续,她转身准备走了。 身后的老人却陡然轻声唤了句。 她唤道:“小卿!” 是深藏在记忆中的声音。 风一诺足下猛然一顿。 她没有转过身,只垂下了头,背对着老人,静静地站着。 身后的老人轻颤着声音,低低地问她。 “我……可以抱抱你吗?” 【奶奶抱抱,小卿不怕!】 【抱抱我们的小卿……哎呦,小卿不哭了……】 是眼眶中刹那间的热度。 风一诺捏了捏指尖,侧过了身,看向了正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老人也在看着她,年近七十了,可是眸中神色依旧清明,带着些许的希冀看着她,神色柔软。 好似能看透所有似的。 “……好。” 她张了张唇,沙哑地应了。 老人的指尖有些粗糙,却很是温暖。正轻柔地安抚着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在抱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她低低道:“不怕……不怕……” “好孩子,受委屈了。” 已经不知多少年了,滚烫的液体再次涌出,染湿了老人的衣襟。 风一诺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死死咬着唇瓣,纵然眼前模糊了,也一直沉默。 只是下意识环住了她的奶奶而已。 她不能向那些被她救赎的孩子们诉说什么,不能向主位面中的任何一个人表达什么。 风子卿经历过的和未经历过的所有的痛苦,都是她的从前过往。 每一次看见之前的自己,就是在将原本已经结了疤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不愿去回忆的东西都纷涌而至,让她再一次痛苦一遍。 “奶奶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小卿不怕。” 老人环着她,心疼又温柔地慢慢抚着她的背脊,低声道。 “……好。” 风一诺阖眸,敛起了那些情绪和眼尾的湿润,轻声应了。 “走吧。” 等恢复了平静,她才推开了门,见到了外边一直等待着的孩子。 “回家吧。” 风一诺踱步走了过去,抬手轻抚了下女孩柔软的发丝,低声道。 “……嗯。” 女孩抬眸看着她,眸子亮亮的,闻言便忍不住地弯了弯唇。 指尖悄悄凑了过来,小心地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 回家了。 多么美好的词。 像梦中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唉,今晚更不更呢……(沉思) 感谢在2021-02-13 22:44:30~2021-02-15 23:1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妻莫语 2个;No.75磕学家、参淮、雪莉、时巫、秋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汉遥 30瓶;萧阡陌 28瓶;清雅如歌 20瓶;瓜即、妻莫语、。、不知道为啥要取名、无情的撒花机器 10瓶;ee0000 9瓶;10618 8瓶;干啥啥不行睡觉第一名 5瓶;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什么?跑了?!” 穿着一身格子长裙、长相十分乖巧的女孩此时眉眼阴冷, 紧蹙着眉头质问着这角落里的男人,神色不满。 “你们一群男人还抓不到一个女孩?” 她嗤笑,声音有些尖锐。 “那也看看是哪种小女孩。” 被她咄咄质问着的男人可不怕她, 此时只懒懒散散地抬了抬眼皮子, 给自己点了根烟, 抱胸靠在肮脏的墙面上。 他冷笑:“倒是你,事先可没交代那么大点儿黄毛丫头竟然还有人护着!” “把我几个兄弟每人都硬生生给打断了几根骨头!” “怎么可能?她不就一个孤儿, 哪儿来的人护着?” 秦鹿媛蹙眉不善地盯着他,眼神怀疑。 “那就得问你了。” 男人吸了几口烟, 被她这态度搞烦了, 扔下了指尖廉价的烟,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抬眸看向了面前这白白净净的女孩,忍不住扯着唇角冷笑了下。 “这单子我们不接了, 你爱找谁找谁去。” 他上下打量了下秦鹿媛, 啐了口, 摇摇摆摆地背着手走了。 “看着干干净净的,心肠子倒是黑。” “小娘皮子……” 他们这群混混都在警察局里留过案底,但平时里也都很谨慎。像秦鹿媛这种找过来想要教训教训同学的, 他们也接,但是提前都会问清楚情况, 什么人的单子能接,什么不能接, 他们心里有数。 这一次不过以为是个小孤儿而已,没想到还能弄个这出来。 那巷子外都是有他们的人看着的,拦截其他想要进来的人。 当时值班的兄弟都交代过了,后来那冲进来的娘们儿明显就是为了那丫头来的,身手还很不错, 一看就是专业训练过的。 正常小孤儿,哪儿会认识这种人。 兄弟几个断手的断手、瘸腿的瘸腿,他们还不能声张,只能白白咽下这口气来。 男人自然会对秦鹿媛有所不满,以为是她隐瞒了东西。 他这儿恼火得很,秦鹿媛那边倒也是不解得很,只蹙着眉头在原地站了许久。心中莫名的沉闷,隐隐显出几分不安来,以及计划被打乱之后的烦躁怒气。 风子卿? 背后有人? 她忍不住地冷嗤,眯了眯眸。 怎么可能? 一个小孤儿罢了,跟那个破旧的孤儿院的院长相依为命,她能认识什么人? 估计是哪个路过的多管闲事,白白坏了她的计划。 乖巧的女孩眸色阴翳,然而过了半晌,她又渐渐恢复了平静,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慢慢朝着外边走去。 唇角再次弯起温柔乖顺的弧度,她走出了这个阴暗偏僻的角落,踏入阳光之下后便朝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颔首微笑。 没关系。 秦鹿媛保持着自己唇角的微笑。 总会有下一次的。 人偶是跑不掉的。 “转校?” 在回去的路上,风子卿抱着女人给自己买来的毛茸茸的哈士奇玩偶,正垂着眸子很是欢喜地小心揉弄着上面的毛呢,陡然便听见了女人的提议,让她为之一怔。 “嗯。” “既然这个学校呆得不愉快,那就换一个罢。” 风一诺开着车,从车内的后视镜里将女孩呆呆的模样收入眼底,有些好笑地弯了弯唇。 如果不是因为奶奶还在这个县城中,老人家不喜欢动来动去的,不然的话她都准备拎着这只小鹿崽子出省去了。 她的卡上被天道自动设置了不少钱,如今用着那些钱开始炒股,钱财方面是暂时不用担心的了。风一诺现在开的这辆车,就是方才拎着小家伙去4S店新买的,随手砸了几百万,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倒是把身边的小鹿崽子给吓到了。 “……可、可以吗?” 女孩有些迟疑,指尖捏了捏哈士奇的脚,可是她那双忍不住亮了亮的眸子却很是明显地展露着有些期待的内心。 “为何不可?” 她将心事都挂在了脸上,叫风一诺瞧一眼便明白了,倒是好猜。 风一诺漫不经心地等着女孩的同意,不想后座的鹿崽子却是闷下了脑袋,指尖揉捏着怀里的玩偶,沉默了下,又小心地低声问了句。 “……会不会太麻烦?” 女孩有些胆怯。 她不想自己成为负担,带来麻烦。 因为这样子,总会意味着…… 她又会被扔下了。 刚好到了红灯,风一诺踩了刹车,停下来了。她微微侧头,便瞥见了这孩子有些不安的模样,眼帘颤抖着,紧紧抱着怀中的玩偶,怕被扔下去似的。 “……这有什么麻烦的。” 风一诺静静瞧了会儿,发现这孩子胆怯得跟个真的鹿崽子似的,却总能让她心中一软。便如此时,她有些无奈地低叹了声,伸出了一只手去揉了揉女孩的头发,随后轻轻拍了下。 “我收养了你,自然会对你负责。” “我在这世上亦无亲人,你于我而言便是家人,不是麻烦。” 她顿了顿,瞧着绿灯亮了,也就转过了身,踩下了油门。 “……总归不会扔了你的。” 女人淡淡补充了句。 “……当、当真?” 女孩一字字听着,略有些怔然,眸中却又忍不住地一点点闪出光亮来,抱紧了怀中的玩偶,再次确认似的问了句。 “当真。” 回应她的,是女人无奈却含笑的声音。 带着隐藏于其中的宠溺。 风子卿抬眸,小心地看向了前面的镜子,在里面找到了女人的面容。此时她唇边的笑意尚未散去,浅棕的眸子在窗外微光的映射下显得柔和至极。 她长得与自己真像呀。 女孩看得恍神了下,默默地想着。 可是又不像。 女人的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让她总是冷淡平静的面容上陡然添了几分媚意。她的墨发长而直,松松地扎在脑后,那些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发丝掩去了几分外露的锋芒,让她在风子卿眼中显得愈加温柔起来。 第一次在除了院长奶奶之外收到这般的温柔,胆小的孩子显然有些许无措,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女人,舍不得移开。她抿唇迟疑了许久了,唇瓣张张合合,却总是讲不出什么动人一些的话语来表示自己此刻的欢喜和感激。 女孩有些苦恼。 “……谢、谢谢……” “……姐姐……” 小鹿儿通红着脸颊和耳垂,闷着头低低地说着,最后二字轻得近乎于无。 ……家人。 除了奶奶以外的家人。 小鹿儿有些无措地感受着自己跳得极快的心脏,里面一阵阵涌现出来的欢喜让她忍不住地悄悄弯了眸子,将脸埋到毛茸茸的玩偶里去了。 有些害羞的小鹿崽子缩成了一团,埋着头不敢抬眸,可惜她扎着马尾,正好便将那一双红得快要滴血似的耳朵露了出来,叫前面漫不经心瞥来一眼的女人瞬间注意到了。 有点儿可爱。 风一诺勾唇笑了下,轻声应了。 她为这孩子请了三天的假期,刚好将这件事情尽快做了,日后把风子卿放到另一处去,她才好动手料理那个小畜生。 风一诺指尖微点方向盘,看着前方车水马龙的道路,忍不住眯了眯眸,瞳孔中神色冰冷。 秦鹿媛。 前面的两个位面倒是给了她一些新的想法。 直接弄死了多不好玩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当初她所遭受过的、小鹿崽子经历过的,这小畜生总得受一遍才是。 咕~~ 车内陡然寂静了一瞬。 后座的小鹿儿抱着玩偶捂着自己发出声音的肚子,身子僵硬着,头埋得更深了些,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女人此时的神色。 所有阴暗冰冷的想法和戾气都在这一声下瓦解溃散,风一诺扶额,却是忍不住地弯唇,眉宇间软和了些许。 “饿了?” 早上出门时吃了碗粥,此时都要靠近下午了,想来也应是饿了。 “……嗯……” 身后仍旧闷着头的女孩僵硬了许久,过了好半晌才低低应了声。 正好也到了一条商业街,里面应该有吃的。风一诺找了个位置停车,将后座缩成一团的小崽子拎出来去找了家餐馆吃了顿。待吃饱喝足之后,才慢悠悠开车回家了。 “交给你一个任务。” 风一诺捏了捏女孩瘦削得没几块肉的脸颊,眉梢微动。 “嗯?”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对上了她的眼睛,陡然的精神一振,神色严肃地对着她点了点脑袋。 “好!” 她都没有问到底是什么任务,倒是有几分欢喜于自己身上的有用之处。 “都不问问是什么吗?” 这才认识了不到两天而已,这般轻易地就交付了信任,实在好骗。 风一诺也实在是无奈,抬起指尖敲了敲她的额头。 女孩捂着被敲的额头,盯着她唇边的笑意,心中也软软的,闻言只弯着眸子笑。 傻乎乎的。 “把你自己养胖些。” “昂?” 风子卿歪了歪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的这个任务,就是把你自己养胖些。” 风一诺低笑了声。 “这般瘦,叫我有些心疼。” 她素来不喜遮掩隐瞒,此时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了。 可惜了她领养的小鹿儿,胆怯而易害羞,闻言便是一呆,随即瞬间红了脸。 “……好、好的……” 小鹿儿呆呆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赶紧颔首应了。 心、心疼。 风子卿看着女人转身进了房中开始收拾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随后怔怔地站了片刻,赶紧走过去帮忙整理了。 那床上的被褥和床单都被她给弄脏了,此时风一诺自然要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换上一套新的,有风子卿在一旁帮忙,她们处理起来倒也快。 到了晚间,风一诺在自己的屋子里正抱着笔记本处理一些东西,外边黑漆阴沉的天空中却猛然闪过电光,紧接而来的,是轰然的雷声。 指尖陡然一顿,风一诺抬眸朝外看去,微微蹙眉。 开始打雷了。 她垂了眼帘,目光在笔记本亮着的屏幕上一扫而过,沉默地曲指点了点。 最终还是合上了笔记本,微微轻叹。 她的鹿崽子该是害怕了。 女人仅穿着一件睡裙,将腿上的笔记本放在了一边的床头柜上,掀开了被子,起身下床了。 轰隆。 窗外的雷电轰鸣作响,闪电的亮光在窗边的帘幕上也映照出一二来。 床上的人缩成了一团,连着头一起裹在了被子里,随着一阵阵的雷鸣声,她的身子也忍不住地轻颤。 房中一片昏暗,风子卿抬起手臂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是那些吓人的声音仍然能透过障碍传送到耳朵脑海中去。 她睁着眸子,想要如以往一般将这一夜慢慢熬过去。 然而她房中的灯光却是先一步亮起了。 “阿卿?” 女人淡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姐姐。” 床上的那一小团中慢慢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女孩眸子里染着水雾,朦朦胧胧地瞧着门口的女人,小心地唤了声。 “嗯。” “姐姐怎么……” “害怕吗?” 风一诺侧身将门轻轻阖上了,走至床边,垂眸瞧着眸子湿漉漉的女孩,抬起指尖抚了抚她的发丝,低声问了句。 “……不……不怕。” 女孩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指尖,闻言后却又僵了僵身子,抿着唇瓣,不甚熟练地撒了个谎。 “骗人。” 女人眯了眯眸子,弹指敲了敲女孩的额头,以此惩罚她的不诚实。 “你得用实话来换姐姐的回答。” 她垂着头,发丝便落在了肩上,指尖的温热自额上传下,一直流入了有些瑟缩的心底去了。风子卿抬眸瞧着她,一时竟是不舍得让那指尖离去。 女孩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眸子,抿唇低语。 “……害怕。” “我害怕。” 她蹭了蹭额上温柔的指尖,片刻间的贪恋让素来盘绕心尖的胆怯和羞涩也压抑住了几分。女孩下意识地笨拙地撒娇,想要在阴暗的雷雨天中换来些许暖暖的安抚和回应。 “乖孩子。” 说了实话的孩子得到了一枚温软的吻,正落在眉心处,带着满满的怜惜。 “姐姐心疼你。” 女人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这是风子卿在轰鸣的雷声中收到的慰藉,让她暂且地都抛开了那些吓人的响声。 “真的吗?” 她看着床边的人,眸子睁大了些,亮晶晶的,小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 “想要我陪你睡吗?” 女人复而问道。 “……想。” 这一次,女孩给出了诚实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哎,听说百合咕咕很容易找到对象的。 难道我是意外嘛QAQ 感谢在2021-02-15 23:17:00~2021-02-16 23:4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箐林泱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妻莫语、参淮、闲着就行、夏歆亭、易闻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秒沉 28瓶;呀_zds 25瓶;乐观面对每一天 23瓶;夜.风辰 22瓶;易闻言 19瓶;凉冰夫人 8瓶;小圆 5瓶;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风子卿原本所在的学校毕竟也算是这个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了, 如今要转校,以她的成绩也并不算多难。另外还有风一诺在呢,为了防止曾经的校园暴力再次发生, 她直接给现在的学校捐了一栋楼, 跟校长和风子卿如今的班主任打好了关系, 平时不求其他,只要照顾一二就行。 毕竟是高二的学生了, 风子卿的人生转折点就在明年,那也是她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的目标。风一诺只想让她好生地平平静静地把这最后冲刺的一年度过去, 那小畜生自然有她来料理。 “姐姐!” 刚走出校门便迫不及待地朝外打量寻找什么的女孩猛然间弯了眸子, 背著书包很是欢喜地跑到了正倚着汽车垂眸把玩手机的女人身边。 “姐姐~” 小鹿崽子看着女人许久,可是一直等到她都跑过来了,女人仍旧垂着头没有理她, 这让她有些许的失落, 赶紧凑了过去, 想要姐姐的亲亲抱抱。 小鹿儿抿了抿唇瓣,头顶上无形的小耳朵恹恹垂下了。 “在呢。” 风一诺早就注意到她了,此时看着手机, 将上面的一些事项交代完了,这才抬眸瞧向了旁边有些小委屈的鹿儿。瞧着她的鹿崽子眼巴巴的模样, 忍不住微微弯唇,抬起指尖揉了揉她的头发。 “黏糊糊的。” 女人垂眸, 伸出了纤细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眉眼间却是柔和的,带着无声的纵容。 小鹿崽子见她回应,便瞬间弯了眸子,凑过去在她指尖蹭了蹭, 小心又大胆地表示亲昵,眸子里干净纯粹,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她这段时日一直被风一诺想着法子投喂,脸颊上也长了肉,白白净净、软软乎乎的,让风一诺很喜欢在上面揉捏。 “……喜、喜欢姐姐。” 小鹿崽子小声地说道,笑得又软又傻,叫风一诺也不舍得说她了。 “姐姐也喜欢你。” 女人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上车,回家了。” “回家啦!” 那辆在县城中极少见的豪车渐渐驰远,周边早就暗暗打量注视着的人群才移开了目光。 “那就是风子卿的姐姐啊?” 有一个与风子卿一同出校门的女生陡然开口,有些感叹。 “长得好像啊。” “是啊,简直一模一样。” 身旁的女孩们堆在一起,边走边小声讨论着。 “嗐,是谁说的风子卿被包养来着的?” “那张脸,一看就是亲生的啊!” “对啊!风子卿以前是孤儿,她姐姐也是这段时间才找到她的,所以现在她们住一起呢。” “哼,造谣者没得心。” “她姐姐好漂亮啊,那气势!还有钱!” “慕了慕了……” 在风子卿一开始转来这个学校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谣言,说她是被包养了的。 但是这种流言传得却不广,风一诺很快就察觉到了,出手压了下去。加上她每天都会去校门口接风子卿放学,那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放在一块儿,在旁人眼中便绝对是亲姐妹的存在,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风子卿照常抱住了车上摆放着的玩偶,安静地坐在后座透过镜子悄悄地看着专心开车的女人,不时地揉一揉玩偶的毛,唇边的笑意软软的,许久不散。 风一诺曾让她坐到副驾驶去,都被她拒绝了。 坐在后面可以偷偷地看着姐姐,这是小鹿崽子的秘密。 “学校里适应得如何?” 风一诺哪里感受不到她的视线,只不过她这只鹿崽子胆子小又容易害羞,所以风一诺也就没有点破,任由她静静盯着自己罢了。 到路口了,她转了个弯,陡然开口问了一句。 秦鹿媛的父亲是小县城的副县长,母亲家里是开公司的,还有些关系。 可惜能养出这种女儿来,她的父母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风一诺这几日用笔记本黑进秦鹿媛父亲的电脑,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文件,都一一保存下来了。并且又在国内一些地下网站中查到了秦天宁的名字,顺着他留下的痕迹,摸出了很多关于他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贪污扶贫金,涉嫌买卖妇女儿童…… 老东西胆子挺大,这些被风一诺摸出来保存下来的文件和截图就足够他进牢里过完下半辈子了。 但是不急。 她给秦鹿媛专门找来的演员都还没上场呢,还没到她父亲这一环节。 七年时间,收拾这些畜生绰绰有余,主要还是保证这孩子能够顺利完成高考罢。 “很好。” 乖乖坐在后面的小鹿崽子一听见风一诺的声音便弯了眸子,使劲儿地点着头。 “老师和同学都很好。” 风子卿对于外界环境的要求已经很低了,经历过了一年多的校园欺凌,她对现在安安稳稳的学习环境很满意。 “谢谢姐姐。” 小鹿崽子看着女人微勾的唇角,陡然又小声开口了。 她知道的,这一切都是风一诺给她的。 学校里不明人士捐的楼,老师和偶尔来巡查的主任时不时的关怀,肯定都是她的姐姐在背地里为她做的。 纵然风一诺并未与她说,可是风子卿还是能猜到。 欢喜。 除了院长奶奶之外,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保护,风子卿心中也只剩下了欢喜与感动。 还有感激。 感激能够有这样一个人来到她身旁。 “不用谢。” 风一诺在镜子中瞥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女孩再次通红了的耳垂,不禁无声笑了下。 “能够适应就好。” 刚好到了小区,她下车,将后座缩着的小鹿崽子也拎出来了。 “过几日便是端午节了,想不想去看看奶奶?” 风一诺漫不经心地问道。 其实是她想去看望老人家了。 “想!” 小鹿崽子乖乖地背著书包,被她拎出来了。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转。闻言便是眸子一亮,赶紧应下了。 她看着女人脱下了外套,挽起了衬衫袖子进了厨房,也赶紧放下了自己的书包,跟着女人一起进去帮忙了。 “姐姐跟我一起吗?” 风子卿垂下了眸子,帮着她切菜,陡然想起了什么,指尖一顿,迟疑了片刻,有些不安地抬头向女人问道。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 “不然呢?” “端午团圆日,难不成你要把我一人落下?” “小没良心的。” 她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脸颊,低声轻斥了句。 “不是!” 早就看见了她眉梢浅淡的笑意,近日来又被她养得胆子大了些许,被捏住了脸颊的鹿崽子可不怕,还有些委屈地朝着她轻轻哼了声。 “姐姐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 女人微微挑眉,将碗中的鸡蛋下锅了。 风子卿看着她动作,赶紧将一旁切好的番茄给递了过去。 “是……想要姐姐和我还有奶奶一起过节……” 小鹿崽子一时不敢抬头,直直盯着锅里被翻炒着的鸡蛋,抿着唇瓣,踌躇了许久,才将这话给说出来了。 姐姐会不会嫌我麻烦又贪心? 风子卿垂着眸子,只觉得自己手心里似乎都有了细细的汗,让她只好将手往背后藏了藏。 “好。” 回应她的,并非是心底中最坏的打算,反倒是女人柔和纵容的指尖,轻轻伸来抚了抚她的发丝,在女孩发烫的耳垂上又轻轻捏了捏。 女孩身子猛然一颤,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来瞧她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了?” 风一诺好笑地弹了弹她的额头。 这一下,欢欢喜喜的小鹿崽子又黏糊糊地凑上来了,小心地试探着陡然靠过去,在女人脸颊上啵了声。 风一诺:…… 她抬起指尖,抚了抚脸上还残留着温软触觉的地方,稍稍怔了下,随即勾唇笑了。 自觉做了坏事的小鹿儿赶紧背过了身,不敢瞧她,垂着头装模作样地帮忙切东西呢。 风一诺侧眸瞥了她一眼,也摇了摇头,重新将视线投往锅里去了。 院长奶奶知道她们要来,早早的就包好了许多的粽子,里面大半是肉粽,剩下的就是蜜枣粽了。 老人家除了有些心脏病,其余的身体都很好,平日里就喜欢吃些甜食。至于那肉粽子嘛,自然便是她的两个孙女喜爱吃的。往日里院长奶奶会在端午前一个月里就省下钱来,专门买些肉来给风子卿包粽子。 如今风一诺来了,她平日里给老人的卡上打了不少的钱,可惜老人自己总是舍不得用,一是要给她的小卿攒点儿上大学的学费,二来也是不舍得乱用她的小诺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但是端午节前几日,老人家还是狠狠出了一笔,都去挑的最好的肉,买了上好的糯米和叶子,自己在院里一个一个亲手给包粽子包出来了。 余下的,就是等着她两个小孙女回来。 院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院长奶奶正带着眼镜儿细细地看着报纸等待,听见了声音便赶紧抬起了头,眸子亮了亮,满是期待欢喜地走出去瞧了瞧。 果然是风一诺与风子卿。 风子卿学校里上到了今日下午,假期也只放一天。她刚下课,就和风一诺赶来了。 “奶奶!” 风子卿一眼便看见了老人家,赶紧跑过去抱住了她。 “小卿!” 老人家笑眯了眸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站在原地,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慢慢走来的女人身上。 “奶奶。” 风一诺对上了老人家的眸子,眉间软和了些许,浅浅笑了下。 “小诺!” 院长奶奶伸手拉住了她们,笑呵呵地往里面走。 “这一次做了好多肉粽子,你们来尝尝,刚煮了几个,还热着呢!” “好!” 孤儿院并不在街上,而在郊区中,远离城中心,附近的人家也偷偷地放些炮竹烟花玩儿。 声声响亮,也传到亮着光芒的院子里来了。 窗外看去,依稀可见天空中闪烁的绚丽烟火。 风一诺吃着久违的熟悉味道的粽子,看着老人家笑起时眉宇间的纹路,身旁的小鹿崽子乖巧地坐着,给老人家挑着学校里的开心事儿讲,逗得院长奶奶直笑。 “好吃吗?” 发中突然传来了温柔的力度,有人正轻柔地摸着她的头。 “好吃。” 风一诺眨了眨眸子,微微低了地头,纵容地让着老人家摸。 “那就多吃点儿,奶奶包得多,你们过会儿回去了也要多带些,回去一蒸就熟了。” “好。” 老人家的慈爱与心疼,她如何感受不出来。 这样久违的暖意让风一诺也无法拒绝。 “是不是瘦了?” 院长奶奶握着她的手,仔细地打量,陡然蹙了眉。 风一诺:…… 风一诺失笑。 “哪里瘦了?” “看着就瘦了!” 老人家有些不满了。 “我看小卿都胖了些,你怎么却瘦了?” “是不是熬夜了?” “还是工作太辛苦了?” 院长奶奶有些心疼。 “……可能是最近熬了夜。” 风一诺无奈,只得顺着她。 “不许熬夜了,熬夜对身子不好。” 院长奶奶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 “奶奶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她低声道。 “好。” “奶奶放心。” 风一诺颔首应是,好不容易将老人家哄好了,转头时却又看不见了风子卿的身影。 “嗯?她人呢?” “哦,小卿啊,她说之前落在这儿了一本日记本,这会儿要去取下来呢。” 风子卿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在孤儿院里的房间抽屉中就有她的日记本,里面记录着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女孩的心事都写在了里面。 但是后来她住校上学不太方便,所以也就没有将她的日记本带走。 此时便是去取了。 不仅取到了,还忍不住在上面有些苦恼地记下了些。 【我感觉,我好像太贪心了。】 【在遇见姐姐之前,我只想好好学习、努力冲刺高考,考一个好学校,以后能够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和奶奶一起平稳地生活。】 【到了那一天,被那群混混欺负的时候,我期望能有一个人帮帮我、救出我。】 【后来姐姐来了,她收养了我、照顾我,无微不至,她对我这么温柔,又处处纵容……】 【……我又开始想要和她亲近一些了。】 【端午节,我想要和姐姐、奶奶一起度过,可是……这个愿望实现了之后,我又开始想着……能否以后的每一个端午节,都能让我和姐姐、奶奶一起度过呢?】 【奶奶说做人不能太贪心……】 【可是……我还是好希望以后都能跟姐姐和奶奶在一起啊……】 【就这一次吧!小卿以后就努力不贪心了!】 【……唔,不对不对,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小卿还想要……跟姐姐再亲密一些!】 【最后一次!】 写好了心事的女孩抱住了自己的日记本,垂着脑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贪心了,却又越想越苦恼。 风子卿抱着本子偷偷跑出了房门,她的屋子在二楼,此时便站在了楼梯口,看见了下面谈笑着的两人。 女人这时正弯了眸子,软下了眉眼间总是不觉浮现的疏离淡漠之意,边吃着手中的粽子,边与老人说着什么。 院长奶奶也十分欢喜,一直拉着女人的手,眼神温柔又慈爱地看着她,回应着她。 风子卿悄悄地站立着,看着下面温暖柔和的光,那样温柔的画面,叫她的心也软软的,一时间看入了迷,不舍得移开眼。 贪心就贪心吧…… 风子卿默默地想着。 奶奶也说过的,小孩子贪心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想着,忍不住轻轻笑了,对上了女人抬眸看来的目光,瞬间弯了眸子,赶紧跑下去了。 屋外再次闪过烟火,绚丽动人,在她的眸中映出。 连着女人眉宇间淡淡的笑意,连着老人家慈爱的目光,一同刻进了脑海之中去了。 当夜,她们留了许久,帮着老人家将吃好的碗筷洗好了,又打扫了一下,才在老人依依不舍的目光和嘱咐中离去了。 离开时,那年迈的院长奶奶在门口驻足,一直看着她们远去,直至彻底看不见了,才顿了顿,转身慢慢回去了。 自那日雷雨天后,风一诺也就一直和风子卿睡在一了处。 因为风子卿总会做噩梦,被混混们欺凌时的场景一直萦绕着消散不去。 今日也不例外。 她们回到了家中时,已经是深夜了。两人洗漱了下,便上了床,准备睡下了。 “姐姐。” 风子卿侧过了身,在黑暗中看向了女人。 “嗯?” “我好开心呀。” 小鹿儿凑过去,蹭了蹭女人,小声说着心中的感受。 风一诺闻言微怔,随即低低笑了下。 “我也很开心。”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 “乖,睡吧。” “好。” 女孩又蹭了蹭她的手,乖顺地应了,一点点缩回去了些,安静地阖了眸。 风一诺在黑暗中看着她,一直等到耳畔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她才垂了眸,阖上了。 这些日子中过得还算平静,可她仍有一点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她在这个位面中仅有七年的任务时间呢? 风一诺微微蹙眉。 难道是这个位面哪儿出了问题? 这是她也想不通的地方。 风一诺忍不住地无声叹息了下,收敛了心神,慢慢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先睁开眸子的,并非是往日的风一诺,而是风子卿。 女孩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瞳孔中一瞬间爬上来的,是数也数不尽的疯癫和幽暗。 脑海中的东西翻涌着,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眸。 身子微动,风子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朝着身旁瞧去。 “……醒了?” 女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让她微怔了下。 风子卿看清了女人的面容,指尖一僵,敛起了那些流露于眉宇间的戾气。 “……姐姐?” 她低低唤了声。 “嗯。” 风一诺揉了揉眉心,撑坐起来了些。 “为何起得这么早?” 她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此时才五点半。 今日放假,风子卿不必起早。 “不小心就醒了。” 女孩淡淡回了她,一直盯着她的脸,随后陡然勾唇笑了下,扑进了她的怀中。 “姐姐……” 不知为何,她一遍遍地轻声唤着,低声闷笑。 姐姐。 风子卿埋在这人的怀中,感受着这人猛然一僵的身子随即又渐渐松软了下来,女人淡淡地应了声,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怎么?” “没什么,真好啊……” 风子卿埋着头,微微眯眸笑了。 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我还没打算好写几个世界呢,可能只有四五个的,我把第二章 改了一下…… 感谢在2021-02-16 23:47:56~2021-02-18 00:0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o.75磕学家、夏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里长亭、狐柒 30瓶;年少秃头 5瓶;幻风 2瓶;最爱吃小甜饼、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昨天夜里睡得晚, 风一诺此时看了看闹钟,又重新躺下了,顺便问了这只缩在她怀里的鹿崽子。 “你是想要起床还是再睡一会儿?” 她伸出指尖捏了捏鹿崽子的耳朵。 “再睡一会儿。” 风子卿抬眸瞧了她一眼, 看着女人都躺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微微勾唇笑了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鹿儿的正确选择让她得到了一个香软的吻, 女人垂下了头在她眉心上亲了下,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示意她可以从自己怀里出去了。 眉心处的温柔一触即逝,风子卿怔然了片刻, 微微抿唇, 不仅没有转身,反而还往女人怀中钻了钻,埋下了脑袋, 掩去了微微蹙起的眉间, 以及瞳孔中些许莫名的不满和贪恋。 那些温度渐渐散去了, 就像是美梦如泡沫般被戳破一样,让女孩心中有些不喜。 她还想要更多一点。 “……我、我方才做噩梦了,想要姐姐抱抱……” 怀中的小鹿崽子非但没有走, 反而还得寸进尺地蜷缩着更加靠近了些,身子轻颤了下, 埋着头不肯出来,软软糯糯地低声与她道。 “姐姐抱抱我。” 小鹿儿小心地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来偷看女人的脸色, 结果正好对上了女人正垂下看着她的眼睛,被吓得一个抖擞,瞳孔中的雾气越积越多了。 风一诺侧着身子,垂眸瞧着怀中的孩子,眸色微微暗了暗, 陡然眯眼弯唇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发丝。 “睡吧。” 女人似是有些无可奈何地低低叹息了声,也伸手揽住了这个孩子,阖上了眸子。 她怀中的人不动了,静静窝了一会儿,抬眸细细打量了她几眼,瞳孔中的神色一点点软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女孩迟疑了下,试探着伸手揽住了女人的腰肢,也慢慢阖了眸。 一觉好眠,直至近中午十点,两人才醒了。 “作业做完了吗?” 风一诺煎了两份儿牛排,关了油烟机,让这个跟在她身后不声不响团团转的小跟屁虫端着放到餐桌上去了。 作业? 女孩足下猛然一顿,随即恢复了正常,不动声色地细细想了想,这才松了松有些蹙起的眉间。 “做完了。” 她神色如常,接过了女人递来的刀叉。 风一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将她这一系列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既然做完了作业,就快吃吧,过会儿带你出去玩儿。” 她坐下了,垂下了眸子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切了块肉。 “嗯?去哪儿?” 风子卿刚吃了一块肉,正嚼着呢,闻言就眨了眨眸子,有些懵。 “你昨晚不是吵着要去游乐场吗?” 风一诺抬眸瞧了她一眼,微微勾唇。 “怎么,又不想了?” 昨天夜里开车回来的路上,小鹿崽子就眼巴巴地跟她说想去游乐园看看。 这么点小要求,风一诺自然是允了她的。 “……想!” 女孩稍稍怔了下,随即眸子一亮,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姐姐陪我去游乐园!” 她的鹿崽子眉眼弯弯,很是欢喜的模样,有些期待地瞧着她。 “……粘人精。” 风一诺垂眸又给自己切了块肉,低声笑斥。 游乐园呀。 风子卿看着她垂下了眸子,唇边的笑意不变,眸中神色却猛然淡了淡,握住了一旁的杯子轻抿了口,指尖下意识地点了点杯口。 她其实是去过的。 应当也在这个时间段不久呀,在她的裸.照被人贴得整个学校到处都是、被开除学籍赶回那间小出租房里的时候…… 她甚至都不敢回去见她的奶奶,终于窝在里面不敢出去,日日夜夜地哭。 随后…… 没有多久,有个女生找上门来了。 对她表示同情和怜惜,为她打抱不平、说那不是她的错,以至于还帮助她付了一个月的房租…… 也不多,三百多元罢了。 这就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她的信任,还拉着她说是想要带她去游乐园玩儿。 风子卿从小到大,没去过那样的地方。 她知道院长奶奶抚养她已经很拮据了,所以从未提出了什么要求,只把那些许的羡慕藏进了心底,想着日后自己工作了也带着老人家去玩儿一玩儿。 风子卿很是惊喜,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然而,她见到了并非是想象中的欢乐美好的场景。 而是一个个路人投来的厌恶嫌弃的眼神,还有在背后的形影不离的指指点点。她的身边就像是被划出了一个真空带,除了一个秦鹿媛,再无他人。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后来,风子卿开始拒绝出门,拒绝接触旁人。 再过了两日,秦鹿媛过来告诉她,她的院长奶奶突发心脏病死去了。 是她与世界间最后的一点联系,也被彻底斩断了。 此后,她真切的像个傻逼一样将信任全部交给了一个害她至此的人。 可笑至极。 指尖微微攥紧了些,女孩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瞳孔中猛然闪过的暴戾和杀意。 啪。 额头上猛然被人弹指敲了下,女孩下意识头往后一仰,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 呆头鹅。 “快吃,不吃完不许去玩儿。” 好不容易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来的女人目光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指尖点了点桌面。 “……嗷。” 额头上的力道一点都不重,轻轻的,还带着暖暖的温度。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直直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瞧着女人说完后又垂下了眼帘看着手机不时打字,突然有些失落,抿了抿唇瓣,过了好半晌,她也低头认真吃盘子里的牛肉和鸡蛋了。 【这几天就可以开始了,事情成功了,再给你一百万。】 【收到!】 【老板放心~】 对方传来了一个嬉皮笑脸的表情包,风一诺淡淡扫了一眼,没有回他,将手机给关了。 演员登场了。 她注意到了对面的孩子已经吃完了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瞧,也就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吃了,站了起来,弯腰准备去把盘子扔洗碗机里去。 然而比她的手先一步的,是女孩飞快握住她手腕的指尖。 “……姐、姐姐……” 她的小鹿崽子红了脸,眸子又湿漉漉的了,有些扭捏地唤了她一声。 “嗯?” 风一诺挑了挑眉,也由她捉着自己的手腕,颇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然后,她就听着自己养着的鹿崽子结结巴巴地问她: “你、你可以打我一下吗?” 风一诺:……??? “你、你有病吗?” 风子卿:…… 风一诺下意识就给怼回去了,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小家伙早上扎整齐的马尾给揉乱了。 “下次不要问这么蠢的问题,不然把你送三医院去。” 三医院,是这个县城的精神病医院。 她能忍受小鹿崽子的性子胆怯又易害羞,但是坚决不能容忍之前的自己会变成一个受虐狂。 风子卿:…… “……哦。” 风子卿看着这人认认真真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应了声。 ……这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生活不易,小鹿叹气。 姐姐太直,强撩不起。 小鹿儿没了那些浮于瞳孔之中的戾气,反倒有些莫名的恹恹地垂着脑袋,走去了洗手间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扎好了。 然而,在出门的时候。 啵。 温柔的吻落在了脸颊上,女人有些纵容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低笑问道。 “小姑奶奶,这下满意了吗?” 被香香软软亲了一口的鹿崽子有些晕乎乎地抬起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后瞬间亮了眸子,直直地盯着女人看,有些无措又欢喜地弯了弯眸子。 “满、满意了……” 是意料之外的宠溺和纵容。 风一诺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去穿鞋了。 风子卿垂眸,仍是有些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一手捂住了方才的温软。 仿佛这样,那些温度便不会跑了似的。 满意,这是她睁开眼眸看见这个久违又厌恶的世界后最大的惊喜。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自己。 小县城的游乐园不算太大,但是基本的设施也都有。 风一诺拎着这只从出门起就愈加黏黏糊糊凑在她身边的鹿崽子四处转,将上面过山车、海盗船和摩天轮等等较刺激的都坐过一遍了。 等她们从摩天轮上下来,也已经是下午了,因为是节假日,所以游乐园里的人还不少,四处都是手握着冰淇淋的学生和家长,以及不少的青年情侣。 风一诺脚下一顿,眉梢微动,瞥了眼身旁挨着的小鹿崽子,正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小家伙脸颊上还有些红,是刚刚从刺激游戏下来的后遗症。 好的,她懂了。 风一诺拎着玩儿的有些出汗的鹿崽子去买了两个大份的香草冰淇淋。 “还玩儿吗?” 她取了张纸巾递给了风子卿。 “不玩儿了,想回去洗澡看电影。” 风子卿垂头用勺子舀了一大口的冰淇淋塞到嘴里了,在这样有些热的天气里实在是舒服,让她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眸子。 “好。” 这孩子捏着她给的纸却是专注地吃东西,都不擦擦汗。风一诺实在看不过去,有点儿无奈地把餐巾纸又拿了过来,给这小祖宗擦了擦额角的细细的汗珠。 她们抱着冰淇淋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坐了一会儿,也就起身准备往回走了。 然而,就在她们才走了没两步的时候,角落里被人堵住了。 熟悉的面孔。 赫然是上一次想要凌.辱风子卿的一群混混。 风子卿眸色瞬间阴冷下来,指尖不动声色地放在了口袋处。 然而,片刻后…… 风子卿:…… 她一手抱着两个人的冰淇淋,看着前面那个正踩着一个混混的脖子、微垂眸勾唇、眉眼凉薄暴戾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地上趴了一群混混,风一诺有些不耐地用脚尖碾了碾这混混的脖子,轻轻嗤笑了声。 “杂种。” 她抬脚,又狠狠踹了下这地上的混混,转身走到了风子卿的身边。 “别怕。” 风一诺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了。 别怕。 风子卿眨了眨眸,看着身旁眉眼又恢复了平静淡漠的人,陡然的弯唇笑了下。 已经摸到了的口袋中的小刀又被她随手扔回去了。 “有姐姐在,我不怕。” 她靠着女人,眉眼弯弯地笑了,声音软软甜甜。 风一诺垂眸,含笑应了声,奖励地抚了抚她的头。 可是落在地上的小混混眼中,这个曾被他们欺凌过的女孩此时正垂眸盯着他们。 那双眸子染着冰霜和戾气,幽暗望不见底,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恶鬼在看一群死人似的。 可怖狰狞。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卿是那个经历过一切,死在了十八岁生日那一天的孩子,是她重生了。她这会儿也并不知道大卿只有七年的时间,她以为大卿是跟她一样从同一个时间点重生回来的。 没有经历过一切的女孩天真而懵懂,单纯而可爱,可是她并不能真切体会我的大卿曾受过的痛苦和苦难。她会被大卿保护得太好。这是我的一点可恶的私心。经历过一切的女孩懂得那种绝望和痛苦,能够明白大卿内心里的苦恨,更能够去宠爱保护我的大卿。 另外放心,作者是个一贯的甜文写手呢 感谢在2021-02-18 00:08:47~2021-02-18 21:2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ney复读机、妻莫语、夜雨声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汉遥 20瓶;一见钟仇 17瓶;保持童真拥抱快乐 10瓶;妻莫语 8瓶;凉冰夫人、hfly、夜雨声烦 5瓶;沈安南 4瓶;莫惘忆 3瓶;辰七 2瓶;朴彩英的朱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如果我能考上重本, 姐姐会给我奖励吗?” “嗯?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要……姐姐一直同我一起……” 永不分开。 “……贪心。” “姐姐认为如何?” 被斥责了的女孩垂下了脑袋,不敢看女人此时的神色,不觉抿了抿唇瓣, 却仍是固执又坚持地问道。 一时间沉默许久。 掌心中似有薄薄细汗沁出, 在沉寂的空间中, 胸腔中的那颗心脏跳动的声响实在震耳,让风子卿都忍不住地猜测, 是否风一诺已经听见了她的紧张。 “……可。” 然而等至最终,素来宠爱她的女人还是做出了妥协, 无奈地低低叹息了声。 欣喜冲向了大脑, 叫她一时无措。 风子卿抬眸看向了女人,先一步弯起的是她自己的唇瓣。在这一刻,得到了承诺的孩子暂且散去了瞳孔中一直徘徊着的阴暗冷意, 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欢快来。 可她太过欢喜了, 以至于都没有看清女人眸底的幽暗不明的色彩和隐隐的一丝……歉意。 新一年的高考马上就到了。 正在风子卿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考生走向考场的时候, 这个小县城的副县长也因为贪污、拐卖妇女等等一系列罪行被带走审判。他的女儿秦鹿媛在高三的上半学期就被猛然爆出来的一片群p照片给坏了名声、被学校强制退学了。 这种学生,足以毁了一个学校的名声,纵然她背后有一个当官的父亲也不能挽救她。能当上校长的人, 手中的人脉自然也多,给秦天宁几分面子, 却也并非是怕了他。 此外,新一轮的股市开盘, 秦鹿媛母亲名下的上市公司,开盘暴跌。似是招惹到了谁一般,公司曾经掩藏住的一些丑闻在一夜间被曝光在了网上,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就像是人生逆转一般。 如今的秦鹿媛成了人人指点厌恶的不良少女,而风子卿则作为一名优生走进考场, 迎接她崭新的未来。 在风子卿进考场之前,风一诺如同每一个来送考的家长一般,为她仔细检查好了每一样东西,细细嘱咐过她家的鹿崽子不必太过紧张。 “就算考砸了也没事儿,家里还有公司等着你来继承。” 这是新鲜出炉的风总的原话。 平静又淡然,带着掩藏不住的霸气。 让被她揉着脑袋的小鹿崽子瞬间弯了眸子,忍不住地笑了。 “好的,反正姐姐也要养我。” 小鹿儿有些狡黠地眯了眯好看的凤眸,与风一诺如出一辙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和欢快。 回应她的,自然是她的姐姐带着纵容的香软的吻,如往常一般,落在她眉心的正中央。 “好。” 风一诺目送着她的鹿崽子进了考场,抱胸倚在车旁,一时间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浮于瞳孔表面的轻松笑意被慢慢敛起,女人的神色再次恢复了淡漠,眉梢间染上了隐隐的冷意。 口袋中的手机一刻不停地震动着,上面除了一张张被人发送来的图片和视频,还有一个个等待批阅的文件。 风一诺取出手机淡淡翻了翻,对着她聘来的演员给予了难得的赞赏,并且毫不吝啬地转去了一百万。随后又开始细细翻看那些被人传来的公司文件,不时在上面圈点一番,找出了所有的纰漏。 她只有七年的时间。 除了将这些畜生送下去,还得给她的鹿崽子留点儿东西,至少能保证她和奶奶在自己离开后的生活。 风一诺最终注册了一家公司。 公司的地点并不在这个小县城里,而是坐落于魔都的中心。 她本不该对着这个孩子允下这般承诺的,可是此时不同寻常。 能够与常人一般参加一次高考,这是曾经的她跳楼前最大的心愿了。 甚至超越了手刃仇人这个愿望。 风一诺希望风子卿能够投入这场足以改变人生的考试,不要让未来的她自己后悔不已。 为此,她可以许下一些根本就不会实现的诺言。 风一诺极有耐心地倚着车等待她家的鹿崽子考完,顺便还在手机上处理完了一批公司的文件。 已经是夏天了,烈日照人,四周等待着的家长们都已经是满头大汗,不停地拿着手里的东西扇风,他们的脸颊上都带着些焦急和隐隐的期盼,纵然是这般炎热也没有离开。 全是等待考生的家长。 风一诺处理好了手里的最后一件事,眯了眯眸子,抬眸随意环顾了一圈四周。她松松将发丝扎在了脑后,穿着一件薄衬衫和七分的牛仔裤,领子最顶端的扣子松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和精致锁骨来,笔直纤细的长腿微微曲着,倚着汽车,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 那辆炫目的豪车与她放在一起来,旁边暗暗注视的众人也一时无法选择先看哪个。 在这样的大太阳下,非但没有流汗,反倒被光线映得皮肤愈加白皙近乎透明起来。整个人站在那里,光凭颜值就胜过了他们在电视里见过了一群明星,更别说她身上久居上位、矜傲沉静的气势,更是秒杀。 这样的人,着实少见。 不知过了多久,上午的铃声响了。 风子卿随着人流踏出考场,一眼便望见了那个混在人群中也是耀眼得紧的女人,瞬间弯了眸子。 可是同时的,她也看见了周围不少人正在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的姐姐,这让她有些不快。 大概是自豪中掺杂进了些许珍宝被窥觊的不喜。 “怎么了?” 风一诺一眼就瞧见了她家的鹿崽子,懒得动弹,就静静倚着车等待呢,没想到竟是看了一场极快的变脸。 先是欢喜弯眸,随即蹙眉不喜,接着……又无奈又诡异自豪地叹息了下? 嗯? 风一诺:? 这是怎么? 考试把脑子考坏了? “……没什么。” 风子卿小跑到了她身边,凑过去要了一个姐姐牌的香香亲亲,心中的郁气瞬间散了。 她盯着风一诺不自知且疑惑的眼神有些无奈地叹息了声。 她是喜欢姐姐,也希望姐姐一直陪伴她。 可是风一诺并不是什么物品,而是她打心里的宁可冲破禁.忌也想要去爱的人。 她的优秀,她的美好,她所有所有值得世人称赞的地方,并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被掩藏。 不能这样,风子卿不允许自己的爱意影响、破坏风一诺半分。 尊重是一切爱意的基础,怜惜与珍重大于占有和控制。 风子卿自己小心翼翼,不敢让风一诺发现她变了质的爱意,就是怕会给她带来苦恼和影响。 她也想要捧在手心中宠爱的人,应该就如现在一般,坦坦荡荡地身处阳光之下,享受着旁人羡艳、喜爱、向往的目光,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称赞。而不是因为她的那些自私的占有而被埋没于黑暗之中。 如若那样,风子卿宁愿先一步让自己再次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我饿了。” 怀中的鹿崽子小声地与她撒娇,想要得到缓解疲劳的安抚。 风一诺不禁勾唇笑了下,捏了捏她的脸颊,再次慷慨地给予了一个香软的吻。 鹿崽子的眸子瞬间精神抖擞地亮了。 “考试期间不能吃太荤的东西,我回去给你煮粥喝。” “等这几日过了,再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她将鹿崽子拎上车了。 “好~~” 小鹿儿抱着自己的书包,乖乖地被拎进了车,弯着眸子甜甜软软地笑了。 “乖。” “生日蛋糕也改天补给你。” “和姐姐的生日一起补。” 小鹿儿赶紧加上了一句。 风一诺稍稍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瞥了眼镜子里的鹿崽子,微微弯唇笑了下。 “可。” 不仅是生日蛋糕,还有她为鹿崽子准备的一份大礼。 都会在高考后给风子卿补上。 三天的考试其实也很快。 无数考生为之奋斗了十多年的结果在他们踏出考场的那一刻便被定下了。 风一诺没有去问风子卿考得怎样,而是如约为她补上了生日蛋糕,在孤儿院中,与她们的奶奶一起。 “姐姐生日快乐!” 在蜡烛被点燃的那一刻,一直板着脸屏息等待着什么的鹿崽子陡然笑弯了眉,对着坐在她对面的风一诺如此大声喊道。 风一诺和院长奶奶都是一怔。 随即皆笑了。 院长奶奶慈爱赞赏地摸了摸风子卿的头,对着她们都送去了祝福。 “祝小诺和小卿生日快乐!” 风一诺也弯眸笑了,抬起指尖弹了下机灵的小鹿崽子的脑门。 “祝我们生日快乐?” 她微微挑眉。 “祝我们生日快乐!” 风子卿含笑颔首。 烛火摇曳,最终被两人同时垂头轻轻吹灭。 气息缠绵。 风子卿微怔了一瞬,随即收敛了瞳孔中的波动。 是院长奶奶下的厨,做的都是风子卿幼时爱吃的菜。 简简单单,却也温馨动人。 当夜她们照旧留了很晚,帮助院长奶奶将一切都收拾好了才离去了。 然而半路上,风一诺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回家,而是将车停在了一处公园的路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风子卿。 她没有开口,风子卿眨了眨眸子,有些不解,但仍然是接过来了。 上面是许许多多的照片和视频。 主人公太过熟悉了,熟悉到让风子卿仍然含着笑意的眸子瞬间阴冷下来,隐隐闪过戾气。 秦鹿媛。 她眯了眯眸子,细细地一个一个翻看过去了。 图片和视频里的女孩可没有了往日的神气,瞳孔麻木无光,顺从地宛若是条狗一般地听着男人的指挥,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和正常人根本不能忍受的事情。 视频中偶尔传来男人颇为兴味的声音。 看来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一眼可见。 秦鹿媛以pua旁人为乐趣,可惜手段还颇为稚嫩,到底也没能成功地让风子卿丧失精神控制。 她如此兴趣,风一诺自然成全她。 特地为她雇来了一个精通此方面的演员,让她也尝一尝被人pua的滋味。 “要不要见见她?” 演员完成任务,自然可以拿着钱财退场了。 风一诺指尖轻点方向盘,淡淡问道。 “要。” 风子卿垂眸瞧着,陡然间勾唇笑了下。 没有了往日在风一诺面前的甜软,满身的戾气和阴翳。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眉梢微动,倒也不意外,只微微颔首应了。 没有再拖着,她们今夜便见到了曾经恨之入骨的人。 在一间破旧的出租房里。 秦天宁的家产全部没收,她的母亲也破产了,卷着最后点儿钱跑了,丝毫不顾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把她给扔在了这座县城里。 “……是你害的我!” 满目空洞的女孩在见到她们的一刹那瞬间扑了上去,狰狞嘶吼。 风一诺上前一步,也毫不迟疑地将人给踹下了。 风子卿反手将门给阖上了。 “怎么?你不是喜欢这么玩儿吗?” “不好玩儿?” 风子卿上前与风一诺并肩,垂下了眼帘居高临下地瞧着这匍匐在地上的人,颇为玩味地勾唇笑了下。 “看来是不太欢喜啊……” 她歪了歪头。 “毕竟这种事情身为施暴者和操纵者才有意思,被害者只会痛苦呀……” 女孩蹙了蹙眉,很是不解。 “可你不是说爱我的吗?” 地上的人死死盯着她,却在对上她瞳孔的那一瞬间,被那双宛若恶鬼般的眸子吓得身子一颤,不觉后缩了缩。 “你从来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只不过想要找个正当一点儿的理由来掩饰自己变态的欲.望而已。” “这个理由,被你称为——爱。” 风子卿半蹲了下来,饶有兴味地打量了她一下,不紧不慢地将她那张皮子给剥了下来。 “你从来都不无辜。” 秦鹿媛从来都清醒知道自己所做的是错事儿,是不应该的。 也知道那些被她毁掉了一生的女孩人偶有多痛苦可怜。 可是身为操纵者的她并不在意,她只想要从中获得乐趣罢了。 一直到她自己亲身感受到这种痛苦和绝望,她才会处于受害者的位置,对施暴者表达恨意。 风子卿盯了她一会儿,也觉无趣了,起了身又将这间破旧的出租房随意打量了下,才转头对着身边一直安静的女人软下了眉间,轻轻笑了下。 “姐姐,我困了。” “那便回去睡觉吧。” 风一诺手插在裤袋着,安静等着她家的鹿崽子跟过去做告别,此时闻言便挑了挑眉,也微微笑了下。 全程没有正眼瞧过地上的垃圾。 她们平静地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车上。 在发动之前,风一诺将车窗打开,让外边的空气流入车内。 “生日快乐。” 她陡然含笑道了句。 新生快乐。 风子卿听懂了。 所以她直直看向了女人,盯着女人在车内灯光下柔美的侧脸,眸色一点点温柔软下。 第一次,压抑不住心中猛然涌上的情绪。 害羞的小鹿儿凑了过去,小心地在女人脸颊上轻柔吻了下。 “生日快乐。” “谢谢姐姐。” 谢谢此生,有你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8 21:27:01~2021-02-19 22:5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灯子、临渊、凤还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汉遥 15瓶;日常催更骨骨 10瓶;10618 8瓶;云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姐姐。” 风子卿考上了首都的重本, 大学期间就开始创业,如今大学毕业了,并没有继续读研, 反而是在魔都开起了一家上市公司。就凭她敏感的商业投机天赋, 她手下的公司也是很快地发展了起来。 她选的位置很不错, 就在风一诺商业楼的旁边。 她们如今定居魔都,本来是想要将院长奶奶也接过来养老的。可是老人家自己一辈子心血经营了一所孤儿院, 里面还有其他的孩子,她舍不得也不放心离开, 所以此时还在那个小县城。 如今到了晚间下班的时候了。 风一诺在风子卿去上学之后就成了工作狂人, 不加班到半夜是不会回去的。 这个时间点公司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风一诺收好了桌面上的文件夹,随意瞥过了几眼, 也准备回去了。 方要踏出大门口, 便听见了一旁空寂的角落里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正低低地唤着她,带着些许颤音和微不可闻的期待。 是风子卿。 风一诺足下一顿,微微敛眸, 却没有理她,自顾往自己的车那儿走去了。 天气渐冷了, 外面寒风刺骨,冻得人脸发白, 风子卿站在角落里,已经不知是等了多久了,唇瓣发白无血,脸颊上却被冻出了异样的红。垂落于身体两侧的指尖已微微僵硬了,冰凉一片。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走向那辆车, 从头至尾都没有抬眸来瞧她一眼,神色平静而淡漠,带着一股子的疏离之意,没有了往日的半分亲昵和宠溺。就像是划出了一层薄膜,挡住了她,不让她再靠近半分。 夜间凉风实在冰冷,纵然脖间围着一圈围巾也无法抵挡那密密麻麻袭来的寒意,让她的咽喉慢慢爬上了一股子干涩酸痛的感觉来,连带着眼眶,直直泛着疼。 那人毫不迟疑地上了车,很快便开走了,没有为她动容半分。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 足下就像是被冻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叫她愣怔地站立于原地,又不自觉地弯下了些素来挺直的背脊,抬起了一只手捂住了半张脸颊,掩去了眉宇间的疲倦苦楚和委屈茫然。 风子卿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何她的姐姐会以这般态度对她。 她想遍了理由,却只能寻到一个……看起来还颇有说服力的…… 是否风一诺已经知道了她的那些心思,为此厌恶不喜,所以才对她这般漠然无视? 魔都的夜晚并不寂静,反倒是喧嚣嘈杂、灯火通明。 风子卿在原地僵立了好半晌,一直到那车的影子也消散了许久了,她才有些吃力的迈开了步子,颇为踉跄地走着。 发丝被风吹乱了些,在额角垂落,浓稠黑暗的色彩和那张已经无甚血色的脸颊在路边灯光的映照下竟是有几分惨然和妖异来。她抬起指尖轻柔地小心地摸了摸脖子上已经泛旧了的围巾,瞳孔中的色彩不复清明。 没有回去,她顺着这条路走向了另一边。 城市中最最喧哗的酒吧,就坐落于那一边。 里面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如风子卿此时这般模样的失意之人,自是多得很。然而,像她这样看起来纤细无力、精神还不算太好的女人,来这里就像是主动送上门来的羊,在踏入门槛的那一瞬间,便被许多方向传来的目光给盯上了。 风子卿垂眸,似是毫无所觉一般,带着一身在外染上的寒意,慢慢走进了此间中,径直去了吧台。 仅是她的那张脸,纵然是神色寡淡,可其精致动人之处却是罕见。自外慢慢走进,带着些许风雪和疲倦,眉梢间的隐隐的矜傲萦绕不散,然较为苍白的脸色又让这些上位的气势多了几分破碎的裂痕,添了些许的脆弱。 更不用提她那高挑婀娜的体态和纤细的腰肢了。 这似乎是此夜意外而得的美味,在刹那间吸引来了众多贪婪的猎人。 风子卿在她高考毕业的那一年,就被风一诺送去学习散打和武术了。 为的就是当风一诺不在身边时,她能有自保之力。 也正因如此,所以风一诺才敢将她丢在身后,熟视无睹般地开车离去。 风一诺一直在镜子中看着那身后站立着的孩子,可直到她都已经开车远去,她也没有看见那孩子有所动弹。 就像是完全愣住了一般的,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却一步也迈不开。 风子卿被寒风吹得惨白的脸颊和唇瓣,她瞳孔中在看见自己之后猛然亮起而又熄灭的光亮,那一声不安的轻颤着的呼唤声,以及被她当做了宝贝似的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围巾…… 那是风一诺为她亲手织的,赠送给她,当做是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可在那一次的生日过后,一向将风子卿宠着惯着的女人却又猛然间冷落下来,逐渐疏远了她,甚至不再与她多说几句话。 连对着陌生人都偶尔会有的礼貌性的微笑,也不曾施舍给风子卿一个。 这已经不是风子卿第一次冒着寒风站在她公司门口等待了。 风一诺也并非是真的半点动容也无。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她知道风子卿此刻心底的猜测是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猜到了她的那些隐晦的小心思,感到恶心厌烦了才不理她的。 风一诺没法跟她解释,也不必不能给她太多的希望。 七年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与其到了那时风子卿抱着她给下的几分希望愈加痛苦难忍,倒不如此时就开始断了关系,划清界限。 慢慢的,等这个孩子习惯了,也就不会那般痛了。 这不是第一世的小闷葫芦,风子卿还有奶奶需要去照顾。 她不可能抛下自己的责任自私又任性地跟着风一诺一起去死、离开这个位面。 风一诺也不允许曾经的自己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拒绝承担责任,抛下那个辛辛苦苦养育她长大的老人不顾。 风一诺做事素来喜欢做绝。 就如此时,她已经整整有数年没有在给予风子卿半分亲昵暖意,并且决定好了日后也会持续保持,直至她在这个位面消失。 可是凡是总会有例外的,曾经的几个自己便是她最大的例外。 风一诺最终没有开远,将车停在了马路边上,有些头疼地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半倚着车窗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路上的行人仍有,却在渐渐减少。 她漫不经心地瞧着街边暖黄的灯光,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指尖轻点这方向盘。然而过了半晌,那股子烦躁之意并未降褪,反倒愈来愈大,让她素来的平静都无法维持了。 很烦。 打火机的火焰陡然腾起摇曳,将烟头微微灼烧至黑焦。女人半阖了眸子,唇瓣微开间吐露出渺渺白雾来,将她的脸庞一时间模糊了些许,让上面本就不明的神色愈加隐约难测。 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她的第二根烟都燃尽了,那葱白的指尖上也垂落了不少灰烬。 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但是风一诺仍旧没有发动汽车,那眉宇间原本便隐约覆上的一层薄冰,此时也愈凝愈厚。可她仍然坐在车内静静等待着,抖落了指尖的灰烬,撑着头,颇有耐心。 幸而,也没有让她再等待多久。 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上写着的,赫然是…… 小鹿崽子。 风一诺垂眸冷眼瞧着,一时间并未去接。一直等到这一通电话将近要自动挂断之后,她才陡然间地微微勾唇笑了下,抬起指尖划开屏幕,接了这一通电话。 这是今日第一份笑意,然而并无往日半分暖意,反倒是结满了冰霜、刺骨薄凉。 首先传来的并不是那只蠢鹿的声音,反倒是一片起哄的喧哗嘈杂的音乐和人声。 过了不知多久,她养着的那头蠢鹿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了,含着笑意的,声音有些沙哑含糊,带着满满的醉意。 如此放肆而荒唐地邀请她…… “姐姐,来玩儿吗?” 她周边是一群男男女女的口哨声和张扬的笑声。 风一诺眼帘猛然一颤,瞳孔中的神色彻底阴沉下去,唇边笑意犹然,低笑回答道。 “自然。” 啪。 酒吧的大门被人猛然踹开。 里面喧闹的声音瞬间停顿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愈加疯狂放肆的口哨声,四方露骨的眼神都聚到此处。 风一诺没有管他们,甚至于她唇边还带着两分浅浅的笑意。 她直直地盯向了吧台处被一群人围着灌酒的女人。 此时已经半趴在了台面上,似是听见了动静,动作有些迟缓地抬头朝这儿看了一眼,正对上了风一诺的眸子。 “……姐姐。” 眼前一片眩晕模糊,意识都隐隐发出警报。 风子卿知道她这是疯了。 用着这种法子来逼着这个人见自己、看她一眼…… 跟个疯子似的。 倘若那人当真铁了心地不来,那她该怎么办? 酒水下肚,胸腔中的心跳声都渐渐远去了些,隔了层膜。 不会的。 她如赌徒,却又如此肯定。 她的姐姐会来的。 她在赌这个人对自己的心软。 纵然风一诺已经数年不曾正眼瞧过她了,纵然风一诺早已将给予她的暖意和纵容尽数收回了…… 风子卿还是这般肯定。 你看,这便赢了。 趴在台上的女人微颤着身子,垂下了头,莫名地低低笑了起来。那从咽喉中涌出的笑意,连带着她眼眶中积累隐忍多时的泪珠,一齐垂落,砸在衣襟上,掉在地面上。 下一刻,她被人紧紧抓着头发,硬生生从座位上拉起来了。 “这位小姐……” “滚!” 风一诺朝着发声者看去了一眼,瞳孔中一片猩红狰狞,在灯光下宛如恶鬼。 穿着制服的男人足下一顿,身形微微僵硬住了 吧台上掉落下了一张卡。 “五千万,让今晚的事情就此消失……” 女人抬起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红唇勾着,含笑问道。 “让大家失忆一下,好吗?” 她柔声问道。 那双精致的凤眸中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是其中用着锁链捆绑住的正在狰狞挣扎着即将就要露出的的凶兽却在这层笑意下不断地嘶吼。 男人忍不住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从脚上开始一点点蔓延而上的寒意,让他近乎快要打了一个颤。 “……好、好的,小姐放心。” 他微微弯腰。 酒吧中难得的寂静,一众人便目送着那个容颜冷艳绮丽的女人揪着与她一般样貌的女子的头发,唇边含着柔软的笑意,踱步走出了酒吧。 “……姐姐……” “……姐姐……疼……” 头皮上火辣辣的刺痛,眸前眩晕模糊,风子卿近乎是被她拖着走出了酒吧,被女人毫不留情地扔到了酒吧门口停着的车里去了。 后座中的人此时眸中一片水雾,捂着头,蜷缩着身子,委屈又茫然地低低啜泣着,瘦削的肩微微颤抖,脖颈上围着的围巾最后一块吊在了上面,近乎就要垂下了。 风一诺似是没有听见一般,神色平静地开车回了她的公寓。 自从风子卿有能力赚钱之后,风一诺便不允许她与自己一起住了。 这又是今夜的第二个破例。 啪。 风一诺动作很平淡地用指纹开了门锁,然后将人扯着推了进去,随后反手关上了大门,随手扔下了手中的包,半蹲了下去,看着地上跌坐着的此时也抬眸瞧向了她的孩子,毫不迟疑地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风子卿的头微微偏向了一边,神色呆滞怔然,好半晌,才轻颤着指尖抚了抚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颊。 刺痛。 很快便有些肿了。 “……姐姐……” “不用叫我姐姐了。” 风一诺垂眸冷眼盯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说过,会收养你供你读书,一直到你有能力养活自己为之。” “如今,很显然……” “这种关系可以结束了。” 她平静地笑了下,直起了腰,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将她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收入眼底。 “……什……么……意思?” 地上的女人终于有所反应了,直直盯向了她。 风子卿对上了女人毫无波动情绪的眸子,在这一刻,胸腔中的心尖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她试探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捉住了女人的手腕。 没有被拒绝。 风子卿怔了下,随即弯了弯唇,就如以往每次想要得到姐姐的安抚时一般地笑,柔软的……温顺无害的…… 可是那双眸子却再也不是从前湿漉漉的感觉又纯澈的模样了。 而是溢满了不安和惊惧。 “……我错了……” 果决狠辣的商场新贵柔软地笑着,一点点红了眸子,先一步垂头道歉了。 “我知道错了……” 醉酒让大脑的反应有些减缓了。 “我……我就想让你来见见我……” 女人茫然地瞧着,那双平静幽冷的瞳孔中仍然是半分情绪也没有。 毫无动容。 “我就是……想让你正眼瞧我一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喉咙中仿若堵了什么东西一般,便是呼吸也很困难。 “……你已经有三年多……没有瞧过我了。” 但是精神濒临了结界点之后,应当是会慢慢降下来的。 身体和意识分离开来。 风子卿做不出什么表情来了,脸颊上挂着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就如同褪色一般,鲜活的颜色最终褪为惨白。 平静麻木。 风一诺微微侧眸了下,没有再去看她那双眼睛了。 嗓音有些干涩刺人。 不过无所谓,她并不甚在乎。 “这就是你跑去夜店酒吧作践的理由吗?” 她淡淡问道。 “这就是你拿着自己的身体和名声,来赌我会不会去那儿把你救下的理由?” “风子卿……” 她微微弯腰,掐住了这人的脖颈,迫使她抬了下颚。 “你病了。” 风一诺凑近了些,在她耳边一字字清晰地吐露出来。 “你知道我是谁。” “也知道为何我这几年来为何会这般对你。” 她看着她曾经的小鹿崽子,曾经被她宠爱纵容万千的孩子,唇齿间吐露出的却是一把把利刃。 “因为我恶心。” 能将人胸膛划破。 那双与她一般无二的眸子一点点失了焦距。 “所以我拒绝再接触你。” “你说……我做错了吗?” 风一诺怜惜似的为她抚了抚凌乱披散的发丝,低声问道。 错了吗? 风子卿怔怔地看着她,那些话语在她听来似是从很远的地方穿过来的,不太真切。 可是这个问题,她听清楚了。 错了吗? “……你没错。” 眼帘轻颤,眼眶中的泪珠猛然垂落。 “对,我没错。” 风一诺也赞同地颔首应是。 “我救下你,抚养你,供你读书生活,从未亏待过你……” “我与你一同照顾院长,给她打去大笔大笔的生活费,让她得以无忧。” “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她平淡总结。 “是你太过贪心了。” “贪得无厌。” 女人含笑低斥。 “……可是你曾经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过我会永远……” “那是以姐姐的身份。” 风一诺不耐地打断了她。 “我自然会陪伴我的妹妹,可不是你这样心怀龌龊的人。” 女人懒得看她了,随意瞥了她一眼,玩味似的在她瞬间惨淡的脸色上顿了顿,便无趣地转过了身。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救你,也是最后一次留你在此。” “从明日起,你不必叫我姐姐,也不必再来等我了。” “我们还是当陌生人好一些。” 身后的人久久无声。 风一诺没有回头,她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平静的步伐、甚至于是呼吸和心跳……一直等到她走进了浴室中,阖上了门。 哗啦。 她将洗手池的水流开到了最大,垂下了头,无力地阖了阖眸子。 烟不在身边,她只能抬起指尖揉弄着太阳穴,以此来缓解脑海中喧嚣的刺痛。 过不了几个月了。 她该走了。 失去一个厌恶于自己的人,总比失去一个宠爱着自己的人来得好。 风一诺是这样想的。 这比她在主位面的宇宙战场上经历过的无数次的战争都要来得可怕一些。 让她此时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有那么些许的微颤。 可以了。 “是要走了吗?” 数个月后,气温逐渐回升,又隐隐的快要接近端午了。 风一诺最后来看了一眼这位曾经将她一手抚养长大的老人。 她带来了很多东西。 装在了她的包里。 是她名下的所有的房产,银行卡和公司转让协议书。 该由她填写的东西,她都已经提前写好了。 余下的,全部交给院长奶奶和风子卿处置。 她七年时间攒下的所有的东西,本就是为了她们。 可是,当她孤身来到了她的奶奶身边时,已经洞察了许多东西的老人并没有询问她关于风子卿的事情。 而是如同她幼时一般地抬起了那只满是皱纹的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低低问道。 “要走了。” 风一诺垂下了头,任由她抚摸,软了软眉间冷凝,难得露出两分柔软的笑意来。 “一定要走吗?” “嗯。” “我不想离开您。” 她是执法者,她拥有审判的权利,却也被施以枷锁,无法像同等级的主位面众神一般肆意违背天道法则。 如若不是不得不离去,她也不想离开这个抚养了自己却又因自己而死的老人,更不会对着她养着的鹿崽子说出那般话来…… 老人忍不住红了眼眸,却是微微偏过了头,不想让她疼爱的孙女看见。 张了张嘴,无措又沙哑。 “……好好的。” 纵然是不在自己身边,也一定要好好的。 “……好。” “不与那个孩子告一下别吗?” “……不了,就这样吧。” 矜傲淡漠的执法部部长半跪下了,弯下了背脊,垂头温柔吻了吻老人的手。 “祝愿您余生平安喜乐。” “……好……” 回应她的,是老人按捺着的已经破碎了的沙哑声。 风一诺本想要避开那个孩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离开的。 她的身躯由天道产生,自然也会被自动销毁。 可是,当她从这间有些破旧的孤儿院走出来的时候,第一面对上的,便是那个被她想要避开来的孩子。 两两相对,沉默无言。 风子卿沉默平静地对着她微微颔首。 风一诺打量着,不知为何,忍不住地浅浅笑了下。 她没有多说什么,也颔首回礼,平淡地与之擦肩而过。 风一诺没有转身回眸,看不见那个被她昙花一现般的笑意给牵走了的孩子,此时怔然地侧过了身,直直盯着她的背影看,足下却僵硬着一动不动。 此时的她或许以为这是来自于风一诺态度软化了的标志。 是她离着梦中曾经美好场景的更进一步。 这一抹浅淡的没有半句话语的笑意,都能让她惊喜。 可是不久后,几近疯癫的女人才知道了。 那不过是风一诺与她的告别罢了。 是她最后施舍下的些许暖意。 【滴,任务对象性格扭曲,系统判定其存在严重危害社会稳定的趋向,第三支线任务失败。】 【请任务者重回任务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大卿不是不相信小卿啊。大卿这么做,是不想小卿在她离开之后抱着她留下来的甜蜜回忆走不出去。 我里面写过了,大卿认为: “失去一个厌恶自己的人,总比失去一个宠爱自己的人好” 所以她才会这样,她就是知道小卿是有责任有担当,不能丢下奶奶,所以才会用这种法子,想减轻一点儿小卿在她离开后的痛苦。 另外你们对小卿的认识有点儿偏差,每一个世界的小卿黑化值其实都是满的。只不过第一个小卿跟着大卿一起死了,第二个小卿有大卿一直陪伴,而这第三个小卿却失去了大卿,所以在她的身上,这种原本就已经扭曲的性格才会被猛然暴露出来。倘若第一个时间的大卿当时不允许小卿与她一起死,那么她第一个支线任务就是失败的了。 感谢在2021-02-19 22:52:26~2021-02-21 00:1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书 2个;保持童真拥抱快乐、43737979、祭祀少司命、年少秃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无言 58瓶;呀_zds 30瓶;拾叁居士 20瓶;小圆 10瓶;夏歆亭 6瓶;si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第三支线任务失败。 原因是系统判定风子卿性格上的潜在危险性已经达到危害社会稳定的程度了。 风一诺对此并不算太过意外。 其实从她进入这个任务开始, 她就知道这些曾经的自己在性格上的扭曲已经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假如她携带了系统的话,那么从第一个小闷葫芦开始到如今的鹿崽子,她们的黑化值必定是满格的。只不过是风一诺在身边, 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收敛了不少而已。 被断筋脉废去修为、被宗门舍弃除名、被手下的弟子肆意羞辱、被世人污蔑讥讽……曾经的桓玉仙君、在她到达位面时的魔君女宠, 风子卿真的只是如她在风一诺面前那般温顺乖巧, 还带着些许的不谙世事的天真? 不可能的。 她们是同一个人,风子卿或是拙劣或是高超的掩藏在风一诺眼中都破绽百出。 更不必说是第二个位面的小寺卿。 在风一诺到达的时候, 满门被斩,自己也顶着市井小儿皆可唾弃的污名、已经被覃天鸾折辱过不知多少次, 只差最后一把大火, 便要怀着满心怨恨与不甘被活活焚死……这个位面里的孩子纵然是在她面前,一开始也是怀着满腔的警惕和猜忌。 随后便是这个小鹿崽子。 出身孤儿院,从小到大所受到的委屈和欺负数不胜数, 在进入高中之后又遭受到了难忍的校园欺凌, 纵然这个鹿崽子最终被她给救下来了, 逃过了那一场将她人生都毁去的灾祸。可是之前所受的伤害难道在风子卿心中便都不复存在吗? 怎么可能呢? 可以这么说,如果第一个位面中的小闷葫芦最后不是跟着风一诺一同死去了,那么风一诺的第一个支线任务便会是失败的, 她还得如现在这般被重新传送回位面之中。 风一诺身上还穿着她走时穿着的衣物,不过是一件黑白条纹的休闲薄衬衫配着一条西装裤。毕竟她走时已近炎暑季节, 自然不可能穿得多。 可问题是,如今已是寒冬之季, 街上来往行人皆是棉衣羽绒服。 风一诺微微蹙眉,抬眸将这四周淡淡地打量了一遍,无视了周围路人递过来的诧异目光,眉梢微动。 她认出了这是哪儿。 正是她的公司和风子卿的公司大楼前的街道。 此时街边路灯已亮,夜色渐浓, 这两栋熟悉的大楼里似乎也并没有多少人了,仅剩的光亮也在一个个熄灭。 而风一诺顶着寒风站在这里,只隐隐觉得似曾相识。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 女人穿着一身薄衣,纵然是在这刺骨寒风之中,也并没有半点畏缩。她的背脊一直挺直着,身上衣物被风吹得微动,隐约描摹出那纤细柔韧的腰肢来。 她好似对这些寒风毫无察觉,静静地站立于一处街灯之下,垂下了眸子,淡漠地瞧着地上的属于自己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在暖黄光芒下竟是有几分寂寥来。 风一诺并没有站多久,她凭空出现在这里,周边的行人却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想来也应是天道设下的障眼法了。此时是寒冬深夜了,她也应该找个地方呆一晚上,明日再做打算。纵然是公园中的一处椅子,也能勉强让她休憩片刻。 只望这具被天道重塑的躯体能够撑得住罢。 风一诺记得那个孩子的作息时间,此时看这夜色应是早早地便离开了。她又不知道这个时间段到底是她离开后的第几年,所以也不好轻举妄动。 足下动了动,指尖冰凉,身上都在不断地泛冷。风一诺神色平静地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慢慢转过了身,准备沿着这条路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避一避风,熬过今晚。 她脚上还穿着离开时的一双高跟鞋,此时近乎都快被冻得没知觉了,方方一动,便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扶了一下身旁的街灯柱子。 风一诺垂眸瞥了眼,忍不住蹙了蹙眉,微微抿唇。 然而下一刻,她身前陡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风一诺蹙眉抬眸看了眼,不禁怔然。 是……风子卿。 眉眼完全长开了,精致冷艳,神色平静,瞳孔幽然。 她脖子上还挂着那条围巾,看起来有些旧了,却没有多少损坏,保存得很好。此时正站在风一诺身前,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晦暗难辨。 风一诺抿了抿唇瓣,对上了她的眸子,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也并未等她开口,身前的人神色愈冷了几分,猛然沉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大衣,上前一步,强硬给给风一诺披上了。随后弯腰,将还有些愣怔的女人拦腰抱进了怀中,径直走向了不远处她的车。 视线陡然移动,风一诺下意识抬起指尖扶了扶她的肩膀,稳住了身子。 风子卿感受到了正放在她肩上的指尖,足下几不可见地顿了顿,一直幽冷刺骨的神色终于缓了缓,眉宇间的冰霜稍稍融化了些许。 怀中的人都泛着寒气,脸颊和唇瓣都微微泛白,身子单薄瘦削,素来的矜傲在这冷风之中都被染上了几分脆弱来。 精致又脆弱。 像极了一场一戳便破的美梦。 又叫风子卿踟蹰着不敢向前,生怕这难得的美梦都被她不小心弄碎,徒留一地的残缺惘然。 自从这人走后,生活中好似已经不剩什么了,除了陪伴看望院长奶奶,便只有工作。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加班熬夜都是寻常之事。 今天也不例外,公司中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她刚刚才将手上的最后一分文件看完,收拾了一下,提着包踏出了大门。 却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站立于街灯下的熟悉身影。 她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身影,是她在梦中最最期盼又害怕见到的人。 期盼再见她的容颜,害怕梦醒后身边无她。 风子卿只需一眼,就能认出这背影的主人了。甚至于她身上所穿的衣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如此,所以她才愈加不敢动弹,僵硬着的小心地站立在大门口贪婪地瞧着那身影,只以为这不过又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罢了。 幻觉便幻觉吧,纵是如此,也算她今日疲惫一天的奖励了,叫她只是看着,便心生欢喜。 风一诺在街灯下站了多久,她便在大门口也悄悄地注视了多久,一直到风一诺转身了,准备离去时,风子卿才盯着那地上被街灯映照出的影子,仿如魔怔了一般,在下一瞬猛然冲了过去,跑到了这人身前去了。 她拼尽了所有的克制力让自己在这人踉跄的时候没有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扶住,也调动了所有的意志让她在走进这人时没有遵从自己的贪.欲将人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可是她对上了那双眸子,与她一般无二的,眼尾处有一颗小巧精致的泪痣…… 于是所有的自制力在顷刻间瓦解,周边的嘈杂声响陡然消失,胸腔中的那颗死寂了数年的心脏却猛然剧烈的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震耳欲聋,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目光怔然地瞧着眼前的人,在她有些苍白的脸颊和唇瓣上微微一顿。 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风子卿下意识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又放弃了抵抗那些喧嚣着的欲.念,遵从了她心脏中的指使,将她深藏心中、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的人揽入怀中,死死抱紧。 抱着她的指尖有些颤抖。 大衣中的暖意让躯体慢慢回温,风一诺窝在她怀中,沉默地垂着眸子,清晰敏锐地感受到了那紧紧抱着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也许是风吹的。 她如此想到。 可是心头慢慢爬上的几分不明的涩意和怜惜,让她又有些无奈地顿了下,抬起指尖搂住了这人的脖子。 被她搂住的女人身子一僵,在她就要抬眸看去时用指尖轻柔地压住了她的脑袋,不让她去看自己此时的神情。 “……搂好了。” 风子卿沙哑了嗓子,轻轻按着怀中人的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时酸痛的眼眸和近乎都在轻颤着的唇瓣。 怀中的人没有再动,竟是有两分乖顺地搂着她的脖子,低声应了。 无甚言语,两人都沉默了。 风子卿将她小心地仿若在放什么易碎品一般放在了后座上,自己启动了车,开了暖气,一直透过前面的镜子注视着后面正垂着眸子安静倚着车窗的女人,一路安静地开车回了她现居的家中。 赫然是风一诺曾经居住了地方。 下了车,风子卿没有给她什么动作的机会,几乎是禁锢一般地将人搂进了怀中,快步回到了家中。 反手锁门,没有开灯。 这一次,她将人好生放下。 风子卿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站稳,随后就在这一片黑暗中,将人死死按在了墙上,垂下了头,带着按捺不住的疯意,近乎是在撕咬一般地吻住了这人的唇,贪婪癫狂地从她的唇齿间汲取抚慰。 啪嗒。 风一诺没有挣扎,任由她动作。只静静地感受着脸颊上垂落的滚烫液体,阖了阖眸,迟疑了一下,抬起指尖搂住了她的脖颈,安抚而温柔地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发。 正在她唇中肆意索取的孩子却又在接受到抚慰后开始忍不住地颤抖,紧攥着她腰间的手松了松,与她重合紧贴的唇瓣慢慢分离…… 衣襟被人揪着,那指尖隐忍着却又按捺不住地在颤抖。风一诺伸手去轻轻触碰了她的脸颊,摸到了一片滚烫着的泪珠。 一滴一滴的,不断地往下留着。 方才还强硬幽冷的孩子此时弯了背脊,应是紧抿着唇瓣,隐忍着咽喉中的啜泣和呜咽声,身形不稳,甚至仅靠着攥着风一诺的衣襟支撑。 风一诺沉默了片刻,低低叹息了声,伸手将人揽入了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柔地抚着她的背脊,感受着怀中颤抖的躯体,心中也慢慢升起些许酸涩来。 她以为这个孩子在见到她之后,应是会质问她、怨怼责怪于她的。 可是等怀中的人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她却在满室寂静中听见了这孩子沙哑至极的嗓音,还带着微微的哽咽声,埋头于她怀中,紧攥着她的衣襟,低低问她。 “……别走了,好不好?” 周边太过安静了。 风子卿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并没有方才的剧烈。反倒是愈来愈慢似的,一下一下的,好似在敲打决定着她命运的鼓声,在她脑中回响。 空寂可怖。 慢慢的,这鼓被揪着提起来了,放在了万丈山崖上,摇摇欲坠。 只差最后一分,便要掉下去了。 可是,女人无奈的含着些许温柔笑意的声音还是先了一步。 她低声道:“好。” 安抚而怜惜,并未迟疑多少,如此肯定。 那鼓声暂停了一瞬,可怖的山崖不见了。 温软的带着纵容的吻轻轻柔柔地落在了她的眉心,就像是很久很久的记忆中的温度和触觉,是她在梦中也不敢提及的美好。 是这世上于她而言,最为有效的良药。 “这一次,不会离开了。” 女人低声说道。 风子卿没有做声。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不敢去问,生怕戳碎了这点儿难得的美梦。 纵然又是在骗她的,此时也足以叫她心中涌出一点一点的又暖又涩的欢喜来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应声,却伸手搂紧了这人的腰,将她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了。 “……你多骗骗我。” 她忍不住的开口低声道。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你多骗骗我,骗好了,我就都给你。” 风子卿甚至是有些病态地陡然勾唇笑了下,散去了眉间的冰冷和阴翳,带着满腔的疯癫和温柔,凑过去欢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又慢慢移至唇瓣。 没有再撕咬了,只轻柔地舔了舔,像只温顺的鹿儿似的,在上面啄了啄。 她当然是在说谎。 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被人称为疯子的女总很是精明,她惯会说谎的。 她有数不尽的钱财和房产,有金银珠宝、山珍海味…… 却唯独没有这个人。 她可不是什么都有。 风一诺一时哑然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 索性这人却也好似不甚在意,抬手开了灯,松开了她,甚至为她找来一双全新的拖鞋,让她进去了。 这确实是她曾经居住的地方。 风一诺走至了客厅中央的茶几处,将这四周一成不变的摆设尽数打量过了,神色平淡地垂了眸。 身后有人凑上来了,环住了她。 大鹿儿用着柔软的语气,含着未散的沙哑,在她耳畔放肆地轻轻地呵气,低低闷笑。 “我在报复你的。” 她用着好似在撒娇的语气轻声道。 报复。 风一诺眼帘轻颤了下,阖了阖眸。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救你,也是最后一次留你在此。】 “姐姐。” 身后的人突然唤道。 “这也是报复吗?” 风一诺终于开口了,没有回头,淡淡问她。 【从明日起,你不必叫我姐姐,也不必再来等我了。】 环着她的鹿儿僵了僵,闷声应了。 “幼稚。” 风一诺对此给出了评价。 耳垂陡然被人重重地咬了下。 身后的人没有跟她纠缠这个话题,只轻声问她。 “姐姐现在手上应是一分钱也没有了吧?” 当初风一诺走时,将所有的资产全部交给了院长奶奶,由她转交给风子卿。 所以她此时,确实是一分钱也没有。 “嗯。” 风一诺瞧了瞧不远处支架上的小陶罐,漫不经心地应了。 “你想如何?” 她微微勾唇,有些玩味地反问道。 “我可以养姐姐。” 这头放肆的鹿儿又在她耳垂上舔了舔,带着几分笑意。 “条件。” “条件嘛……” “姐姐得哄哄我。” 风子卿眯了眯眸子。 “你想我如何哄你?” 风一诺好整以暇地等着,微微歪头。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陡然垂头贴在了她肩上,低声道: “我的围巾旧了,你先给我重织一条。” “你走了三年,也该换了。” “……好。” “……这只是第一件事。” “嗯。” “……你好好哄我,哄好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1 00:15:13~2021-02-22 00: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汉遥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汉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未乐 2个;十书、no.75磕学家、参淮、疆屿、保持童真拥抱快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少秃头、昆木、箐林泱海 10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6瓶;只吃甜的糖 5瓶;似夜如幻 2瓶;习惯了潜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风一诺经历了那么多世, 她的性子被磋磨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成了主位面众人口中的疯子。 可是有些藏在骨子里的惯性却是不会改变的。 正如她的背脊,素来挺直如松。纵然是在踱步、用餐、对弈之时, 也是如此。 君子如松, 风骨内敛。 然而她一旦选择了休憩, 却又会像个猫儿似的慵懒,微微敛着眸子, 倚着靠背,松软了挺直的背脊, 便是平日中的锋芒和冷硬都会被散去大半。 此时风一诺便靠在软枕上, 松软了背脊,微垂着头,敛眸瞧着手中针线, 细细地给她的鹿崽子织围巾。眉眼淡然平静, 唇瓣轻抿着, 墨发被松松挽在脑后,竟有几分温婉来。 风子卿一刻也不愿离开地守在她身边,喜欢倚在她腿上, 静静地瞧着她,闻着她身上的与自己略有不同的气息, 感受着自她传递而来的暖意。 风一诺皆随她。 “你今日都不去公司吗?” 已经织成了一小半了,风一诺淡淡瞥了眼蹭在自己腿上一声不吭的人, 随手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准备抿口茶水休憩片刻。 未等她伸手,已经有人乖觉地将茶水端来递到面前了。 风一诺微微挑眉,瞧了眼这个仍然蹭在自己身旁的鹿崽子,抬手接过了杯子, 随口问了句。 “这几天只有一个项目要忙,昨夜已经弄好了。” 风子卿瞧安静地看着她,闻言眸色微动,低声解释了句。 当初风一诺将公司转让给她,那份协议书她确实签了,不久后就将两所上市公司合并起来。但这所新融合成的上市公司却是挂在她们二人名下的,风一诺的那一份,她也专门去开了一张卡存起来了。 可惜,暂时她还不想告诉这个一声不吭就丢下她走了三年的女人。 更何况,当初风一诺还对她说了那般话,叫她苦痛至今。 得等她的姐姐再哄哄她才行。 风一诺无声无息地消失,又在三年后的寒冬中穿着当初的一身夏衣出现,容颜丝毫未变。光是这些,风子卿也隐隐能猜出些东西,摸到了当初为何风一诺对她那般绝情的原因了。 昨夜风一诺在睡前问她:“你恨我吗?” 风子卿的回答是:“我怨你,不恨你。” 就如风一诺曾经所说,她从未亏待过风子卿,也从未伤害过她。她将风子卿从厄运中救出,供养她上学读书,与她一同孝顺照顾老人,为院长奶奶养老。 她没有半分对不起风子卿。 除了那一句高考前的口头承诺,却也姑且可以当做是她为了安抚风子卿高考所做出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她宠了风子卿宠了有三年多,处处纵容她,以至于宠溺过剩。 风子卿都知道,她也并不是一个被感情所玩弄的人。 她们都是正常的人,都拥有人身自由权,谁也不是谁的附庸。 当初风一诺收养她的时候就与她说过了,会抚养到她有能力养活自己为之。风一诺也确实是做到了,甚至远远超出。现在就算是风一诺要走了,想要离开了,风子卿又有什理由留下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怨恨她? 风子卿不是什么恩将仇报的人,她无法做出这种反咬一口的事情,更舍不得伤害风一诺,对她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 她唯一的筹码,不过是仗着风一诺对她的在乎,用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方式来博取关注和怜惜罢了。 可是这似乎也没有用,甚至将她的姐姐推得更远了。 风子卿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从来不恨风一诺,她的理智告诉她风一诺没有错,可是她的情感上却也慢慢地生出些了怨。 怨她生命中突然闯进的光亮如此心狠、毫无留恋地抽身而去。 怨那些往日甜蜜,尽数散去,徒留一地荒凉。 也怨她自己,为何留不住她的姐姐,为何管不住自己的心,为何放纵自己的感情以至生出这般禁.忌爱恋惹得风一诺厌烦恶心,又为何每每沉迷于往日回忆,无法抽身…… “你被我宠坏了。” 曾经风一诺面对着她的撒娇和请求,每每都会用着柔软又纵容温柔的目光看着她,无奈地低叹,如此说道。 随后的,鹿崽子的请求和心愿便总会被实现。 日复一日,风子卿真的被宠坏了,离不开她了。 风一诺却收回了所有的宠爱和温柔,予她冰冷和厌恶。 风子卿无法不怨,却又舍不得恨。 “不可懈怠。” 风一诺侧眸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淡淡提醒了一句。 商场如战场,不可掉以轻心。 “得要姐姐看着。” 极会撒娇的鹿崽子此时蹭在她身上,闻言便顺着话杆子爬上去了。 “想要姐姐亲亲。” 眉眼冷艳的女人此时软着声音,凑过去,悄悄含住了风一诺的耳垂,轻轻舔了舔。又对着她看来的目光无辜地弯眸笑了下,眸光潋滟。 昨夜癫狂中尝到的滋味,让女人念念不忘。 风一诺瞧着她,忍不住眯了眯眸子,抬起指尖掐住了鹿崽子的下颚,陡然勾唇笑了下。 “便只要亲吗?” 指尖摩挲着风子卿的唇瓣,风一诺眯眸瞧着那娇艳的色彩,瞳孔中神色深深。 她好似此时才看清楚了些,她的鹿崽子长大了。 褪去了眉眼间的稚嫩,染上了女人成熟的气息。 带着甜意。 此时慢慢蹭到了她怀中,让一向平静无波的心脏里掀起了些许涟漪。 “只看姐姐愿如何哄我。” 小鹿儿搂着她的脖子,抬起一双与她如出一辙的眼眸来,微挑着眼尾,低声道。 “可是我还要织围巾呐。” 风一诺似笑非笑地捏了捏了下她的脸颊。 “我不要那围巾了,姐姐织我吧。” “我不想姐姐看着那团线,姐姐看看我。” “织你?怎么个织法?” 指尖自脸颊上慢慢下滑,落于唇边,又不仅限于此,再次滑落了些许,落在怀中的人衣襟中的一片精致锁骨上了。 风一诺感受到了怀中的鹿崽子陡然轻颤了下的身子和猛然一沉的呼吸,眸中染上了些许的笑意,颇为玩味地反问道。 指尖于那片锁骨上轻轻地点。 “姐姐不懂?” 风子卿费劲了全部的力气,才忍住了没有将那作怪的手捉住,瞳孔之中渐渐灼热起来,抬眸对上了女人含着笑意的眼睛,声音有些干涩。 “姐姐不懂。” 风一诺笑了,指尖点了点她的胸口。 “阿卿教教我?” “……好。” 风子卿这一次捉住了她的指尖,直直地瞧了她一会儿,目光逗留在了那微弯的红唇上了,像是着了迷一般,慢慢凑了过去…… 啪。 下一刻,柔软的触觉并未碰到,她被人拉扯着翻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还有些呆愣地反应不过来呢,方方撑着想要起身,便听见了自己臀部上发出的响声。 是掌心与臀部剧烈接触所产生的。 风子卿:…… 她被打懵了下,茫然地怔怔侧眸瞧着那冷下了眉眼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屁股上的疼痛。 “你……你打我……!” 鹿崽子伸手捂了捂自己被打的部位,委屈又不解地看着这人,白皙的脸颊便却爬上了些许的红晕,连带着那被打的地方,都在发烫似的。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瞧着这人,眸子都不自觉地睁大了些。 “打你?” 风一诺轻呵了声,随后捉住了她的手腕,露出被遮掩的部位来,又在同一个位置上重重打了下。 “打你又如何?” 她微微挑眉,冷笑道。 “要围巾就围巾,我织了这么长时间,你说不要便不要?” 女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臀部,很是无情。 “在我织完围巾之前,收起你的小心思,不必再想了那些念头了。” 她微笑:“不可能的。” 风子卿:…… 被打了的小鹿崽子瞬间红了眸子,湿漉漉的,哼哼唧唧地垂下了脑袋,埋头不再看她了。 这条围巾风一诺织得很慢,一边织一边休憩,不时还看会儿电视消遣消遣。 只急得她身边的鹿儿牙痒痒,却又拿她没办法。 当真是挖着坑给自己跳。 风子卿看着这人专注瞧着手中针线的模样,只恨不得自己便是那被她注视着的针线,于她指尖穿梭。 当夜,风一诺用完了餐后,便坐在床上看电影,身旁的鹿崽子却一反常态地告诉她自己还有工作没完成,要去书房加班。 “什么工作?” 风一诺终于从屏幕移开了目光,打量了下这身旁穿着睡袍的孩子,勾唇含笑问道。 “是一份合同,早上忘记了,这会儿去补起来。” 鹿儿一本正经地告知了她,神色严肃。 风一诺唔了声,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 于是鹿儿便凑了过来,要走了一个香香软软的亲亲,转身关上了房门。 风一诺目送着她离开,眉梢微动,先一步听见的却是客厅中传来的声音,随即才是书房边的开灯开门声。 啊,她的鹿儿可是去正经工作了呢。 那客厅中的,许是只做了贼的猫儿也说不定。 女人掩唇轻咳了两声,唇边笑意深深,忍俊不禁。 这一夜,等到风一诺已经睡下了,过了许久许久后,房门才被人悄悄打开。 温软的躯体缩进了被子里,慢慢地朝她这边挪了过来。 “做完合同了?” 本应睡着的女人陡然开口了。 身后的人一僵,随即蹭了蹭,抱住了女人的腰肢。 “……做完了。” 女人低笑。 “不错。” 第二日早晨,风一诺便瞧见了那沙发上已被织成的围巾,不禁侧眸瞥了眼身旁的鹿儿。 “难不成家里还有海螺姑娘吗?” “……也许。” 风子卿偏了偏头,微微抿唇,板着脸轻声应了。 风一诺忍不住地哼笑,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垂上顿了顿。 哪里来的海螺姑娘? 倒是有只蠢蠢的鹿儿姑娘。 “围巾织好了,姐姐该继续哄我了。” 她的鹿儿姑娘如此告知她。 这一次,风子卿终于如愿以偿。 深夜中,没有了那烦人的合同,她垂眸爱怜地吻了吻满身痕迹的姐姐,食饱餍足地将人轻柔搂入怀中,又一时舍不得闭眼,抚了抚怀中人的墨发,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阖了眸。 第三日了,全公司的人都惊诧地看着他们旷工休息了三日的总裁,竟然眉眼含着浅淡的笑意,戴上了一条全新的围巾,一脸餍足地踏入了公司。 甚至在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中,素来严苛、不近人情的风总连新助理不小心弄混了文件,都没有加以批评,只让她下一次注意一些罢了。 人事部的经理来向风子卿请假。 “妻子快生了?” 风子卿淡淡地瞧了瞧他的请假条,眉梢微动。 “对的,我老婆这时候正需要我陪陪,所以就想来请个假……” 这是个长相很精明的男人,可此时却笑得有些憨厚欢喜。 “是该多陪陪妻子。” 风子卿想到了家中的人,眉眼软了软,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来,给他批了这假条,顺便还祝福了两句。 “谢谢风总!” 男人喜出望外。 这种种种种实在是让一众人大跌眼镜。 将近年关了,风子卿和风一诺都暂且没有将消息告诉院长奶奶,想要在大年三十的时候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她们早早地便开车回去了,准备了许多带给奶奶的补品。 孤儿院被风子卿出钱重新翻修了一下,又请了不少的性格温柔的护工来照顾这些孩子们,也减轻了不少院长奶奶的负担。 这些孩子是认识风子卿的。 甚至是她身边与她长相一样的风一诺,都有一个女孩认出来了。 “是……一诺姐姐吗?” 当初风一诺来看院长奶奶的时候,都给这些孩子买了许多的东西,他们都认得她。 风一诺微微挑眉,有些诧异。 “你还认得我?” 她看着这已经十岁了的女孩,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给他们分了些糖果,让他们去玩儿了。 “小诺!” 是奶奶的声音。 风一诺抬眸望去,果然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直直盯着她看的老人,忍不住弯眸笑了下。 “奶奶。” “哎!” 院长奶奶连忙应了声,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捉住了风一诺的手臂,拉着她好好打量了一番,眸中渐渐红了,闪着泪光。 可是老人却是欢喜地笑着的,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满是皱纹的有些粗糙的指尖都在微颤。 “好……好……好……” 老人家颤抖着声音,不断地点头。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她甚至没有问风一诺这些年究竟去哪儿了,只拉着两个孙女往里走。 “外边冷,先进来吧。” “奶奶今天做了好多菜,都是你们爱吃的……”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说着,牵着她的孙女们进了温暖的屋子里。 屋中灯光明亮,那满桌的菜肴,果真都是她们爱吃的。 还冒着热气,厨房的锅里也还闷着几道菜。 “好吃吗?” 老人很是欢喜,笑弯了眸子,慈爱地瞧着她们,看着她们夹着菜吃了,轻声问了句。 “好吃。” 风一诺含笑颔首,风子卿一如。 “好吃就多吃些,还有呢。” 老人笑开了。 “慢慢吃,不着急……” “好……” 晚间,二人并未回去,就住在了曾经的屋子中,倚在窗口边静静地看着漫天的绚丽焰火,似彩霞一般,点亮天际。 “你是否有什么要给我?” 风一诺瞥了眼从方才起便有些坐立不安的人,淡淡问了声。 风子卿指尖已经放在了口袋中,闻言却是一僵,眨了眨眸子。 “……想给你这个。” 她抿了抿唇瓣,终是鼓起了勇气拿出来了。 钻戒盒子。 风一诺垂眸瞧着,抱胸沉默了下。 “打开看看。” 好半晌,直到风子卿的眸子都有些黯然了,她才启唇道了句。 “好!” 风子卿眸子瞬间亮了亮,弯了弯唇,将手中的小盒子打开了。 “不错。” 风一诺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几下,抬眸瞧着面前紧张不已的鹿崽子,勾唇笑了下。 “给我戴上。” 纤细白皙的手便在眼前,风子卿怔怔看着,陡然垂头轻轻吻了下,眉眼肃然地为她小心佩戴上了这枚戒指。 “好看吗?” 她的姐姐柔软了眉间,垂眸摩挲着自己指尖的钻戒,含笑问她。 风子卿只怔怔地瞧着她的眉眼,看着她唇边的笑意,喃喃回答了。 “……好看的。” “蠢东西。” 她的姐姐笑斥道,唇齿间尽是无奈与纵容。 “另一枚呢?” “我给你戴上。” “好。” 一模一样的戒指,相同的位置。 温热缠绵的吻。 “纵然禁.忌无可说?” “是。” “纵然天下之大不韪?” “是。” “是否……爱我?” “……是。” 她的鹿儿温软着眉眼,眸中肃然,垂眸细细吻着她的指尖。 “你将我宠坏了,便要一直宠下去。” “姐姐,你是否愿意一直哄着我呢?” 女人垂眸轻笑了。 “……是。” “你呢?” “我亦然。” 纵是禁.忌不可说,纵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犹然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2 00:59:56~2021-02-23 00: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609419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年糕妖怪、汉遥、祭祀少司命、保持童真拥抱快乐、十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晴明月照山野 49瓶;陌风 10瓶;南木 8瓶;障风映袖 5瓶;凉冰夫人 3瓶;拾叁居士 2瓶;东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大周朝女帝年幼, 手中无权,朝政事务都暂由摄政王代理。 摄政王莫曼云将门出生,手握军权, 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又在老皇帝去世之际自封摄政王, 在朝中近乎是只手遮天。说是扶持年幼的小皇帝,可是如今女帝已经年满十八了, 她却丝毫没有放权的迹象,反倒行事愈加张狂起来, 打压着朝中寒门清流。 兵权在手, 门生遍布,皇帝年幼,以莫曼云此时的地位来说, 她应是已经只手遮天了, 又为何说是近乎? 此时已是秋季, 不久将要举行一年一次的秋狝围猎,朝中也正在对此进行商议。 首先便是秋狝的随同伴驾之人,摄政王所推荐安排的自然都是她手下心腹, 在小皇帝身边安插这些人,打着保护的名义实则是为了监视。 可惜啊…… 此举被一人给拦下了。 众人的目光暗自打量向了那殿中正挺拔站立、穿着一身仙鹤绯袍的女人, 听着她平静且清冷的语气,心中也是默默倒吸了口气。 这是先帝死前提拔起来的丞相, 寒门出生。本来这位丞相性子沉默圆滑,为人懦弱,从不与摄政王对着干,在朝中也不怎么发言,只安安静静地当个摆设, 大小事情一律不问,全由莫曼云来处置,最是懂得明哲保身。 可是近来却是一再露头,叫众人惊诧。 先帝去世前曾经京中禁军和巡防营的兵权尽数交由此人手中,只盼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丞相能够护着他年幼的独女。可先帝也未曾料到这人的势利薄情,丝毫不念旧情,对于摄政王控制小皇帝、包揽朝政之事视若未见,只会明哲保身,甚至还任由莫曼云将手下势力掺入京中禁军中去,以此讨好,为他人所不齿,以至于众人都在私下称她为‘哑巴丞相’。 然而就在近日,这位哑巴丞相突然发威,以着雷霆之势将她手下军中效忠于莫曼云的那些将领尽数以各种罪名拔出、送入牢狱。甚至在莫曼云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这京中禁军和巡防营中,她辛苦经营的势力竟是被人生生连根斩去了大半! 不仅是她,便是这满朝文武都是一片哗然。 出现这样的钉子,素来高傲、目下无尘的莫曼云也是震怒恼火,一心想要除去这个曾经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挂名丞相。 可惜这位丞相出身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根本就没有亲族血脉来给她威胁。她派出去刺杀之人都消失无踪,之前埋在丞相府里的探子也都尽数失联。 莫曼云一抓不到她的把柄,二杀不掉她这个人,实在是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更何况这性情大变之人近来在朝上每每都与她对着干,甚至将她要送到小皇帝身边的人手都拦下了。 “陛下金枝玉叶,身子娇贵。摄政王手下之人出身战场,难免冲撞。” 女人手中拿着笏板,神色淡漠,无悲无喜,正垂眸瞧着前方地面,平静开口,将莫曼云的打算给一句句驳回去了。 也不等莫曼云反驳,她终于舍得抬眸瞧向了上面端坐着的小皇帝,淡淡问了句。 “御史大夫之女恰为金科状元,为人端正素雅、心情温润平和,仅比陛下年长几岁,此行不如叫她给陛下做个玩伴,也好照顾一二。陛下以为如何?” 御史大夫,李泓言,为人最是古板,却是这满朝中极少的几位保皇派之一,此前一直与莫曼云对着干。也幸而他出生名门氏族,门生遍布天下,亦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莫曼云手中。所以一直以来,莫曼云竟也拿她没办法,只等着有朝一日彻底掌握了政权,便要将他剥皮抽筋,以解心头之恨。 可惜,她没能等到那个时候。 风一诺来了,代替了这哑巴丞相。 这是天道选择的顶替身份,躯体自然是重塑的。作为交换,原来的丞相已经被送入轮回,将会降生于一处富贵人家中。她这一生胆小怕事,明哲保身,但好歹也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出身是她的痛点,所以作为弥补,天道会给她一个优渥的出身。 自风一诺在下面问出这句话后,莫曼云便是眯了眸,暂且隐忍下了眉间的杀意,将目光投向了上边坐着的小皇帝。 是她一手掌控的傀儡。 可是,再次出乎她的意料,曾经懦弱沉默、事事交由她处理的小皇帝此时竟是对着下面的女人露出两分笑意来,颔首应允了。 “爱卿心细,此时便由爱卿去处理罢。” 小皇帝歪了歪脑袋,语气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好似对着这满殿的明争暗斗一点也不明白似的,随意地将秋狝之事交给了底下穿着一身绯袍的女人。 风子卿自然察觉到了一旁那好似要杀人的目光,可是她也并不在意。只是挂着一副懒散无知的模样暗自打量着这下面性情大变的女人,唇角笑意犹在,瞳孔深处却是玩味又凉薄。 有趣。 莫非她这哑巴丞相真是鬼上身了吗? 风子卿垂眸,又恢复了那副懦弱不语的模样。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丞相应是叫做……卫宁远,而非如今的风一诺。 这容颜未变,还是那张略显清秀的脸。 可是这满身的气势却是天翻地覆,原先圆滑懦弱,如今矜傲清贵。 完全是换了个人。 然而满朝的文武却对此没有半点不适和猜忌,仅是惊诧于她性情上的转变。就好似这人从前便叫这名字似的,就连莫曼云都是如此。 有趣,这又是何方神圣? 没过多久,该是下朝了。 “陛下,臣与陛下有要事商讨,还望陛下移步养心殿。” 众人都还未走尽,莫曼云陡然对着上面刚刚起身想要离去的小皇帝如此说道。 风子卿垂眸,眼帘微颤,掩去了瞳孔中一瞬间闪过的狰狞杀意。可是不过一瞬,小皇帝畏缩着微微颔首应了。 莫曼云眯眸打量着她,见她仍是一副懦弱、逆来顺受的模样,心中稍稍满意了些。 如此放肆! 一众未走官员足下一顿,更有如御史大夫着转身朝她怒目而视。 莫曼云一概视若未见,反倒是含着些许的笑意,打量着这身量愈加婀娜、容颜娇艳绮丽的小皇帝,眸色愈加暗沉露骨起来。 她一手掌控的小傀儡已经长大了。 能够将万人之上的女帝压在身下折辱玩弄,该是何等滋味? 她已经尝过一次了,实在美妙。 摄政王曾担任过女帝幼年的老师,加上她权势之大,竟是几乎可以肆意进入皇宫。 风子卿垂眸,神色平静地转身,可那袖中指尖却早已死死攥紧,骨节发白。 她想起了那一次的耻辱,只觉胃中翻腾作呕,唇齿间慢慢蔓延出腥甜来。她只恨不得将这畜生剥皮抽筋、凌迟至死,可是多年的隐忍和残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打她的脸,告诉她只能继续忍下去。 作为一个帝王,被下臣架空,又于成年之日被下臣强.奸。 何其耻辱! 自那次后,莫曼云虽然没有再行此事,可是每每私下会面时却都愈加放肆,让风子卿恶心不已。 或许她的那些反感和恶心,在这畜生眼中反倒是在调情,叫她更有刺激和征服欲呢。 风子卿冷笑。 可惜这一次,未等她走上几步,身后却又响起了一人的声音。 清冷平静。 是风一诺。 风子卿眯眸。 “正巧臣也有些许要事,想要与陛下商议。” 风子卿足下一顿,眸色陡然暗沉了一瞬,侧身朝着殿中女人看去。 这人还端正地握着笏板,背脊挺直,目光清明地瞧着她,正对上了她的眼睛。 “陛下以为如何?” 女人陡然勾唇浅浅笑了下。 风子卿对着她那双眸子,似是害怕般畏缩了下,又朝着身后的莫曼云小心瞥了眼,迟疑了许久,还是微微点头应了。 “……可。” 小皇帝又垂下了头,一副无甚主见的模样,小声道。 风一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又移了眸子,对上了那满眼杀意的女人,敛起了唇边笑意,收起了手中的笏板,淡淡拂袖。 “摄政王请。” 莫曼云阴冷地瞧了她一眼。 “丞相当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她甩袖而去。 风一诺瞧着她的背影,神色无波,好似没有听见她方才之话似的,不紧不慢地跟上了。 她在一个月前才来,如今正快速清理手中的兵权。莫曼云那些派来的杀手都死在了她的手下,还有府中的奸细,她也尽数打死了。 风一诺垂了垂眼帘,掩去了眸中的冰冷戾气。 只恨她没有早来一些,竟是错过了小皇帝的成年日,没有在那时就将小皇帝救下。 此次秋狝,若无她出手阻止,小皇帝身边全都是莫曼云的人,结果会怎样? 曾经的恶心画面一闪而过,风一诺足下陡然一顿,唇瓣微抿,心中杀意已是无法收敛。 她踱步跟着,纵然心下戾气纵横,脸上却是平静如水。 这具身体是按照她的容颜重塑的,此时她戴着的是人.皮面具,仅是略显清秀、五官端正而已。 莫曼云想借秋狝行恶心之事,另显她威名。 风一诺又何尝不是在等这一年一度的秋狝? 秋狝围猎,这其中可操作的地方便多着了。 纵然是意外死了一个摄政王,也并不是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 但是风一诺可不能让这畜生就这么简单地死了,将她皮肉剥下、凌迟万刀,更得尝尝被千人骑、万人乘的滋味才行。 养心殿内,有了风一诺在旁,莫曼云的那些恶心念头也做不成了,只能挑了个小事随意与风子卿说说,也不让小皇帝插手,自顾自地定下了。 倒是风一诺,却是对于北方旱灾提了句,问小皇帝该如何处置。 “此事自有本王来安排。” “天下乃是陛下之天下,天下大事自然也由陛下处置。摄政王慎言,知道的是您忧国忧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不轨之心呢。” 丞相淡淡瞥了她一眼,陡然勾唇笑了下,恭敬地与她道。 字字刺心。 “放肆!你是在说本王有不轨之心?!” 莫曼云拍桌,怒斥道。 “不敢,摄政王操劳国事朝中众人皆知,某只是担心民间百姓会因此而无故冤枉了您,因此提醒罢了。” 丞相丝毫未惧,仅是敛眸轻叹。 “摄政王可莫要多心。” 莫曼云盯着她,竟是怒极反笑,神色慢慢平静下来。 “倒是要多谢丞相忧心了。” 她眸色阴冷渗人。 “不敢。” 丞相不软不硬地淡淡回了句。 莫曼云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冷哼了声,甩袖离去。 “……丞相激怒了摄政王。” 一直沉默着的小皇帝迟疑了下,还是畏畏缩缩地小声道了句。 “多谢陛下关心。” 风一诺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将她身边内侍都一一扫过,也不再谈及方才的话题,只恭敬垂眸行礼告退了。 在临走前,丞相对着小皇帝说道。 “再过五日便是秋狝了,陛下保重龙体。” 再忍五日,一切都会迎来破解之法。 风子卿定定地看着她,眸色幽冷,沉默了片刻,低声应了。 她此时似乎并不知道为何这个之前从未帮扶过她的丞相,会在莫曼云面前寸步不让地解救下她,没有让她再受侮辱。又为何要在临走前对着她,说出这般话语来。 可是五日后,她便知道了。 秋狝当日,摄政王入围打猎,不慎遇见猛兽,被活活咬死,连着头的半个身子都被嚼碎吞下。她身边的侍从也都被猛兽活生生咬死,便是在战场上凶猛的孟将军亦如此。 只从那身衣物和佩戴玉坠上认出这些人的身份。 作乱的是三头猛虎,已被射杀。 在众人哗然之际,风子卿却没有看地上的尸体,只抬眸看向了一旁的女人。 穿着一身云鹤长袍,清冷矜贵,好似不沾任何阴谋血气似的,此时也正垂眸静静地瞧着地上的尸体。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人陡然抬眸看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风子卿怔然。 她刚刚看见了,这人也是从林中出来不久。 正在莫曼云死后。 自此,时局大乱。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此人危险,也需尽快除去。 风一诺:…… 后来 小皇帝:……别走。 风一诺:滚 傲娇阴狠小皇帝在线真香,我风姐可不吃你这套,等着追妻火葬场吧感谢在2021-02-23 00:59:27~2021-02-24 01:0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狐柒、50485834、顾渊、柒初、汉遥、雪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色 12瓶;小转风 10瓶;狐柒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风一诺自然不可能真的让莫曼云这么简单地就死在虎口之下。 这秋狝围猎中被她安排了不少的人手, 死在虎口之下的不过是她从牢狱中找出来的与莫曼云身形相似的重犯而已。真正的莫曼云此时已经被她的手下带走了,不出意料的话,再过数日, 军营中将会迎来一位又聋又哑、容颜尽数毁却身姿窈窕的军妓。 京中时局动乱, 摄政王意外死亡, 她手下的势力便无所去从。风一诺没有给这些人反应的机会,近乎就在回京的第二日, 她开始大肆清理莫曼云的下属。那些由她提拔上来的寒门将军分为两批,一批仅忠心于她, 这类人全部都被风一诺寻出理由来打压撤职了。另一批是属于中立派, 这部分人也同样是寒门出生,隶属于莫曼云的军队,但是素日中还是听从先皇调遣的。风一诺将这一批将士提出, 准备重新分配。 接着便是朝堂上的文官, 以御史大夫为首的氏族清流的保皇派全部得以提拔, 其余由莫曼云提拔上来但是尚未为虎作伥者被她调任地方上去,而那些为莫曼云铲除异己、坏事做尽者一律抄家送入牢狱。 最后一部分就不算太难了,正是小皇帝身边的内侍, 整个皇宫里处处都是莫曼云的人,也是在打先皇的脸, 荒唐又好笑。 风子卿的安危在风一诺看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她出手整治官员之前, 她就已经暗中给小皇帝身边换下了一批人手。等她处理完那些官员之后,余下的藏在宫中的奸细也就有时间一个个拔.出来了。 这场政变足足持续了有半年之久,摄政王的势力才算是被连根拔了出来。 “陛下且跟着臣学上一年,学成之后臣自会将虎符交上。” 原本在莫曼云手中的兵权此时已被风一诺取走了,虎符也在她的手上。 “……学什么?” 年轻的小皇帝似乎是有些胆怯, 畏缩地瞧着她,小声问道。 “帝王心术、治国之法、兵家策略……” “这些东西,您都要学。” 莫曼云是曾担任过风子卿的老师,可是那畜生根本就没有认真教过她什么东西。风子卿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顶着帝王名号的傀儡和玩物罢了,接触的东西多了,反而不利于她的掌控。 风子卿抬眸瞧着眼前的女人,瞳孔中浮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掩饰膜,最底处却是满满的猜忌和审视,还有些许的嘲弄。 她不信她。 大权在手,如今只手遮天的风丞相与当初的莫曼云又有何不同? 宫人内侍换了一批,又补上一批来,不过是从莫曼云的人换成了风一诺的人罢了。 兜兜转转,到头来,她仍然是个无权在手的傀儡皇帝。 风一诺想要当她的老师? 风子卿心中冷嗤。 巧了,莫曼云曾经也做过她的老师。 女人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了,正要抬眸看来。 风子卿眼帘猛然一颤,瞬间垂下了眸子,掩去了所有的锋芒。指尖不觉揉捏着自己膝上衣料,很是迟疑不安的模样。 “一定要学吗?” 小皇帝眨了眨眸子,垂着脑袋不敢看她。 “摄……莫曼云之前也做过朕的老师,她就没有教过……” 小皇帝小心地抬眸瞥了女人一眼,正对上了风一诺的眸子,好似被吓住了一般呆呆地睁大了些眼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唇瓣嗫嚅了下,雪白的脸颊一点点红了。 “陛下是天下之主,日后这朝政自然都由您来处理,这些东西都是必学的。” 风一诺静静地瞧着她,没有对她这副模样做出什么反应,脸上神色平静淡然。 她早已将年轻的小皇帝瞳孔深处的猜忌和疑虑看得一清二楚,也将她这精湛的伪装和演技看破,心中确实没有多大波动。 这个位面中的自己身份特殊,天下共主,一国之皇。 能有如此表现也丝毫不令她意外,毕竟风子卿才经历过那些耻辱的遭遇,心性难免会有影响。 可是,纵然她清楚明白地知道,她心中那几分与上个位面的鹿崽子还未散去的暖意也渐渐消逝了。 “唔……” 风子卿闻言一怔,下意识抿了抿唇瓣,一时沉默下去了。 第二次了。 自她降生以来,她的生命就牢牢掌握在了那畜生的手里。 除了这人,再无第二个人对她强调这帝王的身份了。 就好似她当真是个实权的皇帝,而非一个任人欺辱的傀儡似的。 ……可笑。 她垂眸瞧着自己的指尖,下意识披上了那层懦弱的皮子,好似听不明白风一诺说的话一般。 风一诺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中莫名有些烦躁起来,忍不住微微蹙眉。 “臣教给陛下的第一件事,便是请陛下收起伪装,露出身为帝王所应有的气势来。” 她说得极不客气。 风子卿指尖一顿,眸色陡然幽冷了一瞬。 “爱卿在说什么……” “陛下知道的。” 风一诺着实没有什么耐心跟她打太极、比演技了,声音冷了几分,打断了她。 “陛下不必担忧,臣无摄政王那般本事,本就是为清君侧才如此折腾。” “宫中之人非是我之下属,全都是从清白宫人之中挑选出来的,日后也仅会服侍于陛下。” “朝中难得太平,陛下当真不想要真正掌权,成为一个实权帝王吗?” 她微微眯眸,对上了小皇帝暗沉下去、泛着冷意的眸子,打量了两眼,倒是有些满意地勾唇笑了下。 狼崽子非要装成小绵羊,实在别扭。 “……丞相愿帮我?” 风子卿默然几许,对着女人那双平静清冷的好似能看透所有的眸子,也渐渐收起了伪装,眉眼幽冷,陡然弯唇笑了下,柔声问她。 “自然。” 风丞相瞧着她眉眼间的阴冷之色,褪去了羊皮的狼崽子反而让她稍稍欣慰了些许,淡淡笑了下,颔首应是。 小皇帝虽然荒废数年,但是胜在聪颖,一讲就通、举一反三不是问题。风一诺教导她也不算太难,考虑到她之前的经历,她们教学的地点换成另一间宫殿,平日中教学的时候殿门大开,另有宫人站守。 “今日朝中救灾之事陛下处理得很好。” 风一诺看着小皇帝今日交上的作业,按例给她指出不足之处,又讲述了一些新的知识点。直至看着风子卿垂眸开始批阅奏折,她才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了口,陡然开口褒奖了一句。 笔尖一顿,风子卿恍惚了下,幸而她反应够快,赶紧将笔移开了。 女人难得柔和的褒奖让她耳根莫名发烫起来,有些不甚自在。 “本应如此。” 小皇帝垂下了头,指尖不觉捏了捏笔杆,一时却是僵住了。好半晌,她放下了笔,微微偏头,抬起指尖拨了拨发丝,稍稍掩去了些发烫的脸颊。 她顿了顿,如此淡淡道。 一颗糖果般的甜意正在唇齿间蔓延。 风一诺正垂眸瞧着窗边摆放着的盆栽,一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之处,只听见了小皇帝平淡的声音,不觉微微挑眉。 “不可懈怠。” 治.国.安.邦,不可松懈半分。 “朕知晓了。” 风子卿抿了抿唇瓣,脸颊上的温度散去了些,这才放下了指尖,重新垂眸握住了笔杆,继续她的批阅。 “天色已暗,丞相不如留下用膳?” 小皇帝垂头专注批阅着,过了一会儿,陡然的,像是不经意地抬眸问了句。 “嗯?” 风一诺正握着一本书细细地看,闻言沉吟了下,倒也应了。 “也好。” “陛下饿了吗?” 风子卿垂眸,弯了弯唇,却又很快散去了唇边笑意,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停下了手中笔杆。 “有些。” “那便用膳吧。” 风一诺也随意放下了书。 “好。” 用膳之中,风一诺随着自己的喜好,夹了几道菜。 然而不过才吃到嘴中,身旁侧面便传来了小皇帝有些傲气的声音。 “外边菜肴自然比不上宫中,这几道恰是朕所不喜的,丞相用了罢。” 风子卿今日用的不多,她的视线一直忍不住地投向了不远处的女人,悄悄观察了下她所食菜肴。见她夹了几道自己也爱吃的,不觉莫名生出些喜意来,又有几分甜意蔓出,叫她舒坦。 这两月来,风一诺尽心教她,也算辛苦,身为君王自然要体恤下臣。 风子卿为了自己心中对于女人的隐秘的亲昵和喜悦找了个借口,如此淡淡想到。 所以她便怀着这点莫名的情绪,陡然开了口,直了直背脊,对着垂眸用膳的女人如此说道。 可惜掩饰过了头,落在他人耳中却满是傲气和施舍。 小皇帝果然看见了一直垂眸的女人抬眸朝她瞧来了,心中忍不住轻快了几分,唇边笑意还未绽放,却听见了女人平静冰冷的声音。 素日中温和瞧着她的眸子此时幽暗一片,风丞相放下了指尖所握筷子,淡淡对着她行过一礼恭敬道谢了。 “多谢陛下体恤,然今日某已食饱,怕浪费御赐佳肴,不免要推脱了。” “夜色已深,不敢打扰陛下休憩,臣先行告退。” 风丞相规规矩矩地对着她行过了礼,在未等呆愣的小皇帝反应过来,便自行退下了。 绯色纤细的身影很快不见,风子卿一直有些怔然无措地瞧着她,竟是放着她离去了。 女人泛着冷意的眉眼仍在眼前,叫她心中难受得紧。 “……陛下,还用吗?” 身旁的内侍看她脸色不对,迟疑了下,还是小心地凑过来低声问了句。 啪! 一直呆愣着盯着那殿门口的小皇帝陡然一手扫落了桌上的碗筷,神色阴冷下来,怒斥他。 “用什么用!滚下去!” 年轻的帝王眉眼间浮起几分戾气和阴翳来,甩袖离去。 然而她走了几步,却又陡然足下一顿,微微侧身,冷声吩咐宫人们。 “明日用膳时就上方才丞相用过的几道菜。” 她垂眸勾唇,冷嗤了声。 “既然她说朕是天子,那便要听朕的话。” “这菜,她不想吃也得吃。” 纵然不想呆在她的身边,也得来! 风子卿揉了揉眉心,想着方才女人露出的几分冷意和疏远,心中堵得慌。 唇齿间的甜意渐渐散去,又换之蔓延出些许苦意来。 她垂下了眼帘,瞧着手中奏折,却是一字也瞧不下去。 殿中空寂,内侍站于门外。 无人看得见,年轻高傲的小皇帝垂着眼帘,一点点的红了眸子。 那些苦意,可以称之为——委屈。 以及讨好亲昵无果后的茫然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情商极低的小皇帝,啧啧啧 这次的小卿实在是傲娇中的战斗机,可惜我大卿不吃她这套感谢在2021-02-24 01:06:38~2021-02-25 01:0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柿子羊 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糖吗 3个;祈望、汉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常催更骨骨 15瓶;陌风、南极找不到北、青协 10瓶;倚栏听风 9瓶;闲着就行 5瓶;夜雨声烦 4瓶;尤里74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风一诺自认为自己对于这些位面中的孩子已经足够宽容忍耐了, 可是这第四个出现的小狼崽子简直像是在打脸似的,让她每一日都忍不住地反问自己: 原来曾经的我这么欠吗? 自从那一次邀她用膳之后,这孩子就像是发了病似的, 每次在她教导完课程后都会要求她留下, 一同用膳, 并且每一日用的几道菜全是第一次她夹的那些。 一连有五日了,风一诺实在看不透她要干什么。 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吗? 还是单纯地想要作弄她? 不论哪种, 风一诺的耐心都用之殆尽了。 当小皇帝第六日要求她留下用膳时,风一诺回绝了。 “每每于宫中用膳, 扰陛下清净, 叫臣颇为羞愧。” 一声绯袍的丞相身姿清瘦婀娜,纵然在帝王面前也依旧神色淡然、脊背挺拔。 风子卿便没有在她脸上见过多少不同的神色,这人不管身处何境, 都好似这般冷静, 毫无动容。 正如拒绝她时。 年轻的帝王受到了拒绝, 唇边些许不易察觉的柔软的笑意为之一僵,瞳孔中的轻快和期待刹那间消散,她方要起身, 指尖正按在案边,此时不觉用力, 有些发白。 风子卿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才扯了扯唇瓣。 “……不会。” 不会打扰。 这声音着实低,让风一诺也没有听清。 “陛下在说什么?” 风丞相微微蹙眉,打量了下年轻的小皇帝。 却见她垂下了眸子,轻轻摇头,神色寡淡。 “……没什么。” “既如此, 爱卿便先行回去罢。” 实在是异样。 风一诺最后蹙眉瞧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作揖退出去了。 小皇帝才刚刚开始学习处理政事,大半的事务仍然是由风一诺来处理的。她每日除了要教导小皇帝,回去后还要挑灯批阅,也着实有几分劳累,更懒得跟这性情不定的小狼崽子争执纠缠什么。 索性明日休沐,让她也能稍稍松快几分。 绯色的身影很快消失,殿中恢复空寂。 年轻的帝王静静地垂头坐着,瞳孔中有些失神。 外边一直守着的内侍见丞相离去便犹豫了下,小心地走了进来,却是瞧见了帝王黯然的模样,心下一紧,不敢做声了。 他为小皇帝重新倒上了一杯茶水,随后便站立于一旁,一声不吭。 过了好半晌,小皇帝抬了抬眸,伸出指尖摩挲了下案上摆放着的茶杯,陡然开口低声问了句。 “你说……她为何如此不喜朕?” 内侍一惊,也算机敏,很快就想明白了她说的是谁。 “让奴才来说……风丞相并非不喜于陛下……” 内侍垂下了脑袋,小心翼翼地弓着腰,赔笑道。 “那她为何都不愿陪朕用膳?” 小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指尖点了点案面,忍不住地眯眸。 如书上所说,天子邀臣子用膳,本是奖赏。 可为何这人却避之不及似的,如此拒绝于她。 风子卿心中气闷。 她那日观察到这人所爱之物,特地让御膳房每日用膳之时做出端来,本以为……本以为这人至少也应与她笑一笑、褒奖一二,可谁知却如此不假辞色! 她自小到大,便从未如此讨好过谁,便是在那畜生面前,也不过是装相、做出一副懦弱的模样来混淆视听罢了。 风子卿正颇为气恼委屈着呢,便听见了身旁的内侍颤颤巍巍地小声回应着。 “许是……丞相吃腻了这几日菜色罢……” 帝王的目光一瞬间投在了身上,内侍差点脚下一软,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若丞相不喜于陛下,又如何会这般用心教导呢?” 内侍小心地瞧着帝王,却见她闻言后先是舒眉了些许,然而不过片刻又紧蹙了眉间,不善地瞥了自己一眼,语气烦躁。 “你懂什么?” 那人教她,不过是看中她帝王的身份罢了。 谁要这个?! 风子卿越想越烦闷,心口都堵着,挥手让内侍出去了。 内侍见此,倒是赶紧垂头,行礼出去了。 休沐之日风一诺本应无事的,但是偶然看见了一个落在她手中的奏折,其中上报了一处地方官员的贪污之状,不禁令她蹙眉。 这种贪污现象肯定是不止这一处有,其余地方定是多见。但是举报上来的却是少之又少,归根结底,也是官官相护、事事相掩罢了。 风一诺捏着折子略微思量了下,随即起身,备马去了皇宫求见。 正好有现成的案例,借此教导小皇帝再好不过。 她行至宫中,尚未进殿,却是看见了正从中走出的御史大夫李泓言。 足下微顿,二人彼此行过了礼。 “丞相安好。” 李泓言想起方才所见,不禁蹙眉,微微摇头。 “陛下幼时无人教导,如今性情……颇有偏差,还望您能够多多引导辅助。” 年长刚正的御史大夫忧心忡忡,忍不住叹息。 “如此下去,恐生祸患啊……” “御史慎言。” 女人冷声地打断了他,眉梢微动。 “陛下年幼,虽荒废几年,然天资聪颖、胸怀沟壑,近日来更是进步神速。” “多年为下臣所把控,此为天子之耻,亦为吾等之耻。纵然陛下性情略有偏差,却也足以担起帝王之责。” “何以略过始作俑者,责怪于当初一无辜稚儿?” 年幼时性情是最易受人影响的,风子卿在莫曼云手下挣扎数年,性子有所偏差也在情理之中。为何不去责怪始作俑者,反而来责怪当初毫无反抗之力的稚童如今长大后性情有所偏差? 又为何要以一时之见,来定此后结论? 李泓言哑然无言,稍后羞愧作揖,转身离去了。 身后的女人并未穿一身绯色朝服,而是穿着一件青袍,此时微微侧身,垂眸对着下阶的御史淡淡道了句。 “陛下自有某来教导,御史不必忧心。” 更不必多言插手。 性子阴晴不定、令她不喜的小狼崽子,还轮不到他人来评论。 风一诺负手目送着他走远,过了一会儿拂了拂袖,平静地收回了目光,转身让不远处的守卫进去通报了。 守卫应诺而去。 然而他们都未曾看见,殿中柱后一直站立着的身影,静静的,有些呆愣地瞧着那外面挺直而立的女人,一时竟是入了迷。 再无第二人了。 似是心中升腾出的叹息声,很是莫名的,在她脑中浮现。 再无人似她…… 里面很快便有人出来,领着风一诺进去了。 今日的小皇帝有些怪异。 风一诺余光中察觉到了这孩子时不时地就朝着她悄悄瞥来一眼,不禁蹙眉,放下了手中的书。 “丞相可是累了?” 一旁一直悄悄注视着她的小皇帝眸子陡然一亮,忍不住弯了眸子,低声开口了。 “这是不久前进贡的鲜果,朕不爱吃,丞相用了罢……” 小皇帝矜持地对着她笑了下,指了指一旁案上的果盘,如此说道。 那果盘中鲜果色泽诱人,皆是由宫人层层筛洗过才呈上来的。 风子卿实则也爱,却尚未用过。 可惜,她预想中的亲昵和感激并没有出现,她的风丞相反倒是脸色微冷、蹙了眉瞧着她,红唇轻启: “把手伸出来。” “嗯?” 风子卿茫然了下,眨了眨眸子,对上了女人似是结了层冰霜的眸子,心中一颤,竟是不敢说什么,沉默地伸了手。 啪! 戒尺毫不留情地鞭打在手心上,让其赫然红了一片。 指尖一颤,小皇帝怔怔地瞧着她,复而垂眸看向了自己被打红的手心,这才似反应过来了一般,那手心中猛然灼烧起来的痛觉一直烧到了心底,叫她还呆愣着的眼眶便渐渐红了。 “……你……你打我?!” 她都没有再自称为朕了,只是红着眸子,含泪瞪着面前的人,鼻尖酸涩。 啪! 第二板。 “打你又如何?” 风一诺嗤笑了声,眸中冰冷一片。她看着面前红了眸子,神色震惊又委屈的孩子,却是忍不住地微微摇头,语气冷凝。 “陛下方才应是也听见了御史大夫的话了罢?” 她微微眯眸,一下子便猜到了这狼崽子今日反常的原因。 “臣不知您究竟与她说了什么,又是如何对待这位一直以来的保皇派的。” “可就凭方才讲课时一直的游神不定、恍惚分心,陛下也该受下这两板子。” 风一诺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将手中的戒尺随意扔下了。 “莫曼云统领朝政时,陛下无插手之地,如今形势好转,陛下却又不专注于此,反着眼于吃喝。” 风一诺想着,对着小皇帝沉默下来的模样,微微勾唇冷笑了下。 “性情不定,易燥易怒,不听旁人劝谏,傲慢无礼。” “你可知,你此时如什么?” 风一诺平淡问道。 “……如什么?” 一直红着眸子,沉默着的小皇帝定定地看着她,陡然小声问了她。 女人抬眸看向了她,那双对她还算温和的眸中此时却浮上了些许的暗沉和不明的意味。 风子卿静静看着,眸前有些雾气,可是指尖猛然一颤,叫她喉咙中也紧了紧。 ……失望。 “像一个一朝得志的小人。” 女人淡淡回答了她。 啪嗒。 “陛下且好生想想罢,今日便到此为止,明日若陛下需要,某再来。” 若不需要,那她也不必来了。 风一诺无视那猛然垂落的水珠,弯腰细细收起了所带的文书和折子,转身毫无迟疑地拂袖离去了。 她性子不好,着实懒得去猜测这孩子的心思,也忍不了这个位面的自己如此不思进取的模样。前几日的作弄犹记在心,此时新旧一起,才将板子落在了那孩子的手心上。 帝王猜忌无可厚非,等这一年过去了,她自认对着孩子无愧。 若是小皇帝疑心不减,她也大可脱身离去,何必受这个气? 风一诺放下话,让风子卿想想,再决定她明日要不要来。 可惜未等到明日,当天晚上,宫中内侍却是急匆匆地跑到她府上来求见了。 “何事?” 她仍穿着一身青袍,都快要熄灯入睡了,却被唤来,此时语气有些不耐。 “拜见丞相。” “是陛下!陛下她陡然发烧,却不许御医接近触碰,更不愿喝药,此时闷在被子里,恐要、恐要出事,这才斗胆深夜求见您……” 宫中的小内侍双膝跪地,不断朝着她磕头。 “请您去看看陛下吧……” “……荒唐……” 风一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阖了阖眸,低叹轻斥。 “……走罢。” 娇气的狼崽子,竟是连训都不能训了。 风丞相很快就见到了那娇气的、惹她恼怒的狼崽子。 此时正连头裹在了被中,死死捏着被角不肯出来。 她稍稍顿了下,伸出指尖来轻轻碰了下。 指尖一碰,那团子便轻轻颤抖了下,缩得更紧了。 “……是我。” 风一诺着实无奈,忍住了想要叹息的冲动,微微软下了声音,柔声哄道。 “陛下先出来罢,臣不会伤害您的。” 那团子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来,脸颊和眼眶都红红的,迷迷蒙蒙地瞧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似是认出了一般,陡然啊了声,又缩回去了。 “……骗子,你打我……” 小皇帝委屈哽咽着,闷在里面不让人碰。 “……日后不打你了,先出来。” 风一诺眉梢动了动,还是忍不住轻叹了声,戳了戳那团娇气的狼崽子。 “……当、当真?” 狼崽子闷声问她。 “自然当真。” 团子动了动,仅穿着里衣的小狼崽慢慢挪出来了,通红着眼眶小心地瞧着她,生怕她会打自己似的。 风一诺哑然,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中稍稍一软,有些好笑。 她伸手,为小皇帝把过了脉,确认只是些许发烧后就让一旁守着的内侍去太医院抓药熬药了。 一直被她握着手腕的小皇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微抿着唇瓣,竟是有几分乖顺来。 “……讨厌丞相……” 眸前湿漉、眼眶通红的小皇帝嗓子有些沙哑,陡然小声地说道。 丞相打她。 还骂她。 不想呆在她身边,还拒绝她给的东西…… 讨厌丞相…… 脑中有些转不过来了。 昏昏沉沉的小皇帝却又一点点努力地蹙起了眉头,想要反驳了。 喜欢。 不讨厌。 “……喜……” 未等她说出口,床边静静坐着的人便开口打断了她,淡淡道。 “既然讨厌,便要好生学,待一年之后讨回了虎符兵权、做了实权皇帝,届时你讨厌丞相,便大可将她杀了。” 风一诺垂眸,瞧着床上发着烧,散去了平日中傲气的孩子,倒是对她这般柔软的模样,无甚抵抗力,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正因为曾经被人践踏过、受过耻辱,所以如今才愈加傲气起来。 她对于小皇帝口中的讨厌也并未多少反应,不过是随意地趁着这个机会勉励她下一步的努力罢了。 若是成为了实权的帝王,有了处理政事的能力。 到那时,杀去一个丞相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风一诺说得漫不经心,仿若不是在谈她的生死。 可是床上这发着烧的狼崽闻言却呆呆地看着她怔了一会儿,随后…… “呜呜呜……” “不要!” 猛然哭出来了。 哭得满脸涨红,眼眶中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甚至于……有些打嗝了。 风一诺默然,看着床上的狼崽儿一边哭一边打嗝,一时当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风一诺:…… 掐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卿这个世界这么严格也是没办法,这个小卿的身份是一国之君,她的才能近乎决定了一个国家百姓和命运的去向。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必须得将这么多年的帝王之课补起来才行。 小卿生病时,大卿可没凶她 感谢在2021-02-25 01:02:58~2021-02-25 23:4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柿子羊 2个;汉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汉遥、白云要吃糖、柿子羊、十书、吃糖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时 20瓶;远辰、瘾 10瓶;障风映袖、深海里的鱼 5瓶;闲着就行、45472374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若以风一诺的脾性来说, 此时床上躺着的但凡不是自己,不是这个位面的小狼崽儿,早就死在她手下了, 哪里还有命在她面前哭闹撒泼? 还一边哭一边打嗝…… 简直丢人。 可惜这就是她自己, 所以这会儿风一诺是不能打不能骂, 还得好生哄着这狼崽儿。 女人揉了揉眉心,忍不住低低叹息了声, 无奈弯腰,将这孩子揽到怀里来, 轻轻抚着她的背脊, 放柔了声音。 “……莫哭了。” 她垂头,为怀中的孩子细细擦去眼角泪珠。 “……不、不要……要丞相……” 小狼崽儿窝在她怀里,委屈巴巴地缩了缩, 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地方, 死死揪着她的衣袍, 方才哭得厉害,此时声音沙哑了不少,断断续续地哽咽着。 风一诺:“……” 她实在分不清这孩子是不要丞相, 还是要丞相。 “……都随你。” 女人顿了顿,终究是妥协了, 不再纠结于这些东西,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将身边悄悄走进来的内侍手中药碗端了过来。 怀中的孩子鼻子动了动,似是闻见了那碗中苦涩,眉头紧紧皱起,很是嫌恶地别开了头,将脸埋到风一诺怀里去了。 胸前陡然被人一撞, 风一诺指尖微微捏紧了些,忍下了差点把药碗捏碎的冲动,抿了抿唇瓣,冷着脸将狼崽儿给拎出来了。 “把药喝了。” 她瞧着风子卿满脸的拒绝和眸中再次泛起的水光,眯了眯眸。 “不然你想要的都不能实现。” 风子卿身子微微一僵,眸前雾蒙蒙地瞧向了冷着脸的女人,应是从女人眼中看见了不可回绝的意味,不禁恹恹地垂下了脑袋,试探性地凑到药碗边去喝了口。 只一口,就让她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脸颊鼓了鼓,药水不肯下肚。娇贵的小皇帝眸中水雾愈积愈多,此时就差要往下掉了。她又瞧向了抱着自己的女人,这一次,她得到了女人柔软的安抚。 轻轻软软的,带着一丝冷香,落在她的额头上。 “喝了吧。” 女人柔声哄道。 小皇帝眨了眨眸子,像是反应不过来了一般,呆呆地瞧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女人无奈地催促了一声,她才嗷地垂下了头,开始乖顺地喝药了。 没有再嫌弃汤药苦涩,像只小狗崽一样的,偷偷瞧着女人,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药水给喝下了。 一碗见底,唇齿间净是苦意,然而胸腔中蔓延的些许甜味,反倒将她的注意力给引走了。 风子卿对上了女人垂眸看来的目光,下意识弯了弯唇,对着她笑了下。 很是矜持,带着些邀功的乖觉。 风一诺垂眸瞧着,心下有些软,微微摇了摇头,倒也轻笑了声,垂头在她额头上再次吻了下。 “睡吧。” 今日休沐,明日又该上朝了。 “不许走!” 未等她起身,自己的衣襟就被人牢牢抓住了,察觉到她意图的狼崽儿再次闹腾起来,红着眸子,怎么也不放手。 风一诺:…… 她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也着实无心纠缠,阖眸低叹了声,拍了拍这人的手。 “睡吧,我不走。” 便在这床边坐一晚上,倒也可。 “……当真?” “当真。” 怀里的孩子仍然紧紧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叫风一诺颇为好笑。 她为风子卿轻轻抚着背脊,哄她入睡。 很快,小皇帝的眼帘颤了颤,有些困倦地阖上了些,又往她怀中缩了缩。 “……你喜欢我吗?” 在临睡前,小皇帝如此问道。 “喜欢。” 风一诺抚了抚她的眉眼,低声答了。 如何不喜呢? 平行位面中的自己,是这世间上与她最为亲密的人。 这些位面中的孩子,纵然性格各异,然而都是曾经的她自己。 神魂中的牵绊,叫风一诺如何不喜? 风子卿半睁着眸子瞧她,听见了她的回答,心中猛然涌起一点又一点的欢喜来了,甜甜的,像是她幼时吃到的宫外的麦芽糖,在苦涩灰暗的生活中都留下了印记。 “……我……” 也喜欢你。 小皇帝缩了缩脑袋,窝在女人温软的怀里,陡然紧紧阖了眸,埋下了脑袋,有些羞涩起来。 会宠坏她的。 害羞了的小皇帝如此默默想到,汤药生效,叫她脑中也清明了几分。 现在都能用戒尺打她了,再宠几分,岂不是要上天了。 风子卿闭着眼,在心中轻轻冷哼。 不行,不能这么说,得压压她的气焰才是。 怎么压? 纤细温暖的指尖仍在为她轻柔地抚着背脊。 耳根与脸颊上愈来愈烫了。 那进贡的果子只给她一半! 让她凶我。 一想到这个,风子卿心中就委屈得紧。 那果儿香甜,她爱得很,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吃,想要给这人的,结果她还不领情! 她越想越气,偷偷睁开了眸子朝上面看了一眼,却见女人已倚着床边阖上了眸子。 殿中内侍宫人早已退下,不远处留着一盏小灯,另有暖香缥缈。 风子卿怔然地瞧了会儿睡去的女人,身子一僵,不敢乱动了。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床上的被褥,将它们盖到自己和女人身上,这才松软了身子,又悄悄缩进女人怀中了。 不远处烛火暖黄,微微照在了风一诺的眉眼上,竟是将这平淡秀气的眉目也映得柔美了几分,叫风子卿看入了神。 渐渐的,不知几许,困倦感再次袭来,她很快便阖眸睡去了。 梦中没有一再缠绕着她的耻辱和狰狞,难得香甜。 她看见了秋狝之日女人向她投来的目光。 当时惊疑,此时才察觉出来了。 那眸中神色并无他,不过是…… 别怕。 “……别走……” “……不走,睡吧。” 我会留到你不需要为止。 女人垂眸,将滑落了些许的被褥拉了拉,抚了抚这孩子柔软的发丝,柔声哄着。 在这个位面之中,她戴上了更为保险的人.皮面具。 原因无他,这世间不能有一个长得与帝王一般无二的人。 自然的,也不能有一个一直把控朝政的丞相。 在一年后,将这孩子教导好了,让她得以担任这个位置,她便要脱身而去了。 一直留下来,不过是加大她这张人.皮面具滑落的风险而已。 丞相自宫中出来,仅是一次,也足以惹一些人的猜忌了。 第四日,便有人跑到了风子卿面前来行劝谏之举。 “爱卿以为如何?” 风子卿静静地听完了面前这位素来以清流自诩的礼部尚书对于风一诺掌权的担忧以及越界行事的斥责,眉眼无波,陡然勾唇笑了下,淡淡问他。 以为如何? 就像是一直猛然被掐住了脖颈的鸡,礼部尚书陡然哑然了片刻,随即恭敬垂眸。 “臣以为……陛下还是迟早执政为好。” “如此下去,恐生祸患。” 殿内寂静无声,礼部尚书垂着头,一开始的信心满满随着时间也开始一点点流逝去了。 年轻的小皇帝指尖轻轻点了点案面,垂眸瞧着地上匍匐着的人,将他此时的丑态都尽数收入眼底了。 风子卿微微眯眸,眉间闪过几分冰冷戾气,可是自她唇齿间吐露出来的,却是温和含笑的声音。 她说:“多谢尚书提醒,朕已知晓。” 她叹:“早有此意……” 曾经的哑巴丞相掌权,朝中到底有多少不服之人,又有多少心怀鬼胎想要挑拨君臣关系之人,她此时倒也真想将这些人给一个个揪出来。 她为君,尚且纵容那人罚她、不假辞色。 这又是些什么,也敢多言? 傲慢的帝王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人,心中有些莫名的恼火。 “且退下吧。” 被教导多日的小皇帝暂且没有发作,只是淡淡挥了挥手,令他退下了。 礼部尚书退下不久,内侍却紧接着便进来通报风一诺求见。 此时已到授课时间。 “丞相?” “丞相方才在外面?” 风子卿一惊,放于扶手上的指尖猛然攥紧,瞬间站起了身。 “这……” 内侍小心抬眸望她。 “……丞相也才来不久。” 才来不久是什么意思? 风子卿蹙眉,挥手令他下去领人进来了。 今日女人眉眼如常,授课时仍旧平静淡然,好似真的一点都没有听见他们之前的谈话一般。 风子卿看不透她。 正因如此,所以她心中才愈加慌张。 她下意识地便想要解释,却又怕风一诺当真没有听见什么,反而叫她的解释显得做贼心虚起来。 “今日便到这儿,臣先告退了。” 时间到了,风一诺起身收拾了一下竹简文书,准备行礼退下了。 “丞相!” 风子卿一直瞧着她清冷的眉眼,心中莫名地不安,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这人的手腕。 她看见这人微微侧身,垂眸瞥了眼自己被捉住的手腕,眉眼间有些冷。 “请陛下松手。” 仿若昨夜之事未曾发生过。 可风子卿却又如此明显地记得,那曾落于她眉间的温软,带着爱怜。 小皇帝呆愣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的也听话地松手了。 “我……我想出宫……” 慌乱之际,她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 想和丞相多待一会儿。 “陛下说什么?” 风一诺微微扶额,忍不住地蹙眉。 那目光投向了风子卿,叫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了。 可是心中又不甘收回这话,只得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我想出宫……” “我……我从未看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想去看看……” 风子卿抿着唇瓣,很是倔强地盯着她的眼睛。 风一诺眸色晦暗难辨,静静地看着她,将她这般模样尽收眼底,过了好半晌,她蹙了蹙眉,还是淡淡应下了。 “既然想出去,那便走吧。” 小狼崽儿呆呆地抬头了,眸子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仅此一次。” 风一诺瞥过了眼,不再看她。 既然答应带她出去玩儿一趟,风一诺自然是让风子卿去换了一身便装,随后又对着内侍将事情都细数吩咐好了,这才拎着这只格外不安分、叫她恼怒的狼崽子出宫了。 京城亦称为不夜城,纵然是黄昏、夜间也是人满为患、灯火通明。路边小吃摊络绎不绝,杂耍卖艺的江湖人此时也趁机出来赚个盘缠。 “我想吃那个。” 袖子陡然被人轻轻扯了扯,一直安静乖巧地跟在她身后的孩子突然开口道。 风一诺侧身瞥了她一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恰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一串糖葫芦罢了,风一诺没有拘着她,也为她买来了。 生活在深宫中的小皇帝如此傲慢,也曾放言瞧不上宫外之食。 可是当她换上一身长袍,宛如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般出现在宫外时,她的那双瞳孔中却忍不住地显出几分欢喜好奇与向往来。 便如此时,狼崽儿握着手中的糖葫芦,忍不住地弯了弯唇瓣,有些期待地咬上了一口。 周边有灯笼,照在她脸颊上,映得那双眸子愈加璀璨起来。 也叫风一诺看愣了神。 【阿姐……】 她猛然间想起了第一个世界的那个孩子,总是不声不响、黏在她身后团团转的小闷葫芦。 风一诺细细打量着,瞳孔深处的冰霜渐渐消融了些许。 唇齿间是酸甜的味道,不同于她在深宫中吃到的,让风子卿很是喜欢。 她咬下了一口,抬眸想要与风一诺分享一下,却瞬间对上了女人带着怀念的打量的眼神,仿佛在透过她看谁似的。 风子卿指尖一僵,似是寒冬冷水,自头上浇下,将她有些灼热的心脏瞬间浇冷了大半。 唇齿间的甜意散去了,留下了满嘴的酸涩。 女人侧眸看了她一会儿,也对上了她的眼睛,便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味道如何?” 带着几分难得的笑意。 仿佛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说好吃两个字一般。 “不.好.吃。” 风子卿放下了手中拿着的糖葫芦,一点点冷了眉眼,面无表情地告诉她。 一字一顿。 “难.吃.死.了。” 不远处有卖糕点的摊子,她闻见了那里的气味,也是甜甜的,带着股桂花的清香。 于是风子卿盯着这人的眸子,陡然向她走近了些,看着这人微蹙的眉眼,勾唇低低笑了下。 “我不喜欢吃这个。” 她一把搂住了女人的脖颈,凑在她的耳畔低声道。 “我喜欢吃那儿的桂花糕,不喜欢吃糖葫芦。” “丞相不要忘记了。” 指尖一点点用力攥紧,风一诺感觉到了这样不同寻常的力度,眉梢微动,偏头对上了小狼崽子的瞳孔。 “记得了吗?” 有人含笑问她。 “记得了。” 风一诺垂眸,神色一点点寡淡了下来,瞳孔中冷凝一片,却是勾唇笑了。 “记得便好。” 风子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慢慢松软了眉眼。 她指尖仍然捏着那串糖葫芦,纵然心中妒忌泛滥,也不舍得扔。 “陛下可还记得一年之期还剩多久?” 风一诺任由她环着,也学着她凑到她耳畔轻轻低笑了声。 “……朕不记得了。” 实则记的清清楚楚。 还剩九个多月。 风子卿不解,不知为何她会问这个。 风一诺莫名失笑了,不禁摇头。 “不记得便不记得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是喜欢每个世界的自己。 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位面中的孩子的傲气着实不太讨喜。 九个多月之后,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她要离开的日子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第一,还是这个位面中的小卿身份特殊,实在很是特殊。 第二,小卿这是傲娇别扭遇上了钢铁直女,不仅没让大卿戳到她的萌点,反而让本来就很强势的大卿感觉了有点儿不喜(挠头) 感谢在2021-02-25 23:41:03~2021-02-27 22: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汉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狐柒、柿子羊、寒鸦、书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618 88瓶;长夜 29瓶;时巫 10瓶;ixa、保持童真拥抱快乐 8瓶;48775934、今天我又来了o(?^‘)o、45472374、29678349 2瓶;习惯了潜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九个多月说长也不长, 晃眼间便过去了。 小皇帝一天天的成长,逐渐懂得如何掌权、如何处事,马上就快要到风一诺交权的时候了。与此同时, 朝中逐渐有为小皇帝扩充后宫的提议, 不少大臣上书劝谏。 风子卿如今已十九岁,以往帝王这个时候后宫里多多少少也有些人,可偏偏到她这儿却是空空荡荡。在那些御史台的老臣们看来, 着实不成体统。更有怀着小心思的想要将自己家的后辈往她宫里塞去,日后也好为家族效力。 小皇帝暂且还没掌权, 这些文书自然都要经过风一诺审批。 然而风一诺并未阻扰, 很干脆地放手,将选择权给了那只已经长大了的狼崽儿。 她马上就要走了, 到时候也应是找一处偏僻宁静之地安度余生,这剩下的路全都要由风子卿自己来走。 如何选,是否选,选什么样的,日后是由她自己生子传承、还是从旁系中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培养, 又该如何应对这些朝中之人, 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态度, 这些都是风子卿自己的问题。 她无权插手。 风一诺对此很是平静,临近最后, 她将手中该属于小皇帝的权利也在一点点放给了风子卿自己,每日于朝堂上除了大事也不甚开口。 只不过, 今日略有不同。 前几日起朝中劝谏扩大后宫的奏折就已是一封接着一封, 可是小皇帝却当着没看见似的全部都堆积下来了,堆到如今,那些老家伙们忍不住地在朝堂上举着笏板向上座的女帝开口询问。 风子卿静静听完了御史大夫的苦心劝谏, 面色无波,眸光一直看向那立于百官之首的女人,指尖不觉攥紧了些膝上衣袍。 这御史大夫说了多长时间,她便望着那人望了多长时间,目不转睛,也不知在期盼什么。那人眉眼毫无动容,罔若未闻,只安静地握着笏板直立于大殿中央,神色平淡,好似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叫风子卿瞧见了,心下也被一点点冷去。 御史的声音停了,女帝一时未曾开口,殿中便是一片难言的冷寂。 过了好半晌了,坐于上位的女人沙哑了声音,缓缓的轻声对着那立于百官之首的女人问道:“丞相如何看?” 风一诺正垂眸瞧着殿上地板纹路,丝毫没有插手此事的意愿,此时闻言也是一怔,随即不紧不慢地出列了。 “此为陛下私事,自由陛下做主。某等为臣,不好太过插手。” 一身绯袍的女人微微垂头,手持笏板平静道。 殿中一众插手此事者皆哑然、垂眸不语了。 上为君,下为臣,风丞相这一句话,便是叫他们都不好再过开口,也解了小皇帝一再被逼的窘境。 “……不好太过插手?” 风子卿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陡然失笑,微微摇头,下面那人一直垂着眸并未朝她看来一眼,自然也不曾瞧见她唇边颇为冷凝惨淡的笑意。 小皇帝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大半张脸颊,微微弯了些背脊,忍下了喉咙中的质问。 究竟是不太好插手,还是……不想插手? 【……你喜欢我吗?】 【喜欢。】 若是真的喜欢,此时为何不反驳这些劝谏之语、质问于她? 为何会如此平静,隔岸观火般置身事外? “请丞相于书房一聚,有事商讨。” 下朝之前,一直沉默着的女帝顿下了步伐,侧身向着殿中那未走的女人如此道。 风一诺微微蹙眉,侧眸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瓣,倒也没说什么,安静跟上了。 “不知陛下何事?” 风一诺冷静地打量了下那些不约而同一齐退出去的内侍宫人,片刻后收回了目光,将手中所持的笏板收进了袖中,淡淡问了句。 “我何事?” 小皇帝冷笑了声,捏着那些送上的奏折,按捺着心中的怒意,如此反问。 “爱卿这般聪颖,难道不知?” 又来了。 风一诺这几个月着实被她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给弄烦了,以至于她对于主位面中那些对自己的性格颇有意见的人都有了同感。 此时实在不知这狼崽儿到底为何生气,忍不住地蹙眉,眸中也闪过几分不耐。 “臣不知,还望陛下告知。” 她揉了揉眉心,懒得去看小皇帝此时定是阴沉下来的脸颊了。 “……我告知你?” 风子卿怔然地瞧着她,将她眉目间的些许不耐与烦躁尽数收入了眼底,眸中不觉红了,她长大了许多,学会了很多,早年在耻辱下的隐忍也用得炉火纯青。 可是此时却仍然红了眼眶,觉得心中被针刺着似的疼。 “陛下明说。” 风一诺神色冷淡,垂着眸没有看她。 风子卿阖了阖眸,掩去了那些翻涌的情绪,朝着她走近了些,直直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心悦你。” “我想娶你为后。” 只要你。 风一诺:…… 若她第一次听见了恐怕会恼怒震惊,可是此时心下无波,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不可能。” 风一诺低低叹息了声,有些头疼地扶额,一口回绝了她。 “陛下娶也好,不娶也罢,总之这皇后定不会是某。” 这个位面中的风子卿从小接受的都是帝王的教育,纵然年幼时遭受耻辱数年,可是她的思想、三观、教养,都是完全符合这个位面中的规则而形成的。 风一诺拥有她所拥有和没有的记忆,她也能清楚地明白这个时间点的自己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绝不可能去后宫中成为任何一个人的附庸品,哪怕这个人是她自己。 她也记得在这个时间点的当初的自己,此时对王权的向往和掌控欲达到了巅峰。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恋爱脑,不可能为了那么点儿亲昵和信任就扔下自己隐忍多年、梦寐以求的皇位。 “某颜色寡淡、才疏学浅、不懂风雅,陛下想要娶妻还是再三斟酌一下……” “朕已经想好了!” 风子卿猩红了双眸,眼前隐隐模糊起来,忍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指尖抬了一半,却又僵硬在半空中不敢伸前。 她微微偏头,忍下了鼻尖的酸涩和唇齿间的苦意,一点点平复下自己胸腔中的气息,柔软了声音。 “我……我真的心悦于你,我愿娶你为后,日后不碰其他任何人……” 你说过你也喜欢我的。 小狼崽湿漉了双眸,眸中期冀地看着她。 “我不愿。” 风一诺看着她,无甚动容,再次回绝。 帝王傲慢而猜忌心重,本就对她掌权不满。 若日后同塌而眠,发现了她脸上带着的人.皮面具,又该如何想? 这世间,竟有一个与自己容貌相同之人,她又该如何? 倘若风子卿承认了风一诺就是自己,然后呢? 然后该怎么办? 风子卿是在当皇帝,不是在玩儿过家家、恋爱剧本,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着满朝上下、皇宫之中,长了眼睛的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多少人盯着她屁股底下的位置看? 利益相冲突的时候,即使风一诺处在她的对立面,也仍然希望她能够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和猜忌,而不是被情绪掌控了大脑,轻信于她。 “陛下累了,今日不授课了,多加休憩罢。” 风一诺见她还要张口,便打断了她,淡淡道。 随后转身,毫不迟疑、亦无留恋地离去了。 身后似有器皿摔碎的声音,风一诺静静听着,沉默垂眸,没有理睬。 快了,马上就该走了。 风一诺自认她自己脾性不好,可是某些时候还是能够隐忍的。 然而接下来,不过十日,这个小狼崽儿就一次次蹦跶在她的神经上,将她给彻底激怒了。 贬职御史,不上早朝、不理朝政,整日玩乐,甚至招戏子进宫表演。 不看奏折,不理劝谏,完全颓废了一样。 啪。 风一诺知她心中恐不好受,放她了五日,第七日仍是忍下了怒意好生劝谏。 小皇帝漫不经心驳回了她,饮下了一杯宫人手中温酒。 “朕为君、你为臣,朕做什么还用丞相来置喙?” 风一诺当时看着她,竟是哑然。 直至第十日了。 风一诺随手将笏板扔下,斥开拦阻内侍宫人,径直走到了正躺在软塌上的女人面前,在一众惊惧目光下,将榻上的人拦腰抱了起来,就往殿内走去了。 “丞相、丞相……” “滚!” 女人身上绯袍仍然未褪,此时听见了身后内侍的惊呼声,顿足转眸,冷声斥道。 而被她抱起的女帝呢,此时眯了眯眸子,冷冷瞥了眼身后那些人,微微摆手令他们褪下了。 “丞相不是最最守礼了吗?为何此时这般模样?” 风子卿看着女人布满了冰霜的眉目,竟是弯唇有些欢喜地搂住了她的脖子笑了,如此低声凑在她耳畔说道,带着几分得意。 风一诺没有理她,直接将人抱到殿内,扔到床上去了。 “丞相……” 啪! 风子卿猛然睁大了眸子,怔怔看她。 雪白的脸颊上很快就多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而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的女人此时紧攥着她的衣襟,硬生生将她提起了些。陡然间地弯了眸子,指尖一松,居高临下地瞧着满目泪水怔然着的小皇帝,含笑问道: “你想要从前面,还是后面?” 风丞相微微弯腰,掐着女帝的脖颈如此柔声笑问,抬手放下了帘幕。 风子卿呆愣地看着她,直至衣襟被解,发冠被人扔下、墨发披散,她才反应过来了些。 女帝含泪瞧着她,没有作答,却是抬手搂住了她的脖子,主动取悦。 风一诺不懂她。 风子卿也不懂风一诺。 小皇帝不久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许多的片段。 梦里有许多的与她一般容貌的女人,她们都经历着跟她一般性质的事情。 多绝望啊,无力反抗、受尽屈辱,渐渐的……连她都开始嫌弃自己了。 黯然无光,死寂麻木。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一个人出现。 所有的‘她’都遇到了一个女人。 风子卿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却认出了那人身上的气质。 ……是她的风丞相。 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纵容宠溺…… 即便是她们的求爱,女人都不舍得回绝重斥。 风子卿每看一分,心中妒火便燃烧愈烈一分,不甘而委屈。 她想去问问风一诺,为何只有她会被这般对待,为何她只不喜于自己? 既救下了她,又为何……那样的宠爱独独不能给她? 她问不出口,舌边的语句却像是被禁锢住了一般无法吐露。 她每每梦见那些‘她’所得宠爱,却又空对着现实中自己得到的冷遇。 怨气横生。 再过了许久了,风子卿又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没有风一诺的身影,她仍然挣扎于莫曼云手下,日日受辱,每时每秒都恨不得去死。 曾经的野心壮志被一日日磋磨殆尽,宫中到处都是莫曼云的人。 她生不如死,却又不能去死。 这就样一日日耗着,没了活着的欲望,没有了年少时的野心,对一切都无感了。 她看着院中盛开的玫瑰,却只想偷偷取下一根来,用上面的刺将自己的手腕划破。 她看着天边的云朵,却想着如今似玩宠般被囚.禁的自己,便只想将那飘动的云也拖下来,陪着自己堕落。 她望着宫中那些嬉笑的宫人内侍,看着他们脸上还带着的些许对于生活的向往,心中充溢着的却是将这些名为‘快乐’的东西也毁掉的冲动和嫌恶。 她疯了。 不仅是她自己,所有人都这么说。 幸而,这些痛苦的日子终究是有一日被结束了。 是一个女人啊…… 提着锋利的长剑,一步步走进了皇宫,就在她面前将那畜生一片片地活剐了。 第一次,数年来的第一次,风子卿看着看着便笑了,形似疯癫,直直笑出了泪水。 那个女人闻声看向了她,对上了她的眸子。 是灵魂中的牵绊,无需而言的心照不宣。 风子卿阖上了眼眸,唇边含笑。 女人眉眼冰冷,神色暴戾,挥剑而落,送予她最期待的解脱。 天明,梦醒,女帝睁开了眼眸,却又不记得那女人的容颜了。 可是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是她的风丞相。 床帘轻颤,一夜贪欢。 第二日,消失了数日的女帝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只是那龙椅上多放了一个软枕。 众臣都默默松了口气,不再提立后之事。 此后数日太平。 再过了不久,一年之期到了。 小皇帝等到了下午,心情颇好地见到了如今对她态度很是温柔的丞相。 “吃吧,我吃不下了。” 小皇帝将盘中御厨精心做的糕点推向了风一诺,扬了扬下巴。 “可别浪费了。” 这可是她专门给风一诺做的! 小皇帝喜滋滋地等着丞相吃完后夸她。 然而风丞相此时瞥过了那盘中糕点,却未曾去碰,只送上了自己袖中文书。 “这是什么?” 风子卿撑头打量着她,见此不禁挑眉,随意问了句。 “辞呈。” 女人淡淡回了她。 “……什么?” 唇角笑意僵住,捏着文书的指尖一顿,她垂眸扫去,果真是一封辞呈。 “朕不允!” 女帝一把撕碎了这份文书,猩红了眸子盯向了她。 “当真不允?” 风一诺微微蹙眉。 “当真!” 风子卿斩钉截铁。 风一诺垂眸,无奈低叹,不再争执。 数日后休沐,风丞相纵马郊野,马匹疯癫,不甚跌落,被其践踏而死。 而京城郊外不远处,一相貌平平的女人骑着马匹、穿着布衣,正不紧不慢地往远处走去。 京中百官,自然有深藏的贪污、险恶之人。 不乏莫曼云旧时相识。 这些人日积下来,只会对风子卿产生威胁。 这一次,风丞相身死马匹之下,倘若彻查,便能揪到这些人头上,将京中蛀虫们一个个拔.出来斩杀殆尽。 这是风一诺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设的局,给这些害虫们一个被清除的机会。 更是送予这个孩子的最后一份礼物。 京城紧闭,城中慌乱,女人驻马于远处,回眸遥望,仿若看见了里面的女帝。 帝王之业,无需牵绊。 盛世太平、无上权力,皆赠与你。 愿卿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打我(顶锅盖)这个位面还没完结呢 感谢在2021-02-27 22:05:00~2021-03-02 00:3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羊 2个;NaeLvy、吃糖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字随便取 50瓶;才不是吃货、东方 10瓶;年少秃头 8瓶;拾叁居士、祈珂、聆弋柒 5瓶;民政局、北顾青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风丞相坠马, 死于马蹄践踏之下,头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近乎叫人认不出来。唯有她腰间配饰玉章, 令其手下之人一眼认出,悲痛嚎啕不止。 女帝闻之震怒,一日间下令彻查, 短短两日之内竟是抄了七八位大臣之家。这些人或是曾经效忠于莫曼云手下,或是贪污腐败、结党营私者。经此一查, 风丞相之死与他们皆有干系。 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这些京官哪个不是人精,只轻轻一嗅便闻见了此事中蹊跷之处。然而他们却是一字也不敢说, 皆缩起了脑袋、勒令家中纨绔不准上街,暗中也是彻查自家藏着的不堪之物、连夜处置。 但是不过几日,又是一大批的官员入狱,从家中搜出了定罪之物。 曾经懦弱年幼的女帝此时正像是没了镣铐和顾忌的凶兽,她小心珍藏着的宝物被人触, 此时悲痛而愤怒, 露出了所有利爪獠牙, 朝着那些胆敢靠近者猛扑而去,不撕咬下他们的一层皮肉是绝不肯罢休的。像那位高权重、侍奉了两朝帝王的曾经的御史大人在殿上劝谏帝王莫要如此暴戾行事, 反倒被帝王一再贬职,此后也就沉默不语了。 显耀一时的人物, 终究都逃不过化为灰土的结局。 摄政王莫曼云如此, 丞相风一诺亦是如此。 然而丞相之棺却久久未能下葬,一直拖到了第十日,丞相府早早挂起了白布, 众官面带悲戚陆续而来,一时间却也显得门庭若市、热闹不已。只可惜那棺中之人瞧不见他们眸底深藏着的或深或浅的思量算计,否则也不知该悲该喜呢。 风丞相无子女无妻妾,亲族寥寥,到了这会儿竟是连个哭丧的人都没了,只得从府中下仆中选出一名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孩来,权当是她收养的义女。 可是,葬礼进行到一半,却突然听见有门外之人惶恐惊呼:“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屋中众官纷纷慌张下跪,垂下头颅恭敬而拜。 这就是皇权的力量! 这就是权力的美妙之处啊…… 来人醉红着脸颊,眸中猩红一片,足下踉跄,直直看向了那灵堂中摆放的棺材,就像是陡然被吓住了一般,呆呆地怔在了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那黑漆的棺材。 身旁有人畏缩着小声问她:“今日是丞相下葬,陛下这是……” 猩红着眼眸的帝王歪着头,突然移开了目光瞧向了那匍匐在地的官员,好似有些不解,轻声反问了一句。 “这里面是丞相?” “……是……” “胡说!” 那人见她脸色,垂下头不敢多言,只小声答了。 却不想女帝却是猛然大怒,抬腿将他踹趴下了。 “朕的丞相怎会在这里?!” 女帝怒极而笑,直指那灵堂中的棺材,看着那人的目光近乎要剜下他的肉来。 满堂臣子何敢再言? 不过是趴得更低了而已。 风子卿眸前模糊,酒精快要将她的知觉给麻痹了。可是此时,她看着那堂中棺材,却在一片麻木之中尝到了撕裂般的疼,就像要把她胸膛中的一颗心脏都给活活撕扯开来一样,疼得厉害,叫她额角也开始一抽抽地痛,近乎让她在一瞬间中弯下了脊背,面目狰狞扭曲,咽喉中却又忍不住地挤出笑意来了。 众官垂头,却听见了女帝癫狂的笑意,每一声都似啼血,却是带着止不住的嘲弄和讽刺。 她一步步踉跄着如同垂垂老者般走去,指尖触摸到了棺材的木盖,看着底下露出来的半个未被藏起的身子,唇角笑意愈加肆意起来。 按着木板的指尖微微泛白,额角青筋隐隐浮现,下一刻,棺材板子被她给掀开了。 “陛下!” 堂中有人惊呼,猛然闻声抬头,却见女帝细细打量了下棺中之人,随即大笑。 “荒唐!荒唐!” “一群蠢货!这是朕的丞相?” 风子卿看着棺中尸体,不禁微微摇头,布满血丝的瞳孔朝着发声者看去,如恶鬼一般,硬生生将那人给看低了头。 这不是她的丞相。 她只需一眼,便能看出了。 可笑这些蠢货,竟然将这副尸体当做了她的丞相! 何其荒唐? 风子卿低低地笑,胸膛中疼得厉害,脑中模糊,力气被一瞬间抽走了般,叫她只得无力靠着身旁的棺材,抬手扶额,掩去了眸中顷刻间滑落的泪珠,唇角弧度似哭似笑。 那人都懒得应付她了,便用着这样一具尸体来打发她…… 今日之风丞相,当日之摄政王。 同样的手段和套路,都不加修饰,便让这一具尸体顶上自己的名字,躺在丞相府里,欺骗天下之人。 多狠的心啊,风一诺…… 就这般想要离开她? 就这么嫌恶她? 宁可暗地设下这一局,也不愿留下与她共度。 风子卿侧眸,透过了水雾朦胧的眸前瞧见了灵位上供着的灵牌,认清了那上面之字。 风一诺。 不,不是风一诺。 她陡然轻轻嗤笑。 应该是……风子卿…… 江南水乡,最是宜人。 风一诺对这里格外钟情,从京城中出来之后便定居在此。远离集市,选了一处稍稍偏僻一些、左右无人的河边小屋,一人独居下了。 此位面该她做的她都做尽了,剩下的日子应当能让她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养老、度过余生。 风一诺没有再带人.皮面具,这里远离集市喧嚣,所居皆百姓农民,根本没有人见过当今女帝的容貌。是以她也稍稍松软了些,仅戴了一张银边的面具。 她为自己所居房屋旁种了些竹子花草,每日也会踱步去镇上集市采购些食物,随即伴着清风而归,穿着宽袖青裙,松松挽着发丝,拎着手中的东西,慢慢回到她如今的小屋中。 倒也自在。 偶尔的,镇上也会传来些朝中的消息,叫她得以知晓那孩子此时的情况。 据说,女帝在丞相灵堂上大笑、形似疯癫。 据说,女帝掌权后虽行事狠厉,但公平公正、处事明理,朝中难得清明。 据说…… 风一诺每每听闻这些,皆顿足而立,待议论之人尽数说完,她才淡淡离去。 五年时光一闪即过,朝中却又传来了令众人议论纷纷的消息。 “听说陛下从宗室中选出了一位立为太女,如今手把手地教导呢!” “啊,陛下不近情爱,后宫已空置多年,看这样子像是要继位于这位郡主了。” “怎么会?陛下尚且年轻,怎会如此着急……” 书生打扮的几人相聚而论,兴致颇高。 为何如此着急…… 女人垂眸,无奈低叹,轻轻扶额。 果不其然,当她拎着手中食物,不紧不慢地沿路返回时。刚至转弯角,路边便陡然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来,紧紧攥住了她的裙角。 带着帷帽的女人蜷缩着身子,好不可怜地坐在路边石头上,此时微微抬头似是瞧了她一眼,嗓子有些沙哑,低低问她: “姐姐,我无家可归了,能否收容我住下几日?” 女人穿着一身银裙,攥着她裙角的指尖用力泛白,绝不肯松的样子。 风一诺垂眸,淡淡瞥了她一眼,抬起了指尖,漫不经心地拂开了她的手。 她转身向前走去了,没有动容。 女人怔然,指尖微曲,颓然落下。 就在她眸中猛然亮起的些许光亮都快要泯灭时,前面的人陡然轻轻开口了。 “跟上。” 小麻烦精来了。 风一诺眼帘微颤,心下无奈。 她听见身后传来的有些急促地跟上她的步子,那戴上了帽子的狼崽儿似是不敢靠太近似的,只跟在她不远处,亦步亦趋地走着。 河中的碧水微微泛着涟漪,河岸边的两人一前一后的静静地走着。 不紧不慢的,仿若要一直走下去似的。 若能一直走下去,倒也好。 女人垂着眸子,如此暗自想到。 从方才起便一直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此时也未曾平息。 数年练出的镇定从容在这人面前不堪一击。 她悄悄看了看前面的身影,按捺下了想要冲上去将人揽住的冲动,只敢如此保持着距离,不敢再逾越半步了。 “进来罢。” 风一诺推开了门,自己已走进屋中将手中牛皮纸包着的食物放在了桌上,然而微微侧身,却瞧着那孩子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门外,垂着手,沉默地瞧着她,一声也不吭。 这小木头闻言动了动,似是有些迟疑,慢慢进来了。 风一诺见此微微挑眉,微微摇头低笑了下,随口道了句。 “家中简陋,姑娘勿嫌。” “不是!” 一直沉默着的女人像是陡然炸了毛一般地反驳了她,连连摇头。 “我、我只是怕你不喜,并非嫌弃。” 女人意识到了自己陡然拔高的声音,此时又低了下来,垂下了头。 风一诺微怔,哑然看她,一时无言。 “……如此甚好,姑娘坐罢。” 心中微微软了下,她为这孩子倒了杯茶水。 风子卿定定地瞧着她,仿若能从这面具下看见女人认真平淡的眉眼一般,袖下指尖捏了捏,心中的慌乱被渐渐抚平了些。 然而下一刻,帷幕下的眸子却是微微睁大了些。 风一诺抬起指尖放于面具边缘上,轻轻一动,那张银面具便被摘下了,露出面具下的那张脸来。 凤眼微挑,泪痣绮丽。 九分相似,一分不同的冷媚。 她怔然,心中却并不是太过意外。 以至于,那些喧嚣着盘旋在心头的迷恋并未减去一分,反倒更添几筹。 女人抬眸看向了她,素来冷淡的眸中闪过几分无奈而纵容的笑意来,轻声问道:“姑娘为何而来?” 鼻尖陡然涌上一股酸涩来,叫她眼眶发烫。 “……来找一个负心人。” 带着帷帽的女人沙哑着嗓音,微微颤抖着,如此低声道。 指尖落于帽檐处,微微一动,便掀开了。 帷幕下的眼眸泛红,眉眼间满是奔波的憔悴。 “负心人?” 风一诺有些好笑,见她这般却又心下疼惜,低叹了声,弯腰为她轻拭泪珠。 “何来负心人?” “取我身子,还不负责,难道不算负心人吗?” 长大了的小狼崽子收敛了那些刺人的锋芒和傲气,此时抿着唇瓣,倔强又委屈地直直盯着她看,任由她为自己擦泪。 “她还乱我情,扰我心,可恨至极。” 落于眼尾处的指尖微微一顿,面前的女人闻言瞥了她一眼。 “如此听来,倒真是个负心人了。” 女人直起了背,随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那……找到了吗?” 她含笑眯眸而问。 “找到了。” 含着泪珠的孩子抬眸看她,陡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垂头哭泣,单薄的肩膀微颤。 “找到了……” 狼崽儿哽咽着。 “可是她还会跑……” “她不喜欢我……” 傲气的孩子隐隐明白了为何当初她的丞相那般厌烦于自己。 所以她便亲手将自己的刺一根根磨平掩藏了起来。 “你怎知她不喜于你?” 被她哭得心都软了的女人此时眉宇间无奈而爱怜,弯腰于她眼眸上轻柔地吻了吻。 “那这负心人此时不想跑了,你又该如何?” “万事俱备,只欠这一人。” 帝王霸业,万千权势,皆不如她。 “姐姐,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能把她给我吗?” 狼崽儿通红着眼眶,如此希冀地望着她。 “好。” 女人失笑,微微勾唇。 “给你罢。” 她本以为曾经的自己应是放不开这些权势和孜孜以求的实权皇位的。 可是如今,她的狼崽儿追到了这里来了,便是风一诺也不舍得再说什么了。 “若是你要,便给你罢。” 把我给你,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2 00:33:07~2021-03-05 00:2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羊 2个;未乐、那么你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珊珊 30瓶;隐清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饿了吗?” 风一诺注意到了这孩子干涩泛白的唇瓣, 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为她又倒了杯水,这才坐在了一旁, 细细问了她一些朝中的事情。等她将所有事情大概都了解了之后, 一直乖乖坐着盯着她瞧的小狼崽儿肚子里发出了短促的声音。 咕~~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羞赧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眸子瞬间湿漉起来, 有些无措地瞧着女人,微微抿唇。 风一诺正敛眸瞧着自己杯中茶水呢, 此时听见了这动静也是微微一怔, 随即抬眸看向了小狼崽儿,正对上了她湿漉的眸子, 不禁勾唇失笑。 “……饿了。” 风子卿看着她唇边的笑意,眸色暗了暗,微微垂眸低声道。 指尖慢慢爬去,悄悄握住了女人随意搭在膝上的手。 这些小动作风一诺尽收眼底,却也没有说什么, 皆随她去了。 桌上还放着她方才买的烧鸡, 也幸而这会儿尚是春季天气未曾那般冷, 这烧鸡此时也可吃。风一诺一个人住,衣食住行皆自在随心, 买的吃食自然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此时正是饭点, 多了一个风子卿, 她也得去多炒两个菜了。 风子卿从未见过她做菜的模样。 或者说,她都不知道风一诺还会做菜。 毕竟风一诺就是她自己…… 小皇帝自然是不会的。 风一诺瞥了眼身后这个跟着她团团转的粘人精,有些好笑。 “做什么?” 她挽起了袖子, 打好了鸡蛋,将番茄和蛋都倒进锅中,随手取了些调料撒入锅中,眉眼淡然静谧,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染上了些许烟火气,却又别有一番韵味。 风子卿看得入了迷,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凑上去轻轻搂住了女人的腰肢,将下颚抵在了女人瘦削的肩上,歪着脑袋看眼前与自己一般容貌的女人,心中却一点点涌出莫名的欢喜来。 这种平淡的欢喜,叫她也难以捉摸、不知该如何表述。 这人毫不留恋地就走了,把她给扔在了京城皇位上,却也给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权力和尊严,让她每一日都作为一位实权的女帝存在,而非是一个挣扎于摄政王手下的傀儡。 风子卿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和玉玺,也会忍不住地反问自己。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不就是曾经孜孜以求的东西吗? 风一诺用自己这个身份的死亡来布局,送予她一场最最繁华盛丽的梦。 她有何不满? 心中盘旋着的悲戚和怨气在一句句自我的反问中被慢慢逼退,取而代之的是数也数不尽的思念和寂寥。 没日没夜地思念,每时每分地想她。 曾经授课的时光,曾经在朝堂大殿上一同度过的每时每秒,曾经秋狝时那人向她投来的目光,曾经生病发烧时温软的吻和怀抱…… 她都曾在心中慢慢咀嚼品味过千百次,连带着那一点点蔓延出来的又甜又苦的滋味。 风子卿握着权力,看着所有人在权威下不得不对自己展开的或是讨好或是恭敬的脸庞,看着身旁一日日空荡的位置,心中涌现的并非是幼年时以为的喜不自胜,而是愈加浓烈的苦意来,几乎叫她发疯。 她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总是会见到这人的影子。 伸手探去,却又瞬间破碎,消散无烟。 她渐渐地也猜出了那人的身份,明白了自己这份感情是何等禁.忌和荒唐。 然而无法,风子卿没有办法,胸腔中的情绪未曾泯灭半分,只愈加浓厚起来。 莫说是那张面具下偶尔弯唇的模样,便是那人难得外露的气恼和怒意,都成为了她这五年中珍藏着的画面。 皇位权势与她的丞相比起来,风子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于是她来了。 选出了下一位继任的储君,悉心教导了几年,便迫不及待地拿着自己勉强搜出了些许信息一处一处地找过来了。 “我想抱着你。” 身后搂着她的狼崽儿如此小声道。 风一诺:…… 风一诺低低叹息,懒得理她了,随她搂着。 炒菜的时候她还顺便煮了些米饭,没有等多长时间,饭菜便都好了,外边的天色也隐隐黯淡了下来。 风一诺转身…… 风一诺没能转得了身,背后的狼崽儿像是要挂在她身上似的,搂得死死的,一点儿缝隙都不想留。 她无语地推了推这孩子,示意她让开。 “你不饿吗?” “滚去盛饭。” 一直等到自己被推了,风子卿才收回了自己一直盯着女人的目光,轻轻地哦了声。这次她乖乖地松开了手,听话地去拿出了碗筷,不甚熟练地用勺子盛饭,顺便还拿了两双筷子。 风一诺余光瞥了她一眼,见此倒是微微挑眉,勾唇笑了下,将锅里的菜盛出了。未等几瞬,去而复返的小狼崽儿便站在她的身后,目光灼灼地瞧着她。 风一诺:…… 女人会意,眸中闪过几分无奈的笑意,仍然端着手中的菜,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瓣,随后带着眸子弯弯的孩子去了厨房旁的前厅中用饭了。 风子卿奔波了数月了,已经许久没有好生用饭了,今日竟是尝到了风一诺为她做的饭,比起素日中又仔细认真了数倍,一粒米也不愿放过。更别说风一诺的手艺意外地不错,叫她吃得很是欢喜。 “慢些,没人跟你抢。” 风一诺看得好笑,伸出指尖为她抹去了唇边不小心粘上的米粒,如此轻斥了声。 恰是最后一口,风子卿将之咽下,舔了舔唇瓣,看着女人指尖的那粒米,不禁眨了眨眼睛,凑过去含住了她的指尖,毫不放过地吃下了。 风一诺不喜吃剩饭剩菜,每日都是算着量做的饭。她煮的饭正好够两人两碗饭,此时锅中却是没了。她自己已经吃饱,然而瞧着风子卿似是尚未餍足的眸子,难得迟疑了下,倒也不计较被她轻轻咬着的指尖了。 “还未饱吗?” 她垂眸瞧了眼桌上空空的盘子,微微蹙眉。 “没饱。” 狼崽儿看着她,很实诚地回答了她。 “还想要吃。” 风子卿看着面前端坐着的女人,目光稍稍暗了几分,饱食的肠胃、饥饿的心脏和干涸的唇齿,叫她五年未曾波动的欲.望也隐隐探出来了。 她不敢再看,随之也垂下了眸子。 风一诺眯眸,轻轻点了点指尖,打量着她这副模样,心下好笑了然,猜出了这狼崽儿在想什么,但是她并未一时点明,只是对着她淡淡道了句。 “时间不早了,该沐浴休憩了。” 她素来不会亏待自己,这间屋子是专门请人来造的。前厅不显,然而后面却有一处不小的院子。风一诺平日也是睡在后面的屋中的,里面应有尽有,周围被她种了竹子,环境安静幽然,让她颇感舒适。 既要沐浴,便要烧水的。 风一诺也得先将碗筷给洗了。 这些之前都是她一人来做的,可是今日却是略有不同。身旁的狼崽儿硬是要过来帮她,将她给挤到一边去了。许是知道自己不会洗碗,因此也是洗得小心翼翼,照着风一诺的指令一步也不肯出错。 风一诺挑眉,抱胸倚在一旁看着她。 过了好半晌,这碗才算是洗净了。 原本只需片刻便好的事情,此时已然过去了一刻钟。然而风一诺看着这孩子转眸看来的目光,却是轻笑着奖励了她一个香甜的吻。 “姐姐……” “嗯?” “烧两个人的水太麻烦了。” 机灵而心怀鬼胎的小狼崽凑过来贴在她肩上,小声与她撒娇。 “不如……姐姐与我一起洗吧?” 风一诺瞬间眯了眸子,也学着她一般地小声回答了她。 “好啊。” 幸而她买的木桶够大。 风一诺体谅她奔波多时,也未曾太过放纵,仅是在水中两次便放过了这只狼崽儿。 可惜她的苦心似乎并未让狼崽动容,反倒是她将人擦拭好抱上床后被这头恩将仇报的狼崽子给欺身压下,被迫放纵了一整夜。 “姐姐,我爱你。” 意识昏沉中,有人在耳畔如此轻声道,带着不再掩藏的灼热情绪,近乎要将她给灼烧了。 风一诺偏了偏头,轻叹了声。 她一时并未去接狼崽子的话,仅是扯着话题漫不经心地道了句。 “该去换张床了。” “嗯?为何?” “有些小了,两个人太挤。” 风子卿闻言便笑了,吻了吻她的唇角。 “我喜欢跟姐姐挤着。” 若是能时时刻刻贴着她才更加欢喜呢。 “我不喜欢。” 风一诺懒散地阖了阖眸,淡淡地给她怼回去了。 “京中真的已经处理好了吗?” 她最后确认了一下。 “姐姐放心,都处理好了。” 风子卿也颇为肯定。 风一诺睁眸瞥了她一眼,轻声应了。 着实是折腾了大半夜,没过一会儿她便疲倦地睡去了。 睡前有人悄悄凑过来,将她轻柔地揽入了怀里,为她轻轻揉着腰间。 风子卿晚上说得信誓旦旦,可惜没过几日就被突如其来的一群刺客给打了脸。 “这就是你说得处理好了?” 风一诺侧眸蹙眉看了眼身旁脸色也有些不好的孩子,轻轻瞪了她一眼。 指尖微动,手中便多出一把藏于袖中的匕首来,她反手将匕首甩出,一瞬刺破离得较近的一个刺客的咽喉,随即拉着风子卿将人护在身后,脚尖一挑,将死去刺客落下的剑握在了手中,剑尖翻转,拦住了一把朝着风子卿刺来的剑。 “姐姐,我来。” 就在她又杀了一人准备转身时,身后沉默着的人陡然开口了。 风子卿眉间微压,满是戾气地朝着前面的一群刺客扫了眼,目光中没了半分面对着风一诺的温软,尽是冰冷的傲慢和杀意。 这些东西,不必脏了风一诺的手。 她这数年来开始习武,天赋异禀,此时杀了这些人足矣。 “我打得过他们。” 风子卿看了眼自己身前挡着的人,也怕她被伤着,颇为着急的补上了句。 “姐……” 未等她的话说完,唇瓣上便多了温软的触觉。 风子卿一呆,下意识抿住了。 女人含笑看着她,无奈而温柔,低声与她说着。 “乖,等回去了,我陪你去榻上打。” “我可舍不得你伤着。” 最最懂她的女人瞧着狼崽儿脸颊上一点点染上的血色,眯眸再次补上了一句。 砰。 风子卿仿若听见了自己的心脏被箭射中的声音。 脸颊上温度愈来愈高,她呆呆地看着女人,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都忘记了去拦着她了,只怔怔地看着人提剑,没过一会儿便将对面的刺客给解决了。 直到风一诺都扔了染血的剑走回来了,某个通红了脸颊的狼崽还在回味她方才说的那句话,头上隐隐冒着热气。 一地死去的刺客:…… 风一诺:…… 她扶额,拎着红木头回去了。 过后一切平静,京中有信传来,正是风子卿选择的新任储君。 新任的储君表明歉意,表示她已经将这件事处理好了。 风子卿走时为防止意外,特地将朝中臣子换了几个,让当初那位御史大夫担任太傅,教导辅助新任的女帝,又将虎符和兵权放在了储君手中。 这次的刺杀实则是宫中某个内侍泄露引起的,此时新任的女帝已经除去了内侍,也趁机换去了一批人。 “眼光不错。” 风一诺将那信也一字字看过来了,轻轻嗤笑了声。 确实不错,有帝王的狠决。 可惜算计到了风子卿的头上。 “换个地方吧。” 风子卿也蹙眉低叹了声,搂住了女人的腰,露出几分孩子气的郁闷来。 “嗯。” 风一诺垂眸揉了揉她的墨发,算是安慰了。 “正巧也想出去游玩。” “只要能和姐姐一起,哪儿都行。” 风子卿瞧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凑过去讨来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吻。 “油嘴滑舌。” 女人瞥了她一眼,哼笑低斥。 “只对姐姐如此。” “你真的不后悔吗?” 风一诺抚着她的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自然。” 风子卿有些不满地咬了咬她的唇,很是委屈。 “姐姐不信我?” “……” 当夜,委屈巴巴的小狼崽讨要了自己的补偿。 如风一诺所承诺的一般,在榻上与她打了好多架。 “……皇权霸业,皆不及你。” 被人宠爱的滋味是会上瘾的,风子卿愿意用所有来换取这个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永久的爱。 “如你所愿。” 风一诺妥协而叹。 她的宠爱自然也只会给这另一个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5 00:25:10~2021-03-06 23:1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打分:2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打分:2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然、占据跨越友情 3个;书焱 2个;柿子羊、汉遥、十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柿子羊 108瓶;墨然 71瓶;域度 39瓶;被子 34瓶;打分:2 20瓶;阿璃是人间理想 18瓶;天道医生、29641783 15瓶;执刘士殪、洛洛清秋、青冥、不见底、白井美琴 10瓶;不知道为啥要取名 8瓶;^玖 6瓶;岑元易、在下是攻 5瓶;女王不戴冠 4瓶;七月纹 2瓶;习惯了潜水、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天机楼以奇门遁甲、阵法卜卦闻名, 其门人行踪不定、亦正亦邪,在江湖中一直备受人们的尊敬。 这一代的天机楼楼主尤为出名。 除了她年少之时的一手惊动世人的机甲布阵外,另有她那艳绝江湖的容颜。可惜脾性不定, 喜怒难测, 甚是张扬。曾在年少时一人独挑江湖中前辈,竟是将几位宗师都败于手下,毫不留情、出手见血, 最后还是见隐禅师出手,才将这嚣张后辈给击败了事。 这人虽败犹胜, 一战出名, 此后修为愈涨,便是禅师也得忌惮一二。更别说她行事狠厉, 根本不顾情面。幸而这位楼主还算明理,自她继任楼主之位后便收敛了一二,若无人找死挑衅,她也懒于找事。 这江湖中人对她是又敬又怕,恼怒她目下无人、如此傲慢, 敬她年少有为、是百年不出的天才, 更怕她那喜怒不定的脾性、不敢招惹于她。 啪! 温泉中水花猛然溅起, 小小的身影从天而降砸到了温泉中去了,短手还挣扎着摆了摆, 最后却是没了动静。 咕噜咕噜咕噜。 风子卿:…… 披着一件红色纱裙懒散倚在温泉边的女人此时只淡淡瞥了那冒着小泡泡的地方一眼,漫不经心地撩了撩自己披在肩上的发丝, 饶有趣味地瞧着那小身子在水中挣扎。 一直等到这不要命的小家伙快要沉下去了, 她才挑了挑眉,难得好心地将那沉下去的小家伙拎了起来。 让她瞧瞧,这又是谁作死, 敢把崽子扔到这儿来? 风子卿眯着凤眼,将小家伙提着衣襟拎起来了。然而唇边笑意未曾维持片刻,她的神色便怔了下,忍不住蹙了蹙眉。 手上的小家伙已经没了意识,软趴趴地吊在她手上,发丝用着一跟镶玉的发带系着,额前发丝被水黏在了额头上,脸色有些发白,唇边还有水。 这些都不值得让她怔然,叫风子卿蹙眉的是…… 这个孩子分明是她幼时的模样! 若不是她平日中不沾情爱,此时风子卿都要以为这是她遗落在外的崽子了。 她如此想着,忍不住拉起了这孩子的手腕看了眼,果然在那上面看见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痣。除了眼尾处多了一颗小小的精致的泪痣,其余的每一个部位都分明是她年幼的模样。 风子卿:……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叫她也一时怔然了下,然而反应过之后却又忍不住感到几分新奇来。 风子卿手上不停,给这孩子输送去了内力,让她将水给呛了出来。随后松开了这孩子的衣襟,将小家伙抱到怀中去了,慢慢走上了岸。 此时已近寒冬,她身怀内力不怕冷,轻轻一震裙上水珠便干了。指尖微拂,随手将一旁石上衣袍捡起披上。可惜她怀中的小家伙没了温泉中热气腾腾的水雾,却是被外边的冷风给冻得微微颤了颤,无意识地往她怀中拱了拱。 风子卿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动作,垂眸瞥了她一眼,足下微顿了下,将怀中的崽子稍稍搂紧了些,给她又传去了些内力。 “楼主。” 一路上皆有往来仆人朝她行礼,目不斜视,根本不敢往她怀中去看。 天机楼坐落于群山之间,主殿则在最高峰上,她所住庭院阁楼则在主殿之后,离这处药泉不远。一路平静,很快便回了房中。 风子卿将怀中的崽子随意放到踏上去了,给她塞了颗药丸,便懒懒抱胸倚在了一旁,捏了捏自己的下颚,歪头打量了几遍这榻上昏迷着的崽子,眸色微微闪烁了下。 半晌后,她取出了自己的龟甲信手扔出,卜了一卦。 虽然已有猜测,但是结果仍旧让她颇为意外。 不久之前,她为自己测出来的是大凶。 今日却猛然变为了凶转吉。 风子卿垂眸,指尖拨弄了下桌上龟甲,陡然勾唇轻笑了下,目光移至了那莫名掉到她药泉中的孩子身上,轻点指尖。 她方才本不应多管闲事的,若是遇见这种情况,风子卿绝对兴味地瞧着那胆敢冒犯的小贼生生淹死在泉水中。 可惜啊,是她莫名的一丝心悸,让她最终出手救下了。 就像是……若是她不救下,便会后悔莫及一般。 “从天而降的小救星?” 女人微微弯腰,发丝松松披散于肩上,她勾着唇瓣,指尖点了点榻上孩子的鼻尖,如此低声笑道。 眉眼含笑,眸中冷寂平淡。 【尊上……?】 【尊上!】 在无人听见的虚空之中,这个小位面的天道正一遍又一遍地轻唤着,带着满满的惶恐和惊惧。 它也没想到会出现时空乱流啊! 原定的时间线陡然崩溃,若不是风一诺自己本就是众神之一,硬生生将这条错乱的线给强行拨正了,它这个小位面必定要消散的! 可惜任务中对于神明都有限制,风一诺的实力被禁锢了七八分,时空线虽是拨正了,却在余波下错入了时间点,小位面原本给她塑造好的完美的躯体也因此而毁坏,只剩下了如今这般模样…… 天道它怕啊! 但凡风一诺事后追究它,那手指动一动就能让它溃散了。 天道要哭了。 榻上躺着的小崽子却是被隐隐约约的声音烦得不行,小眉毛蹙得紧紧的,紧紧抿着唇,在睡梦中都是一副很是恼怒的模样,还不觉鼓了鼓脸颊。 那声音还在叫,小崽子快要被烦死了。 “烦死了!” 五六岁大的小家伙在睡梦中猛然奶声奶气地不耐怒斥了声。 没什么威吓力,只将一旁撑着头兴味地瞧着她的女人给逗笑了。 “起床了,太阳烧屁股了~~” 女人指尖点了点那软乎乎的脸颊,如此拖着尾音含笑逗弄道。 小崽子被她一戳,脸一偏,嘟了嘟嘴,气得哼哼唧唧,却是慢吞吞地翻了个身躲到榻里去了。小身子蜷缩起来,缩成了一个软团子。 可惜没有用,她的小屁股又被女人恶劣地轻轻戳了戳。 “哎呀,屁股着火了~” 小崽子被戳得睡不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听见女人说的这句话,下意识就伸出手去碰了碰自己的屁股。 没有火。 身后的女人低低闷笑起来。 榻上的崽子却恼火极了,一咕噜爬了起来,凶狠地朝她哼了声。 眸中神色异常凌厉。 风子卿:…… 风子卿笑得愈加大声,埋下了头,肩膀抖得不停。 小崽子:…… 榻上的团子被她给笑懵了,被吵醒的火气没散,此时只多了许多涌上的委屈,叫她眸中瞬间溢满了水珠。 这一次,女人笑不出来了。 啪嗒啪嗒掉金豆豆的小崽子抬手揉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红着眸子瞪着她,小模样又可爱又可怜,却叫她猛然间有些慌张起来。 “别哭呀……” 目下无尘、张扬狠厉的天机楼楼主也抵不住这缩小版的自己委屈巴巴的模样,从未有过崽子敢在她面前放肆哭闹过,所以她此时也着实无措。 密密麻麻的心疼。 女人僵了一会儿,迟疑了下,还是伸出了手将榻上站着的小团子给搂到怀中来了,敛去了唇边的笑意,沉静下了眉眼,柔声哄着。 “卿卿不哭,乖。” “是你欺负卿卿!” 小团子愈加委屈起来,埋着脑袋不看她,一边哭一边指控。 “是我的错,以后不敢了。” 楼主掏出了柔软的帕子给她擦泪,可惜小崽子着实难哄,金豆豆越掉越多,哭得跟个小猫儿似的好不可怜,到最后还打起了奶嗝。 风子卿无奈叹气,着实是后悔了。 小家伙简直是得理不饶人,难缠得很。 可惜她又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方才笑了两声,这会儿便低声下气地哄着,属实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谁让这是不知为何掉下来的幼时的自己呢,可不得宠。 闹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小家伙的肚子响了一声,小团子摸了摸自己的肚肚,这才哽咽着抽了抽鼻子,收起了眸中的金豆豆。 其变脸速度,纵然是风子卿也甘拜下风。 “卿卿饿了!” 小团子奶声奶气地跟她说道,扬了扬下巴,好不神气。 可惜方才哭红的眸子这会儿还在,像个受了欺负、虚张声势的兔子。 风子卿唇角微动,又想笑了。 她抬起指尖掩唇轻咳了声,站起了身子抱着小崽子去了桌边,淡淡朝着门外侍仆吩咐了几句。此时已是午时,她昨日下午捡到的团子,这会儿团子才醒,估摸着也该饿了。 “马上就吃饭了,卿卿忍一忍。” 女人垂眸看向了怀中的崽子,看着小团子下意识依赖地缩在她怀里的模样,心下微微软了软。 她仇家太多,也怀疑过这是否又是哪个想惹事故意扔来的。 然而世上能知晓她幼时模样的人着实不多了,这孩子身上她都查过,与她一模一样。那药泉周围都有着重重守卫,能让她也无察觉地将人扔进来的高手数遍整个武林也几乎没有。 她的卦象自从被上一任楼主教导开始就是大凶,楼中长辈皆为她算过,算来算去,都是说她日后悲苦惨淡、自杀而亡。 风子卿对此嗤之以鼻,她素来自负得很,但是被念叨得久了,也难免上心几分。 她师父、上一任楼主死得也早,快断气前还拉着她的手不肯松,一遍遍地嘱咐她要收敛她的臭脾气,不能太过自负,要多多注意…… 当时风子卿看着那老人家浑浊的眸子,心中除了悲痛感动外,还在忍不住地想…… 是否他年轻的时候也为自己算了一卦,早早得知了今日之死? 她生来张扬,她师父却是谨慎小心得很,走一步算十步,却也没能逃得过死亡的命运。 天机楼门人擅卜卦,算得到自己的命,却也躲不过。 可笑可悲。 直至昨日,那改变了的卦象,无疑让她坚定自己的猜测。 从天而降的可不会是旁人,能够救她的,自然只有她自己。 也只有她自己,配来救她。 风子卿如此想着。 “你是谁啊?” 小崽子歪着脑袋看她,圆圆的凤眼盯着她瞧,对她的面容分外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见到过。此时不禁又皱着小眉毛,满脸的苦恼,脸颊上又鼓鼓的了。 “我是风子卿。” 风子卿挑眉看她,看着那粉嘟嘟的脸颊,实在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 小家伙闻言就是一呆,都没管她捏着自己的手了,眨了眨眸子。 “那我是谁呀?” 小家伙抱着自己的手,被她绕晕了。 “我才是风子卿!” “不,你是风卿卿。” 风子卿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眯眯地反驳了她。 “不然为何我会叫你卿卿呢?” 小家伙呆呆地晃了晃脑袋,看着她不说话了。 “羞羞,卿卿都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卿卿没有!” 小家伙瞬间反驳。 “那卿卿叫什么?” 楼主乘胜追击,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回答。 “卿卿叫……” 小家伙愈加纠结起来。 “……风……风……一诺?” 脑海中陡然闪过了这个名字,小团子年纪不大,却是机灵得很,看着女人眸中的笑意心中就很是不快,故意不说方才的名字,只喊出了自己才想到的名字。 “风一诺?” 风子卿挑眉。 “风一诺!” 小家伙板着脸,矜持地点了点头,脸颊上肉嘟嘟地晃了晃。 实在可爱。 风子卿无力抵抗。 “风一诺就风一诺吧……” 她扶额,也不知这孩子怎么想到这名字的。但是瞧着小团子颇为得意的模样,倒是让她不舍得反驳什么了。 “卿卿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 她抱着小崽子,倚着桌子,陡然又问了句。 “以前?” 团子垂眸握着她的指尖玩儿,闻言歪了歪头,想了想,却又一片空白,有些沮丧地摇头了。 她垂头耷脑地拱到女人怀中去了,哪有方才的半点神气? 风子卿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沉吟了下,垂眸瞧着小家伙的脸颊,眯了眯眸。 “你是我的徒儿,一直与我生活在这里。” “可惜贪玩儿得紧,失足掉到水里去了,到这会儿才醒。” 她低叹了声,语气有些暗沉,怜惜地吻了吻小家伙的额头。 “这个事情告诉我们,日后要少吃些,不然掉到水里去了都浮不上来。” 风子卿语重心长。 小崽子听得认认真真,很是后怕地乖乖点了点脑袋,引以为戒。 “可是卿卿饿了。” “马上饭菜就来了,到时候卿卿吃饱饱的就好了。” 风子卿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哄道。 小家伙抬眸看她,不甚赞同地蹙眉了。 “但是万一卿卿吃了之后掉水里浮不上来了怎么办?” “无妨,有我在。” 健忘的楼主瞬间忘了方才的话。 “卿卿就算沉下去了,我也能把你拉上来。” 她如此道。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了记忆的风一诺:【把你头打掉】感谢在2021-03-06 23:19:58~2021-03-08 00:4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羊、小莫云、北顾青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色 30瓶;10618 22瓶;司空 18瓶;wo~?、隐清羽、青协 10瓶;保持童真拥抱快乐 9瓶;HEY 5瓶;祭祀少司命 2瓶;白井美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今日仆人低着头, 比起往日来愈加沉默,丝毫不敢去看那坐在桌边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容颜几乎是一个模子,不过是年幼和年长的区别罢了。 这般相像者要么便是亲姐妹, 要么便是……母女…… 仆人面色沉默僵硬, 心底苦不堪言,只恨不得自己此时双目失明,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楼主根本没有对外公布的情人, 这孩子恐怕就是楼主的私生女。 “吃慢些,跟个小花猫似的。” 女人垂着眸子, 难得神色柔和地瞧着自己怀中的崽子, 慢慢地拿着手帕为她擦拭嘴角,另一只手还拿着勺子。她正有些笨拙地给自己怀里的孩子喂饭, 虽是第一次却是轻柔小心,竟也没出什么岔子。 窝在她怀中的小崽子正抬手捏着她胸前散落的一缕发丝,圆圆的凤眼直直盯着女人看,乖巧又娇气地张着嘴巴等女人给她喂饭,一口一口, 有一次还使坏咬住了勺子不松口, 鼓着脸颊有些小得意地瞧着女人无奈的模样。 着实顽劣。 “再咬着勺子就不给饭吃了。” 心狠的风楼主眯了眯眸子, 如此看着怀中使坏的小崽子说道。 然而,下一刻…… “……小祖宗。” 风子卿看着这一瞬间变脸, 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的孩子,不禁扶额低叹, 抵不住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发散而来的攻击。 啵。 小崽子眨了眨眸子, 瞧着她扶额的模样,也甚是乖觉,马上爬起来凑到女人脸上去留下了一个奶香奶香的响亮的啵啵, 然后弯着好看的与女人如出一辙的眸子对着风子卿笑,笑得乖巧又亲昵,明亮的眸子中都是女人的模样。 这谁能忍得住。 风子卿又好气又好笑,平生第一次屈尊做这般事情,也是第一次对着一个幼崽子无可奈何。 若是旁人,此时早该死在她手下了。 然而面前这个崽子却仍旧舒舒服服地窝在她怀中,享受着天机楼楼主的喂饭服务。 不仅是风子卿心中感慨,便是一旁守着的侍仆此时也是震惊不已。 风子卿内力深厚,到了她这一步用不用餐都无所谓了,她眼瞧着小崽子的肚子鼓鼓的应当是吃饱了,便招来了侍仆让她将这桌也未曾用过多少的饭菜给撤下去。 然而在侍仆撤下饭菜的时候,怀中安静的团子却是猛然探出了身子,将一个琉璃盘中的桂花糕抓了两个过来了。 “还没吃饱吗?” 风子卿见状挑了挑眉,揉了揉这孩子软软的发丝,轻声问了句。 小肚子都鼓鼓的了,她可不想让小崽子因为一顿饭就积食。 被她揉着脑袋的孩子抬眸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瓣,将爪子上抓着的糕点递到了风子卿嘴边。 “吃。”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催促道,皱了皱眉,板着脸,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 风子卿又想笑了。 她垂头,顺着小家伙的意思咬了口香香甜甜的桂花糕。许是长时间不吃了,此时尝了口竟是感觉分外香甜,叫她心中也颇为愉悦起来。 吃了口,女人便不吃了,含笑看着怀中的小崽子。 唇边的桂花糕举得更高了些,小家伙似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看她,又催促了声。 “好孩子不能挑食。” 小家伙板着脸如此教训她,像个小学究一般很是不赞同地看着她。 她刚刚看见女人一口也没动。 可惜那股子散不去的奶味没有起到半分震慑力,只叫风子卿听了好笑又心软。 “我不饿,我吃过了。” “卿卿留着糕糕,过会儿饿了再吃好不好?” 风子卿一开口,自己也微微怔了下。 她这人放肆又自负,从未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说过话,此时一开口倒叫她也不太习惯了。 温软香香的吻落在额头上。 小崽子鼻子前都是女人身上的幽香,她又看了看女人,垂下了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桂花糕,有些不能理解为何有人能够抵抗桂花糕的香味。 但是她听懂了女人的话,所以没有再催促了,只是小心地探出身子将爪子上的两个糕放在桌上的茶杯口顶上,还很是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确认了那糕不会从杯子上掉下来,这才满意地缩回了女人温暖又香软的怀中去了。 风子卿默默看完了她的一系列动作,自己也暗自回忆了一下幼时的喜好,发现自己那时候应当是真的喜欢吃这些清甜香软的食物的,不禁勾唇笑了下。 天机楼设有几位护法,其中有一位略显特殊,是风子卿自己从外面捡回来的。 名为宁辛远,风子卿在外游历时遇见的,路边的小乞丐,不过有几分机灵,骨骼也算上佳。当时已经十多岁了,风子卿也就捡回来养着玩儿的,本没指望她有多大本事,却是不曾想到那孩子进步飞速,如今在楼中也有一席之地。风子卿观察了许久,见她看起来还算老实,便让她当了个护法效力。 宁辛远显得特殊,也只是因为曾受过风子卿了几日指导罢了,所以叫其余一众人都对之恭敬。就连她自己,也自认异于常人,不甘与寻常弟子混在一起。 她时常找着些事情便往风子卿面前凑,如今倒也混了个脸熟。 可是今日却有些不同。 方到楼主庭院前,便能听见里面似有孩童欢笑的声音。 宁辛远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她迟疑了下,还是上前去轻轻敲了下门,求见风子卿。 里面的笑声停了停,过了会儿才传来了女人慵懒而漫不经心的声音。 “进来吧。” “是。” 宁辛远垂眸,将眸中对于里边那傲慢自负的女人所产生的贪婪和欲.念都掩去了,这才慢慢推开门进去了。 她一进来,正坐于梳妆台前的女人便下意识偏头瞥了她一眼。 只可惜,她这一动作的,在她身后把玩着她墨发的崽子爪子没抓好,辛苦忙碌了大半天的成果瞬间被毁,发丝柔顺散下,其中被崽子插上去的从庭院中采来的小花朵也刹那间落下,掉了一地。 风子卿:…… 她唇边尚未散去的笑意猛然一僵,连忙朝着那娇气的小崽子看去,果然瞧见了一只呆呆的、眼眶一点点红起来的兔崽子。 啪嗒啪嗒。 金豆豆又一滴一滴掉下来了。 小家伙手上还捏着一朵没有插上去的花,无措又伤心委屈地看着她,通红着眸子,抿着唇一声不吭地掉泪珠子。 哪里还管的上一旁站着的什么护法。 风子卿立刻有些心疼了,赶紧转身将崽子抱了起来搂入了怀中,给她慢慢擦着泪,柔声哄着。 “不哭了,卿卿不哭……” “……卿、卿卿梳了好长时间……” 小家伙哭得有些一抽一抽的,握着手心的花不肯放。 “都没了……” 越说越伤心,泪珠子也越掉越多。 风子卿看着心疼又头疼,实在不知该怎么才好。 此时她才想起了一旁站着的人,不禁有些迁怒了,微微蹙眉瞥了宁辛远一眼,有些不耐。 “出去。” 女人声音不耐,却又温柔地抚着怀中孩子的背脊。 宁辛远自认了解她,此时瞧见她的神色便知自己这是被迁怒了。心中咬牙恼怒,对于那个窝在风子卿怀中哭得打嗝的孩子分外不喜,却也不敢逗留,只垂着头恭敬行礼退出去了。 她方才瞥见了那孩子的容颜,心下亦是一惊,以为那是风子卿不知何时留下的血脉。这会儿退出门外,眉间的阴翳才隐隐显出来了,宁辛远眯了眯眸,心下有了几分算计。 “卿卿不喜欢她。” 一直掉着金豆豆的小崽子陡然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红着眸子有些哽咽地朝着风子卿如此说道。 风子卿垂眸为她抹了抹眼尾的水花,闻言弯唇低笑。 “为何不喜?” 她反问。 为何不喜? 小家伙被问住了,蹙着眉间看着她,语塞了片刻,开始胡搅蛮缠了。 “卿卿就是不喜欢她!” 小崽子朝着她重重地哼了声,埋着脑袋到女人怀中去蹭着撒娇了。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卿卿不喜欢她!” “啊,好没道理。” 风子卿含笑瞧着她,陡然想要逗一逗她,眯了眯眸子。 “可是我喜欢怎么办?” 方才那新任的护法,她还有几分印象,毕竟是被她带回来教导过几日的。 “那、那你也不喜欢……” “喜欢卿卿,不喜欢她!” 小家伙为难地看着她,抱着手思考了一会儿,陡然亮了眸子。 “她丑!她没有卿卿好看!” 骄傲的崽子挺了挺胸脯,晃着脑袋好不得意。 “所以你喜欢卿卿,不喜欢她!” 小机灵鬼最终推导出了这个结论,欢喜地眯着眸子笑了。 风子卿忍俊不禁,微微摇头,抬起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 “行吧,那就喜欢卿卿,不喜欢她了。” 她假装沉吟片刻,随后如此勉强道。 风子卿抱着这小家伙,下颚抵着她的脑袋,目光却一点点幽冷下去,眯眸思量了下。 看来有必要给小家伙配个面具了,她可不喜欢自己被传出有私生女。 还有方才那个护法…… 风子卿心中嗤笑。 不过是她一时无聊提.拔上来的小玩意儿罢了,以往拿着些小事来烦她也罢,之前瞧着有趣,如今看来却是有些不知所谓了。 她方才看向卿卿的是什么眼神? 恼怒? 怨恨? 风子卿心下冷笑。 什么个东西? 天机楼楼主收了一个小徒弟,宠爱至极。不仅亲自教导,并且用寝起居皆一同,要星星不要月亮的,可谓是纵溺。 内力深厚者,容颜不老。 风子卿当年近三十岁,十余年后她的徒儿成年,她也已四十余岁,可容颜没有丝毫变化,仍如二十余岁的女子般美艳动人。 曾经楼主身边的一时红人宁辛远因想要插手教导少主而被楼主废去了职位,沦为了普通的弟子。 仅是这件事,就足以让一众人不敢轻视这个成日中佩戴面具、不知容颜的少主了。 更别说这位少主天资堪比当年的风子卿,进步神速。 只不过……貌似近来在与楼主置气呢。 因为风子卿不允许她再和自己住一起了。 风一诺心中委屈至极。 这人莫名其妙就把她给赶出房门不让进了,还说什么顾忌着她长大了得要存些自己的小秘密。 什么玩意儿? 她十六岁的时候提出要单独睡这人怎么不同意? 如今都十八了,倒是来摆这一出了。 穿着一身烟紫长袍的女人垂着头,面具下露出的唇瓣抿得紧紧的,闷闷不乐地呆在庭院里踢石子儿,负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来回走着。 一直等到了都日暮了,那人也不肯见她。 风一诺心中恼火,弄不懂为何突然冷淡于自己,又委屈又生气,一脚将旁边的石块给踢碎了,朝着那紧闭的门窗重重哼了声,气鼓鼓地转头就走了。 身后紧闭的门窗一直到她离去很远了,才被女人轻轻地打开了些。 一袭红裙的人抱胸倚在窗边,静静地瞧着那身影远去,过了好半晌,才阖眸低叹了声,揉了揉眉心,神色落寞而复杂。 她不能害了这孩子。 风一诺一日日被她宠着捧在手心里长大,身姿婀娜、泪痣绮丽,无一不好。 这是世上的另一个自己,是她最为亲密的人。 风子卿宠爱她,纵容她,一点点看着她长大,却又并不是那种如父母般的慈爱。 是……源于灵魂中的亲昵。 可是这些感情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些变了…… 风子卿不敢再触碰她,却又舍不得松开她。 太过禁.忌,女人自负傲慢了一世,此时却都不敢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袒露,生怕遭风一诺厌恶。 “你要走?!” 几日后,长大了的雏鹰提出想要离去了。 风子卿指尖一僵,下意识地便想要反对,却又陡然间对上了风一诺明亮的直直盯着她的眸子。 “既然你说我已经长大了,那我也该出去历练一二了吧?” 风一诺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微微挑眉。 她得意的好整以暇地等着女人的反对和拒绝,或者说是道歉就更好了。 只要这人道歉服软,她就不走了。 风一诺美滋滋地想到。 “……好。” 女人沉默了半晌,陡然间垂眸,无力扶额,如此回答了她。 “……什么?” 风一诺唇角笑意一僵,慢慢放下了手,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气氛一时寂静。 “你真要我走?” 她盯着女人看了会儿,陡然开口再次问了句,声音有些冷。 “……你长大了……该……” 风子卿张唇,语音未落,便瞧着她宠着的孩子红着眸子瞪了她一眼,转身便提着包袱一把跑出了庭院。 “你别后悔。” 这孩子闷声最后给了她这样一句。 风子卿捏着桌边,指尖泛白,怔怔地看着她远去身影。 过了一会儿,女人颓然落下了指尖,低低苦笑。 如何不后悔? 此时便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8 00:41:04~2021-03-10 01:0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WDDW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凯鹤 2个;占据跨越友情、祈望、柿子羊、s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白 20瓶;那么你呢 10瓶;夜雨声烦 9瓶;白井美琴 3瓶;何以解忧,唯有暴富、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若是说风子卿幼年时一介孤儿, 流浪在外倒也吃过不少苦。后来被上一任的天机楼楼主收为弟子,天生便比旁人更为要强,自然也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和用功。 可风一诺不一样。 她自小被风子卿如珠似宝地宠着, 要什么就有什么, 纵然练功时风子卿对她十分严厉, 但平日中吃穿用度尽皆上品。偶尔与风子卿闹别扭了, 冷战不过两日, 傲慢的天机楼楼主便得拿着奇珍异宝无奈地弯腰过去哄着。 这不是风一诺第一次出天机楼, 之前风子卿也曾牵着她出门游玩过许多回, 见过了数不尽的山川风景,也尝过了八方美食、赏遍人间烟火。 然而这是风一诺第一次没有风子卿的陪伴,独自出门。 她被风子卿宠得有些娇气了, 心中矜傲不少于风子卿,如今气恼跑出来,竟是连风子卿给她的那些银票珠宝都不愿带。两手空空,身无分文, 一人提着小小的包裹直奔群山下,出了这天机楼的地盘, 当晚便在一处森林中随意阖眸休憩了片刻。 没钱实在寸步难行。 风一诺头脑一热冲了出来,倚着树忍了一夜。次日一早却还是没忍住腹中的抗议, 一睁眸便去觅食了。在森林中寻觅了好一会儿才捉到了一只野兔, 并没有她曾经尝过的那般美味, 反倒是她自己从未亲自动手烤过这东西, 火候没掌控好, 直接将整只兔子都给烤焦了。 最后也只能紧蹙着眉,勉强撕了几块相比之下还能吃的肉填了填肚子。 长到这么大了,风一诺也是第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倚着树, 随手扔下了自己手中烤焦了的兔子,垂眸静静撑头坐了会儿,半晌后偏头望向了不远处隐隐约约似乎还能瞧见的群山山峰,鼻尖猛然一酸,让她恨恨地用烧火剩余的树枝在泥地上猛然戳了个小洞。 愤愤戳了好几下,心里的火气总算是消了些了。 风一诺瞧着那坑坑洼洼的土地,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没意思。 她想起了之前风子卿带她出去玩儿的时候,每次都会在烤好的食物上撒上她喜欢的调料,把香喷喷的第一口给她吃,用含满了笑意的眸子细细叮嘱她慢些、莫要噎着…… 风一诺眸子动了动,又朝着那方向瞥了瞥,过了好久才慢慢垂下了脑袋,眸色幽暗,一点点埋在了膝盖上。 她觉得…… 风子卿有些把她给宠坏了…… 风子卿当日瞧着她的小姑娘红了眸子,心中便疼得不得了。可是她仍旧强撑着没有一时追上去,想要先让她们都冷静冷静。 她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如何敢向风一诺说? 这孩子一直将她当做长辈一般亲昵,望向她的时候没有半分其他的绮念,每每都坦坦荡荡地朝着她撒娇,哪里会知自己所尊敬的师父竟然对自己生出了这般……情愫? 风一诺一日日长大,她见证了自己娇养着的花儿一点点盛开夺目的模样,心下那变了味的感情便也愈来愈浓,叫她到如今都感觉有些失控、克制不住了。 便是简单的师徒相恋都有悖伦理,更何况她们之间是那般联系? 风子卿不敢往前踏出一步,她这人自负也自私,从不管世俗的评论和眼光。可这涉及风一诺,她不能让她的卿卿背上不堪的名声。 倘若有一日风一诺的面具落下,被旁人知晓…… 那旁人又该如何看待她们之间的关系? 风子卿只是想一想便忍不住扶额,苦笑不已。 恐怕也只会猜是母女了。 她年岁渐长,她的卿卿却正值年少灿烂。 再过十年,她已是年老,她的卿卿却是壮年…… 纵然她的内力再过雄厚、可以维持数年的容颜不老,可她终究也会在风一诺之前垂垂老去、颜色残败。那时她的卿卿仍旧娇艳动人、青春明丽,风子卿又如何舍得将风一诺一直绑在自己身边、陪着那时早已老去的自己? 如此,也好。 庭院中恢复了十数年前的空寂安静,往来仆人似是知她心情,便是步子都不敢放重。 风子卿在院中独自坐了一日,怔怔地打量着她曾经为那孩子所做的秋千和花圃。院中的槐树长得极高,卿卿幼时顽劣、总喜欢趁着她不注意就往上爬,有一次还差点摔下来,幸而被她及时发现接住了。 可惜小崽子最会叫她心软,训斥的话还卡在喉咙中,那小小软软的团子便缩在她怀中瑟瑟发抖着哭,金豆豆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可怜又可爱,用着一双湿漉漉的圆圆的凤眼瞧着她,边打着奶嗝边向她诉苦…… “卿卿痛痛!” 小爪子往她眼前一伸,上面果真是被磨破了些许皮,白白嫩嫩的肌肤上红了一大片,瞧着可怖极了,也让风子卿心里的火苗噗的一声瞬间熄灭,转而涌出满满的心疼来。连带着喉咙中的怒斥都没能挤出半个字来,只无可奈何地叹息,最终还是搂着哭得厉害的小家伙去上药哄着了。 还有这秋千…… 是风一诺长大了些,用功课来交换的。那孩子跟着她出去了一趟,羡慕别人家的姑娘能有一个漂亮的秋千玩儿,便死活缠着她要她给做一个。风子卿担心她玩儿过头了会不小心摔下来,便拒绝了她。为此,卿卿还跟她闹了好一日的脾气,鼓着脸就是不理她。 叫风子卿又好笑又心软,最后只好承诺她,若是能认真做完自己布置下的功课,便给她做一个出来,这才有了如今的秋千。 不远处的葡萄藤,小花圃里娇艳的花儿…… 风子卿一寸寸打量过去,神色怔然,似是这会儿才发现了,曾经只有她居住的空荡安静的庭院中如今尽是风一诺的气息。 她独坐了一日,心中翻涌的情绪没有半分收敛,只愈演愈烈,叫她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思念起那仅仅离去了一日的孩子。 小崽子脾气傲,这一次跑出去了竟也不带钱财,两手空空的,估计此时连吃饭的铜板都拿不出来了。 风子卿抬起指尖,微微捂眸,低低叹息了声。 也罢,估计最多两日便会回来了。 她思及此处,心下竟也微微松了口气。 被她从小捧着长大的孩子难免有些娇气,也许不用两日,明日一早便会回来了。 风子卿抬眸瞥了眼天边残月,微微蹙眉,不过片刻复而展开,指尖微微点了点桌面,眸色柔软了下来。 若那孩子回来…… ……应也饿极了,得先吃一顿她喜欢的才是。 楼主似已想到了她的小家伙垂头耷脑地回来,红着一双眸子像个兔儿似的虚张声势与她重重一哼、不肯认输的模样,心中不禁一软再软,唇边染上了几分笑意。 可惜她这个愿望很快就要落空了。 第二日的早晨,她并未等到眸子红红的小兔儿。 一直按捺着焦急等到了夜晚,风一诺仍旧没有回来。 第三日亦然…… 风子卿坐不住了。 她开始愈加地焦急和担忧。 害怕风一诺是否在她瞧不见的时候吃苦头了,是否是在外遇见坏人被欺负了,是否此时没钱在身都吃不上饭只能饿着肚子了…… 越想越害怕。 楼主在房中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咬牙揉了揉眉心,提着自己的剑径直飞出了天机楼所在群山。 不管是哪个,她都心疼得紧。 还是先将卿卿找回来再说。 地下赌场,擂台之上。 这里全是些不要命的疯狂赌徒,在这儿赌钱更赌命。想要赚钱也很简单,上擂台,将台上的人打下去,打胜一场便能得到一笔极高的赏金。而其余旁观者则对赌台上的最终获胜者是谁,赌赢了便能一夜间从一个穷光蛋变成富翁。 这里没有金钱成本,只要是活着的,大可进入。 风一诺手上没钱且缺钱,所以她循着暗路找到了这儿。 她需要赚些钱财。 于是这擂台之上出现了一匹极强的黑马,穿着青袍、带着银边面具,出手狠厉、近乎是不要命地以伤换伤地打,硬生生打趴下了之前一直守着擂台的一位刀客,成为了当日的擂台主。 这么强悍的新人属实难得,叫一众旁观的赌徒观众们都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面前是个以铁扇为武器的男子,身法诡异、招式狠辣,步步紧逼而来。 身上这几日弄出来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仍在作痛,可这刺痛反倒叫风一诺脑中愈加地清醒起来。她眯了眯眸子,眉间隐隐浮着戾气,指尖死死握着剑柄,挥剑拦住了袭来的铁扇,随后脚尖轻点,整个人猛然冲出,带着凶猛咆哮着的剑气,直直斩向那男子。 速度之快,身形近成掠影。 这一击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赫然是她方才的两倍不止! 男人脸色猛然一变,眸中阴冷,铁扇反转于指尖,他于千钧一发至极使出了轻功,企图避开这一剑。手中铁扇翻转,锋利边角带出气流,也于瞬间发出。 若是风一诺不避,那这扇子必然便要伤着她。 若是她抬剑挡下,那这一惊艳一击便要作废了! 风一诺已经和这男人纠缠打斗了大半天了,而他的功力显然在自己之上。若是这一击不成,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她在擂台上打了几日,身上伤痕遍布,此时体力隐隐有所不支,实在是不甘错过这绝好的机会啊…… 女人勾唇低低冷笑了下,手中剑势没有半点削弱犹豫,仅仅偏离了半分而已,锋利的剑身带着狠厉的剑气已然袭到了男人面前,而那把铁扇也将她的右手臂刹那间割裂下一个可怖的伤口来。 鲜血飞溅。 啪。 铁扇落地。 男人死死睁着眸子,抬手捂住了自己被割裂开来的脖颈,却最终没能挡住鲜血的喷涌。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倒下了,如同他的武器一般,坠入尘埃。 女人握着剑柄,微微勾唇,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一时也没去管它。她足尖一勾,男人腰间的钱袋便落入了她的手中,随后便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心情颇好地踱步下了擂台。 一路无阻,众人为之避让。 这是对强者的认可。 风一诺掂了掂钱袋,眯着眸子笑了。 很是畅快。 也让暗中找到了这里看完了她这场比赛的女人恨得牙痒,盯着她那染血的半个身子,只觉得心都颤着痛,恨不得上前去揪着这兔崽子的耳朵,将人带回去好生训斥一番! 竟敢如此糟蹋身子! 她可从未教过这般以伤换伤、不要命的打法! 手臂上的伤颇为严重,风一诺一出来便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开始倒药。 也是奇怪,今日竟然没人来截杀她。 莫不是被她的气势所征服了? 风一诺摸了摸下巴,心下有些得意,靠着墙便坐了下来摸出了自己幸存的酒葫芦大口喝酒,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口。 暗中那一直护着她的人心中火气燃得愈加旺盛,咬牙盯着她看。 “阁下可需帮忙?” 一个略微低沉的女声陡然响起。 风一诺正垂眸瞧着自己的伤口撒药呢,闻言便蹙了眉,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剑,警惕地抬眸顺着声音看去了。 却是一怔。 “你……与我认识吗?” 她眨了眨眸子,看着面前这容貌普通的女人,却觉得她的气息和身影格外地熟悉。 风一诺仔细打量了一下,心下有些失落起来,无精打采地垂了垂眸子。 啧,身高不一样。 她还以为是那人追来了呢。 “……我与姑娘第一次见面。” 陌生的女人如此说道,目光在触及她狰狞的伤口时冰冷一片,随即收敛了不少。 “姑娘可是认识什么与某相像的人?” 她弯腰,递过去了一瓶上好的疗伤药,看着这孩子接过后闻了下,陡然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啊……也不相像,气息有些相似罢了。” 风一诺确认了这瓶药确实是上好的疗伤药,脸色稍稍软了些许,闻言便抬眸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回了她。 “你的气息有些像我师父,但是她长得与你不一样。” 风子卿长相精致美艳,与面前这女人一点也不相似。 风一诺心中又陡然莫名有些高兴了。 风子卿可只与她相像。 “那……你应该是很亲近你师父吧?” 女人垂眸拂了拂袖摆,似是不经意间问了句。 她袖下指尖微微捏起了。 “嗯?自然。” 她的小姑娘如此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师父将我养大,可宠我了。” 她的小姑娘有些得意似的抬了抬下颚,红唇微微弯着。 看得风子卿心下也陡然蔓延出些许欢喜来。 可这欢喜没有延续多久,风一诺的下一句话只让她如坠冰窖。 她的小姑娘说: “我师父待我如子,我亦视她为母!” 风子卿:…… “……是吗……” 女人的脸色陡然间惨白,怔怔地看着风一诺,过了好半晌才僵硬地弯了弯唇瓣。 虽笑如哭。 作者有话要说:  风一诺:我待她如母!【一身正气】 风子卿:QAQ【哭晕】 感谢在2021-03-10 01:02:10~2021-03-12 00:2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你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羊 2个;s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王星引力 27瓶;夜雨声烦 5瓶;白井美琴 3瓶;祭祀少司命、最爱吃小甜饼、甜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你……怎么了?” 女人话音才落呢, 风一诺便陡然有些想风子卿了,但是心下又不愿先一步低头回去,总得再在外面玩儿一会儿才行。 她这般想着, 似乎都已经看见了风子卿颇为着急模样, 想着日后归去了风子卿来低头哄她的情景, 不禁微微勾唇笑了下。 然而一抬眸, 却是瞧见了面前这陌生的女人不知为何竟是苍白的脸颊, 看起来比她这个受了重伤的人还要虚弱凄惨。 风一诺微怔了下, 抿了抿唇瓣, 迟疑着问了句。 这是也受伤了? 她下意识垂眸瞥了眼自己怀中的药瓶,想要将这瓶珍贵的药还回去。 “不必。” 女人瞧见了她的动作,勉强弯唇朝着她笑了下。 “我……只是陡然想起已故师父, 心中颇为感慨而已。” “姑娘对尊师当真是一片濡慕敬爱,叫人动容。” “那自然,我师父从小把我养大,我还能不敬爱她?” 小姑娘一听这话便忍不住弯唇笑了, 纵然戴着面具,风子卿也能猜出她此时眉眼飞扬的模样。可她陡然间又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唇边笑意瞬间淡了淡,抿着唇瓣垂下了脑袋, 捏着自己的酒葫芦恨恨饮了一大口。 不用她说风子卿便知晓她心中在想什么, 恐仍在与她置气呢。 这孩子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她都记在心底, 又如何猜不出? 若是以往, 风子卿此时便会好笑又心软, 只觉得自己的卿卿可爱至极,早就忍不住想要低声去哄着她了。 可是如今,猛然涌上的绝望打破了她曾经还小心翼翼存留着的侥幸, 也撕破了她那些禁.忌又荒唐的情愫的皮子,叫她连着袖中的指尖都冰冷一片、微微轻颤着。胸口疼得紧,一时竟是脑中空白一片,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冰凉刺骨的情绪。 她情绪实在异常,便是风一诺都感觉到了。 面具之下的眸子微微眯了下,风子卿只听见自己的小姑娘似是犹豫了下,随后低声问了句:“你可还好?” “……无事。” 风子卿有些狼狈地偏了偏头,抬手轻抚自己发冷的脸颊,微微阖了阖眸。 “某一人历练也着实孤单,姑娘赠予良药,某感激不尽。” “若是姑娘不嫌,便与某做个伴如何?” 风一诺拂了拂袖摆,淡淡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仍旧弯腰半蹲着的女人,兀的勾唇笑了下,如此问道。 风子卿一愣,随即答应了。 若是能跟在她的小姑娘身后,自然是好的…… 袖下指尖捏了捏,她撑着墙面慢慢站起来了。 不过一会儿,竟让她觉得手脚冰冷无力,不知今夕何夕。 风一诺歪了歪头,眯着眸子再次将面前的人细细打量了一下,陡然低低嗤笑了下,带着莫名的愉悦,以至于她一直警惕、泛着冷意的眉宇间都微微柔和了下来。 她打了许久的擂台,如今手中钱财也足够了,可以供她好生玩乐一段时间。若是日后还缺钱财,便再来打几场就是。 身边多出一个人来的感觉还不错,至少这人莫名便很是了解她,知晓她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喜好,也懂得如何讨她欢心。除了这张皮囊瞧着着实普通了一些,其余的便是风一诺也无法挑出毛病了。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人待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有些隐约的疏离和回避,住客栈时从不与她同房,吃小食时也绝不肯动她碰过的东西。便是有一次风一诺与她去街上闲逛,看着她起兴买的糕点瞧着不错,想讨一口来,这人竟是连那小食上的竹签都不愿与她公用! “你讨厌我吗?” 素来被天机楼楼主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姑娘难得在一人面前碰壁,心下难免郁闷。她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心下不快了便总得说出来叫人知晓才好。这一日再次碰壁后便紧蹙了眉,神色猛然沉下来了,语气有些冷,抬眸瞥了眼自己面前的女人,如此淡淡问道。 “……你为何会这般觉得?” 女人似是被她问住了,神色一变,唇瓣张张合合,最终也才憋出了这句话来,底气有些不足。 为何这般觉得? 风一诺蹙眉瞧着她,低低冷笑了下,也懒得看她神色,甩袖转身便离去了。 此时正是夜间,街上灯火通明,往来人群众多,小贩吆喝声不绝,极是热闹。 可风子卿立于原地,手中仍旧提着一份方才买的糕点,特地向那小贩多要了些竹签。刚刚转头,便被风一诺如此质问,心下猛然一颤,她才要解释,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止住了唇边言语,只回以如此无力苍白之言。 怎会讨厌? 风子卿静静立于原地,抬眸看着那孩子气恼走远的身影,微微敛眸垂头,心下苦笑。 便是因为太过喜欢了,才不敢靠近啊…… 她如何不想与风一诺同住一间一床? 如何不想将自己喜爱之物也分享于她? 如何不想与她如往日中一般亲密无间? 可是她怕啊…… 她怕与这孩子每靠近一分,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便翻涌一分、愈加难以抑制起来,总有一日会被这孩子知晓,到了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仅是想一想风一诺对她露出那般嫌恶厌弃的神情来,风子卿都心中痛极。若是风一诺当真知晓了那些心思,厌恶于她,风子卿便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自负张扬了一世,如今竟也如个缩头缩脑的懦夫一般,着实可笑。 手中糕点已渐渐有些冷却,夜间之风不算刺骨,却吹得她心尖疼。风子卿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此时微微一动,竟是发现自己手脚都是一片凉意。 她看不见风一诺的身影了,微微垂下了眸,紧抿唇瓣,踩在路边灯笼洒下的光线中慢慢朝着如今她们暂居的客栈中走去。 直至走到客栈,心中沉闷得叫她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情愫仍未褪去,反倒愈加浓厚起来。 大厅中已无几人,风子卿淡淡扫过了一眼便朝着自己的房屋中走去了。然而一推开门,她的身子却又下意识僵了下。渴望触碰而不能的孩子正坐在房中桌子旁,一手撑着头,垂眸把玩着上面的杯子。 不远处烛光摇曳,打在她的银面具上,叫风子卿瞧着心中便描摹出了那面具下的容颜来。 “回来了?” 房中的人闻声抬眸看来,还带着柔软弧度的唇瓣瞬间紧抿直了,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倚在桌边细细瞧着她。 “嗯。” 风子卿指尖都僵硬了,移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了那被她体温捂着尚且温热的的糕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朝着桌边走去,动作有些缓慢地将东西推到风一诺面前去了。 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讨好的意味。 风一诺冷眼瞥过了那被推至面前来的糕点,面具之下的神色淡淡,胸腔之中方方平复下去些的火气又陡然间地被勾起了些。 “某方才仔细想了下,着实有些失礼。既然你也不喜于某,那某也无法,不如自此散了罢。” 她抬眸看了看女人,拍了拍自己袖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平静起身了。 “多谢姑娘此前照顾,日后长路漫漫,就此别过,祝姑娘安好。” 她对着女人作揖行了一礼,便侧过了身,准备抬足走了。 可惜未走上一步,手腕便被人紧紧握住了。 “别走!” 女人语气有些急,心下一跳。 她对上了风一诺平静无波的眸子,气势又不觉弱了下来,嗫嚅着低声道了句。 “……外边险恶,姑娘不如与我再同路一段时日……” 风一诺陡然笑了,手腕微微一动,便甩开了女人的指尖。 “慕姑娘。” 她甚至是含着笑意的,却叫风子卿心下颤得厉害,袖中指尖不觉紧紧捏起。 慕青。 这是她告诉风一诺的名字。 “慕姑娘是将我当做了三岁稚儿吗?” 风一诺含笑低声问她。 “外边险恶,但风某倒还能过得下去。没了钱财,风某也能自己再赚取。” “慕姑娘啊慕姑娘,真是好生奇怪。” “你既不愿与风某有半点亲近,又不愿放风某离去,着实叫某疑惑。” 风一诺眯眸,朝着她走了几步,看见女人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却又是忍不住地冷呵了声,微微摇头。 “既不喜于某,又何必勉强?” “倒让风某有些怀疑姑娘的用心了。” 女人便像是被人一瞬戳中了心事一般白了脸色,怔然地瞧着她,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风一诺看着她不知不觉竟有些红了的眸子,倒也莫名好笑起来。 倒像是她欺负了这人似的。 她心下陡然间觉得有些没意思了,神色更淡了一分,转身走了。 这一次,无人拦她。 风一诺心中很是平静,她回去好生洗漱睡了一觉,次日醒来时去饱饱吃了顿喜欢的早餐,随后收拾收拾便准备独自走了。 临走前,她足下顿了顿,回眸看了看那隔壁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眸色微微暗了下,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上前去最后道了个别。 无人回应。 有些意料之内啊。 风一诺失笑,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 这一次,她转过了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身影渐远,自也听不见那房屋中逐渐升起的压抑而隐忍的哭泣声,好不可怜。 风子卿为人放肆,但并不爱酒,平日中也未曾怎么沾过。 可是如今,酒壶落了一地,满屋子的酒气,通红着眼眶的女人正靠在窗边,微昂着下巴将壶中最后一滴酒水倒进了唇中,这才垂下了眸,无力般松开指尖,勾着红唇低低地捂着额头笑。 她脚下有些不稳,整个人便顺着窗台慢慢滑下了,随意坐在了地上,倚着墙不住地笑。身子随着笑声轻颤,酒精的麻痹掩去了眼眶中的酸痛,只让那眼角中的泪珠无声无息地垂落下来了,染湿了她的衣襟。 唇边笑意有些僵硬,维持不下去了。 女人垂下了头,一手捂着脸,隐忍着喉咙中的哭泣声,指尖都在发烫。 “……这又是何必呢?” 耳畔似是传来了一声轻叹,有人慢慢半蹲在了她的面前,静静瞧着她这般狼狈的模样,眉梢微动了下,终是取出手帕为她擦了擦脸颊上滑落的泪珠。 “你究竟在想什么?” 风一诺无可奈何地扶额,垂下了头想要一个答案。 莫名的疏远和冷淡,她也会伤心。 “你什么也不与我说,当真想赶我走吗?” 她轻声问道。 “……不……” 听见了她声音的女人呆呆地抬眸瞧着她,眸中水雾朦胧,似是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她。 眼角泪珠却是越来越多。 女人着急地抓着她的手,指尖都在颤抖,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酒精麻痹着她的意识,叫她有些恍惚着分不清楚,还以为这是自己做的梦。 既是梦中,便要比平日里放肆许多了。 她听着她的卿卿带着些许委屈质问她的话,看着长大后的孩子娇嫩的唇瓣,陡然间的,便像是魔怔了一般,伸出了指尖紧紧搂住了她的小姑娘的脖颈,含着泪珠送上了自己的唇。 粘于眼睫上的水珠在眼帘轻颤之际垂落,湿润的瞳孔中映出了面前之人惊愕的面容。 风子卿阖眸,不敢再看,心中却又贪恋这份温软,不愿离去。 只在她这所谓的梦中,将平日中渴望之事给放肆做了,不退反进,愈加深入。 “……你疯了吗?” 有人猛然推开了她,踉跄后退,如此问道。 风子卿足下无力,跌坐在地,闻言却是笑了,眉目惨淡。 “我疯了……” 她眸前瞧不真切,只瞧着那模糊的身影自顾地笑着,低声呢喃。 “……我看见你便想要亲吻于你,想要抱你,想要尝一尝你吃过的东西,想在你躺过的地方入睡,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更想杀了那些靠近你的人……” 女人歪了歪头,额前发丝便凌乱地落于眸前了。 她这般狼狈,却又笑得如此疯癫又张扬,捂着额头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卿卿啊……” 女人笑叹。 “我让你走、与你分开,如何是不喜于你?” “是太喜欢了,所以才不得不远离啊……” 是实在太喜欢了,所以小心翼翼藏着掖着半分都不敢露出。 是太喜欢了,所以才半分都舍不得她受伤,想要让她远离了这般畸形的自己啊…… 风子卿太喜欢了,所以才不敢。 女人眼帘微垂,摸了摸身旁散落了一地的酒瓶,想要找出一壶来解愁。 “走吧,别再问了。” 她终于摸到了一壶还剩些酒水的瓶子,却也不急着喝,只抵着墙揉了揉眉心,对着不远处的孩子如此说道。 “也省得你恶心。” “日后便这样吧。” 女人懒散地歪着身子,举着酒壶倒了倒,听着耳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远去的脚步声,颇为自嘲地勾唇笑了下,随手摔下了手中的酒壶。 倒也奇怪,虽在梦中,却也胸口中疼得紧。 叫她鼻腔咽喉皆酸涩一片,难受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卿马上就会恢复记忆啦!要甜甜咯~~~感谢在2021-03-12 00:25:07~2021-03-14 00:3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羊 2个;占据跨越友情、小莫云、十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笙旭和 2瓶;最爱吃小甜饼、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天机楼势变。 主峰之上有一处地牢, 如今里面正关着曾经威名赫赫的天机楼楼主。既是楼主,这待遇比起他人来自是多了几分不同。 地牢中央,巨大铁笼里, 女人一身血色红裙, 雪肌玉骨、容颜绮丽, 发丝凌乱披散于肩上,正懒散倚着铁笼栏杆, 曲着一条腿、赤着一双玉足, 神色平静淡漠。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如今身为阶下囚的处境。 唇角血迹仍在, 往日凌厉的眉目此时苍白一片,染上几分琉璃般易碎的脆弱来。四肢被铁链层层锁着,如今女人倚在牢笼之中,只像极了一个被囚笼中精致美艳的金丝雀, 倒也看不出往日的傲慢和目下无人的气势了。 这叫从外慢慢走进的人颇为愉悦。 然而这份愉悦并未持续多久,笼中的女人似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 眼帘微动了下, 淡淡抬眸瞥了她一眼。 纵然被囚笼中,可这看来的眼神却如视蝼蚁一般, 瞳孔深处映不出半分女人的身影。 淡漠又轻蔑,似看跳梁小丑。 甚至还带着几分薄凉的玩味。 宁辛远只觉得身上一冷,随即而来的便是胸口中熊熊燃烧起来的恼怒和怨恨。 凭什么, 风子卿都已经被她如玩物般囚在了笼中,凭什么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怎么敢?! 女人咬牙, 那些随着怒火一同燃烧起来的还有数不尽的带着恶意的毁灭欲和情.欲。 她陡然间有了几分理智似的, 神色阴翳,挑了挑唇瓣。 这不是挺好的吗? 高傲的天机楼楼主被她囚在这里,此时不屑于她又怎样? 不久后还不是会在她身下哭泣求饶? 那些恶意翻涌着, 带出了臆想的快.感,似乎都让她看见那般激动人心的场景了。 风子卿怎会注意不到她这恶心的令人作呕的视线,锁链囚住的手腕微微动了下,她眯了眯眸子,淡淡垂下了头,掩去了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和杀意。 找死的畜牲。 天机楼传承这么多年,自然有一些埋着的脏东西。她这几日因风一诺之事心神不宁,却也没有蠢到让一个曾经被她贬下的普通弟子近身下药。 如今这局面,不过是她放手引出那些东西的手段而已。 想要将此一网打尽,自然要做得真一些。 但这畜牲倒是叫她颇为惊异,不仅是对她的那令人作呕恶心的念头,还有异于常人的气运,竟与数十年前的叛逃者有联系,更得其传承。 荒谬。 那些老东西都狡诈异常、心思诡秘,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轻信了一个小小的普通弟子,将毕生功法传承给她? 所以,宁辛远……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又或者说,她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迷惑人心? 风子卿着实好奇。 好奇到想亲手把她这层皮给剥下来,好好看看里面藏着的东西,再亲手将这些可能危及于她和她的卿卿的东西一举泯灭抹杀。 “你不想知道你的那个小徒儿如今在哪儿吗?” 正在风子卿垂眸之时,笼外的人陡然间朝着她走近了几步,直直盯着她,如此勾唇笑问,眸色阴冷。 风一诺,风子卿一手养大的小徒弟。 从来都是风子卿的逆鳞。 果不其然,女人一直平静的面容瞬间起了波澜,眉间淡漠刹那间散去,转而染上些许叫人心悸的暴戾之色来,缓缓抬眸瞥了眼笼外的人,却是陡然间勾唇低低笑了下。 “你也配提她?” 风子卿眯眸瞧着外边神色丑陋的女人,袖中指尖一点点攥起了些,那些所谓的玄铁炼成的锁链于她而言不堪一击,只要微微一动便会化为齑粉。 她本想再陪这畜牲多玩儿一会儿,可谁知她这般不要命呢? 这种下贱的东西也敢提及她的卿卿? 风子卿嗤笑。 她瞧着那外边之人,心中恶心得厉害,就差一点便要破开这锁链,割下这狗东西的舌根,送她先去给那些老不死们开开黄泉的路。 可是这动作最终还是没能做成。 不仅没做成,风子卿眨了眨眸,瞬间收起了那些带有攻击性的神色,眼帘微垂,面色苍白憔悴、脸色黯然无波地无力倚在了背后的铁笼栏杆上。 她微微动了动那条平放着的腿,就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一般,脸色愈加惨白、唇瓣轻颤,指尖下意识按在了那条看起来瘫软一片的腿上,精致脆弱的眉间微微蹙起。仿若那疼痛已无法让她忍受了一般,连带着眼尾处都不觉染上了一分嫣红。 看得笼外之人眸色暗沉,颇为满意、隐隐得意地挑唇笑了。 曾经那般骄傲的人如今在一介弟子面前露出如此柔弱的模样,怎能不让宁辛远得意? 她负着手,刚想张嘴对着里面的女人说些什么,却陡然间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狠厉剑气。 宁辛远神色一僵,眸色瞬间凌厉起来,侧身想要躲过这凶狠一击。指尖已触摸到了腰间剑柄,只差一分便要拔鞘而出。 风一诺怎会给她这一分拔剑的机会。 她光是看着那笼中孩子狼狈的模样,心下的怒意和戾气便压制不住地翻涌起来,恨不得现在便将这畜牲在此一剑剑凌迟活剐了。 风一诺冷眼瞧着她那将要拔出的剑尖,手腕微微翻转了一下,将指尖长剑狠狠刺入宁辛远的肩中,随即握着剑柄下滑,硬生生砍下她一条肩膀来。 鲜血飞溅,染红了她半张银边面具,又顺着面具边缘滑落,染湿了衣襟与地面。 面似修罗。 耳畔是女人惨叫的声音。 “聒噪。” 风一诺微微蹙眉,提着剑直接将她舌头给割了。随后又觉不甚解气,那些翻涌着的暴戾的情绪仍然徘徊着,让她兀的勾唇笑了下,眉眼冷然,又将她一条腿给砍下了。 喷涌而出的鲜血和女人痛苦狰狞而扭曲的面容总算是让她心下的怒气微微消散了些,慢慢升起几分愉悦来。 风一诺随手一动,用剑将这畜生钉在地上,微微侧过了身,看向了笼中此时也正抬眸望来的女人。 她指尖微微顿了下,打量了她一眼,忍不住地蹙眉。 “蠢东西。” 风一诺看着笼中狼狈可怜的女人,如此冷声低斥。 她抬起指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张与笼中之人一般无二的面容来,也叫她方才还被面具遮掩了几分的伤痕暴露在了女人的眼下。 风子卿近乎是贪婪地看着她的面容,自然也瞧见了那道伤痕,目光便是瞬间一冷,手腕动了动,想要朝她这边来一些,好仔细看看她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 可惜那条断了的腿限制了她的动作,反倒叫她身子一个不稳,跌在了笼中。 本是她故意弄出来掩人耳目的伤,此时只叫她恼火无法第一时间靠近她的卿卿。 “别动。” 风一诺见她跌倒,目光便在她那条无力的腿上微微扫过,下意识抿了抿唇瓣,蹙眉低声道了句。 她看着这将风子卿当做玩宠一般囚住的铁笼,曾经灰暗恶心的记忆便一点点爬出,叫她刚刚压制住的暴虐又慢慢升腾了起来。 侧身冷眼瞥了眼地上那畜牲,她走过去拔出了那根钉着她的剑,随后挥剑,将铁笼栏杆以内力强行斩断,露出一道足以让她通过的口子来。 随手又将剑钉在了宁辛远的腿上,风一诺看了看笼中那红着眸子倔强地瞧着她的人,心下微微一软,扶额低叹了声,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弯腰将人小心抱进了怀里。 “莫怕。” 风一诺瞧着怀中轻得可怜的女人,对上了她带着几分欢喜的闪着水光的眸子,自然也是记起了这个位面中她失去记忆后发生的事情。此时还有些不自在,可终究抵不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心疼,让她足下顿了顿,垂眸在女人眉心轻轻吻了下。 那温软的带着怜惜的触觉落于额心,风子卿如何能不欢喜,可在她唇角弯起的前一秒,却是眸中泪水滚烫落下,染湿了她的衣襟。 怀中的女人身子不断颤着,埋在她脖颈处,低低啜泣。滚烫的泪珠落在风一诺的肌肤上,叫她也为之一顿,抱着女人的指尖愈紧了一分。 “……你回来做什么?” 女人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喉咙中还带着哽咽,唇齿间流露的言语却是颇为硬气。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风一诺闻言垂眸,听着她这般说着,却只感觉到了自己衣襟上的那指尖愈加用力了几分。怀里的人红了眼,脸色还有些白,唇角尚且染着些许血,如今缩在她怀里,分明不愿放手,说出的话却好似要赶她走似的。 这可叫风一诺有些无奈又好笑起来,忍不住弯了弯唇瓣。 “你当真要叫我离开?” 她边走着,边垂眸瞥了眼怀中的人。 外边是一片血色尸骨,再往外走一走便是风子卿早就布置好的暗卫和亲信。 但风一诺却暂且没有带着风子卿去跟那些人回合,而是脚尖一点,朝着她们曾经住的庭院中飞去。 “可只有一次机会,若你还想让我走,我便当真走了。” “走了也定是不回来的。” 她弯腰,将人慢慢放在了床上,一时也没急着起身,只如此看着风子卿低笑道。 回应她的,是女人瞬间搂上来的指尖,以及炽热柔软的吻。 风子卿微敛着眸,不敢将那些太过浓烈的情感外露,生怕将她的卿卿吓跑。 她紧紧搂着风一诺的脖颈,像是试探一般,留有空隙,极有耐心地从远及近,由温热变为滚烫。 她给这个孩子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忐忑地等待她的判决,却又狡诈地加以修饰,用着小小的手段迷惑着她的卿卿,期盼着再不分开。 “只有一次机会,你不走,日后就再不能离开了。” 一吻过后,她阖了阖眸,将那些可能会吓到风一诺的情绪一点点压下,任由它们缩回心底。 风子卿本该已经欢喜地得到了她的判决,可是临到最后,她还是认真地确认着,给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最后一丝离去的机会。 她自己那些心思见不得光,如何敢轻易拉着风一诺下水。 她的卿卿尚且年少,从未沾染过这些东西,若是一时将濡慕敬爱错认成了爱意,那日后后悔了该如何? 风子卿可不是什么好人,她一生的耐心都用在了风一诺身上,可若到了那时她的卿卿后悔了想要离去,她却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放得下手。 滚烫的指尖不觉捏了捏,她慢慢放下了手臂,等待一个最终的答案。 “那便不离开了。” 风一诺一眼便将她眸底的神色看清了,不禁抿唇笑了下,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不许后悔。” 得到这一句话的女人便像是怕她反悔一般,眸子猛然一亮,瞬间接上了一句。 “我心似卿。” “怎会后悔?” 卿卿慕卿卿,怎会后悔? 风一诺低笑不已,再次赠予一个柔软香甜的吻,轻轻柔柔的,落于女人的唇边,直叫这将她宠着长大的女人竟都想着如何去摘那天边星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4 00:30:48~2021-03-15 00:2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空、狐柒、小莫云、柿子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空 35瓶;洛洛清秋 22瓶;箐林泱海、小莫云 20瓶;锦时 18瓶;女王不戴冠 15瓶;白井美琴 12瓶;叔夜、天道医生、珊珊 10瓶;倚栏听风、幻梦 8瓶;尤里74 3瓶;最爱吃小甜饼、祭祀少司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风子卿腿断了一条, 便像生活不能自理了似的,整日苍白着脸颊柔弱无力地倚着,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瞧着风一诺, 眸中流光缱绻, 小心又放肆地为自己讨来一个接着一个的福利。 亲亲抱抱蹭蹭, 那一双完好的手极不老实,每每都被忍无可忍的风一诺给重重从自己身上拍下, 非要被冷眼瞪一下才委委屈屈地缩回去不敢乱动。然而不过几时, 安安静静委屈缩着的人又悄悄地一点点伸出了指尖, 一把握住风一诺的手,随后掩耳盗铃似的抬眸朝着风一诺笑得无辜。 可怜风一诺一边要给这装着可怜爬杆子的家伙喂饭,一边还要忍受自己腰带上紧紧抓着的手,着实无语, 淡淡瞥了下榻上朝着她弯着眸子笑的女人,腾出一只手来将腰上的指尖给掰下来了。 “吃饱了吗?” 风子卿眼看着自己被掰开的指尖, 有点儿恹恹地垂了头, 抿着唇角缩了指尖,一时间不知她是否真的恼了, 便不敢再乱动。 闻言抬眸瞧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正对上风一诺一双清冷的凤眸。她的卿卿正垂着眼帘静静看着她,半张脸颊沐浴在窗边投进的暖色光线中, 于冷淡之中陡然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温柔来。 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了? 风子卿只怔怔地看着面前被她一手宠大的孩子,微微摇了摇头, 想要说些什么, 但一时之间倒是不知从何开口。 她一手娇养着宠大的孩子变了很多,眉宇间的意气和外露的张扬都消失无踪,眸中因从小顺遂而产生的些许天真也不知何时被收敛了起来。她的卿卿之前多活泼, 如今便有多沉静淡漠,让她忍不住地猜想风一诺独自在外时是否受了什么委屈,心中疼惜得厉害。 风子卿对风一诺的气息太过熟悉了,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在她面前伪装成她的小姑娘来哄骗她。 她们是半身,是同一个人,是世上最最亲密无间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如此心疼自己不知何时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想问一问,又怕触到她伤心之处。更别说如今她们才刚刚确定下关系,她的小姑娘才回到她的身边。 因爱而顾虑,风子卿如今当真是步步谨慎,不敢有分毫偏差。曾经高傲惯了,现在却总总疑心自己的容颜有没有老去,她的卿卿会不会后悔回到她的身边来、答应她这荒谬又禁.忌的情愫,会不会嫌她无趣、不如那些青春靓丽的少女…… 她正看着风一诺怔怔地乱想着,缩着搭在膝上的指尖不觉弯曲了些许、攥了膝上衣料。可下一刻,她却瞧着风一诺起身将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随即弯腰将她抱起走至床边去了。 “卿、卿卿……” 视线陡然晃了晃,身子被人抱起,风子卿猛然回过了神,下意识搂住了风一诺的脖子,有些呐呐地唤了声。 风一诺闻声垂眸,淡淡瞥了她一眼,轻轻应了。 “我……还不想午睡……” 这几日都是风一诺在处理楼里的事务,风子卿打着养伤的名义好不清闲,每日除了睡觉,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往风一诺身上凑了。 陡然间被放到了床上,风子卿还以为她是要让自己午睡,好去忙那些繁琐的事务。 有什么好忙的。 风子卿想一想便委屈又不满。 风一诺处理事务的时候格外地专心,几乎是任她在一旁亲亲抱抱也懒得抬眸去看她,只恨得风子卿几乎想把她手上的书卷给全都撕了,叫这人的视线每时每刻都看着自己才好。 她之前自己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尚且不觉,可如今不一样了。她的小姑娘就在身边,却总要被这些东西分走目光,叫她如何不气。 气又不可说,也不能真的去撕了那些东西,只能自己独闷着,让她好不憋屈。 风一诺垂眸看着她,将她那细微变化的神情给看进了眸中,稍稍想一想倒也能猜到几分,心下不禁好笑。 她也未多说什么,将人好生放下后便抬起了指尖直接将自己的腰带给解开随手扔下了。 风子卿猛然睁大了眸子。 唇瓣上温热而柔软的吻近乎要将她融化了。 “谁说要让你午睡?” “先来做些饭后运动。” 一吻缱绻缠绵,唇齿分离后气息不稳。 风子卿眸中升腾了着水雾,脑中空白了几许,一时间竟是模糊着看不清眼前。 腰间一双手紧紧掐着,耳畔有人轻笑了声,如此道。 风一诺抿了抿唇,那般柔软甜蜜的触觉还未散去,叫她微微眯了眯眸,瞳孔中神色暗了暗。 女人苍白的面容上陡然染上两分艳丽的红晕,眸中水雾朦胧。 如此青涩又动人,却又不同于曾经几个位面中的孩子。 这个孩子年岁不小,眉梢间都带着历经世事后沉淀下的韵味。虽容颜未老,可眸中却有着岁月的痕迹。 她以往大多将这些自己下意识看做晚辈来宠爱,这个位面中却是阴差阳错地体会了一把被自己宠爱着的滋味。 着实不错,风一诺很喜欢。 她看风子卿似有情动,便稍稍弯眸笑了下,敛去了自己眉宇间不散的冷淡之意,柔和地垂眸,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余光中她已瞥见了风子卿微微轻颤着的眼帘,感受到了自己脖颈上紧紧搂着的指尖。 然而下一刻,这人身子一颤,似是想起了什么,竟是放下了指尖制止住了她往下的趋势,很是克制地阖眸掩去了眸中情愫,安抚着摸了摸她的脸颊。 风一诺难得怔然了下,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眸,却也顺着她放下了指尖。 “怎么了?” “不喜欢吗?” 她握住了自己脸颊上的指尖,看着床上的人,一时间倒是猜不出她的想法。 风子卿闻言便是摇头,唇瓣抿着,小心地将那些甜意保存着,希望能持续得久一些。 “喜欢。” 她太喜欢了。 风子卿直直看着风一诺,瞳孔中便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正是太喜欢了,所以才不能。 “你还太小了……” 她垂眸,揉了揉眉心,将那些仍旧翻涌着的第一次被挑起的欲望慢慢地压了回去,如此无奈低叹了声。 她的卿卿实在年少,如今不过方方成年,什么也不知道。这般情.事不可放纵,风子卿恐伤了她身子。 风一诺:…… “……你当真这般想的?” 她一时间好笑又感觉有些滑稽,不禁扶额,着实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只如此淡淡问了句。 风子卿很是严肃地颔首应了,伸手又抚了抚她的脸颊,眸中都是无声的纵溺和温柔。 “待你再大些吧……” 到她的卿卿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不会后悔了,这些亲密之事风子卿自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多大?” 风一诺直起了身子,轻呵了声,垂眸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起码等你的成年礼过后。” 风一诺还未过生辰,风子卿也早就想好了要给她准备一场盛大的成人礼来。 届时…… 亦可为婚庆。 风子卿心中一步步思量着,仿若能想到那般场景了,叫她也为之而愉悦。 “你既不愿与我欢好,又为何每每拨弄?” 风一诺冷声嗤笑,甩袖推门而去。 “为老不尊!” 她最后实在忍不住胸口这股闷气,被不断挑.弄后还被拒绝,风一诺不禁有些恼了。行至门边,又顿了足,侧身瞪了风子卿一眼,送了她这四个字。 为老不尊.风子卿:…… 她瞧着那孩子气恼出门,一时竟只觉得可爱得紧,却不想猛然收到了这般评论,叫风子卿唇边方方勾起的些许弧度瞬间消失了。 容貌美艳精致的楼主连忙从床头小柜中摸出一把小镜子来照了照,确认了自己脸颊上并未出现半分衰老痕迹这才作罢。 镜子还握在手中,风子卿抬眸瞧了瞧被那孩子关上的大门,陡然间弯唇低低笑叹了声,轻轻摇了摇头。 素来不屑于情爱之事的楼主第一次体会到了甜蜜的烦恼这种感觉。 怎么会有人连生气都这般可爱? 天下独她的卿卿一份。 风子卿颇为苦恼,倚着身子靠在床边阖了眼眸。唇边笑意不散,倒是慢慢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以着旁观者的身份浮在半空,谁也看不见、触碰不到她。 在梦中,没有她的卿卿的存在,反倒是宁辛远这个畜牲因她一时的无聊而被她教导提.拔了上来,却总是在背后用着那种恶心肮脏的眼神看着她,让此时无实体浮在半空中旁观的风子卿都感觉胃中翻滚作呕,恨不得把她那双眼珠子给挖出来。 在梦中,那个风子卿终究是吃了傲慢自负的苦头。她从未将宁辛远放在眼里过,却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看似乖觉的畜牲竟有如此气运,不仅取得了与曾经叛乱长老的联系,更得其真传,功力飞速暴涨,以着不正常的速度都隐隐要赶上风子卿了。 不久后,风子卿为了自己的自负付出了代价。 被下药废了一身功力、打断双腿扔入笼中如玩物般被那畜牲玩弄观赏,更是眼睁睁地瞧着天机楼的传承基业是如何被这畜牲给糟蹋挥霍一空…… 如她这般骄傲的人,怎么才会最令其痛苦? 将她一身的傲骨都践踏到泥泞中去便好了…… 真真的生不如死。 从一开始痛恨隐忍、还怀有反击的希望。 到后来的一点点绝望。 这天都在帮那个畜牲,给那畜牲满身的气运! 风子卿恨啊! 她怨恨不服,却又无可奈何,最终被磋磨成了绝望。 便在天机楼倾覆之际,趁着宁辛远嚣张不在之时,她倚着铁笼栏杆,神色平静而麻木地咬断了自己的舌根,任由鲜血涌出,一点点流逝了生命。 最后一刻,风子卿抬眸朝着空荡无人的地牢大门看了一眼,眉梢间戾气不散,冰冷凉薄。 也只这一眼,让半空中的魂魄如遭雷劈,眼眸瞬间猩红一片。 风一诺。 这般神情…… 不正是她归来后的卿卿眉眼间不时所显露的吗?! 今日风子卿有些异样。 风一诺刚处理完事务,便听见下仆来报说是楼主将牢中的宁辛远给彻底削成了人彘放在缸中,亲自看着她痛苦死去后才起身回了房。 她一开始没当回事,只以为风子卿想要报复那畜牲而已,可回房后却是一怔。 “怎么了?” 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人情绪不对,随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微微挑眉问了句。 腰上瞬间有手搂上来了。 好大一只楼主闷闷地给缩在了她怀里。 风一诺顿了顿,眼尾微挑,眸光下意识在她那条据说还未恢复的腿上瞥了眼,倒也没拆穿她,只勾唇也揽住了她。 “还在想中午的事儿吗?” 她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楼中有谁敢惹风子卿生气。 除了她。 怀中闷闷的楼主摇了摇头,又蹭了蹭她。 风子卿陡然间开口说了什么。 风一诺一愣,垂眸看向了她。 女人抬起指尖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满目心疼和爱怜,对着她低低说道。 “莫怕。” 从此有我,莫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5 00:27:38~2021-03-17 01:1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羊、只吃甜的糖 2个;占据跨越友情、4306639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夜 25瓶;玖墨 24瓶;konghaku 21瓶;双木 14瓶;夜.风辰、萧阡陌 10瓶;兰舟 9瓶;47021431 6瓶;浅凉、白井美琴 5瓶;最爱吃小甜饼、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卿卿不怕。” 缩在怀中的人紧紧搂着她的腰, 轻柔地抚着她的背脊,像是在安抚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温柔又心疼。 她如此低声说着, 风一诺却感觉到了自己腰间与背脊上的指尖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仿若她痛得已无法忍受了一般。 风一诺静了下, 垂了垂眼帘,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开口轻轻问她。 “你看见了什么?” “没有……” “没有看见。” 缩在怀中的人埋头在她肩上, 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都不肯说。 看见了什么? 风一诺眸中闪过几分晦暗来,垂眸瞥了她一会儿,终是阖眸低叹了声,抬起指尖抚了抚她的发丝。 “……那便不说了。” 她没有追根究底, 只是陡然间眯了眯眸,放下指尖在这人那条据说是断了还没好的腿上敲了敲, 似笑非笑地轻呵了声。 “你断的是这条腿?” 这语气着实像要将她这条腿给打断了似的, 叫还沉浸在心痛中无法自拔的风子卿给懵了下,眨了眨眼睛, 只觉得背脊一凉,让她瞬间抬眸瞧了眼风一诺,却又正对上她颇为玩味的眸子, 一时哑然。 风子卿微不可闻地动了动腿,把腿缩到自己裙摆里去了, 眉眼间尽是无辜不解地瞧着风一诺, 很是疑惑,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 她这般无赖,倒是让风一诺噎了下, 随即掐了把她的腰。 “既无事,却来骗我,你说怎么了?” “我没有骗你。” 风子卿很是冤枉,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眉心和眼尾下的泪痣,在风一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唇笑了下。 “我想让你疼疼我,不行吗?” 楼主娇媚动人,柔声含笑再次反问,竟是带上了两分委屈之意。 “我疼了卿卿这么多年,卿卿就不疼疼我吗?” “……疼你。” 这般娇艳妩媚的模样着实少见,风一诺静静看着,挑了挑眉梢,抵不过她如此撒娇模样,低叹着应下了。 “下次想让我疼你就直说,倒叫我担心。” 风一诺惩罚地打了两下她的屁股,如此淡淡道。 怀中的身子陡然一僵,随即这人倒是好不得意又欢喜地弯眸笑了,风子卿弯下了些腰,捧着她的脸抿着唇瓣直笑,那些一点点涌出的欣喜叫她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小姑娘。 “我喜欢看你担心我的模样。” “不行吗?” 楼主真诚反问。 这般卑劣的心思,她都不想去掩藏了,如此袒露在风一诺的眼前,好叫她知晓此时自己的欢喜。 “……蠢东西。” 风一诺扶额,一时说不过她,却也好笑,忍不住勾唇,低斥了句。 “没大没小,我是你师父。” 风子卿挑了挑眉,虽已猜到了她的身份,却仍是有心逗她。 “师父?” 风一诺低声呢喃了句,含笑瞥了她一眼。 “为老不尊,想上徒弟的师父吗?” 她也微微垂头,凑到了风子卿的耳畔处,轻轻呵了口气,如此柔声问她,这后半句时声音娇媚,低低地笑。 “师父,若是不乖,徒儿就出去找人了。” 艳丽精致的凤眸含着笑意,眼尾微挑,泪痣绮丽,波光缱绻流转,好似能将人魂也勾去。 风子卿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还有如此露骨的话,只叫她瞬间红了脸颊,眸子却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都舍不得移开。 可这后一句刚脱口,红了脸颊的楼主立刻炸了毛,将人给死死按在了椅子上圈了起来,这下连着眸子也红了,垂了头在她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不许!” 她没舍得用力,方方下口,又觉心疼地舔了舔。 “为何不许?” 风一诺瞧着她像个猫儿似的炸毛的模样,在脖颈上又咬又舔,好不幼稚,有些无语地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就是不许!” 猫儿凶狠地红着眼睛瞧她,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一句,真真气糊涂了,一时间也没想出理由来。 楼主在风一诺看似冷淡实则满是笑意的目光下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理由。 “你都看光我了!” “你得负责!” 风子卿眸子一亮,对上了风一诺饶有兴味的目光,轻咳了声,总算平静了些许。 “我教过你的,你要学会承担责任。” 风子卿很是认真严肃。 她这几天仗着装病,亲亲抱抱的都要来了不少。她们关系又已经确认了,风子卿不必藏着自己那些心思情愫,自然也就重新和风一诺住在了一起,夜夜同眠。 这种情况下,看光几次倒也不足为奇。 “你早就把我看光了,正好相抵。” 风一诺幼时都是风子卿亲自带着的,连着沐浴洗澡也未曾避讳过。 “我会对你负责的。” 风子卿从善如流,间接性忘记后半句。 “……好不要脸。” 风一诺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她的耳垂。 “卿卿乖。” 女人见她眉间无奈,似有妥协之意,便弯了眸,奖励了她一个软软的吻。 这一次,举一反三的楼主向她又讨回了许多的甜意,唇齿纠缠不分,若不是风一诺受不了推她,楼主还想压着自己的卿卿继续吻下去呢。 “过不了多久,就是你的成年日了。” 是风一诺的生辰。 被吻得气息尚且不平的女人嫣红了眼尾,慵懒倚在椅背上,闻言抬眸瞥了她一下,眸中隐隐的水雾尚未散去,叫风子卿看了忍不住暗了暗眸色。 “还真要给我办成年礼?” 风一诺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她的指尖,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看风子卿今日下午异常的反应便隐隐猜着她是否是看见了什么或是梦见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这般模样。 如今风子卿都知晓她是谁了,竟还想要给她办成年礼? 风子卿随着她把玩自己的手,眉眼温软,静静地看着她,低声答了。 “亦可为婚庆。” 指尖猛然一顿,风一诺抬眸沉默看了她片刻,微抿唇瓣,也并未说其他,只不过确认了一下罢了。 “你确定吗?” 师徒相恋在这个古代位面中着实称得上是离经叛道、有悖人伦了。若风子卿想要与她成亲,日后少不了遭受世人唾弃与不齿。 “并非你想的那样。” 正如风一诺知她,风子卿从小将她宠大,又怎会读不懂她的表情,此时只轻笑摇了摇头。 “仍是你的成年礼,只不过于我眼中有所不同罢了。” 纵然风一诺愿意,风子卿也不可能让她背上那些不堪的名声和世人的嫌恶。 得以此心,已是无憾,何敢贪婪? 她已四十余岁,日后走得定是比风一诺要早许多。倘若她此时因一己之欲而为她们举办了婚庆,得一时之快……那日后待她走了,剩下她的卿卿一人又该如何背负世人唾弃而存活? 即便她已知晓风一诺此时恢复了记忆,可照梦中所示,她的卿卿死去时也不过三十多,比起她来总是要年轻许多。 “你不必如此。” 风一诺低叹。 脸颊上有指尖温柔抚着,女人揽着她也忍不住笑叹了声,柔声哄着。 “无事,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欢喜了。” “这般容易满足吗?” “如果你能保证日后永远都不找旁人便更好了。” 风子卿麻溜地顺着杆子爬了上来。 风一诺:…… “……若是找了呢?” 这孩子嘴皮子着实厉害。 “那你找吧。” 风子卿很是爽快。 “嗯?” 风一诺眉梢微动。 “你找一个我杀一个,杀到你不找了为止。” 女人柔柔软软地贴了上来,指尖不安分地在她腰间乱动,勾唇笑着,眉梢间却尽是狠厉与凉薄。 风一诺揉了揉眉心,陡然失笑。 “看来还不能祸害了人家。” 她狠狠拍下了腰间的手,温柔提醒了风子卿一句。 “还没到成年日呢,师父怎么这般着急?” 指尖被狠狠打了下,风子卿顺着她的力道被推开,此时瞧着她起身转去的背影,不觉苦笑连连。 风一诺的身躯确实年幼,风子卿害怕她受受伤、不想让她太早接触情.事。 可这舍不得是舍不得,着急也是真着急呐。 天机楼少楼主成年日大宴,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都被请了。 之前天机楼传出势变的消息,引得某些人坐不住了,只想着来分一杯羹,却不料反倒被风子卿一网打尽,连带着楼里藏着的奸细也一并清除去。 如今,谁还敢不给风子卿这个面子,都很是积极主动地赴约而来,参加天机楼楼主最最疼爱的小弟子的成年礼。 只不过…… 一众人目光在殿中两个女人身上转了转,又小心收回去了。 这……不愧是天机楼楼主,生性张扬,连带着她的弟子都是这般吗? 成年礼上竟都是一袭华丽精美的红裙。 这瞧着竟不像是成年礼,倒像是在成亲拜堂似的…… 众宾心思百转,各怀鬼胎,嘴上却是说着恭维讨喜的话、满目笑脸,一时间瞧着倒也热闹。 殿中之人相视一眼,皆敛眉垂眸笑了。 红裙娇艳,身姿婀娜。 当天晚上…… 梳妆台、案面、浴池、床榻…… 女人四十猛如虎。 风一诺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内涵,对曾经的自己在这方面的渴求值深恶痛绝,恨不得将人给踹地上去。 风子卿食饱餍足,眉间柔软一片,被风一诺冷眼瞪了下,反倒是笑了,赶忙凑过去安抚,爱怜地吻了吻她发红的眼尾,给她轻柔地揉着腰间。 “睡吧。” 风子卿搂着人小心躺下了,侧着身子看她。 风一诺阖了眸,着实不想理她了。 疲倦了一夜,很快便沉沉睡去。 风子卿仍睁着眸,唇瓣笑意渐渐散了,抬起指尖小心地抚了抚她还染着些未褪红晕的脸颊,眸色温柔又暗沉,欢喜而苦涩。 怀中的人沉沉睡去了。 她难得这般累,也唯有在自己面前会放下警惕。 风子卿如此静静想着,心下便软了大半。 “你何时会记起我来呢?” 女人小声问着,瞳孔中是不再掩饰的疯癫。 满满的重逾生命的爱意,却又带着散之不去的怨恨。 风一诺的记忆错了。 她根本不是在前任执法部部长的帮助下重回那些世界,斩杀那些畜牲的。 是她自己。 是她疯了。 她的精神出了问题,她是知道的。 那些小位面早就被她给毁了,根本无法运作。 是她给自己编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将那些神识深处的最为痛苦的记忆调了出来,造出了几个与那些小位面一般无二的梦中世界。又将自己的神魂割裂了一半,记载着她的记忆成为了这些世界中的风子卿。 而她自己,则作为一个闯入者、任务者、救赎者,去往了梦境之中,一点点折磨死了那些畜牲,送当时仍然挣扎的自己一个痛快。 风子卿救赎了自己,给她自己篡改了记忆,成功逃脱了噩梦的缠身、放过了她自己。 却也不小心留下了一个后患。 被她割裂下来的分魂爱上了她。 分魂被她遗忘在了荒芜的梦境中,一点点滋生了怨恨与克制不住的疯狂的爱意。 分魂一日日强大,最终逃了出去,去了主位面,见到了扔弃自己的女人。 只一眼,却冰冷刺骨,仿若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风子卿没有认出她。 还是不屑认出她? 不管哪种可能,都足以让分魂怒火中烧。 她跟在了风子卿身后,明明她们是最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她却只能像个偷窥狂一样的看着女人的一举一动,看她在擂台上的身姿、看她在战场上锋利的眉眼,看她偶尔休闲下来去尝一尝食物的味道,看她……也会对着执法部处得好的女孩淡淡地笑。 分魂开始嫉妒那些得到她注视和笑容的人,开始一点点变得贪心了起来。 她不只想要风子卿看到她了。 她还想要风子卿的宠爱和救赎。 既然风子卿愿意在梦境中给她解脱,那又为何不能再进一次,去救赎她? 于是,素来混迹于战场和擂台的人收到了一条让她分外感兴趣的任务。 回光反溯。 “你喜欢我了吗?” 夜间寂静,风子卿垂眸瞧着怀里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陡然低声问了句。 若是你愿意喜欢我了。 那就把我带回去吧。 别再扔下我了。 我也不恨你了。 “我爱你。” 她动了动,克制地吻了吻女人的眉心,没有吵醒她。 “我爱你。” 她再次呢喃了一遍,阖眸掩去了眼眶中的酸涩。 既然此时愿意如此宠爱她,那回到现实中可否一如? 她愿意作为曾经的记忆体存活。 只要风一诺愿意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7 01:16:16~2021-03-19 01:1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羊 2个;祈望、凯鹤、小莫云、s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璃是人间理想、陌风、不知道为啥要取名 40瓶;小莫云、星晴明月照山野 10瓶;最爱吃小甜饼、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这个世界很怪异。 当人类的文明发展到一个临界点时, 人类的生理结构因搬迁星际而发生异变。 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六种性别。 其中最为柔弱和稀少的一类被称为omega。 为什么珍贵呢? 因为他们的生殖力,因为从他们肚子里出来的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将会是珍贵的alpha和omega。 贵族夫人们常常以自己身为omega以及自己生出了一个精神力和体质都是极高的alpha和柔弱却代表着新一代珍贵子嗣的omega为荣。 那些拥有了omega的alpha也以自己占有了一位珍贵娇美的omega且将会拥有基因出挑的后代而得意自豪。 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omega这个族群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生殖繁衍、创造出下一代优秀的子嗣。 他们被公认为:美丽、娇弱、生殖繁衍力强、基因优秀……除此之外无用至极。 自他们出身起, 上天就赐予了她们美丽的容貌和繁衍的体质。 也给了他们最为无用不堪的体质和让他们永远活在alpha气息震慑压迫之下的腺体。 这也是风子卿最最厌恶的一点。 她是一个omega, 却又与身边的人略有不同。 她被称为是‘叛逆的omega’。 仅仅因为她想要学习alpha才能学习的机甲和经商, 还总是叛逆于alpha对omega的压制气息,拒绝国家为她分配的配偶、也拒绝家族的联姻。 风子卿是个孤儿, 可她也是一位珍贵稀少的omega,为此她被一位贵族收养。 可惜那位贵族似乎也没能想象到她竟然这般叛逆, 竟然想要去做只有alpha才能够完成的事情, 反倒对omega擅长的插花品茶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是不屑一顾。 为此, 贵族家的夫人——一位稀少的omega曾垂泪指责了她, 想要让自己收养的孩子‘走上正途’。 走上什么正途? 风子卿冷笑不已。 走上一条成为生殖机器、被那些alpha的信息素压制并沦为性.欲的奴隶的道路? 让她也去做如那些身娇体弱、每日只张开了腿等待着alpha来宠幸从而生育优秀子嗣的omega一般的宠物和奴隶? 这真是抱歉,她可做不到。 她曾偶然翻阅了一本古籍, 记录着人类在分化为六种性别、生存于星际中之前的世界模样。 那个时候,世界上还只有两种性别。 男与女。 风子卿只一眼便隐隐认出来了。 这所谓的男性不正是那些生来拥有顶级体质的alpha吗? 而那些女性不就是具有生育能力的beta和omega吗? 只不过在那个时代,女性的地位还未彻底沦为一个生殖工具和被用以炫耀的物件。 她们只要通过努力, 还能赢得他人的尊重和敬佩以及对她们才能的肯定。 可如今呢? omega被众人认为是没有且不可能拥有才能的一个性别。 他们所得到的永远不会是他人对自己才能的肯定和尊重,而是对于他们容貌和生殖力的珍惜。 无论如何努力、变得再优秀,他们所得到的称赞将会是: “你可真优秀啊,一定能生出拥有更加优秀基因的孩子的!” 这是他人送来的褒奖和赞赏。 却足以让风子卿每每听见了都像是被人狠狠在脸上打了一巴掌,恶心反胃。 房门被锁,屋内气息沉闷, 令人喘不过气来。 属于alpha的信息素从门口传过来了, 叫贴着房门死死挣扎站立的omega瞬间苍白了脸色,脖颈后面的那块令她痛恨的腺体开始控制她的身体。 你看,就像是一个动物一样的。 她的身体开始发.情了, 纵然她心里已恨得滴血、反胃作呕。 可没有办法啦,谁让她是个omega呢? 谁让她一出生就是个注定会不断陷入发.情、张开了腿卑贱求欢的omega呢? 抑制剂失去作用了。 门口的女性alpha不紧不慢、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自己主动来求.爱。 她甚至用着那种玩味的、带着些许兴奋的目光看着房门处脸色苍白、近乎要跌倒在地的小omega,期待她露出求饶示弱的神色来。 叛逆的omega被征服住的模样只要想一想就足以叫人激动,不是吗? 女人垂眸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襟,如此勾唇想着。 收养风子卿的贵族狡诈而贪婪,珍贵的omega在他眼中是一个极好的联姻工具,凭着风子卿这张精致无暇的面容、还有她身上的隐隐野性,都足以让她成为一个能够让他攀上最高层次贵族的工具。 毕竟性格自负强势的alpha总是喜欢看着这些不知好歹的叛逆的omega被他们一点点征服而被磨去锋芒的这个过程。 作为一个alpha,贵族很懂同类的心思与爱好。 于是,这位女性的alpha轻而易举地进入到了一位omega的房间,正在享受着这个令人激动的过程且已经得到了乐趣。 心里的作呕痛恨,身体的屈服和发.情。 这两者之间的冲突,近乎要让风子卿疯了。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位好友,一位与她一样的叛逆的omega。 高傲的绝不肯低头的小贵族曾经是如此不屑于那些存活在牢笼中的金丝雀,总是立志要做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并不比alpha差。 为此她四处奔波、甚至去往了危机重重的荒芜星际收集物件,最终也小有所成地建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 一个属于omega的公司。 众人哗然一片,耻笑不屑,那些买家大多也是新奇于一个‘omega的公司’的头衔而来购买罢了。 风子卿都看在了眼里,甚至为那位高傲的小贵族发过声、将自己所攒下的钱财都投资于她以显自己的支持。 可是…… 后来,这一切都没了。 小贵族被她的父亲嫁人了。 嫁给了一个据说是与她的信息素极其匹配的alpha。 什么叫极其匹配? 风子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背脊心脏都发凉冰冷,脑中似是被重重锤了一拳似的,将她隐隐看见了些许希望和光明都一点点敲碎了。 所谓的信息素匹配…… 不就是说那位高傲的小贵族被一个甚至素不相识的alpha的信息素所控制、被迫发.情、被迫……标记吗? 后来,那家‘omega的公司’倒闭了。 再后来,她在一个舞会上见到了曾经高傲得满目光芒的小贵族。 此时已成了一个眸光黯淡木然的乖顺的‘标准’omega。 她被她那满脸笑容的alpha丈夫牵着,就像是一条被牵着到处炫耀的宠物。 风子卿沉默地瞧着,对上了她陡然间望来的目光。 惊愕而难堪。 嫁为人妇的omega麻木的面容上陡然闪过这些神情来,最终垂下了头,避开了风子卿的目光,像是一个被提线的木偶一样被她的丈夫给拉走了。 那位alpha只是淡淡朝着小贵族看了一眼,便让曾经肆意高傲的omega下意识僵硬了身子。 可悲至极。 当时的风子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身旁有人玩味嘲讽地问她这个‘叛逆的omega’有何作想。 有何作想? 风子卿没有回答。 宁愿去死,也不做被性.欲控制的奴隶和动物。 这就是她当时脑中反反复复闪现的想法。 而此时,到了该执行的时候了。 脖颈后那块恶心的腺体正一点点控制着她、让她被那些信息素多影响而一点点散出抑制不住的气息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alpha闻见了这股子幽幽冷香,眸色陡然一深,看向omega的目光已是不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 她正准备朝着omega走去,勾起了唇瓣满意地准备享受她的胜利品。 可是下一秒,却猛然睁大了眸子,惊愕地看着那脸色不正常泛红的omega此时眸色暴虐狠厉、从自己怀中陡然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一把刺入了自己脖颈后的那块器官里。 活生生地把那块腺体给拔.了出来! 鲜血喷洒了一地。 这股子阴狠的劲儿,就算是alpha也为之惊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可反应过来之后alpha才真正慌了,赶紧上前几步,想要给人服药救治。 星际法则明确规定:伤害到omega的人(除omega外)都要被处十年以上的刑罚。 如果害死一位omega,直接处以死刑。 alpha之所以被贵族看上想要拉拢,除了她的家世外还有的就是她本身的势力,是这几年来风头正盛的军校天才。 她还有着大好的前途,可不能毁在这里! 风子卿亲手把自己的那块令她恶心的腺体给拔.出来了,生命飞速流逝,心中却是难得的畅快。 她看见了alpha的靠近,一时间没有动。 直到alpha低头想要给她塞药的时候,她才猛然抬眸,露出那双猩红而狰狞的瞳孔来,将手中的刀子送入了alpha的喉咙。 一刀不够。 两刀、三刀…… 一直等到她指尖发凉、身体彻底失去了力量,才被迫跌倒,指尖紧紧攥着的刀子无力落地。 疼。 疼得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了。 可她却疯了似的拼着最后一分力量大笑起来,笑出了泪花。 这或许是她作为一个‘可以凭借实力得到他人尊重’的人而存在的唯一的一段时间了。 虽短暂,却让她珍惜至极,用着燃烧的生命去感受这种解放后的自由。 眸前模糊一片,咽喉中涌上腥甜的液体来,堵住了她的笑声,让她只能静静地趴着,等待生命最后的断绝时刻。 或许是要死了,总会有些奇怪的错觉来。 正如此时,她的躯体渐渐泛冷、意识尚且还有几分清醒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女人淡淡的声音。 她说: “我来了。” 于是眼眶中的泪珠便在她无法控制的时候一点点溢了出来,狼狈又委屈地砸在了地上。 风子卿在那一刻,在她的意识中,下意识地便想要问她: “为何你才来?” “我好痛……” 可是下一瞬,她心底却又蔓出些许甜意和欢喜来,想要告诉这个错觉中的女人…… “……来了就好。” “只要你愿意来,便好了。” 意识彻底沉沦消逝,躯体却落入了温热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仅根据我个人观点啊,我尊重每位读者的爱好,但真的也想问一下abo设定的有趣在哪里? 是那个让‘人’沦为发.情动物的信息素和腺体,还是这个根据生殖力而划分的性别? beta和omega的区别竟然在于omega更容易怀孕且能生出优秀的孩子,所以他们比beta高上一等? 小姑娘们,omega的存在和古时候被当做生殖机器的女人们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被规定信息素能够压制omega的alpha和古时候掌权、将女人当做生育工具的男人们又有什么区别? abo起源于耽美区的肉.文设定,但是到现在为止我也没get到它的有趣之处。 我始终尊重你们,以上是我自己的看法。 并且想要提醒每一位可爱的小姑娘们,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和肯定,就要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要报以‘弱者有理’的想法去道德绑架异性 只有我们自己独立强大起来,才能触碰到真正的平等。 感谢在2021-03-19 01:12:13~2021-03-19 23:4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那么你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为啥要取名 14瓶;玖墨 12瓶;陌路荒年、若云 5瓶;民政局 4瓶;最爱吃小甜饼、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门被轻轻推开, 带着一身肃杀寒意的人在门口处微微顿了下、散了散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等她敛去了眉目中隐隐浮着的戾气后,才静静抬眸看了看正倚着窗边的女人, 眸中瞬间软了软, 抬足走了过去。 风一诺听见了身后的声音, 却并未侧身去看,只是平静而冷淡地垂眸俯视窗外惊恐奔波的人群, 指尖轻轻点了点窗沿。 她戴着面具,风子卿从未见过这张面具下的容貌, 此时也看不清她究竟是何神色。 可是她走的越近, 却越能感觉到女人对她的冷淡和排斥。 似是不愿让她靠近半步, 每每她想要接触时都会后退避开。 久而久之的, 她也学乖了,如今只在女人身后一米处便停下了步子。 “怎么样?” 风一诺垂眸淡淡看着, 一时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将下面那些曾经自大的alpha、如今的被反抗者慌乱的动作和神情尽数收入了眼中,这才微微侧身瞥了眼身后的人, 如此问道。 “一切顺利。” 风子卿知晓她在问什么。 横空出世的病毒席卷了这片宇宙。 alpha引以为豪的强大精神力和体质瞬间倒退消失,连带着他们那能够压迫控制omega的信息素。 而曾经被当做生殖工具、行走子宫库的omega们也没有了脖颈后控制住他们一生的恶心的腺体,更没有了那发.情时会引诱alpha的信息素。 相较以上来说,beta倒是没有变化多少。 这场史无前例的病毒席卷了整个星际宇宙,带来了近乎要颠覆人类的变化。 或许一开始,那些柔弱久了、都快真的退化为奴隶和宠物的omega还会为自己失去了‘伟大’的培育优秀子嗣的能力而痛哭绝望。 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了, 这样的形势陡然间转变。 被压迫奴役了这么多年的omega。 被当做玩宠和炫耀物件的omega。 被视为生殖工具和优秀基因库、行走子宫库的omega。 失去了自我、尊严以及被别人尊重的权利。 他们真的毫无怨言吗? 他们真的已经被那些天生压制他们的alpha完全洗脑了吗? 肯定是没有的。 如风子卿和小贵族一般的‘叛逆的omega’比比皆是, 一直追求自由和人格自尊的omega数不胜数。 如今,机会来了。 他们开始慢慢发现,就在他们的腺体和信息素全部消失的同时, alpha曾经用以压迫控制他们的信息素和精神力也慢慢倒退消失。 甚至是体质。 omega的体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不再柔弱,他们一点点健康强壮起来,摆脱了曾经畸形柔弱的躯壳。 而alpha,他们引以为豪的体质在倒退。 就这样过了数月了吧。 在恐怖的沉寂中,所有的人走到了一条平等的起点。 所谓的标记不复存在,所谓的生来统治者不复存在,所谓的优秀基因库更加不复存在! 这个世界,沸腾了。 一场由omega和beta所领导的革命和武装反抗就此展开。 而风子卿恰好正是这场武装革命的领袖之一。 在她挖出自己的腺体、濒临死亡之际,是这个人救了她。 也许是这救命之恩吧,她下意识地便想要亲近于这个人,却每每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推开。 名为风一诺的人用着她有些看不懂的眸色看着她,拒绝她的靠近,却又撒给了她一些希望,让她去做自己渴望已久的事情。 颠覆alpha的控制和压迫,让omega和beta站起来。 “倘若你能够顺利完成,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怎么样?” 怎么样? 风子卿心动了。 她的躯体也在这场由风一诺洒下的病毒中得以改变,一日日有力起来,不复往日中的柔弱无力。 她四处奔波,收集武器和愿意跟随革命的人群,上至贵族,下至普通公民。 有压迫的地方必然会有反抗。 风子卿所做的,不过是去激发人们心中的反抗意识和日积月累下来的怒火,将反抗的人群们聚在一起罢了。 谁不想要尊严和自由? 谁不想要堂堂正正地作为一个‘人’存活在这个世上? 这一路,艰难而顺利。 她甚至与星际中的海盗联盟中几位隐藏着的omega和beta掌权者取得了联系,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这是一场为自由与尊严而发起的战争。 他们都是没有人格可言的子宫库和被世人轻视鄙弃的庸碌之人。 omega和beta。 战斗成功了,就作为一个人一样挺胸抬头地活下去。 战斗失败了,最差不过解脱,好歹是不会再沦为旁人的生殖机器和基因库了。 何乐而不为? 风子卿与其他几位领袖在这条革命的道路上走得意外的顺利。 他们有来自于海盗联盟和贵族的omega与beta的武器支持,他们有庞大的反抗者基数以及不顾一切、放手一搏的勇气。 他们流了很多的血,失去了很多的同伴。 他们在alpha鄙夷而轻视不屑的目光中一步步朝着他们逼近。 历史上的任何武装革命,都是踏着鲜血走过来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alpha的劣势和后继无力隐隐显出,局势一日日好转起来,胜利的曙光已然为他们洒下,就快要被他们所触摸到了。 “去休息罢。” 风一诺没有再问外边的形势,只是如此低声道了句,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倚着窗边继续朝外看去。 风子卿难得收到她的关心,不觉亮了亮眸子。 在战争中厮杀起来的omega褪去了曾经的柔软,眉眼中尽是上位者的冰冷和强硬。 可是如今,她抿了抿唇瓣,无甚表情的脸颊上陡然软下了几分,眸中冷意散去,亮亮地看着女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于原地顿了一会儿,风子卿才舍得垂下了眸子,听话地转身回房了。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在临走时,她又侧过了身,这般认真地提醒了女人一下。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也快要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风子卿抬手摸了摸自己军服口袋中的小盒子,唇边难得露出两分笑意来。 “……去吧。” 风一诺微微动了动眸子,垂下了眼帘打量着自己搭在窗边的指尖,神色晦暗不明。 她不置可否,只是如此轻声催促了下。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些,随后是房门开合的声音…… 客厅中恢复了寂静。 站在窗边的人终于是慢慢转过了身,朝着那禁闭的房门处深深看了一眼,抿了抿唇瓣,眸色幽冷。 片刻后,这些淡漠冰冷的神色终究还是化为了一声低叹。 意味不明。 就算知道了她是谁,又能怎样? 何必做出这副欢喜期待的模样? 搞得好像能有什么好结果一样。 风一诺微微摇头,冷嗤了声。 这么多年难得被人算计,着实叫她百感交集。 更别说,这算计她的还是她自己割裂出去的分魂。 当初她方到主位面,精神上出了点儿问题,便请前任执法部部长帮助她自导自演一场戏,让她从那些混杂于神识之中纷乱的记忆里走出来,彻底摆脱心魔。 这才会有分魂的存在。 可是后来,她一手篡改封印住了自己的记忆,也就遗忘了分魂的存在,更不会想到她分出去的分魂会对她生出这般感情,还设着套儿让她往里面钻。 风一诺想一想便是变扭又头疼。 这个孩子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怨恨还是……喜爱? 她回去后又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把人带回去? 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无视? 风一诺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有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贼,可惜那小贼对她并无恶意,她也就懒得搭理那小贼了。 如今想一想,估摸着也是她这个黏糊糊的分魂。 风一诺这个世界中都未曾怎么碰过她,也拒绝了她的靠近,谁曾想到这孩子不依不饶的,还是给她动了情? “蠢东西。” 她莫名有些憋屈,蹙了蹙眉,低声斥了句。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还甩不掉。 风一诺有预感,等她回去之后,她那平静的生活也就不复存在了。暗中窥探已久的小贼必然忍不住要跑出来找存在感,或许还会更得寸进尺一点儿。 她抱胸倚着窗边,头疼地阖了阖眸。 怎么得寸进尺? 必定会揪着她扔掉自己的这个点委屈指控她,再黏糊糊讨写利息,眼泪汪汪地扑倒她怀里来撒娇哭诉。 风一诺扶额。 这还仅是这几个位面中的常规操作…… omega 、beta和alpha之间的战争持续了近一年半,加上后期平定下来之后权利划分和重修.宪法,零零总总也至少用去了三年时间。 三年间,风子卿一直保持每个月写一封信寄出去的习惯,如今她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拒绝了总理的职位,近乎是迫不及待地便要收拾东西回去见那人了。 这股子急切的劲儿她身边的人都看出来了,尤其是那个曾经的小贵族。 小贵族自然也将她这几年每月一封信的习惯,单看风子卿如今的脸色,便知晓她已有心中人。 “可是你为何每个月只写一封信?” 小贵族很是好奇不解。 “因为她不喜欢我靠得太近。” 风子卿一边垂头收拾着手上的东西,一边眼睛也不抬地回她了。 那人不喜她靠近,却会接到她的信件后予以回复。 风子卿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如今的游刃有余,便是一点点摸索着那人的心底摸索出来的。 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一点点渗入,极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心中人习惯、接纳、容忍。 “哇呜。” 小贵族听完了她的一套理论,咋舌不已,表示惊叹,忍不住耸了耸肩。 “太狡猾了。” “祝你好运吧。” 她最终送上了祝福。 战争平息之后,他们都将是拥有人格和尊严的人,而非宠物和生殖工具,他们都将拥有恋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小贵族衷心祝愿她的好友。 “多谢。” 风子卿眸色软了软,难得勾出一抹浅淡地笑意来朝着小贵族微微颔首。 “保重。” “保重。” 客厅中摆设依旧,风子卿轻轻推开了门,呼吸下意识一窒,目光在沙发上坐着的女人身上一顿。 是风一诺。 仅是背影她便认出来了。 那人微微回了头,未曾戴面具,那张脸便清楚地暴露在了风子卿面前。 风子卿一怔。 “过来,傻站着做什么?” 风一诺淡淡瞥了她一眼,将她这傻愣愣的表情收入眼底,有些莫名嫌弃。 下一刻,风子卿大步走向了她,在风一诺难得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了自己小心放在口袋中的盒子,打开,递到了风一诺面前。 “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结婚。” “你愿意嫁给我吗?” 风一诺:…… 她唇角微微抽了下,哑然无言。 “或者你愿意娶我吗?” 风子卿见她不语,心中一急,连忙补上了一句话。 风一诺:…… 风一诺:“蠢东西。” 风子卿:“对,我是你的蠢东西。” 威名赫赫的风上将从善如流。 风一诺:“滚!” 片刻后…… “不是让你滚到我怀里来!” ——你爱我吗? ——……我爱你。 ——那你把我带走吧,不要再丢下我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好啦,摸摸你们的小脑袋啦。虽然完结得很突然,但是这本确实完结了哦。我也没有写番外的习惯,大家可以自己脑补嗷 很感谢小宝贝们这段时间的陪伴,希望你们日后的道路平坦、光芒万丈! 不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请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们会得到属于你们的救赎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