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将军不放松》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咬定将军不放松 作者:猫咕咕 丞相嫡女凌清一腔真情都给予了不受宠的九皇子,倾尽全族之力助他上位,落得一个满门抄斩一杯毒酒了此残生的下场。 放在心尖的九皇子亲自赐下毒酒,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眼中皆是对她的厌恶与不耐。 满目绝望为她殓尸,动作温柔拂去她墓上尘埃的,却是她厌恶了一辈子的大将军。 镇北王心狠嗜血,可止小儿夜啼,据说他铁面下藏着的是惊天丑颜。 重生后凌尚清面不改色的揭开镇北王的面具,唇角微勾软软的出声: “夫君。” 重活一世,她想护住这个木讷的男人,陪他战场厮杀,与他一拜天地。 九皇子温润如玉又如何?哪儿比得上自家男人的铁面下的温柔。 内容标签: 女强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清 ┃ 配角:萧傲 ┃ 其它:九皇子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补偿木讷将军 立意:珍惜 第1章 重生 满目温柔 又是一年隆冬,凌清透着冷宫墙上那小小的一扇窗户,依稀能瞧得见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躺在床上只余一床薄被,冷意仿佛在往她骨子里钻。 凌家满门俱丧,只留她一人。 凌清向来知道九皇子心狠手辣,却没想过自己曾经隐约的猜想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现实。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数月前,先皇殡天,下一任皇上是筹谋多年的九皇子,九皇子登基后所下达的第一道旨意,是将凌家满门抄斩,独留一个凌清。 而她被囚与冷宫中,每日只有一个哑了的老太监来给她送一顿饭食。 凌清偏过头,隐约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片刻后一个趾高气扬的小太监身后跟着人踹开门走了进来,冷宫内常年无人打扫,踹门而入时房梁上的灰尘被震的往下落,小太监嫌弃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没想到,凌大小姐也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用圣上亲自赐下来的毒酒送凌小姐离世也算全了凌小姐对我们圣上的深情,望凌小姐能在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尖利的声音中带着讽意,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太监端着酒上前一步。 凌清强撑着支起身体,一如曾经一般淡定从容,伸手将放置于托盘上的酒杯接过,微垂眼帘掩住眼中的思绪,看着其中的酒液,半晌后红唇微勾,扯开一抹释然的笑意。 是该走了,该去到那边与自己父母赎罪。 女子在冷宫中被磋磨数月,美貌依旧不损,反倒为她添了几分以前从未在她身上存在的柔弱,粗布麻衣掩不住惊世容颜,未施脂粉的脸依旧如同当年那般倾国倾城。 曾有人言:凌家有女,风华绝代。 一家女百家求。 身为丞相嫡女,却放下身为女子的矜持跟在九皇子身后,为他四处奔走,本想在九皇子登基后能全自己一世深情,却未曾想等到的是一纸抄家圣旨。 酒入喉,喉咙口传来了一阵灼烧感,五脏六腑传来翻搅的剧痛,凌清的视线内逐渐变得模糊, 依稀间,似乎瞧见了当年的丞相府后院内,在槐花盛开的季节,她那满头银发的祖母笑的一脸慈祥嘟囔: “清清是个小馋猫,就记着槐花糕了。” 严肃的父亲,内敛的兄长,调皮的弟弟,温柔的母亲…… 都说人在将死之际会看到自己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场景,而那一直藏于凌清心底与九皇子的那些回忆,却似乎画面渐模糊,乃至于即便想起心中也掀不起丝毫的涟漪。 凌清神色木然的看着下面床上的‘自己’,依稀能觉察到自己是漂浮在半空中,意识尚存,她下意识的跟在那小太监的身后。 皇宫中的建筑极尽奢华,迎面走来几个穿着精致的妃子,刚那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小福子此时却一脸讨好的对她们行礼。 在皇宫内人之生存本能,踩低捧高。 小福子回到皇上的书房后跪下复命,“皇上,冷宫的那位去了。” 被打扰的宋安不悦的蹙眉,眉宇间尽是厌恶,挥了挥袖子扬声道: “直接扔到乱葬岗去吧。” 小福子应了一声后躬身退了出去,吩咐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去做这件事情。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也嫌沾了这种事情晦气。 刚进宫的愣头青做了这件被人推来推去的差事,找了个破草席勉强给了凌清一个体面,凌清跟在‘自己’的后面,听到了那小太监赶着车子时所说的窃窃私语。 “这凌家大小姐,未免太过蠢笨了些。” 蠢笨?凌清蓦然就想到了曾经自己尚且未曾及笄时,父亲曾经满眼骄傲的称赞自己:依我清清之能,若是身为男子,必将封侯拜相。 却没能想到,自己的一生最后却落得旁人口中的蠢笨。 乱葬岗内随意丢弃了不少的尸体,小太监皱着眉头看着车上的人,无奈叹口气给凌清寻了一个干净的场所,将人放下后退了几步磕了个头。 古人对鬼神之事无比敬畏,凌清隐约还能听见小太监念念叨叨,“真要寻仇也别找我,下辈子别再这般蠢笨了。” 小太监赶着马车走了,风雪落在‘自己’的身上。 曾经的凌清也潇洒肆意过,父母关系和睦无妾室忧心,身为家中唯一女子,父兄疼爱弟弟尊敬,就连祖母也将她视为掌中宝。 可偏偏为了九皇子,赔了凌家满门丧了命。 凌清突然想到曾经,母亲不愿为人所辱自甘服了毒酒,那时九皇子尚且未曾完全厌弃她,允她去了凌家送母亲最后一程,在床边母亲紧攥她的手腕,仿佛耗尽平生所有力气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我自问行善不少,只求吾女能得一善终。” 凌清一直被困与乱葬岗,白雪覆在她身上,这么过了几日,凌清忽而听到了马蹄声,抬头一看一身着甲胄之人身上满是风雪骑与马上,应当是来这乱葬岗的。 萧傲看着满是尸体的乱葬岗,匆忙间下马,行军多年偏生在下马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已经到了年边,萧傲丝毫不嫌晦气,一具一具尸体翻开,呼吸间带出的白雾让凌清看不清他的面容,心下有些疑惑,这人是谁? 萧傲眸子猩红,咬紧牙关面目狰狞,想到当年桃花树下骄矜肆意的女子,手下的动作愈发快。 凌清就在一旁看着萧傲的所作所为,看着萧傲颤抖着双手拂去‘自己’身上的雪花,薄唇发颤双目满是绝望的模样让凌清心一紧。 半日后,在郊外的十里桃花岭内,多了一个新坟。 又是一年春来,十里桃花岭的风景不错,今日坟前多了二人,宋宸看着这座坟,又看了看自己身侧眉眼温柔细细拂去墓碑上尘埃的萧傲,无奈叹了口气。 “当真决定好了要走?” 萧傲此时脸上的冷硬尽褪,轻轻地点了点头。 “该走了,兵符我放在将军府内桌案后那书架的暗格内。” 宋宸面目复杂的看着萧傲离去的背影,转身看向墓碑上所刻的字时叹了口气。 造化弄人,莫不如是。 九皇子宋安已经被萧傲亲自取了性命,尸身到如今也不得安宁。 此时天下大定,萧傲这个陪着自己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人反倒要走了。 宋宸与庙宇中长大,并未曾亲自见过凌家小姐,只依稀能从身边人的言语中窥见那到底是如何风华绝代的一个女子。 凌清最后瞧见的是萧傲骑马离去的场景,便晕晕乎乎的没了意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凌清倒是想起了萧傲到底是何许人也,幼时的萧傲顽皮曾在她祖母的院子内跟她抢槐花糕,拽她的头发欺负她。 由于萧夫人和自己母亲间的交往并不深刻,她与萧傲也只不过见过寥寥几面。 后来懂事后男女间有了界限,也就再也没了接触。 依稀记起,在她及笄后不久,曾听母亲闲暇间言及,萧家也曾经上门求亲,那时的凌清所有心思都系在宋安身上,自是拒了。 后面这么些年她放下矜持为了九皇子的大业四处奔走,对几次三番阻挠自己行事的萧傲更是彻底的厌恶透了。 她的满身骄傲已经在深宫中磨的只剩下一个躯壳,哪儿还能记起年少时意气用事厌恶的人。 再次拥有意识,凌清睁开眼睛,依稀看到了‘自己’坟墓边又多了一座新坟,她那日见过的宋宸在墓前红了眼眶。 -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可莫要再跟夫人闹脾气了。” 凌清被这声音惊的蹙眉,鼻尖的香味是她尚且在闺中时最喜欢的姣雪香,这乃是一小国进贡的贡品,由于她母亲与当今皇后间的关系极好,赐下的香料大都被皇后娘娘赐给了她母亲。 只后来,在她与母亲间的关系僵了,这香料也就再也未曾用过了。 此时,这是? 如若只是梦一场,手下布料柔软的触感未免太过真实。 “既老爷夫人都不喜九皇子,小姐还是莫要和九皇子来往了。” 这句规劝,冬枝上辈子也曾说过许多次,只不过那时的凌清觉得冬枝是在挑拨自己与宋安之间的关系,随便寻了个由头将她给打发了。 “娘呢?” 刚苏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见凌清意欲起身,两个丫鬟手脚麻利的上前卷起床帘。 凌清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少女的手指白嫩纤细,一看便知道是从未受过任何苦楚的。 而上辈子,九皇子被七皇子陷害被贬时,身边人大都被支开,她为了照料九皇子,纤纤玉手硬生生的磨出来了茧子。 蓦然,凌清心中涌现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想。 莫不是,重来了一回? “夫人。” 外间传来了声音,紧接着凌母走了进来,看到准备起身的凌清,不轻不重的训斥道: “身子还未曾好全,何故要下床?先把药给喝了。” 上辈子母亲离世前的床头,用尽所有力气握住她手腕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与此时床边母亲满头珠翠的模样重叠,凌清鼻子一酸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第2章 相遇 古寺 凌母以为女儿还是为了九皇子的事情委屈,脸上的关怀收了起来,厉声道: “如果是为了九皇子,休要再提!我就算把你嫁给镇北王家那不学无术的纨绔!也绝对不会让你九皇子扯上关系!” 圣上年迈,尚未曾立下太子,皇子间的争斗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如果最后上位的是九皇子还好,如果不是…… 丞相府目前是保皇党,最后不管继位的是谁都与他们无关。 不说飞黄腾达,最起码能过的安稳。 凌清忽而想起上辈子母亲似乎未曾说过这句话,凌清死时已经二十六岁,如今尚且未曾及笄,上辈子此时的事情已经渐渐模糊,只依稀还记得最后和母亲闹得了一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母亲,我想吃祖母做的槐花糕了。” 凌清的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眼底泛着泪花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 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凌母狠不下心继续摆着冷脸,伸手从丫鬟的手上接过药,在凌清的床头坐下,一边喂药一边说道: “过段时候也就到了槐花开的季节了,那时身子好全了再说。” 凌母向来不会将话说全,但说到如此已经算是同意了,喂完药后凌母未曾在此处逗留的时间太长,担心自己扰了女儿的清净。 在凌母走后,凌清嘴里的苦涩让她清醒了些。 “都退下,屋里无需留人。” 守着的几个丫鬟退了下去,只剩下自己一人后,一行清泪自凌清的眼角滑落没入枕头中。 一切都来得及,祖母尚且未曾去世。 - 丞相并无侍妾,向来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凌老夫人并未曾在饭桌上瞧见自己的孙女,食欲淡了几分。 眼瞧着凌清不多时就要及笄,京都的贵女一般都是在及笄前后定下婚事,眼瞧着自己女儿一门心思都在九皇子的身上,凌夫人也有些难办。 依她看人的眼光,九皇子绝对并非良配! 任由女子为了自己抛头露面,知晓凌清在家中闹腾的如此厉害却从未在他们面前出现过,也未曾有过任何许诺。 凌清乃是凌母一手教养长大,她相信只要九皇子对自己女儿说上一句不喜,凌清绝对不会缠着他。 一是夺嫡之事,凌家不想沾染。 二是身为母亲,她只想让自己女儿过的平安喜乐。 凌清身子尚且未曾好,凌老夫人让厨房特意做了一些清淡的送去了她的院子里,凌清此时正坐在软塌上看书。 世人大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凌父倒反着来,费尽心思的去培养凌清,常赞吾女有经世之才。 凌清很庆幸自己生在这样一个家里,但在前世,这样一个家,是被她自己硬生生的毁了。 初始,是凌清央求自己的父亲助九皇子。 待她意识到危险之际,丞相府已经牢牢的被禁锢在其中,无法脱身。 凌清捏着书的手用了些力气,手背上跃出一根青筋,恰在此时冬枝手上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娇俏的声音传来: “小姐,老夫人特意叮嘱厨房给你做了清淡的几样饭菜送来了。” 闻言凌清眼中的戾气稍散,放下书走到了桌边。 一边用勺子舀粥送入自己口中一边思索如今的处境,距离她及笄不过一月,上辈子母亲对她想嫁予九皇子这件事情抵触的厉害,使尽了手段想让她回心转意。 最后,凌清按照九皇子的意思,以毁了自己清白的代价进了九皇子府中。 也正是因为没了清白,原本能做正妃的身份,最后却只成了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 凌清垂眸看着碗里的白粥,她这辈子自是不想和九皇子扯上关系,及笄前后女子都应当定下婚事,如若不是九皇子又能是谁? 蓦然,凌清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萧傲。 白日里,母亲气极时所说的那镇北王家的纨绔,不就是萧傲? 世道如此,女子及笄后就要嫁人,凌清无力去改变就只能顺从。 嫁人,自是要嫁的。 一需得有能与九皇子抵抗的权势,九皇子再不济也是皇子。 二是需得凌清看的过眼,要与自己过一辈子的人,相见生厌也不妥。 两相排除下来,所剩之人并不多,其中最为合适的人就是萧傲。 镇北王与丞相府一样都是保皇党,不沾染夺嫡之争,萧傲是府中唯一的嫡子,后院干净。 最重要的,凌清忘不了萧傲面目狰狞在乱葬岗找寻自己尸体的模样,以及动作温柔拂去她墓上尘埃时眼中的怜惜。 身子未曾好利索又思虑过重,半夜凌清又发热了,凌清所住着的扶摇院乱作一团,凌母睡下后不久听闻这匆匆的起了身,凌父被这动静惊醒,也跟着凌母一同去了扶摇院。 他们到时大夫已经被请来了,略微一把脉在原本需服用的药物上添添改改,后又开了安神的药方,嘱咐不可忧思过度。 凌母走近,瞧见凌清额边的发丝已然被汗水浸湿,巴掌大的脸苍白的厉害,无奈叹了一声,吩咐冬枝小心照料便出去了。 已是夜深,凌清即将及笄,凌父不便进女子闺房,在凌母进去时便守在门外,见凌母走了出来,上前一步询问: “如何?” 凌母轻轻地摇了摇头,二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大夫说是忧思过度。” 待回到主院,两人心中都觉得女儿的亲事应当是得定下了,以免她所有心思都系在九皇子的身上。 如此这般过了半月,凌清身子终于好了不少,凌老夫人安排了去城外的慈安寺内祈福,家中女眷皆要一同前往。 虽说凌父凌母夫妻恩爱并无妾室通房,但凌家二房也就是凌父的庶弟房内却是莺莺燕燕一堆,那些妾室可以不带,但几位未出阁的小姐却是跟着一同前去的。 凌清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病后初愈脸上犹带着几分柔弱,凌老夫人心疼的厉害,伸手从一旁的屉子里拿出来了一碟糕点。 “我瞧你早膳未曾用多少,慈安寺远着呢,用些糕点垫垫。” “多谢祖母。” 凌清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垂眸看到桌上摆着的糕点忍不住眼圈就是一红。 祖母待她向来不错,就连这马车中糕点备的也都是她喜欢的。 慈安寺香火鼎盛,往来的马车不少,山路难走,纵使坐在马车中依旧颠簸,凌清尚且未曾好利索,到了寺院后脸已经完全白了下来。 上辈子,凌清是不信这些神佛的,经历了重生这一遭,倒是对神佛有了敬畏,进了大殿从沙弥的手上接过佛香,看着大慈大悲的菩萨跪了下去。 凌母与凌老夫人留在殿内,与主持讨论佛法,凌清则是去了寺庙的后院,后院里只种了翠竹,竹叶尖还余些许露珠。 慈安寺在山中,一阵山风拂过,冬枝觉着有些冷,思及凌清的身体开口道: “小姐,先去小亭子内坐坐,奴婢将小姐的斗篷从马车上拿来。” “好。” 凌清走过长廊,在长廊尽头的小亭子内坐下,小亭子下是一个池塘,泉眼咕噜咕噜的吐着泡泡,几条锦鲤游与其中,恰好手边就放了鱼食,凌清喂鱼看鱼看的出了神,就连身侧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也未曾察觉。 镇北王不日后将要行出征,萧傲被他母亲拉着一同来慈安寺为父亲祈福,无聊时入了寺庙后院本想寻一清静之所,却未曾想他寻的清静之地早就已经被一女子占了。 萧傲站到了凌清身后,本想吓她一吓,当凌清察觉到身后有人后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萧傲当即就愣了,耳尖渐渐的染上涩意。 原来,是那日在桃花树下见的女子。 凌清也没想到居然在猝不及防下就与萧傲见了面,前世在她死时,萧傲的脸被边疆的风雪磨糙了不少,刀削斧凿的俊美面容上惧是坚定。 而此时,萧傲的身上穿着锦衣,眉宇间带着骄矜,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这是个被家里宠着的主儿。 萧傲已经及冠,他母亲正在为他挑选妻子的人选,少年情窦初开,将那日在桃花树下见着的女子放在了心上。 “你是何人?” 凌清的声音并不娇软,但落入萧傲耳中时却让他觉得仿佛有一个小勾子在他的耳中抓挠,愣了很长时间,回过神来后看到凌清脸上的恼意。 一转身,落荒而逃。 拂面的凉风吹不散萧傲脸上的燥热,疾步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场所,蹲下撩起水渠内的冷水浇在脸上。 好不容易等脸上的热度散了,回到刚刚那个小亭子边,亭内已经没了佳人踪影,只余空气中的残香。 凌清坐下后不久,母亲就遣了人过来寻她,只得匆匆离去。 萧傲在小亭子内坐了很长时间,直至月上枝头,才不得不跟着贴身小厮一同去了禅房。 第二日,凌清醒后用了斋饭便跟着母亲一同去拜佛,冬枝也在一旁伺候,住着的禅房只有一粗使丫鬟守着。 男宾与女客间的住处是分开的,萧傲来寻自己母亲时经过一小院,看到了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人影鬼鬼祟祟的钻了进去,他一向最喜欢看这种闲事,借力翻到了墙头上坐下。 看着看着,萧傲的眉头已经蹙了起来,这边皆是女客所住之地,小厮缘何要来此,还会如此一副鬼祟姿态。 凌清今日颇有些心神不宁,上辈子这时候她及笄在即,为了九皇子与父母闹了个天翻地覆,自然并未来慈安寺,事后听人提及过,长公主似乎也是来了的。 在蒲团上跪下,鼻尖是檀香,让凌清渐渐的静了下来。 在歇下来时,一个丫鬟端着茶水上前,途径凌清身侧时脚一崴,茶水直直的对着凌清浇了去,饶是凌清躲闪的及时,身上的衣裳还是湿了一半。 所幸冬枝手上就带着斗篷,将凌清包裹好后对那个送茶水的丫鬟怒道: “大胆!” 凌清轻轻地将冬枝往后拉了拉,冷淡的说道: “佛门圣地不宜喧哗,拉下去待回府后再处理。” 丫鬟听到这话,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身体抖如筛糠。 在慈安寺说不准能看在菩萨的份上夫人会网开一面,但如若是回到府中……想到夫人的手段,丫鬟面露绝望。 “此举甚妥,清清病未愈先去禅房内换上一身衣服再来,阿弥陀佛。” 凌老夫人念了一句佛号,凌清点头后带着冬枝朝外走,路过凌家二房的凌蔷身边时,凌清敏感的觉察到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茶水泼在身上后凉了,冷冰冰的触感紧贴体表,凌清蹙眉打算先回去换上一身衣服再说。 当她进了女客住着的小院子内后,还未来得及进禅房,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别进去。” 第3章 陷害 萧傲出手 凌清步子顿了顿,转过身后发觉萧傲站在院子外,面露疑惑。 萧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原本他只想看个热闹来着,没想到这个小院子的主人居然是凌清,既是未出阁的女子,刚刚进去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厮就绝对不是个简单的。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哪怕是做些粗重的活计,也应当是粗使丫鬟,以免污了女子的名声。 萧傲站在院子外,佯装淡定实则放在身后的掌心内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刚我看见一个小厮鬼鬼祟祟的钻进去了。” 凌清闻言蹙了蹙眉,小厮?对着冬枝使了个眼色,冬枝大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推开了禅房的门,走进去后不久就响起了女子刺耳的尖叫声。 冬枝脚步匆匆的出来,不一会儿一个小厮也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只敢看地上的青石板,哆哆嗦嗦的说道: “我与凌小姐之前已许诺终身,还望夫人成全!” 凌清红唇微勾,冬枝扶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萧傲也往后退了几步,与凌清间隔开了距离。 “不知公子可否帮我擒住他?” 萧傲愣了愣,过了会儿才红着耳朵点了点头,走到了一边躬身道: “还请小姐先行出来。” 凌清略一思索就懂了萧傲此举的用意,心下一暖依言走了出去,萧傲这才走进去,将那跪在地上的小厮反手擒住,小厮脸色发白的叫道: “我与凌小姐已经定了终生!你们丞相府家大业大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杀人了,丞相府草菅人命,仗势欺人了!” 萧傲脸上闪过怒意,将自己的手帕掏出来塞进了小厮的嘴里,用随身携带的马鞭拴住小厮的手,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小厮扭过头看着萧傲脸上闪过不甘,嘴被堵住只发出了几声呜呜。 “爷可不是丞相府的人,仗势欺人仗的也不是丞相府的势!也不瞧瞧你的长相,也敢肖想丞相家的小姐?” 凌清攥紧了自己手上的手帕,上辈子她对萧傲知之甚少,留在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都是两人争锋相对时萧傲面色冷凝的模样,哪有像是现在这般肆意张扬过?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奴婢去找夫人来?你身子尚且未曾好全,刚又被那丫鬟给泼了茶,不换衣服这可怎么办呀。” 萧傲看着凌清的脸,确实苍白消瘦的厉害,略微踌躇了一番后说道: “如若小姐不介意,我母亲就在隔壁院子里住着,可以去她哪儿换上干净的衣裳。” 凌清对着萧傲行了一礼,“多谢公子。” 冬枝扶着凌清去了隔壁的院子敲了敲门,一个嬷嬷匆匆来开了门,得知了她们的来意后将人请了进去,萧夫人让下人给端了茶,贴身的嬷嬷则是去找了一身她的衣裳来。 萧夫人与凌清的身材差不多,只不过年纪稍大上了一些,衣服的颜色更加偏深沉。 在凌清去了里间换衣服时,萧夫人招来了一个下人,询问事情始末后无奈的笑了笑,她怎么不知道她那没个正行的儿子,居然有朝一日会如此谨慎,就担心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思及刚她所见过的凌家小姐,长相方面着实不错,丞相府的嫡小姐果真名不虚传。 慈安寺路远,来上香的人大多会住上些时候,萧夫人倒是带了不少换洗的衣裳。 嬷嬷是个行事妥帖的,给凌清拿了一身她们夫人未穿过的衣裳。 忽而外面响起了一阵喧闹声,萧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对身侧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躬身出去一瞧。 “夫人,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与当今陛下乃是一母同胞,感情自然非同一般,许是因为夫君都是武将的缘故,和萧夫人之间的关系倒是不错。 凌清此时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走了出来,萧夫人的年纪不小了,衣服的颜色偏沉稳,厚重的绛紫色并不适合像是凌清这么大的小姑娘,让萧夫人意想不到的是凌清居然压得住这样厚重的颜色。 绛紫色愈发衬的她肌肤荧白若雪,更添了一分端庄。 外间已经响起了其他人参见长公主的声音,萧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坐下吧。” 嬷嬷端了个凳子,凌清顺势坐在萧夫人的下头,刚坐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走了进来。 “哟,这是哪家的小姐?” 屋内人俱都起身给长公主行了一礼,在长公主道‘免礼’后方才起身,萧夫人答道: “是丞相家的嫡小姐,我瞧着她回来时冷的瑟瑟发抖的模样,恰巧屋内也燃了火盆,就邀她进来坐坐。” 长公主点了点头,倒是未曾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凌清提出了告辞,长公主与萧夫人两人要话要说,在凌清出声后就允了。 凌清走出了院子门时,听到了萧傲的声音。 “就是这小贼,刚刚居然妄想到我母亲的院子内偷东西,压去送官!” 一场风波,就此悄无声息的化解。 凌清在途经萧傲身旁时,出言道谢: “多谢公子。” 萧傲的耳垂通红,“无妨。” 凌清又走了几步,忽而转身,恰巧就对上了萧傲还未曾来得及收回去的眼神,凌清勾起一抹笑。 “萧公子,我快及笄了。” 说完,凌清转身离去,留萧傲在原地抓耳挠腮的思索凌清那句话的意思。 当再次回到大殿,凌清面不改色的走到了祖母身侧跪下,并未曾错过凌蔷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 夜间回到禅房休息时,凌母察觉女儿身上的衣裳,询问间凌清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坦言相告,凌母气的摔了一个茶盏。 “不过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罢了!” 凌母顾及着凌清的身子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去了凌老夫人的院子里,当凌清回到了自己住着的禅房内时,走到窗台边打算关上窗户时,在窗台上发现了一个羊脂玉的玉佩,拿起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瞧,嘴角抿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上辈子在乱葬岗,萧傲的身上就戴着这一块玉佩,凌清看了眼玉佩的背面,写了一个‘傲’字。 略一思索,将玉佩收到了自己首饰盒的夹层屉里。 — 萧夫人是下午就回去了,萧傲也只得跟着一同回了镇北王府,夜间用了晚膳后,萧夫人趁着萧将军也在将萧傲叫到了跟前,端起茶盏状似不经意的询问: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如此热心肠?” 萧傲心知母亲说的是下午发生的那事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萧夫人的眼中闪过笑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经意的开口: “我今日瞧了那丞相家的嫡小姐确实不错,还有月余就要及笄,婚事尚且曾经定下,想来也就是最近这几天的事情了。” 萧傲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抬头看了萧夫人一眼。 “我看你应当也不中意那小姐,可惜了。” 萧傲急的手心已经出了汗,脸色涨红,“母亲,我……我……” 萧夫人轻笑一声,旁边的萧将军无奈出声: “别逗弄他了,人家能不能瞧得上我们家还是两说。” 这倒是,萧夫人收起了逗弄自己儿子的心思,转而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情。 镇北王府得皇上信任,家世上无可指摘,可偏偏自己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乃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 丞相家就唯独只有这一嫡小姐,萧夫人也曾听闻丞相夫妻二人都对这嫡小姐颇为宠爱,自己儿子瞧得上人家,可人家还真不一定能瞧得上自己儿子。 萧傲就像是一只落了水的大狗,沮丧的厉害,萧将军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身为男儿,先成家后立业也并非不可。” - 凌老夫人原本打算在寺庙内住上一些时日再回去,但闹出了这档子事情后,第三日就匆匆的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凌家二房的马车内气氛十分的冷凝,凌蔷的攥在掌心的帕子都湿了一半。 与之相反的是凌老夫人的马车内,其乐融融。 到了丞相府后,凌清先下了马车,再扶着凌老夫人下来一同从正门走了进去,当凌家二房的几个女儿打算从正门进去时候,凌老夫人脸一寒,一个婆子就挡在了那几个女子面前。 “凌家二房与我丞相府可并非是一处。” 说完后,正门被下人们关上,只剩下一扇小门还开着。 丞相府在闹市之中,往来间已经有不少百姓注意到了此处发生的场景,凌蔷捏紧帕子咬牙从小门走了进去,几个女子随后紧跟而上。 凌母与凌清跟着凌老夫人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内,进门后凌老夫人就让自己随身的婆子去库房,凌清坐在凌老夫人的下面,伸手帮凌老夫人泡了茶递去。 “放这儿吧。” 凌老夫人对端着托盘的婆子说道,仿佛枯木一般的手掀开托盘上盖着的布,金光闪闪的首饰就露了出来,凌老夫人伸手拿起了一个钗子眼中闪过追忆。 一个一个拿起后放下,然后将托盘推到了凌清的面前,握住了凌清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清清再过上些时候就要及笄了,婚事也应当要定下来了,我与你父亲都已经说好,先将婚事定下,等过上两年再完婚。” 凌老夫人的眼角带了一丝湿意,襁褓中那小小的一个小团子转眼间就长成了这幅亭亭玉立的模样,再过上些时候说不准就要嫁人了。 “清清莫要怨我们,九皇子实在并非良配,只目前后院就已有了许多侍妾,连长子都已经有了,只不过被养在外面的庄子上。” 世道如此,夫君纳妾乃是常事,但凌老夫人绝对不容许,自己孙女嫁过去的人家,庶子比嫡子还要更加年长。 自己孙女可以不得夫君宠爱,但有丞相府撑腰主母该有的体面必须得一样不少! “这是祖母那时的嫁妆,如今送给清清了,盼祖母的清清能一世安稳。” 寺庙内所发生的事情让凌老夫人心中起了警惕,能让二房费尽心思陷害凌清的,左右不过就是一桩婚事。 凌老夫人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凌清应了一声后就退了下去。 待凌清回到了扶摇院后,一个丫鬟已经在她的闺房内候着,凌清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后,指甲狠狠的嵌入了掌心的软肉中。 第4章 惩处 顺心肆意 腊梅看着凌清回来,装模作样的对她行了一礼,将殿下给她的信从自己的袖子内掏了出来。 “殿下让奴婢送来的。” 凌清记得腊梅,不但记得而且记得十分清楚,上辈子她成了九皇子的侍妾后,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除了冬枝就是腊梅。 本以为这是难得的忠仆,却未曾想在她稍稍得了九皇子宠爱的时候就背着她爬上了九皇子的床,在她失势后命人当着她的面杖毙了冬枝。 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哪怕到了现在凌清依旧记得无比清晰,垂眸掩住了自己眼中的厉色。 见凌清并未曾像是往日那般上赶着来拿,腊梅皱着眉头微扬起下巴,神色中隐约透着几分轻蔑。 “这可是殿下亲笔书写的,让奴婢送来给小姐。” 冬枝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不过和九皇子有关的人在她们小姐跟前儿一贯得脸面,冬枝只得将自己的想法都压在心底。 凌清绕过腊梅,走到扶摇院内主屋的软塌上坐下,伸手接过丫鬟送上的热茶,掀开茶盏的盖子,看着自茶盏内飘出来的热气,叫住了送茶的丫鬟问: “可是用滚烫的热水烹的茶?” 丫鬟不解其意,对凌清行了一礼后如实回答道: “是的。” 凌清勾唇,将茶盏端的稳稳的,将腊梅叫到了近前。 “拿来吧。” 腊梅刚还在为凌清与往日不同的态度所忐忑,如今观她这幅模样倒是放下了心,上前走了几步双手将信奉上。 凌清垂眸看着腊梅捏着信的手,明明是一个下人,但这手保养的与那些主子相较也不差,难怪后来得九皇子的宠,待九皇子登基后还封了位份。 伸手将茶盏端起,内里的热茶尽数浇在腊梅的手背上,下一瞬便响起了腊梅的尖叫声,凌清冷冷的勾了勾唇,对着站在门边伺候的促使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急忙上前捂住了腊梅的嘴。 一边将腊梅往外拉,一边开口道: “老奴这就把人给拉下去,不让她污了小姐的眼睛。” 殿内的气氛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已经有识趣的下人又送了茶上来,凌清的目光从目前这些还在殿内伺候的下人身上一一扫过。 半晌后,凌清才开口道: “我乏了,都下去吧。” 说完,冬枝已经拿了一个软枕过来垫在凌清的脖子下,凌清微微闭上眼睛,屋内伺候的下人都陆陆续续的退了下去。 她确实有许多不留把柄的法子可以去惩处腊梅,但她偏生就不想那么做了。 上辈子她事事都行的妥帖,不也落得一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这辈子,她只想顺心而为,肆意而活。 想着想着,凌清渐渐有了睡意,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扶摇院内所发生的事情不一会儿就传入了凌母的耳朵里头,丫鬟禀告时凌父也在一旁,凌母听完后脸上染上了愁绪。 “刚过易折,身为女子戾气太甚并非好事。” 凌父闻言抚掌大笑,“清清行事太过圆滑,所有一切都闷在心底,像是现在这般也好。” 凌清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在梦中又想到了和上辈子有关的许多事情,醒来后支起下颌愣了很长时间。 蓦然,一扭头看到了那个装着玉佩的首饰盒子,穿上鞋子走到了首饰盒子的旁边,拉开夹层看着那刻着‘傲’字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第5章 柔弱无用,贤德累赘 当柔弱无用,贤德累赘时,戾气重又有何妨? 凌清将玉佩仔细的收起,未曾到及笄,这个玉佩最好先不要拿出来,如若被旁人瞧见难免要传出风言风语,平白污了两个人的名声。 也不知,那人到底有没有悟自己话中的意思。 现如今的萧傲,身着锦袍,身上还带着纨绔子弟特有的傲气,与那日在她坟前满身风霜的男子判若两人。 凌清被凌父教导的极好,并非像是一般的姑娘家,身上反倒是带着几分男子身上常见的傲气。 “冬枝。” 冬枝知晓她家小姐向来喜静,如若并非是小姐传唤,她一般是在外间候着。 “将我放在角落里的那箱子拿出来。” 冬枝闻言面露难色,她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对小姐身旁的东西心中都是有数的,被她家小姐当做宝贝放置在箱子内藏于角落的,惧都是九皇子送来的各种玩意儿。 有往来的书信,又或者是一根发簪。 “还不去?” 凌清抬眼冷冷的看了冬枝一眼,冬枝福了福身转身将藏在角落里头的小箱子给拿了出来。 箱子是暗红色的,用一把精巧的金色小锁锁着,钥匙被她细心的藏于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中。 凌清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手指拨弄着香囊下面的浅色的流苏。 这个香囊是她亲自绣的,一针一线皆都是用了心思,就连绣的图案都是九皇子最喜爱的荷花。 曾经凌清听夫子与她说过的许多典故,那时还觉得那些为爱疯狂的女子未免太过不理智,也太过可笑! 回想自己曾经过去的那一生,居然也成了那众多为爱疯狂女子中的一员。 与此时回想曾经过往种种,恍若大梦一场。 梦中的‘凌清’为了九皇子将自己低入尘埃里,活的失去了自我。 “端个火盆过来罢。” 现如今已经步入初夏,还算暖和,火盆这等东西早就已经被收了起来。 是小姐的吩咐,冬枝又巴巴的把火盆给找了出来,去厨房里头夹了一火盆烧的正红的碳来。 冬枝回来时,凌清已经将箱子打开。 箱子并不大,但里头却被各式各样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东西虽多却丝毫不显杂乱。 凌清视线一一从箱子内的东西上扫过,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透着冷意。 先是与九皇子之间寥寥几张来往的书信,凌清伸手攥在掌心内,瞧着纸上熟悉的字迹,将纸丢入了火盆内。 炭火烧的正旺,纸刚一落上去火苗就舔了上去,瞬息之间就已化为飞灰。 在彻底燃尽的前一瞬,凌清还能瞧得见那纸张上的两个字:‘情情’。 也怪上辈子的她太过愚蠢,就这样一个连她名字都能记错的人,又缘何一门心思仿佛着了魔似的认为他心中有自己一席之地。 红炭烧的旺,凌清将箱子内的东西烧的一样不留,最后丢进去的是她手上捏着的那个香囊。 九皇子在展露锋芒前,一直在藏拙,伪装出来一副醉心山水的模样,最好的就是莲花兰花等寓意高洁的花朵。 凌清为了迎合他的喜好,用的帕子香囊上绣的多为此物。 上辈子她一直以为在自己主动捅出来之前她与九皇子间的关系应当是及其隐蔽的,但现在仔细一想却处处都是错漏。 “待烧净了再拿出去倒了。” 凌清出声吩咐,冬枝见火盆内的东西被烧的瞧不出原本模样后才将火盆送出去,凌清从匣子内找出来了一绣着槐花的帕子,待冬枝将事情处理妥当回来后开口: “与我一同去母亲哪儿。” 去的时候恰巧赶上凌老夫人也在凌母哪儿,凌老夫人见到凌清后招呼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婆子,端上来了两样凌清喜欢的糕点摆在凌清的手边,就连奉上的茶水都换上了凌清喝惯了的毛尖。 “给母亲、祖母请安。” 凌清的礼数乃是凌老夫人一手教导,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是送入宫做娘娘,按凌清的品貌与教养都是绰绰有余。 “可是有何事?” 凌母在凌清进门后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帕子,凌清往日身上不拘是什么颜色的手帕,上面的绣花不是梅荷就是菊兰。 她本以为是自己女儿偏好这一类的花,当九皇子一掷千金为买四幅画有兰荷菊梅的画卷的事儿传入凌母的耳朵里头,她方才悟了自己女儿的用意。 今日居然换了,倒是稀奇。 “母亲,我瞧着今儿天儿不错,房里的衣裳款式都有些旧了,便想着来问问母亲,可否派几个护卫与婆子与我一同去外头瞧瞧,最近可有什么新鲜花样的衣裳。” 像凌清这么大年纪的姑娘,爱美喜俏再正常不多,凌母给了不少银票,凌老夫人又在一旁添了不少。 上了马车后,凌清瞧着被自己放置在荷包内的银票,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银票,就算是要她将布庄买下来也是可以的。 上辈子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凌清也不知应当去哪家的布庄为最好,将荷包递给冬枝后边用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 萧傲原本充满各种不着调玩意儿的书房里头,就在近些日子里添了不少兵书,每每到了夜间都能瞧见书房内燃至半夜的烛火。 萧将军瞧着萧傲这幅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的与自己的妻子打趣道: “哪怕是在幼时他尚且乖巧时,也未曾得见他如此这般用功刻苦的模样。如果早些年能花这些功夫来念书,说不准咱们府里头能出个状元。” 比起萧将军的欣慰,萧夫人则是忧心要更多些。 她儿子的性子没人能比她更了解,犟的像是一头驴! 连他一向不喜的书都能捧着看的认真,可见他对那丞相府的姑娘确实是中意的。 虽说自己儿子在自己眼中必将是个好的,但萧夫人也知道,这萧傲在旁人眼中着实算不得好。 尤其是丞相府的权势不低,凌清又是那唯一的嫡小姐。 趁着萧将军外出的功夫,萧夫人拿出了一些银两塞给萧傲,让他出去放松放松。 萧傲拗不过他的母亲,带着自己的侍卫往闹市走。 不知不觉间,在萧傲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人就已经走到了丞相府门前。 丞相府两旁放着两个大大的石狮子,看起来威风凛凛。 萧傲捏着扇子的手骨节处微微有些发白,压下心中想见那人的冲动。 离开丞相府许远的距离后,萧傲方才无奈的勾了勾唇。 如若在遇见凌清之前,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会为了一女子魂牵梦萦。 萧傲捏着扇子的手又用了些力气,他觉得他一定会将那人的头都打爆! 但是……如今。 萧傲无奈低笑,‘魂牵梦萦’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上辈子的凌清并不注重自身的打扮,不管是衣裳还是脂粉,只因九皇子说他跟喜欢勤俭持家的女子,而女子所用的不管是衣裳还是脂粉,所要花费的银两都不少。 进了一家布庄,实木架子上摆放着许多花色的料子。 伙计是个机灵的,看凌清这一身穿着就猜测这必将是个大方的主儿,急急的迎了上去。 “这位小姐,在这儿瞧这些不料又有甚么趣味,倒不如去那边儿瞧瞧,都是已经做好了的衣裳,连款式也能一并看了。我们这儿请的绣娘技艺精湛,绝对让小姐满意!” 左右也是无事可做,凌清跟在这个伙计的身后,冬枝上前为凌清撩开了珠帘,珠子摇晃间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内里摆放着的这些做好的衣裳看似确实不错,但却比不得丞相府里养着的那些绣娘,凌清的眼光被养的挑剔,挑选了几样看的中的布料,让小厮送了回去。 买完了做衣裳的料子,凌清转身去了一旁售卖胭脂水粉的店铺。 这样一来,耽搁了许多时间,待凌清从脂粉铺子出来,已经到了该用膳的时辰。 凌清上辈子不常来逛街,倒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她一贯懂得克制自己,瞧着时辰要到了,便上了马车。 帷裳被放下,恰巧隔绝了凌清的视线。 马车缓缓的开始行使,许是因为出门了一趟,凌清的心情倒变得舒坦了不少。 萧傲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马车离自己越老越远,想到刚那惊鸿一瞥,萧傲的心脏跳动渐变得不规律了起来。 以往喜欢去的赌场,又或者是酒楼连门都还没进去,就又匆匆的赶回了家进了书房。 书籍上的内容晦涩难懂,萧傲拧着眉头,皱起来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 暗恨曾经的自己不知进取,否则也不至于一本书便要看上许长时间。 凌清回到扶摇院后,从下人口中得知她祖母也送来了一些料子,都被收在了库房内。 凌老夫人还让下人给凌清留了一句话,及笄礼在即,让凌清多少也做上一些准备。 丞相府内渐渐变得忙碌了起来,唯一的一个嫡小姐及笄,所要准备的东西,宴请的宾客等事务多且杂乱。 凌清上辈子就经历过一次及笄礼,原本以为她驾轻就熟应当是不紧张的。 但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饶是她也被逼出来了几分紧张。 准备妥当后,及笄礼的那日到了。 第6章 发簪 丞相如今深受皇上宠信,唯一的嫡小姐及笄且尚未曾定下亲事,来的人极多。 尤其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公子的人家,备下的都是厚礼。 就连几个未曾娶正妃的皇子,虽说他们本人不方便前来,但却遣下人送上了重礼。 打理这一块儿的是跟在凌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处理这些事情时一向周到。 饶是凌清性子沉稳,在关乎人生大事上,也难免心中略有慌乱,伸长了脖子对着窗外瞧,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厚厚的墙壁,瞧见萧傲有没有来。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如若那家的姑娘及笄后两年未曾成婚,便是要被许多人说闲话。 凌清虽不惧流言,但却不想因着自己再连累家中双亲名声受损。 冬枝今日也穿的喜庆,头上戴了一朵红色的簪花,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 繁琐的礼节过去后,凌清跪在蒲团上,身后站着她的一个婶娘,身侧丫鬟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几根簪子,做工精致用料贵重。 这簪子,都是外头那些有意与求娶的人家送上来的。 已至今日,凌母不好当面主动的问出来,便只有用这种法子变相的试探了一下她女儿的心思。 端到凌清面前的这些,都是凌母与凌丞相仔细的筛选过的。 不说能大富大贵,但最起码后院干净,有丞相府的权势压着,能保凌清一生顺遂。 凌清白皙的手指从托盘上摆着的几个簪子上一一的拂过,垂眸敛住了眼中的思绪。 镇北王早些年与皇上一同出生入死,很得皇上信任。 只不过……如今的萧傲瞧起来,实在是太不争气了点,后院干净无一侍妾足以弥补他不学无术的空子。 能送到她跟前儿的,必定是被母亲筛选过的。 往细里想,萧傲送来的簪子必定会在这其中,只看她是否能选的中了。 她是有父母疼爱祖宗纵着,故而在婚事上自己还能左右一二,换了旁人,早早地嫁出去可能连丈夫是何模样都不知。 瞧她母亲这段时间的作为,依她母亲的意思,想必自己选中了哪个,就要答应那家的求亲了。 统共五六个簪子摆放在一块儿,个个精致,凌清是真的认不出。 眼瞧着其他人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狐疑,凌清不再犹豫,伸手指了指摆在角落里那雕着槐花的浅黄色簪子。 如若是萧傲那便是最好,如若不是那也只能叹一句有缘无分。 不论结果如何,此时的她都根本无法停下来。 那位婶娘捏着凌清自己挑选出来的簪子,将凌清披散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用发簪固定。 凌清偷着瞧了一眼自己母亲的脸色,隐约透着几分哀愁的模样让凌清稍微宽了宽心。 想必,她是选对了。 后续的流程依旧繁琐,凌清未曾露出丝毫疏漏,让那些观礼的人瞧见赞了一声丞相府好教养。 身为未婚女子,凌清自然是无法与萧傲见面的。 透过人群,似乎瞧见了假山边靠着一个人,瞧着身影像极了萧傲。 凌清的实现并未曾在上多加逗留,只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状似不经意的转身朝着后院走。 萧傲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锦袍穿的规规矩矩,手上甚至效仿文人给自己捏了一把折扇,显然他对这么一身行头并不觉得如何适应,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总觉得折扇没有他用惯了的□□短剑来的舒坦。 凌母现如今年岁已然不小,且现在在场的人不少,倒也没太多的拘束。 因着今日她是主人家,再加上也没有旁的位高权重的人,她便站在凌老夫人的身侧,视线从下头扫了一圈儿,在看到那个局促的少年郎后,原本的不喜倒是散了些。 要说还是归功于凌清曾经的所作所为,九皇子后院如此之乱,凌母自然不忍心将她推入火坑之中。 与九皇子相较,萧傲虽说不成器,但胜在后院干净,父母恩爱。 且瞧着他如今的模样,倒也不像是旁人口中的那般不成器。 就算真的不成器也无妨,她自个儿女儿便被丞相教导的好,且容貌不差,不成器只要不在外面乱来,保准被清清给攥的死死地。 流程繁琐,且昨儿夜里凌清并未曾休息好,凌母瞧着自己女儿眼底下的青黑,将她叫到了近前来,随后开口叮嘱道: “既已乏了,便去休息一会儿吧。” 凌清并未逞能,在这样热闹的场所如若因着她的疲累而除了丑,更是不妥。 “嗯。” 凌清刚行至门边儿,凌母就又将人给叫了回来。 “我与你父亲祖母的意思,都是在今日将你的婚事给定下。我知你心悦九皇子,但他着实算不得良配。” “女儿,但凭母亲做主。” 行了一礼后,凌清踏出了房门,后院里栽种着许许多多的槐花,眼瞧着已经要到了槐花开的季节,翠绿的叶子中已经藏了些许的花苞。 等过些日子,想必就能吃上祖母亲自做的桂花糕了。 思及此,凌清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不少。 婚事想必在母亲告诉她时就已经定下,只要那人不是九皇子,按母亲的眼光想必是不差的。 对象是萧傲自然再好不过,如若不是看在上辈子萧傲在自己身上废的那些心思上,她会在暗处助萧傲规避劫难。 父亲深得皇上宠信,如今没了她,想必父亲那般敏锐的人必定不会去掺夺嫡之事。 待新皇登基,他们家肯定比不得现如今这般荣耀,如若低调,也能保得安稳。 凌清想了这么多的事情,反倒是睡不着了,叫冬枝给拿了一本书倚在床榻边上看了起来。 思及曾经上辈子有许多人在她耳边说过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上辈子的她自是不信的,并且自诩自己能比许多男儿做的更好。 ‘刚过易折’,并非虚言。 如今心静下来了,凌清也开始思索气了和上辈子有关的许多事情,她锋芒太露,九皇子阵营里的许多人都是被她招揽来的。 如若她是男子,被一女子这样死死地压制,心中也会觉得不平。 第7章 暖玉 但如若要凌清懦弱的收起锋芒,将自己关在四四方方的后院中,整日里为争夫君的宠爱而与许许多多的莺莺燕燕争斗。 她,更是不愿。 上辈子九皇子无容人之量,哪怕凌清那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却也知道九皇子那般懦弱无能的人,盛世落到他手上想必都不长久,更何况那时的国已千疮百孔。 思来想去了半天,将如今的处境想的透彻后,凌清唤冬枝进来端了一碟子点心。 丞相如今备受皇上信任,府上做点心的厨子是圣上怜丞相爱妻之心,亲自从宫中赐下来的,手艺自是不错。 当日夜里,府上小厮将廊上的灯笼点亮,柔和的光晕照在那小花园内开的正艳的花朵上头,瞧着倒是好看的紧。 凌母心思重重,入了夜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来寻凌清。 如若可以,凌母自是希望自己女儿能待在家里头,不必侍奉公婆,教导儿女,为丈夫管理后院。 她知凌清被自己丈夫养成了多高傲的性子,且眼中容不得沙子。 如若进了后院还收敛不了这脾气,绝对是要吃大亏的。 凌清晚间也无睡意,差使了两粗使丫鬟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与冬枝一同朝着花园去。 如今正是花开的好时候,丞相府的后花园内各种花朵争奇斗艳,空气中夹杂着各种花香飘到凌清的鼻尖,让人心情不自觉地就舒畅了些。 凌母去时,凌清手上捏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眉头微蹙的训斥道: “何故平白糟践这花儿。” 凌清听到自己母亲后起身对凌母行了一礼,脸上难得显露出了原本就属于这个年纪的娇憨。 “母亲可知,有花堪折直须折?” 凌母无意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口舌,今儿白日里,凌清所挑中的那簪子,是镇北王家中送过来的,而镇北王的独子如今尚未婚配,送来这簪子时就已经将心思摆在了明面儿上。 今日在束发时,镇北王妃也在场,而送上簪子的那些人家中,只有镇北王家的未曾还回去,想必她的心思镇北王妃也是知晓的。 凌母刚还在和丞相商量,等过上些时候就邀镇北王妃来家中坐坐,到时候也仔细商谈一番这件事儿。 换而言之,凌清和萧傲两人间的婚事,已经算是定下了。 “母亲深夜寻女儿,可是有事?” 凌清与凌母二人一起去了花园内的亭子中坐下,亭子边的等早就已经被勤快的小厮点上。 灯下看美人,朦朦胧胧原本只有三分姿色也能成五分,更别提凌清本就长得倾国倾城。 冬枝担心晚间的夜风冻着了凌清,出门前硬是让凌清衣服外披了一件薄斗篷,小脸下头的那一圈儿丞相的大公子前些时候去郊外打猎时猎的兔子,杀了后皮毛着绣娘做了斗篷,毛茸茸的可爱的紧。 “你如今的年岁已然不小。” “嗯,女儿知晓的。” “今日,你可知在束发时我让你选那些簪子时为何?” 凌清嘴角的笑意不变,点了点头道: “如若女儿并未猜错,想必那些都是家中有公子尚未婚配的人家送来的,只待女儿挑中的哪个,便与哪家定下婚事,是也不是?” 凌母点了点头,依她女儿的聪慧能将自己白日里的安排悟透并不意外。 丞相前头先得了个小子,人近而立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管外人口中如何说,都按照他自己的方法来教育女儿。 如果旁人说的话太难听,儒雅的丞相大人甚至会毫不顾忌形象的跟人争论到脸红脖子粗。 丞相当年也是个穷小子,一朝中了状元得皇上看重,学识方面自然不俗,在他精心教导下的凌清或多或少也染了点他的性子。 凌母知晓自己女儿一惯聪慧,在提及婚嫁之事上,也并无寻常女子那般羞涩。 “那你可知,你选中的人是谁?” 凌母在说出这话后盯着凌清的眼睛,担心她在听到自己提出这件事情后又像是之前那般露出一副对九皇子念念不舍的模样。 她的女儿,自是各方面都出彩,但偏偏在感情上糊涂。 凌清微微抿唇,能得上天眷顾重来一回已是幸事,她只愿护的自己一家老小安稳无忧,不管是嫁与谁只要不会为丞相府招来灾祸那便无妨。 “全凭爹娘做主。” 凌母欣慰的笑了笑,伸出手轻抚凌清的乌黑的秀发。 “你能这般想便好,现如今事情还未曾定下来我不便与你说,等定下了我一定过来仔细与你说道。” 凌清点头,天色已晚,凌清主动提出,“母亲,该休息了。” 将心中所想的内容吐露出来后,凌母舒畅了不少,点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躺下总算是睡了好觉。 萧家 天色已晚但主院内的烛火依旧燃着,萧夫人瞧着自己一贯喜着劲装的儿子今日穿上一身锦袍束手束脚的模样,端起茶盏掩住嘴角的笑意。 镇北王由于是男子,今日是凌清的及笄宴并不便前去,如若不是萧傲央求的厉害,萧夫人原是打算连萧傲也不带去的。 “如何?” 镇北王瞧着自己儿子抓耳挠腮的模样不忍,主动的出声询问了自己夫人,萧夫人伸手扶了扶自己鬓边的簪子,透过窗户瞧着院子里面的槐树,嘴角缓缓勾起并不言语。 “你何故要逗弄他,瞧他急成什么样儿了。” 镇北王熟知自己妻子的恶趣味,无奈出声,萧傲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母亲。 “傲儿,不若你先与我说,你是如何知晓那丞相家的小姐喜欢槐花的?” 像是尚且未曾出阁的女子,一般都被家里藏得严实,像是喜好这种极少往外传,萧夫人在皇城贵妇圈子里头混的还算不错,但也从未听闻有谁说过丞相家小姐的喜好 镇北王府今日送去的簪子,乃是萧傲亲自从库房里头寻来的,不但用料珍贵,雕刻的槐花也栩栩如生,最难得的是这用的是暖玉,及其养人。 萧傲听到自己母亲这话,脸红了红,实在是没好意思说,曾经在幼时他跟着自家母亲去丞相府时,与那丞相家的小姐抢过槐花糕。 萧傲从小就身强体壮,凌清一个小姑娘自是抢不过他,将人给逗弄的坐在地上大哭。 萧夫人难得瞧见自己儿子羞涩的模样,没再逗弄他,讲今日她观察到的娓娓道来。 “今日,丞相夫人将几家送去的簪子,在她家嫡女束发时摆在了面前任凭她挑选,丞相嫡女所挑中的,正是你让我送去的那一支。巧的是,我与那其中一家夫人交好,在及笄礼后出门时,听闻他家的簪子被丞相府的人好声好气的给送回去了。” 萧傲对于这些弯弯绕绕不懂,但心脏却跳的剧烈,脸上也隐约露出了几分激动。 “咱们府上的簪子,如今怕是还在那丞相府小姐头上戴着呢。且等着,过上一些时候我主动递上拜帖,去丞相府探探口风。” “谢谢娘!” 萧傲面色激动的开口,十分殷勤的将萧夫人喝了只剩一半的茶盏加满,萧夫人看着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茶水,无奈一笑。 她知自己儿子本性不坏,只不过有些贪玩。 之前她也听旁人说过可以选一女子让他成家,娶妻生子后说不准会立起来。 萧夫人与萧傲说过许多次,他无一例外都是拒了,甚至偶尔被逼的急了,还曾经说出过如若真的要逼他成婚,他在新婚当日去花街上过。 如今既能为了凌家小姐耐得住性子温书,想必婚后应当不会再如同这般不成器。 “傲儿,你可知,皇城中夫人们聚在一起会说上一些什么?” 萧傲有些懵,愣愣的询问: “什么?” 萧夫人很有耐心的一一道来。 “大都是自己丈夫如何有出息,又或者是家中孩子嫁娶的人多有出息。你预备如何?等凌小姐嫁过来与我一同去参加那些宴会时,让凌小姐与其他的夫人谈论,你斗蛐蛐有如何厉害,还是有多会斗鸡?” 萧傲脸色涨红,想到那个清冷高傲的女子,当即躬身对自己父母行了一礼。 “儿子必当努力,不叫父母丢人。” 萧夫人轻笑一声,故意道: “无妨,说不准儿人家丞相府瞧着你太不成器,等过些时候把那簪子送回来呢。” 这便是丞相夫人的聪慧之处,这件事儿虽然他们两家都通了气儿,但在旁人眼中可没有丝毫的影子,哪怕悔了也不会碍着她家小姐的名声。 只以为人簪子都送回来了,丞相府暂且并无要结亲的意思。 “母亲……” 萧傲这次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内,看着院子里面种着的一颗槐树,前些日子刚种下如今尚且小着,脑中浮现了凌清的音容相貌后,拿起了桌案上的一本书,看了半天不解其意,反倒是让自己心中憋了些火气。 拿过墙上挂着的佩剑,扒开剑鞘,走到院子中舞剑,累的大汗淋漓也将心中的郁气疏散了个干净,接过小厮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汗水。 在第二日,镇北王刚起床准备去校场,刚走出院子门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衣的萧傲。 脱掉了那束手束脚的长衫,换上了惯常穿的劲装,头发被一根黑色发带束起,端的是英姿飒爽。 少年风流,一举一动间皆透着肆意潇洒。 “何事?” 镇北王走到萧傲面前出声询问,萧傲对着镇北王行了一礼,沉声道: “恳请父亲,带我一同去军营历练。” 第8章 阿姐 镇北王听到自己儿子这般说稍微有些诧异,他也未曾想到自己儿子便只用了一夜的功夫,就将事情想通透了。 与读书一道上他确实并无天赋,死记硬背顶天了能拿到个秀才,在镇北王府的庇佑下,不说飞黄腾达,安稳常乐还是能做到的。 但,如若他真的选了这一道,说一句碌碌无为一辈子也不为过。 而他身怀绝世武艺,与排兵布阵上的见解独到,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 以前镇北王顾及着萧傲贪玩,担心他去了军中任性惹得旁人不快,又或是年轻气盛意气用事造成折损。 如若真的上了战场,瞬息万变间做出的决定不妥,所葬送的极有可能就是许多将士的性命! 如今看来,他的儿子倒是变得成熟了不少。 “恳请父亲带我一同去军中历练!”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待如何?” “孩儿,定会留的一条命归来!” “若三千将士可换取你一命,你又待如何?” “孩儿,绝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镇北王欣慰的拍了一下萧傲的肩膀,眼中带着赞许。 众生皆平等,镇北王是泥腿子出身,在他看来不管是烧火的士兵又或者是大将军,并无什么差别。 他们所为的,都是保家卫国! “先随我去军队里,我知你兵书看的不少,但那笔墨在战场上的用处不大,先去军营和诸多将士磨合一番最妥。” 天儿已经渐渐的热了起来,萧傲看着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依稀瞧见了那个清冷自持的女子。 就像是他母亲所说的那般,夫人间聚会时,他希望丞相家小姐提及自己夫君时是骄傲的。 镇北王回到书房内,从书架后的暗格内找出了一身盔甲递给了萧傲,指尖从甲胄上的铁片上抚过,微凉的触感。 镇北王抬头看着眉目尚且青涩的萧傲,勾唇一笑,曾经的他在第一次穿上这身甲胄时,也如同他这般青涩,忐忑到接过甲胄的手都是微颤的。 “萧家,不可通敌,不可枉顾将士性命,不可贪军饷,战场上不可喜好奢靡。” “孩儿,知道。” 萧傲将放置甲胄的托盘接过,沉甸甸的重量,让萧傲第一次品尝到了‘责任’。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萧母,萧母起身梳妆时听自己贴身侍女提到这件事儿,捏着簪子的手一顿。 “王爷许是尚未和王妃商量,一大早就带着小王爷去了军营那边,小王爷被夫人养着,哪儿吃得了战场上风沙的苦楚。” 梳妆侍女似不经意的出声劝阻,拿过妆台上的簪子将头发别住。 萧王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再美的美人经过岁月脸上也难免会落得一些痕迹,曾经未觉得,如今才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许是真的上了年纪,眼睛看人都没那么灵光了。 “王爷既已经做好了打算,便无需多嘴。” 侍女观王妃的脸色微沉,遂未多言,专心的帮王妃梳妆。 在贴身的婆子安排好了膳食后,萧母看了一眼侍女离去的背影,穿着府内一等丫鬟的衣裳,浅粉色的衣料外蒙一层纯白色的纱,上绣着桃花。 虽并不精致,但因着年纪正是好时候,便好三月桃花树梢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镇北王与王妃夫妻情深,并无小妾姨娘,也难为她将心思放在了萧傲的身上。 伺候萧母的婆子是萧母的陪嫁,嫁了王府的管家,王婆子看萧母的脸色不佳,可不像是那丫鬟以为是王爷将小王爷带去军营而不悦。 “夫人,这可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惹得夫人不快?” 萧母捏着勺子的手一顿,喝了一碗粥后对王婆子吩咐道: “将那桃枝,送到庄子里去吧。” 镇北王府这么些年也存了不少的家底,这些庄子大多都距皇城远,送到庄子里头便是这辈子再无什么指望了。 萧母之前对桃枝还是喜欢的,甚至想着将桃枝嫁与王婆子的儿子。 她为桃枝安排的虽说不算极好,但对于一奴才来说却算是极其不错了。 王婆子的儿子是个忠厚老实的,从小就跟在萧傲的身边儿伺候,与小王爷的情分不一般。 如若这件事儿定下了,等到日后将桃枝送到新王妃的手下伺候,平日里讨的赏自然少不了。 可惜了。 萧母是心疼孩子的,她与镇北王刚成婚时,镇北王还在外征战,身子落下了毛病大夫说不易有子嗣,镇北王不管怎么说都不愿纳妾。 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萧傲,萧母对这唯一的孩子难免疼爱。 疼爱是一回事儿,不愿看儿子一直是这幅不成器的模样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现如今萧傲难得开始想上进,她身为母亲只有高兴的份儿。 用过膳后,萧母被王婆子扶着去了花园里散步消食。 历来大多数人都是高娶低嫁,镇北王明面儿上瞧着是要比丞相府尊贵,但如若真的算起来却是及不上人家的。 丞相夫人一共生了二子一女,长子才华横溢,拜在当世大儒的手下,有父辈庇佑日后的前程差不了。 而镇北王府,就只有萧傲这个不成器的。 许是因为夫君的宠爱,年少时相依,相濡以沫许多年,萧母对子嗣后代反倒看的并不重。 丞相府能瞧得上她儿子已经算是难得,如若在人家小姐还没进门就折腾出来小妾姨娘,萧母自己都觉得有些臊得慌。 - 原本这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萧母未曾加以隐瞒,消息传到丞相府后原本对这一桩事情并不十分满意的凌母心倒是松了松。 如今不成器倒也并不十分要紧,只要他自己还想着要努力上进便好。 将来成婚,夫妻二人相互帮扶着,日子过得总差不了。 凌清的弟弟如今才两岁,前些时候被送到了一户人家养了几日,最近才接回来。 上辈子,凌清弟弟死时,尚且未曾及冠,身形瘦弱的少年,面色苍白的擦去嘴角的血迹,笑着安抚她无需太自责的场面似乎还在眼前,与这个脚步不稳的朝着他走来的小肉团子重合。 凌清下意识的勾起一抹温婉的笑,都道丞相家的嫡女性子冷淡仿佛高山冰雪一般不好接近。 此时,冰雪乍一消融,温婉的模样更叫人着迷。 “阿,阿姐。” 软软的小奶音响起,凌殊抱着凌清的腿,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盯着凌清,可爱的紧。 凌清拈起桌上摆着的糕点,仔细掰了一小半喂到了凌殊的嘴边,喂完了一块糕点后又喂了点水。 后院有事儿需要凌母去处理,来的稍微迟了些,来的路上遇到了大儿子凌裕,凌裕再过上一些时候就要及冠,不便与凌清私下相处,如今跟着母亲一同去倒是无妨。 去时恰巧见凌清给凌殊喂水,神色柔和眉目温婉。 “你便只知道宠着这臭小子!” 凌母不轻不重的训斥,语虽是训斥,但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先生前些时候送的,想着妹妹喜欢便带回来了。” 凌裕将书放在桌上,凌清拿起后翻看了几页,微微勾唇道: “多谢兄长。” 凌母见兄妹三人相处愉快的模样,神色间露出了轻松。 她这一身,夫君后院干净无小妾姨娘忧心,儿女皆是有出息的。 晚间,如若不是凌裕黑着脸训斥了,就连归来的丞相也来扶摇院逮人,小凌殊是想在姐姐的院子里待着的。 上辈子临死时,凌清多是躺在冷宫的床上,这辈子等缓过劲来后,常是清早便起身了。 丞相大人对这唯一的女儿宠的厉害,扶摇院内和夫人的院子一样,专门设了个小厨房。 凌清左右现在无事,思及昨日小凌殊缠着她说想吃枣泥糕的模样,睡前就吩咐冬枝准备好食材,清晨梳妆时就未曾戴太多的发簪,用一浅蓝色的布包住头发,换上一身简便的衣裳进了厨房。 往日凌清便起得早,今日天边儿更是刚亮堂,小厨房内浅黄色的烛火燃着,凌清在灶台边忙活。 凌清被凌丞相一手教导,身上多多少少染了些文人的傲气,不喜进厨房。 当后来九皇子在夺嫡之争最激烈时,身旁的人被收买了不少,每日都是凌清亲自做的吃食他才敢入嘴。 久而久之,倒是有了一手好厨艺。 除了小凌殊要吃的枣泥糕以外,凌清还给老夫人做了些适宜老年人吃的糕点,就连丞相和凌裕也没落下。 凌裕早起去师傅那时,看到小厮手上提着的食盒似比往日更精致,一问才得知是凌清亲自做的。 凌丞相在上朝时,一般会让小厮准备些糕点放置在马车内,今日一尝味道比丞相府的厨子手艺更好,当即就对贴身小厮说回府要给今日做糕点的厨娘看赏。 小厮笑着行了一礼,然后回道: “那这赏赐丞相让小的送去可不妥,这是大小姐觉丞相辛苦,一大早儿的就起床亲自做出的。在出门前,还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冬枝亲自送来的呢。” 凌丞相这次特意在宫门前待了许久,等到了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尚书,才理了理衣服施施然的下马车,尚书在瞧见凌丞相后询问: “你不是一向去的早,今儿怎的有些迟了?” 凌丞相状似无奈一笑,带着几分不满的说道: “还是家中小女,忧心我上朝腹中饥饿,做出来的糕点味道太好,在马车上用的有些多了,所以才有些迟了。” 尚书与凌丞相一同入了宫,等快要到了上朝的金銮殿才反应过来。 刚他当凌丞相确实不满,如今细细思索后才发觉,明为不满,实则是在炫耀吧。 尚书大人看着凌丞相的背影,只觉得他衣服上头的一道褶皱都透着炫耀。 哼,谁还没个闺女呢。 尚书大人无奈叹息一声,他还真的就没个闺女,家中夫人一连为他生了三个小子。 气人,真气人! 第9章 妥当 现如今凌裕的婚事不急,早些年有大师批命不宜过早成婚,再加之他如今也未曾到及冠的时候,依照丞相的意思也是等来年参加考试后再说。 一是等凌裕出了成绩,婚事上也稍微好说话些,女方嫁过来也更体面。 虽说在婚事上大多是凌母操心,但凌母毕竟只是个后宅妇人,对丞相说的话很是信服。 凌裕如今满心都是读书,对婚事上倒也没心思,只想着凭父母做主便是。 而凌殊,现如今说话都还有些口齿不清就更不必提了。 二房的那些也都是有主母操持的,事情轮不到凌母的头上。 如今摆在她面前儿的头等大事,便是凌清的婚事了。 虽说在及笄礼上就已经有了章程,但到底还是未曾定下,凌母瞧了日子,用上次在及笄礼上瞧着镇北王妃的衣裳不错,便想着让镇北王妃帮忙牵个线。 说来也是巧,那日镇北王妃身上穿的衣裳确实是京中寻不到的,乃是她娘家那边儿的特产。 虽说这个由头算不得有多完美,有些人听着心中也会有些疑虑,但到底只敢私底下揣测的。 萧傲最近这些天跟着父亲去了军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稳了下来,褪去毛躁身着甲胄站在镇北王身边时,也有了些样子。 今日用早膳时,萧母状似不经意的提及丞相夫人邀她过府一叙的事儿,萧傲当即便有些愣了。 想到上次萧母曾在他耳侧分析过得事儿,心知这是丞相夫人想要与他母亲商量婚事的事情了,当即也顾不上羞,急忙起身皱眉道: “那母亲过府的礼物可曾带上了?我私库中还有些,母亲如若不够可……” 萧傲的话止于萧母的笑意,看着萧母揶揄的模样,耳尖渐渐地羞的红了。 “原以为你跟在你父亲身后这么些时候,本当成熟了些,谁料还是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旁的不说,现如今事情都还没定下,礼物何须你送?” “哦,哦……” 萧傲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萧母又接着说道: “礼物早就已经备上了,虽说事情还未曾彻底的定下来,但到底是有这个意向的,礼不可废。” 听到这里,萧傲算是松了口气,点点头也不说旁的了。 萧母在临出门前又将那礼物瞧了一边,确定并无任何错处才放了心。 以前都说那先成家后立业是空话,但如今却发现此言不虚。 瞧她那儿子,之前只知道无所事事,如今不也是渐渐的开始想着努力了么。 如若是放在以前不知事的时候,连那送到旁人家的礼物,如若有自己喜欢的,拿下来的事情都不罕见,哪有现在这般礼数周全。 这般想着,萧母上了马车朝着丞相府走去。 像是这等事情,在未曾确定下来的时候凌母是不欲和凌清说的,她行事向来及其妥帖,幸得凌清也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性子。 这几日里,在凌殊被接回了家里后,凌清整日里便带着凌殊一同在凌老夫人的院子里头,凌老夫人如今上了年纪,最喜欢瞧见的便是像是凌殊这般大小的孩子。 凌殊也懂事,每日陪在凌老夫人的身旁也不觉厌烦。 马上,这槐花也是要开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呢。 “祖母,等过几日这槐花便要全开了,到时候可是得求着祖母来做槐花糕,祖母做得槐花糕,就是那宫中的御厨都比不上呢。” 上了年纪的老夫人难得在凌清的脸上瞧见娇态,眉目慈祥眼中尽是笑意。 “清清惯会哄我这个老婆子,就这几日送来的糕点可比我做的要好吃的多了。” “哪儿有。” 凌殊这个小肉团子,听到这话仰起头,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老夫人的身边,奶声奶气的说道: “糕,糕。” 瞧凌殊这幅机灵可爱的模样,逗得老夫人笑的开怀,凌清脸上也染满了笑意。 那边,丞相夫人邀请镇北王妃去了后花园,当今圣上看重丞相,这宅子是圣上亲自赐下的,修建时还让不少内务府的人都到近前来伺候。 院子里的花开的正是好时候,镇北王妃心中揣了事情,也忍不住有些沉溺其中。 “夫人这儿的花,开的倒是及其不错。” “王妃谬赞了。” 丞相夫人让身侧伺候的婆子去沏茶,镇北王妃看出了她的意思,而已遣自己身边的丫鬟去将马车上带来的礼物拿过来。 待四下无人,镇北王妃先开了口。 “不知,夫人为的可是府内的嫡小姐的婚事而忧心?” 如今身侧也无外人在,丞相夫人倒是并未曾掩饰,点了点头后说道: “我这女儿,自幼被她父亲教养的多,祖母也对她疼的厉害,本未想太多,如若可以,我是想将她留在府中多留些时日的。” 如若不是九皇子那事让凌母起了警惕,虽说嫁人还是要嫁的,但是绝对不会如同现在这般仓促。 “我知夫人的心思,我家中那小子的婚事我也忧心的厉害。幼时我曾带他一同来夫人家里,那小子顽劣,将你家姑娘惹得大哭了一场,那后来有许多时日我都不敢登门。” 经镇北王妃提醒,丞相夫人也想起来这事儿,后来凌清吓得夜间硬是要同她一起睡觉,丞相大人被赶到书房内宿了五日。 两人间本稍微有些生疏的气氛,随着这件事情说开倒是变得轻松了不少。 “你也知晓我家那小子,虽说不成器,但心是好的,而且也没有那一般人的花花肠子。” 萧傲的家世无可指摘,之前让丞相夫人挑剔的还是他自己不够成器,但如今听闻萧傲已经开始努力,只要有上进的心思,这些倒是并非必要了。 “到了我们家这位置,也不求着能有多富贵,只想找一品行家世都过得去了。” 丞相如今颇受圣上宠爱,他唯一的嫡女尚且未曾定亲,到了这时候除了京中的那些贵族盯着,恐怕那几个未有正妃的皇子都是盯着呢。 圣上年迈,而皇子皆已长成,过不了几年便是一场纷争。 虽说身上对丞相信任,但在圣上的心中也是忌惮丞相和皇子走的太近的。 丞相并不贪图那从龙之功,如今他的官位已经顶了天儿去了,如今圣上还在时,就立下了诸多功绩,如若再来个从龙之功,焉知这不会功高盖主。 丞相的意思,也是丞相夫人的意思。 并非是凌清一人,凌裕凌殊二人未来成婚皆是如此。 不求高门大户,但愿能安稳平安。 王妃听到这话心反倒是一松,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真切了些。 “说的是呢,如若夫人不嫌弃,我家那混小子曾多次在我面前和我说,未来想娶一贤妻,得一贤妻纳妾那等子糟心事儿是可以省了的。” 镇北王妃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筹码抛了出来,诚然,现在丞相府的权势如日中天。 但确实如同丞相夫人所思虑的那般,等到日后皇子上位呢? 现如今他们还能依着丞相府的权势,压着凌清未来的夫家对他好些,但总不能一直如此。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没落了呢? 镇北王妃说的这话倒是让丞相夫人心动了,她能用丞相府的权势压着人给她女儿一份尊重,但能压着不让姑爷纳妾么? “我们王府内是何等光景夫人也是知晓的,便是旁的不提,这一点我却可以跟夫人保证,日后必定不会有姨娘来烦心。” 丞相夫人听镇北王妃的承诺松了口气,也笑开了。 “想来王妃也已悟了我的意思?” “如若确实如同我想的那般,那倒的确是我们王府的荣幸了。” 事情到了这儿,再继续遮遮掩掩也没意思,丞相夫人索性就直接说道: “确实如同夫人所想那般,但我们府上也并非是不讲理的,说甚么不纳妾的都是空话。如今瞧着小王爷的年纪也不大,如若将来真的是在一处的,两年之内无所出,便任由小王爷自己的喜好。” 听丞相夫人这么说,镇北王妃反倒是无奈的笑了笑。 知子莫若母,她那儿子到底是有多死心眼,谁能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清楚。 莫说是婚后两年无所出,哪怕终身无嗣也不一定能往他的房间里头塞上一个丫头。 后面两人又商谈了许多,将这桩婚事算是先定下来了,只不过等过些时候还是需得亲自上门提亲来。 丞相夫人亲自将镇北王妃送了出去,回去后和老夫人说了这事,老夫人也是赞同的。 那小王爷虽说在皇城中落得一个纨绔的名头,但如若真的细究起来,也并无什么大的过错。 不宿花街,不去赌场,不喜奢靡,不好口腹之欲。 在年纪下的时候性子贪玩,只要无甚么大的错处,便无大碍。 如今眼瞧着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凌母也就没再瞒着凌清,凌清得知如同自己心中所想,倒并未意外。 夜间,睡前想到上一世,那满身风霜眼中带着哀痛,动作温柔拂去她身上脏污的萧傲,扯开一抹浅浅的弧度。 倒也正合适。 第10章 见面 晚间,镇北王和萧傲一同从军营往家里走,刚下马就瞧见镇北王妃守在门边等着他们回来。 萧傲身着甲胄,头发被一红色发带高高竖起,额间系着萧家未成婚子弟皆都戴着的暗色抹额,拉了一下缰绳,动作利索的下马,端的是风流肆意。 如今萧傲的婚事定了下来,镇北王妃也算是松了口气,让下人陪同自己一起在门前候着他们爷俩回来。 镇北王与王妃夫妻多年,瞧王妃这模样应当是事情定下了,在大庭广众下不便多说。 “母妃,那……” “今日傲儿在军中的表现不错。” 镇北王沉声打断了萧傲的话,萧傲自知失言,急忙低头住了嘴。 进去后,萧傲连茶水都没来得急喝,就急忙的询问: “母亲……” 萧母这次倒是没再难为他,主动干脆的将事情给说了。 “我的意思是,等挑上一个好日子,主动去上门提亲。” 萧傲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屁股都还没沾上凳子就又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一个小厮脸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爷,王爷,您快点儿去瞧瞧,小王爷把您的私库快要搬完了啊!” 刚还因为了了自己儿子婚事而稍有些轻松的王爷听到这话神色一凛,急忙起身朝着外面走,萧母无奈一笑,起身也跟了上去。 这个家,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 镇北王妃特意拿了牌子去宫中请钦天监来定下好日子,命下人将王爷私库里头的那些东西拿上,去了丞相府提亲。 京中大多数人都瞧得出来,现在除去那些对那个位子没兴趣的,几个皇子都尚未娶亲。 而凌清,才情样貌都没得挑,原有不少人想着凌丞相是打算将凌清再留上些时候,等太子定下来后送入皇宫中当太子妃的。 在镇北王府上门去提亲时,还有不少人在暗地里看笑话,嘲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最后的结果却让人跌破了眼镜,丞相夫人欢欢喜喜的将人给迎了进去,不久后就传出来了丞相府答应了镇北王府求亲的消息。 京中旁人家中有适龄公子的人家,许多都在扼腕叹息。 先不提丞相府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就只是那丞相家的小姐,之前丞相夫人也带着她来参加了几次夫人间的聚会,这教养方面是没的说了。 丞相夫人乃是京中许多人的典范,由她亲手教导出来的女儿哪有差的? 如若这真的是嫁与了哪个皇子日后要一步登天,那这些人便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不甘了。 可偏偏,嫁的对象是那镇北王府不成器的小王爷。 不管旁人如何议论,丞相府内的人对这桩婚事是满意的。 就提亲那日送上来的礼,贵重的程度足以说明镇北王府对凌清有多看重,丞相夫人曾瞧了几眼,惧都是一些珍品。 心在滴血的镇北王:…… 就连凌裕这个一贯疼宠凌清的,对这桩婚事也是满意的。 树大招风,如若凌清真的嫁入了皇家,就算日后真的受了什么委屈,他们也不能寻得一个公道来。 像是镇北王府这般并不是顶尊贵,却也不贫困,家教好的便是最好的。 提亲的事儿,过了三两天才从冬枝的嘴里传到凌清的耳朵里。 凌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颇为有些好笑,她母亲瞒的这样紧,难不成是担心她不愿意了么。 凌母也忧心莫要等到成亲的时候盲婚哑嫁,和镇北王妃一商议,决定举办一个小型的赏花宴会,来邀请些夫人,让他们两人见上一面。 萧母坏心眼的没去告诉萧傲,下午便是那赏花宴会,在午间才遣人去军营里将萧傲叫回来。 凌母倒是早早的就和凌清说了这件事儿,凌老夫人得知这件事,从自己的私库中拿了一匹好料子出来,还将自己的陪嫁首饰拿出来了一件白玉簪给凌清。 这都是凌老夫人私底下贴补凌清的,凌老夫人如今年岁有些大了,担心自己过上一会儿忘了事,在底下几个孙子辈来请安时,便让老嬷嬷给送了上来。 凌殊见自己姐姐有赏,倒是也缠着凌老夫人说要赏赐,凌老夫人一问,凌殊才十分含糊的说他想要一个糯米糕做赏。 这物不好消化,凌殊年纪又小,凌清做好了也不许他多食,可不就开始馋了起来么。 凌老夫人被哄得笑了出来,却还是依凌清的意思不许他多食,将自己身侧嬷嬷手上端着一小块玉佩挂在了凌殊的腰间。 “我可不敢同你一道惹了你姐姐不快,要讨赏赐便这个吧。” 玉佩的水头极好,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 丞相府并不复杂,除了丞相这一脉以外,还有一个庶弟也在丞相府内住着。 那庶弟是个花心风流的,只有个芝麻大的小官,平日里多是仰靠丞相的照顾,今日来请安时那庶弟家姨娘生下的女儿凌蔷也在其中。 凌蔷攥紧了自己手上的帕子,轻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祖母可真是偏心极了,殊哥儿讨不到赏赐,那我们这次就更是轮不到了。” 凌老夫人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脑袋还清明着呢,听到这话1理都未理,又道: “年纪大了果真是记不起来许多了,去将我私库里头的那翡翠制的耳环也拿上来,我年纪大了用不上,瞧着清丫头用着正好。” 嬷嬷福了福身,笑着打趣儿道: “老夫人说的可是那您嫁妆里头那对翡翠耳环?” “对,就是那对儿,我想着只给清丫头做上一身衣裳又怎么够?这与衣裳搭配的首饰也是少不得的,” 凌老夫人的嫡亲姐姐当初是嫁入了皇室一当时及其受宠的王爷的,虽那王爷醉心山水,但当时却极受□□宠爱,在凌老夫人出嫁时塞了不少的东西上来。 不消旁人提起,任谁都知道凌老夫人的嫁妆里头都是些好东西。 上辈子的凌清不喜与人争这些,最后倒是任由这不少人都爬到了她的头上来,这回瞧着她祖母不着痕迹的给她出气的模样,难得柔了声音撒娇道: “祖母待清清果真极好。” 凌老夫人笑的眯起了眼睛,佯装怒道: “合着这小没良心的,如果我今日不给她这些东西,那便是不好了。” 凌府内的绣娘多,老夫人给的衣料不消多长时间就赶制出来了一身衣裳,针脚细密刺绣栩栩如生。 在去镇北王府参加宴会的那日,凌清并未拂了老人的好意,在冬枝的伺候下换上了那身衣裳。 浅绿色的衣裳,外面罩了一层白色的纱,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孔雀,巧的是那翡翠耳环也是与这衣裳颜色差不多的。 如今凌清都已经定下了婚事,今日在这赏花宴会上便不宜太过招摇,只用了那日及笄礼上镇北王府送上的簪子。 刚出门,凌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大小姐,老夫人担心您在路上饿着了,便遣老奴过来送上些槐花糕,昨儿老夫人才发现现下院子里头的槐花开始开了,想着大小姐喜欢,一大早便起来做了。” 冬枝接过,凌清心舒了舒,上车后就揭开了食盒的盖子,捏起一块槐花糕,冬枝恰在此时伸手掀开了侧边的车帘。 丞相府的规矩向来及其严格,就连这马车里头,未出阁的女儿家用的车帘都是两层的。 一层薄纱在制马车时就是嵌在内里的,能掀开的是另外一层。 凌清伸手用了一块槐花糕,车夫的声音传来,已是到了地方。 今日邀请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也有将家中小辈带来长长见识的。 自从上次及笄礼上,这是萧傲第一次见到凌清。 在见面之前,萧母曾经再三叮嘱过让萧傲万万不可失了体面,萧傲记在心中,哪怕是见了面,也只躲在花园的假山后,看着凌清跟在她母亲身后。 萧傲乃是习武之人,眼力及其不错,一眼就注意到了凌清头上所戴着的那发簪,是她及笄那日他亲手挑选的。 耳垂不着痕迹的染上了些许涩意,伸手不自在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低声对自己身后的小厮吩咐道: “回去吧,此事切莫让母亲知晓。” 小厮听到这话面露难色,这哪儿是说瞒着就能瞒得住的! 镇北王府中,当然是没得瞒住萧母,萧母听下人说这话时颇有些无奈,怎的就这么毛躁心急了。 萧傲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打算沐浴更衣时,前头萧母的人就过来传唤道: “小王爷可得快着点儿,王妃说如若误了时辰,那就只有等下一次了。” 萧傲一听这话就急了,也顾不上更衣穿着身上这衣服就赶了过去。 今日上午萧傲跟在镇北王去了军营,临近正午才归来,回府用了膳食后就去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听说最近在捣鼓如何在院子内种上桃花。 在镇北王妃身边丫鬟说这件事儿的时候,萧傲身上穿着去军营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劲装,手上还沾着泥土。 这幅模样,肯定是见不得人的。 所幸今日来的都是几个和镇北王府相熟的,并不去打搅他们的见面,兀自去了前边儿赏花,花园内稍微僻静一些的地儿就空了下来。 凌母见一贯从容的凌清脸上都染上了娇怯的红晕,倒是想起了曾经自己和丞相尚且未曾定下婚事的时候,忍住笑意同镇北王妃一起去了前边,留几个丫鬟婆子守在小亭子外。 凌清在亭子内坐着,见母亲与镇北王妃一同离开就已经猜到了,冬枝倒是还留在身侧。 镇北王妃不是个不晓事的,哪怕只是小亭子内放着的茶叶都是极好的。 凌清喝了一口后,听到了从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冬枝准备掀开小亭子边的帘子时,凌清却拦住了他,自己伸手戴上了面纱,这才任由她掀开。 行事谨慎些总没坏处。 与女子来说名声何其重要,便是不在乎自己,凌清也绝对不会拿家中兄长开玩笑。 如若凌家出了一名声不好的女儿,那兄长的婚事便要次一等了。 上辈子她只顾着自己行事,却从未想过她自己入了九皇子的后院为妾时,家中兄长的婚事要如何艰难。 上辈子,哪怕到了死时兄长也未娶妻。 走出门去,才发觉亭子外确实有不妥之处。 萧傲气的脸色涨红,将一男子压在地上打,铁拳接二连三的砸下去,旁边的婆子也不敢拉。 “遣一丫鬟去前头寻王妃来,莫要出去了。” 萧傲打的那分明是一男子,凌清此时纵然已经定下婚事,但却未曾成婚,不便与外男多加接触。 镇北王妃他们并未走远,得了丫鬟的信就急忙赶了过来,瞧见被萧傲压着打的那男子,镇北王妃眼中闪过厌恶,低声训斥道: “傲儿,松了吧。” 萧傲刚满心忐忑的走了过来,还未曾来得急靠近就听见这个混不吝的说什么也要娶像是亭子内那般美貌的花楼姑娘为妻。 心爱之人当面被如此折辱,萧傲本就不是一个好性子的,可不就直接打起来了。 说来这位公子,是王妃娘家那边仅剩的一个侄子,喝的酒有些多了,才说出了这等浑话。 王妃忐忑的瞧了一眼丞相夫人的脸色,见她并未大怒才放下心来,皱眉厌恶的说道: “先拖下去关在柴房里头。” 镇北王妃及其郑重的和丞相夫人道了歉,丞相夫人本就未曾生气,凌清也未曾被冒犯,嘴上不干不净的说个几句话,如果就因为这件事儿在凌清尚且未曾进门的时候就处置了那男子,难免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 这般热闹了一番后,镇北王妃看着恨不得眼珠子都直接黏到人家身上的儿子,无奈叹一声又寻由头下去了。 等人走完了之后,萧傲这才屏住呼吸朝着小亭子走。 萧傲身边的小厮掀开了掩住亭子的帘子,萧傲走进去后看着坐在桌边饮茶的女子,愣的半晌会不过神来。 第一次见面只是惊鸿一瞥,虽说是见了面,但毕竟局促,印在心底忘不掉的迹象也是模糊的。 寺庙中萧傲满心忐忑,哪儿敢细看。 及笄礼上人来人往更是如此,仔细的算算,今日才是他们两人头一回认真的见面。 “小王爷待在哪儿,可是想要守门?” 清冷的声音响起,萧傲回过了神,红晕爬了满脸,局促的模样逗得凌清轻松了不少。 现如今的萧傲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劲装,由于未曾成婚,萧家二郎的抹额也尚未曾去除,沾染红晕的脸上局促明显着,少年的青涩还未曾褪去。 “既不是,请小王爷来此饮茶可否应允?” “哦?哦。” 萧傲急忙走到了凌清的身边,屁股只敢挨了半个凳子,紧张的额头上都布满了一层汗。 越是着急,所露出来的神情反倒是愈发局促了起来,直逗人发笑。 第11章 晚辈礼 冬枝在小王爷进来后,就主动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小亭子内只剩下萧傲与凌清两人。 如此这般近距离和心上人接触,萧傲脸上的热度一直在缓慢的上升,口中也有些干。 凌清觉察到了他的异样,伸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萧傲的面前,轻声询问: “小王爷何故如此紧张?” 萧傲抓起茶盏用力的灌了一口,听到这话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妥当,放下茶盏起身对着凌清躬身道歉道: “是我失态了。” 凌清的性子淡薄,尤其是在重生后更是冷漠,现在倒是被萧傲逗得有些想笑。 “小王爷可知,这一礼,寻常都是是儿子对母亲的。” 京都的规矩繁多,萧傲以前又是个混不吝的,哪儿能知道这么多,听到凌清带着笑意的话,脸上的热度更甚。 “是,我,我……抱歉,有些冒犯小姐了。” “无妨。” 凌清见萧傲局促的模样,似下一秒就要夺门而逃,这才没再继续开口逗弄,萧傲整个人有些局促,不知应该如何开口缓和气氛。 萧傲的耳目灵敏,听到了凌清衣料摩擦的声音,诧异的抬头,凌清将身上佩戴的一玉佩取了下来,赫然就是那日在慈安寺里,萧傲放置在凌清窗台上的那枚。 “小王爷可觉得此物眼熟?” 凌清的首饰不止冬枝,就连丞相夫人也是知晓的,凭空多出来了一样玉佩无法解释,倒不如借着今日过了明路。 “我……” 萧傲一时有些语塞,凌清接着又言: “如若我未曾猜错,可是小王爷的物品?” 萧傲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两人未曾注意到,在花园假山后藏着一个小厮,一双眼睛正盯着这边。 “是,赠与小姐。” 两人说话的时间并不长,没一会儿冬枝就在外面出声,言及镇北王妃与丞相夫人要来这边了。 萧傲不敢冒犯凌清,主动的先退了出去。 如若让外人瞧见,哪儿敢相信这是出了名的纨绔?再遵规守矩不过。 凌清不急不缓的将倒好的茶水用完,起身走出去看到朝着这边来的母亲,朝着她走了过去。 如若是按照身份,萧傲是不必对丞相夫人行礼的,但是在临出门的时候,萧傲却恭恭敬敬的对丞相夫人行了晚辈礼。 上了马车,丞相夫人出声询问: “今日见面,觉着这小王爷如何?” 凌清听到这话时,脑海中浮现了之前萧傲局促下对自己行的那一礼,嘴角忍不住勾起。 虽未言语,但丞相夫人觉得自己女儿心中应当是欢喜的。 晚间,镇北王妃听着自己安排的那小厮说的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子莫不是把平日里闯了祸在她面前请罪的模样拿到人家凌小姐的面前去了。 端起茶盏,尚未曾用,就忍不住放下先笑了起来。 镇北王与王妃间向来恩爱,府中无姨娘小妾,每日都是宿在王妃这里,今日在睡前,镇北王妃越想越是乐呵。 “你可知,傲儿今日做了什么?” 镇北王闻言放下手上的书,询问: “做了何事?” “他今日也不知做了何事,居然对着那丞相家的小姐行了个晚辈礼,恭恭敬敬和在我面前一样。” 镇北王听到也觉得有些好笑,能瞧得出来是他儿子会做的事情。 凌清毕竟刚及笄,尤其是丞相,舍不得自己女儿太早就嫁到别人家中去。 镇北王妃也是这个意思,她儿身上无一功绩,考科举自是行不通了,再等过上些时,跟着他父亲随军出征,攒了些许功绩再来成婚,也不辱没了丞相家的小姐。 一家女百家求,可并非只是口上说说的。 教养极好,长相绝佳。 最让镇北王妃满意的,还是丞相家的小姐让萧傲开始往正道上面走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上头的皇上现如今年岁不小,谁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意外? 镇北王是个忠心耿耿的,只效忠于皇上,和几个已经长成的皇子间关系都不亲厚,甚至在那些皇子拉拢时,说出来的话颇有些找人嫌。 萧傲如今就想着要努力最好,莫要等到日后皇上去了,就算想攒些功绩也没机会。 及笄后定了亲事,凌清的日子过的也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每日与母亲一同去祖母那里请安,陪小凌殊玩上一会儿,等到下午的时候随母亲一起学着管家。 在未及笄时,凌母就已经将女儿带在了身边,及笄后教的更多了些。 自从两家的婚事定下来了,镇北王妃与丞相夫人间的关系也更亲近了些,镇北王妃曾经多次提及,待他们成婚后,家中事务在凌清进门后就交到她的手上来。 丞相夫人也并未曾隐瞒,干脆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凌清。 越是了解镇北王妃,丞相夫人就越是庆幸当时定下的这一桩婚事。 她自己有福,刚进门老夫人就把管家权送到了手上。 京中更多的,是等到老夫人去了后,才能拿到管家的权利,像是镇北王妃这样的实乃罕见。 上辈子,九皇子尚未登基但已入住皇宫时,偌大一个后宫种种琐事都是凌清亲自处理的,一样一样从未有过任何疏漏。 虽说有上辈子的经验,凌清还是跟在母亲的身边仔细学着,看账管家乃至于驭人之术。 外人都赞丞相大人大才,能得丞相亲自看重求亲的夫人,与后院管家上丝毫不差。 日子过得平淡,一日清晨,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厮敲响了丞相府的大门,细问后才得知是丞相宗族那边的人,举家都来了京城。 丞相乃是寒门学子,苦读中了状元,得皇上信任,慢慢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在当年落魄时,这户人家对丞相曾有一饭之恩,现如今人已上门,怎么说也不能拒之门外。 丞相不善于处理此等琐事,丞相夫人本想在京中为他们寻一小院子住下,言谈间客气说出可让他们在府上暂住,人就忙不迭的应下了,如今已经在府上偏远的小院子上住下了。 上门住上的老爷叫凌祁,有一夫人,是他之前住着的村长家的女儿,长相只能算一般,膝下有两女一儿。 凌清现下在跟着凌母学习管家,凌母偶然间提了几次,凌清心中有了些印象。 她性子淡薄懒散不喜出门,除了在自己的扶摇院内,便是老夫人的院子里,又或者是跟在夫人的身边学习管家。 她虽定下了婚事,但毕竟未曾成婚,凌祁家中的那一子,如今尚未订下亲事,距及冠时间也快了。 为了避嫌,凌清从未在私底下与他们见过面。 老夫人比凌母想的要更周全些,将自己院子里的几个粗使婆子送给了凌清,吩咐她去了外边一定得带着。 这些婆子都是做粗事的,力气大得很。 一日,凌清起床后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进门后发觉老夫人的院子里多了几个陌生面孔,皱眉退下往一旁去。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脸色有些不好看,绷着一张脸说到: “老夫人虽已经起床了,但尚未曾用早膳,等会儿大小姐也要过来,你们许多人在此恐不便。” 凌祁的长女叫凌梅,在府上住下后丞相夫人为了面上过得去,给他们家中人都准备了几身衣裳,女子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瞧着倒是赏心悦目。 凌梅对着嬷嬷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开口道: “嬷嬷可否询问老夫人一番,我们上门许长时间未曾来请安,心中有些不安,今日特意来的。老夫人用完早膳后,我们再来请个安,可行?” 嬷嬷没有应答转身离开,进去前不忘吩咐丫鬟奉上茶水,虽不悦礼数倒未失。 后面凌清进门未曾通报,径直就走了进去对老夫人行了一礼。 “祖母今日可是起得迟了。” 凌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凌清的脑袋,指了指桌上摆着的槐花糕。 “小没良心的,之前不是一直念叨要吃槐花糕呢,再过上些时候槐花就要谢了。” 小凌殊也挥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要来拿,凌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逗弄道: “被小凌殊吃完了,该如何是好?” 小凌殊手上的动作顿住,扭过头看了凌清一眼,指了指盘子里面的。 “有,有。” “可是不够吃呢。” 小凌殊肉乎乎的小脸上眉毛皱成了一团,面露难色,不舍的闭上了眼睛。 “给,给姐姐。” 老夫人看两人的相处,眼中带着笑意,抬头一看嬷嬷走了进来,出声询问道: “可是送走了?” “没呢,老夫人,都还在外头等着,说要等老夫人用完早膳后在过来请安。” 老夫人听到这句眼中的笑意敛去,皱起眉头有些不耐,吩咐: “摆膳吧。” 如若真的有心过来请安,何不在进府的第一日就过来,偏生要等到今日,人都已经在府上住了半月才想起她这个老婆子。 人在外面等着,老夫人虽心中不悦,用过膳后还是走了出去,吩咐凌清和凌殊在后院里待着莫要出去。 两人确实在后院里玩耍,但凌梅与凌荷却进了后院,凌梅看到坐在石凳上的凌清,对比了一下自己身上这衣裳与凌清身上的,高低立现。 第12章 再相见 镇北王妃对这个儿媳妇稀罕的厉害,她与皇后的关系不错,前几日进宫皇后赏的料子,听说是小国进贡上来的稀罕着呢,全都被镇北王妃送到了丞相府来。 今日,凌清身上穿的就是。 素淡的料子平时不显,但走动起来似有流光溢彩。 头上的首饰也并不多,但只那一玉簪就足以将凌梅身上所有都比下去。 凌梅攥紧了自己的帕子,那丞相夫人口口声声要她们将这里当做家来,私底下却是两面做派。 老夫人在前面只看到凌祁家的长子凌腾,皱眉询问: “还有两个呢?” 凌腾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身后奉茶的两个丫鬟却已经开了口。 “老夫人,那两位小姐进了院子里,说想瞧一瞧老夫人的院子。” 凌老夫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手上端着的杯子不轻不重的放下。 “去叫。” 老夫人本就对这一家子不太喜欢,当时他们确实对凌丞相有一饭之恩,凌丞相在飞黄腾达后也曾经命下人送去了银两酬谢。 现在现在这般挟恩图报,实在是有些招人嫌。 凌腾微微躬身,却也不知应该如何道歉,心中对那两个妹妹已然有些恼了,他是打算过些时候参加科举的,他们家几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唯一能搭得上的就是丞相。 稍微识趣些,丞相到时候必将对他有所照应,如若这两个妹妹乖巧些,倒时借着丞相府的权势也能谋取一好亲事。 凌清和小凌裕待在小院子里,槐花开败了后落下,地上还未清扫,小凌裕蹲下挑拣着,捡了一小捧送到凌清的面前,口齿不清的道: “给,给姐姐哒。” 凌清勾起笑意,伸手接了过来,掏出帕子仔细的擦了擦小凌裕额头上的汗珠。 槐花开败,天气也渐渐地热了起来,尤其是小孩子顽皮,没一会儿在外面就能出一身的汗。 擦干净了汗水,从冬枝的手上接过茶盏,喂小凌裕喝了半杯,照顾孩子的姿态十分娴熟。 上辈子的凌清也想拥有个孩子,但九皇子一直对她不放心,在进了九皇子后院前,她就因为下人的疏忽误食了过量的药物,太医说一辈子子嗣都会很艰难。 当时的凌清沉浸在悲痛中无暇去查探真相,等到从悲痛中走出来,那疏忽的下人却因为犯了错被杖毙,尸身在乱葬岗已无迹可寻。 现如今仔细想想,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 小凌裕年岁还小,又喜欢粘着这个姐姐,喝完了水两条莲藕似的手臂搂住了凌清的脖子,小奶音软软的说道: “姐姐,姐姐。” 此时凌清脸上的冰冷尽散,柔和下来时温柔的不可思议。 “想吃槐花糕怎么办?” 凌清故作苦恼的开口,小凌裕两条眉毛紧紧地皱起,手挥了挥。 “拿。” “拿了小凌裕要和我抢的。” “不,不抢,给姐姐,都给姐姐。” 孩子的童言童语,幼稚却让人不自觉地心情变好。 丞相夫人的礼数不错,虽说心中对这一大家子人并不喜,但该给的东西一样未少。 凌梅凌荷身上穿着的衣服,乃至于头上戴的发簪,都是丞相夫人帮忙准备着的,比起凌清身上的自然是次了一等。 且不提一个对凌清正是稀罕的镇北王妃,一有什么好东西就会送来。 就连皇宫里头的圣上,都知道丞相对他唯一的嫡女宠的厉害,偶尔丞相差事办得好,赏赐下来的东西也都被丞相送到了凌清的院子里。 且不提,还有那老夫人和丞相夫人,也是常常拿自己的嫁妆贴补的。 凌家女,说一句千娇百宠也不为过。 老夫人虽然对凌清宠溺,但在凌清幼时就请了教养嬷嬷过来教导她的礼仪,哪怕只是坐在那里,瞧着也是赏心悦目。 凌梅凌荷二人现如今虽然已经到了京城,但毕竟自幼是在农家长大,教养方面自然比不上凌清。 凌梅攥紧了手上的帕子,往前走了一步,尚未来得急说话老妇人身边的老嬷嬷就走了过来。 “两位小姐,老夫人已经用好了膳,现如今在前面等着你呢。” 凌梅还想说话,凌荷却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两人跟在嬷嬷的身后去了前面。 在两人走后,凌清看了一眼他们刚站的地方,仿佛不经意的扫过,收回视线后眼神稍显晦涩。 上辈子这两人也来了,后来其中一个进了九皇子的后院,还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连带着她母家的兄长也得了看重。 心比天高,惯是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 萧傲最近这段时间跟着镇北王一起日日都往军营里跑,身上的轻浮之气散了不少,瞧着甚至能觉出来几分稳重。 两人虽说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但毕竟还未成婚,如果并非是宴会上倒是不方便见面。 从上次两家夫人安排的见面后,两人已经许长时间未曾见过了。 镇北王妃看着萧傲急躁的模样,在用午膳时忍住笑意,让自己的嬷嬷去库房内找了一样东西上来。 拂过托盘上的料子,扭头看着萧傲说道: “听闻后日就是丞相府幼子的生辰,虽说丞相早就言明不会大办,但依着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需得去上一趟的。皇后娘娘那日举办了赏花宴,我需得进宫一趟。” 萧傲听到这里已经动了镇北王妃的意思,眼睛亮了亮,半跪下对着王妃行了一礼。 “母亲。” “罢,你可有时间替我去?” 萧傲本想一口答应下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说道: “母亲,我需得去问一问父亲,如若那日军营并无大事,儿子可以替母亲去!” “去吧,你父亲过一会儿应当要回来了。” “是,孩儿告退。” 等萧傲走了后,镇北王妃的心腹嬷嬷上前帮她沏了茶。 “王妃,小王爷如今这可是好了不少呢。” “确实长进了,也知礼了。” 镇北王妃最不后悔的,就是为自己儿子寻了这样一妻子。 萧傲在门边候着,镇北王骑马归来时,殷勤的上前帮镇北王牵着马。 “何时?” 镇北王深知自己儿子无力不起早的性子,直接问了出来。 “母亲说后日丞相府的幼子生辰,但母亲要进宫,孩儿想问问父亲,军营中可有要事,如若无的话儿子想替母亲去。” 醉翁之意不在酒,镇北王无奈一笑道: “无事,你便去吧。” 丞相早就已经言明,只是一稚子,生辰并不会大办,除了几个与丞相家关系还算亲近的例如丞相夫人的娘家,客人倒是不多。 凌祁一家如今住在丞相府内,按理来说也是应当送上贺礼的。 这一家送上的贺礼,气的丞相夫人一晚上都未曾睡好! 丞相夫人也知道他们一家初来乍到,可能并无什么银钱来置办值钱的礼物,只要心意到了倒也没什么。 可偏偏,凌祁的夫人送上来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赝品玉如意! 第二日,清早萧傲就起了床,换了一身前些时候刚做好的衣裳,拿了贺礼乘坐马车去了丞相府。 今日的客人并不多,来的几个都是和丞相府关系亲近的。 萧傲一进门,就被一个小厮引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府上如今正经的主子也就只有凌清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和萧傲定了亲事的。 老夫人在前一天晚上让下人们吩咐了,那几个未曾定亲的,今日都得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分点儿,今日要来不少的外男,如若污了名声怪不得他们。 安分的就锁上了院门,那些不安分的,例如凌梅和凌荷姐妹二人,偏偏避过了那些老夫人安排的人,走了出来。 萧傲在小厮的带领下,走到丞相府的花园时,眼力极好的他瞧见了不远处朝着这边走过来的两个女子,十分果断的转身就走过了一道门。 小厮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领路的小王爷没了,一抬头就看到凌梅凌荷站在不远处,凌梅羞红了一张脸,手上攥紧了帕子,温声询问: “刚那位是哪家的公子?” 小厮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眉头一皱,纵然他只是个下人却也知道这两位小姐都是未出阁的,这般光明正大的打听一个外男,如若让外人知晓了,说不得还要说他们丞相府的教养不好。 这两位如今住在丞相府,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不好回答也不好不回答,小厮含糊不清的说道: “是和小姐定下婚事的。” 说完,跪下行了一礼转身去寻萧傲。 没走几步就看到站在那里的萧傲,看那模样倒像是刻意的在等着他似的。 小厮带着萧傲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萧傲并未避讳老夫人的身边还有其他的夫人,跪下行了一晚辈礼,皱眉说道: “老夫人,刚那小厮引我过来时,撞见了两女子,瞧那模样应当是未出阁的。我瞧见了后就立刻原路返回了,请老夫人来仔细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若有其他外男撞见了,污了丞相府小姐的名声就不好了。” 第13章 你是我姐夫? 老夫人闻言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萧傲丝毫不惧,接着说道: “恐污了丞相府的名声,我并未曾与那两小姐见面,如若真如我猜想的那般,还请老夫人查明。” “倒是让你看了笑话了,罢了,是乡下来接住的亲戚。” 老夫人院子里坐着的哪个不是人精儿?看老夫人的模样明显对那接住的亲戚不喜。 丞相府如今如日中天,长子的婚事明显还要等上一等,嫡女婚事已经定下,免不了会有人想另辟捷径同丞相府搭上线来。 如今,老夫人的态度,倒是让屋子里其他人明明白白的都知晓了:丞相府对这乡下来的亲戚并不看重。 “我们这一屋子的都是女人,小王爷待在此处恐不自在,王嬷嬷带小王爷去后面院子里看看,荷花快要开了,也是一番景色。” 萧傲恭恭敬敬的对老夫人磕头然后才跟在王嬷嬷的身后离开,王嬷嬷在前边带路,指点道: “小姐与二少爷现如今在后院里玩耍呢。” 萧傲闻言立刻变得局促了起来,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清咳了一声道: “谢谢嬷嬷了。” 凌梅刚和凌荷在与萧傲分开后,并未曾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反倒是来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今日府中就只有凌裕生辰这么一件事儿,她们之前瞧见的那公子必是为了这件事儿的,如若真是如此一定会来老夫人的院子。 凌荷则比凌梅想的更加长远一些,今日来的宾客都是和丞相府交好的,旁的不提权势绝对是差不了的。 她们二人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来了老夫人的院子也只能待在后院,凌梅远远地瞧见了萧傲,看到不远处的小池塘,在自己心中计算着萧傲走到此处所需要用的时间。 萧傲行至小池塘边时,王嬷嬷躬身说道: “小王爷,小姐和小公子就在前面的那亭子里了。” 萧傲一想到又要和凌清见面,掌心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突然,耳边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萧傲扭头一看,小池塘的中央有一个女子正在那里扑腾,还有一个女子站在岸边,大声的呼喊救命。 凌清也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走出小亭子后看着站在距小池塘不远的萧傲,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心中已经明了了凌荷的打算。 依旧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手段,上一世在她成了九皇子后院的侍妾后,稍微与家中的关系缓和了些许,回家一趟九皇子就因为和凌荷有了肌肤之亲,而不得不将她纳入后院。 凌清牵着小凌裕肉乎乎的小手,站在那里等着萧傲的做法,会不会如同九皇子一般,贪恋美色。 萧傲皱眉看着池塘中央扑腾的人影,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扭过头看着王嬷嬷: “嬷嬷,你不去叫几个会水的婆子过来救人吗?我是个外男,就先回避了。” 说完,萧傲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就走,连去找凌清都顾不上,脚下仿佛踩着风,蹬蹬蹬十分迅速的走出了院子。 凌殊懵懂的歪了歪脑袋,不解的看着水中扑腾的凌荷,询问道: “姐姐,她是喜欢在这里沐浴吗?” 凌清听到这话如梦初醒,想到刚刚萧傲脚步如飞离开的模样,忍不住的勾了勾唇,低声吩咐还愣在那里的王婆子,冷声道: “祖母院子里的李婆婆和邵婆婆是会水的,今日院子里有客人,勿要声张。” 王嬷嬷是个没主意的,听到凌清都这么说了,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找人了。 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见此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找了披风过来盖在凌荷的身上,几个婆子将他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 等到所有的闹剧结束了之后,萧傲才又走进来,到了亭子外面,忐忑的攥紧自己的衣角。 “小王爷为何不进来?” 稍显冷淡的声音从亭子内传来,萧傲脚步略微有些仓促,走进去后才发现亭子内并不只是有凌清一人。 小凌殊趴在桌子上面,肉乎乎的小手抓着一个糕点,看到萧傲后奶声奶气的询问: “你,是我的姐夫?” 萧傲闻言略微有些忐忑的看了凌清一眼,见凌清并无什么表示,才点了点头低声道: “是。” 小凌殊肉乎乎的小脸上眉头皱的死紧,奶凶奶凶的威胁道: “那你要对姐姐特别特别好!不然我就不给你糕糕吃!” “会的。” 萧傲的声音很轻的,但语气倒是及其郑重。 凌清在面对这档子事情上面并无一般女子的羞涩,看着萧傲询问: “你可知方才是谁?” 萧傲愣了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凌清说的是刚落入池塘的女子。 “不知,但我知道我如果留在这里,最好的结果也是污了那小姐的名声。” 后面的话萧傲没说出来,只说了这么一半。 凌清纤细的五指捏住茶壶,轻轻地将茶水倒了出来,然后将杯子推到了萧傲的面前。 之前,一直是她小瞧萧傲了。 能以一己之力退敌,战场上五年无一败绩的,怎么可能只靠蛮力。 “小王爷家中可有兵书?” 镇北王原本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萧傲身为他唯一的子嗣,各种兵书也粗略的看过,却从未细读过。 “有的。” “小王爷回府后不妨在闲暇时多读读?” “哦,好。” 萧傲其实并不耐烦读书,但还是一口应了下来,今日回去后每天晚上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绞尽脑汁的看上一个时辰的兵书才去休息。 “小王爷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并无。” 萧傲的耳尖早就已经发烧,每次和凌清在私底下相处时他都忍不住的会失态。 “是,我母亲今日要进宫,让我过来的。” “小王爷今日未给我带什么?” 萧傲一愣,抬头对上了凌清充斥着笑意的眸子,褪去冰寒染上丝丝缕缕温柔的模样,好看极了,萧傲一时看的直接呆愣了过去。 “我……我忘了。” “那,下次可还会忘了?” “定然不会的。” 小凌殊无聊的掰着糕点,他感觉自己待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是个孩子,用了午膳后,府上的宾客就渐渐地走了。 凌清也并未在院子里多做逗留,下午丞相夫人在打点今日送上来的一些礼物,凌清回到了自己的扶摇院内,进了书房。 丞相对凌清十分的宠爱,许多珍惜的古籍一到手就送了过来,凌清一推开书房的门,一股墨香就扑鼻袭来,从书架上找出了许多的书籍出来细细的翻阅。 临到了晚上,冬枝手上执着一盏灯走了进来,凌清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睛,将两本还没看完的书收了起来。 “随我去前院用膳吧。” 饭桌上,摆在凌清面前的都是她最喜欢的几样。 丞相觉察到老夫人的脸色不佳,询问道: “今日可是有何事惹得母亲不快?” “也怪我,当时只不过客气的说了一嘴,哪料到他们居然真的就这样住了下来。今日那家的小女儿在母亲的后院里跌进了池塘里,当时小王爷也在旁边,幸得小王爷躲避的及时。” 提到现如今在丞相府内住着的那户人家,丞相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罢了,我让几个婆子盯着她呢。” - 第二日,一大清早,凌清就被外面传来的喧闹声惊醒了,皱着眉头询问: “冬枝,何事?” 听到凌清的声音,冬枝从外间走了进来,气的脸色涨红,一边伺候凌清起身一边愤愤不平的说道: “还不是那府上住着的凌荷小姐,昨日掉入了水中直至今早才苏醒,一大清早就来了小姐的院子里头,说什么她已经没了清白,求小姐给她一条活路,让她和小姐一起伺候小王爷!” 凌清讽刺的勾了勾唇,依旧和上辈子一般无二的蠢笨。 先莫要说萧傲昨日根本就未曾污了她的清白,就算真的看到了,且不提她的爹娘,镇北王妃就断然不会允这样一个女子进门。 “请母亲和祖母来。” 这种事情凌清自己也能处理的妥当,只不过现如今的她不会亲自动手,免得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 交由家中长辈来处理,才是最妥当的。 “是。” 凌荷跪在外面院子的青石板上,一字一句的哭诉: “同是凌姓人,当年我父亲还曾施恩与你父亲,求小姐给我一条生路吧!” 屋子里面的婆子面面相觑,凌老夫人虽然能理解这些小年轻间想见面的心思,但却也在哪院子的外面安排了不少的婆子守着,凌清屋子里现如今留下伺候的,就有昨日在那院子里守着的。 分明是刚听了这位小姐的呼救声,小王爷就行色匆匆的走了出来,一直等小姐被婆子送走了才进去,又何谈什么污了名声呢? “愣着作何?还不摆膳。” 话音刚落,房内的丫鬟婆子就开始准备了起来,没一会儿从外间走进来了一个穿着较之屋内其他婆子要更加精致的年老妇人进来。 凌清在看见这个婆子的时候,捏着茶盏的手不着痕迹的用了些力气。 “我的小姐哟!哪儿能任由她在这外头哭喊,现如今的世道纳妾不只是一件寻常事儿。小姐现在尚未曾与小王爷成婚,与其是让那小王爷不知道被外头的什么妖精勾引了,倒不如让这小姐先去伺候。” 李婆子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这都是一家的小姐,先让这个小姐去伺候,等到小姐您进门的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凌清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几个婆子动作十分麻溜的将早膳摆了上来,凌清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糕点,尝了一口后又放下。 越是这般不动声色,李婆子反倒是开始忐忑了起来。 小姐一向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李婆子是凌清的奶娘,因着这个平时凌清对她多有信任。 但是上辈子,李婆子在她入了九皇子府后,可是第一个投靠九皇子的,平时里时常就在她的耳边念叨要感念九皇子待她好。 凌清上辈子是不甘疑惑过的,她待李婆子也算不错,缘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投靠了九皇子。 这辈子,她倒是不去想这些了,人心不足的问题罢了。 “确实应当如同奶娘所说的这般,叫人先我一步入了王府,最好能先坏了孩子在府中立足。” 李婆子听到这话,吓得脸色苍白,慌忙就跪了下来。 “小姐,你说这话可是在刺老奴的心啊!老奴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小姐好,小姐现在年岁太幼恐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小王爷如今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就算没有这个,也会在外头寻旁人的。老奴,是真的为了小姐好啊!” “我也知我年幼,在这等事情上恐处理的不妥当,刚就让冬枝寻了母亲祖母过来,待母亲与祖母过来时,务必将奶娘刚说的话再说一遍,请母亲定夺,到底是否真的要如奶娘所说的这般。” 李婆子刚刚只是心有惶恐,但现在却是汗湿了后背,猛地磕了几个响头。 “奶娘莫要担心,既是为了我好,又有何惧?” 说完,凌清不再搭理跪在地上磕头的奶娘,而是专心的用起了早膳。 老夫人的年岁大了并无什么睡意,听到是冬枝来请立刻就过来了,丞相夫人每日则是需要早起伺候丞相大人上朝,一听这等事情,也是忙不迭的带着伺候的丫鬟婆子过来了。 这二人过来时,凌荷依旧在院子里面哭泣,双目红肿头发也散乱的不像话,瞧着很是可怜兮兮。 若来的是旁人或许会因为凌荷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而心生怜惜,可现在来的两个,一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夫人,二是对凌清异常疼爱的丞相夫人。 “怎的了?只不过是在我们丞相府的院子里坠湖就想赖上小王爷?” 凌荷在瞧见这两人的时候心就已经凉了一半,但是在下一瞬她抬头时看到了门边站着的人,眼中又重新有了光彩。 第14章 我就不该吃那碗饭! “小王爷!救救我吧,小姐因为上次小王爷救了我一命,就要让我去死啊!” 凌荷发丝凌乱,眼睛红肿的模样瞧着很是惹人怜惜。 萧傲站在门边听到这话有些踌躇,片刻后躬身对院子内的老夫人和丞相夫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 “晚辈知凌小姐必不是这人口中这等人,想必这其中是有许多隐情的,还请老夫人和夫人查明真相,切记要封锁消息,免得让旁人污了凌小姐的名声。” 说完了这番话,萧傲耳尖已经烧红,对自己身边的小厮说道: “送给小姐身边的丫鬟。” 萧傲身后伺候的小厮利索的把萧傲手上提着的糕点以及糖葫芦送到了冬枝的手上,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让屋内所有人都听清楚。 “这可是迎春楼的点心,我们小王爷一大早就去买的呢,还有这些古籍,都是我们王爷刚寻到的,被我们小王爷抢……哦不,是要来赠予小姐的。” 冬枝从小厮的手上接过抿嘴一笑,小厮就跪下行了一礼然后退了下去,萧傲深知这件事情自己不宜久留,躬身道: “老夫人,父亲临行前让我与他一同去军营,不便久留就先告退了。” 名为如此,转身后萧傲恶狠狠的瞪了那小厮一眼,什么叫做抢,拿他父亲的东西叫抢吗?!明明是好好商量要来的。 凌清看着萧傲难掩狼狈的背影,微微勾唇笑了笑,扶住了自己祖母的手臂,不消冬枝多言,自己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祖母,今日一大早我尚且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的哭嚎,起身后才得知这小姐不知怎的一大清早就在我的院子里跪着,说什么是小王爷污了她的清白,如若我不允她先入府为妾,便是送她上绝路。” 老夫人的眼神从凌荷的身上扫过,果真是不能让他们再在府中久留了。 府上人来人往皆是达官贵人,将她们的心都养的高了,现如今这个还只是想去小王爷的府上做一个妾室,那另外一个是不是要直接入宫当娘娘了? 凌清说完后看着站在柱子后面的李婆子,扯着老夫人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又道: “还有奶娘一直在我的耳边念叨,说甚么小王爷如今身旁无人,而距我们大婚还有些时候,倒不如如同凌荷所说的,让她先入府为妾,等到日后我与小王爷成婚的时候,也有个照应。” 凌清担心老夫人久站会觉着累,说话间已经扶着老夫人进了里头,坐在软塌上。 老夫人刚坐下,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荒唐!” 夫人在另外一边软塌上坐着,凌清抢了丫鬟的活儿,亲自给她们沏了茶,抿嘴笑了笑,眼中难得一见的流露出了娇态。 “确实如同奶娘所说,这些事情我都没经历过也并不清楚。毕竟事关镇北王府女儿也不敢擅自做主,便让冬枝叫来了祖母与母亲。这件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理,还请祖母为孙女儿想个法子。” 老夫人按捺住心中的怒气,眼神中屋内的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当视线落在了李婆子身上后,李婆子急忙就跪了下来,爬到了老夫人的面前磕起了头。 “还请老夫人饶命,老奴都是为了小姐好啊!” 老夫人听到这话扭过头,询问自己身侧的嬷嬷。 “如若我未曾记错,这李婆子的大女儿,是嫁给了庄子里头的一个管事?” “是呢,老夫人就是您的陪嫁庄子,上月老奴刚听说怀了孕。” “既然如此,李婆子如此为小姐好,便赏!将前些时候刚进府的荷花送到庄子里头去,赏赐给她大女婿。” 荷花是上次管家采买时带回来的丫头,身段长相都不错,算得上是往那方面培养的,由于家中穷苦只能卖身为奴,前些时候因为想爬上丞相的塌,被老夫人发作了一番,是个不消停的。 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又信佛,一般并不伤人性命,丞相夫人心稍微狠些,随口吩咐道: “李婆子对小姐一片忠心耿耿,昨日夜里摔断了腿,我怜惜她年纪大了,放她出府。” 李婆子听完之后脸色煞白,不住的磕头。 “老夫人慈善,求老夫人饶了我罢!” 凌清在一旁低敛眉眼,虽说这个结果她并不十分满意,但好歹落不着错处。 她是知晓的,李婆子家中儿子不成器,成日里流连赌馆妓院,李婆子的月钱根本就不够他挥霍的,如今断了腿需要人照顾,还没了月钱,日子要开始不好过了。 “祖母,那外头的那个呢……不管如何说,那总归是与父亲有恩,不好做的太决。” 今日皇上身体不适,丞相早早的就回了府,到家后发觉夫人不在,一问得知了今日发生的这乌龙后朝着扶摇院走来,进门前恰好听到了这一句,气的脸色涨红推开了门。 “我当初就算是饿死,也不该吃那碗饭!” “爹爹说什么丧气话呢,怎的回来了?” 凌清皱眉劝阻,丞相烦躁的挥了挥袖子,来的一路他身侧伺候的小厮早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他听了。 “罢了,该怎的处理就怎的处理。左右就是名声的事情罢了,我还的已经够多了,难不成要任由他们欺负清清?圣上贤明,万万不会因为这等事情而怪罪于我。” 丞相爱女,便是深宫中的皇上也是知晓的。 当初这户人家施与一饭之恩,丞相在飞黄腾达后送去了黄金百两酬谢,还为他们置办了宅院。 哪怕传出去,虽说可能会有小人说丞相冷血不顾恩人,但真的算起来,他是已经偿还清了的! “还是算了吧,莫要因为这等事情污了父亲的清白,左右不过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罢了,反正现如今小侯爷也并非是那等贪恋美色的人。既未曾得逞,让母亲将他们送出去便罢了。” 凌清看丞相张嘴打算反驳,皱眉道: “爹爹,树欲静而风不止,莫要落下什么把柄。” “罢了,送出去吧,一文钱都莫要给了。” 丞相夫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去处理这等糟心的事情了,凌清则是去了一边的小厨房内,端出来了一盘子点心,是凌清最近琢磨出来的新花样。 “父亲来尝尝吧。” 丞相夫人也拿了一个,尝了一口后思及小王爷刚送来的那些吃食,知凌清最喜欢的便是这等东西,担心凌清不懂交往出声道: “改日你吩咐厨房多做些,送到镇北王府上,让镇北王妃也尝尝。” 凌清所捣鼓出来的,都是上辈子在日后才在市面上出来的东西,也就只是图个新鲜。 “嗯。” 名为送给镇北王妃,实则也是送给小王爷。 - 萧傲出了王府后,狠狠的拍了一下随身小厮的脑袋,气鼓鼓的说道: “你呀你,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蠢的呢!那书是我怎么搞到手的?” 小厮揉着自己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从王爷手上抢来的,还差点被王爷给揍了一顿。” 萧傲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恼怒出声: “去军营,我们好好切磋切磋。” 小厮脸皱巴巴的点了点头,跟着镇北王一同进了军营,因着今日在练兵,中午他们在军营内用的午膳,草草的啃了两个馒头,累了一天傍晚才归家。 回到家后,镇北王妃已经在哪儿等着了,厨房内还在准备晚膳,镇北王妃的面前摆着一盘子未曾动过的糕点,模样精致瞧着就很喜人。 “母亲。” 镇北王妃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指了一下桌上的糕点询问: “你可知,这是哪个厨子做的?” 萧傲看了一眼白玉盘内盛放着的枣红色的糕点,瞧着便十分的勾人食欲,回道: “母亲如若喜欢,给那厨子多些赏赐便可。” 镇北王妃状似苦恼,开口询问: “我儿可知什么赏赐最佳?” 萧傲平时对此了解不深,踌躇开口: “随便赏些金银或是玉器吧。” “我觉得这样不妥,倒不如将我儿赏赐去?” 萧傲愣了一瞬,镇北王妃不急不缓的说道: “这是丞相府的小姐今日下午派人送来的,听送来的那人说,丞相府小姐用了午膳后便在厨房内忙活,这一碟糕点时她亲自制成的。” 萧傲思及自己脑海中凌清的印象,冷淡疏离恍若高山上的冰雪,再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未曾想过那般的女子既有一日身上会沾染上烟火气。 “既你觉得只是尚可,那这糕点……” 萧傲猛地回过神,看着镇北王妃一本正经的说道: “母亲,晚膳不宜多食,孩儿刚听父亲说了,膳食内有母亲最喜欢的糖醋鱼。” 说完,在镇北王妃愣神的时候,端起放置在桌上的糕点,丢下一句话后出了门。 “孩儿身强体壮,今日在军营内劳累一天,便先用些糕点垫垫。” 镇北王妃愣愣的看着萧傲离去的背影,半晌后回过神来嘴角的笑意根本就压不住。 第15章 礼尚往来 如若萧傲变得少年老成一举一动间皆是成熟,镇北王妃心中难免会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像是如今这般在大事上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而在私底下的小事上却又能如同往日一般顽皮,才是镇北王妃心中觉着最舒坦的。 萧傲将那一碟子糕点仔细的收在了自己床头的抽屉内,用晚膳后又在院子内练了会儿的武,满头大汗沐浴后躺在床上才开始用。 凌清做的这种糕点,其实在热着的时候更好吃,冷了难免会觉得失去了几分味道,但萧傲却吃的津津有味,甚至觉得就算是那皇宫中的御厨也比不上凌清的手艺。 吃完了后,萧傲又想起凌清曾经同自己说的,要自己多看看兵书等,急忙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借着微弱的烛火开始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兵法。 初看时只觉得晦涩难懂,但越看就越是沉迷,等到后面已然是不愿意放下了。 镇北王妃起身后问了一下自己的嬷嬷,那嬷嬷上前给镇北王妃梳妆,一边用梳子打理镇北王妃的头发,一边不急不缓的说道: “王妃,听说小王爷的院子里头昨日灯亮到了大半夜。” 镇北王妃闻言眉头一皱,询问: “又是在作何?” 瞧着萧傲最近的事情原以为他性子成熟了不少,未曾想依旧如同这般不知轻重。 旁人家中的孩子,是苦读诗书到深夜,萧傲是胡作非为至天明! “老奴也是听说的,说那小王爷上次与丞相小姐见面时,那小姐曾经提过说让小王爷都看看兵书,小王爷昨日看了一晚上呢。” 镇北王妃闻言眉稍疏,叹了口气,指了梳妆台上的一支白玉簪,无奈道: “我这做母亲的说了一百遍,也没见他听。他父亲也不知在他耳边念叨了多少次,兵书在他院子里摆着都快要发霉了。” “王妃该高兴的。” “是啊,该高兴的,前些时候皇后赐下来的荔枝,送上一些到丞相府上给凌小姐尝尝鲜,就说……就说是小王爷嘱咐送去的。” “哎,老奴等会儿就去吩咐。” 坐到桌边开始用膳时,镇北王妃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转头对身边伺候的嬷嬷道: “以前傲儿是个混不吝的,我也未曾为他打理旁的东西。但现如今瞧着他身边伺候的下人都不甚机灵,将管家的儿子送去伺候吧。” “是。” 管家的儿子能识文断字,武艺也不凡,现如今送到萧傲的身侧再合适不过,凡事也能提点着。 萧傲睡到日上三竿在醒来,一个轱辘爬起来,捧着兵书又翻阅了几张,外间一个穿着稍显粗糙的小厮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盆,走到床侧扬声道: “小王爷,该起身了。” 萧傲点了点头,掀开床帘自顾自的套上靴子,然后换上了一声利索的装扮,他不喜人近身,这个眼生的小厮显然熟知这点,送上东西后就退在一旁。 将自己收拾的利索后,坐在桌前开始用膳,扭过头看着这个眼生的小厮,问道: “你是何人?” 福顺跪下对着萧傲磕了个头,然后不卑不亢的说道: “回禀小王爷,奴才是夫人安排来伺候小王爷的。” 一听说是母亲的安排,萧傲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用膳时思及昨日凌清送来的糕点,对着福顺招了招手询问: “丞相府的厨子,手艺如何?” 福顺对于小王爷问的这句话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稍思索后斟酌着回答: “回小王爷,丞相府的厨子乃是圣上亲自赐下的,手艺想必是极其不错的。” 萧傲一听,顿时就萎靡了下来,嘴里的东西吃着也觉得不香了。 “不错啊……” 福顺善察言观色,不动声色的询问: “小王爷可是想送凌小姐东西?” 萧傲点了点头,凌清送了东西给他,他总该想些回礼送回去的。 “不若小王爷去街上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凌小姐不常出门,想必对市井间的那些新奇玩意儿也觉得新鲜。” 萧傲一拍手顿觉茅塞顿开,匆匆的用了膳食,去了镇北王妃的院子里,支了银钱出门。 镇北王妃瞧着萧傲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 “和他那父亲一个模样。” 旁边伺候的嬷嬷将她只剩一半的茶盏添满,开口道: “夫人,再过几日就是圣上的寿辰了。” “确实,若非你提醒我倒是忘了,去库房内瞧瞧,寿礼上可不能马虎。” 萧傲以前流连市井之地,对何处有新鲜玩意儿一清二楚,买了几样好玩儿的让福顺送到了丞相府,由门房转交给冬枝。 当冬枝把东西送到凌清面前时,凌清看着这些做法粗陋但瞧着很有趣的几样,拿在手上玩了一会儿后让冬枝收在她的箱子内。 冬枝将东西收拾妥当后,想到了今天在府上的那一桩新鲜事儿,兴致勃勃的开口: “小姐,你可知道,那在府上借住的那户人家,那家的二小姐,也就是之前来我们院子里头闹腾的那个。居然以为老夫人赏给李婆子女婿的那个丫鬟,是送到镇北王府做妾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混了进去。那庄子的管事一连得了两个妾室欢喜的紧,听说要来叩谢老夫人的赏呢。” 凌清微微勾了勾唇,凌荷行事冲动且不会思量,倒是好解决,那凌梅,才是真正心机深沉的,且善于讨男人的欢心。 就在那上辈子,凌梅在心机深沉的九皇子身边都很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连带着她的兄长也在九皇子的身边露了脸。 对此凌清向来不惧,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祖母可知晓了?” “知道的呢,老夫人说自作孽不可活,在老夫人知晓这件事情的事情马车都已经到了庄子上,凌荷小姐也已经与那管事见了面,回不来了的。就算是回来了,这身为一女子却自甘奔为妾室,也是没人愿意要了。我听闻这府上的下人曾经说过,凌荷小姐的父亲恼怒的紧,言如若凌荷小姐如果敢回来,立刻就将她送到寺庙里去。” “嗯,祖母知晓便可。” 冬枝思及小王爷送来的那些东西,强忍笑意开口道: “小姐,这小王爷对小姐花费的心思可真是不少。” 凌清想到自己刚刚看着的那些小玩意儿,虽说瞧着都是一些不值当什么的,但胜在新奇,一瞧就知道是人刻意的花费了心思寻来的。 上辈子九皇子也送过她不少东西,但件件样样虽说翘起来都价值不菲,但一看就知道是吩咐下人随便送来的。 像是萧傲这般,费尽心思亲自去讨好一个人,举止行为虽有些蠢笨,但这份心思确实难得。 这般想着,凌清勾唇笑了笑,起身道: “我听父亲说他想吃莲花酥了,今日恰巧无事便做上一些吧。” 冬枝并不戳破凌清的谎言,丞相今日忙于政务,可是好长时间未曾与小姐见面了。 扶摇院内的小厨房各种东西一应俱全,丞相夫人见自己女儿整日里都闷在家里,担心她觉枯燥乏味,眼瞧着她喜欢做糕点,便吩咐人寻来了许多东西。 冬枝在一旁帮凌清打下手,瞧着凌清用一块碎花布将满头青丝都包起来的模样,低头勾了勾唇。 现在,小姐可是越来越有人气了。 今年是圣上的五十大寿,恰逢一个丰收年,京城附近的那些庄子内今年的收成极好,想必其他地方的也是不差的。 圣上龙心大悦,再加上是五十大寿,国库充盈便想着要好好的大肆操办一番。 凌清在母亲准备送给皇上的东西时,提出想要去瞧瞧,凌清只不过是想去瞧一瞧,丞相夫人自然应允了,同凌清一起去了库房内,瞧瞧丞相府打算送给皇上的寿礼。 这寿礼,是丞相夫人花了大价钱寻来的,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一个前朝画师,及其擅长画各种动物,但却极少画龙,丞相夫人花了不少的心思才寻来了一副那画师画的龙,瞧着栩栩如生。 凌清展开画卷看了看,皱眉对丞相夫人道: “母亲,这寿礼换一个吧。” “为何?” “母亲请仔细瞧。” 凌清指了指这幅画上‘龙’的爪子,丞相夫人一瞧脸色顿时大变。 五爪是龙,四爪为蟒。 如若真的将这一幅画送上去了,少不得要惹得皇上的厌恶。 “我,我明明吩咐那管事寻的,是龙。那管事行事向来再为妥帖不过,怎的会出这等疏漏。” “母亲,你该想想,那管事为何会犯这样的错误出来?” 丞相夫人本身就不是一个蠢笨的,如今丞相府得皇上的信任如日中天,如若招了皇上的厌恶在顷刻间就没落了也并非无可能。 圣上的年岁虽说已经不小,但对朝堂的掌控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疏忽。 这次,到底还是他们大意了。 很快就到了圣上的寿辰,丞相府内的丞相、丞相夫人、凌裕、凌殊、凌清,以及那老夫人都要入宫贺寿。 在宫门前,镇北王府的马车撞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第16章 小王爷 凭借当今圣上与镇北王当年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交情,连带着对萧傲也十分的纵容,往日里萧傲都是大张旗鼓的直接策马而来,今日却同他父亲一起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内。 进宫门时,萧傲看到了丞相府的马车,默默的攥紧了自己衣服的袖子,转过头瞧着自己的母亲,镇北王妃佯装不解,指了指马车内小桌子上的糕点与茶水。 “可是渴了?亦或者是饿了?” 萧傲泄气的鼓嘴,眼睛就像是黏到了那丞相府的马车上似的,镇北王妃扭过头开口: “莫要胡闹,如今在宫门前人来人往,不宜亲近。等到入了宫,倒是可以带你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多谢母亲。” 镇北王妃无奈摇头,然后瞥了镇北王一眼,一脸威严的镇北王若无其事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当初,他与王妃尚且未曾成婚时,似乎也是这般猴急。 宫宴安排在御花园内露天宴饮,他们去的时候是下午,快要到了傍晚时大臣们才陆陆续续的入宫,宴会尚且未曾开始,几个玩得好的夫人凑在一起说着话。 萧傲往日里哪怕是到皇宫内参加宴会也是没个正行的模样,吊儿郎当的让人一瞧着就忍不住的摇头。 但是今日,他规规矩矩的穿着一身劲装,额头带着一块暗色抹额,瞧着甚至能觉察出几分英姿飒爽出来。 萧傲今日也并未曾与以前同他一起为非作歹的那些伙伴们玩耍,只规规矩矩的跟在镇北王妃的身后,盼着镇北王妃在同这些夫人们说完话后,能记起她在马车内曾经说过的: 要去同丞相府的人打个招呼。 眼瞧着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萧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镇北王妃这才不急不缓的朝着丞相府所在的地儿走。 丞相夫人如今正在与一夫人攀谈,虽说凌清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但家中长子年纪也不小了,虽说丞相说了暂时不着急,丞相夫人总得先与那些夫人们说道说道,日后定亲事时也好有个参考。 远远地,丞相夫人瞧见镇北王妃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再瞧瞧她身后的萧傲,无奈一笑与那夫人说了告辞,两家人十分默契的朝着僻静一些的地方前去。 镇北王妃与丞相夫人开了话头,萧傲忍耐了许长的时间,眼瞧着现如今凌清就待在他的面前,便忍不住的开了口。 “小姐近日可好?” 凌清并无寻常女子一般的羞涩,点了点头后回道: “甚好,小王爷送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颇有些趣味。” 萧傲的耳尖已经渐渐烧红,点了点头后将头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后才磕磕绊绊的说道: “小姐若是,若是喜欢,日后我便日日都叫人送去。” 凌清失笑,冬枝在偶尔出府时也曾听人说过,萧傲每次送来的那些东西,都是要他寻了许长时间才找得的,日日送来,那萧傲莫不是整天都在去寻那些东西了。 “不必了,小王爷上次送去的那些我如今瞧着也还是新鲜的。小王爷明日可否派小厮来丞相府一趟?我寻了不少珍贵的兵书出来,对小王爷应当也有些用处。小王爷不应当把时间耽搁在寻那些物件上,有空的话不妨多读读兵书。” 凌清依稀记得,上辈子萧傲身为一纨绔子弟在他父亲战死沙场后被迫迎敌时无一人看好,哪怕刚开始胜了几场,也因为他过于莽撞的打发落得一个莽夫的名头。 那些战役中,凌清也曾经仔细的看过许多回,确实如同那些分析的人说的,萧傲在战场上只一个字——‘莽’。 适当的莽自然不错,但像是萧傲那种打发,如若遇上强敌必要吃亏的。 现如今萧傲还未曾上战场,还是那个养在家中不知战场凶险的小王爷,如今在他有空闲时,叫他多瞧瞧那些兵书,倒是不错。 “嗯,明日我让福顺去一趟丞相府,顺便把前些日子我寻的几样新奇玩意儿一并让福顺送去。” “如此这般,谢过小王爷了。” 萧傲的耳朵已经烧的通红,连双颊上也遍布红晕,镇北王妃瞧着他这幅模样无奈叹息,倒是比人家的小姐瞧着,要更加像是一个小姐了! 来时本就是宴会快要开始时,说了这么几句话也差不多要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了,镇北王妃与丞相夫人说了告辞,两人分散开朝着御花园内宴会的地儿走。 丞相夫人从一开始对这一撞婚事并不满意,到如今瞧着那小王爷日日花费心思来寻求一些新鲜玩意儿讨她女儿欢心,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如今,瞧那小王爷的莽撞变成了憨厚,也不受那旁的女子的诱惑,倒是一个难得的佳婿。 凌清同丞相夫人一道去了宴会上落座,等人差不多来齐了后,皇上来姗姗来迟,随着太监尖利的通报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许是因为今日是皇上寿辰的缘故,皇上瞧着心情十分不错,坐下后扬手让跪下的人起身。 皇上如今已经至知天命之年,但瞧着精神却还算不错。 但他膝下的皇子都已经长成,却久久未曾立下太子,如今皇子间的争斗已经摆在了明面儿上。 宴会开始后,凌清的视线从皇子间一一扫过,当瞧见那个坐在后面,身着一声月牙色长袍,手上捏着一柄折扇的九皇子,瞧着倒是一副淡薄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瞧着最为淡薄温润的九皇子,上辈子最后居然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凌清这般想着眉头就蹙了起来,就因她和九皇子之间的纠葛,日后登上大位的人是九皇子,丞相府的荣华不再是小,如若九皇子记恨丞相府呢? 上辈子凌清对九皇子的了解甚是深刻,可不觉得九皇子是外人眼中那般宽宏大量。 丞相府最后送上去的是一柄玉如意,虽说并不如何出彩但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几个皇子倒是绞尽脑汁的送出了不少的花样出来,以求得圣上的喜欢。 第17章 承诺 尤其是九皇子,送上去的居然是皇上尚还是皇子时及其喜欢的一画家的作品,这画家已经仙逝多年,世上残存的笔墨不多,九皇子居然能寻得真迹,当真是罕见。 凌清瞧着这热闹的场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摆着的糕点。 镇北王府送上的贺礼也说不得有多出彩,皇上瞧着萧傲已经不像是往日那般胡来,成熟了不少的模样就觉得心中舒坦,招萧傲上前询问了几句。 萧傲不再像是往日那般在皇上面前都吊儿郎当的,而是不卑不亢的回答了皇上的问题,皇上心中甚是欣慰,赐了一些赏赐下去。 凌清勾了勾唇,端起茶盏掩住了嘴角的笑意,她必须得承认,镇北王妃如今的做法是最为妥当的。 现如今皇上的身体还算是硬朗,而萧傲又颇得皇上宠爱,就趁着当下让萧傲身上有了依仗,等到日后皇上驾崩后,后来上位的皇子想要动萧傲也得先掂量掂量。 宴会结束后,天边儿已经全黑了,丞相府的马车前挂着灯,老夫人的精神不济,在上车后就在闭目养神,凌清并未曾出声打搅,掀开车帘瞧着外头的光景。 回到了府上后,凌清径直朝着自己的扶摇院前去,刚坐下后不久,冬枝去了外面为她准备宵夜,一个人不着痕迹的出现在了扶摇院内。 凌清感觉到了屋内多了一个人后,端着茶盏的手一僵,片刻后佯装淡定的开口: “九皇子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来人并非旁人,正是今日在宴会上见过的九皇子,九皇子身上依旧是穿着白衫,温文尔雅的模样瞧着没有丝毫的攻击力,手上拿着一把折扇。 夏季,窗外的蝉鸣伴着阵阵不知名小虫子的清脆叫声,将夏夜衬的愈发静谧。 九皇子并未曾坐下,而是直接走到了凌清的面前,脸色苍白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悲痛,哽咽着开口: “凌清,不是答应过本皇子的,日后会做本皇子的妻吗?” 九皇子的这话,让凌清想起了曾经那个不知羞耻的自己,由当世大儒亲自教养,上辈子在旁人的口中却是一个不要脸面的女子,让凌家满门蒙羞,长兄幼弟直至死前都未曾成婚。 凌清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不轻不重的回道: “九皇子言重了,向来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九皇子之间一样也并未曾有过,九皇子莫非是得了臆症?” 九皇子看清了凌清想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打算,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凌清!日后若我登上大位,必将灭你凌家满门!” 凌清抬头借着微弱的灯火,瞧着九皇子还有些稚嫩的眉眼,果真现如今的他还幼稚着,上辈子她四处奔走为九皇子寻来了许多的谋士,督促他的言行,务必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在她死时,九皇子已然是一个心机深沉不会轻易让旁人瞧出心思的人。 但是如今,九皇子生母早逝,无人教导,除了和上辈子一般无二的狠辣,并无一丝一毫出彩的地方。 “坐在皇位上的人,才是皇上。” 凌清说完这话,已经是不耐烦与九皇子再继续辩论下去,皱眉又道: “九皇子还是早些离开的好,爹爹在院子周围留了几个侍卫,专门抓登徒子的呢。” 九皇子气的脸色铁青,一甩袖走了。 在九皇子走后,凌清随手拿了一本书,半晌过去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无奈叹了口气放下书,九皇子刚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凌清一件事儿。 这日后,上位的人最好不是九皇子。 且不说九皇子狠辣有余、睿智不足这一点,单只是九皇子的小心眼,凌清上辈子就深有体会。 - 不久后,边关传来了消息,一草原上的游牧小国匈奴来犯,镇北王奉旨出征,萧傲随行。 凌清在得知这消息后,心中已经做好了一个打算。 那一日,凌清在丞相回府后,和丞相一同去了书房。 上一世,就是在此时镇北王出征后战死沙场,京城内所有人都以为只不过是一小国来犯,并未放在心上。 匈奴兵强马壮,且他们来犯的原因是草原上食物匮乏,为的是生存,更是仿佛一把利刃一般锐不可当。 镇北王比当今圣上的年纪还大,因为他时常去军营内习武的缘故,瞧着身体还算是硬朗,实则年轻时在战场上留下来的那些暗伤早就已经埋在了骨子里,这一次的战争中旧伤复发,直接战死沙场。 镇北王妃上辈子在得知镇北王战死沙场的消息后,在萧傲扶灵而归时一头撞死在镇北王的棺木上。 凌清倒是理解镇北王妃这般做的原因,那一场战役失败所有的责任都在镇北王的身上,如果圣上要追究免不了会祸及家族。 而镇北王妃她一头撞死在棺木上,再加之萧傲亲自去力挽狂澜,圣上最后只浅浅的罚了萧傲一些俸禄。 这一世,凌清与镇北王妃的相处不多,但镇北王妃时常送过来的一些东西,偶尔有什么新鲜的物件都会叫她一同去瞧瞧,待她算是好的了。 上一世,九皇子虽说母妃早逝,但有一个从小照顾他的嬷嬷,上辈子凌清没少在那嬷嬷的面前吃苦头。 丞相听说了凌清的打算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胡闹!” 从凌清幼时一直到如今丞相对凌清都是及尽宠溺,像是这般疾言厉色的呵斥还是头一回,凌清早就对此有预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对着丞相磕了个头。 “爹爹,女儿不孝。” 到底是宠着长大的女儿,丞相看凌清这幅模样已经有些不忍,但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愈发严肃了起来,冷着脸继续训斥: “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如若不听那便送你去跪祠堂!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凌清只不过是一女子,虽说丞相常赞凌清有经世之才,但身为一父亲,他绝不愿意看到自己女儿去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去! 凌清起身离开书房,凌丞相透着凌清的背影能瞧得出来:凌清去的是祠堂。 凌家的祠堂,凌裕当年不懂事调皮时跪过,就连小凌裕调皮打碎了老夫人的东西时也跪过。 唯有凌清,这次是头一回。 冬枝陪着凌清一同跪在祠堂内,渐渐地已经入了秋,夜间寒凉,尤其是在祠堂内,凉气似乎要顺着青石板往骨头缝里头钻,冬枝忍不住的打了个颤。 “小姐,这,你何苦要因着这件事儿和老爷闹腾,奴婢瞧着老爷今日怕是气的不轻。” 将父亲气成那样,凌清心中也有些不忍,皱着眉头回道: “等会儿去吩咐厨房,为父亲送去些降火气的花茶。” 如今正站在门外的丞相,行至门边时恰巧听到了这句话,手攥的死紧,眼眶已然微红,默不作声的离开了祠堂。 在即将走过那一扇门时,丞相回头看了一眼,祠堂内昏黄烛火的照耀下,凌清的身子显得愈发瘦弱。 到底,是他宠着的女儿啊。 转头,丞相去了丞相夫人哪儿,丞相夫人一听也是大惊,如今这世道哪有女子外出抛头露面的。 凌清自幼体弱,在幼时太医时常在丞相府内住下,哪儿是能上战场的。 丞相夫人听完后没甚么犹豫,就去了小祠堂,未曾问丞相一声就将凌清给送回了扶摇院内,冬枝去小厨房内准备了一碗姜汤驱寒,还有个丫鬟端来了一盆热水。 等凌清将自己打理的妥当后,丞相夫人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询问: “你可知,你一女子想上战场,所要面对多少非议?” “知道的。” 凌清手上捧着一杯热茶,丞相夫人又问: “行军途中,军队要快速前行,你可会骑马?” 凌清上一世是会的,但是这辈子却从未学过,轻轻地摇了摇头。 “莫要怪你爹爹,清清,你如今已经并非是个孩子了,行事时该成熟些了。行军途中如若着急要赶往何处,你这身子是受不住的,还会平白拖累了人家。” 一杯热茶,凌清喝了一半,听丞相夫人这般说也冷静了下来。 刚她去找丞相,所想着的都是凭借一腔冲动,但是如今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去不了边关,也上不了战场。 “母亲,我懂得了。” 后面,这件事情还是传入了镇北王府,凌清带着小凌殊来了自己的扶摇院内,院子内的大树上扎了个秋千,小凌殊正是顽皮的时候,让一个嬷嬷推着他正玩得痛快。 瞧着小凌殊笑的阳光的脸,凌清的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 “小姐,小王爷来了。” 冬枝走到凌清的旁边低声通报,如今两人都已经是未婚夫妻,在相处时也便没了那么多的顾忌,凌清点了点头回道: “请。” 萧傲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的劲装沾了尘土,有些边角处还有磨损,今日他刚从军营回来,便从她母亲哪儿听说了凌清的事情。 丞相夫人担心这件事情会污了自己女儿名声,故而将这件事情瞒的极好,镇北王府那边的人知晓,主要还是因为丞相夫人特意去告知的。 萧傲在凌清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小凌殊并未曾发现这边的动静,被嬷嬷推着荡的越来越高,带着小奶腔的笑声好听的紧。 “我……” 在来之前,萧傲明明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等到现在这时候反倒是一句话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凌清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安抚道: “小王爷不妨先用茶。” 凌清冷冷淡淡仿佛山间泉水一般清冽的声音让萧傲安静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水后,萧傲开口道: “小姐,战场上刀剑无眼,不适合小姐去……” 这件事情萧傲会知晓,是在凌清的意料之中,萧傲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耳尖已经烧得通红。 “凌小姐,我娘说我只有变得足够优秀方才能与小姐相配,所以我想跟着父亲一起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在我幼时父亲常与我说,我们男儿在前线战场上厮杀,为的是护身后人安乐。我想像是父亲那样,在战场上厮杀攒够功勋,等你我成婚时能给你像是母亲那般的荣耀。” 萧傲在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其中仿佛蕴含着星子点点,认真专注的模样及其吸睛。 少年容颜尚且青涩,声音也略微有些沙哑,但许下这个诺言时却十分专注认真,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实践。 第18章 出征 凌清愣了很长时间,半晌后才扯开了一抹笑意,并非像是寻常那般礼貌浅淡的笑容,而是嘴角勾起,从嘴角至心底都泛着浓浓的欢喜。 是她想错了,萧傲不是九皇子。 上一世,凌清由凌丞相亲自教养长大,心智谋略上自是优秀,为九皇子抛头露面东奔西走,寻了许多隐士高人出世为九皇子筹谋。 九皇子是会嫌她所能给他的还不够,凌清有一件事稍做的不好,便会觉得是凌清心中存着要藏私的心思。 而萧傲,他不需要自己为他奔走。 “凌小姐,你,你等我,等我从边关归来,我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娶你。” 萧傲直白的说出这话还有些羞涩,将掌下的布料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断断续续的接着说道: “凌小姐,我知道你很厉害,我母妃也经常说你很聪明。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像是寻常的闺阁女子一般,口中谈的是哪家布庄有好看的料子,脑中想的是哪家脂粉店又出了新花样。” 凌清上辈子所承受的一切,哪怕是最后毒酒入喉,她也知所有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她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脸面能去委屈。 本能安乐一世的母亲被她害的自尽,本能步步高升的兄长、幼弟、父亲,被她害的午门斩首,本能安享晚年的祖母被她害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其中不管是谁,不比她更是委屈? 重活一世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过诡异,凌清不管是谁都不敢说,只能默默的憋在心底,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严严实实的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萧傲,上辈子他为她殓尸,在凌清心中留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一世,之所以选择萧傲,其中还是运气居多。 凌清这一世,早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所有一切的准备,夫君纳妾也罢,她重生是为了还债来的。 但是,此时这个面容尚且青涩的镇北王,却磕磕绊绊的许下了诺言。 言之无需她奔走,只需如同闺阁娇娇女一般肆意无忧。 莫名,一一直被凌清压制住的委屈瞬间在翻涌,她端起茶盏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水,勾起唇认真的看着这个即将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萧傲的长相无疑是俊美的,此时还有几分年少人的青涩风流。 恍惚间,凌清想到了上一世的镇北王,脸上带着几个刀疤,看起来很吓人。 而那时,凌清偶尔也曾听过路过乱葬岗的人说过,镇北王残暴嗜血,可止小儿夜啼。 “我,我听你娘叫你清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嗯。” 萧傲得到允许后勾了勾唇,认真的看着凌清说道: “清清,多笑一笑吧,会很好看。” 凌清本性淡漠,所有的情绪都是淡淡的,就算偶尔笑起来也是及其克制的。 今日,她却按照萧傲所说的,勾唇笑了笑。 或许,她真的可以将上辈子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专心的开始这一世的生活。 九皇子狂傲自大,如若无人在一边提点,必不会到达上辈子的地步。 如今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几个皇子,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各个心机深沉,并非是一个只有些小聪明的九皇子能够比拟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切记要保重自身,穷寇莫追,闲时多看看兵书,莫要冲动,莫要轻敌。” 凌清仔细的叮嘱,上一世的镇北王,败在旧伤复发加之轻敌上。 这一世,有萧傲随同一起,镇北王必不会再像是上辈子那般冲动,萧傲虽说旁的方面不能说好,但对他父亲却是孝顺的,如若镇北王旧伤复发,绝对不会再让镇北王提刀上战场的。 仔细想想,她去着实不妥,再加上这一世也并非上一世那般严峻。 “嗯。” 萧傲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将凌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地记在心底。 说完后,凌清去了自己的闺房内,从柜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木制金粉描画的小盒子,递到了萧傲的面前。 萧傲打开盒子一看,是几个绣好的发带,大红色的发带上,用金线绣着格外精致的花纹。 萧家的儿郎,在未及冠前,多数喜用发带,萧傲也不例外。 “许长时间没做过针线活儿了,手艺稍微有些粗糙。” “不,很好看。” 萧傲本想去碰一碰精致的花纹,但是又担心他这一路走来时掌心的汗渍会污了这么精致的东西,又将手收了回去。 “那件事情是我任性了,待你出征时,我去送你。你凯旋时,我在十里亭候着你。” 郊外有一个十里亭,大军出诊之际,亲眷们会送到那一处去。 萧傲悟了凌清话中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自己发烧的耳垂,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 “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 萧傲一路乐颠颠的回了镇北王福,镇北王妃在萧傲回来后就听到下人说,萧傲手上捧着一个盒子,看着像是捧了什么宝贝似的。 再想之前自己这蠢儿子去了何处,镇北王妃只得无奈的笑笑。 且不说萧傲如今和镇北王甚是相似,这凌清也像极了曾经年轻时的她,不顾爹娘的反对一心想跟着一起上战场。 很快,就到了出征的那一日。 如今身上年迈,因着和镇北王之间的矫情,各种东西倒是并未曾少,此次出征算得上是无后顾之忧的。 凌清今日换上了一身淡粉色的衣服,难得露出了几分娇俏,戴着面纱,同镇北王妃一起去的十里亭。 镇北王妃瞧着萧傲如今这上进的模样,心中是欢喜的。 但是,如今孩子当真要离开家,同他爹爹一起上战场,镇北王妃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萧傲安抚的拍了拍他母亲的肩膀,郑重其事的承诺: “母亲,我会平安归来的。” 镇北王妃用帕子擦干净自己眼角的泪意,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从何时开始,萧傲已经长的比她要高上许多了。 那个穿着红色衣裳像是个小萝卜似的跟在她身侧,说要吃糕糕的少年,一晃眼就长到了如今这幅模样了。 再过上些时,等他凯旋而归时,或许就该成婚了。 说不准儿,等上一两年,她连孙子都要抱上了。 “傲儿,在战场上行事务必要妥帖,不可莽撞不可放肆,凡事多听你父亲的。” “嗯,娘,孩儿知晓的。” “傲儿,如今那凌家小姐已经及笄了,虽说丞相家想再留她几年在身侧,但绝对不会超过两年的,年岁再大些如果还未出阁,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 萧傲的视线越过母亲,落在不远处小亭子内戴着面纱的粉色人影上,一字一顿的承诺道: “母亲放心,我……” “罢了,这话就莫要跟我说了,去同那凌家的小姐说上几句话吧。” “是。” 萧傲红着一张脸走到了凌清身边,她今日戴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在外,头上的发饰也及其简单,只有她及笄当日里萧傲送去的那一槐花发簪。 “我在此地,等着你归来。” “嗯。” 萧傲昨日夜里想了千言万语要同这人说,但是到了现在,反倒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来年槐花开了,让祖母做槐花糕。这次,可不许再和我抢了。” 萧傲听到凌清这句话,也想到了他还在幼时,就因为同凌清抢槐花糕,惹得她哇哇大哭的模样,脸上染上了红晕。 “不,不会了。” “去吧,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萧傲转身,看到他父亲已经上了马,显然是在等着他,匆匆和凌清告别,走到他的马上,一个翻身坐了上去,端的是英姿飒爽。 他今日换上了甲胄,第一次出征难免有些兴奋,束发的发带是凌清上一次赠与他的那其中之一。 萧傲原本想将这些东西都留在京城内的,但在昨日夜里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是把它给带上了。 这一次,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将这物件带在身侧,好歹有个念想。 行军是上午,太阳渐渐变得大了起来,凌清盯着萧傲他们离去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为止,这才和镇北王妃一同上了马车。 在回程的马车上,镇北王妃不曾多言,只愣愣的看着窗外百姓安居乐业的场景,瞧着他们脸上淳朴的笑容,晃了晃神。 这太平盛世,总是需要人去守护的。 凌清回到了丞相府后,丞相夫人将她叫到了自己的身侧,将府上的一些铺子的账本都给了她,交给她的时候叮嘱道: “这些铺子今天开始就交给你自己打理,等到日后是要放入你的嫁妆中的,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小王爷,战场你确实去不得,不若就在京都里头学着经营铺子,到时候买棉衣着人送去。眼瞧着这过冬也没几个月了,边关可比我们京城内冷得多。” 凌清接过厚厚的一沓账本,点了点头和母亲道了谢,回到了扶摇院后开始仔细的看了起来。 一共三家铺子,一家脂粉铺子、一家成衣铺子,还有一家饭馆,都是这京城内出了名的热闹铺子。 第二日,凌清便出门去那几家铺子内瞧了瞧,就时下来说这些自然都是不错的。 但上辈子,九皇子想要夺得那个位置,所需要的银钱不少,凌清与此道甚是擅长。 第一日,去的是那脂粉铺子,将上辈子后来她自己做研制出来的那些脂粉方子,提前交给了这个铺子内值得信任的人手上,叮嘱他们做出来成品。 如今的各种脂粉还是太厚,哪怕涂的浅淡瞧着也不甚自然,口脂颜色太单调,目前大多只有正红色。 凌清有条不紊的将各种方子一一都写了下来,忙到了下午才算是弄得差不多了。 和掌管这脂粉铺子的掌柜告辞,回程的马车上凌清又开始思索起有关于旁的东西。 上一世她死前,已经有许多的新式的菜式出现,各种菜谱她身为九皇子的心腹看了不少。 回到丞相府时,天眼瞧着已经要黑了,凌清脚步匆匆的回了扶摇院,然后换了身衣服才去用晚膳的地儿。 她刚进门,老夫人就开了口。 “我原以为你劳累了这一天儿的肯定是累着了,还打算叫丫鬟给你送点儿到你自己的院子里头呢。” 凌清在老夫人的身侧坐下,笑着开口: “也就只去瞧了瞧,并不觉得有累着的地方。” 一家人凑在一个桌子上,温馨的用完了晚膳。 又过了几日,到了老夫人的寿辰,老夫人的年岁不小,丞相府今年打算大办。 第19章 传信 比起几个后辈都打算大办一场的想法,老夫人反倒不甚在意,每日依旧是带着小凌殊。 按理来说,小凌殊本应养在丞相夫人的膝下,但丞相夫人瞧老夫人精神好又喜欢孩子,一家人一合计,小凌殊大多数时候都在祖母哪儿。 凌清身为后辈,自然要送上寿礼。 老夫人的身份贵重,都到了如今这年岁,什么稀罕的东西没瞧见过,如若说要多贵重那自然是虚的,图的就是那一份心意。 凌清学着前朝一女子,亲自的写了许多‘寿’字,然后用针线亲自的为祖母绣了一百寿被。 自从萧傲走后,凌清变的沉稳了不少,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连丞相夫人都自愧不如。 这一次老夫人的寿宴,丞相夫人特意将凌清带在了身边,寿宴上并无什么错漏。 唯一值得提的,是镇北王府上送来的寿礼,是萧傲从边关特意用快马送回来的。 是边关那边的东西,到了京城也还算新鲜。 镇北王妃未曾多瞒,将那寿礼送过来的时候,一并送了一封信过来,吩咐那送信的下人单独递给凌清。 晚上回到了扶摇院内后,凌清拆开了信封。 是萧傲的亲笔书信,上面简述了边关的风土人情,信件后面的一大半都是交代凌清要多笑笑。 凌清看完了之后想到那青涩的少年忐忑劝自己多笑笑的场景,无奈勾了勾唇,伸手将这一封信收到了自己首饰盒的下头,连同萧傲上次送她的那枚玉佩一同。 思索片刻后,吩咐冬枝在一边磨墨,提笔写了两张信纸,待信纸上的墨迹全都干了后,这才塞入信封中用蜡封好,递给冬枝吩咐她让刚送信过来的人带回去。 丞相府不比镇北王府,镇北王在沙场上征战多年,王府之间传递消息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法子的。 凌清如若真的想要自己送信到边关去也并非不可,但一来一回之间总归是落人口实,现如今行事妥帖些总是好的。 如今她与萧傲已是未婚夫妻,只不过是送上一封信件罢了。 边关的环境艰苦,黄沙漫天,萧傲来此不过一月,眉宇间就多了不少的坚毅。 纸上谈兵萧傲也能做的头头是道,但像是现在这般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稍有疏忽耽搁的就是人命,行事愈发谨慎妥帖了起来。 如今尚未曾开战,萧傲每日夜间会去镇北王的营帐内,镇北王对待自己的儿子丝毫不藏私,将自己所有的经验都教给了萧傲。 边关的夜晚很冷,镇北王温了酒,萧傲坐下后自己倒了一杯后喝下,身子觉得暖和了不少。 镇北王今日未曾与萧傲说兵法,在萧傲坐下后,从桌案上取了未曾拆封的信递给了萧傲。 “今日便不说了,你回自己的营帐早些睡下吧,这是从京城里头送来的信件,说是那凌家小姐送来的。” 萧傲一听到这儿,原本因为不能与父亲一起探讨兵法的遗憾瞬间就被抚平,勾唇小心翼翼的接过。 镇北王看他儿子这幅模样,稍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自己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萧傲年岁不大,恐因为外力的诱惑而做出不好的事情出来。 如今镇北王妃不在,敲打萧傲的事情就落到了镇北王的身上。 “萧傲。” “父王,孩儿在。” “人生活在世,可知何为极乐?” 萧傲毕竟年岁还小,对此事懵懵懂懂的,倒也并未曾隐瞒,诚实的摇了摇头。 “孩儿不知。” “无妨,我在你这么大时也不懂,但如今是懂了。妻子在身侧和乐,子嗣环绕子孙满堂是极乐。三妻四妾固然潇洒,但哪有得一知心人来的自在舒坦?” 镇北王端起酒又喝了一口,前朝的军中是不准饮酒的,但如今军中的士兵们,基本各个都是好酒量。 寒冷时饮烈酒驱寒,每人能用的都有个定数,万不可醉了。 镇北王在边关多年,酒量极好,并未曾喝醉,打算就这件事情上同萧傲好好说道一番。 “傲儿,你以为你在京城中的名声如何?我镇北王府与丞相府在权势上,谁更胜一筹?丞相家唯一的嫡小姐,教养相貌上,又是如何?” 萧傲略一思索,一一都答了。 “孩儿在京城旁人口中,只不过是一混不吝的混混纨绔。现如今边关稳定,我镇北王府身为武将并无什么大的用处,孩儿又不争气,反之丞相府如今正如日中天。丞相府的教养自然极好,相貌上能担得上一句国色天香。” “那你以为,丞相府缘何会选择你?” 萧傲从前未曾仔细的想过这问题,只以为是运气,仔细想凌清及笄那日送去簪子的人家那么多,何至于就恰巧选中了自己?必是丞相夫人先筛选过一番的。 “因为为父,并未纳妾,也因为,丞相府觉得你日后不会纳妾。” 萧傲恍然大悟,他父亲与他长谈至此,直至现在萧傲才恍然他父亲的用意。 “父亲,我并无……” “你可知此次战场上要待多长时间?此次并非如同朝堂之上那些人所说的轻而易举,为夫问你,如若你快要饿死,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你当如何?” “必会全力以赴!” “如今我们的敌人,便是这般想的。如若这一场战役要拖上三两年,丞相家小姐如今正当妙龄,三年过去呢?” 萧傲此时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天真,他在来之前没想过这一次要待多长时间,甚至是觉着很轻松的,前些时候在刚来时,萧傲甚至还去了那市集上,买了些这边的特色小吃,打算等班师回朝时亲自送给那小姐。 如若是过上三两年,那不管是如何,东西就应当是坏了的。 “回去睡吧。” 镇北王无意再深谈下去,他身侧也有不少的至交好友,后院之中三妻四妾瞧着快活,实则连一知心人都没有。 看着潇洒,镇北王却只觉得他们可怜。 他将自己觉得最顺畅的路摆在了他儿子的面前,要不要顺着这一条顺畅的路往下走,就要看他儿子自己了。 萧傲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从箱子里头将他在临行前凌清赠与他的发带拿了出来。 除了第一日,萧傲便再也舍不得用了。 此时,他将几条发带都找了出来,坐到了桌案后,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 凌清的东西萧傲就只有这发带,多的他没有也不敢去要,发带上的绣花瞧着精致无比,每次萧傲瞧着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去想,像是凌清那般性格淡薄的人,是否也会像是他的母亲一般,借着灯光细心绣这条发带呢? 凌清的字是由丞相大人亲自教导的,并非像是一般女子那般的小巧,反倒是透着男子的霸气。 上面细细的叮嘱了萧傲在边关不可莽撞,多要兼顾自身等。 萧傲看完了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信纸塞回了信封内,食指轻抚发带上精致的绣花,半晌后才勾唇笑了笑。 他知道父亲是担心他年轻气盛经不起诱惑,萧傲对父亲一向尊敬,这一回却觉得是他父亲多虑了。 世上最好的女子已然是他未来妻子了,旁人千好万好怎比得上一心恋慕的人好? 睡觉时,萧傲仔细将发带与信封都收了起来,小心落了锁才放下心来。 萧傲幼时曾与镇北王妃一同去瞧过镇北王妃尚未曾出嫁前的闺中密友,听他母亲说那夫人当初在未出阁前也是才女,许多男子都及不上她。 但所嫁非良人,丈夫日日抬回府的妾室以及后宅的各种隐私手段磨掉了她所有的灵气。 当时萧傲随母亲去看时,那女子麻木的模样哪有半分母亲赞不绝口的才女的风采? 萧傲在床上翻了个身,开始计划日后同凌小姐成婚了以后的日子。 镇北王府的后院是干净的,除了他母亲意外便没旁的主子,他母亲对凌小姐自然是极喜欢的。 除了他母亲以外,后院伺候的丫鬟也是不少。 萧傲皱了皱眉头,猛然间掀开被子从床上蹿了起来,蹦跶到了书桌旁边,点燃油灯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给他母亲。 伺候的丫鬟产生旁的心思,大多是在十三岁左右,而府中的许多丫鬟,是六七岁便送到府上来伺候的,据说是因为从小养着的能信任些。 如若都按照七岁,丫鬟伺候到十二岁便送走也是可以的。 他母亲对后院掌管的甚是不错,母亲院子里头萧傲动不得也不打算动,他写的,是他日后同凌小姐成婚后两人院子里头的。 伺候他的多用小厮,无需任何丫鬟,他有手有脚,丫鬟身上的味儿还熏人。 凌小姐身旁无人伺候肯定是不行的,萧傲写的信中,与他母亲说,以后府上送的丫鬟五岁便进府开始调·教,七岁开始伺候,十二岁送出府或去旁的院子里头。 像是凌小姐那般的人,能成为他的未婚妻乃是他的福气,怎的能让后宅内的琐事烦了凌小姐。 后宅之中那些夫人们最厌恶也最棘手不过的丫鬟问题,在萧傲这儿根本无需凌清动手,有个蠢小子就已将事情处理妥帖了。 第20章 传情 京城中,尚未出阁的闺阁女儿,就算是已经定下了婚事,也要跟在母亲身旁去参加一些聚会的,丞相府如今颇受皇上信任,许多宴会都会给丞相府下帖子,丞相夫人也次次都将凌清带在身侧一同去。 凌清,乃是这京城之中不少贵女嫉妒的对象,父亲疼爱母亲祖母皆视她如珍宝。 只这一点,在她及笄后定下的婚事,对象却是镇北王府家那纨绔的小王爷。 空有个小王爷之名又如何?不过就是个纨绔。 这几日的宴会上,凌清收到了不少似真似假得安慰,有真心担心她的,也有是想挖苦她,在她定下婚事后过来嘲她的。 只不过是些小女儿之间的争斗,凌清并不放在心上。 过日子其中千般滋味只有自个儿能知晓,上辈子九皇子需仰仗她时,对她十分宠爱,接连许长时间都是如此,当时也曾有不少的人羡慕她。 但谁能知道,她当初因为这份宠爱,而受到多少陷害。 九皇子温润如玉不假,但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所掩藏着的,却是如同毒蛇一般的狠辣心思。 哪儿及得上萧傲青涩莽撞毫无保留的真心? 思及萧傲的那句‘多笑笑’,凌清不由自主的扯开笑意,倒是真的有了几分怀春少女的模样。 如今这般安生的日子,凌清是欢喜的,每每去那些宴会上都要遇到几个和她不对头的人来冷嘲热讽,凌清虽不在意却觉得烦躁。 久而久之,便不耐再去了。 现如今还早,再过上几年那边关的士兵们,可是研究出来了不少御寒的花样。 凌清略一思索,提笔写了书信,送去了镇北王府。 凌清送来的书信,镇北王妃向来都是直接遣人送去边关的,她知晓凌清现如今年纪尚幼,与萧傲相距许长的距离,也就只能借着书信传递来叙。 萧傲并不是个多在乎自己起居的人,在边关时所用的东西和那些士兵一般无二也不觉得辛苦。 但是在他的营帐中,却放了一个精致无比的小箱子,平日里收拾的好好的。 只有每天夜里临睡前,才会悄悄的把小箱子给拿出来看上几眼。 如此这般过着,冬天儿来了。 京城内屋内燃着炭火并不觉得有多冷,丞相府的宅子当初在建造时有地龙,更是温暖。 边关就不一般了,秋季的夜晚都要饮酒驱寒,更别提是这冬日了。 有许多的士兵,手背上生了冻疮,连兵器都握不稳,被子盖了一年又一年,硬邦邦的像是石头,幸得他们并不缺粮草,日子倒还算是过得去。 凌清打理的那几个铺子,今年时间不长收益却十分不错,到了冬天儿后,凌清问了父亲母亲,得了他们的同意后,将这些银钱全部都换为了旁的东西,遣人送去了边关。 就比如,有些在凌清死时才出来的东西,用棉花做的暖手的物件,到了边关戴上这个再握兵器也是无妨碍的。 冻伤药,是凌清亲自配的方子,用的药材价格并不贵重药效极好。 上一世,她会的又何止这些? 凌清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要瞒着镇北王妃的意思,镇北王妃得知凌清做的这些事情,表面上确实没有如何,但是在私底下却悄悄的送来了一些银两。 看边关的架势,年底是无法退兵了,如今正是敌人攻势最凶狠的时候,萧傲与镇北王怕是要在边关过这个年了。 - 萧傲策马在边关的一处山坡上,看着落日缓缓没入山峦中,拿出马上放着的酒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入喉,身子暖和了不少。 太阳落下去后便是要冷的时候了,萧傲并未曾在此处多做逗留,转身策马回了军营。 刚到军营,外头就传来了一阵阵的骚乱。 萧傲皱着眉头走出去,正好碰上了走出来的镇北王,两人一同去了前面后才知晓,是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镇北王并非是不心疼手下的士兵,而是这士兵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想心疼也是心疼不过来的。 一车一车的东西拉入了军营内,药材、棉被、手套都有。 打头的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小厮,嘴巴十分利落的和镇北王说了这东西的来历。 镇北王看着一车车的东西,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用力的拍了拍萧傲的肩膀,沉声道: “你选了个好未婚妻。” 萧傲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清清,可不就是最好的。 东西暂且收入了后头,今日天色已晚不好分配,镇北王打算搁置到明日再说。 镇北王晚间和萧傲讲兵法时,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你觉得,今日送来的那些东西,除了凌家小姐与你母亲,还应是多亏了谁?” 萧傲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绞尽脑汁想了许长时间也没能想出来一个所以然。 “孩儿不知。” 最后,萧傲只能如实答复。 “该感谢当今圣上,如若并无当今圣上的许可,你觉得这些东西可能送入边关来?” 都说武将脑袋不好使,镇北王不希望自己儿子在日后是只知道在战场上使用蛮力,但是旁的方面一窍不通的粗莽之人。 萧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到了营帐内后还在思索他父亲的话,并非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他父亲只提点了几句,萧傲就想了许多旁的东西。 凌清送来的那些冻伤药膏效用及其不错,镇北王在得知了这药膏的奇效后,当即就给生了冻疮的士兵们发了下去。 棉被数量并不多,约莫需两个士兵盖一床,都是新的棉花,十分的暖和。 这个冬日,边关的士兵们暖和了不少。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京城中自然是一番热闹。 如今皇上定下的规矩,大年三十的那晚上是得去皇宫中赴宴的,然后跟着皇上一同守岁。 凌清并未曾去,同小凌殊与老夫人留在家中,老夫人今日精神极好,摘掉了各种华美庄重的簪子,只用一块褐色的布包住满头银发,亲自下了厨房,瞧着和寻常老太太无异。 凌清与小凌殊在一旁瞧着,三人都穿的喜庆,瞧着老夫人心中便是欢喜的。 三人凑在一块儿用膳,用过膳后凑在一间屋子里头,凌清将之前她吩咐匠人所用金子银子制作的精巧无比的一些小东西,算作是小凌殊的压岁钱。 室内倒是并不冷,外头的院子里面红梅开的正好,过年这一天,天色完全暗下来了之后,下起了大雪,大团大团的雪花落在了开的正艳的红梅上,瞧着倒是一副好景色。 室内燃了好几盆炭火,窗户是开着的,室内的亮光印在雪上。 无事可做,便只能逗弄小凌殊来打发时间,小凌殊虽年纪小但在今日到了这时候却也没觉得困,精力十足的在屋子里头乱跑。 边关哪怕今日是过年,也没什么过年的气氛,匈奴似乎知晓今日这个日子对于他们来说颇为重要,仿佛是发了疯一般的进攻。 从下午到晚上一直未曾停歇,终于战停时,萧傲带着满身疲惫回了自己的营帐内,草草的只用了一点已经冷硬的馒头。 进了营帐,一个瞧着面容有些青涩的士兵迎了上来。 “少将军,这是京城那边遣人送过来的东西,送东西的人如今还在军中,说是凌小姐亲自绣的。” 萧傲坐到桌案旁边,托盘上放置着一个纯墨色的斗篷,上头的绒毛瞧着很厚实,针脚很是细密,上面所绣的鹰也是栩栩如生。 原本因为这般劳累一天而产生的疲惫仿佛在此刻尽数全消了,萧傲沐浴换上干净的里衣后,才披上试了试。 凌清在年前,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制作这披风上,做的精细无比,萧傲披上后勾唇笑了笑。 仗还是要打,可不能等到来年这时候还不能与凌清见面。 他想京城、想家了。 并非贪恋京城安逸的生活,也并非是不满如今艰苦的环境,只因为——他想凌清了。 抱着这从京城送来的披风,萧傲沉沉的睡了过去,天上只余寒星点点。 京城内,过了夜半陆陆续续的放起了烟火,听说是在皇宫中的观星楼内看着烟花最是美丽。 小凌殊听到了声音后就跑了出去,一个嬷嬷急忙跟在凌殊身后照看着。 凌清扶着老夫人,走到了走廊边,看天边炸起的烟花,璀璨到照亮了半边的星空。 自重生后,已经过了一年呢,这一世她不必四处奔走为谁去筹谋,安生轻松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也是极好。 等到来年这时,或许……就应该是在镇北王府了。 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心中罕见的产生了些许伤感,伸出手抚了抚凌清的发丝。 白雪落于红梅之上,又被烟花照亮,实属美景。 凌清察觉到老夫人的情绪有些伤感,刚嬷嬷已经搬了凳子过来让老夫人坐着赏景,凌清半蹲下,靠着老夫人的膝盖,俏皮的开口: “祖母,这梅花可是能食的?我瞧着它开的这般好,不食简直是可惜了。” 老夫人被凌清这幅贪吃的模样逗笑了,心中的伤感淡了不少。 晚上入睡时,凌清依稀想着,来年桂花开时,可以让祖母做上些桂花蜜。 第21章 归来 到底还是没如萧傲所预想的那般第二年回京陪凌清过年,这一场战事持续的时间极长,原本只是一小国,谁知那大漠上的几个小国联手一同来进攻,将这战事时间拖延的极长。 在第二年的春花烂漫时,镇北王旧伤复发从马上跌落,幸得当时萧傲就在旁扶住了镇北王,军队中随行的大夫诊断后断定是因为镇北王年轻时在战场上为救圣上而被箭矢射入腿上,旧伤复发再加上从马上跌落,虽无大碍,但肯定是不能上战场了。 许多人都认为镇北王应当回京城的,毕竟军营内的大夫比不上京城的太医医术高明。 镇北王执意留在军营中,虽说不再上战场但依旧留在军营内,在一旁提点萧傲,以往虽说镇北王也在教导着萧傲,但终究不像是现在这般,一夕之间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萧傲的身上。 之前太平了许多年,当初骑上马背打天下的将军如今还活着的只有寥寥几个,除了镇北王以外,那些几个还活着的恐连马都上不去。 小的还未曾成器,老的各个都来不了,萧傲被迫从镇北王的手上接过了所有的担子,萧傲一夕之间变得沉稳了不少,面容染上坚毅肃杀,经过几次战役后军营内大多数人都对他十分服气。 又到了冬日里,军营中大多数人对萧傲的印象,如今这个面容坚毅的大将军,渐渐取代了那个一脸青涩的少年郎。 外人眼中的萧傲不苟言笑,唯有每日在营帐中拿出那箱子时,才会展露片刻的柔情。 随着天气渐渐冷了下来,镇北王纵使还想在边关提点着萧傲,但在天气凉下来后身体上的旧伤愈发严重,边关第一场小雪落下,镇北王上了回京的马车。 在镇北王临行前,萧傲去边关的市集上寻了不少的稀罕东西,如同那年在京城中大街小巷内寻新鲜玩意儿讨凌清欢心一般,让镇北王一同带回京中。 临行前的一晚上,镇北王亲自温了酒,萧傲进去后端起喝了一碗,镇北王看萧傲这幅模样叹了口气。 他原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慢慢教导萧傲,让他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却未曾想是在这般环境下,被迫将担子接过。 “父亲,莫要用太多了。” 镇北王并未反驳,点了点头将酒碗放下,买好要带回京城的东西已经在马车上放好,今日镇北王叫萧傲来到营帐之中,是打算在临行之前最后叮嘱萧傲一番的。 “穷寇莫追,为父说了许多遍,此时便再和你说一遍。” “父亲的教诲,孩儿必将铭记在心。” “你也有些时候未曾与京城那边通过信了,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母亲,又或者是凌家小姐。” 萧傲脸上露出了几份踌躇,几番挣扎后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口。 “父亲,烦请你回京后,亲自去丞相府一趟,告诉丞相大人以及凌小姐,边关战事不知何时结束,为了避免耽搁了凌小姐,丞相府可退婚。” 萧傲说完后,镇北王先愣了,萧傲能因为那凌家小姐下定决心看他不喜欢的那些书,可见他对凌清是喜欢的,等镇北王反应过来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训斥道: “胡闹!” “父王莫要动怒,大夫都说了不易动气。” “你简直胡闹!那丞相府家的小姐当初在及笄时多少人上门求娶,偏生选中了当时还不成器的你!如今你二人的婚事都定下来了,任由那女子在京城等了你两年!你自己来算算,这两年间丞相家的小姐往边关送来了多少东西?” 凌清手上经营的铺子生意越来越好,所有的盈利丞相府一文未留,尽数换为了各种各样的物件让人送到了边关来。 “可是父王,她……凌小姐如今已是快要十七了。” “你耽搁了人家姑娘这两年!你们二人的婚约如今京城名门望族谁家不知!现如今你提出要退婚,是要那丞相家的小姐绞了头发去寺庙里头做姑子,还是要她三尺白绫直接吊死!” 镇北王实在是恼极了,说话间也没了忌讳。 萧傲确实觉得是自己耽搁了凌清,如今这些小国全都团在一起,这一场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如今得用的将领不多,他肯定是不能离开边关的。 凌清如今已经是快要十七了,再在这边关待上一段时间,怕是真的将人耽搁了个彻底。 镇北王发完了一通火后舒畅了不少,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暴怒。 “自然,丞相如今颇为得皇上的看重,趋炎附势贪图丞相府的势力,不介意凌清同人订过婚事。” “不可!凌小姐那般女子岂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能配得上的?!” 镇北王看萧傲急忙维护凌清的模样并不搭理,又接着说道: “又或者,嫁人为妾。” “不可!与人为妾,上被主母压在头上,下生下的孩子为庶子,岂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镇北王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如若并非是现在我腿脚上伤势未愈,他奶奶的老子要把你这个兔崽子给揍上一顿!如若你无意娶妻,当初便不该去同人家姑娘定下婚事,这般才是不耽搁。现如今你同人家定了婚事,人家在京城等你回家又说要退婚,试问你是想让她入寺庙、自尽又或者是与人为妾?!” 萧傲听完后无奈苦笑,终究还是他耽搁了凌小姐。 那般女子,本应在正好的年纪,嫁一如意郎君,顺遂自在的…… 镇北王说完后清了清嗓子,腮胡遮住了脸上的红晕。 “当初我同你母亲成亲时,恰逢一神医,言之女子太早生育寿数有碍,二十有五左右孕育子嗣最佳。” 萧傲皱眉认真思索,如若真的是这般,与凌小姐成婚后,必是得请太医为他开上一些避子汤的。 “如若你真要为父为你带话,如今我这伤势是因为当年救圣上落下的,圣上心有愧疚,只退婚圣上必是应允的。” “不,不劳烦父亲了。” “为父幼时便教导你身为男子要有担当,行事前先仔细思索一番,莫要因为许多莫须有的事情耽搁了旁人。” “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第二日,萧傲亲自送镇北王离去的,看着镇北王乘坐的马车慢慢消失才策马回军营。 终有一日,他也会回去的。 既已耽搁了人家姑娘,便只有负责到底了。 丞相原本就是打算将凌清多留在身边几年,老夫人也不急,唯有丞相夫人有些心焦。 丞相府上往来的宴会,都是丞相夫人去的,风言风语已经有了不少,听到丞相夫人的耳朵里头,难免有些不舒坦。 萧傲如今在边关不知何时归来,年轻气盛他身为将领,如若想在边关寻一女子伺候实属常见,只要那小王爷的身体没问题,庶子在嫡子前出生也并非不可能。 丞相夫人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气的不行,本以为为女儿寻了好夫家,谁料突然…… 身为当事人的凌清,对此到并无什么感觉,对此她看的并不重,萧傲如若能许她一世一人,她便必不会辜负了他,如若萧傲在边关纳了妾室,回京后她也会做好身为一个正室的本分。 管理后宅,打理庶务,一件件一样样她都能做的妥当。 丞相夫人察觉到了凌清在做生意上的天赋后,便将丞相府的铺子都交到了凌清的手上让她来打理,凌清将许多心思都放在这上头,偶尔跟着丞相夫人去参加宴会,言行举止皆不会让旁人误会丞相府的教养。 丞相夫人每次看到她女儿懂事的模样就颇有些后悔,为人母自是更希望女儿能过的安乐。 纵使凌清不喜去那些宴会上,但风言风语哪儿能一点都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头去。 终于,在又一年春来桃花开的灿烂时,前线终于传来了匈奴俯首称臣自愿签订休战合约,送上美人珍宝求和。 当声音传到了京城中时,事情已经差不多定下了,自从镇北王回京后边关一直由萧傲来处理各种事务,就连这次也是多亏了萧傲,到了京城后封赏是免不了的。 凌清身为萧傲的未婚妻,确实如同当年所说的那般,跟着镇北王妃一同在十里亭候着他们归来,如今凌清已是十七快要十八了,穿了一件绛紫色的衣服,上绣着山茶花,戴了一纯白色的面纱遮住了脸。 今日是迎萧傲归来,凌清并未曾打扮的太甚,只簪了当日萧傲送去的槐花簪子。 当时刚及笄时,凌清长相便是及其不错的,更别提是过去了这么些年长成后的了,只露出来了一双眸子,如同一泓清水般,身上那寻常女子没有的沉着的气质更是吸睛。 清早来的十里亭,直至快要正午时,萧傲他才到此处,萧傲的眼力不错,远远地就看见了等在十里亭内的人。 十里亭周围的桃花如今开的正好,遍地落英景色甚好。 凌清手上端着一茶盏,在听到马蹄声后转过头去,当看清楚那个马上戴着铁面的男子时,失控的杯子掉在地上,站起身走出了亭外。 四目相对,世界仿佛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第22章 对峙 萧傲未曾想过,刚回来就见到了凌清,毫无任何准备,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见了面,比起当年他离京时,凌清长高了不少,气质一如当年般沉静。 幸得有铁面遮脸,萧傲的情绪并未曾外露,他状似沉稳的看了一眼凌清,随后望向凌清的身后,片刻后跪了下来。 “孩儿不孝,未能在母亲身侧尽孝。” 镇北王妃已经有几年未曾见到萧傲了,乍一见面激动的拂开了丫鬟,走到萧傲身边扶住了他的手臂将人给扶了起来。 “回来,就好。” “还请母亲上马车,能赶在正午前回京。” 镇北王妃闻言不再耽搁,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凌清能感觉到萧傲对自己微不可见的排斥,她在这方面上的感知一向敏锐。 眼看着镇北王妃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边,凌清也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即将上马车时突然回头,萧傲依旧站在原地不曾离开,凌清仿佛透过他脸上戴着的厚厚的铁面看到了萧傲的温柔。 视线在萧傲的铁面上停驻片刻后,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萧傲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马边翻身上马,等到军队再次前行时,捏着缰绳的手骨节处微微有些发白,铁面遮盖下薄唇克制的微微发颤。 凌清的身份不宜去镇北王府,在回到了城中后就自顾自的回了丞相府,带着冬枝去了几家铺子查账。 她并非是未曾被萧傲归来扰乱思绪,恰恰相反此时凌清的脑袋中乱糟糟的,说不出其中的情绪缘由,在她情绪烦乱时,下意识的想去寻找一些别的东西来做。 第二日一大早,丞相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响,看门的小厮打着哈欠开了门,当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一太监,手上托盘上还放着一明黄色的物件时,心猛地就是一惊,急忙跪下请安。 那太监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跟在皇上的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传圣旨的活儿做过不少回。 得知了这太监的来意后,小厮不敢拖延,急忙就叫了人去通知丞相夫人。 扶摇院内凌清将将起身,换好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冬枝五指灵活的帮她梳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簪子固定好。 这时候一个丫鬟突然进来,脸色带着几分焦急,凌清认出了这是她母亲院子里头颇为得用的一个丫鬟,询问: “可是母亲有何事要交代?” “回禀小姐,是前头来圣旨了,夫人让奴婢过来叫小姐到前头去接旨呢。” 凌清头发已经梳好了,跟在丫鬟的身后朝着前头走,心中开始思索了有关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上辈子此时她已经在九皇子的后院,对此时皇上是否封赏了谁也并不知晓。 当时的她虽说已经成了侍妾,但因为颇为受九皇子宠爱的缘故,对外头的事情也知晓一些,如若是丞相府受了什么封赏,定然不会毫不知晓的。 凌清在心中细细的思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蓦然脑海中浮现了郊外十里亭那戴着铁面的萧傲。 丞相府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太监将圣旨摊开,宣读完毕后凌清愣了很长时间,郡主?前朝并非没有封赏得用的臣子子女的事情,但她父亲最近这一年未曾立下什么大功。 如若皇上是看在父亲曾经的那些付出上要封赏他的子女,何至于要等到现在?昨日萧傲得胜而归进了宫,今日下了封赏郡主的圣旨,如若这两件事中间无一丝一毫的关联,凌清自是不信的。 丞相夫人虽然也是惊讶,并未忘了礼数,给传旨的太监塞了一个荷包,传旨的太监拿到手上后试了试,并无什么重量就并非是银子了,这厚度,应当是银票,等这太监离开后,丞相夫人面上露出了几分忧色。 凌清这几年所表露出来的沉着,让丞相夫人在遇到了这件事情后下意识的过来和凌清商量。 “清清,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 凌清手轻轻地拂过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伸手握住了丞相夫人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宽慰道: “母亲不必太过担忧,这是一件好事儿……” 等安抚好了丞相夫人后,凌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头,换了一身低调的衣服,戴上斗笠同冬枝一起从丞相府的后院出了门。 镇北王府内,当初镇北王妃安排在萧傲身边伺候的福顺,当初也跟着萧傲一同上了战场,如今依旧在萧傲的身边伺候。 镇北王在回到了京城后,在太医的调养下旧伤虽说未能治愈,但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昨日夜里一家人凑在一起用了晚膳。 在用晚膳时,萧傲肯定是不能将面具继续戴上的,当他取下铁面具后,镇北王妃手上端着的打算给萧傲舀汤的勺子瞬间落在了地上。 萧傲的眼角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边滑过眼角一直到侧脸处,长长的一条。 镇北王妃并不害怕,只眼圈立刻就红了,起身走到了萧傲的身侧,伸出手想碰却又不敢良久后才呜咽着道: “我的儿啊……” “母亲不必过于伤怀,索性捡了一条命回来。” 萧傲扶着镇北王妃坐下,轻描淡写的同镇北王妃说起了那一场战役的场景,寥寥几句将战场的凶险盖过。 用过膳后,一家子人去了亭子内,萧傲将今日进宫时向皇上提出的要求同他爹娘说了。 皇上本就是看着萧傲长大的,镇北王与皇上有恩,再加上萧傲这一次出征确实立下了大功,匈奴自愿称臣,并且送上来了许多的珍宝与美人来求和,承诺三十年不犯边境。 皇上的年纪已经大了,他的血性连同他的年纪也渐渐沉寂下来了,如今他们国富兵强,但皇上却不愿意再继续打下去了,于是应了匈奴的求和。 萧傲立此大功,但却在最后一场战役被匈奴的将领毁了脸。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当在御书房内萧傲取下面具,皇上看到那一道长长的痕迹时心中不忍,萧傲借此提出他不求封赏,只求皇上赐丞相府小姐一郡主之位。 凌清再过上些时就已十八了,就如同镇北王所说的那般,名门望族稍微好些的地方怕是都不愿意同凌家结亲,哪怕有了这个郡主之位,也未必有哪一户好人家愿意娶凌清。 但,萧傲能做的止于此。 那一场战役中,萧傲不但伤了脸,腿部也中了箭,他硬挺着倒是能同常人一般走路,但如若不是故意挺着,便是有些瘸的。 在萧傲心中,凌清那般的女子,岂是他一毁了面目又瘸了腿的武夫能配得上的? 回京的这一路,萧傲看了一路百姓安居乐业的场景,他在战场上厮杀护的这么多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不悔,只不过……确实是配不上的了。 等萧傲说完后,镇北王妃和镇北王都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镇北王妃压抑着哭腔的声音才传入萧傲的耳中。 “傲儿,你……不悔么……” 萧傲苦笑一声,拿着酒壶灌了一口酒。 “不悔。”是悔的。 在边关许多年,萧傲早就养成了随身带着酒壶的习惯,将一壶酒喝了半壶,随后对镇北王妃说: “母妃,明日便去丞相府退婚吧,就……言我有隐疾……” 这般总归将退婚的过错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同凌清无任何干系。 萧傲不善言辞,看他母妃捏着帕子又要哭泣的模样,急忙出声道: “母亲,天色已晚,孩儿便先回院子歇息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内后,福顺将萧傲洗漱用的水送进来后就退出去的,萧傲沉默的洗漱好,躺在床上后从一侧的箱子上拿了一根发带,是当年他出征前,凌清赠与他的。 萧傲攥紧发带,沉沉的睡了过去,月上枝头,天上只余寒星点点,再过上些时候又是槐花开的季节。 只可惜,当初那一诺,萧傲实现不了了。 第二日上午,萧傲在小院子内整理旧物,因着他在边关无人伺候,回到了京中后院子内也就并未曾留人,只有个福顺守在门口。 凌清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的及其低调,纯色的衣裳无绣花,因着之前凌清也来过不少回,如今退婚的消息还没来得急传出去,镇北王府守门的人并未曾拦着她。 等到凌清进去了以后,守门的小厮摸着脑袋心中还有些疑惑,这凌小姐是过来找王妃的还是来找小王爷的……怎的,手上拿着鞭子呢? 之前在萧傲未来得及回京时,镇北王妃也曾带着凌清来他的小院子内坐上一会儿,凌清并不需人带路就径直朝着萧傲所在的院子去。 福顺看到有人过来,急忙跪下行礼,还没来得急开口,冬枝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凌清在外管理铺子难免偶尔遇到意外,凌裕让人教了冬枝一些功夫,福顺一时不查就被冬枝压制的动弹不得。 福顺视线落在凌清手上拿着的鞭子上,挣扎着想要开口,无奈被冬枝按的死死的。 萧傲在屋内收拾东西,并未曾戴上面具,听到了脚步声时也只以为是福顺,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踹开,当看清走进来的人是谁后,萧傲愣住了。 第23章 质问 凌清行走在外,免不了有冬枝兼顾不到的地方,丞相为她请了女师傅过来教导,虽说并非武功盖世,但最起码足以防身。 鞭子是凌裕特意寻来的,用鞭子不伤及人性命且能防身。 凌清戴着斗笠身上穿着的衣裳简单,手上捏着一根鞭子,看见坐在桌边收拾东西的萧傲,塌上小几上放置着当初萧傲临行前凌清赠与他的发带。 萧傲没想过凌清会突然闯入镇北王府,他如今铁面覆面哪怕是伺候的下人也不可避免向他投来异样的眼神,不管是同情又或者是其他,萧傲都不愿意看见。 他在军中无需旁人伺候惯了,除了留了个福顺处理琐事外便婉拒了他母亲送来的所有丫鬟,因着院中无人才会这般毫不设防的被凌清闯了进来。 那日在十里亭只瞧了几眼,三年未见萧傲几近于贪婪的看着凌清的眉眼,兜里只一层薄纱,虽说有些朦胧,但也能瞧得见。 “萧傲,我问你,三年间我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凌清厉声询问,萧傲在她的注视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每逢年过节凌清会遣人送去边关许多东西,其中银子的花费暂且不提,准备这些事情所需的精力、时间便是难以想象的。 他身后的箱子内,有凌清在这三年内送去的衣裳,不管是春衫还是披风,一件件一样样针脚细密绣花精致,据送去的人说都是凌清亲手做好的。 银两、吃穿用度等,皆是花费心思送去的,凌清哪儿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他? 萧傲颤抖着嘴唇,忍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强作镇定道: “未曾,是我配不上小姐。” 他只是一不通文墨的武夫,不能陪凌清一同吟诗作对,如今毁了面目瘸了腿,凌清嫁与他大约只会招来旁人的耻笑。 当日在边关,他曾坑杀匈奴五千将士,传入京中后已被人称为罗刹在世,可止小儿夜啼,这般,如何能与凌清相配? 凌清没有丝毫怜惜,扬手挥起鞭子对着萧傲狠狠的打了下去,萧傲不躲不避受了这一下,低声道: “误了小姐,实属萧傲不对,请小姐谅解。” 在外凶狠冷漠的萧将军,对内只不过是个夫人挥起鞭子也只得乖乖受着的普通男子,莫说还手连反驳一句都不敢。 萧傲说完后,放置在身后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直跳,微垂头闭上眼睛掩住眼中的猩红,一字一顿道: “等来日小姐出嫁,镇北王府必将送上一份嫁妆,比之丞相府为小姐准备的只会多不会少,算是萧傲给小姐的赔礼。” 只萧傲同凌清订过婚这一点,就不宜同凌清走的近,此举是萧傲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郡主之位是其一,比之丞相府更为丰厚的嫁妆是其二。 凌清听完萧傲这句话后,捏着鞭子突然下不去手了,恨恨的随手将鞭子丢在一边,别过头去不愿让萧傲看见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萧傲走到凌清的身边,将她丢掉的鞭子捡了起来,半跪下双手奉上。 “小姐若能消气,便……” 凌清死死地盯住萧傲的右腿,察觉到了萧傲走路时右腿稍显不自然,冷声询问: “你腿怎么了?” “不过……不过就是在战场上被箭射中了,大夫诊断后说怕是不可能好全了。小姐也是亲眼所见,我如今……如今面目可怖还伤了腿。” 凌清眉心紧蹙,从萧傲手上将鞭子接过,随手扔在了一边,成功让萧傲止住了声音。 “你在边关让人捎回来的东西我很喜欢,那些小玩意儿如今我也收的好好的。” 刚那么一瞬间,萧傲甚至想直接喊福顺进来将凌清送走,他隐约有预感,如若继续让凌清说下去,他怕是要心软了。 在即将出口的瞬间,萧傲到底还是止住了,既已决定退婚,哪怕只叫了福顺,万一被外人瞧见也算是污了凌清的名声。 “凌小姐如若喜欢,日后想必有人愿意,愿意为你去寻。” 萧傲平日就喜欢捣鼓这些小玩意儿,曾经是他捣鼓给自己玩,后面是寻来赠与凌清,与他自己玩儿相较显然送给凌清时捣鼓的更用心些。 “可,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凌清说完这话后在塌上坐下,萧傲依旧保持着刚半跪的姿势不敢起,他忍住心中翻腾的思绪,勉强笑了一声后道: “小姐,说笑。” 面上细瞧还能察觉到几分淡定,实则薄唇克制的微微发颤。 “萧傲,我自问并无一处对不起你,何故要如此厌恶我?” 一句‘不厌恶’堵在喉咙口就是说不出来,凌清并未曾期待他的回复,转而又道: “族中未嫁女子污了名声,是要沉塘的……如今满京谁人不知我……呵,小王爷一回京就要退婚,旁人可是会以为我不守妇道,在小王爷身在边关时不检点,让小王爷一回来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 凌清说话的声音并不重,语气甚至能觉出几分柔和,可偏偏字字句句都恍若惊雷劈在萧傲的心头,萧傲嘴唇开合半天却不知应该如何去解释。 “我,我已经同母亲说好,等退婚时便说我有隐疾不忍耽搁小姐,旁人只会以为是我在战场上受了伤。” “你有隐疾?” 凌清凤目死死锁定萧傲,萧傲头往旁边偏了偏,耳尖已然染上了涩意,沉声道: “并无。” “那你可是嫌弃我在你身在边关的时日里,在外抛头露面同旁人谈生意。” 凌清在外奔波所赚银钱皆都换成物送到了边关,萧傲本就不在乎这些,更是莫要提凌清此举本就是为了他。 “不嫌弃……小姐莫要说了,明日母亲便,便去丞相府退婚。” “萧傲……” 凌清声音已然染了几分微不可见的哭腔,萧傲不敢置信的抬头,凌清眼眶微红在萧傲望着她时别过头去,赌气转身就走。 “小姐留步。” 凌清听到萧傲唤她留步的声音更是又气又恼,将那刚被丢到一侧的鞭子拿了起来,对着萧傲又甩了一下,语速极快的说道: “既已做好要退婚的准备,那便是我活该,活该及笄那日选中了你,京中苦等三年等来一纸退婚书。出家或是嫁人为妾也罢,今日以后你我便再无干系。” 说完,凌清转身走出门去,萧傲追至门边,看到檐下被冬枝死死钳制住的福顺顿住了脚步。 丞相大人……应当不会如此心狠,会为凌小姐寻一好归宿的吧…… 回到了室内后,萧傲坐在塌上,手上端着一杯茶水,蓦然想到了凌清,就算丞相大人爱女,日后凌裕呢?凌殊可会觉得有这样一长姐不妥,丞相夫人可会觉得凌清为凌家蒙羞? 手上端着的茶盏不经意洒出来了些许茶水,心乱了再做什么都没心思了。 凌清带着冬枝回到马车上后,仔细思索自己刚和萧傲闹脾气的举动,罕见的红了脸,她一向自诩冷静,如今今日也能因为被萧傲气着了而做出意气用事的举动出来,沉声道: “回府。” 像是萧傲这般蠢蠢的只知道对她好,事事为她着想不求回报的刻骨深情,对凌清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上一世殚精竭虑为九皇子四处奔走,凌家满门为助他夺位付出所有,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付出一切未曾获得同样的感情回应。 而这一世,她与萧傲不过见过几面就能得萧傲如此袒护,用所有军功向皇上换取一郡主之位,她何德何能? 马车宽敞冬枝也坐在了里头,颇有些为凌清不值得,愤愤不平的开口道: “这小王爷……未免太……” “这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凌清摇头让冬枝止住了话,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外头,算着时辰回了丞相府。 她此次去镇北王府并未曾瞒着任何人,在凌清走后镇北王府下人间相互传了起来,小王爷那未过门的小姐是个凶悍的,就连小王爷都是敢打的,小王爷还丝毫不敢躲避。 这传言在日后入了镇北王妃的耳朵里头,镇北王妃也并未曾当做一回事儿,萧傲性格混做事鲁莽,能有凌清这般的妻子管束,实乃幸事。 午时,萧傲同镇北王镇北王妃三人在院子里头用午膳,镇北王妃似不经意间说起了同凌清有关的事情,用闲聊话家常一般轻飘飘的语气说道: “听说,九皇子……打算纳妾呢。” “九皇子不是在正月才娶的正妃。” 镇北王思及九皇子的婚事开了口,镇北王妃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鱼又道: “谁说不是呢,正月娶的正妃,连带着连两侧妃也一同纳进的府,如今再想要哪家的姑娘,最多也只能给个贵妾。” “谁家的姑娘呢这是?” 镇北王妃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随后叹了口气道: “丞相家的。” 话一出,萧傲惊的筷子直接落在了地上,丞相与丞相夫人恩爱京中人皆知,府中并无小妾,旁支也算不得是丞相家的,那就只有…… 凌清。 第24章 毫无干系 “怎的了?” 镇北王妃扭过头,吩咐丫鬟重新送了一双筷子上来,满桌子的佳肴,其中有镇北王妃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萧傲最喜欢的几样,如今萧傲却是一丝食欲都无。 萧傲期盼能从母亲口中获取凌清更多的消息,但偏偏镇北王妃已将话引向了别处,急的萧傲捏着筷子的手都出了汗。 对着满桌子的菜肴无丝毫食欲,萧傲起身行了一礼后朝外走,镇北王看着萧傲的背影,皱着眉头道: “你何故这般逗弄他。” 当日旧伤复发被迫回京,将所有担子都交在萧傲的身上,镇北王对萧傲心中有愧,却又不敢违逆夫人的意思。 “你问我何故?那个蠢小子,人家姑娘都未嫌弃他,他便巴巴的想去退婚呢。” 镇北王觉得王妃此举不妥,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无奈叹一声,到底是他毁了这孩子。 萧傲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中,进房内后将门关上,心似被什么东西攥的紧紧的,倒在软塌上,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如若他退了婚事,凌清另嫁只是迟早的事情,总不能让她在凌家过一辈子,若非这般便只有去寺庙了此残生。 明知如此,但萧傲依旧觉得心头似压了大石,猛地起身踉跄了几下从上了锁的箱子中拿出了那自从收到便不舍得戴上几次的发带,用力的攥紧,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上。 良久后,苦笑一声,将东西收好,福顺看萧傲脸色难看的归来,一直在门外候着,等了许长时间没听见房内的动静后,推门而入,却只见一空空如也的房间。 站在原地略一思索,将门关上,只当什么都不知是,继续守在外头了。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萧傲并未曾戴铁面,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从后院出了王府,镇北王妃听了后院守门的人说这话时,无奈笑了笑。 镇北王也在一旁,下人禀告时,并未曾避讳着他,见镇北王似想开口规劝,镇北王妃干脆的将脸冷了下来。 “都耽搁了人家姑娘最好的这几年,如今为何不干脆去耽搁一辈子罢了。” 在边关时,凌清时不时送去的信件,大致都会交代她每日需做的事情,萧傲记得清楚,径直就去了城中生意最好的一家酒楼。 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萧傲畅通无阻的去了二楼,当他朝着一间隐蔽的屋子去时,却被两个突然出现的高壮男子拦住。 丞相送到凌清身边保护她暗卫的侍卫,武功自是不差,但若是与在边关许多年的萧傲相比,就差得远了。 萧傲干脆的将这两人制服,推开门走了进去,凌清在屏风后查账,手边放着一算盘,面前摆着厚厚的一摞账本。 不管是凌清手下的何等生意,了解的内行人想从其中捞些油水都是轻而易举,查账便要更仔细些。 听到推门声,凌清将手上的账本放下抬头一看,当看着穿着粗布麻衣的萧傲后,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将桌上杂乱摆着的账本收拾整齐后,起身绕到一边,恭恭敬敬的给萧傲行了礼。 生疏客套,礼仪上无所挑剔。 分明是萧傲最期待看到的场景,但偏生这一幕活生生的在眼前出现时,心口处一阵阵的犯疼。 “小王爷来此,可是有何指教?” 凌清冷淡出声询问,后来回想起凌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当时,分明是因为萧傲曾经做出的事情而跟他赌气,故意摆出了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我……我听母亲说,你要入九皇子府为妾?” 萧傲的喉咙干涩,废了很大力气才将这一段话说完。 闻言凌清微微一愣,片刻后回过身来,轻勾唇角道: “是与不是,都与小王爷,再无任何干系了。” 凌清说的是实话,如今她不管如何都同他无任何干系,萧傲呼吸一窒,猛地觉得呼吸都困难。 他曾幻想过十里红妆将凌清娶回家中千娇百宠,也曾幻想过同凌清生儿育女,待两鬓霜白之际儿孙环绕共享天伦之乐。 如今,这个在他情窦初开之际便被他视为妻的人,可能在不久之后嫁与旁人。 伴她身侧、陪她终老的人,都不是自己。 这一切,分明都是他刻意造成的,但到了这时,萧傲心头却浮现了一股难言的酸涩,哑声道: “小姐,可否告知?” 凌清看着萧傲猩红的双眸,原本想着要同他赌气的想法散了个一干二净,无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尚未曾来得急答复,萧傲便又急匆匆的开口,声音沙哑的吓人。 “九皇子……如今正妃侧妃惧有,小姐若入府,身份最尊贵也不过就是一侍妾,日后……日后若有子嗣也是庶子……九皇子凉薄多情,实在并非良配。” 凌清不急不缓的端起桌上的茶盏,放置在唇侧轻抿一口,耐心的听萧傲说下去。 “小姐,实在不必如此辱没自己。” 等到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凌清压着的火气被最后这句给掀起来了,重重的将茶盏放下,茶盏水溅到了桌上来,凌清对上萧傲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询问: “凉薄,多情?并非良配?” 萧傲不敢去看凌清的眼睛,最不堪为良配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 “那小王爷,您觉得民女该如何?自梳终身不嫁?或是入寺庙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 字字句句,仿佛瞬间化为刀剑,刺入萧傲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萧傲狼狈的开口: “我,我并无此意。” “那小王爷今日来找民女又是为何?” 为何?连萧傲自己都说不清楚,当时从他母亲口中听说凌清可能要嫁与九皇子为妾室时,脑袋就空了,只想来见她一面。 凌清情绪如今已经平复下来,萧傲身为镇北王与王妃唯一的嫡子,幼时曾同皇子一起读书,论身份尊贵上并不输旁人丝毫,连当今圣上也对他疼宠异常。 在边关的这么些年里,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无一败绩。 就算身上有伤,太医尚未曾下定论无医治其法,就算真的无法医治,凭他身上的功勋,他也绝不输任何人,又为何,要将自己置于如此卑微的境地?! 只不过是略有瑕疵,便迫不及待的要同她退婚,凌清不知自己该感叹自己在萧傲心中地位之高,又或者是该痛恨萧傲将他自己想的如此不堪。 “曾经,小王爷字字句句皆说要同我退婚,如今,却又在我打算嫁与旁人时处处阻拦。小王爷……你到底要如何?” 凌清语气轻缓,萧傲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要如何,凌清并不就此饶了他,而是继续步步紧逼。 “小王爷话里话外都言九皇子并非良配,虽说是妾,但如若有朝一日九皇子登上了那位子,就算再不济也是妃,又为何并非良配?!” 听到这话时,萧傲的脑子转的飞快,逐字逐句的为凌清分析。 “我之前听闻过,九皇子在未曾娶妃之前房中人便已不少,如今正妃侧妃惧有,后院人多时免不了争风吃醋互相陷害。” “如若是我贪图富贵,图的是九皇子日后呢?” 凌清不动声色的继续询问,萧傲苦笑一声。 “小姐实在无非如此这般贬低自己,小姐并非贪图富贵之人。” “萧傲!你让我莫要贬低自己,那你为何要时时刻刻贬低自己?身为镇北王府嫡子且是未来唯一继承人,弱冠之龄便在边关保家卫国,大大小小的战役无一败绩。许多功绩在身,你又为何要一直贬低自己?!!” 萧傲无奈苦笑,要如何同凌清说他并非是在贬低自己,而是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小姐,言尽于此,请……请小姐莫要冲动,有关终身大事上先深思熟虑,我,我先走了。” 萧傲略微有些狼狈的走了出去,凌清看着萧傲仿佛身后有狗撵他似的模样,险些要被气笑了,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用了一口。 罢了。 - 镇北王妃听看守后门的下人说萧傲回来了,叹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丫鬟去了萧傲的院子里头。 回到镇北王府后,凌清所说的字字句句依旧在他脑中环绕,萧傲坐在软塌上,倒出了一杯茶饮了半杯,就在此时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怎的?去何处了?” “并未,孩儿刚睡醒。” “那莫非刚从后门出去,又从后门偷偷跑回来的,是只耗子不成?” 萧傲听镇北王妃这般说,便知晓他出门这件事儿镇北王妃是知晓的,索性垂头不再开口,镇北王妃在软塌的另一边坐下,屏退下人后询问: “去找凌小姐了?” “母亲?” 萧傲失控抬起头,诧异的看着镇北王妃,镇北王妃见萧傲打算隐瞒,又道: “你无需瞒着我,我自己的儿我还能不晓得你想做什么呢?傲儿,你不该像是之前那般任性了,退婚这件事儿我还未曾与丞相府的人提,便是想让你自己好生想想,可是真的想退了这门婚事?” 萧傲应当是点头的,但脑中忽而浮现了凌清的面容。 第25章 他想见凌清 从当初桃花树下的惊鸿一瞥,到后面慈安寺的小亭子内的落荒而逃,再到后来不相熟下的出手相助,得知凌清未来会成为自己妻的欣喜,郊外十里亭送别时的依依不舍,边关那些年的刻骨相思,归来时的遗憾落寞,那日凌清突然闯入房内的句句质问。 再到……刚才见面时凌清的冷漠疏离。 当真想退了这门婚事吗?萧傲在心中问自己,想吗?想看那个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子穿上嫁衣成为旁人的妻妾吗?甘心吗?! 萧傲无奈一笑,回京前坚定的信念,早就随着同凌清的一次次见面而逐渐变得溃不成军。 “娘,都到了如今这一地步,不退婚……还能如何?” 镇北王妃看萧傲这幅蠢样,忍无可忍将萧傲刚饮了半杯的茶端起,干脆利落的泼在他的脸上,随后重重的将茶盏放下,轻声询问: “如今,可清醒了?” 茶是冷的,萧傲抬眸,脸上的伤疤毫无保留的露在镇北王妃的视线下,镇北王妃尚未来得急开口,心就先软了软。 想到这蠢儿子做的这些事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强自逼迫自己硬下心肠来。 “你且去旁处问问,哪家的儿郎如今这年岁,还像是你这般蠢笨如猪?!” 曾经萧傲因不喜读书而被先生夫子赶出来时,镇北王妃那时只是柔声安抚萧傲,是人皆有长短处,完美者终在少数,只不过恰巧读书是他的短处罢了,无需为此介怀。 从萧傲记事起,第一次镇北王妃这般明明白白的训斥他‘蠢笨如猪’。 “我且问你,不愿瞧见人家姑娘成婚,却又不肯娶了人家姑娘,当年丞相府唯一嫡小姐及笄,多少人家上门求亲。边关这么些年送去的物件,银两有多少?儿啊,做人应当有良心,你耽搁了人家姑娘最好的年纪,这就是你愧对了她!” “母亲,所言极是……” 镇北王妃本是来劝萧傲,听到他这话险些没气的直接背过气去,怒声道: “你给我住嘴!口口声声说自己耽搁了人家姑娘,言行举止皆说明你心怀愧意,可你弥补的方式是直接将她往绝路上推。若是真的心中有愧,倒不如将人娶回来待她好一辈子,莫要纳妾弄一堆的糟心事儿出来,这,才是弥补最佳的法子,你可懂?” “我……” 镇北王妃看萧傲还想贬低自己,心中听着也觉得不舒坦,不管如何,当初萧傲都是被迫接过担子的,她与镇北王都觉得是他们对不起萧傲。 “莫要再同我说你身上缺陷配不上人家,知晓自己配不上就等婚后待人家好些,你自个儿捉摸去。” 说完,镇北王妃走了出去,任由心腹嬷嬷扶着自己,走到外头时瞧见了几个正当妙龄的丫鬟嬉闹,皱眉对一边的嬷嬷吩咐道: “日后,府中丫鬟十二岁后便送走,伺候的人寻些嬷嬷来。” 一边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简直要被她那蠢儿子气的头疼,如若真的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她也得亲自去丞相府一趟,将这事情同丞相夫人说清楚。 萧傲不自觉从怀中掏出帕子来轻轻地擦了擦脸上刚镇北王妃泼的水渍,拿出来后意识到这是曾经凌清赠与他的旧物,不自觉攥紧,随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 起身躺到床上,放空自己皱着眉头看着床帘,如若他娘刚说的一席话,连萧傲自己都并未曾意识到,他口口声声说不愿意耽搁凌清,但随身携带的却都是和凌清有关的物件,若是被旁人瞧见……不管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虽是躺在床上,但萧傲却毫无睡意,思来想去半晌也没能想出来一个所以然出来。 又过了几日,皇上在宫中举办了一个宴会,萧傲归来那段时间里皇上的身子不爽利没来得急,近日在太医的照料下身子好了起来,并未曾大办,请了几个亲近的臣子举办了一小宴。 宴席上皇上贪杯,在宴会结束时醉醺醺的不知今夕何夕,也不让贴身太监伺候搀扶,而是扶着萧傲的手臂往自己的寝宫走。 皇上对萧傲甚是宠爱,比之皇子甚至更多了几分真心。 萧傲扶着皇上去了寝宫,在宫内们熬醒酒汤时,萧傲看着皇上坐在龙榻上眼圈微泛红,凑近了能听到皇上的念叨。 “薇儿,朕……好想你啊……” 萧傲心中一惊,忽而想到幼时他曾听母亲说过的话,当今圣上曾经在尚未登基时有一及其宠爱的丫鬟,后头死在难产血崩一尸两命。 皇宫后院中,有多少意外,真的就是意外呢。 萧傲从小到大见过皇上不少回,幼时甚至在皇宫中住上了一些时日,对皇上有对君主的敬重,也有对长辈的亲近。 曾经所见过的那么多面,皇上无一不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但此时,这个高高在上将所有一切都握在掌心的帝王,大权在握、江山在手,却孤身一人躺在龙榻上轻声呜咽,眼圈泛红老态尽显。 皇上住的寝宫,自是不错的,金碧辉煌,各处无一瑕疵,此时瞧着却莫名觉得冷清。 萧傲在皇上贴身太监进来伺候后,起身朝着外面走,他已成年再在宫中过夜就很不像话了,贴身太监在将醒酒汤交给了他徒弟来伺候皇上用下,自己则是起身送萧傲出宫。 出宫时,萧傲垂眸盯着地面上的青石板,半晌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宫墙,很高。 天色渐暗,萧傲出宫之前,送他出来的太监低声道: “小王爷,今儿是薇儿姑娘的忌日,皇上心里头不痛快,失态了。” 萧傲听懂了太监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后道: “公公放心,我知晓的。” 镇北王府的马车依旧在宫门口候着,马车旁边福顺在候着,上车后萧傲随手撩开车帘,蓦然脑海中又浮现了皇上在龙榻上哭泣恍若孩童的模样。 心中突然前所未有的涌动起了一股冲动—— 他想见凌清,就现在。 第26章 成婚,如今可该唤我一声…… 皇伯伯尊贵如一国之君, 却也曾有留不住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在年老醉酒后倚在塌上失声痛哭。 他只不过是一寻常凡夫俗子,一面觉得自己配不上凌清,一面却又不甘心任她嫁与旁人, 两面情绪互相撕扯, 脑中母亲规劝的话一遍遍的浮现。 各种思绪纷迭而至, 一时间让萧傲自己都分辨不清楚, 他到底想作何…… 在这乱糟糟的思绪中间,却有一想法格外清晰:他想见凌清,就现在。 吩咐福顺将马车赶到丞相府后的小巷子内, 虽说丞相府有护院,但是到底比不上萧傲的武艺高强,萧傲轻而易举的就□□进了院墙内。 早先他也曾经来过几次丞相府, 轻车熟路的去了凌清的扶摇院。 按理来说,现在正是去用膳的时候, 但扶摇院内萧傲却瞧见了冬枝守在外头, 萧傲对冬枝也有所了解,知晓凌清对冬枝信任异常,不管去何处都会带上冬枝一起。 萧傲进了扶摇院的后院,借着茂密树木的遮蔽, 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屋内的光景。 凌清坐在书桌前, 手边放着一个算盘, 桌上摆着几本账本,神色严肃将算盘拨弄的飞快,冬枝在此时推门而入,走到凌清的身边,小声的规劝道: “小姐, 先用了晚膳再来看这些账本吧?” 凌清轻轻地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不停,萧傲的耳力极好,能清晰的听到凌清同冬枝说的话。 “罢了,就剩几页便能查完了。左右先将账本查完后再去用膳,免得明日母亲又说我歇息的太晚。” 冬枝又规劝了几句,无奈在一边将凌清桌上头的灯换了一盏亮堂的。 “小姐,那些管事们不敢阳奉阴违的,你何苦要这般仔细。” 凌清查完了一页,听到冬枝这话无奈一笑,回道: “我知晓他们不敢阳奉阴违,但这账本还是要查的。更何况,你瞧母亲最近这时候,如若我手上无事可做,她便想带着我去参加一些夫人间的宴会,免不了要听旁人的闲言碎语,当真误无趣的紧,倒不如在家中查账落的自在。” 丞相夫人渐渐将她的嫁妆铺子全都送到了凌清的手上来,凌清每月单单就只是查账便要花费不少的心思,丞相夫人见凌清确实有事情要做,便不再来叫她一同去。 萧傲在树枝后,放置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如若并非是他,凌清身为丞相府唯一的嫡女,必是旁人讨好奉承的,何须听旁人的闲言碎语,甚至因此便不想去那些宴会。 萧傲控制不住的向前一步,凌清十分警醒,在听到了异常的声音,抬头目光锐利的看向床边,冷声道: “谁?!” 冬枝看凌清的模样,急忙到床边仔细的瞧了瞧,一阵风声吹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姐,大概就是外头的野猫。” 凌清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稍微有些酸痛的脖子,低声道: “这时节的野猫确实是多了些,罢了,也有些冷了,将窗子给关上吧。” 冬枝按照凌清的吩咐关上了窗户,萧傲在后头盯着落在窗户上的剪影,就这么瞧着,直至夜深凌清在终于将所有的账目查完,冬枝起身去吩咐小厨房里头将凌清的晚膳送上。 第二日清早,丞相夫人要带着凌清与老夫人一同去慈安寺祈福,小凌殊这次也被带着一起,如今小凌殊大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同凌清是一个性子,除了待家中人以外,旁的人冷淡的很。 只一点从未有过变化——对凌清的依赖。 马车是早几日就备好的,老夫人同凌清、小凌殊是一个马车,上车后刚开始凌殊还能勉强忍住性子,但是等到后面,小凌殊就控制不住的开始翻腾起了马车内的小抽屉。 找出了老夫人提前吩咐人准备好的糕点,将东西递到了凌清的面前,老夫人被小凌殊一面馋一面全都塞到凌清面前的模样逗弄的好笑,急忙拉开另外的抽屉。 “都有呢。” 慈安寺一如既往香火鼎盛,外头停了不少马车,多的是来祈福上香的达官贵人。 下了马车后,老夫人和丞相夫人带着小凌殊去了大殿,凌清自顾自的去了一个小院子,进去后一个年老的僧人正在诵经,听到凌清的脚步声后僧人睁开了眼睛,微微躬身开口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 “阿弥陀佛,劳烦师父了。” 凌清躬身回礼,冬枝将一荷包放在正中央的灯旁边,僧人回道: “不敢当。” 这禅房内里放置着一盏长明灯,是萧傲出征后不久,凌清亲自过来点上的,上一世的凌清不信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但经过重生这等玄妙的事情,多少是信了几分。 点上了一盏长明灯,盼着萧傲在战场上能平安归来。 虽说如今他是回来了,但凌清这一习惯也未曾改掉,丞相夫人也知这一件事儿,所以在刚刚才会将小凌殊一并带走。 等走出禅房,凌清带着冬枝走过长廊,去了那一处隐蔽的小亭子。 凌清不知这慈安寺到底存了多长时间,自凌清记事起,便时常被丞相夫人带着一同来这一处烧香拜佛,寺庙内处处都充斥着岁月的痕迹。 青石板上爬满的青苔,寺庙内的粗·壮大树…… 想到当初和萧傲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此处,泉眼依旧是咕噜咕噜的吐泡泡,池子里头的锦鲤比起曾经似乎要大上了不少,水清澈见底,池底的沙石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蓦然,凌清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扭过头一看,穿着劲装的萧傲站在不远处。 凌清神色冷淡,面不改色的躬身行礼。 “民女参见小王爷。” 按理来说凌清如今已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自是不必自称民女的,但在萧傲面前却一贯如此,萧傲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哑声询问: “我……致如今,你可还愿做我妻。” 萧傲听闻丞相府要来慈安寺,便也跟了过来,一直跟在凌清身后,在凌清走后进了那一间禅房,问了那僧人,得知凌清是在他出征那年来寺庙点的长明灯,心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似的。 蓦然,想起了他幼时,每次父亲出征,母亲也是这般诚惶诚恐的带着他到寺庙中祈福,这慈安寺中,也是有他娘为他爹点的长明灯。 许多时,他娘在烛火下为他爹做衣裳时泣不成声,夜夜担忧的连觉都睡不安稳。 萧傲一直用自己以为的最妥当的方式来对待凌清,却好像从未开口问过凌清她到底愿意与否,此次鼓起所有勇气来询问。 如若凌清同意,他……便会如同他母亲所说的那般,待她好一辈子。 凌清攥紧手上的帕子,对上萧傲充满希翼的眸子,轻笑了一声,随后低声道: “不愿。” 说完,凌清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与不舍,在经过萧傲身侧时,萧傲失控的攥住了她的手,询问: “为何……” 凌清冷眼看着萧傲失控,另外一只手将萧傲的手拉开,低笑一声询问: “小王爷以为该是如何呢?在京中等候三年,小王爷归来便退婚,如今改了心意,我便要巴巴的凑上去点头应允,欢天喜地?” 说完,凌清朝外走,清瘦的背影透着一股倔强,萧傲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死死地盯着凌清的背影。 凌清从这处离开后,去了大殿,恰逢丞相夫人他们三人退出来,老夫人握着凌清的手朝外走,低声询问: “那家的小王爷也来了?可是相处不愉?” 凌清无意于让祖母在这有关的事情上费心,轻轻地摇了摇头回道: “是祖母多虑了。” 老夫人的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同这慈安寺中一师父是旧识,在丞相夫人带着小凌殊去送香油钱时,老夫人枯枝一般的手握着凌清的手腕,带着她一同去了那旧识的禅房中。 “阿弥陀佛,许多年未见,忘尘可好?” “阿弥陀佛,老衲一切都好,这位……便是施主所说的孙女?” 老夫人牵着凌清在蒲团上坐下,这次所见的和尚显然年纪已经不小,瞧着比她祖母还要更加年迈些,屋内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哪怕他们过来,老和尚敲打木鱼的动作也未停。 檀香袅袅,敲打木鱼的清脆响声就在耳侧,凌清原本因遇到萧傲而烦乱的情绪渐渐被抚平。 “老身此次来,是想请忘尘看在曾经的情谊上,替老身瞧瞧这孙女儿。” 凌裕有丞相看顾,前程自是错不了的,小凌殊如今年纪尚幼,却已得了皇上的恩典,入宫同几个尚未成年的皇子一同读书。 唯有凌清……最让老夫人担忧,被丞相那般教导时,老夫人并未阻拦,她心知如今这世道对女子本就心怀偏见,种种束缚让许多女子都活的不易。 像是丞相那般教导男子的法子来教导凌清,兴许能让她活的自在些,未曾想居然将凌清的性子教导的如此刚烈。 初同镇北王家的人定下婚事时,老夫人知萧傲纨绔之名,当时还想着这般也好,未曾想定下亲事不多时,萧傲就跟着镇北王一同去了边关。 “老衲并无旁的本事,只赠这位女施主一句:刚过易折,莫要困在过去。” 说完后,老和尚念了一句佛号不肯再说,老夫人也并未强求,叹了口气拉着凌清离开,老和尚在她们离去后,透着门间的缝隙,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终究是,同原定的轨迹不一样了。 凌清扶着老夫人朝外走,看着站在路边的萧傲,面色如常的略过,等走过了一段路,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哪儿的萧傲,无奈摇头,跨过一道门朝着另外一边走。 萧傲准备离开时,他身后突然传过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施主,留步。” 慈安寺内虽香火鼎盛,每日往来的人也不少,但倒是甚少喧闹,多能闻见檀香,有些小和尚穿着僧衣顶着光头,分明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偏生要装老成,躬身严肃念佛号的模样可爱的紧。 丞相夫人家中还有事要处理,第二日就回了京中,小凌殊因着还要读书,也一并被带了回去,老夫人人老了不愿意多做挪动,此时难得来一次慈安寺,山路颠簸,打算在寺庙中住上几日。 凌清左右也是无事可做,铺子里头的账本在之前都是查阅过了的,又不喜参加女儿家的聚会,便也一并留在这儿。 陪在老夫人的身侧,听老夫人同主持讨论佛法,心倒是静了不少。 临近夏季,慈安寺在深山之中,倒是并未曾觉得闷热,枝头树梢上甚至还残留了几朵花儿。 看老夫人打算在这一处多住上一些时候,主持为她们送来了衣裳,去掉繁杂的簪子,脱掉精美的衣裳,换上毫无任何花样的僧衣,只用一根木簪束发。 去掉所有装饰,反倒是愈发美的惊心动魄。 无需在头上插上许多簪子,也无需遵守规矩,释放自己本性,每日只需陪着老夫人一同听听佛法,日子过的悠闲的不行。 春夏之交,雷雨倒是愈发频繁起来,陪老夫人讨论佛法结束后,撑着伞往回走,天边雾蒙蒙的,下了小雨。 尚未到地方,远远的就看到禅房门口站了一高大男子,凌清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萧傲看到凌清后,径直朝着她走来,等走近后凌清才注意到,萧傲的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动物幼崽,瞧那模样似乎是狐狸。 “我回来的路上瞧见的,老狐狸应当是没了,小狐狸饿的受不住跑了出来。尚且只是一只幼崽,如若放任不知能活到几时,我便将它带了回来,想来小姐当是喜欢的。” 狐狸的毛发顺滑,通体洁白如雪,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瞧着可爱的紧。 “民女与小王爷无任何干系,不敢收小王爷任何一物。” 说完就要绕过萧傲往一旁走,萧傲急忙伸手握住凌清手腕单膝跪地,哑声道: “我从未心悦过谁,小姐是第一也是唯一一个,我自知亏欠小姐良多,不求小姐谅解,但求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凌清低头,盯着萧傲侧脸上的一道伤疤,平心而论并无多难看,反倒是为他棱角分明的脸添了几分匪气,轻叹一声后道: “不好。” 萧傲被凌清这几次三番的拒绝,心中丝毫不恼,只余浓浓的悔恨,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皆是他咎由自取。 “过会儿怕是要下大雨,小王爷,民女便先回去了。” 说完,将手腕从萧傲的掌心内抽出,绕过萧傲朝着禅房走,萧傲死死的盯着凌清离去的背影,眼珠赤红,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丝毫未变,怀中搂着的小狐狸懵懂无知的叫了两声。 “嗷嗷嗷?” 确实同凌清所说的一般,不一会儿就下了大雨,大雨倾盆落下,砸在屋檐上汇成一条线落下,‘吧嗒嗒’的声音煞是清脆。 窗户并未关上,凌清能清晰的瞧见萧傲的身影,脑中一团乱麻,上一世萧傲眸子猩红拂去她墓上尘埃的模样,又一次在凌清的脑海中浮现。 良久后,凌清低声吩咐: “将那小狐狸带进来吧。” 冬枝一愣,回过神来后躬身应是,打开门瞧见了那青石板上衣裳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萧傲,开口道: “小姐让奴婢将这小狐狸给带进去。” 萧傲抬起头,眸中闪过希翼,起身踉跄了一下将小狐狸递给了冬枝,冬枝撑着伞抱着小狐狸到了屋内,不多时在萧傲打算离去时,一女子手上撑着伞拉开门朝着他走了过来。 凌清将手上的伞递给萧傲,在萧傲握住后伸手将另外一把打开往回走,虽未开口,但萧傲能察觉到她态度的软化,握紧伞似乎还能觉察到上残存的凌清的体温。 保持一个动作的时间太长,腿已经有些僵麻,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朝外走。 等人彻底消失后,凌清这才动手将窗户的撑子取下,将窗户关上,免得外头的雨飘了进来。 冬枝抱着小狐狸,放在桌子上,小狐狸毛也有些湿了,冬枝端了一盆水过来,凌清亲自用帕子将小狐狸身上的污渍清洗干净,随后又拿了干帕子,将水渍擦了擦。 小狐狸兴许是被饿的没了什么力气,被这番作弄也不曾挣扎,乖乖巧巧的模样瞧着便让人觉着心软。 身为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喜欢这般柔软可爱的小东西,凌清喂了小狐狸一些东西,看着小狐狸轻舔她手背的模样,无奈勾唇。 此次从慈安寺回京后,虽说凌清并未曾直接同萧傲和解,但两人间的关系倒也不像是之前那般僵硬,萧傲时不时的同凌清偶遇时,也能得到一二好脸色。 比起曾经尚有差距,但对于目前的萧傲来说却已满足。 镇北王妃也知萧傲的举动,恐是让凌清的心中有了疙瘩,与其是等到日后两个人相处时误会加深,倒是不如现在就将这些东西给解释清楚合算。 虽说镇北王妃尚未来得急将事情同丞相府说,但丞相夫人却从这其中瞧见了几分他们的意思,面对萧傲时不时的上门献殷勤也不予理会。 反正如今满京城的人都是知晓的,凌清同萧傲本就是提前定下了婚事的,萧傲时常来丞相府倒是也无什么妨碍。 萧傲时常来丞相府,偶尔同老夫人说说话,在撞见了小凌殊的师傅教导他武艺时,曾在一旁知道,对于小凌殊而言,萧傲的教导比起丞相花了银子请来的师傅要更加透彻,倒是对萧傲喜欢的紧。 - 一日,皇上的公主举办了一赏花宴,给丞相府下了帖子,甚至再三叮嘱过,要凌清一同来。 如若是旁人的,只随便推举了便是,但这是公主亲自下的,还再三叮嘱,凌清虽不耐却也只得去了。 为了不被人挑出错处来,凌清并未曾按照自己的喜好穿素净的衣裳,而是选了一件桃粉色的春衫,款式简单又不失大方,首饰也极尽简便,雕刻成荷花的玉簪,倒是好看的紧。 三公主如今已经嫁人,嫁的也是一异性王爷的嫡子,只不过是嫡次子,上有一长兄及其优秀,相较之下她的夫君便有些平凡了。 当日三公主在尚且在闺阁中时,便同凌清的关系不好,眼瞧着凌清这么大年纪未嫁,可不就是想寻些法子来嘲讽她。 女儿家的争风吃醋,讽刺几句便也罢了,凌清虽不耐,倒也未曾将这放在身上,在宴席上,只要是跟着她母亲一起,三公主想必也不敢太过放肆。 宴会上倒是热闹,那一家王爷府中也是不缺银子的,且是公主之身,宴会办的还算是热闹。 凌清到了地儿后,便陪着丞相夫人一同去和其他的夫人们寒暄,问及凌清婚事时,丞相夫人只随便含糊过去,并未曾下了个定数儿下来。 “这你家的小姐都已这么大年岁了,小王爷此时也已回京,却一直未曾将事情给定下来,莫不是人家小王爷嫌弃你家小姐吧。” 旁人心中虽偶尔也有这般的想法,但到底不像是这般明目张胆的开口说出来,三公主说完后似自知失言,捏着帕子轻笑了一声,随后道: “是本公主失言,还请丞相夫人莫要见怪才是。” “是萧傲不是,回京后便染了风寒一直未愈,看母亲的意思,是在挑好日子了。三公主这般关心萧傲同丞相家小姐的婚事又是为何?” 萧傲从门内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身侧站着的是三公主夫婿的兄长,此时脸色阴沉,身后是三公主的夫婿,还有几个旁的公子。 京中人多是知晓萧傲是有多得皇上宠爱的,三公主敢当面给凌清难看,赌的就是萧傲对这未婚妻并不在乎。 “三公主好大的威风。” 萧傲冷淡开口,他一直知晓凌清免不了会听到旁人的闲言碎语,甚至因为这些人说话不好听便不喜参加宴会,直面三公主贬低凌清,气的额头上青筋一根根的跳。 不管如何,三公主是一女子,萧傲总不能直接动手去将她给揍上一顿给个教训,但却比这样做得更狠。 “前些时,厉郡王说要送萧傲两个貌美的女子,家世清白,当日被我推辞,如今细想实在是不妥,不若,便转手赠与你?想来厉郡王也不会见怪的。” 萧傲手搭在了三公主夫婿的肩膀上,戏谑的出声。 三公主本性善妒,往日能借着自己公主的身份,来威逼夫婿不准纳妾,甚至打杀了她夫婿房中好几个伺候的丫鬟。 那些伺候的丫鬟是奴籍,被三公主打杀了也不能如何,但就萧傲所说的,他送来的这两个女子,是良民,且是厉郡王的人,哪怕是三公主也不能…… 三公主的夫婿自是点头应是,心知三公主此举确实惹恼了萧傲,在三公主嫁与他之前,他放里头伺候的几个人,都被三公主寻了由头打发,如今这般倒是合他的心意。 萧傲走到丞相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晚辈礼,足以说明他对丞相府的重视。 自那天以后,夫人间有关于凌清的闲言碎语倒是少了不少。 到了夏日闷热之际,凌清在后花园的亭子内看账本,听冬枝说萧傲来了,将账本暂且放到了一边,然后伸手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萧傲。 萧傲行了一路也确实是渴了,将茶水一饮而尽,转而看着一旁趴着的小狐狸,将腰上的荷包取下,从中拿了一块肉干出来,递到了小狐狸的嘴边。 许是因为小狐狸自幼便被凌清带在身边的缘故,小狐狸倒并不认生,性格也温驯,啃完了一个肉干,对着萧傲的手臂蹭了蹭,嗷了两声。 凌清看小狐狸这幅憨态可掬的模样,无奈摇头,轻笑道: “怎的这般馋,莫不是中午未曾吃饱。” 萧傲贪婪的看着凌清的笑颜,凌清随手拿起一边的扇子轻轻地扇了扇风,丞相府后花园内有一处水潭,上头荷花如今开的正好,倒是并不觉着太热。 “如今天儿倒是热得很。” “丞相府应当有冰窖,可是不够用?” “并非,只不过是瞧着日头大了些。” 说话间,萧傲忽而想起他到这里来的原因,将刚放在一侧的物件递到了凌清的面前,是一小小的木雕。 刀工略显粗糙,却能瞧得出来是花费了不少功夫的,凌清视线从萧傲食指处的伤口上一扫而过。 萧傲最近倒是聪明了不少,每逢遇见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要送来。 当年未上战场时,萧傲便喜欢四处寻找一些旁的东西来给凌清,只不过当日只能偷偷的让福顺帮忙送给冬枝,这时候却能光明正大的自己上门来。 凌清捏着棕色的木雕仔细的端详,仿佛葱般白皙好看的手指捏着木雕,倒也是赏心悦目,凌清随手将木雕放在一侧,然后将石桌上面摆着的几个账本放整齐。 “夏日天热,待秋日秋风凉快的时候,小王爷便过来提亲吧。” 这么些时日里,萧傲同凌清的相处,自是不管凌清说了什么都从善如流的点头,只不过这一回先是愣了愣,回过神来后眸中闪过狂喜。 “我……我……” “若是不愿便罢了。” “不,不是,我……我我先回王府,你,你等着我。” 回去的一路,萧傲都在捉摸该送些什么聘礼过去才好,皇城中,夫家送去的聘礼说明了对该女子的重视程度,娘家陪嫁的嫁妆则说明了该女子在家中的受宠程度。 思来想去,又将主意打到了镇北王的身上。 镇北王当初征战沙场时,所攻下来的城池,大多珍宝都在皇上的允许后进了他自个儿的私库里头,萧傲幼时曾进去瞧过几次,件件样样都是珍稀的物件儿。 萧傲坐在车上,倒了一杯茶喝了半杯,一本正经的思索,如果将他爹私库里头的东西全都给搬完,会不会同幼时一般,被他爹撵的满街跑。 凌清想到萧傲刚的模样勾了勾唇,让冬枝将石桌上头的账本收拾妥帖,伸手抱着小狐狸朝着丞相夫人的院落走,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要同娘亲说上一声的。 最后,萧傲依旧是未曾成功的挪动镇北王的私库,皇上听闻了这件事情后,主动赐下许多事情让萧傲去下聘。 不但如此,而且还附赠了一赐婚圣旨。 凌清尚在闺中时便是京城许多闺秀暗自羡慕的对象,只可惜在及笄后,同满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定了亲事,这还并不算什么,定下亲事后不久,小王爷便出征去了边关,边关三年,凌清听了旁人的许多嘲讽。 当面儿的,又或者是背后的,各种讽刺挖苦不计其数。 当小王爷归来后,京中莫名其妙兴起的流言,说小王爷要退婚,更是无数人都在等着看凌清的笑话。 如今,迟了三年,萧傲给了凌清一份由圣上亲自赐婚的尊荣。 这让丞相夫人心中的芥蒂稍散,凌清如今的年纪确实耽搁不起了,婚事就这般定下来了,经过一番繁复的礼节后,皇上亲自请钦天监算了好日子成婚。 丞相对凌清有多宠爱皆是有目共睹的,一向好脾气的丞相大人,唯有在遇到了同凌清有关的事情时,才会瞬间开始跳脚,时常因为这事儿跟人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对凌清宠爱是一回事儿,身为父亲他也知道凌清耽搁不起,并未曾对萧傲多为难。 凌裕已与一年前中了探花,丞相夫人为他定下了一桩婚事,如今人已成熟了许多,只在成婚的前一日,再三叮嘱凌清,如若是在镇北王府受了什么委屈,必要回家来,莫要在乎旁人。 入了秋,婚事赶的匆忙,嫁衣也是皇上吩咐宫中技艺精湛的绣娘制好的,绣花栩栩如生,甚是好看。 老夫人这一回将她自己嫁妆中最好看的首饰,全都吩咐匠人们翻新,后都给了凌清,丞相夫人也不例外,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全都塞给凌清。 终于等到了成婚的那一日,天儿十分不错,凌清穿戴整齐后,背冬枝扶着同父母告别,恭恭敬敬跪下行礼,丞相控制不住的红了眼,也不嫌丢人直接用袖子擦了擦。 由凌裕背着凌清上花轿,凌清能感受到兄长肩膀的宽阔,也不知是不舍,又或者是旁的,眼眶热热的。 耳边是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来宾间交谈的喧闹声。 不自觉,脑海中又想起了上一世,进九皇子府中时,连一顶小轿子都无,就这么进了府,后来被许多人瞧不起,冷嘲热讽听得多了去了。 圣上圣旨赐婚,下聘时萧傲曾许诺过的此生只一人,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上一世只同冬枝两人孤孤零零的进九皇子府中,受尽冷嘲热讽。 这一世明媒正娶坐着花轿,被萧傲牵着进的镇北王府。 凌清的脑中想了许多,紧张的情绪倒是并无多少,当握住萧傲的手被他扶下来时,却能清晰感受到萧傲掌心微湿。 这是在紧张? 凌清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萧傲确实是紧张的,尤其是在握住凌清的手时,女子的手纤细温软,紧张的不行。 在唱和声中,‘夫妻对拜’声音落下后,两人对着彼此微微躬身,攥紧掌心的红绸,礼成凌清被送入了喜房内,这边的风俗新郎还是要在外头招待宾客的。 萧傲只匆匆的给皇上敬了酒,随后是几位长辈,随便含糊了几句就匆匆的离开了。 镇北王府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此时却偏偏紧张的不像话,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但只要一想到凌清如今在房内等着他,便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要说喜欢,就连萧傲自己都记不清是为什么了。 初见时桃花树下落英纷飞,至如今萧傲依旧记得当日凌清穿的衣裳样式简单,伸出手时恰巧一片花瓣落在她掌心内,她勾唇轻轻的笑了笑。 倒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就只那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一直记到了如今。 萧傲紧张的推开喜房的门,吩咐福顺去膳房内拿上一些吃食过来,务必要清淡。 “小王爷,该掀盖头的呢。” 萧傲听着嬷嬷的话,愣愣的点头,伸出手来就想将盖头掀开,嬷嬷尚未曾来得急开口,凌清就先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 “小王爷,掀开盖头需得用喜秤呢。” 萧傲瞧着留在房中几个嬷嬷忍笑的模样自知闹了笑话,也不觉得这般有如何,从嬷嬷手上端着的托盘山拿起喜秤,轻轻的掀起了盖头。 凌清的长相本就是极其好看的,只不过平日里的打扮太过于简单。 今日,身上穿着的嫁衣是宫中技艺精湛的绣娘所制成的,自是好看的,头上并未曾戴上太多的饰品,老夫人给她的几样都戴上了,虽然说不上有多繁复,但确实是极其好看的。 萧傲看的有些痴了,由于太过于喜悦,甚至滋生了几分不敢置信,怀疑自己莫不是在梦中。 最后还是嬷嬷出言提醒,用了交杯酒后,房内留着的几个嬷嬷都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并且带上了房门。 洞房内红烛高照,床帘不知何时被放下,月上枝头,寒星点点。 - 第二日,镇北王妃曾特意叮嘱过,莫要去叫他们起床,两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萧傲盯着凌清颤动的睫毛,片刻后凌清睁开了眼睛,意识尚未来得急清醒,便已先听到了一声呼喊。 “曾经只敢唤小姐,清清都觉得是我逾矩,如今,可算是能正大光明的唤你一声娘子了。” 凌清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窗户并未曾关,能清晰的瞧见外头,凌清皱着眉头推了推萧傲。 “该起身了,今日是要去同王妃王爷请安的。” 萧傲直直的拦着,开始耍起了无赖。 “我觉得可以再谁上一会儿,除非,你唤我一声相公。” 凌清滢看萧傲倔强的模样,低声唤道: “相公,该起身了。” “嗯。” 萧傲低低的应了一声,耳尖微微有些发热,利索的起身,在边关军营中自己照料自己惯了,也无需旁人伺候,先将自己拾掇好了,冬枝这才进来伺候凌清。 成婚后第一日要穿的衣裳务必喜庆,凌清一向更加偏爱素淡的颜色,乍一换上艳丽的大红色,再上了妆,便叫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萧傲站在一侧,看冬枝熟练的为凌清挽发描眉,低声询问: “这我可能学?” 凌清听清楚了萧傲话中的意思后,伸手指了指一根簪子,无奈道: “小王爷身为男子……” “如今你该唤我相公。” 萧傲对这个称呼甚是执拗,凌清实在是拗不过他,低声道: “相公是男子,此等事情都是丫鬟做的。” “我想学。” 眼瞧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这时候才起身已是错过了早膳,如若动作再不快上一些,怕是连午膳都要王爷王妃等着他们了。 凌清不欲与在这等事情上同萧傲争论,梳妆好后两人便一同去了住院。 成婚第二日,京城的习俗是要起大早为婆婆奉茶的,但凌清睡得迟,冬枝在院子内时就主动请罪,得知这是王妃的吩咐后,凌清只觉得心中一暖。 比起上一世九皇子后院中那一喜欢找事儿的嬷嬷,镇北王妃可算是太体贴了。 镇北王妃本就是温柔的性子,也确实是喜欢凌清,再加上凌清等了萧傲三年,送去边关的东西,件件样样都是恩情,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便索性吩咐了萧傲院子里头的人不必叫他们起身。 去时,凌清恭恭敬敬的给镇北王妃请安,镇北王妃体贴是一回事儿,她身为新媳该守的规矩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镇北王妃瞧着凌清这般知情懂礼的模样,心中也欢喜,急忙将人扶了起来,送了好几样镇北王私库中的珍宝。 一家人凑在一起热闹的用了午膳,镇北王妃瞧着萧傲在用膳时不自觉体贴凌清的模样,勾唇会心一笑。 第27章 不求举案齐眉,只求安稳…… 萧傲如今也算是成熟了不少, 曾经当日在战场上归来后脸上的死气沉沉稍散,眼中满是快活的神采,才是最让镇北王妃满意的。 镇北王府并不看重食不言寝不语,有外人在时倒也是规规矩矩的, 但现在是家宴, 就他们四人, 用膳时说着一些家常话, 尽显温馨。 在萧傲出征的那一段时间,凌清时常同镇北王妃在一处,两人间并不生疏, 用膳后凌清恭恭敬敬的给镇北王镇北王妃敬了茶。 按照习俗,镇北王妃将她腕上的镯子褪下戴在了凌清的手腕上,玉镯瞧着水头也是不错的。 “如今瞧着傲儿成婚, 我算是安心了,现在便只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镇北王妃对着凌清揶揄的笑了笑, 萧傲思及镇北王曾经同他说的话, 有关于孕育子嗣不宜太早,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来,只打算回了他们的小院子里头,两人关上房门好好说道。 萧傲并不看重子嗣, 他尚未做好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 再加上……他心疼凌清。 凌清在丞相府内也是被千娇百宠的小姐, 嫁与他一武夫为妻本就是委屈了她,且不提曾经的那些恩情,萧傲实在是舍不得凌清刚嫁与他为妻便迅速的经受生产之苦。 只不过这话在他的心中想想也便罢了,不适合同他母亲说,虽然他母亲嘴上未说, 萧傲却能看得出来……她也是想要孙儿的。 回到了院子里,同凌清说清楚便罢了,前些时候萧傲自己去寻过太医,避子汤药早就已经用了,说清楚一来是为了让凌清知晓他的意思。 二来……萧傲不希望凌清在这等事情上愧疚。 敬茶后,镇北王妃身边伺候的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上头放着厚厚的一沓子账本,旁边时一串钥匙。 “盼着傲儿娶妻能让我轻松些,如今你二人既已成了夫妻,这府上的账本钥匙便都交给你了。” 这本是当初就定下来的事情,萧傲出征,迟了这么多年,镇北王府的账本终究还是交到了凌清的手上。 皇城中,向来都是婆婆精神不济才会交到媳妇的手上,万一遇上了那身子康健,长命百岁的婆婆,一辈子都触不到管家之权的媳妇也有。 且不管镇北王妃是真的看重她,又或者是精神不济管不了许多,账本新婚第二日就给了凌清,毫无疑问是在帮着她立威。 午膳后镇北王妃没耽搁他们小两口太长的时间,只叮嘱凌清莫要忘了,等会儿管家会带着府上的几个管事过去,先认人。 京城里头的习俗,第一日拜见婆母,第二日见过宗祠的长辈,第三日回门。 镇北王自幼吃百家饭长大,并无亲族长辈需要去拜见,第二日,按照规矩是要去宫中拜见皇上的。 萧傲想到皇宫中那些条条框框的拘束就有些头大,同凌清一起回小院子时,皱眉说道: “管事下午还是莫要见了吧?下午你好生歇息一番,明日还要进宫去见皇伯伯的,宫中的规矩多,到时候可没个能松泛的时候。” 冬枝听到萧傲的话皱起了眉头想起了一桩旧事,大少爷定下的那一桩婚事,那家小姐的母亲当年在进府时,那家老爷也是说顾惜她的身子让她莫要劳累。 在新婚后不久就迎进来了一个姨娘,虽是妾室,却有掌家之权。 待那小姐的母亲失了丈夫的宠爱后,很是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凌清倒不认为萧傲能有这般心眼,低声道: “我有些累的慌。” 萧傲闻言眉头一皱,镇北王府中,就算是镇北王妃出行惯用的也都是马车,花园路窄行马车肯定是行不通的。 “要不,我吩咐管家买顶轿子回来。” 萧傲很认真的征求凌清的意见,凌清瞧着萧傲这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无奈的轻勾唇,将自己的手搭在萧傲的手臂上,轻笑道: “扶着我吧。” 镇北王妃喜欢花花草草的东西,再加上镇北王又是一个疼爱妻子的,镇北王府的后花园景致格外好,鼻尖草木馥郁芳香,偶尔能瞧见往来的下人,皆是对她一脸恭敬。 今日的天儿很不错,连带着凌清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哪怕到了如今,凌清对过往种种已不在意,但却犹记得,上一世她和冬枝一起进了九皇子府,九皇子对她并不是特别看重,所住的住所也只是一阴冷潮湿的小房间。 平时还好,阴雨连绵的天儿,哪怕室内放好几个火盆,潮气也直往人身上钻。 九皇子府上的人也不把她当做一回事儿,虽是丞相千金,但自甘堕落成了妾室,直至后面她帮九皇子四处奔走后,才渐渐的变得好了些。 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终究会掩埋在岁月的长河中了无踪迹。 就像是如今这花园中的花朵一般,该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虽说二人如今已经成了夫妻,但萧傲对凌清依旧是那副模样,昨日不过刚成婚,今日也不见得有多亲密,萧傲紧张的同手同脚,耳尖直发烧。 “小王爷可是不喜?” 说着,凌清将手拿了下来,冬枝已准备上前扶着了,萧傲脑袋一空,动作迅捷的将凌清的手攥在掌心内。 萧傲的手常年拿着兵器,在边关时被磨的生了一层薄茧,攥住凌清手时稍微有些痒。 “并非。” 说完,萧傲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攥着凌清的手朝着他们两人的院子里走,凌清盯着萧傲耳尖的绯红,良久后轻笑了一声。 不求举案齐眉,只求安稳。 回到了院子内后不久,萧傲就急吼吼的朝外走,在萧傲离开的时候,恰巧管家带着几个管事的走进来了,凌清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瞧着屋子里头的几个人,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也并不开口说话。 没一会儿,凌清瞧见他们脸上露出了几分心虚的神色轻勾了勾唇。 “如今王妃既已将管家之权交给了我,我便不能辜负了王妃的好意,我知诸位管事恐瞧着我年纪并不大,故而担心我处理事情不妥当。” 凌清话这样说谁敢应和一句?谁敢说当真是觉得凌清年幼好欺负?几个管事都匆忙的跪了下来连说不敢。 “兴许是我将话说的重了些,冬枝……” 冬枝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这些管事们,先敲打一番再送上些甜枣,凌清驾轻就熟。 府上的管事并不多,更多的是外头的庄子上的,管事说都是城外的那些庄子,乍一赶过来说不准庄子中会出乱子,等到过上些时候会过来拜见。 只不过是见了几个人,凌清便已觉得有些精神不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打算在塌上小憩一会儿时,萧傲突然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碗燕窝。 “我瞧着你午膳没用什么,去厨房让他们给你炖了燕窝,来尝尝味道如何。” 凌清接过用勺子舀了一点儿,这东西她自幼吃过许多,味道自然是没什么大的变化,镇北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但凌清中午时没什么胃口,用的确实不多。 连冬枝都未曾注意到的细微末节,倒是被萧傲记的清楚。 “味道不错。” 凌清将一碗都用完了,冬枝急忙上前将碗拿了下去,等人都退下后,凌清瞧着和萧傲,低声道: “小王爷……” 话还没来得急说出口,就已被萧傲打断。 “如今你我二人已成婚,以前唤我小王爷自是无甚大的问题,但……如今你该唤我相公的。” 萧傲对这个称呼很是执拗,凌清也未曾在这上面多费口舌,二人刚成婚,一时改不过来也情有可原。 “相公,日后这种事情,自可吩咐下人去做,无需自己亲自去跑上一趟。” 经凌清提醒后萧傲才反应过来,他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习惯早已养成,战事并不紧张时还能让旁的士兵将膳食送到他的营帐内,但战事紧张时,手上捏着一个馒头和旁的将军议事的事儿,也是常见的。 “嗯,记住了,可是觉得疲倦了,睡上一会儿?” 春夏之交,外头蝉鸣声阵阵,确实勾得人犯困,凌清轻轻地点了点头,见萧傲打算离开,笑着询问: “相公打算去何处?” “我,我去书房看看兵书。” “一起睡上一会儿吧,看兵书不急于一时。” 凌清提出来的事儿萧傲不懂拒绝,脚就像是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半晌后在凌清的注视下,朝着床榻走。 萧傲伸手,轻轻地将凌清头上的簪子取下,手带了一层薄茧,做这动作时倒是温柔至极,看着凌清乌黑的发丝在自己掌心内,萧傲动作更是轻柔。 簪子取下,秀发散落,只留了最简单的一根木簪。 “我,我可以学。” 萧傲很小声的和凌清说,凌清视线从萧傲的掌心内一扫而过,掌心内一层薄茧,瞧着粗糙的不行。 这双手能握得住战场上斩杀敌人性命的□□,也能捏的住女儿家的发簪。 “那……相公可得仔细些。” “嗯,我会努力好好学着的。” 无需凌清叮嘱,萧傲自己也舍不得瞧见这般好看的发丝因着他受了丝毫损伤。 “睡吧。” 第28章 怕极了凌清同自己生气…… “歇息一会儿吧, 夏日困乏,左右相公也无旁的事情。” “嗯。” 凌清说出来的话,萧傲自是无不应允,点了点头利索的上了床。 原来只萧傲一个人住着的地方, 现如今多了一个人躺着, 大床上萧傲稍有些不适应, 除却微末的不适应以外, 更多的却是满足。 年少时青涩悸动喜欢上的人,如今成了他的妻,日后他们还有许长的时间可以相处, 能相伴一生,能白头偕老。 等到两人俱都白发苍苍之际,回想曾经做过的这些蠢事, 仔细想想也别有一番趣味。 凌清已然睡熟,均匀的呼吸声传入了萧傲的耳中, 萧傲面上染上了柔情, 也睡了过去。 待凌清睡醒时,窗户外头的晚霞铺满了天边,红的似火。 窗外便种了许多的花朵,春夏之交开的正是灿烂的时候, 躺下时瞧着窗外的花好看的不行。 睡了这么长时间, 凌清有些乏了, 低声吩咐冬枝: “去备些冰水,我要净面,冰些让我解解乏。” “备些温水吧,虽说快到了夏日也不可贪凉,用温水净面即可, 如若觉得乏了,我便吩咐福顺去回了爹娘,我们今日便在院内用晚膳吧。” 萧傲推门而入,恰巧听到了凌清的吩咐,凌清无奈勾唇,起身坐到梳妆镜前,随手指了一玉簪。 “罢了,只不过觉得有点儿乏,兴许等会儿出去走一圈便不了。” 如今他们刚新婚,凌清不欲惹出事端,纵使王妃或许并不在意这些微末的小事,她自己是谨慎惯了的。 萧傲知自己劝不动凌清,无奈皱眉,在一侧看着冬枝娴熟的为凌清挽了个发髻。 太阳以完全沉入山峦下,天边只余大片大片的火红色,萧傲同凌清一起走在青石板小道上,身后只跟了冬枝一个丫鬟。 凌清自从昨日夜里就察觉到了异样,他们身侧伺候的,要么是年纪尚幼的孩子,要么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子,正当妙龄的丫鬟是一个都无。 她并未曾直接去问萧傲,稍作揣测便已了解到萧傲的心思,她何必辜负了萧傲的一腔好意。 “你可有什么爱吃的糕点?之前归来皇伯伯本想赏下官位差事,但看我尚未成婚才稍微迟了些。明日我们进宫怕是要将事情安定下来了。” 萧傲想到这里也有些无奈,他早就非孩童,该承担的责任早就落在他的肩上了,只不过这般以后,能同凌清在私底下的相处便要少许多了。 “听说城中一枣泥糕的味道不错。” 上次凌裕出门归来时给凌清带了枣泥糕,比凌清自己做的味道还要好上许多。 “那日后每日归来我都给你带。” 萧傲漫不经心的承诺,语气很轻甚至带着戏谑,可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承诺他却坚守了一辈子。 老来白发苍苍时,还硬是要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去城中的糕点铺子里头,买上一分枣泥糕。 “那我可要说一句多谢?” 萧傲紧盯着凌清嘴角勾起的弧度,凌清平日里看起来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实际上在此时脸色柔和下来,才能察觉到她的颊边有两个细小的梨涡,勾唇笑着的模样好看极了。 “娘子多礼了。” 以前总想着对凌清要以礼相待,但如今他们已经成婚,又何须如此拘束,以礼相待,那是对外人的。 到了院子里头,凌清意外的发现桌上摆着好几样她喜欢的菜式,想到曾经同镇北王妃在一起用过膳,心中一暖。 用过膳后,镇北王妃并未曾留他们,饭后为了消食两个人走在花园内的小道上,眼瞧着天已经要黑了,萧傲还是思考起了明日进宫谢恩的事儿。 “相公,早些回去就寝吧,明日要去宫中谢恩,可万万不能像是今天这般任性了。” 萧傲虽说在行事中颇有些任性,但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会对他这般宠爱。 按理来说,应当是要等皇上下了早朝后再去谢恩的,镇北王妃却早早的就吩咐他们起了身,在府上用了些早膳,然后又吩咐膳房的人准备上一些糕点放在马车内。 当年镇北王妃第一次进宫谢恩时无人教导,诚惶诚恐的,当时的窘迫还历历在目,现如今在叮嘱细节上便废了许多的心思。 上了马车,萧傲随手拉开马车上的一个屉子,瞧着里头用油纸包好的糕点,扭过头问: “要不要吃点儿?我看你早膳未用多少。” “不必。” 凌清轻声摇头拒绝,萧傲放下糕点掀开了车帘,瞧了一眼外头。 清晨,大街小巷内热闹的很,行色匆匆的路人又或者是叫卖的小摊贩,路边一包子摊在冒着热气,瞧着很是温馨。 最寻常不过的场景,也是在这京城之中每日都要经历的事情。 萧傲每每看到这些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模样,不管是脸上的伤疤又或者是腿上的伤口,都觉得是值得的。 以他一人护的百姓安居乐业,是值得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皇宫,按照规矩在皇宫中是不允许乘坐马车的,皇上早就已经吩咐下来,让他的贴身太监在宫门口候着,亲自迎他们进的宫。 今日早朝,并无什么大的事情需要处理,各种琐事被皇上推掉,未让凌清萧傲等太长时间,听到太监尖利嗓音的通报声,跪下行礼。 “无须多礼,可用了早膳?” “皇伯伯,我在家中便已用过了,担心皇伯伯小气在宫中不给准备膳食呢。” 皇上被萧傲逗的大笑,一面吩咐自己的贴身太监传膳,一面让他们二人陪自己一同用些早膳,御膳房内所做出来的专门给皇上的早膳,自是精致无比,味道十分不错。 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凌清,在喝了一碗汤后也觉食欲大开。 上一世,九皇子最为信任她那段时期内,也曾经说过许多次和圣上有关的事情,言辞间对圣上颇为不满,时常露出愤愤不平的模样。 凌清尚在闺中时,偶尔的宫宴上还能远远的瞧上皇上一眼,但自从入了九皇子的府中为妾后便再没见过皇上,一直对九皇子说的话信以为真,当皇上是个面目可怖心肠歹毒的人。 如今再看和萧傲谈笑的模样,和家中寻常长辈也并无什么差距,甚至瞧着还要更加慈和些。 上一世她过的果真糊涂,对九皇子所说出来的所有都信以为真。 用过膳后,皇上给他们赐了座,贴身太监奉了茶上来,凌清低垂眉眼,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欲打搅皇上同萧傲说话。 过了一会儿,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带了一太医上来,凌清端着茶盏的手用了些力气,以然是知晓了皇上的打算。 太医先跪下行了礼,皇上故作严肃的看着萧傲,不轻不重的训斥道: “之前说让太医给你好好的瞧瞧,你每日不是有这种借口就是家中有事,今日朕看你闲来无事,便让太医将你好好的瞧上一瞧,来看看到底是否真的是治不得了!” 如若当初知晓镇北王在边关会遇到那等事情,皇上断然不会那般轻率,也不会让萧傲被迫的从镇北王的手上将担子接过。 到底是自己瞧着长大的孩子,比对待自己的那些皇子们甚至更多了几分用心。 曾经皇上想过,瞧着萧傲喜欢胡作非为的模样,日后也不必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只等到他的年纪大了,赏他一个稍微尊贵但不需花费多少心思的闲职来便也罢了。 未曾想,当初以为不成器的小子,在被逼迫下居然这般的成器,成器到皇上觉得有些愧疚。 在他看来,萧傲是为了自己守卫边疆,为这个国家瘸了一条腿。 曾经萧傲学习骑马,是圣上亲自教导的,皇上至今还记得,当日萧傲能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上之后,一脸稚气的说以后他要骑着马在大草原上驰骋的模样。 腿上的伤势萧傲本不欲再去多管,既已发生,当日军医也曾断定日后恐怕再也没了康复的希望,一次次检查并不所获,反倒是没回都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凌清疑惑的看了一眼萧傲,她居然不知这人在归来后竟不曾让太医瞧过,萧傲本想推拒,但在不经意间看到凌清冷下来的脸色,无奈勾唇。 早知这件事情是瞒不住凌清的,却也未曾想居然新婚后第二日便被她察觉到了。 当日凌清冷淡疏离唤他小王爷,恪守本分丝毫不逾矩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萧傲在边关已一己之身面对几百敌军时丝毫不惧,但却怕极了凌清同自己生气,哪怕只是闹脾气都怕的紧。 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拉了拉,任由太医给自己把脉。 皇上在不经意间瞧见了萧傲虎口处的伤疤,眼睛微微红了红。 等太医诊脉结束后,太医又掀起了萧傲的衣服瞧了瞧他的腿,随即才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 “回禀皇上,小侯爷腿上的伤势,是能治的。” 太医此话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29章 清清,你别跟我生气 凌清手上端着的茶盏, 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些许茶水溢了出来,刚烹好的茶还有些烫,落在手背上顿时红了一大块。 凌清恍若未觉, 低声询问: “你说什么?” 上一世直至她死去萧傲到她墓前时, 除了脸上染了风霜, 并无一丝损伤, 如今这一世却瘸了腿,凌清偶尔也会忍不住的自责是否是因为自己重生才导致的残缺。 如今……太医说能治? 萧傲也没想过自己腿还能治,当日军营中所有的太医几乎都被他召集到了一起, 各个都断言无法治疗。 “如何治?” 皇上眼中弥漫着喜意,太医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坦言相告: “小王爷腿上的伤势本就不是特别严重, 应当是因为当日在战场上没用上好的药材,再加上身在边关受了伤小王爷也未曾歇息, 一番磨损这才落下了残疾。” 事实与太医所说的内容分毫不差, 当日正是战事焦灼的时候,萧傲就算身受重伤,也不得不拿着武器上马同敌人拼杀,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能让他好好养伤。 “这倒是并不难治疗, 只不过是要废上些时间, 仔细的养着。” 如今边关太平, 萧傲无事可做,仔细养着也无妨,萧傲与凌清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微微勾起唇。 “既能治,便让太医同你一起回府, 仔细的瞧瞧到底应该如何治!不拘用什么珍贵的药材,太医院里头的任用,如若是需要用上什么旁的,只管遣人过来同朕说,朕私库里头还有许多用不上的药材呢。” 太医听皇上这么说,躬身说道: “如若只是治疗小王爷腿上的伤势自是不难,小王爷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当日在战场上恐处理的不够妥当。如今小王爷还年轻自是没觉得有什么,等老来便要受苦了。” “那边一同将他的身子也调理调理,免得像是他爹那般!老来三天两头的就进宫请太医,罢了你日后便待在摄政王府吧,将这一老一小都仔细的瞧瞧。” 陪皇上一同用了早膳,又说了些闲话,再让太医来瞧了瞧,差不多也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皇上留他们用了午膳,特意叮嘱御膳房多做几个萧傲喜欢的菜来。 午膳后,就算皇上再怎么不舍,也不能再将他们留着了,吩咐贴身太监将他们送至宫门。 上了马车后,萧傲从屉子里头扒拉出来了之前凌清说过的枣泥糕,讨好的往凌清面前推了推,凌清看了一眼枣泥糕,随后伸出手撩开马车侧边的车帘,不欲理会。 萧傲心知这回又将她给惹恼了,低声下气的陪着不是。 “我,我本以为同那军医所说的一般,只想着再让太医诊脉也无甚用处。” 凌清放下车帘,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盯着袖口精致的一圈槐花刺绣,颇为冷淡的回道: “小王爷实在是不必同我说这些,之前都能瞒着,如今也是能的。” “你……是否是在因为这件事情同我生气?” “不敢。” 说完,马车许是压上了什么东西颠簸了一下,萧傲条件反射的搂紧了凌清的腰担心她磕着碰着,等车子再次开始平稳行驶时,却是不管如何说都不愿松开了。 “你就是在同我生气。” 细听,萧傲的声音中还带了几分委屈,凌清简直要被这人给气笑了。 口口声声说他们二人已经是夫妻,万事便都要商量着来,千万莫要有所隐瞒,多次这般叮嘱的人是他,如今这么大的事情却小心隐瞒的也是他。 “并未。” 凌清冷淡回答,随后将头别向了一边,显然不太乐意搭理萧傲。 萧傲自幼身侧便没接触过多少有花花肠子的人,在凌清冷下脸来后心中急躁的不行,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哄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路。 等回到王府后,凌清自顾自的去了书房,然后开始翻阅王府内的账本,王府内也有不少的庄子店铺,上头人一疏忽,下面的人就说不准要动上手脚。 水至清则无鱼,凌清从未想过能让所有店铺的掌柜都能做到除了月例和上次什么都不要,但最起码数量不能太大,也不能因此给王府招来祸患。 萧傲一直在一边待着,像是一只惹了主人不快的大狗,一直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却又不敢开口。 盯着凌清仿佛嫩葱一般好看的手指拨弄着深褐色的算盘珠子,光只是瞧着便是一种享受,萧傲的心情也随着算盘珠子被拨弄时所发出来的轻响声弄的七上八下的,又不敢开口,担心自己说了凌清不喜欢的话,凌清又要恼了自己。 一下午便这样过去了,镇北王妃处理这些事情并不算面面俱到,但手底下的管事们倒并不都是乱来,只瞧着有几个盈利不好的铺子需要仔细的去瞧瞧是否真的同那铺子掌柜所交上来的账本一样。 上一世,九皇子的府中也有一摊子的糊涂账,凌清刚开始看的焦头烂额,后面发现了一种解决的特殊法子,查账的速度快乐不止一倍。 萧傲看到凌清身侧的茶盏已经没了茶水,十分殷勤的自己和下人开始抢起了活干,去下面亲自沏了一壶好茶来。 凌清冷眼看了萧傲一眼,随后继续看账本,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等到晚间同王爷王妃用过膳往回走的时候,皇上送来的那太医过来给萧傲把脉,凌清脸上的冰寒才稍微散了一点儿。 请完脉后,太医将今日萧傲要用的药吩咐下人煎好,这才离开了王府。 根据皇上的安排,太医百日里就待在镇北王府内,晚上自可归家,同原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将白日里待着的时间变为了晚上。 对于太医来说,这样的安排甚至还让他轻便了不少。 毕竟以往在皇宫中内时,多多少少每月都会轮到一两回要他夜间在太医院内值守,如今镇北王府是不必的。 王妃在得知萧傲腿上的伤势还能治疗后,特意又送了两个最擅料理药材的婆子过来,处理药材上的琐事倒是熟练无比。 凌清借着烛火,看最近的账本,王府这么些年的账本所积累的不少,虽说凌清无需将历年的全都记下来,但她早就已经习惯事事都处理妥帖,只有一切都烂熟于心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就比如说,如今立夏后的中秋也快要到了,中秋节按照规矩是要给亲近的府上送上一些节礼的,总要参照往年的规矩,王妃若是想办什么小的宴会,该给哪些人家下帖子,宴会上要备着什么,统统都得管家的人来弄清楚。 等福顺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褐色的药汁凑近就能闻到一股苦味,萧傲端起药碗,试探性的看了一眼凌清,见凌清依旧没有要看自己的意思,端着茶碗坐到了凌清的身边。 凌清查账在书房内,书房桌案边的椅子做的很大,两个人一起坐下只显亲密,却并不拥挤。 “药好苦哦。” 萧傲皱着眉头,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可怜兮兮,就连脸侧的伤疤都多了几分可爱,凌清拨弄算盘珠子的手一顿,一眼就识破了萧傲在装可怜,不咸不淡的回道: “小王爷大事都可隐瞒,像是这等小事,自然是无需同妾身说的。” 萧傲一听凌清的声音便知道她还是在同自己闹脾气,这脾气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明日就是他们回门的日子,万一到了明日,凌清还是在同自己闹脾气,回门被丞相府上的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以为他们。 “我错了,真的,我错了。之前想着你嫁给我一个瘸子本就是委屈了你,这等琐碎的事情不敢同你说让你烦心。” “那小王爷像是喝药这等小事便更加无需同我说了,小王爷应该并非稚童,无需人哄。” 萧傲低垂着头,像是一只低落的大狗,轻轻地扯了扯凌清的袖子,很诚恳的又道: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下次事无巨细务必都同你说清楚,莫要同我生气了,如今天色已晚,该休息了,明日还要回门,如若瞧见你精神不济,爹娘怕是也要担心的。” 凌清将手上的账本合上,桌上摆着的账本都被她摆放整齐,看过的和没来得急看的分的清清楚楚,起身后盯着桌上的药,低声询问: “王爷可是要我喂?” 萧傲配合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凌清的方向挪了挪,然后微仰起头,长大嘴巴‘啊~’,凌清无奈端起桌上的碗,用勺子轻轻地搅拌了一下,然后一勺一勺的喂到了萧傲的嘴边。 药苦是真的,在太医开药方的时候,凌清就瞧见了这里头加了黄连,萧傲一口不剩的全都喝光了,随后听到了凌清在吩咐冬枝送上些蜜饯上来。 自从萧傲大些了后,服药后就极少再用蜜饯压苦味了,隔了许多年未食,王府内的蜜饯依旧是甜的不行。 萧傲不喜甜食,但这一回却是例外。 第30章 当初一眼,如今一生…… 蜜饯慢慢的在口中融化, 当糖味淡了的时候,再轻轻地咬一口。 当晚上躺在床榻上时,口腔内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甜味。 直至如今,萧傲才算是将那些在战场上思念家中妻儿的将士, 心中到底是何等想法。 一夜过去, 第二日清晨, 冬枝早早的就来唤他们起身, 回门时所带回去的东西,都是镇北王妃提前就备好的。 萧傲睡的很安稳,虽说起身早但也不觉得乏困, 凌清坐在梳妆台前,萧傲净面后便在一边瞧着,看着原本素净的女子, 渐渐上妆,最后美的惊心动魄。 浓妆艳抹却丝毫不显轻浮, 反倒是将她本就精致的五官勾勒的愈发夺目耀眼。 至如今, 萧傲依旧记得,曾经在桃花树下落英纷飞时的笑容。 只一眼,就惊艳了他的一生。 “如若并非今日回门,我倒是想试上一试。” 凌清听到这句话, 嗔怒的瞪了萧傲一眼。 “如若相公真要帮我, 那不多时怕是外头就开始传起了流言, 说相公娶了个疯婆子回去。” 萧傲盯着自己因为常年握着武器儿磨出来了一层茧子的掌心,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门时要穿的衣裳,也是皇上早就吩咐宫中的绣娘早早的就备好的,同样的布料上面绣着同样的款式,光是瞧着便觉得恩爱。 换好了衣裳, 饶是凌清向来淡定自若,也忍不住的红了脸。 王妃早早的就吩咐下人准备了早膳,用过后镇北王手下最得用的小厮牵来了马车,凌清同萧傲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凌清攥紧掌心内的帕子,走到闹市时,隐约能听见外间的喧闹声。 掀开车帘,恰巧路边一卖包子的遇到了客人,掀开时的热气伴着卖包子摊贩热情的笑容,透着一股最本真的生活气息,凌清嘴角轻轻地弯了弯。 早在之前,凌清就已做好了打算,不管如何她都会做好身为一个妻子的本分,不论如何都是。 生活总不可能十全十美,她只想日子能过的安生。 “娘子,张嘴。” 在凌清出声时,听到了萧傲的声音,条件反射的张开嘴,萧傲塞了一个小小的糖果进去,凌清尝着舌尖上的甜味儿,微勾唇,直让萧傲看呆了去。 过安生的日子,同这个傻小子一起。 到了丞相府,马车停了下来,丞相府的人早早的就有人候着,丞相夫人更是一大早的就等在门口,小凌殊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丞相府的大门口,手上还捏着一本启蒙的书。 前些时候换了个先生,严厉的很,凌殊被打了好几次的手心,这回倒是乖巧的不行,就连等人的这一小会儿也不愿意耽搁,捏着书小声的念着。 萧傲先下的马车,站在地上后萧傲对着凌清伸出了手,亲自扶着凌清下的马车,这一幕被丞相夫人收入眼底,满意的轻点头。 不管如何,瞧着他们二人如今这模样,关系是不错的。 进了府,萧傲十分识趣的和小凌殊一同玩耍,将空间留给了凌清和丞相夫人,等人离开后,丞相夫人当即就红了眼,低声询问道: “小王爷待你如何,在王府内过的可舒坦?” “母亲不必担心,小王爷待我极好,王妃也是如此,第二日便将管家的权利递到了我的手上来呢。” 凌清知道自己母亲担心的有哪些,索性将自己的近况统统都给说了一遍。 “小王爷的院子里头伺候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要不就是一些小厮,并无什么烦心事儿。管家也并不复杂,之前王妃掌管时虽说有些疏漏,但处理起来都是及其简单的。” 丞相夫人自然知道在管家上凌清有天赋,再乱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镇北王府内清静,王爷同王妃也都很是和善,娘莫要担心。” 凌清扶了扶鬓边的簪子,轻轻地安抚。 丞相夫人自然是知晓镇北王府并无什么不好,但毕竟是自己娇宠着长大的女儿,性子又被她爹惯的像是一头牛。 刚过易折,丞相夫人总担心凌清因为这倔强的性子受苦。 “本就成婚迟了些,可得抓紧时间怀上子嗣,地位才稳些。如若遇到什么事情,莫要同小王爷生气,好好的说道说道,夫妻间哪有什么仇呢,误会解开了便好了。” 听到丞相夫人的这句话时,凌清忽而想到了之前听太医说萧傲腿尚且能医治后,她因着被萧傲隐瞒而不满,同他发脾气时,反倒是萧傲绞尽脑汁的过来哄她。 无需诚惶诚恐的担忧自己的所为所谓是否会惹得旁人不悦,肆意顺心便好。 在房内同丞相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随后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头,老夫人如今的年岁大了,就在昨日夜里受了风,身子便有些不舒坦,故而今日并未在门口等着。 进去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正在给老夫人喂药,老夫人听见了有人走进来的动静,支起身子。 “是清清来了吗?” “祖母。” 凌清唤了一声走了进去,坐在老夫人的床边,从嬷嬷的手上接过药碗,一勺一勺的喂到了老夫人的嘴边,喝完了药,嬷嬷找了一软枕垫在老夫人的背后,老夫人仿佛枯木一般的手温柔的拍了拍凌清的手背。 “清清……” 凌清瞧着老夫人浑浊的眸子,忽而觉得有些鼻酸,放软了声音撒娇道: “祖母可得快些好起来,如今清清还等着祖母给我做槐花糕呢。” “好,好。” 老夫人不住的点头,脸上带着笑,老夫人怕凌清院子里头的下人照顾的不妥当,打算亲自去瞧瞧,昨日夜里又吹了冷风,这便病了下来。 如今年岁大了,万事都得多加注意才行。 “就知道清清是个馋猫,就只顾着祖母的槐花糕了。” 也许是因为凌清回来了,在喝完药后老夫人的精神变的好了许多,中午用午膳时是一同到前头的。 凌裕和丞相一同回的府,丞相一大家子坐了一大桌,桌上所摆着的菜,大多是凌清喜欢的。 在吃饭间,老夫人笑着说过些时候,要给小凌殊也瞧瞧定下个小媳妇儿,直将小凌殊逗弄的脸色通红依旧不罢休,众人笑着闹着用完了午膳。 夏日闷热,午后的蝉鸣勾着人的困意,萧傲在同丞相大人和凌裕说话,凌清则是回了扶摇院,屋内所有一切依旧保持着凌清离开时的模样。 院子里头又多了几个脸生的丫鬟,想来应该是她出嫁后母亲安排过来伺候的。 凌清躺在软塌上,听着耳侧的阵阵蝉鸣声,打了个哈欠歪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夏日困乏,昏昏欲睡时,欲睡不睡反受其累。 冬枝瞧着凌清难得的任性模样,也歇了提醒的心思,吩咐几个脸生的丫鬟莫要进去打搅。 等下午凌清醒来时,换了身衣裳走到了前面,恰巧遇到了一镇北王的小厮过来说王妃吩咐他过来提醒小王爷,让小王爷陪着夫人在丞相府住上一晚。 女子嫁人后所受的拘束繁多,镇北王妃总想着让这小两口过的舒坦些。 凌清得知这,自然是欢喜的,虽面上不显,但眼中却露出了足足的快活神采来,萧傲瞧见心中也是觉得欢喜的。 只不过在京城中的规矩,夫妻若是回娘家,是不许住在一处的,所幸丞相府不小,收拾一客房出来也是一件及其轻松的事儿。 等到晚上用过晚膳,夜深即将睡下时,忽而外间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 凌清直觉有些不对劲儿,便起身让冬枝伺候穿戴整齐朝着外头走,刚走到扶摇院门口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就匆匆的赶了过来,只言夫人让她过来叫小姐过去。 等到了前头的大厅时,凌清盯着自己的父兄母亲,虽面色还算平静,但却清晰的都能瞧得出来是在强忍怒气的。 说来也是一桩麻烦事儿,是丞相夫人的娘家惹来的祸事,她娘家有个十八岁依旧未曾嫁出去的女子,这女子的长相虽说算不上是有多貌美,但也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味道。 来府上小住,本来因为萧傲今日夜里也在这边休息,丞相夫人再三叮嘱她莫要出来,但谁知今日晚上还是擅自乱闯! 原本丞相大人是打算同萧傲一起说些话的,但凌裕再此时找到了一个孤本,丞相大人爱书成痴,便早早的让萧傲去歇息。 萧傲刚躺下不久,就听到外间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他在战场上过了几年,哪怕入睡也十分警醒,更莫要说他根本就未曾来得急入睡。 因着萧傲心中存了疑,并未曾大声喧闹,而是干脆利落轻手轻脚的从窗户翻了出去,只穿了里衣脚底抹油似的跑的贼快。 丞相大人的院子里头还有丞相夫人,凌裕如今年岁大了,院子里头也有几个适龄的丫鬟,萧傲最后钻到了小凌殊的院子里头。 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准备入睡时,小凌殊哭着跑进了他们的院子里头,丞相大人立刻就派遣人去瞧了瞧。 第31章 哄哄你 就是丞相夫人娘家的那个姑娘, 人去时没看到萧傲,便在那客房里头候着呢,如今那姑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泪水爬了满脸。 这姑娘长相不算绝美, 且家中的父母也并不疼宠, 可偏偏心气高的不行。 她爹娘不止一次的说过, 让她寻一个稍微差些的嫁了, 但她就是不愿,才一直拖到了如今,十八岁就算未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也没多少人愿意娶她了。 当初正当好年纪的时候,那些来求亲的都看不上,更莫要提是如今了。 甚至曾经还同她的爹娘说过, 要嫁给凌裕。 凌裕乃是丞相的嫡长子,不说娶的人门第有多高, 但肯定是不可能这般草率的定下的, 丞相夫人和娘家那边的关系不亲近,如今更是如此。 一心只想给凌裕去定下一个贤惠的好姑娘,帮着打理家事,最好通文墨, 能在一侧红袖添香。 像是那般女子, 并非丞相夫人对她有成见, 便是给凌裕做妾,她都是不允的,更莫要说她肖想的是凌裕的正妻之位。 丞相夫人气的不行,几乎能将帕子给扯碎,冷冷的勾了勾唇。 “我说, 怎的非要在丞相府内住上一日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呢。可惜镇北王说有要事要同萧傲商量,现下小王爷已经回去了。” 如今这事不管如何说,都是得给个说法的,以免日后有人再过来说三道四,从一开始就说萧傲并不在丞相府才是最妥当的。 宋峤并未想到丞相夫人会干脆的矢口否认萧傲在丞相府的事情,挣扎了几下,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萧傲,狼狈可怜的模样如若定力稍差些的说不准会生出恻隐之心。 但萧傲没有,萧傲冰冷的眸子中此时满是厌恶,一般来说他是不适合插手丞相府的家事,毕竟不管如何他只是一女婿。 但如今,听着宋峤在风言风语的贬低凌清。 宋峤和凌清的岁数是差不多大的,当初自生下来时,便被周围人比较着,只不过一个是丞相府唯一的千金嫡女,被丞相大人娇宠,另外一个上头还有两个姐姐,母亲盼着要儿子,又生了个女儿。 如若这人在贬低萧傲,他都未必会有多生气,但是…… 萧傲的脸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随后低声道: “岳父大人,我在房中休息时,突然闯入了一此刻,想要我的命,不若将这刺客杀了,就说是我在防御时一时失手。” 宋峤听到这话脸色苍白如纸,不敢置信的盯着萧傲的脸,大哭了一声终于明白这并非是个好相与的,急忙磕头求饶道: “夫人,夫人救救我啊,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丞相夫人眉头紧蹙,最近她实在是被宋峤惹的烦不胜烦,如今这般彻底解决了倒也痛快。 “罢了。” 丞相夫人将头别到了一边,皱着眉头打算就这般随她去了,虽说如若准备这般做,后续所要面对的麻烦绝对不少。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在她的府上出了过错,保不齐要面对多少质问。 但是这回宋峤惹到了萧傲的头上去,如非萧傲警醒,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最后受到连累的还是凌清,就只在这一点上,丞相夫人便没法子擅自原谅宋峤。 她现如今就希望这凌清日后的日子能过的安稳,不说繁华风光,但最起码的安稳是要的,她自己能将日子过得舒坦,反倒是要被丞相府里头的糟心事儿连累。 萧傲刚气的不行,但仔细想想如若真的那般,还是不妥当,皱着眉头厌恶的视线从宋峤的身上一扫而过,就在此时,从外头传来了一道声音。 “罢了,送回去便是了。” 凌清冷着脸走了进来,盯着宋峤,心中也是厌恶,走到宋峤面前扫过她身上穿着的轻薄纱衣,虽说如今天儿渐渐的开始热了起来,但外头哪怕是那些青楼妓子都不似这般穿着,明摆着是想要去勾引人。 “我不知宋峤你何时开始自甘堕落,甘愿与人为妾,如今镇北王府的掌家之权在我的手上,若是你想去,日日便是要你如同伺候母亲一般晨昏定省你也得给我受着!” 宋峤如今已经开始后悔,攥着凌清的衣角,祈求的开口: “我,我错了,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别这么绝情。” 性子冲动鲁莽,如若并非是她接触不到什么达官贵人,不知道还要闹腾出来多少笑料,在做出事情后后悔认错又有什么用处? “大半夜的还叨扰父母休息,实是女儿不是,请爹娘恕罪。” 丞相和丞相夫人岂是在乎这些的人,丞相夫人冷着脸对外头伺候的小厮吩咐。 “随便找一辆马车,连夜便将这小姐送回去。” 去走亲戚,却在大晚上的被送走,任谁听到都忍不住的多想。 “如今天色已晚,去歇着吧。” 萧傲走到凌清的身侧低声说道,凌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外走,心中还憋着一股气,萧傲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能很清晰的感知到凌清的怒气,却又不知道为何。 今日……应当不是他招惹的吧? 回那院子的路上,萧傲都在很认真的思索。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萧傲一大清早就去外头买了糕点回来,是最近一家店做出来的据说味道十分不错的梅花糕,日日限量,萧傲老早就去排队才买来了一份。 等买回来后,便候在扶摇院的大厅内用茶,也不敢去打搅凌清的休息。 等到凌清睡醒冬枝伺候换衣服时候,才多嘴提了一句: “小姐,小王爷在外头等了许长时间呢。” 扶摇院内原本就是凌清自己的住所,换洗的衣服多着呢,如今还是新婚时期不宜太过素净,便挑了一身绛紫色的,厚重的绛紫色如若压不住这颜色,便会觉着有些轻浮又或者是老气。 穿在凌清身上倒是正好,瞧着好看的不行,更衬的她肌肤胜雪。 等到凌清换好衣裳出去的时候,萧傲也听到了动静,拿着放在桌上的他一大清早就去买的糕点迎了上去,摊开包裹糕点用的油纸,糕点还是热着的。 “怎的?” 凌清伸手捏起一块糕点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 “昨日,昨日夜里你生气了?” 萧傲不确定的开口,低下头像是一只大狗,声音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委屈。 “我想着买点糕点来哄哄你。” 萧傲未曾说的是,他爹昨日夜里不知做了何事惹了他娘生气,一大早的也揣着银子来买,最后一份已经在他手上,被他爹撵了好长时间。 他不会哄人,唯一一点经验还是从他爹那里学来的,他爹是个武将也不懂如何哄人,只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吃的,便想着多买一些糕点哄他娘,萧傲便有样学样。 “在生气,但没生你的气。” 凌清一路走到椅子边坐下,冬枝送了一盏茶上来,凌清喝了一口后萧傲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这回语气中的委屈几乎能凝为实质。 “那你没跟我生气的时候别不理我啊,你知道我脑子不灵光,哪儿分得清你是跟我生气还是跟旁的谁?” 凌清恰好将一份糕点吃完,随后放到了一边,盯着萧傲的眼睛,认真的询问: “有人想爬上我相公的床,你是否觉得我不应当生气?” 萧傲一和凌清对视,脑袋瞬间就空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该生气的。”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母亲的娘家人,我是无法处置了她的,要是真的按你所说的处置,日后我母亲回去时要如何面对他们?你可是在怨我?” “我,我没。” 其实昨天晚上回去他还钻了好长时间的牛角尖,自幼他见到过母亲处置旁人给他父亲送侍妾时,他母亲每每都要关上门和他父亲发一通火。 虽然他父亲瞧着是委屈的受着,但是他能感觉到父亲是很享受母亲的训斥。 如今凌清只那般不咸不淡的处理好事情,甚至连那个人丝毫都未曾处置,是因为不在乎,所以一点都不想处置吗? 萧傲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却不管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如今听凌清这么一解释,反倒是释然了不少。 “你看,你自己也知道在发生事情后,我不同你说你便不知道我是在和谁生气,刚刚如若我未曾同你说,你是否便要将事情憋在心里头,不同我说?” 萧傲颇为羞愧的点了点头,凌清看着萧傲笑了笑,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她并不是一个贪恋口腹之欲的人,但萧傲起个大早买回来的糕点,莫名就想多用一些。 “你尝尝?味道是不错的。” “嗯。” 萧傲勾唇点头,也拿了一块糕点,买回来的糕点分量本就不多,像是这样两个人分食也是刚好。 两个人相处,就像是两只小刺猬,先用刺试探性的戳戳彼此,经过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打磨,渐渐的成为最适合彼此的存在。 “走吧,去前头用早膳。” 萧傲点了点头,握着凌清的手,两个人一起并肩出了门。 第32章 同凌清在一处,便是什么…… 互相磨合, 从最初的生疏到如今的试探,萧傲很享受一步一步同凌清亲近的感觉。 外面丞相府的厨子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好了早膳,因着老夫人的年纪大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并未曾传入老夫人的耳中, 今日清晨起身后从丫鬟的嘴里头听到了有关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被气的不行, 也早早的就来了前院。 在瞧见凌清同萧傲相携而来时, 老夫人起身攥住凌清的手腕,低声念叨: “这回,可真的是你受了委屈了。” 凌清看祖母这幅模样觉得心中一暖, 上一世她亲手将许多真心关爱她的家人推开,众叛亲离时才知父兄的疼爱到底有多珍贵,凌清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鼻腔的酸意。 “祖母若是当真觉得我受了委屈, 那便给我做些槐花糕来可好,如若祖母不允, 那我今日便赖在这儿不走了, 务必要将祖母的私库都掏干净,否则是不依的呢。” 老夫人瞧见孙女在嫁人后反倒是变的开朗不少的模样,眼中闪过浓浓的笑意,轻轻地拍了拍凌清的手背。 “好哇, 原来这一回回来不是来瞧祖母的, 是馋桂花糕了呢。” 虽然凌清是那般说了, 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般干脆的结束,如若不管旁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凌清的头上来便是她这个做祖母的无用了。 老夫人任由凌清搀着自己朝里走,心中已然有了思量,打算好好的将那女儿教训一番。 谁家的女儿不是娇养着长大的呢,凭什么要为了旁人家的孩子而委屈了自家孙女儿。 更何况……这件事情从一开始的错处, 便不是在凌清的身上,老夫人的年纪确实是不小了,可她的心中清楚着呢。 昨日说萧傲已经回府,今儿便不能再同凌清一起了,在用过早膳后,凌清打算等到用过午膳后,下午再回去。 萧傲不能在丞相府多留,用过膳后从后门离开,乘了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悄悄的回了将军府。 只他一人归家,镇北王妃问上了几句,的得知这般原因后心下也有些无奈,上下扫视了一下萧傲的模样,打趣的出声道: “我居然不知,吾儿居然这般找人疼,这一日只是这般,下一回呢。” 萧傲窘迫的脸色涨的通红,摆了摆手然后低声说道: “母亲玩笑,太医还在院子里头等着孩儿,孩儿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后,萧傲恭恭敬敬的对镇北王妃行了一礼,镇北王妃瞧着他如今这般礼数周全的模样心中欣慰,端起茶盏来遮住了唇角的笑意。 不怪旁人常说先成家后立业,成家懂的责任多了,人自然而然也就变的成熟了起来。 上来添茶的嬷嬷瞧见王妃这般模样,出声打趣道: “瞧着王妃这幅模样,想必是对那凌家小姐满意的呢。” 镇北王妃嗔怪的瞪了那嬷嬷一眼,低笑了几声后道: “可不能再叫凌家小姐了,虽说他们刚成婚,可能你们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过来,该叫少夫人了。可别忘了如今是少夫人给你们发放月钱,若是将少夫人给惹恼了,便是不给你们发,我也是无法的。” 镇北王妃将嬷嬷加满了水的茶盏稳稳握住,恰巧在此时镇北王从外头回来,如今镇北王身子是万万不能再上战场了,太医曾经再三叮嘱过,就镇北王现如今的身子状况是经不住边关风沙的。 圣上同镇北王之间的关系一向不错,便是他自个儿也是不愿意镇北王再上战场,便在早早的就给他分派了个官职,无甚么大的权利,胜在清闲。 镇北王同圣上的关系不错,对圣上的用意也能揣测出来几分。 如今给了他一清闲的官职,怕是想要等萧傲身上的伤势养好了之后,再对萧傲重用。 这等事情,在心中揣测几番便也罢了,在圣上尚未将旨意下来之前,镇北王自个儿是不会擅自同旁人说的。 “说什么呢,笑的这般开心。” 天儿渐渐热了,镇北王回来的一路上,出了一层薄汗,进屋后捏起折扇,用力的扇了几下风,文人墨客手执折扇乃是风雅,镇北王将折扇摇的飞快,半分雅致都无。 “你瞧瞧你,这叫什么样儿。” 镇北王妃喜好诗词,曾经也是出了名的才女,却阴差阳错下嫁给了镇北王这个武夫,不得不说也是造化弄人。 镇北王随手将折扇合上,眯起眼睛凑到镇北王妃的面前,凶巴巴的询问: “这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你莫不还是在想着你的那小书生?听说他家中虽不富裕,但小妾都纳了好几个了!穷酸书生,每日只知舞文弄墨,及不上本王半分。” 镇北王妃失笑,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王妃身边伺候的嬷嬷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放在塌上的小几上,王妃端起碗,用勺子轻轻地拌了拌,随手递给了镇北王。 “知晓你回来怕是要觉着热,提前叫人备着的。” 镇北王无需用勺子,端着碗一口就喝的一滴不剩,镇北王妃看他这幅模样,无奈勾唇。 萧傲在出了王妃的院子后,往他自个儿的院子里头走,回到了寝殿内后,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如今这寝殿内多了许多东西,女儿家的柔软同男儿的粗莽融合在一起,倒也透着一股莫名的和谐。 萧傲坐下后不多时,太医就匆匆的赶了过来,把脉后又交代了一番,随后不经意瞧见了萧傲侧脸上的疤痕,试探性的询问萧傲是否想将这疤痕给去了。 在沙场上征战的将军,有些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臭毛病,就比如说之前有一位将军也是在战场上落了疤,却不管如何都不愿意让太医将那疤痕给祛了,说那是他自己的荣耀。 太医在说这话时,萧傲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低声询问: “可以祛了吗?” 萧傲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疤痕,能清晰感受到疤痕坑坑洼洼的触感,在落下这一个疤痕时他自己看过很多遍,丑陋难言。 他并非在意自己的容貌,而只是觉得凌清生的貌美,自己面若罗刹……他之前的日子里大多是得过且过,唯独在凌清这件事上格外执拗。 下午用了午膳,丞相夫人准备了许多东西来,凌裕也将最近寻得的几个孤本赠与了凌清,就连小凌殊,在凌清走时,都捧着一个油纸包来送到凌清面前,听老夫人说是凌殊这么多日里攒下来要给阿姐的。 萧傲用了膳,亲自去接凌清回来,到了丞相府大门口,凌清也恰好出来,萧傲恭恭敬敬的对着丞相府的几位长辈行了晚辈礼。 因着圣上对丞相的重视,丞相府也就在闹市中,人来人往间这一幕被不少人都瞧见了。 原本已经消失了许长时间的流言,又渐渐的开始了,凌清说一句天之娇女丝毫不为过,当日及笄时的盛况更是被人议论了许长时间。 后面的镇北王府的小王爷去了边关,几年后归来突然传出要退婚,随后又是盛大的成婚典礼,多数人都以为是小王爷被迫娶的凌小姐,婚后的日子说不准难过着呢。 但是如今再瞧,小王爷哪有一丝一毫对这桩婚事不满的意思,分明是满意的很。 如今世道对女子来说稍显艰难,不管如何嫁了人就算嫁人之前家中人再如何宠爱,大多数事情上也是无能为力。 好的,看夫君妾室一个个的抬入府,有一份身为正经嫡妻的尊荣,这般已经算的是不错了。 如若那些不好的,夫君偏宠妾室,长辈看重子嗣,一辈子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头强颜欢笑,兴许能将夫君熬死,自己所出的子嗣掌家了,还能松泛些。 上马车时,凌清走在前头,萧傲站在马车一边,仔细别让马车挂住凌清的裙子,随后才上去。 夏日闷热难言,镇北王府内倒是有冰,但数量并不多,大多数时凌清喜欢在花园内纳凉,镇北王府后头的院子里,做了假山还有活水,一个小亭子旁边还有一颗大大的柳树,柳树枝条垂落在水中,在风中摇曳。 凌清白日里将过往这么些年的账本一本本的看着,萧傲无事可做,又不善文墨,凌清看账本时,在旁边帮着磨墨,盯着黑乎乎的墨汁,眉头皱成了一团。 “可是觉得乏味?” 凌清扭过头低声询问,萧傲急忙摇头否认。 “并非。” 同凌清在一处,便是什么都不做,只盯着凌清的侧脸,也丝毫不觉得枯燥,这般到地老天荒也不觉得厌倦。 “我想用些绿豆汤了。” “我现在就去厨房拿!” 萧傲‘噌’的起身,动作迅速利落,凌清看着他的背影失笑。 风拂过垂柳,枝头拂过水面带起一圈圈的涟漪,耳侧蝉鸣声阵阵,平静安稳的很,凌清嘴角带着一抹浅笑,低头拨弄算盘,然后将这一笔账记下来。 整理好了一页后,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瞧见那对着她跑过来的傻小子,勾唇轻笑。 第33章 九皇子的挑拨,萧傲委屈…… “父亲尚未回来, 这原本是母亲吩咐着给父亲备下的,我悄悄的同那厨子说了,让他们给父亲送热乎的去。” 凌清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萧傲将绿豆汤往凌清的面前推了推, 凌清接过喝了一半, 几只鸽子落在屋顶上, 莫名有一种现世安稳的满足感。 几日后, 萧傲的腿脚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太医说还需要休息半年方能彻底恢复,皇上听见太医这么说, 心中高兴的不行,时常将萧傲召见到宫中来,赏赐下去一些东西, 皇城中谁人不知如今镇北王府的小王爷如今圣眷正浓。 一日萧傲从皇上处出宫,因着皇上今日有大事要同大臣们商讨, 故而并未曾让他身侧的太监来送萧傲出宫, 来了这么多回,萧傲自个儿也熟悉路,径直自个儿朝宫外走。 在即将出皇宫时,一个拐角处, 一个穿着暗黄色衣服的人站在那里, 明显是在等着萧傲。 九皇子远远的看着萧傲朝着这边走来, 眼中闪过了微末的讽刺,不过就是一王爷之子罢了,凭什么得父皇这般宠爱,日日赏赐?! 他生母的身份卑微,并无得力的外家, 娶的妻子门第倒是尊贵的,但岳家却根本没什么实权,到如今他已及冠许长时间,也未能接触到什么权利。 不得父皇宠爱,本身又无大才,整日怨天尤人。 九皇子身侧的太监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封信,在萧傲从他身边经过时,九皇子出声道: “小王爷留步。” 萧傲原本想直接走过去,对九皇子的存在视而不见,但瞧着九皇子的模样明显是不允他这般做的,他既已主动出声,虽说九皇子不受宠爱,但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孙。 萧傲点了点头,躬身道: “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的视线从萧傲侧脸上的疤痕上扫过,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轻蔑萧傲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不过他倒并未曾将这放在心上,能伤害他的,只有他在乎之人。 凌清同他父母都说过,对他脸上的疤痕并不在意,他身为男儿又何必一直因为旁人的视线而耿耿于怀。 “说来,本皇子与小王爷的夫人,也是旧识。” 闺中女子与未婚皇子时旧识?不管从哪个地方来听,这话都颇暧昧了些,萧傲神色未变,淡淡的回应道: “哦?夫人本未曾同我说过,想来对这件事情,恐是不记得了的。” 萧傲能察觉到九皇子对他的敌意,他自己本身也并非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会站着受人欺负。 九皇子勾了勾唇,将身侧太监手上托盘内盛放的几封信拿了起来,递给了萧傲,笑道: “这是以前同凌小姐的书信往来,烦请小王爷交给夫人。” 萧傲淡然接过,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 “天色已晚,夫人临行前曾叮嘱要我早日回去,不便久留,先告退了。” 回到了镇北王府的马车上后,萧傲拆开了信封,他跟在凌清的身侧这么多日,自然能瞧得出来凌清的字迹,只确定了后也懒得去看信中的内容,阴沉着一张脸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回家时,凌清正坐在软塌上绣花,前些时候同萧傲说要为他做一个荷包戴在腰间,凌清一直将这件事情记着,如今已经差不多快要做好了。 萧傲进门后吩咐伺候的下人们都下去,随后将几封信全都扔到了凌清的面前,凌清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了一边,拆开其中一封后心中已经了然。 她重生的时饥其实还是稍微晚了些,已经同九皇子之间有了往来,这些信件也并非作伪,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凌清拆开一封后便放在了一侧,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用了一口水,询问: “小王爷这是何意?” 一般男人得知自己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曾经居然与旁的男子有过暧昧,都是接受不了的吧,这件事情过去,也不知道要怎的闹腾,凌清想想还有些头疼。 这曾经过去的事情,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她无可否认。 而且凌清向来不喜偷偷摸摸,不管做何事都是光明正大的,曾经她同九皇子之间的纠葛,也并未曾隐瞒,只要萧傲有心,去打听一番,轻而易举的便能知晓事情的始末。 故而,凌清并未曾否认。 萧傲原本心中就憋着火气,听见凌清生疏的称呼更是觉得烦躁难受,皱着眉头趴在小几上,整个人像是一只失落的大狗。 这件事情分明是凌清的不对,怎的现在连‘相公’都不唤自己了…… 萧傲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 “今日进宫,这是九皇子递给我的。” 萧傲闷闷的开口,凌清乍然间从旁人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还有片刻的恍惚。 曾经被关在四方小院内的孤独,与四处奔波的劳累,死时满心的不甘,似乎离她已经很远了。 如今她的父母尚在,丞相府依旧风光,嫁给了萧傲,萧傲待她如珠似宝,公婆也是和善的。 “嗯。” 凌清低低的应了一声,看似依旧淡定,但实则掌心内已经出了浅浅的一层薄汗。 她不擅长经营感情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后连她自己都知晓,恐怕不能就此善了,却也不知道用何种方式来解决最为妥当。 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无可否认。 萧傲委屈的微鼓嘴,趴在小几上,声音微不可闻的说道: “九皇子说你给他写情信……你都未曾给我写过……” 两人间的相处,大多是水到渠成顺从父母的安排来的,哪怕是萧傲在边关的那一段时日里,凌清更多的是叮嘱他生活上的细节,若是说情,当真是不多的。 凌清看着萧傲气鼓鼓的模样,心中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并非是因为九皇子递给他的这些信件生气,而是因为她并未曾给他写过而气恼,现在趴在小几上委屈巴巴的萧傲,哪有半分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影子。 凌清心中觉的好笑的不行,放下茶盏,随手用帕子擦干净掌心内的汗水,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心中紧张的事儿如今已经放下,轻松了许多。 将掌心内的汗水擦干净了后,又吩咐冬枝送点儿水上来净手,如今夏日闷热掌心易出汗,她在未萧傲做荷包时,用的多是那些浅淡颜色的丝线,如若不仔细些,汗水便要将丝线的颜色污了。 萧傲见凌清捣鼓她的绣花也不搭理自己,气呼呼趴在那里生闷气,冷哼了一声。 凌清这个荷包已经做了不短的时日,如今只差最后一点儿,不一会儿便弄好了,将荷包绣好了后再看萧傲,还是刚刚那副趴在桌上生气的模样,凌清吩咐冬枝去端一碗消暑的莲子汤来。 待送上来后,让屋内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凌清询问: “小王爷这是何意?莫非……是想要我向你赔礼道歉?” 萧傲眸子瞪大,脸上并无凶恶之气,哼了一声后说道: “你可知错?” “我何错之有?” 凌清忍笑询问,萧傲坐直了身体,一件一件的同凌清仔细的说。 “一,你在犯错后不知悔改,甚至都不唤我‘相公’了……” “二,你能给旁人写信,却从来都不曾给我写过……” “三,你家相公从外归来,你却只知道吃独食,都不分给我……” 凌清将手上的碗推到了萧傲的面前,轻声道: “喏,给你便罢了,小王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可是要妾身依次同小王爷赔礼道歉?” 萧傲捏着碗,思索了一番后,发觉要凌清赔礼道歉还是不妥,自己生气时凌清哄自己倒是好哄的很……但在凌清生气时,自己哄她便不好哄了…… “赔礼道歉便不必了,这一回我不同你生气,等到了下一回,我若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你不悦,你也莫要同我生气。” 萧傲觉得自己能想出这般解决方式简直再妥当不过,他脑袋笨不会哄人,每次惹得凌清不开心绞尽脑汁也未必能哄的她高兴起来。 “嗯。” 凌清习惯了将所有的心思都掩藏,偶尔被萧傲惹得恼了,大肆发火的时候极少,多的是憋在自己心中,只看外头行为举止上挑不出丝毫错处。 如今看来,是得改改了。 这一场风波,在他们二人之间,就这般悄无声息的被化解了。 等到夜间,萧傲他们用过晚膳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下人们早就已经将灯点上,屏退下人,萧傲亲自将白日里九皇子亲手递给他的几封信凑近了灯,瞧着火苗舔了上去,全都烧成了灰烬,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他并不在乎凌清过去的事情,但这般事情若是落到了旁人的口中,却难免会污了凌清的名声,萧傲自己都舍不得说凌清,又怎会忍心让凌清成为旁人口中贬低的对象。 做完了后,洗漱上床,搂着凌清一同入眠。 夏夜静谧,天上星星闪烁,萤火虫在花丛中钻来钻去,安稳和乐。 第34章 熬夜剥莲蓬的萧傲,不让…… 夏日最热的那一段时候过去, 入了秋除了正午以外,早晚甚至能觉察的出来几分凉爽,三公主又给镇北王府下了帖子。 三公主嫁给了她的夫婿,许多年过去一直无所出, 上次萧傲送给三公主夫婿的那两个妾室, 两人在进了府之后不久, 便都有了孕。 其中一个被三公主知晓后, 日日叫到自己的院子里头训诫,跪的时间太长伤了身子孩子未能保住。 哪怕三公主做出了这般事情出来,她身为公主, 那王府内虽说许多人都对她不满,却也不能对她如何,只默默的将另外一名怀孕的妾室送到了外头的庄子里好生的养着。 那妾室倒也争气, 平安无事的将孩子生下来了,而且还是龙凤呈祥, 就连那王府内的老王妃, 对这两个孙儿都疼爱的不行。 三公主嫁入王府后许多年都未曾有孕,还让妾室先自己生下了长子,不少人都在等着瞧她的笑话,三公主平日里行事便颇为嚣张, 得罪了许多夫人。 就在前些时候, 三公主将自己的性子改了改, 哄得丈夫在自己院子里头歇了几晚上,身子调养好了后,一日夜诊出来了有孕,可不就高兴着呢,下了帖子请许多夫人去王府内来, 美其名曰是沾沾喜气。 凌清上一回是跟在丞相夫人的身边,这一回是镇北王妃亲自带着她,三公主也不敢太过放肆,只状似不经意的说了几句凌清嫁入王府这么些时候尚未有孕,是否身子不好。 凌清听到这话不觉得有何,但镇北王妃却听不得旁人这样说凌清,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低笑着说道: “三公主这话就说笑了,您自个儿嫁入王府,这么些年才有了身子。下帖子时还说什么沾沾喜气儿,如若并非是瞧在您公主的身份上,我可不乐意来。我长了三公主这么些岁数,勉强托大说一句:这么些年了您都未有孕,我带着清清过来,还怕沾了您的……” 镇北王妃说完后捏着帕子笑了笑,又道: “人年纪大了便有些糊涂,还望三公主莫要同我计较。” 原本是上一回三公主同凌清说的话,现在明明白白所有的都被镇北王妃还给了三公主她自个儿。 三公主气的脸色铁青,攥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如若说这话的人是凌清,她还能治凌清一个不敬,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镇北王妃! 哪怕三公主有公主之尊,却同自己的婆婆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那老王妃也是个厉害的,身上还有着诰命,三公主的夫君又对老王妃很是孝顺。 哪怕如今她怀了孕,老王妃也并未免了她早晚的请安,烦不胜烦。 三公主本以为应当是许多人都像是这般的,但现在瞧着镇北王妃维护凌清的模样,分明…… 伺候三公主的丫鬟是自有便伺候着的,看着三公主的脸色便知晓她如今的心情不佳,凑到了三公主耳侧低声安抚了几句。 三公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得意的勾唇笑了笑。 确实,如今她有了身孕,凌清可依旧没什么动静呢,凌清也不必她小上多少,说不准就是身子有什么问题…… 回去的路上,镇北王妃因为刚刚三公主的阴阳怪气,心中依旧觉得不舒坦,攥紧了帕子,安抚的拍了拍凌清的手背,低声道: “下次这三公主的帖子,便称病莫要来了,旁的不说,像是这般小事,我们镇北王府还是能担待着的。” 镇北王妃越想就越是觉得不舒坦,她虽说是萧傲的母亲,太过于私密的话也不好去问,又担心问了什么让萧傲觉得难受,一直怕是萧傲在战场上落下了什么隐疾。 “你和傲儿如今都还不大,子嗣的事情莫要着急,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凌清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低声回道: “我知晓的。” 镇北王府内安静的生活没持续几天,忽而一日清晨,萧傲被皇上召见进了宫,镇北王也同以前故交去喝酒,凌清坐在院子内的亭子里,手上捏着一把扇子轻轻的扇着风。 现在天儿渐渐的凉快了下来,她反倒是更加犯懒了些,就连胃口都不太好,不管瞧见什么都没食欲,连带人人也消瘦了许多,下巴瘦的尖尖的。 凌清手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盆,里头盛放着一些鱼食,这小亭子旁边便是一个水潭,里头养了好些红色的巴掌大小的鲤鱼,瞧着好看的紧。 闲来无事也不想去打理那些账册,凌清便坐在这小亭子里头喂鱼,见这些锦鲤在她洒下鱼食后争抢着要吃的模样,眼中难得多了几分轻松来。 冬枝手上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而来,放在小亭子内的石桌上,掀开了上头的盖子,热气冒了出来带着香味儿,是一盅汤。 “夫人,早膳只用了那么一点儿怎么行呢,王妃吩咐了厨房里头用庄子里送来的老母鸡炖了汤来,特意将上头的油撇的一干二净呢,您用上一些?” 凌清点了点头,手上捏着勺子,这鸡汤炖的确实很鲜,难得的是并无一丝一毫的油腻,饶是如此,凌清也只用了一半便再也喝不下了。 冬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担忧的说道: “夫人,这般下去可不成啊,不若等小王爷回来的时候,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嗯。” 凌清点了点头,她最近确实觉得困乏的厉害,就连她自个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请个大夫来瞧瞧心中也却是放心些。 捏着鱼食丢到水潭里,看着那些鱼儿们争先恐后的争抢,便这般来打发时间。 前些时候不知道哪个庄子送来了一些莲蓬,新鲜着呢,凌清瞧着这东西也觉得新鲜,便自个儿动手去剥了许多,将那好不容易蓄着的指甲给掰断了,那么一截还冒了血,萧傲知晓后便不许她再碰了。 凌清性子最近懒的慌,用膳后回到院子里头洗漱便睡,第二日醒来时才知晓,萧傲以为他之所以剥莲蓬是因为喜欢吃,点着灯折腾到了大半夜,将庄子里送来的那些莲蓬全都给剥了出来,堆了一小堆呢。 她倒不是喜欢吃,只不过是心中觉的有些好奇,打发时间罢了。 过了一会儿,凌清撑着下巴微眯起眼睛,有些犯困。 忽而,冬枝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看凌清正在休息纠结的不知该不该打搅,正在冬枝左右为难时,凌清已经睁开了眼睛,拿起一旁的扇子,轻轻地扇了扇风,后低声询问道: “怎的了?” “小姐……就之前回门那日子里,被送回去的那宋峤小姐,她现如今正在镇北王府的外头呢。” “嗯?她来镇北王府作何?” 凌清有些想不通,那般被送回去的宋峤,恐怕会因为怕误了家中其他女儿的婚事,早早的被嫁出去吧,嫁出去的女儿,怎的还能来镇北王府。 冬枝气的脸色通红,跺了跺脚说道: “那宋峤小姐,在外头跪着磕头呢,说是她有了身孕,是小王爷的孩子,挺着大肚子跪在外头,如今看热闹的百姓都围了一圈儿呢。” 如今萧傲的年岁确实不小了,如若是一般的家庭,恐怕早就开始要为子嗣问题着急了,而凌清身为萧傲的正妻,一直未有动静,换成旁的人家,怕是早就开始纳妾了。 这时候,如果镇北王妃是个看重子嗣的,突然得知一个女人,可能怀了萧傲的子嗣,怕是会将人迎进府中来。 如若是换成之前,凌清可能还会担心,但是在如今见识了镇北王妃对她的偏爱后,凌清便没那么纠结忧虑了,镇北王妃并非是九皇子府上那个混不吝的老嬷嬷,她能分得清楚是非分明。 如今镇北王与萧傲都已经外出,凌清纵使身子有些不舒坦,还是得出去解决的。 日头大,冬枝也知晓凌清最近不舒服,寻了油纸伞过来,一同朝着大门处走。 镇北王府前的那一块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们,宋峤大着肚子,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发丝凌乱无比脸上爬满了泪水,瞧着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凌清今日穿的是一身大红色的衣裳,虽说并未曾戴上太多的首饰,但件件都是珍品。 在凌清并未曾出现时,围观的百姓还觉得宋峤生的好看,这幅模样也是招人心疼的,但在凌清出来了后,宋峤依旧是可怜的,却难免落了几分小家子气。 “哦?我居然不知,宋小姐家中何人去世?母亲倒是并未同我说过。” 宋峤一身素净的装扮,就连头上的簪子也素净的很,可不就像是身有重孝,宋峤本在心中有了许多凌清出门后可能会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却完全未曾想过她居然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 “我……家中父母觉得我未婚便同小王爷……是辱了家中门楣,要赶我出门,我如今已是走投无路,求夫人看在我腹中是小王爷亲生骨肉的份上,救救我吧……” 第35章 恭喜小王爷,夫人有喜了…… 凌清听到这话时,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拿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面的汗,不紧不慢的说道: “既然是同小王爷有关系的,那便在这儿等着吧, 小王爷刚进了宫, 大约晚膳的时候回来。” 说完后凌清就打算转身离开, 她可不想因为这般莫名其妙的事情, 而污了自己的名声,自古以来,妻妾间和和睦睦的便极少。 除了故作大度的将人迎进府中来, 不管如何都免不了会落人口舌,凌清索性就一丝一毫都不沾染,任由萧傲回来处理去。 如若是之前, 凌清可能还对萧傲心存疑虑,但是如今在这么多日的相处后, 她哪儿能瞧不出来萧傲对自己的真心相护。 如若再像是之前那般, 便是她自个儿不知好歹了。 能让萧傲处理也更加适合萧傲处理的事儿,凌清便不沾染了,扶着冬枝的手打算回府,如若宋峤再像是这般纠缠不休, 请王妃来处理, 也要比她自个儿处理要妥当许多。 凌清这般想着, 朝着里头走,眼瞧着就要迈过门槛,身后又传来了宋峤的声音,比起之前的可怜兮兮,这一回甚至带了几分凄厉。 “夫人, 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您自个儿无法为小王爷诞下子嗣不该这般善妒啊!小王爷身为镇北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必是得有后人的。待来日我诞下子嗣,必将让孩儿对夫人恭恭敬敬。夫人完全无需担忧,甚至为此不悦啊……好歹夫人看在老王妃的份上,让小王爷留个后吧。” 宋峤本性冲动,此时只知道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自个儿在出来之前,母亲就曾经再三说过,要她在小王爷不在府上的时候过来,等到小王爷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府上住下,那时小王爷纵使想将她赶出来也不成了。 在被丞相府用那样的方式送回了家中后,宋峤一直心有不甘,偶尔失态醉酒和自己院子里头的小厮春风一度,眼瞧着事情马上就要瞒不住了,在她父母的威逼下,这才随口说是小王爷的子嗣。 宋峤的父母自是喜不自胜,连忙就想将宋峤给送来。 凌清依旧不为所动,皱着眉头心中有些厌恶,宋峤好似根本未曾察觉,又磕了个响头说道: “夫人,我虽只是个妇道人家,但却也知道如今许多人赞丞相颇有容人之量,夫人自幼受丞相教导,何故如此小心眼儿……” 宋峤之前在说她如何时,凌清不为所动,甚至根本就不在乎,但当宋峤的言语中开始说丞相府的不好时,凌清便有些忍耐不住了,冷着脸嗤笑了一声,怒意上头。 上一世因为自己让丞相府蒙羞,一直让凌清耿耿于怀,这一世她恨不得事事能做到尽善尽美,就为了不重蹈覆辙,如今在宋峤的三言两语中就开始说丞相府如何不好。 凌清尚未曾来得急开口,便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面前开始发昏,扶着门框才勉强能站稳,下一瞬,直直的朝着旁边栽倒。 幸得冬枝就在一侧,伸手扶着凌清才未曾让她直接跌在地上去,冬枝看着还待在原地未动弹的几个下人,怒道: “还愣着干什么呢,快点去请大夫啊!” “慢着,去宫中请太医过来。” 镇北王妃匆匆而至,之前她听说前头有动静,因为当时正在沐浴,才来的稍微迟了些,如今刚过来便瞧见了这一幕,吩咐自己院子里头一个颇为机灵的小厮。 小厮的腿脚很快,急匆匆的应了一声是。 凌清这么些天来一直是这幅模样,镇北王妃原在萧傲今儿进宫的时候叮嘱了萧傲一声,让萧傲求皇上赐个太医过来为凌清诊脉。 能让太医过来仔细瞧瞧,也能让人放心些。 几个力气大的嬷嬷过来扶着凌清朝着里头去,镇北王妃留在原地善后,从下人的口中听到了凌清的解决法子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吩咐道: “找几个人过来守着她,既是小王爷惹出来的祸事,便等小王爷回来自个儿处理,到底是不是我们府上的血脉。” 宋峤本以为镇北王妃出来是为她主持公道的,却未曾想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当即就愣在原地许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吩咐完了之后,镇北王妃转身就走。 几个瞧着十分壮实的嬷嬷守在宋峤的身边,宋峤心中已经开始怕了,小王爷到底有没有同她有关系,这肚子里头的孩子又是谁的,她自个儿一清二楚。 当日怕她爹娘责骂,这才撒谎说是小王爷的,谁料在她这般说了后,她爹娘当即就要将她送到镇北王府来,迫不得已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地步,宋峤捂着自己的肚子,脸色惨白。 皇宫内,萧傲和皇上一同坐在塌上对弈,皇上虽说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是在下棋一道上却并无什么天赋,哪怕是那后宫中的妃子,下棋的技术都要比他更好些。 而萧傲,就是这个例外,两个人的水平差不多,凑在一起对弈的时候皇上还能赢上几局。 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走了进来,给他们换了茶,皇上刚赢了一局,正是心情好的时候,瞧着大太监不自然的脸色,询问: “何事?” 大太监原本在刚刚就纠结自己要不要说出来,如今皇上都已经开口问了,他自然不敢再隐瞒,低声说道: “回禀皇上,镇北王府的人进宫来派人请太医……” 萧傲一听这话就紧张了起来,今日出门时他母亲曾经叮嘱了许多次,让他莫要忘了今日进宫向皇上求个恩典,请个太医回去。 如今这时候请太医……是凌清出了事?萧傲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皇上倒并未曾怪罪,继续问道: “可有说是哪位不好了,为了何事?” “是,是小王爷的夫人……今日有一女子跪在镇北王府外,口口声声说她有了小王爷的血脉,求夫人让她进府伺候。夫人不愿,那女子说了,说了许多贬低丞相府的话来。” 萧傲听到这句话被气的脸色铁青,他能够信誓旦旦的承诺,那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子嗣,他也绝对没有碰过除了凌清意外的任何人。 “罢了,瞧你是没心思在同朕下棋了,想回去便回去吧,传朕的旨意,让太医院院首跟着一同去镇北王府。” “写皇上。” 萧傲心中一团乱麻,谢恩后带着太医院的院首,一同回了镇北王府,一路上都在催促着让车夫快着些,福顺急出来了一头的汗,太医院的院首年纪已经不小了,在这番催促下马车颠簸,一身的老骨头几乎都要被颠簸的散架了。 回到了王府后,王府大门外依旧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虽说镇北王与小王爷都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但是许多人都知晓他们对普通的百姓很宽容,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围观的百姓中,其中几个男子倒是对宋峤有些怜惜,但大部分的女子却对宋峤的举动有些不齿。 宋峤在看到萧傲的身影后,就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泪水顺着脸颊缓缓的滑落,可怜兮兮的磕了个头,委屈出声道: “求小王爷救命……” 萧傲一路回来都是压制着怒气的,听到宋峤这话脸色狰狞,如若并非是瞧见了宋峤大着的肚子,他甚至很想一脚踹上去。 “你是何人?我并不认识你,你又缘何要过来害我夫人!来人,去报官。” “是。” 宋峤听说要报官,这才彻彻底底的慌了,身子颤抖着想要求饶,话还没说出来萧傲就已经快步进了王府内,福顺架着快要断气的老太医跟在后面,气喘吁吁。 终于到了内院,凌清之前已经被打理好了,如今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瞧着狼狈的不行。 镇北王妃站在外间的桌边,面色露出了几分焦急,帕子早就已经被揪成了皱巴巴的,远远的看到了太医过来,急忙就出门迎了上去。 老太医一口气都还没喘匀,就被扶着到了床边,冬枝拿出来了一个帕子垫在凌清的手腕上,老太医开始把脉,良久后老太医对着镇北王妃躬身,脸上带着喜意: “恭喜镇北王妃,就脉象来看,夫人这是有喜了。只不过夫人的身子虚弱,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食欲不佳,需要用些上好的东西好好的补着。” 萧傲一直站在一侧,脸色严肃,紧张的盯着床上的凌清,最近一段时间凌清身子不舒坦他是知晓的,为了照顾凌清甚至晚上的时候也没闹腾过她。 如今再看凌清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模样,萧傲几乎要被愧疚与懊悔淹没,早知如此,他便不该听凌清说的无事,拖到如今这个地步来。 当太医的话说出口后,萧傲努力分辨太医话中的意思,等分辨出来后,整个人已经彻底的愣在了原地,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第36章 萧傲笑的像是个二傻子…… 有喜?凌清有喜了? 萧傲呆呆愣愣站在那里瞧着像是一个傻子, 前些时候太医为他治疗腿上伤势时,因着说两种药不能一同服用,便停了七天,未曾想便…… 他原想着要等凌清年纪再大上一些的时候再考虑子嗣的事情, 如若她自个儿不想经历生产之苦, 不要子嗣也罢。 但如今, 猝不及防的就多了个孩子。 镇北王妃也愣住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萧傲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在子嗣上有妨碍,那三公主过来挑衅时, 镇北王妃恼怒至极,本想着好生安抚凌清,却未曾想这才过去几日, 便传出有喜了。 之前一段时间凌清犯懒食欲不振,还喜欢用酸梅汤, 只因夏日消暑的左右不过那几样, 镇北王妃只当是凌清乍然间改了自己的喜好,却从未想过可能是她有喜了。 当日镇北王妃怀上萧傲时,身子十分不错胃口也是极好,一顿能用的比镇北王还多, 故而更是未往有孕这方面想了。 过了会儿, 镇北王妃回过神来, 连忙询问: “那这次晕倒,又是何故?” “乃是夫人的情绪波动过大所致。” 镇北王妃又向太医细细的问了些有关于凌清的事儿,太医写下来了一张方子,让凌清每日都按照这方子上的补药来,前三个月好生养着, 这是头一胎,恐艰难些。 虽然有太医的话在前,但镇北王妃还是放心不下,又去吩咐自个儿身边的嬷嬷,去找了些在照顾有孕女子方面有经验的老嬷嬷过来,这才停下。 这样的老嬷嬷并不难找,再加上镇北王妃的身份摆在这里,最后找着的是从宫中出来的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那两个嬷嬷经验丰富,在镇北王妃问时说了许多禁忌,饮食上有什么不能用,什么不能放在一起用,事无巨细的说道。 凌清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才醒过来,夕阳透过窗户落在屋内,光线稍显昏暗,凌清刚挣开眼睛便察觉到床边坐了个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萧傲急忙在凌清的身后垫了个枕头。 “怎么了?” 屋内弥漫着一股药味儿,只一闻凌清便知晓刚刚应当是大夫来过了,萧傲嘴角勾起了一抹大大的弧度,笑起来像是个二傻子,想用力将凌清搂入怀中,却又担心自己弄疼了她,一时间僵在原地。 “大夫可是来过了?” “嗯,已经开过方子了。” 凌清注意到了萧傲兴奋的脸色,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的时间应当是极长的,但她还是觉得乏的慌,低声询问: “那是怎的了?” 冬枝恰在此时进来,外头的膳食是早就已经备着的,听见了这里面传来了动静,便匆匆的送上来了,恰好听到了这句话,笑着说道: “恭喜小姐,刚太医来瞧过了,说是有喜了呢。” 凌清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愣愣的转过头看着萧傲,似乎是想从萧傲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嗯,太医说要多用些好的补着呢。” 凌清呆呆愣愣的和萧傲刚知晓这件事情时并无什么差别,孩子吗…… 蓦然,凌清的眼圈突然有些红了,也许是在孕中控制不住情绪,向来从容淡定的凌清,在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后,突然高兴的眼泪止不住,萧傲伸手将凌清揽入自己怀中,低声询问: “怎么了?可是心中有何处觉得不舒坦?福顺,快去张太医的府上将张太医……” 凌清的手搭上了萧傲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头。 “并非,只不过想着有孩子了,我心中高兴。” 凌清用帕子将淌出来的眼泪擦干净,冬枝已经将一碗汤端了过来,萧傲接过一勺一勺的喂给了凌清,小心翼翼的态度,仿佛是在面对什么珍贵的瓷器。 等用完了膳,凌清虽然还在犯懒,可在床上躺了这么些时候,也想起身来走走,不敢走远,就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儿,福顺此时走了过来,说王妃让厨房将膳食送到了他们的院子里头来,免得凌清去前头奔波。 虽说现在天儿黑的晚,但这时候去前头,再走回来差不多已经黑了,之前去前头也便去了,如今凌清身怀有孕,莫说是镇北王妃,就连萧傲自个儿也放不下心来。 之前用了一碗汤,凌清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一桌子的菜瞧着都是清淡的,之前几日凌清便是一闻到了稍微油腻一些的味道就反胃,想来这一桌子菜应当是王妃特意交代的。 “多少用些吧。” 凌清手上捏着筷子就是不动,萧傲无奈出声哄,之前他所见到的凌清,无一不是冷淡疏离,就算他们成婚后,也一桩桩时间都能做的妥妥当当,从来没有过什么大的疏漏,端庄知礼。 像是这样孩子气的任性,着实罕见。 “不想吃。” 凌清皱着眉头,没胃口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一桌子菜并无合她心意的,最后被萧傲哄的有些烦了,勉强夹了些用了。 等到第二日,丞相府也知晓凌清有孕的喜事,丞相夫人和老夫人一同赶了过来,其实镇北王妃是昨儿下午派人去同丞相府说的,只不过那时候天色已晚,不适合过来,就算过来了也说不上几句话。 索性丞相夫人昨儿下午就在库房里头找些能给凌清用上的东西,今儿用了早膳,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小凌殊本也想过来,可最近夫子布置的功课太多。 早膳也同昨日晚膳无什么区别,依旧没什么胃口,凌清自个儿也知晓这般不行,硬是强迫着自己用了一点儿,没过多久就全都吐了出来。 在丞相夫人她们过来时,凌清正在软塌上坐着,小几上摆放着两碟子精致的点心,瞧着一块都未动。 萧傲恭恭敬敬的对丞相夫人老夫人行了礼,知晓她们有话要说,随便寻了个由头先退了下去。 在萧傲走后,老夫人握住了凌清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心疼的说道: “瘦了许多。” 前些时候胃口便不好,最近便更不好了,本就长得不算壮实,如今瘦下来更是让人心疼。 “祖母,母亲。” 凌清唤了一声,坐下后丞相夫人开始问起了凌清最近的情况,得知她根本用不下什么东西后,丞相夫人皱着眉头说道: “不吃东西怎的行?莫说是为了你腹中孩儿了,便是为了你自个儿也该用些的。” 老夫人听到这话笑了笑,将冬枝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笑道: “难为你现在也会这般说了,你当日怀着凌裕时,我也是这般说你的。” 丞相夫人经老夫人的提醒后,显然也想到了那一桩旧事,也笑了起来,祖母与母亲都过来了,凌清的心情变的舒畅了许多,丞相夫人还留了一个嬷嬷在镇北王府里,说这个嬷嬷做糕点的手艺巧。 萧傲从来不知晓,孕育子嗣居然是这般辛苦的事情,瞧着凌清每日没什么胃口却硬是逼自己用然后再吐出来,不过半月过去人就瘦了许多的模样,心疼的不行。 索性那嬷嬷的手艺确实不错,做出来的几样糕点都极其开胃。 虽说凌清用的并不多,但好歹不像是刚开始那样吃什么吐什么了。 在凌清有孕后,无暇再去顾及府上旁的事情,镇北王妃担心太劳累不妥当,那些乱七八糟的账目暂时又到了她哪儿。 前些时候还过来亲自的敲打了一番凌清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让他们尽心伺候着。 头三个月一过,像是最开始那吃什么吐什么的情况转好了许多,凌清胃口变的好了不少,最是喜欢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幸得萧傲现在并无旁的事,凌清一说想吃什么,便费心思去为她寻来。 到了中秋,宫中设宴,镇北王府内一家子都必须得去。 在问了太医后,确定凌清如今的状况不错,去宫中一趟也无妨后,萧傲又去特意同福顺说,叫他驾车的时慢着些,又亲自去厨房内准备了好几样凌清最近这段时日里喜欢用的点心带上。 瞧着萧傲忙的团团转的模样,凌清坐在软塌上,手上捏着针线,在为孩子做小衣裳。 她能动针线的时候少有,哪怕只是捏着绣花针,萧傲也担心她会累着。 虽然现在孩子的月份还不算大,但镇北王妃已经让王府内的绣娘开始预备了起来,各种小孩子的衣裳做的精致的很,因着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索性就都准备了起来。 虽说绣娘准备的已经不少,但凌清自个儿就莫名也想为孩子做些什么,这一件小衣裳,拖了半个多月都未曾弄好。 中秋节的宴会时在晚间,皇宫内先皇曾经建了一十分适合赏月的台子,皇上将宴会的场地儿便安排在那处。 待萧傲将进宫的琐事打理好了后,方才进来叫凌清,出门前犹不忘让冬枝将披风也给带上,虽说还未到冷的时候,但萧傲总怕凌清会冻着。 上车时扶着凌清,待她在车上坐稳后自己才上去,态度温柔备至。 第37章 困了便在我怀里头睡 “哪儿就需要这么仔细了?” 凌清看着萧傲紧张盯着她肚子的模样, 心中就觉得有些好笑。 也许人本身的劣根性就是如此,每每被萧傲如何对待时她总忍不住会想起上辈子,借此来证明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上一世……她为了九皇子的事情四处奔走忙忙碌碌,每日还得不到一个好脸色来, 她那时也曾想过要就此收手不再帮他的, 可事情都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哪怕是她, 收手也不会比继续下去好上多少,甚至会拖着连累整个丞相府。 一条路走到黑,可惜没能如她所想。 凌清一直以为, 九皇子纵使心胸狭隘,却不至于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顶多是往她的身上施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再将丞相府彻底的排离在权利之外,没想到他居然能心狠至此。 一想到曾经那一段黑暗的过去, 凌清心脏就一阵阵的发紧, 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是在孕中,再加上太医曾经数次说过凌清的身子需要好好的养着,现在她肚子里头的可是镇北王府的嫡长孙,各个都将凌清恨不得能当做祖宗来伺候, 无事可做的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 萧傲察觉到了凌清的异样, 转过头握住了凌清的手, 紧张的询问: “可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适?要不还是别去了吧,福顺……” 凌清手放在萧傲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无奈勾唇道: “哪儿就这么娇气了,只不过是想了些旁的东西,这孩子, 到底……是男是女呢……” 镇北王妃自然是期待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旁的不说他们镇北王府确实子嗣单薄,能有一嫡长孙自然是好的。 不过……萧傲他反倒是更期待时个女孩儿,一定要从小娇着养,万万不能像是凌清的性子这般冷漠。 也许是大部分男子都会有这一种想法,瞧见同自己妻子长相相似的小女孩儿,看着她娇娇软软的一小团儿,然后慢慢的陪着她长大。 这么多年里,萧傲也曾经无数次的懊悔过,曾经幼时顽皮贪吃,见着凌清的手上捏着槐花糕,硬是将人给逗弄哭了。 没来得及参与凌清曾经过去的成长,能和凌清一同来养育一个和凌清有几番相似的小女孩儿,看她小手小脚慢慢长大,只想想,萧傲的脸色就柔和了下来。 “想这些做什么呢,上次太医都来说了,让你少想一些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人间的相处比起曾经的生疏已经要熟悉许多,最初也许是因为萧傲一直对凌清心怀愧疚,故而在同凌清相处时,总免不了心中会下意识的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会惹得凌清不快。 除却执拗的要求凌清唤他‘相公’,半分过分的要求都不敢提出来。 如今相处的时间多了,倒也不像是曾经那样觉得拘束。 “那相公可是要把我当做猪圈里头的猪来养活,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莫要想。” 一提到这事儿,萧傲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严肃的训斥道: “这些你倒是还好意思说!也不瞧瞧你自个儿的饭量能称得上是猪嘛,太医说你身子虚弱得用些东西补着,你……” 眼瞧着萧傲又要旧话重提,凌清稍显无奈的笑了笑,如若并非是相处的时间太长,她倒是不知道萧傲居然如此这般的啰嗦,事无巨细件件样样的都能同她说出来一些门道,每次都是那几句居然也不觉得厌烦。 到了宫门口,萧傲小心翼翼的扶着凌清下车,镇北王妃看见了萧傲这幅模样,忍不住同镇北王打趣道: “你瞧瞧傲儿如今,比那些专门伺候的丫鬟还要更加周到呢。” 镇北王也觉得有些无奈,勾唇笑道: “倒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儿。” 比起曾经混不吝的模样,如今这般可不就能算得上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了。 进了皇宫,中秋夜宴在御花园里头举办,萧傲本来一直紧张兮兮的待在凌清的身侧,就担心会有什么不长眼的过来冲撞了凌清,刚坐下没多久,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就匆匆的赶了过来,低声说道: “小王爷,皇上请您过去呢。” 皇上亲自吩咐人过来请,萧傲纵使不愿意也得去,叮嘱了凌清几句,又同自己母亲说了好几句话,这才离开。 镇北王妃看着萧傲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忍住了唇角的笑意,轻声说道: “瞧瞧,这如果并非是皇上来请,未必愿意走呢。” 凌清被镇北王妃打趣,脸上染上了红晕,虽然已为人母,但却丝毫不见孕初的倦意,反倒是因为这段时间各种膳食的滋补,显得愈发好看精致,比起曾经未嫁时的端庄娴静,还多了几分为人母的风韵。 不管是曾经,又或者是现在,凌清都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人的视线。 站在门边久久未曾进去的九皇子,如狼似虎一般凶狠的眼神落在凌清的身上,他未必有多喜欢凌清,曾经对凌清的态度也大多是敷衍,许是因为劣根性,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心中便越是觉得受不了,九皇子在暗地里养了个同凌清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侍妾,最近这段时间很是得宠。 九皇子已经成婚许长时间,他正妃说不上好,却也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好,家世平庸并无出彩的地方,父兄也并无什么大的权利,如若他只想做一富贵闲人,这般的家世自然是刚刚好。 但……九皇子心中对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心中是渴望的。 可他一不得皇上的宠爱,二娶的妻子娘家家世也并不高,朝堂上唯一拉拢的几个大臣,也都不是那些待在关键位置上头的。 九皇子黑着一张脸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下去,酒液入喉辛辣的感觉让九皇子压下了心中的情绪。 现如今的九皇子,哪儿有一丝一毫曾经的温润如玉,因为四处碰壁的颓废倒是不少。 凌清身边坐着的都是些女眷,三公主也来了,她的月份已经不小了,瞧着便有些吓人,听说是因为孩子折腾的她整日里都休息不好,为了掩盖难看的脸色,用了厚厚的一层脂粉。 三公主从自己身侧丫鬟的手上接过了茶盏,看着凌清如今的脸色,妒忌吞噬了她的理智,笑着打趣道: “本公主叫好多有经验的婆子过来瞧了,都说本公主的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呢。我瞧着凌清你这模样,莫不是个女儿?” 三公主这话让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毕竟就如今就算瞧出来了,任谁也不会大大咧咧的当面就说:我觉得你家啊这是个女儿呢。 镇北王妃心中是盼着能有个孙子的,被三公主这么一说心中已经开始有些不高兴了起来,面上倒是丝毫不显。 如今凌清和萧傲才成婚多长时间呢,便已经有了身孕,足以证明他们二人的身子都是康健的,如今年岁都还不大,纵使第一胎是个女孩儿又如何?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如今镇北王府有些冷清,能有个孩子来热闹热闹再好不过,镇北王妃盼着是孙儿,若真的是孙女儿也无妨。 “三公主这张嘴可真巧呢,我瞧三公主这幅模样倒更像是个女孩儿。罢了,我也盼着能有个像是凌清这般好看的小孙女儿呢。” 萧傲如今在皇上面前颇受宠爱,也有不少同镇北王妃关系好的,又或者是为了巴结镇北王府的,在镇北王妃这么说了后,纷纷的应和道: “也是,我家那孙子如今两岁,若是真的是个孙女儿,像是凌夫人这般好看的相貌,哎,若是能定下娃娃亲,那就再好不过了。” 便是这般轻而易举的就将话题叉到了旁的地方去,三公主气的攥紧了自己掌心内的帕子,用力的将茶盏放置在桌上,却没能引来旁人的注意。 凌清看镇北王妃如此维护自己的模样,心中一暖,笑了笑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小女儿家的争风吃醋罢了。 镇北王妃看凌清不卑不亢的模样也笑了笑,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儿,怕就是给萧傲定了这样的一桩婚事吧。 晚宴开始后天色已晚,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皇宫,冬枝和福顺一人手上提着一盏灯,萧傲小心翼翼的扶着凌清往马车上走,待她坐稳了后自己这才敢上去。 自从有了身子,凌清每日都是早早的便睡了,像是现在这样儿大晚上的还在外头倒是头一回。 车轮缓缓的转动,萧傲搂着凌清的腰,凌清顺势靠在萧傲的肩膀上,萧傲压低了声音询问: “可是觉得困了?” “嗯。” 凌清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这句话,在说完后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靠在我身上先睡上一会儿吧,待会儿到了王府我再喊你。” “嗯。” 凌清确实困的厉害,没多长时间就睡了过去,萧傲索性就揽着她的肩膀,低声吩咐福顺将车赶的慢些,在回到了摄政王府后,已经极晚了。 看凌清睡的熟,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凌清夜里都没怎么好生的睡过…… - 第二日,凌清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上午,醒时看着刺眼的阳光,明显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候。 凌清起身的动静不小,冬枝急忙推门而入,伺候着凌清起身。 因为不出府,再加上凌清不耐,没用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最简单的用一根萧傲亲自雕刻的木簪子来将头发束缚住,如今天气不热,散下来的也就由着它去。 孕中的凌清倒是多了不少的小孩子脾气,折腾来折腾去的。 所幸冬枝束发的手艺不错,哪怕只用了一根木簪。 在凌清梳洗妥当后,几个老嬷嬷端着早膳上来了,全部都是凌清最喜欢的那几样,所做的分量都不多。 凌清的食欲本就不好,就算是喜欢的东西也不会用太多,索性就吩咐厨房多做几样出来,花样弄的多些分量少些,哪怕凌清每一样都没用多少,加起来也是不少的。 用过早膳,冬枝扶着凌清打算去院子里头散散步,虽说不能劳累,但那镇北王妃寻来的嬷嬷也说了,也不能日日用那些好东西一点也不起来动弹,每日饭后围着院子走上一圈儿,散步顺便也能消食。 “小王爷呢?” 凌清今日起身后未曾瞧见萧傲的身影,有些疑惑的扭头询问,冬枝听到这话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如若并非是凌清问起,她……包括整个镇北王府,都是打算瞒着的。 第38章 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了…… 这种事情, 肯定是瞒不了多长时间的,凌清早晚都得知道,只不过太医说凌清这一胎并不稳,再加上她当日曾被气的晕过去, 需要好好的养着, 平日里也要尽量少动怒。 镇北王妃在今日凌清尚且在床上睡着的时候, 将冬枝叫了过去, 先说萧傲回了一趟镇北王的老家,以前在镇北王幼时照顾过他的一个长辈去世了,镇北王腿脚不便山高路远不好奔波, 于是便让萧傲代替者去上一趟,能拖上多长时间便先拖延,等到拖不下去的时候再说。 在太医的调养下, 萧傲的腿已经恢复如初,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冬枝低下头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异色, 她倒不至于这般不沉稳, 只不过是因为冬枝不擅长在小姐的面前撒谎,佯装无事的回答道: “小王爷……就前些时候,王爷他家中……” “我要听实话。” 凌清淡淡的开口,面上的神情依旧是淡定的, 实则帕子已经紧紧地攥紧, 力道大到仿佛要将这帕子撕碎。 冬枝见状不敢再隐瞒, 跪了下来请罪道: “小姐……小王爷……他,他去边关了。” 一咬牙,冬枝将掩藏的真相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边关距离京城有许长的一段距离,信件往来间多有不便, 原本已经俯首称臣的匈奴,在他们的大军离开边关后,便迅速的重新集结军队,然后卷土重来。 匈奴的那些士兵大多性子冷血,冬枝只是从镇北王妃那里听到了一点儿,说那些士兵占据了边关的一个小城,然后将里面所有的百姓不管男女老幼,全部都杀了,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边关的那些官员们,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上报,担心自己的身上要担责只想着隐瞒,眼看着匈奴的士兵越来越猛,再继续隐瞒下去恐又大祸,这才上报。 皇上在看到那个折子的时候当即大怒,连夜就派萧傲带兵去了。 萧傲在进了皇宫后就直奔着军队去了,连回家告别都未曾来得急,这消息还是镇北王妃从旁人的口中听到的。 匈奴此次所作所为,直接屠城,皇上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在这些事情上血性依旧。 这么多年过去,每一次都是这般,前脚俯首称臣,后脚在他们喘过气来卷土重来,皇上下嫁过公主,也送过美人赐下过珍宝,却从来没彻底安稳。 这一回,在匈奴做出了那般作为后,皇上给萧傲下了命令,无需留情,直接将所有处理干净,为那些百姓们报仇。 山高路远,行军一次所出的银钱不计其数,皇上此次打算一绝永患。 眼看着皇上真的动了怒,那些嚎着说没钱官员也不敢说了,比起上次,萧傲他们这次还要更加好些,至少行军的粮草、银两一样不缺。 - 凌清在听到冬枝这么说后,身体猛地一震,她自己也知晓萧傲这么做的原因,可心中就是止不住的委屈,曾经他们未曾成婚前,萧傲抛下她去边关,让她沦为许多人口中的笑柄时,凌清都没像是现在这样。 眼圈控制不住的泛红,冬枝扶着她的手腕,良久后才听到凌清克制的声音响起: “回屋吧。” 如若说并无一丝一毫的委屈那肯定是假话,凌清坐在软塌上,看着软塌旁边放着的一件,是她还没来得急做好的披风,本来打算赶制出来给萧傲在冬日里穿。 用的都是雪狐的皮子,让那些掌柜的们搜集了许长时间,这才聚起来了能做一个披风的量。 萧傲不许她碰针线,总觉得这样太过劳累,在凌清说要为他做披风时,萧傲险些没头一次同凌清发火,后面被凌清软着哄了几句,温言软语的撒娇也就这么过去了。 凌清昨日将这已经做了一半,本来想让萧傲瞧瞧要用什么绣花,只因为昨日身子太乏,这件事情暂且被搁置,本来想着今日再问也是一样,却未曾想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京城了。 此时就在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凌清抬起头来一看,是镇北王妃走了进来,镇北王妃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凌清,总想着试试,若是能瞒住自然再好不过。 凌清坐在塌上,听着镇北王妃一句句的安抚,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中午,镇北王妃这才离开,凌清愣愣的看着窗外出神,冬枝将午膳摆好后上前来,凌清淡淡的开口说道: “撤了吧,我不饿。” 确实没什么胃口,她的食欲本就不好,更别提是在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姐,你好歹……好歹用上一点儿吧,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腹中的孩子想想啊。” 凌清皱着眉头起身坐到了桌边,端起一碗老母鸡汤,一勺一勺的送入嘴中。 是乡下庄子里头的老母鸡,炖了很长时间很是鲜美,已经将最上面的油全部都撇干净,一点也不油腻。 喝了一碗鸡汤后,凌清实在是再吃不下什么了,冬枝又劝了几句,这才扶着凌清到床上休息。 下午,在凌清醒来后不久,冬枝就匆匆的走了进来,说是丞相夫人过来了。 一般已经嫁人的女儿,母亲是不宜时常去的。 丞相夫人虽然对凌清有些不放心,却也知道这一点,不愿意给她添麻烦,并不经常过来,今日……是镇北王妃亲自过去将丞相夫人请来的。 镇北王妃担心凌清因为萧傲的离开而感到心中不舒坦,又不好意思同她这个婆婆说,便想着将她的母亲请来,让她们母女两说说话,以免凌清将所有的心思都闷在心里头,长久以往反倒是闷坏了身子。 丞相夫人来后,看着凌清稍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吩咐伺候的几个下人通通都下去,拉着凌清在软塌上坐下。 “娘。” “嗯,清清,可是因为小王爷去了边关,心中觉得不舒坦了?” 丞相夫人一贯是个向着凌清的,但今天的这事儿,却并不觉得萧傲做的不妥。 匈奴的那些士兵,可是整整将他们一整个城池的百姓全部都杀了,说一句血流成河也丝毫不为过。 “并非,只不过是想了些旁的东西,反倒是开始有些不舒坦了。” 本想用旁的来转移注意力,哪知却想起了前朝几个在沙场上战死的将军,心上就跟压了块大石似的,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莫要想太多,如若真的不舒坦,王妃说让我接你回家住上些时候,免得你总是在想这些。” 镇北王妃一是看重凌清的身子,二是看重她怀着的镇北王府内的嫡长孙。 “嗯,等过些时候再说吧,现如今萧傲刚走我便回去也不妥。” 丞相夫人本来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担心凌清她不愿意,想着如今还是凌清自己的意愿重要就没提。 凌清和丞相夫人说了一下午的话,待到天色太晚才回去,晚上镇北王妃来了凌清在的小院子里头,让凌清莫要挪动,过来吩咐厨房内准备了许多样凌清喜欢的菜式。 用过膳后,凌清也懒得出去活动,坐在塌上手上端着一盏茶,垂眸盯着茶盏上漂浮的茶叶,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吩咐冬枝伺候她沐浴,同往日里并无什么差别。 夜晚不宜行军,如今边关的战事吃紧,想要休息着也自然也是不成,安营扎寨实在是太耽搁时间,索性就找了空地睡下了。 萧傲牵着马让它吃些草,看这如今的模样自己心中也有些烦躁,昨日他以为皇上召他入宫只是因为如同往常一般的琐事,却未曾想居然干脆的是让他带兵出征,且一丝一毫准备的时间都没能留给他。 如今凌清头三个月都没过,他就又匆匆的要离开,可真算不得是一个称职的相公。 曾经让凌清为他所连累受尽嘲笑,如今又在她孕初便离开,也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凌清是否会如同他在时那般乖巧。 萧傲叹了口气,皇上有命他也不好违背,而且边关的战事也并非作伪,为今之计想要早些回去,便只得将边关解决掉。 匈奴并非只一个国家,而是边关那许多没名号国家的统称,灭了这个还有那个,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的,皇上也被弄得恼了,索性打算这一回处理干净。 如若并非如今凌清身怀有孕,能将困扰了边关许多年的匈奴一次性解决干净,萧傲自个儿也是愿意的,身为男儿,骨子里流动着的热血,是为保家卫国的。 如今的萧傲也依旧愿意,只不过心中总是带着忧虑。 也不知这一回要在边关待上多长时间,此时一个老兵在萧傲的身边坐下,不知怎的起了话头,得知萧傲如今在想念家中妻儿时,轻轻的笑了笑,想到了往事。 “将军,如今能回得去就已经算是好的了,曾经我也刚成亲不到七日就来参军,上回回去的时候,我娘子都已经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都会走路说话了呢。我回到家,推开了门,好小子那孩子叫我爷爷!” 旁边的人也听到了这番话,纷纷都笑了起来。 萧傲的唇角也象征意义的拉了拉,心中却轻松不起来,他看到了这老兵在说话时,眼眶是湿润的。 谁能不想家,不念家呢?左右太平盛世需要人的牺牲。 到了边关,比起上一次来时更加难搞,好在萧傲不再是上一回那样莽撞,有条不紊的将如今紧急要处理的事情先安排下去。 边关城池的官员在他们来之前就打算跑,但是被愤怒的百姓们给抓了,萧傲首先处理的,便是这件事情。 当着所有愤怒百姓的面儿,萧傲亲自抽出来了剑,斩了弃城而逃的那个城池的官员,算是安抚了躁动的民心。 随后,萧傲亲自带着兵,对抗那些斩杀了一城池百姓的匈奴军队,这一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到最后萧傲的虎口处都因为握着兵器常用力而裂开,身上全是血。 萧傲本就在军事一道上颇有天赋,再加上曾经所翻阅过的许多兵书,能将上面的许多战术融会贯通,势如破竹。 处理了最紧要的几个之后,又开始处理起了其他的,只不过匈奴并无什么规矩,大多数都是散乱着住的,在这方面上花费了许多时间来处理。 虽说萧傲在竭力的抓紧时间,但等到一切安排处理妥当时,还是来不及了。 萧傲已经接到了他家中送来的书信,凌清十月怀胎,生下了一子,母子平安。 为了防止萧傲在战场上分心,在送去的书信上,并未曾多谈凌清在生产时的事情,萧傲自然也就不知道,凌清足足用了一日一夜才将这孩子生下来,险些就去了半条命。 终于,这一次将边关所有一切都收拾的妥妥当当,最起码在萧傲的有生之年是不会再起什么动乱了,这才收拾了一下回京。 这一回,萧傲只想想到家中妻儿,便觉得归心似箭。 可无奈,此次他们回程时,随行的还有一辆马车,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 凌清早早的就得了信,只不过因为她如今还在养身子,并未曾去十里亭迎接,如今孩子已经满月,但太医依旧是在说要少见风。 凌清的手上捏着一个拨浪鼓,在逗弄孩子的时候,突然看到冬枝一脸不悦的走了进来,笑着询问: “这是怎的了?” 为人母后,凌清的脾气好了许多,身上多了几分温柔,曾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气早就散了个彻底。 “小姐,外头人都在传,说小王爷归来时军中有一马车,恐怕就是小王爷在边关这么长时间养着的妾室,如今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小姐您的笑话呢。” 话一出,凌清愣了。 第39章 妾室?终于相见 也是到了现在, 凌清才恍然间发现萧傲离开的时日,已经太久太久了,一年多了都快,年轻气盛的年纪, 在边关养一妾室, 任谁来说也不奇怪。 凌清嘴唇抿直, 随手拿起前些时候给孩子做的衣裳, 小孩子的皮肤娇嫩,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凌清做的也细致, 冬枝看凌清毫无波动的模样,心中暗自着急。 “小姐,您, 您怎么就不把这件事儿当做一回事儿呢!” 凌清抬眸看着冬枝,眼中闪过了笑意, 手上的针线活倒也未停。 镇北王府是有绣娘的, 而且绣娘的手艺十分不错,做出来的比凌清还要更好些,可凌清自个儿总也想着要来为孩子做些什么。 未曾设身处地,就永远也不能将那时的人的心思了解透彻, 凌清曾经听闻母亲说起当日的太后娘娘亲自为皇上做衣裳时心中还有些不解, 皇宫里头的那些绣娘, 哪个的手艺不比太后娘娘更好。 如今,当自己有了孩子才清楚的知道,为人母,像是衣服这样贴身穿着的,自己也想动手为他做上一些。 “我应该如何当做一回事儿呢?去大门口让婆子拦着, 不让小王爷带着妾室进门,还是要像是一个疯婆子一般大吵大闹,让小王爷把她送走?” 凌清拿起一边的剪子,将线头剪短,又加了几针将线头藏好。 “小姐,你这做的可真细致。” “我们觉着没什么的,孩子怕是会觉得戳着疼呢。” 凌清坐在塌上,认真的为孩子做衣服,一抬头看着外面的阳光,勾起一抹笑,她当日曾经说过的话,始终算数。 若是萧傲喜欢三妻四妾,她也会尽身为一个主母的本分,为他甄选妾室,教导子女,该做的她一样都不会少做。 上一世,凌清不甘屈服于命运,锋芒毕露落得那样一个惨烈的结局,死于那份独特,这一世的凌清,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看丞相府如今势头不错,她的兄长也已经高中,有父亲在朝堂上护着,日后的前程必然是差不了的。 比起凌清所预想的,她现在的日子已经好了太多太多,最起码如今的掌家之权在她的手上,镇北王妃也还算喜欢她,如今镇北王府的嫡长孙也是她生下的。 如若不求下半生萧傲的宠爱,就这样下去,下半生也能保持住尊荣。 比起许多嫁了的夫君宠妾灭妻又不得婆婆喜欢的女子,如今她的日子可算是好了太多太多,凌清并不贪心,能安稳就足够。 “小姐,你当真不去瞧瞧吗?我听那府里头的下人从外头听来的,是匈奴一个小国的公主呢。” 身为正妻,最怕的就是来一个身份尊贵的妾室,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任由她爬到自己头上来更是万万不可。 这一点,倒是让她有些头疼。 “公主便公主吧,左右都是已经被灭了的,公主又如何?如若小王爷瞧上的真的是那公主,不需要我动手,王妃才是第一个恨不得处理了她的人。” 凌清淡淡的回答,虽然如果真的那样她会觉得有些烦躁,但是倒不至于真的怎么样,只不过是一身份高贵的罢了,自甘为妾她就能一直压着。 萧傲如今的那些功绩,几近于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时候,更可怕的是他如今年岁并不大,纵使皇上对他信任非常,但圣上毕竟年迈。 镇北王府是个彻彻底底的中立派,同任何一皇子都并不亲近,虽说等到日后那皇子登上皇位时拿捏不到他的丝毫错处,但萧傲功高震主难免招人忌惮。 镇北王妃虽说性子好,但却并不愚蠢,自然知晓萧傲如今的身份,半分也不适合和那些人牵扯在一起,匈奴的公主,身份尊贵又如何?对于镇北王府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 凌清对此并不担心,最后一针落下,将做好的小衣裳抖了抖,冬枝在一边瞧着凌清的模样,笑着夸奖道: “小姐做的可真好看。” 刚是她想岔了,如今他们丞相府好着呢,只要老爷和大少爷像是现在这般,小姐在镇北王府内的日子就绝对不会过的差了去。 如若小姐真的喜欢小王爷,为了他歇斯底里的吵闹,那瞧着才不像是她家小姐呢。 在尘世中,凌清清醒且理智的活着。 ‘情’之一字,深情又或者是无情,都与她并无什么干系,如今小心仔细的将孩子抚养长大便好。 皇宫内,皇上看着身着戎装跪在大殿上的萧傲,望向他的眼神中是止不住的骄傲。 在一番关怀后,皇上忽而想起了在萧傲他来之前,自己的贴身太监曾同自己说过的话,打趣的询问: “怎的?听说,你带了一匈奴公主回来?” 萧傲面色镇定的点了点头,皇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三妻四妾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平常,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常见,萧傲此举并无什么不妥之处,若是萧傲真的如同曾经他说承诺的那般一世一人,那才算的上是惊世骇俗。 “皇伯伯,我把那公主给带皇宫来了,是妃是嫔,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皇上原本端着一个茶盏放置在唇侧,刚抿了一口,听到这话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一声,瞪大眼睛询问: “你说什么?!” 公主?给牵皇宫来了? “皇伯伯,那个公主长得还行,但并无家中妻子貌美,硬是要跟着过来,我想着皇伯伯的后宫空虚,便将她给带来了。” 皇上盯着萧傲的脸,半晌后才笑了,看他后宫空虚是假,想让他帮着解决这个麻烦才是真的。 “嗯,你有心了,知道你在朕这儿没心思待下去,退下吧,改日挑个好天气,将你的儿子也带到宫中来,让朕也瞧瞧是不是如同你幼时那般调皮。” “遵命,皇伯伯,我走了,那公主您别忘了。” “嗯。” 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贴身太监,早就已经习惯了小王爷和皇上这样的相处模式,送上了一盏热茶,打算退下时,皇上吩咐道: “将那公主处理妥当,随便寻个宫殿住下。” 三宫六院许多人,多的是皇上一面都没见过的,随便找个地儿住下不给名分,多一个掀不起丝毫的水花。 想到萧傲此举,皇上还觉得有些好笑,本以为是萧傲的妾室,从宫人们的嘴里也能听的出来,那公主如若对萧傲无意,那肯定是假的…… 皇上如今已经年迈,早些年选秀就并不多了,只偶尔会去选两个家世不怎么出挑长相不错的放在宫中摆着算是看个新鲜,对这些事情倒是并不在意。 皇上对萧傲甚至比对待自己的那些亲生儿子还要更疼爱些,只不过之前的他不成器,皇上瞧着也觉恨铁不成钢,如今出息了,这份疼爱中更多了几分期望。 等到晚间处理奏折时,皇上想起还觉得有些好笑,这般对待送上门来的美人,也就只有萧傲一人了。 原本是有马车的,但萧傲实在是受不了马车慢悠悠的来,索性直接上马,朝着镇北王府去,离开许多年,在凌清孕初便不得不带兵出征,如今孩子已然生下来了。 只除了是个男孩儿以外,萧傲一概不知,心中满满当当的都是愧疚,更是急迫无比,恨不得自己能像是那话本子里头的哪吒,踩上风火轮回去才好。 他离开时,凌清因为腹中孩儿一直食欲不佳,除了最开始,他一直未曾在家,就连凌清生产之际,自己也未能陪在身侧,她……该怨自己的。 终于到了镇北王府,萧傲看着镇北王府的牌匾,在大门前守着的家丁,都是他熟悉的人,下马后将缰绳交给家丁,朝着门内走了进去。 一去许长时间,许多日日夜夜,他都在思念凌清,思念他们的孩儿。 如今,终于能见面了。 第40章 小王爷 “参见小王爷。” 一个婆子跪下行礼, 萧傲虽已离家许长时间,但是依旧记得这个婆子是他母亲身边伺候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打算朝着他自己的院子去时, 那婆子挡在他的面前。 “小王爷留步, 王妃让奴婢来请小王爷去一趟。” 萧傲刚刚回来就碰到了这个婆子, 很明显是他母亲特意吩咐的, 虽然心中急迫,但勉强按捺住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跟在婆子的身后。 王妃的院子里, 萧傲刚一进门,一个茶盏就摔在他的面前,瓷器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让萧傲疑惑, 恭敬对王妃行了一礼,王妃冷着脸, 强忍着怒意。 “可是有何事惹得母亲不悦?” 萧傲在战场上能问心无愧, 不管是对待自己的战友,又或者是对待自己身后护着的百姓,皆能问心无愧,唯独对待自己的家人, 心中愧疚难言。 不能在父母身侧尽孝, 不能在妻子生产时陪在身侧。 “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儿, 你自个儿不清楚倒是来问我,出息了?!如今上了几次战场就觉得自己能耐了?如今学着旁人来养妾室了?那小王爷您接下拉打算做什么呢?宠妾灭妻?” 镇北王妃气的呼吸急促,厉声质问下萧傲听到后面才明白他母亲话中是什么意思,稍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解释道: “母亲, 带那公主回京实乃无奈之举。不过,那公主倒是并非我的妾室,我也同她并无半分关系,孩儿刚从宫里头回来,皇伯伯已经将那公主收入后宫,这等话可莫要再提了。” 萧傲声音柔和下来仔细的劝阻,皇伯伯对他宠爱不错,但这份疼宠却不是他肆意妄为的理由,像是那样的话在不知道事情真相时说上一两句也就罢了,若是等到现在再接着那么说,便有些不合适了。 凌清自从与萧傲定下婚事开始,同王妃的接触不少,平日里每天的请安,一遇到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送过来,人心都是肉长的,镇北王妃对凌清是真的有几分疼爱,说一句亲生女儿也不为过。 萧傲在边关不晓事也就罢了,她在家中,对凌清在生产时所遇到的事情一清二楚,凌清生子时,险些没直接丢了命,幸亏后头有了转机,母子二人皆是平安无事。 “知道你也想去瞧瞧你自个儿的孩子,便去吧,外头的那些传闻实在是不像样子,就连府上的一些下人都在说,回去同凌清好好的解释一番。夫妻间最忌讳有这种误会,说开了便好。” “是。” 萧傲点头应是,出了镇北王妃的院子,无奈的勾了勾唇,自幼他就少见他母亲发火,未曾想如今年岁大了,反倒是发了一通大火。 回去的路上,萧傲仔细想了想刚他母亲所说的,府中下人居然都在说,那外面说的该有多难听?萧傲眉头皱的死紧,本想将凌清娶回来娇宠一世,却每每害的她承受许多流言蜚语。 好在,日后边关应当再无战事,若是有,那些将士家的子孙应当也成长到能独自去边关的程度。 有极大的可能,从这次以后,他再也无需去边关了。 萧傲也不求能如何富贵,他这一生没什么志向,也没想过自己能坐到高位上,最开始打算跟着自己的父亲去边关打仗,只最简单的是因为他想让凌清在夫人间的聚会时,不因为自己的不成器而被人看不起。 后面在边关临危受命,父亲旧伤发作,不得不从父亲手上接过胆子,在军中无将士可用时不得已接过。 如若是放在几年前,告诉萧傲他可能一步一步走到这样的地步来,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如今京城内的许多人,又有谁能信呢? 皇上对萧傲的不满是恨铁不成钢,并非不喜,如今萧傲正是颇受皇上宠爱的时候,哪怕就只为了这份宠爱,嫁一女儿给他也是划算的。 且更莫要说,萧傲如今的成就了。 这一回的事了了,他便去求皇伯伯给他个清闲的位子,让他整日里在家中陪着妻儿便是。 没什么大志向的萧傲,对于他来说,陪妻子过日子,慢慢养着孩子长大,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志向。 如今萧傲的院子内,凌清拿着帕子轻轻地将孩子嘴边的口水擦拭干净,看他 孩子有专门的奶娘,都是王妃亲自准备妥当的,如今凌清倒是并不在这上面费心思,只不过这孩子有力强壮的很,两个奶娘方才够用。 兴许是母子天性,这孩子整日里都喜欢黏在凌清的身边,哪怕凌清只是将他放在一边去干旁的事情,比如说看账本做衣裳之类的,也不闹。 萧傲站在门口很长时间,看着屋内的这一幕,盯着凌清嘴角的弧度,他见惯了凌清冷漠淡然的一面,似乎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她都能淡然面对,后面相处多了,虽然温柔了许多,但像是现在这样,似乎从骨子里都柔和下来的模样,着实少见。 他离开了多长时间?萧傲仔细的想想,似乎是不多的,离开的时间不多,凌清就已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是不是应该庆幸现在自个儿就回来了。 在军中,偶尔也会听到那些士兵们说的话,成婚后没几日就来边关,回去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大了,见面连爹爹都不认识的有许多。 幸亏如今他回来的时候这孩子的年岁还不算大,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能陪着这个孩子长大,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弥补因为自己这两回去边关给凌清带来的伤害。 “喏,冬枝,去将奶娘叫来,孩子怕是饿了。” 一直到如今,这孩子的名字也还没定下来,是按照镇北王妃的意思,打算等到萧傲回来的时候再说,毕竟这是萧傲的头一个孩子。 镇北王对于镇北王妃决定好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任何能反驳的余地,也便按照他说的做了。 “是,小姐。” 冬枝应了一声,朝外走的时候恰巧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萧傲,失控出声道: “小王爷……” 第41章 动怒 凌清听到了冬枝喊的这个名字之后, 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看着站在门边的萧傲,一时间有些呆愣。 回过神来之后,看了一眼他的身后, 轻声询问: “小王爷可是要妾身去安排?东边那院子暂且还是空置着的, 等过些时候让冬枝去买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回来。” 东边的那个院子, 确实是空置着的, 但是那原本是萧傲打算留给他们二人孩子长大后的院落,曾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说过无数次,萧傲还特意吩咐人将那院子里面修建了一个小型的练武场。 对于他们两个人未来可能拥有的子嗣, 萧傲花费了许多的心思,倾注了他全部的耐心与爱意。 当时,凌清还曾经在谈笑间同他打趣, 萧傲完全是按照男孩子的喜好安排的种种,万一若是生下来的是女儿岂不全部都是白折腾了。 曾经两个人在一起所拥有的那些甜蜜的过往, 此时在听到凌清这句话的时候, 全部都化为了苦涩。 原本在他离开之前,凌清已经是亲亲密密的唤他相公,如今又恢复了曾经那样冷冷淡淡的一句小王爷,莫名让萧傲想起了曾经, 两个人之间闹腾得最难看的那段时间。 当日他从边关归来, 因为自己瘸了的腿和已经损毁了的面目, 心中觉得配不上凌清,所以用自己所有的军功为他换来了一个郡主之位,并且在私底下说要退婚。 那时候的凌清暴怒,也像是现在这般对他冷冷淡淡,甚至拿着鞭子过来要打他。 萧傲当时虽然因为他完全不按照自己打算来的举止有些头疼, 但是心中却泛着一股甜滋滋的喜意,他知道凌清动怒的原因中,有几分是因为在意。 而如今,凌清面容冷淡的模样,莫名有了几分曾经的影子,萧傲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就连鼻腔都透着微妙的酸涩。 他本以为就自己那样的安排极其妥当,凌清应当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却从来没想过在一进门后,凌清并未曾质问他,而是询问是否需要她帮忙安排? 如若是换成旁的人,对于家中有这样省心大度的贤妻,心中指不定会有多开心。 但是对于萧傲来说,就只有无穷无尽的酸涩,他甚至根本就不敢往深处去想,凌清这样淡然面对,是否只是因为不在乎…… 当初的事情终究在萧傲心中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导致他们两个人在相处时,他对凌清总莫名的有种愧疚,小心讨好,不敢提出丝毫要求。 哪怕到了如今这地步,萧傲看着凌清低头平和的询问他是否要让她来帮忙安置妾室,心脏一阵一阵紧缩的疼,也并未动怒,只莫名觉得委屈。 萧傲原本打算转身就走,他根本不确定,如果自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话,还是否能够维持得住,像是现在这样平和的脸色。 是否……会因为这件事情和凌清发火。 他的手死死地抠着门框,忍耐的额头青筋直跳,就在他转过身来打算离开时,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了凌清微红的眼眶。 第42章 坦陈 萧傲第一时间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自从当日桃花树下面的初见,凌清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淡然的模样,好似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掀起他心底的丝毫波澜, 不管何事件件样样都能处理的妥帖。 一度, 萧傲以为自己在凌清脸上不会看到其他的神色, 如今细看, 凌清眼眶确实微微在泛红。 凌清早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以后会面对许多妾室的打算,身为女子,有几个人不曾期待过自己的丈夫能给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如今目前的世道就是如此, 如若女子不允许夫君纳妾,甚至能被夫家休弃,如今她的日子过得已经算是不错, 最起码婆婆是向着自己的。 在凌清原本的规划中甚至要比这样要艰难得多,如今能够像是现在这样安安稳稳, 还能有一份自己的尊容, 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或许人都是贪心不知足的。 凌清分明已经比她所预想的最坏的条件好了那么多,但是在她得知萧傲这一次去边关归来后带了一个妾室,虽然当着冬枝的面她一如既往的淡然,实际上心中却止不住的委屈。 原本她以为, 自己重活了一世, 不管遇到什么, 都能够淡然的面对,冷静的用最妥当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但是……萧傲用他那蠢笨的方式撬开了她的心房,让她尝到了被人无微不至的关爱是什么感受,再在她生产之际不在身侧,归来时带了一个妾室, 就止不住的委屈,难受。 萧傲原本已经做好的逃避的想法随着凌清微红的眼圈烟消云散,无奈叹了一口气,朝前走了一步,冬枝已经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哪怕已经到了如今,萧傲只要想着凌清心中可能没有一丝一毫他的位置,依旧止不住的会有些难受。 但是却全然没有了刚刚那种想要逃避开的想法,甚至有些无奈地想着,凌清不管如何,都已经是他拜过天地的妻子了。 当日在他们成婚之前,萧傲就已下定决心这一世要好好的护着凌清,用自己的下半辈子来弥补她。 如今,凌清是他妻,就算做了什么事情,他也就只能让着她,宠着她,纵容着她。 萧傲原本满心的黑暗在看到凌清微红的眼圈后,主动的开始说服自己,凌清本来的性子就是这样冷冷淡淡的,当日他娶她回来的时候不是就知晓了吗? 萧傲坐到凌清旁边,拉住她手的时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他原本就是熟知凌清性子冷淡的,如今他们才刚成婚几年,便要用她性子冷淡来作为借口疏远她? “没有妾,那确实是匈奴那边一个小国的公主,我在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皇宫,将那公主也留给了皇伯伯。凌清,我当日与你承诺的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绝对不会纳任何的妾室……” 萧傲这句话也许并不算特别郑重其事,也并非是什么感人肺腑的情话,但却莫名让凌清已经跌入冰水的心再次回暖。 “凌清……这件事情怪我没能提前和你解释清楚……日后,日后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情,你好歹也先同我说一声,别憋在心里头。”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萧傲堪称是贪婪的看着凌清的面容,比起他当初离开时,凌清如今瞧这身上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温和。 “你看,你什么都不愿意同我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 凌清轻轻地点了点头,被他这样温言细语地安抚了一番后,再想自己刚刚任性的举动,连她自个儿都觉得有些…… “嗯。” 萧傲刚刚只随便解释了一下,现在看他脸色柔和下来,又将那个公主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那个公主乃是匈奴一个国家唯一的子嗣,因为那个小国的国军极其失去,在他们的大军压境之后就主动地出城投降。 并且为了表示他的诚意,将他唯一的一个子嗣送了过来,也就是那个跟着萧傲来京城的公主。 萧傲能够看得出来不只是那个公主,就连他们国家国君,也就是那个公主的父亲,也是想将那名公主给自己做妾。 自从他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在军中就从未与这名公主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一直等到回到了京城内后,吩咐自己的那些下属们,将那名公主的马车驾到了皇宫,美其名曰是送给皇上的妃子。 凌清听到了萧傲的这个解决方法也颇有些哭笑不得,幸亏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萧傲,皇上本就对他颇为宠爱。 如若换成了旁人,在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说不得会被如何处置。 萧傲将有关于那个公主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交代清楚了之后,再看凌清,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得出她和刚刚的区别,稍显无奈的勾唇笑了笑。 凌清性子确实太冷淡了,嫌就算遇到了什么她不满意的事情也不会开口同他说,只憋在心里头。 萧傲伸出长臂,将凌清懒在自己的怀中,两个人几乎紧紧贴合在一起后,这才感觉自己的心安稳了下来。 当初那么仓促的分离,如今可算是将所有一切都处理妥当,不必再分开了。 凌清并未曾抗拒他的亲近,主动的往萧傲怀中靠了靠,萧傲闻着凌清秀发上所散发的淡淡香味,微微的勾了勾唇,然后低声询问: “孩子的名字可曾取了?” “并未,母亲说要等你回来亲自取呢。” 萧傲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他自然知道他母亲这样说是为了他好,但是他从小便不通文墨,对于那些好听的名字也一概不知…… 凌清看萧傲这副模样,就已经知晓他心中大概是在想些什么,心中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心情。 王妃只想着萧傲的头,一个孩子要让他自己来取名字,却从未想过…… 萧傲他根本就不会给人取名字。 萧傲对上凌清带着笑意的眸子,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若,还是让你来取吧,你取好名字之后我同母亲说。 第43章 不走了 萧傲思来想去也就只想出来了这么一个法子, 看凌清好看的眸子内掺杂着细碎笑意的模样,也控制不住低笑了几声。 如今天下已太平,日后就算再有什么纷扰,若是真的落在萧傲的头上, 他也只会推辞, 萧家的家训要萧家儿郎保家卫国不假, 但萧傲没什么大的出息, 只想陪伴在自己妻儿身侧。 凌清天生性子冷淡,在他将人娶回家之前就一清二楚,如今不过才过去多长时间?难不成……他就要因为这一点去责怪她了么?萧傲在心中默默的谴责自己, 克制的将凌清揽在怀中。 喜欢的时候,不管做了什么都会下意识的为她寻找借口,但若是用自己明知道的事情来指责凌清, 不过是为不喜欢找的借口罢了。 如今镇北王府的嫡长孙尚未有名字,镇北王妃本想着这是萧傲的嫡子, 待他回来后让萧傲为这孩子取名, 一般的大家族里头,像是嫡长子嫡长孙,都是要由祖父取名的,镇北王一向听王妃的话, 王妃说要由萧傲来, 他便顺着王妃的意思。 兜兜转转, 到最后,给这孩子取名的,依旧是凌清。 萧傲将孩子抱在怀里,从他离家到如今时日不算短了,这孩子如今也长成了一副水灵的模样, 只不过因为还不大,只眉眼出能瞧出几分和萧傲长得相似。 孩子尚小,被萧傲抱起之前似乎是睡着的,被萧傲搂着他的动作惊醒,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萧傲在此之前并未抱过旁人家的孩子,如今看自己怀中搂着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团,如同浸了水的黑葡萄似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孩子只有小小的一团,被萧傲抱在怀中,甚至没有他惯用的长-枪重,可就是这小小的一团,却是他跟凌清两个人的孩子。 当萧傲搂着孩子时,一股责任感缓缓从心底升起,为人父的责任感沉甸甸的落在肩头,意外的并不惹人反感。 凌清站在萧傲的身侧,看他笨手笨脚搂着孩子的模样,眉眼都温柔了下来,轻声道: “你要这样抱着,托着他的后颈。” “哇……”孩子很不给面子的哭了起来。 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依旧面不改色的萧傲,此时看他儿子哇哇哭起来时罕见的有些手足无措,涨红了一张脸求助的看着凌清,凌清看出萧傲的窘迫,轻笑了一声接过孩子哄了哄。 孩子到了母亲的怀抱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笨拙的啃着自己的手指头。 萧傲看凌清动作娴熟的哄着孩子的模样,心底某个角落蓦然一软,到如今他也依旧记得曾经凌清高傲冷清的模样,冷冷淡淡的仿佛不染丝毫烟火气息。 而如今……凌清搂着孩子时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因着是在家中,凌清只插了一根简单的簪子,白玉的簪子雕成了玉兰花的模样,落在乌黑的发间,更透着别样的温柔。 “娘子,这次回来……我便不走了。” 凌清听见这句话哄孩子的手一顿,偏过头对上萧傲的眸子,微微勾唇低声道: “你便是想走,也要看这小家伙依不依了。” “我不知这小家伙如何,但我知娘子不依,不愿惹娘子生气,日后……便再也不走了。” 第44章 这孩子有些怕生 萧傲并不在意子嗣, 他与大多数男子不同,并不觉得娶妻只为生子,他娶妻只为想给凌清一个家,并不希望家庭琐事磨掉了她原本的灵气与肆意。 而如今凌清怀中的这个小家伙, 萧傲之所以在意, 也仅仅是爱屋及乌。 “多抱抱他罢, 这孩子怕生, 多与他亲近些便好。” 凌清曾经多次与王妃戏言,自己这怕不是生了个讨债鬼。生孩子时凌清疼了极久,原本该好好休养, 但这孩子偏偏恋她的不行。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哪管凌清受不受得住,是否会因为孩子的吵闹不得安生。也幸亏是在镇北王府, 王妃与凌清情同母女,见孩子不喜奶娘, 就亲自在凌清的院子里寻了个房间住下, 将孩子带在身边照顾。 直到凌清出了月子,才搬回她自己的院子中,将孩子交由凌清与两个奶娘照料。 萧傲依凌清所言,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孩子, 虽说孩子如今还小, 但他莫名觉得这孩子眉眼间像极了凌清, 连带着对他又多了几分喜欢。 凌清看萧傲动作笨拙搂着孩子的样子,唇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窗外的光落在室内,地上跃动的光点带有岁月静好的安稳。 哪怕重生一回,凌清也无力反抗如今的世道, 唯独让她庆幸的,是相较于前世,她多了一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 如今京都内相敬如宾都能算得上是佳偶,凌清是个容易知足的人,能得一子继承王府,得婆母爱护,得丈夫尊重宠爱,在如今的世道里,算得上是一个女子最好的未来。 “哦,我是你爹爹。” 虽说如今孩子还小,但萧傲却做起了大部分男子都会做的事情:逗弄孩子同自己说话,若是当日他未曾去边关,叫爹爹怕是要从凌清有孕开始。 凌清看他们爷俩相处的还算愉快,最起码孩子未曾大哭,站起身来去了外面吩咐丫鬟去准备些糕点送上来。 边关苦寒,环境艰苦,将萧傲从当初的那个浪荡子雕琢成了如今这幅沉稳的模样。 在边关打仗时,战场上瞬息万变,几乎神经无时无刻不紧绷着,就连入睡都无法安稳,根本没时间来打理自己。 一归京,先是去了皇宫复命,随后迅速的就回了府上,刚进门就被他娘劈头盖脸给骂了一顿,到现在才安稳下来。 凌清照着萧傲离京前的喜好吩咐小厨房准备了点心,又安排了晚膳的菜式,和厨娘的话尚未来得急说完,便先听见身后传来了孩童的啼哭声。 “将军,孩子可不能这样抱,夫人平日里在家中也就只会吟诗作对,并不懂这些东西。小少爷由奴婢一手带大,若是您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来问奴婢便是。” 说话的是从外头买回来的丫鬟春禾,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像是枝头正待开的花骨朵,说话时脸微微红着,娇不胜羞。 凌清站在门口,瞧见这一幕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面上也带了几分不虞。 第45章 我镇北王府的小公子怎么能这么娇气? …… 孩子倒未必是被萧傲抱的不舒服了, 只不过是有些孩童都有的毛病:认生。 平常除了王爷王妃与凌清外,也就只有奶娘再加上一个冬枝抱他时会不哭,换做旁人抱着,哪怕只是一时半会儿都要啼哭不已。 萧傲虽说性子直率, 又是个武将, 不懂后院里的弯弯绕绕, 但他对凌清天然的维护偏爱, 让他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春禾话中对凌清的针对,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因为这是娘子房里头的人,萧傲刚从边境回来, 怕处理了娘子得用的人,便冷着脸吩咐道: “身为我镇北王府的小公子,性格怎能这般娇气?哭几声便哭了, 好大的架子,难不成要本将军来哄着他?” “滚出去!” 春禾原本还想劝一两句, 但是看着萧傲黑沉着脸的模样, 似乎是有些动怒,想说的话顿时就忍住了,行了一礼后退下。 走到门边时,看见了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的凌清, 还有跟在她身后的冬枝, 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紧张的掌心冒出来了一层冷汗。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到底被夫人听过去了多少…… 春禾虽说入府的时间不长,但是也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不少有关高门大院里的东西,虽说夫人脾气好,但……春禾想着自己刚说的话, 心中还是有些慌乱。 匆匆给夫人行了一礼,便从另外一边离去了。 凌清的确是性子淡漠,极少跟人起冲突,绝大部分原因是她未曾将那些人放在心上,但泥人尚且有三分血性,旁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再脾气好的不计较,那就是懦弱。 凌清走到了软塌边坐下,孩子依旧啼哭不止,虽然被萧傲搂在怀里头,却依旧不死心的冲着凌清伸出手,意思是要母亲抱。 换成是平常,凌清早就心软的将孩子抱在怀中哄着了,可如今刚刚在门外听到了萧傲那番话,便自顾自的端起茶盏。 这孩子虽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可到底萧傲是他的父亲,若是在教养孩子上出了分歧,凌清愿意跟萧傲商量着来。 凌清虽然性格的确是有些冷淡,但对这孩子却是倾注了百分百的温柔,平时基本上都是娇惯着,稍微有些不如意就开始哄着。 如今想想萧傲那句话,却也并非没有道理。身为镇北王府的嫡长孙,哪怕如今还只是个孩童,性格怎么能这般娇气。 就在凌清反思自己之前对这孩子是否太娇惯了一些的时候,萧傲全然没了之前在那春禾面前时的威风,满脸慌乱的将孩子递到了凌清的面前,紧张的额头都冒出来了一层冷汗。 “娘子,你……你快帮我哄哄他啊。” 这孩子在眉眼间是与凌清有些相似的,萧傲对凌清喜欢到了骨子里,连带着爱屋及乌,再加上天生的血脉关系,对这孩子是疼着的。 之前被凌清抱着分外乖巧,如今到了自己的怀里,就啼哭不止,萧傲之前在战场上面对再危急的场面时,也未曾像现在这般无措过。 “你刚刚不是还说……孩子不能这般娇气?” 萧傲一听这话,便知道之前无厘头发生的一切娘子都是知道的,讨好的凑上去冲着凌清笑了笑,将孩子递给她抱着,无奈回答道: “那……不是……我不想听那丫鬟说话呢吗。” 第46章 念念不忘许多年 俗话说, 在军营里头待上三年,便是母猪也能赛过貂蝉,可对于萧傲来说,便是再待在边境三年, 纵使是千娇百媚的美人也抵不上夫人半分。 “娘子, 那个丫鬟可是娘子身边得用的人?” “嗯?” 自从有了孩子后, 凌清的心思便全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除了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冬枝外,其余那些都是由管家安排的,对萧傲口中的那个丫鬟也没什么印象。 “如果不是娘子身边得用的人, 那便让管家给她换个院子做事吧,我瞧着怪不舒服的。” 萧傲曾经也能算得上是一个纨绔子弟,虽说成婚后收敛了下来, 那些女子的暗示他并不是丝毫不知,尤其像那个丫鬟那样, 几乎已经将她自己的目的明明白白的放在了面前来。 有些事说穿了倒也不好, 毕竟那个丫鬟表现的并不明显,萧傲不忍心让自己娘子在带这混小子时多忧思。 “嗯。” 凌清极少看见萧傲对院子里伺候的人有什么意见,毕竟他除了一个贴身的侍从外,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人带在身边伺候的。 可现在……想到之前那个丫鬟的样子, 凌清自己心里面也觉得不舒服, 只不过担心旁人觉得自己善妒, 才会在夫君回来当日就将院子里年轻貌美的丫鬟给赶走。 但如果是萧傲主动提及,免去了凌清为难,同样也将事情处理的格外妥当。 “这事儿,你得去跟娘亲提。” “哦,那等今日用晚膳我去跟娘说。” 萧傲并不懂内宅妇人的弯弯绕绕, 更不清楚明明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为什么夫人就一定要让自己去说。 但是不懂归一回事儿,另外他也清楚自己除了在战场上有几分才能外,在人际交往上算是一点儿都不懂。 所以,夫人聪慧那不管什么事情自己只管听夫人的话就好了。 “这孩子,怎么瞧着没夫人生的好看,哪哪儿都跟我一样。” 在过了一会儿后,孩子好歹是习惯了身边多了一个人,伸出手拽着萧傲的头发,那尚且带着几分奶香味的小手来揪他脸时,萧傲心底猝不及防就软了一下。 曾经他不懂成婚的意义,更不清楚为何那么多人都执着的想要一个后人,但是在这与他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孩子来触碰自己时,他莫名就懂了血脉繁衍那股奇妙的感觉。 “与你相似,不好么?” 凌清的容颜自然是生的极美,不然也不会让萧傲念念不忘记了许多年,但这份好看如果是在女子身上倒不错,放在男子身上便差了几分。 像萧傲这样倒是不错,就连之前来探望的几个夫人都几次三番的夸奖,怎么到萧傲嘴里便这般嫌弃了起来。 才这么大一点儿的孩子,到底与谁生的相似,乍一看是瞧不出来的,也就只有萧傲他自个儿察觉到与夫人不像时,才会有些烦躁。 “可是,我更期望这孩子能与夫人相似些。” “为何?” “因为啊……与夫人相似时,万一这孩子大了顽皮,我就不舍得下狠手揍了。” 第47章 夫人自然是极美 萧傲在说出这句话时不受控制神思有些恍惚, 好像昨日还是个打马游街肆意张扬的少年郎,今日便有妻有子在旁。 当他握住孩子小小的手时,为人父的感觉才格外清晰明了,血脉延续传承的感觉格外奇妙, 一想到这是糅杂了娘子与自己血脉的孩子, 就让萧傲控制不住激动、心软。 他会与娘子一起, 看着这小小的孩童慢慢长大成人, 自己教他习武,娘子教他读书习字,与凌清一起教养孩子, 他们也会陪伴着彼此,从满头青丝到鬓边沾染霜白。 —— 当日夜里,镇北王妃体谅自己儿子儿媳久未见面, 主动将孙儿带在身侧,让他们夫妻二人好好温存一番, 幸好之前她也偶尔将这孩子带在身侧, 未曾哭闹早早便睡了。 “娘子,到现在我也依旧觉得像做梦一样……” 萧傲看着他家夫人躺在自己身侧的模样,烛火照进纱帘内显的格外温柔,夫人在有孕生子后并不见憔悴之色, 比起曾经还是个少女时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眉眼间的妩媚神色让萧傲呼吸一重。 “夫君, 就寝后便知道如今这可是在做梦了。” 萧傲听见他家夫人说的这句话时微微一愣,随后控制不住低笑了一声,伸出手搂住凌清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低头温柔的在夫人额头上落下一吻。 “如果这是梦,那便舍不得睡, 如果不是梦,我草草入眠岂不是平白浪费了好时光。” 曾经的凌清对于萧傲来说,仿佛是窗外皎皎明月遥不可及,只敢放在心尖上珍藏,可如今……夫人躺在他身侧,是他的妻。 这件事情,不管萧傲回想起来多少次,依旧免不了有一股不真实感。 凌清自小受到的便是大家闺秀的教育,听出了萧傲这句话中的意思,瓷白的脸上浮现点点红晕,伸出手环住了萧傲的腰,将侧脸贴近他的胸膛,低声道: “夫君……” 烛火燃着,窗外的月光格外皎洁,小别胜新婚,凌清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正午,伸出手臂揉了揉眼睛,看着透进屋里的日光,才恍然间察觉到自己起的有些迟了。 才刚刚穿上鞋,萧傲就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脱掉了那身甲胄换上了布衣,却依旧遮不住身上的杀伐之气。 “夫人怎么起身了?” “今日起的稍微有些迟了,该向娘请安了。” 虽然说镇北王妃从来没有在这些事情上为难过凌清,甚至几次三番提过他们王府里没有这些规矩,但是凌清一直觉得礼不可废。 毕竟婆母慈善是她的幸事,如果当真如同王妃所说的那样,传出去后就是她不懂事了。 “不用了,今早我起身时同娘说过了,娘让你好好的休息,佑儿她带着一同去城外上香,同行的还有爹,打算去庙里住上几日。” 凌清轻轻点了点头,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红润的模样,让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于是脸上的红晕更甚。 “夫人,我来帮你束发,如何?” “嗯。” 凌清随手将梳子递给了萧傲,低头摆弄桌上的匣子,萧傲的手常年握着兵器略有些粗糙,小心翼翼的将他家夫人的青丝放置在掌心内,眼中闪过些许温柔。 虽然说萧傲在此之前从未帮人束发过,可却非常耐心,小心翼翼的从旁边拿了一个发钗,帮他家夫人挽了一个格外简单的发髻,将那个发钗插在上面,与镜中的夫人相视而笑。 “夫人,好看吗?” 凌清盯着自己头上插着的那根簪子,质地不算太好做工也不够精致,压根儿就不像是能在凌清面前粗线的东西,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夫君,红唇微勾对着镜子轻轻的摩挲了一下簪子的表面。 “这只簪子,似乎我从未见到过,但瞧着倒是非常别致。” 一般情况下萧傲绝对不会像这样去在乎一个簪子,凌清倒也未曾让他扫兴,半晌后强忍住笑意,随意在脸上涂抹了脂粉,低声道: “去问问冬枝,是谁买回来的簪子,我很喜欢,赏。” 萧傲听见他这句话时俯身在娘子唇上吻了一下,盯着夫人粉面含羞的模样,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多谢夫人赏赐。” 下人们是萧傲吩咐守在门口的,他们两个人梳妆后就走了出去,早膳已经摆在了桌上还冒着热气,凌清只随便一看入眼全都是她自己最喜欢的,控制不住勾了勾唇。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足以在生活中每一个细小的点上体现,恰好萧傲将他自己所拥有一切能够给夫人的,全部都考虑的非常周到。 “汤稍微有些烫,夫人等晾凉一点儿再喝。” “嗯。” 凌清葱白的手指握住了勺子,突然想到之前萧傲与自己说话时说的那句话,出声询问道: “佑儿?” “原本想着应当要让你先把名字定下来的,但是……今日父亲又问了起来,我便随口说了句佑儿,夫人若是想取小名,那这孩子便叫萧佑,夫人如果想取大名,小名便叫佑儿。” 说白了,这孩子取名之事,萧傲这个身为父亲的到底还是要参与其中的,否则的话传到了外界,旁人肯定会议论。 凌清并不介意萧傲瞒着自己就做了这件事情,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这满京城中能为自家孩子定下名字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 既然小王爷愿意给她这一份尊重,她取与不取,是她自己的自由,选择权已然牢牢的被她自己掌握在手中。 另外……听着萧傲随口说出来的这个名字,凌清觉得倒也不错。 “嗯,大名小名都按照夫君所说吧,佑儿……也是极好听的。” “过些时日,等佑儿周岁,看娘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等那时候,也该叫佑儿的名字告诉这京城里几个相熟的人家了。” 用早膳时,两人在一起谈着生活中的琐事,凌清不管说什么萧傲都耐心的听着,简单平淡的小事却又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温馨中带着浓浓让人心安的味道。 第48章 夫人可是在怪我 萧傲盯着他家夫人纤长如同葱白的手指握住勺子, 缓慢搅动碗里粥的模样,眼中带着浓浓的温柔笑意。 曾经在战场上厮杀,鼻尖满是血腥味,就连睡觉也不忘穿着盔甲的时候, 他满脑子里念叨着的就是曾经与自家夫人还在一起的种种。 如今边境安定, 终于得以陪伴在夫人身侧, 是他此生之幸。 想当初, 他之所以那么坚定的要去边境,为的仅仅是夫人在与别人家的娘子在一起闲聊时能挺的起腰板,不至于被旁人嘲笑。 等真的上了战场后才恍然间发现刀剑无眼, 的能侥幸全头全尾的回来已经算得上是幸运。 “夫人,等母亲回来后,我们一同去宫中看看皇伯伯吧。” 凌清听见萧傲这句话, 握住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着萧傲满脸期待的模样, 缓缓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 哪怕已经上了战场, 在那个地方历练了那么多年,夫君的想法也丝毫不见成熟,曾经夫君只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皇上宠爱他当然是毫无顾忌。 可如今, 萧傲从边境归来, 身上背着那么多的军功, 皇上的心里难免会有些忌惮,可若是夫君还用曾经的方式来跟皇上相处,那稍微弄的不好,就是杀身之祸。 凌清原本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但是看着萧傲现在的模样到底还是没能忍心说出口。 曾经少年意气风发去了边境闯了一番事业回来, 如果如今就要因此被皇上忌惮,他未免会觉得非常心寒。 不如就在这里赌一把……如果皇上当真没有变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如果皇上开始忌惮,那容夫君放肆些许,最坏的结果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君心难测,尤其是如今皇上年迈,难免多猜疑。 几日后,镇北王妃带着那个孩童归来,虽然说几日不见,但佑儿在看到等在门口的凌清时,还是下意识朝着她伸出了双手,嗷嗷大哭了起来。 凌清急忙上前几步,从婆母的手上将孩子给接了过来,抱在怀中时盯着他已经哭得稍微有些红的鼻子,既觉得无奈又有些心疼。 在外头倒是未曾多言,等回到了王府里头,镇北王妃看着凌清,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意。 “怎么了这是,娘你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这么开心?” 凌清心里面还有些顾忌所以没有多问,但是萧傲却按捺不住,急急忙忙的就开始问了起来。 “我们去那寺庙里头祈福的时候,主持来看过佑儿,说佑儿以后一定是个有出息的,文曲星下凡呢。” 镇北王府里头,从当初的镇北王再加上现在的萧傲,都是小时候就不懂诗书的,每次一披上盔甲上战场镇北王妃都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担心的整日整夜睡不着觉。 可如今,听那主持说,自家的这个小孙孙以后是个状元的料,王妃难免是十分欢喜的。 读书好啊,不但能够光耀门楣,而且还能时时刻刻留在身侧,总要比那上战场要好得多。 凌清对这神佛之说也信了几分,听见婆母这么说心里面当然也是高兴的,毕竟……在萧傲出征的这段时间她留在家中也的确是有些担忧,孩子未来能留在身侧当然是再好不过。 “什么文曲星下凡,日后我儿就应该像我这样才好。” 萧傲这句话才刚刚说出口,镇北王妃手就在他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让萧傲捂住自己的脑袋盯着母亲眼中忍不住多了几份怨念。 “娘,我现在可不是当时那个随便你打的了。” “多大了娘也打得,问问你自己的媳妇儿,可希望佑儿日后也像你这样?” 萧傲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凌清,凌清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 “像娘亲说的那般,就极好。” 原本萧傲以为夫人应当与自己的想法差不了多少,但是……听到凌清说的这句话却愣了愣,等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之后,萧傲将娘子拉到了一边,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可是在怪我当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萧傲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女子有孕生产到底有多辛苦他也了解,月份大了半夜起身双脚水肿更是难熬,在生产时更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之前萧傲走时未曾多想,回来见到娘子时只觉得愧疚欢喜,可就在刚刚,看见娘说起这个孩子未来时娘子微红的眼角,莫名就觉得自己的心一疼,开始心疼曾经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娘子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没有。” 凌清并非是那样不懂事的人,委屈的情绪当时肯定有过,可理智牢牢的将她自己那些不满压住,夫妻两人间多些理解并不难。 “只不过……身为母亲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就好,战场上刀剑无眼,磕着碰着了……那我都会心疼。” “况且只不过是希望他学文,却未说过希望他不习武,文武双全倒也不错。” 尚且在襁褓中的萧佑啃着自己的手指,甜甜的冲着自己母亲笑了,压根儿就不知道他爹娘早就已经将这些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今日让娘带着佑儿吧,我们早些歇息,等明日进宫去看皇伯伯。” “嗯。” 这时候的小孩子着实磨人,尤其是在夜间吵闹不休都是常有的事,可偏偏这小祖宗除了娘亲外就是祖母,压根儿就不让乳娘碰。 第二天一大早,镇北王妃脸上带着困意走了出来,将那个磨人的祖宗递到了萧傲手上,打了个哈欠后说道: “昨日夜里他没怎么睡,你们进宫的时候可要小心着些。” “不过,这孩子白天倒也很精神,仔细着点儿。” 镇北王妃这话当然是叮嘱萧傲的,没道理她儿子回来了孙儿还由儿媳一人带着,尤其进宫时,萧傲带着明显要比凌清带着更合适些。 毕竟,皇上之所以传召,那是为了想看看这孩子。 第49章 有些人注定错过 在去皇宫的马车上, 萧傲将这个孩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搂着,确保他舒服后,另外一只手将他家夫人的手握在掌心内,安抚道: “夫人, 不用担心, 皇伯伯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 凌清之前的确是有些担忧的, 可如今听见萧傲说的这句话时, 虽然事情在本质上依旧没有被解决掉,但心里却是一阵莫名的安心。 原本她是担心这个夫君还像曾经一般不知道是是非非,所以像之前一样在皇上面前时口无遮拦, 一旦犯下了什么冒犯的事情,曾经皇上宠爱不计较,可如今真的要计较起来那就是罪。 但现在……萧傲既然自己也意识到了今时不同往日, 凌清便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微微用力将萧傲的手握紧, 眼中带着笑意。 “嗯。” 萧傲每次来时皇上都会提前将其余的政事推到一旁, 早早在那里候着,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下面的萧傲和凌清,注意力一直在萧傲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娃娃身上, 下意识站了起来, 走到萧傲面前伸手将那个孩子接了过来。 “这模样, 倒是与你小时候极像。” 萧佑哪怕是被皇上抱着也不害怕,还格外嚣张的伸出自己没多大力气的小手手,用力的扯了扯皇上的胡子,让皇上微微一愣,随后朗声大笑。 “你小的时候, 也像这般放肆,直接就扯着朕的胡子,头一次见面就是。” 或许是被这个孩子勾起了曾经的一些记忆,当皇上将孩子还给萧傲的时候,不再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沧桑神色,盯着这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莫名觉得有些伤感。 “萧傲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让朕不知道,当初同意让你去边关,到底是对是错了。” 皇上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那些皇子间的争斗越来越明显,本来皇家就极少有真情在,更别提在皇权之下,再多的亲情也比不上皇位来的诱惑大。 如今那些皇子,哪怕只是三四岁的稚童,都会被他的母亲来教着讨好自己,老皇帝当真是觉得没意思极了。 唯独一个能够算的上是自己看着长大而且还不怕自己的,也就只有一个萧傲,可如今这个孩子,在去了边境一趟后,也生疏了。 “皇伯伯何出此言呢?” 萧傲在听到皇帝说的这句话时,莫名觉得自己的心一紧,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露出来的破绽,让皇伯伯察觉到了异样。 “当时,你跟朕说你只是想建功立业,朕体谅你所以同意了,可朕同意的目的,不是让你在去边境回来了,就开始跟朕生疏了。” “功高震主这话,是那些对自己毫无把握的废物皇帝才会担心的。” 虽然说如今皇上已经上了年纪,但雄心壮志丝毫不减,也从未觉得臣子有才能会盖过自己的帝王之威。 毕竟,皇上大度臣子才敢努力往上爬,若是一个皇上小肚鸡肠,那这整个王朝多半是没有什么出息的。 “你无需顾及这些,朕也绝对不会因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对你心有忌惮。” 皇上将这些话说完了之后,原本一进门就恪守身为臣子本分的萧傲,朗声笑了笑,不再像之前那样中规中矩,而是拱手对皇上行了个半吊子礼,吊儿郎当的回答道: “既然有皇伯伯这话,那我就放心了,皇伯伯你瞅瞅我儿子,像小时候的我不?” 终于瞧见萧傲成了曾经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皇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看似非常苦恼的模样,随后缓缓笑开,笑骂道: “你啊,这小子,跟你小时候一样顽皮,刚刚还扯朕的胡子呢!” 不管是再怎么英明的帝王,偶尔也会觉得高处不胜寒,渴望能有个人来陪伴在身侧,这些小辈中,也就只有一个萧傲最符合皇上的心意。 “那说明我儿子喜欢皇伯伯呢,是我儿子跟皇伯伯有缘。” 皇上在听到萧傲这句话时未曾多想也没有多少猜忌,盯着那么小小一团的孩子,瞧着的时候比看自己的孩子还要更加欢喜些。 “的确跟朕有缘,你瞧还对着朕笑呢。” 被皇上留下在皇宫里头用了午膳,凌清也被皇上恩准破例同桌而食,等下午准备出宫时,刚走到御花园里头,就瞧见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女子冲了过来,似乎是想拦住他们。 但是,却被守在一边的侍卫拦住,这异族公主盯着萧傲她心中的将军与另外一个女子恩恩爱爱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嫉妒。 可她一句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萧傲就先带着自己的妻儿往外走,就连眼神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丝毫。 萧傲非常懂得避嫌的道理,虽然说这异族公主的确是自己带回来的,可如果自己现在再跟她有所牵扯那就不合适了。 毕竟,如今这公主已经成了皇伯伯的后妃。再者,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怕自家娘子多想,自然是没有任何牵扯最好。 留在异族公主眼里的,最后只剩下萧傲的一个背影,她愣在原地,随后瘫倒在鹅卵石小路上,眼睛忍不住有些红了。 凌清倒也未曾因为这一段小插曲生气,毕竟……既然萧傲已经将这件事情处理妥当,撇开关系的态度那么明显,再接着胡闹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第50章 再次有孕【完结】 又过了几年, 镇北王府内,夏日长廊上紫藤萝开的正好,凌清站在长廊一侧,盯着花园里那棵大树下, 萧傲带着小小一只萧佑习武的模样, 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都说新婚夫妻间的感情浓郁, 等过了新鲜期后逐渐就会慢慢变得冷淡下来, 整个京城里头几乎是所有男女在新婚时感情都不错。 但不出一年,妾室姨娘就是一个个的进了府,可唯独这小王爷是个例外, 哪怕如今孩子都已经能习武,和夫人间依旧恩爱如初。 萧傲余光察觉到自家夫人来了,让孩子蹲在那里扎马步, 扭头就朝着凌清半跑了过来,小心的用袖子帮她擦了擦汗水。 “这么热的天气, 你出来干什么呢?” “瞧瞧夫君有没有凶佑儿。” 凌清笑着应和, 随手将冬枝手上托盘上放着的那碗绿豆汤取了出来,递到了萧傲的面前,冰镇后的绿豆汤在如今这炎炎夏季再好不过。 “这臭小子,上次就是因为他扎马步偷懒, 还学着告状了。” 萧佑非常标准的对着大树扎马步, 心里面默默的念叨着自己是个大孩子了不要被父亲嘲笑, 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身后长廊,被他小声骂着的父亲早就已经跟娘亲恩恩爱爱的说笑了。 “佑儿如今年幼,夫君倒也不必太苛责。” “那可不行,这孩子这么大就要开始教了,不然等到大了就管不住了。” 凌清将萧傲喝完了的碗放在冬枝的托盘上, 瞧着守在那边的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男子,盯着冬枝满脸羞红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去吧,可别让人等的着急了,过些时候我亲自送你出嫁。” “是。” 冬枝虽然害羞但并未拒绝,看着小姐现在满脸红润笑着打趣自己的模样,也扯开了一抹笑容。 都说女子在嫁人后就像是开到极致再慢慢凋零的花朵,可小姐在嫁人前像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嫁人后反倒染上了人气儿,凡事无绝对。 萧傲盯着那小小一个人在太阳下面坚持的模样,莫名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被父亲这样刁难的,非但没有心软反倒是觉得格外好笑。 “夫君,日后……恐怕,没那么多精力来折腾佑儿了。” “嗯?怎么了?夫人可是想出门游玩?” 日光落在萧傲的侧脸上,幸得时光偏爱岁月未曾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与初见时的少年相比,也只不过是稍微成熟了些。 “并非。” “昨儿身子不舒服,让大夫过来瞧了瞧,说……有孕已经有月余了。” 萧傲在听到凌清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差点没反应过来,他一直都希望能有个女儿,奈何一直没有消息,原本以为是自己身上杀戮太过,所以注定这一生只能有个佑儿。 就在他自己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凌清却突然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让他有些回不过神。 “当真?” “哎这大夫都来过那肯定是真的,怀了身孕还出来寻我做什么,你让下人说一声我肯定连滚带爬过去找你。” “走吧娘子,我们回去休息。” 暖融融的阳光落在盛开的紫藤萝花上,萧傲紧张的握住凌清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眉宇间都是甜蜜。 如今的心心念念,注定会成为往后余生陪伴在彼此身边时的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