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替身的自我救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廉价替身的自我救赎》作者: 覃九 文案: 王邈从不敢奢望能与江麟再见,更不曾想到与他重逢竟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中, 会以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份,王邈不知道他是否看见自己刚才那放荡的模样, 不知道他如果看到又看到了多少, 此刻他只想钻进狂欢的人群里逃之夭夭。 即使分手多年,面对江麟时他总有挥散不开的自卑,以及畏惧。 第一章 新欢旧爱修罗场 王邈从不敢奢望能与江麟再见,更不曾想到与他重逢竟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中,会以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份,王邈不知道他是否看见自己刚才那放荡的模样,不知道他如果看到又看到了多少,此刻他只想钻进狂欢的人群里逃之夭夭。 即使分手多年,面对江麟时他总有挥散不开的自卑,以及畏惧。 王邈想逃,却偏有人不想饶他,非要带着江麟来看个仔细,从前他跟江麟交往时,圈子里的人没少为江麟惋惜,尤其是江麟的朋友们,大多都憋着坏水搞他,只是那时候碍于江麟的面子不好明来,这时候叫他们逮到机会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王邈!”傅西舟拽住了已经转身的王邈的手腕。 “傅少。”手腕上的力道不轻,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王邈知道自个儿跑不脱,只能哈腰点头一个劲儿的陪笑。 “江麟,你看看是你前任嘛,穿得这么骚!”傅西舟捉着王邈的手腕生拽,他贴到江麟耳边幸灾乐祸的大喊。 “西舟哥,他是谁啊?”初佳宸示威一样抱上江麟手臂,踮着脚问傅西舟。 “工具人儿。”江麟打量一眼王邈,扑面而来的廉价的气息,尤其他那张同小初几分相似的脸,更令江麟极厌恶的皱起眉来。 “他跟我好像!”初佳宸晃晃江麟胳膊。 “我给你介绍下,他就是王邈,平城鸭王!”傅西舟扯着嗓子喊。 “走吧。”江麟瞥过王邈一眼,羞辱似的在钱包里抽出几张红钞甩在王邈身上,而后他贴在初佳宸耳边喊。 “嗯嗯!”初佳宸猛点头。 “没劲!”傅西舟甩开王邈手腕,抬手在他腰上掐了几把。 “嘿!”王邈不敢甩脸,就算痛得要死他脸蛋上也带着笑。 “滚。”傅西舟冲王邈肩头擂一拳,也不管他小身板抗不扛得住。 王邈被推的一个趔趄,索性就叫自个坐在了地上,他把几张红钞死死攥在手里后踉跄起身,落荒而逃,王邈的遭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在店里头传了个遍,不过取笑的多,同情的少,大家跑江湖赚钱,王邈“业务”能力太高,难免招惹不少仇家,再从店里待着无异于自讨苦吃,趁着班表上划出来的难得的休息时间,王邈忙不迭跑去更衣室扒下身上这身皮,偷偷摸摸在后门溜出店面。 有客的少爷都在场子里同金主把酒言欢,但那毕竟是少数,多数人都顶着秋风在店后拿着手机联系顾客,按照店里的规矩,过了凌晨仍然没有顾客的少爷的宵夜划掉,追加一百蹲起和俯卧撑,迫于生活重压倒是很少有少爷抬头,王邈也因此少受了许多白眼。 呼,王邈给自己点了根烟,劣质烟草携带的辛辣呛喉的滋味在身体里弥漫,让王邈刚才的难堪与慌乱多少有了缓解,王邈晃晃脖子拽紧了因为宽大而上下漏风的卫衣,他弹弹烟灰然后低头将脑袋埋进膝盖,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刷微博。 要说心情,王邈其实很低落,他是没脸没皮,可是不代表他不会难受,从前他就比不过初佳宸,今晚过后自己算是彻底被初佳宸碾成了渣滓了,就算自己长了跟他差不多的脸蛋,可丑鸭子终究还是丑鸭子,不过好在他今天又赚了不少钱,尽管他今晚没有顾客,但对场子那边也好交代,可喜可贺,想到这儿的王邈猛嘬了一大口烟屁股,过量的尼古丁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呼。”王邈弹掉烟蒂后关掉手机,歪着脑袋顶着栏杆,他吐出长长一道烟气,盯着面前一块地砖怔怔出神,他在想最后一次见江麟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狼狈,同样是在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上,不过那时候初佳宸才是主角儿,他只是个小丑,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如今情景重现,主角是他不假,但他仍然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王邈挠挠头,好像自己在江麟面前永远都是个丑角儿,想到这儿,王邈又打开了烟盒抽了一支烟叼在嘴里,他搓搓手又将手插回兜里。 赵凯对王邈别样的情感,便始于今晚的这一眼,王邈很瘦,昏黄路灯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他离那热闹的人群极远,显得他格外瘦小,没由来的让人升腾起保护欲。 “你在这里上班吗兄弟?”鬼使神差的,赵凯挪动脚步坐在了王邈身边,有些紧张的晃着手里的酒杯。 “嗯,上班。”依然沉浸在自卑里的王邈维持不住那副浮夸笑容,只是轻轻回答道。 “那你是做什么的,是营销吗?”虽然王邈反应冷淡,但赵凯依然在寻找着话题。 “我不是,我是少爷。”王邈顿了顿,难为情的尴尬笑着。 “你怎么不进去呢?”得知王邈职业的赵凯有些许失落。 “没客人,进去碍事。”赵凯并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同他聊天王邈也随意许多,他戴好兜帽,把一张小脸藏在阴影里。 “我第一次来。”赵凯挠挠头,“这里平时也这么多人么,今天好挤啊。” “平常人也多,夜场有什么好玩的,消费又贵酒也不好。”王邈眯着眼吐出烟气,打开手机回复着刚才来不及回复的微信。 “可是你们好看啊。”赵凯清清嗓子,不住的偷看王邈的脸蛋。 “两年,两年多一点吧。”王邈哭笑不得,身边这个大男孩的撩人技术大概只有生疏一词可以形容了。 “你们也可以订台么?”赵凯又挠挠头。 “不强制,但是也可以。”王邈收起手机,整个人像上了发条似的前后摇晃。 “那可以加个微信吗?”因为害怕王邈拒绝,赵凯的心脏跳的飞快。 “可以呀。”王邈按亮屏幕,为了提高拓展效率,他早就将壁纸换成了自己的二维码,“我叫王邈,如果下次来玩的话可以直接找我。” “好!”赵凯在添加了王邈的好友后迫不及待的点了开他的朋友圈。 “你怎么不进去?”王邈丢掉烟头站起身跺跺脚。 “哦,我在外面等人。”赵凯慌张关掉手机屏幕,也跟着他站起来。 “那我先进去上班了哦,下次见。”王邈背对着赵凯挥挥手。 店里依然喧嚣,震耳欲聋的音乐,炫目的灯光,人们彼此贴的极近,在舞池中一同手舞足蹈,疯魔一般挥散汗水与荷尔蒙,白天的压力与不如意在这一刻被抛去脑后,平城的夜会让人沦落,名不虚传。 王邈没有挤进人群,他靠墙站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抽烟,然后看着张牙舞爪的人群发呆,凌晨两点整,距离他下班或许还有两个小时。 不远处最大的卡座上,初佳宸在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江麟在跟傅西舟喝酒,王邈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可是他忍不住,于是只能再躲出去,离得江麟远远的,不过这次王邈没有去后门,而是直接去了店门,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哼着忘记在哪里听到的调子,王邈看看手机,距离下班还有一百多分钟。 “王邈!” 被呼唤名字的王邈抬起头,在兜帽留下的一点缝里看清楚了那人,跟他一样是个少爷,不过比他的业绩更惨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大男孩好像是叫徐子凌。 “这儿。”王邈挥挥手。 “真冷。”徐子凌捧着杯奶茶蹲在王邈身边,穿得单薄的他被秋风吹的直打哆嗦。 “赚到钱啦?”王邈扫过徐子凌脖颈上的吻痕,打趣道。 “嗯,刚回来,还得去打卡。”徐子凌嘬一口奶茶,在口袋掏出两根皱巴巴的烟,他递给王邈一支,“你怎么不进去,外面这么冷。” “我没客人,进去没地坐,站着又碍事,在这儿等会。”王邈接了烟,低头点着之后就屈起了双腿,脚丫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地面。 “那又怎么样,又开除不了你,我有钱了我也买好车。”徐子凌蹲的有些累,跟王邈并肩坐好看着面前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呵。”王邈不以为然。 每个少爷都有自个儿的客户群,贵公子,富二代或者是大学生,比起场子里今天来明天走的散客,这些客户群里的人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王邈也有,但多数都是些有特殊癖好的中年人,或者是主管替当红小少爷挑完之后剩下的难缠的货色,王邈不嫌弃,照单全收,虽然那时难为情但过后的钞票却赚的一大把一大把。 他那时急着用钱,再难啃的骨头都能咬得碎,如今熬过许多年,王邈已经无所谓好坏了,有人找他就做,没人找他就自己玩,几个主管看在眼里却也无计可施,开除王邈之后再有难缠的客人还能甩给谁,砸了店面的招牌老板们追责下来谁也担不起,所以只要是王邈不太过分他们也权当无事发生,好在王邈这小孩闲着除了玩手机也就是发呆,一来二去的也就懒得管他了。 “你喝吗?”徐子凌晃晃奶茶杯。 “不喝,长胖。”王邈歪头抵住墙,换了个姿势继续看马路。 “我靠,你这都叫胖,骨头架子一样。”徐子凌嘟囔道。 “有钱真好。”没由来的,王邈冒出这么句话来。 “那可不,我先进去了啊兄弟。”徐子凌看看表,抬手拍拍屁股上的土,兔子一样蹿进人群挤进店门。 “王邈王邈。”耳麦里传出来急切地声音。 “收到。”王邈按住耳麦,懒洋洋回复。 “有人找!”耳麦那头使劲的喊。 “收到,谢谢。”王邈松开耳麦,也挤进人堆里往店里蹿。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二章 又穷又倒霉 凌晨五点四十分,王邈下班,街上起了雾,他摸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咬住,点燃,深吸,慢呼。 居民楼里逐渐有灯亮起,暖黄或者白色的光晕在雾气里渲染开来,在这时早起的多半是家长们,叫醒了自家孩子,然后转身去厨房忙碌着做早餐,可能还会叮嘱孩子好好用功,出人头地,王邈这么想着。 “阿姨,拿个煎饼。”王邈停在早餐摊前,往手心里哈哈气然后使劲揉搓几下,“多加个蛋再加个培根,不放辣不要菜。” “今天下班晚哦。”阿姨低头忙活着手上的活,得空也跟王邈聊几句天,“你都这么瘦了,老挑食怎么行哦。” “哪有很瘦啦,今天总监又开会,骂这骂那的,好像我们犯了多大错一样。”王邈挠挠头。 “嚯,还不瘦呢,风一吹就能刮走了,打工都不容易,都得受气,那些老板们发脾气顺着装听不见就是了。”阿姨打量过王邈几眼后便直摇头,“说起来你们这些孩子好像都不胖,都贪长。” “是呢,不长个儿了就长肉了。”王邈接过煎饼,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虽然被烫的龇牙咧嘴,但在晚秋初冬的清晨里,这点温暖难能可贵。 “慢点慢点。”阿姨笑笑,搓搓手心哈口气,站在原地直跺脚。 “好吃,走了啊阿姨。”王邈拿手背擦过嘴角,对她挥挥手。 王邈租住的地方离他的工作地不远,十五分钟的路程,不过是他某位客户闲置的地下室,阴暗潮湿,没有窗户,环境苦点但好歹清净,毕竟他的那些仇家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住在地下室里。 王邈手扶着墙,一点点地往下挪,他怕黑,却又固执地不肯打开手电,起因是王邈嫌弃自个儿矫情,强迫自己克服,不过每次都是将自个儿吓到腿软,连手里的煎饼他都觉得不香了。 吃到一半的煎饼被王邈放在桌上,小孩儿自己躺去床上嘟嘟囔囔,然后习惯性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有睡意,但不强烈,于是打开微信翻着昨晚漏掉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大部分是同事发的动态,平常只会发些揽客的动态,但是昨晚发的大部分却是有关于江麟的,夸他好看又会玩,人也格外大方之类的,比如开了八千块的洋酒给初佳宸洗手,或者雨露均沾的给初佳宸相识的少爷们提了提业绩,俨然一个大圣人,王邈看的直挠头,他丢开手机,望着脸前瓦数低到可怜的灯泡发呆,他嘴上说着练胆,其实他从来不敢关掉那盏灯睡觉,日日夜夜都要开着,无聊了,就盯着它想事情,然后闭上眼时也都是光亮,王邈才能昏沉沉进入梦里。 只是王邈睡眠极浅,而质量也极差,常常惊醒之后便再无睡意,只能在床上抱着膝盖玩手机,或者发呆,他上班时活脱脱一个弹簧,其实下班之后的他半步路也不想走,平常最远的距离是上楼,然后直行去对面儿楼下的便利店买瓶水,然后趴在人家店里的桌子上玩手机。 自从去了夜场,王邈在白天的时候基本没怎么出过门,卸掉妆后的王邈气色不是很好,他选择把脸藏在墨镜跟口罩后面,江麟昨天甩给他的那一把钞票有小两千块钱,这给了王邈莫大的去逛街的勇气,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模样,王邈突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您好,一杯柠檬水带走,多冰,谢谢。”看见路边的冷饮店,王邈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虽然他的胃病很严重,但他从来不放在心上,痛了就把止疼片当糖球嚼,不疼了就更加的肆无忌惮,王邈自己都说过这把烂骨头能撑到哪天算哪天,不强求。 王邈低头嘬了一大口冷饮,他打了个激灵,砸砸嘴迫不及待的去嘬第二口,王邈抬起杯子来看看店标,嘲谑着自己有一天能喝到这么贵的饮料,居然是托了那个厌恶自己到极点的江麟的福,这还真是造化弄人。 平城太大了,王邈走到脚底板痛的不行,他挑了条长凳坐下歇会,眯起眼睛来看看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是他越看越觉得眼熟,看到最后王邈“腾”的站起身来,心道不会这么寸吧,自己这种走法还能走到江麟的公司周围? “王邈,他来做什么?”原本拉开车门打算上车的傅西舟无意瞥过人群一眼,正巧看见在原地团团乱转的王邈,他摘下墨镜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少年,盘算着王邈此时出现在这的用意。 “怎么了西舟哥?”副驾驶上的初佳宸系好安全带抬起头问道。 “没事,你在车里待会儿,哥去处理点事儿,一会就回来。”傅西舟重新戴好墨镜。 “哦好。”初佳宸不疑有他,放平座椅后就戴上了眼罩补觉。 “呦,这不是王邈么?”傅西舟轻蔑地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小孩,他指指四周的建筑问道,“来这儿干什么,找江麟?” “我,我不是、我没有、真不是,我就是迷路了。”王邈涨红了脸,憋出这么句话。 “你最好是迷路了知道么,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想爬床当小三,让小初不高兴了,你小心点。”傅西舟扬起手来作势要打。 “不会,我不敢,江总天之骄子我怎么配得上呢。”王邈抬手缩脖子赔笑服软一气呵成,速度快的令人发指。 “瞧瞧你这怂样,白瞎你这张跟人家小初差不多的脸,怎么人家的好地方你一点都没学到呢,这德行一点也上不了台面。”傅西舟对着王邈一通指指点点。 “是,是是是。”王邈依旧在笑,他一没有本事搞傅西舟,二没有人护着,他能做的只有忍。 “滚蛋,别让老子在这儿再看见你。”傅西舟摆摆手。 王邈如蒙大赦,飞一样逃离傅西舟的视线,他无声的问候傅西舟全家老小,拦下辆出租车逃也似回自己的小窝,一路上王邈越想越气,心想怎么刚才不敢跟傅西舟干一架呢,王邈越来越气,诅咒傅西舟全家老小的话也越来越恶毒,饮料也喝的越来越大口。 于是像报复似的,下车之后王邈的胃就开始作妖,他强忍着挪到属于自己的地下室门口,望着黑黝黝地入口一阵晕眩,原本想下楼的王邈一步踏空一头栽了下去,一阵翻滚之后王邈的脑袋“咚”一声撞在地下室的门上,王邈蜷缩起来,胃里一阵翻涌,刚才吃的喝的带着口水都被王邈一股脑吐了出来,王邈硬捱着疼,鼻尖上都挂了汗珠。 有那么一瞬间,王邈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只是这次没有好心人替他叫救护车了,也好,迷迷糊糊中王邈逐渐舒展开身体,胃也变得好受了许多,他不信神佛,这时候他却信了,他想求求那些神啊佛的,下辈子能不能别叫他再变成人了,做个花花草草的挺好,做人太难过了。 王邈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仍旧躺在原地,脑袋肩膀胯骨还有膝盖都疼的要命,小孩想翻个身,手机却在此时亮了起来,王邈眯着眼睛去看,是总监的来电。 “喂。”王邈接起来,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他妈的去干什么了?”总监的语气异常的暴躁。 “对不起,我睡过了,我马上就到!”王邈提着气,小心翼翼地跟总监商量。 “你是死人吗,几点下的班,八个小时你睡不醒是么,给你开工资是让你养老是么?”总监明显不想就这么放过王邈。 “对不起,我马上到!”王邈挣扎着在地上爬起来,他跪在地上使劲捶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抓紧,就十五分钟,到不了我弄死你。”总监骂完后挂断了电话。 王邈使手背抹掉流出来的泪花,又扬起脑袋把剩余的眼泪给逼回去,他咬着牙站起来钻进屋里飞快的冲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咬着牙就往店里跑,他很珍惜这份工作,他很穷,他要活着,就算是苟延残喘他也要坚持下去。 第三章 我叫王邈 摔的鼻青脸肿的王邈刚来到店里,马上就被等候多时的总监拽进包厢一顿好打,按照店里的规矩,这次王邈会被扣掉五百块的薪水,而作为他上司的总监会被乘以五倍处罚,总监打红了眼,要不是徐子凌一直在拼命拦着,王邈的一条小命算是搭在这儿了,最后徐子凌将钱赔给总监才算是将这件事翻篇。 王邈识趣地一瘸一拐的躲去属于自己的小角落,他用受伤较轻的肩膀抵着墙,低头翻出徐子凌的微信将钱转给了他,王邈关了手机,倚着墙缓缓地滑落在地上,累饿困疼组队冲锋能有几个人熬住,他今年虚岁二十岁,不折不扣是一个孩子,他想如果这时候有个人能来安慰自己,自己就豁出一切报答他。 可惜,没有,有钱的人们都忙着哄着自己怀里的情人,没钱的人都在舞池里挥洒汗水,哪里会有人在乎一个不起眼的小屁孩。 “嚓”,王邈打着火机续上一根烟,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松懈了下来,他咬着烟屁股左右晃晃脑袋,,然后仰头看着铮亮的镜面天花板,里面的那个人鼻青脸肿,格外滑稽。 王邈动动喉咙,最终笑了出来,他还活着,生活依然要继续,王邈咬着牙一点点站起来,尽量让自己在灯光下走得体面一些。 “拿杯冰水。”王邈挤到吧台。 “嚯,怎么破了相了?”调酒师姓成,他跟王邈的关系不错,但他懒得参与店里的大小事,只顾着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只管上班下班。 “自己摔的。”王邈趴在吧台上没精打采的。 “靠脸吃饭的还不注意点,小心走路。”成调没听王邈的要求,接了杯温水给王邈,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杯子,瞥过眼王邈直叹气,“找份正经工作不行,在这受罪,我有个朋友开了家餐厅缺服务生,工资是没这里高,但好歹能说的出口,你考不考虑?” “等过两天吧,谢谢。”王邈摸到杯壁,没有预想中的冰手,他无声地笑笑。 “王邈!”徐子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左右看看王邈的脸蛋,“还疼不疼了?” “不怎么疼了,怎么了?”王邈躲开徐子凌的手,问道。 “有人找你,成调拿杯冰水谢谢。”徐子凌拍拍胸脯直喘粗气。 “谁啊?”王邈打开微信,没有看到任何预约的信息。 “我不认识,但是江少来的时候他也在,他说他姓傅。”徐子凌一口气把冰水喝干净。 “傅西舟?”王邈晒然,是个得罪不起主儿,他只能推推徐子凌,妥协道,“带我去。” 傅西舟家里很上台面,但他本人并不像江麟一样上进,欧洲留学回来之后便一直混吃等死,平城高级圈子里公认的二世祖,小心眼,如果说他还有什么优点的话,大概就是学到了外国人的浪漫主义,单恋初佳宸许多年,即使在他成为江麟的恋人之后。 也许是因为王邈长着一张和初佳宸七八分相似的脸,却又做着自轻自贱的事,傅西舟堂而皇之的捉弄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估计这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在二楼,你上去吧。”徐子凌拍拍王邈的肩膀,“我看他像是喝了酒来的,你可机灵点,该忍就忍别犯傻,他们这种公子哥咱们惹不起的。” “嗯。”王邈忐忑的踏上楼梯,二楼是为经常消费的大客户准备的,重重保安看护着,没有会员卡的人根本上不来,王邈不仅想如果自己在上面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怎么这么慢,老子使唤不动你是么?”等待许久的傅西舟极度不耐烦。 “不好意思。”王邈不知道傅西舟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倚着门没敢往前走。 “过来,陪我喝点,你酒量怎么样?”傅西舟对王邈招招手。 “还行。”王邈隔着桌子跪在傅西舟面前,还好地毯很软,并不会硌到膝盖上的伤口。 “嗳,你能告诉我么,江麟到底好在哪儿了,你们都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傅西舟喝口酒,他低着头抵抗那股酒劲,恶狠狠地问道。 “啊,哈,啊啊。”这话王邈没敢接,他举起酒杯来小口喝着只管装傻子。 “小初,初佳宸,我给他花了多少钱,对他多仗义,他就说我是个好哥哥。”傅西舟摇摇头苦笑道,“江麟呢,一分钱都不带多花的,初佳宸还死乞白赖的跟着他,何必呢?” “嗯嗯嗯嗯。”王邈移开眼睛不看傅西舟,自顾自的喝酒,他又不傻,怎么回答都显得他里外不是人,他才不去碰这个霉头。 “嗳,你跟江麟那么久,他给你买过东西么?”傅西舟问道。 “没。”王邈回答的干脆利落。 “我是真不知道我哪儿输给江麟了,他有钱老子也有钱,老子有的是钱,嗳你知道么,今天我带小初去吃东西,小初三句不离江麟,气得我一点都没吃下去。”傅西舟干了一杯酒,扯松了领带。 “我们这有吃的,有菜单,肚子里没食就喝酒伤胃,您说呢傅少。”说起这个王邈来了兴趣,傅西舟每消费一样东西都有钱算在自己头上。 “点,都点。”傅西舟攥着杯子大马金刀的躺在沙发上。 “得嘞。”王邈打开对讲,“傅少房间,炒一本上来。” “嗳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啊王邈,我都沦落到跟你这么个玩意儿说心事儿了。”傅西舟叹口气。 “我这种玩意儿好,我这种玩意儿记性不好,您说完了痛快,我听完了什么也没记住,咱俩皆大欢喜多好。”王邈低着头美滋滋地算着自己的提成,语气都轻快了很多。 “操。”傅西舟趴到桌子上仔细看着王邈的脸,他捏上王邈脸上的淤青狠狠地拧,“怎么破了相了,疼么,疼不疼?” “摔的,摔的,疼,扯的耳朵疼。”王邈还在笑,但是一眨眼就流了两行泪出来。 “你跟江麟玩的时候比这疼么?”傅西舟哈哈地笑,他知道江麟的脾气,伪君子一个,喜欢的姿势舍不得在小初身上用,多半是找这个小子发泄。 “都疼。”王邈死撑着。 “你都烂了吧,还疼,骗鬼呢?”傅西舟松开了手,拍了拍王邈的脸。 “您试试?”王邈躺在地上扯开自己的衬衫,他闭上眼睛别过头去,他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皮肉,他只盼着傅西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自己也能少受点罪。 “靠什么东西?”王邈露出来的地方入眼并不是傅西舟想象的白皙嫩滑,反而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还有烟疤,傅西舟有些愣。 “总会得罪些人,总会有难伺候的主子。”王邈眼皮都没抬,轻描淡写回了一句。 傅西舟躺在床上睡得深沉,王邈则在浴室打理自己,他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身体,实在不是一具称得上有“少年美”的身体,丑陋的疤痕跟青紫的吻痕在轻易能看清肋骨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王邈笑着擦干头发上的水渍,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整个人都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嘶,呼——”王邈将自己丢进沙发里窝着,他很少会跟别人同床共枕,要么之后立即离开,要么就在沙发上蜷着。 他承认自己没怎么读过书,身上更没有那些人嘴里说的虚无缥缈地“气质”,比不上初佳宸大方得体,大家都爱他,就连刚才傅西舟喊得也是“小初”,可是他想不明白,他已经在这些人混乱的关系里落荒而逃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 王邈没由来的觉得委屈,他灭掉烟把脸埋在膝盖里,刚被折腾过的身体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但也只有这种不舒服才会让王邈觉得真实。 半夜渴醒的傅西舟想让王邈倒杯水来,但他拍向身边的手却扑了一个空,他倏然坐起来,看见了在月光下的沙发上蜷缩成婴儿一样的王邈,傅西舟心脏忽然一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弥漫在心口,鬼使神差的,傅西舟靠近王邈拍了拍他:“怎么在这儿睡?” 王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心想现实中的傅西舟怎么会来问自己,一定是梦,王邈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蜷缩好:“滚开,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嘿,你怎么说话呢?”傅西舟被王邈的话气的想笑,他拧开瓶矿泉水灌几口坐在王邈对面。 “实话,傅西舟、江麟、初佳宸、南浔还有那个刘梦龙都不是好东西。”王邈嘟嘟囔囔起来没完,“都欺负人。” “怎么欺负你了,说说。”傅西舟翘起二郎腿点上了一支烟。 “打人,骂人,欺负人,尤其是傅西舟,祝他孤独终老不得好死,哈,哈哈哈——”王邈声音逐渐低下去,“我也要面子的,我也有名字,不叫贱人,不叫小初,我叫王邈,王邈,王......” “邈。”傅西舟别开头,望着窗外月亮发呆。 第四章 一睹人间盛世颜 六点整,傅西舟起床,王邈下班,两人默契的没有交流,对昨晚的疯狂绝口不提。 所谓“散架”的感受,王邈此刻切实体会到了,脸肩腰臀膝没一处地方是不疼的,酸痛肌肉在疯狂叫嚣,小腿止不住的打颤,王邈走几步就得停下缓口气,憋了一夜的眼泪夺眶而出,只是王邈逼着自己不出声响,死死咬住下唇,从傅西舟房间到下两层楼梯,临到店门前,王邈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 依旧是从前轻佻的,无所谓的模样,除了眼眶有些红,像是没睡好之外一切正常,王邈收回扶墙的手,竭力让自己一瘸一拐的幅度不那么扎眼。 “王邈,这儿!”徐子凌挥挥手,冬日清晨的风吹的他小脸通红。 “你怎么还没走?”开口有些哑,王邈又清清嗓子。 “这不刚开完晨会嘛,打完卡了刚想走,你打卡了吗?”徐子凌搓搓手哈口气。 “嗯,打了。”王邈又清了清嗓子,并肩跟徐子凌往站牌挪。 “昨晚跟傅西舟那个啦?”徐子凌抬肘撞撞王邈胳膊,八卦道,“有把握没有?” “什么有把握没有?”王邈上了根烟,啐出口唾沫。 “别装傻啊你,这么好的钻石王老五你不钓?”徐子凌白眼道。 “傅西舟是王老五,他可不是冤大头。”王邈抬手捏着徐子凌脸蛋晃晃,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啧,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都野。”徐子凌揉着自己脸,嘟嘟囔囔。 “净做这种美梦,谁瞧得起我们这行。”王邈在离店不远的早餐摊前停下,认真给自己挑起了关东煮。 “黑猫白猫都是抓老鼠,这行那行都是赚钱,不就是说出去不好听么。”徐子凌不以为然。 “你还小。”王邈对徐子凌的话嗤之以鼻,转手把关东煮递到老板面前,摸出手机结账。 人们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一旦压在身上,付出千百倍的力气也挪不动,纵使做了千万种好事,仅凭从前一条污点就能将人重新打回泥潭,让人百口莫辩,万劫不复,王邈对此深有体会。 “说的你好像七老八十一样。”徐子凌咬口鱼丸,嘟嘟囔囔道。 “吃你的吧。”王邈喝了口汤,抬手拍拍徐子凌后脑勺儿。 “你还回家啊?”徐子凌打量着鼻青脸肿一瘸一瘸的王邈,“不然你跟我回宿舍睡吧,咱俩挤挤,然后我给你上点药。” “也行。”王邈松了口气,说真的,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睡,有人看着终归是件好事。 宿舍离着店面不远,两个路口的距离,王邈跟徐子凌也不急,慢慢的往那挪,吃东西的时候也能少灌点风,徐子凌住的公寓里满是附近酒吧夜店的员工,公寓是领导租的蜗居房,一人一小间房间,卫生间公用。 “你洗澡嘛?”徐子凌把浴巾搭在肩上。 “我不去我洗过了。”王邈扶着腰坐在床头,甩掉鞋,慢悠悠躺在床外。 “那你先别睡喔,等我洗澡回来给你上完了药再睡。”徐子凌不放心的嘱咐。 “嗯。”王邈打了个哈欠。 徐子凌的房间不像其他男孩房间一样杂乱,枕头上还带着些许薰衣草香味,王邈闭上眼歪着脑袋使脸蛋蹭蹭,好闻的味道让他昏昏欲睡。 “你怎么睡着了?”徐子凌伸手推了推床上的王邈。 “累。”王邈把胳膊挡在脸上,从他在昏迷中醒来后他便再也没有合眼,被打,被傅西舟折腾都叫他身心俱疲。 “我给你上药。”徐子凌拨开王邈胳膊,将冷水浸过的毛巾整个盖在王邈的脸上。 “嘶!”猝不及防的疼让王邈连连吸冷气。 “傅西舟真够狠的,都搞成这样了。”徐子凌不断换着棉签蘸药,均匀涂抹在王邈的伤口上。 昨晚的事王邈不想同徐子凌分享,傅西舟与江麟一样,情动时喊着自己“小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好像受了侮辱似的,狠狠地将欲火发泄在他身上,好像认识他王邈有多丢份一样,分明他才是受害人,却又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是他需要钱,很大一笔钱,要还债要实现自己的愿望,要跳出这个火坑,他别无他法,只能曲意逢迎,王邈攥攥拳头,终于放松了脊背身子沉进柔软床垫,死鱼一样任由徐子凌摆弄。 王邈蹭蹭枕头,有气无力道:“上班的时候叫我。” 徐子凌推推他:“你给我留点空啊,你往里边挪挪。” 紧绷的备受“摧残”的身体让王邈以近似昏厥一般的速度沉进梦乡,每一块肌肉都在宣泄着对王邈的不满,即是王邈在梦乡,小孩儿却仍能迷蒙中感到来自身体末端向心脏汇聚的酸痛。 这是休息,也是折磨,王邈翻了几次身后便将自己在梦乡里拽了出来,他缓慢的蜷起双腿坐在角落,睡相不太好的徐子凌正四仰八叉的侵占床上的领土,王邈扶着墙站起来,一步三摇的躲开徐子凌的腿然后跳下床,只是膝盖没由来的一软叫他极其丢脸的摔了一个跟头。 王邈躺在地板上叹口气,点上了一根惆怅的烟,这个状态别说一会去上班的时候在场子热场,能不能挪到场子都是未知数。 算了,王邈拿出手机编了一条不怎么真情实意的信息给人事,大意就是身体不舒服,不想上班,王邈锁了屏把手机甩到一边,虽然钱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当四仰八叉的徐子凌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王邈已经在微信上给他留了消息,自己溜达着去逛街了,说是逛街,其实是坐着公交车在随便一站上车,再从随便一站下车,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浪游,王邈托着腮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老人小孩,夫妻情侣涨潮一般汇聚在一起,又在红绿灯的作用下轰然散去,心里莫名便空落落的,原因他也说不上。 两年的时间里,王邈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很少再有大把的时间供他这样挥霍,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想去读大学,王邈为了有一次完美的休假,强忍着没有买冷饮,排队买起了热茶。 学生们永远都朝气蓬勃,炙得王邈手足无措,少年挪挪脚避开这样的锋芒,他今天在出门的时候在徐子凌家里卸掉了妆,苍白的脸庞乌黑的眼眶,还有满眼的血丝,与学生们的青春相比,他觉得自己像个快要腐烂掉的苹果。 “您好先生,您的茶饮请您慢用。”货员双手将封好的热茶递出来。 “谢谢。”王邈低着头也用双手接过,逃一样的在学生堆里挤出来。 热茶下肚,王邈觉得身体都被融化开,整个人暖洋洋的,老人们总说多喝热水,王邈从前是不以为然的,现在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兴奋不已。 少年勾起嘴角,在落日余晖下懒洋洋的抻个腰,生活美好呐,王邈这么想着。 “王、王邈?”不太确定的声音。 被唤到名字的王邈脊背一僵,回头的功夫他将认识的所有人的名字同这个声音匹配一遍,只是依然陌生:“啊?” 赵凯拎着与王邈同样牌子的茶饮,兴奋地挥挥手:“我觉得一定是你。” 王邈笑笑:“好巧。” 赵凯小跑几步追上来,跟王邈并肩慢慢走,他清清嗓子,小心翼翼道:“嗯,很巧呢,我刚下课,你今天没有上班么?” 提起来自己的职业,王邈有些难为情,他有意无意落后赵凯半个身形,抬手挠挠头:“没有,今天休班。” 赵凯似乎没有察觉王邈的郁郁寡欢,反而十分兴奋地说道:“那你现在要去哪里玩?” 王邈摇摇头:“没计划,走哪算哪。” 赵凯绕到王邈面前:“那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玩吧,我们学校今晚有音乐节。” 鬼使神差的,王邈点了点头,赵凯就读的大学是一所艺术院校,国内著名,根据赵凯的的讲解,这里的师生关系活泼,学术氛围浓厚,学校社团经常搞什么开放活动之类的,是个蛮厉害的大学,但是这种东西王邈并不懂,就直观而言他只觉得这所大学真的好大。 王邈揣在裤兜里的手紧张的攥紧,好奇又小心翼翼的东看西望,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表演会定在了操场,是一场由赵凯学校的音乐社团自发组织的,与其他艺术院校联谊用的音乐节,他们来的早,学生们还没有开始表演,只是忙忙碌碌的在搬东西,准备调试音响跟荧幕,王邈离得不远不近,保持在一个他自认为不会干扰他们工作的距离上羡慕的看着,只是王邈出挑的身材跟脸蛋早就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的并不是接下来的流程安排,而且派谁去要王邈的联系方式。 “赵凯!”有女生认出了王邈身边的赵凯,踮着脚好一阵挥手。 “我先过去一下啊。”赵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嗯。”王邈点点头,一屁股在草坪上坐下,顺手摸出了手机看看自己漏掉了什么消息,只不过重要的消息没有,徐子凌“痛骂”他不爱惜身体的语音倒是有很多条。 “诶,那个小哥哥哪个学校的啊?”女生们把赵凯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 “他是你朋友么,他有没有女朋友啊,他好可爱啊。”女生里面数江停云心直口快,一串发问问出了女孩们的心声。 “你们觉不觉得他有点像初佳宸啊,表演班的那个。”歌苓看看王邈,低下头小声说。 “他是我朋友,有没有对象我不知道,你们要干嘛?”赵凯被女生的反应骇住,他往后退退,想挤出女生的包围圈。 “你带我过去要个微信,我们请你吃晚饭,怎么样。”江停云诱惑道。 赵凯本来想要严词拒绝,却无奈女生们又“踢”又“打”甚至硬推他往王邈那儿走,赵凯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妥协,他犹如就义一样,脸上满是悲壮模样,他只求王邈不要生气。 “小哥哥你好。”江停云突然淑女起来,她向王邈挥挥手。 “你好。”王邈关掉手机站起来,“是我打扰到你们忙工作了么?” “没有没有,小哥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呀。”江停云壮着胆子说完,然后捂着嘴把头撇到一边憋笑,这个男孩的声音也好听极了。 “我没有。”王邈也笑。 “那能加个微信么?”江停云看着王邈,然后拿出了手机,好像是在打开微信,其实他打开的是相机。 “好。”王邈顿了顿,没有直接将当做背景的二维码亮出,而且打开了微信,规规矩矩找出二维码后将手机凑到了江停云的手机下,“我叫王邈。” “我叫江停云。”少女害羞极了,她快速的添加上微信,然后带着闺蜜们火速撤离。 【作者有话说:更新撒花——】 第五章 你跟初佳宸不一样 在赵凯还为如何向王邈解释而犯愁的时候,当事人看着逐渐被搭建完善的舞台,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赵凯看着,并肩跟王邈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起来你跟表演班的初佳宸没有血缘关系么?” 王邈抬起手戴好兜帽,把脸藏在阴影里,他闷闷道:“没有。” 赵凯喝口饮料,大大咧咧道:“可你们长的真的好像,看清你脸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 王邈笑笑:“初佳宸是谁,在这个学校很有名么,按照你的意思好像如果是初佳宸的话不可以在那里上班,对么?” 赵凯兴奋道:“初佳宸啊,很厉害啊,天之骄子,老师夸他很有灵性,如果进演艺圈应该会很有出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惊讶,惊讶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有江氏财团做靠山,岂止是“很有出路”,应该是前途无量才是,王邈勾起唇角,也不知道是嘲笑还是自嘲,他望向赵凯,平静地问道:“失望么?” 赵凯愣住:“啊?” 王邈转回头,重新将目光投向舞台,解释道:“我不是初佳宸,失望么?” 赵凯挠挠头:“有什么好失望的啊,你是你,他是他,我不认识初佳宸,但我跟你应该,能算朋友吧。” 赵凯孩子气的话叫王邈眼眶泛酸,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活在初佳宸的阴影之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他与初佳宸的区别。 赵凯轻轻道:“你跟他是不一样的,老师说他的眼睛里蕴含的是童真,是天真烂漫,纯洁的,很讨喜的感觉,你不一样。” 王邈没有摘掉卫衣的兜帽,只是嗤笑:“你们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夸人也是文绉绉的。” 赵凯托腮:“你的眼里有倔强,有隐忍,有疲惫,还有……” 王邈想点一支烟,却又突然想起这是在学校而忍耐下来,他收拢膝盖不断搓手克制烟瘾,他咳嗽道:“还有什么?” 赵凯认真道:“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比初佳宸要好,我觉得他就是被宠坏的孩子,干干巴巴的,你才好,有在风尘里磨砺出来的那种韵味。” 王邈被赵凯的分析逗乐,他爆了句粗口,问道:“你学心理的啊,从一双眼睛里面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 赵凯摊手:“我学导演的。” 王邈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对他而言自己的眼里有什么东西一点也不重要,他只想好好活着,赚很多的钱花,赵凯的话他只当是文艺青年突然的感伤,他站起来拍拍屁股:“我自己去逛逛。” 赵凯学校的绿化很美,晚秋时节,枫叶火红,映得晚霞都要淡了几分,王邈只顾抬头看,全然忘记了自己是路痴的事实,等他再环顾四周的时候,身边只有接连成片的枫树,风穿梭在枝丫间,挑逗的枫叶哗啦啦地响,偶尔有一两片枫叶在王邈面前打着旋儿落在地上,也叫人察觉不到晚秋的肃杀气,王邈坐在树下,低着头认认真真挑着他觉得好看的枫叶,他想带回去做个书签,或者是用它定制个手机壳。 王邈一手捏着一片枫叶,将它们举过头顶认认真真的比较,他想借着阳光看清哪一片枫叶的纹路更好看些,江麟将王邈这些孩子气的举动尽收眼底,他是来赴初佳宸的邀约的,本来是想趁着初佳宸还没有放课先把车停好,不曾想阴差阳错竟让他看见了这一幕,江麟有些恍然,一直市侩庸俗的王邈竟然也会有这样澄澈的一面么,他动了动喉咙想叫王邈的名,却又哽住无法出声,他有些不愿破坏这样的美好。 “你看哪一片好看?”,这是王邈发送给赵凯的微信消息,句末还有两个笑嘻嘻的表情。 “第二个好看,你在哪里呀,音乐节就要开始了。”赵凯笑出声来,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王邈的得意。 “我不知道,但是这里有好多枫树,很漂亮。”赵凯读着王邈的消息,脸上止不住的绽放笑容,他手指飞动,回复道,“是枫林呀,在枫林深处还有家网红奶茶店,那里的奶茶超级好喝。” 王邈不是没有看见江麟的车,只是他以为此刻江麟不会在车里,况且他就算在车里又怎么样,江麟不同于傅西舟,他是江氏财团的掌舵人,是成功人士的表率,犯不上为难他这么一个社会底层的小孩,更何况以他们如今的关系,江总裁会不会给他一个正眼还两说呢,此时的王邈一门心思的往枫林深处走,心心念念的都是枫林深处的奶茶馆。 奶茶店门口挂着几串风铃,王邈找到这家店的时候,风铃正哗棱棱的响,奶茶店的店名叫幸会,木质的装潢,王邈推开门,只探进个脑袋去望向服务生:“您好,请问在营业么?” 店里的灯光很柔和,沙发也很软,落地窗外是火红的枫树,即将落山的粉红色夕阳,王邈打开相机存下这份难得的安逸,顺手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有配文,只有一个定位以及这张图片 “亲爱的哥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家奶茶店的?”初佳宸推开店门,他小巧鼻尖叫晚秋的风吹的有些红。 “你猜。”江麟笑笑。 “那不是王邈么,长的跟我很像的那个人。”初佳宸驻足,回过头来望向江麟,吃惊道,“好巧喔。” “是很巧。”江麟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吧台挑选奶茶,心里倒是很想初佳宸去招惹王邈。 果不其然,初佳宸没有跟上江麟的步伐,他转个弯绕去王邈身边清清嗓子,然后伸出了手:“你好啊王邈,我叫初佳宸,幸会。” 王邈戴好兜帽,视线被帽檐遮挡了一大部分,他稍微抬起头,看见的是初佳宸的虎牙,以及弯弯的眼睛,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王邈低下头:“幸会。” 王邈没有握手,初佳宸倒也不尴尬,他又问道:“你自己来的啊?” 王邈不胜其烦,敷衍道:“嗯。” 初佳宸踮踮脚,像是个爱攀比的小孩似的,他炫耀道:“我跟江麟哥一起来的,今天晚上有音乐节,一起去吗?” 王邈摇头:“不了,还有事。” 初佳宸恍然大悟似的,好似无心,实则毫不留情的撕开王邈的伤疤:“哦,我忘了,你晚上还要上班呢。” “上班”两个字被初佳宸咬的极重,浓浓的嘲讽意味,王邈抬起小指堵住耳朵,用行动来回击初佳宸尚显稚嫩的挑衅,初佳宸有些敌不过,他望向江麟喊道:“江麟哥,这里,你朋友。” 江麟望向王邈,没等他迈出一步,王邈已经站起身,好像是不想与江麟交流一样,他们对脸走着,然后王邈低头,侧身,提前让开了江麟,一个擦肩,断了江麟想借初佳宸开口搭讪的念头。 王邈没有再去找赵凯,只发了条消息给他,告诉他自己有些事情要做,下次再约,然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逃离了这个本就不属于他的地方。 人啊,真的会有三六九等,回家的路上入眼的广告牌上或多或少都有江氏的产业,而上面初佳宸的照片则刺得他眼睛酸痛,王邈跟司机师傅说了地址后就闭上了眼睛,有事情的时候他从来不觉得累,但当他一松懈,巨大的疲惫感便吞没了他的身体。 不近的车程里王邈反反复复的做了很多的梦,都是有关于从前他与江麟的点点滴滴,梦里的他依旧是那么懦弱,王邈逼自己在梦境挣脱出来,望着车流望着人潮发呆,然后结账,下车。 傅西舟拉开车门,对着王邈招招手:“王邈,过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王邈压下疲惫的神态,脸上堆满了笑,他小跑过去点头哈腰:“傅少下午好,有事么傅少?” 傅西舟打量一眼素颜的王邈,与记忆不符合的清秀冲击着他的视觉,傅西舟抬手捏过鼻尖,又扬起下颌来:“你住这儿?” 王邈点点头:“嗯,住这儿。” 傅西舟抬腿不轻不重的踢过王邈一脚,佯怒道:“今天也不上班,又住这破地方,让你爹我好一顿找。” 王邈没敢躲,讨好道:“傅少找我什么事?” 傅西舟摘下墨镜塞在兜里,又抬腿给了王邈一脚,他骂道:“没事老子不能找你,得了,都到这儿了你带我参观参观你家,我看看夜店王子住的地儿什么样。” 躲是躲不开了,王邈只能认命,他带着傅西舟下了楼梯,看到已经干在地上的污秽,王邈顿时关了手机的照明,自然是被傅西舟一通好骂,王邈让进傅西舟后便倚在门上有些不知所措。 家里没有杯子,也没有座位,狭小的空间令傅西舟很不适应,一直锦衣玉食的傅西舟第一次看见这种地方,他转一圈,回头问王邈:“没了?” 王邈有些难为情,点点头:“没了。” 虽然狭小,但是王邈收拾的相当整洁,这让傅西舟舒服了些,粉蓝色的床单,说不上名字的公仔拖鞋,还有占据床尾的一大批毛绒公仔,干干净净的,没有傅西舟预想的那股属于男人的麝香的味道,傅西舟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 第六章 我自愿的 傅西舟在王邈的床上坐下,点着一根烟后挠挠头,轻佻道:“说说吧,你跟江麟怎么认识的?” 床很小,如果坐过去就跟傅西舟保持不了安全的距离,想了想,王邈还是倚着门坐在了地上,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傅西舟怎么想起问这事儿,他挠挠头又不敢看喜怒无常的傅西舟,只能盯着自己的毛绒绒拖鞋回道:“打工。” 傅西舟“哦”了一声,追问道:“你不是一直在这儿上班儿?” 王邈点点头:“不是,我高中没读完,杨先生带我离开了梧桐市,去了深海市一间公司做练习生,然后就认识了江麟了。” 傅西舟点头,王邈跟初佳宸差不多年纪,那么那个时候应当是初佳宸突然出国的时候,傅西舟“嗯”了一声示意王邈继续往下说,自己拿起床尾一米多的粉红豹公仔,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它肚子:“杨先生,哪个杨先生?” 王邈看着被揍的公仔敢怒不敢言,小孩低下头:“杨云霆先生,后来是他告诉我说江麟喜欢我,想让我去江氏旗下的娱乐公司发展。” 傅西舟听到“杨云霆”三个字瞬间抬起了头,他咬咬唇,露骨的问:“不是为了钱?” 王邈心想自己又不是初佳宸,江麟怎么可能舍得在他身上花钱,小孩摇摇头:“他很少给我零花钱。” 傅西舟被王邈说的话逗笑,他点点头:“像江麟能干出来的事儿。” 王邈不知道哪儿好笑,又不能不笑,于是男孩也咧开嘴跟着笑。 傅西舟吸口烟,没再问,王邈不敢跟他搭话,只能看着自己的鞋面,半晌,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哥哥您喝水吗,我给您买去。” 傅西舟摆摆手,吩咐道:“去吧。” 王邈如蒙大赦,登时站起来拉开门跑走,傅西舟抬脚踢踢王邈拖鞋,不由得心想这小孩儿品味还挺可爱的,他俯下身去闻,床单上只有洗衣粉跟一些沐浴露的味道,混在一起还挺好闻的。 自从前几天跟王邈玩了一次,不知怎的,傅西舟就惦记上了这孩子,那天夜里王邈在沙发上那副落寞的表情,让傅西舟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脸上的伤他也打听过,本来今天想在他身上消费帮他提提业绩,也算是可怜他,谁知道今天这孩子还不上班。 傅西舟本来以为王邈这样的风云人物应当很会交际,但当傅西舟问王邈的住址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又错了,得到的答案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可劲的戳王邈的脊梁骨,那么大一家店,居然只有徐子凌一个人知道他住哪。 可也是,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想到王邈的人设都会把他的住址往高端小区里寻思,谁又想得到这样一个人会住地下室,也不知道这个小屁孩是无心,还是有意。 正当傅西舟走神的时候,王邈推开了门,他在袋子里把价格不菲的矿泉水拿出来,递给了傅西舟以后就自觉的重新蹲回原来的位置,低头拿出一个已经咬了半截的面包继续吃。 傅西舟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他掂了掂水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喝这个?” 王邈抬起头,仓鼠一样嚼着面包含糊不清道:“从前跟着江麟和你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看见过,你们都喝这个。” 又是江麟,初佳宸嘴里也是江麟,这个小破孩儿嘴里也是江麟,傅西舟有些烦躁,他续上烟压住火气,问道:“你怎么总是江麟江麟的。” 王邈不知道傅西舟为什么生气,举着面包也不敢再吃,他回道:“你们的圈子里我只认识江麟。” 傅西舟无语,说来也是,从前那帮圈子里头的人都瞧不上王邈,眼神都不愿给一个,更别提跟他搭话,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小破孩儿,他跟在江麟身边的时候倒还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不成这人从前还真喜欢江麟不成? 傅西舟是不愿意问王邈这个答案的,他怕自取其辱,于是他转移话题到王邈的面包上:“就吃这?” 王邈点点头。 傅西舟又问:“吃得饱?” 王邈摇摇头。 傅西舟蹙眉:“哑巴?” 王邈捂住嘴:“咬着舌头了……” 傅西舟翻个白眼,不再计较这事,他又问道:“今天你去哪儿了?” 王邈眉头一皱,他觉得这个场景像极了从前他爸问他妈去哪里跳广场舞的时候,这个展开让小孩猝不及防,他捂着嘴直摇头:“散步去了。” 傅西舟把膝头的粉红豹丢回床尾,清了清嗓子,佯装不在意一样问道:“你今晚上不上班?” 王邈又摇头,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绕了一大圈他还是因为这个,估计想跟自己再做几次才特意找自己来的,纯粹的金钱交易,不是别的,王邈警告自己不要乱想。 傅西舟不免有点失望,他点点头:“成。” 王邈将面包的包装袋叠好塞回兜里,拢着膝盖发呆,时不时打个嗝,想问傅西舟什么时候走又不敢,只能跟他这么耗着。 傅西舟晃晃脖子:“你怎么不上学?” 王邈挠挠头,不说话,即使被傅西舟的烟盒砸到头也不说,家庭带给王邈的伤害,比江麟带给他的伤害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邈六岁那年父亲病逝,王邈母亲带着他再婚,男方带着一个儿子,而且非常强势,继父拒绝让王邈改姓,也就是说在家里,王邈始终是旁人的种。 至于王邈的母亲,是懦弱又泼辣的女人,没有原则的“孝敬”着男方家人,选择性的忽略掉自己已经有一个儿子的事实。 她说:“我带着你再嫁已经不易了,你还小,有大把的时间,你妈还有几年呢,他们说你的时候你忍忍就好了,权当你替你那早死的爸爸可怜我了,行不行?” 八岁的王邈在那个时候明白了,自己已经没有了父亲,而这之后他也失去了母亲,王邈随后便改了口,称呼自己的继父为“叔叔”,而妈妈自然是“阿姨”,小小的王邈自己把自己边缘化,彻底成了这个家庭的局外人。 午餐王邈留在学校里吃,而晚餐的时候王邈则“懂事”的留在房间里写作业,避开在楼下的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等到他们酒足饭饱各自回房以后,王邈踩在凳子上给自己煮面,他偶尔也会难受,回到房间躲在被子里咬着自己的胳膊哭一顿也就好了。 至于后来的王邈出落的异常清秀,也异常聪明,他不用很努力的学,从来也不写作业,可每次考试的时候他总名列前茅,逐渐的他也成为了叔叔阿姨嘴里的谈资,偶尔也会对他和善的笑笑,不过这时候的王邈已不再懂得什么是亲情,在他的心里,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一定是有所图谋,所以才会对他这样笑。 等王邈升学到了国三时,他存下了一笔钱给自己报了一个吉他班,吉他是赊出来的,因为王邈的指尖总是有血泡,初学者的指尖细嫩,不断与琴弦摩擦的过程中逐渐会磨出血泡,如果继续再练下去,血泡破裂就成了王邈指尖的样子,反复起血泡反复磨破,等最后指尖覆盖上薄茧就不会再痛了,但一大部分人都倒在了血泡破裂之前,授课老师在王邈的指尖上,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对吉他的热爱,破例给了他一把吉他,让他有钱的时候就还一点,时间不限制。 有了热爱的东西,王邈从不出房门变成了很少回家,他不想白拿这把吉他,在还款之余他会主动留下帮忙打扫课室的卫生,然后会躲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着弹吉他,少年的头发有些长,使得清秀他的有些雌雄难辨,白衬衫黑裤子,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腕,最简单的装束却无限的扩大了他的少年感,他拨弄着吉他,哼着简单的民谣,从夕阳到月升,然后他会给老师一个拥抱,再踏上回“家”的路。 她说:“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你哥哥就要高考了,不要吵到他休息。” 王邈脱掉鞋,点点头然后小声的说:“知道了阿姨,会注意的。” 黑暗的客厅里只有他们母子,女人歪着头,趁着窗外月光仔细打量着王邈,有些骄傲,有些哽咽:“长大了,高了,也瘦了。” 王邈拂下臂弯上女人的手,错身绕开了他轻手轻脚的上楼,又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他不想跟她多说哪怕一句话,这么多年来他能做的只是不去恨她,其他的,他做不到。 所以当王邈的哥哥高考落榜,叔叔阿姨将光宗耀祖的希望落在王邈身上的时候,像报复似的,王邈选择了退学,他只说承蒙两人的照顾,自己已经年满十六周岁,不能再借住在他家继续麻烦两人了,而后他背着吉他,拽着行李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走的毅然决然毫无留恋。 那把吉他被江麟摔坏了,行李箱也破的不能再用,王邈最终又只剩下了自己。 傅西舟眼眶有些酸,他假装咳嗽几声,拧开瓶盖仰头喝口水,他稳稳心神重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做这行?” “穷,还有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王邈突然笑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搞你?”傅西舟旋好瓶盖。 “没有,我自愿的。”王邈依旧在笑。 “行,有种。”傅西舟挑起大拇指。 【作者有话说: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第七章 西舟哥太快了 “西舟,今天是周末,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好弟弟?”顾一大马金刀躺在柔软沙发里,仰头吐出一口青色烟气。 “最近的生活过得很完美,没有时间。”傅西舟坐在床尾咬口苹果晃着脖子嚼。 “听说你最近和王邈走得很近?”顾一将目光落到傅西舟身上。 “嗯。”傅西舟不耐烦的点点头,“表哥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啊,什么都要问一问。”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跟江麟置气,跟小姨置气?”顾一摘下金丝眼镜按按睛明穴,对表弟的行为有些不解,“王邈的身份很特殊,他牵扯到很多人,你这样的直脾气卷进这样的旋涡对你没好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明白,大表哥。”傅西舟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闭着眼睛不厌其烦地点头答应。 “霆哥下午回国。”顾一对表弟的敷衍态度也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 “他怎么回来了,你叫回来的?”傅西舟蹙起眉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苹果。 “嗯算是,但他的主要目的是要找王邈谈一谈。”顾一看着傅西舟阴晴不定的脸觉得格外的好笑。 “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以前我没心思要的时候都没人要,现在我寻思要了一个两个都出来跟我争了?”傅西舟骂了一串脏话。 “你喜欢男孩的事儿小姨已经让步了,你大可以找一个优秀的,你不是在初佳宸那棵树上吊死就是在王邈那个坑里蹲着,何必呢,就非得在垃圾堆里找爱情?”顾一问道。 “对了,霆哥是不是跟王邈早就认识?”傅西舟往前几步弯腰把顾一的眼镜摘下来,“表哥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是不是,只是你一直瞒着我,对不对?” “这是为了......”顾一开口。 “这是为了我好,是,都是为了我好,是是是,不管我几年几岁在你们的心里我永远都是三岁的小孩子,对,没错,为了我好,都在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个好弟弟的事,闫佳铭能有今天不是你跟陈哥托着的结果么,他之前跟现在的王邈有区别么,在纸醉金迷里醉生梦死,凭什么你就能在垃圾箱里捞出一个垃圾洗干净放在台面上,我就不能?”傅西舟把苹果摔在顾一脚边别开头生闷气。 “啧,王邈是跟佳铭一样的人么,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屈服,出于同情我才跟你陈哥决定帮他,王邈呢,他的事迹还需要我多说么,他已经屈服于现实了,你救不了他的,西舟你醒醒吧。”顾一弯腰将苹果拿起来丢在垃圾桶里,“垃圾就该去垃圾桶里。” “我的直觉告诉我,王邈他不是那样的人。”傅西舟在枕头底下摸出烟盒,倔强的否认掉顾一的话后低头抽闷烟。 “那你以前带头欺负他的时候你的直觉哪去了?”顾一推推眼镜。 “你怎么这么讨厌呢?”傅西舟“啧”了一声。 “哈哈哈哈。”顾一像是取得了莫大的胜利一样。 “我不管,我一定要救他上岸。”傅西舟耍起了无赖。 “与其说你开始喜欢上王邈,倒不如说是你不满意现在初佳宸的生活,你想把王邈当成初佳宸,给他你想象中的初佳宸应该有的生活,对么?”顾一的话一针见血,“你这样的行为跟被你瞧不起的江麟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这么烦呢。”傅西舟在偌大的房间转来转去,烦躁的不断的捋自己的头发。 “话说回来,就算你一意孤行想拉王邈上岸,你有什么资源呢?”顾一嘲笑道,“资源你有么,江麟有江氏文娱做支撑,你有么,你要用傅家的钱去救一个这样的男孩上岸,你丢不丢脸?” “操!”傅西舟无奈的坐在沙发上。 “姨夫去世的早,小姨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之前因为初佳宸的事情跟小姨闹翻,跑到国外花天酒地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家里的处境,小姨她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在面对傅氏集团的董事们刁难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你了解么,如果当时我没有及时在深海市赶回平城,现在的傅氏集团是不是傅氏在掌权还未可知,拜谁所赐,拜你的任性,拜你的固执所赐。”顾一看着狂躁不已的傅西舟,平静地开口,“为了我们的大家庭,我虽然在之后拿到了傅氏集团的实际控股权,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傅氏的帐依旧是傅氏的帐,我没有拿过一分钱,不仅如此,我还替你扫清了集团内部的阻碍,你如果回头,我手中全部股权转让给你,你就是迷途知返的傅氏集团掌门人,新一任傅氏总裁。” “你在威胁我啊表哥,如果我不回头呢?”傅西舟冷冷地笑。 “你会变成穷光蛋,你不仅帮不了王邈,还会被王邈挖苦,嘲笑。”顾一摊开手,“傅西舟,你信么?” “我不信。”不知道他说的不信是不信顾一会这么做,还是不信王邈会挖苦嘲笑他,傅西舟拿起外套甩在肩上,吊儿郎当的往门外溜达,“怎么活着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用你们来指手画脚的。” “好,不管你,不管你。”顾一嘴角噙笑,“你就去追逐自由吧。” “傅少,您最近看我看的勤啊。”王邈捏着某明星的演唱会门票,咽了咽口水,紧张道。 “怎么,我都没嫌麻烦你还不高兴了?”傅西舟劈手夺过王邈手中想藏起来的门票,正反面都看了看,“闫佳铭啊,怎么买个后排的票?” “是啊......”王邈点点头,他眼巴巴看着傅西舟手里的票,壮着胆子伸手想去拿,“挺难买的,正想去看看。” “后排能有什么好看的。”傅西舟反手把门票撕烂,“你认识闫佳铭?” “嗳,我的,票......”王邈欲哭无泪。 “问你话呢,你认识闫佳铭?”傅西舟把外套丢在王邈怀里。 “以前都在梧桐市,见过。”王邈望着地上被撕成好几片的票,心如刀绞。 “走吧小孩儿,哥哥带你去看他的演唱会。”傅西舟捏捏王邈的耳朵。 “真的!”王邈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绽放开笑容。 “上车。”看着小破孩笑傅西舟也笑起来,他拍拍王邈的脑袋瓜。 傅西舟的车马力格外的大,坐在副驾的王邈使劲闭眼紧紧攥着安全带,尤其是傅西舟看见王邈这副样子之后坏心眼儿的降下了软顶,奔涌进来的风扑到王邈脸上让小孩有些喘不过气,王邈别开头想说话,但一开口全是“噗噜噜”的声音。 傅西舟忍俊不禁,他放缓车速,打开手套箱的卡扣拿出副墨镜丢在王邈的腿上:“戴上,拿出点气质来,别让别人看出来。” 王邈忙不迭地戴好傅西舟丢来的墨镜,小孩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跟傅西舟商量:“哥哥,以后咱别开这么快成么,开帅不开快,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傅西舟重新踩下油门,突然的推背感让王邈措手不及,高速路上飘荡着王邈那声没来得及咽进肚子里的“啊──”,等傅西舟飙到体育馆的时候,王邈头发凌乱,墨镜也滑到了鼻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活像个霜打的茄子。 傅西舟向守在员工通道的安保人员打个响指,招招手:“对,就是你,过来。” 工作人员莫名其妙,他不认识傅西舟,但同为男人他认识那台去年降价后价值八位数的车,想必车上也是厉害的人物,他小跑着过来,弯着腰问道:“您好先生,需要什么帮助?” 傅西舟摘下墨镜,指着员工通道的大门:“我叫傅西舟,找你们的领导,你跟你们领导说一声,我找陈漫,就是顾氏财团副总裁陈漫。” “好,好您稍等。”一听找陈漫,工作人员立时笑的咧出了八颗黄牙,对着傅西舟一阵点头哈腰,他打开对讲机,“经理,有位傅西舟先生找陈总。” “好的,稍等。” “怎么了不开心?”傅西舟不搭理一边想拍马屁的工作人员,注意力全在副驾的王邈身上,“你怎么脸色这么黄啊?” “想吐......”王邈呆滞的望着傅西舟,尽力扯出个跟哭差不多难看的笑脸来。 “西舟。”得到消息的陈漫急匆匆地赶来,大老远便张开了双臂。 “陈哥──”傅西舟大笑着同陈漫相拥,双手悬在陈漫的背上颇为绅士。 “这位是?”陈漫看看王邈又看看傅西舟,露出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王邈。”傅西舟凑到陈漫耳边,“我媳妇儿,想来看闫佳铭的演唱会。” “小邈。”陈漫抱抱这个小孩,“怎么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哥哥好。”王邈乖顺的打个招呼,看着傅西舟泫然欲泣,“西舟哥太快了。” “嗳,说清楚什么太快了,你别污蔑我啊。”傅西舟嚷嚷道。 “你怎么跟小邈讲话呢?”陈漫白一眼傅西舟,“你去里面先去给小邈倒杯水。” “行。”傅西舟挠挠头。 “王邈,我听说过你。”傅西舟走后,陈漫牵住王邈的手。 “是么。”王邈有些慌乱,自己的事迹没有好事,他不知道陈漫想做什么,对未知的不安令王邈想挣开陈漫的手。 “你猜我接下来会说什么?”陈漫歪头,依旧是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 “让我离傅西舟远点,还是我跟初佳宸长的真像,还是让我现在离开?”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令王邈毛骨悚然,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他低下头像犯错的孩子小声道。 “都不是。”陈漫轻声道。 “那是什么?”王邈好奇的抬起头却恰巧对上了陈漫探寻的目光,在那一瞬间,王邈觉得自己的魂灵都被面前的男人看穿了。 “伪装成现在这个样子,很累吧?”陈漫松开了王邈的手却又按上了他的脑袋轻揉。 第八章 你给我多少钱也没用 伪装成现在这个样子,很累吧? 累吧,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形容自己近些年人生状态的词有很多,但王邈没有选择说给陈漫听,而是笑给他看,从遇见赵凯开始,自己收获到了第一份善意,到今天遇见陈漫,收获到了来这座城市第一份理解,王邈觉得自己的命运开始慢慢好起来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抱怨呢。 少年的笑有些腼腆,像是夏日午后透过树叶枝丫的罅隙洒落下来的光,陈漫瞧着瞧着,忍不住捏捏他的脸。 “谢谢。”王邈道谢的样子像是幼稚园的小班生。 “我来平城的时候的确听过有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但是在之前,我脑海中的你的形象是通过佳铭的描述而描绘出来的。”陈漫笑笑。 “他还记得我啊。”王邈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 “他还说你是很有责任心的哥哥,你成全了他的尊严,你也知道佳铭的性格,在深海市经历过的一切他很少会对别人提起,但他偶尔跟我说起过去的时候每每绕不开你。”陈漫分给王邈一根烟。 “都是过去的事了。”被别人当面夸奖,王邈有些扭捏。 “不打算换一份工作了?”陈漫问道。 “或许以后会吧,现在还不行。”王邈重新低下头。 “也好,你可以存我的号码,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给我。”陈漫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拍拍王邈的肩膀。 “不用了。”王邈摇摇脑袋,“帮助佳铭是因为他本不应该深陷泥沼,我不能看着这样优秀的一个男孩被别人毁掉人生,帮助他不是为了未来能获得些什么,但我不一样,我原本就不会有好的未来,只是我贪心,凭借着别人的红利爬到一个不属于我的位置,见到了不属于我的人,也因为我的贪心我受到了惩罚,没有人可以救我。” “走吧,去见见佳铭。”陈漫再一次捏捏王邈的脸。 “不去了。”王邈笑笑,“知道他很好就好了。” “那你去哪儿?”陈漫问道。 “去逛逛街,难得起这么早。”王邈潇洒转身。 “嘿,这小孩,还挺酷。”陈漫立在原地哭笑不得,无奈抬手挠挠后脑海。 “哥,你看看!”初佳宸嘴撅的老高,他把手机摔在江麟的办公桌上满脸的不高兴。 “怎么了宝贝?”江麟在文件里抬起头来,分神瞥一眼初佳宸的手机,屏幕上的界面是初佳宸学校的校园网,偌大一行字写的清清楚楚,“全网寻找这个大帅哥。” “是王邈!”初佳宸脱掉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气愤的捶捶沙发扶手,“你看他,跑到我学校里出风头,烦死了,小人!” “你呀,还是把心放在工作上。”江麟岔开话题,“最近不是要拍戏,什么时候进组。” “不去了!”初佳宸嚷嚷道。 “怎么了?”江麟彻底没了看文件的心思。 “这部剧是江氏投资的,我是主角,我要求改改剧本怎么了,我觉得剧本里根本就没有突出我的戏份,导演他就是不同意,他就是哥哥你养的条狗,还真把自己当艺术家了,跟王邈一样给脸不要脸!”初佳宸啐道。 “赵凤鸣导演是业内的大佬,票房保证,你要虚心不要老是顶嘴。”江麟劝道。 “烦死了。”初佳宸鼓起腮帮子,气哼哼的,“一点都不顺心。” “消消气。”江麟喝口咖啡。 “臭王邈,越想越气!”初佳宸对着空气挥两下胳膊,仿佛打的是王邈的脸。 “怎么才能消气?”江麟被初佳宸孩子气的动作逗乐,问道。 “王邈不要脸,就不要怪我了。”初佳宸抱臂冷笑。 “什么办法?”江麟走到初佳宸面前,轻而易举地将少年抱起托在怀里。 “嗯,这样......”初佳宸凑到江麟耳边,神神秘秘道。 澜江公园,市里有名的地方,以老太太老爷爷居多,抽陀螺、打太极、滑旱冰、老年相亲、下象棋等活动应有尽有,还有草坪上跑来跑去的孩子,每当王邈不知道要去哪儿的时候,王邈就会来这里,啪,王邈按下火机,烟丝被点着燃烧的声音格外清晰,他闭上眼深深吸进烟气,过量的尼古丁让他有些晕,他踉跄着带上兜帽,少年将眼睛眯起,在天旋地转里看着这个世界,熙熙攘攘、光怪陆离,王邈穿行在人群里,像洄游的鱼,他转身放倒自己摔在草地上,天空是雾蒙蒙的灰,这个城市永远没有阳光明媚的日子。 人也没有色彩,王邈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股巨大的不可名状的巨大的悲伤,孤独是很聪明的东西,它只会在你孤立无援的时候发起冲锋,等你想开口向别人诉说的时候,它会哽在你喉咙里面,你开的了口却又发不出声音来,最终只能闭嘴,然后沉默。 王邈圈起双臂藏住脸,然后屈起了双腿,他躺在深秋时候黄绿交杂的草地上,像是初生的婴儿,傅西舟不远不近地看,他本想去质问为什么王邈要不告而别,让他这一顿找,但傅西舟却在王邈的平静之下感受到了一股悲伤,傅西舟背过身,一个人难受的时候最需要的也许不是安慰,给他一个释放悲伤的小环境或许会更好。 傅西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计上心头,在确认王邈一时半会没有起来的欲望后,他小跑着凑近不远处卖气球的小布朗熊。 “怎么了?”浅眠的王邈被拍了一下,男孩还以为是自己挡了路,他在一瞬间就睁开眼睛在地上弹了起来。 “......”小布朗熊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一页传单递给男孩,然后一手攥着气球,一手捏着最后一张传单坐在了王邈的身边。 “谢谢,奶茶店啊......”确认是虚惊一场的王邈嘟囔着重新躺回去,认认真真地读者,“喔,你们家的奶茶好便宜喔,还有甜点啊,都很便宜啊,你们会不会亏钱啊?” “......”布朗熊摇摇头。 “发完传单你就能下班了吧。”王邈笑笑,爬起来拽过了布朗熊手里最后一张传单。 “......”布朗熊又摇摇头,他动了动系在手腕上的气球,示意这些发完了才可以下班。 “哦,那我就都买下来吧,我前几天刚刚赚了一笔钱。”王邈抱着脑袋重新躺好看天。 布朗熊顺着声音看过去,少年露出衣袖的一截手臂上满满的疤痕,布朗熊伸出手去按一按歪歪头,王邈疑惑地看了看被按的地方,不甚在意地又重新翘起二郎腿躺好:“我以前有个男朋友,每天喝的醉醺醺的。” 答案不言而喻,布朗熊点了点头坐正目视前方,仿佛静止了一样,王邈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你谈过恋爱么,你说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每天都可以互相亲亲抱抱,然后要是雨天就能窝在一起追剧?” 布朗熊点点头,王邈撑起上半身看着旁边这个呆头呆脑的布朗熊,笑道:“我今天不开心,你这些气球我都买了,作为给大客户的专属福利,你听我说话怎么样?” 布朗熊又点点头。 王邈重新躺回去,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儿来,笑呵呵的继续说:“自从来到这座城市没有一天可以睡一个安稳觉,梦里都是别人在骂我,骂我不要脸,可是我总得活着吧。” “我的前男友,对他的现任可好了,有求必应,说实话我很羡慕,但也没什么用,十六岁那年我在深海市打工,咬着牙给自己买了一个蛋糕,我吹灭蜡烛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是大人了,大人不能哭,大人只能笑。”王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眼眶里藏着打转的眼泪,他嗓子有些哑,“他们为了一个男孩儿来打我,来欺负我,我想报复他们,不想原谅他们,但是我不敢,我不敢让他们生气,我怕再被他们折磨我的时候我会挺不下去。” “明年我的债就还清了,到时候我肯定会离开这个城市的,自己去旅行,谁也不带,目的地谁也不告诉,我委屈了我自己好多年,也是时候跟他道歉啦。”王邈吸吸鼻子,站起来拍拍布朗熊的头,他拿出手机扫过了布朗熊身上贴着的二维码,转账两千,王邈攥好那一把气球,抖抖传单,笑嘻嘻的,“谢谢啦听我讲废话,我要走了,你也要努力哦,像我这种好心人可不是每天都有,拜拜,第一站,去你们店里吃蛋糕,吃到撑。” “这家伙,还挺酷。”王邈消失在眼前后布朗熊摘下了头套,赵凯红着眼苦笑。 “兄弟兄弟,他都说了什么?”傅西舟在远处跑来。 “你就不要再问了,他什么都没说,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了。”赵凯拍拍裤子上的土,眼睛依旧落在王邈离开的方向。 “再给你加点钱?”傅西舟挠挠头,有些无奈。 “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给我多少钱也没用,他的秘密是说给朋友听的。”赵凯重新戴好头套。 第九章 这样挺好 三年前,深海市。 “什么,凭什么不让我辞职!”王邈急头白脸地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没说不批你辞职。”经理为急眼的小孩儿拉开凳子,“来你坐下,你听哥好好跟你盘盘,哎呀你这孩子什么地方都让我爱,就是这动不动就发飙的脾气得改。” “你说。”王邈不耐烦地挣脱开经理的手。 “是这样啊,咱们店里现在人手少你也是知道的,你又是店里的顶梁柱,你这时候走了咱们店里那么多人靠谁吃饭,对不对,这半年我对你不错吧,没亏待你吧。”经理也搬来凳子坐在王邈面前,苦口婆心地劝,“再着说你的合同不是还有半年么,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让我放心,你肯定干到合同期满,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哎呦喂,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有事我要去平城,我等不了!”王邈急的直跺脚。 “你先坐住了,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经理按住王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听我说,平城的消费可是比深海市还高,你现在赚的钱在深海市还勉强呢,你去平城怎么活,还是干这行谋生,对不对,你不如踏实住了,再在哥这儿干半年。” “哎呦喂!”王邈捂住脸。 “邈儿,小邈,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半年你继续在这儿干,酒水的提成咱们七三开,你拿七店里拿三,工资我再给你涨一涨,怎么样,你就当再攒半年钱,到时候你再去平城的时候手里也宽裕些,对不对,你考虑考虑。”经理拍拍王邈的膝盖。 “邈哥,你不是说要辞职么,怎么还穿着制服啊?”闫佳铭拿着抹布擦吧台,小心翼翼地跟王邈搭话。 “还有半年,合同满了才能辞职。”王邈在吧台接杯冰水坐在高脚凳上,他本能的回话却又觉得这个声音不很熟悉,他看向闫佳铭,“你谁?” “我叫闫佳铭,新来的,您叫我小闫就行。”闫佳铭笑的能叫人瞧见后槽牙。 “你是服务生?”王邈喝口水,嘴里咬着块冰含糊地问。 “我不是,我是新来的公关。”闫佳铭挠挠头。 “那你擦什么吧台,这是服务生的事情。”王邈点上支烟。 “我想着我来的早,能帮着干点事情也蛮好的,闲着也是闲着。”闫佳铭低头把抹布叠成方块。 “这里不是学校,没有人会感谢你的知道么,你今天帮他们擦了,以后他们还会让你擦,你要是有一天不愿意擦他们就会记恨你,别做多余的事,歇会等着点名上岗就行了。”王邈低头吐出缕烟气,抬手拍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土。 “哦,哦哦,行。”闫佳铭把抹布块推到一边。 “谁让你做公关的?”王邈喝口水。 “我一个朋友。”闫佳铭学着王邈点一支烟,吸一口却被呛的止不住地咳嗽。 “呵,为什么干这行,看你的样子你好像还是学生,你知道这行要做什么?”王邈嗤笑道。 “是,家里出了事,需要一笔钱来维持生计。”闫佳铭有问必答,“嗯,他们跟我讲过,就是跟人喝酒卖酒之类的吧......” “攒够了钱抓紧离开,这不是什么好工作。”王邈眯着眼睛吸口烟。 “哥哥,我听带我来的那个哥说了,他说你可厉害了,很有本事。”闫佳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烟,决定让它自己燃着。 “你以为这是夸奖?”王邈想笑,“小屁孩儿。” “你也没多大......”闫佳铭小声反驳“就这么老气横秋的。” “有些苦没必要吃,这样挺好,晚上见。”王邈把杯子推给调酒师,拍拍闫佳铭的肩膀。 “小邈,你怎么在这儿啊,这让我一顿找。”大腹便便的男人端着酒杯来,色眯眯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孩。 “肖哥好久不见。”王邈端着杯子站起身来,笑道,“怪我,王邈相貌平平没能进肖哥的法眼,怪我,我先干了,肖哥您随意。” “呵──”肖以杰竖起拇指来,陪着王邈干一杯,“敞亮,真他妈敞亮。” “肖哥您坐。”王邈叉起块西瓜塞嘴里压压酒劲,“您找我是?” “过两天在平城要来个大客人,我跟他在这谈生意,你们店里有没有长得标致的雏儿,给我介绍介绍,好处少不了你的。”肖以杰给杯子里添点酒,色眯眯瞧着来往的少爷,“这些都好看,但是那位有洁癖,这些都不行。” “那我多问您一句,是要办素的还是办荤的?”王邈跟肖以杰碰个杯,“您是知道我的,我介绍过去的人都能跟您打包票,但是我就是问的多,您别不开心,这杯酒先算我赔罪。” “呵──”肖以杰点点头,“要么说小邈你能成事儿呢,局气,我再瞒着你啊就显得老哥我不仗义了,素事儿,那位有家室,就是喝喝酒唱唱歌,别的一概不做你就放心吧。” “给多少钱?”王邈笑笑。 “几千几万你开口!”肖以杰哈哈大笑。 “好。”王邈转头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秀场,他问服务生道,“今天新来的那个谁呢,叫闫佳铭的,去找找。” “他被王老板带走了哥。”服务生喊道。 “我操!”王邈撂下酒杯站起来拔腿就跑。 “那谁呢,闫佳铭呢?”王邈急匆匆地拦住负责招待会员客户的领班苟斐。 “我当是谁呢,松开。”苟斐推推王邈,在口袋里抓出把瓜子“咔咔”地嗑,丝毫没有回答王邈问题的意思。 “别跟我犯浑啊,我问你闫佳铭呢?”王邈打掉苟斐手里的瓜子,一把攥住苟斐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 “我不认识!”苟斐去掰王邈的手腕,嚷嚷道,“都他妈是瞎子吗,看不见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不认识,行。”王邈环顾四周,突然转身抄起一瓶啤酒回手砸在苟斐头上,王邈转转手中的瓶子,“操,真他妈结实,这都没碎?” “啊──”苟斐捂着脑袋倚着墙缓缓坐在地上,“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揍他啊,王邈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跟小爷犯浑?”王邈扬起酒瓶,“上来,上来跟他一样都得躺这儿。” “你们!”苟斐看着手下的服务生作鸟兽散,只能捂着脑袋往后挪,“王邈你别乱来,犯法的!” “闫佳铭呢?”王邈攥住苟斐的头发逼着他仰起头,自己则跟他额头贴额头恶狠狠问,“别再让我问第四遍了,懂?” “他让王老板看上了,在大包厢里喝酒呢。”苟斐疼的闭起了眼。 “你妈的!”王邈急匆匆跑开半路越想越气,转身小跑着回来对着坐在地上的苟斐的后脑海就是一脚。 【作者有话说:顾一、闫佳铭、陈漫是我另外一个脑洞里的故事,只是暂时没有动笔,或许以后会有一个我自己的耽美宇宙哦。】 第十章 你运气好 王老板,汾市人,有几个矿的暴发户,人称“王老虎”,近些年才来深海市发展,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见别人玩男孩儿,自己也跟风,但他并不懂其中的门道,办事的方式又太过于野蛮,凡是被他挑中的男孩最后难免落下伤。 但是王老虎本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见人就要炫耀自己的“战绩”,又折磨了几个男孩,那几个男孩又是什么下场云云,所以店里的人都躲着他走,也就是闫佳铭这种不清楚其中利害的愣头青才会上赶着往上撞了。 王邈紧张的贴在王老虎所在的包厢门上竖起耳朵来仔细听动静,奈何里面乱七八糟的声音太多,半点闫佳铭的声音也没进到耳朵,王邈有些着急的抿着唇在门口转圈,时不时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逼着自己想个办法出来,他“啧”了一声退到入口,在相熟的服务生那儿拿来顶鸭舌帽戴好,他抬手把帽檐压低清清嗓子回到王老虎包厢门口,王邈敲敲门:“王先生。” “你谁啊,找王老板干什么啊,你不会是狗仔来暗访的吧?”开门的人是王老虎手底下的马仔,叫刘梦龙,穿貂戴金的光头莽夫,他咧开嘴露出一嘴金牙,很不耐烦的开口。 “您好,请问王老板是不是点了一个叫闫佳铭的少爷?”王邈低着头将小半张脸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 “是啊,怎么了。”刘梦龙点点头。 “我是公关部的工作人员,非常抱歉,闫佳铭现在还没有达到可以独立接待客人的标准,是公关部疏忽了,非常抱歉。”王邈后退一步鞠躬,开口道。 “大哥,是这里公关部的,不是什么暗访的记者,说是这小崽子还没教好。”刘梦龙恍然大悟,他转身让开门跟王老虎讲话。 “噫他娘嘞,俺就说嘛咋这回这个他咋不叫唤,那个人咧,把他叫进来喝杯子酒俺问问他是怎么办事的!”王老虎看着蜷缩在一边的闫佳铭,猛一拍大腿,他把手里的皮鞭丢桌子上,说道。 “进来!”刘梦龙恶声恶气的招呼王邈进来。 “王老板,他是新来的不懂事儿,您多包涵。”王邈透过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呜咽的闫佳铭,心里“咯噔”一下。 “他亲娘咧,跟个死猪一样,晦气。”王老虎把杯子里的酒泼在闫佳铭身上。 “您说的对,我们可以再为您调换一个,收费跟他一样,您看可以吗?”王邈赔笑道。 “中,俺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台柱子叫王邈,叫他来陪俺喝喝酒。”王老虎拍拍啤酒肚,四仰八叉靠在沙发上,“咱也尝尝这台柱子是啥滋味!” “抱歉,王先生,王邈最近的预约都排满了,实在是不能调,但是咱们来这儿都是为了找乐子,您花钱了,是上帝,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为您找一个技术好的公关,让您尽兴。”帽檐遮挡下的王邈的脸色并不好看。 “也行!”王老虎摆摆手。 “起来。”王邈将蜷缩在地上的闫佳铭架起来,“向王先生道歉。” “对、对不、对不起王、王王、王先生......”闫佳铭脸色苍白的厉害。 “抱歉王先生。”王邈将闫佳铭架出房间,再次道歉后带上了包厢门。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搞砸的......”闫佳铭惊魂未定,踉跄着跟着王邈的步伐,哑着嗓子道歉。 “闭嘴。”王邈目不斜视,低声道。 “王──”闫佳铭惊讶道。 “闭嘴!”王邈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来打断闫佳铭,他回头看身后没人跟来后才低声骂道,“喊这么大声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我给你上药。”王邈摘下帽子丢进自己的储物柜,头也不回。 “啊,哦!”闫佳铭手忙脚乱地照办。 “你是不是傻的,就你还优等生,有句古话叫相由心生知道什么意思么?”王邈锁住储物室的门,拎出医药箱坐到闫佳铭身后,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扇过闫佳铭的后脖颈,“你看着王老虎那一脸横肉像好人,还是刘梦龙那大金牙秃脑袋像好人?” “他们说他很有钱,让我去试试。”安心下来的闫佳铭小声地辩解。 “你是傻子吗,他很有钱为什么自己不去试呢,再跟你说一遍这里是社会,不是你的学校,你早晚会被他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王邈用镊子夹起医用棉球在生理盐水瓶里蘸蘸,仔细地为闫佳铭清理伤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嘶,疼。”闫佳铭闭着眼嗷嗷叫,没有搭理王邈的话茬。 “忍着。”王邈不断更换着棉球为闫佳铭清理伤口,“一会还有双氧水会更疼,那些道具不干净,别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 “有哥在我不怕。”闫佳铭点点头。 “过几天有一个大客户来,我都替你打听清楚了,很有钱,想找人陪着玩玩,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知道么?”王邈用镊子夹着无菌敷料盖在闫佳铭伤口上,最后用纱布系好,“别沾水,别喝酒。” “大客户,我不行的,我......”闫佳铭回过头,怯懦道。 “我说你行你就可以。”王邈把医药箱塞回柜子里,他将自己的衬衫在无菌袋里抽出来甩给闫佳铭。 “哥你为什么要帮我?”闫佳铭换好衣服,拘谨的站在墙角扭捏着开口。 “你运气好。”王邈拉开储物室的门。 “哥我请你吃饭吧!”闫佳铭追在王邈身后献殷勤。 “你能有几个钱,滚蛋。”王邈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点起根烟,他在兜里拿出一百块钱给闫佳铭,“去给我买瓶果汁,两盒玉溪,对了果汁要冰的。” “哦好。”闫佳铭拿了钱转身就跑。 “小邈,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啊?”肖以杰气喘吁吁地的跟出来,“好家伙,你跑的是真快,一眼没看见我就没追上你,店里现在可热闹了,王老虎在店里正闹呢。” “肖哥坐。”王邈拍拍身边的台阶,“抽烟吗哥?” “刚抽过,不抽了。”肖以杰摆摆手,“你怎么突然就跑了?” “有个我认识的客户喝醉了,我去照顾一下,刚把他们送走。”王邈面不改色的编瞎话,“王老虎怎么了,谁还敢惹他?” “谁知道呢,非得说你们店里耍他,把他点的人带走了完事答应换的人到现在还没过去,要么说他是土包子呢,这什么地方啊,人想换就换啊。”肖以杰没怀疑王邈说的话,他啐口唾沫,极为不屑王老虎的为人。 “喝醉了吧。”王邈笑笑,屈指把手里的烟头弹出去。 “邈哥你的果汁,还有烟,还有找回来的钱。”闫佳铭擦擦额头沁出来的汗,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王邈。 “嗳你来的正好。”王邈拧开果汁喝一口,“介绍一下,这是肖老板。” “肖老板您好。”闫佳铭伸出手。 “哎呀,这位小帅哥是?”肖以杰一把握住闫佳铭的手舍不得撒开,色眯眯地问。 “闫佳铭,我答应给您找的人,今天第一天上班,您看怎么样,佳铭你转个圈给肖老板看看清楚。”闫佳铭托腮笑呵呵的说。 “好,好啊,好极了,那个大老板就是喜欢这样的!”肖以杰仔细打量的打量过闫佳铭,转头对王邈比个拇指,“以后不能叫你小邈了,得叫您邈哥,邈哥您火眼金睛,厉害,兄弟我服了。” “承认,嗳肖哥,我觉得在这儿谈生意不好,太闹。”王邈余光瞥过闫佳铭,动动眼珠示意闫佳铭坐到肖以杰的身边。 “那邈哥说去哪儿好,我不会邈哥会玩,邈哥您赐教。”肖以杰顺手把胳膊放在闫佳铭的肩膀上圈住小孩。 “花间里,庭院式清吧,地方很美很安静,现在还是不接受散客,正巧我有一个朋友在那做股东,可以介绍您去,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更何况是您这尊大佛。”王邈别开头看着面前车水马龙的景象,笑道。 “场面,不能让您白跑腿,这样。”肖以杰低头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卡塞给身边的闫佳铭,“你去买些酒,买最贵的那个套餐记在邈哥名下,我送给邈哥的。” “哦,好!”闫佳铭点点头。 “王老虎在大堂撒酒疯,你机灵点,躲远点。”王邈暗示道。 “对对对,可得离他远点,那家伙撒酒疯可没有人样了!”肖以杰不明白其中的关系,附和道。 【作者有话说:上——推——荐——啦——开——心——】 第十一章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坐。”王邈把外套甩在沙发上后自己去倒水,没有管闫佳铭。 “哇,哥这是你的房子么,好大呀!”闫佳铭看着装修到富丽堂皇的客厅,羡慕道,“很贵吧!” “还好。”王邈端着杯加冰柠檬水回来。 “哥我好紧张。”闫佳铭只敢坐在沙发边边,腰背挺的很直。 “能不能有点出息?”王邈笑的很无奈。 “我今晚该怎么做?”闫佳铭忐忑地问。 “你不是会弹吉他会唱歌么?”王邈拿起桌子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面嗅嗅梅子香。 “嗯!”闫佳铭点点头。 “那就唱歌。”王邈打量着闫佳铭,“你跟我的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能穿上。” “不用,哥你的衣服一定很贵吧。”闫佳铭连连摆手。 “这样好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会脏的。”王邈转身去衣帽间,“你跟我来。” “哦。”闫佳铭连忙站起来跟着。 “这件白卫衣,这条黑裤子,还有这个。”王邈把挑出来的衣服全撇在闫佳铭怀里,然后低头将手腕的红绳摘下来,“我的转运珠,保平安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我,那你怎么办嘛,还是哥戴着吧。”闫佳铭推辞。 “这个机会对你很重要,你必须是完美的,你必须抓到这个机会。”王邈送给闫佳铭一个大白眼,转身打开冷藏柜,拿出一瓶香水交到闫佳铭的手里,“宝格丽活力海洋,最适合你。” “那哥你也会跟我一起去么?”闫佳铭紧张的提问。 “我会在门口等着你。”王邈把闫佳铭推到一边,自己回到客厅坐下,他指指一边的柜子,“里面有一把吉他,借给你用。” “哥,你为什么会帮我,会对我这么好......”闫佳铭红着眼睛哽咽着问道,“你明明说社会上谁也不可信,但又做这么多温柔的事......” “我见过太多事,我曾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像你一样的男孩屈服于现实的逼迫,最终迷失在纸醉金迷里,但那个时候我没有能力去帮他,但是现在我遇见了你,像是老天爷让我赎罪。”王邈回答闫佳铭的问题后,沉默良久却又突然笑了,语气里有些释然有些轻松,“对我自己良心的救赎。” “哥,虽然别人说你乖张,不好相处,但是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你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已,如果想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心里话,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想也愿意做你的倾听者。”闫佳铭走到王邈身边蹲下,轻轻摇晃王邈的腿,“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会老的很快哦。” “小屁孩还挺会煽情,拿着那把吉他抓紧滚,我要睡觉了。”王邈把闫佳铭推开,“记得跟经理请假,不然算你缺勤会扣你的工资。” “哦,好!”闫佳铭点点头,“那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谢谢哥。” “对不起。”闫佳铭走后,王邈面对着电视屏幕中映出的自己的脸庞轻声道。 “顾总,您辛苦。”肖以杰拉开车门,谄媚道。 “肖总你也很辛苦啊。”顾一摘下墨镜,漫不经心地同肖以杰握握手,他环顾四周点点头,“这个地方环境很好,比那些酒场夜店好,清净,深海市跟我谈合作的人那么多,肖总是最懂我的人。” “我是东道主,必须要让顾总觉得宾至如归,不然不就失礼了么,请。”肖以杰跟在顾一身后得意洋洋。 “请。”顾一笑笑。 “两位领导喝酒还是喝茶?”服务生问道。 “茶。”顾一看也不看菜单。 “就喝茶,要最好的。”肖以杰补充道。 “这个地方有点意思,装潢很优美,我很喜欢常春藤。”顾一摘下眼镜,“肖总有心了。” “瞧您说的,您千里迢迢在平城到深海市来,我要是不能让您休息好放松好,那就失礼啦。”肖以杰哈哈大笑,“我给您倒茶。” “嗯好。”顾一没推辞。 “顾总您这次来是要准备投资多少?”肖以杰问道。 “肖总,休息时间不谈公事。”顾一似笑非笑。 “啊好,休息时间不谈公事!”肖以杰懵了下,笑道,“您说的是,您说的对!” “有点音乐就更好。”顾一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笑道,“一下飞机各种事儿都摆到脸前面,精神紧绷啊。”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男孩儿独有的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和着吉他弹出的旋律响起,灯光在瞬间打开,光在天上洒落,照亮了原本藏在角落里的白衣少年,少年眉眼低垂,心无旁骛的歌唱,用歌声与旋律为顾一搭建起一方纯净世界,而少年,则像那个世界里来的一只蝶,一只起舞的精灵。 顾一看着他,嘴角不受控的上扬,紧绷的身体终于也陷进了藤椅的怀抱,肖以杰看着顾一的表情深感王邈真是厉害,他本想趁顾一满意的机会开口邀功,没曾想却被阻止了,顾一像是知道肖以杰即将说话一样,提前将食指竖在唇边,然后闭起了眼。 “变声期不要唱很多歌,你过来。”顾一对少年招招手。 “先生。”闫佳铭走过来鞠躬问好。 “顾总,他──”肖以杰看着闫佳铭准备介绍。 “叫什么?”少年靠近,好闻的香味萦绕鼻尖,顾一对他的好感陡然上升,顾一没有理聒噪的老男人,而是自己温柔问道。 “闫佳铭。”少年紧张的攥住琴颈,按照王邈教的话术背给他听,“是在野的驻唱。” “?”顾一终于看向肖以杰,用眼神询问。 “在野,我们深海市最大的夜场。”肖以杰陪着笑解释道。 “年纪这么小为什么出来唱歌?”顾一指指一旁的凳子,示意闫佳铭坐下说。 “母亲生病了,爸爸一个人很辛苦了,我想跟爸爸一起努力赚些钱去做手术。”闫佳铭咽咽口水,心里由衷感叹邈哥的双商,面前这个人的提问全被王邈猜中了。 “我能看看你的吉他么?”顾一笑笑。 “能,给您。”闫佳铭将手中原本属于王邈的吉他捧给顾一。 “风铃草,我的爱人也很喜欢。”顾一将吉他放在腿上,看着琴箱上手绘的一株风铃草,“画的很好。” “谢谢。”闫佳铭腼腆的笑笑。 “顾总,我去回个电话。”肖以杰在顾一良久的沉默后惊觉或许是自己在这儿的原因,有些话顾一不方便说,于是连忙起身找个借口告辞。 “你母亲是什么原因入院?”顾一信手拨弄琴弦。 “肿瘤,现在还是良性的,医生说再拖下去就没有把握了。”提起母亲,闫佳铭有些许的失态。 “你的口音不是深海市人。”顾一笑笑。 “嗯,我是梧桐市人。”闫佳铭点点头,王邈曾经叮嘱过如果问起有关于能查到的一切问题都要如实的回答。 “我可以帮你。”顾一将吉他还给闫佳铭,“自我介绍一下,顾氏集团总裁顾一。” “顾......”闫佳铭喃喃道,“顾氏......” 顾氏集团之名如雷贯耳,旗下有横跨国内外的七十二家子公司,涉及的业务有房地产、金融、科技、医疗、海运,是国内最大的国际企业,前些年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而修建顾氏货运机场和港口的事,成了国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与这件事情分不开的便是顾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最有魄力的顾氏掌门人,如今三十六岁的顾一,闫佳铭叹口气,他觉得自己还是格局太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人可以坐到他的面前听他唱歌,跟他聊天,甚至还要对他伸出援手。 “闫佳铭?”顾一笑笑。 “啊,您说!”闫佳铭被点到名字后登时在座位上弹起来,抱着吉他站的笔直。 “我可以帮你,但你知道我是一个商人,所以我并不是施舍你,不是做慈善,而是把你当成我的合作伙伴,现在在认真的在跟你谈生意。”顾一推推眼镜。 “我可以帮到您什么!”闫佳铭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他有种预感,顾一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不会很简单。 “现在随着国民文化自信的提升,顾氏作为民族企业一直以来对国外的偶像带来的文化输出忧心忡忡,我们要有能代表我们态度的,我们自信的偶像站上世界舞台,所以在明年年初,顾氏集团将拿出四亿的资金成立顾氏娱乐,打造国内第一档偶像养成节目,为国内输送优质偶像,我要你参赛。”顾一点起支烟。 “为什么要我参赛?”闫佳铭心里想过顾一会提出无数的条件,但唯独没有想到这天方夜谭的一条。 “因为你有话题炒作的背景,因为你为了达成目标而做的努力,是契合我心中想法的最佳人选,足够上进,足够优秀,或许会有比你更努力更上进的,但我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了你,你的运气很好,有的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么。”顾一直言不讳。 “那参赛之后呢?”闫佳铭又问。 “把以我们的文化带到国际舞台上作为你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顾一笑笑。 第十二章 难别离 自己的命运在今夜开始就要改变了,顾一说的话对闫佳铭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恍惚着告别顾一,背着吉他走出花间里,顾一说的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只是这份运气是王邈精心为他设计好的,王邈答应的帮他的诺言,他真的做到了,像梦一样,闫佳铭给爸爸发了一条短信,大概意思就是拿到了公益援助让他收拾下行李,不久就会人有接他们去医疗水平最发达的平城看病。 “邈哥,邈哥?”闫佳铭收起手机,他在兴奋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昏黄街灯下的马路上空无一人,他拨通王邈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你喊什么呐?”顾一的司机降下车窗。 “叔叔您好,请问您有没有见到一个男孩,就是就是跟我差不多高的,穿一身黑衣服,戴一个鸭舌帽,就在那边那个凳子上坐着来着。”闫佳铭比划比划,弯着腰凑到车窗问道。 “你是他什么人啊?”司机下车左右看看,吸了口烟。 “我是他朋友!”闫佳铭突然心慌起来。 “嘶──”司机吸口凉气,“他被人带走了,老惨了,那么个小身板挨那么重的手。” “去哪儿了?”闫佳铭攥住司机的两条胳膊使劲晃。 “一个光头把他架上车去了,一辆黑奔驰,车牌三个八,带着往西走了。”司机推开闫佳铭,“我看他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你啊抓紧报警吧。”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闫佳铭扑上去攥住司机的衣服,质问的话里带上了哭腔。 “你神经病啊,我又不认识他,我有义务帮他吗,我干嘛给自己找麻烦,你是他朋友你把他自己扔在这儿,他要是出了事你也是从犯。”司机把闫佳铭推到地上后抛下这么一句,转身回到车里升起了车窗。 “肖哥!”闫佳铭转身跑回花园,正好跟出来解手的肖以杰撞个满怀,少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哽咽道,“你救救邈哥吧,他被王老虎带走了......” “不是,怎么回事啊,你说清楚,什么王老虎啊,他怎么跟王邈扯上关系了?”肖以杰满头雾水。 “那天,那天王老虎不是撒酒疯,那天我被王老虎为难,是邈哥把我带出来了,肯定是,肯定是因为这事王老虎记恨邈哥了!”闫佳铭嚎啕大哭。 “那王老虎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肖以杰追问道。 “都怪我,都怪我!”闫佳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捂着脸缓缓跪在地上而后悔恨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苟领班下午好,这几天没见您上班啊?”闫佳铭跟苟斐打个招呼。 “我休班来着,你干什么去啊,有什么好事啊笑的这么好看?”苟斐捏捏闫佳铭的脸。 “哦,邈哥今天要带着我出去见客人。”闫佳铭挠挠头。 “去哪儿啊,穿的这么好,大人物吧?”苟斐摸出把瓜子塞闫佳铭手里,“跟哥说说。” “去花间里,是不是大人物俺也不知道,邈哥没说。”闫佳铭笑笑。 “哦成,去吧,注意安全。”苟斐跟闫佳铭挥挥手。 “咱们报警吧,邈哥会被王老虎害死的。”闫佳铭抬起头,哆嗦着去拿手机。 “不行,王邈见不得光。”肖以杰拦下来。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闫佳铭问道。 “里面那位。”肖以杰小声提醒。 “对。”闫佳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怎么回来了。”顾一放下手里的杂志,“是对刚才的条件不满意么,没关系,可以再谈。” “顾总,求你救救我朋友。”闫佳铭抓住顾一的手腕,哀求道。 “怎么了,慢慢说。”顾一安抚道。 “一个叫王邈的人,是在野的台柱子,小闫的同事。”肖以杰说道。 “做这种行业是要担起这种风险的,你是一个干净的孩子,不要跟这样的人走的太近。”顾一心里是厌恶这样的特殊工作者的。 “他也是无辜的,他会被打死的。”闫佳铭急切道。 “你很紧张他?”顾一问。 闫佳铭本来想将事情和盘托出,但是却又犹豫了,如果他说出实话,顾一对他的印象会不会改变,即将得到的一切又会不会化作泡影,妈妈还在病床上躺着,如果失去这个机会,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真的白费了,人都是会自私的吧,只要不告诉邈哥那他们还是好兄弟,他一定会好好照顾王邈为今天的说谎赎罪,闫佳铭心想。 “我是他的同事,当然紧张他,无论是什么愿意也不可以把自己的私人恩怨凌驾在法律之上。”闫佳铭咬咬唇。 “你知道那个人得罪的是谁?”沉默良久,顾一问。 “王老虎,汾市的一个老板!”闫佳铭点点头。 “嗯,我去打个电话。”顾一起身拽平西装上的褶皱,说道,“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已经有人去找他了,但深海市太大了,需要一段时间,你要有接受坏消息的觉悟。”顾一就事论事。 “谢谢您!”闫佳铭哽咽道。 “他不会有事的。”顾一低头重新读起杂志,“你回来也好,弹弹吉他吧。” “嗯!”闫佳铭抹抹眼泪拿起吉他。 “找到了。”天蒙蒙亮时,顾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男人合起杂志摘下了眼镜。 “他还好么?”熬了一夜的闫佳铭双眼通红,他嘴唇不受控的颤抖。 “医院,只不过并不理想。”顾一瞥了眼短信。 “谢谢!”闫佳铭捂住脸,积攒了一夜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化作眼泪夺眶而出。 王邈伤的很重,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形了,半张脸上有黑有紫,而另外半张脸则被额头淌下来的血糊的严严实实,胸膛,脊背都有外伤,肉也外翻着,还有几处焦黑的皮肤,至于其他地方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手术进行过程中王邈失去了生命体征,如果不是主刀大夫执意要进行“最后一次”抢救的话,王邈可能已经停到太平间了。 八个小时的紧张手术,医生们终于将七零八碎的王邈拼到一起,闫佳铭签过三十多张病危通知单,看到手术室灯灭之后,闫佳铭脱力的坐在医院的走廊,他望着医生,眼神里慌乱中带着期许,他嗫喏着唇扯了无数次面皮也没能问出那个问题。 直到他听见医生用疲惫的声音说出手术成功后,闫佳铭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少年平躺在医院走廊上不断的深呼吸,泪水再一次充盈在少年的眼眶中,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是病人陷入了深度昏迷,我们医院会尽全力救治,但是否能醒过来,要看病人的求生欲望是否强烈,另外病人还需要最少三次的矫正手术,病人未来的康复周期也会很长,不排除会终身卧床的可能。”医生如是道。 “嗯,我现在还不能进去看他是么?”闫佳铭看着躺在病床上满身管子的王邈,心脏像被人攥住一样。 “是,另外病人在深海市还有没有其他的亲朋好友,如果有的话可以通知他们到医院,顾先生说你很快就要离开深海市,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没办法离开陪护的。”医生叹口气。 “我不知道,据说他的母亲改嫁了,应该。”闫佳铭的声音愈来愈低。 “我明白。”医生表示理解,王邈从事的职业他能猜出个大概,闫佳铭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我可以请陪护,医生您可不可以帮忙照看一下,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无礼,但是他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对我最好,最重要的人了。”闫佳铭喃喃道。 “没关系的,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医生拍拍闫佳铭的肩膀。 “哦医生我们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需要什么的话您可以联系我,我叫闫佳铭。”闫佳铭拿出手机。 “好,我叫南浔。”医生摘下口罩笑笑。 第十三章 吃蛋糕太多被 “喔!”王邈猛地在床上坐起来。 “醒了?”徐子凌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削苹果。 “我怎么了?”王邈觉得脑袋有些沉。 “嗯,你前几天跟傅西舟去看闫佳铭的演唱会,中途放了人家鸽子跑去逛街,气的傅少到处找你,就差把平城翻过来了。”徐子凌切下块苹果递给王邈,“而同时呢,我接到了警察同志的电话,说你在奶茶店吃太多蛋糕昏过去了,让我到医院看护。” “你别说了......”王邈捂住脸,嘴里的苹果肉也没有嚼,一边的腮帮鼓鼓的。 “结果呢,医生说你精神太紧张,劳累太过度,还有些低烧,胃里有很严重的炎症,膝盖里有积水之外还是好的很的。”徐子凌拿着苹果想吃一口,结果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作为你的好朋友,在你入院的第二天呢我就请假了。” “谢谢。”王邈有些感动。 “没事,是傅少雇的我。”徐子凌啃口苹果,“对了,傅少每天都会来看你,他一会应该就来了。” “说我还没醒。”王邈缓慢躺平然后闭上眼装死。 “傅少估计最近没空理你。”徐子凌转着圈的啃苹果肉。 “那我真是谢天谢地。”王邈睁开眼望着天花板。 “王邈,你说梦话来着。”徐子凌把苹果核丢进塑料袋里包好。 “什么梦话?”王邈转头看着有些犹豫的徐子凌。 “很多,什么不要打我,什么打人都没力气还学人家混社会之类的,还有几个人名一直反复的念叨,医生说你那儿有陈年的撕裂伤,很严重,每一次干那事都可能再次伤害。”徐子凌看着王邈。 “过去的事了。”王邈笑笑。 “但是傅少一听就生气了,他每天都是怒气冲冲的进医院听你说梦话,又怒气冲冲的不知道去哪儿。”徐子凌摊摊手。 “操──”王邈一个头两个大,他转身面对墙壁嘟囔道,“饶了我吧,放过我吧,都去追求初佳宸吧,我求求他们了,别再缠着我了。” “又说梦话了?”傅西舟蹑手蹑脚进房间,小声地问徐子凌。 “嗯。”徐子凌配合着王邈的演出。 “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傅西舟搬个凳子坐好。 “放过我吧,饶了我吧,都去追求初佳宸吧,求求他们了。”徐子凌面无表情地充当起复读机。 “嗯,你出去玩会吧。”傅西舟依旧盯着王邈的背。 “好。”徐子凌点点头。 “还装,这么多天我就没见你翻过身!”傅西舟在王邈的腿上拍一巴掌。 “啊疼!”王邈屈起腿来抱住。 “你放我鸽子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会不会疼?”傅西舟被他气得想笑。 “没。”王邈摇摇头。 “好,不提这个,老子不自取其辱,我换个问题问你,你是不是一早就认识闫佳铭了?”傅西舟搬着凳子坐到王邈病床边上。 “闫佳铭说的?”王邈转个身盯着傅西舟的胸膛。 “那倒不是,那小破孩嘴硬的很,关于你的事一问三不知。”傅西舟对闫佳铭的倔脾气也很无奈。 “我不认识。”王邈重新用后脑勺对着傅西舟。 “其实你也不是住院后才说梦话,我看你是经常说梦话。”傅西舟推推王邈的背。 “是么,那我还说什么了?”王邈不以为意。 “你说过刘梦龙,南浔,还有杨云霆。”傅西舟轻轻道。 “我不认识。”王邈明显顿了一下,是被窥见内心秘密之后的窘迫。 “你就装吧。”傅西舟不屑道。 “我没装,我真不认识。”王邈重复强调,“你听这些人的名字,是我能认识的么,我认识的人应该叫铁柱之类的。” “好,不提这事,我跟你说啊,江麟过段时间会来找你,无论是请你帮忙还是请你去吃饭,你都不要答应。”傅西舟认真道。 “嗯。”王邈敷衍的点点头。 “我没跟你开玩笑。”傅西舟的声音大了些许。 “哦。”王邈没有感情的答应。 “还有,我最近会离开一段时间。”傅西舟突然犹豫起来。 “那跟我什么关系?”王邈挠挠腿,漫不经心地问。 “我追你吧。”傅西舟梗着脖子,脸红道。 “我觉得,你现在比我更适合躺在床上。”王邈转过身子盯着傅西舟仔细看。 “好。”傅西舟脱鞋躺在王邈身边。 “......”王邈无语。 “我认真的。”傅西舟望着天花板。 “那傅先生我想采访一下您,请问您是因为什么产生了思想上的转变?”王邈坐起来,离着傅西舟有一段距离后发问。 “我不知道,但我承认我现在喜欢你,怎么了,这有什么丢脸的。”傅西舟恶狠狠地说,选择性的咽下了自己把王邈查的底朝天的事。 “我不做替身,您别拿我逗了。”王邈摇摇头。 “谁要你做初佳宸的替身了,你别被江麟咬了就觉得我也是狗。”傅西舟也坐起来。 “那就是拿我报复初佳宸,让爱慕虚荣的初佳宸后悔当初没有选你?”王邈笑笑。 “你!”傅西舟气极。 “呵,哎呀,头疼死了啦,救──命──啊──”王邈躺在床上,扯开嗓子喊。 “邈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徐子凌晃晃手里的饭盒。 “什么?”王邈忙活着收拾自己的衣服。 “你干嘛啊,你干嘛去啊。”徐子凌把饭盒放在桌上,推着王邈坐回床上。 “我出院啊,我都醒了我还住这里干什么,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难闻死了。”王邈不是很理解徐子凌的问题。 “你不能出院,你的伤还没好呢!”徐子凌苦口婆心地劝,“医生说了,你还得再住一阵子呢!” “不住。”王邈站起来继续收拾。 “傅少呢?”徐子凌问道。 “大吵大叫的被医生撵走了。”王邈叠好病号服放在枕头上, “哦。”徐子凌有些失望。 “怎么,喜欢傅西舟?”王邈戳破徐子凌的心事。 “我不喜欢。”徐子凌打开装着白粥的盒子递给王邈。 “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忠告,离这些富贵公子们远点。”王邈喝口粥。 “切。”徐子凌别开头。 “如果你喜欢他,我可以帮你撮合。”王邈促狭地笑。 第十四章 你有病吧 “邈哥,你不是说要辞职么,怎么又回来了?”徐子凌问道。 “嗯,再干会。”王邈抽出一支烟抽,倚着吧台看着门,这还是下午店里没有几个人,只有服务生在擦桌子拖地。 “你不是说钱攒够了。”徐子凌被王邈突然喷到脸上的烟呛得咳嗽的停不下来。 “你知道么,我以前烟酒不沾。”王邈弹落烟灰,仰着头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呆,偶尔会抽一口烟。 “那哥你现在怎么抽起烟了啊?”徐子凌也跟着王邈一起看水晶吊灯。 “算了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王邈动动唇最终没说为什么,只是笑了笑,他想说的话对谁也说不出来,大概这就是孤独吧,也对,说不出来的才是孤独,能说出来的都是矫情。 “哦哦哦。”徐子凌不知道王邈为什么笑,不过却知道不该再继续追问了。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江麟是在哄睡了初佳宸以后,在深夜赶到了店里,然后点了王邈,他有话要对他说,这是他扣下王邈的目的。 “想说的很多年前就说了,你忘了?”没有初佳宸,王邈还是坐在离江麟比较远的位置上,包间没有开灯,只有他指间的烟在明灭的闪,“初佳宸去了江氏以后,我离职以前去找过你。” 江麟一愣,记忆里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那个时候他和王邈已经分道扬镳了,因为那时候初佳宸即将回国,作为替身存在的王邈说的什么他完全没有在听,他那时候到底说了什么呢,江麟闭上了嘴开始翻找自个儿的记忆。 “你来做什么?”江麟在文件堆里抬起头,看见是王邈时一股无名火瞬间升腾,“你不是离职了?” “嗯,耽误你半个小时的时间。”王邈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疲惫,再也不是那副受宠的江氏明珠初佳宸的模样,他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变成卑微如蚂蚁的王邈,“我有话要对你说,说完之后我就离职。” “你讲。”江麟重新低下头,在各式各样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而他每签一份文件便代表着江氏又往前走了一大步。 “你要注意身体,另外早餐就不要随便对付了,不舍得要初佳宸下厨的话交给秘书去买一些热的吃也可以。”王邈垂下头去看着腕表,计算着最后和江麟相处的时间,“我很爱你,这是最后一次对你说,以前说的你不在乎,以后我也不再说。” “乱七八糟的事有很多,但是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祝你幸福。”说是要耽误半个小时,其实王邈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而已。 然后王邈离开江麟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和每一个人告别,然后那间办公室迎来了它的新主人,然后王邈离开。 一两年的时间,社会将王邈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现在的混世魔王,张嘴闭口都是钱,绝不提什么情爱,活的庸俗但是开心且轻松,同样的王邈现在不考虑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他想遇见一个温柔且知性的人,享受一场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恋爱,没有人在爱情里高高在上,两个人互相忠诚,显然,王邈想要的这些江麟他都给不了,江麟为人大方且风流是一个好的床伴,但同样的这样的人不适合做伴侣,王邈从前就栓不住他的人,更何谈以后还要去拴住他的心。 “我很爱你这句话,最后一次对你说是在三年前,那个时候你可能没认真听我说话吧。”王邈的情绪不高,把烟蒂碾灭以后掐断了这个房间最后的光,“那个时候我说的话你是不在乎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也该换我不在乎你了,你不能永远在天平上是有重量的那一方,这对我不公平,对我来讲你以前是江氏集团的总裁,现在是这家店的客人,都是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的。” “你怎么抽起烟来了,你让我戒了,你自己却抽起来了。”江麟没接王邈的话,他站起来按亮了灯,靠近王邈想要拿走他身上的烟盒。 “你来找我如果是叙旧的话就可以走了,我很忙也很穷,不像你们一样随便玩玩也能赚钱。”王邈也站了起来,他始终都和江麟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让江麟触碰。 “那干事总可以吧?”江麟看着王邈,在钱包里抽出了所有的钱放到桌上。 “可以。”见到钱后王邈干脆利落的答应,把所有的钱装到兜里之后才开口,“去哪里,酒店还是店里的房间?” “去你家。”不知道为什么,在江麟知道有傅西舟这个人存在的时候,他的心里便极度的不舒服,尤其是想到他可能见到了许多许多,自己不曾见到过的王邈的样子的时候,所以在王邈询问时江麟才脱口而出这句话,他不想输给傅西舟什么。 “嗯,好。”王邈愣了一会,也没继续说话只是走在前面带路。 王邈租住的地方距离店里并不是太远,十五分钟的路程,王邈拒绝了去坐江麟的车的建议,坚持着步行,还好是深夜车不算太多的时候,江麟可以开着车慢慢的跟着,王邈单手插兜低着头玩手机,不肯给江麟哪怕多一个余光。 “到了。”王邈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 “你住这儿?”跟着进来的江麟被屋子里的景象惊的有些呆,四四方方一小块空间,到处都挂着扔着王邈换下来的衣服,在他的印象里,王邈应该是喜欢把住的地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才对。 “嗯,对,前几天出门回来,家里没怎么收拾。”王邈抱着手机回了两条消息,然后把手机关了机,明显的不希望江麟趁他睡着的时候偷翻他的信息。 “怎么这么乱?”江麟蹙眉,目光所及的都是啤酒的罐子、遍地的烟盒以及外卖餐盒,连一个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傅西舟吃的。”王邈瞥过眼,冷着脸躺在床上,“这里没法洗澡,你将就着做吧。” “嗯,成。”江麟靠过去。 “你那双鞋是傅西舟送你的?”做完后,江麟想也不想直接开口问他。 “做完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么江总裁。”王邈躺在床上目不斜视,他只负责卖,陪聊不在他的业务范围里面。 “你还给他。”江麟的语气不是很好。 “管你什么事,你有病吧?”王邈像只受惊的刺猬陡然张开所有的刺。 【作者有话说:因为在回家的路上,所以写的比较仓促,基本是拿第一版本的稿子改出来的,这章很烂啦,以后会修改的。】 第十五章 这他妈的得多少钱啊 王邈再睡醒已经是晚上了,他这一觉睡的很沉,以至于江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大腿被江麟掐的隐隐作痛,王邈龇牙咧嘴的咒骂着这个王八犊子,然后翻身对着墙,他的身体里面很不舒服,也是,江麟是从来不会给自己清洗的,但没关系,自己的身体早就习惯了男人,手机重新开机的空档里,王邈抱着粉红豹醒盹。 屏幕上弹出很多消息,徐子凌的消息比较多,还有一条是傅西舟的,都是没什么价值的消息,王邈看看然后锁屏。 王邈在床上爬起来,抿着唇穿好衣服,攥着手机摇摇晃晃的出门,门前的那条台阶王邈手脚并用,活像个奇行种。 王邈看着面前自己哈出的白雾时才意识到原来平城已经进入了冬季,自己即将在平城度过第四个年头,王邈放在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王邈拿出来看,是某软件发的──“这是你离开游戏的第六百天,侠士漂泊已久,记得常回门派看看,今日是侠士生辰,特备好礼相赠,上线即刻领取”。 小孩笑笑,世界上总会有人记住的他的生日,他并不孤独,王邈在兜里摸出根烟点着,还有几个小时,凌晨的钟声敲响,自己就二十岁了,少年蹲在路边跟马路对面的猫对视,时不时龇牙咧嘴做鬼脸,不一会身边围起来一群小狗小猫,有几只是跛的,有几只骨瘦如柴,有几只一直在看,还有一只大胆的狸花猫走过来,它大大方方蹭了蹭王邈的裤腿,坐在王邈身边低着脑袋用爪子洗脸,王邈低头去看,在狸花猫的背上看见了几处烟疤。 “你干嘛,出卖自己换吃的呀,嗯喵喵喵?”王邈挠挠狸花猫的脑袋,手感并不顺滑,像是一块干涸已久的土块儿。 “我是辛巴!”王邈突然做了一个孩子气的举动,他小手一挥,像是在指挥这些小动物们列队一样。 “喵──” “汪汪!” “您好,有猫粮么,狗粮也有吗?”王邈只有上半身进了店,他怕进去以后这些小动物们会以为自己抛弃了它们。 “那盛粮的碗也有对么,啊它们需要吃营养膏吗,哦好,多拿几盒吧。”王邈低头数数腿边的小动物们。 “谢谢,七百是么,可以。”王邈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拿出手机付款。 “走啦,我们去野炊。”王邈对着小动物们晃晃手里的大包小包。 “你叫花花,你是白的就叫开开,你是黑的你就叫关关,你叫小粥,你叫嘘嘘,你叫喵喵,你叫明明,你叫咕咕。”王邈把买来的东西给它们拆开倒好,坐在一边掰着手指头给它们起名字,他托着腮,越看越觉得小舟那对猫群一脸不屑的表情像极了傅西舟。 “嗯,果然嘘嘘这种呆呆的样子也很像徐子凌。”王邈笑了会,突然又模仿起了徐子凌的声音,“邈哥邈哥,我们去哪里,邈哥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这么想,邈哥你怎么看。” “喂,咕咕不许欺负花花!”王邈拍拍手吓唬那只猫。 王邈拿出手机“咔嚓”拍下这一幕温馨场面,他咬着嘴唇认真在评论栏介绍每只猫的名字的由来,比如花花为什么叫花花,小粥为什么叫小粥,不一会,微信里的朋友纷纷“质问”为什么没有用他们的名字做脑洞,徐子凌发来一个“嘻嘻”的表情,傅西舟发来了一串星号,至于江麟,他本人在傅西舟的手机上看到了,没有江江或者林林。 “嘿。”傅西舟抿着嘴乐。 “西舟哥你笑什么啦。”初佳宸探头探脑地去看屏幕。 “没事。”傅西舟瞬间把屏幕捂在胸膛上。 “嘁,小气鬼,西舟哥大坏蛋。”初佳宸假意把身子坐正,这叫欲擒故纵,以前每次这样傅西舟都会把他想要的送过来,百试百灵。 “江麟,我敬你。”傅西舟这次没吃初佳宸这套,也许是因为这是第一百零一次的缘故,他端起杯子面向江麟笑笑,谢谢你,选择了好看的初佳宸,而不是好有趣的王邈。 “我一会要开车送初佳宸回去,不喝酒。”江麟笑笑。 “好,你们吃,我先走,去办一件大事。”傅西舟也放下了酒杯,他忙不迭的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西舟哥最近怪怪的。”初佳宸咬着叉子去看傅西舟的背影。 “怎么,情郎不理你难受了?”江麟慢条斯理地切块肉。 “你说什么啊!”初佳宸蹙眉。 “傅西舟送你的礼物都很贵重吧。”江麟把肉送到嘴里。 “我没让西舟哥买,他自己给我的。”初佳宸把眼睛撇到一边。 “嗯,我知道,我喝多了。”江麟同样把眼神投到别处。 “哦。”初佳宸低下头。 “记得上次喝多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谢谢你救了我。”江麟轻声道。 “应该的。”初佳宸又得意起来。 “嗯。”江麟说完便不再讲话。 “冬天快到啦,朕要给你们搭个窝儿。”王邈把袖子挽起来,忙活着搬着碎砖烂木板,来回几趟膝盖便酸的要命。 “等会,朕歇会。”王邈把手里的砖头放一边,缓缓地坐在地上伸直双腿,吃饱喝足的小动物们再一次围过来,有的趴在王邈腿上,有的轻轻蹭王邈的手背跟掌心,王邈的心暖暖的,他索性躺在地上看星星,今夜是平城难得的好天气。 “喵──”花花揣起爪爪来伏在王邈的腿上,用热乎的肚皮来温暖它觉得冰凉无比的王邈的双腿。 “喵。”小舟耀武扬威的占据了王邈的胸膛。 “汪!”大黑狗关关伏在王邈的耳边。 “嗷呜──”王邈也这么嚎,于是其他的小猫咪们都在王邈身边窝成一团,“呼噜呼噜”的声音占满了王邈的耳朵。 “关关,你最厉害了,你要照顾好这些小猫咪哦。”王邈像个老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叮嘱。 “呜。”关关竖起耳朵来。 王邈在草坪上翻个身,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烫,意识在飞速的离开身体,好在及时响起的铃声让王邈集中起了注意力,少年挣扎着接起,是失踪了许多天的傅西舟的声音。 “王邈。” “我在。” “抬头。” 王邈挣扎着站起来,他抬头去看,零时整,成千上万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平城各地,一瞬间呼啸而起炸裂苍穹,用它们的光点亮了整个平城的夜空,为长夜披上了五彩斑斓的外衣,就像是极光一样。 钟声敲到第六下,原本熄灯的平城最高的建筑骤然亮起,巨大的彩字显现在王邈的面前──“王邈生日快乐,爱你的傅西舟”。 这是傅西舟的告白,世界上最浪漫,最盛大的告白,在所有人都被烟火吸引的时候,再将字幕骄傲地打开,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摆在平城人民的面前,告诉他们今晚有一个人叫王邈的人过生日,我傅西舟,他的爱人在为他庆生。 “好看吗,感动嘛,快崇拜老子!”傅西舟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他妈有病啊!”即使王邈已经泪流满面,但他捂着嘴也要骂出来。 “怎么啦──”傅西舟顶着焰火炸裂的声音问道,“不喜欢我再想个新的方式──” “这他妈的得花多少钱啊,你他妈的不要给我!”王邈终于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剧情加速推进中——】 第十六章 但你肯定不如我爸 “揭秘!傅西舟一夜挥霍百万背后的故事!” “震惊!傅氏准掌门人高调示爱,或许商界走向将有巨变!” “甜蜜,傅氏集团喜事将近,傅氏集团或有大动作!” “王邈,傅氏掌门人背后的神秘人。” 以上,营销号标题,在凌晨那场盛大的焰火秀与高调的示爱之后,“王邈”与“傅西舟”成了新的营销号“财富密码”,带上这两个名字就能收获无数的流量。 一夜之间,王邈“火”遍平城。 “大家好,我是营销号司马君,想必大家都知道傅西舟跟王邈告白了,那么傅西舟跟王邈告白是怎么回事呢?傅西舟想必大家都很熟悉,那么傅西舟跟王邈告白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一下吧,傅西舟跟王邈告白了,其实就是傅西舟跟王邈告白了,大家可能会感到很惊讶,傅西舟跟王邈告白了,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感到非常惊讶,那么这就是傅西舟跟王邈告白了的事情,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在评论区跟小编讨论哦!”大爷声如洪钟。 “......”王邈用被子蒙住脑袋,瑟缩成一团。 “这他娘的写咧啥,他没被打死就算他娘咧烧了高香咧!”大爷骂道。 “......”王邈听见有大娘的声音参与进了讨论,顿时觉得自己深陷“险境”。 是的,王邈又住院了,高烧,这次救他的是黑黑,据说是黑黑带着猫们到街上咬住了一个人的裤腿,连拖带拽的把好心人拽到了已经晕过去的王邈身边,听说这件事之后,王邈不由得攥紧拳头泪流满面,黑黑,爸爸的好大儿,爸爸没有白疼你。 但当他醒过来之后,医生护士都对他指指点点,王邈一头雾水,直到他进了病房听见邻床大爷的朗读之后,原本躺平的王邈逐渐缩进了被子,尴尬的用脚趾扣紧床单,他只求能抓紧出院,认识的人一个都不要来探班,不然他怕是在这群大妈的围观之下当场社会性死亡。 “王邈在三床,傅先生。”医生推开病房门。 “操......”王邈抖抖耳朵,恨不能在病床上挖个洞,他顺着这个洞爬出去。 “哦呀,王邈在这里呀!”不知是哪个耳尖的大妈喊了一声。 “大妈,在病房不要吵,不要打扰其他的病人休息。”医生说了句。 “啊,他就是傅老板啊。”带着疑惑的声音。 “王邈我记得是男的!”肯定的声音。 “一表人才怎么会是那个啊。”带着惋惜的声音。 “真是,他妈妈怎么会不管的啊,这要管的啊,这是大事情。”带着批评的声音。 “小小年纪搞这些歪门邪道。”带着嘲讽的声音。 “王邈。”傅西舟拍拍被窝里的小小一团“物体”。 “嗯──”王邈在鼻子里哼出个声音,算是承认他没有睡觉。 “不闷么?”傅西舟拿出个苹果慢慢削。 “嗯嗯。”一扬一落带着颤音的声调代表着王邈的否定。 “怎么不出来。”傅西舟不是没听见那些声音。 “......”王邈沉默。 “有些人发烧了,嘴不干净,很正常。”傅西舟低低地笑。 “嗳小伙子你怎么能骂人呢?”有人心虚,想抢先占领道德的制高点。 “你也配?”傅西舟不管是谁说的,头也不抬。 “你年纪轻轻怎么不懂得尊老爱幼呢?”有人声援。 “尊你什么,尊你不刷牙,尊你不洗澡,还是尊你三四十来岁的脑子十七八的嘴?”傅西舟把苹果皮撇到垃圾桶。 “嗳,你是那个你家里人要抬不起头来,这是为你好。”有大妈急了。 “嗯,抬起头就看不见你家了,一脚踩死我还不知道碾死什么东西,我们家抬不起头来是对你们好。”傅西舟撩起王邈的被子,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进去。 “你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么,你狂什么,我儿子硕士,年薪也好几十万也没这么横?”有大爷问。 “没错,我可能不如你儿子,但你肯定不如我爸,对了,我本人帕森学院设计学院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平城目前流行的西服,就是你身上的那件,就是我大四期间在校绘制的手稿,后来由傅氏集团投放到国内市场,效益还不错,只是很可惜,我没有取得硕士学位,的确惭愧。”傅西舟笑笑开始为自己削苹果。 “你!”有人气急败坏。 “我怎么了,你问我,我据实回答群众的提问而已,你以为你们是什么身份,在我面前做长辈,你见得是街头买菜的刘大爷,去的是菜市场,我去的是高奢总部,见得是首席设计师,当然,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你觉得舒适就好,但是不要把你的意见加给别人,既然你认识字就不要老看营销号,读点书,视频软件关注的都是美女吧,尽早脱离低级趣味,迈进富足的精神世界,精神上的欣赏,精神上的爱无关男女,无关器官,相爱的是魂灵,如果你没听懂可以回去问你的硕士儿子。”傅西舟咬口苹果,含混道。 “我操,这年轻人。”王邈终于在被子里露出小半张脸,盯着此刻背光的严肃的陌生的傅西舟小声夸奖道。 “另外,你问我为什么这么狂,好,我告诉你,因为你们没有傅氏集团有钱,你们的儿子没有我好看且有才华,其次你们穿的衣服是傅氏集团生产,傅氏集团养活了不计其数的生产线,就连你们的医疗器械都是傅氏在海外精挑细选回来的器械,同样的一款器械傅氏为了安全,宁愿面对关税,面对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将采购回来,平价出售,为的就是民族责任心,一个企业的责任心,傅氏上下对民众负责的态度,这原本不是应该的,但傅氏前总裁,就是那位大爷口中我有点钱的父亲将这些事做成了应该,做到了极致,做到他倒在考察新型技术的路上,不必感谢,傅氏应该的。”面对底气逐渐不足的大爷大妈,傅西舟抛出了杀手锏。 “不都说你不学无术么......”王邈小声问道。 “如果是拿我的表哥跟我比的话。”傅西舟凑到王邈的耳边,低低地笑。 这是第一次,傅西舟在王邈面前展开这样锐利的锋芒,他逆着光,融进了光,像是古希腊神话里骄傲的,俊美的,睿智的太阳神。 如他所说,爱情应该是一个魂灵对另一个魂灵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外一个器官的反应,既然无关器官,自然无关男女,但在道德卫士的眼中,这样的人肮脏的仿佛是病原体,与之对视一眼都会被传染上无可救药的疾病。 他们“苦口婆心”,试图令你“悬崖勒马”,要你“重新做人”以此来突显他们的“本事”,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你看,我把一个失足少年拯救了,他恨我,没关系这是应该的,他父母感谢我,没关系这是应该的。” 他们只会将当事人看做笑话,不然呢,还要怎样,仅此而已。 但坚持是值得的,被羞辱,被群起而攻之也是值得的,因为在你难堪地时候一定会有一个人在黑暗中,在麻木的人群里走出来,走在聚光灯下,当在你的面前,你看得清楚他宽阔脊背上鲜红的图腾,你看见他每一块肌肉都在为你紧绷,像大卫,像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他会为你挡下在黑暗里丢出来的诛心之论,而你要做的是在地上站起来,坚定的牵起他的手,跟他一起迎着千万道目光中的探寻,骄傲的展示着自己,展示自己的魂灵,展示自己那颗跳动的、有力的、鲜红的心脏。 这就是傅西舟,和江麟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王邈眼中傅西舟此刻已加冕桂冠,张开了金色的羽翼,而他的太阳车已经在天际滑翔而来。 王邈定定地望着面前微笑的男人,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少年将被子掀翻后跪坐在床上,他闭上眼睛,朝圣一样虔诚的在傅西舟额头落下一吻。 你嬴了,你这个搞艺术的大坏蛋,王邈心想。 【作者有话说:傅西舟新皮肤—太阳神阿波罗】 第十七章 表哥说到做到 “小初,你听说了么,这些天很火的那个事,你应该认识傅西舟吧,有没有内部消息跟我们讲讲。”课后,表演班的同学们将初佳宸团团围住,问的都是有关于那场焰火秀的事。 “当然知道。”初佳宸收拾着背包,得意洋洋的开口,他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王邈是谁啊,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啊?”有人好奇的追问。 “他啊,我不太清楚呢,但是听别人说他可不干净呢,先是勾引江麟哥没成功,这又贴上傅西舟了,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有他的苦衷,不然谁愿意出卖自己的尊严啊。”初佳宸假惺惺的回道。 “勾引江麟?”有人咂舌,“那你还不生气啊,小初你真善良。” “没关系的。”初佳宸摇摇头。 “呵,王邈可真是不知好歹,丑小鸭还想做凤凰呐。”有人骂道。 “小初哥,听说你参加了江氏投资的戏呀,能不能也带我呀。”有人贴上来殷勤的为初佳宸捏肩。 “我也想,小初哥你也带上我呗。”有人央求道。 “我会跟江麟哥商量啦,肯定会带你们去拍戏的!”对于这样的殷勤,初佳宸很是受用。 “小初哥,这一年的午饭我请。”有人举起手来。 “零食交给我!” “饮料我包了!” “晚饭我请您!” “好啦好啦,我今天才没空呢,今天西舟哥约了我吃饭。”初佳宸背起包来,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昂首挺胸的离开教室。 “西舟哥!”初佳宸坐进副驾,兴奋的问道,“我们今天去哪儿玩?” “请你吃饭。”傅西舟笑道。 “西舟哥,你怎么想起来跟王邈那个。”路上,初佳宸问道。 “心血来潮,偶尔浪漫一下也不错。”傅西舟的反应不冷不热,专注开车。 “今天西舟哥没有开快车嗳。”初佳宸碰了灰,只能没话找话。 “是啊,开帅不开快嘛。”傅西舟笑笑。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来一份。”初佳宸把脑袋迈进菜单里,小手飞快的点来点去。 “小初,我听说你跟《深海时代》剧组很不愉快?”趁着面前的小孩注意力全在点菜上,傅西舟拿起杯水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呀,那个臭导演气死人,江麟哥的面子也不买。”初佳宸撅起嘴,委屈道,“我只是想改改戏份嘛,我又没演过那种小人物,那个臭导演天天冷着脸,很瞧不起我的样子。” “你没进组?”傅西舟眼神垂下去,错开初佳宸的视线。 “我才不进组呢,让他们等着吧,没法按时完成他们等着赔钱吧。”初佳宸咧开嘴笑笑。 “哦。”傅西舟点点头,突然又笑了,“吃饭。” “嗯嗯!”初佳宸雀跃道。 “吃饱啦?”傅西舟笑笑。 “嗯嗯!”初佳宸满足的拍拍肚子,笑道,“吃饱啦──” “埋单。”傅西舟招招手。 “傅先生,您的卡没办法消费。”餐厅经理手里捏着两三张银行卡,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怎么可能,你机器坏了吧。”傅西舟蹙眉。 “确实是刷不出来,请问您可以现金支付吗。”经理微笑道。 “你再试一试。”傅西舟依旧不相信。 “您是我们店的老客户,我们可以将账单寄到您家,您看可以么?”经理问道。 “不用了。”傅西舟摆摆手,这顿饭价值不菲,如果寄回家里被自己母亲看见指不定又会怎么样唠叨。 “那您看。”经理有些为难。 “小初你带钱了没有?”傅西舟问道。 “我没有钱喔,江麟哥最近都没给我什么零花钱。”初佳宸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背包。 “哦。”傅西舟有些失望。 “您看?”经理的微笑逐渐成了冷笑,“傅家的公子总不会记账吧?” “不会。”傅西舟笑笑,他把车钥匙在桌上拿起来,转手递给身边虎视眈眈的经理,“先放你这存着,我一会过来拿。” “成,就按您说的办。”经理攥住车钥匙后重新换上了微笑,他倒是盼着傅西舟拿不出这笔钱来。 “啊呀,西舟哥我快迟到了,我要先走咯!”初佳宸假模假式的看看腕表。 “好。”傅西舟点点头。 “那我们收餐了?”经理委婉的送客。 “好。”傅西舟站起身,笑笑。 “给我打笔钱过来。”傅西舟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少爷,你自求多福吧。”管家的声音很冷淡。 “你什么意思?”傅西舟蹙眉。 “顾一少爷收购了傅氏,傅氏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少爷挥霍了,少爷最好快些回庄园接夫人,现在的庄园也属于顾一少爷了。”管家挂断了电话。 “......”傅西舟如遭雷击,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哆嗦着摸出烟来,他实在不敢相信曾经对他最好的表哥会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 “顾一。”傅西舟没有直面顾一的魄力,只敢电话沟通。 “西舟。”顾一在笑。 “你耍我?”傅西舟轻声道。 “没有。”顾一笑着否认。 “你很早以前就准备收购傅氏了?”傅西舟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嗯,从你一意孤行追随初佳宸出国开始,我曾经给过你机会,记得我说过的霆哥要回国的事情么,他是我叫回来帮你的,但你要去追逐爱情,他很失望,那我仁至义尽的情况下只能选择收下面包。”顾一笑道。 “所以你从前对我那么好,也是假的?”傅西舟问道。 “不是,我的确将你当成是我的亲弟弟,供你出国留学,供你花天酒地,供你潇洒挥霍,我可以拉你一把,再帮你一次,但不能帮你一次又一次,总要有个结束,我总不能养你一辈子,傅氏的吉祥物,也该换啦。”顾一叹息道。 “顾一,你。”傅西舟一时语塞。 “你昨天在医院得意忘形的那一通剖白我替你压下来了,另外我还在小姨那儿给你留了十万块钱,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记得对小姨好些,尽尽做儿子的本分。”顾一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操!”燃烧的烟头烫到指尖,傅西舟连忙将它丢到地上,一声脏话也不知道骂的是烟还是骂的顾一。 “傅少。”餐厅的经理追出门来。 “怎么?”傅西舟攥紧了手机。 “您的帐已经被江先生结清了,但是那辆车被他取走了,他说在您还清餐费之前那辆车不会还给您。”经理促狭地笑笑。 “滚。”傅西舟的愤怒到达了顶点,不耐烦地骂道。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餐厅正在招服务生。”已经在江麟的口中知道实情,而且得到江麟授意的经理,此时说的话堪称小人得志的典范。 “滚!”傅西舟吼道。 【作者有话说:上架倒计时,序章完结倒计时。】 第十八章 我们说好不分离 “顾总,傅西舟又来闹了。” “嗯,新闻发布会什么时间开?”顾一对前台传来的消息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喝干杯子的咖啡低头看一眼腕表。 “还有五分钟,九点整。”秘书拿来发言稿放在桌上。 “嗯。”顾一闭上眼睛躺回沙发。 “那傅西舟怎么办,总在公司楼下闹也不是事,陈哥已经打过很多遍电话来问了,我都推掉了,您再不给答复恐怕陈哥就要在深海市飞过来了。”秘书将熨烫好的西装挂在一边,小心问道。 “陈漫的事你不用管,至于傅西舟,给他一张通行证让他出席发布会。”顾一吩咐道。 “明白。”秘书点点头。 “请问顾先生,对于平城目前疯传的您抢夺了傅先生的公司的说法,您要作何回应?”冗长的发言结束后,记者们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举手提问。 “那的确是街头巷尾最容易相信的流言,但是没有人相信的话才是事实,而事实就是在我接手傅氏之前,傅氏因为种种问题已濒临倒闭,是我力排众议使用顾氏的资金令傅氏起死回生,我在那时已拥有了对傅氏绝对控股权力,当时傅氏的准总裁傅西舟先生正在国外留学,而我没有趁人之危,依旧在帮助傅西舟先生打理着傅氏,傅氏上下也期盼傅西舟先生可以在归国后执掌傅氏,但很遗憾,出于种种原因傅西舟先生并没有回来,而我则是在傅氏董事们的邀请下才出任原傅氏集团,现顾氏设计集团的总裁而已,称不上是抢夺。”顾一面对记者不怀好意的提问,回答的很平和。 “此刻傅西舟先生就在发布会现场,我说的话究竟有没有颠倒黑白,各位可以问傅先生。”顾一将人群中的傅西舟准确的指出来,补充道。 傅西舟瞬间暴露在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之下,毫无经验的他左支右绌十分艰难,顾一在引开祸水之后,站在台上安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他施施然下台,无声地对傅西舟说声再见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会场,顾氏设计集团成立不久,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不像傅西舟那么闲可以有那么多的时间陪这些记者玩。 顾一陈述的全都是事实,傅西舟无言以对,他只能推开记者后夺路而逃,背影实在不如顾一那般优雅,实在狼狈至极,一副败犬的模样。 “妈我回来了。”傅西舟打开门叫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坐在沙发上,在傅氏被夺走之后,傅母便没有再跟傅西舟讲过话。 “又去丢人现眼了,说了多少遍了你不是顾一的对手,你斗不过他。”顾氏设计集团成立的新闻发布会是直播的形式,傅母自然也有看,自然也看到了自家儿子外强中干的模样,她本不想接话却实在恨铁不成钢。 “嗯。”傅西舟低低的应着。 “你啊,算是把你爸的脸给丢尽了,给了顾一也好,起码他保住了你爸的公司,没有让你爸一辈子的心血白费。”傅母叹了口气。 “妈──”傅西舟叫道。 “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平常劝你跟着顾一多学习,早日把傅氏的业务接手,你听么,你就知道搞那些没有用的,你现在这样有一个人问你么,有一个人来看你么,我想明白了,我明天就回老家,我实在丢不起这人了。”傅母说着便哭了出声来。 “......”傅西舟面对母亲的指责只能沉默。 “西舟哥,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难过,我也想去看你,但是上次那件事之后江麟哥不许我再去看你了,你自己多保重。”──初佳宸发来的信息。 “操。”这样的信息傅西舟收到了很多条,他骂了一声,捂着脸深呼吸。 “嗳。”傅母看着这样的儿子,叹口气去收拾行李。 “我找王邈。”傅西舟的帽檐压的很低,口罩把脸遮的严严实实。 “您来的不巧,王邈他出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前台笑道,“我给您介绍新人怎么样?” “不用了。”傅西舟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曾经顾一对他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不过落魄了几天,王邈就有了新欢,真是什么事都被该死的顾一说准了,傅西舟心想。 “能看到你我很高兴,能跟你共进晚餐我更开心。”江麟看着面前的王邈微笑道。 “别废话,我问你,傅西舟是不是有台车在你这儿?”王邈盯着江麟很不耐烦道。 “是。”江麟放下刀叉。 “给我,他欠的钱我还。”王邈对上江麟探寻的目光。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热心。”江麟低低地笑。 “跟你什么关系,把车给我,钱我替他还。”王邈蹙眉,重复道。 “你知道他欠了餐厅多少钱么,够你卖太多次了,你现在的价钱不比三年前,花出去想再攒起来就很难了,留下这些钱做什么不好。”王邈提起傅西舟之后,江麟的面色开始变得很不好看,说的话也很难听。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么,逼我来见你,然后故技重施,就像现在这样羞辱我。”王邈冷笑道。 “你想拿回那台车然后劝傅西舟卖掉,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对不对?”江麟没承认也没否认王邈的话,只是爽朗笑道。 “是。”王邈冷冷道,“但我知道你会从中作梗,让傅西舟一蹶不振,所以我今天才会来找你。” “你很聪明,我就是想这么做,他抢走了我的玩具,总要受到一点惩罚不是么,不过你就算知道可是你没有办法。”江麟晃晃酒杯。 “你开条件。”王邈别开头。 “小邈,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江麟捏上王邈的下颌,逼着他看自己。 “求你。”王邈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真乖,可是还不够。”江麟笑笑。 “我不该之前对您失礼,请您原谅我。”王邈站起来一躬到底。 “就这些?”江麟调笑道。 “对不起,江麟哥,我不该惹您生气。”王邈闭上眼软下声音哀求,跟初佳宸差不多的声线。 “那我勉为其难地原谅你,车可以给你,但我有很多条件,看你答不答应咯。”江麟像是个战胜者,坦然地接受了王邈的道歉,也对王邈提出了条件。 “您说。”王邈红着眼眶说道。 “小初会因为拍戏离开一段时间,你在这段时间要随叫随到,尽到作为一个替身的本分,第二,还车之后我不许你再跟傅西舟有来往,你不许回他的电话,不许回他的信息,不许跟他讲话。”江麟提出了幼稚园大班小朋友才会提出的要求。 “好。”王邈平复一下心情,心平气和地坐回江麟的对面。 “那我们合作愉快。”江麟举起酒杯。 “王邈?”凌晨三点,傅西舟接到了王邈打来的电话。 “地址。”王邈问道。 “便宜小区,三栋。”傅西舟有些难以启齿。 “等一下。”王邈挂断了电话。 其实也没有多久傅西舟就听见了熟悉的引擎轰鸣声,他扑倒窗户上看,远远的车灯一扫,熟悉的超跑飙到了楼前,傅西舟手忙脚乱地踩着鞋子穿好衣服,推开门慌慌张张跑下楼,远光有些刺眼,傅西舟用手挡着适应了好一会,才在看到了车旁的王邈,还有江麟。 “傅西舟。”王邈带着兜帽,小跑着到男人面前张开双臂给了他大大的拥抱。 “王邈,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傅西舟看见藏在兜帽阴影里的,王邈脸上的伤,心疼的问,“他打你了?” “不碍事。”王邈将遥控器塞回傅西舟的手里。 “江麟,做人别太过分!”傅西舟把王邈护在身后,对江麟晃晃拳头。 “小邈,你又不乖哦。”江麟笑着靠近傅西舟,他仗着身形优势轻易地将傅西舟拨开,攥住了王邈纤细的手腕。 “江麟,给我二十分钟,说完我就跟你走。”王邈低着头,抗拒着江麟的动作。 “好的亲爱的。”江麟绅士的放开手高举着往后退,笑道,“只有五分钟。” “我不要这台车,你还给江麟,我只要你......”傅西舟原本想说在一起,他愣愣神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改口道,“平平安安的。” “你说什么傻话,这台车能卖很多钱,这是你的未来,怎么能不要?”王邈笑笑,用着生平最快的语速说道,“烟火秀我很喜欢,打的字我也很喜欢,在医院里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很喜欢,你还有未来,你千万不要放弃。” “王邈......”傅西舟捏捏小孩儿的脸蛋。 “你知道么,我曾经经历过很绝望的事,我没期待过任何人救我,但是这次,我希望你可以来救我,等你成为盖世英雄的那天。”王邈攥住傅西舟的手用脸蛋蹭蹭,“当然,我也习惯了被抛弃,如果你忘记了我,我也不怪你,我这人一向有恩报恩,你那场烟火秀我用这台车还你,还有我在我家附近养了很多流浪的猫猫狗狗,你记得去看,去照顾他们,算是我对你的请求。” “嗯嗯......”傅西舟抿着唇,他知道自己一开口一定会嚎啕大哭,他不能在江麟面前示弱。 “小邈。”江麟看看腕表,叫道。 “再见。”王邈双手放回卫衣的口袋里,他背着光一步一步倒退着靠近江麟,面对着傅西舟弯眸,无声地笑,无声地告别。 【作者有话说:前传完结,新章再见。】 第十九章 王邈梦游仙境 江氏旧宅,远离平城市区,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德式建筑,从前王邈作为初佳宸的替身就住在这里,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回来了,这个曾经带给他温暖,也带给他屈辱的地方,王邈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面无表情。 在旧宅的佣人们好奇地看着驶进来的车,自从初佳宸少爷负气离开这里之后,这里一直没有主人,江麟也一直没有回来,只有他们这些老不死的在这里打扫卫生,但今天却不一样,今天江麟打来了电话,通知老管家驼伯领着佣人们在门口迎接旧宅的主人。 汽车停稳,王邈推开车门,佣人中爆发了一阵惊呼,尤其是驼伯,花甲老人此刻热泪盈眶,他攥上王邈的手轻轻地晃,泪眼朦胧地端详着面前消瘦太多的少年,王邈任由老人打量,少年沐浴在阳光下,笑的一如当年。 “少爷,您可回来了,老头子想死你了,老头子就知道那些事不是您做的,肯定不是!”驼伯紧紧握着王邈的手,颤抖道。 “我回来了。”王邈笑笑。 “走,您进去看看,您当年离开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我谁也没让动!”驼伯拉着王邈小跑着往里走。 “嗳好。”王邈由着这小老头拽着他跑。 屋里的陈设其实是江麟按照初佳宸的喜爱摆的,王邈并不怎么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但看到它们被保护的很好,王邈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被人惦记的感觉让王邈的鼻子有些酸,王邈拂过屋里每一件陈设,一时思绪万千,过去的一切重新在他的眼前铺开,那时候自己还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见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城堡一度以为自己到了天国,那时候是驼伯教自己如何穿好那繁琐的礼服,如何搭配小配饰,用餐礼仪,哦还有跟王妈一起学跳交谊舞,一大一小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惹得宅子里的佣人们都哈哈笑。 想到这儿,王邈转身给了驼伯一个拥抱,少年闭上眼享受心底片刻的安宁,倒是驼伯被王邈的动作闹了个大红脸,僵在那好久才像父亲一样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背,欣慰地开口:“回来就好。” “嗯,我回来了。”王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驼伯有些紧张问道。 “暂时不走了。”王邈笑笑。 “好,好,咱不走了,咱没错凭什么走!”小老头的声音高了起来。 “都过去了,不提了。”王邈回头看看,问道,“王妈呢?” “嗳,她被江总身边的王邈赶走了。”驼伯叹了口气。 “为什么?”王邈倏然蹙起了眉头。 “她这些年眼睛不好,上次王邈回来的时候把他认成了你,给他做了碗你最爱吃的面,谁知道那小孩子大发脾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闹到了江麟少爷那里,说什么都要把她撵走。”驼伯摇摇头。 “嗳——”王邈叹了口气。 王邈没再讲话,少年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沉默地吸,驼伯看看,找了一个烟灰缸放在少年手边,轻声问道:“怎么抽起烟来了,您以前不吸的。” “这么多年了,我变了也很正常。”王邈笑笑,闭起眼睛再吸一口。 “少爷也不爱笑了,这些年,少爷过的很辛苦吧。”驼伯苦笑道。 “都过去了。”王邈的伪装险些被一句问候击碎。 “对,都过去了。”驼伯也笑起来。 “我去睡会,最近太累了,我这儿用不了那么多人,给他们放个假吧。”王邈碾灭了烟抬手捋了一把头发。 房间里处处是初佳宸喜欢的元素,王邈觉得自己像是进入别人领地的可耻地小偷,王邈原地转了一个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掀开窗帘,墙角那有一株手绘的风铃草,时间太久,已经褪色了,王邈像是做坏事没被发觉的小孩一样,狡黠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是他自己很久画的,证明自己不是初佳宸替身的小把戏,现在看起来,画的很差,也很幼稚。 王邈放下窗帘,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桌子上的相框,里面是江麟和初佳宸,两个人都没有表情,王邈记得这个相框里面曾经装着的是没有表情的江麟,和笑的灿烂地自己,可能自己走之后被江麟换掉了,应该是为了向初佳宸表达爱意吧,王邈想了想,将相框扣在了桌上,如果没猜错,衣柜里是初佳宸喜欢的浅色系的睡衣,王邈瞥过衣柜没有打开它的想法。 王邈推开窗户,再一次点起了烟,冬天看不出来院里种的是什么花儿,但他猜应该是初佳宸喜欢的蔷薇,这个旧宅虽然自己住了很久,但除了在不起眼地方的那颗风铃草,也没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就连那些人,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初佳宸,王邈笑了笑。 这就是江麟跟他的附加交易,江氏知道了初佳宸的存在,江氏中的长辈很不悦,为了不让初佳宸受到伤害,王邈顶着初佳宸的名字回到了旧宅,而江麟则以王邈的身份将初佳宸留在了身边,鉴于傅西舟高调的示爱,没有人会怀疑江麟身边的秘书会是真正的初佳宸,他们瞒天过海,但自己免不了要被李代桃僵。 简单来讲,他只是用来为初佳宸趟雷的存在,但没关系,他习惯了,王邈将烟碾灭,缓缓躺在柔软的床上,他还有傅西舟,所有人都可以认错他,但他不会,有人说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死亡,取决于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记得那个人名字的人,遇到傅西舟之前,他已经是死人了,王邈很想谢谢傅西舟,谢谢傅西舟留住了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重要的东西——名字。 说实话,王邈并不知道为什么傅西舟对他的态度转变了这么多,也许这就是生活,小说才需要逻辑,但是生活不需要,爱了就是爱了,或许是一个眼神,或许是一句话,或许是一个不经意地动作,也许是心情好,喜欢一个人哪需要这么多理由,王邈躺在床上摆成个大字,如此想。 就像他从前很厌恶傅西舟,觉得他不学无术,花心,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上他,但真当傅西舟闯入自己的生活时,尤其是在他为自己高调示爱之后,王邈才惊觉自己没有那么讨厌他,甚至有些感激他,他一直以来的生日都是初佳宸的生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有兴趣知道一个替身真正的生日,逐渐地王邈也以为自己的生日其实是和初佳宸同一天,但看完那场烟火秀,原本冰冷的心又重新开始跳动起来,柔软起来。 王邈记起了自己叫王邈,记起了自己的生日,记起来自己不是一个附属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许在傅西舟的心里那只不过是富家子弟搞气氛,玩浪漫的一种手段,但王邈还是要谢谢他,王邈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里卖火柴的那个小女孩,不同的是在冻毙在风雪之前有人买走了她的火柴,小女孩得以回到家,避开了死亡,也许小女孩会继续贩卖火柴,也许会离开她的家人去到一个好人家,也许终究会再被淹没在风雪中,但至少那一晚有人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给了她选择另一条道路的勇气。 疲倦海啸一般扑来,它们压在王邈身上将少年冲离了海岸,王邈不再挣扎,浅浅的眼皮一合,瞬间陷入久违的梦乡,恍惚中他见到了年幼的自己,小王邈跟在一家三口的后面慢慢的走,小王邈逐渐的停了下来,他瞪着大眼睛看着前面的女人的背影,盼望着她可以发现少了一个人,可以停下来,那怕是回头斥责一句走得太慢也好,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越走越远,唯一一次停下来是为了给牵着他们手的孩子买一支甜筒,小王邈攥了攥拳头,低下了头。 “怎么啦。”王邈咬着一颗棒棒糖带好兜帽,蹲在了少年的身边。 “不用你管。”小鬼头像被侵犯领地的小兽。 “他们不要你啦。”王邈轻轻地笑。 “嗯,他们就想把我丢下。”小王邈低着头,偶尔抬抬手,应该是抹掉泪珠子。 “那你就遂他们的愿啦?”王邈捏捏小小的自己的耳朵。 “嗯!”小王邈有些哽咽,“我不用他们我也可以自己活!” “那他们就真的开心啦,你要追上去,告诉他们你很坚强,这点小事根本打不垮我们。”王邈按上小王邈的瘦弱的背,把小王邈轻轻推了出去。 “嗯!”小王邈点点头,他擦擦泪,扑腾着小短腿越跑越快。 你们跑得真慢,还是被我追上啦。王邈听见那个小小的自己追上去,喊起来,他蹲在原地,看着迎着夕阳慢慢走的小朋友的背影,倏然笑出声来,小王邈回头,他也在笑,然后对着王邈挥挥手,再见,小王邈无声地说。 王邈站起来依旧慢慢走,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吉他,少年跟着人群离开游乐场然后停下了脚步,他的身边是站牌,王邈抬头看了看上面写着的途径的站点,然后王邈上了那辆破破烂烂的公交车,这一路走得很慢,路程很远,王邈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进了门,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充盈在鼻尖,王邈点起支烟驱散这种味道,好在没有一个人来拦他。 王邈轻车熟路的走到那间熟悉的病房门口,穿着病号服的王邈正蜷缩在病床上呜咽,王邈坐在一边拨弄琴弦,床上伤痕累累的王邈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那个少年,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哭鼻子没出息哦。”王邈碾灭了烟,取笑道。 “我,只是太疼了。”王邈别开头。 “怎么啦,不逞英雄啦?”王邈贴近病床,捏捏王邈的鼻子。 “我记得你,你是游乐场的那个人,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王邈打掉王邈的手。 “是不是很帅。”王邈笑笑。 “也就比我好看一点。”王邈嘟囔道。 “未来会更疼的喔,老哭鼻子可不成。”王邈微笑着看着王邈床头上的那一摞文件。 【作者有话说:一点自说自话: 傅西舟的确是喜欢王邈,也是厌恶王邈的,因为王邈终究不是初佳宸,扮演的再像,他也有自己的闪光点藏在里面,那是跟初佳宸截然不同的优点,截然不同的品质。 同样,他也是厌恶王邈的,厌恶王邈有初佳宸一样的面孔却自轻自贱,但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王邈自愿。 但当他第一次听见王邈的梦话时,当他顺着王邈的梦话去查时,他慢慢的慢慢的深入了解到了王邈,触碰到了王邈坚硬外壳下的那单薄的魂灵,于是一切都变了,这的确是巧合,就像布朗熊下藏着赵凯一样,我的直觉告诉我就应该是他,所以我遵从了我的内心,我的直觉去记录他们的故事,小说的确需要逻辑,但生活不需要,他们是我的老朋友,而我只是一个记录者。】 第二十章 平城生存攻略 这是第几天了? 王邈这么问自己。 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房间,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安静到王邈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王邈觉得自己快疯了,可是这个房间什么也没有,他连自我了断也做不到。 王邈靠在墙上,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王邈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王邈抿着唇,因为他的腿又开始痛了,王邈攥着自己的头发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因为他痛苦,他们就开心。 门倏然拉开,突如其来地光让王邈的眼睛一阵刺痛,王邈只能捂住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人攥住分开,然后是熟悉的剧痛,是让人失声的剧痛。 梦里的痛太过于真实,以至于王邈惊醒的时候浑身都是湿漉漉的,王邈撑起身子摸摸枕头,在确认枕头上没有水渍之后才靠着它坐直,王邈还有些懵,头脑里还是那些人对他的暴行,很久,王邈才放松了脊背,告诉自己都已经过去了。 王邈害怕睡眠,因为睡梦中他会放松对自己的控制,他可能会说梦话,会在梦里哭,那样会显得自己格外脆弱,这也是从不跟客户同床共枕的原因,他可以接受一个肮脏的自己,但他不能再接受一个脆弱的自己。 王邈往外看,窗外起了很大的雾,他打开手机觑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他睡了一整天,王邈找出烟盒,在里面抽出最后一支烟,点燃,深吸,慢呼,过量的尼古丁让王邈产生了所谓“迷幻”的感觉。 少年下床,他套好一件毛衣,又裹了件棉服,每次到冬天他会很痛苦,冷气会顺着他的毛孔钻进五脏六腑,然后黏住,然后在他的骨头、血液结霜,是由内而外的冷,脚趾会冷冰冰到没有知觉,曾经重伤过的膝盖会像是被再一次砸碎一样,肉眼可见的青紫,水肿起来。 简直就是个废人,王邈一瘸一拐的打开了房间的灯,是暖黄色,想必是最近初佳宸喜欢的颜色,王邈叹口气,坐在椅子上为自己化妆,他一点点盖住自己的黑眼圈,以及蜡黄的小脸,透过一次又一次的装饰,镜子里的少年白皙起来,也有了血色。 王邈拖着“残疾”的腿下楼,没有惊动佣人们,他为自己切了片面包,煎了一片培根,算是他的早餐,王邈拧开罐牛奶握着,坐在椅子上发呆,他有些担心傅西舟,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一朝沦落,免不了手忙脚乱,也免不了依旧大手大脚,王邈摇摇头拿起手机,打开文档开始编辑,标题——平城生存攻略。 自己真是个操心的命,王邈摇摇头,点击了发送,恰巧是这份攻略,帮助傅西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到了原来在平城有这么多物美价廉的好地方。 原来这就是王邈的生活,胡子拉碴的傅西舟捧着一碗面蹲在店门,时不时挑起面吹一吹,碗里盛着的是素面,清汤上撒了些葱花,很便宜,只要六块钱。 傅西舟打开邮箱,里面的内容界面还没有退出来,标题是《平城生存攻略》,发件人是王邈,这封邮件里详细着记录着什么地方的什么东西既好吃又便宜,什么地方有好看又不贵的衣服,什么酒吧在周几打折可以喝啤酒喝到饱,甚至连什么地方的牙膏比较便宜都有,换做从前,这上面写着的东西傅西舟可能连看也不看,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平城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落魄了呢,傅西舟看着阴翳的天,叹叹气,曾经跟着他作威作福的那批人又换了一个主子,依旧是威风凛凛的模样,至于他,依旧是个过去式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社会闲散人员,傅西舟往嘴里扒拉着面条,之前王邈给他赎回来的车,他的确想挂在市场上换一笔钱东山再起,但谁曾想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他低估了市井人的狡猾程度,车贩子跟假买主联手做了个局,蠢萌的傅西舟人财两空,不仅没拿到卖车的钱,还搭了四千块钱押金,这使得原本不富裕的傅西舟雪上加霜。 他娘的,要么说人倒霉放屁还砸脚后跟呢,傅西舟正想着,缅怀着自己失去的金钱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许多双鞋,傅西舟顺着鞋往上看,看见了好多花花绿绿的脑袋,傅西舟的脑袋飞快转动,终于在脑海里搜索出来适合面前这些人的词——精神小伙。 为首的精神小伙染了一头夸张的紫毛,他也不说话,就盯着傅西舟的脸仔细的看,看的傅西舟心里有些发毛,该死的,不会遇到抢劫的吧,傅西舟倏然攥紧了碗底,想着一会要不然先下手把碗扣在这个紫毛的头上。 “你是傅西舟?”紫毛问。 “对,有事么?”傅西舟装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这是你的钱。”紫毛把一个黑色的钱包丢给傅西舟。 “我的钱?”傅西舟打开钱包,低头看了看,根据厚度看有四千块钱上下。 “你卖车的押金。”紫毛点支烟。 “你是谁啊?”傅西舟顺手把钱包塞在兜里,站了起来。 “邈哥的朋友,他说如果在这个面馆看见一个脸上表情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人,肯定是傅西舟,让我们把钱还给你,邈哥说的真准,就你这装逼贩子的模样我都想揍你。”紫毛笑笑。 “王邈,他怎么会知道我?”傅西舟欲言又止,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是能不说就不说了。 “邈哥说你智商低,肯定玩不过那些老油子,让我们注意着点车行的动静,还真让邈哥说准了,你这傻蛋就让人家糊弄的团团乱转,虽然押金能给你追回来,但是你的那台车我们没办法。”紫毛耸耸肩。 “呵呵。”傅西舟笑而不语。 “行了,邈哥托付给我们的事儿我们办完了,你慢慢吃,我们先撤了。”紫毛摆摆手。 “你们——”傅西舟想问紫毛的名字。 “甭问,我们也不是冲你,我们是冲王邈的面子帮你,江湖人办事不留名儿。”紫毛骑上他的小踏板,甩甩刘海儿扬长而去。 操,还挺局气,傅西舟失笑,低头两三口把面吃光,夹着钱包回家,路上,傅西舟拨通了王邈的电话,无论如何,他也要跟王邈道声谢,振铃响了很久,在傅西舟将要放弃时候电话接通,傅西舟忙不迭地开口:“王邈。” “嗯,啊,怎么了,嗯。”电话那边的王邈声音很哑,好像很痛苦。 “没事,就是想谢谢你帮我,你在干什么?”傅西舟轻笑。 “我啊,我没事额啊,我就是不太舒服,嘶。”王邈突然痛呼了一声。 “真没事?”傅西舟蹙眉。 “真没事。”江麟的声音。 “江麟?”傅西舟的声音陡然上了一个八度。 “对啊,是我,真是不好意思,又给你戴了个绿帽儿。”那边的江麟笑的很恶劣。 “你!”傅西舟攥紧了拳头。 “喵喵,告诉你男朋友你舒服么?”江麟的声音忽近忽远。 “滚啊!”王邈的声音。 “你就不要打扰我的好事了吧。”江麟一字一顿,用傅西舟曾经嘲讽过自己的话来还击,然后挂断了电话。 出了一口恶气的江麟心满意足的攥着王邈的手机下床,餍足的伸个懒腰,他身后的王邈蜷缩在被子里,红着眼睛盯着男人的背影,末了,王邈清清嗓子:“把手机还我。” 江麟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回头望着王邈挥挥攥着的手机,惊讶道:“喵喵,你不会还想跟你的男朋友藕断丝连吧,不会吧,当初你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 王邈抿住唇不再说话,他翻个身对着墙壁发呆,木头一样,这副样子再一次激怒了江麟,男人攥住王邈的头发,将少年的上半身在被子里拽出来,悬空在床边,江麟恶狠狠道:“怎么,听见傅西舟的声音就失魂落魄成这样,你为什么不看我,我告诉你王邈,你这么恶心的人我还愿意跟你做,你该对我感恩戴德。” 王邈闭着眼睛任由江麟施暴,他扛过最开始那阵痛,似笑非笑道:“那你去找初佳宸啊,你敢么,我就不信你这种样子能在初佳宸面前硬的起来,有病就早去治,怎么,不好意思去挂男科啊,害怕啊?” 江麟将少年拖出来丢在地上,被戳破遮羞布带来的痛苦化作怒火燃烧在心头,江麟抽出腰带劈头盖脸甩在王邈的身上,江麟咬着牙问道:“你再说一次?” 王邈蜷缩成一团,同样咬着牙回道:“你就两分钟的能力,怪不得初佳宸能对你吆五喝六的,原来是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你可小心点后院起火!” 江麟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颓然地点起支烟,王邈瘫在地上舒展开身体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我真瞧不起你,江麟,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不然我只会越来越恨你,但你不敢,因为我死了,你的初佳宸就没有挡箭牌了。” 【作者有话说:关于江麟不举的二三事√】 第二十一章 江麟得用大块砖 江麟自从被王邈戳穿那点事之后再也没来过旧宅,王邈也乐的清净,只不过小孩儿得空一想,才回过味来发现自己上了当了,妈的,江麟只是说随叫随到,又没说必须在这宅子里住着,自己还傻兮兮的在这窝着算什么事儿啊! 王邈被自己蠢的直拍脑袋瓜子,他忙不迭的下楼然后叫醒了司机,想让司机把他给送回去,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司机拒绝的准备,甚至在脑袋里面都想好了下一步的套路方案了,没成想,司机像看傻子似的看了眼王邈,那眼神好像是在说——才想明白呢,等你多少天了。 “去哪?”司机透过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王邈。 “便宜小区。”王邈想也没想。 傅西舟租住的地方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小区,里边儿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在里面窝着,平城人很少有在哪儿住的,也就是傅西舟对民情不怎么有了解,一时就图便宜在那扎了根,王邈还真怕傅西舟在里面跟别人起冲突,到时候被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赶等到了地儿,王邈头也不回的就往小区跑,哪管司机是不是已经走了。 此时的傅西舟正在宿醉中缓慢拾起意识,自从有了王邈写给他的平城生存手册,他还像是捕捉到了王邈曾经的生活轨迹一样,按照上面的记载重复着王邈曾经的生活,他的头现在很痛,可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像疯了一样“砰砰砰”地砸门,傅西舟烦躁的用枕头盖住脑袋,然后喊了声滚蛋,谁曾想砸门的声音还变本加厉的,傅西舟骂骂咧咧的捡起地上的酒瓶,他发誓如果一会开门,他不让那个缺德玩意儿的脑袋开花,他就姓王八不姓傅。 “你他妈......”傅西舟拉开了门,高高举起了酒瓶但是又愣在了原地,傅西舟心想,完了,自己可能真的姓王八了,他讪讪的放下酒瓶,“王邈,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就许江麟那缺德玩意儿耍诈,还不许小爷我反悔了,起来起来,我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傅西舟不再是大少爷,王邈对他的态度也在恐惧害怕中转变出来,他推开傅西舟走进房间,然后捂住鼻子,“呵,什么味儿啊这是。” “没收拾。”傅西舟尴尬地踢了踢一边的垃圾袋子,与其说是没收拾,不如说是不知道怎么收拾,当然这种话嘴硬如他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傅西舟然后坐到行李箱上弯着腰在酒瓶子里边儿翻出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光后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王邈。 “走啊,我请你吃饭啊,小爷现在可比你有钱。”王邈促狭地笑笑,得意的拍拍自己的口袋。 “谢谢王邈大少爷不计前嫌。”不知怎么得,在王邈面前傅西舟觉得自己格外的油嘴滑舌,就好像想通过这种方式让王邈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一样。 “吃面去!”王邈得意的扭扭屁股。 “吃面去。”傅西舟摸摸鼻尖,也笑,他记得那本平城生存手册里对于面馆的记录多的令人发指,想必王邈真的很爱吃面,傅西舟像是抓住了王邈的小辫子一样格外得意。 “你笑啥啊?”王邈一手拎着四五袋垃圾,看着傅西舟锁门还在笑,不解的问道。 “我在想我那运筹帷幄的表哥也有算错人的时候。”傅西舟接过几个垃圾袋,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加上他的桃花眼,活像个大狐狸。 “顾一啊,他说啥了。”王邈并肩跟傅西舟下楼。 “他说我没钱之后,王邈会看不起我,还会嘲讽我,还会不理我,嘿嘿,他说的事也有不准的时候嘛!”傅西舟相当得意。 “嘁,顾一说的没错,我当然要嘲讽你。”王邈突然冷下脸。 “啊?”傅西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连卖个车都能被别人骗!”王邈突然笑出声来,小跑着逃离。 “你别跑,我那是一时不慎!”傅西舟反应过来王邈是取笑他,也笑着跑起来。 有句老话叫乐极生悲,形容现在的王邈最合适不过,他本来小跑着可欢快,没曾想膝盖突然一软,王邈左脚绊右脚在大庭广众之下平地摔了个狗吃屎,好在王邈机灵,顺势一个侧滚翻变成了侧卧,惹的路人大笑不止,纷纷伸出了大拇指,倒是傅西舟紧张起来,抱起王邈来拍拍他裤子上的土。 “疼不疼啊。”傅西舟心疼地问。 “说实话,很疼。”王邈龇牙咧嘴。 “那我背你。”傅西舟蹲了下来。 “嘁,你以前欺负我这么多次,现在背我,就算你良心发现,我就给你加一分吧。”王邈趴到傅西舟的背上,勒住了他的脖子软软地威胁道,“打劫。” “以前的事是我混蛋,希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我那时候不是鬼迷心窍了嘛。”傅西舟托住王邈的屁股蛋后往上颠颠,少年体重轻的不像是成年人,傅西舟心里一时有些酸,可他还是强笑道,“请问壮士劫财劫色?” “你裤兜都比我裤兜干净,你有什么财好劫,至于色,你也就一般般吧,我就勉勉强强的收你做我的马仔。”王邈故作不屑,然后伸手捏住了傅西舟的右耳垂扯扯,“右拐啦。” “好好好,右拐。”傅西舟笑着转个弯。 “诶,那是不是你的车。”既然不用自己走路,王邈就左顾右盼的看风景,他突然凑近到傅西舟的耳边,像是秘密接头一样小声地说。 “好像是......”傅西舟为了配合王邈突如其来的中二病,也小声回道。 “那你放我下来,咱们躲起来看看是谁抢走了你的车,到时候咱敲他一闷棍出出气。”王邈在傅西舟脖子上抹了一下,“让他死啦死啦滴。” “好!”傅西舟背着王邈躲进拐角,两个人就露个脑袋鬼鬼祟祟地看着那辆车。 出人意料地,不远处的停了很久的车上下来了初佳宸,王邈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立刻低下头在周围看看有没有板砖之类的东西,傅西舟还沉浸在被初佳宸背叛的悲伤情绪里,等他回头看王邈的时候才发现小孩一手拿着一块板砖,正在掂量那块砖比较沉,傅西舟连忙把王邈抱在怀里圈起来,哭笑不得地开口:“壮士,你干嘛呢!” “我他妈非得拍死他!”王邈喊出来,在傅西舟的怀里使劲的挣扎。 “别别别,再侦查侦查,万一他有保镖呢!”傅西舟紧着劝道。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王邈不依不饶。 “你看,你看江麟!”傅西舟探头瞅瞅,晃晃王邈小声道。 “那这砖捡小了,这种言而无信的玩意得使大块的。”王邈也扒头看看,他把手里的砖随手一扔,去垃圾堆里找找看有没有钢筋之类的东西。 “啊疼疼疼!”傅西舟脚面一疼,登时抱着脚原地乱跳。 要知道傅西舟本来藏的很好,但是被王邈的砖砸到脚之后他因为疼不断后跳,这一跳就暴露在了江麟跟初佳宸的面前,江麟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傅西舟这种动作的意义是什么,初佳宸则是翻了一个大白眼,伴随着一声“嘁”。 傅西舟有些尴尬。 “西舟哥,你别不开心,我是为了西舟哥好,再说西舟哥现在忙着创业吧,这车加油的话很贵的,对现在的你来说是负担,我先保管着,这样也为西舟哥减轻了压力,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还给你,好不好。”初佳宸抢白道。 “啊......”傅西舟神色很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初佳宸的话,他只是觉得不值,自己过去付出的不值。 “你要点脸不要了?”王邈拿着块砖头冲了出来,盯着傅西舟,骂的却是初佳宸。 “王邈,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江麟皱眉。 “正是,怎么了,你说话像放屁我还得供着,你怎么答应我的?”王邈推开江麟跟初佳宸,踹踹那台车的轮胎。 “原来没毛的凤凰还真能被癞蛤蟆吃掉。”初佳宸看看王邈手里的板砖,下意识地攥住江麟的手,小声嘟囔道。 “那你们是什么,王八和绿豆?”王邈扬起手来作势要拍。 “不至于,不至于,老婆消消气,消消气。”傅西舟连忙拦腰抱住了激动的王邈。 “我是答应过把车还给他,我也说到做到了,他自己被骗不能怪我吧。”江麟笑笑。 “你笑你妈呢,我告诉你别跟爷用那些文字游戏,老子告诉你,你不局气,老子反悔了,你等着吧,你等着你家里找上门来弄死初佳宸吧!”王邈攥着块砖头挥舞着,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先把砖放下,放下。”傅西舟小声地劝。 “王邈,你厉害,你有种。”江麟隐忍着怒气,对王邈比个拇指。 “怎么了,我就是比你有种,你不举!”王邈扯开嗓子嚷嚷道,“江麟你不举!” “啊?”傅西舟看看王邈又看看江麟,扑哧笑出声来。 “你不要太过分了。”江麟咬着牙,恨恨说道。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前面的伏笔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江麟还真的没有提出过要跟王邈住一起的要求(忍笑)】 第二十二章 潘多拉魔盒 所谓的泼妇骂街,傅西舟今天才算是看见到了,王邈他一手拎着板砖,一手叉着腰,以一敌二丝毫不畏惧,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难听,像初佳宸这样的“大学生”此刻已经红透了脸,就像是傅西舟这样的花丛老手现在也是心肝颤颤。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江麟看路人越聚越多,咬着牙吩咐道:“小初,你先回到车上去,王邈你过来,我要和你谈一谈。” 傅西舟一听就不太高兴,他挡在王邈面前做个鬼脸给江麟看:“谈你老母。” 江麟有些好笑,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言一点不假,这傅西舟才跟王邈腻歪在一起多久,王邈身上混不吝的脾气被他学了个十成十,江麟有些无奈:“你还记得你接受过高等教育么,怎么跟个混混似的。” 王邈跳起来把手里的砖对着江麟甩出去,骂道:“你在这儿指桑骂谁呢!” 傅西舟连忙转身把暴跳如雷地王邈抱在怀里圈住:“别别别,得赔钱,消消气不值得不值得。” 王邈没有多少力气,扔的砖头也没什么准,只是这个动作杀伤力很小,侮辱性却极大,江麟恼羞成怒:“王邈,你疯了!” 傅西舟骂道:“你再不走我也拿砖拍你!” 江麟往后退退,冷静下来:“王邈,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必须要给我点时间,这件事对你,对我,对傅西舟都很重要。” 王邈在傅西舟的怀里露出脑袋来,笑道:“行啊,就在这说。” 江麟摇摇头,说了句不行,然后他便走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明显是在等着王邈,傅西舟看看,小声道:“算了,不就是辆车么,我不要了,就当咱们俩施舍给白眼狼了。” 王邈连连冷笑,他倒要看看江麟还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王邈拍拍傅西舟肩膀示意他放心,然后朝着江麟走过去,路上还把那块板砖给捡了起来拿在了手里,王邈扬扬头,带着那么点混世魔王的态度说道:“有话说,放屁滚远点。” 江麟看看傅西舟,看看初佳宸,小声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王邈冷笑道:“的确,我每次都会把你往好的方面想,结果呢,你那件事干的是人事,就拿这次来讲,骗了傅西舟,骗了老子,嗳江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你是不是觉得把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特别有成就感。” 江麟叹口气道:“冷静,王邈你冷静会,有的事很复杂,但是我没有一次是想故意害你的。” 王邈掂量掂量手里的板砖,一脸的不耐烦,他摆摆手冷笑道:“行了,你想说什么事抓紧说,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扯淡,我还得去吃饭。” 江麟严肃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再回你上班的地方了,明白么,一定不要回去。” 王邈白了一眼江麟,对江麟接下来要讲的话失去了兴趣,王邈啐了一口,转身对傅西舟招招手:“走啦。” 傅西舟看看江麟得意地对他挥挥手,然后殷勤地跟在王邈身后:“王大少爷,要不要小弟继续背着你呀。” 王邈冷着声音开口:“不用了。” 傅西舟立时对江麟更加讨厌了起来,也不知道江麟对王邈说了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王邈又成了这副阴翳的模样,肯定是又惹王邈生气了,他奶奶的,就知道碰见江麟准没什么好事,他这和王邈才刚刚建立起来的感情还没来得及升温呢就夭折了,真是可恶。 但王邈有自己的小算盘在打,俗话说人都有叛逆心理,越是不让做什么,就越是要做什么,而不巧,王邈则是叛逆心理最强的一类人,江麟不让王邈去店里,王邈琢磨了一路,越想越觉得好玩,江麟越不让他去,他就一定要去。 傅西舟看到阴翳一路的王邈突然笑出声,觉得有机可乘,连忙凑过去大献殷勤,笑呵呵道:“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邈看看身边马仔一样的傅西舟,笑道:“傅少对现在的身份好像很满意啊,不愧是商业世家出身啊,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傅西舟嘿嘿一乐,摸摸脑袋笑道:“那初佳宸不也说了嘛,我现在是没毛的凤凰,有道是没毛的凤凰不如鸡,我当然得摆正我现在的身份啊。” 王邈翻个大白眼:“怎么从前我没看出来你还有当流氓的潜质呢,怎么样,对别人装孙子的感觉不好受吧。” 傅西舟撇撇嘴:“嗯,不好受,我去面试的时候,那面试官的就差用鼻孔看我了,说的话也带着刺,难听极了,我现在可算理解你当初对我们的那种态度有多难做到了,王邈我现在可是真的佩服你了,你才是能屈能伸的大人物,你是不知道你刚才骂街的时候,像个战神。” 王邈洋洋自得:“那是,对付流氓就必须要比他们更难缠,不然你还会被欺负,这都是我的血泪经验。” 傅西舟自然知道王邈口中的“血泪”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心里有些泛酸,小声道:“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一定不会让你受欺负,你要是早认识我,你这么聪明,有你帮着我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被别人扫地出门的境地。” 王邈笑笑:“这都是命,强求不得,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啊?” 傅西舟可怜兮兮道:“一会能要肉丝面吗,我都吃了好久清汤面了,我梦里都是我在吃菠菜。” 王邈哈哈大笑,他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膛,许诺道:“再给你加根火腿肠儿。” 傅西舟跟王邈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慢慢悠悠地往面馆那儿晃,路上王邈还说他去了那根火腿肠必然不要钱,傅西舟觉得他在吹牛,人家面馆老板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经历这些天的磨难,傅西舟对物价也有了概念,一根火腿肠也不便宜,还能让别人白给么,只不过傅西舟没敢说。 王邈自然知道傅西舟肯定是不信的,所以更要证明给他看了,临近面馆儿,王邈小跑着进去,很夸张,很大声的说道:“好香啊!” 面馆老板听着声音耳熟,抬起头来发现是很久不见的那个小聪明豆,当下笑道:“喔,是小邈啊,你可好久都没来了,我还寻思你吃腻了呢。” 王邈搓搓手,又搓搓脸,笑道:“吃不腻,我刚来平城的时候第一顿饭就吃的张叔您做的面,今天忙不忙?” 张老板叹口气:“凑合过吧,这些年都吃外卖,我不愿意弄,别的能送这面怎么能用外卖送呢,送的再快,它送到了也是坨了的,人家吃着味道不好,肯定得骂我手艺不成,这种砸自己招牌的事情我不做。” 傅西舟点点头。 王邈“嗐”了一声,倚着门框对走街串巷的大姐姐小媳妇招手,嘴上吹的天花乱坠,不过这个时代,有张好脸蛋就是哭丧也有人站着看,更别提饭店了,一边吃饭一边看小帅哥,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王邈还用了杀手锏——傅西舟。 两个帅哥,一左一右占据两个门框,一个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一个虽然冷若冰霜但有一股子贵公子气质,不老少小姐姐走着走着就迈进了面店,有几个胆大的还跑来搭讪合照,傅西舟看见面前举起的密密麻麻的手机有些怵,自从顾一在发布会上用了一招“祸水东引”之后。傅西舟看见摄像头就头皮发麻。 王邈就淡定的多了,知道有人在拍也不扭捏,抬手就是一个剪刀手,虽然是老套的拍照手势,但是由小小的可爱的王邈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也不知道炸穿了多少小姐姐的少女心,听着此起彼伏地少女的尖叫,傅西舟不由得摸摸鼻尖,在心里感叹自己的媳妇儿可真厉害,怕不是上辈子是个狐狸精。 “小哥哥,我能有幸跟你拍张合照吗?”一只兔斯基玩偶举着手机挤进来人群。 “不拍不怕,这是大明星。”傅西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幽默感,一脸严肃的挡在王邈面前,动作十分浮夸。 “赵凯?”王邈抖抖耳朵,一拍脑门喊道。 “是你?”傅西舟惊呼一声。 “你们好。”赵凯把头套抱在怀里,笑道。 “你们认识?”王邈狐疑地看看赵凯跟傅西舟。 “不认识。”赵凯对着傅西舟笑笑,然后摇摇头。 “啊,不是你喊的吗,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吗。”傅西舟尴尬地笑。 “哦,你怎么会在这儿啊。”王邈没有怀疑,又问道。 “不只是我哦,还有我们社团的人也来啦,在发公益传单,每发一份就有一分钱捐给平城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赵凯挥挥手里的传单。 “算我一份。”王邈掏掏兜,把一卷各色的钞票塞进赵凯的头套。 “也算我一份。”有小姑娘羞涩地对着王邈笑笑,然后将零钱放在了赵凯的头套里。 “还有我的一份。”人群里的江停云笑道。 【作者有话说:不要忘了可爱的赵凯跟江停云喔!】 第二十三章 我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你们都在这里呀。”王邈笑笑。 “对呀,做好事当然要一起做啦。”江停云笑笑。 “是啊,这位是?”赵凯看着傅西舟问道。 “他是......”王邈一时语塞。 “朋友。”傅西舟倒是没有让这份沉默持续太久,忙不迭地为王邈解围。 “没错。”王邈点点头。 “哦!”赵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小邈,来吃面啦。”老板喊了一声。 “好的,走啦,去吃面。”王邈摇摇傅西舟的胳膊。 “嗯嗯。”傅西舟点头如捣蒜。 面凭良心讲,其实也只是普通的面,也并没有比别家好吃到哪里去,只不过王邈孤身来到平城后第一顿饭就是在这儿吃的,所以王邈对这家面馆格外有感情,那时候的物价还不像现在这样高昂,花六块钱可以买一碗有很多牛肉的面。 王邈记得自己来到平城时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他点了一碗汤面,加了很多辣子,那时候的王邈脏的像是在泥地里滚出来的一样,面馆老板见了还以为他是因为不顺心离家出走的孩子,紧着劝王邈吃完面抓紧会家去,不要让父母担心。 老板的话让王邈记住了他,而他说的话也让面馆老板记到了现在,那时风尘仆仆地王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是孤儿,我在的地方就是我自己的家”。 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年,面馆老板又红着眼为王邈炒了一盘菜,有菜有肉,不收钱,那是王邈吃过最香的一顿晚饭,北方的菜都是浓油赤酱,带着锅气的味道,与王邈记忆里的自己的父亲做的菜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顿饭,王邈说要一辈子都记着。 在那之后,王邈一日三餐里总会有一顿饭会在这家面馆解决,有时自己来,有时带着朋友来,风雨无阻,直到那段黑暗日子来之前。 王邈端着面碗,作势要拿手机,他问道:“两碗,一共多少钱啊叔叔。” 老板“啧”了一声,佯装不高兴道:“你每次来都会替我招揽生意,我都给你开工资呢,这两碗面还要跟我算钱,是不是跟叔叔生分了,算我送你的,不够吃继续来添,再给你加根火腿肠。” 王邈看着傅西舟的表情有些得意,那模样好像是在说,没错我没骗你吧,傅西舟挠挠头只能说道:“你真厉害。” 王邈跟赵凯还要江停云打个招呼,然后抱着碗蹲在店门口,搅了搅面条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傅西舟也抱着碗过来,他蹲在王邈的身边,问道:“店里不是有座位么,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吃?” 王邈笑笑,他把碗里的火腿肠夹给傅西舟,回头看看又忙碌起来的赵凯,说道:“这算什么,以前我也发过传单,一天说好一百块工资但其实多劳多得,为了可以多发传单,我都会买碗面蹲在垃圾桶旁边,这样就可以少浪费些时间去丢垃圾,泡好的方便面,我三口就可以吃完,然后继续去领传单,去掉一桶泡面四块钱,来回的车费六块钱,我每天可以存一百九十块钱,天天做兼职,不蹲着吃饭不习惯。” 傅西舟沉默地听着王邈的讲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其实不清楚百十块钱可以做些什么事,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这样的数字对他来讲只是一个零头,但他知道王邈那段日子应该会很辛苦。 王邈喝口面汤,又笑道:“你还好,住的地方比我当时好多了,我在平城最开始的房子只有七平方,是别人的厨房改的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剩下的地方只能放下一个行李箱,不过那时候一睁眼就要做许多份工,回来只想睡觉,也对房间没有什么要求。” 傅西舟点点头。 王邈挑起筷子面条吹吹,小声道:“其实我知道无论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在平城买一套属于我自己的房子,努力是没有意义的,但是这些别人看起来没什么意义的事,才是生活的常态嘛,对吧,生活就是这些鸡零狗碎,没什么意义的时光拼凑起来的合集。” 傅西舟一愣,喃喃道:“我觉得你还挺有文采的......” 王邈笑笑,颇为骄傲地开口:“如果当时我没有辍学,大概做个梧桐市的文科状元也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我可以考来平城读大学,去大公司上班,过上正常的上班族的生活。” 傅西舟有些难受,他问道:“那你后悔吗,以前没有好好读书。” 王邈坦然道:“后悔,这个问题我问过我自己很多次了,真的很后悔,但是对于我来说,辍学也许是最好的出路,你知道么,我有个哥哥。” 傅西舟摇摇头:“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讲过。” 王邈索性坐在马路边,抬头看看被小巷子分割成窄窄一道的天空,怅然道:“我有一个哥哥,叔叔阿姨对他们很好,比如做了鱼,或者做了排骨,在哥哥回家之前叔叔阿姨是不会把它端上桌的,属于我的只有我面前那一道菜,我知道他们很讨厌我,他们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笑脸,后来哥哥没有考上大学,他们开始对我和善起来,我知道他们指望着我考上大学给他们长脸,但是我终究不跟叔叔一个姓,我考上大学只是他们跟街坊四邻炫耀的资本,我的学费,生活费,甚至更基础的车票他们一定都不会给我。” 傅西舟嘟囔道:“你也把人想的太坏了......” 王邈摇摇头:“为什么不会呢,我终究不会跟叔叔一个姓,从他拒绝阿姨为我改姓的要求后,我就明白他永远不会是我的父亲,只会是我的叔叔,没有任何人愿意拿钱去养别人家的大学生的,所以我辍学了,皆大欢喜。” 傅西舟咬咬嘴唇,又问道:“那你自己出来这么多年,他们没有找过你么。” 王邈想了想,点点头:“有过,借钱,说是阿姨病了,我给他们汇过去十五万,这是我在深海市下海赚到的积蓄,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只是想给哥哥买房子而已,这笔钱就算是我付给他们的工资,然后我换了号码。” 傅西舟有些惊讶。 王邈点起支烟,看着傅西舟欲言又止的惊讶表情,似笑非笑道:“怎么了,是不敢相信我以前身价很高,还是不敢相信我不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 傅西舟被戳破了心事,讪讪开口:“王邈,以前我可能真的是有眼无珠,居然把你想象成是为了江麟的钱,故意模仿初佳宸的男孩儿,对不起。” 王邈喷出口烟气,故作大度道:“也没什么,傅少爷打击报复的手段也不过就那样。” 傅西舟正色道:“对不起王邈,我以前对你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儿,还他妈是为了初佳宸而报复你,我错了。” 王邈别开头不去看傅西舟,轻声道:“过去的事大可不必再说了,你没了傅氏接下来要怎么做,去上班?” 傅西舟挠挠头:“试试吧,应聘设计师之类的,应该也会通过的吧。” 王邈点点头:“那你要小心点。” 傅西舟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我小心一点?” 王邈捏捏自己的耳垂,认真道:“顾氏成立了顾氏设计集团,这对平城的设计公司来讲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你是傅氏的掌门人,又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设计师,或许会有设计公司会想用你,但是,如果我要是顾一的话,就肯定不会让你再一次在你熟悉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目前敢跟顾氏撕破脸的集团少之又少,如果顾一事先通知过业界,不许录用你的话,为了暂时跟顾氏不起冲突,你的求职之路或许会很漫长,而且,或许顾一会放你一马,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不定就有怀着讨好顾一心思的人把你赶出平城。” 傅西舟皱起眉,他不太认同王邈的话,他说道:“不会吧,我都这样了,他们不会还要打落水狗吧?” 王邈把烟头弹飞,笑道:“某些方面上,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表哥,对于没有价值的人他一向是赶尽杀绝的,生意人嘛,都这样。” 傅西舟似懂非懂,他点点头,又说道:“那你呢,什么打算啊,继续回去上班么,那样你会碰见江麟的吧,他那个伪君子的脾气我了解,他肯定会明里暗里的整你的,对了。他跟你说什么啦,你听完之后表情可不好看了。” 王邈搓搓手:“没什么,就是说不让我回去上班了而已,他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我不去上班他养我还是你养我?” 傅西舟小声道:“我养你,也不是不可以......” 王邈撇撇嘴:“得了吧,你现在养你自己都费劲,还要养我呢,你还当你是傅氏的少爷呢,就会吹牛。” 傅西舟立时反驳道:“怎么不可以了,一定可以的,而且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傅氏抢回来你信不信!” 王邈掏掏耳朵,无奈地翻个白眼,不甚走心的恭维道:“我信。” 第二十四章 傅西舟哭鼻子 “我吃好了。”王邈站起来拍拍屁股,“那么接下来你继续找工作,我去店里上班。” “好。”傅西舟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落难之后,他对王邈的依赖与日俱增,他觉得王邈做出来的一切安排都不会伤害他,他也乐意听王邈的安排。 至于王邈,他只是觉得习以为常,自从他最敬爱的长辈去世之后,照顾好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是王邈要求自己必须做到的事情,他再也不能,也不允许每一个对自己重要的人受到伤害,尽管他自己早已是千疮百孔。 现在是白天,店里除了高层在开会,很少会有工作人员,营销或者是少爷,他们从来都是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所以现在这家店里空的吓人。 从前,傅西舟还是傅家少爷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对王邈极为客气,但是现在,傅家消失的事情传遍了平城,王邈重新变成了曾经那个人人厌恶的不知廉耻的少爷,就连曾经的保安也不再来献殷勤,反而脑袋扬的高高的,用鼻孔看着王邈,这就是世态炎凉,但好在王邈不在意。 王邈点起支烟,然后敲开了经理办公室的门,他坐在趾高气扬的经理面前,清清嗓子,平静道:“我要辞职。” 经理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上下打量王邈一眼,轻蔑道:“辞职,你辞职之后去做什么,你不知道顾氏现在发动整个平城的圈子准备排挤你么,你除了我这儿你那间店面也去不了。” 王邈弹弹烟灰,笑道:“我知道,但我也没说过在这儿辞职,就要去另外的场子上班。” 经理蹙起眉头,毫不收敛脸上讥讽的表情:“你不做这行了,王邈,你除了会这个你还会什么?” 王邈吸口烟,他眯起眼睛淡淡开口:“这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按照当年他签的合同,今年我跟你们的合约已经结束了,换句话说,我现在是自由身,在不在你这里做,取决于我自己想不想。” 经理点点头:“可以,没问题,但是这个月的工资就没办法给你了。” 王邈点点头:“可以,没问题,这些钱就留着给你亲人买棺材,算我的份子钱。” 经理拿起电话,他点点王邈的额头笑着骂一句牙尖嘴利,然后只是简短的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声“人在”后就挂断了电话,店经理也点起支烟,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王邈,笑的很古怪:“你稍微等等,一会有慕名而来的客人想见你最后一面。” 王邈倏然攥紧手指,他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江麟的激将法了,但现在离开的话,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而要跟王邈相见的人也没有让王邈等的太久,他们“砰”地踹开门,吓得经理打了个哆嗦,最先进来的人直勾勾盯着王邈,问道:“你就是初佳宸?” 王邈蹙眉想否认的时候,经理却已经早早的站起来,指着王邈说道:“对,就是他,他就是初佳宸,如假包换。” 男人攥住了王邈的头发,逼迫着少年抬起头来,他俯视着王邈然后恶狠狠地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麒,江麟的哥哥,我记得我们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再接近江麟了吧,你好像没有把我们的警告当回事。” 王邈闭上眼,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少年心如死灰,开口承认:“我是初佳宸,是我的错,我向您保证再也不会靠近江麟了。” 江麒攥着的手没有松开,他阴森森地笑:“放不放你不是我说了算的,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个人想见你,放心,就在江麟常用的房间里。” 王邈扯出个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乖顺道:“好。” 王邈被江麒和他的手下推搡着离开办公室,不远的路程里受了不少的黑拳,等他被踹进房间的时候,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江麒踩在王邈的手上,好像没有注意到一样,他对着沙发上的那个女人笑笑,说道:“妈,初佳宸给您提溜来了。” 女人看着狼狈的王邈,冷冷道:“我是江麟的妈,我姓张,你就是初佳宸啊,确实很漂亮,也很有手段,但是你的手段用错了地方,江麟可以跟男孩不清不楚,但是到最后他一定是要跟女孩结婚,为江家传宗接代的你明白么?” 王邈强忍着手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痛,挤出一个笑脸:“是,张女士,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缠着江麟了,您放了我吧。” 张女士还是冷着脸,她示意江麒可以动手了,然后补充道:“你想进江家的门,好鼓动江麟为你买车买房,这种行为是把我们江家当成冤大头了么,你放心,小惩大诫,不会要你的命的,让你知道疼,长长记性,明白什么人可以去骗,什么人不能骗。” 江麒狞笑着把手指掰的咔咔响,他像提溜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地将王邈拎起来,然后按住他的脑袋狠狠地压在地上,王邈觉得自己的颧骨像是要碎了,一眨眼就淌出两行生理盐水来,但江麒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王邈,他提起拳头来劈头盖脸的往下锤,打的都是足够让人痛上十天半个月,却又要不了人命的地方。 王邈被江麒压着,没办法蜷缩起来保护自己,只能直挺挺地挨揍,王邈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也都是蜂鸣声。 这场殴打很漫长,慢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王邈在江麒放过他之后,缓慢的蜷缩起了身体,像个小虾米一样,江麒抬脚踩着王邈的腰肉不断地碾,他问道:“还继续吗,妈。” 张女士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初佳宸你记着,今天只是开始,你欺骗江麟得到的车子,房子,是要偿还利息的,你好好养着,等你养好身体之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弓成个虾米的王邈努力喘顺了气,讨好道:“您放心,绝对不会再让您生气的,我长记性了。” 张女士看也不看他:“你长记性是最好,这次是打你,下次就把你送到国外去,你这种长相,在国外一定很有市场,到时候你伺候好洋人,赚的是外汇,也算是给你们初家的老祖宗们长脸了。” 王邈在江麒一行人离开后,装死了一段时间确认没有人杀个回马枪之后,终于疼的开始在地上翻滚,如果真的是初佳宸,这顿揍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好在江麒明显是照着真正的初佳宸的承受力下的手,这对多灾多难的王邈来说根本不叫什么,王邈此时缓过了神,嘴里不停的咒骂江麟全家,他低低骂道:“我可去你祖宗的吧,杀千刀的老娘们。” 王邈哆嗦着拿出手机拨通傅西舟的号码:“喂,小马仔,快来接我,你大哥要被打死了,额啊——” 傅西舟还以为王邈断了气,连忙打了辆车直奔王邈上班的地方,谁知门口的保安死活都不肯放人,傅西舟有些无奈:“我是进去找人的,你要我说几遍啊?” 保安推推帽檐,嘴快撇到了耳垂,他咧着嘴爱答不理的开口:“你还当你是傅家少爷呐,你现在进去找人,能找谁啊,你有几个钱儿啊,这里没你要找的人,走走走,快走快走。” 傅西舟举起手一副投降的架势,他再一次无奈问道:“好好好,我不跟你犟,我怎么才能进去?” 保安笑笑:“你等这儿上班的时候再来,现在里面有领导在开会,你去打扰不合适知道吗,走走走,快走快走,这里都是有身份的人来的地方,不是你这种穷光蛋来凑合的地方,再不走我揍死你。” 傅西舟一时手足无措,他学着王邈那样,把兜里的烟塞给保安,谁知道却被保安给丢到了一边,保安忿忿道:“谁要你的东西,别整这些没用的东西,我不吃你这套,我就上不让你进。” 房间里面的王邈左等右等,看不见傅西舟的影子,只能自己一点一点挪下来,捂着肚子慢慢往入口走,正好让他看见了这哭笑不得的一幕,曾经不可一世的傅西舟居然会对一个保安的刁难束手无策,王邈摇头失笑,喊了一声:“喂!” 傅西舟挥挥手:“在这里!” 保安回头瞅瞅,嘟囔道:“还真是败家子找烂货,真是绝配啊。” 傅西舟瞪着保安:“你说什么?” 保安本来讪讪作罢,却又转念一想,傅西舟已经是没毛的凤凰了,自己还怕他做什么,他高高挥起警棍抽了傅西舟几下,喊道:“我说让你走,知道么,让你走,败家子,败家子,败家子!” 傅西舟猝不及防,胳膊被棍子结结实实的抽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傅西舟委屈不已,要知道从小到大他锦衣玉食,没人敢碰他一下,今天却被一个保安刁难,当下脑袋一热,傅西舟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红了眼眶。 小人得志的保安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傅西舟受难记。】 第二十五章 对么宝贝儿 王邈左等右等,看不见傅西舟的影子,只能自己一点一点挪下来,捂着肚子慢慢往入口走,正好让他看见了这哭笑不得的一幕,他喊了一声:“干嘛呢?” 保安被吓了一哆嗦,他讪讪地收手,嘟囔着回到岗亭,傅西舟红着眼睛瞪着保安的背影,恨不得把他给拆了,王邈对傅西舟挥挥手,然后拉开岗亭的门,对着已经坐着喝茶的保安大叔抬腿就是一脚,他问道:“你跟我横一下我看看?” 保安没动,小声道:“我不跟你计较。” 王邈点点头,笑笑:“你今天下班最好跟你的同事一起走。” 傅西舟拽拽王邈,劝道:“算了,咱们走吧。” 王邈勾上傅西舟的肩膀,把重量全压在傅西舟身上,在保安看来是两个人勾肩搭背的模样,但其实王邈此刻其实正在龇牙咧嘴,他压低了声音:“疼,走不动了。” 傅西舟点点头,小心地扶住王邈,愤愤不平道:“是谁打的你啊,脸都肿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邈笑笑:“你以前欺负人的时候,记得有王法这东西么?” 傅西舟一愣,讪讪的笑,王邈坐在马路边上缓口气,白了一眼傅西舟:“看看你,以前老是欺负人,打人,现在被人打了,什么滋味?” 傅西舟低下头,闷闷道:“疼。” 王邈拍拍傅西舟的头,笑道:“原来你也是肉做的啊,也知道疼啊,知道为什么那个保安难为你吗?” 傅西舟摇摇头。 王邈点支烟,吐口烟气看着傅西舟似笑非笑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记得了,在咱俩去看闫佳铭的演唱会的时候,在地下车库里有一个对你拍马屁的保安?” 傅西舟恍然大悟,他拍拍手,问道:“是他?” 王邈回过头看着路上车来车往,回道:“是啊,那时候你可是看也不看人家,把人家晾在那里好半天,现在别人得到了机会自然要报复回来,现在明白了么,你想不被欺负就只能变得更强,到时候,他不仅要对你客客气气,还要跪着给你磕头,求你原谅他。” 傅西舟碰碰王邈的腿,问道:“你还有烟么?” 王邈把烟盒塞给傅西舟,傅西舟抽一支坐着跟王邈一起抽,慨叹道:“媳妇儿你可真厉害,我以前就想不到这些。” 王邈笑笑:“你以为江湖是打打杀杀啊,江湖是人情世故,见了面说声辛苦,走之前打个招呼,你给别人面子,别人就给你面子,虽然我王邈在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眼里中看不中用,但是在平城江湖里,挂出我的名号也是很好用的,这就是那个保安为什么怕我。不怕你。” 傅西舟见状,连忙把王邈轻轻抱在怀里,恬不知耻道:“那王邈大哥,你一定要收我做小弟,我好好跟你学。” 王邈不动声色的抹上傅西舟大腿里的***,狠狠地拧了一下,傅西舟脸顿时憋成猪肝色,但他死活不撒手,在牙缝里挤出一句:“好汉饶命——” 王邈白他一眼:“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做你男朋友了,别耍无赖。” 傅西舟讨好道:“是是是,我明白,你是大明星嘛有包袱,还疼不疼啊,颧骨都青了,打你的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 王邈碾灭了烟,叹道:“那还能是谁,江麟那一家子呗,有江麟他妈,还有江麟他哥。” 傅西舟“啊”了一声,惆怅道:“江麟他妈张金花啊,那个疯婆子可小心眼了,还有江麒,那个家伙手可黑了,咱俩跑吧!” 王邈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傅西舟的脑袋,问道:“跑,为什么跑,我只是被江麟算计了,等下次来的时候,我就跟张金花说清楚就好了,这时候跑了,她非得追着揍我到天涯海角,我不跑,要跑你跑。” 傅西舟闷闷道:“你不跑,我也不跑,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挨揍。” 王邈老大不乐意:“怎么你不说你跟江麒决一死战呢?” 傅西舟连连摆手,心有余悸道:“我可打不过江麒,他打平城恶霸的时候我还在撒尿和泥呢。” 王邈“嘁”了一声,嘟囔道:“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傅西舟撇着嘴,小声道:“以前在平城还有霆哥,现在霆哥在国外呢,要是能把霆哥叫回来,肯定会保护我跟你,但是我把他气走了。” 王邈问道:“杨云霆?” 傅西舟点点头,倏然问道:“难道你认识霆哥?” 王邈冷笑道:“一面之缘而已。” 傅西舟挠挠头,心想王邈这个表情岂止是跟杨云霆有一面之缘,简直是有深仇大恨,只不过这些话傅西舟没敢说,他讪讪道:“那咱们去哪儿?” 王邈戴好卫衣的兜帽,冷声道:“我辞职了,想到处玩玩,你呢?” 傅西舟抿抿唇,叹口气:“我,当然是继续找工作啦,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要做到啊,说了要养你,让你衣食无忧的。” 王邈再一次抬起小手指堵住耳朵,无奈道:“是,傅大少爷,那我就谢谢你的好意了,我一定好好活着,争取有生之年能等到你来养我。” 傅西舟又一次急头白脸起来:“真的!” 王邈敷衍的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远离这个傻子,他取笑道:“在你养我之前,你先答应我,再被别人揍的时候,不要红眼眶,哭鼻子好么,大老爷们跟个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动不动就呜呜呜,丢死人了。” 傅西舟忙不迭的追上,辩白道:“我那是还没准备好,是那个保安不讲武德,我是一时大意!” 王邈点点头,态度极其敷衍,傅西舟唯恐王邈不信,亦步亦趋的解释,譬如当时的心理活动,以及接下来保安怎么攻击,他会怎么还手,听的王邈直皱眉头,看向傅西舟的眼神愈发的像在看一个傻子,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两道探寻的目光,远处,杨云霆摘下墨镜,他嚼着口香糖看向身边的江麟,笑道:“看起来你的小媳妇儿跟西舟的感情很好。” 江麟哼了一声,吃味道:“他只不过是暂时跟傅西舟相处的时间多了一些罢了,他早晚会回到我身边的。” 杨云霆看看江麟阴云密布的那张脸,似笑非笑道:“你怎么这么笃定,我看王邈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了。” 江麟点起支烟,不忿道:“等我办完了这些事,查清楚所有该查的,我会向他道歉,到时候跟傅西舟公平竞争。” 杨云霆张开手臂勾住江麟,把他带在怀里扣住,男人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看着王邈的背影,轻佻开口:“还有一件事,你要怎么查,我不管,但是像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之后还是不要再出现了吧,你帮我转告给张金花,还有江麒,在平城可以适当地做些事情,但是不要放肆,平城不允许有这么霸道的人存在,记得让江麒找个借口去赔钱,不然我会很生气,会把他丢进海里,而你们江氏的下场,我就不说了,现在平城有了顾氏,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有一个江氏对不对,记得一定要转告给他们,好么,小宝贝儿?” 江麟软下声音:“抱歉。” 杨云霆放开江麟,抬手拍拍他的脸颊,然后帮他整整刚才弄皱的西装,笑道:“这就对了,这次我回国的事情,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可以么?” 江麟沉默地吸口烟,点点头。 杨云霆戴好墨镜,捏捏江麟的后颈,怅然道:“还有一件事,把烟掐了。” 江麟照做。 杨云霆转身跨上重机拿起头盔戴好,俯身低头甩下护目镜,男人踢起车撑一轰油门,重机顿时咆哮着冲上街道并进车流,杨云霆头也不回,江麟在原地站着,一直目送那辆黑色重机离开视线后才长长出了口气。 江麟坐进车里躺在座椅上捂住了脸,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事情便已经是扑朔迷离了,没曾想,王邈的出身更是匪夷所思,这些天江麟将能找到的有关于王邈的档案全部读了一遍,发现这个曾经陪伴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并非只是一个少爷那么简单,尤其是这次,远在国外的杨云霆突然低调的回到平城,如果说上次他大张旗鼓的回到平城是为了傅西舟,那么这次呢,是为了谁? 江麟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在平城的圈子里,他是唯一一个认识顾一,闫佳铭,南浔,杨云霆,傅西舟,初佳宸的人,可以说,他才是那个能为自己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只不过他深知王邈的脾气,自己去问,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告诉自己,江麟搓搓脸,叹口气,王邈这头倔驴,永远不肯听自己的话,自己明明说过不要让他再回店里,可他偏偏不听,也不知江麒下手重不重,唉。 江麟揉揉眉心,拿出手机拨通江麒的电话,他叹口气:“喂,哥。” “你去哪了,妈正在找你呢,快回来开家庭会议,爸也在。”江麒大咧咧道。 “今天你去找初佳宸了?”江麟无奈道。 “是啊,怎么了,找你告状了?”江麒冷冷问道。 “的确是告状了,但不是我。”江麟又一次叹口气。 “找的谁,我揍他。”江麒问道。 “杨云霆,你去吧,使劲揍。”江麟轻声道。 “我操!”江麒喊了一声。 “杨云霆说,你记得给王邈医药费,不然就把你丢进平河,还说你们不许再干预我的生活,不然把江氏拆了卖给顾氏。”江麟笑笑。 “真的?”江麒有些怀疑。 “不然,你给杨云霆去个电话,问一问?”江麟笃定他哥哥不敢。 【作者有话说:本次更新:新角色—总攻杨云霆.】 第二十六章 正义 这几天,王邈的生活过的,很混乱。 比如,他的房东在几天之前来委婉地表示这个地下室不能再租给他了,但过了不久,他突然又回来,告诉王邈可以在这里住到天荒地老。 比如,他过马路出于尊老爱幼的心理,扶了一位老太太过马路,结果被老太太硬塞了一沓红钞,然后又莫名其妙受到了一笔汇款,署名是“老太太”。 王邈有些不知所措。 而跟他处于相同境遇的,还有傅西舟,比起王邈的遭遇来傅西舟的更加离谱,原本石沉大海的简历突然收到了回复,这几天他邮箱里收到的试岗通知飞速增长,速度之快堪比他从前花钱的速度。 “咱俩的命运是不是好起来了。”傅西舟拿不准,他拨通了王邈的号码战战兢兢地问。 “我不知道。”王邈茫然道。 “但总是个好的开始嘛,老天爷都在帮我们了。”傅西舟笑笑。 “我可去他妈的老天爷吧。”王邈啐口唾沫,要么说傅西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呢,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谁信老天爷,信老天爷会帮你还不如信老板明天会给你涨薪放假。 “你就等我凯旋吧!”傅西舟信心满满。 “嗯,好,等你。”王邈阴阳怪气道。 “要不要出来玩啊,看电影。”傅西舟问道。 “不去,我有事。”王邈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王邈戴好墨镜,拿出钥匙,打开了他在这个小区租住的房子,三十楼,狡兔还三窟呢,比老狐狸还狡猾的王邈自然也有安全屋,不过这里他很少会住,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洗漱,换衣服的地方罢了。 王邈拧开水,泼了一些到自己脸上,动作很轻,他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的脸,努力扯出一个笑脸,王邈挤出洗面奶,搓出很多泡沫,王邈在脸上抹好,然后把脸沉进水中,在闭眼的那一瞬间,黑暗到来之时,王邈又想起了他。 “恭喜你,脱胎换骨。”杨云霆嚼嚼泡泡糖,然后吹了一个大泡泡。 “你要救我的亲人。”王邈的声音模糊不清。 “当然,南医生,把镜子拿过来。”杨云霆站在王邈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来看一看,崭新的你自己。”南浔笑笑,轻柔地将裹起王邈整个脑袋的绷带解了下来。 “这,是我?”王邈对着镜子左右转头,然后摸上了自己的脸。 “南医生,称呼您是东方的米开朗基罗也毫不为过,你很快就会有新的生活,我的宝贝。”杨云霆将下巴垫在王邈发心,然后用双手遮住了王邈的双眼。 “是,你可以说是我雕刻最完美的艺术品,不过这得益于你自己的条件,得天独厚。”南浔将初佳宸的照片贴到了镜子上,镜中的王邈跟他一模一样。 “还记得你的工作么?”杨云霆依旧按着王邈的眼,用低沉却不沙哑的声音问道。 “引起江麟的注意,然后......”王邈的声音越来越低。 “接近他,吸引他,然后?”杨云霆用他富有蛊惑力的声音引导道。 “爱上他,保护他,直到我们的合约期满。”王邈哽咽道。 “不要哭,你是不能哭的,你要笑。”杨云霆察觉到掌心的温热,笑道。 “嗯。”王邈点点头。 “这原本是我们的战斗,但他抢到了先机,没办法,我只能将你拖下水,这场战争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杨云霆笑笑,示意南浔将镜子撤下去。 “接下来,作为诚意,你的亲人由我主治,会用国内外所有先进的医疗手段,所有的费用我承担。”南浔捏捏王邈的小脸,笑道。 “谢谢。”王邈垂下眼皮。 “还有一个给你的礼物,来看看吧。”杨云霆放下遮挡王邈双眼的手。 “是什么?”王邈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身后。 “你的,老朋友。”杨云霆带着王邈走到负一层,医院已经废弃冷库前,男人拉开了仓门,露出里面被捆成麻花的,奄奄一息的王老虎和刘梦龙。 “......”王邈抬头看看男人,有些不明白杨云霆的意思。 “他们的命,现在交到你手上了,这可是我让人在珠虹市千里迢迢押来的。”杨云霆在兜里拿出一把折叠刀,对着王邈晃晃。 “谢谢。”王邈接过刀来,慢慢的向被揍成猪头的王老虎和刘梦龙靠近。 “唔唔!”两人挣扎的很剧烈,只不过他们嘴被塞住,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不过大概率还是求饶的话,没有人不怕死,再有钱,再凶狠,也会怕死。 “你好。”王邈蹲在王老虎面前,撕下了黏在他嘴上的胶带之后,冷冷地开口。 “饶命!”王老虎喊道。 “唔唔!”刘梦龙奋力扭动。 “你怕死么?”王邈盯着王老虎的眼睛,阴恻恻地问。 “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放了我,我有很多钱,你可以给我家人打电话要赎金,保证不报警,多少钱都可以!”王老虎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病号服,陌生的少年慌张道,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哪里曾经得罪过他。 “那我跟你算笔帐,三根肋骨,三条腿,两条胳膊,你花多少钱?”王邈将刀尖停在王老虎的眼前。 “一千万,不,四千万,不不不,您说,您开价,多少钱都可以!”王老虎大喊道。 “认识王邈么?”王邈收回刀。 “认识,认识,啊,不认识,不不不,要是知道王邈是您的人,您给我一万个,十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他!”王老虎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求饶道,“我赔钱,我赔钱,多少我都赔!” “他死了。”王邈将刀压在王老虎的手腕上,再用一点力气就可以划破他手腕的动脉。 “!”王老虎闭上眼睛,默然等死。 “......”王邈抿着唇,割开了捆着王老虎手腕的胶带。 “走吧。”王邈丢下了刀。 “算了?”杨云霆笑问道。 “他伤害过我,我是不是应该伤害他?”王邈问道。 “是啊,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杨云霆吹个泡泡。 “那我跟他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身边站着你,如果我公然行凶你就是目击证人,你又会多一条威胁我的证据,我是没怎么读过书,但我不傻,恶人自然有天收,国家会还给我正义。”王邈冷冷道。 “喔,好。”杨云庭举起手做投降状。 “你可以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抓来平城,就一定有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王邈转过身,仰头看着杨云霆。 “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未遂,情节严重,一个主犯,一个从犯,无期起步最高死刑,当然,他们最好死了。”杨云霆笑笑。 “嗯,需要我出庭么,我想去旁听。”王邈低下头。 “不用。”杨云霆揉揉王邈的发心,温柔道,“回去好好睡一觉。” 开庭的那天,平城下起了小雨,杨云霆依旧是带着墨镜,嚼着泡泡糖的混不吝的模样,他为王邈撑起一把伞,王邈则带着白袖标,沉默地走在杨云霆身边,路上,他问道:“他们都对你敬礼,你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杨云霆将伞向小小的王邈那儿倾斜,他推推墨镜,笑道:“不值一提。” 王邈“嗯”了一声,再次问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需要我的帮助?” 杨云霆想了想,说道:“这次的事情很复杂,半个月之后我会离开平城,我要在我离开之前,布置好一切,如果我还可以再回来的时候,这一切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如果我客死异乡,在合约结束后你会得到一笔钱,那时候天高海阔,没有人再能束缚你,只不过真相永远都只能沉默下去。” 王邈笑笑:“那你一定要回来,跟我一个解释,根据你的解释我再决定要不要咬你。” 杨云霆故作惆怅道:“那我还是客死异乡吧。” 王邈笑着骂几句。 法庭还没有开庭,但是此刻法庭内已经有了很多架设机器的记者们在忙碌着,王邈跟杨云霆并肩坐在最后一排,王邈问道:“这是记者?” 杨云霆点点头:“是啊,前几天你的话给我上了一课,我想了想,真相不应该被埋没,而他们所犯的恶也不应该被掩藏,他们会作为扫黑除恶的典范被钉在耻辱柱上,这场审判会通过直播公示,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们的脸,知道他们所犯的恶,以及他们的下场,你既然遵守了国家制定的法律,那么国家就一定要还给你正义。” 王邈捂住脸,哽咽道:“谢谢,谢谢你。” “作为一名公诉人,我深知,我应该时刻保持一颗冷静的心,秉持着严肃、认真、专业的态度来向法庭,来向人民阐述案件事实,但在我拿到这些材料的时候,我很痛心,更对被告所做出的令人发指的,人神共愤的违法犯罪行为表示强烈地谴责。”公诉人朝天阙在法官宣布开庭后率先开口。 “根据权威的取证,缜密的查证后,我们得到了这份报告,被告人王虎,刘梦龙,以胁迫,殴打的方式强制于当时不满十六周岁的当事人发生不正当关系,之后,以鞭子,铁棍,砖头,管制刀具对当事人进行了长达近一个小时的虐待,造成了当事人二、六、十二肋骨骨折,双臂尺骨、桡骨、肱骨骨折,双腿腓骨、胫骨、股骨粉碎性骨折,以及隐私部位不可逆伤害,这上面就是事实!”朝天阙举着医院开具的证明走向王老虎与刘梦龙,他的脸因为极度气愤而涨红。 “公诉人请求证人出庭,做对公诉人的陈词的补充发言。”朝天阙铁了心不给被告律师开口辩护的机会。 ...... ...... ...... 程序还在进行,尤其是闫佳铭出庭后,黎明已经突破了阴霾,但王邈却捂住了脸,整个人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止不住地颤抖,庭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再一次在王邈的伤口上扎进了刀子,那些不断在脑海中浮现的黑暗的过去,快要将王邈瘦小的身躯压垮。 杨云霆展开双臂,将少年拥抱在怀里,男人贴到他耳边,小声道:“平城天气预报,今日雨转晴,我们走出法庭的时候外面应该会是大太阳哦,天会很蓝,万里无云。” 【作者有话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要相信未来一定花团锦簇,迟到的正义依然是正义,侥幸逃脱制裁的罪恶依然是罪恶,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为邪,永不能压正。】 第二十七章 水饺 当法官落槌的时候,王邈彻底软在杨云霆的怀里,男人像逗小猫儿一样挠挠王邈下颌,温声道:“结束了,都结束了。” 王邈躲在杨云霆怀里,点点头,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杨云霆拥着王邈走出法院,他抬起头,推推墨镜,笑道:“你看,天晴了。” 王邈也抬起头,热泪盈眶。 杨云霆看看王邈胳膊上的白袖标,叹口气:“关于你亲人的事,我很抱歉。” 王邈摇摇头:“人各有命,南医生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 杨云霆放开王邈,他伸出手,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王邈攥住杨云霆的手,轻轻摇摇,问道:“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杨云霆笑笑:“杨云霆,再见。” 王邈收回手,目送着杨云霆离开,然后上车,然后远去,他轻轻地开口:“再见。” 关于杨云霆的事情,王邈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原本以为杨云霆只是躺在功劳簿上等死的二世祖,没曾想...... 他的确是个英雄。 王邈冲干净脸上的泡沫,然后拿毛巾盖在脸上,他就这么仰着头走路,直到小腿抵住沙发边缘后才转身坐下,然后王邈把毛巾对叠重新盖在脸上,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用温水洗脸,之前因为上班,因为熬夜,因为劳累,他更喜欢用冷水来刺激皮肤,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最近他休息的很好,身体有些排斥被冷水强迫唤醒的感觉了。 王邈闭上眼睛,慢慢的感受着皮肤被温水唤醒的感觉,他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少年拿出手机,抿着唇犹豫着要不要拨通那个号码,这些天的混乱,他比傅西舟更清楚根源所在,如果说还有人能在平城左右江氏集团暗中动作的话,也只有他了。 王邈轻笑,他就知道杨云霆不会输,还说什么会客死异乡的鬼话,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败给那些不法分子。 如果他会输,早就输了。 十二年前,平城,某废弃工厂。 “我是杨云霆,释放人质你还有回头的机会。”杨云霆接过谈判专家递来的喇叭,他并不激动,语气如常。 “好啊,我释放人质,那你进来!”里面有人吼道。 “好。”杨云霆点点头,他把喇叭夹在腋下,在裤兜里拿出一块口香糖拆开塞进嘴里。 “里面情况很危险,穿防弹衣吧。”谈判专家建议道。 “他如果想加害人质早就动手了,他之所以还在死撑着等我过来,就是想跟我一起死,我跟他距离一旦拉近,那么穿不穿防弹衣对我来讲意义不大,还是留给警察同志们,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牺牲,不过犯罪分子明显搞错了一件事情,即使我和他一起死,他是伏法,而我,是殉职。”杨云霆拍拍身边人的肩膀,然后低下头扣好西装纽扣,正正领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如果说废弃工厂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那么在此刻,杨云霆便是屠龙的少年。 “你终于来了!”顾江威胁着人质挡在自己的面前。 “不用再看了,就我一个,我遵守了承诺,你也应该遵守承诺,把他放走吧,我没有武器,没有防弹衣,也没有后援。”杨云霆举起双手,然后原地转了一圈,他吹个泡泡,轻佻开口。 “好,快滚!”顾江狠推了一把人质,然后立刻用枪指向了杨云霆。 “别紧张,聊聊,你应该有很多话会跟我说。”杨云霆指指那张破旧的沙发,坦然道。 “说实话,我很佩服你。”顾江依旧用枪指着杨云霆,他看向杨云霆时的阴鸷眼神,像是一条为猎物生命倒计时的毒蛇。 “我也很佩服我自己。”杨云霆坐在沙发上笑笑。 “记得把你纳入帮会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地痞流氓,你很能打,我扶着你做我的头马,让你掌权,你就这么报答我?”顾江点起支烟,然后抽出新一支晃晃。 “戒了,十年,学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的确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这也是我今天会来面对你的原因,不过我并不感谢你,因为在这条路的起点上,你我就已经分道扬镳了。”杨云霆吹出个泡泡。 “不愧是你,在命都被别人掌握的情况下,还能侃侃而谈,也许当初我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顾江笑笑。 “我也很佩服你,真的,这么大的一个犯罪团伙,我用了十年才把你们的证据搜集齐呀,这十年我看见你就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夜不能寐啊——”杨云霆抬起头看着吊灯,长长的出了口气。 “我已经交权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十年的兄弟放我一马又能怎样?”顾江问道。 “顾江,你以前看过无间道没有啊,在天台上,陈永仁对刘建明说了一句很经典的台词,大意是说,你想做好人,去法庭问法官,看他给不给你机会。”杨云霆拢拢自己的背头。 “哼,无间道,我以为那只是电影,在我们被打击之后,我查过你的底,你本可以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为什么做这些事。”顾江苦笑。 “对唔住,我系差人。”杨云霆捏捏自个儿耳垂,补充道,“还有信仰,一个国家公职人员应该有的信仰,如你所说,你收手了,但你收手之前犯下的命案呢,牺牲的同志们呢,因你贩卖的毒品卷进深渊的青少年呢,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未来呢,他们被毁掉了,回不来了,你能让他们活,就比个机会你。” “杨云霆!”顾江吼道。 “怎么了!”杨云霆“腾”地站起身,前跨几步跟顾江额头抵额头,“戳中心事了,恼羞成怒了,要翻脸了,要威胁我了,省省吧,我敢进来就没怕过死,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殉职,你,是伏法,我死后会有人来吊唁,会有国家,会有人民记得我,但你死了,你的家人会为你坟茔填土,为你烧香烧纸,为你祭奠么,他们敢么,你受香火心安理得么!” “杨云霆!”顾江睚眦欲裂。 “开枪,明天我们一起上新闻头条,你还有一个仔,到时候让他看看,他备受的父亲曾经是什么样子,曾经犯下什么罪,你一死了之逃过了法律的审判,但你的父母,妻子,你的仔,都会因为你而一辈子都被道德审判,顾江,你做的孽已经够多了,别再怙恶不悛。”杨云霆吼道。 “老子杀了你!”顾江大吼着闭上眼睛,扣动***。 “呵。”杨云霆冷笑道。 五枪,枪响的声音唤醒了黑夜,全副武装的特警顿时冲上,持枪踹开了仓库门,他们将枪口对准了远处贴面而立的两个人,有人喊道:“顾江,不要再负隅顽抗,放下枪!” 杨云霆举起手来,示意赶来支援的人们不要动。 顾江笑道:“你嬴了。” 杨云霆摇摇头:“不是我嬴了,是正义嬴了。” 顾江点点头,他为自己点上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里他问道:“是谁向你告的密,如果不是我的人,你找不到账本。” 杨云霆摇摇头:“不能说。” 顾江点点头,沉默着连抽几口烟,他哑着嗓子开口:“呼,是姓傅的,还是姓江的?” 杨云霆沉默的伸出手。 顾江笑笑,把抽过半数的香烟递给杨云霆,他笑笑:“照顾好我这一家子,用你们的话说是关怀没错吧,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杨云霆抽口烟,别开了头。 顾江倏然举起枪塞进了嘴里然后扣动了***,那是顾江刚才没有打出去的最后一颗子弹,穷凶极恶了一辈子,到死了倒是想起来了不为国家添麻烦,杨云霆又吸了口烟,却被呛的直咳嗽,他低头看看烟标,心想自己始终抽不惯这个牌子的香烟,杨云霆笑笑,然后将烟头留在了顾江的尸体旁。 “小杨,没事吧,小杨,你是真厉害,孤身犯险的事你做的够多了,不多这一次!”有人急匆匆地跑上来,担忧道。 “也不少这一次。”杨云霆绕开他,低头拆开新的一块泡泡糖塞进嘴里。 “郑女士来了好多次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去?”男人亦步亦趋,“你也是,回来不先跟家里报个平安。” “原来是钦差大臣,那几位有什么旨意,您就别瞒着了,宣吧。”杨云霆吹个泡泡。 “瞧你这话说的,能有什么旨意,母亲关心自己儿子的安全不是天经地义的嘛,你这倔驴脾气真得改改啊。”男人无奈道。 “我要不是这种倔驴脾气,这块硬骨头我也不会啃十年,事儿都办完了,吃饭去不去。”杨云霆分给男人一块泡泡糖。 “那你稍微等等,处理好这里我们再去,你想吃什么,叔叔请你,就当是为你贺功,然后你休息几天,回家去多陪陪家人,陪老爷子多说话话。”男人把泡泡糖攥手里。 “饺子。”杨云霆倏然驻足,回望那栋废弃的破工厂。 【作者有话说:民间老习惯,上马饺子,下马面,这顿水饺是杨云霆为自己的过去,也是为顾江点的,算是对旧事的告别。】 第二十八章 我活好 王邈有一个哥哥,叫王远洋,品学兼优,长相帅气,整个胡同里的家长没有不喜欢王远洋的,总是把王远洋当做榜样来教育自己家的孩子,“看看人家王远洋”,俨然已经成了家长们的口头禅了,相比之下的弟弟王邈就逊色了很多。 王邈知道自己“父母”是偏疼哥哥王远洋的,从他也开始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了,比如他“妈”就喜欢给王远洋烧菜,他“爸”就特别喜欢给王远洋买好吃的好玩的,比如王远洋就是最早用上苹果手机的那一批人之一。 王邈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他也在努力学习,只是他拼尽全力换来的成绩老是被父母质疑抄袭,相反的,王远洋的一点进步就会被父母大书特书,他妈准又会张罗一大桌子菜庆祝,炖鸡或者排骨之类的硬菜,王远洋不回家她是不会端上桌的,王邈就抱着碗傻乐都会被他妈说是“没心没肺”,更别提开口提什么要求了,讽刺一顿不说还不答应是最气的,王邈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要的要自己争取”这个道理,刷盘子发传单或者是其他的短工,王邈有空就去做,然后一点点攒钱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 有时候王邈受了气也总是躲去大姨家里,对于他来说大姨就是妈妈,她会给王邈买新衣服,会张罗着给王邈过生日,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会给他温暖的人,王邈曾经距离救她只有一步之遥,可是王邈做不到,因为他没有本事。 再往后的事儿是王邈永远都忘不掉的,他被人抓到了那个地方,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从前的他可以去跑去跳,但是现在他只能咬着牙小跑,站久了走久了腿都会脱力,你知道那种绝望么,骨头被一点点的敲断,你明知道它会被敲断,可你拒绝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它被打碎,恐怖又残忍到了极致,可是王邈他熬过来了,在见识过地狱之后,没有什么是王邈熬不过来的,他告诉自己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就是为了要别人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按照他们的想法来。 比如他还活着,蟑螂一样顽强的活着,比如他现在让傅西舟对自己产生了愧疚,产生了爱,跟他暧昧。 少年拿出手机,抿着唇犹豫着要不要拨通那个号码,这些天的混乱,他比傅西舟更清楚根源所在,如果说还有人能在平城左右江氏集团暗中动作的话,也只有他了,王邈打开联系人思量一会,最终还是按下了杨云霆的号码。 “王邈?”杨云霆玩世不恭的声音。 “嗯,是我。”王邈的手突然攥紧了手机,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你是不是回来了,是不是也是你命令他们照顾我跟傅西舟的?” “没错,你还是那么聪明,正好你打得过电话来了,有时间么,一起吃个饭。”杨云霆一贯的作风,反客为主,然后发号施令。 “嗯行,我都有时间。”王邈松了一口气,他心底是害怕杨云霆表现出冷漠的态度的,毕竟他们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亲情都会淡薄,更何况是他和杨云霆的一面之缘。 “嗯。”杨云霆收线。 王邈抬起手搓搓自己的脸又拍拍,王邈拉开衣柜认真的挑选衣服,去见大人物总要打扮的漂亮一点。 杨云霆嘴里的晚上是六点,他驱车赶到王邈楼下的时候,王邈刚刚收拾好自己,妆上的是淡妆,衣服王邈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休闲装,既然这次杨云霆表明就是要单纯吃饭的,不然太过正式或许会让杨云霆多心,像杨云霆这样背景的人,对于风险的灵敏嗅觉是融化在血脉里的。 杨云霆的座驾是一辆算是普通的大众车,在很多年前就是,一直到今天也没换过,王邈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敲敲车窗,对立面的人招招手。 “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杨云霆启动了车子,载着王邈驶入车流。 “您是把我当傻子么,您别把对傅西舟那套用在我身上成不成,这些天房东一会赶一会留,一会有人上赶着送钱,跟精神病一样的,您没告诉您的手下以后学一下表演课啊?”王邈自然知道杨云霆指的是什么,他伸手拉起安全带给自己扣好,打个哈哈扭脸望向窗外。 “这倒是我疏忽了,想吃什么菜?”杨云霆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他开车出了市区,问道。 “你做东当然你话事啦,难道我啊。”王邈笑笑。 “瘦了。”驶出城区范围后道路上的车辆骤减,杨云霆也能腾出精力来细细打量王邈了。 “生活所迫呗。”王邈伸了个懒腰,降下了半截车窗让风涌进来。 “的确是我的疏忽,答应你三件事,只做到了一件,抱歉。”杨云霆降下了四扇车窗让风涌进来的更多些。 “人各有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当年愿意帮我,我就感恩戴德了,你现在再自责,我真是要无地自容的去跳江了。”王邈抛出这么句话闭了嘴,跟人聊天嘛就是要懂适可而止。 吃饭的地方是杨云霆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喜爱的地方,菜品多,菜品的来源也有保障,瓜果蔬菜是在边疆某部的自留地上空运来的,海河湖鲜也是一样,要人吃的放心,杨云霆的身份是这里的老板不能怠慢的,早就派遣了人在门口接着,王邈就跟在杨云霆身后走,看着来来往往和杨云霆打招呼的人,心说保不齐哪天这堆人里面就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喜欢吃什么可以单点。”杨云霆倒了杯茶水,然后拿出兜里的口香糖撇在了桌上,“今天不要抽烟了,想抽烟可以嚼嚼泡泡糖,没事还能吹个泡泡玩。” “行,都听您的。”王邈头也不抬的看菜单,被上面琳琅满目的菜品深深震撼,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点菜。 “你小子无利不起早,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你也一次电话都没打给我,怎么这次这么迫不及待的了,小家伙。”杨云霆挥挥手,示意服务生可以起菜了,“说吧,什么事?” 杨云霆的菜谱是不变的,如果杨云霆事先没有说明,店内的行政主厨会按照杨云霆的习惯提前备下,确保杨云霆到店时可以直接开餐,毕竟杨云霆是这一帮爷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主厨们也大都存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 “可您这不是还是赏脸来了么。”王邈合上了那烫手菜单,这哪是吃饭,这就是来烧钱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您可说了休息时间不谈工作,我不谈。” “小宝贝,甭跟我这儿卖乖啊。”杨云霆乐不可支,谁不知道他王邈“酒桌杀神”的称号,他这一肚子的劝酒词吐出来,总让人不喝不是喝少了也不是,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敲下个大项目,杨云霆可是领教过的。 “嘿嘿,吃菜吃菜。”在车上还四平八稳的王邈到了酒桌上就活脱脱变了一个人,哪里还有半分的安静样子。 “这儿以前是给做营养餐的饭堂,菜做的很讲究,品品。”开车不喝酒,杨云霆只点了一壶茶代酒。 “啧,好吃啊。”王邈吃的不亦乐乎。 “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没怎么变,现在看看,是变了点。”杨云霆放下茶杯,仔细打量面前埋头大快朵颐的人,“变得开朗些了,以前你长得也秀气,现在就有点爷们样了,难不成江家这么压抑人的天性?” “嚯,就冲您这话我敬您。”王邈撂下筷子,端起茶杯来一口喝光,喝茶也能让他喝出豪气干云的样儿来。 “贫嘴。”杨云霆也动了筷子,夹得多半是素菜,他扬手点点中当间的瓷坛,“尝尝这个,最正宗的佛跳墙。” “嚯,名菜啊。”王邈端着碗站起来,伸手把掀开坛盖后抽抽鼻子闻香味。 “你慢点吃,改行做小猪了?”杨云霆为自己续上水,他看着对面的王邈的吃相,忍笑开口。 “改行是改行了,不过没当小猪,又重操旧业卖屁股了,老板您买我一晚救济救济我?”王邈尝了口汤,好喝到王邈直咂嘴。 “你这是不想努力了?”杨云霆没有太多震动,依旧说着白烂话。 “哪能不努力,不努力卖屁股也养活不了自己。”王邈灌了口茶漱口,然后继续向别的菜发起攻势,时不时抬头看看杨云霆,“你咋不吃啊,我自己吃有点尴尬啊。” “刚回国还不习惯水土,吃不太下,咱俩的合约不算数了,抛开这些事,从我个人的立场上问你一句,你真不爱江麟了,要跟他一刀两断,真散伙了?”杨云霆盛了碗汤喝。 “嗯,散了。”王邈趁着杨云霆盛汤的功夫给自己要了碗米饭,这时候腮帮子正鼓,一开口喷出不少饭米粒。 “抱歉。”杨云霆点点头表示了解,扬手把桌上的纸巾盒丢给王邈,“擦擦。” “咳,大领导,我最近遇到了一点小事。”王邈伸出一根小手指,“比这也大不了多少的一个小事儿。” “什么事?”杨云霆挑眉,这孩子还是没憋住。 “就是我有一个好兄弟,他想找个工作,但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绊了一下。”王邈搓搓手,不太好意思的开口,“您能不能帮我们打声招呼?” “是顾一的人吧,这个好说。”杨云霆答应下来,笑的纯良,“可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活好。”王邈挠挠头,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作者有话说:最近颈椎有一点小问题,只能用一些以前的存稿,不太精致,有时间会修改的!等我好了,我一定会修改的!】 第二十九章 我可以选择在不在这儿跳下去 “王邈,我找到工作啦!” 清晨六点,傅西舟打来了电话,惊醒了宿醉的王邈,小孩儿把手机贴到脸上然后蜷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哑着嗓子开口:“祝贺你。” “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傅西舟问道。 “啊,今天不行,我有事情今天。”王邈奋力睁开一只眼,看看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然后拉下屏幕看了一眼日期。 “啊,那好吧。”傅西舟的声音很明显的低落了下去。 “嗯,还有事吗,没事儿我就继续睡觉了。”王邈嘟囔道。 “啊,那个,你今天要去干什么啊?”傅西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办点事啊,怎么了?”王邈的睡意渐渐消散,思绪逐渐回归身体。 “那我下班可以去找你吗?”傅西舟又问道。 “可以,澜江公园。”王邈挂断了电话。 时间来到了九点,初佳宸一共打来了二十三通电话,全部被江麟挂断,江麟去了王邈工作的店里,得到了王邈已经辞职很久的答复,江麟有些恍然,偌大的一个京州市,在没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的情况下找一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他记得从前,王邈从来不会离开江氏的旧宅,从前和王邈住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回来多晚都总能在沙发上看见已经睡着了的王邈,客厅桌上是保温的饭菜以及温热的水,初佳宸就不,他不会等江麟回家,也不可能会亲自下厨,相反的他有很大的少爷脾气,一点不顺心就会骂人的那种,江麟为了不惊醒浅眠的初佳宸,回家晚时都是直接在书房凑合一晚上,如果惊醒了他,免不了又是大半晚的争吵,从开始吵到现在,从江麟吵到王邈,从有的吵到没的,越来越神经质,越来越歇斯底里。 他有时候审视初佳宸,竟想不到他究竟有哪一点强过王邈,江麟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是被驴踢了才会放弃掉王邈,人都是这样,为了更高的名利可以放弃拥有的美好,而等一个人把美好都看遍,都看腻的时候人们又往往会想起他曾经握在手里又亲手丢掉的那些美好,王邈之于江麟就是江麟曾经亲手丢掉的美好,喜新厌旧,人之本性。 江麟记得从前的王邈是安静文雅隐忍的,被江麟进入的再疼也只会咬着唇不吭声,现在的王邈抽很多的烟说很多粗俗的话,在江麟撞到他敏感的时候还会用腿夹住江麟的腰,活好的吓人,王邈现在的形象和江麟记忆里的那个人根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江麟甚至觉得自己的记忆也像王邈的人生履历一样出现了断层。 他在杨云霆回国后,便开始留意王邈生活,在过去的时间里有关王邈的信息有一个巨大的断层,直到现在,他在来平城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经历了什么,可能除了当事人谁都不清楚。 “王邈呢?”江麟拨通了傅西舟的电话,语气很不友好。 “邈邈啊,去他最喜欢的地方玩去了。”傅西舟故意抛出个线索却不给江麟答案,他就是存了折磨江麟的心思,求而不得的滋味他江麟应该好好尝尝。 “傅西舟,以后离王邈远点。”江麟自然听懂了傅西舟的话,手掌不禁握紧了方向盘,手背上的血管也因为用力过猛而清晰可见,“你跟他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傅西舟没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江麟把手机丢到副驾以后抬手捂住了脸,王邈最喜欢的地方在哪里,江麟的脑袋里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江麟甚至可以想象到傅西舟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得意的笑,他曾经不稀罕的破烂变成了别人手里的宝,经历过别人的温柔以后讨厌排挤他这个罪魁祸首也是应当的,只是万幸江麟还年轻,他有大把的时间陪着王邈,等着王邈回心转意,江麟搓了搓脸发动了车子,既然傅西舟不肯说那他就自己找,今晚找不到就天明以后去王邈楼下等着,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王邈跑掉了。 京州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幸好也托了王邈在这个圈子的“名声”,夜店酒吧里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他在不在,毕竟在这种地方王邈是自带聚光灯的存在,名气比较大的夜店江麟都去问过,无一例外都得到了王邈不在的答复,午夜十二点,大多数店家都关门歇业了,还在坚持的都是灯红酒绿的场所,可这些地方都没有。 江麟蹙起眉头最终发动了车子直奔徐子凌的住处。 怎么把他忘了。他在王邈的心里可是和傅西舟一般重要的人,傅西舟知道的事情徐子凌也一定知道,嘿,这是江麟今晚第一次笑出声来。 “王邈呢?”因为徐子凌装聋子的缘故,江麟愤怒的猛砸徐子凌家家门,而屋内的徐子凌由于害怕任由江麟这么砸下去会惊醒邻居而被投诉,只能挫败的打开门,江麟得以登堂入室。 “他去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对象。”徐子凌不忿,语气很冲,脸前的这个人折磨了王邈那么多年,一句话也不说就要逼着王邈重新开始,怎么就那么厚脸皮的可以装作以前无事发生。 “他现在有危险,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不要又怪我见死不救。”江麟整理好因为刚才砸门而弄褶皱的衣服,神色漠不关心,仿佛王邈的死活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死了也就是少了一个玩具而已。 “呵,王邈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会挺身而出?”徐子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前仰后合不说甚至连眼泪都挤出来了,“怕不是又躲在人堆后面当缩头乌龟,初佳宸知道你出来找我们家邈邈不,可别到时候又把这笔账记在我们家邈邈的脑袋上!” “信不信由你。”江麟很坚定。 “澜江北,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可以保护邈邈。”徐子凌把江麟推了出去。 喜欢找王邈麻烦的多半都是初佳宸的人,他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有可能会像上次那样再一次伤害到王邈的身心,徐子凌不想也不敢再见到那样的王邈,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芒,木然的像是个死人,虽然他清醒以后仍旧是嘻嘻哈哈的模样,但是在事情发生时的那一瞬间,王邈的绝望仍然深深刻在了徐子凌的记忆里,他和王邈都没有改变周围的能力这是原罪,而和他们不同,江麟有,江麟可以带王邈脱离苦海,所以思前想后的徐子凌最终松了口,为江麟指了路,澜江北,每年的这个时候王邈都会去澜江北,自己一个人待很长时间,徐子凌曾经问过王邈缘由,但无奈王邈他总不回答。 澜江,贯通全国的澜江是京州市可以率先发展起经济的重要因素之一,而澜江北公园则是京州市政府出资修建的,可供市民们休息游戏的地方,如果不是徐子凌说出来那么江麟一辈子也找不到哪里去,毕竟提起王邈,听过王邈名头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想到灯红酒绿的场所,就好像王邈铺了一条路,所有人都只能跟在他身后面看他留下来的风景,但是他却不会要人注意到他王邈本人是不是还在路上。 澜江北公园距离徐子凌居住的地方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江麟的车闯了一路的红灯,他怕去的太慢又见不到王邈了,一个小时的车程被江麟压缩到了堪堪接近五十分钟,在澜江北公园里江麟还是找到了在放河灯的王邈。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下车后江麟是寻着河灯跑过来的,难免有一些气喘。 “不想回去。”王邈看了一眼江麟,难得的肯认真的跟江麟交谈,顺路将身旁最后一盏河灯抛进了澜江。 “不回去你做什么,还要等你的客户?”江麟下意识的开口,话从口出才惊觉又一次说错了话,只是这里没有路灯,他看不清王邈的脸。 “我觉得,你其实没有必要用贬低我的方式来抬高你自己的身价。”王邈点着了烟,俯身撑在河岸的护栏上看着那盏河灯飘远,“很幼稚。” 江麟没有说话。 “我其实很烦你,在初佳宸面前是好男人,却又跑到我这来耍威风充大爷,有谁会希望自己的伴侣是个只会欺负自己的男人,我现在已经辞职了,你没有什么再能束缚我的东西了,不就是钱么,小爷不要,做个人不好么,非要做乱咬人的狗。”王邈一反常态的很冷静,没有因为江麟的一两句话便炸毛,不过嘴却一如既往地毒。 “说话就说话,别骂人。”江麟蹙眉,直觉今天王邈出奇的反常,“别闹了,跟我回家!” “家,什么家?”王邈低头看着水面,“我早就家破人亡了。” “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江麟放缓了语气,哄小孩一样,“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江氏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们两个重新再来好不好?” “你可以让死掉的人复活么?”王邈笑的很大声,“我骂你怎么了,我还想揍你啊,江麟你摸着良心想想,我和你在一起多久?” 王邈夹烟的手有些发颤,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一些颤,到最后是咆哮,“初佳宸的青春是青春,我的青春就不是了?”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因为你,因为你在三年前去世了,就在今天,我可以救她,我明明可以救她!”咆哮过后的王邈颓然的降下声调,肩膀垮的不能再垮,“手术费我都快要凑齐了,只差最后的三十万。” “你知不知道,我就差一步就可以把她在死神手里抢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王邈扔掉了烟,抬手揉搓自己的脸,牙缝里挤出句话来,“重新开始,你怎么就那么觉得理所当然?” 字字如刀。捅的江麟透心凉,王邈嘴里说的三年前出的那档子事他的确是知道的,他知道王邈申请了贷款,只是随后具体的细节是自己的秘书在处理,他只是没有阻拦而已,而此时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江麟有些呆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王邈哄住,他下意识想要往前走,想要拽住王邈给他一个拥抱,告诉王邈有他在呢,但是王邈随后补上来的话却把钉死在了地上。 “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可以选择在不在这儿跳下去。”王邈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第三十章 果然还是为了钱 傅西舟下班后赶来寻找王邈,他顺着河灯一路跑来,正好看见跟王邈对峙的江麟,他来不及思考,脱口喊道:“江麟,你在干什么。” 江麟回头,冷笑道:“傅西舟,你来的正好。” 傅西舟伸手把王邈拽过来,拉到自己的背后,他瞪着江麟同样以冷笑回应:“你可真是比我还不要脸啊,江麟,你有初佳宸还不够,还想来霸占王邈么,你们江家是不是有皇位需要继承啊,你非要搞个三宫六院才肯罢休,是么。” 江麟对王邈伸出手,软声哄道:“王邈,你过来,傅西舟保护不了你,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傅西舟打掉江麟伸出来的手,骂道:“从前你怎么不说保护王邈呢,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王邈有我保护就够了,用不着你来假惺惺知道么!” 江麟也不恼,他点起支烟,恨铁不成钢的点点傅西舟,轻蔑道:“你来保护,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你凭什么去保护别人,我告诉你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你根本担不起,王邈只有在我身边才能不会被伤害,知道么!” 傅西舟一时语塞。 王邈拍拍傅西舟的背,笑道:“我都是死了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伤害呢,不用再对牛弹琴了,我们走吧。” 江麟再一次挡住两人的去路,说道:“王邈,以前我是有苦衷的,但傅西舟呢,他欺负你可是没人逼他的,他就是想为初佳宸出头欺负你而已,你为什么还要跟他混在一起呢,你可以给他一个和你做朋友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你给我一个机会,等事情结束,我原原本本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你会原谅我的。” 傅西舟推了江麟一把,骂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我真的会揍你喔。” 王邈拉住濒临暴走的傅西舟,问道:“好啊,那不用等事情结束,你现在就告诉我,你为什么当初会那样对我,你说出来,我就原谅你。” 江麟有些为难,他别开头:“抱歉,现在没办法跟你讲,但是这次你必须要信我,你真的不可以再跟傅西舟回去,你必须要跟我走,你只有跟我走,你才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王邈笑笑:“我要是就不跟你走呢?” 江麟沉默一会,然后声音低低道:“那你就不是我的朋友,那么我也没有帮助你的立场了,以前的傅西舟可以帮你,但现在的傅西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帮你摆平一些事。” 傅西舟怒极反笑:“丫瞧不起谁呐?” 王邈哈哈大笑:“走啦西舟,请你吃火锅,庆祝你找到新工作,然后带你见见我的朋友们!” 傅西舟连忙跟上,他得意地回头对江麟做个鬼脸,然后谄媚道:“小邈,我这算不算正式在跟你谈恋爱了啊?” 王邈白了傅西舟一眼,然后浇了傅西舟一盆冷水,他说道:“你在想什么呢,拉上人只是因为凑人数能团购,会打折。” 王邈选择的吃饭的地方离着澜江公园其实并不算太远,大概也就是半个小时多一点的路程,王邈同学一路刷着手机,跟傅西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倒没不觉得有多远,不过却苦了江麟,江麟同学把车靠在路边,看着不远处的王邈溜达进了火锅店,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跟进去,江麟揪着头发苦思冥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待在车上干等。 “小邈来啊,这呢这呢。”裴澈站起来,对着门口的王邈招手。 “快过来啊。”常小亮把手围在嘴边当喇叭。 “你好。”王邈对柜台偷偷拍自己的收银员姐姐招招手,然后摘掉了帽子溜达到裴澈那桌,他把傅西舟拽过来,说道,“你们应该也见过面了吧,徐子凌你认识,这个是裴澈,这个是常小亮。” “哦,我记得你们!”傅西舟看着面前裴澈跟常小亮花花绿绿的发色,恍然大悟。 “是你啊,被骗了钱的那个倒霉蛋儿!”常小亮喊道。 “是是是,是。”傅西舟有些尴尬。 “坐坐坐,你看我说的吧,邈哥准是睡着了,邈哥每次这个时候都会叫我们一起吃饭。”裴澈为王邈拆开了餐具,一边嘟囔一边给了常小亮一胳膊肘子,“你还说人家邈哥不来。” “嘿,我还以为邈哥混大了就看不上我们这群穷兄弟了呢,我还寻思又跟江麟那王八蛋一样呢!”常小亮嘻嘻哈哈的拿起酒杯,磕磕桌面,“我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我干了。” “混什么大了,岁数大了是真的,一杯可不够,你得三杯,你们俩最近在干嘛呢,不会还不敢正事,还在收保护费吧?”王邈在锅里捞起一筷子牛肉片放盘子里凉着,抬手给自己开了瓶啤酒灌了一口。 “我,我打工啊。”常小亮白了王邈一眼,给自己重新灌满了一杯酒。 “对了,上次您帮我摆平了事,我还没谢你呢邈哥。”裴澈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开口,“又麻烦你了。” “没关系,正好也认识管事的。”王邈塞了一大口牛肉片在嘴里嚼,喝了口啤酒顺下去,“都是兄弟跟我讲这个干什么。” 店里的暖气很足,烘的每一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酒精有些上头,但这并不影响王邈哥三儿聊的热火朝天,从近况聊到刚认识时的囧事儿,常小亮的最多,什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心仪的女生表白却被保安浇灭了蜡烛,什么每次收保护费只有他跑得慢被警察抓住之类的,三个人默契的都彼此不提江麟,王邈不想提,裴澈怕王邈不开心,常小亮只是单纯的膈应江麟。 “我从,我从刚认识的那时候我就觉得王小邈是好人,真好的那种好人。”酒量一般的常小亮这时候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了,端着杯子的手都在发颤,可这阻挡不了常小亮的发言。 “嗯。”王邈知道常小亮醉了,他看看傅西舟笑笑,跟傅西舟碰个杯,对于常小亮的发言也就是点点头罢了,他没继续问,跟以前一样的沉默。 “那个,我表哥的公司里缺个设计总监,傅西舟,傅哥,西舟哥,你有没有兴趣,新闻,新闻我看了,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但我觉得你能被邈哥带来就说明你人品好,邈哥对我,仗义,那我也得对邈哥仗义,你去不去,你一句话,明天就入职。”裴澈权当常小亮喝醉了也不管他,虽然他也有些大舌头,但还是对傅西舟很真诚的发出邀请。 “行啊,正好我也没事做。”傅西舟兴奋道,实话说,让他自己在基层做起,他始终迈不过那道坎。 “谁的手机响了?”裴澈哈哈笑了几声,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又推了推身边趴在桌上傻乐的常小亮,“小亮,看看是不是你的手机?” “我的。”王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陌生号码未知归属地,“你好。” “是邈邈么?”是女人的声音。 “我是王邈,您哪位?”声音有些耳熟,王邈蹙眉,不确定的开口,“张女士?” 张女士,王远洋的母亲,王邈名义上的生母,在王邈离开家以后这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王邈没有主动联系过家里,同样的他的名义上的生父生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双方都好像忘掉了彼此的存在一样,各过各的生活,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女士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多半没有好事,王邈放下了筷子等着张女士挑明来意。 “我是妈妈啊!”王邈的母亲自动忽略了“张女士”三个字,一开口就把自己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上,“邈邈你怎么这个点还没有睡啊,年轻人不能老熬夜的啊!” “有事?”王邈没有一点高兴的欲望,甚至对于那个女人的过分热络有些反感。 “没事没事的,邈邈你今年过年回不回来过年的,你爸爸整天念叨你的啊。”张女士说的很好听,至于有没有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说了很多废话的张女士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心的问王邈,“邈邈,听说你大姨夫开的那个好贵好贵的车,是你给他买的啊?” “嗯。”王邈挂断了电话,顺手将张女士的联系方式拖去了黑名单里。 果然还是为了那点破钱。王邈冷笑。 王邈的家乡是个十八线的小城市,基础设施落后不讲,人民群众对于教育方面也不是特别的看重,大部分男孩念完初中就结束了学业,去学打家具或者蒸馒头,再不然就去征兵,二十岁就有个会跑的娃儿也是很正常的事,或许是小城市穷且缺乏必要的教育的原因,大部分的市民都没有太高的素质与追求,对于他们来讲高尚的精神食粮远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王邈家乡的人把钱看的特别的重要,亲兄弟亲父子都要明算账,儿子买父亲这套楼得交多少钱,父亲需要儿子帮忙应该付多少酬劳,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算的格外清楚,弄的整座城市金钱味浓郁而亲情味淡薄,王邈的父母自然也不能免俗,王邈估计他们是看到自己姨夫的座驾后坐不住了,着急忙慌的跟人打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号,无非也想要辆车或者要点钱花罢了。 德行。 “谁啊?”裴澈下了盘猪血,小心翼翼的问,王邈明显的垮下来的脸说明了他心情不是很好。 “推销广告。”王邈拿起筷子随便点了盘菜,说道,“我吃那个,帮我水里涮一下。” 第三十一章 你压根就没睁开过眼睛 “怎么样,以前这样的聚会参加过吗?”王邈坐在草坪上,身边是他养的猫儿狗儿,少年仰望夜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啤酒。 “还真没有。”傅西舟喝醉了,脸红扑扑的,他躺在王邈身边,止不住地打酒嗝。 “我记得你们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都是香槟塔,精致小点心,来回穿梭的侍应生,然后放些西洋乐,一起跳交谊舞,你也想喝啊,你不能喝酒,知道吗。”王邈笑笑,他用啤酒罐碰碰猫猫的鼻子。 “嗯,对,但其实很无趣,很乏味,祖上翻好些辈都是穷人,却要标榜自己见过世面,拥有西式的思维,是什么时代的弄潮儿,结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其实,我觉得国外的月亮也没有那么圆,比起让我西装革履出席酒会,我更愿意像现在这样在街头划拳拼酒。”傅西舟傻傻的,嘿嘿的笑。 “这就是漫天星光跟遍地烟火的区别啊,星星太远了,我们仰望它,幻想着它上面有什么神奇的东西,但其实有一天看见了,发现星星也只是平平无奇,遍地的烟火,呛人,弄的人灰头土脸的,让人退避三舍,生怕被染上灰,但是有一天我们靠近它,会发现锅里其实煮着好吃的东西,只是我们厌恶烟火气,就觉得跟它有关的事都是肮脏的,欢迎你啊傅西舟,来到平民的世界。”王邈笑笑,然后跟要出摊的煎饼阿姨挥挥手。 “我,真的觉得,你如果念完大学,你会是一个很优秀的诗人,或者哲人。”傅西舟喝一口苏打水漱口,含混道。 “是么,诗人,哲人都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我哪儿行,我被困在平城太久了,已经不知道怎么走出这座围城啦。”王邈摩挲着易拉罐轻声道,只是他说的话里似有自嘲,似有不满。 “我觉得,我觉得你没有困在平城,你困在了你的心城里,你选择将什么都咽下了,这样不好,会压垮的。”傅西舟凑到王邈的脸庞,盯着王邈完美无缺的侧颜目不转睛。 “你喝醉了。”王邈轻声道。 “是啊,我喝醉啦,你说的对王邈,我喝醉啦。”傅西舟重新躺好,盯着夜空,机械地重复这句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没了声音。 “我在利用你,就像当初江麟利用我一样,我利用你去挑拨江麟的恐慌,我甚至想让你们为了所谓男人的尊严争的死去活来,然后两败俱伤,但后来,或者说今天晚上你对我的好,我看到了,如果我用那种手段挑拨你们,那我跟初佳宸还有什么区别呢。”王邈看向“熟睡”的傅西舟,轻声道。 “我哪里有那么呆瓜,能被初佳宸一个未经人事的大学生刁难,只不过是我一直以来顾忌着江麟,我承认我没骨气,到现在还是不想对江麟造成什么负面的影响,毕竟他不像你,他拥有着现在的一切,是他从无到有一点点积累下的,我作为旁观者,知道他不易,不像你,是从有到无,一夜摔进负资产,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点他还是比你强的。”王邈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话逗笑,还是想起傅西舟的荒唐败家事而笑,总之他笑的很张扬,活像个醉汉。 “不过他也只有这一点比你强了,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不是,你只是外强中干,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什么社会老油条的天真少爷,不用说我,就是徐子凌也能把你拿捏的死死的,对了,你知不知徐子凌其实是喜欢你的,大概是一见钟情。”王邈推推傅西舟。 “......”傅西舟翻个身,嘴里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 “其实,仔细想了想,作为王邈这个人来讲,我在这个社会上拥有的一切都被抹掉了,我以前是替身,后来做少爷,一个不是我自己,一个不能见到阳光,我的思考方式是别人灌输的,谈话技术是我的前辈们教的,为人处世的标准是杨云霆给我立的,我现在的知识,礼仪是南医生有针对性的传授的,我虽然是我,但我不是我自己,我只是一个按照别人的意愿拼合起来的傀儡,对了,还有我张脸,是被精心雕刻出来的,我能决定的似乎只有我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是不是很可怜。”王邈捏捏鼻子,又吸了吸。 “只要我活着,我就永远在别人设立的迷宫里打转,那些口口声声说会还我自由的人恰好是喜欢观摩我走投无路模样的看客,当我的一切都被抹去之后,我有没有自由还重要么,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归途,也没有未来,有时候我想了结我自己,但是我想我不能这么灰溜溜的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这不酷,没有路我就游过去,滚下去,爬过去,我要活着,顽强的活着,只要我还活着江麟也好,初佳宸也好,随便谁也好他们都不可以宣布胜利,我要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上用金钱可以完成大半的事,但金钱买不到信仰,也埋没不了信仰,他们一直要把我逼上悬崖,那我就一定要在峭壁上开出最艳丽的一朵红花。”王邈倏然收紧拳头将啤酒罐捏瘪,重新笑起来。 “今天你打电话来,问我今天要去做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去陪客户,没关系,我知道的,这是所有人对我的偏见,但也谢谢这些偏见,可以让我安然无恙的生存到现在,几年前,也是今天,也是晚上,我看着在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女人在我面前闭上了眼,我听见医生宣布了她的死亡,我除了接受,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因为没有以命换命的技术,如果可以,我愿意把她的癌细胞转移到我的身上。”王邈挠挠头,笑道。 “哈哈,我记得我刚带她来平城的时候是春天,这条河上顺水留着许多河灯,很好看,像天上的银河,她也放了一盏,她不会写字,我代她写的,她说祝我一生平安顺遂,她说每年都要来这里放一次河灯,因为太好看了,太有意义了,但是她食言了,幸好我还活着,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在这里放河灯,让她的在天之灵看这条人间银河,说实话,我很愧疚,如果我可以再有钱一点,或者我可以能求到更多的人,那么就不会让她错过最好的治疗时机,哈哈,哈哈......”王邈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然后搓了搓手。 “她死后,我带着她的骨灰回到梧桐市,用我借到的钱给她办了最好的法事,她在世的时候不求回报,如果不是表哥通知我,她患癌的事情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告诉我,但我不行,我要让别人知道,我王邈是知恩图报的人,这是我最后一件可以为她做的事了,她对我好,我就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家人,我为她选了一块最好的墓地,为她的家人还清了房贷车贷,买了两套房子,两辆车,省下的钱,我把它一部分存进了银行,一部分放进了基金,可以一直帮到我表哥的孩子读到大学,然后再付一次首付,虽然这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但是我也要去做,我只是要向梧桐市的那家人证明,当年她没有看错人,我就是有出息,我就是能逆风翻盘,我就是能在绝境里重生。” “你知道么,她做的葱花面很好吃,以前在那户人家里没有饭的时候我会跑到她家,她总是会为我做她最拿手的葱花面,我总是连汤都喝干净,甚至把碗都舔干净,表哥会拉着我一起打电动,姨夫会给我切水果吃,那个时候我在学吉他,手指整天血肉模糊,她会骂我不爱惜身体,然后给我上药,哈哈哈,她能骂我一个小时,有时候我走的时候,她会塞给我几百块钱,告诉我要好好学习,不要埋怨我阿姨,她说都是女人,她知道我阿姨的不容易,有时候我会站在她们家楼下,看着她们家暖黄色的灯光发呆,然后幻想如果这是我的家,那会多好啊。” “后来我离开梧桐市去深海市,她来找我,在包里拿出了两千块钱给我,她说让我好好生活,她不知道在深海市里这两千块钱只是两个月房租,但我知道,这是,这是她能给我最好的,最大的支持,她还说了谎,说这是我阿姨拜托她转交给我的,可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除了她,谁也不知道我在深海市,嗐,后来我每月都会给她转笔钱,但她一分钱没花,她总说,她总说这是邈邈给的,她总说这是邈邈娶媳妇的钱,她要给我存着,她说邈邈一定回梧桐市的,到时候她就把这笔钱给我,她在病房里把存折还给我,她说她看不到我回梧桐市扬眉吐气的那一天了,让我一定要走正路,要好好的爱惜身体,每天记得多喝水,少吸烟,一天三顿要按时吃,还要我表哥帮着我,扶着我,看着我,不要让我受欺负,走弯路。” “她真的是一个淳朴的,善良的主妇,怎么癌症会找上她呢,我他妈想不明白啊,怎么他妈的癌症会找她呢,我去你妈的老天爷,你他妈的就根本没睁开过眼睛,你欺负我也就算了,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呢,算什么啊,有本事你拿走我的命啊。”王邈捂住脸,一时笑,一时吼。 【作者有话说:这是,我最不愿意发布的一章,也是我第二次流着眼泪敲完的章节,果然,共情能力过强的人不能写刀,嗳。】 第三十二章 王邈你别后悔 就当是一场梦吧,王邈如此想道,他躺在傅西舟的身边,他睁着眼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身上是猫猫们,一边是狗狗,它们时不时抖抖耳朵,警惕着周围,傅西舟转身,悄然睁开眼睛望着王邈的侧颜,一言不发。 “醒了?”王邈像是知道傅西舟睁开眼,倏然问道。 “醒了。”傅西舟枕着手臂,望着王邈的侧颜。 “你在看什么?”王邈转过头,却刚好对上傅西舟的视线,他笑笑,没有别开眼睛,当然,他也没有。 “我在想以前的你,一定是很温柔的男孩子,眼睛骗不了人。”傅西舟也笑。 “其实很平凡,步行上学,念书,在学校吃三餐,下学,周末打工,重复。”王邈也学着傅西舟那样,他翻过身面对着傅西舟,枕着双臂,身体不由自主蜷缩起来。 “嗯,王邈,我想我是一定要向你道个歉的。”傅西舟柔声道。 “过去的事不值得再提了,道歉也没办法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不是么。”王邈轻声道。 “你说的对,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过去的悲伤,快乐,辛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总要学会放下,学会释然,你说对么?”傅西舟伸出手去轻轻点点王邈的鼻尖,笑道。 “或许,你说的对,过去是总要放下的,只是记忆突然空了一块,有些不舍得。”王邈垂下眼皮,叹道。 “那我们就用未来创造更多的回忆!”傅西舟哈哈大笑,他倏然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之后,向王邈伸出了手。 “好。”王邈握住傅西舟的手。 “按照你的习惯,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一句去他妈的鸟命,哈哈哈。”傅西舟把王邈在冰凉刺骨的地面拽起,他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住了这个消瘦的少年,傅西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贪恋的用脸颊蹭了蹭少年的发心。 “......”从未被如此拥抱过的王邈一时手足无措,他愣愣神,后知后觉的抬起手拍了拍傅西舟的脑袋。 “回家,床给你睡,我睡沙发。”傅西舟凑在王邈的耳边,悄声道。 傅西舟曾经想,自己跟王邈的生活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他上班,王邈在家,偶尔王邈会出门给他买几件衣服,或者买一些他爱吃的东西回来,平平淡淡地,像夫妻一样,当然,如果没有江麟这个时不时拜访的不速之客的话,可能会更美满。 “你,有事儿?”王邈穿着兔子睡衣,手里拎着几个垃圾袋,有些无奈的望着面前拦住去路的江麟,如果他没记错,江麟是这个月第十七次来找他了。 “嗯,你现在就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江麟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动,他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王邈,急切道。 “去哪儿,江氏旧宅,过做替身的生活么,我不想做,这儿才是我的家,麻烦你让一让。”王邈垂头丧气的想绕开江麟这尊瘟神。 “你什么事都可以不听我的,但这次必须跟我走,你跟我走,这件事我帮你摆平!”江麟攥住王邈的胳膊,吼道。 “抱歉,我现在不想跟别人做交易,如果你想帮我就帮,如果你不帮就不帮,说实话在我亲眼看见大姨去世后,我对你的帮助根本没有再报任何希望。”王邈甩开江麟的手,他把垃圾分类丢进垃圾桶,然后打了个哈欠。 “傅西舟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说我坏话了,说我什么了,邈邈,你听我说,真的快没时间了!”江麟看了一眼手机。 “你记得么,以前我跟初佳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天夜里我被初佳宸和他的朋友们一顿好打,骨裂,他们说我不要脸,你没为我说一句话,进门带着律师把一叠文件交给我,还有一张银行卡,你说里面是赔偿金,让我签字保证不起诉初佳宸,让我保证忘掉这件事,你帮我出头了么,没有,我大姨住院的时候我申请的贷款被你们江氏一拦再拦,我给你打了几百个电话,你没有接,后来我跟别人喝酒说好话,被上下其手的时候你在哪,你只是知道这件事后跑来给了我一巴掌,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只是劈头盖脸的骂我不要脸,骂我做这些事丢你的脸,说你故意不接我电话只是为了考验我,说我果然是为了钱,江先生,人命关天,你说你在考验我,如果你知道我用那笔钱干什么,还要继续做这么恶劣的事的话我只能说你是渣滓,如果说你不知道,就证明从前我在你心里一点地位也没有,既然当初你不肯帮我,现在就不要假惺惺的跑来说要救我了,说实话,我一直很想死,我早就应该死了,就死在平城暴雨那天,就死在我站在你们江氏集团总部楼下,就死在我连你们公司大门都进不去的时候。”王邈抓抓头发,平静道。 “好,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先跟我走,然后你再骂我好不好?”江麟苦笑道。 “江先生,请你自重,再不离开的话我就要报警了。”王邈退后一步,拿出了手机。 “好,你只要不后悔,不要说我从来没有帮过你,这是你在拒绝我。”江麟咬着牙,在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不后悔,另外傅西舟没给我灌迷魂汤,也没有说你坏话,你甚至都不在我们聊天的内容里,江先生,您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王邈冷笑道。 “好,是我自以为是,是我自作多情,王邈你记着,你可千万不要哭着喊着来求我,到时候,场面会很不好看。”江麟点点王邈,然后转身决绝离开。 “再见。”王邈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睡意全无,但是他却一定要坚守在凛冽寒风里对着江麟的背影挥手告别。 这样的下场,就是王邈他成功的感冒了,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小孩回家一头扎进沙发里,顿时发起了高烧,等傅西舟下班回家的时候,王邈已经因为高烧而脸色通红,蜷缩在沙发里活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傅西舟唤了一声王邈,没有得到回应,他打开了灯,想去把王邈抱起来送回房间,没曾想仆一接触,滚烫的感觉让傅西舟倏然缩回了手,傅西舟一手贴在自己额头,一手放在王邈脸蛋上,手上传来的触感一边是冰山,一边是火炉,傅西舟连忙跑进房间抽出一件风衣,他将王邈裹得严严实实后抱起少年往外就跑。 “师傅,麻烦去医院,快点,他发烧了。”傅西舟抱着王邈钻进后座,将王邈的小脸在风衣里露出来,心疼的喊道。 “哦,好,没问题你放心我这,王邈?”司机师傅热起车,他习惯性调了一下后视镜,透过镜子他看到了王邈的脸。 “您认识?”傅西舟问道。 “认识,可认识了,你是他什么人啊?”司机冷冷道。 “我,我是他朋友啊,怎么了。”傅西舟听到司机突然变化的语气,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这人不会是王邈的仇家吧。 “哦,你这朋友人品不怎么样,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算是他的服气。”司机降下车窗往外啐了一口唾沫,没有发动车子的欲望。 “咱先走,路上说成么师傅?”傅西舟问道。 “拉别人四十,拉他五百,兄弟们,我看见王邈了,跟那个宣传单上印的一模一样。”司机拿下对讲机,轻蔑道。 “就五百,现在就走,人命关天师傅!”傅西舟有些急。 “好,你不知道你这个朋友做的事儿?”司机听到“人命关天”还是利落的发动了车子,路上,他时不时看一眼王邈,然后问道。 “他,他做什么事了?”傅西舟茫然道。 “呐给你看看,都是你这朋友做的好事。”司机在副驾上拿起一张纸。 傅西舟忙不迭接过,上面正反面印满了王邈的不堪入目的不雅照,虽然关键地方都打了马赛克,但是王邈的脸却没有,空隙处是有关于王邈莫须有的罪名的小子,譬如勾引某外地老板做男小三,譬如勾引江氏集团的总裁江麟,密密麻麻的字看的傅西舟险些跟着王邈一起晕过去,他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唾沫,问道:“这是什么时候,谁发的?” “下午,突然就有了,铺天盖地的发,越往市区走就越密,现在估计市区里人手一张了,你要是愿意,我带你去偏一点的诊所,起码人少,你这个朋友也能少被人戳脊梁骨。”司机瞟了一眼后视镜,叹口气。 “谢谢,谢谢!”傅西舟连忙道谢。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踏实,王邈这人跟我儿子年纪差不多,你有空也劝劝他吧,别做这些事,损阴德,是要遭人戳脊梁骨的。”司机说道。 “嗯,谢谢。”傅西舟强笑道。 “到了,顺着这条土路走到头,然后左转就是,你给我四十就行,要发票吗?”司机降下车窗点起根烟。 “谢谢,谢谢。”傅西舟推开车门,抱起王邈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更新。】 第三十三章 最漫长的告别 “病人没什么大事,就是身子骨弱,抵抗力差,今天输完液然后再有个三天,四天,三四天差不多,要让病人注意自己的身体,平常多补充些维生素,多锻炼,然后戒烟戒酒,没事,他一会就能醒过来。”医生挥挥手离开输液室。 “谢谢啊。”傅西舟坐在床边,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传单,他把这张纸攥了又攥撇到一边,抬手搓搓自己的脸,然后出门去买饭,他觉得王邈醒来一定会要喝粥。 “走啊?”医生抬起头来问道。 “对,我去给他买饭,麻烦您照顾一下他,谢谢。”傅西舟双手合十,拜托道。 “没事,放心去吧。”医生摆摆手。 在医生为王邈换第二瓶药水的时候,药效终于开始发挥了作用,小孩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的环顾四周,医生看见他醒了,语重心长道:“小朋友你醒啦,你一个姓傅的朋友送你来的,他现在出去给你买饭了,正好我也跟你说几句话,你别怪叔叔多嘴,作为一个医生我想问问你,你想要瞒到什么时候呢?” “您是一个好医生。”王邈一时恍然,可倏然间又明白了医生指的是什么,他勉强笑笑,没再继续说话。 “你年纪很轻,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去大医院好好查,积极配合治疗,你现在瞒着无异于是在等死。”医生望着病床上躺着的,连嘴唇都泛白的王邈,摇了摇头。 “我见过治疗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太疼了,躺在重症监护室,一点伤,一点感染都会要了我的命,医生您看我手臂上的伤,我经历过太多痛苦了,如果说我真的进入了急变期,我想快快乐乐的走完属于我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王邈望着医生的眼睛,真诚道。 “嗯。”医生摇摇头。 “医生,关于我的情况请您务必不要告诉我的朋友,好么,拜托您对他说我只是普通的发烧,好么?”王邈挣扎着坐起来,他靠在墙上喘口气,竭力把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涌压制住,咬紧嘴唇装出一副和以前一样的冷漠表情来。 “我尊重你的选择。”医生摇摇头,转身离开。 王邈无声的说了句“谢谢”,然后放空了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所有好事坏事,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变换,苦的多,甜的少,不过也只有吃过苦,才知道“甜”有多甜,不是么,王邈在心底对着另外一个自己如此说道,虽然“甜”很少,但每一份甜都弥足珍贵,譬如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姨妈家大门,吃到了人生中第一碗葱花面的时候,譬如在深海市跟闫佳铭一起摸爬滚打的时光,再譬如到平城后认识了赵凯,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评价,再比如他认识了傅西舟,跟傅西舟一起度过了一段鸡飞狗跳,却又互相扶持的时光,王邈想着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绽放出笑容,真好,一切都很好,世界很美好,只不过自己很快就要见不到了。 就和自己那“短命鬼”父亲一样,王邈怔怔地盯着输液室的白炽灯,光很刺眼,但看着看着,它便化成了一团光晕在王邈眼前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的光芒里,王邈看到了自己已经有些陌生的,父亲的脸庞。 “嗨,王海洋先生,我是你亲儿子,我叫王邈,你还记得我吗?”这个时候,王邈依旧说着白烂话。 “我一定是你的亲儿子,连得的病都是一样的,十六岁那年我去查体,医生告诉我要保重身体,否则一旦恶化就是九死一生,说实话,当时我有一点失落,我已经预感到了我的未来,随便治一下,然后被带回家锁在房间里,听着骂声埋怨声数着日子等死,我想我才十六岁,我不能这样,我把化验单撕烂了扔进垃圾桶里,然后离开梧桐市,我肆无忌惮的透支着我的寿命,但它从来没有恶化的迹象,我有时候想我肯定是万中无一的奇才,我的病自愈了,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它从没有放过我的心思。” “这些年我过的很不好,很累,筋疲力尽,心力憔悴,从前我恨江麟,为了找到能帮我报复他,能报复初佳宸的人而苟延残喘,但是这几天,我突然不恨他们了,因为我也拥有了爱,我才明白原来为心爱的人做什么事都是心甘情愿的,都是顺理成章的,我想,我原谅江麟了。” “可能是姨妈去世之后我骂了太多次老天爷,它想给我一个教训,给我出了一道题,很难,我解不出这道题的答案,我也不想继续做了,我放弃了,但是老天爷也没赢,因为我得到了傅西舟,我跟它五五平局,我的幸福是小爷我自己搏来的,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那也是我最骄傲的战绩。” “只不过,很可惜啊,出现在傅西舟面前的我破破烂烂,肮脏不堪,早点去找你也好,来世我一定要干干净净的去找傅西舟。” 王海洋走过来,他抬起手来,轻轻地落到王邈发心揉揉,王邈倏然打了个激灵,他摇摇头,白炽灯在晃,原来是幻觉,王邈摇摇头,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等他再睁眼的时候,他发现了一页传单,自己的手机没有被傅西舟带来,出于无聊,王邈探着身子将那张传单拿了起来,王邈将正反两页都看了看,轻蔑地笑了笑。 “小邈,我——”傅西舟在门口的时候,医生提醒了一句王邈已经醒了,傅西舟便在一瞬间收敛了原本脸上的各种情绪,他提着晚饭推开门,但他热情洋溢的问好在他看见王邈手中的传单那一刻,戛然而止。 “回来啦,我的饭呐。”王邈笑的眉眼弯弯,他丢掉传单伸出手,勾勾手指。 “啊,在这里,给你买的粥,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傅西舟把椅子拽过来当桌子用,他忙不迭的把塑料袋里的好吃的都拿出来。 “好香啊,不过我是病号,你要喂我,哦,我的达令。”王邈装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又做作地将手背搭在额头上。 “好,喂你,烫么。”傅西舟轻笑,他像是习惯了王邈这样突如其来的无厘头,他舀起勺白粥吹吹,然后将汤匙凑到王邈的面前,轻轻的碰了碰王邈的唇。 “西舟哥,我突然想起来那天,你第一次找我开台的时候了,你喝的醉醺醺的,然后像变态一样,跟现在温温柔柔的你根本不像。”王邈“嗷呜”一口吞掉白粥,在嘴里留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将粥咽下,果不其然,胃里一阵翻涌,王邈险些就吐了出来。 “那时候不懂事,那你那时候还浑身都是刺呢,小刺猬一样,现在还不是软软的一只小白兔,来,啊——”傅西舟放下汤匙拿起筷子夹菜。 “啊呜——”王邈笑着慢慢嚼,“还有,你为我过生日那天,我觉得我是全平城最受宠的少爷,我真的激动了好久。” “哈哈,你还说不如把烟火钱折现给你,再喝一口。”傅西舟忍笑道。 “不吃了,今天不怎么有胃口,我吃饱了略——。”王邈做个鬼脸。 “你看看你,每次都是这样,我买了好多你每次都只是吃一点点。”傅西舟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接手王邈的“剩饭”。 “西舟哥,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啊?”王邈倏然问道。 “最近接手了新的项目,是有点忙,怎么了小邈。”傅西舟放下了汤匙。 “哦,我想最近出去旅游散心,正好回一趟梧桐市为姨妈扫墓,你也看到江麟他们做的好事了,他们是存心不想让我在平城生活,所以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当然,如果你最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在平城等我回来,最短半年,最多不过一两年,我就回来了。”王邈顿了顿,又说道,“全国游嘛,时间比较长的嘛。” “哦,那你可以先去,然后我这边忙完之后立刻过去跟你会合好不好?”傅西舟不疑有他,他认真道,“等我拿下来了这笔钱,我们走遍国内立刻出国玩好不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在我去你身边照顾你之前,你要把你自己照顾好,这样才有精力游山玩水哦。” “好呀,我每天都会跟你视频聊天的,西舟哥,我爱你,我好舍不得你,我要每天对你说一万遍。”王邈咧出两颗小虎牙。 “是我应该感谢你给了我一个重新照顾你的机会,弥补我过去做的荒唐事的机会。”傅西舟点点王邈的鼻尖,然后收拾好垃圾,他站起身来,“我去丢垃圾哦,你如果困了可以睡一会,等输完水的时候我叫你,我们一起回家。” “好。”王邈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躺平,闭上了双眼,自从搬去跟傅西舟一起住之后,王邈蜷缩着睡觉的次数越来越少,绝大数时间,他都是这种四仰八叉的“豪放”睡姿。 【作者有话说:送你一朵小红花,开在你心底最深处的泥沙。——《送你一朵小红花》赵英俊。】 第三十四章 再见不说再见 有关于王邈的流言蜚语在平城刮起了一阵风,甚至于市民们都以拍摄到王邈然后发布在网上作为乐趣,与王邈话题相关的视频全在百万以上,因为王邈的出现满足了人们对于这份神秘行业的好奇心,至于当事者本人是否会受到伤害,没人关心,毕竟大家都在跟风,这是一场全民的狂欢,反正法不责众,那就是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 基于这样的事实,傅西舟“严令”禁止王邈自己一个人出门,好在王邈因为最近要出门旅游的关系,心情颇好,答应了傅西舟的要求,深居简出,甚至根本就不会跨出那道门,王邈自嘲一笑,自己终究还是见不得光的。 最近傅西舟为了照顾王邈的心情,买了很多绿植摆在了阳台上,既然不能出门,那王邈就自己搬来凳子,坐在阳台上看着绿植发呆,或者是在温暖的阳光的照耀下昏昏欲睡,自从确认自己病发之后,自己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的时候会突然陷入睡眠,醒来之后口干舌燥,全身的骨头都在痛,仿佛是有成千上万根针直直的扎进骨缝里然后搅动,留下酸麻胀痛各种滋味,王邈会吃几片止疼药,从一片,四片,到成倍成倍的服用止疼药,镇定药,时间也不过两周多一点而已。 因为疾病带来的厌食,王邈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颧骨也已经因为王邈的过于消瘦而逐渐可以清楚的看到,头发也因为病痛的折磨,各式镇定药,止疼片轮番作用下褪去了黑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枯黄,很糙,很扎手,但是稍一用力便会大把脱落,傅西舟曾经要带王邈去医院复查,但是被王邈拒绝了,他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正常的,没什么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了,傅西舟怕再坚持会让王邈心情出现波动,到时候更难劝他去医院,于是只能无奈的暂停了“攻势”,改为每天潜移默化的向王邈科普体检的重要性,盼着有一天王邈可以不再对医院这么抵触,只不过王邈都是笑笑,然后吃一口菜说饱了。 于是傅西舟为王邈买了许多米稀,可以随时用水冲开,也不用嚼,只不过王邈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闻到饭菜的味道就会呕吐的地步,一开始还能吐出东西,后来就什么也吐不出来了,直到前不久,王邈吐出了胆汁,王邈才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挺不了太久了,也好,也好,王邈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他弯着腰喘了口气,然后在兜里拿出口罩戴好,他觉得现在自己的免疫力每况愈下,在这样的有菌环境里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可以撑住多久,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命,已经留不住太久了。 王邈慢腾腾地挪回房间,他打开衣橱,精挑细选了几件衣服丢进了行李箱,王邈现在蹲不下去,他扶住床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扣死了锁扣,然后扶住腰挪到书桌前,他想给傅西舟写封信,这还是他退学之后第一次拿起笔,有好多字他甚至都忘了怎么写,还得咬着笔杆子想很久,这封信怎么写王邈想了很久,但真就留在纸上的只有寥寥数百字。 王邈拽着重如千斤的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的下楼,他咳嗽几下,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这个有爱存在的房子,然后毅然决然的离开。 等傅西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惊慌失措的拨通王邈的电话,却发现已经关机了,他冲进王邈的房间,然后看到了那封信,傅西舟拿起那封信,读着上面洒脱的字迹,缓慢的坐在了椅子上。 “西舟,见信如晤,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不必试着寻找我,我嘛,是一个浪子,嘻嘻,我骗了你,我没想去旅游,但我爱你,这句每晚睡觉前的都要跟你说的话是真话,我爱你,很爱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你对我的好会是我这一生都弥足珍贵的回忆,只可惜,我没有办法在我最好的时光里碰见你,下辈子吧,下辈子好不好,下辈子你要早点找到我,别再让我吃这么多的苦了,我干干净净的等着你,好啦,我走啦,不许找我,不然我会生气的,再见。” “操!”傅西舟拿起衣服,立马跑出门。 他要去之前那个诊所,他想了想,王邈所有的变化都是在输完水之后才发生了,而自己离开医院去买饭的这段时间,那个医生一定是对王邈做了什么,他奶奶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家把都偷了,自己还傻乎乎的跟凶手道谢,今天不把那个医生打死,他还能是傅西舟么,他奶奶个腿儿的他直接改名叫江麟。 “嗳,你干什么,啊!”医生被傅西舟一拳打在眼眶上,顿时捂着脸连连往后退。 “你对我朋友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非把你这砸了!”傅西舟拽住医生的衣领使劲晃,怒吼道。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我能对他做什么,输液啊,还能怎么样!”医生委屈道。 “你放屁,那天在你这里走了之后,他整个人都颓了,肯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不然他能变得颓废吗!”傅西舟吼道。 “那你叫他来跟我对质啊,你别冤枉好人啊,还随便就打人,哪有这种道理”医生委屈道。 “我要是找的着他,我还用来这里跟你废话么,他都走了,他要是出了事情,我一定起诉你。”傅西舟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就跟你说实话,好吧,你先放开我啊你别激动啊。”医生连忙道。 “好,你说,你说不出来我跟你没完。”傅西舟松开医生的衣领,气哼哼道。 “他得病了,不让我跟你说!”医生“啪”的拍了一下桌面,然后捂着半张脸辩白道。 “得病了,得什么病了,很严重吗?”傅西舟又揪上了医生的衣领。 “白血病,在他来输液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他如果没有经过治疗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是急变期来了,除了骨髓移植,已经没有别的手段了。”医生实在无奈,他挡住自己的脸,做出防御姿态。 “啊?”傅西舟如遭雷击,他颓然松开了医生的衣领,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他的朋友么,他得病了你不知道,你就一点也没察觉到?”医生正正自己的衣领,问道。 “我不知道,他在我面前的样子没有丝毫得病的模样,我......”傅西舟欲言又止。 “你还是抓紧找到他,然后劝他去医院尽早接受治疗,他的病情实在是不可以再继续拖下去了,真的,他现在随时会死。”医生无奈道。 “好,抱歉医生,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傅西舟讪讪道。 “没事,可以理解,你跟他是情侣吧?”医生对傅西舟的行为表示理解。 “......”傅西舟恍然。 “我是看的出来的,你不用遮瞒,你在提起他的时候眼神瞒不了的人的,这条路很难,你们两个小朋友能有这样的勇气难能可贵,如果决定走上这条路,你们一定要努力啊。”医生拍拍傅西舟的肩膀,劝慰道。 “谢谢,谢谢。”傅西舟再一次鞠躬道歉,他打开手机打车,他记得上次在诊室的时候,王邈曾经说去旅游,最后还要回到梧桐市,如果说他真的要放弃自己治疗的希望,那么他的第一站一定会回到梧桐市,先给他的姨妈扫墓。 想清楚了这些,傅西舟已经没有临出门时那么慌了,他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立刻向公司请了长假,他连行李也没有带,只带着自己的身份证明和一部手机立刻赶到了机场,然后得到了去往梧桐市的飞机已经延误了很长时间的消息,傅西舟顿时笑出声来,他取了票,然后就在候机厅一排一排的寻找王邈的身影,虽然说王邈不太好找,但是王邈的大红色的行李箱还是很好找的,几乎是在一瞬间,傅西舟便在密密麻麻的身影里捕到了王邈行李箱的影子,他笑了笑,轻手轻脚的靠过去,然后悄悄地抬起手蒙起王邈的眼睛,傅西舟说:“不许跑。” “......”王邈的喉咙动了动,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以为我是江麟啊,你不让我找你,我就不找你啦。”傅西舟凑到王邈耳边,柔声道。 “你,我不是说了,我,我会生气的。”王邈倏然哽咽起来。 “我陪你回家,陪你想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傅西舟问道。 “好啊。”王邈笑道。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陪我去医院?”傅西舟又问道。 “你怎么了,生病了,你抓紧去医院!”王邈拿下傅西舟的手,然后回头盯着傅西舟的脸仔细的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你这不,挺明白的吗?”傅西舟望向王邈的眼神里有浓浓的悲伤。 “你,知道啦?”王邈倏然笑道,“我都跟那个医生说了,让他不要——” “王邈,你现在不是有我了么。”傅西舟的眼眶红了起来,他走到王邈的面前蹲下去,然后张开双臂给了王邈一个大大的拥抱。 “是啊,我有你了,我,我给忘了。”王邈轻轻的抱住傅西舟。 第三十五章 金凤凰大英雄 王邈的家乡在梧桐市里的一个小县城里,飞机降落在梧桐机场后,可以选择坐长途车,或者是联系顺风车去栖凰区,路途预计花费四个小时。 傅西舟仆一出梧桐市机场,就觉得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目光所及处,目测没有超过十层的楼房,绿化很好,街边的商店没有统一牌匾,都是花花绿绿的,马路很宽,但车很少。 “邈邈,我们一会要去哪里?”傅西舟拎着王邈的行李箱,然后搂着王邈,问道。 “回家,叫一辆顺风车,然后去栖凰区。”王邈有气无力道。 “你不是说你家在梧桐市么?”傅西舟挠挠头。 “没错,梧桐市栖凰区,有问题吗?”王邈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很恶劣的哈哈笑。 “啊这,那还要多久啊?”傅西舟有些害怕前方的旅途了。 “如果高速路上不堵车的话,大概四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王邈认真回想道。 “我靠。”傅西舟打了一个趔趄,喊道。 “嘿嘿。”王邈捏捏傅西舟腰上的软肉。 “司机师傅,去栖凰区多少钱啊?”傅西舟试图跟机场门口的出租车司机问价。 “栖凰区哦,那可远着,得四百块。”司机眼珠转了转,报了个价,然后低头点烟。 “太贵了啊。”傅西舟咂舌道。 “都是这个价儿,你坐谁嘞车都是这个价儿,不信你问问各处。”司机好像很不耐烦,他吐出口烟挥挥手,颇有指点江山的豪气。 “恁胡咧,恁瞎白话么,去栖凰区要四百块钱,恁嘞车烧的是金子是么?”王邈突然开口。 “咳咳,咳嗯,现在不是涨价了蛮,你们两个人收你们四百真不贵,这个小伙子俺听口音也是栖凰区嘞人吧,都是老乡,我给恁打折,你俩人给我三百七,成不成,成咱马上走。”司机讪笑道。 “俺不坐恁了车,走。”王邈拽着傅西舟要走。 “诶,小伙子别走啊,你说多少钱。”司机赶忙叫道。 “一百四。”王邈回头道。 “一百四不行,一百四都不够俺跑这一趟嘞油钱。”司机连忙摆摆手。 “那恁说多少钱?”王邈问道。 “二百,行不行。”司机伸出手来比个“二”,问道。 “太贵,一百八,行恁就拉,不行俺在找别家。”王邈问道。 “行,就一百八,都是老乡,俺这发扬风格,走,上车。”司机把烟丢地上踩一脚,然后小跑着过来接傅西舟手里的箱子。 “哇,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发现你们梧桐市的方言好难懂啊。”傅西舟坐在后座上,问道。 “砍价,杀生这不是每个地方的原住民的基本操作么?”王邈躺在放平了副驾的座位,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走,小伙子你这是大学放假回家?”司机关好后备箱,小跑着回车上发动了车子。 “没,我上班了,请假回来看看。”王邈闭着眼睛。 “哦,上班好啊,挣钱养家糊口,抽烟么小伙子?”司机往后探手,将烟盒递到傅西舟面前。 “谢谢。”傅西舟抽出一支来,叼在嘴上。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看你长的很俊啊,是那个,那个叫什么网红的吧。”司机笑道。 “我啊,我是设计师。”傅西舟也笑。 “好啊,搞设计好啊,什么设计啊,室内设计还是什么?”司机降下点车窗。 “服装设计。”傅西舟回道。 “那你这是大艺术家嘞。”司机哈哈大笑。 “哈哈。”王邈也笑。 “你们这是在哪里回来的啊?”司机时不时看眼后视镜,问道。 “平城。”王邈回道。 “大城市嘞,听说平城的房价很高啊,很辛苦吧。”司机感慨道。 “还好吧,去平城很多年了,习惯了。”王邈也点上支烟。 “是啊,习惯了好啊,年轻人嘛,趁着年轻吃点苦也是好的,你看我,三四十岁了还开出租车呢,一会也不能停下来,我这一停工啊,全家老小都没得吃。”司机叹口气。 “这年头难啊,都不容易,工资这么低消费又这么高,赚得钱不够花啊。”傅西舟也加入了讨论。 “看你穿的很好啊,拿年薪吧。”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傅西舟,笑道。 “谈不到。”傅西舟连忙摆手。 “现在吃苦总比以后吃苦好,是吧。”王邈的脑袋往傅西舟那偏了偏,意有所指道。 “没错,这话真没错,止疼片,一天都离不了啊。”司机点点头,然后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吃了片药。 “很辛苦啊。”傅西舟知道王邈说的是自己,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转移了话题。 “那可不咋,一坐上车啊就是一天,这腰这腿时间长了都僵住了,梆硬,但是没办法啊,孩子正到了高考的时候了,快被他愁死了,学习跟不上趟,但是也得读啊,咱这种没钱没势的人家,孩子就只能指望靠着读书改变命运啊,不好好读书将来干什么,种地,开出租,进厂子上班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说么娶媳妇,买房子车子,养孩子。”司机叹了口气。 “对,读书还是好啊,是有用的。”王邈对司机说的话深表认同。 “刚才还没问你们在栖凰区的什么地方下车啊?”司机挠挠很多天都没洗过的头。 “嗯,第一高中门口那个超市。”王邈想了想,说道。 “哦,恁也是第一高中毕的业?”司机诧异道。 “是,我当年学习很好喔,一般孩子跟不上我。”提起高中时光,王邈难得地骄傲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接着念书呢,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大学没读吧,学习这么好不读大学太可惜了。”司机看向王邈。 “那个时候年纪小,觉得读书也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挑战,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王邈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可惜了,真可惜了,那你现在做什么呢?”司机问道。 “现在啊,现在就玩,前几个月辞职了,太累了,想歇一歇。”王邈笑笑。 “我是不是见过你啊,我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啊,你把口罩摘了我看看行不。”司机又看了一眼王邈。 “前几年,我回栖凰区办过一场丧事。”王邈把口罩拉到下巴,对上了司机探寻的目光。 “是你啊,我就说我肯定见过你,好家伙,你现在在栖凰区就是个神话,你叫王邈,对不?”司机拿出烟盒,敬王邈一支烟。 “是我。”王邈笑笑,接过司机的烟别在耳朵上。 “俺们都说栖凰区里真出了金凤凰了,你回来那年开的那个助学基金,俺儿还申请到了嘞。”司机兴奋道。 “助学基金?”王邈有些诧异。 “对啊,你忘啦?”司机笑道。 “时间太长了,真记不清楚了。”王邈摸摸头。 “你还干过这个呢,我的天。”傅西舟惊呼道。 “你不知道,现在高中里头那些贫困家庭,还有农村来念书的孩子家长,都说王邈是个大善人,说他好人有好报,一辈子平平安安,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俺刚才还寻思收你们四百块钱,俺真不是人,这趟俺不收钱,你们走的时候给俺打电话,俺再送你们来,一样不收钱。”司机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傅西舟连忙拒绝。 “恁不知道,俺家里穷,快难死了,那年俺儿回家跟俺说有个大哥哥给一中捐了钱,说凡是家庭贫困但又想念书的嘞娃儿,那个助学基金一人给发两万块钱,考上平城大学,深海大学的学生,基金再给他们家里再发五万,你是不知道,现在栖凰区的孩子们都卯足了劲读书,谁不读书,谁以后就没出息,俺儿次次五百多分都在学校里排不上号!”司机的眼睛有些红,“从前,别的乡镇上都说俺们栖凰区穷山恶水出刁民,说俺们区里的娃儿长大了要么是学蒸馒头,要么去学打家具,不可能出个学习好的,现在,谁再敢说俺们穷山恶水出刁民,去年,咱区里光平城大学就考上了八个,梧桐市高考状元就是咱区里的!” “助人为乐,他们考上大学是他们自己的努力,跟我没关系,不值一提。”王邈摆摆手。 “怎么能这么说呢,什么叫不值一提啊,你这叫功德无量啊,你这是办了件大好事!”傅西舟拍拍王邈的肩膀。 “俺们后来打听,谁是王邈啊,后来俺们知道了,俺们也知道你家里对你不好,恁放心,俺们是知恩图报的人,恁后爸那一家子现在从咱栖凰区上啊就是过街嘞老鼠,谁看见都啐口唾沫,买肉都比别人贵五块钱,咱不能让咱镇的恩人这么些年以后还受委屈!”司机哈哈大笑。 “你家里对你不好啊?”傅西舟小心翼翼问道。 “啧。”王邈懒得理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傻子。 “喂喂喂,车队的兄弟们,在么,跟你们说个事儿,谁现在还在区里,那个办助学基金的王邈在我车上嘞,你们有空就都准备好,到进栖凰区嘞那个国道准备哦,我到了给你们发消息,你们开开道,按按喇叭,给咱们区的金凤凰,大英雄涨涨脸。”司机拿起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条语音。 【作者有话说:过年的话,可能还会写一两章小剧场吧,不一定,看情况吧。】 第三十六章 对不起王邈 “修刚毅之品,做笃实之人,这是你们学校的校训啊?”傅西舟站在马路边,摸着下巴仰望栖凰区第一高中,问道。 “嗯,是我们的校训,据说还是第一任校长亲手写的。”王邈坐在马路边上,摘下口罩大口大口的喘气。 “哇,邈邈你没事吧,喂,你别吓我,你脸都白了,王邈,王邈你可别吓唬我啊。”傅西舟瞥了眼王邈,发现小孩儿脸蛋苍白,嘴唇泛紫,连忙蹲到王邈的身边按住了王邈肩膀使劲晃。 “我,我就算没事,也快被你,呕!”王邈眉头紧蹙,他猛的推开傅西舟,站起来踉跄几步,扑到一边草丛里呕吐不止。 “操,你还说没事,这什么啊,你胆汁都吐出来了啊,我们先去医院吧王邈,再这么下去你别提扫墓了,我直接给你在姨妈墓地旁边也买块墓地算了啊!”傅西舟拍拍王邈的背,然后抱住小孩儿试图把他给抱起来。 “......”王邈伸出手来,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喂,喂喂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逞强,你要气死我啊!”傅西舟吼道。 “你知道,治我这个病要花多少钱吗,靶向药一瓶要两万两千块,包括一年的治疗费一共要花费三十万,一年三十万,我今年十九岁,假设我可以再活五十年,那么一共就需要一千五百万,我没有钱,你有钱么?”王邈靠在花坛上喘口气,然后低头点起一支烟。 “这......”傅西舟摇摇头。 “别说我没有钱,就说有钱我也不会去医院治的,如果说花一千五百万可以让我忍着病痛活到五十岁,我宁愿选择在这一年里花光这些钱,潇洒快乐的离开人世。”王邈被烟呛了一下,咳嗽起来的架势仿佛是要把肺叶都要吐出来。 “总有办法的,不是么,国家肯定会帮你的,你别放弃啊,再苦再难,我们还有彼此不是么,你不许再抽烟了,在你病好之前我不抽,你也不许继续抽烟了知道么!”傅西舟把王邈手里的烟夺过来,狠狠地丢在地上然后踩了好几脚。 “好,那就听你的,我不抽烟了,麻烦一下您先别讲大道理了,拉我起来。”王邈伸出手,无奈的笑笑。 “哦,好。”傅西舟连忙把小孩儿抱到怀里。 “好了,我们去那个超市吧。”王邈笑笑。 “超市,就那个啊,你为什么不先去家里,要先到这儿来啊?”傅西舟扶着王邈,小声地问道。 “以前我老喜欢来这里,买烟,不过那时候没什么钱,买不起一整包,只能来这里买散支的,一支五毛。”王邈怀念道。 “还能这么卖啊?”傅西舟像是听说了什么新鲜事一样。 “那不然呢,跟你们一样,论箱买是么?”王邈又白了一眼傅西舟,脸上满满地都是鄙夷。 “嘿嘿。”傅西舟尴尬地笑笑。 “你好,拿包烟。”王邈推开小卖部的门,忍笑道。 “好,看看拿什么烟啊。”老板在电脑前抬起头,倏然愣住了,他慌忙戴上眼镜,使劲眨眨眼,然后不确定的问道,“小邈,是你么?” “啊,是我啊,西舟,这是我的老朋友,范叔。”王邈笑笑,他侧身把傅西舟让进来,介绍道,“这个人是我的朋友,傅西舟。” “你这个死孩子!”老板抬起胳膊来,轻轻落在王邈的肩膀上,“一走四五年,你还知道回来啊?” “回来看看。”王邈自来熟的拿出个马扎来坐下,他挽起裤腿,笑道。 “刚回来吗,来抽烟,喝点水,小傅快进来快进来。”老板抽出两支烟来,一支递给王邈,一支递给傅西舟。 “刚回来啊,不抽了,现在我戒烟了。”王邈连连摆手,笑道。 “我也不抽,谢谢。”傅西舟看了眼王邈,也摆摆手。 “好啊,戒了烟好啊,这次是回来看看,还是就不走了啊。”范叔把烟塞回烟盒里,也坐在马扎上,笑呵呵道。 “嗯,不一定,有可能走,有可能就走不了了。”王邈随手在货架上拿起瓶水,拧开灌了口。 “呦,快晚上了,你们吃饭了吗,没吃就在这儿吃点吧,咱爷俩还有小傅一块吃点吧。”范叔看了眼在墙上挂着的钟表,猛一拍大腿。 “那就吃火锅吧。”王邈想了想。 “我这正好有个锅,还有点菜,喝酒吗?”范叔叼着烟走向货架,问道。 “就喝一点吧,西舟你点一下外卖,再买点菜,羊肉什么的过来吧。”王邈抬头望向身边站着的傅西舟,笑笑。 “好。”面对王邈如此灿烂,明媚的笑,傅西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腾”的一下红了脸,然后假装咳嗽了几下,躲到门口背对着王邈点单。 “你这些年,瘦的可太多了,你看你这黑眼圈,都瘦脱相了。”范叔咂舌,他拧开瓶酒为王邈倒了一点,唉声叹气。 “您二位,是怎么认识的?”傅西舟给王邈夹了一筷子肉,问道。 “喔,这事说来话长了就,王邈喜欢男孩儿,正巧我儿子也是喜欢男孩,那时候我跟我儿子整天吵架,我不理解啊,男孩怎么能跟男孩儿在一起呢,那不就倒反天罡,违背了自然的规律了么,那时候小邈整天在这儿抽烟,我们是忘年交,他跟我具体讲了讲这个事是怎么一回事,跟我强调了好多遍喜欢男孩不是什么精神疾病,我们这些人没文化,多亏了小邈,要不然我们这个家就算完蛋了。”范叔叹了口气。 “就完啦,那后来呢?”傅西舟碰碰王邈的腿,问道。 “后来啊,后来就是我突然需要一笔钱,我就想来范叔这儿借笔钱,说实话我是没报什么希望的,没曾想,范叔还真把那笔钱借给我了。”王邈喝口汤,笑道。 “是啊,后来约定还钱的那天下雷暴雨,我还以为小邈不来了,或者是晚一天来,我没想到他真就冒着雨跑来了,推开门丢下钱,然后说了声再见掉头就跑,说实话,我那时候心里是暖洋洋的,我没想到一个高中生,这么的讲信用,说实话有挺多小孩来找我借钱啊,五十一百的,借给他们了就再没见他们还给过我。”范叔叹了口气。 “做人嘛,就是要讲信用的呀。”王邈举起酒杯,笑道,“我敬您当年帮我一把。” “算了吧,你当我不知道啊,后来你经常带人来买烟买吃的,不就想还这份人情嘛,虽然你不说,但老叔知道你是面冷心热,咱们啊,还是忘年交,谁也不欠谁的,别跟老叔玩这不值钱的这套啊!”范叔哈哈大笑。 “好。”王邈抿口酒,小脸红红的。 “小傅是你男朋友吧?”范叔促狭的笑笑。 “啊,这,我。”傅西舟看向王邈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王邈笑笑,然后攥住了傅西舟的手轻轻捏了捏。 “对,我是。”傅西舟低头看看王邈的小手,感受着掌心里温热的感觉,心中莫名就有了一股豪气。 “不容易啊,来,喝一杯。”范叔举起手中的杯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傅西舟扶着王邈离开这家小卖部,当然,在路上王邈还是将刚才吃掉的东西全数吐了出去,看着王邈痛不欲生的样子,傅西舟倏然泛起了一股心酸,他沉默着拍拍王邈的背,然后拧开了一瓶苏打水递给王邈让他漱口,王邈虚弱的笑笑,然后伏在一边继续呕吐不止。 “王邈,咱们去医院吧,好么,你这样子我很心疼,真的。”傅西舟别开头,不去看小孩儿此刻狼狈的样子。 “西舟,去医院有什么用呢,现在能治疗我的手段也只有骨髓移植了,你知道骨髓移植需要多少钱么,需要排队多长时间吗,我也许都等不到那个时间了,西舟,你听到过医院里绝望的喊叫么,住在那种环境里人会被自己活活吓死,我不想继续过那样的生活。”王邈喝了一大半水,然后吐出一大半水,无奈的笑笑。 “可那也是有希望的不是么,你就这么拖着,对你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呢,你就不想想失去了你之后,我会是什么样子呢。”傅西舟拍拍王邈的肩膀。 “就算住进医院,又能怎么样,治不好的,躺在床上输水扎针,腰穿化疗,更何况,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现在就算接受治疗,也没什么用处了,真的。”王邈一步三晃地往前走,时不时要扶住路灯杆喘口气,从他高烧之后到现在,频繁的吃饭,呕吐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更别提他的胃本来就不好,这无疑是让他的病雪上加霜。 “王邈,这样,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陪着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要答应我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去当地医院查体,拿药,好不好,哪怕吃点药也是好的,你现在不吃药,不吃饭,只喝水,别提去深海市了,可能你就得永远睡在梧桐市了你知道吗!”傅西舟小跑几步,然后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小孩儿。 “算了吧,真没钱,买不起药的,一瓶药能吃多久,两万块呢,我的存款能买几瓶,你的存款又能买几瓶呢,别开玩笑了,穷人得了这种病,生不如死,就让我安安静静地死,不好么?”王邈停下了脚步,声音有些颤抖。 “你什么意思,王邈,你告诉我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认识的王邈绝对不是现在这种认命的王邈,王邈应该是永不服输的!”傅西舟捧着王邈脸颊,急切道。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应当应分的事啊,我自己苦苦撑了这么年,不是不服输,是我没办法,我只能往前跑,但是现在呢,我有了退路,就是死,我眼睛一闭我就永远解脱了,什么江麟,什么初佳宸,什么杨云霆,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了,我想歇一歇,不行么!”王邈推开傅西舟,结果傅西舟没动,自己却因为太过虚弱而坐在了地上。 “好,我们先去酒店,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好么?”傅西舟软下声音,揉了揉王邈的发心。 “嗯。”王邈揩去眼角的泪花。 “喂,江麟。”傅西舟站在阳台上,回头望望躺在床上已经睡熟的王邈,然后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有事么?”江麟的声音。 “这么说吧,王邈我玩够了,你想不想要,你想要的话,你把初佳宸给我,我把王邈送给你。”傅西舟点起支烟,故作轻松道。 “怎么了,回心转意了,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江麟的声音明显高了些许。 “王邈病了,白血病,离急变期也没几天了,说实话,我原本就是想利用王邈在平城的人脉帮我东山再起,但没曾想他得了这种病,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哪有钱啊,自顾不暇,怎么能带着一个拖油瓶在身边呢,所以既然你想要,我就把他送给你,但是你要把小初给我,我其实一直都喜欢小初,跟王邈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帮我跟小初说说。”傅西舟不断的回头看王邈,生怕他突然醒过来。 “你说什么,白血病,该死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查出来的,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电话那边的江麟明显暴躁起来。 “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是逢场作戏,我有必要为了这种事特意跟你通报么,怎么样江麟,我说的事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就算了,反正我没钱救王邈。”傅西舟冷笑道。 “你说我是衣冠禽兽,我看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你说的事我答应你,不仅把初佳宸交给你,我还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东山再起,但是你不能再在平城出现,明白么,随便去哪里,但你不许再出现在王邈的面前。”江麟同样回应傅西舟以冷笑。 “好啊,没问题,你骗走我的那辆车,是不是也得还给我?”傅西舟追问道。 “可以,你提的要求我都满足你,你现在是不是在王邈身边!”江麟问道。 “没有,王邈说他自己要去梧桐市栖凰区为他的亲人扫墓,你知道的,我很忙的,没时间陪他,不过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到了栖凰区了,如果你想把他接回平城就快点派人来。”傅西舟笑道。 “嗯,明早就到。”江麟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在耳边从忙音到寂静,傅西舟失魂落魄地将手机揣回兜里,沉默地望着窗外抽完一支烟,他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为王邈盖好被子,轻柔的在少年额头落下一吻,然后借着月光端详少年熟睡的容颜,这张小脸他怎么看都看不够,如果不是怕王邈会惊醒,他想摸遍这张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摸十年,二十年,摸一辈子,但现在不行了,或许从现在之后都不行了。 穷,这是一旦患上就会陷入绝境的病,因为穷所以只能看着别人买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因为穷只能看着别人对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弃之如敝履,因为穷,自己没办法救王邈,只能将他重新推入火坑,傅西舟眼睛有些酸,他使劲眨眨眼,然后叹了口气,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也许今夜过后王邈会恨自己,但没办法,傅西舟宁愿王邈恨自己一辈子,宁愿让王邈重新回到火坑,也要留住王邈的命,他只要王邈活着,只要王邈活着那未来的一切都有机会翻盘。 “王邈,对不起。”傅西舟轻声道。 第三十七章 好 “傅西舟,告诉我王邈现在在什么地方?”——江麟的微信。 “梧桐市,栖凰区福临门宾馆,五楼五零五。”——傅西舟回。 “陈秘书,栖凰区有江氏的产业么?”江麟在深夜打通了陈秘书的电话。 “栖凰区,嗯,没有我们的产业啊。”陈秘书回道。 “梧桐市呢?”江麟又问。 “梧桐市也没有。”陈秘书挠挠头。 “那在梧桐市里有没有平时跟我们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江麟有些着急。 “有,有一家,在梧桐市有一家顾氏运输公司。”陈秘书的声调陡然高了许多。 “查一下最近时间段飞往梧桐市的夜航,包机,然后直接去平城机场等我。”江麟吩咐道。 “好的江总,明白江总。”陈秘书答应道。 “嗯,你现在马上联系南浔,让他帮忙联系一下平城中的血液内科方面的专家,还有肿瘤科方面的专家,组织一个专家会诊,多少钱都可以,如果国内不可以,就联系国外,请他务必要尽力,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江麟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喂,顾一?”江麟擦擦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又拨通了顾一的电话。 “呦,江总。”顾一轻佻的声音。 “顾氏集团是不是在梧桐市有一家运输公司,是做什么的?”江麟问道。 “物流运输,怎么了,挡了你的财路,深夜里来兴师问罪?”顾一笑道。 “我记得你是不是给顾氏物流运输公司配备过一架飞机?”江麟紧张的攥住手机,强忍着激动的心情问道。 “对,怎么,你需要顾氏的飞机么,但是梧桐市的运输公司没有,梧桐市只有一架我自己的私人直升机。”顾一那边“啪”的一声,应该是按火机的声音。 “我可不可以借用你的直升机。”江麟问完,又补充道,“价钱好商量。” “你怎么这么着急,这个时间你不应该是在和初佳宸翻云覆雨么?”顾一调笑道。 “临时有件急事,需要一架直升机,借不借?”江麟问道。 “可以。”顾一笑笑,“我们现在是战略合作伙伴嘛,你什么时候可以到,我提前通知驾驶员,你到了梧桐市后可以直接去顾氏物流公司。” “大概......”江麟看一眼腕表,“不误机的情况下,两个半小时。” “没问题。”顾一收线。 “江麟哥,你要去哪啊,我听见你说梧桐市?”初佳宸抱着布朗熊玩偶,睡眼惺忪地在房间里走出来。 “梧桐市,我要过去一趟,然后会有一段时间不在,这段时间你自己在这里,缺钱去找陈秘书,然后等我回来之后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江麟拍拍初佳宸的肩,然后急匆匆地拿起西装边走边穿,他一个正眼都没给初佳宸。 “哦,好,江麟哥路上小心啊。”初佳宸笑笑,然后慢慢退回房间里去,他坐到江麟的电脑前,在布朗熊玩偶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硬盘,连接到了电脑上。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江麟哥。”屏幕上闪烁的光照在初佳宸的脸上,显得他那么的阴险可怖,初佳宸操作着鼠标在电脑上点点,剪切了几份文件到硬盘里,他走到窗边看着江麟的车消失在茫茫夜色,然后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备注是“顾哥哥”的电话。 “原来是我忍辱负重的小初啊,深夜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么?”顾一笑道。 “哼,江麟那个傻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急匆匆的,不过也正好给我机会,那种不举的男人我真是受够了,顾哥哥,你什么时候把那个陈漫甩了呀,他人老珠黄的,有什么好玩的。”初佳宸撅撅嘴。 “等你把硬盘拿来之后,我带你去马尔代夫玩儿好不好啊?”顾一按开了免提,然后微笑着望向身边的陈漫,他动了动嘴,口型大概齐是初佳宸是个大笨蛋的意思。 “好呀,江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我明天去找你,然后把硬盘给你好不好呀,那顾哥哥,顾氏今年新拍的大电影,能不能把闫佳铭换成我嘛,人家又不比闫佳铭难看,好不好嘛——”初佳宸不知道电话那边顾一的鬼心思,仍自顾自的撒娇。 “好,糟了,那个人老珠黄的老男人来了,我先挂了,小初你一定要小心地潜伏在江麟身边啊!”顾一随便编了一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喂——”初佳宸嘟囔道,“什么人嘛,连个亲爱的都不会说!” “这个小屁孩还挺有心计的哦,看着江麟逐渐对他失去耐心了,就果断找上你了,不过我看他的智商未必能把王邈挤走吧。”听完全程的陈漫倒是没有把初佳宸挑拨离间的绿茶行为放在心上,反而开始点评起初佳宸来了。 “自信心太过膨胀的大学生罢了,以为这世界的人都会像傅西舟那样随便他拿捏。”对于初佳宸,顾一嗤之以鼻,他为自己倒杯茶抿了口。 “说起来,刚才你说谁人老珠黄呢?”陈漫好笑的拿起个抱枕打在顾一头上。 “噗。”猝不及防的袭击让顾一的鼻子戳进了茶碗里。 “刚才江麟还找过你了,什么事情?”陈漫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要去梧桐市接一个病人吧,以前有初佳宸给我通风报信,我对他的行踪还是了如指掌的,但是现在不知道哪个高人给他指点了一番,初佳宸,陈秘书都被江麟排挤出核心圈子了,在他身边再想塞人就难啦。”顾一抻出一张面纸擤擤鼻子,对自己老婆的幼稚行为丝毫没有在意。 “对了,我看最近佳铭的身体也不太好,改天要把他接到这来,让你的医生给他查查。”陈漫也喝了一口茶。 “行啊,我没意见,等明天初佳宸把硬盘送到了,你打算把他怎么办?”顾一看一眼平城的夜景,心不在焉的问道。 “随你,我才不做恶人,不是我说你,你也少做点下三滥的勾当,到时候你真闹得出格了,惊动了杨云霆回来,你怎么办,顾氏再大能怎么样,还能跟如来佛祖斗?”陈漫叹口气,拿起佛珠来捻几下。 “他回来又怎么样,连他一起收拾了,他不是自诩是正义使者么,好啊,让他来把这潭浑水变清,看看是他沉底快,还是他治水快。”顾一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把茶水喝光反手将茶杯扣在茶台上,“还有江麟,他也得付出代价,这是他们江家欠我们顾家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怎么,你还想杀人?”陈漫白了一眼顾一,冷声道。 “不行么?”顾一反问道。 “行,到时候你进监狱,我殉情。”陈漫别开头。 “放心,我不会做那些违反乱纪的事情的,我要让傅西舟,让江麟生不如死,他们用顾氏的钱赚到了第一桶金,作为利息,我把他的江氏收回来,很过分么?”顾一把陈漫扑倒在沙发上。 “讨厌啊,你干什么啊,老不正经的。”陈漫推推顾一,羞涩道。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你当我是江麟那不举的废物啊!”顾一哈哈笑道。 “江总,您感冒啦,怎么老打喷嚏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您可是咱们江氏的顶梁柱啊。”陈秘书献殷勤道。 “没事,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慌了一下,最近没休息好。”江麟在身上盖条薄毯子,他拿起杯酒,问道,“南医生怎么说?” “具体还是要等入院做完检查才可以对症下药,不过南医生已经在行动了,平城最好的医生大概明早就能聚齐了,不过南医生说听您的描述,病人的状况不理想,不乐观。”陈秘书摇摇头。 “嗯,下飞机后拨一笔钱给傅西舟的账户,然后把那台车也一并给他停到平城的便宜小区。”江麟闭上眼睛,“我睡一会,到梧桐市叫我。” “醒醒,你怎么在这儿睡啊?”天光熹微时,王邈推推窝在沙发上的傅西舟,他嘴里还叼着一支牙刷,说话有些模糊不清。 “啊我,哦我,昨天看视频来着,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傅西舟心虚的笑笑,然后活动活动僵住的四肢,不出所料,所有的关节都噼里啪啦地乱响,他又突然理解了那一晚,王邈蜷缩在沙发上睡觉的感觉。 “那你快点洗漱嘛,一会我还要出门给姨妈扫墓。”王邈不疑有他,然后转身回洗手间继续自己的护肤大业。 “王邈,不然咱们点个外卖,然后吃了早饭再去嘛。”傅西舟打开手机看一眼,微信上还是没有江麟的消息,他也挤进洗手间,心不在焉地挤了一截牙膏,傅西舟转了转眼珠子,找了一个能留住王邈的借口。 “那你在外面买早饭吃嘛,干嘛要订外卖吃。”王邈漱漱口,拿条毛巾擦擦嘴,通过镜子看傅西舟的发心。 “哎呀,酒店周围没有好吃的饭店也不是定律嘛,肯定要点外卖嘛,对不对,你给我推荐推荐嘛,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媳妇儿的家乡,结果连当地的特色都没吃到岂不是很亏啊。”傅西舟撒娇道。 “啊,好吧,真是的,不带你出门你非要跟着来,来了之后事儿还这么多,按照你这么墨迹别说走完国内了,能走到深海市就算是烧了高香了。”王邈嘟嘟囔囔的拿水壶接好水,然后按开开关,做完这一切,王邈坐在床尾低头看手机上的外卖,思索自己小时候吃过的美食有没有开通外卖业务。 “有什么好吃的呀。”傅西舟飞快的洗完头,他擦着头发上的水珠,挨着王邈一块坐下。 “灌汤包很好吃,还有粥。”王邈想了想。 “好的,那我顶啦。”傅西舟笑笑。 “哎呀,挤死啦,你往那边挪挪啦!”王邈再一次送给傅西舟一个大白眼。 “就不要,要多和你腻歪腻歪。”傅西舟强笑道。 “神经病。”王邈躺在床上,然后翻个身背对着傅西舟,打开消消乐玩的不亦乐乎。 “我才不是呢。”傅西舟躲进洗手间假装要吹头发,其实是拿出了手机催江麟,没曾想这次江麟的回复很快,他说还有五分钟,傅西舟拧开水龙头放出冷水,掬一把冷水泼在脸上。 “王邈,我下去拿外卖了哦,不拿房卡了,你记得我敲门给我开门。”过了一会,傅西舟看着手机走出洗手间,他假装外卖小哥很没耐心的样子,慌忙的拿上帽子,头也不抬的拉开门。 “哦好,你快去快回。”王邈不疑有他,依旧背对着傅西舟沉迷在开心消消乐的世界里。 “照顾好王邈。”走廊里,傅西舟抬手戴好帽子压低帽檐,与迎面而来的江麟擦肩而过。 “不劳你费心。”江麟目不斜视。 “来啦,来啦,真是的,一提起吃饭就跑的比谁都快,吃饭我们去扫墓哦,要吃快点。”听见敲门声,王邈嘟囔着打开门后便转身想回到床上去,只不过等他没有听见傅西舟死皮赖脸的辩解,惊觉不对回头时,江麟和他的手下已经涌了进来。 “王邈,好久不见。”江麟摘下墨镜,对小孩儿挥挥手。 “江麟,傅西舟呢,你对他做了什么?”王邈吼道。 “冷静,你先冷静,我没有对傅西舟做什么,是他主动把你推给了我。”江麟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取了一支烟夹在手里,却并没有点燃。 “你放屁。”王邈冷笑道。 “正好,我这里有一段录音,昨天晚上的,你听听。”江麟打开手机,播放了自己昨天与傅西舟的通话。 “怎么了,有事么?” “这么说吧,王邈我玩够了,你想不想要,你想要的话,你把初佳宸给我,我把王邈送给你。” “怎么了,回心转意了,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王邈病了,白血病,离急变期也没几天了,说实话,我原本就是想利用王邈在平城的人脉帮我东山再起,但没曾想他得了这种病,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哪有钱啊,自顾不暇,怎么能带着一个拖油瓶在身边呢,所以既然你想要,我就把他送给你,但是你要把小初给我,我其实一直都喜欢小初,跟王邈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帮我跟小初说说。” “你听,我没有骗你。”江麟放到一半,按下了暂停键,他笑笑。 “傅西舟呢,他在哪?”因为气愤,因为被最信任的人出卖的委屈,王邈此刻浑身颤抖。 “我为他安排了一架直升机,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栖凰区,到达梧桐市后天南海北随他去,但是傅西舟永远都不可能再跟你见面了。”江麟挠挠头,语气很平静。 “你们,都是骗子。”王邈咬牙切齿道。 “其实傅西舟的选择也没错,你继续跟着他,你只有死路一条,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平城,南浔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可以马上入院接受治疗。”江麟站起来,命令道。 “看来我是没得选了?”王邈看看那些五大三粗的保镖,颓然道。 “是的,你应该知道,我并不爱你,选择救你只是因为你对我还有利用价值,傅西舟可以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不会,你必须跟我回平城接受治疗,我不允许你死的时候,你就不能死,阎王也带不走你的命。”江麟依旧说着违心的话,他知道与其苦口婆心的劝王邈回心转意去接受治疗,不如直接恶人当到底去恐吓他效果来的更好,他不怕再被王邈误会,他只怕王邈会死。 “好。”王邈笑笑。 第三十八章 问他认不认识张远 “啧,不理想,化疗吧。”整合好专家会诊的建议后,南浔将结果转达给了江麟。 “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么?”江麟摘下眼镜按按太阳穴,然后重新戴好。 “有啊,不然试试中医?”南浔小声道。 “有用么?”江麟问道。 “不知道,如果你同意化疗的话,化疗之后我们会给他上一些基因重组工程生产的集落刺激因子,如果他对化疗药物敏感的话,可以能帮他的快速度过骨髓严重抑制阶段,配合我们常用的手段,中医的益气生血的方子,或许可以帮他抑制住病情不再恶化,但如果想彻底痊愈,我还是建议骨髓移植。”南浔望向病房里陷入沉睡的王邈。 “嗯,拜托你了。”江麟转身欲走。 “你不等着他醒了,跟他说说话么。”南浔叫住了江麟。 “不用了,病人心情好坏对病情也是有影响的不是么,我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应该会很生气吧,还是算了,让他好好的养病,治疗吧。”江麟笑笑。 “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跟王邈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了,有些事情你还是要跟他解释清楚。”南浔抱臂倚在墙上,劝道。 “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让他有风险,实话说之前我故意对王邈很差,就是想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放过他,包括逼迫他跟初佳宸互换身份也是,他以为自己是初佳宸的替身,其实初佳宸才是他的挡箭牌,只不过他不相信我,这样也好,会更真实。”江麟苦笑道。 “你这又是何必,你怎么就笃定王邈会需要你的保护,也许王邈他比你想象的更加坚强,你自以为是的保护,恰恰就是王邈最大的束缚。”南浔也苦笑道。 “我认识他多久了,你才认识他多久,我比你更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总之王邈就拜托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他,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江麟摆摆手。 “我认识王邈的时间还真比你强。”南浔望着江麟的背影,嘟囔道。 在江麟离开的这段时间,初佳宸提前离开了江麟的住所,他带着硬盘如约到了顾氏集团的总部,这让江麟猝不及防,作为交易的筹码,他本应该在今天将初佳宸带到傅西舟指定的地点去,没曾想初佳宸人不见了,江麟骂了一句,然后拨通了初佳宸的电话,不过对面显然没有接的意思...... “怎么不接?”顾一把玩着手里的硬盘,瞥了一眼正在振铃的初佳宸的手机,问道。 “肯定是江麟咯,我又不需要他了,干嘛还要做他的仆人?”初佳宸撇撇嘴,不屑道。 “你好像对他的意见很大?”顾一为自己倒杯茶,然后端到面前嗅嗅香气。 “他对我很不好,想要什么都不会给我买,就几万块小钱也要央求他好久,小气死了。”初佳宸不忿道。 “那正好,你可以先回学校躲躲江麟,省的以后东窗事发的时候你被他算计。”顾一抿了口茶,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初佳宸。 “顾一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国外旅游吗?”初佳宸站了起来,急头白脸的问道。 “骗你的,像你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不给你一点甜头你又怎么能把我想要的东西拿回来呢,你看,我不过是给了一点小小的诱惑,你就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了。”顾一晃晃手里的硬盘,然后拉开了抽屉放了进去。 “你为什么骗我,顾一,难道你不喜欢我吗?”初佳宸问道。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能做到让每个人都喜欢的要么是小说的主角,要么是钱,你是哪一种?”顾一双手交握抵在下颌,好整以暇的望着气急败坏的初佳宸,讽笑道。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江麟,让你的计划功亏一篑?”初佳宸吼道。 “怕,但是你敢么,但如果他知道上一次背叛他的不是王邈,而是你,出于被骗带来的耻辱感,以及江麟对王邈的愧疚感,他会对你做些什么呢,也许那些下作手段会报应在你的身上,让你社会性死亡,平心而论,你有王邈那颗坚强的心么?”顾一坦然道。 “原来,你一直都在算计我对不对?”初佳宸踉跄着往后退几步,他坐在椅子上然后低下了头。 “对啊,你没听说过一句成语叫与虎谋皮么,既然想与虎谋皮自然要面对被老虎吃掉的风险,可惜,你现在要被我吃掉了,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你咬死这件事是你利欲熏心所做,要么,就是我将当年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江麟,你猜他会信谁的?”顾一推推眼镜,问道。 “顾一,你不是人,你骗我!”老人说一个人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的初佳宸毫不为过,此刻他已歇斯底里了起来。 “除了你的父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毫无保留的爱另外一个人,很明显,我不是你的父亲,也不是江麟,更不是傅西舟,那么只能抱歉啦,慢走,不送。”顾一挥挥手,脸上仍然挂着那种完美无缺的笑容。 “顾一,你王八蛋!”初佳宸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江总,您又在打喷嚏啦。”陈秘书为江麟接上一杯热水,问道。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江麟抿了口水放下,在手中文件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他无意中瞟了一眼,看见秘书腋下夹着的盒子,问道。 “哦,您的快递,快递员把它放在前台了,我给您送上来了。”陈秘书将盒子拿出来,谄媚地摆在江麟的面前。 “快递,什么快递,我最近没有买过东西。”江麟蹙眉。 “那或许是初少爷给你买的吧,发货地就是平城,可能是同城快递,也许初佳宸少爷不接您电话就是想给您一个惊喜?”陈秘书笑笑。 “他,他不再用江氏的名义惹是生非就不错了,呵呵,对了陈秘书,南医生那边有没有消息过来,王邈的病情怎么样?”江麟瞥了一眼盒子丝毫没有打开的欲望,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里的文件上,这是最近平城开发区的改造方案,竟标用的,如果能做成就标志着江氏从金融企业正式转型为了实业企业,虽然金融业前途光明但终究是一戳即破的泡沫,还是脚踏实地的实业更能让人放心。 “正要向您汇报,王邈已经醒了,化疗的结果非常乐观,可以说是为后续的治疗效果起了一个好头,但是南医生说王邈的心情很低落,饭也吃的很少,南医生说当务之急是要让王邈吃饭,如果他没有求生欲,或者足够的营养储备,下一期的化疗效果会怎么样还不好说。”陈秘书对答如流。 “嗯,最近平城有哪些公益团体比较活跃,可以联络他们拜托他们去医院做义工,适当的侧重一下王邈,多陪陪王邈说话,江氏集团会给他们未来的活动一定程度上的支持。”江麟停了笔,抬起头来又嘱咐道。 “最近平城确实是有一个公益团体,叫小星星,是关爱自闭症儿童,引导自闭症儿童主动跟旁人交流的一个团体,都是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跟王邈年纪也相仿,我去看了一下,确实是很有意思,我还捐了五千块。”陈秘书摩挲摩挲下巴,倏然开口。 “那你去负责跟他们谈一下,但是要跟他说明这场活动是他们自发到医院做义工,跟我们江氏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江麟重新低下头。 “我明白江总,我马上就去。”陈秘书倒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话音刚落便推开门风风火火的去了。 江氏集团最近在进行内部结构的整合,业务的整合,江麟像是园丁,手拿着剪刀将有害于江氏这棵大树上分杈一一剪除,然后集中力气,专打一点,力求在实业业里能让江氏这棵树生根,发芽,然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出身于世界顶级金融院校的江麟保留了华尔街里一掷千金的豪气,但也保留了这个泱泱大国赋予他的对危险的敏锐嗅觉,以及东方独有的内敛的性格,他隐隐感觉到现在的世界金融顺风顺水的太过和谐,国人一直在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金融也是一样,涨停只是一时,下跌,回升再下跌才是主旋律,为了涨停的矛头而将全部身家都押上赌桌是太不明智的选择,而且,江麟的直觉告诉他一场席卷世界的金融风暴正在酝酿,与其那时扬汤止沸,不如索性在此时釜底抽薪,彻底将江氏转变为实业集团,同时也可以避开摩拳擦掌准备在金融业做出一番成绩的顾氏集团的锋芒。 一个国家,必须要有强大的实业支撑做基础,才能在国际金融场上如鱼得水,江麟愿意做这千千万万个柱子里的一根,哪怕他的这个决定让他此刻陷入了家族的质疑,以及要面对即将到来的董事会对他的弹劾,但这是值得的,必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作为执掌江氏多年的总裁,江麟深知江氏没有顾氏那样雄厚的家族底蕴做支撑,顾氏集团的底蕴可以兜住顾一几次决策失败的风险,但江水不可以,现在江氏所拥有的的光辉靓丽,不过是上一辈人留下的东拼西凑的空中楼阁,他接手江氏的前五年几乎每一天都在为如何堵上这大大小小的窟窿而冥思苦想,东奔西走,每一次的批准都是江麟做了无数次风险评估咬着牙签下的,虽然通过节流的方式,江麟暂时将这间漏风漏雨的屋子补了起来,但这还远远不够,要想让江氏彻底摆脱赤字,那是很漫长的一条路,那已经不是人为可以追赶的了,江麟需要一个天时,但就像诸葛亮穷极一生都等不来那个天时一样,江麟也忐忑自己任期之上能否等到那个天时。 江麟叹了口气,他合起文件夹然后拉开抽屉拿出几瓶药,各式各样大小的药片占据了他的掌心,王邈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不举,他倒是想问问王邈,如果他坐在自己这个位置上,他又是否能有心情风花雪月,每天清晨一睁眼就是纷至沓来的,无穷无尽的事,员工的待遇,江氏的运行,对手的动向,对手动向背后的含义,回不完的微信,看不完的文件,打不完的电话,喝不完的酒局,做生意不是专注自身的产品质量就可以成功的,商场如战场,有腥风血雨也有人情世故,原本有傅氏在牵扯着顾一的注意力,江氏可以趁机喘息,但是如今顾一整合了傅氏,顾氏带给整个平城所有企业的压力有一大部分都压到了江氏的头上,而江氏的压力又都落到了江麟的头上,不给王邈太多钱并不是因为江氏穷,而是因为江麟穷,江氏赚到的每一份钱到最后都回归了江氏,而作为总裁的江麟其实也不过年薪几十万上下,至于原本他应该拿到的分红也全被他拿去补贴江氏的员工家属,而只剩这些年薪在平城不过是中等偏下的水平,但这些他不能跟王邈说,不能跟任何人说,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至于带着初佳宸去夜店潇洒,最后买单的其实也都是急于在初佳宸面前露脸的傅西舟,这次为了给王邈治病,他可以说将这些年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除了楼下那台普通款的车,还有一套房子之外,自己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你再说老子不爱你,你可真就丧良心了王邈,江麟苦笑着把药片塞进嘴里,和着水咽下。 在那晚澜江北公园,在王邈嘴里得到有关当年那笔借款的事,也许王邈自己没有感觉到,但是那晚太过愤怒的王邈的确说漏了嘴。 曾经的确有一个男孩儿来找自己借过钱,但那是自己的前任,除了声音与王邈相似之外无论长相,还是品行,甚至是名字都与王邈天差地别,如果江麟没有记错,那个男孩姓张,在自己迅速与初佳宸坠入爱河之后,他的确曾经为了生病的姨妈来找过江麟借钱,甚至指责江麟草菅人命,而自己也的确打了两巴掌,但那个男孩儿不是王邈,在江麟的记忆里,那个男孩儿并不太像初佳宸。 得知这个消息后,江麟自己亲自去核对了一趟,果然找到了男孩申请贷款的记录,但是最后的署名并不姓张,赫然是“王邈”两个大字,而这笔贷款原本的结果应该是正常的审批通过,但是没想到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贷款方以“王邈暂时无能力偿还贷款”为由拒批了,这导致了王邈的姨妈入院治疗的时间推迟了两个月,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在这件事后那个男孩儿彻底与自己决裂,消失在了平城里,而之后,初佳宸出国留学,与初佳宸九分相似的王邈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对自己的爱好太过了解,几乎没有多长时间,自己便将他当成了初佳宸的替身,而恰恰是这段时间里,自己也遭遇了车祸...... 自己,有些事情可能搞错了,江麟猛然捶了一下桌面,震得显示器都晃了几晃,他拨通了内线电话打个秘书,吩咐道:“陈秘书,你现在立刻去梧桐市,给我拿一份王邈的档案回来,最好是带照片的档案,然后转告给小李,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查到王邈这几年在平城的活动轨迹,尤其是那个叫徐子凌的,要重点问他认不认一个叫张远的男孩儿。” 【作者有话说:大过年的,下刀子雨好像也不太合适。】 第三十九章 光与影(上) 惊喜这种东西,下到六岁,上到八十岁,是个人都喜欢,江麟也不例外,虽然他并不待见现在的初佳宸,但他并没有按捺住冲动,还是拆开了面前的盒子,里面不过是两张光盘而已,也许是初佳宸自己喜欢的游戏碟,江麟如此想着,然后将光碟放进了电脑驱动里。 光碟刻录的水平不高,开头一段都是“沙沙”的电流声音,而随之出现的画面却并不是什么游戏界面,而是一个停车场,江麟在瞬间按下了空格暂停了视频,尘封已久的记忆在一瞬间如洪水泛滥,他记得这张盘他看过,甚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屏幕中的戴帽子的少年走到了他的车旁边对他的车动了手脚,过后不久,他上了那台车,而再不久之后,他在环山公路上出了车祸,险些命丧当场,而视频中戴帽子的那个少年,江麟认得,就是王邈。 江麟拿过那个包装盒去看上面的物流信息,发件人是匿名,这显然不是初佳宸发来的快递,如果是那个小孩,势必要留下自己的名字,用以向自己来换取奖励,如果说这张碟片里的视频是自己看过的,那另外一张碟片呢,记载着什么,江麟的手莫名的抖起来,鼠标很多次也没有点到退出键,江麟哆嗦着抽出一支烟,掌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他打电话给傅西舟,让他尽快来一趟江氏,至于为什么,他来了就知道了。 “什么事?”傅西舟胡子拉碴,满眼血丝,虽然西装革履但依然抵挡不住他由内而外的颓废气息,他很不耐烦地将车钥匙丢在桌上,自来熟的拿起纸杯为自己接了满满一杯冷水,然后他扯松领带,一口气干掉这一杯水。 “我给你看样东西。”江麟按开了播放键,然后将笔记本电脑旋转到傅西舟的面前。 “这是什么鬼东西,你让我来就是看花屏的......”傅西舟话未说完,电脑上的视频播放到了重点,他登时撑在桌子上俯身仔仔细细去看,看完全程,他抬起头来问道,“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视频上的人是谁?”江麟紧张的问道。 “这还用问么,这是初佳宸。”傅西舟揉揉眼,仔细又看了一遍,回复道。 “你为什么笃定这是初佳宸,而不是王邈?”江麟又问道,他太过于想得到傅西舟的答案,以至于烟灰落在了裤子上都没有察觉。 “首先,你看视频中的这个人,东张西望鬼鬼祟祟,一看就是要去做亏心事,但如果是王邈,他一定会径直走到车边,如果有人问他,他一定会说这是他的车,其次,王邈走路喜欢低着头看脚尖,走的是直线,视频里的这个人有些外八字,肯定是初佳宸。”傅西舟笃定道。 “操!”江麟不知道想起什么,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 “等会儿,你出车祸不会是跟这段视频有关系吧,喂,你不会是把罪魁祸首当成是王邈了吧?”傅西舟把纸杯丢在江麟的脸上。 “对。”江麟抿唇,然后叹了口气,他灭掉烟然后捂住了脸不断揉搓。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王邈,王邈之前那么爱你!”傅西舟吼道。 “我,他,我觉得,他,实话实话来讲,我当时并不信任他,甚至觉得他接近我有太强的功利心,我当时认出了这件衣服,是我比对着初佳宸的那件给他买的,但是我忘了,我太怀疑他了,我甚至忘掉了初佳宸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一向能言善辩的江麟面对着傅西舟的询问,罕见的语无伦次。 “然后呢,就一件衣服,你就武断的认定是王邈对你做了手脚?”傅西舟冷笑道。 “当然不,那天下雨,我看到这段视频后就去江氏旧宅找到了王邈,也找到了那件衣服,是湿的,但他不承认自己出去过,所以我很生气,就拿着那件湿衣服去跟他对质,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我一时冲动对他动了手,我当时坚信一定是他,如果不是他,他为什么会不承认自己出去,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江麟闭上眼回忆,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记得你说过,在你出事之后最快赶到的是初佳宸?”傅西舟接水的动作倏然一停,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事情,缓缓回头望向犹在痛苦的江麟。 “是啊,他......”江麟欲言又止,他对上了傅西舟的眼睛,清楚的看到此刻傅西舟的瞳子在颤动,他知道自己的瞳孔此刻一定也与傅西舟一样。 “现在可以确定谋害你的是初佳宸,他存着要杀你的心思,那为什么他会去救你?”傅西舟捏烂手中的纸杯,咬牙切齿道。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意识很不清醒,模模糊糊的看到初佳宸的身影,但是警察跟医生来了之后他就不见了。”江麟喃喃道。 “也就是说,你以为的救命恩人其实才是想要你命的人,而你以为的罪魁祸首无端的被你恩将仇报,这就解释通了,一切都明白了,如果王邈可以很快赶到现场,就说明他知道这件事,他知道你要去哪儿,那么说原本真的应该是王邈去做谋杀你的这件事,但是他拒绝了,所以真正的幕后黑手找到了初佳宸,王邈在得知这件事后迫不得已打扮成了初佳宸想去地下停车场假装动了手脚,期望能借此瞒过幕后黑手的眼睛,但没想到初佳宸已经得手,他只能去找你,但是他又害怕被别人发现,将你送到医院之后便匆匆回到了江宅,这件事本可以天衣无缝,但没想到他会败在你对他的不信任上,江麟,你可真是当局者迷啊。”傅西舟冷静下来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江麟,结尾还有毫不遮掩的一声讽笑。 “这里还有一张碟片。”江麟将另外一张光碟举起来,他望向傅西舟无声的询问,看,还是不看。 “看!”傅西舟知道这张碟片里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咬着牙接过那张碟片塞进了驱动,有些事情看了会做噩梦,但是不看会抱憾终身。 这张碟片里没有雪花片,一切都在正常播放,只是屏幕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不是摄像头被蒙住,便是没有开灯,傅西舟调大了音量然后屏住气,他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喘息声,并不规律,傅西舟晃晃鼠标唤醒了播放界面,他瞥了一眼剩余播放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那江麟与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等待,漫长的等待,他生怕一旦快进就会错过什么东西。 在漫长的等待后,那丝微弱的喘息逐渐变的大声,变的痛苦,然后一切都亮了,猝不及防地光芒让傅西舟跟江麟不约而同的避开屏幕,等他们再将视线落回到屏幕上的时候,又再一次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傅西舟看着屏幕上的奄奄一息的男孩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画面晃了晃,出现了很多人,有初佳宸,还有一群带着口罩的人们,初佳宸离的很远便捏起了鼻子,然后他瞥过一眼男孩的背影,问了一句这是谁,但人们的回复却模棱两可,初佳宸自讨没趣,果断选择了离开走出了镜头,通过这个动作,傅西舟仿佛嗅到了当时现场的味道,一定很难闻。 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将一桶桶水泼在男孩身上,然后拿着钢刷粗暴地洗刷男孩的身体,男孩只是护住脸,丝毫没有反抗,没有挣扎的欲望,他乖顺地接受这些人的动作,与其说像只绵羊,不如说他更像一头死猪,不久,画面中再一次出现了一个人,他捏着一个文件夹小跑着跑到男孩身边,对他说了一句“你命好,签了吧”。 男孩吃力的在地上爬起来,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拿住了笔缓慢的签下什么,然后有人将几个箱子放到男孩的面前,屏幕外的人扔了一条浴巾,男孩缓缓的结果然后围在腰上,这是他唯一的遮挡,给男孩文件的男人说了一句等着,便又忙不迭地往外跑,不多久,有一个江麟跟傅西舟都很熟悉的男人出现在了镜头里——杨云霆。 “叫什么?”杨云霆蹲在男孩的面前。 “张远。”男孩低着头,小声回道。 “叫什么?”杨云霆抬手毫不留情地扇在男孩的脸上,这一掌十成十的力气,扇的少年立时趴在了地上。 “张远。”男孩爬起来,他抬起头看看杨云霆,又低了下去。 “最后一遍,叫什么?”杨云霆站起身,低头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少年。 “......”男孩没说话。 “你们继续。”杨云霆拆开一块口香糖塞在嘴里,对身后的人群说道。 “不要,别,不要,我,我叫王邈!”男孩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他扑出去,抱住了杨云霆的腿。 “为什么卖?”杨云霆低头看看,问道。 “给亲人治病,我没办法了,她必须要住院接受手术了。”王邈哽咽道。 “知道如果我不来,你会是什么下场?”杨云霆笑道。 “会被,折磨死。”王邈愣了愣,他环视着男人身后如狼似虎的男人,怯懦道。 “没错,我可以救你,当然也可以救你的亲人,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杨云霆蹲下去,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王邈的发心。 “只要您救她,我什么要求也可以满足您,我活很好的,我可以伺候您,真的。”王邈抱着杨云霆腿的双臂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不用,给他拿套衣服,然后带他走。”杨云霆拨开王邈,果决离开。 视频戛然而止,傅西舟嘬嘬烟,这时他才发现没有点燃,他手忙脚乱的拿出火机点着,捋了一把头发,低声道:“江麟,我现在很后悔将王邈交到你的手里。” “抱歉......”被视频内容震惊的江麟此刻除了表示歉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跟我道歉有用么,你应该去医院对王邈说,江麟,如果王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带着你去地底找他,真的。”傅西舟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原来他身上的伤,全是由我造成的,我才是......”江麟重新捂住了脸颊。 “你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啊,江麟,我后悔了。”傅西舟低声道。 “什么意思?”江麟闷声问道。 “我后悔了,我们的约定不作数了,我知道你想叫我来干什么,如果我没有认出视频里的初佳宸,你会以此慰藉自己对不对,你会像个鸵鸟一样逃避现实,将这一切在自己的身上甩开,但可惜,我来了,我也认出了王邈,我也知道了王邈的过去,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这样的约定,我不可能再遵守,我不仅要出现在王邈的面前,我还要照顾王邈的后半生,当然,钱跟车我是不会还你的,这是王邈教我的生存法则,占到的便宜打死也不能吐出来。”傅西舟说完却又笑了,原来自己的身上已经留下了王邈的烙印,也不知道自己这份无赖气质能跟王邈有几分像。 “傅西舟,初佳宸你要跟我抢,王邈你也要跟我抢,你到底要做什么,你退一步,带着初佳宸远走高飞不好么,给我一个对王邈赎罪的机会,不好么!”江麟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 “江麟你别搞错了,明明是你先不要王邈的,明明是我先找到王邈的,明明是我照顾了他这么久,明明是我一直在为他付出,如果不是顾一背后插刀我失去了我应有的一切,我还会向你打电话,把王邈让给你吗,我告诉你,我不怕王邈恨我,他从前就恨我,我不介意他以后也恨我,以后恨我一辈子都没关系,我不怕他觉得我是一个小人,只要他还喜欢你,只要他能活下去,我退出没问题,我这一辈子不再见他也没问题,但是你扪心自问你从前真的爱过他的么,你的眼里真的有过他么,你知道他对你付出了多少么,他就在你眼前你认出他了吗,你不是也跟我一样,到现在才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是怎么认识杨云霆的么,而这些,原本你只要稍加留意就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你又都做了什么,你现在说什么,给你一个向王邈赎罪的机会,那你就把伤害过他的人都送上法庭,把初佳宸送上法庭,把杨云霆送上法庭,把顾一送上法庭,把你自己送上法庭,到时候你问问法官给不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傅西舟同样以大吼回应道。 【作者有话说:大过年的发刀不合适不合适,我亲爱的读者们,新年快乐,让我们相亲相爱的走向新的一年~~~】 第四十章 光与影(下) “张远,你问这个做什么?”徐子凌睡眼惺忪,顶着一脑袋爆炸头打开门,他原本以为是物业来收费,没曾想不是,但他这个时候宁愿开门看到的是讨厌的物业来收费。 “我是他的债主,我来找他要债,他的应急联系人里有你。”小李推推眼镜,盯着徐子凌直直的问道。 “放屁,滚蛋。”徐子凌骂了句,然后将脑袋收回去想拽上门。 “怎么,你不信?”小李攥住门把手猛的一拉,一个闪身挤进徐子凌的房间,他自来熟的坐到徐子凌的床上,然后抽出两支烟,他对徐子凌晃晃手里的烟,“抽烟?” “你怎么私闯民宅,我报警抓你!”徐子凌喊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叫李想,你叫徐子凌,是在平城某俱乐部做少爷的,今年十九岁,单亲,喜欢喝奶茶,几天前你出台的时候被客人的老婆发现,不过你跑的够快,不然会被打死,对不对?”李想低头吸口烟,然后吐出长长的烟气,他摘下眼镜放在中山装上衣胸口的口袋里,他望向徐子凌笑笑,然后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继续抽烟。 “你找张远,查我干什么?”徐子凌冷笑道。 “放心,你不说我不会勉强你,但是我不负责对你的住址保密,那位女士应该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吧,我是讲道理的生意人,你告诉我想知道的,我保护你的安全,有商有量才叫买卖,对不对,你好好想想,我抽完这支烟就走。”李想说完后便弹下烟灰,静静地等待着徐子凌的答复。 “哥,您抽的是什么烟?”徐子凌心里骂遍了李想的祖宗十八代,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 “很便宜的烟,抽一支?”李想笑着拿出烟盒递给徐子凌。 “嘶,我跟张远真不太熟。”徐子凌在李想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晃了晃脖颈。 “没事,我有想问的,你就回答我问的,怎么样?”李想笑笑,他伸手拍拍身边的空,“来坐。” “好,您说,只要您不威胁我就行。”徐子凌认命一样的坐在李想身边,并肩跟他一起抽烟。 “张远是什么时候去你们的俱乐部上班的?”李想在兜里拿出保温杯拧开,他吹了吹水面飘着的茶叶,然后轻轻地吸了一口,发出了一声不太文雅的“呲溜”声。 “大概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半前,哎呀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就是这个时间点他来的我们店里,我们经理当时说他是外地来的,床上的活儿,啊不是,是说他的业务能力很强。”徐子凌想了想,又烦躁地挠挠头,回道。 “嗯,他有什么特点么,性格,爱好,为人处世之类的。”李想别开头吐出茶叶根,又问道。 “就很豪爽,说话什么的也都很客气,也很大方,我们这一批的少爷都跟他感情很好。”徐子凌又抽口烟。 “哦,外地来的,那么他说话的时候带不带口音,如果带口音你能分辨出来是什么地方的口音么?”李想拧好保温杯的盖子后就在手里攥着,拇指在杯盖上不断的摩挲。 “平常不带,偶尔会蹦出那么一两句方言,但是我们都能听的差不多,所以肯定是江北的,江南的口音像我们这些北方人真的听不懂。”徐子凌又挠挠头。 “哦,那你还记得他长得是什么样子么?”李想翘起二郎腿抱着膝盖一抖一抖的,他看向徐子凌,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几下,“如果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话,可以说说你印象中比较深的点,比如什么地方很突出,眼睛,鼻梁,或者是身高,身体比例,还记得么?” “他是一个很清秀的人,好看么谈不上,如果非是哪里很好看的话,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桃花眼,又不太像,总是笑眯眯的,看到就会觉得这个人是很温暖的人。”徐子凌回想起来,倏然笑出声来,“就,像妈妈一样。” “哦,我明白了,那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平城你知道么?”李想又问道。 “这个不知道,他只是说私下联系到了一个很大方的客人,可以赚到一大笔钱给他一个亲人治病,但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徐子凌摇摇头。 “哦,那我问你一个我私人的问题,你觉得王邈这个人怎么样,前几天平城大街小巷都是有关于他的传单,很好奇,正好你跟他是同事,你给我解答解答怎么样?”李想拧开瓶盖喝口水。 “你是说邈哥啊,嗯,邈哥是一个比较酷的人吧,挺洒脱的,也挺没底线的,老是被店里的人针对,但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他好像也是因为家里的事才来这里上班的,嗐,我们这一行哪个不是有难言之隐才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的,人家不说,我也不好问。”徐子凌把烟灭掉,然后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那你呢,又是因为什么才做这行的?”李想重新将眼镜戴好,看着徐子凌的背影问道。 “我,我妈是个妓女,三十来岁认识的我爸,当时寻思找个人随便嫁了,能吃碗安乐饭,但没曾想我爸是个赌徒,把家里赌的什么都不剩下了,连我妈都押给别人了,后来他赌红了眼就把我也押上了,我就成了娈童,娈童你知道么,就是做那事儿的工具,说起来我连娈童这两个字都不会写,后来还是一个挺有文化的客人说我小时候是那种东西,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呢,至于后来被人家一脚踹开了给我送到这儿来,在这儿上班替别人赚钱来偿还我爸的赌债,这事儿我同事们都知道,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但我不在乎这个,命不好,投错了胎怪不了别人。”徐子凌倒是不忌讳自己的事儿,说起来滔滔不绝。 “那你爸呢,你还见到过么?”李想又问道。 “见过,前几天去店里找过我,说让我再借他一笔钱,他马上就摸清赌场的规律了,很快就能翻身了,这话你信么,可他就是信,他已经赌红了眼了,不过我不想他再来店里闹,就给了他一笔钱把他打发走了。”徐子凌拎起暖壶为自己添了点热水。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李想又问道。 “男孩,用现在的话来讲我是受,零。”徐子凌笑笑。 “明白,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我先告辞了。”李想走了几步停住脚,他拿出手机后转个身,“对了,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么,以后如果有张远的后续情况我也好问你,当然,如果你有张远的消息麻烦通知我。” “好。”徐子凌点点头,他扫过李想的二维码名片,发送了好友请求。 李想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径直离开了徐子凌租住的小区,他启动车子返回江氏,然后刷卡上电梯,直奔处在第一百层楼的江麟的办公室,他刚想敲门,却不曾想那门却突然在里面被推开,他慌忙往后退几步,正好看见怒气冲冲的傅西舟走出来,李想主动问好,没曾想傅西舟仅仅是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小跑向电梯,李想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看傅西舟,看看江麟的办公室,心情突然的忐忑起来,他清清嗓子,整整衣服然后抬手敲敲门,问道:“江总?” “进。”江麟头也不抬,“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查清楚了?”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王邈最近能查到的所有活动记录都在这儿了。”李想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江麟面前的一摞文件上,“还有您让我查的那个张远我也去找过徐子凌了。” “嗯,说说。”江麟停了笔。 “张远曾经在平城白玉金马俱乐部上过班,大概是两年前入职,后来因为要替家人筹措治病的费用,他在私下联系了一个富豪,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处于失联状态。”李想说道。 “徐子凌口中的张远是什么样子的,你问过了么?”江麟将钢笔帽旋上又旋下。 “徐子凌说不太好形容,但大抵是清秀的,如果说张远他有什么特点的话,据徐子凌说张远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有一种让人很温暖的感觉,像妈妈一样。”李想笑笑。 “嗯,知道了,辛苦了。”江麟顿了顿,然后重新下笔。 “好,哦对了江总,我刚才路过顾氏的时候,发现有一些原本跟我们洽谈的企业商务代表们在顾氏楼下,只不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李想推推眼镜。 “哦,是么,那最好,我还真没想到。”江麟抬起头来笑笑。 “那没什么事我先去工作了江总。”李想鞠了一个躬。 “稍等,李想你手里还有没有存款,你借我。”江麟紧张的握紧笔杆,尴尬地笑笑。 “有,您给我账户,我给您转过去?”李想没有犹豫,也没有问江麟需要这笔钱做什么。 “谢谢。”江麟点点头。 “江氏的员工有现在的福利,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是您替我们顶住了董事会的压力,这些钱本来就有一大部分是您应拿的分红,不必跟我说谢谢。”李想笑笑。 “好,我会尽快还你,但下午还要辛苦你一趟,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医院看一位病人,现在江氏暗流汹涌,我能信任的人实在不多。”江麟笑笑,“你去忙吧。” “是哪里的医院,我提前为您规划好路线。”李想问道。 “平城仁心医院。”江麟说完,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文件中。 平城仁心医院,由南浔担任院长,医疗水平在平城属于金字塔顶,不少名流都会选择优先这里就诊,江麟的私人医生,顾一的私人医生,都曾在仁心医院里救治,而院长南浔与江麟私交甚好,前几天有关于王邈的传单在平城发的沸沸扬扬,于公于私,将王邈放在仁心医院里治疗养病都是最优解。 “王邈的病情怎么样?”江麟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一次,怎么又问,很好,治疗效果很好,只是他现在不吃饭,精神状态很不好,你再不想办法,他的白血病治不治得好另说,他肯定会变成疯子。”提起王邈,南浔总不给江麟好脸色。 “有什么办法?”江麟看看病房里的王邈,轻声问道。 “你问我,老子是医生,老子不是神仙,他现在拒绝跟心理医生交流,我能有什么办法,他在平城还有什么朋友没有,把他们找过来陪王邈说说话也许会好很多。”南浔无奈道。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他么?”江麟恋恋不舍的将目光在王邈的身上挪开。 “可以,但是不要跟他讲会刺激他精神的话,明白么,如果他在你们的谈话中表现出抗拒,你要立刻离开,他原本的求生欲就不高,如果让他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在下一期的治疗里拒绝配合我们,这会让我们医院很难做,再重申一次,我是医生不是上帝,没有办法让王邈对我言听计从。”南浔拉开了王邈所在的病房门,“记得戴口罩,也不要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 “王邈,最近怎么样?”江麟关上了病房门,他坐到王邈的病床前,笑笑。 “还能怎么样,生不如死。”王邈低头为自己剥橘子,连看一眼江麟的兴趣都没有。 “多吃点水果对身体好。”江麟留意到了王邈的举动,笑道。 “谁说我要吃了?”王邈将橘子皮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一点一点去择橘子瓣上橘络,“打发时间而已,无聊太久人就会疯掉的,尤其是在医院这种充斥着消毒水的地方,我讨厌医院这一点。” “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南浔说你的病情恢复的很好,很有治愈的希望,你要积极配合治疗,说不定年底以前你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江麟紧张的用双腿夹住双手,安慰道。 “回家,回什么家,傅西舟住的地方,还是你江麟住的地方?”王邈停下手里的动作,直愣愣地望着王邈。 第四十一章 好,我等 “我没有家了,它已经被你亲手毁掉了。”王邈平静地望着江麟,声音里有些悲戚。 “对不起王邈,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江麟强颜欢笑道,“等你出院,你怎么样对我都好,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你可以出了这口怨气。” “没必要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比起你的道歉,或者你描绘的未来,我只是惋惜我回去了梧桐市,却没能为姨妈扫墓,是我不孝啊。”王邈低下脑袋摇了摇,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很对不起你,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江麟笑道。 “怎么,你就不怕初佳宸大发脾气,或许你不怕,但我真挺怕的,那些照片有些是在江氏旧宅拍的,他怎么可能有,是你同意或者默认的吧,否则他也不敢做这么下作的恶心事。”王邈咬开一瓣橘子肉,一截拿在手里,一截留在嘴里慢慢嚼,很酸,酸的王邈皱起了眉。 “是我,但那个时候有很多事我被蒙在鼓里,我以为你会和傅西舟一起对付我,另外,初佳宸的蛊惑也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我当时只是想用这个办法把你逼回我的身边,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江麟垂下眼皮,臊眉耷眼的模样像是一个做坏事被发现,等着老师批评的幼稚园小孩子。 “嗯,你说完了么?”王邈把手里的橘子肉也塞进嘴里,含混的说道。 “你要休息了么,我不打扰你了,我现在就走,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南浔,他会尽量满足你的,记得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他。”江麟脑海里还牢记着南浔的话,此刻他慌忙的站起来向房门挪动,路上还不忘扭头急切的叮嘱他。 “嗯。”王邈没抬头。 “江大情圣,怎么样了,看你进去的时间不短想必是拿下了?”南浔抱臂倚在墙上,看见江麟出来后调笑道。 “没有,还是很抗拒我啊。”江麟苦笑着挠挠头,无奈道。 “江大情圣我觉得你最近可能需要找个医生,好让他治治你白日做梦的病。”南浔的极度尖酸刻薄。 “你什么意思?”江麟蹙起眉,满脸不悦的瞪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南浔。 “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无论你做什么王邈都会包容你,都应该原谅你,你一服软他就会屁颠屁颠的贴近你,然后哄你。”南浔问道。 “我,以前的王邈是肯定会的。”江麟嘴硬道。 “当然,以前的王邈当然会的,那时候的王邈刚来平城,满怀着对新生活的向往,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个傻白甜,他遇到了你,他觉得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他愿意把一切都给你,哪怕是他的命,但是你做了什么呢,你用种种恶劣的行为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践踏王邈的尊严,拜托,王邈他是个人,再喜欢你的,再爱你的人在这样一次次的折磨中也会把对你的爱意抛弃,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王邈了,你看不出来么,现在的王邈就是块冰,还是捂不热的那种,哦,或许能有人把这块冰捂热,但肯定不是你。”南浔讽刺道。 “你怎么会对我们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江麟倏然问道。 “怎么了,我听傅西舟说的,不可以么?”南浔白了江麟一眼。 “傅西舟怎么了,又没比我多双眼睛多个鼻子,凭什么他可以把王邈这块冰捂热了,我就不行?”江麟忿忿不平道,“你不要听傅西舟鬼扯,当年他做的事儿可比我恶心多了。” “是么,但我看到了傅西舟爱王邈的那颗心,你的呢,我没看到,你还是想想,仔细的相信你从前对他做了什么吧。”南浔叹口气,他拍拍江麟的肩膀后扬长而去。 “......”江麟立在原地陷入沉默。 多年前。 “近日,我市著名企业家,江氏集团掌门人江麟遭遇车祸,索性并未造成人员伤亡,而车祸原因系雨天路滑,望广大市民朋友雨天出行,注意安全。” 江麟阴沉着脸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他望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王邈,问道:“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我就知道江麟哥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王邈强笑道,他避开了江麟的视线,望向已经黑屏的电视机,问道,“怎么不继续放了,我记得一会儿会放小品节目来着,很有意思的。” “王邈,有些事情等别人戳穿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知道么?”江麟笑笑,他用食指轻轻敲敲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什么回旋,什么余地,江麟哥你到底在说什么?”王邈问道。 “我的车被人动过了手脚,幸好我车速不快,否则真就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得逞了,我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江麟平静地问道,他点起支烟吸了一口。 “你在说什么,你不会以为你的车祸会和我有关系吧,你是我的金主,把你害死了我能有什么好处!”王邈有些激动,他站起来手舞足蹈地为自己辩解。 “是啊,我很好奇,把我害死之后你会得到什么好处,跟我说说,我听听我江麟的这条命值多少钱?”江麟低下头吐出一口烟气,似笑非笑的问道。 “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跟我没关系,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宅子!”王邈喊道。 “你真的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为你的新金主守口如瓶了,对么?”江麟笑笑,然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了王邈,“这个你怎么解释,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么,那么出现在停车场里的是谁?” “这不是我,这是初,这是初佳宸啊!”王邈看了看,反驳道。 “初佳宸,你的意思是他不在国外留学,而是瞒着我特意回国来谋杀我,对么?”江麟点点头,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初佳宸的电话,然后按开了免提。 “喂,江麟哥?”初佳宸懒洋洋的声音。 “小初,刚起床?”江麟瞪着王邈,然后问道。 “是啊,刚起床,正打算去洗漱然后去上课呢,怎么啦,你想我啦?”初佳宸笑了起来。 “对,突然想你了,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江麟温柔道。 “嗯,不知道诶,可能要年底才能回去了,到时候江麟哥会到机场接我吗?”初佳宸问道。 “会,回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乖,你好好上课,我先挂了。”江麟笑道。 “好,么么哒,我爱你哦江麟哥——”初佳宸说完,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你听到了,初佳宸刚刚睡醒,正在准备洗漱去上课,他没有回国,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么,王邈,说实话吧,男子汉要敢作敢当。”江麟劝道。 “你因为一通电话就坚信初佳宸在国外,你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到,视频里的那个人明明也没有露脸,你就一口咬定是我?”王邈不可思议道。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怀疑初佳宸,而不是怀疑你,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替身,初佳宸却是我的爱人,我为什么要去怀疑他,明明是作为替身的你有更好的作案动机,不是么?”江麟听见王邈的话后哈哈大笑,看向王邈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一个傻子。 “不是我做的,反正不是我做的,不过你不信任我,我说什么也都是徒劳的,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那我也没办法,报案还是怎样你随便吧。”王邈失魂落魄的坐回沙发,低着头不肯看江麟。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对么?”江麟问道。 “对啊,就是你冤枉了我,我没做过,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王邈闷闷道。 “这个视频里的人穿的衣服,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有一件同款,还是我亲自为你买的,它还在你的衣柜里吧,你们去找找。”江麟对着手下的人挥挥手。 “随便你。”王邈也点起一支烟,说完这句话后就沉默着吸烟,再也没开口。 “江总,找到了,还是湿的。”江麟的保镖瞟了一眼王邈,然后将手中湿漉漉的衣服交给江麟。 “今天下雨,如果按照你说的,你从来没出过门那这件衣服为什么是湿的,你不会想告诉我就这么巧,你今天把这件衣服给洗了?”江麟把衣服凑到鼻尖闻闻,然后问道,“衣服上也没有洗衣粉的味道,你用清水洗的?” “是,我是出门了,我出门遛弯了的时候我看到一只狗快死了,我把它救了,我在雨中站了会,所以我的衣服湿了,可以吗,我做好事也犯法吗,我说为没去过地下停车场我就是没去过!”王邈的眼睛明显的红了起来,还有泪水蓄在眼眶里。 “通过你的态度我已经得到了我的答案,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也不会报复你,只是你不可以再在这里出现了,现在收拾好你的行李立刻离开这里,可以么?”江麟疲惫的笑笑,对着王邈挥挥手。 多年前。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江氏楼下的保安尽职尽责地拦下来想闷头往里冲的王邈。 “我找江麟,我叫王邈,我是他朋友,你放开我!”王邈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挣扎着想从保安的桎梏中脱身。 “您贵姓,您找江总有什么事么?”保安上下打量了王邈一眼,很清秀,但是穿的很寒酸,不像是江麟的朋友,多半又是想来闹事的。 “我姓张,我叫张远,真的认识你们江总,你让我进去,我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找他!”王邈推开保安,“你让开!” “先生,先生您不可以进去!”保安重新抱住王邈,把他拖回来,他心里想果然被他猜对了,真是用“人命关天”来做借口的闹事分子,如果自己把他挡在门外,也算是为江总分忧了,想到这,他抱住王邈的双臂更加用力,“江总正在开会,现在没时间见你!” “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王邈嘶吼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好,我可以替你进去说一声,但是你不可以再乱闯了,再乱闯我就要不客气了。”保安一手指着王邈,一手摸上腰间的警棍,他抛下这句警告后推门进入大厅走向了前台。 “怎么回事啊保安大哥,那个小孩怎么闷头往里闯啊?”前台早就看见了门外发生的事,此时看见保安进来,连忙问道。 “嗐,不用管他,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傅氏派来捣乱的人,这都是第多少个了,嚷嚷着要见江总,要我说傅西舟就脑子有病,初佳宸是咱们江总的弟弟,怎么管是江总的事,他一个外人跟着拱什么火。”保安趴在柜台上,鄙夷道。 “那万一真有什么事儿呢,我还是问问吧,他说他叫什么了么?”前台拿起电话,问道。 “张远。”保安搓搓手,“今天真冷,下雨就下雨吧,还刮这么大的风。” “谁说不是呢,喂,这里是前台,找一下江总。”前台甜甜地开口,“喂,是小初啊,前台有人找江总,哦江总在开会啊,好的,我明白了,他说他叫张远,哦不认识啊,好,让他等着啊,好我明白了。” “你看我就说吧,肯定是傅西舟派过来捣乱的,小毛孩子一个满嘴都是瞎话。”保安回头鄙夷的看着王邈。 “那你跟他说一声江总正在开会,一时半会完不了,让他别等了,抓紧回家吧,今天这么冷万一在咱们江氏门口出了事,咱们不好交代。”前台放下电话,劝道。 “嗯我知道。”保安抽出腰里别着的警棍,推开门,“王邈?” “怎么样,江麟怎么说?”王邈急切的问道。 “江总正在开会,一时半会完不了,你啊还是先回家去,不要再在门口站着了,你要是想等你就去对面奶茶店等着,这里是客户进出的地方,你在这站着影响我的工作,走吧走吧。”保安极其不耐烦的推着王邈下台阶,一把将王邈推进雨中。 “他还有多久开完会?”王邈的眼被豆大的雨滴砸的有些睁不开,他抹了一把雨水,喊道。 “三四个小时吧。”保安随口一说。 “好,我等他。”王邈笑笑。 很多年以前。 “老板,你可要喝完这一杯,不许养鱼。”王邈此刻小脸通红,他整个人贴在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小手抵住男人手里的酒杯,撒娇道。 “哎呀我的小心肝儿——”男人把王邈搂在怀里,在王邈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至于手,自然更不安分。 “老板,想不想今晚玩点更刺激的?”王邈跪坐在男人双腿上反客为主,他勾住男人脖颈后凑到男人耳边轻声道。 这是王邈今晚第三个客人,都是财大气粗的土包子,虽然疼,虽然羞耻,但他赚到钱了,他再接两个,就可以回自己的狗窝稍微趴会儿,喘口气了,王邈咬着牙扶着墙,一点点走出酒店大堂,下台阶的时候双腿没由来的一软,小孩儿整个人栽了下去,这一下差点把小孩摔散架,天旋地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别人踩住了,如果他没记错,在这里开房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惹不起的,王邈吃力的在地上爬起来,他低着头抽抽手,卑微的道歉:“对不起,耽误您的脚落地了。” 恍惚间,王邈发现那双皮鞋格外眼熟,他心里没由来的一紧,胆战心惊的抬头,正对上冷面寒霜的江麟,已经他身边幸灾乐祸的初佳宸的目光,江麟拍拍初佳宸的背,吩咐道:“你先去等我。” 王邈跪坐在地上,心中莫名升腾起像是出轨被捉奸的尴尬感觉,他低下头,闷闷道:“江总.....” “张远,你能不能不要再丢我脸,或者你下次换个名字再出来卖,平城的圈子就这么大,现在谁不知道你从前跟我谈过恋爱?”江麟蹲下身子,冷冰冰的开口。 “抱歉,我也不想的,抱歉。”王邈别开头。 “看起来你这一票干的很爽,都站不稳了,你就这么缺钱,为了钱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江麟又问道。 “抱歉,抱歉,我......”王邈百口莫辩。 “滚开,别挡路。”江麟像踢垃圾一样将王邈踢到一旁。 第四十二章 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意思就是说好运没有成群结队来的,至于灾祸么则是没有单个来的,坏事往往一来便是一群,便如此刻江麟刚走,傅西舟又来一样,王邈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世界上会有如此讨厌的人存在呢,王邈如此想道。 傅西舟此刻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进了病房后就站在门口,也不进也不退,他一时没想到好的借口去解释那天为什么出卖王邈的行踪,总不能承认自己穷,自己养不起王邈,自己负担不起王邈医疗费用吧,那也太不男人,太没面子了,傅西舟如此想道。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你看我,我看你,一时谁也没有开口,到最后还是王邈绷不住,小破孩儿叹了口气,然后对着傅西舟挥挥手,指了指身边的凳子,那意思就是别装了,抓紧点过来。 傅西舟跟王邈同吃同住了这么久,自然明白王邈的意思,他屁颠屁颠的坐到王邈身边的凳子上,顺手接过了王邈手中橘子,他仔仔细细地掰开橘子瓣,狗腿子一样喂给王邈,笑道:“身体怎么样啊邈哥,许久不见邈哥,小弟甚是想念。” “你怎么一点正行没有?”王邈无奈地笑笑,也不知道傅西舟怎么了,自从他开始和自己在一起之后,曾经冷面寒霜的傅家少爷就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款堪比牛皮糖的黏人老男人。 “这不是怕你生气吗。”傅西舟仔细的看看王邈脸上的表情,确认他没有因为自己在梧桐市出卖他的这件事而生气,当下更加大胆起来,非要吵闹着要一个王邈的大亲亲。 “哎呀,你干什么啊,我告诉你不要嬉皮笑脸的,我还在生气知道吗,这件事你还欠我一个解释,知道吗,知道不知道,哎呀你干嘛,你刷牙了没有,走开啊!”王邈笑着推开傅西舟,强忍着笑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哎呀,我这不是事出有因吗,这不是想着反正江麟的钱那么多,给你花也是花,给初佳宸也是花,那还不如给你花吗,对不对。”傅西舟也吃了一瓣橘子,好家伙,酸的他口水都快从嘴里淌出来了。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按照江麟的脾气,他肯定会跟你定下什么约定,比如什么你永远也不能出现在我面前之类的霸王条款。”王邈哼了一声,抬手捏捏傅西舟的鼻子。 “是啊,他肯定跟我提了霸王条款,但我是谁,我傅西舟,平城四少之一,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我还能遵守他给我定的规矩,不可能,不仅我要出现在你面前,他给我的钱我也不退!”傅西舟吸了吸被酸出来的口水,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王邈苦笑着摇摇头。 “老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我嫁给了邈哥,当然要跟邈哥像啊,夫妻像!”傅西舟笑呵呵的牵起王邈的手摩挲着。 “不许嬉皮笑脸,我还在生气呢知不知道,我还在生气你的背叛呢,你这个可恶的家伙!”王邈抬起手来使劲捏捏傅西舟的脸颊,恶狠狠的揪了揪,“你以为你在阳台跟江麟打电话我没听见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在睡觉的时候就算一只蚊子扇翅膀的声音也能把我给吵起来啊,啊,可恶的傅西舟,居然背着我去跟江麟联系,还说什么你一直爱着初佳宸,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骗取江麟的信任,但是也没必要说这么违心,这么恶心的话吧,还记不记的在家里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巴不得初佳宸去死,呕,恶心,我那天差点就要在床上跳起来踹你屁股了!”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向你负荆请罪了么,你怎么罚我我都认,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傅西舟再一次拍拍自己的胸膛,壮志凌云道。 “怎么罚你我要好好想想,反正不能便宜你!”王邈把手里的橘子一股脑的塞进傅西舟的嘴里头。 “嗯唔!”傅西舟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口酸橘子,登时跪在地上捂着嘴,口水跟鼻涕起飞。 “你怎么不说话了?”王邈喝了口水,坏心眼的瞥一眼在一旁阴沉着快要发霉的傅西舟问道。 “我倒是想说话,我说的出口嘛!”傅西舟捂着酥麻的嘴唇,像只唐老鸭似的开口。 “哈哈,那你喝点水?”王邈把自己的大红色水杯递给傅西舟。 “嗯——”傅西舟接过水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动动下巴,他看向王邈很严肃的说道,“江麟给了我不少钱做我跟你的分手费,我想着把这笔钱投资掉,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以你的名义开个店卖好不好?” “这可是你的钱,你让我花不太好吧,我怪不好意思的。”王邈假惺惺的推辞道。 “什么我的你的,我不是说过会让你过上富二代生活么,我想好了,我想买个铺子交给你打理怎么样,随便你做什么买卖都可以的哦!”傅西舟攥着王邈的水杯傻呵呵的笑道,“那你想开什么铺子?” “我,我想开什么铺子,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开一家卖甜品的铺子,或者是卖奶茶的铺子之类的,每天都生活在甜腻腻的味道里想想就开心——”王邈憧憬了没有几秒,又瞬间垮下脸来,他咂咂嘴,小声道,“可是,我不会做蛋糕,也不会做奶茶,这太可恶了!” “那我们就去学呀,正好你也辞职了很久没有事情做不是嘛。”傅西舟戴好手套,揉了揉王邈的头,“医生说尽量不要跟你有什么身体接触,所以我特意买了一双医用手套,怎么样,我聪明不?” “聪明,你还真是,挺聪明的。”王邈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傅西舟,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用这种眼神看傅西舟了。 “王邈,不过憧憬未来可以,但你还是要积极接受治疗的喔,我听医生跟我讲他说你不怎么喜欢吃饭啊?”傅西舟小心翼翼的问。 “对啊,不怎么喜欢吃饭,不过我的抑郁是骗江麟的,真实的原因嘛。”王邈在床头柜拿出剩下来的早饭,他打开饭盒摆到傅西舟的面前,“你看嘛,这怎么吃啊,一点油都没有,清汤寡水的,这换你你吃吗!” “......”听见答案的傅西舟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他想过无数种王邈不吃饭的原因,更偏激的原因都想到过,但他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结果,居然是为了对医院的营养餐表示不满而绝食抗议,还真是小孩子啊,傅西舟扶额苦笑。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治病的,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治病的哦。”王邈笑笑,“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从前我为了争一口气活着,虽然狼狈但是生活还是蛮充实的,我遇见了很多可恶的人,也遇见了很多可爱的人,我经历过这个世界对我最大的恶意,我见过了生离死别,众叛亲离,我想没有什么能打败我了,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留恋这个世界了,前几年,我一直都是别人的影子,做别人想让我做的,为了别人的心愿而去强迫自己,但是这些天我自己在这个病房里,输着液发着呆,偶尔会想我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可能孤孤单单的连一个为我张罗丧事的人都没有,我想,我不应该就这么死掉,最少我不应该死之前还要被病痛折磨,所以虽然腰穿很疼,虽然化疗的药物很刺激,但是我还是坚持下来,我想如果这次我可以控制住病情,我一定会好好的生活,摆脱过去那些人强加给我的一切,专注自己的生活,专注自己的梦,专注于我爱的人。” “王邈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你才不能就那么狼狈的死掉,你还没有看到我东山再起,你还没有看到我把傅氏夺回来,你还没看到初佳宸得到他应得的下场,你还没看到我向你求婚,你还没看到属于我们两个的新的,阳光明媚的未来,你不能死,真的,要死你也要死在我后面。”傅西舟揩去泪花,傻呵呵的笑道。 “我还是那句话,我一直都在深渊里,贴近我的人都会跟我一起坠落到深渊里,没有人能够救赎我,能够救赎我的,只有我自己,当然,在我努力自我救赎的过程中,我也希望你在一边为我加油鼓劲,为我摇旗呐喊,有的时候也可以适当的给我个梯子嘛,这样我爬出深渊的速度或许会更快一点喔。”王邈得意的为自己剥开一个橘子,笑呵呵道。 “那王邈,我可以问你一个一直以来都想问你的问题么?”傅西舟抽抽鼻子,小声道。 “嗯,你说。”王邈专心的剥橘子,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你跟杨云霆究竟认不认识啊?”傅西舟小声道。 “认识,当然认识了,不仅认识,严格意义上来说杨云霆还是我的恩人,如果不是他,或许你根本就见不到我,当然,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慢慢的讲给你听。”王邈把橘子皮放在傅西舟的手里,“拿回去晒晒,泡水喝......” 第四十三章 他为我指明了道路 “我的故事很长,你想在哪儿听起呢?”王邈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傅西舟托腮道。 “好,那就从我的母校讲起吧,栖凰区第一中学,我比较草率的在那儿度过了我时间不长的高中生活,对我印象最深的嘛就是冬天的时候,窗户上结了冰花,外面会时不时的起雾,那个时候我会看看表,大概是早晨五点半,雾气朦胧里逐渐泛起了暖黄色的光晕,一股安静祥和氛围,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觉得到了圣诞节,我甚至会听到风铃声。”王邈看着手里的橘子,他把橘子拿到傅西舟面前摇摇,“就是这种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到了圣诞节呢?”傅西舟捏捏王邈的小鼻子,温柔问道。 “我不知道呢,那你知道为什么乌鸦会喜欢写字台,为什么疯帽子会喜欢爱丽丝么?”王邈鼓起腮帮,闷声闷气的回道。 “我爱你,就像疯帽子喜欢爱丽丝那样,就像乌鸦喜欢写字台,都没有道理。”傅西舟勾起唇角,笑的眉眼弯弯,他说,“想不到你会喜欢看迪士尼电影。” 王邈对于傅西舟的这番话很不能理解,他“哼”了一声,说道:“那还是小学的时候了,老师会问有没有人想订点课外书看的,每到这个时候我爸就会给我报名,我记得那是一个中午,我在老师那里领到了牛奶,还有一个粉红小纸箱,里面有《大学》,《论语》,《中庸》,还有什么《伊索寓言》,《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之类的,什么锡人士兵,卖火柴的小女孩,爱丽丝梦游仙境,还有豌豆姑娘,美人鱼之类的故事我都很喜欢。” “哈,你小学就读了这么多书么?”傅西舟不敢置信,问道,“这可真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呢。” “说远了啦!”王邈嗔怪的瞪一眼傅西舟,低下头嘟囔道,“都怪你。” “好好好,你继续说,我不问了,你说我听。”傅西舟忍笑道。 这还差不多。 王邈清清嗓子,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圣诞节,然后我就出门了,那时候我有一辆自行车,我每天骑着它上下学,我还喜欢站起来蹬,五点半的时候天还没亮,路灯的光也穿不透雾气,只是在头顶上铺开一层光晕,轮胎压到雪里的声音‘咯吱咯吱’的,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堂吉诃德,学校则是那个可恶的大怪兽,从家里出门,然后要经过黑黢黢的一条小路,然后拐弯,直行,经过两个红路灯拐弯,就到了一家煎饼店,里面的煎饼很好吃,豆浆是自己打的,选好料包就扔进去,有红枣的,黑米的,还有很多,放多少糖自己加,一包三块五毛钱,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三块五毛钱的幸福。” “店里也有我的同学,一个是学霸,一个是学渣,每次我会根据在店里碰到的是谁,来决定接下来的路是骑快点,还是骑慢点,不过我一般都是把煎饼塞进书包里,然后豆浆挂在车把上,偶尔会拿到手里暖暖手,毕竟我没有手套,手有时候会被冷风吹麻,很疼的,有一杯豆浆暖暖手就好多了。” “去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一家网吧,每一次我路过的时候都会看到有很多人在网吧里面跑出来,手插在裤兜里,嘴上叼着烟慢悠悠的往学校的方向晃悠,但是这种情况在我们班肯定是不会发生的,我们班主任在六点的时候就会准时在门口掐表等着,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然后就是早读,班主任会盯一会然后就去吃早饭,除了第一排的人还在背书,其他人都开始补觉了,我么,喝点豆浆,啃口煎饼继续看昨天没有看完的漫画书,然后教室就会很安静很安静,我都觉得我嚼东西的声音会把他们吵起来,然后就上课,午休,上课,晚自习,放学。” “课程安排的很紧,四周放一次假,周五上午放,然后周末下午回校上课,放假的时候我会抱着吉他去老师家里,他是一个很朋克的吉他老师,很叛逆,是我们那里第一个搞乐队的男人,回到梧桐市后他租了一个小院子教学生,院子里面有牵牛花,葡萄架,还有说不上名字来的藤蔓顺着竹架攀爬疯长,他们在屋子里面,我就在秋千上弹吉他,我听着里面唱歌的声音,咚咚咚敲架子鼓的声音,在那里度过了最开心,最快乐,最无拘无束的一个夏天。” “在我决定辍学之后,在老师家待了很久,我问他是不是我不读书这一辈子就真的荒废了,他问我后悔这个决定么,我说我不后悔,只是觉得自己学生生涯结束的这么快很可惜,他说既然我不后悔,那么就不用再考虑荒废不荒废的事情了,他说人这一辈子是为自己活着的,做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开心么,他说并不是读书是一个人唯一的途径,他说读书是给人一个更简单生活的途径,只要活得足够开心,足够快乐,读不读书都没关系,只要自己不后悔,他还说他知道我的家庭状况,如果我在外面过的不开心,可以回到他的小院子里做他的助教,跟他一起教教学生,我说我喜欢男孩儿,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老师他笑了笑,然后告诉我爱一个人,会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而不是贪恋他的器官,爱一个人最终的境界是和自己的爱人产生灵魂共鸣,既然爱的不是器官,那么恋爱对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就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时光,说实话,我当时没有听懂,但我感受到了老师的善意,在我察觉到我喜欢男孩以后,我每天都会生活在自我怀疑里,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指明了方向,上次回梧桐市我还想带着你去找他来着,然后给他一个抱抱,告诉他我终于明白他说的话了。” “然后,我就离开了梧桐市,一张车票一个行李箱一把吉他就是我当时南下的全部家当,我先去的深海市,什么工作都做过,频繁的换工作,频繁的搬家,后来我去做了练习生,效果还不错,成绩也很好,公司派我来平城参加节目,一切都很好,直到我遇见了江麟,他向我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我以为我遇到了爱情,但没成想他接近我却有他的目的,通过他的运营,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变成了初佳宸头上的光环,我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对他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然后灰溜溜的回到了深海市,但是公司没有放过我,他们胁迫我还债,逼迫我下海,我沦为了一个为公司创造财富的工具,一开始我想逃,但是总会被找打,天长日久我也习惯了,接受了肮脏的我自己。” “再然后,我遇到了闫佳铭,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当年的我,怀揣着梦想,脸上是那种阳光明媚到我不敢直视的笑,我想帮他,我发誓我一定要帮他,一定要把他推出这个火坑,一朵好看的花决不能沉默的凋谢在泥潭里,我花了很多钱,疏通了很多关系,安排好了一切,将他送到了顾一的面前,而原本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我自己,但我知道就算我出现在顾一的面前,对人有洁癖的顾一也不会喜欢我,甚至会厌恶我,虽然这些钱花掉后让我的生活状况雪上加霜,但是我不后悔,闫佳铭跟我太像了,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理想中的我自己,我心甘情愿做他的影子,哪怕是得罪当地的老板也在所不惜。” “然后,我就被报复了,惨无人道的报复,我动了很多次手术,我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缝合起来,捡回来了一条命,我原本以为我的生活就这样了,到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会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我姨妈病了,病的很严重,我只能再一次跑回平城想去见江麟,想跟他道歉,想跟他借一点钱,毕竟他是我的前男友,我心里觉得他可能会对我有愧疚,哪怕是怜悯都行,但是他没见我,我失魂落魄的回到梧桐市陪着姨妈来到平城,然后想尽办法去筹钱,但还是不够,还是不够,后来,我的贷款被人拦了下来,而姨妈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 “当时我想揣着把刀去找江麟同归于尽,但是我没敢去,我就留在了平城,当时我被一个黑心老板带走到了他的别墅,他是一个虐待狂,我,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碰巧,我遇到了杨云霆,或者说是他知道我跟江麟的事后特意来找我,他给我光,他为我伸张了正义,为我姨妈找到了最好的医生,垫付了所有医疗费用,虽然我不喜欢他胁迫我,但其实我可以将这条命给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一向如此。” “后来,姨妈去世,我也履行了我承诺杨云霆的事情,接受了整容,变成了初佳宸的模样,当然,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那个时候初佳宸在国外留学,我作为替身换回本名重新出现在了江麟的面前,直到初佳宸回来,一切都变了。” 第四十四章 他是他我是我 “一切都变了?”傅西舟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原本一切都是平和地往下继续着,我以为我可以在江麟身边待够时间,然后完成与杨云霆的交易,离开平城,但没想到,从他第一次偷偷回国之后,一切都变了。”王邈笑笑。 “嗯,你是说江麟出车祸那次?”傅西舟骤然反应过来,他猛一拍大腿,激动道。 “是,没错,你怎么知道?”王邈狐疑的望向傅西舟,他动动嘴唇,欲言又止。 “我猜的,我猜的。”傅西舟讪讪的笑道。 “你猜的没错,就是江麟出车祸那次,在我受杨云霆之托看着江麟的时候,顾一找到了我,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在江麟的车上动一动手脚,但是被我拒绝了,我本来以为顾一会就此作罢,但是没曾想我接到了杨云霆的电话,他说初佳宸偷偷的回国,在当时我就意识到了,顾一在记恨我,他想用初佳宸做刀来杀我,就算初佳宸被发现也可以把黑锅扣在我的头上,但是没办法,我只能冒险去地下车库找初佳宸,想着能把初佳宸拦下来,劝一劝,但没想到,我还是走慢了。”王邈叹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然后呢?”傅西舟追问道。 “后来,我打电话给江麟身边的陈秘书,问了一下江麟的行程,赶巧那天下雨,江麟开车并不快,这也给了我追上他的机会,我拦下来一个试图浑水摸鱼去给江麟致命一击的人,然后报了警,等他入了医院,陈秘书赶到之后我便悄悄地回到了江氏旧宅,但我还是低估了顾一对我的报复。”王邈喝口水苦笑道。 “什么意思?”傅西舟有些急,他隐隐约约觉得王邈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解释他心中所有的疑惑。 “就是一张光盘,他光明正大的将那张光盘通过陈秘书交到了江麟的手里,我原本可以将顾一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江麟,但是我不能说,一来我答应了杨云霆的要求,要保护江麟的安全,二来,是我觉得江氏内部内鬼不少,纵然当晚我可以解释,但难免会引起顾一对江麟的更加急切的报复,所以我选择了咽下去这些,灰溜溜地离开了江氏旧宅,再过了不过半年,我没有见到杨云霆,而我跟杨云霆的交易也结束了。”王邈笑笑。 “那你为什么会又做起这一行了呢?”傅西舟接过王邈递过来的水杯放在桌子上,又问道。 “当然是拜顾一所赐,我打乱了他的计划,出于报复,我找的每一份工作都会被他派出的人搅黄,他逼着我重新做起这行当,仿佛只有这样作践我才能打消他心里的那股恶气,但是没办法,我没办法跟顾一抗衡,我只能顺着他,做了很久的少爷才让他没有继续针对我。”王邈挠挠头,尴尬的笑笑。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啊......”傅西舟倒吸一口凉气。 “不,准确的来说,是顾一跟你们两个人都有深仇大恨,不然他为什么要吞掉你的傅氏公司,逼得你走投无路呢?”王邈盯着傅西舟,然后抬起手捏捏男人的脸皮。 “可是我们傅氏没得罪过顾一啊,我跟他还是表兄弟,如果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当年为什么又要帮助我们家渡过难关呢?”傅西舟蹙起眉来。 “那我怎么知道,你回家问你妈去。”王邈给了傅西舟一个大白眼。 “......”傅西舟一时无语。 “不过,他应该也该消气了,总不能把你这个表弟给逼死吧。”王邈惆怅道。 “哼,等我东山再起,我非把他们顾氏给吃下来,让顾一也尝尝流落街头的滋味。”傅西舟恨恨地开口。 “就你还想击败顾氏集团啊,你别闹了,再给你二十年你也不行啊。”王邈撇撇嘴,他躲到被子里,然后转个身背对着傅西舟。 “不是还有你嘛,有你在,你这么聪明,我有你就好啦。”傅西舟凑到王邈脸颊边亲了一口。 “我,我帮不了你,你们商业大佬的事儿,我一个小老百姓能做什么嘛。”王邈蹭蹭被面,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道,但是有你在我身边我会很安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安心。”傅西舟傻笑道。 “那有一天我要是不在了,你会怎么样?”王邈倏然问道。 “不许瞎说,快过年了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知道吗。”傅西舟啐道,“呸呸呸,晦气。” “人都会死,要是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会怎么样?”王邈再一次问道。 “我会一直都想你,一直,一直都想你,永远。”傅西舟轻声道。 “嗯,那就好,那我这一辈子倒也不算是白活了。”王邈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闷声道。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来了?”傅西舟问道。 “没什么,就是心里闷闷地,想找人说说话,我想总不能我死了以后,没人记得我曾经做了什么吧,不然,我也太亏了。”王邈在被子里探出脑袋来,咧开嘴笑笑。 “你总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为什么,傅西舟觉得自己心里总是闷闷的,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堵在胸口,十分难受。 “傅先生,病人需要休息了。”南浔敲敲门,然后笑道。 “哦好,邈邈我先走了,等过几天我再回来看看你,好不好?”傅西舟拍拍王邈的小脑袋瓜。 “好。”王邈懒洋洋道。 “身体感觉怎么样?”南浔坐到凳子上,他抽出病历本翻翻看看,问道。 “疼,恶心,想吐,没精神,想睡觉,想出院。”王邈无精打采道。 “那你还跟傅西舟聊天聊这么久啊小家伙。”南浔笑道。 “南医生,你说我们怎么这么有缘啊,每次都是我落魄的时候见到你,上上次是你给我动的手术,把我拼起来,上次是你给我动的整容手术,这次又是你把我在鬼门关拉回来,我该怎么谢谢你。”王邈眨眨眼。 “得,你这是在骂我多管闲事,是不是?”南浔无奈道,“你以为我想管你啊,可谁叫我是医生呢,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我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翘辫子。”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王邈拉长了声音。 “不是我吓唬你,你的病现在很严重了,化疗也好,吃药也好,对你的帮助都不大了,不过我按照你的要求跟他们说你恢复的还不错,他们还没有起疑心,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先说好,如果你继续接受治疗的话等到骨髓移植的机会,未必不能痊愈。”南浔托腮问道。 “南医生,既然你这么爱管闲事,那么能不能帮我个忙?”王邈狡黠地眨巴眨巴眼儿。 “你不会是想跑吧?”南浔“啪”的一下合起王邈的病历本,不敢置信的问道。 “怎么了,我还不能跑啦,当时杨云霆承诺我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旁边听着么,他说事情完了就天高任我飞,海阔凭我跃了,当时顾一欺负我的时候,杨云霆失联了我也不怪他,现在我让他履行这个承诺不过分吧。”王邈嚷嚷道。 “......”南浔无奈的挠挠头,“这个事情,嗐,你真不再考虑考虑继续治疗了?” “说实话,真的太疼了,我现在活着还不如就这么死了,这样吧,你给我开点药,然后等我可以接受骨髓移植的时候我再回来,怎么样?”王邈笑道。 “你吹牛逼呢?”南浔忍无可忍,抬手给了王邈脑袋一个大爆栗。 “我,这是我美好的愿望,怎么能说我在吹牛逼,谁不想活着啊,我也想活着啊,但是我活着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抓紧删号重练。”王邈委委屈屈的撇撇嘴,耍无赖道。 “怎么没什么意义了,你刚跟傅西舟破镜重圆,美好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时候从医院逃跑,你这不就是自己放弃自己的未来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南浔十分生气。 “你也说了破镜重圆,但是破掉了的镜子再怎么拼合也是有缝隙的,就像我跟江麟,我感觉到了他对我的愧疚,也放下了对他的仇恨,但是你说就算他现在重新追求我,我还会答应他么,不会,永远都不会,那我跟傅西舟现在也是一样的情况,这次他把我卖给江麟,虽然他的初心是好的,但是下一次我要出门的时候还敢告诉他行程么,还会让他跟我一起出门旅行么,不会,永远都不会了,我又不是圣母,什么事情都会无底线的原谅加害者那是圣母小说里的主角才会做出来的事,我不会,我不是主角我也没有金手指,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的小心翼翼,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我也不会没由来的原谅傅西舟,永远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邈冷着小脸,很严肃的对着南浔说道。 “你,嗳,有时候你适当的软一些远比你现在活的要好,你看闫佳铭,他多聪明,傍上了顾一这棵大树,活的多潇洒。”南浔劝道。 “他是他,我是我。”王邈别开头。 第四十五章 了结 “江总,我回来了,这是您要的东西。”陈非人推开门,他快步走到江麟面前将文件袋递给江麟,说道:“里面是纸质版,还有一份电子版我发到您邮箱了。” “嗯,辛苦了,坐下来喝杯茶。”江麟抬手戴好眼睛,他笑了笑,拿起文件袋拆开后抖出里面的文件。 “好。”陈非人端正的坐在江麟的面前,拘谨的握着茶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王邈。”江麟看着眼前的文件,档案上男孩的照片很清秀,是他记忆里的模样,果然,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小屁孩儿,他一早就见过,只是自己太迟钝了,虽然对他为什么这么熟悉自己起过疑心,但终究还是将这件事放在了一边,都怪自己,江麟苦笑道:“你这次去梧桐市拿这份档案,有听说过关于王邈的事情么?” “听说过,王邈从前的班主任还记得他,他说王邈是很聪明的孩子,没有继续读书是很可惜的一件事,还说,让我们照顾好他......”陈非人连忙将茶杯放在桌上,回答道。 “嗯,谢谢你帮我了却了一桩心事,接下来,是公司的事。”江麟摘下眼镜倚在椅背上仰头叹口气,说道:“陈秘书你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 “啊?”陈非人紧张起来。 “关于你这么多年挪用公款,私下出卖公司文件给顾氏集团的事,不打算说说么?”江麟拿起桌上的烟盒,他抽出两支,一支叼在自己的嘴上,一支在陈非人面前晃晃,他笑道:“陈秘书,抽烟?” “我没有。”陈非人扫过江麟递来的烟,没有接,他拒绝道:“不会吸烟,谢谢。” “在我把你派去梧桐市的这几天,我彻底查过公司的账目,但没有查到什么,我想如果不是我这一任的事情,那会不会是上一任总裁的事,不查不知道,一查,结果很令人震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我接手江氏的时候,江氏账面上那么多烂帐,坏账是哪里来的了,每一件账目上都有陈秘书你的签名,虽然你帐平的很好,但终究是有纰漏的,这些年赚了这么多,还开着十几万的车,委屈你啦陈秘书。”江麟吸口烟,沉声道。 “呵,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江氏这条破船上会出现你这么个泥瓦匠呢,要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早辞职。”陈非人拿起茶杯喝口水,笑道:“嗯,但那又怎么样,这些钱这么多年已经变成了我的合法收入,你追不回来的。” “当然,我当然知道你会通过种种手段把原本属于江氏的钱,变成属于你自己的钱,但我并没有想把这笔钱收回来的意思,我想问问你,你觉得顾一这个人的脾气怎么样,或者说,他对一个失败的员工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江麟拉过烟灰缸来接烟灰,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陈非人问道。 “我知道顾氏想进军金融行业,但是顾一并没有在金融行业的天赋,而我,而江氏之前正是金融行业出身,所以买通了初佳宸潜伏在我身边,想获取一手情报,对不对,但我对初佳宸看的很紧,他一直都没有下手的机会,但是直到半个月前,我突然给你打电话通知你我要离开平城去梧桐市,对不对?”江麟再吸了一口烟。 “你!”陈非人突然站了起来,喊道:“你早就知道了!” “你应该给初佳宸发了消息,让他留意我是否在慌忙中没有关闭电脑,初佳宸回到了房间时果然看到了我的电脑没有关闭,他应该还看到一份策划案,是关于江氏未来的投资方向,如果我没猜错,顾一在第一时间会找相关的专家分析那份策划案的可行性,当然,他得到的一切反馈数据都会是建议投资,因为那是我亲自下场操盘的局,它之所以会一路上涨是有江氏一直在购买。”江麟推推眼镜,笑的格外放肆,他说道:“顾一迫不及待的想吃掉江氏,而那份策划书又被证明了可以使用,那么顾氏一定会抢着比江氏买的更多,顾一恨我,恨我会让他失去理智,而他又在不久前刚刚吞下了傅氏,表面风光无限实则伤了元气吧。” “江氏目前虽然在向实业转型,但江氏现在依然是平城金融机构里的龙头,如果江氏放出风去,预测那支股票将会暴跌,不明真相的股民会大规模抛售手中的股票,顾氏手里那大把大把的股票就是顾氏身上的枷锁,如果想止损,就要扔进比江氏更多的钱到市场里维持住股票的平衡,或者大规模抛售自己手里高价收购来的股票,那个时候顾氏是否断腕,他投进的钱最终都会血本无归,他想吃掉江氏,好,我们一起死。”江麟笑道。 “你,你......”陈非人此刻嘴唇泛起了白色,他止不住的颤抖,好半晌才哆嗦着说:“你疯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生意你也做,你是不是生意人啊。” “我是生意人,也是一个赌徒,我赌顾一撑不到要与我玉石俱焚的那一刻,他会选择咽下这口气,在做空开始后不久就将手里的股票全部抛售。”江麟叉起双手抵在额头,沉声问道:“我敢赌,因为我丢的是钱,那你敢赌么,我估算了一下,这些年里你***的江氏公款再乘以十倍也填不死这次的缺口,你说顾一会怎么对付你和初佳宸,你赌不赌,你把你自己的命押在这个赌桌上,赌顾一能赢,敢不敢?” “你就不怕我告诉顾一?”陈非人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敢跟我赌,因为你不确定我现在对你说的话是我的心里话,还是我的另一个圈套,你害怕顾一的报复,因为你亲眼见到了拒绝顾一的王邈的下场,你害怕你的孩子会跟王邈一样,无论如何,你要么失去对顾一的价值被一脚踢开,然后被江氏起诉,要么你面对顾一的报复,而江氏给你一条出路。”江麟抽出第二支烟轻轻地在桌面上磕了磕。 “江总......”陈非人膝盖一软,“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跟你的事,了结了。”江麟笑笑,低头点燃了香烟,缓缓地吸了一口。 “江总,罪魁祸首是初佳宸,我只是,我只是......”陈非人抬起头急切道,“我只是被迫的,被迫的,是初佳宸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要向您告发我,我没办法!” “接下来就是我跟他的事了。”江麟站起来。 “江总,车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发么?”李想推开门,他瞥了一眼软成一滩烂泥堆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非人,说道:“他怎么处理,律师在门外,证据也很全,随时可以起诉他。” “不用了,我跟他的事情了结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心里清楚。”江麟拍拍李想的肩膀,与他错身而过。 “真就这么放了公司的蛀虫确实很不甘心啊,要我说江总您就是太善良了,如果是我,我肯定会把他告到倾家荡产,让他这么多年吃的全都吐出来。”李想瞥过一眼后视镜,又释然道:“不过也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就不是江总了。” 小肚鸡肠。 斤斤计较。 这在别人的眼里的确是跟自己扯不上关系的词,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王邈面前,在有关王邈的事情上格外的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也许王邈说的对,自己只是在窝里横的耗子,自己亏欠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可以,自己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把握住机会将那个叫张远的少年留在自己的身边,等到张远愿意的时候,亲自告诉他,告诉他其实用的是假名,他的真名叫王邈,而不是在别人的嘴里知道他的名字,了解他的过往,见证过他的不堪后才发现,原来他是自己的...... 朋友。 “江总?”李想试探地叫道。 “怎么了,抱歉,刚才没听清。”江麟尴尬地笑笑。 “我刚才是说,您能不能将公司的律师接我用用?”李想问道。 “怎么了,你要打官司?”江麟反问道。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的父亲是一个混蛋,暴力狂,有家暴行为,还有赌博行为,让他这样的社会渣滓继续在社会上生活,实在是对好人的不公平。”想起徐子凌的故事,李想摇摇头,叹了口气。 “嗯,可以,这是好事情。”江麟点点头。 “江总,一会见到初佳宸,您会怎么做,但您的情绪千万不要太激动,为了这样的人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李想劝道。 “在来之前,我想过对待他的方法,但是现在我却突然又不想了,当你确认伤害你的那个人不是爱你的人的时候,其实你的心里没有那么难受,见了初佳宸,我只是想问问他,究竟他为什么会帮助顾一来对付我,我自认我对他还不错,说清楚,跟这些年做一个告别,然后收回我给他的一切,就够了。”江麟降下来车窗,路边的人群里他仿佛看见了王邈,江麟揉揉眼再去看却不见了,江麟摇摇头,一定是自己太想王邈了才会出现幻觉,等这件事办完就去医院看看他吧。 也不知道这小屁孩恢复的怎么样了,江麟心想。 第四十六章 不然你来当总裁 “江麟哥,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公司很忙,暂时不让我打扰你么?”初佳宸一开口便是诉苦,他说道:“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 “怎么,见到的不是回心转意的顾一,而是我这个不举的中年老男人,心里很失望?”江麟摘下眼镜擦擦,低着头轻描淡写的说道。 “......”李想虽然一言不发,但是此刻他疯狂颤抖的眸子却出卖了他,他险些绷不住脸上冷漠的表情,原来传说中的花丛老手江总裁,不举。 “江麟哥你说什么啊,我不明白。”初佳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见我的第一反应是躲避我的目光,这说明你在心里不想见到我,甚至厌恶我,不是么,小初啊,我既然来找你,与你主动说起了顾一,你就该明白你的事我都已经了如指掌了。”江麟重新戴好眼镜,礼貌客套的微笑道。 “什么事啊,你在说什么啊江麟哥......”初佳宸摇摇头,问道,“是王邈对江麟哥说了什么对么,如果江麟哥想跟王邈在一起,我没意见的,我只想江麟哥可以快乐。” “开始了吧?”江麟对于初佳宸的挑拨全当耳旁风,如果是从前他倒是会怀疑王邈从中作梗,但是如今物是人非,千帆历尽,有些事有些心意他再愚钝也会感受到的,江麟抬起腕表看了一眼,他问李想:“有消息了么。” “有消息了。”李想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同时他也听到了骤然响起的初佳宸的手机铃声,李想戏谑地看了一眼初佳宸,讽笑道:“看起来初先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处理自己的事啊,江总,我们要给么?” “顾一的电话吧,为什么不接?”江麟笑道。 “打错了,推销电话。”初佳宸抬起手机看一眼屏幕,利落地挂断。 “还是打回去吧,不然让顾一生气是很严重的,毕竟顾一现在正处在气头上,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他解释你给他的文件吧。”江麟拍拍初佳宸的肩膀,问道:“我记得你们的学校里有一家奶茶店吧,味道很好,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这里还有奶茶店?”李想落后江麟半步跟随,问道:“江总您可不像会喜欢喝奶茶的男人。” “之前,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这里喝过奶茶,我没事的时候点过他的同款,品味确实不错,很好喝。”想起王邈,江麟难得真心笑道,记得上次在这儿见他的时候,他浑身带刺,冷冰冰的拒人以千里,连找茬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但最近却能跟他聊聊天了,自己跟他算是在向好处发展吧,只希望越来越好。 “是王少爷?”李想虽然对初佳宸不怎么瞧得起,但是对王邈却莫名其妙的有好感,虽然他与王邈虽未谋面,但是透过徐子凌的话里,他觉得王邈人不错,起码对徐子凌很不错。 “是啊,本来应该我亲自去找徐子凌的,但是想了想我跟王邈之前的关系,我自己去问的效果反而不如你好。”江麟笑笑。 “江总,初佳宸没跟上来。”李想用余光一扫,小声道。 “总得给他一个排戏的过程,他可是天生的演员。”江麟不以为意。 “顾总,什么文件,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还要上课!”背后传来的初佳宸的声音很大。 “你瞧,开始了。”江麟失望道,如果初佳宸在见面的时候开诚布公,坦白承认,那么自己或许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会太苛待他,但是自己已经给过了他机会,他还是心存幻想,那只能公事公办了。 “真是天生的演员,您听这语气,带点焦急,带点委屈,还带着那么一点茫然,他要是上个什么表演类综艺肯定是黑马,不过他的台词里不该有文件出现的,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想必是慌了,没发挥好,再保一条他肯定能完美的展现业务水平。”李想咋舌道,“我要是什么导师,我肯定给他晋级卡,只不过他的这番话在当下听来真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你这嘴,格外刻薄。”江麟笑道。 “江麟哥,你等等我。”初佳宸气喘吁吁地追上。 “......”李想噤声,不动声色地走位截断了初佳宸想抱住江麟腰的动作,他低下头,笑道:“抱歉,我没看到这里有人,没撞到你吧。” “没事,没关系,是我不小心挡到哥哥你了。”初佳宸故作大方地表示道。 这小孩儿,还挺能演。 李想一时无语。 “其实我应该带你秋天来,秋天来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枫叶,火红火红的,像晚霞一样,风一吹哗啦啦地响,美的像是仙境,不像现在除了光秃秃的树干,不美丽了。”江麟别过头对李想说道。 “我倒是觉得这就像是人生啊,您说呢江总,枫叶在的时候,人人都看枫叶,但是当枫叶凋败之后,人们才会看到这些光秃秃的树干,最后才明白枫叶不枫叶的也就是那么回事,树干才是真。”李想意有所指,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不远处苶呆呆的初佳宸。 “不然,江氏的总裁你来做?”江麟点起支烟。 “这,您在开什么玩笑。”李想以为江麟嫌弃自己话多,尴尬地摸摸后脑海。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江麟短暂驻足,他等着李想跟上然后与他并肩而行。 “我看小说里什么商业大佬的交权都是伴随着腥风血雨,勾心斗角,一年半载才能完成的。”李想笑笑。 “所以那是小说,华尔街金融战最后不也是以改代码,拔网线结束么,我问你,江氏的总裁你愿意不愿意做?”江麟又问一遍。 “想,肯定想,睡不下啊,我做梦梦到这种事都能笑醒,但是我姓李......”李想讪讪道。 “知道为什么九品中正制会被科举制取代么?”江麟分给李想一支烟。 “您的意思我懂,但是......”李想虽然接了烟,但只是拿在手里没有点燃。 “江山代有才人出,活在九品中正制里门阀士族是看不到江山的,他们只能看到春秋大梦,就像是如今的江氏,他们做着发财的梦,心安理得的花着江氏的钱,他们不考虑钱是哪儿来的,又是怎么得来的,他们只是知道每天一睁眼他们的账面上就会添六位数,七位数,源源不断,他们只会花钱,不会为江氏分忧,总有一天,江氏赚的钱会堵不上他们心中无穷无尽的贪婪,那个时候,江氏集团不过是早就被蛀空的大堤,拦不住汹涌的洪水,说实话,我在山雨欲来时扶住了江氏这棵大树不倒,十几年下来东奔西跑开源节流,我已经透支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江氏在转行实业,实业需要精准的眼光以及雄浑的魄力,我老了,现在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换做以前,我拼着江氏倒闭也要把顾氏拽进水里,但是现在我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回合制,你一拳我一拳然后鸣金收兵。”江麟夹着没有点燃的香烟,走的很缓慢。 “我都懂,但是......”李想还是犹豫。 “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男人,注定一生无后,我死了以后江氏能交给谁,与其交给江家那些不成器的人手里,不如我来做恶人,把江氏送给外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砸了江氏的招牌,而且你刚才的那番话,对我很有启发,你说的对,人啊在年轻的时候就是喜欢枫叶,但是随着年纪的长大会偶尔发现其实树干也不错,说实话,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心智远远没有你成熟,把江氏交给你,我放心,至于公司里的人我去帮你解决,免了你的后顾之忧你就只需要大胆的放手去拼搏,带着江氏再上一个新高,至于我,就不陪你们这些年轻人拼搏了,我年纪到了,我得去追求我的爱情了。”江麟停下脚步,他摩擦火石打出火,然后弯起手掌做个遮挡,护着火苗将火机伸到李想的面前,江麟笑着问道:“抽一支?” “......”李想托住江麟的手,他慢慢的叼着烟卷凑近火苗,深深的吸了一口。 “把事业交给理想,去邈远的未来追寻爱情,这大概就是天意的安排,也很不错,不是么?”江麟笑笑,他拍拍李想的胳膊,然后小跑到光秃秃的枫树下喊道:“帮我拍张照吧。” “好。”李想笑着拿出手机,“一二三,茄子,好了!” “喂,初佳宸,你走吧,算啦。”江麟笑着对初佳宸摆摆手,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枫林深处的奶茶店走去。 “......”初佳宸觉得自己像个傻逼,傻傻地跟了一路,还没开始向江麟倒苦水,江麟就用一句话把他打发了,这向哪儿说理去。 “江总,就这么把他放了,不起诉他吗?”李想小跑着跟上。 “算了,顾一会给他苦头吃的,说不定初佳宸会生不如死。”江麟哈出一口白气,笑道:“我现在只想去奶茶店里暖和暖和,然后以奶茶代酒,祝贺江氏的新总裁上任。” “也太草率了。”李想挠挠头,当然,他指的是江麟做的这个决定,走着路就把平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拱手相让,果然现实远比小说要魔幻,情节也更加的精彩,自己一个小时前还是助理,一转眼,成主子了。 “几年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王邈喜欢我,几年以后,我不明白为什么王邈会选择傅西舟,明明我比他帅,比他优秀,比他有钱,但是最近我想明白了,王邈需要的男朋友不是高高在上的什么富二代,什么大老板,他不像初佳宸会用这些名号武装自己,相反,这些东西对王邈是束缚,让王邈始终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他迈不过自己心里的这关,那是他的童年阴影,是要一生去治愈的,好在,我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陪着他,不就是个小小的傅西舟吗,跟老子抢老婆,办他,必须办他!”江麟仰起头哈哈大笑。 “我靠,江总您这是悟了啊,您连气场都变了。”李想拍马屁道。 “对了,这几天我也有在喝奶茶,点外卖,半夜喝啤酒吃烤串,我发现......”江麟回过头来,欲言又止。 “什么?”李想愣愣地问道。 “不健康,但是很快乐,哈哈哈!”江麟拍拍李想的肩膀,然后用腿顶住了奶茶店的门,然后转身用肩膀抵开了奶茶店的门。 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 【作者有话说:暗戳戳搓大刀,大刀蓄力百分之三十......】 第四十七章 闫佳铭 王邈走了。 当然不是那个“走了”,而是离开了医院,走了。 去哪? 不知道。 这个消息很突然,欢天喜地想来找王邈分享自己新的感悟的江麟愣在了原地,他的手还攥着病房门的把手,眼睛还在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病房,但他的心却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江麟愣了一会,然后转身怒气冲冲地奔向南浔的办公室,不过这次他是用踹的方式打开的门,南浔在电脑后面抬起头来瞟了一眼,看见江麟的表情他心里也已经有数了,想必是王邈已经跑了,这是来找人的,不过找自己也没什么用,王邈去哪儿了谁也没告诉,包括自己,南浔重新低下头将专注力放在面前的蜘蛛纸牌上。 “王邈呢?”江麟把南浔的电脑拨到一边,隔着桌子攥住南浔的衣领把他扯到面前。 “不知道。”南浔撑着桌子跟江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是病人,你想让他死吗,他现在不继续接受治疗他真的会死知道么,你是医生,你的敬业精神呢,都去哪了,喂狗了是吗?”江麟吼道。 “他要走,管我什么事,腿长在他的身上,他要走我还要拦着不成,他愿意走就愿意走,治疗费用退给你就是了。”南浔把江麟的手掰开,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然后坐回椅子。 “他去哪了,你告诉我?”江麟拍拍桌子,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失态。 “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南浔摊开手。 “原来不是幻觉,自己真的又一次跟他错过了......”江麟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他想起去初佳宸学校时见到的那个身影,原来不是幻觉,原来是真的,真的是王邈,自己当时如果当时停车,拦下那个男孩,或许自己就不会失去他了,江麟捂住脸,颓然地低下头。 那么南浔真的不知道王邈去哪儿了么,不知道么,真的不知道,王邈走的相当快,相当的决绝。 王邈去哪儿了,春城,在临近年关的时候,他挤上了春运的飞机,从北到南跨过了祖国,生活处处是意外,它从来不会跟人提前打招呼,王邈也是,原本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已经说服了自己,但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却又不想在医院里待着了,没由来,就是不想。 “哇,你脸色这么白啊,你肾虚啊?” “......”王邈瞥了眼身边的男孩儿,心猛然窒了一下,他默默地抱着自己的书包往窗户边靠了靠,然后顺手拉起了自己的口罩,直接拉到自己眼底。 “诶,你也去春城啊,你去干什么啊,回家,旅游?”男孩问道。 “嗯。”王邈应了一声,算是礼貌的回应,但是也没正面回答自己到底去春城干什么。 “你好,我叫闫佳铭,你叫什么,我去春城是试镜,你呢?”闫佳铭咧出虎牙,对王邈伸出了手。 “我,我叫,王邈。”王邈别开头。 “哦,王邈啊。”闫佳铭笑笑,他轻笑道,“是那个王,那个邈啊,我之前也认识一个人,他也叫王邈。” “关我什么事儿?”王邈望着窗外,看着舷窗外的云,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人很好的,真的很好的,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删掉了我的联系方式,我去找过他,但是没找到,我找了他很久。”闫佳铭瘪瘪嘴,丧气道。 “......”王邈心里泛起一丝波澜,但是他不想跟闫佳铭相认,自己现在这样的人,是不配出现在现在的闫佳铭身边的。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不联系我了,为什么他会在医院里不辞而别,我想跟他分享我的一切,我想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他,但是,他不给我机会,你说他是不是很不好,是不是?”闫佳铭看着身边的王邈,问道。 “啊,很不好。”王邈敷衍着应承,他一直在看着窗外的云。 “......”闫佳铭攥住王邈的手腕。 “你干什么?”王邈有些慌乱, “我看看你的手腕,一会也让你看我的。”闫佳铭低着头想拉起王邈的衣袖。 “你干什么!”王邈喊道。 “我就看看,你就让我看一眼,我就看......”闫佳铭把身子压到王邈身上,使出浑身的力气突破了王邈的防守,强硬的把王邈的衣袖拉起来。 “......”王邈脑袋抵在舷窗上,眼里满满地都生无可恋。 “你手腕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闫佳铭颤抖着问道。 “动手术。”王邈无奈道。 “你,你是王邈,老虎头上的那个王,邈远的邈,对不对?”闫佳铭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拽下王邈的口罩。 “别。”王邈挡住闫佳铭的手,冷冰冰地开口:“我生病了,会传染。” “......”闫佳铭讪讪地收回手,委屈道:“哥,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吼我,你以前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过话的......” “说实话,我刚到你身边我就觉得是你,你身上的气味我太熟悉了,你的香水跟我是一模一样的味道,这么多年里我都没碰到同款。”闫佳铭抬手擦擦眼泪,“但你居然一开始装不认识我,这么多年在平城你都没来找过我,你都不肯来找我,你还删我的联系方式,你还,你还不辞而别,你还,你还,呜哇!” “你哭什么?”王邈蹙起眉,他没有说出自己想去看他演唱会的事实,而是不耐烦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现在的我不能出现在你的身边,知道么,你现在还在事业的上升期,如果我找你,我得罪那么多人,他们一定会猜测你跟我的关系,一定会挖你跟我的过去,你以前的事就一定会被有心人挖出来,虽然顾一的善后工作做得一定很好,但是他的仇家太多,想毁了你简直轻而易举,我不见你,我是为了你好。” 我是为了你好,天底下所有的人说这话都会是那些最讨厌的人,但是只有在王邈嘴里,这句话不再是自己欲望的遮掩,而是真心实意的承诺,他说为了你好,就一定是为了你好,闫佳铭自然也知道,他破涕为笑,说道:“哥,你这一点还是跟以前一样。” “哥,你去春城干嘛去,你得了什么病啊,吃药了吗?”闫佳铭一迭声地问道。 “定居,感冒,嗯。”王邈言简意赅回答道。 “哇,那我可以去哥家做客吗,能吗?”闫佳铭雀跃道。 “我没房子,住酒店,住个一年半载之后可能就又走了,你没工作吗,你老缠着我做什么?”王邈瞥了闫佳铭一眼。 “哇哥你好悠闲哦,不像我,每天都没日没夜的赶工,就像这次,经纪人莫名其妙的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订了张机票,让我自己春城试镜,说什么那个大导演最讨厌耍大牌的人了,让我自己去,简直离谱。”闫佳铭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苦哈哈的说:“我也想休息啊,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休息过了。” “嗯。”王邈没接茬,他是什么样的人,久在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里生活,对人心的敏锐程度已经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王邈已经听出闫佳铭语气里那一点点不自主散发出来的,所谓“优越感”的东西。 不过情有可原,年少成名难免忘乎所以先不说,就凭他在顾一身边待了这么久,难免会沾染上他那些毛病,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哥,我试镜之后请你吃饭,好不好,算是谢谢当年你对我两肋插刀,救我出火坑。”闫佳铭笑道。 “不去。”王邈咳嗽了一声,一顿饭就想把自己打发了,糊弄要饭儿的呢。 “那我带哥去玩啊,春城我也来过几次,我跟你当导游好不好啊?”闫佳铭攥住王邈的手轻轻晃晃。 “你为什么非得要缠着我,你是真没事儿,还是脑子有病?”王邈把手抽回来,冷冰冰的问道。 “可是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想跟哥聊天,嗯还想听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学学哥现在能这么悠闲的秘诀。”闫佳铭吐舌道。 这年的经历? 悠闲? 王邈看向闫佳铭的眼神越发的想看一个傻子,面前熟悉的男孩在自己的眼里逐渐变得越来越陌生,确实,自己有过轻松悠闲生活的机会,但是自己放弃了,为了面前的这个男孩儿,当初自己只是觉得他像自己的过去,没曾想,他现在也越来越像自己的现在,油滑,令人讨厌地油滑。 只是自己一直以来没有人可以依靠,而闫佳铭却有顾一的保护,也就是说,他会成长到比自己更讨厌的地步,就像是,进化版的初佳宸,不知道为什么,王邈的心里突然跳出来这样的想法,他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由得开始抛弃滤镜,重新审视身边的少年。 气色不好,眼里有红血丝,想来最近确实没休息好,但是他眼神里的狡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王邈笑笑。 第四十八章 天上掉馅饼 “你是脑袋有什么问题么,你不是要去试镜么,你老是缠着我干什么?”王邈很是无奈地看了眼身后的闫佳铭。 “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剧组里玩啊,反正哥你也没想好去门哪里玩,闲着也是闲着嘛,哥你以前不是最好奇明星的生活嘛,走啦。”闫佳铭笑笑,死皮赖脸地方跟随着王邈向候机厅外走。 “不去,你还想要我说几次,我现在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去旅行,自己,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旅行,明白了吗,你的生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人的生活跟我更没关系,你不要再缠着我了。”王邈背好背包,拉好口罩拔腿就跑。 “哥,你等等我,哥!”闫佳铭看见王邈要跑,连忙喊了一声,拽着箱子追了上去。 最终,王邈还是被闫佳铭拉去了剧组,他冷着脸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不搭理闫佳铭的问题。 按照闫佳铭的想象,试镜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富丽堂皇,不过现实还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虽然不至于富丽堂皇,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破烂吧,闫佳铭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破烂的茅草屋,他揉了揉眼低头看了几眼手机上经纪人发来的地址,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王邈对此毫无兴趣,反正接下来的试镜他也没办法参与,不如四处去逛逛,到处都是有拍戏的剧组,忙忙碌碌的人,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四处张望,显得格外的扎眼,王邈逛了一会,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半坐半躺,他低下头拉开背包,在里面拿出了一瓶药和一瓶矿泉水,王邈叹了口气,他磨磨唧唧地扯下口罩,强忍着恶心把药片咽了下去。 唉,王邈叹了口气,春城如其名,四季如春,暖洋洋的,王邈眯着眼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只是他忘了,自己的口罩没有拉起来。 “小朋友?”陌生的声音。 “……”王邈骤然睁开了眼睛,在短暂地聚焦之后,他戒备地盯着面前的陌生的,中年发福的男人,视线挪下去,他看到了男人胸前垂下来的牌子,某个剧组的执行副导演,姓江。 “小朋友,你是群演么,你叫什么?”江副导演蹲下去跟王邈平视。 “王邈,不是群演,您有什么事?”王邈虽然很疲倦,很心烦,但是脸上还是能保持住虚假地客气。 “哦,你想不想演戏啊,我们剧组缺一个角色,我觉得你很适合。”江副导演笑道。 “我没演过。”王邈干脆利落地回绝道,“我会耽误剧组的拍摄的,我不适合。” 江副导演没再说什么,他转身走远,路上好像拿出对讲机说了句什么,然后有一群围在了他的身边,然后人群出来了一位大胡子,江副导演像是在沟通什么,透过他丰富的手部动作,以及有意无意地看过来的视线,都能让王邈感觉到江副导演一定是在和那位大胡子说自己的事情。 无妄之灾,王邈蹙眉站起来,他拍拍身上的土重新背好背包,手机上没有闫佳铭的消息,说明他的试镜还没有结束,也就是说自己还得继续等他不知道要多久,王邈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个地方继续溜达吧。 “小朋友,你别走!”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王邈假装听不到。 “小朋友,帅哥,小兄弟,你等一下。”男人追了上来,他拦住王邈的去路,笑道,“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成不成,我们导儿想见你,你跟我走,我们导儿你知道么,《三侠剑》你看过么,就是我们导儿的作品。” “?”本来想离开的王邈听见“三侠剑”这个名字顿时停下了脚步,那是新时代武侠题材电影的扛鼎之作,武侠题材没落后出现国内的第一束光芒,而导演本人也因为这一部电影被送上了神坛,他原地转过身仔细地盯着面前工作人员的脸,眼珠又往江副导演那个方向瞟了一眼,“你是说张导,张先生,这是张先生的剧组。” “当然,你赶上好时候了,不仅张导江导都在,咱们这个剧的编剧也在,江导说你最适合那个角色,张导想叫你过去看看,编剧也说要看看,你可要知道张先生的电影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的,快来,快。”工作人员对着王邈热情的招招手。 “哦,好。”王邈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嗓子很涩,很干,他突然又紧张起来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走的前几步是同手同脚的。 “这孩子没灵气。”张导在远处瞟了傻傻地王邈一眼,摇头道。 “导儿,您别急。”江副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您好……”王邈机械地,僵硬地跟着工作人员走到张导的面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本舌灿莲花的他此刻哑了火,他怯生生地问句好,剩下的那半句“张先生”因为太紧张而被他抛去了脑后。 “你抬抬头,别紧张。”张先生拍拍王邈的胳膊。 王邈听话地抬起了头。 一眼,只一眼,编剧在看到王邈的那双眼睛的时候就确定王邈是自己最适合自己笔下男二号的人。 为了剧情需要,编剧笔下的男二号幼年颠沛流离,长大后又命运多舛,虽然心机深沉,但又像是惨绿少年,论起人物张力,可能这个人物会比男一号还要显眼,甚至还要盖过主角一头,但是正是因为男二号的人物厚度,能拿起来这个角色的演员少之又少,而勉强进组的演员往往在没有进组几天后就会被张导劝退,一是因为这个角色很难,二是因为张导精益求精的性格。 说实话如果不是王邈的出现,张导可能会削掉男二号一半的个人魅力嫁接在男一号的身上了,虽然结果可能不会太差,但那不是张导的本心。 “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王邈。”江副导演笑道。 “你之前演过戏么,表演课什么的上过么?”张导对王邈也有点动心,和颜悦色地问道。 “上过几节。”王邈实事求是的回道,他的确上过表演课,也的确是只上过了几节课,那是他还做练习生的时候,公司给全体练习生安排的课。 “有基础,试一试。”张导拍拍王邈的肩膀,他转身要来一份剧本打开,温和笑道,“你要演一个男二号,幼年颠沛流离,少年时候命运多舛,情感层次很丰富,很难拿捏,你觉得你行不行?” 王邈听见“男二号”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原本只是想来演个龙套,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重要的角色。 王邈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这个剧本…… 他真的想演下去。 “不知道,我现在想逃跑。”王邈诚实地回答。 “哈哈,这场戏是你被你最深爱的人出卖了,被伤害到了,这是台词你大体的看一看,不用一模一样,大体意思差不多就成,我们看看怎么样,好不好?”张导问道。 “好。”张导挥挥手招呼服化道,然后比量了一下,吩咐道,“简单地扮一下。” 虽然是简单地扮一下,但只要一扮上戏就有了,江副导的眼睛都亮了,那副狼狈配上王邈苍白的面孔,百分百还原了他想象中的那个男二号应该有的样子。 王邈全然不顾在场人的目光,而是抓紧时间读起了剧本,那份专注地样子让张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剧本很厚,男二号在这场里有大段的台词要讲,王邈扫了一眼,发现这段台词里能停留的气口并不是很多,确实是挺难为人的。 这场是在竹林里,暴雨天,男二号的好友出卖了在竹林里养伤的男二号,面对着前来追捕他的人,面对着刀剑,绝望的质问好友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戏。 按照要求,这一段是被好友骗开门,然后被拽到外面,滚落下竹梯,而那时候自己应该是重病的模样,王邈想了想,他放松了对自己腿的控制,脚步很虚浮,虽然是无实物表演,但王邈还是很敬业的演足了动作,然后实打实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狼狈的伏在地上,身体轻轻颤抖,那种冷是大病未愈的病人骤然淋雨后应该有的生理反应。 “真的,是你……”王邈挣扎着在地上爬起,他的声音在抖,他的眼眶很涩,王邈知道此时在别人的眼里,自己的眼睛此刻一定是红的。 “为什么?”王邈深深地望了张导一眼。 那一眼像刀,狠狠地扎到了张导的心上,虽然他只说了“为什么”这三个字,但是自己却听到了在这三个字背后藏着的,狂风暴雨的失望的质问,而王邈的眼眸里他看到了倔强不屈,看到了,一丝释然。 那种释然,是明明知道好友会背叛自己,但自己却为了友情而一直隐忍下去,直到他主动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于是好友反目,形同陌路,而自己终于可以卸下这段小心翼翼维系着的,脆弱的友情带来的沉重的心理包袱,还有一些别的感觉。 王邈虽然还在眼,但是张导的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眼前的这场试戏了,王邈未来会出演的场景在张导脑海中飞速闪过。 “好。”张导揩去眼角泛出来的泪花,率先鼓起了掌。 第四十九章 这是你朋友 “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进组,今天可以么?”张导揽着王邈的肩膀,带着他往屋里溜达。 “我,我我觉得我还是能力不够,这么重要的角色,我演不了。”王邈的腰背僵直的厉害,跟铁板一样,他太紧张了,紧张的都不由自主的结巴起来。 “放松别紧张,我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么,咱俩聊聊天,这都快过年了,你来春城市干什么,听你的口音是平城市人,老家是春城的啊?”张导很是和颜悦色。 “我不是,我是来旅游的。”王邈讪讪地回答道。 “春城很好啊,城如其名,四季如春啊,我刚来这儿拍戏的时候就喜欢上这座城市了,来坐,小邈你有没有想过要走演员这条路,我觉得你在演戏这件事上很有前途,很有天赋。”张导率先坐在马扎上,胖老头儿伸直了一条腿,手顺势伸进裤兜里拿出一包皱巴巴的烟,老头儿倒出一支烟来,问道:“抽烟么?” “谢谢。”王邈连忙起身接过来又坐下,继续维持着之前别扭的内八字坐姿,脚尖都快碰到了一起。 “嗯,嘶,小邈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看你有点眼熟,我之前去电影学院讲课,你在不在?”张导吸了口烟,然后问道。 “我辍学很早。”王邈委婉地表示张导认错了人。 “哦——”张导点点头,又问道:“你之前是在什么地方上的表演课?” “深海市。”王邈想了想,补充道:“深海市星河国际传媒。” “嗯,吃雪糕么?”张导问了一句,然后拿起对讲机说道:“拿两块雪糕过来。” …… 王邈只能接着。 雪糕是王邈的童年记忆,或者说是整个北方孩子们的童年记忆,不大的一块,有浓浓的奶香味,很甜,一块钱一块,王邈看着雪糕的包装发呆,然后没由来的笑了笑。 张导看着好奇,他拆开包装拿出雪糕咬了一口,问道:“想起什么了?” “以前,我还念书的时候,暑假我会去兼职打零工,然后捡点废品卖赚点学费,书本费,生活费什么的,我记得有一天特别热,我穿着那种布偶服装在太阳底下站了两个小时,我想喝水,但我其实更想吃雪糕,因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雪糕了,我记得我站在小卖部的门口犹豫了很久,最便宜的就是这个,卖五毛钱,但是我还是挺犹豫的,五毛钱我可以买一个馒头吃,能填饱肚子,而我买了这支雪糕,我只能吃两顿饭了,虽然最后我还是买了,那个时候是我觉得我自己能做出来的最任性的举动,我记得我吃的很慢,到最后快要化掉的时候我才把它吃光,很甜,特别的甜,它的味道我看一眼包装就能想起来,我本来以为它停产了,没想到又见到了,也算是缘分吧。”王邈一边解释一边撕开包装,他拿出不大的雪糕凑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张导听着一阵阵地心酸。 “抱歉,我话太多了,对不起。”王邈看看张导复杂的表情,像个认错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 “没事,我觉得你太适合了,真的,小邈我觉得这个角色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这是不是缘分,缘分不能错过啊。”张导拍了拍王邈的背,劝道。 “说实话我很想演,真的很想演,但是我没办法答应您,一是我在平城的名声很差,跟过街老鼠一样,我出现在您的电影里,您会挨骂的,二是,我快死了,医生说我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或许会在某一天夜里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或者有一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的栽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我不想生活在一个灰蒙蒙的城市,最后死也死在永远都是灰蒙蒙天空的平城,我想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而且我算了算,一个月后春节期间,有万家灯火,有漫天烟花为我送行,而且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很好,很酷。”对于生死,王邈看的很淡,说的也很坦然,尽管这份坦然里藏着血和泪,藏着一股一旦决堤就会泛滥地,巨大地,汹涌地悲伤。 张导一时无言,身边这个小孩有一颗超越年龄的心,能坦然说起,聊起自己的生死,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也需要见过大风大浪后才能沉淀下来的阅历,这是自己没法劝的事,张导咬了一口雪糕,沉默的嚼。 王邈以为这是张导的逐客令,他站起来对张导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抱歉打扰了您这么长的时间,也耽误了剧组的拍摄时间,对不起,我先走了。” “等等。” 王邈停下了脚步,他没回头,只是等待着张导的下文,他听见张导说:“留下来,拍吧。” 他没有问王邈的身世, 没有去问王邈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拒绝治疗。 没有去问为什么用了王邈之后自己会被骂, 他只是说了一句,拍吧,别给人生留下遗憾。 这句话对王邈是很有***力的,他晃了晃,最终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他低下头沉默地咬了一口雪糕,如同多年前那个夏天,浓郁的奶香裹挟甜味充盈在嘴里。 张导说的对,拍吧,别留遗憾,尽管自己短暂的人生已处处是遗憾,但是临近生命结束的关头,他想尽量地,尽量地能让自己的遗憾小一点,再小一点。 “哥你在哪儿?”闫佳铭的短信。 王邈没有给闫佳铭自己的微信,但又经不住少年的死缠烂打,只能给他一个手机号了事,王邈刚想回复信息,闫佳铭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王邈接起来,说:“喂。” “哥你在哪啊,我陪你去玩啊,我试镜通过了。”闫佳铭兴奋的声音。 “我在剧组。”王邈看了一眼张导,礼貌的笑了笑。 “剧组,什么剧组啊,哥你想拍戏嘛,我去找你我去找你!”闫佳铭一连串的发问。 “……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但是我知道剧组名字,叫《春江花朝秋月夜》。”王邈挠了挠头,说道。 “春江秋朝花月夜!”闫佳铭激动道:“那是张导儿的剧组,你认识张导嘛,你别乱答应,这里很多都是骗子的,你等我!” 闫佳铭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就是张导儿坐在马扎上,给手拿一厚摞剧本的王邈在讲戏,两个人比比划划,有说有笑的,闫佳铭觉得嘴里莫名其妙的发苦,发涩。 闫佳铭看向王邈的眼神也有了些怨毒,从前自己借助他的帮助,开启了新的人生,他被别人抓走的时候,是自己去哀求顾一救了他一命,还给了他一命,当初,王邈决定删掉自己的联系方式时,说实话,闫佳铭的心里悲伤是小于欣喜的,这说明那个唯一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底细的人已经消失了,王邈在平城引起的轰动,他当然知道,但他没有管,他已经不再是当初在深海市里那个走投无路的少年,他未来的人生花团锦簇,怎么能跟王邈在扯上关系。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王邈,如果不是王邈的那一番话,他肯定会借口有事远离王邈,但王邈说不想拖累自己,闫佳铭出于怜悯才想带着王邈在春城市里转一转,享受着王邈对他的感谢,可不曾想几个小时而已,王邈重新站到了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上。 凭什么,凭什么像王邈这种人可以每次都站在自己的头上,闫佳铭悄然攥紧了双拳。 “哥!”闫佳铭收拾好心情,藏好情绪松开拳头,他踮起脚远远地挥了挥手,然后喊出了声:“哥——” “……”王邈回头,面无表情地对他挥挥手,不过他并不了解闫佳铭目前的心理活动,在他的心里闫佳铭虽然市侩了不少,但终究还是当时的那个孩子,然后想了想,向张导介绍道:“闫佳铭,是一个演员,我本来是跟着他来玩的。” “哦。”张导对闫佳铭没有什么兴趣,他问道:“剧本大体熟悉了么,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今晚入组?” “可以,没问题。”王邈拍了拍胸脯。 “你的劳务费,按照之前的那个小明星给你结,怎么样?”张导又问道。 “不用了,我已经是死人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了,如果可以的话,把这些钱办一个基金吧,给读不起书的孩子用,给那些被迫离开校园的孩子们用。”王邈婉拒了张导儿的好意。 “哥!”闫佳铭跑进来,“我们走吧!” “我可能走不了了。”王邈晃了晃手里的剧本,“我要在这儿待几天,拍戏。” “啊,哥,你不是说你得了很严重的病,要去医院看病么?”闫佳铭眨眨眼睛,无辜开口,问道:“这位叔叔是……” “张导。”王邈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闫佳铭在想为什么张导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表示,王邈应该有向张导隐瞒自己的病情才对,按理讲张导应该暴跳如雷才对。 “没关系。”张导撇了一眼闫佳铭,然后看了一眼王邈似笑非笑道:“这是你的朋友?” 第五十章 未至不惑已如花甲 王邈拍的电影上映时已经是许多年后的事情,这些年里,傅西舟与江麟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王邈的寻找。 他们都去看了这场电影,看着在荧幕上大放异彩的王邈,一时百感交集,情难自禁潸然泪下。 江麟再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混蛋,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鬼迷心窍,没有帮助初佳宸窃取王邈的人生,如今王邈应该已经是影坛上耀眼的新星,而自己,也可以一直拥有着王邈,他听着影院里此起彼伏的抽泣的声音,心就像是被刀割了千万遍一样。 影片放到尾声,观众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放映厅,只有江麟与傅西舟两人没有动,他们想通过这种办法再陪着王邈一段时间,哪怕,只有这么最后的几秒了,但没想到,电影还有一个彩蛋。 这个彩蛋,张导从来没有对外提起过,如他在影片里说的那样,这段彩蛋留给真正的有缘人。 彩蛋很短,只有张导短短的几句话,他说:“在电影上映的时候,我想,我们剧组最优秀,最闪耀的小星星已经离开了人世,各位不必费心去找他,虽然我很舍不得他,虽然我们很舍不得他,但是星星,终究是要回到天穹上的,这一部作品是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抹颜色。” 张导的声音落了下去,镜头推远,剑眉星目的王邈身着白衣,少年倏然回首,他望向镜头愣了一会,倏然笑了,这一笑,压下了春城里千百万朵鲜花的颜色。 江麟哀叹了一声,尾音是颤的。 傅西舟率先起身离开了放映厅,他在黑暗中走到光下,两鬓斑白,寻找王邈的这些年耗尽了他的心血,还未到不惑,却已如花甲,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傅氏虽然没有拿回来,但他却已经成立了新的傅氏集团。 江麟在董事会上与股东,与江氏家族彻底撕破了脸皮,他做了三十年乖儿子最终在临近不惑之年时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他解散了董事会,一意孤行地将江氏交到了李想的手里,而他在离开江氏后一直在寻找王邈,当然没有找到。 平城还是那个平城,只是没有了王邈,傅西舟拿出一块口香糖送进嘴里,在王邈离开后他戒了烟,只为了能有一个好身体,能找王邈更长时间,他不相信张导说的话,他不相信王邈会死,他不信王邈会狠心地不要他。 就算王邈会死,也一定要死在自己的怀里,傅西舟戴好墨镜,长长地叹了一声,然后吩咐秘书帮自己订一张去梧桐市的机票,自从王邈失踪后,为王邈姨妈扫墓的任务就被傅西舟接了过来。 其实不光扫墓,有时候太过想念王邈的时候,他也会去梧桐市王邈姨妈的墓前跟她老人家说说话,求她托梦告诉一声王邈,告诉王邈自己还在找他,求她保佑,保佑自己能找到王邈。 在飞机上,过度劳累,精神紧绷的傅西舟昏沉沉进去了梦乡,梦里他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秋末,自己在那家店里第一次见到了王邈,有些尴尬,有些慌乱,无地自容地模样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现在想起来,那份无地自容里还有一些倔强。 后来,自己跟他发生了第一次关系,看到了王邈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听到了王邈的梦呓,格外有意思,小孩连骂人都只敢在梦里,怂的可爱,小小的,瘦瘦的王邈蜷缩在沙发里模样傅西舟记了许多年。 再后来,自己被顾一算计,失去了一切,是王邈一次又一次的为他铺路,为他出谋划策,虽然跟他在一起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那时候傅西舟真真切切地想过他与王邈许多年之后的模样,白发苍苍的两个老头,牵着手,拄着拐棍,在马路边颤巍巍地随着夕阳回家,夕阳西下,月明星稀,两个人回到家打开灯,说着话昏沉沉的进入梦乡,第二天起来也许会发现灯还没关,估计王邈肯定会破口大骂,自己,一定是傻呵呵的笑。 哈哈。 就这么过完一辈子。 傅西舟觉得眼角有些湿,他睁开眼抬起手摸了摸,是泪水,傅西舟苦笑了一声,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云,他不知道王邈这些年天南海北的走,坐船坐高铁坐飞机,在无聊地时候会不会也像这样望向窗外,看看云,看看树,看看江河湖海。 他会不会想起自己? 算了,还是不要想起自己,毕竟从前自己对他并不好,对他好的时候又太少,亡羊补牢罢了。 傅西舟胡思乱想着下了飞机,出了机场,直到坐上去墓园的出租车才收拾好了思绪,傅西舟买了一束菊花,沉默地走进墓园。 他轻车熟路走向王邈姨妈的墓碑,可墓前却跪着一位消瘦的青年,傅西舟悄然收住了脚步,他呆愣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沉寂已久的心骤然跳了起来,就这么一瞬间,傅西舟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王邈消失的时候是十九岁,这么多年过去了,王邈应该是这个年纪没错,傅西舟摘下眼镜,抬起手背擦擦眼睛,好家伙,还真没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傅西舟往后稍稍退了几步。 俗话说近乡情怯,寻人也是一样,傅西舟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找到王邈的时候会怎么做,可能会抱他,会亲他,会骂他,他想了一万种的方式,但是当人真正的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又害怕了,他不敢去打扰王邈,他像被人定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王邈站起身,回过头来的时候,傅西舟眼眶里的红还没有消退下去,王邈看了看他,说:“这才几年,你就成了小老头。” 傅西舟这时候才如梦方醒,他笑了笑,将手里的那一束菊花放在王邈姨妈的墓碑前,他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悄悄在心里谢过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谢谢您,谢谢您的保佑,谢谢您保佑王邈平安无恙,谢谢您在天有灵,傅西舟睁开眼,故作轻松道:“是啊,这些年没有一个小屁孩儿替我分忧,老的快,当然是小老头了,不过当年的小屁孩现在的气色还不错,你好啦?” 王邈点点头:“好了,痊愈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带你回家的时候,那个司机说我曾经资助过一批学生?” 傅西舟点点头,说:“嗯,我记得。” 王邈将视线落到墓碑上,温柔地说:“嗯,姨妈当年说用真心待人,总会收获真心,她没骗我,当时我回到了梧桐市等死,南浔也回到了梧桐市将我的事说了一下,他为了我在阎王爷那儿争了一条命回来,那些可爱的孩子救了我,做了骨髓移植,效果还不错,只不过可惜,头发还没长出来,现在嘛带的是假发。” 傅西舟笑笑:“一样很帅气,那你这么多年都去干什么了?” 王邈也笑:“旅游,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都结束了,你问了我这么多,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几个问题?” 傅西舟笑道:“当然可以。” 王邈走到傅西舟面前,抬手拨了拨傅西舟花白的头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在这里能找到我?” 傅西舟一愣,他分给王邈两块口香糖,说:“因为我一直坚信你没有死,你只是去玩儿了,你那么聪明,想躲着我很简单,但是你一定放不下姨妈,你走了第一年后姨妈的祭日我在这儿等过你,只是你没有来,第二天我又来了,我看到你送给姨妈的花儿,我知道你没死,虽然往后的几年你没有出现,花也没有出现,但是我坚信你还活着,于是第二年我天天都在这儿等着,风雨无阻,你还是没有出现,第三年,每当我预感你会回来扫墓的时候我就卖票过来,今天也是,看了你演的电影,演技很好很专业,很酷,恭喜你,皇天不负有心人,努力不会白费。” 王邈一愣:“你怎么知道姨妈的墓地在哪里,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 傅西舟笑笑,他捏捏王邈的脸蛋儿,说:“我去找了那个老板,通过他见到了你原来的班主任,通过你班主任问到了你的家,然后问到了你姨夫家,最后找到了姨妈的墓园,确实很费了我一番功夫,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不是么?” 王邈撇撇嘴,说道:“不跟你玩了,没劲儿,一点神秘感也没有,走啦。” 傅西舟点点头,他站在原地,没有跟上王邈,只是目送王邈离开。 “你,怎么这次不跟着了,你不缠着我了?”王邈走了几步,诧异地回过身来,问道。 “你不会原谅我的,我已经不能再给你你需要的安全感,我找你,找到你,看到你还活着,看到你现在生龙活虎的模样就很好了,放心地,大胆地往前走吧,路过平城的时候,如果累了就去找我,邈远设计公司,我自己开的,现在业绩很不错。”傅西舟双手插兜,笑的得意,他说:“我现在有钱了,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一半,另一半,我也向你重申,我依然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头发白了,心也老咯。”王邈笑笑,他转过身去大大咧咧地喊了一声。 第五十一章 诸葛王邈 “你这么久都去哪儿了?”傅西舟点了两杯饮品,一杯奶茶,一杯西瓜汁,他托着腮深情地望着王邈,问道。 “一点小事。”王邈抬起了尾指,比划着说道。 “是么,方便跟我说说嘛。”傅西舟喝了口西瓜汁。 “我之前认识一个人,叫闫佳铭。”王邈拿起温热的奶茶喝了一口,顺带嚼碎了两粒椰果。 多年前。 “喂,你真的很烦啊,我的戏杀青了,我要离开春城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行不行?”王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身后亦步亦趋地闫佳铭。 “啊,哥,我的戏份也拍完了啦,我带你去见一个很厉害的人啦,他或许能帮你重新回到娱乐圈哦!”闫佳铭的眼神飘了一下。 “喔,是么。”王邈把闫佳铭的小动作,微表情尽收眼底。 “对啊,他很厉害的,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闫佳铭点了点头,说:“哥你当初帮过我,现在换我帮你了。” “不去,这次拍戏只是我的兼职。”王邈拽着行李箱转身想走。 “哥,我劝你,还是去跟我见见他吧。”闫佳铭攥紧了拳头,沉声说道:“不然,我会很没有面子。” “看起来,我不答应也不可以了?”王邈看着闫佳铭身后摩拳擦掌的助理们,冷笑道:“盛情难却啊,闫大明星。” “怎么了,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王邈么,你帮我的那一次,我也求过顾一救了你的命,不然你以为凭你自己怎么能逃出生天,不然你以为凭你赚到的那点钱凭什么能住进深海市最好的医院,都是我在帮你,你明白么?”闫佳铭咬着牙说道。 “有些账不是这么算的。”王邈低头点着了烟,看向闫佳铭的眼神里带着浓浓地失望。 “那怎么算,王邈,你只是个高级鸭子而已,你凭什么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闫佳铭走上前,恶狠狠地攥住王邈的衣领,“你只是一个肮脏的鸭子,你就应该被踩在泥地里,你凭什么一出现就能轻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你凭什么能占据别人的目光,你为什么要答应拍戏,你老老实实的等着我,然后消失掉不好么,王邈,我恨你!” 真像。 真像,原来自己歇斯底里地时候,是这个样子,王邈看着面前龇牙咧嘴咆哮的闫佳铭,笑了笑。 “别开玩笑了。”王邈掰开闫佳铭的手将闫佳铭往后一推,他坐在行李箱上低头打开手机,笑道,“你还只是个小屁孩而已,活的像个愤青,生活疾苦什么的,求之不得什么的,你真的懂么,你觉得我会抢走你的一切,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珍惜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不用再跟我讲道理了,你去跟他说吧。”闫佳铭戴好兜帽,转身吩咐助理,“带他去见总裁。” “是顾一吧。”王邈看着闫佳铭的背影,笑道。 “幸会,我是顾一,又见面了。”顾一解开西装扣子,坐在了王邈面前。 “顾总最近的气色不太好,头发也没有打理好,看来顾氏亏了很多钱。”王邈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顾一,笑眯眯说道。 “是啊,你的前男友确实给我挖了很大的一个坑,但他也给我提了一个醒,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志得意满,自信心膨胀。”顾一拿起火枪烘烤雪茄,坦然承认王邈的讽刺是事实。 “……”有点难做,王邈又灌了一口水,顾一的心理素质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坦然承认不足,吸取教训,总结经验,有这份心态难怪能把顾氏做这么大。 “原来江麟跟傅西舟是为了你才争的头破血流的,你很有魅力,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顾一吸了口雪茄。 “成熟男人,不敢当,我才十九岁。”王邈笑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想替闫佳铭出口恶气还是怎么样?” “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样才能将你的价值发挥到最大。”顾一盯着王邈的眼神晦暗不明。 “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如果我是江麟的软肋,当年我就不会输给初佳宸后出局了,至于傅西舟,我的确对他还有点价值,但现在他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你还想要傅西舟的命,杀人犯法的,顾总,您别白费力气了。”王邈拧好瓶盖,翘起来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着。 “伶牙俐齿,也确实聪明,如果当年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你的话,在我的培养下你可能会更有前途。”顾一为王邈鼓鼓掌,他说,“不如留下来帮我,怎么样?” “我没什么兴趣。”王邈摇摇头。 “那很可惜,这样你就走不了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用你跟江麟谈生意,我相信他会为你开出一个合适的价钱给顾氏。”顾一吸口雪茄。 “走不了?”王邈问道。 “走不了。”顾一肯定道。 “真走不了?”王邈又再问道。 “真走不了。”顾一肯定道。 “那我倒想看看我走不走得了。”王邈拿出手机扣在桌上,然后摸出根烟来叼在嘴上。 一根烟的时间,王邈就听见了顾一办公室外的嘈杂声音,小屁孩儿笑了一声,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他掐灭了烟,看看顾一看看闫佳铭,又拿起矿泉水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你猜现在,我能不能走?”王邈点亮屏幕,距离他被带到春城顾氏过去了半个小时多一些。 “您不能进去!”顾一的秘书很尽职尽责,尽管他被人推进了顾一的办公室,但他嘴里还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们是?”顾一蹙眉,他转头望向秘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拦不住他们,顾先生。”秘书低下了头。 “顾一?”为首的那位虎背熊腰的男人确认了在场人员,他拿出一张盖下红章的白纸,出示在顾一的面前。 “误会。”面对着那张“纸”,顾一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变颜变色的说,“几位,您几位要找的人就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只不过王先生是我公司旗下艺人的朋友,我请他来,两个人叙叙旧情,这也犯法么?” “不犯,但是时间再长一点,可就不一定了。”杨云霄走进顾一的办公室,他穿着中山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而他胸前的徽章熠熠生辉。 “……”顾一冷着脸站起身。 “自我介绍一下,春城检察院,第一检查部副主任,杨云霄,顾总,我们是老朋友了,我跟你父亲可是老相识。”杨云霄率先伸出手,笑道。 “杨副主任,幸会,常听家母提起您,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我辈高山仰止。”顾一握住杨云霄的手,用力的摇一摇,说道,“不过您带着尚方宝剑来,不会是要斩我的头吧,啊哈哈哈哈,顾某一不违法乱纪,二不偷税漏税,顾氏还是先进企业,顾某生意人,胆子小,可禁不起吓。” “自然不会,不过王先生对我们在处理的一件案件有重大作用,他的无故失踪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平城最高检指示,要尽最大努力保护王先生的安全,根据资料显示,王先生来到了春城,经过多方走访,原来是顾氏集团旗下的艺人闫佳铭邀请王先生叙旧,所以联合相关部门登门拜访,顾总,不要见怪。”杨云霄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顾总说的对,如果天底下的坏人都能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我们的工作就方便开展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天网恢恢在数难逃,很简单的道理,只要犯了法,再怎么藏也会露出狐狸尾巴,只要犯了法,我们会追他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他绳之以法,不然,对不起人民对我们的信任,顾总,你说呢?” “是,您说的对,高风亮节,顾某人佩服,有你们这些负责任的人民卫士在,我们平头老百姓可太安心了。”顾一转过身来,对着王邈说道,“原来王先生有要事,差点就耽误了正事,那不能再强留了,王先生自便。” “那,我就先走了,您两位玩的尽兴。”王邈笑笑,他把矿泉水瓶夹在胳肢窝,双手敷衍地合十。 “不送了,慢走。”顾一强笑着把这些人送到办公室门口。 “呼,你们来的再晚一点,我可就吓尿了。”王邈拍拍自己的胸脯,长长地出了口气,他说道,“你摸摸我的背,都被汗浸湿了!” “嗯,怎么样?”杨云霄目不斜视,低声问道。 “都录下来了。”王邈按开了屏幕,手机左上角赫然有一颗红点一直在闪烁。 “这。”杨云霄蹙眉。 “民事诉讼法里,关于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里,司法实践的情况下,双方当面或电话沟通过程中取得的录音,有效,不过他说的话模棱两可,能不能敲定顾一有违法犯罪行为那是你们的工作。”王邈拆出电话卡,然后将手机交给杨云霄,他晃了晃脑袋,说道,“这一次我可真是堵上了我自己的命,我答应杨云霆的事情做到了,我跟他的约定到此就结束了,如果他想感谢我,可以以他私人名义给我送个锦旗,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们对闫佳铭开展保护。” “嗯,我会汇报的。”杨云霄答应道。 “顾一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我已经拿到了些什么东西,他太小心眼,综合上一次初佳宸的潜伏计划失败以后,他的疑心病可能会上升到空前严重的高度,以闫佳铭跟我的关系,他一定会认为是闫佳铭与我做了这一个局来套他,既然他曾经能生出谋杀江麟的念头,想必对闫佳铭下黑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王邈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利用了闫佳铭啊,多年前我想利用他来弥补我自己有缺憾的人生,今天又利用他急切的报复心理算计了顾一,我这一辈子,还真是恶贯满盈。” “那这次拍电影也是在你的算计里面咯?”杨云霄问道。 “这,不是。”王邈愣了愣,“原本我的计划里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挑动闫佳铭的情绪,这次拍戏的确是对我的天赐良机。” “还以为你算无遗策,原来你也需要借助运气啊。”杨云霄拍拍王邈的背,确实如他说的那般,王邈背上全是汗水。 “诸葛亮还得借东风烧战船呢,我何德何能,老话说的好,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王邈仰起头看看春城的天,傲娇的说道。 “你啊,你最近如果有时间记得回一趟梧桐市,这是我哥让我转述给你的话,我先走了。”杨云霄挥挥手,“再见诸葛邈。” …… 兄弟俩一个德行,王邈翻个白眼儿。 第五十二章 读书 “那你后来呢,去哪里了?”傅西舟听的聚精会神,他问道。 “梧桐市,杨云霆在梧桐市等我,还有南浔,以他的能力找到我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我也没有打算得罪这样的人,所以我回到了梧桐市,没曾想......”王邈陷入了回忆。 多年前,梧桐市。 “杨先生,好久不见。”王邈笑笑。 “其实也没有很久不见,听说你最近拍电影了?”杨云霆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摘下墨镜跟王邈握握手,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去捉顾一的小辫子还得费些功夫啊。” “嗯,你们比他厉害,他害怕你们,因为害怕你们所以会在你们这些人面前藏好尾巴,但是在我面前就不一样了,人都是想在比自己弱的人面前显摆,顾一再怎么谨慎狡猾,也不会逃脱这个定律,在我面前当然是更加肆无忌的,王邈都认识嘛,生活在平城烂泥地里的鸭子。”王邈没什么波澜的讲出这番话后,又问道,“杨先生这样的大忙人,千里迢迢在平城跑到梧桐市还点名要见我,不仅仅是为了夸我吧?” ? “当然,王邈你在中学设立的助学基金,效果很不错,所以你们校长想请你回一趟母校做一下演讲,当时你在拍戏,所以我特事特办替你答应了下来,现在正好是实现诺言的时候,走一趟啊,王大慈善家?”杨云霆笑道。 “......”王邈的脸瞬间拉的很长,演讲,他不会啊。 可是不会归不会,他还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从春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王邈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也没做什么发型,只是一套运动装,还有一个在胸前的小挎包,这份模样真不像是什么成功人士,更像是台下学生的优秀学长。 学校礼堂是新建的,很豪华,王邈被杨云霆从侧幕条推出来的时候就有七八道光束聚集在王邈的身上,小孩儿低着头假装调试手里的麦克风,其实内心慌的要死。 “呃,你们好,我是王邈。”王邈将麦克风抵在下唇,用不算大的音量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台下以校长为首,掌声雷动,杨云霆抿了口茶水,微笑着看着台上正在发光的男孩。 “让我演讲的这个消息,是我在今天回梧桐市之后我才收到的,所以我没有来得及去做任何的准备,也没有稿子,就随便讲讲,演讲,是一个人向另外的一个人,或者另外的一群人传输概念,让你认同他,但我不行,我不会演讲,所以我今天真的只是想跟你们随便讲讲。”王邈依旧是把麦克风抵在下唇的姿势,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拉起的横幅,“成功人士,王邈先生,其实我也不算成功人士,也不算先生,我今年十九岁,虚岁二十,应该是刚毕业的年纪,你们可以把我当成学长,而我今天所说的也不是经验,而是我作为一个过来人想说的心里话。” “我十六岁辍学,去深海市谋生,我做过什么呢,网管,服务生,帮厨,刷过盘子也发过传单,实不相瞒,我那个时候信奉的是读书无用论,就是大家常说的,数学有什么用,我买菜还要用方程算钱么,英语有什么用,我又不出国,在座的各位,应该会有和那时候的我一样想法的同学,对么?”王邈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影,突然又笑了,他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整齐的校服,还有这么多张不施粉黛的青春的脸庞了,哈哈哈,话说回来,那个时候我觉得凭我的一双手,凭我的头脑,我在处处是发财机会的深海市应该很简单就能出人头地,我觉得我怀才不遇,我每天都怨天尤人,我有一段时间很痛苦,我想我应该回来完成学业,但是人生是永不回头的单程列车,过去了,就过去了,这趟列车不会停下,也不会减速,所以我只能继续往前走。” “我见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有失足少年,有怀揣着梦想在深海市漂泊的青年,头发很乱,背着吉他在酒吧驻唱,一晚上八十块钱,我那时候住在深海市的出租房里,不大的出租房里被分割成很多块,我住的房子只有八个平方,隔音很差,隔壁在干什么,我都能很清楚的听到,住在那里的人都很穷,但身上却有一股堂吉诃德的味,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英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够战胜未来。”王邈弯腰把面前的装饰用的花盆拨开,然后一屁股坐在那个空儿里,他笑道:“我也坐着,不介意吧,我在蜗居房里住着的时候,我的邻居,也是一个文艺青年,他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我当时沉默了很久,我说是啊,我的梦想是什么,我当初来到深海市的时候,我的雄心壮志去哪儿了,我每天睁开眼去上班,脑袋里是每一天饭钱应该花多少钱,闭上眼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交房租,是柴米油盐水电网费,这是我的梦想么,我是因为这个才来到深海市的么,我当时想了很久,但是我没有得到答案,因为我很累,睡着了。” “后来,我手里有了一笔钱,我见到了深海市,平城市里最光鲜亮丽的一群人,他们引经据典,谈吐不凡,最差劲的人,也拥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他们对经济形势,对各国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信手拈来,他们跟我是同龄人,但他们拥有了我可望不可即的思想深度,知识储备,有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们的鉴赏,说实话,很尴尬,真的很尴尬,在那时候我才幡然醒悟,我跟他们的差距在哪里,就是读书,不是每一个富二代都不学无术,而是每一个被普罗大众熟识的富二代才是不学无术。”这番话,王邈掏心掏肺,语重心长,他说:“只有读书,也只有在学生时代好好读书,因为当你踏出校门,进入社会开始工作的时候,你再想去学习,晚了,你每天都会被很多的事情纠缠着,你就算打开了书本,你也会不由自主的走神,就像我曾经认识过的两个人,一个是平城江氏集团的现任总裁江麟,一个是曾经的傅氏集团接班人傅西舟。” “他们两个,我只听过傅西舟的花边新闻,在我的心里,我武断的认为傅西舟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不过如此,但是后来我了解到傅西舟毕业于全世界最好的设计院校,亲自操刀敲定了现在国内每一个男人身上的西装版型,我才明白,原来傅西舟的纨绔只是相比于他那个层次的人,或许他在江麟的面前,那些成绩不值一提,但是在我们面前,依旧是高山仰止。”王邈苦笑道,他又说道:“那我们还读书么,读书还有什么用呢,读书也不能跟这些底蕴雄厚的家族教出来的孩子们比,我想说如果你有这样的心,就错了,四世三公的家族从来都不会被你的十年寒窗打败,而读书,也不是终南捷径,国内仍旧有很多人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但是他们现在仍然在生活着,他们生活的普普通通,而读书,是给了你们一个避开这样生活的选择,读大学,去感受象牙塔里的生活,去感受大学校园的氛围,然后读研。” “有的同学会想,我不念书了,我现在辍学去学理发,去学厨师,认真工作个几年,开个店,等我的同学在大学里出来,我已经有了老婆孩子,车子票子房子,但是有这种念头的同学有没有想过,当你读大学的同学毕业后他们会获得什么,他们会踏上怎样的一条路,他们可能会用三年五年就抹平跟你的差距,然后彻底将你甩在了身后,世界是公平的,现在的学校生活很苦,我明白,五点起床十二点睡觉,考不完的试,挨不完的骂,听不完的课,觉得自己快疯了,喘不过气。” “于是有些人放弃了,像我一样,选择了逃避,获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逸生活,然后呢,迷茫,悔恨,痛苦,平庸。” “而那些咬牙坚持下去的同学呢,他们咬着牙走出了武陵山里那条窄窄的山道,见到了安静祥和的桃花源,在学校逼迫的你喘不过气的东西,只是锻炼了你的肺活量,你可以潜水,你可以遨游,没人再会约束你,而这些同学的未来注定不会有惊涛骇浪,多的是风平浪静,春暖花开。” “所以我说,上天是公平的,你透支的东西就要还回去,而你忘记拿的东西,它会送到你的面前,有人问,我不是成功了么,光鲜亮丽,创办了基金,现在像个成功人士一样站在台上大说特说,是啊,我成功了,但我失去的要比我获得的更加重要,我这一路上,失去了亲情,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友情,只得到了一句成功人士,关关难过关关过,我走到了现在,这样的路,给你们,你们走么?” “所以啊,我选择在母校开创了助学基金,这不是我沽名钓誉,而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一个又一个鲜活的,青春的,昂扬向上的面孔太早的进入社会,太早的被社会上的雪雨风霜打磨的失去色彩,所以我想为你们撑一把伞,为你们遮风挡雨,保护住你们心里求学好学的火苗,唉。”王邈叹了口气,关掉了麦克风。 第五十三章 你当我爸爸 “太感人了,真的,太感人了。”校长老泪纵横,他紧紧的捂住杨云霆的双手,“谢谢您,让我们听到了王先生的肺腑之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谢。” “是啊,我也很震撼。”杨云霆的心情很复杂。 “平城有谁不知道王邈不要脸呢,平城里有谁不知道王邈耽于风月,平城里有谁不知道王邈的技艺超绝,平城有谁不知道王邈物美价廉,平城有谁不知道王邈好虚荣。”杨云霆看着台上正在闪光的男孩,无声地问自己。 “是啊,谁都知道。”杨云霆笑笑。 “但是平城里又有谁知道,王邈不要脸是因为在他的处境下,不要脸恰巧是他最要脸的行为,但是平城里又有谁知道,王邈耽于风月的背后,是因为他身后有一条等待着他拯救的生命,但是平城里又有谁知道,要遭受多少痛苦与羞辱,品尝过多少绝望,熬过多少辗转反侧的夜晚才能等到别人一句夸奖,但是平城里又有谁知道,他曾被一个又一个人,一件又一件事逼迫进入绝境,但是平城里又有谁知道,沽名钓誉的他,却将赚到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光明的世界。”杨云霆听完了王邈的演讲,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一个容易被所有人忽略,但却是绝对正确的答案。 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能知道,这就是王邈,他留下一地鸡毛,让人看见就想唾弃他不知廉耻,目中无人,他的内心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黑色的泛着硝烟味的堡垒,很多人在铜墙铁壁面前望而却步,但只有怀揣着必死之心闯进这座碉堡,才会惊觉原来碉堡里没有荷枪实弹,有的只是一块块花圃,里面盛放着娇艳的红花,而越往里走,就越五光十色。 是的,五光十色,炫目非常,还有一颗红色的,炽热的,柔软的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它每一次跳动若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一切的不美好在这样声音面前都会被涤荡,那是王邈心里倔强的呐喊,夹杂着血泪的呐喊。 杨云霆突然想起来,多年前他第一次通过王邈的微信好友请求后曾点进过他的朋友圈,在一条又一条的营销广告之下,他看到了王邈发的唯一一条跟他自己有关的动态,配图是干干净净的,笑的很腼腆的少年在海边,海水在他身后,他穿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短裤,光着脚丫,手里拎着一双鞋,天空万里如洗。 “我相信所有的前途昏暗,都只是被困在原地且远未到达终点。”——王邈的配文。 温柔,干净,有力量,这是杨云霆当年第一眼看见这条朋友圈后给王邈的评价,而在这之后每一次有关于王邈的不堪传闻传到自己手机上时,都会让杨云霆如鲠在喉,这些东西会将王邈击垮,会让王邈失去颜色,但他那时无能为力。 这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你想帮,却无能为力,却无可奈何。 所以当王邈患病的消息通过南浔传给杨云霆的时候,杨云霆的心里还有一些释然,让王邈完成他的心愿,然后让他离开人世,也是很好的,人世间的苦难纠缠成了一顶荆棘王冠,加冕在王邈头上,就像耶稣,受难是为了救赎的世人,洗清世人的罪。 王邈也做到了,他给了闫佳铭新的人生,延长了他姨妈的生命,救了江麟,唤醒了傅西舟,只不过代价都是他自己,这个少年以异于常人的忍耐力完成了这一项又一项工作,一件又一件事,这些事,原本他是不用全部背负在肩上的,但他还是坚定的扛起了这些负重前行。 如果可以,他去做他的耶稣,而自己去做他的门徒。 一念至此,杨云霆走到了王邈面前,他张开双臂仰头看着台上的少年,轻轻地,温柔地开口,他说:“跳,我接着。” 王邈笑笑,真的在台上跳了下去,他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王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种不被别人欺骗,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杨云霆拿过王邈手里的话筒打开了按钮,然后贴在了嘴边,他问道:“我想知道,在座的同学们有多少是拿过助学基金的?” “很多,我很欣慰,真的很欣慰,有这样的成绩就说明王先生的辛苦,王先生的好意没有被辜负,没有浪费,大家给王先生鼓鼓掌,好么?”杨云霆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学生们,问道。 “接下来,我想说一件事,这件事原本王先生不想告诉大家,但是无论作为旁观者,还是曾经的局中人,我的良心都不允许我继续这么隐瞒下去,想必大家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杨云霆少见的有些哽咽。 “......”王邈蹙眉,他好像知道杨云霆要说什么了,他踮起脚想去捂住杨云霆的嘴,少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要再讲话了啊,杨先生,你快闭嘴了啊!” “王先生现在身患白血病,很严重,最好的手段就是造血干细胞,但是希望渺茫,直到今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杨云霆轻而易举就将王邈按在怀里,他环视着面前的学生们,“我想拜托各位,拜托各位可以去医院与王先生去做一个血型配对,拜托各位了,拜托大家了。” “还有这种事?”校长显得很急切。 “啊,是啊......”王邈显得很尴尬,他摸摸头,“其实,也没有很严重。” “那怎么行,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作为老师我要说你几句,你可能不能讳疾忌医,我马上就组织活动,你是我们梧桐市人,我们不能看着对我们做出贡献的人深陷绝境,杨先生说得对,为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校长拍拍王邈的肩膀。 接下来的事,出乎了南浔的意料,有一群人冲到了医院,南浔坐镇的诊室们险些被人挤的连门都保不住,有男有女,一进门就挽袖子,嚷嚷着要抽血。 “你们这是?”南浔连忙站起来,心想这不是摊上什么医患纠纷了吧,自己这小身板,这些人一人一口的唾沫就能把自己淹死。 “你是南医生不,俺们是王先生的朋友,俺听俺们娃儿说了,王先生得了大病,俺带着俺们娃儿一块来的,这些年俺庄稼卖的不好,都穷的吃不上饭了,要是没有王先生的基金,俺的儿可能真就下学了,这辈子跟俺种地就算了,辛亏有王先生,俺们家能吃上肉了,孩子也能踏踏实实的学习了,俺们受了王先生的恩,就不能当白眼狼,俺们一群种地咧平常也帮不了王先生什么忙,但就是有膀子力气,俺不怕疼,你就抽吧,俺不行还有俺儿!”中年汉子大大咧咧的说道,他往后一揽捞了一个孩子在怀里,他说道:“是吧,我的儿。” “嗯,您就抽吧,俺一家配不上王先生的血型,还有后面的咧,还有在路上的,总有一个能跟王先生的血型配上,您就开始吧。”少年的眼里满是光芒。 “谢谢,谢谢。”南浔一时也想不出说什么话,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又何况是医生的,他见过了太多人情冷暖,悲欢离合,原以为他已经是铁石心肠,没想到这一次他的心还是被这些乡亲父老的热情给温暖了起来,他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弯腰鞠躬,“感谢,真的感谢,王先生的病就拜托你们了。” “这不叫事,俺先来!”中年汉子看了一眼护士,他坐到护士面前挽起了袖子一条胳膊搭在了,另一只手紧张的攥住了裤腿,“小闺女你就来吧,抽多少都行。” “我爸爸他晕血。”男孩小声的跟护士姐姐说了一声。 “来,各位乡亲父老,各位,来听我说。”南浔收拾好心情,然后他拍拍手吸引志愿者的目光,他把手圈在嘴边当喇叭,“排好队,我先替王先生谢谢大家了,大家先来填一下表格,医院筛查后会联系合适的人,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诊室里再一次人声鼎沸。 “你有救了,这次还想不想治?”杨云霆拍拍王邈的肩膀。 “想啊,真的想,这个世界太美好了。”王邈带着口罩跟杨云霆并肩站在走廊的尽头,他看着不断涌上来的人,笑的眉眼弯弯。 “当年我食言没有把你的姨妈救回来,这次,说什么我也得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把你的名字给抹了。”杨云霆推推墨镜,自信道。 “没关系,姨妈的事不怪你,人各有命,你跟南医生都尽力了,我很感谢你,因为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没有威胁我,而是坦诚跟我做交易,而且,你也为我伸张了正义不是么,怎么看也是我欠你的比较多。”王邈拍拍杨云霆的胳膊,“我对你的印象不错,真的,如果你不是已婚人士的话,说不定我还会追求你。” “哈哈哈,愧不敢当,但是当你的父亲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虽然长得年轻,但是比你爸爸其实也小不了几岁。”杨云霆揉揉王邈的头,笑道,“怎么样考虑考虑?” “你这个人,不要脸的程度跟我不上不下,我觉得我追你就是很离谱的事了,你还想当我爸爸?”王邈啐了一口,又骂道,“你他妈的别再揉了,我现在快秃了!” 【作者有话说:应编辑要求,重新修改的文章。】 第五十四章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梧桐市,下午三点,经过周全的前期准备,王邈被推进了手术室,杨云霆和南浔站在医院楼下等待。 他们不敢进去,甚至不敢在走廊看着手术室的灯。 以王邈的身体情况,这场手术并不能百分百成功,甚至有很大的几率,王邈并不能下手术台,尽管小屁孩儿还是一如既往地坦然,但是两个成年人此刻手心已经紧张的沁出了汗水,南浔站在原地不断的深呼吸,杨云霆紧张的双手合十不断原地乱转。 “抽一支?”南浔破天荒的拿出盒烟,新买的,只是拆开了,一支也没有动过。 “抽一支。”杨云霆抽出一支烟,哆嗦着点燃,沉默地连吸了很多口。 “不用担心,主刀的医生是我的师父,在平城请过来的,他的助手也是平城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没事的,肯定没事的。”南浔拍拍杨云霆的肩膀。 “嗯。”杨云霆低低的应了一声。 梧桐市,平城时间晚七点,王邈被推出了手术室,而杨云霆的脚下已经堆满了烟头,南浔挂掉了电话,他说了一句谢天谢地,杨云霆笑了笑,他拍了拍南浔的肩膀,说:“没事了,我先回平城处理关于顾一的事情,你替我转达一声,就说我处理好顾一的事情后我会回来找他,让他安心养伤。” “顾一已经癫狂了,你小心点,保护好自己,毕竟你跟他有杀父之仇。”南浔担忧的说道。 “放心吧,我是谁啊,顾一能拿我怎么样,走了。”杨云霆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上车。 多年后,梧桐市奶茶店。 “哦,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傅西舟笑笑。 “后来,后来就是玩,然后,送别。”王邈的声音一停,然后沉默着用吸管搅拌奶茶。 “送别?”傅西舟蹙眉。 “是啊,送别,这些年里我真的送别了很多人,我妈,徐子凌,闫佳铭,顾一,杨云霆,真的太多了,这些年我几乎天天都在带着黑袖标,我觉得是因为我的命数早就结束了,但他们帮我活了下来,所以老天爷在惩罚他们。”王邈喝了一口奶茶,很苦涩。 “......”傅西舟有些头疼,王邈这人还真的是命途多舛。 “是啊,我妈,虽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但是当我死了一次,当我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我发现其实我不恨她了,人人都有难处,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面黄肌瘦的,干干巴巴的,虽然她市侩,势利,但那时候她像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说她对不起我,很愧疚,我可以理解,那个年代有我这么一个拖油瓶,想让我吃上饭就只能对我不好,我懂,我懂,我很明白她,等了十几年,能等到这句话,我也很知足了。”王邈的眼眶泛红,他连忙仰头想把眼里的泪水逼回去。 “至于,杨云霆那家伙,就是因公殉职,不过尊重他的遗愿,这件事没有曝光,你是不是以为这老小子又出国潇洒去了?”王邈笑笑,他摇了摇头,说,“我最后见他的那一面,是我在接受手术之前,他站在走廊里问我要不要做他的儿子,我当时给拒绝了,我想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还添那个悲情戏码干什么,只是我没想到,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如果可以,我想回到以前,跟他说我愿意,但是没办法啊,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多年前,平城市,顾氏集团办公楼。 “你好,我是杨云霆,最高检检查一部主任,巡回检察组组长。”杨云霆将文件放在顾一面前,冷冷道,“顾一,你涉嫌两宗谋杀案,三宗经济犯罪案,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不用调查了,谋杀江麟,谋杀徐子凌,都是我做的。”顾一慢条斯理的夹起块冰放在杯子里,他拧开瓶威士忌倒进杯里,“我会跟你们走,认罪伏法,但是你跟我爸是老相识了,请你喝杯酒,耽误不了很长时间,可以么?” “抱歉,工作期间不能饮酒,你想说的话可以留给警察,或者是你的律师。”杨云霆明确的拒绝道。 “怎么了,连我父亲那样穷凶极恶的要求都能答应,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就不答应了,那如果说我手里有一名人质,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杀害人质,你能不能坐下来跟我喝杯酒,跟我聊一会儿。”顾一成竹在胸,老神在在的夹出第二块冰放在自己的杯子里。 “顾一,不要再做傻事了,原本就罪孽深重,现在你是要错上加错?”杨云霆沉声道。 “闫佳铭,杨主任应该认识他吧,他现在被绑在一间废弃厂房里,身上捆满了炸药,再过不了多久,就会‘砰’地一声变成烟花。”顾一抿了口酒,咧出一嘴大白牙,笑的很张扬。 “好。”杨云霆打开执法记录仪,坐到了顾一的面前。 “那您可以让他们出去么,暂时离开一下。”顾一双手交握抵在下颌。 “好。”杨云霆点点头,他用眼神制止了其他人的劝说。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我的杀父仇人,活生生的那种。”顾一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顾一。 “我想你想错了,你父亲是自作孽,触犯了国家的法律就是要受到惩罚。”杨云霆笑笑。 “是么,但是我父亲早就不再做那些事情了,而且那些年他对你,对你们都不薄,就不能放他一马?”顾一端起酒杯摩挲着,沉声问道。 “不能,有些事不是回头就可以解决的,他回头了,摇身一变变成了成功的商人,但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呢,洗得干净么,被他害死的人,被他害的支离破碎的家庭,可以从头再来么?”杨云霆问道。 “是啊,回头太难,回头太难。”顾一点点头,他盯着面前的杨云霆,问道,“那江麟一家,傅西舟一家呢,是他们出卖了我父亲,我父亲曾经做的事情,他们也有参与,他们你为什么不处罚?” “第一,他们不是出卖了你父亲,而是良心发现,第二,他们都是你父亲手下的员工,情节较轻,且有重大的立功表现。”杨云霆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是啊,但他们也做了亏心事,所以你不管,我管,我想杀了江麟,我想报父仇,只是可惜没成功,这是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情,都被那个该死的王邈给搅合了。”顾一喝了一大口酒含在嘴里,他像是喝到了江麟的血一样,恶狠狠地咽了下去。 “任何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允许将自己的一己私情凌驾在国家法律之上,顾一,你是很有天赋的人,接过了顾氏家族交给你的重担,你原本可以做一个成功的商人,但你为什么一定要走进歧路,你父亲的事,还是没有给你起到警示作用么?”杨云霆叹了口气。 “因为我不服,我从小就被扣上了罪犯儿子的帽子,在顾家里没有人瞧得起我跟我的母亲,尽管我比同龄人优秀,尽管我的父亲是顾氏最大的功臣,但顾氏接班人的第一选择仍然不是我,仅仅是因为我的父亲失败了。”顾一笑了笑,继续说道,“从前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对我们家毕恭毕敬,真的很讽刺啊,所以我想报仇,我痛苦的根源就来自你,你把我父亲当成了你的垫脚石,你平步青云,而我父亲永远被踩在脚下不能翻身,所以我想让你死。” “你做不到。”杨云霆摇摇头。 “当年如果不是我父亲心慈手软,那年你就已经死了,现在你还能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么,我父亲做不到,但我能,杨先生,你不是自诩是正义使者么?”顾一拉开抽屉拿出了一袋粉末,因为兴奋,他的手都在颤抖,顾一拽开封口后将白色粉末一股脑的倒进杨云霆面前的酒杯里,“剧毒,这一杯酒下肚你马上就会死亡,你喝了它,你喝了它我告诉你闫佳铭在哪儿,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你换不换?” “......”杨云霆紧紧地盯着顾一。 “不用吓唬我,我把闫佳铭藏起来了,就算你们现在去找,你们也只能听一个响儿,我布局了这么久,如果没有王邈从中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坏我的好事,你,傅西舟,江麟现在都是死人啦,都是死人了!”顾一癫狂大笑,他兴奋道,“你喝了啊,你不敢了,正义使者,守护神,你不敢啦?” “敢。”杨云霆端起酒杯,他明白顾一的阴谋诡计,闫佳铭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他肯定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但他想用自己这条命传达一个精神,他说道,“这句话在很多年前,我跟你父亲说过,今天说给你听,没有人可以去审判别人的命运,邪也永远不能胜正,我死是殉职,而你是伏法,法律会还给每一个人正义,而法律会还给我荣耀。” “!”顾一愤怒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在了地上,他吼道,“你在嘲讽我,你他妈的凭什么嘲讽我,你凭什么嘲讽老子,老子哪一点不比你们强!” 杨云霆没说什么,他微笑着对顾一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偏执的信仰,总需要另外一个信仰去打破。 杨云霆知道,这一仗自己依然没有输,他没有输给顾一的父亲,也没有输给顾一,他没有,也永远不会屈服。 卑鄙永远是卑鄙者通行证。 第五十五章 早已发芽那朵红花 “这是,杨先生殉职前留给你的。”南浔带着墨镜,将一份文件袋放在了大病初愈的王邈面前。 “殉职?”王邈心里一抖,他抬起头,嗫喏着问又强颜欢笑,他问道,“是殉职,你别开玩笑了吧,南医生,你在骗我?” “好好养病。”南浔拍拍王邈的肩膀,哀叹了一声,他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病房。 “......”王邈哆嗦着拿起文件袋,沉默着拆开,他倒出里面的文件,入眼是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还有各种各样的文件,材料,主角无一例外全是王邈自己,王邈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把这些东西拢起来抱在怀里,长大了嘴,撕心裂肺的哀嚎但是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好,我是杨云霆。” “你有没有想我啊?” “法律会还给人民正义,你也是人民,当然也会还给你正义。” “抱歉,你姨妈的事,我食言了。” “要不然,你做我儿子吧?” 音犹在耳,物是人非,王邈转头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没有光亮的天,今天是阴天。 一个月后,王邈离开了医院,第一时间返回平城市。 平城市,杨云霆的家。 “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王邈敲敲门。 “你好,请问你找谁?”女人拉开了门,眼睛是红肿的。 “我,哈,我是杨先生的义子。”王邈有些结巴,他摘下了墨镜,露出同样红肿的眼睛。 “你是王邈?”女人戒备地打量王邈几眼,声音又高了起来,“我听老杨说起过你,来,进来。” “谢谢阿姨。”王邈点点头。 “你是老杨的儿子,怎么能叫我阿姨,叫干妈。”女人瞥了一眼王邈胳膊上的黑袖标,心里柔软了起来,她拍了拍王邈的胳膊,“坐,快坐。” “妈,我能,我能去看看爸么。”王邈又哽咽了起来。 “能。”女人点点头。 “你好啊,杨先生。”王邈站在杨云霆的遗像面前,照片上定格着杨云霆的笑,很灿烂,很阳光,扎的王邈喘不过气来,小孩儿强笑着走近桌子拿起了几支香,他点燃香,然后闭上了眼睛,小孩儿高高举起香然后将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自恋老头儿我来看你了,王邈心想。 “......”王邈将供香插在了香炉中,然后跪到了杨云霆遗像面前。 “你啊,聪明了大半辈子,怎么最后会这么傻呢,想着跟顾一同归于尽,值得么,值得么,爸。”王邈捂着嘴低低地问道,再一次泪流不止。 “值得。” 恍惚中,王邈听见了杨云霆如此回答了自己,是啊,也许对别人来说这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但对杨云霆来说,这件事是绝对值得做的,这是信仰的交锋,他用自己坚定的正义的信仰,击碎了一直以来支持着顾一走到今天的复仇执念,血海深仇,血海来填,被击碎信仰的顾一,在他认罪伏法之前,都会痛不欲生。 “您可是真的厉害啊,杀人,还要诛心。”王邈低着头,捂着嘴苦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是人,你又不是神,还有那么多你的同事,你非要这么做么,你在逞什么英雄啊,丢下妈,丢下妹妹,丢下我,丢下这一家老小,有意思么,杨云霆,有意思么?” “......”杨云霆的爱人就在门后,她抱着小女孩儿听着王邈的独白,心都要碎了。 “你倒是潇洒,成了英雄。”王邈抬手抹抹眼泪,对着杨云霆的遗像磕了三个响头。 “邈儿,来吃口饭吧。”女人敲敲门。 “好。”王邈拉开门,强忍着悲伤对女人笑了笑,他对小女孩张开了手臂,小女孩没有抗拒,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怀抱里一沉,王邈连忙把小姑娘往上颠了颠,他问道,“你怎么这么漂亮啊,你叫什么啊。” “我叫杨洲曼。”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回答,她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王邈。”小屁孩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不姓杨,妈妈说你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为什么不姓杨?”杨洲曼天真无邪地问道。 “曼曼不许胡说。”杨夫人在厨房里出声制止了小姑娘的话。 “是啊,我为什么姓王呢,哥哥也不知道,这个道理你想想,等你想到了答案你告诉哥哥,好不好?”王邈把小姑娘放在地上,轻轻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他走进了厨房,问道,“我来吧妈妈,您去照顾曼曼吧。” “她年纪不小了,让她自己玩吧。”杨夫人笑笑。 “是啊,快上小学一年级了吧。”王邈挽起袖子,他拿过杨夫人手里的刀来切菜,切得相当齐整。 “邈儿刀工很好啊。”杨夫人站在窗台边掰辣椒,笑道。 “是啊,以前做过后厨。”王邈笑了笑,他热了锅将菜一股脑的倒进锅里,“黄瓜炒蛋,我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是吗,老杨说起过。”杨夫人说道,“不知道怎么,他跟我说了你的事之后,我就觉得你一定会来看他的,老杨看中的人,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是啊,那个时候黄瓜很便宜,鸡蛋也便宜,能做很多菜,用浓油赤酱炒一点点菜,很下饭,能吃很多馒头,那个时候爸爸来找我的时候我给他做过,他还说太咸了。”王邈笑笑,他颠了颠锅,刻意少放了盐,“我刚才医院里出来,白血病,刚刚痊愈,我想赶来参加爸爸的葬礼,送他最后一程,但是医生他把我锁在了病房里头,妈您说,医生这事是不是做的挺不地道的?” “你啊,身体最重要,你爸爸每次回来都会说你的事,说一定要为了你把正义给拿回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啊,不然,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不会开心的。”杨夫人看看认真做菜的王邈的侧颜,强笑道,“我觉得医生做的很对,你那倔脾气,我是听说过的,如果不是给你锁了门,估计你早就跑来了,但是对你的病情很不好,反正你来了,就说明老杨没看错人,我也没看错人。” “谢谢。”王邈的喉咙动了几动,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他抬起手擦擦眼,将菜盛在盘子里。 “对了,老杨为你留了一笔钱,说是让你去做疤痕淡化的钱。”杨夫人像是想起什么,她一拍脑门,离开了厨房去拿了一张银行卡回来,“本来他说等事情结束,再去梧桐市看望你的时候把这张卡交给你的,他说希望你能清清白白的开始未来的新生活。” “啊,不用了。”王邈把辣椒切丝,他头也不抬,“妈,以前我认为这些伤疤对我来讲是屈辱,每次看到它们,我都会想起他们的暴行,每天洗澡的时候都不敢睁开眼看镜子,但是现在,爸爸交给了我一件事,他让我明白了伤疤只是伤疤,区别是伤疤在谁的身上,以前,我的职业见不得光,所以它们的存在会让我觉得屈辱,但现在,有很多人为我驱散了黑暗,我未来的道路一片光明,这些伤疤,不再是让我抬不起头来的屈辱,而是证明我曾对抗过那些黑暗的事情的勋章,这是爸爸为我上的最后一课,他传达的精神,我感受到了。” “你能这么想,真的太好了,真的,邈儿。”杨夫人愣在了原地。 “是啊,爸爸变成了灯塔,而我,也完成了对我自己的救赎,虽然过程很痛苦,很漫长,但是结果是好的呀。”王邈回头看了眼杨夫人,笑的格外阳光。 “嗯!”杨夫人抬起手揩去眼角的泪花。 “吃饭咯!”王邈一手端一盘菜,得意地笑道。 “哇,好香啊——”杨洲曼挥舞着小短手冲到厨房门口,使劲地鼓掌,“哥哥好厉害!” “邈儿,往后的路你打算怎么走?”饭桌上,杨夫人问道。 “嗯,我读了书,打算再考一次大学,旁听生也没问题。”王邈给杨洲曼夹了筷子菜。 “那很好啊,很好啊,以后谁还能再瞧不起我们的邈儿。”杨夫人欣慰的说道。 以前,她听说过的有关于王邈的一切,都是来自于杨云霆的口中,她了解到的王邈也仅仅是一个身世悲惨的孩子,幼年丧父,少年失学,一路以来面对的都是惊涛骇浪,独立自强,她以为王邈势必会满身带刺,嫉恶如仇。 但当今天,王邈面对面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王邈是这样温柔的一个孩子,谦逊,懂礼貌,知进退,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王邈的过去,她完全想象不出王邈曾经经历过那样惨无人道的事,可她又明白了,也只有像王邈这样如水一般的男孩儿才能坦然面对那些风浪,将过去全部吞下。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王邈做到了,做到了跟过去握手言和,做到了不计较世界强加给他的磨难,他将苦难全部变成了督促自己向前的能量,在悬崖边,绽放开了一朵红花。 迎风,怒放。 第五十六章 浪漫主义色彩 平城市,重症监护病房。 李想在病房外看着,里面的徐子凌危在旦夕,作恶多端,或者说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顾一,他将所有人都绑架到了一辆名为“万劫不复”的战车上,然后冲向了悬崖,一个接一个的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顾一自己自食恶果,杨云霆因公殉职,而闫佳铭的藏身地,顾一一直没有说出来,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也是凶多吉少,想到这儿,王邈的心中倏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悲凉,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悲伤在他胸腔里蔓延,让他喘不上来气。 如果自己当年没有选择帮助闫佳铭,而是顺其自然地让闫佳铭走他自己本应该走的路,他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会变得跟自己一样,变得堕落,变得势利,变得拜金,但他好歹还活着。 如果自己当年没有帮助闫佳铭见到顾一,没有让闫佳铭少年得志,或者说等着闫佳铭有了正确的,成熟的三观之后,再把他介绍给顾一,这样的他会不会不受顾一的影响,依旧是那个坚强,干净的男孩儿? 不知道,这是永远不能实现的设想,也是王邈心里永远的,挥散不去的遗憾。 “他怎么样了?”王邈问道。 “很不好,医生说没希望了。”李想下意识地回答,然后他猛地转头看向王邈,很戒备地问道,“请问你是?” “我叫王邈,是徐子凌的朋友。”王邈伸出手。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李想看了一眼王邈伸出的手,他回头继续看着在病房里躺着的徐子凌,不咸不淡的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王邈没有觉得尴尬,他收回手然后拿出了一盒口香糖,在杨云霆殉职之后他就戒了烟,改嚼口香糖,清凉薄荷口味,杨云霆万年不变的选择,清爽的感觉在嘴里炸开,王邈的思绪冷静了下来。 “闫佳铭,你认识么?”李想双手插兜,问道。 “认识。”王邈点点头。 “闫佳铭得病了,肾衰竭,唯一能够痊愈的办法就是换肾,但是等不知道在哪里的肾源,时间太漫长了,闫佳铭等不到了,但是他不想死,所以他哀求顾一,哀求顾一可以帮他找到肾源,无论怎么样报答他,他都可以答应。”李想藏在兜里的双手骤然攥紧。 “我明白了。”王邈叹了口气。 “术后处理的很粗糙,引发了大规模的感染,用了一切能用的手段也只是让子凌变成现在这样,但是我还是会失去他,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你知道平城市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顾一偏偏找上了徐子凌么?”李想问道。 “我明白。”王邈苦涩地点点头,他明白,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只是顾一想报复他,但是自己被杨云霆保护的太好了,顾一没办法找自己报仇,只能找无辜的徐子凌下手,最直白,也是最残酷的真相。 “为什么你的命就那么好呢,你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帮助,你活的很好,可是你却让你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遭遇不测,遭遇这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待遇,为什么你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像个没事人一样?”李想又问道。 “......”这个问题王邈没有办法回答,所以他只能沉默。 “就凭你可怜么,但徐子凌明明比你更可怜,生活的比你更困难,可是为什么你就有这么好的命,而他只能在这里等死。”李想紧紧抿着唇,克制着现在就暴打一顿王邈的冲动。 “抱歉。”除了道歉,王邈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想说自己获得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交易,忍受着一次又一次死亡的风险才换回来了自己的一条命,但是他不能说,说了无疑是火上浇油,所以除了苍白无力的道歉,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邈等了会,见李想不再说话后,才无声的转身离开,没有告别。 平城市,十二月二十八日,距离过春节还有两天,平城时间晚九时,徐子凌还是没有挺过术后的风险期,这个阳光,乐天的小男孩在春节前撒手人寰,他在李想的怀里安静的,带着微笑的永远沉睡了。 葬礼那天,王邈也去了,自己对他的情感,其实是很复杂的,如果说闫佳铭是王邈想象中最完美的自己,那么徐子凌就是王邈背后的影子,他的存在提醒着王邈,如果自己不咬着牙前进,那么到最后自己就会变成他的那个样子。 他们两个人,对自己来说如师如友。 王邈没有去葬礼上讨人厌,他只是远远的望了望,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平城市,这座城市里埋葬了太多,太多太多对自己重要的人了,还在这儿待着,也许总有一天自己会跟他们见面,总之不能再在这里了,自己必须要离开了。 王邈旅行的起点就是春城,在这儿,他给闫佳铭买了一块墓地,如果顾一说的是实话,那么估计闫佳铭此刻已经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了,为他立一座衣冠冢,算是他作为闫佳铭曾经的好朋友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然后他回到了深海市,去了自己曾经打工的饭店吃了一顿饭,看看了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场子,人来人往,一切如旧,没有人在乎一个个体存在与否,也没有人在乎这个人的命运走向,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应如是。 然后他去了别的地方,见到了陈漫,对于顾一,对于闫佳铭,王邈的心情其实是复杂的,但对于陈漫,他其实没有那么多厌恶,抗拒的情绪,只是见一个老友,实话说他对陈漫恨不起来,甚至可以坐到一起聊聊天。 “陈先生,好久不见了。”王邈说道。 “是王邈,好久不见啊。”陈漫推推眼镜,“买的蛋糕?” “是,奶油蛋糕,这间店的手艺很好,要一起吃么?”王邈看看手提袋,他拎起来晃晃,问答。 “如果可以的话。”陈漫耸耸肩。 “顾氏最近应该是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候吧,你是执行副总裁,为什么不在平城处理顾氏的烂摊子。”王邈对服务生招了招手,“两杯奶茶,谢谢。” “累了,真的,这些年看着顾一走入歧途却又无力阻拦,心力憔悴啊。”陈漫摘下眼镜,搓了搓脸。 “也是,毕竟复仇是支持顾一走到现在,让他放弃谈何容易。”王邈点点头,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蛋糕上,想着一会应该先吃上面的水果,还是先吃边边上的奶油。 “你最近有没有回平城?”陈漫问道。 “没有,平城市是我的伤心地啊,可能再也不会回去了。”王邈舀起一勺奶油送进嘴里。 “那你应该也不知道初佳宸的事了?”陈漫拿起奶茶喝一口。 “哦,他怎么了?”王邈漫不经心地问道。 “被退学,然后赔偿江氏,顾氏两家的违约金,还面临着被傅西舟跟江麟一起起诉的窘境,现在生活的么。”陈漫想了想,说道,“很悲惨。” “嗯。”王邈点了点头,心想这真是天道好轮回,也算他罪有应得。 “你,不想说点什么?”陈漫笑道。 “说什么,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王邈也笑,“不会的,起码我不会,落水狗也许有人会去打,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我跟他的事情在我离开平城后就结束了,我跟他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说到底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也没必要再一见面分外眼红了。” “你变了很多,记得在地下车库的时候,我清楚的见到了你眼中的火,清楚地感受到了你想要复仇的决心,但你没有把这件事付诸实施,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么?”陈漫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的问。 “是啊,我太想复仇了,真的,我以前每一天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复仇,我想利用傅西舟去对付江麟,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坚定地实施,如果我做了,那我跟我曾经不屑一顾的初佳宸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报仇就像是说谎话,你撒了一个谎,就要有千千万万的谎去圆,你报复了一个人,就要面对别人的还击,那样太累了,不值得。”王邈摆摆手。 “你年纪这么小,看事情倒是看的很透彻的。”陈漫笑笑。 “年纪小,跟阅历有关系么?”王邈也笑。 “没关系,那你不回平城了,也就是说你放弃了跟傅西舟谈恋爱了?”陈漫问。 “嗯,也不算,世界这么大,我买了一个蛋糕随便走了走,就碰到了你,也许下一次我随便在街上走了走,就能撞见傅西舟了。”王邈耸耸肩,“这样更有浪漫主义色彩不是么。”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点以前文人的气质。”陈漫笑了笑。 “也许,我上一辈子就是个文人呢。”王邈吃完一半的蛋糕,很没形象的打了一个嗝,他站起来挥挥手,“那么陈先生,我想我们再也不会见啦,走啦。” 第五十七章 风水轮流转 “你说的对,有缘千里来相会,就像此时此刻。”傅西舟深情地望着面前的小孩,啊不是,青年。 “你老了,我印象里你还是开着那辆红色超跑,戴着墨镜开快车的纨绔子弟,一转眼,你就成了老气横秋的大叔,真是,造化弄人。”王邈好笑的摇摇头。 “你不也是,我印象里的你狂霸拽酷炫,一副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欠揍样,现在不也平和谦逊的没有一点点棱角?”傅西舟挠挠花白的头发,他问道,“这次还走么?” “不走了。”王邈喝口奶茶,“想了想,还是这里好。” “那很好,真的。”傅西舟眼眶倏然红了。 “是啊,我也觉得很好,你呢,什么时候回平城?”王邈在兜里拿出盒口香糖。 “一会就回去,你戒烟了?”傅西舟有些惊喜地问道。 “是啊,出院之后就戒烟了,南浔说少吸烟,多健身,能活的久一点。”王邈点点头,他说道,“听说你东山再起了,可喜可贺。” “那也有你一半的功劳,我只是在江麟的旧宅子里找到了一份你之前的设计手稿,很精致,我顺手给它改良了,放进市面里效果还不错,只不过最独特的一枚,我一直为你留着。”傅西舟在兜里拿出个小盒,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将里面的玉戒指展示在王邈的面前,“加了些我自己的设计,你的设计手稿里是荆棘,我用银丝为你做了蔷薇花,玉这种东西,还是要做能带给人希望的东西才吉利。” “你还真是个天才。”王邈拿过那个小红盒,他在红丝绒上拿下那枚玉戒指对着光翻看,啧啧称奇,“想不到你还会琢玉,我以为你只是个服装设计师。” “一通百通,呐,时间到了。”傅西舟摘下手腕上的儿童电子表一起递给王邈,他说,“呐,这是很多年前你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留在家里的,我一直戴着,替你保养的很好啊,现在物归原主,你跟我的关系可就再也没有一点纠缠了,你继续做你的王邈,我继续做我的傅西舟。” “不是吧?”王邈一手捏着玉戒指,一手攥着电子表,他看着傅西舟几秒,突然笑了,“傅总,你这话说的轻巧,你还藏着我最重要的东西呢,说不给就不给了啊?” “啊,什么东西,还最珍贵的东西?”傅西舟蹙眉,他把王邈的东西飞快地在脑袋里面过了一边,但实在没有想到他还放了什么东西在自己这里。 “我的心。”王邈笑笑,他低下头将手表戴在手腕上,然后将戒指戴在手指,他转了转戒指,不咸不淡地开口。 “你的心怎么能在我这里呢,你的心怎......”傅西舟猛然站起来,他兴奋道,“你的心!” “是啊。”王邈哈哈大笑,他伸开双臂,示意傅西舟别在矜持了,麻烦快点走个过场。 “王邈!”傅西舟轻而易举地把王邈抱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转了几个圈。 “抱歉,我男朋友。”王邈在落地之后对着围观的群众指指傅西舟介绍道,然后他抬起手点点自己的脑袋,又说道,“他小时候脑袋被门夹过,智商不够,脑子不太灵,各位别介意。” 这算是,官宣? 傅西舟幸福的都快冒出了鼻涕泡泡。 王邈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之下攥住了傅西舟的手,一晃一晃的带着他离开奶茶店,在路上,傅西舟还没有在这份巨大的幸福里走出来,他问道:“王邈,你为什么突然答应我?” “我的确是有感情洁癖的人,之前我确实不想原谅你,不过人立的标准总是会被人打破不是么,我想了想,自从你之前跟我告白之后,你的表现嘛,还不错,值得再给你一次机会咯。”王邈看看傅西舟,很傲娇,很臭屁的回复道。 “哇,邈哥大气。”傅西舟连忙吹一波王邈的彩虹屁。 “呐,虽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嘛,但是平城市我是不会再回去的啦,就委屈你替我传几句话给江麟吧。”路上,王邈吹了一个泡泡,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你说。”傅西舟点点头。 “就说,初佳宸本性不坏,他的年纪还小,现在教他,劝他向善还来得及,如果他真的喜欢初佳宸的话,就把他在火坑里带出来,慢慢的感化他,不要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面子再搭进去一个喜欢他的人,有的时候在喜欢的人面前不要脸,不要面子才是最要面子,最体面的能解决事情的办法,两个人谈恋爱总要有一个先让步,初佳宸现在的境地想跟江麟说说话太难了,只有江麟去问他。”王邈耸耸肩,叹了口气。 “初佳宸现在的状况可是相当不好,据说已经疯疯癫癫的了,虽然说我已经撤诉了,不过江麟暂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傅西舟说道。 “嗐,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初佳宸这人只是爱慕虚荣,也是江麟惯的他,如果不是江麟对他百依百顺,也不会养成他现在这个刁蛮性子,江麟也得去反思反思,况且,我明明才是受害者,受害者都说不计较了,他江麟这个旁观者还做什么正义使者呢。”王邈拍拍傅西舟的背,他推了推男人,“你要去赶飞机了靓仔。” “好,我明白了,你的话我会帮你转达给江麟的,你啊,就是好心眼才会被一直欺负这么久。”傅西舟无奈的答应下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是王邈,他老婆的命令,傅西舟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一下飞机后傅西舟便马上去了江氏旧宅,自从辞职之后,江麟就做起了宅男,整天呆在这座阴森森的宅子里不出来。 “江麟!”傅西舟拍拍大铁门,又喊了一句,该死的,这么好的宅子连个电门铃也没有。 “干什么?”江麟懒洋洋的拉开门。 “哇,你亲自来开门的啊,你宅子里的管家呢,哪去了?”傅西舟在“门缝”里挤进宅子,左右看看,“这么冷清?” “都辞职了,他们说我对初佳宸不好,不是人。”江麟烦躁的挠挠头。 “他们认为的初佳宸,是王邈吧?”傅西舟问道。 “是啊,百口莫辩,跟他们讲不清楚道理的,真的。”江麟无奈的耸耸肩。 “是么,我倒看你是自作孽不可活,玩儿替身把自己玩儿成了混蛋。”傅西舟忍笑忍的辛苦。 “你专门跑过来找我,不是来讽刺我的吧?”江麟点起支烟,问道。 “这次不是,是王邈叫我来的,有几句话他想让我转达你。”傅西舟耸耸肩,他撇了撇嘴,“我也不想来的,只不过王邈的嘱咐我还是要听的。” “王邈?”江麟大喜过望,“你找到他了?” “是啊,王邈说让你在初佳宸的事情上再考虑考虑,他还说如果不是你当年一直娇惯他,他也不会这样,把他带回身边好好管教,好好念书,未必不是一个好孩子。”傅西舟此刻难得的严肃起来,“王邈还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要追求那么多面子,一段爱情里总要有一个人去让步,初佳宸现在见不到你,就算他知道错了也没有办法告诉你,就像当年的王邈那样,他很喜欢你,但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一句他喜欢你。” “嗯,我知道了。”江麟点点头,他又问道,“王邈最近怎么样?” “别,我的男朋友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他有我,一切都会很好。”傅西舟臭屁的回答。 “你的男朋友,你们怎么就是男朋友了?”江麟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就跟你没关系咯,话说回来,要不要我帮你去那里找找初佳宸,有什么话我帮你带给他,毕竟是王邈托付给我的事情,我有义务把这件事变得圆满。”傅西舟笑呵呵道。 “那就拜托了,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江麟转身向宅子里走去。 “好,不用客气。”傅西舟双手插袋,转身走向铁门。 “傅西舟,照顾好王邈,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哦。”江麟喊了一声,然后进了宅子。 “好——”傅西舟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他拉开铁门离开江宅。 平城市,某处。 “傅先生,您来找谁,我们这里入职了一批很好的年轻人哦。”经理促狭地笑笑。 “初佳宸,他在么?”傅西舟看也不看经理。 “在,在在,我去给傅先生叫。”经理示意傅西舟先坐,自己则小跑着离开。 “不用。”傅西舟左挡一支烟,右躲一杯酒,即使美人在前也坐怀不乱。 经理没有让傅西舟等太久,很快就带着浓妆艳抹的初佳宸来到了他面前,委实说,傅西舟也是愣了一会儿才将面前的人跟记忆里的那个小孩对上号,初佳宸怯生生的,想必是这段日子里有不少人在教这个小朋友怎么尊重人。 “还好么?”傅西舟拍拍初佳宸的肩膀,问道。 “......”初佳宸睁大眼睛,他捂着嘴一劲儿的摇头。 第五十八章 廉价替身的自我救赎 “你最近生活的怎么样?”傅西舟只要了一杯冰水,他攥着杯子酝酿了很久才开口。 “傅先生要听实话么?”初佳宸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当然。”傅西舟把冰块嚼碎,点点头。 “很不好,真的很不好,吃不好睡不好,我想回去上学,我想读书。”初佳宸捂着嘴,哽咽着说道。 “你在说什么,你哭什么,晦气。”经理对着初佳宸的背捶了两拳,谄媚地对傅西舟道歉,“不好意思,抱歉啊傅先生,没教育好,让您见笑了。” “没事,你先去忙你的事,我有些话要跟他说。”傅西舟拿起果盘上的提子塞进嘴里嚼,含混不清的说道。 “傅先生要跟我讲什么,是来看我现在这样的惨状的么,我......”初佳宸别开头。 “疼么?”傅西舟问道。 “啊?”初佳宸不明所以。 “疼么,你刚才被打的地方。”傅西舟又问道。 “很疼啊。”初佳宸点点头,承认道。 “你知道王邈身上有多少伤疤么,你被打了一拳,跟他身上的伤比谁更疼?”傅西舟喝口水漱口,这提子太他妈的甜了。 “他,更疼吧。”初佳宸往后退了几步,然后问道,“你不会是来替王邈报仇的吧,我已经很惨了,不要再欺负我了,求求你了。” “......”傅西舟不禁感叹,要是王邈有初佳宸这一半的服软功力,想必他身上的伤疤能少一半。 “傅先生,我错了,我鬼迷心窍陷害王邈是我的不对,我知道错了。”初佳宸急切的说。 “不,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来帮你的,你想不想报复王邈?”傅西舟悄然攥紧了水杯。 “......”初佳宸背着手摇摇头,“算了吧,报复他干什么,害我成现在这副样子的是顾一,可他已经死了,我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那你想回去上学?”傅西舟问道。 “想啊。”初佳宸点点头。 “嗯,我帮你,去把你们的经理叫过来。”傅西舟笑笑。 “好。”初佳宸眼里有了光,他好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他害怕傅西舟反悔,掉头就跑。 “傅先生,您叫我?”经理搓着手,笑眯眯的走近,他转头踢了一脚初佳宸,“是不是你惹傅先生生气了,道歉。” “不是,剪断截说,他欠的钱我替他还了,你一会去我的公司找会计对账,初佳宸,你跟我走。”傅西舟戴好墨镜。 “好说,好说,傅先生您慢走。”经理又踹了一脚初佳宸,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要惹傅先生生气,知道么,小兔崽子。” “嗯。”初佳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追着傅西舟离开。 “不用谢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第一,这笔钱你要还给我,但是我不给你设限,也不会给你附加利息。”傅西舟站在新买的低调座驾边,不咸不淡地说道,“第二,你可以回去继续读书,但是江麟现在手里没有很多钱,这你是知道的,所以你以前大手大脚的习惯要改,而且你的生活费要么去找你的父母要,要么自己去赚,江麟和我都不会帮你。” “嗯嗯。”初佳宸点点头。 “还有,你的家庭我调查过,你的父母不是好人,只把你当成赚钱工具,指望你钓到富二代,或者是小富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你有现在这样畸形的人生价值观,我一点也不奇怪,但无论是以你曾经的哥哥,还是你的追求者的身份,我都想告诉你一句话,父母虽然没办法选择,但是你自己的路就踩在你自己的脚下,怎么走,走到哪儿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你的出身虽然不好,但是比徐子凌,比王邈都要好,他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王邈摆脱了过去,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虽然有很多人在帮他,但是你应该也清楚的吧,烂泥扶不上墙,王邈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他倚仗的是自己的那颗坚韧不拔的心。”傅西舟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哦好,西舟哥,我......”初佳宸欲言又止。 “还有,没事的时候可以问一问自己,你究竟是喜欢江麟的钱,还是喜欢江麟的人,如果你只是为了钱,你可以换个场子继续做这些肮脏的,下流的事情,如果你喜欢的是江麟,他在江氏的旧宅子里等着你。”傅西舟降下车窗,他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谢谢您。”初佳宸深深地鞠了一躬。 “哦,不用谢我,要谢就在家谢谢王邈吧,如果不是他,我是不会插手你跟江麟的事的,早点回家吧。”傅西舟升起车窗发动车子,想起他返回平城市之前王邈说的话,傅西舟不由得勾起唇角。 你是对的,王邈。 接下来的事,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傅西舟心情愉悦,他沉下身体靠在座椅上,放松的吹了一声口哨,他本能的想深踩油门,但脑袋里又想起当年他载着王邈去看闫佳铭演唱会的时候,王邈坐在他身边,被风吹的连嘴巴都张不开,他哭着喊着求自己开慢点。 傅西舟看了眼副驾驶,是啊,开慢点,以后那个脾气大的离谱的小屁孩还要坐在副驾驶呢,想到这儿,傅西舟放缓了油门。 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动作,救了傅西舟自己一命,过红绿灯的时候恰巧红灯,他踩踩刹车想放缓速度,没曾想缓不下来,“咚”的一声顶在前车的后尾,傅西舟紧握住方向盘不住的颤抖,他深呼吸了几轮,颤抖着推开门下车。 前车车主下来,一副很恼怒的样子,傅西舟双手合十率先开口,歉意道:“抱歉,先生,我全责,该赔多少赔多少,该走流程走流程,我就在这儿等交警。” 伸手不打笑脸人,傅西舟这样的表态,反倒是前车车主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跟傅西舟握握手,问道:“看你的年纪,你应该也是老司机了,这么远的距离你不应该刹不住的,走神了?” 傅西舟摆摆手,他拍了拍车顶,说道:“刹车失灵了。” 前车车主抱臂倚在自己的车上,了然地点点头,他说道:“刹车失灵,这很危险啊,幸亏这是红灯,你车速也不快,你撞了我的车没事儿,你要是为了这丢了命可不值得,你开这款车,品味不错的,是个老板吧,我姓李,您贵姓?” 傅西舟说道:“免贵,姓傅,您抽烟么?” 李先生摆摆手,说道:“戒了,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傅西舟瞥过李先生手上的那枚戒指,笑道:“我是做设计的,您手上的那枚戒指就是我设计的。” 李先生一连“喔”了好几声,他一拍巴掌,说道:“您就是傅西舟,对吧,没错吧。” 傅西舟笑着点头。 李先生拿出手机,打开了照相机,他热情的贴近,笑道:“来,我们合个影好不好。” 傅西舟跟他合完影,拆开块口香糖塞在嘴里慢慢嚼,他在上衣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道:“这是我的名片。” 李先生自然是要发给傅西舟一张名片的。 “星河国际传媒公司,导演李木子,您是导演啊?”傅西舟念了念名片的字,问道。 “小导演,不值一提,您多关照,您是大设计师,能见不少大明星吧,想必跟他们的私教很好吧。”李木子再一次伸出手来。 “不敢当。”傅西舟客套几句。 剩下的事就是等交警来了,由于当事人双方是“朋友”关系,所以这一套流程走的很快,傅西舟跟李木子挥手告别,然后坐进了助理的车,他调平了座椅,躺在上面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他揉搓揉搓脸,多亏了那么多年王邈无心中说的那一句话,换回来了自己今天的一条命。 他拿出手机打开王邈微信界面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在吗。” “在。”王邈回的很快,还附加了一个呲牙笑,还有一朵玫瑰花的表情。 “我想你了。”傅西舟回复。 “怎么啦,今天这么丧气。”王邈的回复。 “我今天出车祸了。”傅西舟又发过去了一条。 短暂的沉默,王邈的来电显示在了傅西舟的手机屏幕上,傅西舟立刻接起,他笑道:“喂,是亲爱的王邈先生吗?” “别嬉皮笑脸的,你怎么了,出车祸了,伤到了么?”王邈喊了一声,隔着手机那音量都炸耳朵。 “是的,我伤到了,很严重,咳咳。”傅西舟捂住胸口装虚弱,一句话附加好多句咳嗽。 “快说!”王邈吼道。 “我走神了。”傅西舟认真回答道。 “神经病啊你,滚蛋!”王邈挂断了电话,然后在微信上回过来了一个竖着中指的表情。 “......”傅西舟无奈的回几个省略号,他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王邈的回复,他叹口气然后无奈地锁屏。 “傅先生,要去医院么?”助理问道。 “不用了,没什么关系,但是记得去领车,然后把车送去维修厂检修,看看我的车上的刹车线是自然断裂,还是人为剪断,就这样,我睡一会。”傅西舟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九章 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傅先生,有人找您,先生您。”助理被推进傅西舟的办公室。 “你给我闪开!”王邈使劲把这个碍事的男人推到一边,他大步流星的冲进办公室,直直的冲着傅西舟冲过去。 “小邈!”傅西舟惊讶的站起来。 “吓死我了。”王邈送给傅西舟一个熊抱,他听着傅西舟强有力的心跳,原本躁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万幸,没事,王邈长抒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来的,你不是说你有生之年不回来平城么。”傅西舟抱着怀里的青年,贪恋的嗅着人身上的香气,还是那样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 “我怕你骗我,明明受伤又不肯跟我说,所以我昨天凌晨上的飞机,现在就到你面前了,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受不了打击,你是支持着我活下去的最后的希望了,我送别了太多的人了,我不能再......”王邈推开傅西舟,望着他的眼里噙满泪花。 “好,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长命百岁。”傅西舟笑笑,重新把王邈搂在怀里。 “......”助理一时觉得自己很多余,他默默地退出房间,然后带上了门,然后站在傅西舟的办公室门前充当起了保安的角色。 “你继续忙,我睡会儿。”王邈脱下外套盖在脸上,他闷闷道,“我快累死了,一夜没敢合眼,你还活着太好了,真的,真的太好了,我都怕我来晚了。” “还是要多亏你啊,是很多年前你说的那句让我不要开快车救了我。”傅西舟笑笑。 没有回答,傅西舟往王邈的方向看了看,回答他的只有王邈轻微地鼾声,他笑笑,蹑手蹑脚的走近办公室大门,他轻轻地拽开门,想去为王邈买些吃的,助理听见声音,连忙转身问道:“怎么了傅总?” 傅西舟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唇上,他小声道:“嘘,你现在去帮我买些饭来,有粥的话就买粥,没有粥的话就买汤,一定记得要向老板说少放些盐还有调味料,再买几个馒头,记住一定是要热的,明白了么,去吧,我给你报销,早去早回。” 助理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王邈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睡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亮起了灯火,王邈揉着眼睛在沙发上爬起来,他苶呆呆的坐正,双眼涣散,显然是还没有回神的状态,傅西舟看了看,没有打扰王邈漫长地醒盹的过程,他转着钢笔,拖着腮笑眯眯地看着王邈,眉眼之中是满满的温柔。 “几点了?”王邈问。 “平城时间大年初一,晚六点三十分。”傅西舟看看腕表,回道。 “我睡了这么久啊,你一直在等我?”王邈揉揉眼,感叹道。 “嗯,一直在等你。”傅西舟笑笑。 “那辛苦你了,我......”王邈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傅西舟面前流露出歉意。 “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傅西舟发出了邀请,“哦对了,助理跟我说我的车还在修,这次我们两个可能真的要去走走了。” “嗯,也好,你吃饭了么,我有点饿。”王邈拍拍自己的肚子,有些害羞的说道。 “没吃,我们一起去吃吧,好不好。”傅西舟站起来系好西装的扣子。 “好啊,但是今天的天气据说不太好啊。”王邈笑起来。 王邈跟傅西舟没再说话,他们相视一笑,然后一前一后的走出门,进入了电梯,王邈倚在夹角里,傅西舟则站在正中央,叮,电梯门开启,傅西舟率先迈出电梯然后问道:“你有没有想吃的菜,我们一起去吃?” “嗯,不知道,去转转吧。”王邈双手插兜,跟在傅西舟身后说道。 平城的夜不同于深海市,深海市的夜晚特别喧嚣,夜店酒吧的招牌一个比一个闪耀,男男女女或是互相挽着手,或是互相搂搂抱抱,路边还有很多染着花花绿绿头发的理发师,或者是营销在招呼客人,十几,二十几,三十几排车道,高架,环山路上都塞满了车,每一辆车都亮着灯,他们有的把车载音响开到最大,有的车主在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着前车快点动弹。 喇叭声,音乐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男男女女欢笑的声音,还有夜空中划过的飞机所带来的轰鸣声,汇集成漩涡,奔涌如洪流,裹挟着纸醉金迷,携带着十里洋场的声色犬马,把生活在深海市里的人都冲刷的面目全非,体无完肤,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酒味,烟味,香水味,他们面前是鸿沟,鸿沟的再前方便是那座所有人心里都心存幻想的,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殿堂,而他们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退后一步就会跌落下去,摔的体无完肤。 这是超高速发展的城市的通病,人满为患,生活节奏快的令人发指,但平城不同,平城有千百年的底蕴,况且,在深海市崛起之前,平城也曾像深海市那样,只不过这几十年的再一次沉淀,令平城市沉静了下来。 乱中有序,安定祥和,这是对新时代的平城最好的评价,短短的几年,曾经的黑恶势力被一扫而空,像顾一这样的寡头被彻底连根拔起,重工业大规模有序外迁,平城的空气重新香甜了起来,又一次浴火重生,王邈看看左右的牌匾,他问道:“傅西舟,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吃过面的那家店?” “记得,前些年我还去过,不过那个地方已经拆迁了,老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傅西舟慨叹道。 “是啊,那还真的是很可惜啊。”王邈叹叹气,“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下,有关我少年记忆的拼图又灰暗了一块。” “嗯,还有那位著名的人民艺术家,也故去了。”傅西舟停下脚步,他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了王邈。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啊好酸。”王邈捂着腮,眨巴着眼睛直抽气。 “我这串甜,你吃我的。”傅西舟很自然跟王邈对换了糖葫芦,他咬了一口,说道,“也不是很酸啊。” “哦,我就算想吃你手里的那串。”王邈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小诡计。 “你这小家伙儿,对了,你交代给我的事我办完了。”这次,是傅西舟跟在了王邈身后。 “什么事儿?”王邈回头看看。 “还能有什么事,初佳宸的事儿,我替你找你了江麟,也找了初佳宸,效果还不错,还有初佳宸托我转告你,他说,对不起。”傅西舟笑了笑。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早忘了。”王邈摆了摆手,“道歉的话就算了,如果他真的悔改,就好好的跟江麟过日子,然后念书,争取早日能做个艺术家,就很好了。” “嗯,但愿如此。”傅西舟咬口山楂,点点头。 “对了,你的车是不是还没修好来着?”王邈又找了一个话题。 “是啊,拉去检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傅西舟把木签丢进垃圾桶。 “啊,什么事儿啊。”王邈漫不经心地问道。 “嗳,就是刹车......”傅西舟连忙噤声。 “?”王邈转回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傅西舟,他眉眼带着戏谑,那意思好像是说你看,让我猜对了吧。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傅西舟往后退了几步。 “嗯?”王邈跟上几步,“现在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么,就是刹车好像有问题,年久失修了。”傅西舟心虚地笑笑。 “放屁。”王邈不屑地说道,“不过看在你平安无事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你要是再敢骗我,我就,打,死,你。” “不敢,不敢。”傅西舟连连求饶。 “那是谁动的手脚,你查出来了没有?”王邈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手里的糖葫芦上。 “没有,动手的人心思很缜密,一时半会还很难办哦。”傅西舟呲着牙挠挠头。 “没事,你这种人福大命大造化大,没事的,你就好好的,老老实实地做你的企业家,记得要对你手底下的员工好一点,不要太苛刻了对人家。”王邈看看对街的面馆,他拍了拍傅西舟的肩膀,说道,“我们去吃那家店的面吧,我看着他们家的门头很好看啊,估计也很好吃。” “......”傅西舟对王邈这种小孩子脾气的爱屋及乌十分的无奈,他笑着答应,“好,我们去吃面。”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多仇家惦记呢,不会你爸爸死的事有蹊跷吧?”等红绿灯的时候,王邈嘬嘬牙花子,问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我总不能这么招人恨吧。”傅西舟不甘示弱。 “你也不想想,你这突然锋芒毕露,到底砸了多少人的饭碗,谈判桌上办不成,转手就交给刀子,这种事情你见的还少么?”王邈打了个哈欠,“我真的好困,吃碗面我们回家睡觉吧,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傅西舟宠溺地揉揉王邈的头,尽管他戴着帽子,“走啦,绿灯了。” “好。”王邈懒洋洋的回答。 “你打算吃什么啊?”傅西舟回头看看王邈。 “傅西舟!”王邈突然睁大了眼睛,他冲向傅西舟了伸手一拽,一错身,瞬间把傅西舟推了出去。 砰! 第六十章 番外一 王邈 该怎么去介绍王邈身处的世界。 这里是梧桐市,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放眼望去车流汇聚,霓虹不熄,再远些是江水,顺着江水往南走,就到了深海市。 外乡人说深海市随处是机会,是发财的福地,但深海市其实只是深海市,只有江水与弄堂。 这里的人情淡薄,这里金钱至上,每个人都低着头赶早班的公车,没有人会陪你说话,也没有人会在乎你是不是哭过。 孤独是很聪明的东西,它只会在你孤立无援的时候发起冲锋,等你想开口向别人诉说的时候,它会哽在你喉咙里面,你开的了口却又发不出声音来,最终只能闭嘴,然后沉默。 这样的世界,王邈搬来两年都没有习惯,且有些事永不能习惯,譬如南方的冬季。 南方的深冬不似北方,北方的冷是直白的,风刮的人脸生疼,骇的人藏在厚绒里只露出双眼睛来,南方却不同,它的风也带着湿气,顺着衣物的缝隙钻进嵌入肌肤,直抵肺腑而后黏住,挣不脱甩不开也无从躲避,王邈总觉得自个儿身上带着霉味,快长蘑菇了。 王邈倚在床头,窗外起了雾,他打开手机觑了眼时间,凌晨五点整,王邈在枕头下摸出烟盒抽出最后一支烟咬住,点燃,深吸,慢呼。 路灯依次亮起,暖黄光晕在雾气里渲染开,弄堂里逐渐有了声音,王邈打开了房间的灯然后刷牙洗脸,切片面包,牛奶,培根,煎蛋,十五分钟做完的早餐。 王邈套好毛衣和校服后又裹上了厚实棉服,他回望一眼确认没有疏漏后锁上了门,父母忙着上班,这是王邈独居的第三年。 王邈跨上车然后站着踩,似乎每个少年都喜欢这种呼呼带风的骑车方式,晨读六点开始,五点五十五分要进教室,王邈家往学校有两条路,一条近一些,另一条稍远一些,他每天都会稍稍绕些原路以避开何晨。 通往学校的直路上每天都上演着“魔术”,骑电车或蹬车的少年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窜出,然后按着喇叭或者铃铛汇聚在一起,王邈总能碰见同学,而王邈的车速也视碰见的同学而定,譬如碰见向暖就知道时间还早,如果碰见了杜晓就只能玩命跑了。 2 王邈是一中的“风云人物”,贴吧里有一篇关于他的帖子被炒的沸沸扬扬,关于王邈被已婚男人包养的故事。 许多人都是恍然大悟的模样,包括王邈曾经的男友何晨。 不过王邈并没有解释什么,在被孤立时,被取笑时,被何晨无端指责时。 “那个男的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你跟他做了?” “你不就是一个卖的么?” “你连五百都不值!” 肆无忌惮的情绪发泄变成一把把刀 王邈攥攥拳头,终究将原本要解释的话吞回到肚里去,他只是看着何晨笑,然后他说,对啊。 自然只能分手,何晨的追求者甚多,在同王邈分手之后没多久就有了新欢,相比起王邈更漂亮,更是何晨喜欢的身材,小绵羊一样一把可以搂的密不透风的那种。 至于王邈,他一如既往地孤僻,面无表情的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按时到班摊开书本,然后用晨读的时间补觉。 “你说被男人那个是什么滋味?” “嘻嘻,你去问问他不就行了。” “哦呦,怪恶心的,算了吧。” 音量不算大,幸灾乐祸的腔调里夹杂着渴望被当事人发现的诉求,但王邈埋在臂弯里的脑袋丝毫没有抬起的欲望,于是晨读课的气氛逐渐坠至冰点,教室里微微的鼾声占据了上风。 3 七点,王邈接到秉煜的短信,于是整理好课桌在全班的瞩目下离开教室。 交头接耳逐渐变成喧哗,从那间教室里汹涌而出撞在王邈的后背,或许还有几个好事的同班溜到门口偷窥自己的去向,王邈心想,但王邈没有回头。 按照学校的规定,艺术生可以自由安排晚修的时间,琴房、画室、舞蹈房以及学校礼堂都对艺术生们开放,而其中人气最高的当属学校礼堂,美术生们可以征用座椅,音乐生们可以征用后台所有的音响设备,舞蹈生们自然就是舞台和灯光,不同种类的艺术生在这儿和谐共存,当然,也有不少女孩借着各种理由溜出教室来礼堂,偷看自己心悦的男孩哪怕一眼,这是情窦初开时的最单纯的酸甜交错的心事。 “你来啦。”舞台上拖着垫子的秉煜挥挥手。 “什么事?”王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继续训练了,在有关于他的谣言飞速传播之后,王邈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教室睡觉,无论课上还是课下。 “校庆有节目,没有你扒舞进度太慢了。”秉煜脱下外套抛到一边,然后拽着王邈一起坐在垫子上。 “我?不合适吧。”王邈盘起腿来,双手揣在兜里笑的很勉强。 “有什么不合适的?”秉煜歪头。 “你没听最近关于我的事?”王邈托腮。 “我挺你。”秉煜笑的很灿烂。 4 21:30分,这个时间段里只有很少的店面开着,街拐角的奶茶铺子是其中之一,下了晚修的学生成群结队的来,又成群结队的走,廉价的材料勾兑出来的“美味”让老板赚的盆满钵满。 店里面坐着的大部分是情侣,繁重的课业压力让恋爱只能在碎片化的时间里生长,拥抱或者接吻,凶狠的像是荒原上夺食的两只狼,带着最野性的冲动与渴望。 “一杯热可可,谢谢。”王邈点完单后躲去了门口,他来的稍微晚了些,店里已经没有了座位,恩爱的人里孤身一人的他显得特别扎眼。 王邈蹲在门口台阶上姿势熟练的抽起烟,每吸一口都要吐出长长的烟气,王邈吐口唾沫然后掏出手机,微信上是亲戚群,里面闪烁着父母的消息,炫耀着他们带在身边的弟弟,王邈点开看了看然后退了出去。 “今天没出去挣钱啊。”幸灾乐祸的声音。 “搭理他干吗,脏不脏。”讥讽的笑。 然后是哄堂大笑。 店里面的人也望向了门口。 王邈踩灭了烟蒂。 “你的热可可。”探出头来的老板打破了僵局。 “谢谢。”王邈双手接过,低头错开了何晨以及他身后的狐朋狗友。 真好,都敢在朋友面前搂搂抱抱了,王邈如此想着然后踢开了车撑,有些狼狈的逃离。 5 “我回来了。” 王邈低头换鞋,然后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喊了一句,然后躲进了房间,锁住了门。 6 生活还在继续着,只是秉煜来找王邈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王邈每次走出门口都会听到前排的同学发出的不屑的窃笑。 如芒在背。 “请你吃雪糕。”秉煜走在前面突然回头。 “现在是冬天,你吃雪糕?有病吧?”王邈皱眉。 “你元宵逛街买不买雪糕吃?”秉煜眨眨眼,他总有用不完的歪理,对付王邈总有奇效。 于是两个少年真的买了两只雪糕,在礼堂门口的台阶上吃到牙齿打颤。 “杨秉煜替我问候你母亲,真的。”王邈冷的直打哆嗦。 “彼此彼此。”秉煜在原地乱蹦以增加热量。 “佩服佩服。”王邈竖起了中指。 “何晨明天也会来,还有和他一起玩的那个男的也会来,都学美术。”秉煜跑去垃圾桶扔包装袋前抛下了这句话。 “哦。”王邈低头猛的咬下一大半雪糕吞下,然后蹲下捂住了胃。 “王邈!”秉煜冲回来赶在王邈摇摇欲坠时架住了他。 7 “听说了么,就是卖的那位,晕倒啦。”以煦凑到何晨身边,像是得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招呼前后都来听,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你们是猜为什么?” “为啥啊为啥啊?”有人瞪大了眼睛追问。 何晨停下写笔记的手,支棱起了耳朵。 “冬天吃雪糕,傻逼不傻逼,吃到住院哈哈哈!”以煦趴在桌上乐不可支。 “哦呦,佩服。”有人直咂舌。 “在医务室呢?死没死?”何晨重新写起了笔记。 “听大礼堂里的人说是去医务室了,杨秉煜还跟着照顾呢,欸你们说是不是王邈让杨秉煜那个了。”以煦压低了声音然后猥琐的低笑。 “你还有水么?”何晨拧开保温杯后歪头看向以煦。 “没了,喝光了。”以煦晃晃空杯。 “那我去买瓶吧,你喝饮料么,给你捎回来。”何晨站起来跺跺脚。 8 王邈决定蹭秉煜的电车回去,以他现在的体力而言,自己骑车回家算是奢望。 停车处没有灯,王邈点燃了烟,他坐在不知是谁的电车后座上,望着面前的教学楼,临近放学时间,教学楼逐渐沸腾,一个又一个的窗户里开始有不安分的人在晃动,也许是想看其他班有没有早退,也许是想偷窥领导有没有在走廊巡视。 就像是生活在金笼子里的麻雀,挣脱不开桎梏又不甘心臣服,于是总要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制造出声响,好用来惹人注目一样。 四层,左数第四个窗户旁边是何晨的位子,往前五个是白艺的座位。 王邈扔掉了烟蒂,最后一口烟气在肺中沉淀许久才被他吐出。 秉煜只是安静的站着。 9 叮咚。 叮咚。 叮咚。 门铃催命一样,王邈眯着眼在枕头下掏出手机,六点整,王邈翻过身,睁着眼睛祭奠死去的睡意,美好的周末时光以一个并不美好的方式开始了,王邈不耐烦的拉开门。 “Surprise !”杨秉煜的脸。 王邈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身钻进厨房认认真真研究今早要临幸哪一种口味的酸奶。 “今天我们公演哦!”杨秉煜在墙后露出个脑袋来。 “嗯。”王邈拧开了盖,一罐燕麦牛奶权当早餐。 “你去不去看啊。”杨秉煜小心的问道。 “不去。”舔干净瓶盖的王邈把碍事的杨秉煜推到一边,然后钻进房间抱出电脑。 梦想这个词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就在王邈身上剥离了,年纪主任班主任的轮番谈话,精通话术的他们声称着是要调查事情的真相,但王邈在他们眼底却读出了他们只关心八卦。 舞蹈老师也如此,追问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有意无意出格的触碰王邈的身体,期待着什么呢,投怀送抱么? 王邈有些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