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和一棵草HE了》来自www.aq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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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撒娇亲你啊[娱乐圈]/穿书后我和一棵草HE了》作者：但趁春风词笔
    文案：
    【高亮】一定要看阅读须知中的排雷。
    前世洪荒大佬今生骚话多会玩演员攻X前世含羞草精今生怂包撒娇精爱哭美人受。
    主攻，互宠，非典型穿书/娱乐圈。
    提前注明：攻是曲鸣，受是江初翎！
    会化形成撒娇软蛋小美人的含羞草精怪见过没有！
    穿书玩家曲鸣从没想到，看过小说全本内容的他，依旧败在捣蛋鬼含羞草精江初翎身上。
    万般无奈下，曲鸣破罐子破摔。
    靠着骚话和各种骚操作，一不小心让江初翎对他心动了？！
    捣蛋鬼变乖了！
    新闻发布会，记者公然挑衅：“据我所知，月隐系列的耳饰是情人节限定款，你和曲鸣……”
    江初翎沉着冷静，回怼：“和曲哥买同款违法吗？”
    剧组小生姜风月请求导演加戏，遭江初翎拒绝时。
    江初翎：“大家都是男的，说喜欢不掉价吗？拍个戏就把自己掰弯了？不至于吧！”
    只有对着曲鸣的时候，江初翎三天两头红着脸，撒娇卖萌样样上场，成了活脱脱的跟屁虫。
    “哥哥！我可爱吗！”
    “我给哥哥捂捂手！”
    “呜，哥哥来吧！吻我！”
    “……”曲鸣凛着眼沉默了。
    江初翎看红了脸，心底偷偷说：
    啊啊啊啊曲哥好帅QAQ！
    哥哥我又可以了！我好了！
    两人终于心意相通，和和美美。
    一人一草却发现这个世界荒唐至极。
    真相似乎直指前世：
    他和江初翎有一段未续的缘。
    多年后，有人问起这一段经历。
    曲鸣：“含羞草？糖水做的软糖吧，黏糊糊的，像蜜。”
    江初翎红着脸看看手：“。”
    在娱乐圈恩恩爱爱顺便找寻丢失的记忆的故事～
    神祇和含羞草精披着人皮谈恋爱！
    【阅读须知】：
    【高亮】主攻，互宠，极端攻/受控慎。
    【排雷】开篇几章受不懂事跟攻对着干，也许有点毒，十来章受开始改观重新做人。这部分剧情是受到前世记忆损失的干扰+有人故意为之的。之后江初翎就更加对曲鸣可可爱爱撒娇要抱抱啦，顺便对攻也很宠。接受不了的小可爱们注意避雷～
    1、含娱乐圈内容，作者不追星，本文无原型。
    2、涉及微量《山海经》和各路神话，大杂烩。攻受双失忆，前世今生，相互吸引，再次相爱。
    3、1V1，HE。互宠，非典型穿书/娱乐圈。
    原名：《穿书后我和一棵草HE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娱乐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鸣，江初翎 ┃ 配角：主受预收《影帝，困困，觉觉》 ┃ 其它：主攻预收《嚣张竹马变猫后只想舔我》
    一句话简介：含羞草精在线变人撒娇娇。
    立意：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第1章
    “已经把详细人设发你邮件啦！上回那个稿件和我的预期不太符合，你抽空再改改。”
    曲鸣，漫画界罕见的男太太，以接小说改编漫画出名。他最近又接了本小说，好巧不巧，书中的男主和他同名同姓。
    音同字也同，就叫曲鸣。曲鸣怎么看怎么怪异，总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前几天他咬咬牙，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一口气看完了小说，干脆照着自己的模样给这同名纸片人画线稿。
    小修小改完发给甲方看了。
    居然不满意？
    曲鸣心想，这他妈又要重画？
    “行吧……”曲鸣拖着鼠标，关闭电脑，看也没看新邮件一眼，伸了个懒腰对着手机那头说，“回头再联系你。”说完迅速地挂了电话。
    他起身去洗漱。
    镜子里，曲鸣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凌乱的头发胡乱生长，整个人很不精神。
    他最近总是睡眠不足。
    除了赶稿吃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小说内容影响。他最近总是做梦。荒诞无稽的梦，却似乎……每个梦里都出现一棵含羞草？
    记不清了。
    梦，做完就忘。
    曲鸣洗完后，呆坐在书房缓了缓神，抽了支烟，这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卧室走。他的书房里堆满了颜料、画笔、画板，门口几瓶风干了的颜料罐险些绊倒他。
    曲鸣暗骂：得了吧，画画赚钱养活自个，金主爸爸要改稿，改明儿早点改完早安心。
    他这样想着，很快又入梦了。
    这次的梦居然是有颜色的。
    赤红色的江水边，寸草不生，腐烂的枯叶枯木铺满了整片江面。就像血的颜色似的。可是在水中，居然长着一棵含羞草，迎风摇曳。
    一滴血水顺着它的茎干流下，就好像漫江血红，都是它流的血。
    曲鸣心慌，猛地锦鲤打挺般坐了起来。然而，看清楚四周后……他居然坐在沙发上？！不在床上？他的视线又在卧室里兜了一圈。
    这是间陌生的卧室。卧室大，却十分简约干净。是黑白灰三色单线条风格。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连被子都叠得方方正正，被单上没有一丝褶皱。
    曲鸣愣了好久。
    半晌后，他身侧男人皱着眉，思虑良久，突然咬牙切齿：“你发什么呆啊！”
    面前的男人寸头黑发，鼻梁上架了副黑色眼镜框，看这脸最多也就三十多岁。曲鸣愣了愣，用手掐了掐自己，疼的。
    这眉眼……是他要画的小说里的配角，唐成？
    震惊之余，曲鸣的视线缓缓挪开，并不打算搭理他。他的视线锁定在面前茶几上摆着的手机……以及旁边的那盆含羞草上。
    手机屏亮着，正在播放视频。
    画面刚开始是漆黑黯淡的一角。
    正对着镜头的那位戴着顶黑色鸭舌帽，上身一件酒红色衬衫，袖口向上卷起，几乎露出整个臂膀。正在此时，他身前背对着镜头的那个棕色齐耳短发，身穿牛仔马甲的男生低头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酒，接着做了个拥抱的姿势，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去。
    像是两个人含着酒接吻的姿态。
    距离太远且拍摄时倍数放大，两个人的脸都很模糊，看不清面容。视频的最后，拍摄者晃动手机，酒吧门口发光的招牌瞬间进入镜头，眼细的人一眼就能看到“Slide Bar”。
    短短二十多秒的视频刹那间播放结束。又自动进入下一轮重新播放。
    曲鸣震撼，喉间发不出声音。
    他盯着那棵含羞草。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穿书了！
    “哎！哎！你别他妈光发呆不说话啊！”又等了好几分钟，助理唐成熬不住了，顺着视线，望向茶几上手机边那株含羞草，无奈地拿手在他面前晃晃，“这草是能变成食人花还是咋的啊？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去饭局还大大咧咧被拍啊！敏姐找了你大半天，手机又干嘛关机，你他妈找死吧！”
    这盆含羞草嫩叶繁茂，苍翠欲滴。又没有黄叶又没虫洞，有这么好看？现在根本就不是闲着心看风景的时候啊。
    唐成无能狂怒：“你不急我可急死了，好不容易熬出一点点小热度，路人缘就这么败了，你怎么能不急啊！”
    曲鸣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话音刚落，台本“啪”一声，被重重地甩在茶几上。
    含羞草嫩绿细长的茎干跟着抖了抖。曲鸣尽收眼底，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机：“烦。”
    唐成连连点头：“你还知道烦啊？你知道烦还不赶紧跟我说说这视频怎么回事，你跟宋辞呈又是什么关系？！你捅了篓子一言不发还有理了你。”
    曲鸣挑了挑眉，却开不了口。不是不想告诉唐成，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没有正常人会相信穿书这种说法，这小助理能懂个屁，曲鸣在心里想。
    在这陌生的卧室里，他唯一熟悉的就是挂在墙壁正中间的照片。
    照片背景纯白，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装饰。像是有意要削弱穿搭风格带来的视觉享受，男人染了一头齐耳棕发，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西装，镜头对准他的脸。
    他枕着手肘卧倒在灰色毛绒毯上，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男人笑得极为狂狷潇洒，连带着眼角一颗泪痣都透露着霸道张扬的意味。
    他明明是在笑，却总有种居高临下的倨傲。谁看了不夸一句帅？
    嗯，他自己，确实帅得不行。
    事已至此，除了缘妙不可言，曲鸣实在说不出第二句话。
    按照小说的描述，茶几上这株含羞草是主角最宝贝的盆栽植物。
    还没出名时，主角路过花店，店长吆喝着推销，说这株含羞草跟《红楼梦》里的绛珠仙草一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能给主人带来好运势。娱乐圈大多都信这些神神叨叨的风水说法，主角一拍脑袋就买回家养着了。
    起初几年，含羞草和普通的观赏植物并无任何区别，主角事业也只是慢慢有了起色，半红不红。
    突然有一天，这含羞草成精，偷偷化形成人。只是这棵草没有自己的人形模样，每每化形，他都依葫芦画瓢，照着主角复制出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主角是谁？主角是演员，是公众人物。这含羞草精什么都不懂，顶着主角的脸到处瞎逛，给主角惹了一大堆麻烦。一时间媒体和舆论都沸腾了，主角的各种风流事件更是口口相传，天天占据杂志和头条。
    主角知道真相后大怒。
    他和含羞草精的梁子就此结下。
    含羞草精明面上哭着说听话了、下次不敢了，再装模作样挤出两滴眼泪，下一次到来时原形毕露，屡教不改。反而因为主角一次次的惩罚和辱骂，含羞草精一不做二不休，故意把主角送上黑红道路。
    嗯……红是红了，就是黑红。
    曲鸣轻轻磨牙，越回忆越无语凝噎。
    唐成望着身边盯着含羞草咬牙切齿的曲鸣，气不打一处来：“明天采访你可千万悠着点。本来就是和宋辞呈合体采访了，他妈的今天还能出这种事，万一把剧热度搞没了，别说是你我，敏姐都要被骂吧！”
    “……？”啊？曲鸣愣了愣，“你说明天什么采访？”
    唐成恨铁不成钢：“合着你台本看都没看一眼啊？！不会吧，你别是高烧失忆了。还记得我是谁不？”边说，唐成边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儿啊，我是你爸爸！还记得不，明天爸要带你去《骨感》采访，给你的新剧《城春草木》宣传。”
    “……”曲鸣愁眉未展，一手拍开他。
    《骨感》采访……《城春草木》……
    这就是故事刚开端，含羞草精第一次顶着主角的脸被拍花边绯闻后。
    只是书中主角完全没发现含羞草精的存在。《骨感》采访的前夜，营销号爆料花边新闻。一时间，主角人设崩塌，所有人都觉得他私生活混乱，靠不正当手段拿资源。舆论持续到第二天，愈演愈烈，直接搅黄了新剧热度。
    主角以为是对家下手P视频。
    谁曾料，家贼难防。
    此刻茶几上的含羞草大抵还不知道他早就暴露了“作案”动机，正随着空调底下呼呼的凉气微微左右摇晃躯体。
    曲鸣看着绿油油的那一小盆，边忍不住啧啧两声。
    “到底怎么了？”唐成见状收敛了表情，正襟危坐。
    “你不懂，我马上红了。”
    唐成跟曲鸣好几年了，自认为了解他，当即反驳：“不是我搬石头砸自己家脚，就你现在被拍到这件事过后，再给你个十年也未必有什么大浪花。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人宋辞呈了？你可千万别没事想不开啊，你才刚有点起色，立马就想着官宣啊？”
    “那倒没有，这就是借位，我跟宋辞呈好哥们罢了。我就趁机黑红呗，立马红到发紫。”曲鸣嗤笑不已，声线淡淡的。边说他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凑到含羞草面前碰了碰，“说个事，下午四点左右敏姐会给你打电话，聊的内容跟宋辞呈有关，还是你绝对想不到的类型。”
    含羞草的茎干细细长长，被触碰到的那一刻，叶子如同羽毛般纷纷软软地贴在茎干上。
    看起来倒安分……曲鸣没忍住，指腹再次蹭了蹭，凉凉的有点毛茸茸的触感。
    宋辞呈，就是含羞草精招惹来的第一个绯闻对象，也是《城春草木》的男一号。当然，更是视频中带着黑色鸭舌帽的那个身影。
    助理一直在曲鸣家坐到下午。
    直到敏姐，曲鸣的经纪人魏敏睿一通电话，喊他去了经济公司。
    唐成离开后，曲鸣和含羞草面面相觑。
    嫩绿娇小的茎干一动不动。
    曲鸣哑然失笑，伸手碰碰含羞草：“你当我不知道？少装，你根本不是棵正常含羞草。”
    相顾无言，毫无反应。
    曲鸣只觉得无趣，哼了声。
    唐成和曲鸣再见时正值下午六点。
    “你小子很行啊，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他们趟浑水。”唐成脸色阴沉，终于沉不住气了，联想到上午的种种，一脚踏进屋来就是破口大骂，“操！敏姐都快杀人了。你说你没看上人家干嘛上赶着被拍啊！”
    曲鸣还没来得及反应，唐成把胳肢窝里夹着的文件夹往茶几上一甩，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诚心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在你屁股后面擦屎！”
    含羞草在客厅的储物柜上窸窸窣窣，一排嫩绿的叶子齐溜溜地张张合合，像个幸灾乐祸的小孩，抢着点头附和。
    曲鸣余光瞥见。
    含羞草：“……”
    不知道含羞草精是不是在树叶上长满了眼睛，曲鸣这一瞥，含羞草的叶子立马耷拉下来，一动不动。
    好一个装模作样的小白脸。曲鸣在心里冷笑不已，面上波澜不惊地转头看向文件。
    文件夹里是洗印出来的照片。一男一“女”面对面侧着头，仔细看还能发现“女艺人”的手仿佛勾着男方的脖颈，完全是一副激吻的场面。只是这一张照片的地点不在Slide Bar，更像是游乐场的旋转木马。
    那照片上的穿着衣装，跟酒吧激吻视频以及当天路人偶遇曲鸣后爆在网上的街拍一模一样。发表时间前后只差了半个多小时。这一对比，照片里的“女”人可不就又是曲鸣嘛。
    曲鸣幽幽叹了口气，已经能想到评论区骂得该有多热火朝天。
    穿书而来的曲鸣有苦说不出——照片、视频里被拍到的人就是复制了主角脸的含羞草精啊！
    退一万步，含羞草精也并没有真的和男人接吻。狗仔掐着角度随手一拍，母猪都能给他拍上树。
    唐成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大摇大摆地出去！这回算是全网嘲你模特出身私生活不检点了。”
    “……”曲鸣说不出话。
    这哪是他想的？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个操蛋的“实锤”。且不说含羞草精这个捣蛋鬼，就连原书主角为什么要养这么个捣蛋精他也不知道啊！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他曲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却穿书收拾烂摊子的倒霉儿。
    “暂时别发任何微博，敏姐那边联系公关了，你别瞎搞。”他顿了顿继续说，“丑话说前头，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不好惹，你还火上浇油，自求多福！”
    敏姐素来雷厉风行，业界也都认为她是个狠角色。曲鸣面无表情，点点头应了。
    说时迟，那时快，助理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上面赫然着显示【经纪人魏敏睿】。
    “他人呢，在你旁边？”那头的女声尖锐响亮，声音大得连坐在边上的曲鸣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的。”唐成捏着手机，使劲给曲鸣使眼色。
    “开免提。让他接电话。”
    唐成递过手机，和曲鸣面面相觑。
    “敏姐。”
    “你私底下怎么招惹到的宋辞呈啊？”敏姐问。
    曲鸣的嘴张张合合，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措辞经纪人也没打算等他解释，语速飞快，一刻不停。
    “本来准备把监控视频放出去，再写个通稿澄清。但是刚刚，宋辞呈那边来电话了。”
    “宋辞呈那边的意思是，凑这个热度，将错就错炒个素人时期的好兄弟人设，捆绑营销。”
    “你吃饱了闲的？你俩又不是真情侣，我还能不知道啊，搞这一出上赶着被拍呢？”魏敏睿叹气，“你怎么想的？”
    唐成本坐在边上默不作声，听到这里忽然狠狠点头，不能更认同！
    曲鸣冷眼瞧着含羞草，心想：这是他能决定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了曲鸣无语的目光，含羞草顿了顿，缓缓张开叶子，两片嫩绿的新芽渐渐靠拢，左右对齐。像对手指般，做出一个极其自责的动作。
    含羞草精：“……”
    曲鸣：“……”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曲鸣总觉得这小东西虎躯一震，不敢再动弹。
    第2章
    魏敏睿还在继续说：“不过他的粉丝基数毕竟多。捆绑完，他能稳固自己的人设，你也可以借机有更多热度，互利互惠。你什么看法？”
    “没看法。”曲鸣记得原书里的主角的团队并没有回应爆料，反倒是宋辞呈那边自己买了个热搜硬蹭关系。
    怎么，他现在是有自主选择权了？
    魏敏睿嗯了一声，像是知道他的为难，语气略微缓和了些：“你好好考虑。尽快给我答复。”
    “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这事有好有坏，好兄弟人设肯定会有一些擦边暧昧行为，现在的粉丝就喜欢猎奇，在真人身上找可以磕的糖。懂我的意思吧？”
    懂，就是变相跟男艺人炒绯闻呗。
    什么叫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一无所知？
    这就是！
    经纪人交代完挂了电话，助理给他做好晚饭后也走了，忙着赶去公司商量后期人设改变。
    只留曲鸣一人在空调风中凌乱。
    然而他坐着揉揉太阳穴，脑子里却全然没有跟绯闻有关的信息。
    他只想知道怎么把这含羞草收拾妥帖。
    最好能一劳永逸。
    这套房子不算豪宅，但装潢陈设绝对不低调。不算小的套间里硬件设施俱全，书房、健身房、衣帽间……应有尽有。原书主角好狠一男的，生气时就爱把含羞草精锁在书房跪一夜。
    偏偏这个含羞草精吃软不吃硬，你越跟他对着干，他越记仇越搞事。
    按原书剧情硬碰硬肯定走不通。总不能刚柔并济连哄带骗，跟这小精怪谈条件吧？曲鸣左思右想，没琢磨出好主意，干脆掏出手机放松放松。
    曲鸣知道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却没想过事件发酵了几个小时，还挂在热搜前三上。打开微博，再一看，这他妈，热搜前十条，光带着他大名的就占两条。
    好家伙，还有一条带着宋辞呈大名。
    加起来总共三条热搜：
    #曲鸣酒吧激吻视频#爆
    #曲鸣雌雄莫辨#热
    #宋辞呈鸭舌帽#新
    ……Slide Bar被大多数人戏称gay吧。说是戏称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保密性高。因此，不愿意透露性向的有钱人会来这里寻找朋友。不过这部分人也只是消费者中的少数。
    如今这段视频被放出来。
    曲鸣不想相信有人要搞他也难。
    网友们纷纷惊讶，曲鸣居然会在Slide Bar跟男人接吻？！
    曲鸣看着视频底下不堪入目的评论，也讶然不已：
    网友1：怎么感觉还挺配的awsl！
    网友2：qm这种混模特圈的人社交怎么可能不乱。
    网友3：:)不会是下周要播那啥啥了，剧组故意拉我哥出来消费一波吧？我哥可不跟糊咖一个档次，倒贴duck不必。
    网友4 回复网友2：这视频能看出个啥？就算真亲了说不定是关系好闹着玩呢？就你妈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地图炮烦不烦啊？
    网友5：报！！！去看隔壁，qm和scc石锤了。瓜吃全了再开麦。
    曲鸣冷着脸翻了几条评论。
    冲浪网友各抒己见，但绝大多数评论都是维护宋辞呈的，曲鸣几乎只有被骂的份。
    宋辞呈微博有将近1500万粉丝，不管是资历还是演技，或者是圈内人脉和资源，这些都不是曲鸣能比的，谁让他爹是经济公司老总。原书主角是模特圈出身，积累的粉丝加起来也才500万左右。
    曲鸣实在是想不通：这种对方收益高，自己获取不到同等收益的赔本计划，宋辞呈的团队怎么会提出来？怎么算他都给别人做嫁衣啊！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捆绑营业，这趟浑水，是不是，有点黑啊。
    第六感告诉曲鸣，这事儿还是拒了比较好。谁知道答应后会有多少麻烦事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曲鸣光速退出微博，给经纪人编辑了一条微信：“敏姐，推了吧。”
    等他放下手机，桌上那盆含羞草却愈发摇头晃脑起来。
    幸灾乐祸的小东西。
    “……”含羞草蜷缩着的叶子瞬间失去活力，茎干蔫儿吧唧地垂下去。
    曲鸣一脸戏谑地调侃：“除了会变成我还会变成什么？我想想啊，用我身体洗过澡没，换过衣服没，见没见过我的身体？嗯……身材好不好？”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他见含羞草装死不吭声，忍不住又戳了戳，“别不好意思啊。咱俩谁跟谁？都坦诚相见过了，你在这跟我装什么？那天在Slide Bar的是谁啊，跟宋辞呈搞上的又是谁啊？”
    此言一出，又有好几秒的静寂时光。只是这回或许是含羞草精想通了，曲鸣指节压着的那片叶子轻轻开合，像羽毛一样软软绵绵刮着他。又像撒娇，又像安抚。
    可曲鸣不买账，顺着叶脉纹路轻轻抚到茎干，恶劣地扯起嘴角：“变个人我看看和被我一根一根拔掉叶子，你选一个。”
    话音刚落，无精打采的叶子晃晃，躲开曲鸣的手指。仔细看，还能发现叶子间渗出一颗颗细小的水珠，通体晶莹湿润，顺着叶子的长势滴落进营养土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浇过水。
    “我数三二一，赶紧点儿啊。”曲鸣大笑，作势要去捻叶子，“三——二——”
    最后那个“一”被曲鸣硬生生咽了回去。原因无他，含羞草精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眨眼的功夫，曲鸣面前出现了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只是那一头棕色齐耳短发覆在他脸的两侧，有几缕被泪痕沾湿紧紧黏在脸上。曲鸣只见他眼泡肿的跟鼓起来的包似的，上扬的眼角一片绯红。
    含羞草精悄悄移开目光，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
    “……”曲鸣愣了愣，“哭什么？”
    他写满困惑的脸上多了几分无所适从。
    “我……”含羞草精抽抽噎噎的，含混的声线多了几分软糯，“我……呜呜，嗝！”慢吞吞说不出话就罢了，还毫无颜面地哭到打嗝。
    含羞草精一时无措，再抬眼时，眼角一片绯红。
    不知道是不是复制样貌时不能跟机器参数配置那般精准，含羞草精的肤色明显比曲鸣白了一个度。如今他咬着唇垂下湿漉漉的大眼睛，巴掌大的脸上一片艳红。
    曲鸣总有种自己看自己哭的违和感，还哭得这么“梨花带雨”。
    曲鸣哑声，说：“来，坐。”
    然后拍拍身侧的空沙发。
    作为一个没谈过恋爱没哄过人的单身贵族，曲鸣平生最害怕小孩子哭哭啼啼。
    一朝穿书，精准踩雷。
    曲鸣不禁蹙眉：“哭什么，羡慕我迷人的身躯吗？爱不释手了？嗯？”
    话是在调侃，但听到含羞草精耳朵里就跟变了味似得。他心里紧张，紧紧拽着衣服下摆，一小步一小步挪过来，低声讷讷：“哥哥……”
    曲鸣恨不得把自己的双目戳瞎。
    重金求一副没有看见别人用自己的脸撒娇的眼睛！在线等，挺急的。
    眼下曲鸣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望着他，落在含羞草的眼里，就是这位哥板着脸，瞪着眼，用看门框般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眼神盯着他。就像是怒无可怒，等着他主动陈述罪行一般。
    “你……我……”含羞草精抬眸飞快地掠一眼，留给曲鸣一个后脑勺，战战兢兢道，“我、我知道错啦。呜，我昨天不该喝酒，不该在哥的熟人面前装哥哥，更不能被狗仔抓拍到……”
    曲鸣：“……”
    曲鸣冷着眼，边听边掏掏口袋摸出手机，进入百度图片，找了几张帅哥网图。含羞草精天不怕地不怕，悄悄梗着脖子探头望过来，赫然是被这砖头大小的发光屏幕吸引了，眼底满是喜悦。
    “你看看，挑一个变。赶紧的立马的。”曲鸣见状，干脆把手机拍到他胸口。
    含羞草精不接。
    满脸困惑的曲鸣目瞪口呆：“给你帅哥脸还不赶紧谢谢哥，愣着干嘛，拿去啊。”
    含羞草精脸皱得不行，直摇头：“哥哥好看。”
    “……”曲鸣累觉不爱，叹息，“你很喜欢我？那也不行，没得商量。懂不懂什么叫法律？你现在侵犯了大明星的肖像权，我有权告你，把你带到锅里去烤，拔光了叶子烤，然后你就被一口吃掉。”
    按照小说设定来看，含羞草精并不明白人类的衣食住行，不懂人间的法律和各种规章制度。这些都是在和主角相处过程中，他自己一点点偷师学到的。
    曲鸣心想，随便怎么哄骗，反正让他感觉有被威胁到就好了吧？
    不料含羞草精掰着手指认认真真道：“唔……那我也可以是真大明星，你是假明星，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呀……那，那我……我去告你！你就被嗷呜一口吃掉！”
    ……
    他妈的还没完了这草。曲鸣郁结。
    正在曲鸣无语之际，经纪人来信息了：
    “行，晚上八点发澄清通稿。网上的舆论对你很不利，九点半开直播。”
    曲鸣：“……”
    敏姐给的plan B太过震撼，曲鸣不禁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原书主角都直播点什么内容来着？
    ——模特生涯、穿搭分享和健身小指南。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哪个都不会啊！
    身侧的含羞草精倒是心情大好，脸上明明还残留着两道淡淡的泪痕，却忍不住捂着嘴巴憋笑。可惜可怜的孩子并不知道肩膀哆哆嗦嗦一抽一抽的，早就把他出卖了。
    惹来曲鸣一记眼刀。
    曲鸣定定地望了两眼，含羞草精不敢再造次，低着头：“……”
    装模作样，当他吃软不吃硬啊？
    曲鸣懒得理他，手顿了顿，一句微信打了半天。
    删删改改后，他终于发出一句：“有没有具体的直播安排？唐成来吗？”
    毕竟剧情已经朝着曲鸣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了。
    原书主角在前几次公关危机中，一直以为是对家暗中作梗，没发现含羞草精这个存在。主角的公关团队将矛头直指对家，便也没有和含羞草有正面碰撞。至少在小说前三分之一的部分，含羞草都没能引起主角的注意。
    更别说像曲鸣这样，一开局就把幕后boss威胁出人形来了。
    敏姐秒回了段语音。
    曲鸣故意捏着手机举到含羞草精面前，拇指按按音量键开到最大——
    “不要跟粉丝有过多互动的直播，想个办法让自己没空搭理粉丝。比如做手工？总之只是凑着澄清通稿的热度，给粉丝报平安，稳一稳明天的采访。”敏姐一口气说道，“唐成跟我在开会，忙，你捅的篓子总不会想越捅越大吧？好好干，不来是信任你。”
    含羞草精眨了眨眼，天真的小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无辜。
    第3章
    曲鸣默然，低头又看了好几眼手机。最终静了静心，挑眉：“谁害的？我这可是哑巴吃了黄连的亏，有苦说不出。你说说，要怎么补偿我？”
    含羞草精鼓起嘴巴，若有所思地说：“……我，我可以哭！”
    “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用交水费，拿个脸盆天天让你对着哭就行？”曲鸣不露声色，心底止不住地翻白眼。这小东西察言观色能力不行啊，换个脾气暴躁的原书主角，早骂个千百回了，谁还管你哭不哭呢？
    曲鸣放下手机，无奈：“你说你肉/偿都比这来的现实。”
    “……可是我真的很多眼泪，什么江呀河呀海呀湖呀我都可以哭出来！”含羞草精越说越激动，立马用手来回比划，“——有这么多，这么这么这么多！”边说，眼角迅速呈现一片绯红。
    “你他妈……”曲鸣耸肩，脏话到嘴边，眼神兜了一圈，眼见着含羞草精又开始哭哭啼啼了，这才顿了顿打商量，“这样吧，你还是安安分分当一棵正常的含羞草，别老想着化形变成人，更别拿我的脸到处惹是生非。咱们既往不咎，冰释前嫌，怎么样？”
    回想起书中的种种描述。
    曲鸣觉得自己劝了也是白劝。
    可是用着他的脸哭真的好他妈违和！
    含羞草精吸吸鼻子，差点没被曲鸣无动于衷的反应委屈哭：“我真的会哭！”
    曲鸣狠狠皱眉，长叹一口气，脑海里渐渐冒出四个字：鸡同鸭讲。
    怎么会有这么磨人的含羞草！
    他妈的，还哭，还哭。谁不知道你现在一副“我好委屈”“我想哭”的模样啊！
    曲鸣摊手，耐着性子问：“您老能变回含羞草说话吗，我再看就该长针眼了。”
    此话一出，含羞草精瘫软在沙发上，心如死灰：“我不想变回去。”
    曲鸣心中缓缓打下一个问号：“？”
    含羞草精呜呜咽咽道：“我、我……”
    曲鸣：“你怎么你？说重点。”
    含羞草精嗯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想……”
    曲鸣刚想夸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想到他不给这个机会，立马补上：“想洗澡。鱼离不开水，我也离不开水。”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如蚊讷讷。
    “……”曲鸣动动唇舌，久久发不出声音。
    曲鸣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七点五十四，距离发通稿还有六分钟，距离直播也就一个多小时。
    “你前后几句话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曲鸣烦着，捏了捏鼻梁，“我带你去洗澡，然后，立刻，马上，给我回花盆里待着。懂不懂？”
    还真是惹事精。
    含羞草精瞪着湿漉漉的双眼，点了点头，又说：“我要洗澡。”
    曲鸣无奈，提溜着含羞草精的衬衫拖到浴室门口。或许是含羞草精本就是精怪，所以他并不具备人的体重，轻飘飘得像张纸。曲鸣随随便便一提就腾空了。
    浴室装着磨砂门，里头有淋浴器也有泡澡用的浴缸。曲鸣想了想，把他“拎”到花洒底下。
    松手的那一刻，含羞草精张着圆圆的嘴巴，眼睛里闪闪烁烁的仿佛在放光。
    曲鸣拍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又怎么了？噢，是现在用着我的身体洗澡相当于是你帮我洗澡，不好意思了？”
    还真挺不好意思的。他的身体就要被一棵草看光了，他妈的，简直是人间玄幻。
    曲鸣哼了声。
    “没有！是、是我不会用这个，这个！”含羞草精羞赧，绯红攀爬上耳朵，但他极力否认，一把抓起花洒指着问，“我……没用过。”
    这剧情，这不该啊！
    曲鸣快要怀疑人生。
    原书主角终于发现含羞草精的存在时，含羞草精早就在主角身边摸清了人类生存的各项技能。不说样样精通，至少不可能一问三不知。
    敢情他曲鸣提前发现含羞草精，导致的后果就是……这含羞草精现在还是个妥妥的新手村小白？！刚学会化形还没来得及模仿人类生存习惯的那种？
    ……那宋辞呈分不清含羞草精和原书主角还真是傻啊！这也行？
    “江初翎是吧？”曲鸣记得书中的含羞草精叫这个名字。不会眼前的这个不是江初翎吧？
    含羞草精呆愣了好几秒，捏着的花洒一个不留神，“哐”一下掉地。就当曲鸣以为他真要张张嘴巴吐出不是二字时，他却呆呆地念叨着：“江初翎……哥哥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
    “我啊，预言家。”曲鸣心想：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本该是个聪明人，但很显然，现在是个三岁小孩。
    洗澡还要人教。
    况且，用他的身体洗澡，真的好违和。
    曲鸣皱着眉：“你真打算用我的身体洗澡啊？”
    “……”江初翎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什么，小脸蛋红扑扑的，连鼻尖也泛着红，立马又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唔，我……不要了，不要了。我变成一片叶子，你把我放浴缸里泡好不好！”
    曲鸣盯着他，眼神像豺狼。
    江初翎看见他这样，瑟瑟发抖，心底止不住发慌。这一慌，也不知什么原理，他迅速变成一小片叶子，自空中飘了下来。
    转啊转，刚好兜曲鸣掌心。
    一粒米般的大小，不过是绿色的米。
    没见过这样场景的曲鸣：？
    曲鸣：“你觉不觉得你这么小一叶子占据我这么大一浴缸，有点过分了啊？”
    江初翎叶子状态无法说话，竭尽全力蹭蹭掌心，曲鸣被这小力度的瘙刮逗笑了，失神：“我觉得你可以帮我赚钱，就去做个瘙痒专家，蚊子块那种的，保管你名声大噪。”
    最终，曲鸣给这小调皮鬼调好了水温，取过刷牙杯灌了点水，把变成的绿叶放里头泡着。绿叶在水面上轻轻飘浮，苍翠欲滴，江初翎看起来惬意至极。
    曲鸣离开时不忘叮嘱：“我准备直播了，水凉了就自己跑出来，就沾我毛巾上。别满地跑我回头把你一脚踩没了。懂吗？”
    江初翎在水面上飘了飘。
    曲鸣不知怎么的，竟脑补出他乖乖点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嘴里喊着：“谢谢哥哥！”
    “我看你挺危险的，万一吹飞了我还得拿放大镜找。哪天被吸尘器吹没了都不知道。”曲鸣边走边威胁。
    ……
    晚上九点半，厨房。
    曲鸣有个习惯，直播必须提前二十分钟捣鼓设备。他以前一般是直播画画的，不光要保证摄像头、麦没问题，还有板绘板子和电脑屏幕不出意外，所以总是格外小心。
    这会他抱着笔记本放在离油烟机较远的小桌子上，调完设备，又捣鼓好摄像头的摆位。等一切安排到位，离开播也就剩五六分。
    曲鸣想着提前一会问题也不大，干脆就进直播间把摄像头开了。
    【我靠，直播炸厨房吗233333】
    【呜呜呜呜直鸣哥好久不见我来了！！！！】
    【有生之年！！！！居然没迟到还调角度了诶】
    【直鸣gg我就知道你不会弯的！！】
    曲鸣对着镜头挑眉，道：“好久不见。还没到半，怎么办呢？”
    【唱歌，跳舞！！！】
    【直鸣哥，看看腹肌好不好qvq】
    【想看你上次采访里说的那株幸运草！！！】
    幸运草，什么幸运草？！就江初翎？
    可拉倒吧。
    “那晚来的岂不是错亿？”曲鸣故意忽略这条弹幕，笑着点开音乐播放器，“还有两分钟，放首歌差不多。”
    轻盈优美的欧美女声，搭配着富有节奏感的鼓点曲调，一曲终了，九点半到了。
    原书主角是个掐点到甚至迟到的性格，因而直播间提前到守点的粉丝不算多。九点半一到，直播间人数忽然成倍上涨。
    【靠，我还以为我来晚了，怎么是你来早了】
    【前面那个别跑，我也是我也是。】
    【鸣哥终于不拿手机怼脸上了可喜可贺呜呜呜】
    【鸣哥不要难过！！事业步步攀升！我爱里】
    【啊啊啊啊啊哥哥我爱你！】
    “大家好久不见。还是老规矩吧，播到哪算哪。”曲鸣安抚道，“这两天的事到此为止，我没事，大家也不要在网上有什么过激言论。”
    【哇鸣哥今天真的不直男了耶】
    【好的哥哥，哥哥真好！】
    【太心疼我家崽崽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今天没什么事，给大家直播做糖醋排骨。”曲鸣把电脑摄像头固定好，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拍摄到他炒菜的方位。他取过围裙往身上兜，边解释道，“炒菜就不方便看弹幕了，所以今晚可能没有互动。下次直播补偿回来。”
    【我靠你真的会下厨！！男友力max】
    【怎么回事今天哥哥好宠呜呜呜】
    【女友粉的春天来啦！】
    【四舍五入哥在给我做饭哈哈哈】
    曲鸣粗略地扫了眼弹幕，走到锅前低低笑道：“我介绍一下我们今天要用的食材。”
    “排骨肯定不用说，大家按需购买。我这里这么多大概是两人份。除此之外还要香醋，白糖，盐，姜丝，热开水，冰糖……”
    曲鸣动作娴熟地将排骨入骨，加糖加醋，中火熬制，来回翻炒。他来回走动，一边进行动作一边对着摄像头讲解。
    敏姐说不要有空理粉丝。
    那么就如此吧！
    曲鸣炒着炒着，逐渐不管弹幕。
    粉丝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香味。
    只是这时，弹幕上——
    【滚啊！你以为你发了澄清就没事了？谁知道那个澄清视频是不是P的，蹭完我哥的热度说跑就跑？我哥最近都被黑子骂死了，你活该！】
    【就是，呕，我一进来还在做饭，给你哪位金主准备的？】
    【放屁，这是我哥直播间，爱看看不看滚】
    【谁稀罕你们？我哥好着呢谢谢！】
    曲鸣在炖排骨放锅里焖时，又取出一届绿油油的葱切碎，倒出几勺酱油，冲了碗酱油汤。等他把菜做完，排骨倒入盘中时，弹幕上也吵完了。
    曲鸣浑然不知，笑道：“那么今天就到这里。”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又说：“时间不早了，仙女们晚安。”
    【哥哥晚安！！！】
    【我馋了，我馋了！我饿了！！】
    ……
    曲鸣走到镜头前，手刚刚摸上鼠标，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哒哒哒像走路声一样的声音。还没等他想明白呢，就见江初翎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脚底下连双鞋也没有，赤裸着脚慢吞吞地走来。
    他伸手朝曲鸣举起：“哥哥，香，好饿。”
    曲鸣愣了几秒，迅速掐断直播。
    可惜那一声软绵绵的哥哥已经被播到千万粉丝的耳中。
    曲鸣脸瞬间沉了下来：“我不是把我心爱的毛巾让给你了？”
    “我听话！”江初翎一脸认真，眼神定定地追随着排骨，“不是哥哥说的吗？水凉了就跑出来。万一我感冒了，还得送我去医院，就不麻烦哥哥啦！”
    曲鸣失语，扬了扬排骨：“行，你夜宵没了。”
    这万一有人无聊，放出这段直播，说他金屋藏娇怎么办？
    曲·风评被害·鸣脸色阴沉。
    第4章
    餐桌上扔满揉成团的餐巾纸。
    曲鸣忍不住了：“你饿了吃什么饭，不如回花盆里，我让你去阳台喝一晚上露水，没准还能长长个儿。”
    筷头刚碰上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江初翎还没来得及夹住，筷又掉了。他第二十二次从餐桌底下爬回来时，衣服沾在身上，曲鸣隔空都感觉得到浑身黏糊糊的。
    江初翎撇嘴，眼巴巴地望着搪瓷碗里一大碗肉咕咚咽了咽口水：“荤素搭配，生活不累。”
    说着，抬手擦擦嘴角流下的“银线”。
    祖宗，你得明白现在是用谁的脸犯傻啊！曲鸣面上的神情绷不住了，恨不得拽着江初翎的衣领狠狠将他晃醒。
    “问你最后一遍，能换张别的脸吗？”曲鸣没好气地接过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我要的答案只有一个字。”
    擦筷子力道之大，如同给猪搓澡洗去一层皮。
    “……”江初翎嚼得香，毫不在乎，“嗯……不？”
    曲鸣：……
    不愧是含羞草精。人能干的事一样也没学会，非要学点不是人干的事气气他？
    江初翎眼见着大事不好，正色道：“不是不想变，是……”
    曲鸣像听笑话一样，慢条斯理地把筷子重新竖回江初翎手里，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好啊。明天的采访你帮我去录，以后的电影电视剧你去参演，以后你叫曲鸣我叫江初翎行不？”
    江初翎连连摇头，十分不适应地举着筷子，吃力地夹着肉送入嘴中。他低着头，神色莫辨。
    曲鸣没看出什么所以然，磨磨牙：“摇头是什么意思？嗯？你不想换一张脸的意思是不是。那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不行！”手里的筷子顺势滚到桌上，江初翎嘴唇沾着油，“哥哥好看！哥哥被很多人喜欢！”
    曲鸣懒得废话，抽出手机。
    他点了几下，手机屏幕出现一张漫画主角图——黑色的碎发，厚薄适中的红唇，还有一双桃花眼。那人深邃的眼睛熠熠闪烁，像藏着漫天小星星。
    曲鸣滑动手机的手顿住。
    那是他穿越前自己画的稿，没想到穿越后，竟然成为了百度随手一搜就能找到的图？！
    行吧，就他了。
    曲鸣愣了愣，推推手机：“这叫纸片人懂不？你就照这个变，气质对就行，保管有路人夸你像漫画里走出来的。”
    江初翎不理不睬，满脸抗拒。
    曲鸣：“？”
    “不行就是不行，哥哥的脸最好了！宇宙无敌霹雳啪啦！”他眨巴眨巴眼睛，迅速扒拉两口糖醋排骨，“哥哥晚安！”
    然后，就地，变成了一盆普普通通的含羞草。连根带盆，出现在曲鸣鞋前的地板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江初翎摇摇茎干，好像在挥手说拜拜。
    曲鸣：“也行。”
    只要不是他的脸。
    曲鸣没再管他，自顾自收拾好碗筷。
    一切收拾妥当了，便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夜晚，窗外霓虹灯还亮着。不夜城依旧热闹，却不是曲鸣从小生长的地方。回想这一天的生活，他心中恍惚不已。
    半个小时后。Slide Bar内。
    包间里充斥着酒味。面前的桌上摆着几个空酒瓶，还有一副墨镜，一只口罩。
    “你怎么还能活着出来？敢还是你敢，我险些以为你一命呜呼，离我们而去了。”
    说话的人是Slide Bar的老板，钱科逸。
    “因为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会哭？”包厢里，江初翎拢了下齐耳短发，眼角已经红了，他闷头灌了几口酒，缓缓说。
    江初翎还用着曲鸣的脸，微醉的脸庞英气逼人，透露着说不出的俊美。钱科逸笑了起来，挪揄道：“这脸还真好看！牛逼！我最近关注的娱乐新闻可全被你霸占了。”
    “好看吧！我也觉得。”江初翎眯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点小得意，他边说边环顾四周，只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酒吧的灯光有些耀眼，他迷糊了好一会，忽然想起，“宋辞呈呢，今天怎么没见他。还想跟他取取经。”
    钱科逸有点儿醉了，倒在沙发里含糊道：“宋辞呈？他今晚不是有戏拍吗，估计赶场儿抽不出空吧。这才几天不见，一天到晚想着他啊？”
    “啊，嗯。”江初翎揉揉眉心，“我得尽快吸引视线，获取曲鸣粉丝和黑子的关注才行。再这么下去，我连变成人都困难。”
    草木精怪一类，想要化形成人，长久地存活下去，他们就得努力装成真正的人。他们得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个性，更要学会人世间的一切，遵守人世间的所有条例。
    不能露出丝毫端倪。
    而他们十分虚弱，且不适应这个世界。
    人类生活需要氧气。
    对他们而言，人类的喜爱，就是他们的氧气。
    不被人类喜欢，不被人类牵肠挂肚的精怪会渐渐虚弱至死，化不成人形，变回没有思想的植物。
    相较于同伴，江初翎实在虚弱，甚至没有自己的脸。
    钱科逸看着他，摇摇头，回忆了下：“你那是天生弱，就算进了娱乐圈又怎么样？拿着曲鸣的脸，成为第二个曲鸣吗？宋辞呈靠娱乐圈博取喜爱，那是他本来就有自己的脸，他在娱乐圈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个独立的个体。你走他的路之前想没想过，粉丝喜欢的是谁？是曲鸣的脸。他们永远不知道你是江初翎。”
    江初翎瞬间清醒：“那不就等于我没救了？不管用谁的脸，赢得的喜爱，都不是我自己的？”
    “倒也不是……”钱科逸沉默了半晌，“如果有人爱你到骨子里。”
    江初翎抿了抿嘴唇，思考这种情况实现的可能性。
    钱科逸比他大，经历的多，看得更透，于是安抚着说：“再怎么样，喜欢也会消散的。你看宋辞呈现在风风光光，可又有哪个明星能一直风光？人类都是喜新厌旧的，谁也不能保证今天喜欢你的人，明天还喜欢你。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消散。早晚罢了。”
    钱科逸喝大了，丝毫没意识到这种安慰就好像在说：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江初翎倒像是习惯了，失笑：“万一呢？”
    道理他都懂。
    这个万一的可能性小到……喝水能把人呛死的程度。江初翎实在想不出，要怎么找到爱他一辈子的人。
    钱科逸劝说：“咱们本来就是幸运的了。忘了咱们怎么诞生的了？比起那些化不成人形的花花草草，已经算逍遥自在啦……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谁也不知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江初翎当然没忘。
    花花草草都是有灵气有生命的存在。只要养花草的人悉心照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草有情，就会催生出他们。
    他是被曲鸣唤醒的。
    江初翎还记得他还是棵普通含羞草时，曲鸣跑什么剧组都带着他，逢人就说幸运草，去哪儿也不肯撒手。含羞草喜潮湿，曲鸣从没忘记过浇水。
    曲鸣……
    想来想去，江初翎突然眼神一凛。
    钱科逸迷迷糊糊的，喝多了酒后劲大，被吓了一跳：“你他妈眼神吓我啊！干什么？”
    “不是，就是……你说我要是想个办法搞到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脸，再进娱乐圈，是不是就能以江初翎的身份被很多很多很多人喜欢了……？”江初翎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到了，不太确定地瞥他一眼。
    钱科逸瞠目结舌，实在是没想通：“你不会是疯了吧？上哪给你找个独一无二的脸出来？”
    “……网图，纸片人。”江初翎又倒了杯酒，转着高脚杯把玩，“别人能夸我像漫画里走出来的那种！”
    “啊？”钱科逸大脑凝固。
    话音刚落，江初翎想了想刚刚吃夜宵看到的网图，轻轻摇身一变。
    黑色碎发贴在脸庞，江初翎成了个个头不高的小男孩，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他厚薄适中的红唇上还沾着酒渍，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跟曲鸣的脸完全不同。
    他原地转了个圈，举起肉乎乎的手来回看：“就是这样！你看！”
    钱科逸一时呆滞，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这未成年吧，玩个屁啊？”
    江初翎咬着唇，故意给他抛媚眼：“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已经被曲鸣发现了。我现在也找不到好看的脸，等我物色物色再进娱乐圈呗。”
    钱科逸鸡皮疙瘩直起，酒都醒了。
    “干嘛，人家这么可爱！”江初翎眨眨眼，“找着好看的脸前，我还要拿曲鸣的脸用一阵，唔还要跟宋辞呈通信。这么一想，我未来肯定一片美满！”
    钱科逸差点没骂人。这他吗可爱个屁！脸和性格违和感max好吧！
    第5章
    曲鸣窝在床上。
    唐成风风火火闯进屋来：“赶紧点儿我的姑爷，今天《骨感》采访你还要去化妆呢。睡睡睡，别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你光睡觉就得占二十五小时。”
    叽叽喳喳，像麻雀。
    曲鸣挣扎着掏了掏耳朵，眼睛没睁，卷着被子哗啦翻了个身，浑身上下写满了“老子还要睡觉”。翻身间，被子拉扯，他身侧露出双纤细白皙的小脚脚。
    “……”唐成敲门的手一顿，扯着嗓子喊人的劲儿瞬间蔫了。他盯着那白嫩的脚踝，瞳孔收缩，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被子底下确实只有一个很明显的人形凸起？唐成盯着那双明显娇小的脚，怀疑人生。别他妈是从哪里拐回来的一夜情床伴，藏在里头吧？！
    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掀起被子。
    身形约莫十来岁的少年穿着明显宽大的睡衣，像八爪鱼般紧紧贴着曲鸣，正闭着眼平缓地呼吸。头顶一小撮呆毛还竖着。而曲鸣撩起他腰间的睡衣，该死的手竟然贴着小孩纤细白皙的腰肢，就这样把小孩死死扣在怀里，下巴还搁在人头顶上！
    两人居然……从上到下贴得不留一点缝隙。
    他唐成对天发誓：从没见曲鸣这么平易近人！
    只不过这小孩……联想到昨夜曲鸣直播里那声酥酥软软的“哥哥”，唐成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至少还有合理的证据说明，这小孩铁定应该是被曲鸣的哪个亲戚丢到这儿来养了。
    唐成走到他边上，使劲摇晃：“你他妈醒没醒，起床了！！！”
    无人回应。
    “太阳晒屁股了都！醒醒了，拍——采访——了！”
    还是鸦雀无声。
    唐成望着眼前睡如死猪的两人，凄凄哀哀地跑去衣柜翻找衣服，胡乱地给曲鸣套上。之后，拖着睡眼惺忪，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的曲鸣，往楼下保姆车的方向飞奔。
    速度之快，如一阵风。
    唐成刚轻轻合上门。
    江初翎头埋在尚且温热的床单上，缓缓睁开了眼。他晃晃腿，支棱起脑袋，眼底尽是促狭之意。
    ……
    曲鸣梦见自己在颠簸的路途奔波。
    意识回笼之际，他看见现代化汽车座位，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机飙车，遇到红灯猛踩刹车。
    没留神，他瞬间失去平衡，往前一冲。
    不稍微片刻，绿灯亮了，唐成在副驾驶位上撺掇：“绿灯了绿灯了！再快点！我儿子还没化妆呢。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出来，可千万不能又耽误了采访，前功尽弃啊！”
    “……”曲鸣挪回来，倚靠着坐垫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汽车后座，尤其是他手边那本台本幽幽地问，“说什么呢？”
    看样子……好像是去采访的路上。
    “大忙人终于醒了？和你弟弟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啊。”唐成没好气地转过头来。
    曲鸣翻翻台本，字却没看进去一个。
    闻言，向唐成投去“你在无中生有”的视线。
    唐成奸笑：“还装，我什么都看见了。”
    曲鸣困惑，摊手：“？”
    “不就是你弟弟穿着你那么大的睡衣，跟你躺在一张床上，如胶似漆嘛？现在还觉得丢人不肯承认了？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唐成笃定，嘿嘿一笑，“就昨天晚上喊你哥哥的那个吧？直播间那么多人全听见了，声音还怪甜的。微博上粉丝都在猜你养了个萌崽崽。直播效果还是不错的，爹很放心你。”
    “……”原来是江初翎。
    曲鸣默了，随即想到什么，轻轻磨了磨牙：“这届网友不行啊，居然没人说我金屋藏娇？他们的想象力有待提高。”
    “我呸！尽说瞎话。”唐成没理他，唔了声，评头论足，“不过你弟弟细皮嫩肉的，会不会营养不良啊。我看人家孩子十来岁个头都好高了，他怎么窝在你怀里小鸟依人样。腰也细，太细不好，得多吃点。当然，他长得还挺好看的，我愿意当他的哥哥粉，有没有兴趣让他步你的后尘！”
    曲鸣莞尔，嘁了声：“拉倒。你二十好几了，在我面前不也一样小鸟依人？这跟他是谁没关系，主要是我高，我帅，我健壮，我有魅力，懂？他就是个毛孩子臭屁虫，长开了能有我好看？”
    能有的话，还要他的脸做什么。
    曲鸣脸色瞬间变了，在心底冷冷地笑。
    唐成察言观色，不太放心地看他一眼：“你现在这个表情管控能力有待提高，有时候怼我脸不红心不跳，有时候又像我欠你八百万。怪要命的。”
    “行。”曲鸣扯出一个死亡微笑，“你欠了一个亿。”
    “我没跟你闹着玩儿！很严肃的。”唐成语重心长，“昨天爆料的事儿闹大了，今天的采访正好凑着澄清通稿，还跟宋辞呈有关，你得注意表情啊！绝对不能有各种各样奇异的眼神。”
    曲鸣嗯嗯两声，极其敷衍。
    “最近公司也盯着你呢啊，合约要到期了，上头的人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
    “行吧。”曲鸣打了个哈欠，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唐成多看了两眼，莫名觉得曲鸣没谱儿，根本不修边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上午十点，《骨感》采访现场。
    曲鸣在《城春草木》中只是小小的反派。但是曲鸣长相出众，气质极佳，外表形象十分贴合书中反派的样貌。再加上饰演角色和宋辞呈扮演的男主对手戏足，情感张力够，是真的还原了原著血脉膨胀的情节。大部分原著党对选角都十分满意。
    正派反派的cp也渐渐兴盛起来。
    一走进门，整个场地的视线几乎全集中在他的身上。扛着摄像机的小哥拍拍手，起身问好，其余的人各自忙各自的，都在搬道具清现场。边上站着的几个女孩子脸都红了大半。
    曲鸣点头示意，朝化妆间去。
    之后，采访进行。
    一切都进展顺利。
    直到最后，主持人忽然问：“《城春草木》中提到了人和草木的关系。你之前也在各种采访中cue到自己养了株最宝贝的幸运草。可以谈谈你和草的不解之缘吗？”
    曲鸣眯了眯眼，战略性喝水：“不解之缘啊……”
    主持人生怕曲鸣不肯回答，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听说你刚出道没多久就有养，粉丝们曾在你微博底下的留言过无数次，可是我们都没有见过一张照片。可不可以借这个机会透露透露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也很明显——反正以前也不肯说，现在能说最好，不说拉倒。
    但曲鸣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无可奉告”四个字吞了回去：“花店老板强塞给我的，没好意思拒绝。他说这含羞草生得调皮捣蛋，得找个好人家煞煞他锐气。我好人当到底，送佛送上西，接手烂摊子呗。至于为什么不发微博……”
    曲鸣顿了顿，脑海里飞速组织语言。
    一溜工作人员都被逗笑了，全部转过来望着他。迎着他们好奇的眼神，曲鸣心虚不已：真的不是他不想说他和含羞草的那些年，而是他作为小说的读者和漫画稿的画手，实在是无法透过表象看本质……鬼知道原身当初怎么想的。
    沉默几秒，曲鸣只好胡诌一通，哂道：“别人的粉丝都是吸猫吸狗吸兔兔啊，怎么到了你们连棵普普通通的含羞草都不放过？做个人不好么？”曲鸣咬牙切齿地加重了“普普通通”四个字，“听哥一句劝，没事少养花花草草，它不开心起来准比猫狗都闹腾。”
    “好有意思的描述，也算是一段特别的经历了吧！”主持人也跟着哈哈大笑，“粉丝朋友们听到了吗，不听你哥言吃亏在眼前啊！”
    曲鸣微笑着点点头，搁下水杯，手心底捏了一把汗。可算是蒙混过关了。
    结束后，唐成竖起赞赏的大拇指：“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6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控场能力？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唐成带着曲鸣朝保姆车走去，不忘拿自己肩膀碰碰曲鸣。
    那当然必须是换了个人。曲鸣但笑不语，俯身钻入车内，这才说：“你不知道的多了。去哪吃饭，外卖他不香吗？反正下午不是还有个双人采访么，又不能回家。”
    “啊？我带你去晨暮饭店啊！”唐成系上安全带，愕然，“你忘了？！今天是23号啊，不是你和宋辞呈有约吗？”
    “……”我，和宋辞呈有约？
    曲鸣怎么不记得书里还有这么个剧情。
    曲鸣问：“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了？”
    唐成怀疑人生：“你没约吗。您老好好想想。刚采访前宋辞呈助理刚还嘱托我好好提醒你，怕你忘了。”
    他狐疑地望过来：“你真没约？”
    曲鸣摸了摸鼻梁，无言：“好像约了。”
    不出意外的话，绝壁是江初翎那小子。
    曲鸣在自己心中补了句。
    唐成大呼：“你畜生！约就是约，没约就是没约，哪来的好像？约没约自己还能没点数？”
    ……
    汽车拐弯绕进条文艺范十足的后街。
    没多久后，晨暮饭店到了。
    晨暮饭店是A市保密性服务出了名的餐厅，服务周到，但要预约，去的人非富即贵。所以进去的时候，曲鸣几乎满目空座。
    曲鸣戴着口罩走进店里。
    服务员好奇地望着这个腿臀腰完美比例的男人迈步进来，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曲鸣径直走到包间长廊处，打开手机，看了看助理刚刚给他发的包间号“满庭春”。
    穿越前曾是个宅家少男的曲鸣，恨自己不能美美地吹着空调，再点份香喷喷的午餐，捏着手机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走到满庭春包间前，握着门把手的力道渐渐加重，恨不得把门柄拧下来。
    停顿了几秒，他打开包间门。
    里面坐着两个男人，一桌菜。准确地来说是一个男孩和一个男人，再加一桌已经被动过筷的菜。
    男人穿着一身正装，正是宋辞呈。
    而那个小孩，看起来就十岁左右，抓着筷子笨拙地夹菜，胸口蹭满了飞溅的酱油。
    ……这桃花眼，这小脸蛋。
    可不就是他画的画。
    这人不是江初翎是谁？
    曲鸣蹙眉。
    第6章
    江初翎率先抬起头来。一看见曲鸣，他立马激动地按着桌子站起来：“……哥哥早！”
    猝不及防地，握在手里的筷子滚落到曲鸣身前。他迈着小短腿走来，局促地弯下腰，不经意间露出一小截瘦削白皙的腰际。
    还挺白，确实有点儿过于娇小过于瘦了。曲鸣看着，内心五味杂陈，尝不出什么滋味来。他最终淡淡扫了眼两眼，绕过江初翎，坐到摆放着空餐具的位子上：“啊，早。不过现在可不算早，都中午了。”
    江初翎等待被抱的手举到一半，面前的男人没了。他愣愣的，皱了皱脸：“……”
    然后苦着脸，慢吞吞自己走了回去。
    撇撇嘴巴，一脸委屈。
    曲鸣余光看见，吊儿郎当地拿出手机玩。
    宋辞呈双手环抱，直直地看着：“小孩你儿子？金逸大厦门口蹲点，来找你的。不带他来不撒手，来了又饿，所以让他先吃了。”
    这是在跟他解释为什么先开饭呢？
    曲鸣懒得听，打断他，挑眉：“闲聊就不必了吧？如果酒吧夜我对你说了什么，你也别误会了，就当是我喝醉酒说的胡话。咱俩戏也拍完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懂吗。”
    至于江初翎……
    曲鸣冷着脸望过去。
    江初翎无忧无虑自顾自吃了起来。
    哥哥长哥哥短，自个被黏人精看上了？
    想到这儿，他轻轻叩桌子。
    宋辞呈盯着：“是你约的我。”
    曲鸣微笑：“当时醉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曲鸣无意纠缠，说完又低头刷微信。只等着宋辞呈把话讲完，然后他一摔筷子直接走人。
    没想到宋辞呈舒了口气，毫无继续说话的意思：“行，那赶紧吃完赶紧回去拍下午的采访。”
    曲·一脸懵逼·鸣猛地抬头。
    他感觉脖子凉凉的，转头就跟江初翎对上了视线。
    “……？”江初翎头点了一半，接受到视线时硬生生歪着头愣在原地。
    曲鸣：“……？”
    他怎么觉着，事出反常必有妖呢？
    其一，江初翎为什么能进来？什么蹲门口大哭，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吧。
    其二，为什么宋辞呈没发现，他和酒吧夜那晚的“自己”判若两人？
    江初翎真的会喝酒吗？望着江初翎笨拙吃饭的姿势，曲鸣为宋辞呈的智商生生捏了把汗。
    .
    咖啡厅内，仇素云晃了晃自己刚做的美甲，气质优雅：“得亏了有你，要咱们结婚后就不往来了，曲鸣这会早被人黑得投胎去了。”
    魏敏睿摆摆手，笑道：“这得过去多少年了！曲鸣都二十七了，你这当妈的还给他操心着呢？”
    仇素云捣了捣咖啡，忍不住数落：“一个不留神就给我整些绯闻出来，操八百个心都不够啊！你说他要真在外头有了人，带回来让我和他老子乐呵乐呵倒也好。结果呢？他哪次不是空响炮，屁都没有一个。”
    仇素云和魏敏睿早在学生时代就交好了，两人的友情，可谓是情比金坚，哪怕各自成家了还是三天两头聚一聚。这两姐妹一个嫁了商业巨鳄，生了个自小混模特圈的儿子；一个嫁给知名导演，自己成为了经纪人。也算是一直混在同一个社交圈了。
    聊得正欢时，魏敏睿的手机响了。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匆匆接起电话。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魏敏睿瞬间脸色阴沉，皱了皱眉：“哪里？晨暮饭店？”
    她顿了顿，又说：“行，谢了哈。”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魏敏睿叹了口气：“你儿子被人摆了一道。”
    仇素云说：“怎么回事？”
    魏敏睿说：“就在刚刚，曲鸣和宋辞呈从同晨暮饭店出来，被人拍到，发到网上。两人还带着一十来岁的小孩，是不是你表妹家的小儿子？”
    仇素云错愕：“曲鸣没有弟弟，全是妹妹。这一辈的小孩全是女的。也不对，这是重点吗？”
    “换做别人可能不是。”魏敏睿叹息，“关键是这小孩儿也不是娱乐圈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溜水军都在夸。晨暮饭店保密性挺好，能被拍到，一定是被人提前蹲点了。就跟Slide Bar那晚一样。”
    言下之意，这小孩来历不简单。要么是背后有什么人，要么就是出于什么目的拿小孩打掩护蹭热度。如今刷不出幕后对家，魏敏睿也不好断言。
    “都庭传媒的合同马上到期了，本来再过几天要续签，现在不知道是谁给下了绊子，公司高层商议决定原本要给曲鸣的资源给了别人。”魏敏睿敲了敲桌子，凑近了低声说，“我看啊，这续不续约有待商榷。公司明显是怕曲鸣的负面新闻搅黄了好资源，都压着待定呢。我看短期内，上头的人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曲鸣可能拿不到资源。”
    仇素云听完倒是没什么大反应：“他那臭脾气，没人给他下绊子才奇怪吧！换家公司的话……目前有没有档次还行的公司抛来橄榄枝？”
    魏敏睿摇摇头：“档次还行的没有，谁都怕到手一个大烂摊子。倒是琴润传媒联系过我。”
    琴润传媒，曾一度捧红了影帝梁嵩，旗下有名有姓的艺人数不胜数，且个个都是实力派。
    大名鼎鼎的琴润传媒一度是众多知名大导挑选主演的首选公司。
    最近琴润传媒力捧新生代艺人宋辞呈。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对方公司有意拉拢曲鸣。
    “只是他们开了个条件。”
    仇素云听完大惊：“啧啧，不愧是生意人。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要曲鸣和宋辞呈捆绑cp，炒个火热。”魏敏睿当即抛下一盆冷水，“这条提议被你儿子否决了，进琴润我看悬。赔本生意他们不会做。”
    仇素云点点头，十分认同：“那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跟你谁跟谁？”魏敏睿嗤笑出声，“曲鸣和都庭解约的话，我也会跟着一起解约的。当初就是要不是我老公坑蒙拐骗，我怎么会帮这种抠抠嗖嗖的人赚钱。”
    仇素云立马说：“那感情好。要不直接开一间工作室，一开始就把资源砸曲鸣身上。反正他老子钱多没地花。之后再签几个网红或者小新人也行，慢慢发展。我老公刚谈了个电影投资的项目，跟圈内人的联系也比较多。”
    魏敏睿有些惊讶：“你跟曲鸣确认过了没？”
    仇素云眨眨眼：“这没什么好商量的，他知道个什么劲，无非就是走到哪玩到哪，在自己家开的工作室里他就是一哥。”
    魏敏睿哭笑不得：“我没问题。曲鸣是个好苗子，身材、长相和为人样样不差的。演技就是青涩了点，但可塑性很强，磨练个几年未必不行。你儿子在我手上你就保管放心吧。”
    “那是自然！”仇素云笑眯眯的。
    地下停车场内。
    曲鸣走在前，江初翎跟在后面，宋辞呈垫底。曲鸣不欲理人，奈何宋辞呈看起来也像是停在这一片停车区的，三人滑稽得呈直线前行。
    江初翎踢踢踏踏，小跑跟上。他如今这个样貌，身高只到曲鸣肚脐眼那，即便跑起来，仍是被赶大长腿曲鸣甩开一段距离。
    宋辞呈心下了然，拦腰准备抱起他，却被他小小的手一挥，拍掉了。
    宋辞呈眨眨眼，故意扬起声音：“曲鸣是哥哥我就不是哥哥了？蹲在金逸大厦门口找他？要不是我拍完采访出来碰见你，带你来这里，你就是蹲一天都不能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曲鸣听到。
    江初翎知道，这是在帮他呢。他回头冲宋辞呈笑着眨眨眼，蹬腿跟紧曲鸣，颇有走着走着飞起来的架势。他软软的嗓音带一点鼻音：“要你管！我喜欢的是曲鸣哥哥！”
    走在前头的曲鸣脚步顿了顿：“那你最好是乖一点跟我回家。没让你出来就别跑出来。再烦，哪天我给你丢垃圾桶里去得了。”
    他耸肩，威胁。
    什么喜欢，他这是毒奶反向喜欢吧。
    如果可以，曲鸣真的很想不顾形象翻白眼。
    然而前方拐角处，唐成叼着根烟靠在垃圾桶边上，见人来了，大喊：“哎哟，垃圾桶在这呢，扔啥？扔吧！”说完，他一脚踩住垃圾桶踏板。
    垃圾桶开了。
    曲鸣：……
    宋辞呈：……
    江初翎：……
    “停车场吸烟，你他妈活腻了。”曲鸣骂，“给老子熄了。真是心大啊！”
    江初翎瞬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红肿的眼泡诉说着心底的委屈。他一头黑色的碎发黏糊糊贴在脸上，看起来被谁欺负了一样。
    唐成张了张嘴，把烟灭了：“啊，你弟弟怎么在这？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曲鸣不理他，径直往车的方向走去。
    “嘿，我说你们这个……什么情况啊，一个个魂不守舍的！”唐成正要上前去拉江初翎，结果江初翎后退一步，躲在宋辞呈身后。如同老鹰捉小鸡里，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雏崽。
    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我很委屈。
    唐成作罢，心里觉得莫名其妙。
    江初翎又往后缩了缩，一副很怕生的模样，脑袋完全藏在宋辞呈身后：“我！我不喜欢你了！辞呈哥哥刚和我认识就……就呜……”
    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晶莹，湿润。
    他哽着嗓子说：“辞呈哥哥看见我站在外面，不仅答应我来找你，还陪我吃好吃的，还……还想给我买新衣服！”他控诉，“……呜，我最讨厌曲鸣哥哥了。是你要我变成这样的。我……我就变了！结果你更加不喜欢我了……”
    唐成懵逼：“不是，这……”
    “……”曲鸣小小地内疚，转过身来。
    这怎么这么爱哭？水做的？
    曲鸣眼神暗了暗，走到宋辞呈前。
    宋辞呈拉着江初翎的手被他一把拍掉。
    宋辞呈笑了：“听不懂这小孩的话？”
    江初翎挣扎着躲。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知道他叫什么，你知道个屁？”曲鸣冷着脸瞥一眼，从他身后捞出江初翎，颠了颠，在江初翎伤心痛哭之际公主抱起来，“他现在就是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至少他以前说了要找曲鸣哥哥是不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人我得带走，就不劳大忙人费心了。”
    宋辞呈脸不红心不跳，愣了愣。
    江初翎踢着腿，呜呜直喊：“坏蛋！放我下来！”
    曲鸣狠狠在这含羞草的屁股上拍了拍。
    闹剧终以江初翎的哭泣以及曲鸣强硬的态度告一段落。
    不是曲鸣喜欢管这些破事，而是在原书剧情中，这江初翎始终是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原书中，几乎主角每一次遇到被黑危机，都与江初翎脱不了干系。
    这一次，他必须杜绝这种局面发生。
    现在不哄哄江初翎，等着他炸了就别想哄好了。
    曲鸣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冒出来一句：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等上了保姆车，唐成仍是满脸困惑。
    曲鸣坐在后座，抽了几张餐巾纸：“还哭啊。哭什么哭嗯？你说你喜欢别的哥哥了我都没哭，你恶人先告状啊？”曲鸣说完这段话，自己也想吐。
    穿书后！他居然沦落到哄一棵草！
    还哄得如此肉麻。
    第7章
    “呜呜呜。”
    江初翎不接餐巾纸，呼吸急促地望着他。曲鸣虽然嘴上哄着，一双眼却眯着，冷冷冰冰地挑眉。他可能是被这视线烫到了，立刻哆哆嗦嗦地伸出小小的臂膀，往曲鸣怀里一滚，勾着他的脖子。
    然后不管不顾地埋头在他胸前。
    俨然把曲鸣的衣服当作餐巾纸，蹭蹭。
    曲鸣盯着他的头顶：“……”
    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软乎乎的，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曲鸣哪见过这般景象，身侧的手顿了顿，还是缓缓拍拍江初翎的背，给他顺气：“还哭啊？”
    在曲鸣看不见的地方，江初翎瞪大眼睛，让眼泪滚落，然后缓缓眨了眨眼，敛去眉目间的得意，小小声道：“……喜欢的，喜欢哥哥。”喜欢哥哥的脸！
    曲鸣哑口无言：“喜欢我就要听话。”
    正在开车的唐成惊掉了下巴，他一边注视着路况，一边在后视镜里看着两人缠缠绵绵的姿势，忍不住多嘴：“……那啥，那现在是带着你弟弟去采访吗？我往金逸大厦开了啊，你俩注意点形象。弟控哥控也没你们这样的。”
    “……”曲鸣歪着头思考了几分钟，“不，送他回家。”
    说完，曲鸣伸舌舔了舔自己的上颚，没好气地用手抵着江初翎的额头，推开，另一手掰开自个脖颈处那双纤细的小手，逼着江初翎撒手。
    江初翎眼巴巴望着他。
    “乖，哥哥拍完杂志还有个聚餐。KTV那么乱那么闹，未成年不能去啊，会被打屁屁，疼得你坐立不安。”曲鸣抱着他晃了晃，搬到自己身侧，“让你皮肤肿起来。”
    江初翎红红的眼睛眨了眨：“噢，我听话……哥哥早点回来。”他不撒手，摸着曲鸣的小拇指勾了勾。
    爱哭就算了，怎么还爱撒娇？
    曲鸣摸了摸他的手，全作安抚。
    然后光速撤离。
    正当此时，曲鸣手机响了。
    曲鸣想着做点事分分心，这不巧了吗，干脆也不管江初翎了，靠着汽车后座，接了。
    曲鸣：“妈。”
    仇素云温婉一笑，嘴里却有些嗔怒：“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呢？天天跟群狐朋狗友打交道，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最近忙吗？”
    要不是他看完了整本小说，光靠原主通讯录备注的【A世上最完美的女人】，谁能知道这居然是妈啊？曲鸣心里想着，嘴上客客气气地说：“还行，刚采访完，没事了。”
    仇素云说：“什么时候回来吃个饭？”
    曲鸣边嗯边思考：“您看，过两天有空了给我们家最完美的女人打电话预警好不？”
    仇素云当即哼道：“老是这样，过两天过两天的，一过就是半年。”
    “……”曲鸣捂着手机，悄悄问正在开车的唐成，“敏姐有跟你说……”
    仇素云：“我都听到了啊。妈给你问过了。敏敏跟我说下面没什么安排。你就赶着周末回家，跟你商量点事儿。”
    曲鸣应下：“好的妈。”
    仇素云声音里却透着点失落：“你不问我商量什么？”
    啊？曲鸣顺着话题道：“商量什么？”
    与此同时，公寓楼底到了。
    曲鸣努努嘴，前排的唐成接收到曲鸣的动作，带着江初翎下车，往公寓楼走。江初翎临走时还捏着车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拽着曲鸣的袖子，奶声奶气地说：“我在家里乖乖等哥哥！”
    捏着手机的曲鸣：“……”
    并给他做出口型：乖，去吧。
    ……
    仇素云：“哎！还在听吗，听到没？”
    由于开小差，什么都没听到的曲鸣随口：“嗯，周末吃饭时再细细聊。”
    仇素云不敢置信：“你以前不都打破沙锅问到底吗，今天是怎么转了个性子？”
    曲鸣抿唇：“不，妈。我最近有好好反思过，以前太吊儿郎当，火急火燎了，决定以后都做一个谦和卑逊的人。”
    仇素云大笑：“那你最好是说到做到。挂了啊，妈去享受生活了，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周末见。”
    ……
    晚上十点，醒聚KTV。
    灯光耀眼，歌声震聋。
    曲鸣在采访现场耽搁了会，几乎是最后一个到场。他推门的那一刻，却发现正在唱歌的宋辞呈边上，站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梁嵩。
    曲鸣记得小说中的这个配角。
    话筒面前，宋辞呈唱了首《只对你有感觉》。
    低音萦绕，各种喧闹的声音，曲鸣一个头十个大，干脆绕到离话筒有些远的沙发那。
    他边走边觉得，梁嵩的视线好像始终望着他。
    梁嵩身高跟曲鸣差不多，论气质，比曲鸣老练很多，西装革履尽显老练沉稳风。本该是喜怒不形于色，万事深藏不露的人设，但奈何曲鸣在他脸上读出了两分敌意。
    曲鸣前脚刚坐下，导演徐铭举着杯葡萄酒过来搭话：“哟，你俩认识啊？”
    话在嘴里兜了一圈，曲鸣才道：“徐导见笑了，我要是不知道就不用在圈里混了！”
    岂料徐铭给他开了酒瓶盖儿斟酒：“谁问你这个了？有没有兴趣试个镜，我老铁的电影，主演是梁嵩，有个角儿我看你挺合适的。”
    徐铭，《城春草木》的执行导演，曾获过无数国内外奖项，跟梁嵩也是老朋友了。《城春草木》拍摄期间，他就觉得曲鸣是块好泥，怎么揉捏搓扁都能演出剧本上的那个劲儿来。
    见曲鸣陷入沉思，徐铭安抚道：“最近你不是走红了吗，抓紧机遇好好干，素云跟我也是老交情了，不坑你。”
    曲鸣动了动嘴，一时语塞。
    不是他不想抓紧，只是这梁嵩，搞不好会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按照小说分类，这部小说其实是无cp小说。作者创作过程中主要刻画的是另类娱乐圈，以含羞草能成精变人为创新点，写了许多有趣的事。当然，在苏甜爽盛行的网文时代，没点热元素是万万出不了头的。
    所以这本书里其实还是有感情线的，就是不是主角，而是……配角宋辞呈和梁嵩。
    含羞草精的一系列行为，直接让主角和宋辞呈两人的cp粉嗷嗷大叫，直呼gkd！这也就导致了梁嵩和主角不打不相识，看他哪哪都不顺眼的结局。
    只不过。
    小说中的含羞草精作为反派南波湾，最后竟是自己消亡的。曲鸣看了一遍小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含羞草精从故事一开始就用主角的脸作妖，作妖，还是作妖，最后莫名其妙消失了？
    消失是消失了，误会没解除。
    所以后半段剧情，含羞草精光荣退位，作者就用梁嵩和主角的矛盾推剧情。
    反正……梁嵩看他不顺眼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曲鸣想到这儿，有点无语。
    “……剧本和题材……”他问。
    徐铭立刻说：“编剧、服装道具等等都是一流的，经费也够，主演基本确定下来了在凑档期。我朋友看了电视剧，对你印象深刻啊，本来打算海选的角色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试镜什么时候？”曲鸣皱眉，也不能当面直接拒绝吧？只好硬着头皮问。
    “到时候告诉你敏姐。”徐铭只当他松了口，心情大好，笑出了眼尾纹，“加油干。”
    《城春草木》的演技是原主的不是他的！作为一个没受过专业训练的漫画家，曲鸣只怕自己演起戏来哭得像笑似的。
    他摇摇头，恭敬地回：“是徐导厚爱了。”
    话音落下，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一曲终了。
    宋辞呈缓缓踱步而来，身后还跟着梁嵩。
    徐铭见状，起身：“那就不陪你们这群年轻人一起了啊，省得我代沟听不懂你们那一套。你们仨多聊聊，玩得开心啊！”
    “哎！徐导慢走！”宋辞呈和梁嵩笑嘻嘻的，齐声道。
    曲鸣却见着徐铭的背影犯了愁。
    宋辞呈和梁嵩都是笑面虎，刚一笑完，立马紧绷深情，眉眼微微一挑，伴着个脸。
    这是开始要搞他了吗？
    影帝带着他同公司的当红小生一起？
    曲鸣肤色本就不算白皙，照在KTV昏暗的灯光下，鼻梁挺翘，眉眼微弯，轮廓分明的脸瞬间帅上新高度。他解开胸前的两粒纽扣，拍了拍身侧：“愣着干嘛，坐啊。”
    宋辞呈不屑，站着不动。
    梁嵩的手就从腾空状态翻了翻，绕到宋辞呈肩头：“累不累？”
    宋辞呈摇摇头。
    曲鸣顿时一惊，这俩人还真不害臊。
    “公共场合搞对象？”他心想。
    梁嵩问：“你今天看没看热搜？你团队的操作真是一团稀烂，把该有关系的不该有关系的糊了个遍。”
    曲鸣：……？
    虽然他还没看什么狗屁热搜，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但这并不妨碍他嘴炮──
    “你知不知道大牌才有自己的话语权，像我这种小有名气的……能顶住压力不跟你宝贝宋辞呈炒真人cp都算不错了。是我让你头顶少了一片绿，我向你讨句谢谢不过分吧？”
    曲鸣促狭一笑。
    盯着宋辞呈和梁嵩交叠在身侧的手。
    梁嵩：“……”
    宋辞呈：“……你！”
    宋辞呈边说边涨红了脸，举起桌上的空酒瓶，正要砸过去，被梁嵩搂着腰拦住了。
    “有空看看热搜。”话是对曲鸣说的。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虽然剧情走到这儿改变了很多，但万变不离其宗，变来变去，大概最终结局不变。
    曲鸣尽收眼底，大咧咧掏出手机晃：“行。”
    后半段，曲鸣一直坐在角落里玩手机。唐成喝了点酒，大着舌头，摇摇晃晃的，曲鸣满脸嫌弃，喊他先回去。自己又喊了司机代驾。
    KTV热闹过后，曲鸣坐在车里。想起梁嵩一番话，他还是好奇地打开微博。
    小小的四方形显示屏上有着清清楚楚的一行字：
    #曲鸣和宋辞呈恋爱疑似实锤#爆。
    热门上的视频就是他和宋辞呈一起从饭店出来的瞬间。当然，还有江初翎。
    短短几十秒的视频。
    然而文案却是──
    “晨暮饭店惊现新一代童星？！长相甜美娇俏，疑似和近日传绯闻的宋词元曲夫夫关系密切，长大后又是谁家的女婿？”
    “……”这是什么标题党？
    曲鸣悬着的心落了回去。
    还好这营销号的重点放在江初翎身上了。
    曲鸣顺手点开评论区翻热评。
    热评第一：啊啊啊啊小家伙好可爱，我爱了呜呜呜这是什么品种的崽，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曲鸣无言以对，深深叹了口气。可爱个屁，黏人到死。他熄了手机屏，正要抬头，手机却突然震动一下，微博弹出来新信息提醒。
    “曲鸣疑似再度现身Slide Bar。”
    “曲鸣在Slide Bar带崽崽。”
    配图，一张酒店卡座斟酒的姿势。
    发布时间，一分钟前。
    那下颚线，那身高体重，那背影和发型。
    还真是如出一辙。
    曲鸣立马反应过来：
    这他妈，江初翎又开始作妖了？！
    第8章
    底下还有一段视频。
    曲鸣的脸本就具有侵略性，如今冷冷哼了声，皮笑肉不笑起来，眼底刺骨冰寒显得更为渗人。他咂舌，终究还是选择点进去。
    这次的视频足足有十分钟多。
    画面一开始，“曲鸣”慢慢悠悠迈进酒吧内。他在柜台边上抽了根烟，捻了烟头，这才缓缓朝里走去。随后，视频卡顿片刻，画面切换成了个小崽子。
    他的小短腿根本够不到吧台，踮着脚，双手使劲挥舞，嘴里还喊着：“哥哥！你有看见我的宝贝哥哥吗！”
    “哥哥？什么哥哥？”柜台上的男人四下望了一周，这才低头发现这小崽子，“啧，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带你来这种地方啊？”
    小孩蹬蹬腿，不依不挠：“哥哥，就是大明星，唔……叫……曲鸣。我来等哥哥的。他找不到我肯定要急哭啦！”
    ……
    视频到这儿戛然而止。
    曲鸣眼神暗了暗。
    这小孩不是别人，就是江初翎。
    画面里的“曲鸣”，绝对也是江初翎。
    江初翎整这一出好戏做什么？是当网络技术不发达还是传播速度不够快还是狗仔不会拍啊……
    狗仔……
    可是Slide Bar又是以私密性高著称。
    结合下午晨暮饭店那个热搜……
    曲鸣摸摸下巴，面无表情。
    该不会，幕后主使是江初翎吧？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呢？
    曲鸣没想明白。
    拿着他的脸招摇过市……
    换做原主。江初翎的行为可以理解成原主尚且不知情，一切视频和图片资料都可以被当作是对家后期合成制作，专门拉他下水。
    毕竟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灵异事件嘛，还是没那么容易令人相信。
    可如今，江初翎早已原形毕露。
    所以，江初翎这是守株待兔，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么？目的呢？
    各个可能性都在心底兜了一圈，曲鸣眼神一凛，又把进度条拖到最开始，仔仔细细重新看了一遍视频。播到第5:02秒时，按了暂停。
    画面刚好暂停在“曲鸣”，也就是江初翎，眯着眼吐烟圈，手放在身侧，娴熟且自然地按进烟灰缸中。烟头抵着烟灰缸，边上散了点烟灰。
    这是个不谙世事，连饭都不会吃的孩子做得出来的事？
    曲鸣按了按鼻梁，眼底藏不住的倦意，片刻后给魏敏睿发了条消息：“姐，出大事了。”
    ……
    二十分钟后。
    曲鸣戴着口罩大步迈入Slide Bar。
    棕色齐耳短发被他用小皮筋扎了个揪揪，刚好压在帽檐下，只露出丁点儿碎发，随着他快速的步伐弯弯翘起。
    酒吧里充斥着一股劣质香水味，八百年没混迹过酒吧的曲鸣险些反胃。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时而舒缓时而急促，像极了曲鸣此刻无法安放的心。
    人潮挤挤，尤其是舞池边，围得水泄不通。
    耀眼的灯光三百六十度打着转，照得曲鸣一阵眼花缭乱。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色血丝，眼睫微微颤动，边走边四下打量。他的目光凛冽，尽管半张脸被口罩掩着，脸色依旧阴晴不定，总有种风雨欲来的低沉感。
    四周的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位满身名牌代言的高大男人。身高拔尖不足为奇，但在Slide Bar这种为名媛服务且私密性极好的酒吧里，戴口罩反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既视感。
    这架势，好像这个人来历不明，却是大名鼎鼎，连名媛们知道了都要惊呼似的。
    但光凭他冷漠无情的，毫无情绪波动的步伐中，众人品出股“这人名草有主”的意蕴来。
    酒吧人太多，想在众人间找到江初翎本是件难事。好在曲鸣穿书前看完了小说。书中，江初翎每回来酒吧，都是进同一个包间。
    ——包间号1314。
    得亏了这浪漫的数字，曲鸣才能记这么清楚。
    然而剧情变了，曲鸣不清楚这回是否和小说一致。
    他脚步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抱着碰运气的态度走去1314号包间。
    门开的那一刻——
    江初翎顶着小孩的脸，满脸潮红。他的眼里水汪汪的，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包间里异常安静，空气中酒精浓度超标。可江初翎朦胧着眼，小小的手举着酒杯，笨拙地送到嘴里，门开了也没听到。手摇摇晃晃，一抖，圆领T恤上立刻染上酒渍。
    曲鸣冰冷的视线从他的脸挪到桌上摆着的空酒瓶上，眨了眨眼，满脸阴鸷。
    如果说，之前的曲鸣保留着心底那条线，对江初翎也还算客气，得到的结局却是他所有的客气并没有换来江初翎丝毫的改变。江初翎……是不是在装可怜啊？
    曲鸣想不明白，也看不出他是真哭假哭，看不出他到底醉没醉。但他不想管了，脚步直直往前迈。声音很大，每一步都像踩在旁人的心上。
    但江初翎无动于衷，旁若无人。
    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酒杯，低低啜泣。
    没给曲鸣一个眼神。
    曲鸣挨着他坐下，压抑着怒气：“你哭什么哭。你他妈用我的脸跟别的男人鬼混上，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江初翎置若罔闻，超后翻了个身，头挨着沙发埋里头，呜呜咽咽起来，他浓浓的鼻音混着抽泣声，小小的身体一缩一缩的。
    曲鸣再也没了以往哄人的欲望，只当他在装，粗鲁地拦着腰把他翻转过来，冷冷地说：“狼来了，来多了就没意思了。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许是被吓到了，江初翎浑身一抖，脸皱得满脸通红，湿淋淋的。泪珠啪嗒啪嗒，不受控制地滚落。但他本人的视线依旧毫无亮光，整个人木讷讷地躺着，说没醉，好像还真醉了。
    他红着脸低声哭泣，含糊道：“我……我只是想要，想要好漂亮好漂亮的脸。”话音刚落，江初翎瞪着眼睛，又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唇。
    江初翎抬起眼，摇头晃脑，吃力地举起双手：“哥哥……呜呜，哥哥抱！”
    曲鸣握了握他的手，没动弹。他俯身凑到江初翎身侧，声线低沉又生硬，好像先前哄人的那个曲鸣根本不存在似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想要漂亮的脸，关我屁事？”
    小家伙刚被碰到，立马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他好似听不懂曲鸣说的话，小脸煞白，狠狠抽掉了手，声音渐渐变大，还带着点撕心裂肺：“呜！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多难过！呜，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哥哥的脸就很漂亮，嗝。”
    “嗯。”曲鸣无动于衷，收回手。
    江初翎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眼睛瞪得更圆了，泪珠就没止过。他赌气似的背朝着曲鸣，顺便捂住了耳朵：“不听！我不听！我想要……”
    “噢。”
    曲鸣深深皱了皱眉。
    虽然他并不想再哄了。
    可是……他实在看不得这么撕心裂肺地哭。
    江初翎张嘴，“呵”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正当曲鸣阴沉着脸陷入沉思，以为他要发力大哭一通时，江初翎却深呼吸两下，小身体一歪，瘫倒在沙发上。耸动的肩膀都自然平放，呼吸平缓。
    可是……身体却在那一刻，变成了成人。
    嗯，用着曲鸣的脸。
    曲鸣皮笑肉不笑，呆了：……
    这模样放在陌生人眼里，就是一对双胞胎，一个睡着了，另一个瞪着他磨牙。
    曲鸣皱着的眉再没松过。
    到家后，他把人丢床上，自己坐沙发上刷手机新闻，顺带思考人生。
    然而，原本那条#曲鸣疑似再度现身Slide Bar#已经消失不见，取代它的，是热搜前排。
    #曲鸣恋爱了吗#热
    这条tag的热门评论挂着一段文字。
    “啊啊啊啊我靠背影好帅。”
    “不是！盲生，我发现了华点！！！”
    “我的天，曲鸣是何方神圣，最近怎么老是他？”
    在一片惊呼声中，曲鸣一眼找到了重点。
    是个头像一朵菊花的网友发的。
    那菊花，还别说，挺有平平淡淡才是真的feel。
    @菊花不当菊花啦：
    拍摄图片的人说这是Slide Bar门口啊！那个口罩男怀里搂着的明显是曲鸣，看起来是喝醉了。给大家科普几条知识点：
    1、0:42秒处口罩男露出了帽子里的头发，放大仔细看！棕色！同发色有没有！
    2、看两人左耳戴着的耳钉，是同款！我放大仔细看了，是Sliver DouX家的月隐系列。
    各位！再联想一下前两天那个曲鸣和宋辞呈的热搜，还有公司发的澄清通稿！我觉得他跟宋辞呈的事情被爆就是为了给真男友的存在打掩护啊！
    这条跟评，网友一连串惊呼：“卧槽有理有据，显微镜少女！”
    曲鸣深深叹了口气，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接二连三在私密性高的地方被拍……而且，还以这种方式……
    说没人带节奏，曲鸣是不信的。
    怎么他拖着醉酒的江初翎回个家，还能在Slide Bar门口被人蹲点了呢？简直是巧了巧，巧到极致啊？
    这他妈叫蹲点？这叫故意的吧？
    曲鸣第六感告诉他，这事情不太对劲。
    他搁下手机立马起身，往卧室里走。
    推门的那一刻──
    卧室里原本躺着，像死猪一样睡着的某人正坐在床上。一双眼神采奕奕，坐在那儿摸摸手，晃晃腿。
    看见门开了，他一顿。
    “你他妈没醉？”曲鸣啧了声。
    第9章
    宋辞呈打着空调，趴被窝里盯着微博上弹出来的“卧槽有理有据，显微镜少女！”锁眉沉思。不经意间，身侧的床沉了沉，来人轻车熟路地摸上床，双手自身后揽上来。宋辞呈本就怕痒，没忍住，险些手机砸脸。
    梁嵩失笑：“发完了就睡觉。”
    说着抽走了他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微博头像正是朵黄色菊花。
    梁嵩KTV结束后又去了趟酒局，尽管洗过澡了，身上仍带着点酒味。宋辞呈身体往前缩了缩，脸上愁眉不展的，出人意料，没接话。
    梁嵩顿了顿，忙搂着他的肩头：“张导跟我谈电影合作的事，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实在推不过，又多喝了两杯。”
    宋辞呈由他去了，叹了口气：“不是这个。”
    明摆着我有心事但我懒得讲的态度。
    “你不开心我还看不出来啊？”
    “真不是。”宋辞呈再次深深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梁嵩，生怕他多想，这才开了口，“江初翎那事，仔细琢磨我总感觉不对劲……我好像，不该答应他发评论。”
    “他让你发你就发呗，反正是你小号，除了我没人知道宋大明星的微博小号居然是朵菊花。”梁嵩毫不在意，调侃道，“有什么后果让他自负。”
    梁嵩盯着他，没忍住，刮了刮他鼻梁。随后翻身熄了灯，掖掖被角：“想那么多，你以为你是菩萨啊。别人的人生那都是别人的，你现在就给我睡觉。”
    宋辞呈往前凑了凑，黑暗中，他看不清梁嵩的神情，但听这话的意思，他大概也有点不高兴了。宋辞呈贴贴，小小声叹息：“可是江初翎毕竟算我半个弟弟……”
    梁嵩动作一顿，低沉沙哑的嗓子自头顶传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宋辞呈犹豫片刻：“他问我，我是怎么红的。我开玩笑说，没怎么红啊，靠脸吃饭靠梁嵩吃饭，红这件事手到擒来。”
    梁嵩淡淡嗯了声：“那倒是。”
    宋辞呈呸了声，扯了扯被子，拿脚踢踢他：“可我现在越想越不对劲……江初翎现在明摆着就是要蹭曲鸣的热度往上爬。他找我约曲鸣吃饭那件事就算了，他现在去酒吧还要让钱科逸录视频放网上，先是用曲鸣的脸进去，再换个小孩身份找曲鸣。还让我拿小号在评论区带节奏……”
    说着说着，他皱了眉。
    梁嵩也沉默了一瞬：“他也想跟你一样，为了得到别人的喜爱，进圈子操热度么？”
    “我怎么感觉……他把我那段话理解成了进圈想迅速火就得找个人蹭热度？”宋辞呈顿了顿，“我就这么一开玩笑，他好像信了……”
    梁嵩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虽然蹭热度能火也没错，但他这，不就是自己作了死还不自知吗？”宋辞呈心如死灰，“你看看最近的新闻走向，他请来的水军一溜儿夸他童星，曲鸣的负面新闻也越来越多。”
    他这就是还没进圈就得罪了人。
    还是养他给他浇水的曲鸣诶……
    宋辞呈内心一阵懊悔。
    早知道就好好说话了。
    梁嵩看他一眼，蹙眉，懒懒地应了声：“这也不怪你。但凡曲鸣公关迅速一点，也用不着搞这么大阵仗。江初翎就算想蹭，这苗头也能被掐死在摇篮里。我就说吧，他团队的操作真的稀烂。”
    “……”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影帝一样啊！宋辞呈默了，话到嘴边兜了圈，“那，事已至此，曲鸣，会不会迁怒江初翎啊？……这孩子放我们花花草草界确实就婴儿水准，人情世故人际交往啥啥都不会！”
    “你不是跟曲鸣熟么，你问我？”梁嵩不屑，哼道，“谁啊，天天跟曲鸣传绯闻，合着就当我不存在了呗，在我面前还老提他。”
    他声音闷闷的，黑灯瞎火，宋辞呈还沉浸在江初翎要怎么办的思维里出不来，一心只觉得自己害了他。分神间，梁嵩整个人缠上来，呼吸渐渐粗重。
    宋辞呈没推搡，他也没收敛。抱着人直接贴着脖颈凑上去，呼出来的气悉数喷在宋辞呈肌肤上。他低头，贴着脖颈，轻轻吻了吻。
    “你他妈！我明天拍戏呢，不能留印子！”宋辞呈惊呼，手忙脚乱就要躲。
    梁嵩眼神暗了暗，捉着他的手：“放心，我有数。”
    ……
    宋辞呈眼皮重重的，等忙活完终于要睡了，迷迷糊糊就听见梁嵩说：“张导那电影，有个角儿是曲鸣的，过两天试镜我替你旁敲侧击下。”
    梁嵩贴着他的耳朵：“晚安，安心睡吧。”
    .
    江初翎和曲鸣僵持着。
    墙上挂着的钟滴答滴答地走。
    曲鸣脸上的笑意完全散了。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冷着眼扫过屏幕上的信息，随后放进了兜里。他推开门发现江初翎坐在床上，神采飞扬，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测几乎成了真。
    曲鸣的笑没到眼底，他站在门框边上，偏着头缓缓阖眼，深深呼了好几口气，这才将咬牙切齿的那股劲儿生生压了下去。再睁眼时，他懒散得要命，带着点强硬的语气：“你真是有意思啊，我倒没料到。”
    “我给忘了，人畜无害这个词，是用来形容人的。”
    他说着话，眼神却愈发狠厉。
    他甚至有认真想过，如果江初翎坚持辩解，他还能连根带盆给他从阳台丢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拉倒。虽然他没有那么残忍，做不出这种事，但是他怕哪一天，被气得理智全无，一疯什么都干得出来。
    江初翎明显愣了愣，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床边不知所措，手里搅着睡衣下摆。但他没哭没闹，安安静静低着头，敛去了神情。以前那些眼泪和委屈，果然全是装的。
    他还穿着睡衣。是曲鸣从酒吧拖他回来后，亲手替他换上的。
    曲鸣望着他，无情的视线上下扫荡，身侧的拳头握了握，嘴上却在笑：“怎么，被我说中了，不装了？”
    轻蔑又无情，边说边大步走来。
    擦肩而过时，曲鸣莞尔，恶狠狠道：“你最好别有下次，我以前对你客气，这可不是你变本加厉的资本。”
    江初翎望着他，好像没懂他的意思，却被他的架势吓到了，支支吾吾：“……我……你……”
    曲鸣等下文，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一包开过的烟，摸出来点了根，也不管室内吸烟会有多呛，直接叼在嘴里。他歪着头，剑眉高挑，神色竟有些狠厉乖张。
    曲鸣从来都是个礼尚往来的人。但尊重人的前提得是别人先尊重他。刚穿书那会，曲鸣觉得他绝不能走原主的老路，对江初翎凶神恶煞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尽可能对他好，可如今，现实给他了重重一锤。
    呵呵，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初翎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变过。
    等了半天，江初翎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曲鸣没那个耐心继续等了，他靠着床侧头缓缓吐出烟圈，眼底满是不屑：“无话可说了？”
    江初翎眼眶边上又红了一圈：“我……”
    大概是要示弱的意思。
    曲鸣眯眼，这回不再有惹哭江初翎的负罪感了。曲鸣的认知几乎是被江初翎一次次刷新，顺带着对鳄鱼的眼泪假惺惺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内心感受。
    曲鸣看得心烦。
    他不愿意再相信江初翎的花言巧语。更别说他现在用着自己的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曲鸣不仅感受不到半点儿可怜，甚至有点生理反胃。
    “行，你慢慢哭，哭完有多远滚多远。”
    曲鸣冷冷地笑，转身就要走。
    然而江初翎好像是真的想道歉，立马踩着拖鞋哒哒哒跟来，紧接着，身后的衣服一紧。
    是江初翎扯扯他的衣服。
    手还哆哆嗦嗦的，力道不太大。
    曲鸣懒得给他眼神。
    脚下仅仅缓了缓，就大跨步离开了。
    江初翎手里握着的衣服瞬间松了。
    说是指间握不住的流沙都不为过。
    他望着自己落了空的手，看着曲鸣毫无情感的抽身离去，第一次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从来都对他好说好话的人，恍然间变了，不理不睬也不会哄他了。
    他对自己的一言一行，毫不在乎了……
    “哥哥……”他这回是真哭了。江初翎手捂着脸，指缝间尽是泪水，湿润。他终于尝到了泪水的咸味。
    哭着哭着，就地变回了含羞草。
    叶片尽湿，像被雨水打湿了一样。
    耷拉着，无精打采。
    ……
    曲鸣从卧室出来后直奔楼道。
    关门时手一带，力道却是他不自知的重。就砰地一声狠狠合上了，隔壁的门都能抖三抖。
    他指间掐着的烟还没灭，又眯着眼吸了两口，心里烦躁不已。黑漆漆的夜晚，无人打扰的楼道，他郁结的心情终于稍稍缓了缓。
    然而，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亮了。
    魏敏睿：“公司几乎是在下通缉令了，把你推到风尖浪口，给签小鲜肉姜风月造势。明天回家了跟你妈好好聊，准备跟都庭撕破脸吧。”
    曲鸣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吐了口气。
    他得尽快威胁江初翎，让他不敢再用自己的脸为非作歹了。不然，像如今这样的局面只会一直反复出现。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
    第10章
    绯闻缠身事小，曲鸣就是不喜欢别人骗他，更别说他第一次哄孩子就栽了。这他妈能叫孩子啊？
    曲鸣灭了烟，在外头呆了会，这才回了屋。夜晚凉风习习，让他烦躁的心稍稍安然了些。眼不见为净，古人诚不欺他。室内一切都和他出门前一样，出乎他预料，江初翎没闹没吵没哭，不装可怜了。
    他盯着床边那盆含羞草。
    土壤过分潮湿，就像泡在一汪小水潭里。
    又在装乖啊？
    曲鸣没有理他，也懒得搬起来放窗台上，干脆脚步绕过他，自顾自上了床。他有点累，掀开被子整个人往里头陷，关了灯准备睡觉。
    然而大脑过分活跃。
    他没能睡得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后，身侧的被子被掀开了，曲鸣能感受到背后吹来凉凉的空调风，使劲往被窝里钻。与那凉意不同的是，一个温热又软乎乎的东西贴着他的腰，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曲鸣觉得整张床都在小幅度晃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江初翎悄悄抱着他，小小声低喃：“哥哥，漂亮……我也想要一张漂漂亮亮的，是我自己的脸蛋。”江初翎屏息，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曲鸣。
    感受到身侧的动静，曲鸣闭上眼睛，懒得理他。江初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吧。
    江初翎仔细打量他，认认真真地叹了声：“如果我有自己的脸就好了。”
    “对不起。”说完，曲鸣身后的体温消失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对不起。”
    江初翎蹑手蹑脚下了床。
    曲鸣却只觉得荒唐，缓缓睁开了眼。曲鸣扯了扯嘴角，眉宇间透露出散漫无聊来。
    而且，这是什么直男认错方式？
    就这？回炉重造三百年吧。
    ……
    一夜之间，热搜全撤。这两天来关于曲鸣的□□一条都搜不到。包括网友@菊花不当菊花啦发的长评，也被删除了。
    只是“好心”网友早已截图。这热搜压了，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即视感。
    下午。都庭传媒内。
    曲鸣脸上挂着隐隐约约的两个黑眼圈，挺淡然地给仇素云发了条公司有事没法回家的消息，改约下次。消息发送后，他有点困，半阖着眼倚在靠背上，缓缓抬起了头。
    “一天之内，被拍这么多次。”
    对面坐着的魏敏睿双手托着下巴：“你朋友能出面澄清么？我们现在查不出是谁帮你压了热搜，也不明白他到底是帮你还是想黑你。公司压根不肯管你的事，也就摆明了你已经是颗弃子了。”
    昨夜，曲鸣去Slide Bar逮江初翎前，给魏敏睿胡诌发了个信息──“在酒吧见朋友而已，小孩是宋辞呈那边认识的。片场见过几次。”
    此刻，魏敏睿大概把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他，当成了他口中的朋友。
    曲鸣蹙眉，有些犹豫。
    “你朋友不是圈内人？”魏敏睿看了他一眼，“但是现在坏就坏在这波热搜被压上。我理解你不想把朋友推上风尖浪口的想法，但是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这步棋，只能赌啊。”
    她掏出手机推过来，上面是微博首页。
    一条评论大刺刺挂着。
    “我靠……qm公关之前总是姗姗来迟的，这回这么迅速，你们猜猜，他们到底在怕啥？话说到这儿了就别洗了吧，你哥早就跟人好上了还要拿我们辞打掩护蹭热度，真心机啊。半夜搞大动作，真当修仙党不存在啊！”
    曲鸣：“……”
    魏敏睿挺直了腰板：“你得明白这……”
    曲鸣自听到这段话开始，脸色沉沉。他抿着唇多看了两遍手机，随即双手环抱，挑着眉打断：“我知道了。”
    连带着眼角也上扬了起来。
    他眼底多了几分飞扬跋扈。
    “你小子想什么啊？”魏敏睿狐疑地看着他的脸色，要说的话一顿，“依我来看，有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但是目前捧一踩一的都是粉丝。自从你拒绝了炒cp的提议，宋辞呈那边毫无动作，不像是他们的人。”
    曲鸣：“没什么。”
    ……
    “昨晚梁嵩帮曲鸣压了热搜，我也把那条评论删了。”宋辞呈一把抽掉了他手里的酒瓶，“我说你啊，背着我搞这么多事情，要不是我昨晚看了看微博风向，你今天就该没命了。”
    江初翎没了酒瓶，不争也不抢，两手还维持着高高举酒瓶的姿势，眯着眼两眼放空。
    他还记得，上一回，曲鸣没有真的生气，他对着钱科逸还说：“我不会死啊，我会哭，又什么都不懂，他能拿我怎么办呢。”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
    短短一天，他就尝到了这滋味。
    宋辞呈啧了一声，语气担忧：“我是没想到你当了真，也怪我。”
    听完来龙去脉，江初翎愣了愣，皱着眉：“那他现在估计特讨厌我。”
    那天找钱科逸联系宋辞呈，未果，他回去后就擅自做决定，把很久之前宋辞呈的玩笑话当了真。
    这当然不能怪宋辞呈。
    这只能怪自己。
    “娱乐圈□□的，我不建议你走我的老路。先不说这是个特看颜值的地方，你要是有张自己的脸……”宋辞呈看了他一眼，望着他那双桃花眼，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戳痛楚，改了口，“也不是，反正你别跟曲鸣对着干了。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的计划，我当初就不会带你跟曲鸣一起吃饭。”
    江初翎眼睛疼，抬手揉了揉。他几乎哭了一个晚上，尤其是曲鸣带着身烟味回来也不搭理他，自顾自上床就睡时，他差点没被自己的眼泪淹死。
    他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得意了。
    “想啥呢，听懂了吗？”
    “昨天我说对不起，他不相信。”江初翎沉默，“他说狼来了，来多了就没意思了。”
    江初翎也不知道在哪儿看见过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这句话。但他深信不疑，不想在宋辞呈面前哭鼻子丢了面子，仰头盯着天花板。眼睛眨啊眨，有些迷茫。
    曲鸣，好像真的很生气。
    他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江初翎想不通，缓缓阖上眼。
    宋辞呈担忧地看着他：“痛改前非，没关系的。我看曲鸣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冷冰冰的，为人应该……还好吧？有句话说的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之，先诚心诚意道歉吧。哥不骗你。”
    江初翎摇摇头，说不出话。
    回想起暮晨饭店那个小哭包江初翎，宋辞呈默了：“你不是很会装模作样撒娇吗，你再给他撒娇试试？我觉得他还挺吃这一套的。”
    .
    忙活完，终于回家。
    曲鸣提着新买的画板和各种材料。
    唐成：“你说你没事买啥画板，我还不知道你啊，就你那个火柴人，说是小学生画画我都信。”
    曲鸣莞尔：“老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行啊？今儿个心情不错，用火柴人记录一下生活。”
    唐成望着他，还以为他疯了：“节哀啊儿子。虽然你被黑了，但是也没必要强颜欢笑，有啥不开心的跟爹说，你这样……怪瘆人的。”
    曲鸣下车，头也不转，笑道：“滚蛋。”
    他是真的心情很好。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江初翎红着眼眶，像汪春水，不断滴落眼泪的样子。如果不是他的脸，这样的场面还怪色气的。
    江初翎不是想玩儿吗？
    江初翎不是说想要漂亮脸蛋吗？
    不就是要独一无二的那种吗？
    曲鸣开了门。
    江初翎正坐在玄关边上，用着小孩的脸。
    整张脸都快皱成朵菊花。
    那就陪他玩到底。
    曲鸣思绪一顿，关上门，在他旁边换了鞋，把手里的东西挂在鞋柜上，冷冷地笑了声。
    “怎么了，迎接我啊？”
    江初翎缩了缩脖子，扑腾着短腿飞速冲过去，双手紧紧抱住曲鸣的大腿：“哥哥……对不起。”
    “嗯。”
    曲鸣拖着他，迈另一只脚。
    神色自若，十分淡定。
    “我有好好反思！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江初翎慌得脸色苍白，鼓鼓嘴巴。
    曲鸣弯腰，掰开他：“嗯。”
    他斜眼睨了眼，显然不相信。
    江初翎掌心空了，呆呆地望着，小小的身子僵住。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咬着手指含糊不清，眼角立马又红了一层，脸耳朵都红了。
    曲鸣笑了，抬抬下巴：“你不是想要脸么？做个交易？”
    这回换江初翎愣了。他呆呆的，眨眨眼，眼里恍然间闪烁着光芒。甚至身侧的手轻微颤抖，整个人说不上来的亢奋。
    “啊……哥哥？”
    “我给你画脸，画特别漂亮的脸。这张脸以后只属于你，但是，我有要求。”曲鸣喉结滚了滚。他放肆的目光来回扫荡，笃定这回，他却中了要害。
    他可以借此，让江初翎给他澄清。
    噢，还可以夹带私货，画个美人。
    赏心悦目，养自己家里。
    再来，江初翎有了自己爱的脸，就不会再拿他的脸作妖了吧？迄今为止，一切困扰他的问题终于都能终结了。简直是一箭多雕。
    想到这儿，曲鸣低低笑了声，补上句：“我可以画很多稿，直到你挑到自己喜欢的脸。但是相应的，你得答应我条件。”
    江初翎呆了。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真……真的吗？”
    曲鸣嗯了声，挑眉等他。
    江初翎立马又抱着他：“哥哥不生气啦？谢谢哥哥，我永远喜欢哥哥！！！”
    第11章
    江初翎转着圈在他身前晃悠，小小的身体又软又笨拙，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喊着哥哥真好。
    曲鸣舔舔嘴唇，微不可见得挑了挑眉。心想这要是真给他画了张绝艳美人脸，不得下半身炸裂，心痒痒死啊。
    他眯眼：“约法三章。”
    盯着江初翎像企鹅表情包一样团团转。
    好几秒后，他起身往书房走。
    他本以为这句话刚说后，江初翎就该闹腾着问什么三章了。结果江初翎浑然不知，跟在身后进了书房，兴奋地唔了声。
    他在曲鸣探究的目光中扒着书架，踮脚跳起。
    够到了上面的一沓白纸。
    他捏着跑来，靠在曲鸣的写字台前，一双眼睛澄澈明亮：“哥哥！给！”
    曲鸣：“……？？？”
    就几句话的条件罢了。
    他就随口一说约法三章。
    这含羞草精还就信了？
    曲鸣戏谑起来，他挑着眉接过白纸，煞有其事地拿起桌上的钢笔，拇指踢踢帽盖，翻了开来。虽然他也不觉得这小淘气鬼能真的遵守什么约法三章，但万一呢？
    他怎么觉得，江初翎还有点儿……
    ──过分单纯？
    随即，他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
    单纯个鸡儿，这不是耍得他团团转。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眼神一暗，提笔写下：“第一条，在家里不准穿衣服。”
    那字刚劲有力，工工整整的。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想着白占的便宜，不要白不要，曲鸣故意吓唬着，一手推了过去──
    “要是第一条都做不到，那免谈。”他佯装严肃。
    昨夜曲鸣躺在床上睡不着时，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他小说情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书中的含羞草精时常反复强调自己想拥有一张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脸。
    小说主角呢。
    暴脾气，且从未迎合含羞草精。
    含羞草精自然从头至尾都没能实现梦想。
    用他所喜爱的主角的脸为非作歹，也算是合情合理。
    如今，剧情细节早已改变。但是江初翎依旧对脸有着极大的渴望。这简直就是在曲鸣脑海里敲下了四个大字：事出蹊跷。
    作为纵观无数穿书小说的漫画家，曲鸣心底渐渐浮出答案：书中没有直接描写的世界观设定，仍旧在这些角色的身上深入发展下去。
    关于含羞草为什么会变成人这个问题，书中并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而是作为留白部分，让广大读者自己遐想。但很显然，如今的局面似乎在告诉曲鸣──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曲鸣有信心。
    这回摸到了江初翎的死穴。
    江初翎刚看见这行字，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眼底满是警惕：“哥哥，你！”
    他说着双手捂住胸口，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仿佛在控诉着曲鸣就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耳尖红红的，这是害羞了。
    曲鸣嘴角咧出一抹笑：“这是不同意？”
    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江初翎不敢不同意。曲鸣扣了扣桌面，朝他走了两步。
    江初翎哪见过这种话！
    他迅速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咬唇正要撒娇间，他感受到身侧一股凛冽的气息，带着点洗衣液的清香，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托起。
    是曲鸣居高临下，歪着头看他。
    江初翎小小声：“唔……哥哥那个……”
    脸是真的需要！！！
    可是，可是……
    他说不出话。虽然这身体不是他的。
    可是脱衣服，还是两个男人……
    江初翎心跳如擂鼓，仔细思考了两秒，其实说好啊也没问题，可是……他得乖一点得到脸，不然曲鸣又该生气了！他思来想去，只好眨巴眨巴眼睛装作听不懂。下一秒，他偏偏头轻轻用脸颊蹭曲鸣的手掌，试图以此唤起曲鸣的良知。
    但是曲鸣没有，曲鸣眼见着这小东西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撩拨，心底冷笑。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给江初翎画脸是个不错的选择。
    真养眼。
    他笑着松手，转了转手腕。
    江·没见过这景象·初翎：“。”
    连喝酒都能喝出点风范的某人缩了缩脑袋。
    江初翎呜呜两声：“除了这个，其他都——”
    曲鸣本来就没这种恶趣味，就是嘴上调侃调侃，煞煞江初翎的锐气。
    曲鸣威胁的目的get了，也懒得废话了，收回纸，将不许穿衣服这一句话划掉了。他最后和满脸通红的江初翎达成了三点共识：
    1、哥哥不开心的事绝对不能做。
    2、要帮哥哥澄清之前的绯闻。
    3、以后变成人只许用画好的脸。
    江初翎两指朝天，认认真真发誓：“我永远是哥哥的乖宝贝！！！谢谢哥哥！”
    曲鸣心想，谢就不必了，能不烦我就是最大的回报。
    接下来的一周，曲鸣没通告，窝在家里当回了宅男，安安心心画稿子。
    江初翎全程监工。
    他一会儿：“哥哥！我觉得眼睛要水汪汪一点，唔，眼间距可以再小那么一点点！”
    一会又：“不行不行！樱桃小嘴不可以！”
    然后还凑上来指指点点：“感觉这张有点儿太嫩了，哥哥二十七的话……”江初翎掰掰手指数着，“那我少说也该二十三了吧！”
    曲鸣摔笔冷笑：“就你？我没给你画个三岁婴儿就不错了。你自己说说啊，成天哭成天哭，小捣蛋鬼一个，给你画个二十三的脸，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这不就是让我二十七岁养儿子么？”
    江初翎不依不挠，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不要嘛，哥哥！再画几张再画几张！”
    曲鸣无奈，拗不过江初翎。毕竟是他自己说的么，再怎么着也得让江初翎满意。
    他叹了口气，继续删删改改。
    最终江初翎看着满桌画稿，不知道有没有上百来张，手背在身后，像个小老师一样东晃晃西晃晃：“这个不行，这个……还差点意思！哥哥！不行不行这也不行……”
    然后他挑了三张出来：“这三张！就要这三张！”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曲鸣把他喜欢的三张单独拎出来，在空地上铺铺平，“三选一，少废话。”
    江初翎对对手指：“可不可以……”
    曲鸣板着脸，冷酷无情：“想都别想。”
    一张脸还不够啊。
    如果可以的话，江初翎是不是还想一天一张脸，一年都不重样啊？
    江初翎挑中的三张，一张禁欲美人，一张软糯娇俏，还有一张妖冶风骚。三张初稿各有特色，当然，万变不离其宗——画中的人都拥有曲鸣同款齐耳棕色发，左耳打着耳洞，佩戴上亮晶晶的Sliver DouX月隐系列耳钉。
    不止这三张稿，那一堆稿都是这么个外貌。只有五官细节和神韵不同。毕竟要露面接受采访一下，可不得按照被拍的样子来。
    曲鸣只好认命。
    虽然喝醉酒的是江初翎，带口罩的是他，可如今也只有承认自己喝醉了，让江初翎充当那个口罩男。
    这三张脸，曲鸣十分中意禁欲美人脸和妖冶风骚脸。而那张软糯娇俏的脸，他不怎么有感觉。
    前两者都是标标准准漫画男主脸。不管是放在网红身上还是娱乐圈爱豆身上，都能迅速依靠各自的特色，吸引一大波迷妹迷弟。
    而那张娇俏的……
    过于可爱了……
    曲鸣画画的时候一直都依着自己的审美喜好，独独这一张，他落笔时鬼使神差般，虽然自己并不是特别心水，但他就是觉得江初翎该长成这个模样，这是最贴合他的脸。也是江初翎现在用着的小孩模样的长大版，稍微修修改了改。
    他最终还是展示了出来，没让这稿成为垃圾桶里的废纸。
    望着江初翎锁眉沉思的模样，曲鸣不禁催促：“赶紧点儿，遇事不决找骰子也行。”
    江初翎犹豫片刻，缓缓指向第二张稿。
    纸上画着的男人脸俏皮可爱，他的年龄看起来在二十五岁上下。他五官柔和，眼里光彩熠熠又深邃悠远，嘴角一抹弧度，性感的薄唇涂着淡淡的口红色，正俏皮地wink。更别说那白皙的腰纤细，整个人偏瘦削独独屁股挺翘，看起来没有与生俱来的倾略性，倒是亲和又娇嫩。
    曲鸣：“……”
    好家伙，百里挑一。
    刚好挑到没怎么踩性/癖的那张。
    江初翎摇身一变，个儿瞬间跟曲鸣差不多。曲鸣有点不适应，就像他亲手种的小菜芽，眨眼间就成了一小棵树。
    好在江初翎还是眨眨眼，四下看了看说：“谢谢哥哥啦！很喜欢！”
    一星期后，曲鸣与都庭传媒闹掰的新闻上了热搜，借着这股热度，魏敏睿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放出澄清绯闻的新闻发布会预告。网友又回想起被曲鸣绯闻支配热搜的恐惧。
    网上的风向掺杂各方声音。
    彼时，江初翎已经初步适应了这具身体。
    曲鸣正坐在卧室的床上，手把手帮江初翎换衣服。他用手撩起江初翎的衬衫，替他往裤子里塞，一拉一扯，露出截腰肢来。
    江初翎有些无措：“这衣服好麻烦呀！”
    曲鸣闷笑，拍拍他的腰：“下次买个小姑娘喜欢的碎花裙呗？特简单，从头顶套下去就行了。还收腰显腿长腰细。”
    他的视线缓缓从腰际缓缓往上挪。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含羞草精可以把纸片人的样貌复制下来，还活得这么有血有肉，实实在在。但随即，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江初翎会抽烟，不会穿衣服？
    曲鸣心底产生一个大大的疑惑。他笑容一僵，滚了滚喉结，手痒没忍住，有些没好气地蹭了蹭他的腰轻轻掐了把。果然是美色误人。
    江初翎猛地一惊，直呼：“……你干嘛！”忙着要去拍他手。
    “好了没啊，发布会别迟到！怎么一点动……”正推门进来的唐成话说了一半，嘴能塞下一个包子。
    他看着曲鸣的手。
    看着江初翎衣冠不整的样子……
    唐成歪着头，心底满是问号。
    ？？？
    第12章
    唐成是个闲不住的，之前也看见了冲浪网友的评论。只是当时的他没有仅凭两人的打扮以及相处模式就给他们盖棺定论“情侣”二字。
    可如今……他有点不确定了。
    赶去新闻发布会的路上，他开着车嘴里不停：“小江啊，几岁了？”
    曲鸣只看见身侧的江初翎缕缕头发，有点试探性地开口：“唔……二十三了吧。”
    说完，转头悄悄盯着曲鸣。
    曲鸣冷笑，盯着他，实则一直暗暗琢磨着江初翎到底是装单纯还是真单纯，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唐成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噢……在哪儿工作啊。听说你是圈外人，怎么跟这混小子认识的？”
    江初翎拉着衬衫领子嗅嗅味道，听到这儿抬起了头，怔愣片刻，再次向曲鸣投去求助的视线。兴许是他的皮肤比较敏感，手里抓开的领子底下磨得一片绯红，隐隐约约露出点锁骨。
    曲鸣顿了顿，移开视线：“你查户口啊？关你屁事，骂人也没你这么骂的。”
    唐成嘶了声：“没问你，插什么话啊！”
    江初翎眨巴眨巴眼睛。他很想说自己住曲鸣家，管曲鸣叫哥哥，是被曲鸣养大的！他正准备开口转话题，曲鸣冷脸托腮，又望了过来。
    曲鸣忍住开口的冲动，仅仅挑眉示意。曲鸣本就高，坐在汽车后座着实有点委屈他了。那一双大长腿左右开叉，整个人弯下腰来向前趴着，坐姿狂妄放肆，独独头侧过去，看着江初翎。
    他用口型说着：“惹我，后果自负。”
    然后低低笑了声。
    江初翎眨眨眼，噤声。
    唐成见没人理他，干笑两声：“小江一会甭紧张，曲鸣会接下大部分话头。你只管去露个面，其他的放心交给我们！”
    江初翎嗯嗯！
    曲鸣阖眼，懒洋洋地闭目息神。
    自从他发过一次火后，江初翎彻底失去了调皮捣蛋的心。曲鸣本以为他只是说说玩玩，没几天便要像小说里那样原形毕露，但是直至今天也没有。
    江初翎换上他亲手画的脸后，心智也在一瞬间由小孩过渡到青年似的。他不再哭哭啼啼，且出人预料的乖顺，让往东根本不敢往西。
    那天曲鸣吃过晚饭，有点累了，收拾完残羹冷炙后直接躺倒在床上睡。等他一觉醒来，江初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的床，手枕着胳膊，居然窝在他边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见他醒了还可可爱爱地笑着招呼：“哥哥！帮你洗好碗了，夸我，我没打碎一个盘！”
    曲鸣：“……”
    内心想的是：草版田螺姑娘？
    以至于他最近差点忘了他本是死不悔改，城府极深的精怪。只是江初翎说答应条件，这么久来，还真就没再变过脸。曲鸣一时也无法判断了。
    江初翎到底是什么性格？
    曲鸣越想越想不通，懒得深入挖掘。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鬼知道八百年后什么样，拭目以待呗。他揉揉眉心，不再管身侧的一切，随后靠着坐垫掏出手机玩。
    .
    发布会现场。聚光灯投射，无数的目光齐齐聚焦在台上高挺的人身上。
    “……”曲鸣解释完最近的各种脏水，放下话筒。
    他坐在正中间的台子上，边上全是人，有工作人员，有不认识的，还有一群举着话筒跃跃欲试的记者。要不是现场有人维持秩序，没一拥而上，曲鸣都想说一句：挤什么挤，挤死老子偿命么？
    换做其他任何人，也许头回经历这样的场景都有些紧张。但是作为常常参与漫展线下签售会的曲鸣，这场景，也就是彼此彼此的程度。他两只手摊腿上，整个人重心向后，懒散地靠着椅子。
    他身侧的江初翎本该是其他任何人之一。按理说江初翎没经历过这种众星捧月的场景，一紧张，化妆后扑着粉的脸应该会更显苍白，所以曲鸣在化妆间时特意让化妆师给他补了点腮红。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江初翎一脸淡然，坐在那儿，小幅度晃晃腿，十分云淡风轻，就好像整场采访与他无关。曲鸣斜着眼盯了他几秒。
    还真是令人惊喜的反应啊。
    涂了腮红的脸更红润了。
    一点儿紧张窘迫感都没有。
    曲鸣冷着脸摸摸下巴。
    接下来是提问环节。
    台下的娱乐记者眼神散发着金光。作为上升期小红演员，曲鸣没其他大牌明星那么大的架子，这也就意味着采访提问过程不容易被怼。这就像是块巨型海绵，虽然有些料可能是无中生有，但挤挤，总会有水。实在不行，没料也可以断章取义，编出点料来。
    日后曲鸣的咖位提升，这些早期采访都能拥有长久的话题度，哪家媒体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更何况，和圈外人谈恋爱被发现后，明面上说单身勿扰实际上转成地下情的演员一抓一大把。
    他们如狼似虎的眼神由曲鸣缓缓像江初翎转移，柿子就要挑软的捏。在他们眼里，这位比曲鸣少了点压迫感，显得十分乖巧温顺，应该是比较好套话的。
    有位不怕死的女记者举着话筒，迅速开口：“据我们了解，品牌方表示月隐系列的耳饰是情人节限定款。那么请问江先生，您与曲鸣并非恋爱关系，曲鸣对您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她说完，十分得意地笑。这咄咄逼人的语气，拿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在给江初翎下绊子，但凡说错一句话，就可能被无良媒体添油加醋，出现牛头不对马嘴的报道。
    曲鸣哼了声。在发布会开始前，他们在后台商量好了全部流程。这些提问环节自然是让江初翎打哈哈闭麦，全权由曲鸣正面回答，就是为了防止这群傻逼记者语出惊人。
    他举起手边的话筒，正要抢过话题。
    江初翎却对着话筒，慢慢幽幽道：“啊……”
    这本来没有任何问题，奈何江初翎在曲鸣心中的信任感已经从及格分掉至零分。曲鸣微不可见地蹙眉，他盯着江初翎嫣红小巧的嘴唇，生怕他下一秒说出话直接让人眼珠子吓掉。
    故意的么？
    可惜发布会上不能捂住他的嘴，不然曲鸣真想抄着一包餐巾纸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嘴里。
    江初翎缓缓抬头，眨着眼睛摸了摸耳垂。曲鸣的心跟着悬了起来，结果江初翎笑了：“记者小姐，如果你和你朋友出门逛街，恰巧看中了同款项链，难道你们不会一起买下来吗？月隐系列限定款，全天下就我和曲鸣耳朵上戴着吗，不至于吧。他就是我的好朋友，平日里会喊哥哥，和哥哥买同款违法吗？”
    江初翎声音清雅温和，再配着这张脸，有种说不出的惊艳。他不笑的时候文静可爱，刚刚一开口嘴角咧开笑，带着腮红和红润的脸色，竟然还有丢丢色气。曲鸣看了半晌，见他缓缓放下话筒，这才真的确定他没有要搞事的冲动，跟着整颗心也放了下来。
    不搞事，那就还挺可爱。
    曲鸣在心里评价。
    饶是这位记者混迹在娱乐圈各个大神小神间，也很少见到这种单纯又带着点欲感的少年感脸。她顿了顿，脸上羞红。她本以为江初翎好对付，没想到油嘴滑舌情商还高，一时间尴尬不已：“不……不违法……”
    曲鸣只想结束这个话题。还没等这位女记者憋出第二句话来，曲鸣敲敲桌子满脸淡漠，眼神里满是冬天般寒冷的目光，说话也冷冷的，听不出情绪。
    “下一家。”
    到这儿，曲鸣的气场明显也变了。台下的记者们咽了咽口水，都有点不敢出声了。上一个记者开了先河，直接抛了最劲爆也是许多人最想知道的话题，却放佛惹怒了台上两位。其余记者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场地内安静了片刻，又一个不怕死的出现了。但他又不像是真不怕死，他开口时神情犹豫，捏着话筒的手出了汗，话是对曲鸣说的：“据我所知，您曾在杂志采访中透露过，说有圈外朋友想要拍戏，如果您将来事业有成定然要带他风风火火。冒昧问问，这位朋友是否是江先生呢？”
    曲鸣的眼神跟着声音望过来。
    在场的部分记者像是记起来这个采访，纷纷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只有曲鸣知道，他压根没说过什么圈外朋友，有也是原身说的！
    而且，小说里也没有这一段。
    这他妈又是哪里来的剧情？
    曲鸣头疼，摆摆手：“你猜？”
    与此同时，江初翎却笑着点头：“是啊。”
    曲鸣：？？？？？
    我信你个鬼。
    曲鸣深深叹了口气，心中只觉得完蛋，这是又想搞什么事情啊？合着之前做了那么多事都是为了今天铺垫？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整张脸瞬间跨了下来，犹如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沉默。然而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没办法揪着江初翎问。
    这他妈，还想进娱乐圈不成？
    江初翎说完不再发话，曲鸣也陷入了沉默。而剩下的记者们像是挖掘到了不得了的大惊喜，互相对视，眼里闪烁着光芒。
    曲鸣：“……”
    发布会结束后，一定又是场腥风血雨。
    江初翎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曲鸣转头盯着他，磨了磨牙。
    第13章
    没多久后，发布会彻底结束。
    发布会结束，但曲鸣心底的怒可没消。
    满场摄像头的闪光灯终于不对着照了，曲鸣的脸色却依旧沉沉。他双眼半眯着，透出点冷淡的意味来。直到到了休息室，他都没正眼看过江初翎。这脸色显然不光是因为记者语出惊人，更是对江初翎胡作非为的一种漠视。
    简直就是幼儿园小孩。
    曲鸣拉开凳子坐下，翘起个二郎腿玩手机。江初翎自进来后就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一双眼炙热，不偏不倚紧紧盯着。
    唐成捧着三杯奶茶跟着进来，顺势带上了门。他提起奶茶看了眼标签：“这个……小江啊，不知道你是什么口味，所以我点了三杯，一杯正常糖，一杯三分糖，还有一杯七分糖。这样吧你先挑。”
    曲鸣滑动屏幕的手顿了顿：“三分糖给我。”
    曲鸣还在气头上，满脑子只有眼不见为净。想着含羞草再怎么贪吃也对糖分无感吧，平常喝个露水晒个太阳就能活的，喝什么奶茶，有什么好挑的。
    他抬头前就觉得有热辣的目光盯着。
    曲鸣顺着视线看，冷笑：“怎么？”
    江初翎抿抿唇，整个人有些哆嗦。曲鸣啧了声，肉眼可见地蹙眉。整张脸瞬间更垮了，江初翎顶着他愣了一瞬，原本挺红润的脸唰一下白了。刚刚发布会上还挺游刃有余的人瞬间蔫了，任谁都不信。
    曲鸣就要去拿。
    唐成赶紧把奶茶打包袋往怀里搂：“奇了怪了，我让小江挑，你什么时间改姓江了！而且你不是最喜欢糖分多的么？”
    闻言，江初翎转着眼珠，指了杯：“那我要七分糖的！”
    这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唐成眨眨眼，替江初翎插好吸管后递了过去，满脑都是困惑。难不成是因为他俩比较熟，曲鸣知道江初翎喜欢七分糖，忍痛割爱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他想了想，朝曲鸣竖起大拇指：“够义气啊！”
    曲鸣抬头，嗤笑，这哪到哪啊？
    “你试试七分糖奶茶浇花。”他顿了顿，对着唐成补了句。
    糖水浇花，在糖分低的情况下确实有奇效，不仅能让植物枝繁叶茂迅速生长，还可以促进开花结果，使得叶片嫩绿新鲜，花骨朵鲜艳亮丽。糖分多，那就是过犹不及。七分糖约等于死亡。
    生物学原理，养过花的没哪个人敢天天糖水浇花。
    江初翎咻着珍珠，刚嚼到嘴里，整个人呆住了：“……”
    “你损我，当我傻啊？赶紧喝吧你，奶茶都堵不上你那张狗嘴。”唐成把三分糖递给曲鸣，犹豫了一下，还是偏头看向江初翎，“小江啊，别理他他就是嘴欠！你刚刚采访里说的是真的吗……？”
    江初翎踌躇：“啊。”
    其实曲鸣说的人并不是他。江初翎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不知道怎么的，当记者问出那段话时，他希望这个人就是他。所以……他其实是撒谎了，或许也算个弥天大谎。
    曲鸣生气后，宋辞呈对他说的那番话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也发誓过，绝对不能再做对不起曲鸣的事情。可是，他听到那些话，心里酸酸麻麻的，还很不安。一颗心上悬了颗大石子，沉重还窒息。
    那是给予他脸的人呀，认认真真给他画了一个多礼拜的稿……还，还，再怎么生气都对他超级好的人！
    曲鸣刚刚没有拆穿他，或许是因为见面会不能丢了面子。可不光是今天，曲鸣好像一直都在迁就。曲鸣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江初翎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拥有了人的情绪。他好像会难过了，在曲鸣不理他的时候，也会嫉妒了，当有另一个人出现在曲鸣的承诺里。
    江初翎小幅度昂起头，悄悄看了看曲鸣，又迅速低了下去。他不敢说出这声嗯了。因为休息室只有他们三，现在没有第四个人，曲鸣或许会说实话。
    所有面上的云淡风轻都是假的。
    江初翎捏着吸管的手，指节泛白。
    曲鸣没吭声，冷眼继续瞥。
    “哈哈哈哈哈别紧张嘛，你要真想来玩玩也可以的，从跑龙套开始嘛，很多演员都是演着演着出了名的。”唐成只当他不好意思了，继续大大咧咧地聊，“而且你资质还不错啊！”
    江初翎有点尴尬，忙着点点头，视线一直往曲鸣那儿飘。
    曲鸣早就收到他的视线了。
    那么炙热又认真。他又不傻。
    只是有点点不想理罢了。
    他随口嗯了句：“是呗。”
    正在此时，手里的手机却亮了。
    是魏敏睿发消息过来：“徐导发了消息，下周张导组织试镜了，接下来有得忙了。这两天没事好好享受快乐，顺便去看看你妈。”
    按照这种被扒程度以及都庭传媒不管不顾的弃养态度，其实曲鸣被压资源是板上钉钉的事。奈何魏敏睿本事大，曲鸣的身板家资也算硬，都庭解约火速安排了自家工作室。张导这边的试镜资源又是《城春草木》的执行导演徐铭推荐过来的，不走公司渠道，而是私下和魏敏睿谈妥了，直接通知曲鸣。
    张导出了名的爱素人，最喜欢挖掘圈外有资质的新人，对于圈内没有大红大紫的小演员，也是只求演技和态度，其他都放在第二位。像这种新闻事件，除非真触及了什么底线，否则这些无中生有的小摩小擦，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唐成站在他跟前，余光瞄见，立刻欢呼雀跃：“真好儿子！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啊！靠着张导这事儿，能把解约风波直接盖过去！说不定马上就有新粉丝加入大家庭了！”
    江初翎不太懂这些，听得迷迷糊糊的，眨巴眨巴眼继续喝奶茶。抛弃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曲鸣还觉得这样安安静静不插话的性格挺可爱的，也不容易被人诟病。只可惜那些事，让他恨得牙痒痒。
    曲鸣叹了声：“人生充实，就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了。”
    这是心里话。
    ……
    晚上，星松高档小区。
    曲鸣拎着盆含羞草，在保安处刷脸进入小区。等曲鸣不慌不乱地推开房门时，客厅餐桌边已经坐着一男一女了。
    他的头刚探进门里，一个烫着羊毛卷小碎发的成熟女性看到他，温婉地招招手：“回来还带礼物啊。”
    她说完顿了顿，嘀咕道：“以前怎么没见这么周到过，臭小子又打什么歪主意？”
    曲鸣关上门，掂了掂手中的含羞草：“这可不是礼物。我很久之前养着的，怕他在家里乱跑，带在身边比较安全保险。”
    一旁的男人西装革履还带着副方框眼镜，闻言淡淡一笑：“胡闹。”
    看这与小说描述无二的样貌，曲鸣一眼就认出，这俩就是原身的双亲，仇素云和曲译霖。
    曲鸣情不自禁摸了摸鼻梁，走过去坐下了。那这也不能怪他啊！江初翎天天搞事，只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收敛。然而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并且无法转移话题。毕竟是原身的亲父母，于他曲鸣而言就像碰上了朋友的父母般，找不到家常可聊。
    他把含羞草放在玻璃桌边上，顺手摸了摸迅速合拢的绿叶：“这不老闷在家不好，草也得对逛逛呼吸新鲜空气，顺便见见他主子的爷娘呗。”
    江初翎含羞草状态下还算乖巧，轻轻摇了摇茎干。
    仇素云点评：“不要整天在那边不正经，长大点。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家才是要紧事，你说我和你老子年年催年年催，你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仇素云拿手肘戳戳曲译霖：“是吧？”
    这话听着耳熟。可不就是网络沙雕梗桥段！
    在仇素云眼里，他简直和网络表情包“嘿嘿帽帽”里，那只把铃铛当作帽子的憨批鹦鹉一样？
    曲鸣沉默了好几秒，脸色变了又变。
    见状，曲译霖收敛了笑意：“你这什么表情。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有情况就带回来，我们绝对无条件支持。”仇素云眯了眯眼，附和道。
    “……”曲鸣回神，视线飘来飘去，最后盯着满桌看起来色味俱佳的佳肴，岔开话题，“哪有，要是有我做梦都能笑醒！”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后，这话都不假。
    中华赛区单身杯冠军非曲鸣莫属。
    “你少来！心虚什么？臭小子，看着我。”仇素云却像开了机关枪炮，话如子弹般哒哒哒不停，“你是不是想说自己根本不喜欢小姑娘？你当我生活在孤岛还是2G冲浪啊，之前热搜上那个口罩男到底是谁？”
    还能有谁？曲鸣狠狠看了眼含羞草，后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悠闲惬意地蠕动着身躯。曲鸣挑眉，心底冷笑：可不就是你们面前这份大礼么，也确实给了我一份绯闻热度大礼！
    曲鸣再抬眼时，曲译霖和仇素云都一脸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他点头认下。
    “放心吧妈，这就是我朋友。我那天喝断片儿了，腿软，喊朋友来代驾的。结果那朋友这不傻吗，连我车都没找着，只好连拖带抱拉着我打的。大马路的，被拍了呗！网上网友都添油加醋瞎说一通。”
    熟料，这一招或许骗得过别人，却没骗过精英女性仇素云，她当即哼了声，拍了拍桌子：“你哪个朋友我不知道？还有你什么时候自己开过车了，我怎么不知道。老实交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仇素云说完，嘴角缓缓上扬，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曲译霖沉着脸，没说话。
    “……不是妈，你这是什么逻辑。”曲鸣面色不改，睁眼说瞎话，“就不能是新交的朋友？”
    书中可没写主角的所以朋友他妈都认识！这是什么隐藏人设和剧情？
    “新交？酒吧夜那次鬼混上的？”
    曲鸣抿抿唇：“啊，算是吧。”
    确实是那天之后他穿书过来了。
    仇素云将信将疑。她将手边的筷子分给曲鸣：“菜要凉了，先吃吧。妈也不逼，好着就好着，不喜欢姑娘就不喜欢，但你总得带人回来见见我还有你爸。我们聊了好几天了，能接受，啊，你也不用藏着掖着。”
    曲鸣顺势接过筷子，心情极其复杂。
    仇素云却满脸神采奕奕，迅速接受了自家儿子不喜欢女人的事实：“过两天筹备工作室的时候回来趟，顺便凑凑你的小男朋友，一起带回来让妈看看，啊。”
    “这还是头一个瞒着我交的朋友，再怎么着都有点特殊吧？”
    曲鸣：“……”
    嗯……是挺特殊的。
    特殊就特殊在他根本不是个人。
    曲鸣喉结上下滚动，望向手中那盆含羞草──一片完好无损的绿叶缓缓飘入泥土中。像极了敌军投降挥舞着白旗，一不小心旗掉了。
    江初翎：“……”
    在他的注目下，含羞草缓缓合上了所有叶片。
    第14章
    吃过饭后，曲鸣没挨得过仇素云的盛情邀请。虽然他只是个穿书的，但对于原身父母爱子心切的场景，他也不忍心拒绝。
    结果爹回房间处理业务，妈跑厨房收拾碗筷。临走前，仇素云还切了盘火龙果，打开电视机：“最近那个《青青白白许个家》还挺好看的，里头的男一比你帅，演技也很好。你跟人家多学学啊。希望八百年后你也能上星剧让我乐呵乐呵。”
    虽然曲鸣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直到电视机屏幕上播出来，他一看，居然是白蛇传西湖断桥相会的场面。
    青青白白许个家……
    小青，白素贞和许仙？
    曲鸣呆住：……
    他面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心底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感受。敢情这小说作者编不出电视剧了，随便拿个什么糊弄一下啊？曲鸣不信命，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拿过遥控器换换台。
    然而，无一例外。
    每个台都在播放这个。
    江初翎不理解他，全程望着。
    以含羞草的姿态弯弯茎干。
    曲鸣：“……”
    曲鸣冷笑，视线放肆地在室内兜了一圈，最后盯着厨房和书房的方向各使了个眼色。
    意思也很简单，眼下这个情况，你要敢贸贸然变成人，你就完蛋了。
    江初翎理解了他的意思，努力“点头”──拿叶子上下飘动。
    等仇素云彻底关上厨房的磨砂门，曲鸣立刻将电视机声音开到最低，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在搜索栏输入“曲鸣”。
    弹出来的关联词却是“直鸣”。
    关于曲鸣的评论少之又少。
    大多都是带他大名的宣传和官博。
    曲鸣：“……”
    联想到他刚穿越那时的直播弹幕。
    这是在说他直男？
    他又搜：直鸣。
    网友1：姐妹们呜呜呜呜阿伟死了！你们都看发布会了吗！我感觉我搞到真的了！虽然在半年前我发誓我是直鸣哥的事业粉外加女友粉呜呜呜，可我现在变心了！我觉得我要祝福他！
    网友2：直鸣哥果然太直了！看看这苍白无力的欲盖弥彰！！！捂着真是辛苦你了5555！
    网友3：哈哈哈哈哈又一波姐妹入坑了？！别在广场玩鸭，快来ch偷偷摸摸。被wf看见又要说我们是hz了！指路神秘数字27！懂得都懂，圈地自萌～
    ……
    曲鸣不是真明星。况且二十一世纪的漫画家跟这群粉丝简直没有次元壁。又怎么不懂这些缩写词！
    ch=超话？
    wf=唯粉？
    hz=黑子？
    一秒解码第一人唯独看不懂神秘数字37。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翻遍各种粉丝对话和点赞评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
    一曲将临超话。
    超话排名，第37名。
    网友A：越描越黑啊朋友们！看小江苍白无力的解释哈哈哈哈哈，简直是信息量爆炸：我跟我哥哥情人节一起逛街，刚好看中了情人节限定款！品，你细细地品。呜呜呜发糖不要钱真好！还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好亲密！什么“他就是我的好朋友，平日里会喊哥哥”，估计是人前好朋友背后酱酱酿酿甜甜蜜蜜！
    网友B跟评：还有曲鸣那个护犊子的样！眼神一秒浪了呜呜呜呜！好色！顺便那个你猜是什么鬼啦哈哈哈哈，两小只肯定没对过台词，直鸣哥遮遮掩掩，耿直小江一秒破功！hhhh发布会配合之前酒吧被狗仔跟拍的那段视频一起食用，效果更佳！
    网友C：我磕糖磕饱了，一曲将临szd！初露头角，一鸣惊人，给我冲！！！答应我，你们一定要偷偷怀孕（误）然后惊艳所有人！
    ……
    更有甚者，发微博尖叫就算了，微博配图还是发布会的一张截图。曲鸣剑眉微挑，慵懒地靠在座椅上，偏偏一双眼像被吸铁石吸了过去，边摸摸下巴边盯着江初翎的脸蛋。
    江初翎呢，红扑扑的脸蛋粉粉嫩嫩，即便是个男生，却有着雌雄莫辨的精致感。
    看起来很像占有欲极强的男朋友盯着他的宝贝。是狼看见了猎物的慵懒打量。
    曲鸣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在发布会上的反应……如今刷微博抖然刷新出这样一张截图，还是在自己和江初翎cp超话里头，确实真有点那个意思了。
    过于狼了吧这个表情？曲鸣再次摸摸下巴，尝试着以照片里的神色盯着桌上的含羞草。
    江初翎接到视线：“……”
    如今，网络上已经出现了大波cp粉。这坏也就坏在江初翎那句“有”，那个承认之前曲鸣采访中提到的人是他的行为让网友觉得是实锤。
    曲鸣着实觉得有点好笑了。
    他切开自己后台注册了个小号，再进超话发了句。
    @是含羞草先动的手：是小江先动的手，你看看曲鸣那个无辜的小眼神。
    配图正是那张如狼似虎盯着江初翎看的截图。
    他尽可能让自个儿说的话贴近粉丝。
    尽量像个正常人，而不要被当成黑子。
    然而这个时候，微信弹出来新朋友添加的消息。备注显示【我是梁嵩，加我，张导给的号。】
    梁嵩：我是梁嵩。
    曲鸣：？
    梁嵩大概是无聊，守着手机玩，一看曲鸣通过了消息立马连番轰炸，滴滴滴不停，接近秒回。
    梁嵩：张导让我提前跟你接洽。
    梁嵩：新电影，你经纪人给你说了没？
    梁嵩：哦，就是聚餐那晚徐导给你推的吧？
    曲鸣：嗯，好，行。o的k。
    他实在不知道咋跟梁嵩聊天……
    尤其是剧情明摆着这个人会跟他不对头。
    梁嵩：那行，咱俩熟悉熟悉。
    曲鸣：？……行8。
    曲鸣抬头蹙着眉，冷冷看了眼江初翎。没他这么搞事，也没这么多事。后者不声不响，十分乖巧地生长在泥土里。
    梁嵩：我问你啊，要是我老婆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而且还挺过分的那种，我应不应该生气？
    曲鸣：不应该啊，都是你老婆了，自己找的老婆这不得自己宠啊，回头人跑了你上哪追。
    曲·随口一说·鸣快速打字。
    梁嵩：要是他做的事情有损我名誉呢？
    曲鸣：哪种名誉？
    梁嵩：……清白？
    曲鸣：哦，你被绿了吗？那生气还挺正常的。
    梁嵩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半天，没打完。曲鸣盯着聊天框，心底忽然感觉不大对劲。这怎么熟悉熟悉就变成大型知心姐姐现场了？
    曲鸣：节哀啊，你有事该去找你老婆。你现在在这跟我分析也没什么用，我没谈过恋爱不清楚。
    梁嵩：……如果是你经历了类似的这种有损名誉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曲鸣：“……”
    曲鸣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觉得这天，没必要聊吧。
    他飞快留下一句：“得了吧，我老婆现在摇头晃脑等着我呢。他最近安安分分不搞事，我很满意，我要睡觉了，老婆给我暖被窝呢，有事再说吧。”
    然后迅速关了微信后台。
    没留一点余地。
    没老婆，只有捣蛋精江初翎。关闭微信和微博后的曲鸣意识到了一点，现在这个情况摆明了就是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和江初翎绝配啊？
    曲鸣托着下巴，心情有点莫名。
    没多久后，仇素云洗完了碗，招呼取名过去。她抱着叠被子往卧室里搬，边走还边拍拍：“好久没用过了，正好最近没事，住两天再走吧。”
    卧室宽敞明亮，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正中间的床上刚刚套上被单，塞上枕头套。大概是自从原身自己买了房子开始，这儿就没人居住了，一时空了下来。
    仇素云踩着高跟，气质不输，但抱着满怀的被子实在是有点儿踉跄：“行了，你自个收拾吧。这房间从你搬出去后还没人住过。”
    曲鸣点点头：“好，谢谢妈。”
    思绪完全不在眼前的事情上。
    曲鸣见仇素云拍拍手，出门还带上了门，飞速道：“江初翎啊，孤男寡男要住一块了，今晚想不想变成人？”
    他眯眼，言外之意就是：你敢变成人就完了。
    江初翎晃晃叶子，张张合合。
    “你现在可是网友和我妈眼中的正牌男友啊。”曲鸣邪邪地笑了，眼底带着点琢磨不清的坏，“你要真想进娱乐圈呢，也不是不行。就是我现在倒觉得，也许你这个话题度还是可以的。”他把含羞草放在床头柜上，自己一屁股坐床边。
    岂料这一番话让江初翎喜出望外，他激动地变成人形，站在曲鸣面前脸色潮红，鼻尖也有一点点红：“真……真的吗？”
    江初翎本就有进娱乐圈的打算，只是迫于自己没有脸且没有路子，进去了也不能长久。宋辞呈又告诉他，蹭热度走快速火的路线会让曲鸣讨厌他……他本来有点动摇，想放弃了。
    但如今，曲鸣的调侃听到他耳朵里便成了真。就好像是得到了自家大人的首肯，江初翎又心心念念起来。他按捺住心底的激动，缓缓说：“想进的……”
    曲鸣从手机前抬起头：“……”
    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的答案。
    还有小草变成了大人。
    江初翎心底乐开了花，恨不得立刻原地起飞，然而下一秒，曲鸣立刻浇冷水：
    “想得还挺美？”
    第15章
    不知道是不是江初翎不敢再造次，迅速变回了一盆草。这个话题到这儿戛然而止，没有人再提及。曲鸣坐在床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才洗洗澡睡了。
    入睡前他盘了盘和梁嵩的聊天记录，然后发现……他好像就是绿他的那个人？！
    也不是，应该说是江初翎。
    难怪梁嵩说了这么多啊……
    在家闲赋几天，曲鸣无所事事，江初翎也没再变成人。他似乎是想用这种乖巧的方式让曲鸣回心转意，然而曲鸣丝毫没在意他。
    直到几天后，试镜剧本发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条微信。
    魏敏睿：江初翎vx推我一下。
    曲鸣微微眯着眼，从左至右仔细端详了好几眼，这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错，魏敏睿第二句话是在问他要江初翎的微信。
    曲鸣：什么？怎么了吗？
    魏敏睿：有点私事。
    曲鸣：什么事，要不我转达吧？
    曲鸣：“……”
    不是不给，是他没有啊！
    曲鸣正头枕着手卧躺在躺椅上，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慵懒至极充满了困意。他面前挂着寥寥几件衣服，窗外空调外机的架子上搁着江初翎，迎着阳光，刚刚浇过的水珠闪闪发光，绿油油的，精神抖擞。
    要怎么拒绝魏敏睿呢……？
    魏敏睿没再回复。
    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魏敏睿有点恨铁不成钢：“现在势头正好，网上关于你的□□已经被你和江初翎的话题压下去了。我着手给你做人设呢，问问人江初翎的意思。你要不给他微信也行，给个电话号码我。”
    “不是，有什么人设不能跟我商量，要跟他商量？！”曲鸣一笑，揉着眉心调侃，“不会吧，总不是要背着我跟他达成协议，整我玩吧？”
    魏敏睿说：“少废话，他联系方式赶紧发我。还有啊……你真的考虑好要接张导的戏了？你现在名声起来了但乱七八糟的传闻太多，需要拍一部有实力的作品说话。参演张导的电影，确实有可能博一博国外奖项，但是在国内上映……几乎不可能了。”
    什么剧本，还不能在国内播？
    曲鸣听到这儿不太对味，有些狐疑地往江初翎那看。江初翎在微风中摇曳，不知道在不在看他。
    “敏姐，这不太好吧。万一他不想加陌生姑娘，到时候一问，是我泄露的微信……这不太好吧？”他没问，先驳回，“有事我转达？还有剧本又是怎么回事？”
    转不转达得到，这就无所谓了。
    直接帮江初翎推掉所有事情准没错。
    他想着，又睨了眼江初翎。
    “也行，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演戏？但是还是跟我对接比较好，你说不清楚。万一他要去试镜，你俩人设问题我得处理一下。转达总没一起聊好啊。”说完这句话，魏敏睿感觉情况不对劲，怎么好像曲鸣一问三不知似的？她又补了句，“张导那个电影带男男感情线的，你还想国内上映啊？虽然那俩角色本来是梁嵩和宋辞呈演，剧本都特地为他们改动过，让你去也只是去试个配角。”
    魏敏睿跟进了发布会以为采访说的江初翎和曲鸣的承诺是真的，正巧如今戏份来了，就来问问意思。
    曲鸣愣了，男男感情戏？！
    徐铭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跟他说的！
    “啊？谁说的感情戏？”
    “你没问清楚你就越过我和人家谈好了？搞得人家一通电话来说你们约好了，我都没好意思拒绝啊！”
    “本来男一是梁嵩，联系我的时候也说的让你试试其中戏份比较多的男配。结果半路变卦，发给你的剧本就是男一的，梁嵩突然不演了，推的你。”魏敏睿越说越无语，“你知道跟你走感情戏的人他推了谁么？──江初翎。”
    曲鸣再次呆滞：“啊？”
    合着前几天，梁嵩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这意思，他要跟江初翎演情侣？
    魏敏睿琢磨了一下，又说：“你问问吧，要是有兴趣，就把我微信推给他。”
    “……”曲鸣默了一瞬，“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漏音。
    曲鸣总觉得江初翎听到了什么。
    他细长又嫩绿的茎干扭来扭去。
    魏敏睿挂了电话，曲鸣暂时没想好怎么开口。他干脆低着头轻轻吐了一口气，点开电影剧本。
    信息化时代，为了方便，张导那头传过来的是电子稿，估计要等试镜通过后才给本子。为了方便演员理解剧中人物的情感，一起发来的还有整体故事主线和人物经历等琐碎内容。
    电影《潜海52HZ的共鸣》，电影名看着文艺极了，实际上讲的就是一对特殊情侣的爱情故事。
    电影里，曲鸣即将试镜的角色叫程渭州，江初翎那个角色叫单颐。整个主线就讲的他们俩的爱情故事，而剧本内容特殊就特殊在……单颐他不是个人。
    是海底的一条美人鱼。男的。
    单颐常年在浅滩游荡，面对着海滩上形形色色的路人，他开始向往起人类的生活，便以自己的鱼尾作为交换，换来一双腿，从此伪装成一个真正的人，活在人群中。只是这个交换是有条件，他必须要得到人类的喜欢，否则他将会失去自己的腿，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剑上，直到化为泡沫。
    前半段的剧情改编自童话故事美人鱼，只是后面的剧情有点不同。
    单颐逐渐熟悉了人类生活，也为了博得他人的喜欢，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可以说是百花丛中过，不沾一片叶。单颐只骗感情享受暧昧情愫，等新鲜感一过立马换人。
    一开始，他交往的对象都是女人，直到他发现，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相爱……
    电影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程渭州，男主，成了单颐的目标对象。
    程渭州是个标标准准的深情痴情男，也个天然的同性恋。在单颐的撩拨下，他动情了，两人迅速好上。程渭州早知自己是同性恋，却迟迟没跨出真正的一步，所以他的感情经历白纸一张，被恋爱老手单颐耍得团团转。
    单颐毕竟是人鱼族，对情感的敏感度自然不及真正的人类，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自认为不再满足于程渭州的爱，又想寻找下一份新鲜感，却始终找不到比程渭州更契合的了。
    直到一次意外酒局，程渭州发现单颐在跟另一个男人约会，两人还勾肩搭背，亲吻着，十分密切。
    后面就是单颐发现自己的情感，追夫火葬场……
    ……
    而曲鸣要试镜的剧情，就是程渭州酒局见到单颐时的那一段儿。
    曲鸣：“……”
    这剧情，还真是缠缠绵绵。
    在他愣神仔细分析这种又爱又恨的情感要如何表达的同时，他又十分痛恨自己当日的决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居然接了这么一部戏。
    更何况，他还不是原身。
    不一定能把戏演好。
    曲鸣蹙着眉，随即又想到，如果单颐这个角色真给了江初翎，他不就要跟江初翎演一出破镜重圆、藕断丝连的剧情了？
    别说，这单颐作死的举动。
    还跟江初翎有点像？
    这不也把他骗的团团转么？
    曲鸣望着手机磨磨牙。
    江初翎一连好几天没换成过人了，在曲鸣沉思的瞬间变回了人。仇素云和曲议霖都出去上班了，这回家里没人，他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哥哥！”他猛地从曲鸣身后探出脑袋来，望了望曲鸣的手机屏幕。
    曲鸣手一抖，手机险些掉了。
    曲鸣顿了顿：“？”
    江初翎有些遗憾地说：“我都知道了。”
    脸上还带着点小委屈。他撤开了头。
    那就知道了呗？
    曲鸣知道他是想演，但不顺着他的意思，笑了：“然后呢？”
    江初翎：“……”
    等了半响，曲鸣仍旧不说话。
    江初翎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想挺美的事。是真的想，成全我吧！”
    曲鸣：“……”
    其实他想拒绝的。
    恰到好处的却是魏敏睿发来的一段话。
    魏敏睿：你别打歪主意不跟他商量直接拒绝我啊。知道你俩关系好，才问的。之前的记者提问你自己说了要带他进娱乐圈，现在网上好多夸江初翎颜值高的，他要真进了圈也能给你带一波热度，到时候我们自己组工作室，就有机会跟其他人抢代言和资源了。
    魏敏睿还嫌不够又说：不然你一身臭水，指望谁来拯救你啊？这样也刚好坐实了你为朋友着想，一诺千金的人设。到时候通稿再发发，把绯闻往这上面转，就行了。至于这个剧本，大概率不在国内上映，能接到也好，接不到也不影响，最多就是你俩真人粉会多一点，但是好兄弟嘛，大家磕着玩，维持热度也不错。
    曲鸣看着满屏的字，神色难言。
    江初翎在后头大声附和：“她说的对！”
    曲鸣忘记自己纠结了多久。
    最后还是应了。
    毕竟让人天天呆在眼皮子底下也是好事。
    省得转头一看，江初翎不见了。
    还给他欠了一屁股债。
    他觉得自己就像电影里即将试镜的程渭州，被江初翎耍得团团转后，对他失去任何信心。
    还是得看紧了，拴牢了。
    这周周末，试镜开始。
    不知道是他和江初翎演技真的还行，还是导演要求低，等了将近半个月，试镜结果一出，他俩居然都试上了。
    这放现实可就是小概率事件。曲鸣啧啧两声，拿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本本子。
    他没想到，有一天。
    他居然会跟一株含羞草一起演戏。
    一起背台词……
    第16章
    半个月后，电影开机。
    片场的工作人员在搬道具，角落里副导演招呼着灯光师调光。满场的人忙忙碌碌，满头大汗，却在化妆间那儿传来动静时同步望过去，伸长了脖子盯着。
    曲鸣化好了妆走出来，身后跟着的唐成亦步亦趋：“张导给小江说戏干嘛还要支开你……”
    唐成做助理这么多年了，只跟着曲鸣一个人。他虽然凭借着《城春草木》，在圈内积累了点人气，但本质上还是个青涩的入门级演员。平常演点男女情感的电视剧还行，这种男男情感张力丰富的电影……而且感情对手戏另一方还是好朋友这种的，估摸着曲鸣要放不开。张导经验丰富，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可能采取了什么新的说戏方式？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嘟囔道：“如果是老手带着你入戏还好……可是这回是你带着江初翎入戏。说好听点叫你带着他，其实真说上来也就半斤八两。也不知道张导怎么想的，居然让你们俩……”
    “滚。”
    曲鸣笑，心里知道自己不一定演得出来，但他不说。能过试镜就说明：在张导眼里，至少这三脚猫演技还是勉强过了关的。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张导从化妆间里跟了出来。他刚刚在里头监督化妆师上妆，对江初翎的造型指点了番。
    曲鸣虽然第一次进组，却也知道演艺圈的规矩，当即给唐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迅速噤声。
    江初翎跟在身侧。
    作为全剧组唯一一个素人，江初翎没有小跟班，一个人迈着步伐亦步亦趋地跟着张导。原本就将目光挪到化妆间附近的工作人员继续探头探脑，谁都想见识见识这个被张导挑中的幸运儿。
    毕竟被张导看上的人，绝大部分都成了圈内大红大紫的演员，身价翻了倍的往上涨。
    化了妆的江初翎褪去了原本青涩单纯的面相感。他的眉毛故意画得又浅又弯，白皙的肤色被粉底衬得更甚，偏偏桃花眼里又闪烁着星光，神采飞扬。整张脸都是偏俊美放荡的，尤其是发型造型师特地给他整了个美人尖出来。
    张导边走边跟江初翎聊着天。他神色温和，嘴角带着笑，侧着头。江初翎身上穿着件收腰黑色风衣，走路跟带风似的，英姿飒爽，时而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时而忍不住笑了笑。
    距离稍远，片场又吵，曲鸣听不清聊天内容。他只是呆了一瞬，他从没见过这么云淡风轻的江初翎。
    比上次发布会还淡定。
    反观曲鸣手里捏着剧本，虽然他自个一直在扯皮聊天，没咋仔细看，但是放旁人眼里，绝对是比较敬业又爱钻研的类型。反倒是有些认真紧张了。
    一会的功夫，两人走到曲鸣面前。
    张导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现在来说说你的戏份。”
    “你和小江是朋友，能省去熟悉彼此的时间。这是你们搭戏的优势。”不等曲鸣客套两句，张导接着说，“今天这场戏看了吧？”
    朋友？
    曲鸣心底发笑，嗯道。
    看了。
    还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
    今天要拍的戏，是程渭州动心后，和单颐确认关系的一场戏。
    在整场电影里共有两个情感转折点，其一是这场。还有一个转折点就是试镜部分的剧情后，程渭州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喂了狗，借酒浇愁闷闷不乐，愣是单颐回心转意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他也不愿意再轻言相信。就像是前阵子特别流行的那条段子，“我还是可以为你挡子弹，但不会再为你买早餐了。”两人的关系濒临断绝。
    戏中，这第一个转折就是由从没爱过人转变为深爱着唯一的那个人。要演出对爱人的珍视，对这段情感来之不易的欢喜，还有程渭州对单颐的心心相惜。
    这不光是动心了，爱了。
    还要演出非你不可的痴情。
    曲鸣得把握住这种情感张力。
    张导沉默片刻，说：“程渭州从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情感是不是喜欢，他分不清单颐到底是把他当朋友，还是也有点点喜欢他。所以他甚至想过逃避和单颐的接触，自己冷静冷静。”
    “他想逃避的时候，单颐却率先表白了。”
    曲鸣认真听着，点点头。
    江初翎站在边上摸摸风衣，不动声色。
    “他的爱应该是最深的，最浓的，也是最隐忍最不张扬的。”张导的视线缓缓扫过两人，又盯着曲鸣，“所以你等会不能放不开，也不能放得太开。朋友演情侣，我知道你们一开始会不习惯，但是得克服，过了这个劲儿才行。”
    曲鸣点点头，懂他的言外之意。
    这场戏的开头，就是吻戏……
    虽然是江初翎饰演的单颐主动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服装和造型的影响，江初翎站着闭目沉思，还真有点跟平常不大一样的气质。
    “等灯光道具准备好了就开始。”张导摸摸下巴，“我说句不好听的啊，你们演的时候千万别想着什么好不好行不行的，我见过那么多演员，哪个不被我批过？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剧本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好不好由我说了算。你们别瞎操心。”
    张导说严不严，说不严又挺严的，但他本质上不是个苛刻难搞的导演。偶尔演员灵光乍现，自我发挥，只要不出戏崩角色，他一般会觉得这叫神来之笔。这回主要角色的演绎经历都不丰富，但他也不在乎，黑猫白猫，能演出剧本感情的猫就是好猫。
    曲鸣懒得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张导放心，我会尽全力努力演好程渭州的戏份。”
    江初翎笑出酒窝，甜甜的：“您放心！”
    有模有样地学着。
    张导嗯了声，转身就往副导演那儿去了。
    “你俩收拾收拾状态，准备上镜了。”
    曲鸣对江初翎的演技抱有迟疑态度，拇指摸了摸自个嘴唇，笑道：“你一会往这亲，不就让我吃你口红么。这化妆师，怎么想的。”
    江初翎：“……”
    准备舔嘴唇的舌头伸了伸，没露出来。
    曲鸣盯着他的唇，凛着眼摸摸下巴：“你行吗？”
    这眼神像吊炉上烧滚烫的水，热得江初翎有点不太自在：“……”
    甚至舌头都捋不直，有点打结。
    他不想说话了。
    曲鸣瞧他这样子，嗤笑，也不逗了：“之前不是一肚子坏水么，现在在这装纯良小可爱啊？”
    不久后，片场收拾妥当了。这场戏不出外景，就是在摄影棚里搭了个小隔间，装饰成有模有样的私人KTV。等摄影师等人全部就位后，张导喊着：
    “Action！”
    墙壁投屏上还播放着《寻梦环游记》。灯光暗淡，面前就是一张床。曲鸣盯着身前的蛋糕失了神，垂眸道：“我本来就不过生日，破费了。”
    曲鸣静默不语，顿了顿。他的目光虚虚地飘在空中，看起来是在回想。
    江初翎坐在他身侧，闻言笑了出来，落落大方地拆开蛋糕盒：“所以要给你个与众不同的体验！不问问我礼物是什么吗？”
    曲鸣哽了，深邃的眼眶如同深海，一眼望不到底。他的眼神追随着身前动作自如且似乎浑然不知的江初翎，有些疲倦地阖眼，揉揉眉心。
    剧中的程渭州是个大学教授，平日里高冷寡淡，此刻穿着的衬衫勾勒出他强健迷人的身形。只是那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头，没给人留下半分遐想。
    片刻后，曲鸣再睁眼。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收缩握拳，指节都泛着白。他的眼神充斥着悲伤，眼底的血丝越发清晰。整个人都像是在崩溃边缘，有点儿难言的孤独落寞。他咬牙，一手抓着江初翎解丝带的手：“单颐，你，够了！”
    “我不需要你做这么多。”
    “你不烦吗？！”
    他恶狠狠地。
    充满着悲伤的目光，眼底一片死寂。
    力道大，手臂上青筋暴起。曲鸣抓着江初翎的手微微颤抖，将他纤细的手臂完全笼住了。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他真的入戏了。
    化成了程渭州的一部分。
    但是江初翎倏地嘴唇颤动，愣是没找到自己的声音。曲鸣的力量将他桎梏着，他本该是不恼怒，不畏缩，顺着这个姿势凑上去，咬着曲鸣的耳朵告诉他：“我不烦啊。”
    “你很闷。”他本该用另一只手在曲鸣手臂上写下“闷”这个字，“你看这个字，心在门里，是你把他锁起来了。我不想锁，所以我会对你好，要跟你一直好，直到你愿意把锁打开。”
    然后吻上去。
    可是江初翎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呼吸急促。他一句台词也不讲，脸色绯红，直接闭着眼睛凑上去，唇贴着唇。不知道他是不是记得曲鸣调侃的吃口红，虽然唇与唇不留一丝缝隙，曲鸣却觉得他像羽毛般轻柔，不敢吻得很深，不敢很用力。
    蜻蜓点水般轻轻蹭了下。
    立马弹了回来。
    居然不会稍稍错位？！
    曲鸣：“……”
    曲鸣呆了，无意识地抬手摸摸。
    那触感，温热……还软乎乎的。
    他居然觉得带着草的清香。
    还有点儿，回味无穷。
    然后等摸上了嘴唇，他陡然一顿。这不就飘了吗！
    虽然这段剧情不管他怎么回应，最终张导一定会喊卡，要NG。但抛开他被亲的时候瞳孔震地，猝不及防的动作，江初翎犯下的错误显然更大。
    他望着江初翎磨了磨牙。
    这不就是要亲第二遍了吗？
    搞不好得亲一天！
    很难不怀疑，他这是故意整他的。
    曲鸣眼神放着光。
    回过神来的江初翎缩了缩脑袋。
    镜头后的张导本来不想中断摄影，想看看后续发挥。无奈看到这儿，也只能幽幽叹了口气，拧着眉毛喊了句：“卡！”
    第17章
    张导叹了口气，朝江初翎喊：“你是情场老手啊，哪有这么清纯不做作的吻戏啊！这场戏里你是得心应手的，说白了就是你勾引程渭州的。咱们都成年人了，不跟你们害臊，亲个嘴，激烈点，别头挨着头唇贴着唇一动不动是王八啊！”
    曲鸣摸着唇的手撤了下来，认认真真看了眼手，确认没有口红印子后转头看看江初翎。后者被导演点出错误后垂眸沉思着。
    两人低着脑袋反思，张导也不说其他的，看了半瞬，厉声教着：“没喊卡前不要发愣，出错了继续往下演段儿，指不定下面的剧情还能接，前面补拍剪辑就完了。”
    这话是在训曲鸣刚刚的反应。
    曲鸣一听便知道了。
    “不好意思张导。没有下回了。”曲鸣嘴角噙着笑，特别客气地应了声。
    江初翎不知道是不是还沉浸在戏中的情绪，抬头时盯着曲鸣的唇。曲鸣本来挺大大咧咧的，这下感受到热辣的目光，也有点不自在了。
    机位调整准备重拍的间隙，曲鸣挑眉：“看什么看，好看吗？好亲吗？是不是想NG一天亲个百来遍？”
    小东西，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江初翎舔舔唇，认认真真思考了几秒：“好看，好亲……哥哥宇宙无敌噼里啪啦漂亮！”
    其实在化妆间的时候，张导给他分析过戏该怎么走了。但等到真正对戏的时候，他对着曲鸣的脸，下意识忘了台词，只记得他说过……
    口红！亲个印子。
    脑子一抽，真的不敢太用力了。
    江初翎自知情绪不到位，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轻轻拉着曲鸣戏服：“对不起！哥哥再给我一次机会！”
    曲鸣拍开他，不怀好意：“你会亲吗就给你一次机会？”
    造型上来整理了两人的发型，又稍微补了补妆。张导皱着眉叮嘱：“演戏讲究全方位情感投入，尽量让自己贴着人物去走，不要异想天开自由发挥。”
    几分钟后，重拍开始。
    前面一段发挥正常，江初翎也记起了台词。
    曲鸣掐着江初翎的手臂，白皙水嫩的皮肤迅速泛了点红。他感受到手心里丝滑的触感，奈何气氛刚好，眼前人就是程渭州的心上人，曲鸣紧紧钳制着。连带着眼神都多了几分狠意。
    他盯着江初翎的眼睛，诧异之余更多的是震惊：“你……你说……”
    他的声音压抑着，从牙齿间憋出来。
    渐渐地，呼吸粗重。
    江初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顺着曲鸣的姿势，另一只手缓缓勾住他的脖子。两人的距离不断贴近，再贴近。他呼吸间的热气完全喷在曲鸣脸上，谁也没有退开。
    曲鸣捏着他的手加大力量，眼底充满了缱绻温柔。可他不动声色，仔仔细细打量着准备钻入他怀里的人。
    江初翎嘴角弯弯，笑着吻了上去。
    曲鸣瞪了瞪眼睛。
    两人身高还是差了一点点，江初翎坐着的时候比曲鸣稍微矮一小截。曲鸣凑着他，眼神变了变。最终低下头去，攥着江初翎的手缓缓松开，而是改用搂抱的姿势扶着他的腰。
    江初翎其实真的不会亲。
    还跟第一次一样，毫无章法地碰了碰。
    只是他唇动了动，又在努力调姿势。
    导演没喊卡，镜头还凑过来拍特写。
    曲鸣眼底还带着程渭州那股侵略劲，手上温柔体贴，轻轻掐了掐他的腰。这是剧本里要求的。
    但与此同时，曲鸣也意识到……
    江初翎，是不是，不知道舌吻啊？
    曲鸣仅仅思考了一瞬，立马伸出舌尖凶狠地扫上唇与唇相贴的缝隙。江初翎明显没料到这种局面，曲鸣搂着他清清楚楚感受到了怀里人十分微弱的颤抖。
    江初翎的脸红透了，微微张大眼睛。
    细微的小动作，曲鸣生怕镜头拍了下来，江初翎又被导演说吻戏不过关，那不得连着拍好几条啊！
    他迅速抬手稍稍掩了掩江初翎的神情，按着他的后脑勺，同时舌尖顶开他的唇，交缠到了一块。
    江初翎：“……！！！”
    奈何他连呼吸换气也不会！
    他在心底呐喊，面上不敢有半分泄露！
    曲鸣吻了吻，退开，两人额头相抵：“单颐。”
    他望着江初翎亮渍渍的唇，喉结滚了滚：“你不喜欢我的话，现在就推开我。”
    “我以为我的答案足够明显了。”江初翎只有短暂一瞬的愣神，迅速环抱住他，“这样懂了吗？”
    片场周围一圈围观的群众都惊呆了，个个嚼着耳朵窃窃私语，有的甚至害羞了起来，迅速捂着脸狂笑，姨母笑。
    面前的江初翎跟哭哭啼啼时的他完全不一样，曲鸣差点出了神。好在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把接下来的戏演完了。
    直到导演喊卡，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曲鸣迅速松开江初翎。
    难怪娱乐圈经常有人假戏真做。
    江初翎那个反应……也太勾人了吧。
    他第无数次觉得，自己画的脸还真是绝。本来不怎么喜欢这一稿……现在简直真香。
    曲鸣摸了摸唇，擦了擦。
    张导看了两遍回放，跟身旁的副导演讲了两句。副导演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没多久，张导走了过来。
    “过了。”他说，眉逐渐蹙着，“你们那点小把戏我还是看得出来了的。好在拍出来效果还行。”
    江初翎恍恍惚惚，还没怎么缓过来：“是哥……曲鸣带着我，没有他，我的吻戏可能更糟糕……”
    “……”曲鸣揉揉眉心。
    谢谢，我只是不想拍一天吻戏。
    张导顿了顿：“状态还不对，勉强过关，但这只是最简单的几场戏。之后还要演单颐的内心纠结，程渭州爱而不得又爱又恨。还是要多琢磨琢磨。”
    意识到这俩演绎经历都不是太丰富，他又补了句：“不过你俩能演出现在的感觉，已经算不错的了，也没必要太紧张，之后走走甜蜜戏熟悉熟悉，再拍决绝会比现在好点。之所以把这场吻戏放在最前面，也是想让你们从朋友关系迅速入戏。”
    “曲鸣控场还行，你多带着点他。”他望向曲鸣。
    曲鸣听完，应了下来。
    后面的戏是曲鸣的单人戏，不需要跟其他人对戏，情感把控相对容易些，结束后，曲鸣接过唐成递来的水，眼神在场地内晃了一圈。
    没看见江初翎。
    他拧开瓶盖：“江初翎呢？”
    唐成说：“好像去化妆间了。”
    张导收了工，恰巧路过，闻言笑了声：“我都忘了，江初翎这会也不知道去哪了。那咱们明天面对面建群，拉个剧组群吧。”
    曲鸣说：“……好的！张导辛苦了。”
    张导应了声摆摆手：“回去多看看本，跟江初翎聊聊，培养搭戏默契。”随后转身出去了。
    曲鸣站在原地沉思了会，往化妆间走。
    唐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啊？你要去找小江啊？”
    曲鸣笑：“他手机坏了，喊我带他挑个新款。”
    唐成跟着：“噢。”
    曲鸣大步：“别跟来了，你先走吧。我一会跟江初翎办完事就回酒店。”
    唐成一拍脑袋，心想也是，脚步一顿不再跟着了。
    曲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散了。
    这才继续朝前走。
    走廊里，两个女声回荡，格外清晰。
    “哇，那个小孩哪里来的。他居然喊我姐姐！我又回到十八岁了！太可爱了！”
    “奇了怪了，看着是挺眼熟的，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另一个人说，“是不是张导的侄子呀？”
    “不是吧？”
    “哈哈哈哈不知道啦，反正很可爱。”她说，“小不点一个，还学会涂口红了。你是不知道哟，我把口红递给他的时候，他眼睛眨巴眨巴的，还很礼貌地说谢谢！”
    曲鸣走到拐角，恰巧碰到。
    是化妆师从化妆间出来。
    手里提着收拾好的化妆箱。
    她们侧着头聊天，见到曲鸣的时候打了个招呼：“结束啦？姐姐们先溜，明天见！”
    曲鸣微笑着招呼，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开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江初翎顶着小孩脸，坐在桌子上晃晃腿。口红还捏在他手上呢，左手拿了个小镜子对着。
    本来挺可爱的脸上。
    出现了个，烈焰红唇。
    第18章
    曲鸣：“……”
    曲鸣跟江初翎大眼瞪小眼。
    江初翎眼神一抖，迅速把口红往背带里揣，急急忙忙的，迅速跳下桌子跑到曲鸣面前。
    曲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尤其盯着因为动作迅速，揣口袋没揣稳，而翻出来的内袋。
    江初翎：“……”
    曲鸣摊手，弯腰，逗他：“没收了。”
    很奇怪，江初翎变回小孩模样后，曲鸣总是有点异样的感觉。可能因为那双眼睛太会湿漉漉，让人看了不忍心。
    江初翎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自己的口袋！吓得立马揣回去，双手背在身后：“不！姐姐给的！”
    嘴唇还红着。
    江初翎撒娇的一贯手段。曲鸣脸色迅速垮了下来，抿唇挑着眉。摊开的手骨节分明，好看极了。江初翎犹豫了几秒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右手握拳轻轻搭上去。
    曲鸣问：“这么宝贝啊？”
    江初翎大幅度点头，小小声嗯！曲鸣以为他要交出口红了，结果没有，握拳的手里握了个空气，甫一摊开，迅速摸摸曲鸣的手，十指相扣，缓缓贴了上去。
    曲鸣：“？”
    别说，软乎乎肉嘟嘟的小手。
    掌心里都不带茧子，特别白嫩。
    江初翎声音软糯：“宝贝，握住啦！”
    曲鸣总觉得小孩子江初翎和成人江初翎区别太大了，他都快习惯这种撒娇式伪装了。他垂眸，快笑傻了，咧着嘴角调侃：“什么宝贝？哪有宝贝？”
    要不要这么可爱啊。
    犯规了。
    “变回来吧，还玩呢？”
    曲鸣看着他的唇，那抹红是那么耀眼，他情不自禁地松开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江初翎：“赶紧擦了。丢不丢人，男汉子大丈夫还学着画美女的唇啊！”
    江初翎支支吾吾的：“暂时变不回去了。”
    他把纸巾塞到两嘴之间。
    唇贴着纸蹭了蹭。
    但是口红正红色，江初翎又不知道用多大力气涂了厚厚一层，却涂得十分顺畅，没有一点点画到外边。他这么擦，根本擦不干净。
    曲鸣皱眉：“行了，真变不回去？”
    “真的！”他跑去垃圾篓丢掉纸巾，然后朝曲鸣举手，“哥哥抱抱吧！抱抱我！等睡一觉我就可以变大啦。”
    曲鸣不太相信，站着不动。
    江初翎面色凝固，有些失落地收手：“好吧！那我去睡觉，哥哥带我回酒店，我自己走。明天，明天就好了。”
    刚刚还上扬着的嘴角垮了点。
    “为什么变不回去？”曲鸣无奈，“带你去商场，给你买手机。路上人贩子多少啊，你这么细皮嫩肉还水灵灵的，待会被抱走了我都找不到。”
    江初翎眼神一亮。
    “什么！什么什么！”
    “哥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曲鸣黑着脸：“人贩子最喜欢你这种小孩了，给我变回去。”
    “不是这句！上一句！”
    曲鸣懒得理他，转身：“没有上一句，赶紧的。”
    大概是真的变不回去了。曲鸣心想。
    江初翎害怕说不去就不去了，鼓着嘴巴迅速跟上：“可是我真的变不回去了……我是乖宝贝我可以！我不会走丢的！要不……要不我变回一棵草！”
    他妈的，还想变成草？他总不能带着一棵草去买手机，问含羞草的意见吧？那柜台推荐手机的人看了怎么想？曲鸣心情复杂，掏掏耳朵：“不，就这样吧。”
    两人打了辆出租车，往离剧组酒店最近的商场去。路不远，汽车行驶在路上没一会就到了。为了防止敏姐难做人，曲鸣和江初翎各带了个口罩。
    车停时，江初翎小短腿蹦了下来。
    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他手忙脚乱地喊：“哥哥……啊！”
    好在曲鸣眼疾手快。
    江初翎一倒，往他怀里扑。
    鼻尖磕在曲鸣胸口，红了。
    江初翎揉揉，红着眼：“嘶！”
    曲鸣骂骂咧咧：“你碰瓷我还嘶？”
    江初翎：“我痛！完蛋了完蛋了，医疗费就不要哥哥赔了，给我买个好点的手机吧！唔……三千起步，低的不要！”
    曲鸣：“……”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果然变大变小都这么坏，当他傻啊？
    曲鸣垮着脸，拎着他背带裤的带子大步往手机店走。江初翎低头掰着手指头数要什么型号，猝不及防双脚腾空！他惊恐，倏然瞳孔收缩，踢着腿：“你为什么抓住我命运的后颈！！！呜呜，你欺负我！那五千起步，不能再低了！”
    曲鸣懒得理他：“我付钱，我说了算。”
    手机店的服务员看见曲鸣徒手拎着个小孩，呆掉了下巴，结结巴巴地：“呃……欢迎光临，请问先生……”
    曲鸣迎着他的目光放下江初翎：“买个老年机，小灵通？两三百的有没有，翻盖的就行。”
    江初翎眼巴巴瞪着：“你混蛋！”
    “……”服务员看看江初翎，看看曲鸣，有点儿无措，“是给小孩买吗？我建议您可以看看智能机，现在的小孩难带唉！没两年等他大了还是得换性能好的。不如买个带儿童模式的4G……或者您看看最新的5G手机？”
    江初翎以为自己得救了：“对呀，哥哥，你听！入股不亏，买了就是赚了！”
    曲鸣当然知道，也不会真的给他买老年机，就是想故意吓吓他。他佯装沉思，敲敲身旁的玻璃柜：“来个不能上网的。”
    江初翎：“……”
    服务员为难：“先生，现在的手机都可以上网了……”
    江初翎可怜巴巴：“你还要我怎样，呜呜。”
    红着眼睛，像只小狗。
    曲鸣低下头，凑着他的耳朵，用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我啊？这样，我替你垫着，电影片酬拿到后立马还我。”
    江初翎：“……”
    小小的身体顿了顿。
    不等他反应，曲鸣失笑，站直了指着手机柜：“这款拿来看看。”
    ……
    江初翎终于拿到了他心满意足的手机，回到酒店的路上一直紧紧捧着包装盒，一刻也不肯撒手。
    办手机卡用的曲鸣的身份证。
    因为他意识到……
    这草，他是个黑户啊！
    进酒店前，他拉着江初翎：“你能搞个身份证么？以后跑剧组也得买机票火车票，你这怎么活啊？查无此人？”
    书中的江初翎并没有活过自己的生活，一直以小说原主的身份活下去了，自然没有这个问题。但是如今，进了娱乐圈，有了曝光，再怎么着，身份证总得要用得着吧？
    江初翎顿了顿，闭着眼睛回想：“唔……我可以去问问！我记得是可以的呀……毕竟宋……”
    毕竟宋辞呈都能跟传媒公司签长期约，不可能没身份证！他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宋辞呈交代了出来，吓得噎住，拍拍自己胸脯！还好他反应快！
    曲鸣莫名：“送什么？”
    “没，没什么……”江初翎摇摇头，编出一句，“毕竟没有身份证就是送命呀，对！毕竟送命！”
    “……”曲鸣嗤笑，觉得不可思议，“行吧，反正倒霉的是你，送命的也是你。”
    剧组定的酒店，江初翎没跟着入住。当初曲鸣想着江初翎一个人不安全，万一又变成他的样子搞事，还是要放在眼皮底下看住。所以江初翎对外称家在附近，不去酒店了。
    实则打算变回含羞草跟曲鸣一间房。
    现在回想起来，幸好歪打正着。
    不然身份证这事情还瞒不过去了。
    曲鸣开门的时候，江初翎拉住他，怀里还抱着装有手机的盒子：“哥哥……今天我变不成大人，不会很挤的，能不能跟你一张床一起睡！我我可不可以不变成草？”
    江初翎眼神真挚，盯着曲鸣的眼睛。
    第19章
    曲鸣懒得理他，直接开门进去了。
    “哥哥！默认了！我不管！”
    行吧……默认就默认吧。
    他大步直奔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件睡衣，两条随意塞进去的毛巾。曲鸣的生活懒散，出门前把东西全部胡乱散进行李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这一拉，行李箱里其他东西一起掉了出来。
    满地狼藉。
    跟着蹦进来的江初翎：“……”
    曲鸣蹙着眉瞥瞥，一脸平静，没事人般扔过去一条毛巾：“没带小孩能穿的睡衣，你自己想办法遮遮重点部位吧。”
    “……你过分！”江初翎别回头，哼了声。
    曲鸣又迅速捡起地上的东西，随意塞回去。接着拎着毛巾边边，凑到他边上晃了晃：“没让你光着不错了。”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江初翎脸红脖子更红。曲鸣盯着他傻傻呆呆又有些羞赧的神情，情不自禁地笑了：“为什么你成人身体一点都不害臊，变回小孩天天这样啊？跟我带儿子似的。”
    江初翎：“……”
    他感觉，曲鸣像个老变态！
    曲鸣调侃完就去洗澡了。直到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磨砂门上腾上白雾水汽时，江初翎才回过神来了。灯光下，他的脸色红润，皮肤白皙，他十分认真的伸出手臂望望，又原地转了圈看看身体。
    最后抱着手机坐在床上拆盒子。
    这也不是他想的呀……
    江初翎眨眨眼，垂眸沉思。
    花花草草都是有灵气有生命的存在。只要养花草的人悉心照料，花草有情，就会幻化成人，依靠人类的喜爱生存下去。
    直至记得他们的人成了一抔黄土，花花草草就会渐渐虚弱，不再有精力，变回普通的植物。
    能化成人的花花草草都是幸运的，但江初翎是幸运者中最不幸的那位。他没有自己的身体，没有自己的脸，即便曲鸣给他画了张。
    如今，他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着明显的缺陷。
    他还不能像宋辞呈一样获得许多人的喜欢，所以化形成人的能力也十分虚弱。就像人需要一日三餐，吃不饱肚子就不能工作，得不到喜爱的江初翎也没办法长久维持成年人的形态。
    所以演完戏，他就变成了小孩。
    而且……他发现，自己小孩状态一点都不矜持高贵！脸说红就红，丢人丢到家里，耳朵红鼻子红脖子红哪里都容易红！哭是可以装哭，可是装不了淡定了！
    相比之下，成人形态更加游刃有余。
    江初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今天画口红照镜子的时候，唇膏往嘴上画了几下，感觉身体热热的，再一看！
    镜子里他脸红了！
    那，他，每次跟曲鸣聊天……
    感觉自己脸蛋滚烫，岂不是……
    丢人现场！！！
    江初翎尬得面色凝重，把手里的东西扔床上，小小的身躯往后倒，翻了个身，脸朝下狠狠埋进被单里。被子很软很滑，还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可是底下的脸，快烧起来了！
    岂有此理！
    曲鸣洗完澡擦着还在滴水的头，一出来就看见这么副景象。
    剧组定的不是标准间，是单人间，自然整个室内只有一张床。而这唯一的床上，江初翎呈大字型占据完了，整个人包在被子里，鼓出小小的凸起。
    曲鸣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走过去拍拍：“没洗澡就上床，你浑身都臭。小邋遢，洗澡去。”
    “……”江初翎像蚕宝宝一样蠕动，“不行，我烫，我要歇一会！一会就去！”
    他声音闷闷的。
    曲鸣困惑，啧了声：“什么烫？”
    “不告诉你！”
    “那你自己玩啊，我去吹头发。”
    好吧，不告诉就不告诉。
    又不是非得听。
    曲鸣说要走，其实还是走到他边上，扒开被子看看。奈何江初翎像是有心理感应似的，从被窝里悄悄露出一双眼睛……准备探头。
    曲鸣凑过去。
    江初翎：“！”
    迅速缩回去。
    小手抓紧了被子不给看。
    曲鸣表情僵硬：“……”
    探头探脑，小乌龟。
    ……
    洗过澡，吹完头发。
    一大一小面对面坐在床上玩。
    江初翎最终还是没用毛巾裹重点部位，套了件曲鸣的T恤当睡裙。曲鸣觉得没什么，也不想讲话，捏着手机跟唐成打哈哈，边玩边喝刚刚泡的咖啡。
    以前赶画稿，他都把咖啡当饮料喝。这样半夜不会困，灵感蹭蹭来。久而久之，他对咖啡产生了抗体，真就成了日常必需饮料。
    咖啡的苦香萦绕舌尖。
    江初翎一声不吭，也在捣鼓着手机。
    玩着玩着，忽然一阵刺眼强光。
    是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江初翎：“！！！”
    边手忙脚乱地捂住边偷偷看曲鸣。
    曲鸣坐在他对面，险些被闪瞎。
    眼花缭乱的，一口咖啡咕咚咽下去。
    烫着了不说，差点呛到！
    曲鸣脸色沉了，压抑着嗓音：“你他妈，故意的？就因为我掀开你的被子偷看？”
    “不不不是！是我不会玩……”
    江初翎委屈，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他的心情：“哥哥，生气啦……？”
    曲鸣搁下咖啡杯，“怎么，我说生气了你还要哄我啊？算了吧你。”
    看他这样，江初翎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他见过曲鸣生气完全懒得理他的样子，现在应该！还好！
    他瞬间来了精神，关闭手电筒，抓着手机往曲鸣掌心塞：“哥哥，片场的化妆师问我要微信和微博耶，我刚刚注册好了，可是……怎么……”
    曲鸣无声叹息。
    这小孩，还真是黏人精麻烦精。
    接过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江初翎微博后台。用户ID还是用户Jaioxjwkzojajx，总之就是注册后系统自动生成的一堆乱码……
    曲鸣愣了愣，打开修改界面：“想叫什么？”
    江初翎咬着手指：“唔……”
    “哥哥叫什么？”
    “……曲鸣Jarvin。”
    Jarvin大概是原主在模特圈的英文名。反正他自己没改过。
    “那我要叫江初翎Jarvin！”
    “你学人精啊？”曲鸣无奈。
    “Jarvin你不能用。”
    江初翎不解：“为什么？”
    “我哥哥，我弟弟，我姐姐，我妹妹，或者我老婆能用，你不行。”
    江初翎思考了一瞬，探过头来：“我喊你哥哥，我就是你弟弟呀？”
    “……”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曲鸣笑容僵了僵，厉声：“屁。”
    江初翎：“那……随便哥哥！”
    他噢了一声，挪了挪屁股。
    小小的眼睛紧紧盯着曲鸣的手指。
    “你说的啊。”
    曲鸣在输入框里打下几个字：
    【这棵菜芽神烦】
    江初翎瞪大了眼，立刻叉腰：“你又欺负我！不行我要换我要换！”
    曲鸣本来阴沉的脸色一下散了，邪笑着提起手机，只见屏幕上方一排小字──微博允许普通用户一年修改一次昵称。
    江初翎捂着胸口，心如死灰：“可恶呜呜。”
    “还会骂我了啊？你说的随便我？”曲鸣把手机还给他，“底下一排分别是各种功能，你自己摸索摸索吧，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打开浏览器搜百度……噢，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百度？”
    江初翎脑子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
    什么浏览器什么百度？
    他呆呆望着。
    曲鸣手把手教他，给他看。
    江初翎：“我会了！哦哦哦哦！”
    曲鸣：“……”
    傻孩子啊，真就带儿子呗。
    又皮又傻，还好没爸妈，不然准挨打。
    江初翎乐滋滋的，整张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嘴角边的酒窝都笑出来了。他捧着手机，仔仔细细地钻研着。
    曲鸣好久没上微博了，这回想起来，给江初翎加了个关注。顺便搜到了张导还有一些其他合作伙伴的微博，一并关注过来。
    之后登陆小号冲浪。
    一套动作，十分娴熟。
    从前他画稿，也有个粉丝数量不少的微博大号，导致他每次想发点牢骚吐吐生活中的苦水，都得切另一个没人知道的小号。那个号上唯一的粉丝还是微博新手指南。
    然而此刻，他不开不知道。
    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页面上消息栏999+的小红点。评论，赞还有@我的，全部都是小红点。
    这不是小号吗？？？！
    曲鸣摸摸鼻梁，眯着眼打开。
    是上回他发在一曲将临超话的那条动态。
    @是含羞草先动的手：是小江先动的手，你看看曲鸣那个无辜的小眼神。【图片】
    底下已经有几百评论几千点赞了。
    网友1评论：哈哈哈哈哈哈姐妹一针见血笑死我了，把曲鸣的无辜打在公屏上，真的好无辜！！！被小江正正经经的回答撩到了却只能眼神示意，还要这么含蓄地看！
    网友2：太好笑乐，如狼似虎且无辜的眼神！
    网友3：小江: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
    曲鸣：“……？？？？！”
    他深深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看了眼江初翎。
    后者玩手机玩得尽兴，全然没留意。
    这群网友……想象力和理解力还……
    真不错……
    曲鸣为之前小看了他们的能力道歉。
    他收回前言。
    绝了啊！
    他眯着眼，又转发评论了这条：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小江清纯不做作还十分乖巧吧！（狗头）
    怕被打，他思来想去，还是加了个狗头保命。
    他俩又刷了会手机，最后睡了。
    熄灯后，江初翎钻进被窝。
    曲鸣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正面拒绝他的要求，现在再说也懒得了，反正孤男寡男无所谓。他干脆往边上滚了滚，腾出点空间。
    明明床很大，一大一小两个完全够。
    江初翎却贴在他后背上。
    温热的躯体，两人紧贴着。
    曲鸣有点不自在，黑暗中睁开了眼，江初翎却突然闷闷地开口：“哥哥，睡了吗？”
    曲鸣：“？”
    “你挤着我，这么热，我睡个什么劲？”
    “噢。”江初翎声音低了，退开点，拉拉被子，“到底什么才算喜欢啊？百度说，喜欢是一种感觉，就是对别的人或者东西有好感。那到底什么是好感？怎么样才能让别人喜欢我？一直一直喜欢我的那种。”
    曲鸣：“……？”
    江初翎缩缩脑袋：“哥哥会喜欢我吗？”
    第20章
    曲鸣以为他问的是剧本情节，闭着眼睛思索了会：“其实喜欢就是，想到那个人脸会红心会跳，他说什么你都爱听，说什么你都能姨母笑。但是单颐这个角色阅人无数，肯定不能这样表现。要我来的话，怎么说也得是眼神放光，处处为程渭州着想吧？至少对他不厌其烦。还有，剧本里说的是一见钟情，那应该看到的第一眼就心动了吧……”
    “……”江初翎沉默了会，他想问的不是这个。就是他作为一棵含羞草，能怎么获得喜爱而已，“那如果不是单颐和程渭州之间的喜欢呢……我作为江初翎能不能被曲鸣喜欢呀？”
    江初翎丝毫没意识到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曲鸣：“……”
    曲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小东西总不能暗恋他吧？
    他盘了盘小说剧情外加穿书后遭遇的一系列问题，这个可能性比公鸡原地起飞还小。不知道江初翎心底又装了什么小九九，曲鸣无奈地敷衍着：“看我心情吧，前提你乖。”
    当夜，他丝毫没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之后的几天，拍摄重点仍是放在曲鸣和江初翎两人身上。第一场戏两人情绪把控不对味，副导演和张导商量过后，调整了拍摄顺序，从第一幕单颐和程渭州初见心动开始，循序渐进。
    这回顺了很多。
    江初翎看曲鸣的眼神里泛着光，炙热滚烫的视线能把人烤焦了。江初翎靠着墙，漫不经心地卷起衬衫袖口，一群群演站在边上，他一个都不看，全程只盯着曲鸣。
    曲鸣西装革履，金丝眼眶。正经人打扮，却混在酒吧男男女女间。
    很突兀，却让单颐想到了斯文败类四个字，不仅产生了兴趣，还有点儿心痒痒。江初翎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弧度。有久旱逢甘霖的那种期待感了。
    江初翎静默半晌，叼着烟，侧头问身旁的群演：“卡座那帅哥谁啊，怎么没见过？”
    群演侧头，挡着嘴说：“他啊，A大教授，程渭州。也不是第一回 来了，你别想了，人家根本没在这约人的意思。在他们那种高阶知识分子眼里，酒吧还是跟图书馆一样的办公场合呢！”
    江初翎吐烟圈，眯着眼摇摇头：“谁要约他了？发展长期对象，我看他挺合适的。”
    ……
    张导喊卡，这一段过了。
    下了戏的江初翎仍旧靠墙站立。
    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时而摸摸头发，时而理理衣服，低着脑袋不动声色。再抬眼时，眼底还是一片缱绻。
    张导对着镜头回放看了好几遍，终于心满意足。但他抬头，看着江初翎又摇了摇头，直直叹气。
    副导演顺着视线望去，小声提醒：“演技青涩，沉浸式演戏，正常的。你真提醒他好好出戏，反倒让他入戏也难。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他能维持这个状态把戏拍完就行了，等杀青后，还不是得走出来？”
    张导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但副导演说的也是实话。
    他有点难为地揉了揉太阳穴。
    副导演劝：“咱们不是看过发布会了吗？没准他俩本来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能入戏就不错了，你还想让一个新人快速入戏再快速出戏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张导也知道，可他觉得这回不一样。
    他见过无数素人入戏，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在一天之内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从第一天吻技青涩到如今，江初翎看曲鸣的眼神越来越符合单颐的心路历程，这样的改变居然是在吻戏结束后一夜之间完成的。
    如果不是天赋使然，那江初翎绝对入戏太深，暂时抽不了身了。对于演戏来说，这是顺利拍完戏的好征兆，但是于江初翎和曲鸣的个人发展而言……
    张导哀叹了一口气。
    曲鸣坐在边上喝水休息。他余光瞥见，耳朵里七七八八也听了个全。其实他自个心里也有数了。
    自从那一夜对话结束后，江初翎像变了个人：吃饭睡觉，赶场拍戏，不管做什么都不敢皮，连说话都想看着他的眼色。
    不光戏内，戏外也是。
    戏外的转变更早。
    排除掉江初翎喜欢他这个可能。
    剩下的就是……
    江初翎把戏里戏外弄混了，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江初翎还是单颐。
    之后，得益于曲鸣与江初翎的状态很稳，NG次数明显少了，片场拍摄节奏紧凑了起来。剧情很快便推进到了程渭州与单颐情感危机来临之前。正值夏季，气温飙升，考虑到出外景容易晒黑，前后肤色差对比明显影响电影观感，制片人跟导演商量完，决定先把摄影棚里能拍的戏扎堆拍完。
    配角郭玉琪的戏份也来了。
    郭玉琪，就是单颐在与程渭州交往期间勾搭上的另一个人。只是现在的戏份还没那么后边，一开始，单颐和郭玉琪还只是普通朋友。
    曲鸣把卷成筒的剧本捋直，当扇子给自己扇风。边上坐着的江初翎蠢蠢欲动，往他边上挪了点，也有模有样地学着，手放在两人之间，给曲鸣扇扇风。
    还眨巴眨巴眼睛。
    曲鸣翘个二郎腿，不冷不淡地看了眼。他琢磨剧本里的情绪，一时半会有点难言。面对江初翎的热情，他有点招架不住。
    但这更无比说明了一个问题。
    江初翎他……好像也不是入戏太深啊？
    按道理，这个剧情点，单颐热情退却，对程渭州有点爱答不理了。
    他没来得及仔细想，张导招呼着领来了郭玉琪的饰演者──姜风月。
    姜风月，都庭传媒新签的小鲜肉。要不是曲鸣跟都庭闹掰了，姜风月就是他师弟了。
    曲鸣顿了顿，移开视线。
    江初翎除了爱黏着曲鸣，谁也不太搭理，在剧组更多人眼里就是个漂漂亮亮很客气很懂礼貌，却慢热得要死的帅哥。这回他狐疑地看看，见曲鸣不声不响，也别来了头。
    哥哥不理的我也不想理！
    姜风月倒也不尴尬，提着三杯冰柠檬水，来时从路上捎来的：“曲老师，江老师。”
    书中的曲鸣没有退出都庭，跟姜风月关系并不好。虽然俗话说，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结合他面相……尤其是漫画家曲鸣画脸的一贯作风，姜风月应该不是个好惹的。
    曲鸣还是礼貌地接过：“谢谢。不算前辈，不必喊老师。”他不想跟姜风月有过多深入接触。
    江初翎眨眨眼，也接过：“谢谢！我也不是老师。”
    之后，四人扎堆坐着研究剧本。
    江初翎见曲鸣垂眸认真听讲，刚刚的柠檬水包装完好一动不动，江初翎也不喝，但他是真的渴。炎炎酷暑，冰柠檬水瓶身沁出许多水珠来。他有点熬不住了。
    趁张导跟姜风月聊的瞬间，他轻轻拽了拽曲鸣的袖子：“哥哥，你为什么不喝水？我渴了想喝……”
    曲鸣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不喝，冷，多喝热水懂不懂？”他俩窃窃私语，声音很低。
    江初翎听到了，迅速拿过曲鸣的水，捧在怀里。冰柠檬水，说冰其实也没最开始那么冰了，但跟人的肌肤紧贴在一起，还是刺骨冰凉，那股冷气特别冻人。江初翎刚碰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他往怀里紧了紧，两只手都贴了上去。
    曲鸣：……？！
    “做什么？”曲鸣眯眼。
    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江初翎抿抿唇，乖乖地笑了：“捂热了就可以喝了！”
    曲鸣：“……”
    果然人和草的脑回路不在同一个频道。
    怕他冻坏了，含羞草叶子都黄了，那不就完蛋？他有点担忧地看了江初翎一眼，看看导演神色，趁对面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夺了回来。
    曲鸣插上吸管：“你渴你喝吧，两杯都是你的。”
    好在场务在边上闲扯，片场里哄哄闹闹的，没人注意到插吸管的声音。
    江初翎眼底闪烁着亮光：“真的可以？”
    “……”曲鸣点头，“喝吧，可以。”
    话音刚落，江初翎上着唇膏的红唇贴上吸管，肆无忌惮地咬吸管。
    ……
    说戏说了很久。
    江初翎的手机突然响了。
    张导被打岔，嘴中顿了顿，皱了眉：“开会不能开铃声，说戏就能了？下次协调好时间，不要在工作时间出状况。”
    江初翎噎了噎，有点无措，他慌乱地看了眼消息，迅速开了静音：“对不起对不起。”
    张导嗯了声，明显有点不满。
    曲鸣望着江初翎，一时失了神。
    他记得……江初翎的手机联系人就他一个啊，微信也是，上哪还有人能给他打电话？他在外面又勾到了谁？
    这不该。
    讲戏结束后，张导收拾收拾东西去别处继续讲戏了。
    姜风月没走，看看曲鸣又看看江初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嘴角扬起弧度：“小江也是头一回演戏嘛，不知者无罪。不过这样确实不好哦，张导讲戏的思路被打断了，影响的就是大家啦。咱们都算自己人，关起门来还好，以后出去要注意，千万不能丢人。”
    前半段，江初翎连连点头，听到后面，愣是傻子也听得出弦外之音。这不就是在变相说他业务能力不行？
    江初翎无声地笑了，眯眼看他。
    那神色，再不复纯良乖巧。
    当然，他没来得及说话。
    曲鸣皮笑肉不笑地怼了句：“江初翎我带的，要骂骂我呗。我宝贝，你说你自家人，不合适吧？我寻思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么，自来熟也没这么快的吧，就成一家人？”
    “……”姜风月脸色变了，身形一顿，“你什么意思？”
    曲鸣耸肩，拉着已经有点呆的江初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没什么意思，字面意思，懂者自懂呗。”
    姜风月脸色僵硬，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渐行渐远，身侧的拳头紧了紧：“他妈……”
    江初翎和曲鸣一路出去。
    江初翎心底激动，有点意外，红润的脸蛋彰显着他的兴奋：“你刚刚喊我……什么？”
    是宝贝！他还想再听一次。
    出了门后，曲鸣冷冷淡淡的，完全没有想理他的意思。不光没回答他的问题，曲鸣还反问：“喊什么，不是江初翎么？”
    江初翎：“……”
    曲鸣蹙眉：“谁给你打电话？”
    江初翎尝试着勾勾曲鸣的手，后者光速撤离，没给一丁点儿念想。
    江初翎没有办法，敛去神情，老老实实地回答：“唔……是……喊我去办身份证。你有空吗，陪我去吧？”
    第21章
    曲鸣愣了愣，问：“上哪？派出所？”
    江初翎摇头：“去章尾山。”
    章尾山……曲鸣眼神暗了暗。
    那是小说中，江初翎最后消散的地方。硬要说的话，算他最后的归宿吧。
    居然在那儿办身份证……
    海纳市，晚六点。
    街边的霓虹灯渐渐明亮，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纷纷灯火通明。一辆出租车从主城区灯光如昼的商务中心驶出，拐了好几个弯，进了崎岖小路。那一带是新开发没多久的旅游风景区，四周人迹罕至，还没真正发展繁荣起来。
    车内GPS定位突然无信号了好几秒。
    司机咦了声，拨弄着蓝牙耳机：“小伙子啊，我听说章尾山还在开发中，大半夜去，哪有什么风景可以看啊。要不还是载你们去前边儿的祈浮湖看看夜灯？”
    这样还能多赚几块钱车费。
    司机嘿嘿一笑，小算盘打挺好。
    曲鸣透过后视镜看着他，挑眉：“谁说我去章尾山看风景了？师傅您开快点吧，我俩赶趟儿呢，迟了就得明天了。”
    司机没得逞，只好作罢：“噢。好嘞。”
    江初翎在边上玩，好奇地像外星人初临地球。他偏过头看看这儿，看看那儿，扒着窗户摇下车窗。窗外暖风呼啦啦往车内灌，刚被空调打凉的室内一下热烘烘的。
    江初翎丝毫没意识到，把手探了出去。好在曲鸣眼疾手快，迅速拉他回来。火急火燎间，司机刚好踩刹车。江初翎没留神，砰得撞在后座上。
    曲鸣大半个身子压在江初翎身上。
    右手按着按钮关上窗户。
    江初翎揉揉头，控诉：“哥，干什么？”
    曲鸣：“你问我干什么？开车手伸出去，谁教你的？哪天后头蹿出来一辆车，五马分尸。”
    江初翎噢了声，大抵是没理解曲鸣的意思，有点责备他的意思，乖乖巧巧坐在一边，闷声不吭。他本来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死气沉沉，半阂着，枕着手肘发呆。
    曲鸣凑过去，盯着他笑了：“怄气呢？”
    江初翎闷声，缩了缩：“哥哥，坏。”
    曲鸣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一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望着江初翎的神色，他嘴角咧地更开了，眼尾也微微上挑。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下车。
    曲鸣点开手机付了钱。
    跟着江初翎一路往前。
    章尾山，就是这儿的一座山。这两年开发景区，政府把目光投向这里，力图将它打造成海纳市最亮丽的风景线。
    荒芜人烟，满眼都是树。
    七弯八拐的，曲鸣跟着走了会，失笑：“江初翎。”
    江初翎回头，满脸困惑。
    曲鸣舔了舔上颚：“你不会路痴吧？”
    放屁！江初翎瞪他：“你不信我？”
    曲鸣：“你把我拐了我上哪哭？”
    江初翎到嘴边的话一顿：“……”
    他哪里有这个能耐？
    曲鸣哥哥，大猪蹄子！
    江初翎哼哼唧唧并不想理他，转身大跨步起来。曲鸣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这回速度加快，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
    是山脚下的一间小寺庙。和中考高考时学生家长带着孩子去烧香拜佛的寺庙没什么不同，特别普通。
    曲鸣跨进门时脚步顿了顿：“谁办身份证来寺庙啊……”
    江初翎连蹦带跳：“草！”
    他背对着曲鸣，一下来了兴致。
    知道的知道江初翎说的是植物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骂人。
    曲鸣无奈地笑了。
    里屋的装潢却跟酒吧前台似的。两张沙发，一张茶几，一个柜台，柜台边上还站着前台小姐。
    牌匾上写着行书──身份证登记处。
    前台小姐微笑：“欢迎光临，请出示您的预约号码。”
    曲鸣纳闷，江初翎直直走过去，递过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数字1413。
    前台小姐接过，看了看，从身后的柜子里抽出一叠文件夹，递过来：“请您和另一位先生稍坐片刻，钱师傅马上就来。”
    曲鸣：“？”
    江初翎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十分娴熟地取过文件夹，坐在沙发上。
    他对曲鸣招招手。
    曲鸣：“……”
    曲鸣神色难言，小声问：“你是不是被骗了？靠谱吗？”他对江初翎的智商抱有怀疑态度。
    江初翎顿了顿，脸色涨红：“你骂我！”
    曲鸣摊手：“这是为你好，谁知道这地方……”
    江初翎不依：“你骂我！！”
    曲鸣：“我骂什么了？”
    江初翎愤愤，合上文件夹：“你骂我！！！”
    曲鸣：“……”
    沟通失败。
    没多久，里面款步走来个中年男子。他看起来有光满面，满身肥膘，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左右，头顶秃了一半，标标准准地中海。
    男人望了望沙发边上的江初翎和曲鸣，坐在他俩当中：“不好意思啊，久等。你是小宋说的那个……江什么粗梨？”
    曲鸣初见他时眼神冷漠，满脸戒备。听到这儿嘴角抽搐，憋着笑。不过，他很快敛了笑容。
    小宋是谁？
    江初翎瞒着他很多事啊？
    曲鸣眯眼。
    江初翎冷冷淡淡改了句：“江初翎。”
    “哦哦哈哈，瞧我的记性。这人啊，就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他拿出自己带来的文件夹，“刚刚前台小芳给你看的注意事项看了吧？没问题的话，在这儿签个字。”
    他摊开文件夹，递过笔。
    江初翎点点头，捏着笔准备写。
    曲鸣狭长的眼眨了眨，抿着唇抢过。
    “这什么？”他的声音低沉。
    江初翎拍桌子：“你干嘛！”
    他侧过身就要夺，曲鸣躲。
    两个回合下来，江初翎不行了。
    抢不到啊！！！
    曲鸣要干嘛！！！
    “秋梨膏！”江初翎眨眨眼，卖乖。
    曲鸣皱眉，忽视了他，冷着眼问男人：“签合同还要看呢，这东西直接就签了？我还没过目。”
    “你是江初翎的监护人吗？现在他签字，等会你签字，这是流程，都是要走一遍的。你要看的话现在就可以看，我没说过不能看啊！”男人摸摸脑袋，有些莫名其妙，“江初翎，你没跟他说？”
    监护人？曲鸣眼神扫过来。犹如冬天里凛冽的风，眼神里放佛还带着霜雪和冰渣子。
    忽然被cue到的江初翎：“。”
    宋辞呈没跟他讲啊！
    为什么要给曲鸣看？
    曲鸣心想不太妙，给江初翎使了个眼刀。事到如此，曲鸣肚子里满塞着一股气出不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让自己保持冷静。
    江初翎，可真有他的啊！差点真被他卖了？
    “行，我看看。”
    “……”江初翎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把文件夹推过去，给曲鸣看。其实他自己刚刚也没仔细看，根本不知道文件上写了什么注意事项。
    宋辞呈只跟他说……要带着唤醒他的曲鸣一起去呀？
    他还以为办个身份证只要几分钟！这怎么还让曲鸣生气了！
    江初翎欲哭无泪。
    曲鸣翻了翻文件夹。白纸黑字，密密麻麻，但句句都是重点，完全没有废话。曲鸣的目光扫到加粗字体时，眼睛都直了──
    1、办理者必须经过监护人同意，方可办理人间通行证（等同于人类持有的身份证）。可用作人间的身份识别，具有法律效益。
    2、办理者与监护人借此产生契约联系。人间通行证与监护人所持有的身份证具有同等时效。当监护人身份证失效时，人间通行证失效。
    ……
    下面还有密密麻麻一整页。
    光这两条就足够曲鸣吐血。
    按照秃顶男人的意思，他是江初翎的监护人。所以……如果他死了，身份证没了，江初翎就没了？！
    曲鸣磨了磨牙，低头沉思了会。
    男人还以为江初翎和他没谈妥，皱着眉，有些不耐烦：“没商量好过来什么劲啊，能不能爽快点，要不不办了赶紧走人，下一个预约号快来了，不要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江初翎急了，软声讨好：“哥哥！”
    曲鸣按了按鼻梁，深深吐了口气：“办吧。”
    他抓起笔签字，顺手把江初翎那份也签了。
    不是他妥协。只是江初翎半推半就进了娱乐圈，还是以他朋友的身份。日后没有身份证肯定会出差错，说到底丢的还是他的人。
    唉。
    这小东西，还真把他吃死了啊？
    曲鸣深深看他一眼。
    江初翎：“……”
    男人接过文件夹，不咸不淡嗯了声，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长方形的薄卡片。不看不知道，曲鸣一看就看出，那卡片跟身份证毫无区别。
    连防伪标识都一样。
    这他妈是什么高科技的人间通行证？果然小说里，无所不能。
    只是背后还没有写姓名和身份证号。
    男人问：“你俩带真情水来了么，拿来。”
    江初翎：“……？”
    曲鸣：“……？”
    “你们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小宋没跟你说？”
    什么真情水？
    江初翎在曲鸣能杀死人的视线下，讪讪摇头。同时，他在心底咆哮：宋辞呈！怎么可以坑他！什么仇什么怨！
    男人叹息：“让你们回去一趟再赶过来也不现实啊……本来办卡前，要验证办卡人和缔结关系的监护人的身份。通常是……”他看了曲鸣一眼，“你得用水浇灌他的本体一周，每天将土壤里渗出来的水积攒起来，七天过后一并带过来。”
    曲鸣蹙眉：“那怎么办？”
    男人沉思，犹豫：“如果你们……能把带着双方气息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或许可以试试？”
    第22章
    “体……□□？！”江初翎呆呆的。
    男人飞速望了眼曲鸣，干笑：“哈哈，可不是嘛。什么唾液啊，血液啊，或者那啥也行。”
    江初翎歪脑袋，瞳孔黑漆漆的：“哪啥？”
    曲鸣：“……”
    曲鸣狠狠挠了挠头，有点难言：“你们花花草草没有，可能不太了解。但你也不该一问三不知啊？就是动物繁衍下一代的时候，那啥。嗯，那啥。”
    江初翎：“……？！”
    曲鸣突然笑了：“还不懂啊？回头我带你看看楼下阿花一到发情，天天跟小白连在一起的样子。”
    阿花，曲鸣公寓楼底下的流浪狗。
    江初翎这小子，真不懂啊？
    还能哪啥？
    此言一出，江初翎脸色僵硬，原本还挺活泼的脸上平添几分无措。他瞬间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两只手紧握着。成年人形态下，江初翎能故作镇定，但僵硬的肢体语言早就出卖了他。
    曲鸣顿了顿，这是听懂了啊？
    试试就逝世。
    曲鸣迅速止住话题，对着男人咂舌：“有小姑娘在这里不好吧？让你围观还行，小姑娘赶紧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男人错愕：“小，小芳……听见了没有？等会……等完事了我喊你？”
    小芳脸瞬间红了：“啊！好！”
    她提着裙子匆匆离去。
    边走边用奇异的眼神望着曲鸣。
    曲鸣问：“有酒吗？”
    “啊？”男人尴尬一笑，“有，有。”没等人理他，他转身就走：“我去拿，我去拿。”
    男人本就肥胖的身躯转了个个儿，走路一颠一颠，被吓得不轻。这年头，他从没见过这么开放的年轻人！怎么着！还要喝酒助兴啊？
    他忍不住回头提醒：“悠着点啊，等我拿来了再……我对你们的行为没兴趣。别让我看直播！”
    江初翎：“……”
    江初翎脸上瞬间绯红一片，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脖子、脸和身体完全都要烧起来了。整个人都像发烧了，最好要找个地洞钻进去，谁也找不到，谁也看不见！
    他自以为自己够没品了，没想到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曲鸣这么不要脸的！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可以！
    江初翎瞪着曲鸣：“你……”
    他看看自己纤细娇弱一碰就红的皮肤，又看看曲鸣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忍不住拉了拉衣服，警惕地坐直身子，往沙发靠垫上退：“你想干嘛！”
    曲鸣忍不住嗤笑一声，一步一步，慢慢踱到他面前：“你说我干嘛？不是你故意喊我来这里陪你签字，还不告诉我具体条款么？”
    要不是他觉得江初翎没可能喜欢他。他都感觉这是江初翎下了个套，要他把江初翎吃干抹尽啊？
    应该没人对自己这么狠吧。
    但曲鸣还是凑过去，在江初翎抗拒的目光中，俯身贴着他的耳廓：“我看你挺享受啊？是不是肖想我很久了？”
    曲鸣眼神冰冷，半眯着眼。他整个人覆在江初翎身上，用影子把他完全兜住拢住了。江初翎窝在底下，满鼻子都是金纺洗衣液的味道，每说一个字，曲鸣的呼吸带着热度喷在他耳侧，痒痒的。
    心更痒痒。
    江初翎想到了拍戏时，深吻的模样。
    “……”江初翎几乎是带着鼻音哼哼出声的，“那接吻……呢！”
    像小奶猫撒娇，还讨好地蹭蹭：“接吻也可以吧。不就是唾液吗？只要我舌头不伸回去，唔，跟剧组里那样，吻久一点，哥哥，我可以的！”
    曲鸣僵了一秒：“……”
    随后狠狠皱了皱眉。
    这小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初翎突然想通了，也不纠结了，伸手拽着曲鸣：“哥哥，你来吧，抱我！吻吧！”
    虽然脸蛋还红扑扑的，勾人的桃花眼里氤氲着雾气，但江初翎嘴角咧开一抹笑，连虎牙尖尖都露了出来。整个人充斥着□□，偏偏说的话又无比纯真。
    明明刚刚那么害羞。
    现在又这么放荡。
    是不是在他眼里，打不过就服软啊？面子是第二位，撒娇第一位？曲鸣赌气似的，皮笑肉不笑，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不抱，不吻。等着。”
    等男人抱着瓶五颜六色的酒过来。还有一个器皿，跟矿泉水瓶盖毫无差别。
    他用起瓶器开了盖，放在桌上，一溜烟跑了：“那啥，酒精浓度挺高的酒，悠着点啊。下一个客户是……1414号，还有一个小时十二分钟来。别玩太过火啊！就，把那啥积在盖子里就行，不用很多。办完了找我，按一下柜台上的按钮，红色的。”
    江初翎心狂跳，脸上的热度还没退下去。他盯着瓶盖，满脑子都是：到底要吻多久才能流这么多唾液，装满这个小盖子？未免太多了！
    以至于曲鸣拿着酒瓶走过来晃晃，他才回过神。
    江初翎低着头：“不可以亲亲吗？”
    “不可以。”
    江初翎抬头：“真……真的不可以？”
    曲鸣戏谑，斩钉截铁：“不可以。”
    “……”江初翎抓着下摆，迟迟不动手，等他深呼吸一口，鼓着勇气，小心翼翼对上曲鸣视线，“那……我脱衣服吗？”
    他说着微微撩起衣服。江初翎身体瘦削白皙，腰更是细得跟杆子似的，给他件裙子不露头，说是小女孩都正常。此时那纤细的一小截肌肤落入曲鸣眼里，冲击力非同小可。可别说，拥有小蛮腰的眼前人，嘴唇还是软的……
    他实在是怀疑，这么细的腰。
    一折就断了，一掐就能红。
    太色了。
    曲鸣眼神一暗，滚动喉结：“行了，拉好衣服。是不是谁让你脱你都脱得勤快啊？”
    江初翎吓得手一松，急急摇头。
    江初翎的反应……真的越来越让人惊喜了。就像套娃，明明每一层都是一个模样，却能扒掉一层还有一层，且每一次都能出现新的反应。
    他都快要爱上逗江初翎了。
    曲鸣心底一惊，只觉得自己真要命。他迅速把酒精递过去，同时挪开视线，强迫自己别再去想江初翎了：“喝酒出汗快，到时候把汗液混在一起看看吧，你先喝。”
    这才是他要做的事。
    刚刚纯粹想逗人。
    江初翎愣了愣，红着脸：“噢。”
    这回江初翎自在了许多。他仰头，额前碎发顺着姿势飘到眼前，他动作自如地拢了拢，接着对着酒瓶，一口饮下。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好些。受酒精影响，没一会儿，脸色比之前更潮红了。
    暑气逼人，空气本就闷热，寺庙里也没开空调。再加上酒精催热，几口下去，浑身上下的热气冒出来了。整个人都冒着热气泡泡。
    两人你几口我几口，沁出些汗来。额角汗滴落，立马用盖子接住。虽然没让整个盖子装满了汗，但应该……够了吧？
    曲鸣沉默几秒，按下按钮。
    男人再出现时鬼鬼祟祟，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走进来时吸着鼻子嗅嗅：“是拿酒味盖住那种味道么……啧啧。”他看了眼钟，“二十几分钟，还行啊。”
    江初翎摸摸潮湿的发尾：“……”
    男人盯着他的动作，微笑的神情不言而喻──想歪了。
    曲鸣蹙眉，及时损止：“别废话，接下来怎么搞？赶紧的，累了，要回去洗澡。”
    江初翎：“……”
    他怎么感觉，这话还是怪怪的。
    男人嘿嘿，动作迅速。
    检测，身份登记，签发。
    一套流程不过十来分钟。
    虽然曲鸣也没看出他怎么验证两人身份的。
    不过男人似乎已经能确认，自己就是江初翎的监护人了。他不忘提醒：“这个监护人，跟咱们人间说的父子关系的那种监护人可不一样啊。唔……就是，你养了他，你就得照顾他的一言一行，尤其要敦促他遵守人间的法律……”
    “跟爸爸带儿子差不多啦，所以都笑称监护人。喊着喊着，这不就传开来了嘛。”
    “我觉得主人这个词更对啊？”曲鸣笑。
    江初翎：“……”
    男人摆摆手：“总之呢，现在给他发了人间通行证。一旦发现他有什么违法行为，就会被吊销证件的。”他看江初翎，叮嘱，“没有人间通行证，你就不能享有人类的各项权益，也不能长久的活下去。所以啊……切记啊。”
    江初翎乖巧点头。
    曲鸣望着他俩，磨了磨牙。
    按照这意思来看……
    江初翎不是唯一一个精怪？也许他身边还会遇到其他伪装成人奈何他看不出猫腻的精怪么？！
    ……
    经过这一小插曲。
    两人又回归剧组打工仔身份。
    机位正对着的中心，江初翎穿着牛仔马甲，云淡风轻得靠在边上，跟姜风月对戏。
    曲鸣坐在远处看了会，拿起手机。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有人拍了拍肩膀。
    曲鸣：“？”他回头。
    看见了身后的梁嵩。
    “好久不见啊？坐在这看什么呢。”
    曲鸣挪开视线：“看被某人推上戏路的小可怜跟别人搭戏呗？”
    梁嵩往他边上坐，语气轻松：“听说姜风月提要求改剧本，要跟江初翎加点床戏呢。张导本来不同意的，后来有点动摇。刚刚过来问我意见，你猜我说了什么？”
    他眯着眼，盯着曲鸣。
    第23章
    曲鸣的演戏经历，实在是屈指可数。穿书前，得益于他人见人夸的俊朗面容，他在大学演过话剧，上过小品，拍过新闻系同学编的情景剧。但要说正儿八经的电影、电视剧演出，那还真没有。
    最近几个月他恶补了和演戏有关的专业书籍，稍稍了解了些，也明白入戏和出戏的重要性。他之所以坐在这看江初翎，也是因为剧本情节衔接，他看着江初翎跟姜风月演那一段出轨前的暧昧，自己入戏能更快。
    他承认，他不是个合格的演员，是被这个世界赶鸭子上架了。以至于如今梁嵩的一番话出现，他心底涌上来一股烦意。
    曲鸣甚至不太知道，这到底是他对于江初翎要跟其他人演床戏的烦，还是他入戏后程渭州对于爱人的态度影响了他。
    梁嵩指着镜头那边：“你不好奇吗？”
    曲鸣微微皱眉，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头发：“我是演员，导演是导演。导演做什么决定有他的考量，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还真是……”梁嵩愣了愣，有些挑衅，“套话就不必了。不过确实和你说的一样，我跟张导说了，江初翎是江初翎，我是我，看他。”
    “……”曲鸣眯了眯眼。
    梁嵩说完就去找张导叙旧了。
    曲鸣心里不太有滋味。
    那头，镜头下。
    好几张桌球台摆放在场地中间，寥寥数个群演占据着边上的桌球台，手里拿着杠子装样子。黯淡的光线让这一小方天地看起来更隐秘，暧昧。本就十分窄小的桌球厅正中间，站着两个年轻人。依稀可见，江初翎绕到姜风月身后，后者正举着球杆，有些无措。
    江初翎笑着靠在桌台上，眼神朝四周扫：“你是程渭州朋友，庆功宴却只喊了我，不喊程渭州，不合适吧？”
    话是这么说，他眼里丝毫没有罪恶感。反倒是拎起球杆看了看，用指尖摸了摸。两人贴得很近，一转头就可以碰上鼻子的距离。
    “我为什么不喊程渭州？”姜风月转过身来，十分自然地搂上江初翎腰间。他的眼神晦涩不明，盯着江初翎的脖颈，“你背着他赴约，跟他说了吗？”
    江初翎盯着他的眼睛足足有几分钟，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暧昧又隐秘的气氛不言而喻，完全融入进两人的表演里。
    可是那都是江初翎伪装出来的。那双手碰到他腰间的时候，惊意顺着脊背刺激到全身，剧本里根本不是这样写的！
    姜风月饰演的郭玉琪只是坏笑着碰上江初翎摸着球杆的手，央求他教自己打桌球！顺带着说了暧昧不清的台词而已！
    身为含羞草，他刚刚适应了曲鸣给他画的这具身体，却对人类本能的敏感反应一无所知……
    尤其是摸腰产生的酥麻感！
    怎么可以这样？
    他希望这个摸他的人。
    只能是曲鸣。
    曲鸣给予他的身体，所以……他属于曲鸣。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念头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越来越清晰，化为一棵无形的种子，开始在他的心底发芽。
    他好想看看四周，尤其是看看曲鸣还在不在片场里。如果他在的话，看见了这一幕，会不会生气？
    江初翎越想越不对劲：“。”
    他不会又要撒娇求曲鸣原谅了吧！
    江初翎微不可见地蹙眉，但眼睛能盯着姜风月，目光缱绻暧昧。他真的很想看曲鸣，可惜条件不允许，他不能回头。
    剧本中这一幕长达数十秒。
    江初翎明显已经超时了。
    张导望着镜头耐心等。
    片刻后江初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微笑着轻轻吐气：“是啊，所以我们是一路货色，对吧？”
    他眨眨眼，顿了两秒，自然而然地拉过姜风月的手，摸上球杆：“我百发百中，来玩？”
    他掌心底下的手动了动。
    在镜头捕捉不到的间隙，姜风月冷笑：“好啊。但是我不太会。”
    “单颐，你，教教我？”
    ……
    “卡！”
    这句话一出，化妆师立马赶过来给江初翎补妆：“哎呀，天太热了，粉都扑了。还好你本来就白，不是特别明显！”
    化妆师整个人都挡在江初翎身前。虽然化妆师是个姑娘，身材并不高大，却把他的视线遮死了。他晃了晃头，往她身后瞄了眼。
    剧组人来人往，啥也没看见。
    化妆师掰着他的头：“等等，江哥！别动！”
    江初翎叹气，只好认命。
    他身前，张导看着镜头里的回放，尤其是那本该只有几秒钟停顿的对视，硬生生被江初翎演出几分钟来处，他顿了顿，视频往后拉了拉，来回看了几遍，终于满意地说了句：“过了。”
    他转头对副导演说了句：“这个地方，我看直接剪辑掉几分钟就行。江初翎天赋不错，就是这个时间把控不太行。总体没毛病，后期看着办吧。”
    江初翎：“……”
    江初翎松了口气。
    张导说完，望了过来。
    化妆师替江初翎补好了妆，又给姜风月补完了妆，看到张导这般模样，以为他又要开始下一场戏了，赶忙收拾好化妆箱，匆匆离开。
    张导却招招手：“江初翎，姜风月，过来吧。”
    张导本来喊江初翎小江，后来想起姜风月也是小姜，容易搞混，索性就不喊了。姜风月刚进组时张导喊出了个乌龙事件。姜风月想起，笑了应：“好的张导。”
    江初翎看他。
    想起刚刚拍戏的过程，瞬间冷着脸。
    江初翎跟着过去了。
    张导笑眯眯地望着江初翎：“过两天你俩有场吻戏，是为了促进你跟程渭州的情感转折。后来我仔细考虑了，姜风月的提议确实有道理，再加场床戏可能冲击力更强。”
    “程渭州人设上是个深情男，没感情经验，跟单颐在一块了也没做过这些事。但是他最爱的，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一边说着他，一边把自己交给了另一个人，这种冲击力反而比吻戏更有说服力，能直接让他崩溃。再接之后两人决绝的剧情，反而比咱们手头这版更好。”
    姜风月玩味的嗯了声：“是的，当时我反复研读剧本，感觉情感转折过于僵硬了。左思右想，考虑到了这一点，能被张导认可是我的荣幸。”
    “……”江初翎脸色僵了一瞬，心底忍不住翻白眼。他怎么感觉姜风月就是想借机吃他豆腐！？或者出于什么别的原因？反正就不怀好意。
    不跟曲鸣一样对他好！
    这人一看就不对劲。
    江初翎拿他当草多年的人生阅历担保。
    张导见江初翎没反应，以为自己没讲清楚：“还是看你们，江初翎觉得呢？毕竟咱们一开始没说过要拍床戏，强加就等于强人所难，我希望要么是你俩敲定下来要拍，咱们就加。不拍，那到时候我再看看剧情，后面要稍微改改程渭州情感的转变速度。”
    张导除了爱用素人，第二大出名点──不喜欢用替身。张导是个爱较真的人。早些年，替身的名字甚至不会出现在电影演员表里，却成为了其他演员成神路的垫脚石。有些人明明拍不出某段戏，非要用替身的背影补上，名声和口碑切和替身没有半分关系，这合适么？
    所以张导找演员，谈的第一条就是：全场戏下来自己能上阵，不要中途找替身。
    但这也就带来另一个问题。
    大多数演员不太喜欢拍床戏。
    即便不是真枪实弹地拍。
    江初翎愣了几秒，不咸不淡地开口：“张导，我可以说说自己的理解吗？”
    姜风月好奇地看他一眼，嘴角带笑，像是信誓旦旦地挑衅着，想看江初翎翻不翻得出什么花样。
    张导默认可以。
    江初翎笑了：“其实我觉得吻戏已经足够合理了。对于程渭州来说，他的感情经历不丰富，所以摸摸小手和亲亲小嘴都只能和最爱的人做。换个角度来想，在情场老手眼里很纯情的举动，在程渭州眼里就是致命的诱惑，唔，就是，他珍视的东西跟情场老手不一样嘛。”
    姜风月：“……？”
    江初翎继续说：“苹果在普通人眼里只是个水果，但如果苹果是逝去的妈妈死前留下的唯一物件呢？那肯定是留着等它腐烂了都不一定舍得丢掉吧？这个时候有人给你钻石，你会觉得钻石重要吗？”
    “我的意思是，正常逻辑中，床戏确实比吻戏更有冲击力，但是对于程渭州而言，吻戏未必就不能达到让他崩溃的程度。说不定……更崩溃呢？我眼里的程渭州……应该是连自己吻镜子都做不到的，他会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单颐。反之，他希望单颐一样。”
    ……
    江初翎一口气说完了。
    他面上宠辱不惊，实际上感觉自己在说一派胡言，只为了能扳回一局，不要被姜风月牵着鼻子走。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跟人亲密接触过，唯一一个就是曲鸣。
    他所有的理论都只停留在理论层面。最近为了拍戏，从电影里，书里，各种影视资料文字资料里看来的。
    所以江初翎说完，有点儿胆战心惊地舔舔嘴唇。
    话说到这里，姜风月已经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你……”却说不出更多反驳的话。
    江初翎心情大好，冲他笑。
    张导却陷入了沉思，若有所思地道：“有道理啊……是我欠妥了，回头我再看看。”
    ……
    下午的戏没什么，一晃眼就过去了。
    临走时姜风月盯着：“江初翎，你那么不喜欢我啊？”
    江初翎头也不回：“大家都是男的，说喜欢不掉价吗？还是说你拍个电影就把自己掰弯了？不至于吧！”
    他焦急地四处寻找曲鸣的身影。他今天一天都没有和曲鸣要搭的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曲鸣今天没休息，不仅送他来片场，上午还坐在这。
    可是从那场桌游戏开始，曲鸣就不见了！
    剧组清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陌生人。江初翎走来走去晃了会，依旧毫无收获。
    这时，他身后一热。有人一把捞住江初翎的胳膊，那力道蛮恨霸道，硬生生把江初翎往后拽了两小步。
    他皱着眉正要骂人。
    转头看见了曲鸣。
    “你去哪儿？”
    曲鸣蹙着眉，眼底满是疲倦。
    显然心情不佳。
    第24章
    带着江初翎回酒店后，曲鸣站阳台抽了支烟，迎着酷暑傍晚依旧温热的风，整颗心也挺燥热的。
    一整天没戏份，在酒店睡大头觉吹空调不好么？非要去片场看江初翎演，还给自己整了一大股气。曲鸣对着窗外的车流，自嘲地笑了笑。
    坐在片场的时候，他的头就昏得不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气源于何处。
    剧本上写，程渭州看见单颐的行为，就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从头到尾，将他淋了个遍。过往云烟，好像活成了个笑话。
    曲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出不了戏了。至少看见江初翎下了戏，跟姜风月坐在一块的时候，他承认，他心底堵得慌，完全没有发泄口。
    程渭州上身，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以至于拽住满片场乱跑的江初翎时，甚至懒得说上一句话，回到酒店就开始抽烟。
    他吹着风清醒了会，捻灭烟头，回到室内。
    江初翎如坐针毡，小心翼翼地坐着。
    “哥哥！”
    曲鸣知道自己不对劲，这事儿也怪不到江初翎头上。他就是跟姜风月聊了会天，讲了会剧本，然后扭头匆匆往人海里跑罢了。
    本来他俩就没啥关系，没道理江初翎得围着他一个人转。
    你得清醒点啊！那是喜欢作弄人的含羞草精，不是什么纯良小草！谁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曲鸣狠狠骂了自己一通，压抑着心底五味杂陈的情绪，扬起个笑容。
    “不对啊，我是你监护人，喊什么哥哥？”
    江初翎噎住：“……”
    曲鸣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他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挽了挽袖口，迎着江初翎的目光大跨步走来。
    曲鸣今天没戏份，自然也没怎么注意穿着。他上身随意套了件松垮的黑衬衫，衬衫下摆塞进了工装裤里，胯上皮带一封，勾勒出瘦削又不失劲道的腰线，脚下踩着的还是双锃亮的马丁靴。
    江初翎看呆了，讨好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唔……哥哥……我今天……”
    曲鸣笑了，配着他今日的穿着，整个人又冷酷又帅气，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他掀眼看江初翎半晌，撒手将刚刚未抽完的烟丢了出来，连腰都没弯一下。
    啪，掉在江初翎面前。
    江初翎背后冒汗，全身抖了抖。
    哥哥！为什么！这么恐怖！
    曲鸣没再管他，路过江初翎身边时脚步顿了顿：“还叫哥哥啊？”
    他啧了一声，失笑：“叫爸爸。”
    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江初翎脸色涨红！
    撒娇都没有用了吗，非要喊爸爸？
    江初翎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呆滞了几秒，随后水声哗哗，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虾。江初翎低着头，有点无措地打开了微信宋辞呈的聊天框。
    江初翎：救救救救孩子吧！
    江初翎：梁嵩让你喊他爸爸吗？
    宋辞呈：……？
    江初翎：喊没喊？喊没喊？喊会怎么样，不喊会怎么样QAQ？
    宋辞呈：喊了会死。
    江初翎：？
    宋辞呈：下不来床。
    江初翎看着手机，脑子完全炸开了花。喊了会死……下不来床……这是什么！！！粗鄙的发言！这是一棵草该承受的生命之重吗？坐了会儿，他又瞄瞄浴室。但是耳根越来越烫了。
    曲鸣他怎么可以？！！！
    宋辞呈大概发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隔了有一会忽然又发来一段话，问。
    宋辞呈：曲鸣让你喊啊？
    江初翎：……
    宋辞呈删删打打：是不是？
    江初翎不想说话：……
    宋辞呈：我懂了，你得救了！！！
    江初翎：……？
    宋辞呈：这不是喜欢你是什么？这不是喜欢你是什么？这不是喜欢你是什么？你活了啊！！！快快快抓住机遇，他绝对喜欢你！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这就是喜欢吗？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很累！在一天拍戏结束后，忍不住要变成小孩子？
    是喜欢还不够吗？还不足以补充他日常生活所消耗的精力？
    江初翎坐着，想了好久好久。
    曲鸣这次洗澡的时间格外长，水声断了有一会，也不见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吃晚饭的点，酒店服务生送来晚餐，江初翎没敢吃。
    江初翎想得多，体力消耗得也快。没一会就变成了小孩。曲鸣见怪不怪，最近江初翎总是在外成年人，到了酒店变成小孩。
    还真是有效解决他的视觉疲劳啊？
    曲鸣盯着他，无法自控地笑了笑。
    两人坐下来吃了会饭。
    曲鸣今天兴致不佳，筷子塞到嘴里空着嚼了几下，立马搁下来。一顿饭吃得不尽兴，主要还是因为江初翎坐在他的对面。而他的心，哪怕在浴室里多逗留了会，也依旧无法安宁下来。
    曲鸣很不对劲，他自己知道。
    江初翎看着他的脸色，一小筷一小筷飞快地夹着豆芽菜，蹙着眉小心翼翼地放嘴里嚼嚼。可能就像养狗的人不喜欢吃狗肉，含羞草精吃不下长得像草的蔬菜。前几天酒店也有这个菜，但江初翎一筷子没动。
    当时曲鸣夹了一筷子放进江初翎碗里，问：“光吃荤菜长成大胖子，你看我还要不要你？”
    江初翎猛地摇头，紧闭着嘴，看着白花花的米饭上沾满了菜油，只感觉饭都脏了！
    愣是没吃一口。
    而如今……跟他自己比起来，江初翎也不怎么对劲。
    曲鸣望着他半晌，狐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江初翎顿了顿，嘴角还粘着米粒：“哥哥嗦的堆，窝补药骗成搭胖只！窝肥乖乖的！哥哥不虚森气！”
    曲鸣扶额：“咽下去再说话。”
    江初翎噢，快速扒饭吃。
    晚上，曲鸣还是没能压抑住躁动的内心，他自己好像把整个人分成了两半儿，一半是曲鸣，清晰地认识到江初翎跟他，他自己对江初翎有感觉？简直无稽之谈！
    但是另一半似乎带着点程渭州的情绪，江初翎对他笑，江初翎对他撒娇，都能帮他入戏。反过来，他跟别人好，也能让程渭州的情感转变更好地呈现，入戏同样很快。
    曲鸣自嘲地笑了，想着过两天总是要拍这段戏了，早点有感觉就早点有感觉吧，左右不过拍电影的这段周期，等过了再调整情绪，也好，还省得入不了戏。
    江初翎最近都跟他一起睡。
    此刻，身后暖洋洋的。
    江初翎伸手戳了戳曲鸣后背：“我知道你没有睡，对不对！”
    曲鸣：“……”
    “没有睡，睡吧，拍戏呢。”
    曲鸣有点累了，不太想说话。
    江初翎闷闷应了声：“睡不着呀。”
    曲鸣闭上眼睛，不理了。
    江初翎小小声：“爸爸……！”
    “……”
    曲鸣翻了个身，神情微妙地扫他一眼──后者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加上弹吹可破的白嫩小脸蛋。他还真有种……养儿子的奇妙感。
    ……
    可惜这崽子变成大人就不乖了。
    江初翎变成人也没什么经历，也没有做人的自觉。自然不知道这一句话带给曲鸣多少震撼。一棵草，从调皮捣蛋，到如今百依百顺，连哄他喊爸爸都真喊了……江初翎他……
    真的不喜欢自己啊？
    曲鸣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江初翎动动嘴巴：“哥……爸……”
    曲鸣都快被江初翎喊硬了。他蹙着眉，及时捂住江初翎的嘴：“行了，别喊了，还是喊哥哥吧。”
    嘴唇还挺软的。
    他眼神暗了几分。
    江初翎被侵略性的眼神看怕了，唔唔两声退了开来：“知道了哥哥！”
    ……
    换来曲鸣一夜难眠。
    后来几天的拍摄还算顺利。姜风月也没再做什么太大的动静，江初翎好像有意无意远离着他，总之，曲鸣程渭州上身，入戏轻松了许多。
    眼见着一天天拍，进度就快到追夫火葬场阶段了。
    那天曲鸣拍完戏休息的空隙，捏着手机玩，界面上却突然弹出来一条陌生信息。
    [我知道你养了棵含羞草，是江初翎。]
    曲鸣蹙眉。
    [您哪位，我不知道您说什么？]
    [别装了。江初翎根本不是人不是吗？我什么都知道，包括他的一切。你不想知道吗？]
    [不想，拜拜。]
    [别这么快决定嘛，送你个礼物，记得查收～]
    随着最新消息一起来的，是一段音频。
    “那不就等于我没救了？不管用谁的脸，赢得的喜欢都不是我自己的？”
    “倒也不是……如果有人爱你到骨子里。”
    ……
    “不是，就是……你说我要是想办法搞到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脸，再进娱乐圈，是不是就能以江初翎的身份被很多很多人喜欢了？”
    ……
    其中一个声音清秀儒雅，带着点口齿不清的含糊声，正是江初翎。曲鸣诧异好几秒，反复听了几遍，这才确定另一个声音像极了Slide Bar的老板，钱科逸？
    曲鸣脸色沉了几分。
    [怎么样？这周末晚上八点，缘春路书店见？]
    曲鸣动手保存下音频。
    [我为什么信你？不约，拜拜。]
    [拿着来路不明的音频就想炸我啊？你谁？]
    他捏捏鼻梁，冷静地打下两段话。
    保存，发送。
    虽然他心底已经有了数。
    江初翎曾经三天两头被拍，用他的脸跑Slide Bar，这些话应该就是出自他本人之口。
    但是，为什么要相信陌生人呢？
    曲鸣冷笑，心里琢磨着怎么盘问江初翎，怎么逼着他说实话。他思考了两秒，右手拖动界面，把陌生号码删除，并且添加进了黑名单。
    第25章
    “你和程渭州？”姜风月讥笑，在便利店货架间挑了瓶水，递过去，“别让我太难做啊。”
    “我和程渭州啊……”江初翎跟在他身后，顿了顿，迷茫了一瞬，“我和程渭州。”
    “算了，又不影响咱们俩。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吗？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和程渭州怎么样又如何呢？”江初翎笑了。
    ……
    张导已经考虑了很久，一拍完戏就说：“剧组明天后天放个假，都回去调整调整状态吧。”
    一干人都没料到这景象，沉默着等后文。
    “按照情绪，继续拍才是最佳选择啊！”副导演不太认同，蹙眉，“你……”
    张导烦躁：“连轴转会把人演垮，接下来的剧情是整场电影的重中之重，回去调整一下，尤其是心态，多看看剧本。没让玩儿。”
    “我讲的外国话？”张导懒得废话，“就这么定了，散会吧。”
    听到要放假的江初翎连蹦带跳，换衣服的时候满脸灿烂，把化妆间里候着的姑娘们看愣了。江初翎没自觉，收拾好东西马不停蹄地找曲鸣去了。
    推开门，江初翎脚步顿了顿。
    门外站着姜风月。
    他左手插兜，右手拎了瓶矿泉水，等挺久了：“江初翎，我知道你挺不喜欢我的。既然是同类，看在你有心上人了，给你赔个不是吧。”
    江初翎没听懂：“什么同类？”
    他把门关严实了。
    走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这里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姜风月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听墙角，回头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弯的吗？”
    江初翎嘁了声，懒得搭理。
    姜风月逼问：“喜欢曲鸣？他知道吗？”
    “关你屁事。”江初翎不动声色，抬脚就要走。
    姜风月堵住他的路，笑道：“无所谓咯。曲鸣让我带给你的水。他好像喝过了吧？”
    姜风月晃了晃水。
    轻轻松松拧开了瓶盖。
    “嘶，喝过的水还给你啊？怎么，你俩成了啊？”
    那语气轻浮，多了几分打量。
    曲鸣带给他的水？！
    曲鸣哥哥！！！
    江初翎悸动了一瞬，但有被姜风月恶心到，皱着眉夺过。捏瓶身的时候力道极大，恨不得把里头的水挤出来：“你这么好奇，那你猜啊。”
    他和曲鸣的事，为什么要第三者来猜忌怀疑？
    这是曲鸣哥哥给的水！
    江初翎灼灼视线盯着手中的矿泉水，仰头一饮而尽：“井水别犯河水。走了。”
    那水冰凉，带着点甜味。江初翎知道矿泉水是不会有甜味的，这味道……是不是因为曲鸣哥哥，产生了心里错觉？
    他摇摇头，满心欢喜，不再想管姜风月。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顺手扔了空瓶。
    捏皱了的瓶身，孤零零地躺在垃圾桶里。
    姜风月盯着，讥笑着耸耸肩，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
    曲鸣从导演那出来，只不过卸了个妆，上了个厕所，转身一看，江初翎又没影了。
    唐成恰巧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你他妈……你拍戏还带着来，你有病吧？”
    “什么东西？”曲鸣莫名其妙被铺天盖地一通骂，本来挺烦躁的内心火上浇油，“少烦我，江初翎又去哪了，不是让你盯梢的吗？”
    唐成啊了声，递过塑料袋：“这不是你家那盆含羞草？厕所洗漱池捡到的。上个厕所还能忘，得亏我去了。”
    他嘁了声：“江初翎多大个人了，又不是你儿子，犯得着一天天光盯着他吗？人不会走路？要用你的脚？拍个戏而已啊，得了，又不是真的你老婆。”
    曲鸣：“……”
    什么？他家的含羞草？
    ？？？
    曲鸣心里一沉，打开塑料袋。
    江初翎连根带盆，叶片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曲鸣：？？？
    曲鸣冷着脸，以为江初翎又要搞什么小动作。可是这回的含羞草和真的含羞草无两样，细小的茎干一动不动，微风轻轻吹过，这才跟着摆一摆。
    喊什么都不应。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半天。
    距离张导说的放假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肉眼可见的，江初翎不仅没有青翠精神起来，叶片从中心开始枯黄，本来绿色的叶子上多了些暗沉的小斑点，乍一看跟虫洞似的。
    才几个小时的功夫，整棵含羞草都蔫了。
    “江初翎？”
    曲鸣皱着眉，第无数次捏捏他的叶子。
    可是毫无反应。
    “再不出来你以后真要在家光着了啊？”
    威胁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没有了江初翎的身影，日子回不到正轨了。穿书后不再熬夜的曲鸣撑着下巴，坐在阳台上陪江初翎一个晚上，寄希望于江初翎变成个人，哪怕是个小婴儿也好。会突然出现，赤着脚跑来喊他哥哥。
    可是什么都没有。
    除了月光，黑暗，还有那盆含羞草。
    什么都没有。
    曲鸣憔悴了些。气色挺好的脸上开始蜡黄，眼睛底下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他一头鸡毛似的头发炸了开来，也懒得梳理，反正他不打算出门了。
    明明他挺讨厌江初翎的啊……
    现在又是闹哪一出？
    曲鸣没想通自己，烦躁地啧了声挠挠头。
    有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猛然蹿了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江初翎，是不是，大限将至？
    书里的江初翎，结局可不太好。按照书剧情的走向，江初翎用着原身的脸，用着用着，自然消亡了……
    所以现在？
    他不敢往下想了。
    明明他在穿书来的第一天就意识到江初翎是个麻烦了，在一开始就想过一个人清静的生活。这一天或许终于来了，可他为什么那么烦？！
    曲鸣眯了眯眼。
    暗骂自己傻逼。
    他知道这不对，最后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因于──江初翎要真没了，戏就拍不成了，戏拍不成了，就得交代后事，这多麻烦呀！
    对！就是这样！
    一拍脑袋选手曲鸣想通了！
    他站在月光下抽了支烟，有些好笑地看着江初翎说：“齁不齁啊？快出来求爷爷告奶奶哭哭啼啼，没准我心软，就放过你了。”
    没有回应。
    第二天。
    曲鸣打着字问唐成。
    曲鸣：你说猫猫狗狗生病了能去宠物医院，植物生病了我怎么救他？
    唐成：神他妈植物生病……
    曲鸣：你就当晒死了？被虫咬死了？
    唐成：晒死了就去买新的，被虫咬就杀虫剂。头一回听到植物生病这说法，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遗产？
    曲鸣：滚蛋。那叶子黄了是什么原因？
    唐成：啊？什么？你家的含羞草？！
    曲鸣：……不然呢？【图片】
    曲鸣对着面前的江初翎拍了张。顺手给图片命名：江初翎裸/照。
    图片正在发送……曲鸣盯着加载的进度条，眼神深邃，想着想着兀自碎碎念：“你给我活，不然你这照片，等着登陆各大网站吧。”
    唐成：你是不是大太阳的给他浇水了？前天在剧组还好好的？
    曲鸣：……
    与此同时，有一条陌生消息。
    不是上次那个号码了。却可以看出是同一个人。
    [怎么样？要不要来见我了？]
    见你妈。
    曲鸣心底有了答案，没有回复。
    先去钱科逸那看看，再做打算。
    .
    晚上，Slide Bar。
    很少有人会外带东西进酒吧。毕竟明文规定，不允许私自带外边的酒水进去。曲鸣带着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再一次以压人的身高吸引了周围一圈的视线。而众人目光缓缓打量，发现这酷哥手里，拎着一盆含羞草。
    所有人都挺稀奇。
    曲鸣不闻不问，无视了所有人的邀约，冷着脸问了几个服务生，终于在酒店最冷清的角落里，特意拦起来的那一墙壁书架边，找到了目标人物。
    书架前坐着个身穿运动服，带着眼镜的男人，约莫三四十岁，连胡子都没刮干净。
    他面前摊着本时尚杂志，闻声抬头。
    钱科逸。
    曲鸣笑了，身体前倾摆出个握手姿势：“你好。”
    钱科逸顿了顿，看着他的手没动：“你哪位？”
    曲鸣也不尴尬，动作自如地收回手，全当他握过了。客气么，摆在面子上的。毕竟有求于人，要把事情弄清楚，和和气气比较好。
    曲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张脸你可是见过的，江初翎来见你，你还会不知道我是谁？”
    “私底下没少讲吧？”
    曲鸣把含羞草放到他面前，眯眼。
    钱科逸看见江初翎枯黄的叶子时瞳孔收缩，前进一步：“你！你！江初翎他……”
    曲鸣眼神暗了暗。
    果然是认识的。
    钱科逸哪里顾得上这么多，江初翎那么大一个人，还是如他所料般被曲鸣害了！他热血冲头情绪激动，迅速拽着曲鸣的衣领。曲鸣虽然身强体壮，也比钱科逸高出不少，却没有真正打人的意思。
    一拉一扯间，对方招招致命，曲鸣按住他，眼神狠戾，有点烦躁：“你搞清楚，不是我。我就是来问你怎么救他的！”
    钱科逸指节泛白，咯咯作响：“你什么意思？”
    曲鸣放开他，压抑着怒气：“他突然就那样了，我是来问你怎么办的。”
    “我凭什么信你？”
    “你他妈信不信我？”曲鸣冷笑，“我还信不信你呢。我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你要是不告诉我也行，江初翎只能等死。我都让你救他了，我要他死，我干脆就不来了，还要废那么大劲干什么？”
    曲鸣啐了一声，一句傻逼哽在喉咙里。要不是有求于他……要不是，今天他就要骂一百句傻逼。
    钱科逸喘着气，突然间冷静了下来，盯着曲鸣。
    曲鸣蹙眉：“快点儿啊。你他妈……”
    钱科逸终于妥协了，红着眼：“草，那这是哪个龟孙干出来的？行行行，来。”
    他说着，转过身去。
    双手还在颤抖。
    曲鸣看着他，看了半晌。
    这反应……像是亲人才有的吧？
    钱科逸也是含羞草精？
    钱科逸动了书架上摆着的一小盆吊兰，瞬间，摆满书的书架从中间裂开条缝来。
    正中间，是一个密道。
    曲鸣：“……”
    曲鸣跟着钱科逸踏进去。
    身后，咔哒一声。
    书架又自行合上了。
    直至今天，曲鸣看见了这么多不存在于小说，却能让他这个穿书者经历的各种奇幻事件，突然身后冒汗。
    曲鸣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
    他身为原身这个曲鸣，却丝毫……没有原身的记忆？
    他根本不知道原身是怎么活的。
    原身养含羞草时到底怎么想的。
    原身从前有什么朋友又有怎样的人生。
    甚至都没有发布会时提问的记者清楚。
    ……
    啊。
    曲鸣眯了眯眼。
    第26章
    密道暗长，左右两侧各有几盏橘黄色的灯，盈盈亮光甚是微弱，根本看不见黑黢黢深处，尽头在哪儿。灯光下，地上映着两人的身影。
    一前一后。
    鞋跟与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抵脚下踩的是空心的地面，也看不清材质是什么。
    越往深处，燥热的空气越稀少，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竖立了起来，就像被一团寒气包围，一步踏入了冬天。曲鸣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钱科逸停了脚步，面前是堵石墙，四周墙壁上不知道哪儿潮湿，滴答滴答一溜儿渗下小水滴。
    石门上青苔横亘。看起来挺重的门，钱科逸一推就开了，里面通彻明亮。
    还有他妈的中央空调。
    一开门，温度回暖了。
    钱科逸皱着眉头，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廊道里：“为了江初翎罢了，你要是不让他不让我们好过……”
    “我一定不让你好过。”
    他靠着门停顿了会，眼底满是警惕。
    也正常，毕竟不知根知底，却来到了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藏着秘密的地方。曲鸣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跟着进去了。
    里面还是书架，满墙的书架。
    圆形的小房间里摆满了书架，高得贴着隧道的顶，三个□□不知道够不够的着。就这样一圈绕着一圈，说上完本书都不为过吧。和图书馆一样，每一栏边上都有个小便签条贴着，分门别类摆得挺好。
    标签条泛着黄，有的卷起边边角儿，有的残缺了一半，上面的字迹还是毛笔写的，龙飞凤舞，自右往左，看起来有些年数了。
    曲鸣惊讶之余，在不远处望见了墙上挂着的爬梯……确实有顶到天花板那么高。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就能搬得动的重量。
    钱科逸佝偻着背，有点焦急地快步走过去，擦擦手心底的汗，然后徒手移了过来。
    曲鸣呆了：“……？”
    钱科逸拍拍手，指着：“你爬着找，呃，标签应该是……离离原上草？书名叫啥《百草产后护理》吧？不太记得了，你找找看。书里应该有记载。”
    ……行吧。
    “两个人找起来快一点，毕竟……”他擦了擦汗，“这总数还是挺多的，不知道江初翎能撑到几时。”
    他说着蹲下身去，一排一排，用手指抚过，一本本翻找起来。
    曲鸣有点难言。
    这他妈要找到什么时候？
    万一找个四五天，黄花菜都凉了，江初翎还能活啊？他担忧地看了眼，把江初翎放在扶梯边上的地上。
    这石室内大抵很久没来人了，灰尘仆仆。不仅地上是，爬梯扶手上是，书架和封面上也是。曲鸣刚爬到上边，手上灰了一圈，全是干粉状的灰，沾着他手心底的汗水，乌漆麻黑。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
    曲鸣刚抬头，他手边第三本书。
    正好是《百草产后护理》。
    曲鸣顿了顿，抽出来。
    这书不像现代图书馆的书，用线装订着，零零散散，一捏就像要散架。封面是毛笔涂鸦……
    看不出来什么东西，但长得像草的线条。
    曲鸣张张嘴巴，想要告诉钱科逸他找到了，赶紧救江初翎吧。但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冥冥之中好似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曲鸣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了。他说不出话，转不过头去，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砰砰心跳让他知道。
    他还活着。
    曲鸣额角的汗水，滴落下来，沾湿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后背也一片潮湿，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可他的手丝毫不受控制，无视了身体的各种反应，十分自然却又违背着主人，翻开了书。
    曲鸣无理由地心跳加速。
    好像这就是本能。
    可是他知道，这并非他的意愿。
    第一页。
    泛黄的纸张皱不拉及，像是泼上过水又风干了。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也成了一团墨水，看不出字形。更像是简笔画，如封面一般的潦草敷衍，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可是曲鸣就是看见了这些线条背后的故事。他的脑子和眼睛，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说，这不就像是上课打瞌睡手抖，随手画出的线条吗？
    曲鸣收缩瞳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那画的是个有点熟悉的故事。
    荒无人迹的野外，一片废墟。矮墙坍塌，青苔横亘，几乎无路可走。扉页正中间画着一个圈，曲鸣的大脑却像翻译机器一样，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口井。
    砖缝之间长满杂草和青苔，井口吊着绳索，粗砾的麻绳不再紧紧缠绕在一起，松松垮垮的，让人怀疑一受重就能断裂。
    而在这边上，画面中着重突出的，却是边上一棵草。一棵……青翠欲滴，精神抖擞的含羞草。
    曲鸣无法控制的双手翻了页。
    第二页。
    还是同一口井，但没了草。在原本画着草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有脸，有身体，没有五官。
    第三页。
    白雪皑皑，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没有井也没有草了，第二页中的小人又出现了，姿态一样，只是这回，脸上画了五官。
    是个……
    很漂亮的男孩。
    曲鸣翻书的手有点吃力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动带入了江初翎。
    第四页……
    第四页成了空白。
    直至此刻，曲鸣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而双眼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头脑开始发昏。接着……眼前一黑。曲鸣陷入无边的黑暗中，彻底失去意识。
    在这种情况下，他罕见地做了个梦。
    梦里。
    冰天雪地，皑皑大雪压枝，地上堆了厚厚一层。鹅毛大的雪，看起来很冷。
    迎着寒风，不远处忽然飞来了只麻雀，它扑腾着翅膀抖抖，雪簌簌而下。它也不怕冷，居然在在雪地上来回飞，印下几个小爪印。
    雪地上的麻雀埋着头东转转，西转转，在雪地里翻找着什么。片刻后突然啾啾两声，扑腾了过来。
    那儿有一棵含羞草。
    可是不稍片刻，寒风凛冽，气势汹汹，比刚刚任何一个时刻都猛烈，呼啦啦卷着寒气迅速扑过来。而那中心，从天而降一只庞然大物。
    它的身形很大，影子笼罩四周。
    麻雀抬头，晃动着弱小的身躯，整只雀傻了。对上庞然大物的视线，它忽然惊叫着远离，哆哆嗦嗦的，浑身的毛炸开，迅速拍拍翅膀飞走了！
    梦里的轮廓很清晰，唯独那个庞然大物很模糊，像是隔了一层雾，看不透彻。曲鸣只记得那东西眼神似鹰隼，带着周身凛冽的气息，安然停在那棵含羞草面前。
    唯一清晰的，是它拥有双赭红色的爪子。
    不知道含羞草是怎么在冰天冻地的艰难环境下存活下来的。它弱小的身躯并抵不过风雪的侵蚀，整株草都被压得直不起腰来，叶子紧紧闭合，就像是冬□□走在寒风中的人，缩头缩脑，低着头，手插兜，畏畏缩缩地哈着热气自己取暖。
    也许是风，也许是冷，反正这棵草瑟瑟发抖。
    光这庞然大物一只爪子，就能把含羞草踩成泥。然而它没有，它伸出爪子掸了掸面前含羞草身上飘落的雪花，小心翼翼地蜷缩着身躯，颀长又庞大的身躯围成个圈，伏着脑袋，圈住了含羞草。
    它一点点挪动，生怕压坏了这个脆弱的小东西。
    直至它整个身躯把含羞草包裹住了。雪花飘在它暗红色的躯体上，而刚刚瑟瑟发抖的含羞草在它的怀中，汲取着最后一点温热。
    雪，再也沾不到含羞草分毫。
    梦的最后，曲鸣居然听见一声绵长又有些哽咽的低喃声：“谢谢哥哥。”
    ……
    然后，他猛地睁眼，醒了。
    在酒吧的卡座上。
    这次的梦虽然看不清很多内容，但好在，大致情节记下来了，梦里真实又奇幻的内容让他恍惚了一会，可还没等他消化完前因后果。
    他的手被肉乎乎的东西碰了碰。
    曲鸣抬头。
    “……”小孩红着眼眶，声线沙哑，“哥哥，谢谢哥哥！”
    是江初翎。
    第27章
    江初翎小脸煞白，唇色淡淡，嘴唇上干涩的皮翘了起来，轻轻拽着曲鸣，力道特别小，跟猫挠着玩似的，眼底还带着好些血色。整张脸憔悴不堪，只有眼角处一片绯红。
    哭过了？
    交叠的手，江初翎五指冰凉。
    江初翎不吵也不闹，摸了摸就乖乖坐在边上：“哥哥……”他悻悻然看看，蹬蹬腿。曲鸣不说话的模样，他有点怕，歪着头在心底盘算着：明明这么好看的脸，他为什么老是不高兴呀？
    酒吧灯光昏暗，人声鼎沸。尤其是不远处的舞池中央，无数少男少女尽显风姿，周围一边惊叫嚎闹。富有韵律感的背景音乐震耳欲聋，依旧盖不住这股喧嚣劲。再加上天很热。
    曲鸣有点昏。
    只有手上冰凉的触感能让他清醒过来。
    还好，还好江初翎醒了过来，曲鸣悬在空中的心归了位。
    他继而又想到风雪中那棵含羞草。那红色的爪子也该是温热的，暖烘烘的，捂热了它吧？
    可是……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醒来？！
    书呢？！钱科逸呢？！
    江初翎怎么又好了？！
    曲鸣黑漆漆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他视线往四周兜了圈，奈何人实在是太多，眼花缭乱，而钱科逸不见踪影。那本《百草产后护理》也不见踪影。
    曲鸣按按太阳穴，忍不住又逗他：“昨天你还是棵草的时候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江初翎愣住：“啊？”
    小脑袋缓缓扭过来，好奇地眨眼。
    “没什么，没听到就拉倒。”曲鸣兀自笑了。傻傻呆呆，可可爱爱，还是一样配方的江初翎，除了憔悴了点，也没什么不好。
    黏人精就黏吧。
    他好像，习惯了被黏。
    他还想问问江初翎身体怎么样，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张了张嘴，还是合上了。两个大男人，这不娇情吗？肉眼可见的憔悴，有什么好问的？
    还不如回去吃香的喝辣的补补实在。
    江初翎盯着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等了半天，曲鸣挪开了视线，他也……悄悄低头看看手。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和姜风月聊完，江初翎还没走出几步，双脚瞬间失力。刚刚喝过矿泉水的喉咙滚烫，像用烧红了的铁碳往嘴里塞，唾沫咽下去，刺痛难忍。
    江初翎额角湿透，浑身痉挛。
    他只记得自己热得要融化了，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往厕所冲。当他的手刚刚沾上自来水时，立马烫得缩了回来。与此同时，就地变回一棵草。
    他的身体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仅仅是虚弱，连外界感知都出现了问题。
    无孔不入的风像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刺透他全身。而江初翎也渐渐失去意识。
    直到在这里，再次醒来。钱科逸说，别谢我，要谢就谢曲鸣。
    是曲鸣哥哥！！！
    江初翎的心，切切实实漏了一拍。
    两人各怀鬼胎，谁也没有接话。
    钱科逸收拾完前台的事务，看了眼时间，眼见着差不多两人都醒了，故意等了会，给他们点时间缓缓，这才拿起柜台上摆着的《百草产后护理》过去找人。
    曲鸣闭眼休息了会，看见人来了才清醒了些，尤其是看见他手里捏着的那本书，眼神沉了几分：“拿来，让我看看。”
    钱科逸纳罕：“这咋了？”
    还是递了过去：“不问问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曲鸣眼睛眯开了条缝，掠过书，自顾自翻了开来。然而！他昏睡前看见的那些个图案全无，扉页上正儿八经的全是印刷体大段文字。
    讲的是……
    怎么种植各种花花草草？
    ？？？！
    曲鸣脸色难言。
    是他眼花了还是做梦做傻了？
    这不该啊。
    江初翎认认真真反问：“我问了，你刚刚不告诉我。不行，你得当着我哥的面好好说说。”
    江初翎眼神瞟了瞟，虽然看起来身体虚弱，整个人气势却不输。明明刚刚还眼角绯红，这会已经淡了下去，整个人恹恹的。
    虽然是小孩模样。
    却是成人性格了？
    曲鸣抬头看了眼，合上书，顺着他的问题接话：“哦，发生了什么呢？”
    钱科逸不答，神神秘秘地带着两人进了包厢。这回三人与外界隔阂，没有人能听墙角，没人会打扰。说话方便极了。
    “他，喝了回魂剂。”钱科逸指指江初翎，气都快从鼻孔里冒出来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他掏口袋，抽出来一张身份证。
    曲鸣眼神一凛，那是江初翎的。他来的时候捎上了，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过。这是他昏迷的时候翻身查验了他的身份？
    还真是警惕啊。
    现在确认自己不会说出去了？
    钱科逸脸色铁青，朝江初翎扔过去。
    江初翎接住：“……？”
    “首先，能拥有回魂剂的绝对不是人。”钱科逸叹了口气，“回魂剂吧，就是能让我们变回本体的一种药水，早在八百年前，是用来对付我们这些精怪的。”
    “用量多，立马死。”钱科逸回想着书上记载的内容，“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照着书上的症状和治疗方法，我尝试着给江初翎试了试……成功了。”
    曲鸣摸摸下巴：“所以，有人害他？”
    江初翎听到这儿，不安地偏过头：“有人害我？！”
    “不知道。”钱科逸摇头，“看起来不像。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总之你们当心点吧。”
    曲鸣抿唇，眼神盯着钱科逸裤腰带上挂着的手机包，突然想起了……
    那个发消息的陌生人。
    是他故意的？引他去缘春路？
    还是要引他来找钱科逸？
    曲鸣面无表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有点被动局势了。这到底是破了那位陌生人的局呢，还是成了上钩的鱼，按照他的计划走进来了呢？
    他就是平平无奇的穿书小天才！
    这短短的几天，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
    曲鸣脸色变了又变，江初翎噢了一声，心里发悚，眨巴眨巴眼睛瞪着曲鸣大喊：“哥哥！”
    “干什么？”
    江初翎凑过去拉拉袖子讨好。曲鸣高，瘦，江初翎小孩体型站他边上就丁点儿大：“哥哥超级好，我永远喜欢哥哥！谢谢哥哥保护我！”
    钱科逸目瞪口呆：“……”
    这他妈是他认识的江初翎？
    曲鸣摸了摸他的脑袋，蹙眉：“行了，别谢，受不住。别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老是瞎跑，想保护也保护不周全啊。”
    “下次不会跑路了！我是哥哥的臭屁虫，黏人精！哥哥去哪里我去哪里。”
    钱科逸持续掉线：……
    曲鸣看着仿佛满脸黑线的钱科逸笑了笑：“你最好是。”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江初翎全然忘了这包厢里，还存在着某个第三者。
    钱科逸看不下去了，手捂着嘴咳了声：“行行行，行了啊！我还没说完呢。”
    两人齐齐望过来。
    颇有你赶紧完事我们回家卿卿我我了的架势。
    钱科逸咽了咽口水，讪讪地望向曲鸣：“关于江初翎，你知道多少？”
    江初翎：“……”
    他也挺好奇的，眼底开始炯炯有神起来。
    虚弱的脸色红润了些。
    曲鸣坏笑：“哪个多少啊。办身份证那儿那个钱先生是不是你亲戚？你去问问他呗。江初翎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喏，他这副身体这张脸还是我画的。上下其手，全摸遍了。”
    全摸遍，指的是画画的时候删删改改，描来描去，摸了个遍。
    江初翎脸色涨红，踮着脚想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虽然……虽然……但是没有！”
    “虽然什么虽然？”曲鸣抓着他的手。
    钱科逸真信了，整张脸皱得像朵花：“你！你们！那你知不知道江初翎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
    “每个精怪化形的时候都有自己的脸啊……而且化形不是什么随便的事情，要不你汽车咋不化形呢？江初翎能化形全是因为你。”
    曲鸣听傻了，咂舌：“什么，什么，说慢点儿。”
    “长话短说。你得喜欢江初翎，不然他会死。”钱科逸顿了顿，正色道，“回魂剂破坏了江初翎的命脉。按照书上的治疗方法，我用你的一小段头发和他结了契。现在他活了过来。代价是，你得喜欢他。”他以为两人真好上了，也就没了顾虑，一股脑讲了出来。
    花花草草想要活，就得被人喜欢。
    本来这个喜欢并没有限定词，是谁都可以。但这契约一结，就如同枷锁般，把江初翎和曲鸣两个人牢牢锁在一起，别人的喜欢对江初翎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没有曲鸣，江初翎会死。
    这是最无奈的举动。
    关于如何应对回魂剂，书上白纸黑字只有一行字：只有与监护人的结契，自此心血相通，借福消灾，才可以让误食回魂剂的精怪破解此局。
    钱科逸把来龙去脉告诉了曲鸣。
    江初翎也听了个全，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种需要是单向的。他需要曲鸣喜欢他，曲鸣却并不需要他的喜欢。没有曲鸣的他会死，可是没有他的曲鸣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宋辞呈说，曲鸣喜欢他。
    但……这是真的吗？
    江初翎撅了撅嘴。
    回去的路上，曲鸣反复咀嚼着毁他三观的这些话。他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色宛若冻结了冰霜，迷人的下颚线连带着他瘦削的面部，整个人透露着忧郁的情绪。
    曲鸣心烦意乱，脑袋里像团浆糊。
    他要喜欢江初翎，不然江初翎会死。他和江初翎结契了，他要喜欢江初翎，江初翎会死。他和江，江初翎，结契了？！这种出现在各大小说里的事情，发生到他身上了！！！？
    结契，血脉相通，又是什么意思？
    直到曲鸣到家，翻开问钱科逸借来的《百草产后护理》，在几百页的地方翻到了句：“结契，顾名思义，缔结契约。从此两者心意相通，同生共死，喜怒共享，哀乐尽知。”
    底下还有句：“注：结契二十四小时开始，心有灵犀不再是嘴上说说:)！”
    不知道是谁写的，这句话是龙飞凤舞的毛笔字，跟曲鸣昏迷前看见的那些不知道是真存在还是假存在的字体一模一样！边上居然还画了个笑脸？！
    这是该笑的事情吗？
    曲鸣黑着脸：“。”
    第28章
    曲鸣好奇，往后翻了好几页，等他重新翻回来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行字，它又没了？！
    原本沾着笔墨的地方瞬间成了空白。
    就像是特意留给他看的似的。
    看完就销毁字迹。
    第二天。
    江初翎气色好转，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来了劲，摇身一变成大宝贝，身高腿长皮肤白，到剧组换了身戏服再上了点妆，整个人又生动可爱了起来。
    曲鸣和张导聊完，捧着水壶喝了几口，江初翎寸步不离，眼神追随着他的下巴。
    曲鸣望着他，又想到钱科逸的一番话。他得喜欢江初翎……他得喜欢，不然江初翎会死？
    他喜欢吗？他会喜欢吗？
    曲鸣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不太讨厌就是了。
    曲鸣笑了：“干什么啊，收收你的眼神。待会要被张导骂了。”
    今天这场戏就是场转折戏！程渭州和单颐的感情开始变质了。有别于之前几场戏，这场戏里的单颐对程渭州不怎么上心了，甚至有点烦。
    没办法，谁让单颐这个渣男没自觉。
    曲鸣逗他，望着江初翎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哎，张导！”
    江初翎吓一跳：“我……张导好！”
    再转头一看，屁都没有。
    江初翎瞪着：“你骗我？！”
    曲鸣快笑死了，侧着头看好戏：“没让你信我，怎么这么好骗。下回真要被拐了。”
    江初翎抱胸：“你好烦！我不跟你玩了！”
    曲鸣心想，你不跟我玩就没得玩了。回头要是我不喜欢你，你直接人间蒸发。
    想着想着，曲鸣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没喜欢过人，怎么才能喜欢，又要怎么才算喜欢？母胎单身玩家累了，他要和草展开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吗？
    ……
    没多久，张导真来了。只不过平日里还挺好说话的张导蹙着眉，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他没像往常一样跟江初翎和曲鸣打招呼，一路走一路往副导演那儿去了。
    他指桑骂槐：“场务呢，坐着喝西北风啊？”
    周围一圈发呆擦汗的场务顿了顿，立马又开始搬道具，布置现场。
    曲鸣盯着江初翎：“你说他是不是刚刚听到了，看你那表情完全没入戏，气得跑路了？”
    江初翎哼哼唧唧不答话。
    曲鸣望着他那小模样，心里还有点不可思议。不知道是不是他信以为真了，居然还有点儿默认的意思啊？
    两人没事干，等场务清场布置现场的空隙坐在边上看看剧本。身侧两个声音不高不低。
    “你快点搬过去，张导今天心情不好别被扣工资！”
    “害，张导人挺好的，不随便发火。”
    “不是啊！今天说是姜风月耍大牌？张导知道以后挺生气的。”
    “姜小鲜肉？！怎么可能！”
    “他不是今天跟江初翎搭戏嘛，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要请假。这一拖，今天的戏不就拍不成了？”
    “那也不叫耍大牌吧？我挺喜欢他的啊，那天给剧组送奶茶你不是也喝了？”
    “这不一样！说是制片人说他心情不好？”
    “你从哪听来的，故意黑他的吧。”
    “无理由请假啊！反正张导挺生气的，说是软磨硬泡说了好久，姜风月实在推脱不了，晚上才来。”
    “说不定是假的吧……”
    声音越来越远。
    姜风月啊……江初翎听着有点稀奇。
    张导面无表情：“他妈的，放了两天假还不够？我早就说不要随便塞人进来，塞塞塞，有本事他来当导演啊。”
    这是张导第一次在剧组爆粗口。边上的编剧正低着头翻剧本，闻声抬头：“姜风月不在，至少要跳过一大段戏……哦，除非换下顺序，就得从这儿，第三幕开始。”编剧是这里几个人里对剧本内容把控最到位的，此刻也万分纠结地指着剧本，“但我不建议这样做。”
    副导演揉了揉头发：“我就说不该放假的，这下可好了，假也放了，戏也没拍成，白白耽误了两天。时间越来越赶了啊……”
    “你说他要是生病请假或者别的什么正当理由，我能这么生气吗，啊？”张导哐地一拳砸在板凳上，“心情不好？这哪门子的理由啊，我还心情不好不拍了呢，爱谁拍谁拍去。”
    原定计划就这样被打乱。万般无奈下，张导和编剧商量了对策，只能在姜风月请假的这半天，先拍快结局部分程渭州和单颐的假甜蜜戏。
    所谓假甜蜜戏，就是藏着刀子的糖罢了！
    《潜海52HZ的共鸣》并不单单只讲程渭州和人鱼族的单颐相爱的故事。这场电影的主题是希望与救赎。
    失去程渭州的单颐郁郁寡欢，消瘦了不少，也遇不到真心对待他的人。渐渐地，他发现，他曾经谈的恋爱都不算恋爱，大家都是见色起意，为了新鲜感和暧昧期而尝鲜的渣男渣女。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只有程渭州不一样。
    可是追妻火葬场挽救不了两人破碎的关系。单颐回心转意了，程渭州却深陷在过去，不自觉地成为了渣男团体中的一员。
    他和单颐和好了，假的。他再也不爱了。
    故事的结局是BE。
    单颐没有等到救赎，把自己的命赔了进去。程渭州亲眼看着爱他的人消失。
    故事就到这落幕。
    ……
    改完拍摄顺序后，今天要拍的戏份就是BE前最后的糖……
    “没办法的办法了。”张导特地过来解释，“姜风月今天有事，晚上才来，只能先从这边开拍了。”
    说到有事时，张导狠狠皱眉。
    “没事张导，我们都理解。”曲鸣不卑不亢。
    江初翎点头，看着自己的剧本！
    那上面是！床戏！吻戏！
    亲亲抱抱搂搂！！！
    虽然是假甜蜜戏，但他依然开心地简直原地起飞，勾着唇角甜蜜蜜地看了眼曲鸣。不管！四舍五入！他要和救他命的哥哥谈恋爱了！
    张导有点担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从之前的剧情里抽离开来。”面对着曲鸣和江初翎，他的气消了点，大概也是知道两人不跟梁嵩那样经验丰富，张导拍拍两人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放开了只管演。不行咱就再来几镜。”
    说是这么说。
    曲鸣从没想过和男人如此亲近。
    ……
    剧中的单颐为了讨好程渭州，买了几本美食书，在抽烟机下面尝试了几个小时。
    江初翎抓着菜铲，左手拿着锅盖，扣在身前。锅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油泡泡，刺啦刺啦爆开的声音依稀可听。他颤抖着双手，冷不丁往后撤一小步。
    机位拍不到的前方，江初翎呆愣愣地望着手里的盾牌，瞪大了眼睛：“。”
    虽然是按照剧本来的！
    但其实他是本色出演！真的不会！
    曲鸣站在他身后，淡然的目光盯了好半晌。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满怀，他顿了顿，无处安放的手抬了抬，随后才环住江初翎的腰，轻轻搂住。
    头贴在江初翎耳侧。
    曲鸣的目光平淡如水，声音却柔情似蜜：“宝贝，菜不是这样炒的，我教你。”
    他的手顺着姿势，轻而易举地覆在江初翎手上，搂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凑到锅前。
    曲鸣本来就会炒菜，这段戏也只是小菜一碟。
    他抓着江初翎的手往锅前伸。
    突然，他心底一阵悸动。
    “卧槽！他摸我了！哥哥的手好暖和呀！”
    “不不不行！呜呜呜我要被炸了！”
    “好恐怖呜呜呜呜呜哥哥救命。”
    “不行！！！！！”
    江初翎的手僵硬，顿在原地，确实很符合剧本内容。场地为了收音效果，噪音不大。但他确实没听到江初翎尖叫啊？
    曲鸣呆了：“……”
    “呜呜呜呜呜！”
    菜被来回翻炒，江初翎怕得双手颤抖。整个人死命往后缩，后背贴着前胸，紧紧靠在曲鸣身上。
    曲鸣贴着他的耳朵咬了一口：“还撒娇。”
    剧本是这样要求的。但是曲鸣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哇耳朵好烫！”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哥哥亲我了！！！”
    曲鸣：“？”
    江初翎耳尖红了，缩在他怀里：“明明是你自己要抱我。程渭州，恶人先告状也没你这样的。”
    曲鸣低笑，同时暗暗打量江初翎。
    后者面色不改，剧情也在往下走。
    面上一切正常啊？
    索性这种尖叫声没持续太久。
    直到导演喊卡，曲鸣松开江初翎，这声音才又出现。
    “再抱一会吧哥哥，我可以！”
    曲鸣喝了口水，盯着江初翎：“你刚刚，想要我再抱你会？”
    “……”江初翎差点被水呛到，“啊？”
    “耳朵烫，要死了？因为我亲你？”
    “我的手挺暖和的？”
    “哦，再抱我一会吧哥哥？”
    这他妈绝壁是结契说的什么心有灵犀！
    但是江初翎好像并不能知道他想的什么？
    曲鸣邪笑，威胁他：“真的吗，我都听到了。”
    江初翎捂着脸侧过头：“哥哥说什么，听不懂！”
    要死了！他怎么会知道啊！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
    江初翎呆住：“……”
    一动不敢动。
    “菜芽宝宝，姜还是老的辣。”
    曲鸣忍不住笑了。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江初翎一肚子坏水了！这不就是江初翎在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了？困扰他的问题！解决了！
    第29章
    中场休息的时候，唐成跑过来，手里捏着拍戏前曲鸣递给他的手机：“拍个照片营业吧，再不营业你微博都长草了。”
    曲鸣打开微博……
    说实话，最近为了拍戏连轴转，除了跟江初翎日常打打闹闹，曲鸣的生活就只剩下看台词背台词这回事了。微博早八百年不玩了，再次打开，界面还停留在小号上。
    曲鸣面色不改：“……”
    他淡定从容地切了大号。
    江初翎歪着头看过来。
    曲鸣打开前置摄像头，手举起来。
    唐成惊叫：“哎，不行啊。电影不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么，你现在穿着戏服，背景还是片场，保不准就被人扒出来了。”
    曲鸣啧了声，放下手机：“那我营业个什么玩意？”
    “你没有存图吗……？”
    “没有。”
    江初翎忽然眼神亮了起来。他坐在一旁冷冷淡淡地捏出手机，打开微博。同时在心里默默说：哥哥！听得到吗！
    曲鸣顿了顿：“……”
    江初翎，不错啊！活学活用？
    然而曲鸣在心里回答了三遍听到了。江初翎仍旧歪着脑袋看他，小小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困惑。
    唐成：“……那，你分享下网抑云歌单？敏姐说要维持话题度，我也不知道她咋了。”
    曲鸣盯着江初翎，突然开口：“我听到了。”
    江初翎忽闪忽闪的眼睛里藏着点笑意，嘴角弯弯，突然转身站了起来，朝化妆间走去了。
    曲鸣的眼神一直盯着，直到身影在视线中消失。
    唐成要说的话都忘记说了：“……”
    这两人，咋怪怪的？
    “我今天会发的。”
    曲鸣说完，嘴角勾出一丝笑，也站起身拍拍腿，朝化妆间走去了。
    化妆间没有人，吃剩下的外卖残渣还没收拾干净，凌乱不堪。堆满东西的桌面边上，江初翎成了盆含羞草，晃晃茎干。
    【哥哥！快来拍我！】
    江初翎含羞草形态下并不能说话。但是结契后，两人的沟通方式已经可以从言语和肢体交流直接变成内心互通有无了！所以，约等于江初翎在含羞草形态也能讲话了。
    曲鸣没想到这小东西活灵活现，才刚被发现内心想法，却没害臊多久，反手就利用了这种读心方式啊？
    “你这么想啊？”
    【那可太想了！】
    这是下意识反应。
    然而这种想法一出现在脑海里，江初翎就懊恼不已，叶子羞答答合上了一半！哇！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不不不！我不知道！】
    曲鸣但笑不语，拿出手机照了张相。不是人，不需要拍照掐角度摆pose，含羞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曲鸣对着照片满意地啧啧两声，立马发了微博。
    从拍照到编辑文案发送成功，一共不超过五分钟。
    @曲鸣Jarvin：为了满足广大网友的爱好，今日给诸位看看我的爱卿，菜芽宝宝。【图片】
    【我是宝贝！我是哥哥的宝贝！】
    “你抓错重点了。”曲鸣憋着嘴角，内心笑死了，“不是宝贝，关键是菜芽。江菜芽，玩够了就变回来。回头来人了就没法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心底冒出来菜芽这两个字起，曲鸣越来越觉得这就该是江初翎的诨号！菜芽和调皮蛋含羞草，简直可太般配了！
    曲鸣眯眼。
    江初翎控制不住的雀跃心情直接传递到曲鸣心中，整颗心都被波及得砰砰跳。简直要蹦出嗓子口了。
    曲鸣被迫心潮澎湃！
    江初翎！你这样犯规啊！
    后边曲鸣跟其他人搭戏的时候，江初翎闲着无聊，百度了一下唐成口中的营业是什么意思。
    看到那条词条的时候，江初翎愣了下，摸摸下巴，脸红了几分。营业！学人精江初翎决定！我也要营业！
    和群演走戏的曲鸣冷不丁听见一句“我也要营业”，微微眯了眯眼。营什么营？
    傍晚吃盒饭的时候，曲鸣叼着个鸡腿。江初翎坐在他身旁狼吞虎咽，米粒粘满了嘴角。曲鸣盯着他红润的脸庞，低头，打开微博翻了翻。
    这棵菜芽神烦点赞了……曲鸣Jarvin。
    曲鸣憋笑。
    菜芽点赞菜芽，还挺有自知之明？
    下一条动态。
    【这棵菜芽神烦：我超凶.jpg】
    微博配图不是正经表情包，而是江初翎的自拍……加了一行我超凶的字。
    曲鸣顿了顿。配图里的江初翎没拍脸，横屏从脖子开始拍，半身照，重点露出部位是岔开的领口下半遮半露的锁骨。他今天穿的衣服，跟发布会那天一模一样。
    很久很久之前，曲鸣就发现江初翎的皮肤异常白嫩，衣领随随便便摩擦一下就能红上好半天。这张照片里的锁骨边上也不例外，微微泛着红。
    怎么还有点儿像被种了草莓……
    凶个屁的凶……奶凶啊？
    曲鸣微微皱眉，抬眼看了看身侧。江初翎埋头扒拉饭，跟饭有仇似的，全心全意斗争，以至于确实没发现曲鸣的目光。
    【饭饭好香，我爱了。】
    【赶紧吃！！！吃不完可浪费了！】
    【呜呜呜呜我为什么不是个人？】
    曲鸣全部听见了：“……”
    江初翎真的不知道啊？
    这照片简直□□啊！
    点赞几万，转发几千。
    江初翎粉丝数也不过小十几万而已。
    嗯……看来网友跟他想法一致？
    曲鸣低头，满怀好奇地点开评论。
    网友1：卧槽！这是女友视角吗！
    网友2：hhh从直鸣哥关注列表摸过来的！居然是小江！！！刚开的微博诶！我就是早期粉！
    网友3：美颜暴击！小江太好看了呜呜呜呜呜冷冷淡淡帅哥风还说自己凶，怕不是对凶有什么误解！
    网友4：TT我没了，小江，你缺男朋友吗，我是你男粉！！！
    ……
    曲鸣看到最后一条，神色微妙。
    这才哪到哪啊？男粉都他妈有了？
    江初翎刚好吃完，刚把盒饭放下，抬头就看见曲鸣能够杀死人的神情。
    江初翎秒怂：“哥哥？”
    曲鸣欲盖弥彰：“嗯。洗把脸去，嘴上全是油，腻，小花猫啊？”
    江初翎：“……”
    江初翎十分听话：“好！”
    他连滚带爬迅速跑了，心底碎碎念：完蛋了居然在哥哥面前出糗，他会不会更不喜欢我了！
    曲鸣捏着手机顿了顿：“……”
    谢邀，想杀人，不知道为什么。
    但想杀人。
    曲鸣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男友粉关他屁事啊！
    想是这样想的，曲鸣没好气地退出江初翎的动态。事实上江初翎微博注册后从没发过任何内容，唯一两条动态就是点赞和这张自拍了。微博关注列表，也有且仅有曲鸣一个人。
    曲鸣冷着脸转发了自己发的微博。
    @曲鸣Jarvin：为什么菜芽还会招蜂引蝶？（悲）//@曲鸣Jarvin：为了满足广大网友的爱好，今日给诸位看看我的爱卿，菜芽宝宝。【图片】
    单纯想找发泄口，发泄完了就懒得管评论区和粉丝反应。曲·我行我素·鸣光速退出，并打开了一曲将临超话。
    此时，曲鸣心中又出现了江初翎的心声！
    “小花猫不可爱吗，哥哥，你真的不喜欢吗？”
    曲鸣：？？？？
    隔空对话？
    算你狠。
    很快，曲鸣笑不出来了。
    被呛到了。
    一分钟前。
    网友：我靠我是不是找到实锤了！谁都没有喊过含羞草叫菜芽啊！神他妈菜芽，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哥哥微博最新关注可不就是菜芽嘛！
    下面有另一个网友附和：对对对，我看见了！我一开始还在想这菜芽谁啊居然是个新注册的小号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结果这不就来了吗！菜芽居然是小江！我就说那个发布会，两人总有点微妙！
    ……
    曲鸣：我是谁我在哪。
    我为什么要点开超话？
    江初翎洗完脸蹦跶着跑回来，就撞见脸色比先前还要黑的曲鸣。曲鸣坐在凳子上，双腿微微屈起，他脚长得过分，区区板凳，根本不够发挥。但是整个人都挺懒散的，皱着眉。
    江初翎走到他面前，停下。
    在心底喊了两声哥哥，我乖乖洗好了！
    曲鸣：“……”
    “哥哥。”江初翎笑得露出虎牙尖尖，顺势坐在曲鸣身侧，勾着他的肩膀，“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小花猫……”
    替你排解困扰！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笑声。
    “哟，江老师和曲老师关系非同一般啊。”姜风月眯眼，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好久不见咯！”
    江初翎搭着曲鸣的手愣了愣，随即替曲鸣扒拉两下领口，继续勾肩搭背，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比你熟。”
    然后心底吐槽：
    【哥哥！他坏！！！】
    【我！他！我喝回魂剂前就遇到了他！他很有可能害我！！！】
    曲鸣嘴角抽搐，江初翎真的是把结契当成讲悄悄话的方式了？还有回魂剂……
    居然是这样？
    “行了，姜风月。有时间在这里叙旧不如去找张导好好聊聊？”曲鸣皮笑肉不笑，掀眼瞧他，“为了你，整个剧组的拍摄计划都改了。你要不要去问问，今晚还有没有你戏份？”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曲鸣笑了，“在场的哪个人不知道？你自己去问问呗。你做了什么事，就要承认什么事，你说呢？”
    虽然江初翎曾经也做过许多坑他的事情，但曲鸣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现在的江初翎深信无疑。或许是因为结契，根本没什么可以瞒得住？
    曲鸣不知道了。
    他的话意有所指。
    姜风月盯着曲鸣，不甘示弱，不知道听没听出来：“是吗？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在片场乱说话呢。我做什么要讲究证据，不是我说的我做的，别乱扣帽子啊。”
    他咬牙切齿，转身走了。
    江初翎在心里狂喊：哥哥好帅！
    气死他！快气死坏人！
    第30章
    今晚，姜风月真的没有戏份。
    剧组吃完盒饭后休息了会补补状态，立马加班加点赶剧情。张导美其名曰，演员的情感输出需要一个连贯的过程，剧情跳来跳去不利于拍摄，实际上所有人也都听出这里头的意思来了──
    被姜风月打乱的拍摄节奏不会因为他的回归而改变，至少要把这一段剧情拍完。
    电影拍摄顺序跟天气，季节，演员通告安排等等各项工作挂钩，纯粹按照剧本时间顺序拍摄不实际，按常规来说，如今带着姜风月一起拍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张导就是想给乱塞进组的人下马威，义无反顾地吩咐道：“来，啊，大家清个场，拍主角床戏了。无关人员全都撤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姜风月被张导逼着晚上来剧组，结果只坐了个冷板凳，还是碍手碍脚人员中的一个，脸色瞬间青白。他朝外面走去，额角的青筋暴露，揉着头打电话：“我服了我，曲鸣和江初翎是个什么东西，谁稀罕啊？”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啧了声：“行了我知道了，回头找你。”
    ……
    床戏，剧本里只是一笔带过。曲鸣和江初翎穿着衣服，藏在被窝下拍了几镜。
    张导看着画面，不是很满意。
    “曲鸣上半身衣服脱了试试。”
    江初翎热，发尾潮湿。这会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热的，脸颊微红。
    曲鸣愣了愣，只好脱掉上半身，干脆利落，没有半句怨言。同时曲鸣顺便打探江初翎的外在表现与内在思想，这才发现江初翎什么都没想，整个人目光呆滞，愣在原地，炙热的眼光紧紧追随着他。
    江初翎真的顾不及多想，他的注意力完全都在眼前曲鸣的身上。
    曲鸣是精壮肌肉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腹部的肌肉特别抢眼，再加上曲鸣穿书前隔三差五去健身房塑身，肌肉线条特别硬朗，整个一完美比例帅哥。
    大多数人有衣物遮挡的部分肌肤较为白嫩些，暴露在烈日下的地方才黑。可是曲鸣全身上下几乎都是小麦色，没有很明显的肤色差。
    江初翎看呆了，甚至快流口水了。
    衣服被曲鸣健硕的双手扯开了！
    整个上半身都露出来了！
    曲鸣狠狠地丢衣服，扔在地上了！
    江初翎盯着，终于情不自禁冒出个想法：
    哥哥！有料！
    曲鸣听到的瞬间，一笑。
    江初翎在说什么骚话，故意的啊？
    曲鸣还没来得及调戏，张导沉默地看了会，突然喊着：“停，曲鸣，衣服捡起来。”
    曲鸣：“？”
    “很好！”表情郁结一天的张导终于笑了笑，“就刚刚那个样子，有感觉了，待会开拍就从脱衣服开始。丢地上，然后接江初翎想脱衣服，你不让脱，直接上手。”
    江初翎坐到床上，嘿嘿笑着举起大拇指：“哥哥不错！帅哥就要有帅哥的脱衣秀。”
    张导趁热打铁：“各就各位！”
    “好，来，Action！”
    曲鸣上衣“啪”的一声，狠狠落到地上。江初翎盯着他裸/露的上半身，咽了咽口水：“程渭州。复合前不还挺清纯大姑娘的吗？”
    江初翎靠着枕头，摸着自己的衬衫纽扣，一粒一粒往下解，白皙的肌肤逐渐显现。
    曲鸣站在床尾，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死死盯着江初翎，恶劣地扯开嘴角，字从牙缝里憋出来：“单颐。你不是挺能玩的吗？”
    他顿了顿，呼吸粗重：“你离开我的那些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江初翎轻笑，滚了滚喉结：“是吗？”
    话还没有说完，曲鸣欺身压上，抓住江初翎脱衣服的手，语气轻松：“不满意怎么样，退货？”
    他说话时在笑。
    以往的程渭州患得患失，从来不会语气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更别说笑着问退货。他永远应该是那个微笑着说：“我警告你啊单颐，要是不满意，那也不许退货。”
    这种情况，是单颐没有料到的。复合后，程渭州的气场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江初翎蹙眉，张着嘴想说不是的，这回不会再离开他了，复合是真心的，不退货。
    曲鸣没有让他说话。
    他手中的力道蛮横，钳制着江初翎的双手，把江初翎整个人翻了过来，后背朝着他。
    江初翎脖子红了：“程渭州！你……”在被压制的情况下，江初翎努力回过头来。
    曲鸣贴上去。
    以往程渭州会咬着单颐的唇，深深吻下去。但是这回没有了。
    曲鸣微不可见地蹙眉，有点不耐烦地松开手，掰着江初翎的下巴，强迫他看向前方。江初翎看不见的后方曲鸣的表情。实际上他冷冷淡淡，虽然声音还是在笑。他去抓江初翎的腰。
    镜头剪辑的时候会模糊化处理，所以拍摄过程并不需要真枪实弹。这种姿势只需要拍借位远景，演员只需要稍微动一动配合下。
    江初翎心底小小声吐槽着。
    【哥哥呜呜呜呜呜。】
    【哥哥你起来点，有点热。】
    曲鸣：“……”
    曲鸣手臂撑着，稍微离远了点。
    【我可爱吗？】
    【我可爱你就撞我pp一下？】
    撩人犯规，拍这种戏份时撩人更犯规。曲鸣苦苦压抑着面上的神情，贴着江初翎，没好气地连撞两下。
    曲鸣眼神严肃，心里却感觉自己疯了。
    江初翎心底嬉皮笑脸聊着天的欲望被撞没了：“……”
    【你不要脸！】
    【啊啊啊啊啊啊我脏了QAQ】
    曲鸣：“……”
    曲鸣眯了眯眼，有点尴尬。
    编剧看着正在演戏的两人，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别说……这选角，这演的，还真的挺那么回事的……
    事实上，程渭州用这种姿势的理由只有一个：不想看见单颐的脸。
    程渭州深陷阴影无法自拔，所谓的复合都只是幌子。以前他以为自己抓住了爱情，可事实狠狠甩了他两巴掌。
    单颐看着他为自己如痴如醉的模样，心里一定很爽吧？现在不过是角色互换而已。
    想复合？那就复呗。
    床戏快结束的时候，曲鸣冷笑着狠狠掐腰。江初翎靠在他怀里大喘气，被掐的地方迅速通红。剧本中说单颐想要转身，可是他没力气，动不了了。江初翎按照剧本走着。
    他低声哀求：“程渭州……”
    曲鸣没理他。
    “你！……让我看着你好不好。”
    曲鸣亲亲脖颈：“不好。”
    江初翎红着眼眶，知道不对，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只能顺着身后的人。
    程渭州向来不喜欢半夜出门。但是两人刚结束，澡也没洗，突然有人来电话了。
    江初翎望过去，指指身上。
    “不行，得接。”曲鸣笑了，拿起手机往屋外走，“你自己收拾下吧，我有事，估计后半夜也赶不回来了。”
    “行，卡！”
    ……
    江初翎被导演喊过去了，被一起喊过去的，还有刚刚被轰出去的姜风月，不知道又在商量什么。
    唐成来的时候就看见曲鸣坐在偏僻的角落里，一个人看看自己的手，目光呆滞。
    唐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拍个戏而已，至于吗？我还跟我发小一起洗过澡呢，这有啥？”
    “……”曲鸣白他一眼。
    “干嘛，是真的。”
    “你去外面给我买份花甲来。”曲鸣一个头十个大，蹙眉，“中辣，加份金针菇，春裳步行街奶茶店旁边那家。不要点外卖，外卖会洒出来。”
    唐成：“啊？什么，中辣，不要金针菇，奶茶店旁边？”
    “要多加份金针菇。对，赶紧去，饿了，再不去我给你原地表演胃穿孔。”曲鸣笑了笑，迅速打发。
    “放屁啊尽不说好话！”
    唐成走后，曲鸣又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他刚刚拍戏的时候……白日做梦了？也许应该叫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些陌生的回忆？还是江初翎心底蹦出来的？
    他突然分不清了。
    只记得──
    那回忆里有着朦胧的场景，白雾迷眼，连紧贴着前胸的眼前人都看不清，只依稀记得是个人。
    曲鸣脑海中浮现的记忆里，自己满身鲜血，身下的草地上鲜血汩汩，而他只有双手上没有沾染丁点血痕。
    “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面前的人哽咽，想要回头，却被自己强有力的双手钳制着。他有些急了，发了疯地推搡着，未果。
    曲鸣声音冷冷淡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不好。”
    “你怎么这样……你怎么……”
    “哥哥……”
    “哥哥……”
    面前的人伤心欲绝，喉咙里微弱的声线掺杂着呜咽声。
    曲鸣记得自己全身都在淌着血，肩胛骨上的血顺着这个姿势，慢慢向左手流淌。鲜艳，触目惊心。而他蹙着眉，用右手搂了搂身前人。
    “曲鸣。”
    “你怎么可以这样……”
    滴答，滴答。
    不是血滴落的声音。
    是身前人眼泪滚落了。
    冰冷，湿润，砸在曲鸣的手背上。
    ……
    第31章
    荒郊野外，杂草丛生，荒无人迹，别说房屋了，方圆十里连水源都没有。唯一一口井，已经枯了好多年。
    井底挖了条望不见尽头的隧道，最深处有个暗室。夜晚，月上柳梢头，井底漆黑潮湿，只剩黯淡月光，而推开暗室石门，里头灯火通明。
    石室的墙壁上渗下水来，滴答滴答，十分有节奏感，声音回荡在空旷寂静的井底。
    脚步，一声又一声。
    曲鸣又梦到了……梦到石室内有只庞然大物，他的脚上带着枷锁，在井底一动不能动。它呲牙，露出坚硬又长的利齿，痛苦地挣扎。粗长沉重的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音，这链子并不长，它几乎寸步难行。
    曲鸣依旧看不清这庞然大物的模样。
    只看到了它的身形轮廓硕大，头几乎贴着石室的顶。它蜷缩起躯体趴在地上兀自舔着锁链摩擦的肌肤……
    带着沉重镣铐的脚……依旧是一双赭红色的爪子。它的一只脚掌就有不远处石桌那么大。连石室门都只有他半个身体那么高。
    石室外脚步声急促，踢踏踢踏越来越近。直到有人推开了门。门外略微温热的气息一股脑吹了进来。裹挟着这股暖意进来的年轻人个头很小，小到如同人看小雏鸟似的。曲鸣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年轻人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方方正正的。不过这木匣子也没有他的身板直挺，再加上年轻人瘦削的体型，看起来这木匣子还挺沉，会让年轻人手酸。
    庞然大物低头，俯下身躯，开口说：“小孩，你来了。”它似乎是顿了顿，思忖了好半晌，又说：“高了，瘦了。”
    年轻人喘着粗气：“哥哥！”
    语气里还带着点兴奋。
    他边说边走到石凳前，打开木匣子。里面有几根蜡烛，一炷香，镂雕象牙梳，一截断了的剑刃，还有笔墨纸砚……
    他取出折皱了的宣纸。最顶上那张已经被人画过了，七扭八扭的，跟鬼画符似的，毛笔字写得毫无章法。
    年轻人却兴奋地举着，跑到庞然大物身前，扬起来给它看：“哥哥！是不是比之前好多啦？”
    庞然大物凑过来，待看清楚后明显顿了顿，爪子拍了拍地板，气质慵懒：“是吗？”
    “肯定没有哥哥写的好看！”年轻人唔了声，转头拿出砚台捣鼓了半天，毛笔沾了点，“知道你在里面闷，特地带来给你玩！”
    他取出新的纸，递过去：“哥哥再教教我好不好？”
    庞然大物愣了愣，抬起爪子。
    意思是，没办法写了。
    年轻人不依不挠，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摸着带着锁的脚。如果说rua猫猫狗狗还要担心会不会被爪子抓了，那么正常人看见这种庞然大物应该很害怕！但是年轻人轻轻顺毛，就好像这个动作做过亿万遍。
    他吹吹：“哥哥，疼吗？”
    “不疼，有点累而已。”庞然大物想抽开脚。
    年轻人固执地看着锁链底下暗红色的皮肤。那儿是庞然大物的脚踝，于它整体而言并不粗，但是于年轻人而言，比他的大腿还粗。那里被反复摩擦，留下一条淡淡的疤痕。
    年轻人声音颤抖：“是哥哥喜欢我的印记。”
    “对不起。”
    庞然大物啧：“不要说这句。”
    “什……”
    “喜欢你的印记……”庞然大物顿了顿，“我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我知道了哥哥！”年轻人一点也不害臊，“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
    庞然大物默不作声，嗯了声，伸直了爪子勾住笔。锁链链接着，爪子根本施展不开，颤颤抖抖，墨水渲染开来，纸上多了几道笔痕。
    力透纸背，笔锋鲜明。
    ……但是，没有字形。
    就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笔划，就像蛇爬的，还不如年轻人手里随笔画的几道杠。
    ……可是曲鸣却感觉，梦里这个字迹，好像跟《百草产后护理》里的字迹，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曲鸣心底震撼，却根本醒不过来。他就如同第三者观看电影，一帧一帧看过去。
    年轻人咯咯笑：“是锁链影响了哥哥的正常发挥！”
    庞然大物摔笔佯装怒意，沉默了没到片刻，宠溺地开口：“看不懂吗？嗯？”
    年轻人盯着看了半晌，迟疑：“看……看懂了？”
    “哥哥写的什么……？”
    “嗯？”庞然大物探过头来。
    “哥哥写的什么……我我我都喜欢！”
    庞然大物：“……”
    年轻人对手指，心虚道：“好吧，哥哥写的是什么？”
    庞然大物拖动爪子，吃力地指着纸上那些线条：“这三根线是水纹，江水，三川江。这个，这些短促密集的线条是雪，飘飘而下，像雪白的翎毛。记得吗？那年三川江下着初雪，鹅毛般簌簌而下，我在江边发现了一棵小菜芽。谁知道再后来，小菜芽长高长大了天天跟在我后面喊哥哥……”
    年轻人急得跺脚：“你胡说！”
    “没胡说。”庞然大物笑了。
    “写的是你的名字。”
    “江初翎。”
    年轻人手舞足蹈，原地转圈，片刻后感觉到了不对，手停滞再半空中：“不对！你说我是菜芽？！我明明是珍贵的含羞草！哥哥，你凭什么喊我菜芽？”
    ……
    【唔……为什么哥哥老喊我菜芽？】
    曲鸣倏然睁开双眼。
    他眼前是白得晃眼的酒店吊灯。他躺在床上，后背湿了一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心底冒出来了江初翎的心声。
    【一曲将临超话好热闹！我要不要加个关注！呜呜呜呜呜呜呜要是哥哥真的跟粉丝想的那样喜欢我就好了。】
    【他喜欢我吗，不喜欢我吗，喜欢吗？喜不喜欢？喜不喜欢……我喜欢！】
    ……
    【反正哥哥睡着了，我偷偷亲他一口应该问题……】
    曲鸣：“……”
    身侧的江初翎忽然挪过来，曲鸣蹙着眉偏头。正好来了个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江初翎：“！”
    要死了！问题很大！他根本没睡着？！
    被抓现行逮了个正着的江初翎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后退，捏着手机迅速低头。
    而那手机屏幕上刚好是一曲将临超话的签到界面。
    曲鸣头痛欲裂，低笑：“怎么着，想亲我啊？”
    江初翎哪敢！连连摇头：“不是，肯定是你听错了。”
    曲鸣犯困，看着眼前的江初翎总控制不住联想到刚刚做的梦……难不成是他最近拍戏太累了，再加上什么回魂剂什么东西，让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他妈的，造孽啊。
    曲鸣卷着被子哈欠连连，懒得搭理江初翎，转了个身没多久就又睡着了。江初翎前半夜乖乖睡觉，等曲鸣呼吸平缓，真正陷入睡眠后，他钻着被窝背对曲鸣，整个人藏进去，手机亮度开到最低。
    被窝里热度高，手机屏幕上迅速腾上白雾。江初翎擦了擦，忍着热意刷微博。
    一曲将临超话真的很好看！
    他注册了个小号，取名想了半天，最后跟曲鸣怄气怄上了，打了六个字：菜芽是大可爱。
    超话最新发布第一条是篇同人文。作为不怎么见过世面的含羞草宝宝，江初翎点进去……
    （粉丝写的曲江同人废料，自己脑吧，审核不放过。）
    ……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江初翎脸颊滚烫：“。”
    底下网友1评论：太涩了姐妹！好香，呜呜呜呜。希望小江要偷偷地怀孕，然后惊艳我们所有人！曲哥给我冲！
    江初翎呛了呛：“……”
    网友2：哈哈哈哈哈按照文里这个搞法，小江肯定眼睛含水，我最喜欢看小江这种表面冷冷淡淡酷炫的帅哥最后浑身红印，下不来床！5555太太写得太好啦！
    江初翎羞得蹭来蹭被子。联想到今天白天拍的那小段床戏……曲鸣好像还挺会的！
    这！我！他！
    江初翎突然才意识到！他跟曲鸣同床共枕八百年了！他一点想法也没有呀？
    他火速打开百度，输入：男朋友跟我一起睡觉，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他是不是不行？
    “权威回答：两种可能。要么他不喜欢你，要么他真的不行。如果是后者，欢迎您带着男朋友来A市第一人民医院就诊。”
    要么不喜欢，要么真的不行……
    可是拍戏的时候！他很行啊！
    江初翎握着手机，紧张地回头看了看曲鸣，后者保持着刚才的睡姿，看起来是陷入熟睡了，完全没有醒来的可能。
    江初翎头伸出被子，换了口气，这才稍稍放心，又不认命地在超话打下一段发言。
    @菜芽是大可爱：问问超话的各位姐妹！求支招！色/诱暗恋对象失败了，怎么能让他喜欢自己QAQ？唔……方法被采用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江初翎发微博营业？求集思广益呜呜呜呜！在线等挺急的。
    超话里夜猫子不多，三更半夜没人理他。江初翎没等到回复，砸吧砸吧嘴，等着等着，渐渐捏着手机迷迷糊糊，没多久睡着了。
    第32章
    “哥哥！给我看看你的手机！”第二天中场休息时，江初翎神秘兮兮地走到曲鸣身前，摊手。
    这无厘头的要求，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曲鸣盯着丝毫不害臊的江初翎，哑然失笑：“昨天晚上想亲我，今天……”
    他低头看了看江初翎的手：“今天想查我的通话记录还是短信聊天？哦，难不成是觊觎我手机里的自拍？”
    江初翎抿抿唇，心里想着，一半一半吧！
    曲鸣眯眼，掏手机的动作顿了顿：“你现在是完全不怕我听到你在心里嘀咕了啊？”
    “……唔！”江初翎恍然想起，微微红着脸，“那个……就当我……什么不怕开水烫来着！”
    “那句话我忘了！”
    “……”曲鸣掏出手机，笑着，“第一次有人承认自己是死猪，也挺难得的。”
    反正现在他能听到江初翎的心声，手机给他，还怕他搞小动作发现不了？
    曲鸣坦荡递过去，转过身把自己带来的小蒲扇装进背包里。突然，身后“咔嚓”声响，伴随而来一阵强光。
    是闪光灯！
    曲鸣愕然，蹙着眉转身。
    江初翎猛地扑上来，温热的躯体相贴，两人紧紧缠在一起。江初翎只比曲鸣矮了一丢丢，勾着脖子凑上来，曲鸣刚好偏头，正好鼻尖抵着鼻尖，再近一分，就要亲上了。
    曲鸣盯着江初翎卸了妆后干燥又寡淡的唇色。
    又是咔嚓一声。
    江初翎勾着曲鸣的手比了个大大的耶。曲鸣的手机，正好开着自拍摄像头，留下这张含情脉脉的照片。
    “江初翎。”曲鸣头往后仰，退开，语气困惑，“好了没，树袋熊。”
    江初翎没撒手，嘟着嘴又贴过来，曲鸣眼疾手快迅速拿手指挡着嘴。再咔嚓！像极了两人隔着手指亲亲！完事后，江初翎动作迅速，抱着手机不给抢，往边上撤了撤！
    曲鸣黑着脸：“你干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打开我的微博，发送照片？”
    曲鸣本该挺生气的，这是要搞事的前奏啊？可是他好像气不起来，心底还挺震撼的。怎么会拍这么亲密的照片啊！这让一曲将临超话里的粉丝看见了都要说石锤！
    江初翎嘿嘿，背过身去捣鼓两下。
    曲鸣蹙眉，这他妈真要搞事？！
    等抢过来一看！
    手机屏幕的背景图，成了江初翎和他的合照？！
    原主的手机锁屏是一片雪景，有点中年人看淡人生的气氛。曲鸣看见了，但曲鸣懒得改，一直用到现在。现在这张合照……
    亲密得很。
    就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曲鸣内心挣扎了会，得出结论：算了，还挺好看。
    曲鸣瞟江初翎一眼，又低着头打开微博。剧组人多，网卡，微博界面卡着好几秒，曲鸣看着一动不动的加载心里急得犹如火烧。
    等加载完一看，咩都无。微博的最新动态还是上次拍的江初翎，含羞草形态的那章。
    江初翎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凑过来贴贴：“哥哥！我没有做坏事！！！你永远可以相信含羞草！”
    “嗯。”曲鸣锁了手机，揣兜里，“我永远可以相信含羞草的迷幻操作。”
    江初翎：“你都相信我了……那……”
    曲鸣以为他又要搞事，及时堵住他的嘴：“那什么那，没得商量。”
    “那你可不可以不换壁纸！”江初翎眼巴巴。
    曲鸣默了……也不是不行。
    “哥哥，好哥哥！”江初翎挽着曲鸣的手，甩甩。
    “嗯。”
    “好耶！”
    曲鸣望着江初翎欢呼雀跃的神情，不自觉地笑了。这小东西，撒娇水平日渐增长啊！他居然抵抗不了了？不该如此！
    曲鸣失笑，心情好了不少。
    晚间下了戏，曲鸣从厕所出来，正巧碰见倚在水池边上的姜风月，正好整以暇地抱着臂看他。
    曲鸣瞬间面无表情，路过。
    姜风月伸手拦下：“哎？曲老师不用着急着走吧！我就是来问问江老师的事的。”
    曲鸣眯眼：“有什么可问的？江初翎的事情，你找我问？”
    “别这样嘛，本来以为他跟你寸步不离的，怎么没看他？”姜风月说着往身后的厕所隔间望了望，“他不在啊？”
    曲鸣烦了，联想到江初翎上回说的，姜风月动机良不良根本就是个未知数。他没空在这说七道八：“无可奉告。”
    “曲老师，昨天就感觉你误会了什么？”姜风月耸肩，“之前读剧本那会，江老师手机响了，我反思过，我当天说的确实很不妥当，都是我不会说话！真的特别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们别放在心上。”
    曲鸣哼笑：“是吗？”这他妈心里没鬼就怪了，茶里茶气的什么玩意？
    “曲老师……我可以喊曲哥吗？”姜风月笑了笑，“我知道你跟都庭闹掰了，我现在在都庭，挺尴尬的关系，但是我之前真的很仰慕你，进都庭也是为了你，没想到成了现在这样……”
    曲鸣蹙眉，这又是哪到哪啊？他在都庭也不算什么大牌，刚有点点火就和都庭解约了，姜风月这他妈的搞笑呢吧？
    他烦躁的啧了声：“别废话，套近乎更不必了。有事直说。”
    “现在江哥还没有签经纪公司吧？其实是这样的，那天我听到经纪人打电话，说是都庭上边有签江初翎的想法。这不我想着你和都庭掰了，朋友要是还有眼无珠为了钱抛弃你，可不就……”
    江初翎为了钱抛弃他？
    无稽之谈！
    曲鸣哑然低笑：“就什么？”
    “可不就伤了你们的感情？所以我想着找江哥聊聊，让他多考虑考虑你们之间的情谊，也算是我为了补偿之前对不住你们那事，顺手送个人情。”
    “没别的了？”曲鸣掀开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江初翎不会签的。多此一举。”
    姜风月还在笑：“那就好。我这不是怕万一吗，不会就好。”
    “是啊，让你费心，怎么好意思啊？就算他想……”曲鸣抬脚，冷着眼，从他身侧路过。
    姜风月没他高，曲鸣故意低下点头，凑着他耳边，一字一句重重地说：“我会让他不想的。”
    曲鸣漫不经心地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洗完手，头也不回直接出了厕所。唐成拎着背包，在外面等他，一看人出来了立马过来。
    “今天小江不跟咱们一起吃饭。他约了人，刚刚看你不在就先走了。”
    “啊……”姜风月后脚跟了出来，闻声笑了笑，“我还以为江哥会和你寸步不离，他居然还有别的好朋友呀？”
    曲鸣冷冷：“谁没有几个朋友？你吗？”
    “哈哈哈曲哥别生气，下回让江哥请客请回来嘛。”他顿了顿，补了句，“要不曲哥跟我一起？刚好我也没吃！”
    “不必。再见。”曲鸣掀开嘴角。
    进车时，曲鸣压抑着怒气：“去哪了？”
    “没……没说。”唐成有点莫名其妙，“怎么火气这么大，你看看你，一张脸铁青，跟什么似的。阎王爷有你这么恐怖吗？”
    “滚。”
    好啊，江初翎，出息了？曲鸣掏出手机，看着屏保和壁纸，默默磨牙。
    .
    江初翎把和曲鸣的相处模式完全告诉了宋辞呈，连带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原本一口咬死曲鸣喜欢江初翎的宋辞呈忽然也不太确定了。
    “确定不是你表达能力出问题了？”宋辞呈皱眉，“那他让你喊爸爸，可能真的是因为你太皮，他想当你的父亲。”
    江初翎：“……”
    “你说这样试探他喜不喜欢我有用吗？”江初翎坐在火锅店里，盯着咕噜咕噜冒泡泡的锅底，撑着下巴，“最近我确实好多了，曲鸣虽然没说喜欢我，但是我最近精力好了很多，也不会突然变成小孩子了。”
    江初翎想来想去，心中其实有了点答案。曲鸣就算不是特别喜欢他……应该也……有点喜欢吧？
    宋辞呈夹了筷莴苣：“他同意用你俩合照做壁纸，至少不讨厌你吧。不然谁把自己讨厌的人放壁纸上天天看？嫌命长也没这种的。八成就是喜欢你，别问为什么，谈过恋爱的人的直觉。”
    有道理！江初翎点点头：“是网友出的招，这么看来还挺对的！说是只要想办法创造机会，让他天天盯着我看，没准日久生情了！”
    “你还认识网友了？”宋辞呈噎住，“学挺快啊。”
    江初翎嘿嘿，十分得意：“其实是他教我的！他真的好好，好好！如果他喜欢我的话，我愿意永远喜欢他！”
    “全世界最喜欢！比喜欢你还喜欢他。”
    “……”宋辞呈错愕，“不是吧，你这是栽了？我看你有少女心事，你……”
    “栽就栽！栽他那里，值！”江初翎微微笑，桃花眼天生就勾人，笑起来眼尾上扬，脸蛋红扑扑，更让人挪不开眼，“就是希望他是真的喜欢我……”
    “如果他不喜欢我，我活着其实也没意思了。他不喜欢的话……反正我也会消失……这样是不是也算殉情了？”
    宋辞呈敲敲锅：“江初翎，你恋爱上脑啊！看上他哪里了？你要知道……”
    “他！！！”江初翎抢话，激动地差点站起来，回想起曲鸣的脸，脸颊又开始烫了，“他给了我这张脸呀，而且从来不真的凶我，对我超级好！虽然，虽然他有的时候有点点……”
    有点点……爱挑逗他！
    这话江初翎说不出口！
    “有点点……让我害羞。哎。他真的好好，还很漂亮！唔……而且我和他结契了，四舍五入也算人类说的结婚了吧？”江初翎说出话的时候害羞得不行，支支吾吾。
    宋辞呈有些皱眉：“你考虑清楚了？”
    江初翎玩弄着筷子，点头：“考虑清楚了。你和梁嵩不也差不多吗？”
    “……这不一样。”宋辞呈忍不住泼冷水，“我不需要梁嵩的喜爱，没有他我不会消失，我们俩喜欢不建立在任何利益关系上。但是……钱科逸不是说你日后只能靠着曲鸣的喜爱存活了吗？”
    “啊，嗯！”江初翎漫不经心。
    宋辞呈继续说：“如果你真的……特别喜欢他。但是他对你的喜欢……只是因为不想让你消失……我是说万一，你们俩的爱不对等，到时候你会很痛苦。”
    话音刚落，江初翎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
    是一条短信。
    A穿地心的哥哥：上哪了？我来接你。
    第33章
    唐成把曲鸣送到酒店后，被曲鸣打发走了。
    江初翎：啊，哥哥！我才刚开始吃，你不吃饭吗？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我认得路！
    曲鸣：“……”
    曲鸣捏着手机换了个位置，坐在方向盘前，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悸动，扑通扑通，心跳逐渐加速。曲鸣百无聊赖地看着路上的车流，皱了皱眉。
    这是江初翎心底传过来的。
    他在跟谁吃饭？为什么？
    这么强烈的心跳，放佛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他明明应该冷静下来，却被迫接受着这种，心动的感觉。
    他跟谁在一起？
    曲鸣烦躁地撩了撩头发，叹气。结契效应带来的后果，如今让曲鸣心底五味杂陈。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情绪像乱麻，绕在一坨，根本解不开。属于江初翎的那部分情绪又猛烈，快要把他淹没了。
    幸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状况与《百草产后护理》中描述的结契并不一样──所谓的喜怒共享，哀乐尽知，只是江初翎对他单方面的。
    但是，也不赖吧。
    曲鸣捏了捏鼻梁……至少这样，他心底这些不堪的，乱七八糟的，不能诉诸于口的情绪可以永远藏在心底，让它慢慢腐烂，直至被遗忘。
    怎么会这么烦啊！
    曲鸣企图冷静三分钟，无果，还没到一分钟，他就忍不住开始骂。
    曲鸣：在哪？
    江初翎：……
    江初翎：哥哥哥哥哥！我我我……
    曲鸣：少废话，要不你别回来了。
    江初翎：唔……我在吃饭呀，跟熟人，是好朋友。如果三个人一起吃也不是不行！你要来吗？
    曲鸣眯眼。
    曲鸣：我问你。在哪。
    江初翎：……在饭店呀！
    曲鸣：哪条路，什么饭店？
    江初翎大概是怕了，句句秒回。
    江初翎：我问问服务员！！！
    江初翎：是缘春路07号，川渝串香火锅！在什么网红书店马路对面那家！要不哥哥到时候导航？
    曲鸣：行，赶紧吃。
    江初翎：唔，给你点菜吗？
    曲鸣：你吃。我到了就带你走。
    江初翎：……
    这次对面犹豫了好久好久。曲鸣盯着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好几秒后，江初翎回复了个噢。
    缘春路？书店？
    曲鸣的右眼皮开始跳动。
    这不是黑名单里躺着的那两个号码约他见面的地方？！曲鸣心中直觉的不对劲，江初翎一个人跑那里去干什么，不会又有什么新的招式等着他吧？
    他也顾不上思考那么多，拉上安全带，打开导航，点火发动后开着车往缘春路去了。
    ……
    缘春路离剧组所在酒店并不是特别远，导航还算给力，过了几个红绿灯就到达目的地附近。
    这里的街道偏窄。目标书店作为网红书店，吸引了一大波慕名打卡的游客，这让本不宽阔的道路更狭窄了。
    书店门口停满了共享小蓝车，连隔壁的咖啡厅都人满为患，人流直接从店门口排到马路中央。曲鸣远远地看着，有些无语地找了个车位，靠边停车走路。
    红绿灯口，红灯拦下来一遛人。曲鸣在人群中高挑出众，低头，四周一圈黑色的脑袋……大包小包拎得满满当当，肩并肩围着，这距离，夸张点形容，苍蝇都飞不进来。
    四周很吵，车按喇叭的声音都被盖住了。跟逛菜市场似的。
    曲鸣：“……”
    除了黄金周假期景区排队买票那景象，曲鸣很少看见这么多人了。矮个子男人女人踮着脚骂骂咧咧，曲鸣挺直了腰抱着臂冷眼等绿灯。
    突然，不知道从哪挤过来一个人。
    曲鸣的裤脚被重重拽了下。
    来人佝偻着腰，一口泛黄的牙齿呲着笑。而他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瘦骨嶙峋而且皱纹满面。看上去饱经沧桑，连路都走不动了。
    老人拄着拐杖。
    曲鸣直觉不对劲，这人要不是要碰瓷就是有点稀奇？哪有老人能挤到这种地方来！？
    刚刚他还没看见这人的。
    曲鸣在脑海里兜了一圈，确定没见过。
    在这么拥挤且聒噪的环境中，曲鸣竟然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算命吗？”
    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
    话却是从脚边男人嘴里出来的。
    “……”曲鸣看了眼还剩三十多秒的红灯，头一回觉得红灯如此漫长。
    “不算吗？我知道你家养了一棵含羞草，还知道你和他结契了，也知道你根本不属于某个世界。”
    曲鸣瞳孔骤缩。
    这人？！给他发消息的那个？！
    曲鸣没有说出一句话。老人说的话如同惊雷般炸在他耳边。
    来人用拐杖敲了敲地，笑眯眯的：“我不收费，算一个吗？就算你……从前的命局。”
    曲鸣想说不。
    但诡异的是，他浑身上下又如同定住了。时间仿佛在倒流。他亲眼看见斑马线尽头那个红绿灯，原本倒计时只剩二来秒了，瞬间，变回了三十多秒。
    是他听见男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
    曲鸣想动，动不了。彼时四周的声音都突然静默了，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就像有人用透明且隔音的罩子把他整个人兜了进去。
    曲鸣有瞬间的愣神。
    这感觉……很奇怪……
    老人不等他回答，不管不顾，哀叹说：“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你是离……晦朔，只在你的眨眼之间。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什么意思？”
    “去找江初翎吧，好好看住。”老人捻了捻胡须，只是叮嘱，“时机未到。来日你自然知晓。”
    声音虚幻飘渺，没多久散了。
    曲鸣皱着眉，听了个糊涂，刚想问，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大娘的骂声：“杵在这干什么啊！没看见绿灯了啊。现在的年轻人，仗着自己高，一点素质都没有？合着你是电线杆呐，要不要给您装几个天线？”
    随即，他被撞了下。
    刚刚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凭空消失了。
    曲鸣再抬头，绿灯的小人在闪烁。
    马上又快红灯了。
    ……
    曲鸣找到江初翎的时候，被江初翎左一句我还没吃右一句哥哥哪能不吃饭说懵了，软磨硬泡之下，被江初翎拉着进店了。
    服务员笑着招呼，其中收钱的那位小小声说：“我擦！我今天调班赚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拍下来发微博上了！天！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哥哥呜呜！”另一个服务员附和道，“果然帅哥都是跟帅哥玩的！”
    “是啊，那个小帅哥刚来的时候你就看着他都要流口水了，现在小帅哥又领了个小帅哥来了。最关键的是这两人还挺般配！”
    ……
    “哥哥！哥哥！”包厢内，江初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身侧，跟宋辞呈面面相觑的曲鸣，“……我是真的没有吃饱。”
    曲鸣的视线转了圈。
    或许这是间情侣包间，餐具，餐巾纸，包括座椅的坐垫都是红蓝色系一一匹配的。不大不小的桌面刚好能坐两个人，四周，都是些玫瑰气球，要不是没人结婚，这他妈妥妥的结婚纪念日的烛光晚餐？
    曲鸣盯着新添的碗筷，和他这张凳子。第一次有种，自家崽子在外面乱搞还要气他的窒息感。
    曲鸣回头，看着江初翎，眯了眯眼。
    宋辞呈从曲鸣刚进来就笑着脸，可曲鸣对他熟视无睹。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气氛不对劲。他忙缓和气氛：“哎不是，这……预定的时候只说了要个双人包间。普通款包厢预定满了，问要不要来个高档的，我想也没想同意了。谁知道这高档……居然是情侣包厢？”
    “对！”江初翎点头，一双眼睛时不时瞟向锅内，却看着曲鸣的神色，没再动一筷子。
    “行了，赶紧吃。”曲鸣沉默半瞬，招来服务员。
    “先生？”
    “去拿套蓝色的餐具来。”曲鸣说完，指向宋辞呈的方向，“把他的换成白色基础款那套。哦对了，坐的凳子还有蓝色的不，一起拿来。强迫症，颜色不一样我不舒服。”
    服务员愣了愣：“啊，好！有的有的，先生稍等。”
    宋辞呈：“……”
    江初翎：“……”
    “怎么不吃？不是饿？”计划通·曲鸣邪笑。
    江初翎面前一锅热气腾腾的红油汤，沸腾的水激起许多泡泡，他拿着漏勺入锅，却迟迟没有打捞上来。
    他咽咽口水，讪讪在心底问：
    【哥哥，你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曲鸣嗤笑，伴着碗里的佐料。
    【我跟你！情比金坚！】
    曲鸣毫无反应。
    一顿饭下来，江初翎战战兢兢，宋辞呈若有所思，只有曲鸣五味杂陈，一边琢磨着来时碰见的老人，一边被江初翎的情绪左右。
    付钱时曲鸣大咧咧掏出手机扫码：“我来吧，江初翎他有个屁的钱。”
    江初翎缩缩脑袋：“……”
    服务员还是刚刚招呼着几人进来的那位，此刻红着脸递过吧台上的口气清新糖：“慢走！欢迎各位帅哥下次光临！”
    等众人出去了，她对着三个人的背影又是咔嚓一张，微博发送并配图：呜呜呜呜正脸帅！背影也帅！有生之年！！！
    半夜，江初翎依旧没睡着。自从上回熬夜刷超话后，他突然爱上了这种感觉！可是今天！曲鸣！没有睡着！
    黑暗中被窝被人翻动，睡前盖得好好的，偏偏在身侧人的动静下透进去些空调风。江初翎闭着眼睛，只感觉到身侧曲鸣慢慢靠了过来，凑得很近。
    曲鸣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江初翎努力装睡：“……”
    曲鸣没开灯，也有点夜盲，其实并看不清什么东西。但他今晚心思太多，又吃了火锅喝了点饮料，身体处于兴奋状态，根本睡不着。
    江初翎。
    江初翎。
    他为什么满脑子江初翎？
    他盯着黑暗中江初翎的脖颈。那是露在睡衣外的一小片肌肤，却意外迷人。曲鸣觉得自己疯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贴着江初翎的脖颈，伸出牙齿磨了磨。
    会红吗？曲鸣神色僵硬，随即无厘头地想到。
    “……”努力装睡的江初翎根本不敢多想，生怕被发现！他憋着呼吸，手心抓着被子，底下湿答答的全是汗。
    第34章
    曲鸣头一回觉得这个世界疯狂得毫无保留。
    “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眼前的江初翎抓着被子，乖巧地缩在他身边。不闹腾，特乖巧。睡衣松松垮垮偏了点，让他整个人更瘦弱可爱了些。
    尤其，这张脸……
    还是他亲手的杰作。
    曲鸣的目光一寸寸看着江初翎，如光如火，炙热滚烫。他顿了顿，又轻声笑了笑。
    “你和宋辞呈认识？”
    曲鸣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江初翎轻阖着的唇。这张唇……娇俏可爱，触感有些干燥，但软乎乎的，跟随着江初翎的呼吸微微张合，吐出些温热的气息。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地接吻。
    “你到底……”曲鸣入了神，往前凑了凑，同时手中毫无自知的伸入，探进唇齿间。
    摸到了湿润又柔软的舌头。
    “喜欢我吗？”
    “嘴里有几句真话？”
    江初翎努力克制着自己，在异物伸入时浑身僵硬，眼皮抖了抖。同时，口腔内的津液顺着唇边流了出来。
    曲鸣抽手，拉出一小截透明的丝线。
    江初翎：“……”
    江初翎强迫自己的大脑放空，一句话也不要想！他甚至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鼻间快要呼吸不畅了！
    在他面颊滚烫有变红变热趋势的时候，曲鸣突然凑上来，身影完全覆在他身上。江初翎拇指一抖，差点拉着被子盖住整张脸！
    曲鸣心底微热，凑过去够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纸巾，擦了擦手。躺回床上的瞬间又盯着江初翎看了好几眼。
    怎么……
    他刚刚好像感受到了江初翎的心跳啊？
    难不成要醒了？
    曲鸣摸摸江初翎额头，看了几眼，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这才替江初翎掖好被子，自己卷进被窝里合眼睡觉。
    江初翎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不知道多久后，身侧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江初翎眨巴眨巴眼睛，翻身，靠近，小猫咪似的凑在曲鸣耳边用气音喊着：“哥哥？”
    “哥？”
    “曲鸣？”江初翎轻轻戳他侧脸。
    “宝贝！”
    喊了无数遍，曲鸣依旧没反应！江初翎吸取上次教训，留了个心眼，小小声问：“哥哥，醒没醒？不然我要偷亲了啊！”
    江初翎故意坐起来，隔着被子跨坐在曲鸣身前。这样的姿势他面对着曲鸣，只要稍稍低头凑过去，他们俩就能头贴着头，唇贴着唇，完完全全重合在一起。
    今晚曲鸣睡姿很安静，除了肩膀和手臂露外头，脚很听话地缩在被子里。整个人仰躺着，盖得严严实实。明明是夏天打空调的季节，硬是活成个冬天。
    江初翎等了好半晌，曲鸣没应！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准备退开的江初翎犹犹豫豫，呆坐着抿了抿唇，最后探头探脑凑下去。他确实不会接吻，所有的亲吻都交给了眼前人。初吻那天还是那么的青涩，那么不知所措。江初翎想到拍摄时曲鸣的吻，耳根烫了，闭着眼伸出舌头。
    满心欢喜。
    曲鸣没有睡着，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在睡觉。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胯上坐着个沉甸甸的小崽子，小崽子还妄言说亲他？
    说亲还真亲啊！
    只想试试江初翎接下来反应的曲鸣，在舌尖□□着顶进他口腔的瞬间，不可自抑地睁开了眼。
    好在江初翎闭上了眼睛。
    没看见他醒着。
    江初翎的舌头软乎乎，又十分缠人，毫无章法地探索曲鸣唇齿间每一寸地方。微热的唇渡过来江初翎口中的唾液，贪婪地攫取着曲鸣的全部气息。
    江初翎还是不会换气。吻了没多久，喘着粗气撤开了。曲鸣甚至感觉江初翎的唾液顺着唇缝滴了出来。
    黑暗中，曲鸣悄悄抬手，想要顺着姿势搂住江初翎的腰，掐着他，让他好好坐在自己身上，眼睛看着眼睛，把他想知道的所有问题原原本本回答出来。
    片刻后，他趁江初翎没注意到，自己放下了手。
    ……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以后总会知道的。
    我疯了吧？
    江初翎呢，为什么真的吻？
    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江初翎，真的喜欢他？
    曲鸣不愿意再去想。
    本来就是穿书来的，就算是了，他又能做什么？
    曲鸣想起了老人说的话：“我知道你和他结契了，也知道你根本不属于某个世界。”
    是喜欢吗？不是吗？重要吗？
    曲鸣冷笑自己的内心。
    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呢，这些想法本不该存在的。
    他和江初翎？这本来就是……不对的。
    他突然冒出来这种想法。
    .
    第二天在化妆间做造型，江初翎油光满目，笑容灿烂，脸蛋上两小酒窝就没下去过，活像天上掉馅饼他买彩票中了千万亿。
    化妆师小许说：“哎呀，什么事呀，捏着手机这么高兴？这笑一笑更帅了，平时也多笑笑才好。”
    曲鸣坐在一旁的镜子前，给他化妆的小宁听着了，忍不住说：“哈哈哈哈江哥，你上回这么高兴还是张导说放假那回吧？还有曲哥，你学学人家！不要每次都脸色铁青挂两黑眼圈，我得多花多少粉底和遮瑕！”
    江初翎、曲鸣和化妆师混熟了，两人也没什么大演员的架子，平日里互相开玩笑开惯了，所以化妆师们话说起来也不拘束，干脆直来直去。
    曲鸣淡淡笑了声：“谢谢姐啊！挺麻烦你的，我尽量。挂两个黑眼圈，天天精神不济，不好。可不，得改，得让身边人也改掉半夜鬼鬼祟祟闹腾的坏毛病才行。”
    可惜正在刷手机的江初翎津津有味，耳朵自带屏蔽模式，完全不知道曲鸣说了什么。
    曲鸣脸又黑了。
    小宁手忙脚乱：“诶！隔壁跟你多大仇啊，你居然气成这样！我把淘宝耳塞那链接发你看看，保不管有用。”
    “谢谢姐。”曲鸣咂舌，盯着埋头看手机的江初翎。他居然听不到一句心声了！？
    什么东西，比他还好看？
    曲鸣皱眉。
    好看，确实好看！江初翎最近爱上了逛一曲将临超话的感觉。吃饭睡觉打豆豆，闲了就刷微博玩。
    前两天他发送的色/诱暗恋对象的微博已经被好多网友评论了！前面几条高赞的是他前两天就看见的了。
    网友1：哈哈哈哈让小江营业是真的吗？我差点就信了！
    网友2：不管真不真，我信了！emmm□□失败？按道理不应该啊！是不是他暂时还没喜欢你被你吓到了？姐妹你最好说下具体情况！
    网友3：让他无时无刻都能看见你！亲测有效，日久生情让他看见你的魅力！
    网友4：你先让小江发个微博营业一下好不好gkdgkd ！！！
    ……
    其中，江初翎回复了网友2：就是一起睡觉好几天，但是他一点想法都没有，还劝我早点睡觉？但是看起来他又是有点点喜欢我的……我也不知道。
    网友1回复@菜芽是大可爱：会不会他是柳下惠？你要不要下次摸摸看，或者亲亲，看看他什么反应？也许是有反应但为了你好，所以才没做什么。
    江初翎对着自己的微博陷入沉思。
    先是回复了网友2：试过了没敢摸QAQ坐在他跨上感觉有点点硬。
    又回复了网友3：啊啊啊啊我让他把壁纸换成了我和他的合影，他没拒绝！是不是他也喜欢我的意思？
    随后，他的视线瞄到网友4那一行……
    嗯！确实要营业了！
    这种念头一冒出来，曲鸣自然又听到了。
    一分钟后，江初翎微信弹出新消息。
    【图片】【图片】
    曲鸣：营业？行，发这个。
    江初翎惊慌，脸通红，手忙脚乱地转头看！明明在一个化妆间！曲鸣他……他他他！不说话，鬼鬼祟祟发消息，怎么可以让他发这个？！
    第35章
    照片里的江初翎蜷缩在被窝里，整个人慵懒地仰躺着，四脚朝天，被子只堪堪搭在他的肚皮上。江初翎不喜欢穿睡裤，躺进被窝第一个蹬掉，但睡衣不够长，底下两条光溜溜的腿大咧咧伸在被子外，只有某个重点部位藏在被子里，小腿大腿瘦得一丝赘肉都没有，引人遐想。
    他发梢凌乱，双手抱着枕头，微红着脸庞安安静静的，完全睁不开眼。江初翎宽松的睡衣大敞，细皮嫩肉，若隐若现。
    是他睡着的时候，曲鸣偷拍的！！！
    两张照片里的姿势完全一致，一张怼脸拍，另一张换了个角度稍稍远离了些，把他这整副──床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我要很和床缠缠绵绵到永久的姿态永远定格！
    但是！那张！近镜头怼脸拍！
    江初翎嘴角一道干涸的印记大刺刺挂在脸上！那是口水！
    江初翎看着曲鸣发来的照片，目瞪口呆，羞得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怎么会这么没形象啊！
    小许惊慌：“哎不是江哥，你造型还没好！不要乱碰啊啊啊啊啊那可是我的心血！”
    江初翎：“……”
    曲鸣憋笑：“孩子多动症，坏毛病得改。踢被子卷被子是一回事，化妆时候还忍不住摸摸脸挠挠头。咋回事啊我的乖乖。”
    “许姐，我错了！待会请你喝杯奶茶吧？”江初翎哼哼唧唧，又说，“我那是刚刚刷微博，看见有人偷拍对象睡觉的样子还要嫌弃他，最后被对象反手拍了洗澡裸/照！太好笑了，没忍住，手一抽就想挠头。”
    小宁顿了顿，惊愕：“这也太损了我靠！不会还po网上去了吧！这叫什么？欠的总是要还的？”
    小许微笑：“一言为定！”
    只有曲鸣捏着手机，神色莫辨地看着镜子。镜子里照出来的江初翎像极了嘟着嘴不服气，故意说唬人的话要他害怕呢。可是他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太像小猫，明明急的不行，探出小肉爪又不敢用力，最后软绵绵喵喵叫了几声，躲起来呲着牙，自顾自舔舔毛。
    拿拍他裸/照吓唬他啊？
    这都跟谁学的。
    曲鸣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我觉得这不对吧。都是血气方刚的成年人了，这事肯定不止这样。人家后续没po在网上你就当他没有了？偷拍的人肯定付出点代价了吧，什么下不了床啊，什么说不出话啊……你们想想，冤冤相报何时了……”
    明知道江初翎是胡诌的，曲鸣还是应和着编着怼话。一棵涉世未深的含羞草还想跟他比啊？没门！
    果然江初翎噎了噎，脸腾地一下红了。曲鸣怎么这样！？
    他撇撇嘴，故意说：“我决定了。许姐和宁姐都有奶茶喝，曲鸣哥哥自己有钱，没他的份！”
    这年头的小姑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曲鸣这话一说出来，两人都跟照了明镜似的，脑子里瞬间自动生成某些黄色废料。
    小宁忍不住拍了拍曲鸣的椅子：“我靠！曲哥，你不对劲啊！你这思想，啧啧。你看把江哥吓得。”
    “注意点形象啊，啊。”小许撸起袖子拍了拍，“虽然我和宁宁都是女汉子，一点不带害臊，可这有人害臊呢，你看看江江都不想认识你了。你奶茶飞了。”
    江初翎：“……”
    谢邀，人挺好的，就是心里忐忑。
    曲鸣似笑非笑：“他啊，他自己老看些有的没的，没谈过恋爱没有实践经验很正常的。”
    “……”江初翎瞪他，脸更红了，“哥，你要脸吗！给你买给你买，买买买！不许再说了。”
    小宁和小许笑岔气了。
    每天看江哥和曲哥拌嘴太快乐了！
    直到造型弄完，妆上完，曲鸣倚着门框等江初翎收拾。他盯着桌上那几支口红，出了神。
    他怎么又开始逗江初翎了！！！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想的，有什么！
    他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在四周嘈杂的噪音里，格外清晰，震颤的余韵那么强烈，几乎把他整个儿颠没了。这回不是江初翎的心声，就是他自己的心跳，曲鸣很确定。
    曲鸣沉默，眼神顺着江初翎纤细的胳膊挪到他的腰上。小许还在一旁东看西看，时不时托着下巴端详，然后捋捋江初翎的头发。
    曲鸣顿了顿，片刻后迅速转身：“江初翎，弄完了自己过来，我先去找张导聊聊戏。”
    他真的疯了吧。
    小男生爱逗小女孩，大抵都是青春期朦胧不清的暧昧，是最最单纯的喜欢。那他对江初翎呢？
    ……
    今天这场戏是单颐走向灰飞烟灭结局的导火线。曲鸣走过去的时候，其他配角围着张导聊天，张导对着剧本比划着，还挺热闹。这场戏的场面比较大，群演多，为了待会少NG几次，几个光替正在灯光老师的帮助下走着位，摄影机位也在不断调整。
    江初翎姗姗来迟时，曲鸣刚和张导聊完。远远的，江初翎踱步，他今天的妆容有点颓废风，一头碎发凌乱地搭在边上，眼尾用了淡红色眼影，看起来跟他哭的时候一模一样。今天江初翎没有摘掉耳钉，那款和曲鸣情侣款的Sliver DouX系列耳钉好端端地戴着。
    这还是拍戏这么多天来头一回。
    曲鸣看了两眼，默默偏过头，移开视线。
    曲鸣拍戏的时候是摘掉的。
    已经很久没带了。
    江初翎走近了，张导拍拍他的肩膀：“小许说你戴着耳钉更符合今天这场戏的气质，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着整挺好。”
    江初翎急切地追寻曲鸣的视线，可他留给江初翎的只剩一个高冷傲慢的后脑勺。
    江初翎收回视线，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垂：“是的，小许想法很好。”
    人前乖乖巧巧，一板一眼。
    曲鸣背对着，却能想到江初翎的面容，不可抑制地扬起嘴角哼笑几声。张导拉着江初翎又聊了会，曲鸣盯着人群，默默走到走廊抽了根烟。
    回来的时候漱了个口，又坐着看了会。直到张导喊众人集合站位的时候，姜风月才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走出来。他一出现就对着曲鸣的方向挑眉。
    有病吧。
    曲鸣懒得理他，径直往江初翎的方向走。
    等所有人准备就绪后，张导喊着：“Action！”
    镜头下。
    灯光影幢幢，包厢内一桌人喝得酩酊大醉，瘫坐在各自的凳子上。群演大着嗓子，突然一激灵站了起来：“哎，来！今今……今儿个是程渭州生日！咱们来玩个大的！”
    众人闻言跟着起哄，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句：“玩！玩个鬼啊玩？谁还不知道程哥今天又是被硬拖着出来的？他家小媳妇床上等着呢，肯定要早早赶回去的。”
    “我擦，是啊！程哥去年生日都没请客，说是那个，那个谁来着跟他约好了。没隔几个礼拜就好上了。”曲鸣身侧的演员嘿嘿，摇摇晃晃地勾上曲鸣肩膀，眯着眼望了望四周，“诶？怎么不把他请来！让哥们几个也看看读书人的老婆啥样呗！”
    众人都是程渭州年轻时候的狐朋狗友，嘴里没个正经，全场就程渭州一人考上大学又考上研究生博士成了大学教授，程渭州渐渐地不再喜欢这种场合。从前，程渭州宝贝单颐，从来不带着他来这种酒局，连带着他自己不怎么跟他们聚。如今……
    喝酒也不错。
    曲鸣把着酒杯，微醺的脸庞迷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没有接过话头。
    朋友只知道程渭州有个男性伴侣，却并没有见过，除了姜风月饰演的郭玉琪，没人知道单颐是谁。
    姜风月眯着眼，突然拍了拍桌子：“啊，你们一点儿都不关心程哥啊？不会还不知道他们──”
    “分了。”曲鸣眼神迷离，盯着手里的高脚杯，轻轻晃晃里头的液体，懒懒道，“分手了。”
    他的声线沙哑，没有说出的后半句是，分手了，又和好了。但是在他心里，爱情死了。
    和不和好有什么意思呢？
    曲鸣冷笑：“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姜风月盯着曲鸣强颜欢笑，暗笑着提议：“诶，要不这样吧。咱们来玩飞花令，就内什么古代读书人都爱玩的，谁输了就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众人乱哄哄的，脸色变了。没有人知道程渭州分手之事是怎么回事，交头接耳，都挺八卦。
    曲鸣掀开眼，淡淡接过话头：“好啊。”
    曲鸣一杯一杯干着酒，到这里已经晕得差不多了，愣是再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飞花令飞不出来了。
    没辙。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曲鸣直说：“大冒险吧。”
    “这样！咱们也不能玩没人性的大冒险是不是？”姜风月笑，“我看啊，一人出一个题，你任挑一个行不行？”
    曲鸣揉了揉太阳穴：“随你们。”
    正中姜风月下怀。
    曲鸣身侧的演员立马舔着嘴，眼神放光：“那这样好了，我来出第一个大冒险任务！！！程哥啊，赶紧给前任打电话，公放，就说你在这喝醉了有人搭讪，借前任装追你的对象挡个桃花呗。我们友情出演追你好戏，看看你前任啥反应？”
    “哈哈哈哈我也来！要不把前任喊过来叫我们见识见识呗。男人总不会跟女人一样分手了老死不相往来吧？我还真挺想见识见识能撩得动你的人。”
    “诶！你们这就不够意思了啊！人都分手了，肯定还是尴尬的。要不程哥你去撩门口那个美女呗？就说你要追她。要到微信号就算你牛！”
    分手了，又和好了。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让所有人都以为程渭州和单颐真成了前任关系。可惜不是。不是又怎么样？程渭州怀心思作怂，想喊单颐来这儿——看看被当作自己前任的他，被自己朋友当猴看的他，会是什么反应？
    单颐，你活该啊。
    万众瞩目下，曲鸣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有人见过他这般神情。曲鸣倚靠着座椅，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拨打了单颐的号码。
    那个烂熟于心，倒背如流的十一位数字。
    第36章
    喝大了的众人只想开玩笑，没人料想到事情成了这样。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曲鸣。电话嘟嘟嘟没响几声，立马通了。电话外放，包厢里节奏分明的钢琴曲声以及嘻嘻闹闹的嘈杂声一并传过去。
    一桌人全部噤声，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个个都伸长脖子盯着桌子上的手机。
    张导喜欢现场收音，除非外在条件过于苛刻或者演员本身台词功底实在太差以外，一般不另请配音。因此这一段剧情也是真打电话。
    江初翎捏着手机站在场地边上。桌上手机拨打的，也就是江初翎的号码。
    “你不是说大学开会，忙？你在哪？”他的声音传来。
    “聚餐啊，还能在哪？”曲鸣低笑，“来不来？我醉了回不去了，接接我吧。”
    江初翎啧：“你喝了多少？”
    “在关心我啊？”曲鸣语气带笑，面上倒是收敛起来了，坐直了身体，“来不来？”
    这本不该是对着刚和好的爱人要说的话。程渭州心烦，酒确实喝多了，也觉得单颐对他死心塌地的样子有些无趣了。他倒是想骗单颐来这里，看他被自己的朋友误会成前任的感觉。
    一段修复不了的爱情罢了。和好只是为了羞辱，只是程渭州想体验，将伤害过他的单颐狠狠踩在脚底的快感而已。
    电话那头果然沉默了：“……来。”
    他还想再说什么，啊了声，还没继续说，曲鸣迅速按下挂断键，随后把手机抛到了一边。
    “我靠程哥，够狠啊，他看起来对你余情未了啊？”边上的人拿手肘戳戳曲鸣。
    “这么说，程哥……是你分的手？”
    “哇我还以为是你被他甩了。”姜风月跟着起哄，“嘶，这样吧，要不要把小美喊过来？”
    小美，程渭州的高中同学。高中时期曾经向程渭州表白，被拒了，但一直念念不忘，考研究生那年成功上岸，和程渭州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些年来，大部分朋友都谈婚论嫁了，她也没放弃过追求程渭州。
    事实上，如果没有单颐的出现，小美还真有可能追到程渭州。俩人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为友达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哈哈哈哈哈什么呀，初恋和前任打架？够狠啊郭子！”
    “那还是得程渭州自己想好啊。小美毕业后就跟咱们没联系了，上回见到还是沁姐结婚典礼吧。啧啧，小美不愧是校花，越来越水灵了，就是怎么想不开，不嫁人呐。”姜风月倒了杯酒，眯眼跟曲鸣干杯，“她的联系方式只有你有。要不要考虑考虑……和她……”
    曲鸣碰杯，咧着嘴笑，立马又拨了个电话。
    手机屏显示：小美。
    镜头凑近了拍细节特写。
    ……
    这一镜到底，张导挺满意，全程没作声，直到结束后说了声卡。
    汗顺着戏服滴湿了整个背。曲鸣维持着戏里的状态，干脆坐在边上歇了会，没掏手机，也没找人聊天。面对着白墙举着剧本扇扇风。
    嘴里念念有词。
    江初翎转了一圈，终于跑到曲鸣身边，拿着小电动风扇给他呼呼：“哥，我台词讲得怎么样？”
    声音在曲鸣身侧传来。
    曲鸣意想不到，风吹得他身上汗毛直立，缓解了他周身炙热的感觉。然而，他感觉自己心里更热了！这小崽子是不是在追他？
    曲鸣回头，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待会要演哭戏了，你应该问问自己，用这张脸会哭吗？”
    他还没见过江初翎用这张脸哭得梨花带雨呢。
    江初翎盯着曲鸣的嘴唇，沉迷地笑了：“会哭的。哥哥喜欢我用这张脸哭吗？”
    会哭的……会哭的……
    曲鸣看着江初翎。苦苦维持着的，程渭州对单颐戏谑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瓦解消散。
    什么单颐……
    这是江初翎，他是曲鸣！
    两人不过半米距离。这么近的距离，江初翎的睫毛，江初翎的唇，还有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让这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暧昧。明明是冷静又娇俏的青涩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总带着点暗示意味？
    江初翎今天的唇涂了哑光口红，现在看起来更红了，衬得整张脸更白。不知道是不是汗，他额边的头发贴着脸颊。
    曲鸣满脑子都是好漂亮。
    好漂亮。
    好可爱。
    好欠/操……
    江初翎真的犯规啊。
    曲鸣听到自己心中的弦断了──
    “我喜欢你才哭，不喜欢就不哭了？”曲鸣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噙着嘴笑得面带春风，“我要说不许你在外人面前哭，你是不是还要罢演呢？”
    ……这话怎么怪怪的？
    按照哥哥一贯的说话态度来看……
    他是不是又在说骚话！！！
    江初翎看着曲鸣邪气的笑容，外加放肆的目光，不禁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待会……待会不是单颐在程渭州面前哭吗？”
    “你是程渭州，我哭给你看，没什么问题？哥哥不算外人呀？”江初翎十分认真地补了句。
    操。
    江初翎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曲鸣快被撩没了，嚼着字眼：“我不算外人算你内人？那宋辞呈也算你内人？之前办身份证说的什么小宋也是？你有几个内人……”
    此话一出，曲鸣自己也愣了。
    他现在居然像个疯狂的妒夫！逼着自家小媳妇交代在外面的艳遇？！
    江初翎：“！”
    小宋和宋辞呈！就是一个人！
    “我……”江初翎咬了咬唇，嗯了声，“哥哥……算内人，就哥哥一个！宋辞呈他……他他他……嗯……也不对，哥哥已经是我的内人了，我也要是哥哥的内人！”
    江初翎稍一撒娇，曲鸣心都快化了。
    “行了。”曲鸣笑笑，懒得纠结自己心里想的那些有的没的了，江初翎，他崽子，怎么说也是他一把土一捧水带大的，宋辞呈半路杀来的程咬金有他好？
    要是没他曲鸣，就凭江初翎这小崽子还能活到现在？！还没找到《百草产后护理》就得夭折吧。
    刚化完妆还在劝自己离江初翎的生活远一点，就不会被这棵狐狸精含羞草鬼迷心智的曲鸣，深深叹了口气：“江初翎，你自己说，我怎么就拿你没辙了？”
    “因为……”
    “我可爱！”
    “我会哭！”
    “我对哥哥超好！”
    “我超级喜欢哥哥！”
    江初翎老不正经，弹珠似的拨出一连串理由来：“我知道了……只要我永远是哥哥的乖宝宝。”
    老红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
    曲鸣：“……”
    曲鸣深呼吸一口，心底念叨了几遍要理智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含羞草有什么好，含羞草能当老婆养吗，能……
    能！
    他妈的能啊。
    曲鸣瞟江初翎的脖颈，拐到脖颈，再看看窄细的腰挺翘的臀……
    不光能，还是完美身材。
    量身打造的老婆。
    这谁他妈的顶得住啊！！！
    “江初翎，你说的？”
    只有哥哥是内人，这可是你说的。
    江初翎还在数着自己的优点，傻傻嗯了声，又没明白曲鸣的意思：“什么……什么？”
    曲鸣强装镇定：“没什么。快开始拍戏了，先拍完戏吧。”
    中场休息并不是很久。为了顺畅地衔接剧情，演员们休息了一小会就继续拍摄了。
    小美的饰演者出场。
    按照剧本的描述，程渭州打完电话走到包厢门口吹了会风冷，也是有意识要撩小美，让她觉得自己对她还算上心。接着是十分绅士地搂着小美的腰，带她进入包厢，并且赶走了身侧的兄弟，让小美落座身侧……
    但是曲鸣站在门口，对着女演员，动作生硬地抬起手……却迟迟无法凑近。
    张导看出不对劲：“卡！”
    “这一段！不对劲啊！曲鸣，你好好想想，程渭州耍单颐玩，骗小美感情当枪使……所以……”
    曲鸣没仔细听。他放空，冷静了会大脑。刚刚演戏时，他居然满脑子却是江初翎……
    理智告诉他，对江初翎动心了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狗屁逻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同样也是理智告诉他，有啥好考虑的，这不就是你塑造出来的江初翎吗──
    一个，已经和小说内容里完全不一样的江初翎。
    不光有自己的脸，还不爱搞事了。
    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江初翎。
    是他一个人的菜芽了。
    曲鸣试图用另一套逻辑说服自己：喜欢自己塑造出来的漫画人物过分吗！不过分吧！漫画家喜欢他笔下的每一个角色！
    江初翎是他亲手塑造的。
    喜欢江初翎怎么了？
    第37章
    喜欢江初翎不犯法，但是走戏开小差回不过神，动作衔接出现问题，那可就真是大问题了！
    张导走来，怒道：“就不能让你们休息是不是？！对着男演员摸摸小手亲亲小嘴都不害羞了，对着女演员搭个肩膀搂个腰还能怎么的啊？刚刚演挺到位的，突然发什么愣？！”
    江初翎一直在边上候场，本来他就要上场了，曲鸣动作一卡顿，瞬间让他失去了露脸机会。曲鸣！对着女演员！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仅眼神呆滞出了神，现在都没缓过来！
    他在想什么？
    江初翎心跳漏了一拍。
    刚刚呆呆愣愣，眼神慵懒，迟迟不肯下一步动作的曲鸣简直是高冷男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可是他从来不凶自己耶！
    “哥，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江初翎回想化妆间里曲鸣说的话，有模有样地学着，冷不丁用心声沟通，“没谈过恋爱没……没有实践经验，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吧！”
    曲鸣低着头，全然和程渭州一样充满了抑郁气质。江初翎知道他听到了心声，可是曲鸣充耳不闻，默不作声，好像屏蔽了外界的所有。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下颚线更傲慢迷人。
    “哥哥哥哥哥哥哥！”
    江初翎在心里狂喊！
    “……”曲鸣敛着神情，突然转过头来，垂眸看了眼江初翎。
    四目相对，江初翎一时紧张：“……”
    就是这样沉思的模样，让张导啧了声：“好好酝酿，尤其是对小美和对单颐的态度，在这场戏里明显是两种。”
    江初翎想跑过去晃醒他！
    坏哥哥！到底在想什么？
    【哥哥，快点！我等着哭给你看。再发呆张导要把你扒光了放锅里煮了！记不记得，你要被嗷呜一口吃掉？】
    【你行不行……】
    这回，曲鸣迅速望过来。黑漆漆的瞳仁里望不到底！像吸铁石一样牢牢抓捕到江初翎的眼神。视线相撞，曲鸣皮笑肉不笑，咧咧嘴角。
    记得啊。
    这不是穿书第一天，他对江初翎说的么？
    嗷呜一口吃掉……
    曲鸣失笑，拿江初翎真没辙了。这么会学的含羞草精，还天天跟着他晃悠，不仅不给他招黑还招来了一批cp粉。这么说，他也算给小说原主逆天改命了？曲鸣沉思。
    江初翎准备笑的嘴僵了僵：“……”
    “#^又%&$*！”曲鸣见着了，扬起下巴。现场并不安静，两人离得挺远，也听不到说了什么。
    江初翎呆滞。
    这是在干嘛？
    【哥，你说什么？】
    曲鸣盯着他，磨了磨牙。他刚刚只是自己忍不住犯嘀咕而已，说的是：“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特别小声，哪怕张导贴着他的嘴听都不一定听得到。曲鸣本来就没打算让任何人听到。
    让他发呆的罪魁祸首质问他行不行？今晚必须让他见识一下行不行。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对张导毕恭毕敬鞠了个躬：“张导，是我没把握好。”
    他咧开嘴角，背过身去笑着朝各位演员又比了个手势：“各位不好意思。”
    江初翎盯着曲鸣站回镜头下，道具老师过来给桌上几人的酒杯里重新添满了酒。而曲鸣，神色淡淡地靠在门口。
    饰演小美的女演员补了个妆，笑道：“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曲鸣礼貌地笑了笑：“曹老师见笑了。”
    饰演小美的女演员姓曹，曹梨燕，是圈内的老牌演员了，荧幕情侣还是上一任影帝。她凭借着三好──身材好，脸蛋好，演技好出名，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抵挡他的魅力。
    因此，即便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在妆容和造型的加持下依旧拥有着二十岁年轻女孩的姿态。小鲜肉男演员跟她关系也挺好，今天这个状况她还是头一回见。
    姜风月刚刚斟满了酒，冲道具老师点头，嘴中跟了句：“怎么不见曲哥跟江哥紧张？我看没事儿，多拍两场熟悉了就好。曹老师可千万不要怪罪曲哥！回头曲哥麻烦了大家，我请回来，想吃什么都行？”
    “你是……姜风月？”曹梨燕微笑颔首，“话这么说，那我可要敲诈了啊。”
    “没事，随便吃！”
    曲鸣皱眉，这话咋这么绿，真的太绿了！他下意识去寻找江初翎的身影，这傻孩子，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江初翎在远处朝他招招手。
    曲鸣：“……”
    好吧，估计听不到。
    真够傻。
    姜风月余光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个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面上爬满了狰狞的笑意。
    再来一次，剧情瞬了很多。曲鸣深呼吸一口，集中注意力投入角色，很快就演完了刚刚出差错的场景。即便他的心跳如擂鼓，越来越紧张。
    他带着曹梨燕落座。
    旁边传来同伴的口哨声：“程哥啊，美美姐，我先敬你们一杯……这就是百年修得修得啥来着！”
    “百年修得同船渡啊！”其他人笑着起哄。
    剧本里，程渭州喝到这儿有点醉了，明明对着小美没有男女之情，却为了添加氛围，故意装出深情的模样。
    曲鸣低头含了一口酒，凑着角度就要贴上去亲曹梨燕。后者含情脉脉，脸颊绯红，一时忘了躲。
    这时，门被重重甩开。
    围着起哄的众人转过头去，瞬间惊掉了下巴，大家都维持着刚刚欢呼雀跃的姿势，呆愣愣地看着门口站着的青年──
    他一言不发，手里捏着的汽车钥匙上挂了个拼豆豆做的皮卡丘挂件。江初翎攥紧拳头，直接把上面的珠子扣了个粉碎，眼角瞬间红了。
    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平的胸口，还有来回滚动的喉咙彰显着这种与众不同的寂静。
    从来都很游刃有余，看惯了酒吧男欢女爱的单颐，瞪大了眼睛，惶恐地走了进来，跌跌撞撞，一张脸煞白，脸上唯一的血色就是通红的眼眶，还有顺着脸颊滚落的泪滴，晶莹，泛着酒店的灯光。
    “程渭州……你，她……”
    曲鸣懒懒地掀开眼，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不再管什么小美不小美的。他径直朝江初翎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在他惊慌无措地落泪时，曲鸣紧紧拽着他的肩膀，玩味似的咧开嘴角。他身上一身白衬衫，规规矩矩，一如他和单颐相见的那天。可是曾经深情温柔的人不复存在，白衬衫下藏着一身戾气和戏谑。
    “熟悉吗？”曲鸣挑起江初翎的下巴，额头抵着额头，使劲了，不让他退开分毫，“恭喜你，现在的我啊，跟你志同道合了。”
    江初翎不愿意相信，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蹦出口：“不是的，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他闭着眼睛，睫毛湿了一片。阖上的眼皮也并阻止不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曲鸣残忍地捏紧他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单颐，你看，你根本不敢面对我。你根本不敢面对你自己啊？我不知道么，你以为我为什么复合，你自己不清楚吗？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
    江初翎呼吸急促，呜咽声不绝于耳。他疯狂地摇着头，向后退缩，却被曲鸣紧紧禁锢在怀中，甚至一只手拽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不得不仰头。
    泪水砸在曲鸣手臂上。
    江初翎满面通红，泪水肆流。
    “不是的……不是的……”
    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江初翎哭得真实，曲鸣心中一痛，好像有刺深深地扎到他心底，让他喘不过气来，一呼一吸间都牵连着感受到无比疼痛。
    是剧组要求的剧情。
    曲鸣恍惚间，心底松了口气。
    江初翎没有真的哭，没有。
    剧情还在继续走，曲鸣面对着他的哭泣，有那么一瞬间的柔情噙在眼底。张导对着镜头正要说什么，却见曲鸣硬生生压抑了下去，还咬着牙装出十分不齿的模样，额角的青筋完全暴起：“不是什么啊不是，自欺欺人好玩吗单颐？分手的时候，在我心里，那个值得我爱的，能被我爱的，能教会我什么是爱情的宝贝已经死了。你问问你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江初翎哭得喘不上气了，朦胧着眼睛张开嘴。他挣扎，推搡，却被曲鸣邪笑着按压住，拽着头发深深吻了下去。
    “拿你的身体取悦我。”曲鸣擦了擦嘴角，“没准我还会喜欢上你。”
    说着，他不管哭得歇斯底里的江初翎，转身拿起酒杯：“喏，我前任。想看就看吧。”
    那一转身，单颐的天塌了。江初翎拽紧胸口的衣服，哭得歇斯底里，双腿像是再也没有力气站稳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眼无神……
    “卡！”
    江初翎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演完后抽了包餐巾纸死命擦。哭是不哭了，还是红。
    曲鸣默不作声地坐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菜芽，你这哭的水平，一绝啊？”
    江初翎脸上干着的泪痕交错纵横，瞳孔里眼白部分红彤彤的，遍布着血丝。肿胀的眼泡再加上微红的眼眶，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可怜楚楚的泪珠子。
    水做的吧。爱哭鬼。
    也是这一瞬间。
    曲鸣脑子里突然涌出来同样一双眼。
    一样红肿，一样……楚楚可怜？
    第38章
    那双眼睛……眼角微扬，带着些许的笑意。点点泪珠打着转儿，迟迟落不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放佛含着一汪春水，微波泛起，俊美灵动。
    是桃花眼。
    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曲鸣只记得这么多。
    江初翎红着眼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心，虽说比拍戏进行时好多了，仍看了让人心疼不已。他本人倒是毫不在乎，不仅没去洗把脸，还拱在曲鸣身侧寸步不离。
    “江哥，哭戏牛逼！哎哟，现在还红着，赶紧洗洗脸，眼泡肿了就不帅了。”收拾现场的小哥们边走边吆喝着，“哈哈，你们俩天造地设一对儿吧！上回小许说关系好我还不信……现在啧啧……江哥你真的好黏，就跟连体婴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谁欺负了喊曲哥帮你揍回去。”
    曲鸣笑着：“我惯的。哪天被打了，还真可能拉着我去干架。”
    走远了的道具小哥闻声，笑得快要满地打滚。
    江初翎耳根有点烫，对着曲鸣笑出两个酒窝来：“不是我哭戏好！都是哥哥带我入戏了。哥哥好，哥哥最好。”
    说完，他欲图转移话题，迅速晃了晃手机：“我来点奶茶，唔……你喜欢三分糖吧？其他几份都点了正常糖的，你要不喝三分糖我现在帮你换……”
    “喝。”曲鸣微微诧异，盯着他。
    曲鸣喝三分糖奶茶是穿书前就保留的习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就是个人口味特殊吧，正常糖嫌腻味，不降两分甜度对不起自己的嘴。
    但是这个事儿连他穿书前的好兄弟都经常忘记。穿书后，他只记得唐成买奶茶那回，他在江初翎面前说过喜欢三分糖。
    他居然记住了？
    曲鸣的心情有点微妙，他没忍住，举手呼噜把江初翎的头发。江初翎听完那声喝，低着头打开外卖界面，乖乖巧巧的，全然没留意。这一摸，江初翎激灵一下，迅速抬头。
    肉眼可见，脸颊绯红。
    但是没有躲。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曲鸣。
    曲鸣微微怔愣，看呆了，情不自禁地卷起江初翎头顶的一圈呆毛，绕在手指上把玩。
    这是他……第一次摸别人的头。
    江初翎的头发软软的，发色与他一致，还有点天然呆的小卷度，自然卷类型。曲鸣心底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江初翎没躲，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他也没想通。
    还有！
    这么有血有肉，这么真实的外貌，真的是他画给江初翎的吗？他可不记得自己还给头发定义成自然卷了！江初翎到底是怎么变的人，完全没有纰漏。
    直到奶茶到了，喝完了，大家散伙了，曲鸣手上依旧残留着江初翎头发的温度，江初翎头发上洗头膏的清香。
    回到酒店，曲鸣刚放下手机准备洗个澡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经纪人魏敏睿。这是继上回给江初翎微信后，魏敏睿第一次用打电话的方式联系他。
    “等等等，先不要接。”江初翎在一旁脱衣服，纤细的腰肢露出半截，还没来得及换上睡衣，迅速又把衣服原封不动地套了回去，“你不会在视频通话吧！和谁！我要不要躲掉！”
    还分不清微信视频通话提示音和手机铃声的含羞草精，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扑腾着腿整个人闷进去。他笨拙地拉好被子，直到手脚头发全部藏在里面，这才隔着被子闷闷道：“我藏好了，你接吧。”
    “……”曲鸣盯着床上高高隆起的人形，“这是电话，看不见你。”
    江初翎大惊，赶紧探出头来：“？？！”
    曲鸣失笑，迅速接过电话，朝酒店的阳台位置走去。他心底想着：江初翎真的乖了好多？跟一开始天天想露脸搞糊他名声的那个坏蛋草判若两人啊？
    真不愧是入得了老子眼的含羞草。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他局促地笑了声，终于想通了──管他丫的穿书不穿书，他就是喜欢江初翎了，不管了。
    “你和江初翎，怎么回事？”电话接通后，魏敏睿冷不丁问了句。
    曲鸣：“……？”
    他还没跟江初翎表白，八字还没一撇呢，经纪人神通广大这就发现了，打电话扼杀这种念头吗？这不对吧，这不该吧？
    曲鸣看了看脚尖。
    “我和江初翎？什么怎么回事，姐？”曲·敌不动我不动·鸣问。
    踩着猫步，蹑手蹑脚走过来的江初翎突然顿住了：“。”
    “得，懒得跟你废话。”魏敏睿啪地把不知道什么东西重重摔下，语气烦躁，“你自己看看微博。看完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写个三百字的关系说明，呈到我微信消息栏里。”
    “……”曲鸣说，“嗻。”
    魏敏睿说完，挂断了电话。
    曲鸣放下手机，转过头去，恰巧看见了定着不动的江初翎。
    江初翎瞪大双眼，迅速举起双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依旧心底发毛！
    “我我我发誓！”
    “我很乖！”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曲鸣将信将疑：“你说的乖，和我理解的乖，最好是一个乖。”
    “我发誓！真的是！”
    然后曲鸣拎着江初翎的衣领拽回来，两个人坐在床边打开微博。
    真乖假乖，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曲鸣深呼吸一口，心底空落落的，甚至有种想死的心情……这他妈要是他栽在江初翎身上，江初翎只是装得乖巧，背地里又搞他怎么办？
    他忍不住余光看看江初翎。
    打开微博的手，微微颤抖。
    别吧，不然他快想把江初翎做死在床上了。就跟那些黄色废料小说一样，越是调皮捣蛋越要做得他浑身乏力，连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曲鸣哼笑。
    然而……
    微博热搜上挂着条#曲鸣江初翎关系#
    曲鸣像踩在万丈悬崖边上，没留神失足掉了进去。一股浓浓的死亡感迎面而来。
    这什么玩意？
    难不成是他的cp粉捅娄子上热搜了？曲鸣顿了顿，点进热搜，然而里面的内容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
    热度最高的那条微博出自圈内吃瓜爆料速度一绝的营销号之手！？
    微博内容很简单。
    三张照片。
    第一张，江初翎红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红肿的眼泡和憔悴的面容全部入镜了。而他对面，曲鸣神色冰冷，如同坠入寒潭，一点怜爱温情都没有。而曲鸣就是这样，拽着江初翎后脑勺的头发，逼迫着江初翎仰起头，四目相对。
    第二张，江初翎站在厕所洗手池边，双手捧着一掌心水往脸上浇。拍摄角度背对着江初翎，拍摄者又故意截掉了边上部分照片，发出来的图片里，镜子里照着江初翎同样红肿可怜的眼眶。
    第三张，身形背影很像江初翎的人坐在咖啡厅内，而他对面，露出全脸的人，是都庭传媒的高管，丁隐英。
    标题：纵观各方情报，前几个月曲鸣黑火，疑似某位江姓素人炒作的手笔？
    配字长篇大论，从江初翎首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条热搜说起，又谈到江初翎和曲鸣发布会的回放细节，最后又聊到如今这三张照片。
    “江姓素人江初翎首次出现是在黑曲鸣的视频里，随后为澄清曲鸣清白，他参与了发布会直播。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有记者提问曲鸣想要带素人朋友进娱乐圈，是否是江初翎时，曲鸣没有发声，反倒是江初翎率先跳出来表明两人关系好。”
    “看似两人关系好，实际上曲鸣自己也是刚红的小演员，怎么有能力带朋友进圈呢？所以这回我要扒的，就是曲鸣被黑或许不是被圈内人坑了，而是被江初翎恶意营销，倒贴吸血了！”
    “据圈内可靠消息，以下三张图均为实锤。曲鸣前段时间跟都庭闹掰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至今也没有放出进了哪个下家。图3是7号晚上十点半，江初翎和都庭高管在咖啡厅谈合作。图1图2是曲鸣好友提供，可见两人关系并不好。据悉，江初翎故意炒作，想借曲鸣当跳板进娱乐圈，被曲鸣发现后两人起了争执，这才有了照片上的这几幕……”
    后面还有好几大段，曲鸣气得差点没摔手机。
    7号晚上十点半……
    7号！
    神他妈江初翎去见高管。
    见个屁啊？
    别人不知道，他曲鸣还会不知道吗？江初翎天天晚上跟他一个酒店一张床，能跑哪去？
    那天十点半！他第一次教江初翎泡泡面吃啊？
    曲鸣气不过，开着大号转发并评论：滚。挑拨我和江初翎的关系？你也配？
    第39章
    曲鸣也不是一气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就相信江初翎了。看到微博内容时，他大脑飞速运转，确确实实深思熟虑了。
    首先，前两张照片明显是今天拍摄时抓拍到的，第三张照片更是无中生有。言语之间却处处攻击江初翎，反而有为他曲鸣澄清之前被黑言论的意思。哪怕是江初翎想火，也不必如此吧！
    而且按照这人的作案手法来看，他应该是《潜海52Hz的共鸣》剧组的一员，明知道电影处于为官宣的保密阶段，却还要发出来混淆视听。
    目的不就是搞糊江初翎？让人想澄清都没办法说这是在拍戏！保密阶段……却这么肆无忌惮地泄密……
    是背人有金主撑腰，不怕被查到？或者说查到了也无所谓？
    再来，江初翎必须获得他的喜爱才能存活，他俩可是结契过的，惹怒他有什么好处么？如今的情况完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吃力不讨好，不可能吧？
    不管谁想挑拨离间，没可能！
    曲鸣冷笑，这位幕后人士算盘打得还挺好，可惜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江初翎，他是棵含羞草精，天天跟他呆在一间房里，寸步不离。
    曲鸣扯扯嘴角，眼底尽是得意的神色。江初翎黏着他还来不及，哪有机会去见别人啊。
    他手指飞快地给魏敏睿发消息解释。
    魏敏睿最近在处理开工作室的事情，没有及时跟进曲鸣的拍摄过程，只让唐成全程照料着。这会她才刚刚意识到，前两张照片出自电影拍摄现场，根本就是演戏的过程。
    魏敏睿回复：江初翎哭戏这么厉害？他是科班毕业？他有意向签公司？
    曲鸣：没，他不会签都庭的。
    魏敏睿：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他有没有意向签合同闯影视圈。回头签咱工作室。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带你俩。
    曲鸣看了看，感觉……也行？
    魏敏睿：先给你收拾烂摊子，这事有空了再说。你手机别关机，随时保持联络。
    曲鸣：ok！
    打完感叹号，曲鸣终于抬头，熄了手机屏。
    江初翎从刚刚起，就坐在曲鸣的边上，眼睛自然瞟到了他手机屏上的东西……也包括那条怼营销号的微博，以及后来和魏敏睿说的各种内容。
    说不害怕，其实他一开始还挺怕的。江初翎想到自己先前做过很多对不起曲鸣的事，那会的曲鸣也冷冷抛下句“狼来多了就没意思”，和现在对他好的曲鸣比起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尽人情。
    他坐在边上大气不敢喘，既怕这些日子来的温情又被这次的事件打回去，曲鸣会不相信他，又怕曲鸣把他的真心当玩笑。
    哪怕曲鸣转发评论了营销号，江初翎心底的焦虑也没有彻底消散。
    反而因为之前的种种行为，江初翎眼神放空，内心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他没由来地想到那场哭戏，《潜海52Hz的共鸣》里的单颐。那条欺骗程渭州，最终错失了自己的最爱，陪葬了自己性命的美人鱼。
    是不是有些……谎言，会永远留在被欺骗者的心里，成为一堵厚重且不会坍塌的墙。于是再多的真心也挽救不回来，推不倒墙，敲不碎那层隔阂。两颗心永远贴不到一起。
    江初翎垂眸，不敢看曲鸣。
    “怎么了这是。”曲鸣快被江初翎悲哀的情绪吞没了，这小含羞草，因为被黑难过了？
    “别难过了，不是给你怼回去了么？”曲鸣捏了捏江初翎的脸蛋，“以后你会有很多粉丝的，我是你的头号粉丝，幸运吧？”
    江初翎倏然睁大双眼：“哥……哥哥不生气吗？我……就是之前……”江初翎有点语无伦次，急切地想要说话，反而适得其反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他干脆尝试着用心声沟通，直接把之前的回忆复述出来，在心底呈现给曲鸣。
    效果拔群，一瞬间，曲鸣听到了那些不安的情绪，掺杂着无比的懊悔和歉意，悉数呈现在曲鸣面前。
    那是江初翎赤/裸/裸的心声。
    骗不了人。
    是最完整的，他的原始感受。
    结契。从结契开始，两者心意相通，同生共死，喜怒共享，哀乐尽知。
    直到此刻，曲鸣才恍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江初翎眼角红了点，语气急切：“……对不起哥哥。以前不懂事，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现在我大概懂了。你可以……让我把话说完吗？”
    再抬眼时，江初翎眼底闪烁着泪花，一如记忆中那双含着春水的眼睛，逐渐重合。曲鸣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因为江初翎吗？
    “我在听。”
    “我第一天醒来的时候没有脸，不认识人，也没有记忆。只记得有一口枯井，特别清晰。我就用你的脸悄悄走过去。但是我没有找到，那里是酒吧，就是Slide Bar。”
    “在那里我遇见了钱科逸和宋辞呈，他们告诉我我是能力不足的精怪，没有脸就是因为我特别虚弱。精怪想要活必须要获得足够的喜爱，像我……这种的，需要更多。”江初翎自嘲地笑了下。这时候的他不像爱哭爱闹的撒娇鬼了，一字一句，满是认真。
    “枯井……？”曲鸣有一瞬间的震撼，随即哽了哽安抚，“我知道。你喝了回魂剂的那次，钱科逸说过了。”
    “之前那些热搜，还有我装成你的样子……那些都是我做的。营销号说的很对，我在吸血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取喜欢。”
    江初翎说着说着，泪水决堤，他嗓子里含着浓浓的哭腔，拼命擦着眼睛，“但是后来的道歉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没有再捣蛋了……哪怕不是结契，我也不会再捣蛋了。还有，还有这次的热搜也不是我……”
    知道，都知道。
    曲鸣早就在心底猜到了大概。
    只是猜永远只是猜。
    江初翎亲口说出来给他听，又是另一种心情了。尤其是在他能感受到江初翎无比纠结的心声时。曲鸣的心酥酥麻麻，又酸又胀，满腔的情绪找不到宣泄口，快要爆了。
    这是他的宝贝。
    现在正为了他，哭得满脸通红。
    从来不动声色的曲鸣红了眼眶，那一瞬间，好像他不是他，江初翎不是江初翎，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本该就相拥。一股说不上来的宿命感包围着曲鸣，让他愿意抛却一切，去抱抱眼前的人。
    在江初翎无声的哭泣中，曲鸣揽着他的腰，把江初翎拖入怀中，然后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江初翎抽噎着，仰头接受了曲鸣的所有。
    一滴泪水正好淌过，顺着姿势滴到两人交缠的唇舌间。明明是咸的，曲鸣却觉得那么甜，像蜜糖，甜到了心坎里。
    吻完，曲鸣没撒手，搂着他的手紧了紧，下巴轻轻抵着江初翎的头：“别哭啊，信不信我也哭给你看？”
    江初翎窝在曲鸣怀里，惊慌失措地吸吸鼻子：“哥哥你……我……我们……”
    “我没生气，早原谅你了。”曲鸣拍了拍他，轻笑着，“我养的草，我的人，我没让你哭就不许哭。”
    江初翎靠在曲鸣胸口，闷闷低喃。
    “喜欢。”
    “谢谢哥哥。”
    曲鸣逼问：“喜欢什么？”
    “喜欢哥哥！超喜欢超喜欢。”
    “嗯，你要乖，我也喜欢你。”曲鸣咧嘴。
    “我乖。”江初翎突然伸出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哥哥这辈子都不能反悔。”
    爱哭鬼，爱撒娇，曲鸣看着他，认认真真勾了勾小拇指：“江初翎，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哭成这样。”
    栽了就栽了吧。曲鸣想着，可可爱爱的含羞草，没有哪里不好。
    “好！”江初翎兴奋。
    ……
    睡前，魏敏睿来消息：
    “查到了，投稿人是姜风月。”
    “明天去片场前给我打个电话。”
    曲鸣回复完收好手机，看着身侧熟睡的江初翎，第一次伸手抱进怀里。
    软乎乎的，还挺热。
    像暖手袋，冬天应该挺好使。
    ……
    然而，曲鸣又做梦了。也许是看多了江初翎哭泣的模样，这回梦里清晰的，就是那双……俊美动人的桃花眼。
    那是个溪泉，坐落在山岭间。四周满目葱茏，除了绿色，还是绿色。水流到他胸口，还暖烘烘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水面上居然漫着雾气，平添了几丝朦胧感。
    曲鸣这回并不是以第三者看电影的角度旁观整个梦境。他就是依靠着石壁泡在泉水里的人。
    有腿，有手。
    眼前的男人瘦削，后背的肩胛骨还有蝴蝶骨都格外性感。曲鸣掌心所过的地方，蒙着薄薄一层汗。泉水腾起来的雾气缭绕在眼前，除了那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也许是视线受阻，感官就分外清楚。曲鸣感到掌心下，微微颤抖着。那种感觉很清晰。
    身前人似乎是受不住了，毫无气力地挣扎，回回过头来时，鼻尖一滴汗刚好滑下，落在嫣红的唇边。他嗓音软糯，眼含泪水：“哥……哥哥。……哥哥。”
    叫喊声被揉碎了。
    喘不上气。
    曲鸣听到自己低哑着嗓音，哄道：“快了。”
    “忍忍，开枝散叶呢。”曲鸣低笑，掐着他的腰。
    谁也没有停下。
    ……
    第40章
    江初翎醒的时候汗渍渍的，身上沉重不堪，有千斤石那么重。他只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杵着？！睁眼的瞬间，他看见搂腰伸过来抱着他的双手。
    是曲鸣紧紧勒住他！
    以往睡觉，曲鸣从来规规矩矩窝在床沿边儿，恨不得在床中线划一条三八线，明确写上：井水不犯河水。昨晚曲鸣第一次主动抱着他睡觉耶！
    虽然，抱得，过于死了。
    江初翎挣扎了几秒钟，起不来身。
    昨天还亲亲了！
    江初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江初翎疯狂摇头，脸蹭地一下通红。只是这个姿势下，江初翎轻轻扭动几下，曲鸣闭着眼睛，压根没醒，只是出于本能地收缩下手，当然没轻没重。
    帘子没拉，窗外天蒙蒙亮，还没到日上三竿，估计也就是早晨四五点罢了。江初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醒！但是八成！是被曲鸣紧箍着热醒的！他快要窒息了！
    江初翎深呼吸：“……”
    江初翎在心底小小声嗔怒：哥哥是猪！
    江初翎扭扭屁股闪闪腰，挣脱不开，反而被曲鸣无意识蹭得腿根软。万般无奈下，他红润着脸庞，伸长手臂，艰难地够到了枕头边上摆着的手机。
    他捂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登陆微博小号。不知道想到什么，江初翎打字的手猛然顿住，艰难地拗着头，望了眼曲鸣，后者自然还闭着眼睛。江初翎回头思索了几秒，不大放心地调低手机屏幕亮度，这才继续发送。
    @菜芽是大可爱转发并评论：谢谢各位姐妹！我来分享最新进度。他主动亲我了，还说喜欢我！然后他还可以为了我不顾形象，谁骂我他怼谁？最关键的是，他！我碰到了！他抱着我的时候很大很烫，不是对我没感觉！（捂脸）我也许可以追到他？感觉我们已经算表白了，应该算吧？他说喜欢我，我也说了喜欢他。
    网友1：哈哈哈哈哈赶上直播了吗？姐妹上个博我也看了，看样子是成了！那！你什么时候让小江营业？最近小江好惨……我都感觉他不会看微博了唉。不过就算如此我也等待，期待地搓手手.jpg
    网友2：哇999！双向暗恋？
    网友3：QAQ最近热搜太虐了。我都不知道曲哥和小江是真是假，乍然看见糖，就算不是一曲将临相关我也吃了呜呜呜呜。
    看到这儿，江初翎顿了顿。
    灵光就在一瞬间！下一秒，江初翎连滚带爬地打开微博大号，发送：
    @这棵菜芽神烦：404 not found 【图片】
    配图正是7号晚上十点多，他和曲鸣在酒店煮泡面的照片。画面中，一眼望去，就是……两桶老坛酸菜牛肉面。
    镜头近处的那桶没泡开，酱归酱，料归料，那一坨面饼还是方方正正的，怎么看都没有食欲。塑料叉子还断了！稍远处的那桶用叉子戳了个洞，抵住方便面包装，看起来刚刚加了水泡，还不能揭盖儿。
    没食欲的那份边上比了个耶，纤纤水灵，白皙修长。没掀盖那份边上竖着大拇指，相比刚刚那只手，手腕更粗，肤色更暗，指节分明，好看。
    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照片也不是原图！江初翎特意点进相册，点击照片。这能让照片上方弹出拍摄照片的具体时间，精确到7号，下午10:42！然后咔嚓，截图！发送！
    江初翎盯着照片上的手，尤其是肤色暗的那只，心里乐滋滋的！那张照片清晰地拍摄到了手主人拇指内侧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而现在……
    江初翎低头瞄瞄搭在他肚子上的双手！
    现在这只手在抱他！
    紧紧圈住的那种！
    江初翎美滋滋看呆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心虚地打开手机自拍摄像头，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悄悄搭在曲鸣手上！迅速按快门！
    屏幕闪了闪。
    又一张合照诞生了！
    ……
    江初翎盯着前不久超话里，姐妹们拉他进的群。
    【群聊：初露头角一鸣惊人】
    管理员：我靠！小江营业了（呆滞）！！！快快快去点赞快去看！
    网友1：我回来了！报！！！姐妹们！果然热搜不对劲，正主拐着弯下场澄清！那张照片两只手就分别是小江和曲哥！！！曲哥拇指的痣呃呃呃呜呜呜你们看！一模一样！
    网友2：所以他7号晚上和曲哥一起吃泡面？hhhhh怎么又心酸又好笑。啊喂，小江！你那不是开水泡面吧的正确姿势吧？看看你老公的亲手教学哈哈哈哈哈！
    网友3：我才发现照片里带着拍照时间hhhh崽崽刚好可以自证！造谣狗biss！
    江初翎看了会，混入人群中，回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他的思绪早飘回7号了。网友猜的没错。
    那天，江初翎第一次听说名为泡面的东西。他火急火燎倒完料，不出所料地搞砸了……江初翎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抓着叉准备捣着吃那碗没泡熟的方便面。
    是曲鸣一手拍掉他的手，这才不小心折了叉子，永远留在照片中。曲鸣倒也没生气，笑着拆了包新的：“菜芽，看着点儿。我泡给你看。”
    江初翎点点头，一眨不眨眼。
    “就是这样，懂了没？”完事后的曲鸣拍拍手，掀开盖子。江初翎以为他要开始吃了，没想到曲鸣把热乎的老坛酸菜推到他面前，“我不饿，吃了它，浪费粮食可耻。”
    江初翎：“……”
    ……
    曲鸣睡眼惺忪，醒的时候怀里沉甸甸的，但没动。等足够清醒后，他看到的，就是个捏着手机不知道发着呆在想什么的江初翎。
    曲鸣使坏，趁他不注意，迅速抢过手机。
    江初翎：“！”
    “嗯？我看看，你这都加了点什么人，消息数量比我还多……”
    江初翎挥手去抢！抢不到！
    【啊！要死了，这种东西能让曲鸣看到吗？好害羞！】
    “还给我！”
    气鼓鼓的，一大早就这么可爱。大概是气傻了，江初翎全然忘记曲鸣和他结契的事情！
    还有不能看的？曲鸣邪笑：“求我。”
    “求你！”
    “太敷衍。”
    “求求哥哥，喜欢哥哥。”
    “没点儿实际报酬？”
    他和江初翎完全贴在一起。他手长，力气大，江初翎除了干瞪眼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江初翎薄红的脸上蒙着层汗，衣衫阔大，这个角度，曲鸣可以看见他衣服底下大半片肌肤，不知道蹭到了被子还是衣领，有点红。江初翎的脖子也纤长……天生适合被反反复复地吻。
    种满淡红色的草莓，打上一个个独属于他曲鸣的烙印。曲鸣眼神凛冽，紧紧盯着。
    江初翎顺着视线，看看自己，又看看曲鸣。好几秒后终于确定了曲鸣在看他的身体！这是报酬吗？
    江·单纯·初翎心一横。
    不就是被自己喜欢的哥哥索要吗？
    在曲鸣炙热的视线里，江初翎迅速拉下睡衣，露出锁骨和……半边小香肩！江初翎的身体骨干十足，穿衣服看起来很单薄，但是脱了又是精瘦小肌肉类型。
    他丝毫没意识曲鸣逐渐加粗的呼吸，撩着自个的衣领防止弹回去，笑着指：“哥哥亲这里，求求哥哥了！”
    他这是在玩火啊？
    曲鸣掀开唇，扬了扬牙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宝贝菜芽。”
    二十分钟后。
    江初翎苦着脸，对着镜子摸摸那一圈淡淡的齿痕，控诉道：“你属狗！”
    曲鸣拨打了魏敏睿的电话，等接通，闻言促狭：“狗很喜欢撒尿圈地盘。我看……下次我试试把你圈为己有？”
    江初翎脸都熟了：“……！撒，撒撒撒尿？”
    电话在一瞬间接通。
    曲鸣点了点头，摆了个嘘的姿势。
    江初翎也不闹了，对着镜子收拾自己。
    曲鸣问好：“敏姐早。”
    魏敏睿说：“剧组片场的摄像头被人为破坏了。花了点大价钱买通了营销号，他抖出来的姜风月。哼，果然恰烂钱，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营销号问题。那话聊回来了，这事情你想怎么处理？我有几套方案。”
    第41章
    “算了。其他几种救不了了。”魏敏睿刚说完，顿了顿，“你开微博，去江初翎最新那条微博点个赞，其他玩意先别管了。”
    “啥玩意？”曲鸣捏着手机看了眼洗脸涂得满脸泡泡的江初翎，往酒店走廊走，顺手带上门，“江初翎微博？我不管什么方法，我点赞后是踩着他搞热度还是给他澄清？我要知道后果。”
    魏敏睿啧了声：“你能不能听我……”
    “不能。”曲鸣咂舌，头一回在魏敏睿面前态度如此僵硬，“我和江初翎关系很好，你知道，唐成也知道。媒体必须知道。我得澄清。江初翎多好一宝贝啊，你不是还说签他吗，他同意了，你可别砸自家人的脚。”
    气上来的时候，曲鸣口不择言。原本对魏敏睿恭恭敬敬的他暴脾气全露。江初翎同意不同意他压根没问，但他说同意就能同意！没有第二选择。
    “所以你小子冷静点，听我说完话啊。”魏敏睿顿了顿，突然哼笑，“你下场怼营销号的事情自己忘了？把我想成什么东西了，我跟那群吃人血的经纪人可不是一路人。”
    “……还真忘了。”曲鸣微怒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对不起姐，我我呃我待会挂了电话就去点赞。”
    魏敏睿跟仇素云关系好，曲鸣也是爱玩惯了的，魏敏睿没有生气：“行了，摊上我这个经纪人，乐吧就。”
    “对不起姐，下次不会了。”曲鸣有点儿愧疚，挠了挠头，“我愿意让江初翎胖十斤，换敏姐永远年轻美丽。”
    江初翎太瘦了，胖十斤抱着刚刚好。曲鸣回味着。
    魏敏睿笑了：“别过分啊，你胖十斤好了，别祸害人家江初翎。”
    “知道错了。”曲鸣笑着，“那我胖一百斤换你百岁无忧。”
    “油嘴滑舌，你这样子跟你妈一点不像。”魏敏睿说，“去了剧组先别跟姜风月对着干。没了监控咱们就没有直接证据把他锤死。都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捧姜风月那群人跟先前压你资源的是同一批，八成黑完江初翎下一个就黑你，谁知道呢。光澄清清白多没意思，要搞就要搞个大的，谁让先撩者贱。”
    “张导大概率放弃国内市场直接奔着国外参赛去，所以国内宣传不会很多。我一会再问问张导，别做傻事。跟江初翎也说声。”
    “好的。”曲鸣应，“麻烦敏姐了！”
    曲鸣去剧组的路上坐在车里，看见了江初翎微博最新更新的那张照片，点了个赞。
    唐成开着车，眼神时不时地往后视镜看。八百年过去了，他头一回看见曲鸣满脸姨母笑！这他妈绝逼有什么好事没跟他说。
    “你撞狗屎运了还是中体育彩票了？最近网上风声不对啊，你居然没憋着生闷气。不愧是长大了。”唐成稀罕，犯嘀咕，“儿啊，有开心事要跟爸爸分享，偷偷乐算个什么事？”
    “那可不是吗？”曲鸣冷哼，“你和老婆隐婚，网友全在那骂这俩死对头绝对不可能，结果回去后你跟老婆一个被窝，卿卿我我，再看网友的傻逼话，开不开心？”
    江初翎：“……！”
    “靠！那还真的有种地下恋的隐秘感。又刺激又开心啊！”唐成惊呼，嘴张了半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是，你跟小江也就是好哥们，这跟老婆能一样啊？心态稳还真不愧是你稳。谢谢你，我现在知道了鲁迅阿Q那种精神胜利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曲鸣懒得理他：“真男人可以没有老婆，但真男人不能没有兄弟，这你就不懂了。”
    穿书前的网上冲浪选手曲鸣，不仅因为画漫画圈粉，而且深入粉丝内部，听说过一句话：
    兄弟之所以是兄弟，就是他能在你需要老婆的时候，变成你的老婆。
    精辟，完美。
    唐成嘁了声：“得得得，说什么都对！”
    等车开到片场附近停好了，唐成眼神瞟着瞟着，忽然看见了曲鸣怀里的那盆含羞草！合着的叶子居然一直没有松开！
    这不对劲啊？
    “儿，你这含羞草抢救成功后是不是不大对劲啊。”唐成摸摸下巴，“它的叶子怎么老卷着。要不是它绿了……”
    曲鸣甩上车门：“别，没人绿了。”
    唐成回了句：“笑死了，这可不一定啊。我最近一直看微博，实话说吧，我感觉你未来老婆快被小江绿了。”
    江初翎其实是羞的，紧紧贴着叶子，不肯舒展开来。心底默默想着：哥哥好过分！说话总是这么……这么……
    曲鸣：“说话怎么了？”
    “什么说话怎么……没怎么啊？”唐成莫名其妙，话说了一半却看见曲鸣花盆里那含羞草的茎干弯了，软趴趴，恨不得贴着泥土，“……”
    他看错了？
    唐成难以置信，刚刚还好端端的含羞草突然就这样了……他揉了揉眼睛。
    江初翎羞得要死！
    为什么这个花盆它没有个地洞可以钻？
    “自言自语，没跟你说。”曲鸣顿了顿。
    见过拍戏带三四个行李箱的艺人，可他从没见过拍戏要带着含羞草的！你说猫猫狗狗在家没人照顾，放宠物寄养那儿心疼，带出来也就算了，出来拍戏还随身不忘带着含羞草的是有多爱啊？
    “说起来，老带着含羞草，拍戏这么几个月，死不了吧！叫什么来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唐成忍不住说了句，“我大学那会养的草，没带回家，搁我桌上摆了三个多月，没阳光没露水没人浇水，返校回去看还精神抖擞。”
    曲鸣冷冷：“那不一样，我这棵草不管它会闹事，管它就黏人。还是被黏着的感觉好。”
    唐成：“神神叨叨的，什么黏人不黏人，又不是猫？得了，你赶紧往化妆间去吧，我给你买早饭去。”
    唐成说完就离开了。
    曲鸣喊了句：“两人份，带个江初翎的。”
    ……
    片场跟剧组定的酒店有些距离，每天接送曲鸣“上下班”就成了唐成该干的活。一开始，江初翎就没跟着剧组订房间住，所以每回来剧组，都要变成草，由曲鸣一路捎过来。
    为了方便江初翎变成人且不被发现，曲鸣以酒店提供的早饭不合胃口为由，每回都让唐成送他来了后去路边的小摊买点早点。
    支开他，江初翎就可以变成人。
    两人错开，一前一后进了化妆间。
    万无一失！
    泄漏拍摄现场的照片，剧组里气氛自然较前两日沉重了不少。电影拍摄阶段全程保密，演员各自的合同上白纸黑字也都写了。泄密，就是违约。
    江初翎和曲鸣换完妆，走出来，就听到副导演那边一圈人闹哄哄的，看起来在商量着什么事。
    张导站在边上，罕见地掐着烟。
    副导演嘶了声：“不对吧，咱们组里除了梁嵩和曹梨燕……可梁嵩的戏份全在外景那段儿，拍完最后几幕就能出外景了，偏偏这时候出差错？总不可能是曹梨燕吧？”
    张导本来不想开口，听到这里皱了眉：“曹梨燕个屁！他们咖位用得着搞这些事情吗？诋毁两个关系还不错的小生有什么好处？能带来利益？你拿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副导演大惊：“曲鸣干的啊？”
    张导开口：“放屁。这热搜虽然看起来对曲鸣有利，其实也拿他挡刀吧？我看中的就是曲鸣和江初翎发布会上眼神流露的那种感觉。心会骗人，话会骗人，自然流露的眼神里饱含的那种情绪，骗不了人的。而且这合作也是老熟人了，曲鸣是仇素云儿子，经纪人魏敏睿，刚刚才打过电话……”
    副导演：“那这……总不会是江初翎自炒吧？！”
    “你自己想想！谁他妈对咱们有意见？是谁进来的时候，李明卫直接拿了第二份合同，连我都没知会？”张导摇头，恨铁不成钢。
    “之前魏敏睿打电话要看监控的时候我转了一圈，记录都被删除了。可你猜怎么着，我今天又去看了遍，突然看见厕所走廊死角里那段监控，只拍得到地上影子的角度。就是那儿他妈的有个影子，姿势就是拿着手机拍！还是件阔大的燕尾服，影子一清二楚。”
    “那天穿燕尾服的……”副导演回想。
    张导冷笑：“是啊，就他姜风月一个人。”
    第42章
    张导拍戏有自己的一套，轻易不用人，用也会用一样的标准看人。管你是影帝粉红还是素人小白，能演出那味道来，就行。所以他给的合同也是几乎一样的。当然，片酬会综合考虑咖位、所拍戏份的难易程度以及拍摄时长等因素，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差别。
    至于电影保密问题……当然是参演人员包括工作人员心里都明当当的。
    副导演傻眼了：“李明卫是不是……哎！当时他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搞了份新合同给梁嵩他们签，我都没当回事。现在一想当初姜风月……他根本就没安好心吧？”
    李明卫，新合作的制片人，不是张导等人的老搭档。这回张导和他拟定好合同，李明卫真正拿去给演员签的时候却搞出来第二份合同！
    相较于张导过目过的那份合同，新合同适用于客串人员。这份合同最大的不同在于……关于电影保密的事，一字未提！
    这他妈天大的漏洞。
    但是签都签了，签完才发现，晚了。索性组里的客串人员就两个，梁嵩和曹梨燕，都是张导的老熟人。张导找他们沟通完，两人都表示会守口如瓶。张导信得过他们，考虑到签也签了，就此作罢，事情就这么接篇翻页了。
    谁知后来李明卫直接塞了个姜风月进组，还他妈误把第二份合同拿给他签了？
    幸亏张导知道后追究到底，硬逼着加了条款，死都不松口。姜风月最终签的合同里是有保密协议的。
    张导怒不可遏，眼神往人兜了圈：“这个点了，姜风月又没来？”
    “没来。他这态度太不行了，就算没这事也不讨喜。不就是上回让他坐了回冷板凳吗。今天第二场有他戏份都不知道提前来？”副导演摸摸鼻梁，“相比之下，曲鸣最近绯闻多，本人倒和谣言完全不符合。江初翎也是，天天起早贪黑，NG了还请全组吃饭喝茶，姜风月从来都是嘴上说说啊。”
    说着说着，副导演望着远处来得早，化完妆早，急急忙忙嚼煎饼的两人点头：“他俩这是……未来可期啊……”
    ……
    热搜上挂着的#曲鸣江初翎关系#高持不下，剧组人人都感到岌岌可危，生怕哪天一打开微博，就是潜海剧组爆料。这要真被爆料扒出来了，那张导绝对心情不会好，简直要扒他们一层皮！
    小许和小宁坐在边上，只等江初翎和曲鸣吃完早饭后再补个口红，小修一下妆容。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你们关系不好吧！”小许刷着手机，难以置信地开口，“这群网友脑洞也太大了，江哥哭就是被凶了吗？”
    小宁冷不丁：“虽然但是，剧本里确实被凶了。”
    “不是啊，他们根本没看见后面！曲哥那叫亲得一个凶呀，就问你那天在场看完脸红没红？”小许忽然抬头对着曲鸣和江初翎眨了眨眼，“对吧！江哥曲哥！”
    “啊……那岂止是脸红！我都差点要捂脸钻地了！”
    江初翎瞪着眼，嘴里嚼得嘎吱响，嘴角油渍渍：“……”
    “吃得满脸都是，几岁啊？”曲鸣旁若无人，拇指凑过去蹭了蹭江初翎的唇，眼神深邃，“那群粉也好，黑也好，谁又能想到我和江初翎亲都亲过了呢。”
    侵略性的目光灼烫江初翎。曲鸣的拇指重重掠过唇，擦到唇角。那种温柔的感觉游走在皮肤上，酥酥麻麻，直冲江初翎大脑！
    江初翎嘴里含着一口煎饼，忘记嚼了，眼神跟着曲鸣收手的动作走。
    小许快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江哥醒醒，你脸好红，下回完全可以不涂腮红了！”
    曲鸣：“什么啊，他口红也省了吧。”
    “……”江初翎困惑，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曲鸣哥哥是不是又要说些……
    曲鸣笑着，果然不负他的期望：“我多嘬两口，亲红亲肿，多省啊！”
    小许：“哟哟哟！你好会！”
    江初翎掏出手机低着头，疯狂掩饰内心的狂跳！同时在心底默默大喊：哥，这是在外面，你不可以说这些话。
    曲鸣：“人后更会。”
    江初翎：“！”你混蛋！
    江初翎愤愤，把还剩最后一点点吃不完的煎饼系紧了，连着塑料袋一块投进垃圾篓里。咚地一声，似乎在控诉曲鸣不知羞耻！
    曲鸣只顾着笑，不说话了。
    小宁也低着头，露出老母亲欣慰的笑容。她转发并评论黑热搜里的傻逼发言：你所了解的往往与事实相差甚远！！！八百年后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打脸（狗头）。
    ……
    如果没有热搜这件事，姜风月本该在今天顺利杀青，剧组也会投入外景拍摄的剧情中去。从进组到今天为止，拍摄内容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半。
    可惜没有如果。
    曲鸣和江初翎拍摄进行。
    与此同时，微博上炸裂了。
    先是江初翎一大清早发出的微博，曲鸣及时的点赞，让网友觉得正主继昨晚怒怼营销号，又双叒叕下场辟谣了！
    接着，张导的个人微博发了条：“电影《潜海52Hz的共鸣》已开机。领衔主演曲鸣，江初翎；特别出演梁嵩，曹梨燕。剧情需要，请勿造谣。【图片】”
    图片正是营销号诋毁江初翎用的那两张哭戏配图。
    这不是条正经的官宣微博，就像是例行公事，顺便给广大网友科普一下图片的出处，但这短短几句话，迅速让网友炸开了锅！
    网友：这他妈是电影剧情？
    然而，事情还没完。
    本来并不打算在国内过多宣传的电影，破天荒地开了个电影官方微博，注册日期……就是今天！甚至连小蓝V都没来得及认证。
    @电影潜海52Hz的共鸣：
    【声明】
    经核实，艺人姜风月私自买通营销号，恶意诋毁剧组成员，对电影拍摄过程加以过度解读，对其他演员故意抹黑，并对外散发不实言论。长期以来，姜风月频繁违反电影拍摄过程中签属的合同，行为和态度也引起不好的反响，对电影制作与拍摄造成了严重影响。现决定解除与艺人姜风月的合作。
    也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及时删除任何诋毁抹黑的信息，我方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虽然没加V！但是张导点赞转发了！
    一起转发的还有梁嵩和曹梨燕！
    网友们吃瓜吃到这儿，明白了个大概。
    网友1：我操太过分了。拿拍摄的剧情，断章取义，诋毁江初翎？他不就是个素人吗，多大的仇啊！
    网友2：哈哈哈哈哈虽然但是剧组的官宣这么寒酸吗！能被张导选上的主演一定演技过关！潜海我一定等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呜呜！
    网友3：所以江初翎和曲鸣关系就是很好吧！瓜吃到这里我终于放心了！
    ……
    还没完。
    三连炸完了后，还有第四波。魏敏睿登陆曲鸣的微博账号，发了澄清通稿。连带着一起发的，还有张导从监控摄像头里导出来的那一小段，不被人注意的影子。
    张导也点赞了这条微博。
    底下本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瞬间齐呼：“我操！姜风月也太不要脸了吧！”
    网友X：我没了，我真没了。我本来看上了姜风月的颜，以为他是个可塑之才，zqsg了好久！这要是剧组不澄清岂不是把曲鸣和江初翎黑到糊了！脱粉了脱粉了，气死我了。
    网友Y：是啊，谁能想到千算万算漏算了厕所走廊有个拍得到地面影子的摄像头呢！
    网友W：曲哥加油飞呜呜呜呜呜！我永远喜欢你！你和江江都要好好的！
    ……
    舆论压倒性胜利。
    张导让化妆师小宁站在门口候着。
    姜风月姗姗来迟，走到片场里头，却被小宁拦了下来。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谄媚地笑了声，指指里面：“今天是路上堵，来得晚了些……这不还没到我那场戏嘛，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可真要迟到啦？”
    “昨天堵车，前天堵车，还有哪天不堵车？我咋没堵车？”小宁刚退出微博，皮笑肉不笑地拍开他的手，“你经纪人没联系你吗？不好意思啊，合作中止了！里面在拍戏，无关演员从哪来就回哪去。”
    “你！”姜风月惊讶，“你说什么？！”
    “我说──大明星上哪来就回哪去。这是张导原话，但凡你经纪人有用点，都不会问我这……”
    话没说完，铃声响了。
    小宁扫他眼，哼道：“曲哥说你怼江哥对戏开铃声，你怎么自己也开着铃声呐？江哥那是素人刚来第一次，不懂事，你呢。”
    姜风月低啐，捏着手机冷色铁青，看也没看屏幕：“谁啊？”
    他经纪人顿了顿，破口大骂：“你他妈问我谁？你干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等着赔钱吧你！违约啊，你违约？你他妈不是说攀着大佬不会翻车吗，你昨天怎么给我笑江初翎不知好歹的？下午来趟公司，挂了。”
    姜风月愣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小宁摆个手势：“请回吧！”
    “你们！”姜风月咬着牙，远远看了眼镜头中间走戏的曲鸣和江初翎，吐了吐唾沫，转身走了。
    ……
    曲鸣中场休息时打开手机。
    结果弹出来姜风月的信息。
    【除了我有什么用？】
    【实话实说吧，回魂剂是我给江初翎的，但回魂剂不是我的。江初翎跟你，没可能的。天注定，没可能。】
    第43章
    姜风月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了啊？
    回魂剂……
    茎叶枯黄的江初翎……
    虚弱而且脸色苍白的江初翎。
    他差点，再差一点，可能就……
    失去他的宝贝了。
    曲鸣脸上的冷静溃不成军，捏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要不是捏的是手机，这要是换成橡皮泥，绝对被狠狠捏成五个手指的模样。曲鸣眯了眯眼。
    根据他看过的各种小说和电视剧，反派自报家门绝对没好事！而且是拐着弯坑人！信反派还不如信鬼。
    姜风月敢说这些话，绝对不正常。
    与其顺着他的意思问，倒不如反将一计，激将法多爽啊！曲鸣心底乐着，眼神凛冽，一片冰霜。尽管曲鸣憋着老气，他还是兢兢业业反讽着：
    【哦，回魂剂啊？要不是你，我和江初翎还没办法成为心有灵犀的好·朋·友，谢谢啊牵线媒人。】
    走绿茶白莲花的路，让姜风月无路可走！曲鸣扯扯嘴角。
    【你现在肯定不好过吧？我和江初翎挺好的。这怎么说来着，吃水不忘挖井人，都庭不想收拾你的烂摊子了吧？别怕，我承诺你，等我大红大紫后在街头碰着你扫地，一定会给你一顿饭钱。】
    姜风月秒回：你不好奇回魂剂是哪来的？
    简直可笑。
    曲鸣：我问了你会说？
    姜风月：……可以考虑，谈条件……
    曲鸣：免谈，祝你好运。
    曲鸣退出，并把他的号码屏蔽了。这之后，他呆坐在手机前，屏幕早就熄了也没注意到。他完全陷入了沉思。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他是穿书来的，没问题。江初翎一开始表现得跟书中性格差不多，也没问题。可之后的剧情走向也太超人预料了，甚至有点匪夷所思？
    书中压根没提及的各种──无论是结契，还是他对江初翎的真心，这些都化为冥冥之中有谁手中的线，将他和江初翎联系到一起，自此不可分割，心心相印。
    曲鸣挠了挠头，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顺着脊骨扩散到全身。上一回有这感觉，还是他穿书前几天，发现小说主角与他同名同姓的时候……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硬生生打造出一套完美的联系，让他这个完完全全不属于书中世界的人，不可遏制地迅速被同化，自此再也离不开这个世界。
    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和记忆……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更没有失去原有的记忆。时不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脑内场景又从何而来？
    拥有回魂剂的那位……究竟要做什么？
    还有缘春路给他算命的老头，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让他看住江初翎？
    最开始约他去缘春路见面的人呢，又是谁？
    ……
    曲·十万个为什么·鸣越想，心底蹦出来的疑惑越多最近这些日子和江初翎甜甜蜜蜜，一直把这些困惑抛在脑后。而如今……各种事件夹杂着出现，就像团乱麻，缠绕在曲鸣心中。
    曲鸣压根拎不清。
    他想，一概不知的感觉真糟糕。
    这个世界有太多秘密了，江初翎也好，他也好，还有那些点头之交或者素未谋面的人。
    一切看上去都很荒唐。
    他能做什么呢？
    曲鸣茫然地抬头。
    江初翎恰好迎着光走来。他目光认真，粘在曲鸣脸上，慢慢悠悠走来。曲鸣一言不发，望着他。凑近了，江初翎有点儿紧张，齿如含贝，薄薄的舌头就从那里边探出来，反射性地舔了舔唇。
    唇上是刚刚才补上的口红。
    雪白莹润的脖颈那儿，江初翎喉结动了动，悄悄咽了一大口口水！
    江初翎总是这样，又干净又色气。他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江初翎的眼睛里含着水雾，柔情脉脉，曲鸣的视线压根就挪不开。与此同时，他身体中的热气腾地冒出来，尤其是小腹下边，特别有感觉。胀。
    江初翎摸了摸唇：“哥哥？”
    只这一声，曲鸣弃甲曳兵，倏地站起身，紧紧拥抱住江初翎。
    江初翎：“！”
    曲鸣的手滚烫炙热，从他的腰际搂过，狠狠往自个面前带。江初翎看见曲鸣就腿软，更别说猝不及防地拥了个抱！耳尖瞬间红了。
    曲鸣紧紧搂着江初翎，恨不得把他融进自己身体里。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曲鸣身上源源不断的金纺味儿，就像只小小的无形的怪兽，快要把江初翎吞没了！
    “哥……哥哥？”江初翎讪讪问。
    曲鸣呼吸的热气擦过江初翎耳边，酥酥痒痒，让江初翎身体也软趴趴地。江初翎贴着曲鸣的脖颈，毛卷卷发梢疯狂蹭。
    曲鸣低声：“抱会。”
    心贴着心，曲鸣似乎听到了江初翎加速的心跳。
    一切都很荒唐，他能怎么办呢？
    没怎么办呗，抱住眼前人。
    曲鸣敛去神情，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疯狂叫嚣着：这个世界足够荒唐，只有江初翎是真实的，只有他自己是理智的。
    “理智的人，陨落在真实的爱里。”
    突然，曲鸣脑海里自顾自冒出个声音。如同前几天突然闪过的桃花眼一样，这句话也一闪而过。可是声线和他的音色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曲鸣迟疑。
    搂着江初翎的手箍得更紧。
    ……
    没几天后，姜风月果然和都庭解约了。张导在圈内名声大噪，惹了张导约等于自寻死路，自然没有下家敢要姜风月。
    跟他一起跑路的还有制片人，李明卫。
    谁都没想到，本来被万众瞩目的新人瞬间跌入泥潭，而且一上来就得罪了许多人心里的大靠山，怎么可能混的下去？姜风月演艺生涯中唯一一条爆了的微博居然是#姜风月滚出娱乐圈#
    姜风月的粉丝该脱粉的脱粉，不脱粉的也几乎转路人了。更有无数粉丝经过此次事件，彻底转成江初翎和曲鸣的忠实粉。
    之后，舆论又发酵了一周左右，最终，姜风月完全被互联网遗忘。
    ……
    饭桌上，副导演闷声灌酒。张导劝，没劝得住，骂道：“这他妈有啥，留着这种制片人和演员才是我们的悲哀！ ”
    副导演大着舌头：“我问的不是这个！姜风月啊……现在电影拍到中途突然换人了，电影预算赔了好多，重拍就要加档期拖时间了，到时候各个演员的空档期也得重新排。而且能不能找到人接替姜风月还……”
    张导害了声：“打点好了，问了梁嵩，宋辞呈来。档期可以凑，预算无所谓，曲明二打算来投资。都妥了。真要放任那个傻逼留在组里我看着晦气，没什么好担心的。”
    “啊？！曲明二？！那个老奸巨猾的狗贼？！”副导演重重摔杯子，“靠！当初喊他来，死活说什么……时机未到，时机到了他就来……”
    “是啊，奇了怪了，当初就想让他来当制片人的，他非说不行，时机没到提前来会泄露天机。我泄露个鬼啊。”张导摆摆手，“现在也是他看见了姜风月那个事自己来找我说投资的。”
    副导演：“……”
    这怎么……是他喝多了听错了吗？
    曲明二，那个商业巨鳄，炒股金融大佬，终于想开了？还会主动联系人了？
    ……
    因为这场变故，原定拍摄计划修改，拍摄进度暂停。张导拍完最后几场摄影棚内的戏后，只能让演员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之后出外景的录制以及补拍重拍部分要再凑档期了。
    散伙前，为表歉意，张导请大伙吃了顿饭。跟来凑热闹的，居然还有新加入的投资人，曲明二。
    江初翎吃饭的时候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他看看身侧全神贯注给他剥虾壳的曲鸣，又转了个头，跟对面那双冷静打探的目光对上了！
    来人西装革履，除了没打领带。浑身上下充满了社会精英人士的气息！他……低头剥虾的动作，居然和曲鸣该死的一致。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可惜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了，鬓角已经出现斑白的发丝。虽然少，却很显眼。
    一点也没有曲鸣哥哥帅！
    这吐槽刚在心底进行，曲鸣忽然笑了。江初翎脸色红了点，也不敢看他！当即低下头，拿筷子捣着曲鸣送过来，已经剥好的虾肉。
    江初翎：“……”
    【谢谢哥哥！爱你！】
    他边想，边拿着曲鸣的碗，在众人瞩目下，盛了满满一碗酸辣肚丝汤！飘着辣油和香菜，格外香！
    “哥，给你。”
    众人差点没戳瞎双眼：这老夫老妻即视感怎么回事！
    曲明二若有所思，看了好几眼。
    ……
    等吃完散场的时候，江初翎吃饱了，吃撑了，肚子圆滚滚的，岂止是游泳圈，简直是大号皮球，还带弹性的。
    他瘫坐在椅上，嘴里念念有词：“哥哥等我，我歇一下……嗝！”
    曲鸣：“……”
    一桌人都走光了。除了他俩。
    然而江初翎虚着步伐挺着肚皮走路的样子实在滑稽，曲鸣一声令下，江初翎就变回了一盆草。
    就是……这草……
    他茎干底下粗了不止两倍！
    曲鸣捧着江初翎出门时，门口站着个人抽烟。见他俩出来了，突然对着曲鸣说：“乾坤离坎震巽艮兑。他给你算过命没？”
    是曲明二。
    曲鸣脚步顿了顿：“谁？”
    曲明二：“曲明一。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头子。哦，还挺瘦的。”
    第44章
    “是吗？”曲鸣明知故问，“我怎么不记得了。”
    曲明二掐着烟，似笑非笑：“曲明一窥得一线天机，所以老得快，身体也不行。可是他啊，什么都知道。前两年考古刨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他算出来的。对外说是根据什么物理啊什么历史啊推算出来的，其实没有，一念之间。”
    看来曲明二是笃定曲鸣见过曲鸣一了。曲鸣嗤笑，眼神看着江初翎：“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与我有关？”
    “有啊。”曲明二掐灭了烟，话里带笑，“跟你手里的含羞草，江初翎有关。”
    【哥哥！他居然知道我？】
    【曲明一是谁！他又是谁！】
    啊。
    曲鸣碰了碰江初翎。
    【痒！】
    跟他手里的含羞草，江初翎有关，所以跟他有关？曲鸣哼了声，勉强认可了这种关系。好吧，跟江初翎有关的事就算和他有关，确实。
    “借一步说话？”曲明二问。
    抱着聊聊就聊聊，也不少块肉的心态，曲鸣跟着他去了就近的奶茶店。从张导饭局出来已经很晚了，奶茶店人也不多，他俩挑了个四周没人的地方坐下。
    曲明二知道江初翎，曲鸣也就没必要装了。他拉开座位坐下时，顺手搁下江初翎，故意幽幽带了句：“菜芽，你今天很沉啊，我手臂都要断了。”
    江初翎心虚：“……”
    今天他真的吃太多了！
    【哥哥，不是你跟敏姐说的要我多吃点长胖点吗？唐成都跟我说了。真的多吃了你又不喜欢！你！你就是欺负我！】
    这回换曲鸣瞪眼。他琢磨着，唐成咋就什么事情都跟江初翎说了？！
    不过还挺可爱的。
    要不是现在是盆草，指不定就挥着拳头打人。打又不敢真打，软绵绵的那种。曲鸣笑了：“欺负草又不犯法？你不喜欢我欺负你吗？不是很享受吗？爽得眼泪都出来还要软软呼呼喊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说完，曲鸣抬头看一眼曲明二：“不好意思，我宝贝跟我隔空聊天呢。咱们开始吧，长话短说？”
    江初翎：“……”
    不愧是哥哥，损人一流！
    曲明二淡定的神色里没有分毫尴尬，好像曲鸣刚刚的行为根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他掏掏口袋，微笑着拿出三张卡片，推给曲鸣。
    一张他的名片……
    两张书法展入场门票。
    曲明二：“接下来工作不忙了吧？这是我出资承办的书画展，希望你能来参加。”
    递过来的门票上印着山水画……笔墨时轻时重，只有墨水的颜色，画的全是一张极其潦草的野外图。
    一棵迎风摇曳的含羞草。
    还有压弯树桠的漫天白雪。
    含羞草边上，一只肥胖的麻雀伏在雪地里，地上的雪印上一个个细小的爪印。
    寥寥几笔，跃然纸上。
    这是……！曲鸣瞳孔收缩，这不就是他去找钱科逸翻《百草产后护理》那天，脑海中看见的画面？！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也不急，你想清楚了就告诉我，联系方式名片上有。”曲明二淡淡笑了笑，“曲明一开画展，这些画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近年来他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怕有些东西一辈子都没人发现。”
    曲鸣震撼：“这个画……”
    曲明二像是知道他要说的话：“我姓曲，他姓曲，你也姓曲。你想知道的答案，画里有。”
    【这是什么？】
    曲鸣罕见地没理江初翎，急切道：“什么意思？你是曲明二，他是曲明一，那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也能知道江初翎是含羞……”
    曲明二嘘了声：“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知道再多的也不能继续说了。”
    他走前拍拍曲鸣的肩膀：“你好好考虑，要来就来。后会有期。”
    【哥哥，要去吗？】
    曲鸣捏着手里两张门票，仔细端详。
    啊，要去吗？不去吗？
    去吧。
    “去。”曲鸣终于做出决定，“你也去。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另一边，深更半夜，魏敏睿的手机还占着线，无数电话打进来，无一例外，都是来打听曲鸣找没找下家的。
    魏敏睿好声好气：“不好意思，据我所知，您公司的艺人大多处于上升期吧？蛋糕少，分起来更少，曲鸣来了能分到多少资源呢？我看您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不！不需要考虑啊！我们会把资源都花在曲鸣身上，他被张导看中绝对是好苗子，我们……”对方急了，立马解释。
    “不好意思，曲鸣暂时没有签的想法。”说完，魏敏睿皱着眉挂断电话，顺手关了机。
    弱肉强食，见利忘义，这群公司全是一个样。先前曲鸣被诋毁抹黑，跟都庭解约，也没见着有人来挖，反倒是隔岸观火，全在幸灾乐祸。如今曲鸣参演了张导的电影，消息一出来，所有人都想起这回事了？
    没门！
    昨天的曲鸣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曲鸣你高攀不起。魏敏睿冷冷笑了声，拿着杯子泡咖啡去。
    ……
    为了照顾那些饭局喝酒的，熬夜唱K的，张导给剧组定的酒店一直到第二天才退房。
    第二天，唐成开车接曲鸣回家。
    时隔多日，再次回到所谓的家里，曲鸣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习惯。
    唐成在门口放下行李箱：“那啥，最近也没事，你好好休息。”
    曲鸣接过，倚着门框：“说好了啊，别有事没事开我的门进来。最近我要好好休息，谁都别来打扰我。”
    这倒不是关键，关键是曲鸣害怕唐成开门进来，看见江初翎窝在他家睡觉。这就不好解释了！
    “我没事给自己找事干？”唐成呸了声，“敏姐好像在谈双人杂志拍摄的事情。不出意外就是你和江初翎一起。谈好了会给你发消息，你记得看下啊。要是你没看见，那我还真可以上门找你。”
    曲鸣咂舌：“哦？还有拍杂志这种好事？”
    双人杂志？
    曲鸣内心直呼我可以！
    “行了，有事手机联系！”唐成转身就跑，“记得啊！”
    “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魏敏睿果然来消息了。杂志拍摄方和她走的也是私人联系渠道，谈妥了只等签合约。曲鸣和江初翎都表示没什么问题。
    再看一眼拍摄日期。
    刚好在画展后第二天。
    时间刚刚好，也不冲突。
    一来一去，直接签了。
    这几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曲鸣仔仔细细教江初翎干家务。虽然他会做饭，但他懒得收拾房间！包括但不仅限于扫地拖地，清理各个地方丢着的杂物！洗衣服也永远都是洗衣机的活。
    虽然这屋子，保姆一周过来打扫一次卫生，但是小说中原主的生活习惯挺好，根本不邋遢，保姆也比较轻松。现在原主的身体里换了个芯子，万一家里太脏了，说不定会被发现……
    不行，他得教江初翎干活。以后两人分工合作，改掉邋遢不整洁的坏习惯！
    于是。
    第一天，江初翎捏着吸尘器，十分好奇地满屋子跑，嘴上还说：“头发吸进去了，好神奇？”
    第二天，江初翎学会了叠被子铺床单。
    第三天，江初翎跟晾衣架斗智斗勇。
    第四天，江初翎手上满是洗洁精泡泡，认认真真地洗锅碗瓢盆。
    ……
    一周下来，江初翎点满了做家务技能！除了他不会做饭！
    每回曲鸣围着围裙，将锅里的东西炒得刺啦刺啦响时，江初翎依旧只会拿着锅盖挡在身前，脚止不住地往后挪：“不是吧哥！这太恐怖了！我好想逃！！！”
    菜是真的香，他也是真的怕！
    剧组拍摄的炒菜那段剧情，给他的心灵打上巨大的阴影！他！不！要！炒！菜！
    江初翎抽抽噎噎，企图用眼泪打动曲鸣。
    炒菜的油爆声响，又有炒菜飘出来的烟，尽管油烟机依旧工作着，也仍旧吸不干净。曲鸣并没有听到江初翎的哭哭啼啼，也顾不上回头，摇摇头无奈道：“我教你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说我在这，天天给你做饭倒是没什么。以后我要不在了，你一个人喝西北风？”
    江初翎在后面左跳右蹿：“你不在了我也不在，我不会离开哥哥！不然……不然我可以点外卖。呜……什么都好，饿死也好，我不要学了！”
    曲鸣：“……”
    孺子不可教也！
    这都一个礼拜了，他怎么还抗拒？！
    “我我我，我想起来洗完的衣服还没晾！不能再泡着了！”江初翎嘿嘿笑着，撒开腿就跑，“哥哥慢慢做饭，以后除了做饭，其他家务我都可以包！”
    曲鸣：“……”
    这小东西……
    曲鸣稍微回了回头，刚好看见他拔开腿一溜烟往阳台跑的动作，忍不住叹了口气。
    撒娇一流。
    怎么就拿他没办法呢？
    好吧，心软了，曲鸣妥协了。
    不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画展就要举办了。曲鸣和曲明二联系完，看了看开办地点，这才发现是隔壁市的。
    提前一天，江初翎和曲鸣收拾好东西，顺便订了火车票。
    江初翎看着手机上两张票的信息，疑惑道：“火车票那么贵，为什么买两张？我可以变成含羞草，省一张票！”
    “这就算贵了啊？你还没见过飞机票呢。”曲鸣语重心长地教导，“在我心里，你已经是人不是单单一棵草了。按照人间的规矩，坐火车不买票就是逃票，犯法的。懂不懂我的意思？会被抓起来关进笼子里的。给你买了票，你想当人就当人，想变成草就变回去，没有后顾之忧。”
    江初翎似懂非懂：“噢……”
    曲鸣补了句：“菜芽，听好了啊。不管你以前怎么想的，做人得诚恳守信用，不能贪小便宜钻空子。”
    【不能犯法……】
    【不能贪小便宜钻空子……】
    【要诚恳守信用……】
    “好！”
    说完，江初翎凑过来，鼻尖快要贴上曲鸣了。江初翎皮肤白得过分，被灯光照着，更甚。曲鸣没有闪开，坏笑地盯着他：“好就好，凑过来做什么？”
    江初翎倏地红了脸：“……我听话的话，哥哥不应该给我奖励吗？我想……呜！”
    江初翎张着嘴，没来得及讲完，被曲鸣按着头，两人唇贴着唇。江初翎还没反应过来时，曲鸣率先破开他的唇。湿热的舌头钻了进来。
    吻了，好久好久。
    江初翎晕晕乎乎，红着脸喘气。
    曲鸣笑道：“奖励，一个吻。”
    第45章
    江初翎沉溺在被亲吻的粉红泡泡里，睡了一觉也没缓过来。第二天赶着上火车，江初翎全程低着头玩手机，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打在江初翎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斑驳阴影，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刻也不想抬头！
    曲鸣昨天差点把他亲窒息！
    火车上闹哄哄，跟进了菜市场似的。曲鸣捋了捋头发，露出耳垂上挂回去的耳钉。拍摄电影期间，为了符合程渭州的形象，他很久没带了。
    但如今……
    曲鸣偏头看看江初翎。
    江初翎的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江初翎眼皮很薄，低垂着头不理人的时候居然还有点慵懒。只是这双眼对着他的时候总带着光，莹莹亮亮的，说话底下那张红唇抿了又抿，带着湿润的光泽，让人很难不心动。
    而如今的江初翎低着头默不作声，跟天天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人判若两人。明明是曲鸣亲手画的五官，可是总觉得江初翎本该如此。
    ……
    画展内，人潮挤挤。
    江初翎捏着曲鸣的衣角，亦步亦趋：“哥，你不能走很快！你之前说我会被人贩子拐走，一定要把我看好了！”
    进展览厅入口处检票，所以人格外多。要不是曲鸣和江初翎身高拔群，怕是连路都看不见。有人横冲直撞赶着往里跑，江初翎被身侧的人撞了撞，险些扑到曲鸣身上。
    摇摇晃晃！猝不及防！
    曲鸣眼神收缩，余光看见，立马伸出身侧的手，一把抓住江初翎，护着他的肩头。
    “那说的是你小朋友那会。”曲鸣伸下手去拉他。江初翎手冰冰凉，就像握住块冰碴子。或许是最近快要入秋了，穿的少，来的路上风钻进衣服里消耗了热气，冻得簌簌发抖。曲鸣的手掌比江初翎打了一小圈，就这么十指相扣蹭了蹭。
    “我不管。”江初翎眯着眼睛打趣，“你抓着我，坏人看见你，就不敢对我动手动脚了！”
    江初翎今天穿了件衬衫，领子最上边那粒扣子没扣，大敞着，露出雪白莹润的肌肤。估计是吹了风受了寒，都冻得微微发红。曲鸣看了好几眼，无奈道：“拉好。手这么凉。”
    曲鸣抬着下巴扬扬扣子那。
    哥哥在关心他！
    江初翎甜甜露出个酒窝，用另一只手拉上：“哥哥手热，我已经不冷了。但是我听话，哥哥说什么我都听！”
    ……
    两人通过检票口，进了展览厅。
    曲明一选择的这个展览厅比较大，呈圆球形。外边的人都卡在检票处，人多，等进去后疏散了，反倒有些空旷了。入口处的两根柱子上挂着红色横幅，曲鸣抬头就看见了──“草木年华”书画展。
    一开始展出的书画作品都被条红色警戒线拦着，不能走近了上手摸，只能远远观摩，还有几个保安在四处转，时不时拿着对讲机喊叫。一旦看见有谁有越线的举动，立刻冷着脸跑过来阻止这一切！
    可越往里走，展出的作品越珍贵。
    里面的作品全挂在墙上，拿玻璃框裱着。泛黄的纸张，破旧的碑文，甚至还有不知道哪里刨出来的古董上边雕刻的字迹。全部被保存地好好的，每一幅作品的署名，都是个“曲”。
    极其潦草，却又是那么像。
    江初翎左顾右盼，伸长着脖颈。每到一幅画前，他都像个品画大师一样，点着头评头论足：“这个好看！”
    “嗯……这个也好看！”
    “哇！好厉害！”
    曲鸣眼见着江初翎对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神，跑去看书画作品了，还兴奋地四处跑，当下一口气没喘上来，蹙着眉用力捏住他的手腕：“跑哪去？这会不怕有人拐卖你了？”
    “嘶！疼！”江初翎啊了声，无辜地眨眨眼。他看着四周散开的人群，较为空旷的大厅，挠头问，“就这么点人……”
    曲鸣不咸不淡地转过头去，松开他，语气生硬，低沉着嗓音：“我也画画啊，还给你画了脸呢。怎么没见你夸夸我？”
    江初翎终于意识过来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有个屁。”曲鸣不露声色，挑着眉装没事人，“想什么呢，差不多得了。”
    好吧，他承认，确实有点醋。
    虽然江初翎夸的画真的很好看。
    “真的没有吗？”江初翎忽闪忽闪的眼里藏着笑意！曲鸣绝对是吃醋了！“哥哥，你不要嘴硬。撒谎不是好习惯。”
    “江初翎，嘴里不会说就不要说。回去嘴给你堵上。”曲鸣被拆穿了也不怕，笑着摸摸嘴唇。同时他心底疯狂冒出念想：以后一定要多多画画，让江初翎看看他不输人的水准啊！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江初翎秒怂，红着脸转头，假装他刚刚什么都没干，顺便随手指了指，“你看那个！你看！那个真好看！”
    随手一指的方向……
    挂着全展厅最大，也是最旧的一幅画。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曲鸣笑着，上扬的眼尾却在看见那幅画的瞬间跨了下来。
    笑容，消失。
    几米长的墙壁上只挂了那一张画。
    不是纸，不是墨，曲鸣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像是羊皮纸上拿什么刻画上去的。而整幅画只有一只眼睛。经过积年累月的岁月打磨，这幅画四周边角处早就破破烂烂，唯独中间画着画的地方完好无损，而且笔迹清晰，一眼就看得出来。
    画很大，却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放大版的眼睛。
    标标准准的桃花眼，连每一根睫毛都清清楚楚地画下来了。眼窝微微下扬，眼角挑起，整只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眉目含春。因为放大了眼睛画的，因此眼白和瞳孔也扩大了数倍。
    黑漆漆的瞳孔里……
    作画者艺术创作，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画出了眼睛主人看见的世界──
    那里面。
    漫天雪色为背景，瞳孔里倒映着的，是一双赭红色的爪子，巨大又有劲道，苍劲的爪子分散开来，异常锋利，夺人眼球。
    曲鸣站在原地，眼神紧紧盯着这幅画。他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松了紧，紧了松，最后握成了拳，微微颤抖。
    如今耳侧其他参加展览的人的说话声似乎都消失了，只余曲鸣自己心底的思考声。
    这只眼睛居然……和他画在纸上的江初翎脸稿，一模一样。而这只眼睛里看见的那双爪子，就出现在他的梦里过，不止一次。
    曲鸣回想起给江初翎画脸的那天。
    他明明想的是画几张踩自己性/癖的脸，供江初翎挑选。结果手和脑子都不受控制般画下了另一张脸，就是如今这张娇俏软糯的，江初翎正在用的脸。可当时……他分明记得，自己并不怎么心水这个脸。
    当现实与梦境交相重叠……
    一股寒意从后背冒上来。
    曲鸣错愕的心情再也止不住。那种震撼的，困惑的，迷茫的情绪迅速从心底某个地方涌现了出来。就好像他的情绪被封闭在心底的潘多拉魔盒里，这幅画是能解开魔盒的魔咒。只此一眼，一眼万年。
    曲鸣又像是独自行走在月夜里的人，皎洁的月光只照得到眼前的路，他却偏偏拐弯进了条小巷子，漆黑黯淡。然后他伸脚，一不小心，踢翻了地上装有苦汁的密封小罐头。
    小罐头迅速碎了，他闻到了苦味。
    这个世界……真的荒唐。
    曲鸣想笑，却笑不出来。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了，泪花儿转在眼眶中。他很少哭，或者说，从来没想过要哭。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好哭的？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可是他却感觉到，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发着颤。眼眶干涩又湿润，不稍片刻，一滴泪，淌了出来。
    曲鸣既错愕于自己内心并没有哭的想法，又震撼于他身体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可是就在眨眼的瞬间，泪花越积越多。
    曲鸣尽可能憋着眼前的水雾。泪眼惺忪的状况下，他却忽然看见，除了刚刚看见的那幅画……
    墙上挂着的那只眼睛旁边，还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吾爱。”
    落款，曲。
    他徒然地睁着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滑下来。他不知道这种奇妙的感觉从何而来。这时，脸上贴上一只微凉的手，光滑细腻，轻轻刮了刮：“哥哥，你为什么哭了？”
    “我！我以后不夸别人了！”
    “哥哥好，哥哥最好！”
    曲鸣忍不住闭了闭眼：“没什么，沙子吧。”
    他看见了。和画里一模一样的眼睛，正看着他，目光如炬。
    第46章
    曲鸣闭着眼，感觉到眼前黑了。
    有人挡在他面前，遮住了光。
    江初翎站在曲鸣身侧，微凉的双手轻轻贴着曲鸣的脖颈，慢慢凑了过去。两个人挨得特别近，特别近，嘴唇和嘴唇间只隔了一根手指的间隙。
    “哥哥。”江初翎垂下视线看着曲鸣的嘴唇，“不许不要我，我很喜欢你的。哥哥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人，夸别人都是一时的，但是夸你是一世！你再哭鼻子我就亲你了！”
    他故意吐气，喷在曲鸣唇上。
    江初翎从来没有看见曲鸣哭过，从来都是他哭，曲鸣哄他。现在他也不知道曲鸣怎么了，但是好像一看见曲鸣泛红的眼眶，还有那种深深的忧郁感，他的心就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痛。
    也许那根线，一头拴着他的心，一头连着曲鸣的心吧。
    因为结契，曲鸣感受到了江初翎的心情。可是他喉咙沙哑，陌生却又强烈的情绪包裹着他，他蹙眉，十分艰难地滚了滚喉结，哑口无言。
    “不许哭啦！我错了！”江初翎瞪着眼睛，仔仔细细端详着曲鸣。看见他压根不理睬自己，立马慌了！“你再哭我就……我就也哭！看谁哭得凶！”
    他并不知道曲鸣真正哭的原因。只以为是刚刚那些无心的言语，真的扰乱了曲鸣的内心。
    曲鸣笑不出来，心底确实被治愈了不少。正当他酝酿着开口时，脸上拂来的气息越来越炙热。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他睁眼，恰好。
    唇上又湿又热。
    江初翎主动凑上来，轻轻吻了吻。
    曲鸣眼眶中的泪花被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瞪大的瞳孔，眼底藏着微微的震撼。
    他和江初翎，有某种奇妙的联系。
    梦境也好，现实也好。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初翎呢，也是？
    江初翎还是不会吻。
    笨拙，毫无章法。
    曲鸣轻轻蹭了蹭，咬着他的耳朵：“宝宝。旁边这么多人呢。”
    有时候的江初翎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有时候的江初翎又单纯地像只白纸。哪怕是异性情侣在人堆里接吻都会害臊，更别说同性情侣。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在江初翎单纯的世界里是那么正常，那么值得炫耀？
    曲鸣心中潮热。
    事实上周围的人都没怎么注意到江初翎和曲鸣。江初翎勾着曲鸣的脖子，两个人看起来是凑近了讲悄悄话。在这种地方参观的人大多将目光聚焦在书画作品上。
    可是江初翎听完，信了，肉眼可见地，脸蛋上红彤彤。不过他没有松手，舔舔嘴唇：“你答应我不许哭。不哭我就撒手。不然你就等着我把你……把你……把你亲红亲肿！让让让大家都都看看！”
    江初翎黔驴技穷，只记得每回他哭，曲鸣都说一些让人羞羞的话！他只能有模有样学着，用同样的句子回怼曲鸣：“你答应我！快点快点快点。”
    曲鸣早就没泪水了，听完更是哑然失笑：“小结巴，一点气势都没有。”
    “不管，不许哭。你说，不哭了！”
    “嗯，不哭了。”
    江初翎迟疑：“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会在你身上撒尿圈地盘的那种。”曲鸣邪笑，顺势搂着江初翎的腰拍了拍，“不会哭了。你这么不相信我啊？我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都说了是沙子，没这回事。”
    江初翎腰痒，瞬间嗓音软了：“不行。不能撒尿。脏。”
    脸更红了。
    “不尿在你身上干净的地方。尿……里面。”曲鸣低笑，凑着他耳朵，声音特别特别小。
    “！”江初翎听到了，撒手后退，挣脱了曲鸣，倏然睁大眼睛，“你流氓！那里怎么，怎么……！”
    “不逗你玩了。”曲鸣笑了声，咳了咳，收敛了嬉戏玩闹的脸色。问出从刚刚开始就想问的一件事，“江初翎，还记得……你醒来时候想找的那口枯井，什么样吗？还有关于枯井的其他，你记得多少？”
    结合之前的梦境。
    如今的种种。
    曲鸣总觉得，这些事情都诡异地指向同一件事：他梦到的那些不知道是记忆还是幻觉的内容，都和江初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想想……”江初翎拉着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回忆道，“嗯……我就记得我顺着直觉走到了Slide Bar，但是潜意识里那就该是枯井？其实不记得什么了，甚至不知道井长什么样。嗯……就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的大脑告诉我……那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等我？”
    江初翎沉思，补了句：“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但却觉得那里能让我知道一切？好奇怪呀。”
    江初翎没有骗人。而且似乎比他能梦到能知道的还要少……曲鸣感觉得到他的心声。
    江初翎已经很认真地回答着，知无不言。
    江初翎问：“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再逛一会哥哥带你去吃自助餐。”曲鸣四下看，努力寻找其他藏有蛛丝马迹的书画作品。直觉告诉他……这儿有线索的，或许不止刚刚那一幅。
    曲明一和曲明二应该也知道些什么。
    只是不说。
    曲鸣幽幽叹了口气。
    很快，曲鸣的第六感被认证了。
    在接近出口处的展厅墙壁角落里，最不起眼的地方，挂着一幅水墨画。这回的笔墨纸张，都和《百草产后护理》扉页那儿的画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百草产后护理》，应该就是……这位曲的真迹了。
    那画也裱着玻璃框。
    背景依旧是漫天雪色，只是远处还有连绵起伏的山脉，隐隐约约，藏在云间。而画面正中间的一棵松树下，盘踞着条……似人非人的东西，应该说是龙身人面的怪物。
    粗长的下半身覆着赤红色的鳞片，爪子……一如先前梦到的看到的一样，就是那双赭红色。作画者似乎并不想认认真真画他的脸，到脸部，只能依稀看出张人脸，有鼻子有嘴有耳朵，但是寥寥三两笔，压根没仔细画。只是他的嘴里喷射出炙热的火光。
    落款还是，曲。
    这张画边上还裱着另一张画。
    另一张画没有落款，但是看下笔飘虚，落款字迹又浓重，整张图的笔墨晕染了开来，就像是小孩子拿着大人的画笔随心所欲勾画了几笔。
    那画的，和刚刚那张，是同一个场景。
    只是没画爪子，构图也不精致。
    倒像条卷着尾巴的蛇了！
    配字有两个字。特别潦草，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该认得出来。可是曲鸣对着那两笔叉叉一样随心画的线条，读懂了。
    作画者写的是──烛龙。
    这张没有落款，不是曲。
    曲鸣：“……”
    难言的情绪突然从曲鸣心底涌了上来，像蔓草，迅速攀爬满他的整个身躯。
    这个角落里几乎没有游客，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两张画。江初翎盯着站在原地僵住了的曲鸣，小心翼翼地碰手：“这个……好看吗？我也可以画出来！”
    曲鸣一时难言。
    他就是感觉，这画……
    很奇特。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有这个学人家曲画的构图，却没画爪子，也太粗心了吧！哪家熊孩子啊，这么可爱？
    正当此时，江初翎的肚子咕噜噜。
    江初翎羞羞，摸了摸肚子：“！”
    【靠！！！！】
    “……”曲鸣终于回过神来了，转身笑道，“不会吧小胖猪，这就饿了？我看你是馋。”
    江初翎低着头，小小声：“馋了会肚子叫吗，这就是饿呀！”
    曲鸣失笑。
    画展他们也逛得差不多了，该看的该仔细看的全部看遍了，也确实该出去吃饭了。只是曲鸣想不明白，曲明二说答案都在画里，他所有的困惑都藏在画里？
    那这些画是什么意思？
    曲鸣来不及思考，只能先掏出手机，对着这两幅画拍了拍。曲鸣抿了抿唇，低头思考了会，给相册命名：丢失的记忆？他想，存下来有空再慢慢研究吧！
    出了展厅。
    迎面碰上了曲明一。
    他似乎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曲明一今天穿着正装，满脸的褶皱却似乎比上次给曲鸣算命时还要深。他看起来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牙齿光溜溜的，口腔那一圈儿憋了下去。整个人都很憔悴。而且……
    他的身体明显佝偻地愈发严重。
    整个人好像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可是他俩上回见，分明，才过去了没多久。
    如今。曲明一看起来有气无力地窝在轮椅里，说话都慢慢悠悠的：“好……好久不见。”
    上回，他还能拄着拐杖走路呢！
    第47章
    曲明一盯着他们俩，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会来……我的生命所剩无几，有些东西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江初翎的肚子还在咕噜噜，他眼巴巴地望着，却也知道这老头在说的东西，对曲鸣而言十分重要。他的哥哥正蹙着眉全神贯注，满脸认真。
    所以他不吵也不闹，站在旁边，只是用心声说：“我没关系，可以晚一点。草不吃饭也不会死，饿不坏。”
    曲鸣眯了眯眼，用眼神示意：“我家宝贝饿了，你直接切入重点吧。”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曲明一微笑，“有些局，是你自己算好的。我就像你的闹钟。你提前拨好时间，在那个时间段该做什么，我就会在那个时候响起，提醒你引领你带着你，让你完成什么事情。否则，你就忘记了……”
    曲明一笑，嗓音沙哑：“我和曲明二是左右手，是你的左右手，不是人。包括我们的相遇，相识，还有如今这一切，都是你早就算好的。”
    曲鸣：“……？”
    曲鸣神色僵硬，有些不自在。这些话稀奇古怪的，不荒唐吗？意思是他也不是人，而且创造出了曲明一和曲明二。现在他所有迷惑的东西，都是曾经的他下的局？！而他，现在，正在一步步走进自己下的圈套里？！
    还什么都不知道！
    曲鸣暗骂，这他妈要真是他自己干的，等他恢复了记忆就要把过去的自己杀了！
    假的吧？
    曲鸣不太信，哼了声：“然后呢？”
    “然后？”曲明一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直言，“你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性格，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懒得追根到底……所以，曾经的你为了让现在的你相信我，相信曲明二，相信曾经的你自己。当我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我就会……”
    老人的声音回荡在出口处。
    越说，声越小。
    与此同时，他年迈苍老的身体迅速垮下去，且惊人地变透明，一点一点，迅速消散。出口处的钟再一次停了，时间静止。那些原本正在出口处忙活的工作人员全都静止着，擦玻璃的那位手还捏着抹布，湿答答的，可是那水滴，却像结了冰，诡异地暂停在空中，滑落不了。
    能动的，有意识的，似乎……
    只有曲鸣，江初翎，还有老头。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曲明一彻底消散在空中。余留下来的只有瘪了的，皱着搭在轮椅上的西装和西裤，还有地上散落的皮鞋。
    曲明一呵呵笑着的声音回荡着：“我就会消失……这是你安排好的，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声音越来越轻。
    直至消失。
    在秒针又开始动起来的瞬间，轮椅和散落的衣物也都消失不见了。而周围干着活的工作人员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劲。擦玻璃的那块抹布上，潮湿的水珠滴答滴答滑下来……
    一切照旧，井然有序。
    好像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着曲明一。
    江初翎错愕，心底大呼：我我我见鬼了！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曲鸣身后，半蹲着躲起来了。
    曲鸣：“……”
    看起来……曲明一说的，不算假话？
    曾经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
    所以……那些梦都是他失去的记忆吗？
    ……
    直到和江初翎吃完饭，坐上火车回了家，曲鸣还是没有从心底的震撼里缓和过来。按照曲明一说的话来说，就是……
    给曲鸣算命的不是曲明一，而是曾经的他自己！
    给张导电影投资的不是曲明二，而是曾经的他自己！
    举办这场书画展的不是曲明一，而是曾经的他自己！
    还有，邀请他来参加画展的也不是曲明二，也是曾经的他自己！
    ……
    曲鸣：谢谢，有被自己绕到。
    如果曲明一所说的一切都成立，那么就是过去的自己在给现在的自己提示？
    所以那些画有什么特殊意义？
    难道……
    曲鸣跟江初翎分析着：“不会吧，难道那些画是过去的我画的？那我不得长生不老，是个精怪？还是我轮回转世不死之身啊？”
    江初翎吃饱喝足，躺在床上玩手机：“我是一棵草？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说不定你是另一棵含羞草，这样我们没有那个……”
    曲鸣忍不住扶额：“你说的哪到哪？”
    江初翎绞尽脑汁：“那个！那个！生殖隔离！哥哥别愁了，当心一夜白头？”
    这是咒他瞬间变老？也就是仗着他现在喜欢江初翎，不敢动手打，曲鸣磨了磨牙，心想。不过也亏了江初翎这一番话，曲鸣心中横着的一片阴霾瞬间散了。什么过去的他，现在的他的，反正就是他呗。自己也不可能给自己下坑跳。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走到哪算哪呗，想那么多干嘛！
    曲鸣笑着：“好啊，江初翎，是不是想跟我繁衍后代？表面上看你清纯不做作，脑袋瓜子里真的是全套都结束了啊？嗯？有没有自己偷偷做那种梦？”
    “才没有！”
    江初翎咬牙，瞪着眼。
    呲牙的模样像极了恼羞成怒。
    曲鸣忽然嘴角咧开一抹笑。他梦到过的，泡着温泉，回过头来的那双眼。梦里那么真实，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发颤。那个时候曲鸣还不敢确定，但结合今天画展看到的……
    那双眼睛的主人，一定是江初翎。
    他确定。
    江初翎怂了，曲鸣的眼底如狼似虎，藏着鹰隼般的精光，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荡，却又发着呆一言不发。一看就不像在想什么好东西！
    江初翎像蚕宝宝似的挪到被窝里，在床上滚来滚去，包裹住身体：“不要说了，我要睡觉了，晚安！明天还要拍杂志。”
    曲鸣失笑：“晚安。”
    他顺手把床头灯关了。
    曲鸣睡觉前坐了会，顺手把画展里拍下来的那两幅画传给了唐成，还发了个消息。
    曲鸣：有空帮我查查资料呗？哪怕知网论文都行，找一下烛龙相关的全部信息。
    曲鸣：还有这个图，你看得出来画的是什么吗？咱们这有类似的常年积雪的山吗？或者隔壁市？噢……如果没错的话，感觉山上应该有个温泉？挺大的，水还腾着雾气的。
    唐成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本来是想发消息问问江初翎住哪的，顺路的话可以一起捎过去。没想到刚打开手机，就看见了曲鸣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逼逼赖赖！
    唐成：干嘛，旅游啊？我还真不清楚，至于那个资料，有空我查一下吧。
    发完这句话，他打开前不久在《潜海52Hz的共鸣》微信剧组群里加的江初翎，问。
    唐成：小江准备好了吗？我先去接曲鸣，一会来你家带你过去吧？方便的话，地址发我一下。
    江初翎：【语音】
    唐成点开，声音却是曲鸣低沉沙哑的嗓音：“江初翎在我家吃早饭啊，你没事的话直接过来吧，就等你了。”
    唐成：？？？？？？
    大清早的就在一起了？
    唐成摸了摸鼻子，心想，难不成他前些天不小心点进的cp超话，押对了？他俩是真成了？
    这不对啊！
    这不对劲！
    绝对有猫腻！
    直到到了拍摄现场，化妆师来了，唐成才能坐在边上歇一会，等他们画完妆。
    但是化妆间门被推开的那瞬间，谁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小许和小宁！
    老面孔了！
    小许挥挥手：“曲哥江哥早！”
    曲鸣和江初翎都微笑着点头回：“早。”
    等画完妆，曲鸣和江初翎出去准备拍摄时，唐成好奇，笑着问：“怎么你们俩来了？我记得敏姐喊的是之前跟曲鸣合作过的化妆师啊？好像也好几年了，哎哟……我都忘了叫什么了。”
    “木鱼脑袋！”小宁把化妆箱放在镜子前，“那个化妆师是都庭的，跟姜风月也熟。就算敏姐不断了合作，她也没脸来了吧？”
    唐成啊了声：“我靠！我想起来了。”
    “嘿嘿。”小宁笑，“也不看看我和许姐是谁！之前和张导合作的时候感觉曲哥和江哥天生就是衣架子！妆怎么上都好看！想着敏姐找不到长期合作的化妆师，我们就自告奋勇了！”
    唐成：“哈哈哈哈哈也是你们技术好啊。你们俩怎么想着来了？”
    “当然是……喜欢曲哥和江哥的相处模式啦？”小宁神神秘秘，捣了捣小许的手肘，“对不对！”
    “曲哥江哥演技好，长得好，谁不喜欢帅哥呢？”
    混迹一曲将临超话已有多时的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多说！但是！前线磕cp的感觉真的很爽！
    唐成摸摸脑袋，一头雾水：合着化妆师也成功吸成了忠实粉丝？可以啊曲鸣！可以啊小江！可塑之才！
    第48章
    这次拍摄的杂志方与品牌方purchaseK联手主推秋冬季新款，说是拍双人杂志，其实就是代言。只不过purchaseK向来喜欢找一男一女两个模特，这还是头一回请江初翎这样的素人一起参与。
    主题是冰与火的冲撞。
    江初翎和曲鸣画完妆就去换衣服了。
    出来的时候。
    曲鸣的棕色扎在脑后，勉强露出一个小揪揪，额前和耳侧几缕扎不进去的头发用定型喷雾稍稍打理了下，衬着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凌乱美。
    曲鸣要突出的主题是火中带冰。
    他的妆容特意加长了眼线，眉笔添了几笔画成挑眉，然而英气的脸庞挂着金属眼镜框，双手带着白色皮手套，身上是purchaseK的新款长风衣，大概到小腿肚那儿，披在身上宛如民国时期的军装，充满制服禁欲风。
    江初翎就不一样了，他要表现的是冰中带火。他的妆容偏白，不张扬，和曲鸣长度相似发色一致的头发完全披着，搭配着他软软娇俏的样貌，倒是学院阳光风。
    可就是这样一张正经乖巧的脸下，江初翎的脖颈细，瘦，上面挂着圈红色choker！purchaseK提供的露脐收腰上衣根本遮不住锁骨！外面穿的那件大红色羽绒服是工装外套类型，下身也是工装裤，配马丁靴。
    曲鸣和江初翎，一个走张扬又禁欲的风格，一个走乖巧又叛逆的气质。明明是两种互相对立的风格，却偏偏都能被两人发挥到极致，甚至碰撞出来不一样的帅气和魅力！
    “选对人了！”摄影师妹子忍不住捂嘴惊叫，竖起大拇指，“擦！把主题发挥到了极致！！！”
    “来来来！快快快快！我们来摆姿势。”一旁负责动作指导的王姐差点没流口水，“呜呜呜呜这个风格驾驭得如此完美，我有预感！杂志大爆！purchaseK这几套衣服也要被买断货了！”
    江初翎没戴过choker，这东西既不像项链也不像高领毛衣，总之他就是别扭！他的脖子被这圈东西贴着，肌肤微微泛着红，质感又有点冰冰凉，收缩着。江初翎边仰着头摸摸，边走过去，总感觉这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别摸了，越摸越红。你的身体经不起触碰。”曲鸣伸手掰开他的手，“好着呢，很漂亮……”
    江初翎抿抿唇：“可我总感觉……奇怪！”
    “哪里奇怪？”曲鸣笑了笑，“你肤色配红色真的很惊艳，到时候拍出来就知道了。回头买杂志挂卧室去，我们的每张合影都摆上去，绝对好看。”
    江初翎脸咻地红了。
    但俩人都走到其他人身侧了，不能继续说了，再说就要露馅了！江初翎只能瞄瞄曲鸣，看了好几眼，在心底犹豫了会，问。
    【感觉像……狗链呀QAQ！】
    “……”曲鸣乍听见还怪惊讶的，“嗯？”他盯着choker，自动脑补那上面连着条锁链……哦，锁链另一端必须得牵在他手里。
    啧，还挺有画面感的。
    “你喜欢？”
    【不不不不！】
    曲鸣笑：“淘宝买个真的给你玩？”
    江初翎瞪大眼睛，骂：你不是人！
    曲鸣但笑不语了。
    动作指导王姐见气氛刚好，立马拍拍手，眼神放光：“还等什么呐！那个……我想想。”
    “呃……曲哥待会左手伸嘴前边，拿嘴脱手套！不用脱下来，喊住手套露出小半个手掌就行……”王姐摸了摸下巴，“江哥的话……江哥外套不要全穿，穿一半露出肩膀会吧？”
    两人点头。
    王姐：“然后江哥勾曲哥脖子。动作你们怎么舒服怎么来，可以多换换，摄影会抓拍。”
    两人依着动作指导的提示做。
    江初翎在曲鸣面前害臊归害臊，但是在有外人的场景一点也不拘束。他认真工作的模样完全脱离了那个爱哭鬼小怂包的形象。江初翎搂着曲鸣，一会对着他笑，一会捧着他的脸取眼镜……
    咔嚓咔嚓快门声不断。
    摄像机前的姐妹根本hold不住：“可以了可以了！换点姿势再来一百张！我还可以！”
    ……
    拍了好几个动作，王姐看了会，却意犹未尽，继续喊工作人员搬来张凳子：“曲哥，你待会就坐在凳子上，双脚岔开了坐，要多狂野有多狂野的那种姿势。然后江哥，你坐在曲哥腿上，外套还是露肩膀，就攀着曲哥的肩膀……唔，要不你姿势撩人妖娆些？曲哥就是看镜头，不要有表情，江哥笑着回头盯着镜头。两个人的头记得错开啊！别整得那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接吻呢。”
    江初翎：“……”
    等凳子来了，曲鸣霸气侧漏地坐好了，两手慵懒地搭在扶手上，眉眼弯弯。江初翎心跳如擂鼓，战战兢兢坐了上去，屁股也不敢放下来。两人总隔着那么一两三厘米的距离。江初翎包裹在工装裤里的屁股翘，但维持着这个姿势他还不下落重心，整个人的动作都很牵强。
    王姐喊：“害！！别害羞，坐下去！到底！”
    不是他害羞！
    是他怕曲鸣一会……
    要是有反应了……
    这不好收场！
    江初翎挪挪屁股，还在犹豫。
    曲鸣在镜头拍摄不到的地方露出个笑脸：“对啊，坐下来，坐到底别害羞。”
    江初翎红着脸，僵住：“……”
    又开始了，说这样的话！
    怎么总是这样！！！
    江初翎在心中恶龙咆哮。
    “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啊？”曲鸣笑声很酥。趁江初翎迷茫纠结的瞬间，他双手搂着江初翎的腰，狠狠往下一拽，眼神凛着，还有点得意，“菜芽，自己不动那我帮你动。坐好啊，我劝你屁股安分点。”
    【你你你你……】
    江初翎惊诧。
    某个东西确实贴着他打招呼！
    江初翎如坐针毡。
    ……
    最后拍到的这张照片，江初翎露出的那截雪白嫩滑的腰肢上覆着一双阔大又具有力量的双手，外套本来就穿了一半，底下的衣摆更是被腰间米白色的皮手套撩了上去。手套的主人狠狠掐着他。
    曲鸣冷漠俊酷的神色与他的强硬的姿势很搭，是上位者的高傲冷艳。而跨坐在他身上的江初翎不甘示弱，臀腰胸弓成一道完美的弧线。他贴着曲鸣，回过来的脸上眼角绯红，却咧着嘴角，红红的舌尖舔着虎牙，笑得放荡肆意。
    这次后期修图整理很迅速，不到一周的时间，purchaseK率先发出了秋冬新款宣传海报，官方微博上的宣传活动里就有这次拍摄的主题。
    紧接着，杂志也开始热卖……
    而最后拍到的坐大腿神照，毫无疑问成了杂志封面，被挂C位了！杂志果然如同摄影师所料，一抢而光，这还是他们办杂志以来售罄速度最快的一次！并且准备加印卖第二波了！
    彼时的一曲将临超话炸开了锅。
    网友1：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金主爸爸们不会让我失望！之前以为的双人杂志最多也就牵牵手靠靠背，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网友2：呜呜，没抢到的我哭了。
    网友3：我不管！这是结婚照！这就是！！！这是蒸煮逼着我磕的糖呜呜呜，即使被误会了也没避嫌呀，真好！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关系嘿嘿。
    网友4：太好看了斯哈斯哈斯哈！性/张/力溢出屏幕了都！！！
    江初翎忍不住，悄悄拿小号回了句：曲哥荷尔蒙万岁！我永远喜欢哥哥！！！
    发完，江初翎抬头看着卧室的墙壁。除了杂志方送给他俩的两本，曲鸣自己还蹲点抢了一本。
    江初翎无聊，刷着微博问：“哥哥。哥哥哥哥！为什么还要第三本？”
    “两本要拆下来挂墙上，留一本放家里留纪念。等以后老了，死了，就把留下来的那本一起烧给我就……”
    “就行。”
    曲鸣脱口而出十分无辜的话，他自己也是说完后才发现，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屁话啊？而且他死后还要让人把带有他和江初翎合照的遗物烧掉……这不就是……古代人那种寄托相思的手法？他怎么会想到！
    嘶。曲鸣张了张嘴。
    忙碌的生活能让人暂时忘记一切。可是姗姗来迟的唐成突然发来了一周前曲鸣让他找的资料！
    唐成：你查烛龙干什么？我给你查好了啊。烛龙，有版本说法是烛九阴？说啥……住在章尾山，奇了怪了，咱们这刚好有座章尾山，是挺玄乎的。最早记载是《山海经》……能控制昼夜时间？
    唐成：我看了很多资料的图，还让朋友帮忙一起查了，都说你给的那张画跟典籍里流传下来的烛龙样貌差不多。但是……我查到的版本，烛龙都是没有爪子的？人面蛇身。这画我看不懂，要不找个古董大师帮你看看？
    唐成：还有。咱们这的章尾山，以前确实有个温泉？不过那都是传说了，听说这山被开发的时候温泉就只剩个干枯的大水坑了，压根没水，别说雾了。说是陨石砸地球留下的坑都行！只是传说啊，说那里有水有山，温泉是山之眼，灵气复苏最快的地方。水干涸就是灵气耗尽了。
    第49章
    章尾山。
    一切又对上了。
    小说中出现过章尾山，是江初翎生命中最后的归宿，自此灰飞烟灭，不留痕迹。如今他穿书后，剧情走向变了，却依旧出现了章尾山，是江初翎办身份证的地方，或者说，一切精怪办身份证的地方……
    而如今。
    他的梦里也出现了章尾山。
    这些画也指向章尾山。
    章尾山，江初翎，曲鸣。
    冥冥之中有只无形的手正在一步步拨开迷雾，将现有的所有信息联系到一起。
    曲鸣心中突然怅然，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他和江初翎的关系绝对没有表面上来得轻松单纯，似乎这些平静的背后，都藏着波涛汹涌。
    曲鸣先回复了个噢，接着打开魏敏睿的聊天窗口，仔细看了看上回敏姐发来的这一周行程安排。
    他得抽空去章尾山看看了。曲鸣看着江初翎捏着手机，躺在床上哈哈大笑打着滚的模样，第一次不忍心告诉江初翎，也许这种平凡快乐又忙碌的生活要告一段落了。
    曲鸣还记得陪江初翎去章尾山办身份证时，司机说章尾山尚在开发中。既然没有开发完……那或许章尾山还会残留着，他应该要知道的东西。
    手机屏幕上。
    敏姐：拍完杂志暂时没什么事，这个月14号把工作室的事情搞定吧，其他有事我再敲你。
    “……”曲鸣看着。好吧，那就等见了原主的妈妈后再做打算！
    曲鸣想着想着，突然发现上回忘记问江初翎签约的问题了……这不能够！
    曲鸣迅速添了句：江初翎呢？
    敏姐秒回：他签吗？江初翎愿意的话一起签了吧。
    ……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
    曲鸣充满自信，喊着他脚边躺着的懒虫：“江初翎，签不签工作室？”
    彼时的江初翎还盯着一曲将临超话建的群，跟姐妹们打成一片！正在跟姐妹们开曲鸣大不大这种黄色废料的江初翎乍一听，没留神，还以为自己暴露了，迅速反扣手机，往床上丢，同时竖起身体坐直了：“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干！”
    “我问你签不签。”曲鸣低头看着手机，又缓缓挪回江初翎脸上，“手机烫手山芋啊？”
    曲鸣笑着，丝毫不压抑嘴角的弧度。曲鸣的嘴薄得要命，笑的时候性感动人，再加上他身上带着的那股调侃劲，江初翎回想起他在群里发的“肯定很大很烫”，顿时羞恼至极，揉了揉脸！
    “唔！”
    “问你话呢，红什么脸？”
    “啊──签！”江初翎埋头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亮澄澄，忽闪忽闪的，眼神飘飘忽忽眼尾薄红，压根没在看曲鸣，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应曲鸣的话。
    曲鸣心想：如果有什么最容易被拐卖的人的评选活动，江初翎当之不愧是第一啊！
    “你就不问问我喊你签什么？”
    “……”江初翎思考了几秒钟，抱着臂实诚地摇摇头，“哥哥说什么都好。”
    江初翎说的很认真，还怕曲鸣觉得他不够严肃，中途缓缓抬头，眼神对着眼神，没了方才的羞涩娇嫩劲。江初翎眼底充斥着浓浓的信任，炯炯有神。
    “是签工作室，带你进娱乐圈，跟我一起。”
    江初翎呆了一瞬，随后激动得锤床！
    【哇！跟哥哥当同事了？我可以！】
    “我说什么都好还是不管谁说什么你都这么乖？”但曲鸣很快抛出另一个问题。曲鸣在笑，在咬文嚼字，明知故问，就是想哄江初翎说出他心满意足的答案。
    曲鸣知道江初翎现在，大概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因此毫不担心，掏出手机迅速给敏姐回了条：
    江初翎签，我带他一起来。
    江初翎听了这话，坐在那儿掰着手指头：“嗯……如果是哥哥的话，说什么我都听，说过要做乖宝宝，我会努力让哥哥一直喜欢我！嘿嘿。我对哥哥可好啦！至于……其他人，其他人也分很多种？”
    听到前半段的曲鸣心坎里塞了蜜糖，恨不得现在就抱着江初翎亲亲啃啃。结果后半段听着……越听越不对。曲鸣蹙眉，唇缝里憋出几个字：“其他人怎么？”
    江初翎转着眼睛，想了好几分钟：“比如说宋辞呈那种……我肯定还是会选择相信他的……但是姜风月那种……”
    “宋辞呈？”得，曲鸣冷冷笑了声，“你在我的床上，想别的男人？嗯？”
    “不是那样！”江初翎欲图解释，慌忙拉着曲鸣的手，“我无条件相信你。在我心里，你是不会骗我的，所以哥哥说什么都好！但是其他人我都会好好考虑，只有哥哥是值得我毫无保留地信赖的……”
    “的……的……的……”
    “……的，我的爱人！”
    江初翎结结巴巴想措辞的时候，曲鸣压抑着眉宇间化不开的占有欲，俯身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抱着江初翎，禁锢在自己怀中。江初翎闻着曲鸣身上的气息，深呼吸猛吸一口，一点都不害臊地撒娇讨好。
    他伸出手缓缓回抱住曲鸣：“哥哥，不生气。我给你抱抱！”
    曲鸣山雨欲来的眼神瞬间瓦解，眼底只剩下熊熊烈火，被江初翎勾的。他感觉自己的某个部位都要忍不住了：“这么怕我生气啊？还是想抱我才找的借口，自己胡说八道？”
    “想抱不能光明正大抱吗？怕生气，超级怕。”江初翎捏紧了曲鸣的衣服，蹭了蹭胸口，柔软的衣料贴在脸侧，都是曲鸣的味道！“不可以生闷气，生气要告诉我！！！我会努力认错坚决下次不会再犯，然后哄你开心。”
    “嗯。”曲鸣心底柔软，他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你哄我还是我哄你啊，就你？我哄你还差不多。”
    江初翎笑出声，圈住曲鸣。
    曲鸣还想说什么，身侧的手机响了。
    是仇素云打的电话。
    江初翎立马憋住笑声。
    竖起耳朵听。
    曲鸣看了他两眼，点开了免提。手指放在嘴唇上摆出个“嘘”的手势。江初翎知道！这是在让他乖乖的不要出声。江·听话崽·初翎迅速抿唇，从他身前钻出来，紧张兮兮地端坐在边上。
    仇素云：“purchaseK系列我看了啊，杂志内谁是不是就是你上回说的那个小男朋友？拍出来气氛到位眼神合适，还挺搭的。”
    江初翎呆滞：“……”
    小男朋友！！！
    “……”曲鸣笑着，“啊？妈，你还看了杂志啊？为什么不夸夸你帅气俊俏的儿子？”
    “臭小子，少转移话题。”仇素云哼笑，“我问了敏敏，那孩子叫江初翎是不是？你说要签咱们这？还等什么呢，妈让你带人回来带人回来。你带到现在回来过没？趁着这次机会，赶紧把人带回家啊！”
    江初翎：“……”
    曲鸣盯着江初翎，心想，以前带回家过的，只不过江初翎是棵草，神不知鬼不觉！
    曲鸣：“我到时候问问他有没有空。”
    “还问呐？跟我害什么臊？你就跟他说你妈开放着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绝对不亏待他，还会比亲儿子还亲地对他。”仇素云说着，补了句，“算了，省得他不来……你带他签合同的时候来家里谈吧，我让敏敏别在外头弄了，也省得她烦是不是？”
    曲鸣连声应是：“江初翎怕生，就肯跟我亲近，你们别太热情吓着他。”
    “不会的，不会的！”仇素云笑，“你说你这么多大人了，终于知道疼人了啊？难得。”
    江初翎跟着点点头！心满意足！
    这听起来就是……
    【哥哥只疼我？】
    【我赚了！】
    他在心底疯狂喊着：我是第一！
    ……
    隔了几天，14号当日。
    仇素云不知为何，临时起意，看时间不在饭点，签完合同就抓起汽车钥匙：“你爸在外面忙呢，反正我是二把手，今天带你们去工作室办公的基地瞅两眼。还在装修呢，正好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添改改的。”
    江初翎跟在曲鸣身后，形影不离。
    曲鸣：“啊？办公楼装修不就那样吗？”
    仇素云踩油门：“拉倒。我改了装修方案，基地可不是办公室写字楼啊，咱们装修了个独栋别墅。一楼二楼可以搞个舞蹈房啊，卧室啊，或者健身房啊，住人不成问题。”
    “以后小江跟你不公开又不能住一起，就来这里掩人耳目。说起来就是在工作室基地谈事情，被拍到也没关系。住在一起挺方便的，省得狗仔和营销号天天泼脏水。”
    曲鸣：“……”
    真不愧是开放的妈妈！
    居然打点好了一切？
    虽然但是！江初翎变成草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江初翎其实在曲鸣自己家住着也挺方便的，曲鸣回：“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那套房子够了，大不了——”
    仇素云打断：“什么麻烦，不麻烦。你们同城还异地恋多不好啊。想当年我跟你爸上大学的时候异地，有个姑娘跟他表白，幸亏他没踹走我就跑。要不然还有你什么事？现在我们有条件，你们也就省得异地。天天见面，有事好商量。是不是呀，小江。”
    被点名的江初翎飞速看了眼曲鸣：“。”
    【哥！我要怎么回答！】
    第50章
    车在路上奔驰了没多久，三人便到了目的地。仇素云口中所说的别墅是真别墅，坐落在河湖边上。这里离市中心商务街不远，但是私密性高，这一片风景开发过后，周遭山水湖泊，颇为安逸。别墅一共三层，看起来特阔绰。
    曲鸣长了眼界：“哎，妈，这啥湖啊，还挺有海景房那味的。三楼那个小天台正对着湖，风景不错。真不愧是妈，眼光好！”
    “就得挑个风景宜人的地才好啊。”仇素云笑眯眯，推开门，“这叫三川江。请风水盘先生看过，说这儿最好，和你的命格很搭，吉利。”
    别墅装修自仇素云第一次跟魏敏睿提及组建工作室起就开始了，装修到如今早已不是毛坯房。里面大体布局框定好了，只是没按家具装饰等物品，看起来空落落的。大，但是干净。
    头顶的吊灯明晃晃，照得地上的瓷砖反光。江初翎低着头，悄悄踩着前面曲鸣投下来的影子玩。熟料地上的黑影走着走着不动了，江初翎发着呆心底乐，一时半会没刹住脚，身体前倾，猛地扑在曲鸣身上。
    嘶！
    江初翎揉揉手臂。
    【好哥哥不挡道！】
    曲鸣停下脚步，被身后的江初翎撞了下，却顾不上管。他的声音正经了些，错愕地愣在原地：“妈，等等。你说这水……它叫三川江？”
    “是啊，三川江。”仇素云没意识到不对劲，乐呵呵地转述着，“那天来看风水的先生还跟我说，三川江是咱们曲家的山水宝地。什么姻缘，发财，平安健康，福禄滚滚啊……”
    三川江。
    曲鸣的脚下如同千斤重，他全然忘记了如何走路，也完全忘记了要张嘴说话。耀眼的灯光和空旷的别墅大厅，反而让他心底的寂寥和狐疑迅速扩散开来，一步步把他吞噬。
    三川江。
    那是他梦里梦到的。
    江初翎名字的由来啊！
    江初翎不解，咽了咽口水，认真地拉拉曲鸣衣袖：“哥？”
    仇素云已经往前走了一段了。曲鸣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切都格外恍惚。他清晰地记得梦里说，三川江边下着初雪，含羞草迎风摇曳，于是……
    给他取名，江初翎。
    曲鸣闭了闭眼，身侧的手轻轻颤抖着。那是一股说不上来的紧张感，可是说到底，曲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似乎和梦中有关的一切，和江初翎有关的一切，都神秘又迅速地在这个世界铺展开来。只要这么想着，他的心就被狠狠揪起来，吊着。
    “怎么了？”江初翎还在拉他，为了不让仇素云发现异样，只是用心声喊着，“哥哥，理我！”
    曲鸣沉默了两秒，敛去了神色，反手勾着江初翎往前走：“没事，走吧。”
    曲鸣的声音带着笑，微弱，仿佛要飘散在风中，稍一愣神绝对听不到。明明上一秒目光飘忽脸色低沉的人，拉着江初翎的手时就春风得意起来了，说话都像塞了蜜糖，温柔体贴！江初翎心底的不安被曲鸣探过来紧握着的手安抚了些。
    仇素云却滔滔不绝，招呼着：“一楼本来打算弄成办公区，这一片就办公用。那边靠窗的地方做个书柜写字台，后面那一大片区域划分成舞蹈房、健身房和音乐室。挂个整面墙的大镜子，塑形保持肌肉健康用……”
    “没生气，也没怎么样，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曲鸣怕江初翎小脑袋瓜还在盘，忍不住又补了句。
    曲鸣心底想，江初翎还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他也是徒增烦恼，没必要。江初翎只需要撒娇卖萌乖乖的就行了，剩下的，他希望他能完美处理好。
    与此同时……曲鸣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冒出声音──
    “江初翎？哼……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沾染了我的全部，哪怕是泯灭了他的记忆，他的身体也会记得这一切。你改变不了的。”
    “这么自信？”
    他低笑：“是啊。哪怕我不记得他了，他也不记得我了，我们的关联也不会就此断裂。你大可以试试……哪怕重来一千遍，一万遍，他只要一看见我生气，他就会哭，他就会闹，他就会求饶。因为他知道，我永远狠不下心来，不舍得丢下他一个。这是他的本能。”
    “我会沉睡，但他会把我叫醒的，因为我不会舍得他难过。这是我的本能。”
    “这种本能被刻进骨髓融进血液，永远不会改变。”
    ……
    一句又一句，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曲鸣微微睁大眼睛，手心凉了些，只是依靠本能地跟着仇素云走，丝毫听不到现实里的任何声音。直到心底一阵痉挛落空感，他感受到江初翎心底的不安，曲鸣回神，眼眶微红。
    那些话……
    那些话！
    江初翎浑然不知曲鸣刚刚经历的所有。他只知道曲鸣哥哥不对劲，很不对劲！江初翎毫无自知地皱着张脸，满脸写满了担忧。
    曲鸣看了看自己握着江初翎的手，喉咙发涩。他悄悄摩挲着江初翎手心，用力握了握：“乖。哥哥这么疼你，有要紧的事一定会告诉你的。”
    他和江初翎……
    这些记忆和声音……
    章尾山会有答案吗？
    江初翎张了张嘴，殷红的唇翘着皮，被他舔得发亮。他眼底满是担忧，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颤抖：“噢！”
    仇素云望着身后腻歪了半天，压根没回神的两个人：“行了啊，行了啊。我说不反对你们谈恋爱，没让你们这么秀啊。昨天还挺害臊的，现在就蹬鼻子上眼啊？”
    仇素云嘴上骂着，其实心底乐滋滋的。儿子终于出息了！她补了句：“我这个电灯泡不打扰你们恩爱，咱们先把这布局定下来，回去了爱怎么抱就怎么抱。”
    “……”江初翎啊了声，迅速红着脸。他还没在外人面前这么！这么！他想抽手，没得逞。
    曲鸣按着他，笑着说：“妈。他脸皮薄。”
    【我没有！就是……就是……不习惯……】
    “小江啊，别怕。阿姨……不对，喊妈就成。”仇素云带着他们上二楼，“二楼就交给你和曲鸣布置。装修时候预留的，可以弄吧台，厨房，洗衣房，衣帽间之类的，再加一个化妆间和会议室。”
    “楼上还有层，弄个卧室电脑放出来。室外小天台和室内书房连着，就差不多了。”仇素云说。
    曲鸣环顾四周，突然指着二楼的墙壁问：“楼道口这儿的距离……还挺大，这边空着也空，不如打一面回忆墙出来。挂咱们的照片也好，获奖证书或者其他荣誉也好，等以后满满一墙壁成就感就来了。”
    仇素云：“小江呢，有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唔……阿……妈和哥……曲哥决定就好了。”江初翎羞得想跺脚！他怎么说话这么烫嘴呢！“我都可以，这里环境很好，我很喜欢，已经很满足了。谢谢妈。”
    江初翎身为一棵含羞草，自有记忆起就是孤身一人，唯一对他好的就是曲鸣。但如今，他也能像人类一样有妈妈了，他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家庭？
    江初翎望着身侧打量四周，出谋划策的曲鸣，心中所有的角落都被温暖包围着。是曲鸣哥哥赋予了他完整的生命，让他有机会遇见之后的一切！
    他不是人，但他感觉自己和人一样幸福了。
    江初翎嘴角偷偷弯出个弧度。
    仇素云大概记下了两人的意见，带他们出去锁上门时说：“我定期来这通风过了，等家具来了再通风个把月就能住进来了。”
    曲鸣离开前抬头看了看三楼连接着室外小阳台的玻璃门，突然补了句：“等下，妈，那儿你本来打算做书房吗？”
    “嗯。”仇素云抬头，“怎么了？”
    “改一下，那边做卧室，采光好。你看那个玻璃门，它像不像落地窗？抬头就能看见三川江了，多好的视野啊！做书房亏了！”
    仇素云没意识到不对劲：“也行。”
    江初翎跟在身后，突然红了脸！曲鸣他这是！他他他他！江初翎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曲将临超话看见的同人文，里面有落地窗play！
    那时候天真的他什么都不懂，还特意去百度上查了查意思！查完他就后悔了，甚至想清除记忆。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
    这么可恶的姿势！
    曲鸣盯着江初翎的反应，憋着笑。
    两人和仇素云吃了顿饭，在家里坐了会，本来是想走的，但是仇素云非拉着他俩吃晚饭，理由是曲译霖盼星星盼月亮，可把自己儿子盼回家了，结果他还在外面赶不回来，怎么说也得见一面。
    曲鸣知道，这是父母对儿子的思念。即便他不是原身本人，对他们其实更像是朋友间的相处，但是遇上这么真挚又带着点期盼的目光，曲鸣不忍心了。
    “好，妈您别忙了。”曲鸣去厨房帮忙，“我会做饭，我来。”
    江初翎也跟着跨进来：“我可以洗碗！妈去客厅歇一会吧？我可以帮曲哥打下手的。”
    “啊？你会做什么会做？”仇素云眼里的曲鸣还是原主，不会做饭，只会捣蛋，“私底下偷偷学会了？那也不行。小江第一回 来咱们家，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去去去你们都去一边，我来。”
    曲鸣没拗得过，领着江初翎坐回沙发。
    江初翎四顾右盼，忽然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家三口照问：“咦，哥哥？为什么那张照片……好奇怪。”
    “哪里奇怪？”曲鸣望过去。
    陡然睁大了双眼。
    墙壁上挂着的那张照片，明明用相框裱着，照片却莫名其妙黄了。而那张照片上，曲鸣，仇素云和曲译霖看着前方，只有曲鸣的脸是清晰的。
    照片里是原身小时候，大概六七岁的模样，正在荡秋千。照片里呈现的模样就是曲鸣他穿书前小时候的模样！丝毫没有区别！
    而仇素云和曲译霖站在秋千两侧，身体都是透明的。脸糊了，不是因为时间久，照片泛黄才看不清。就好像是……这两个人，是后来添上去的。
    本来就不该存在似的。
    江初翎无心的一句话，突然让曲鸣毛骨悚然。
    原身是存在的，曲译霖和仇素云是不存在的？
    第51章
    仇素云关了油烟机，将炒好的菜端出来。江初翎眼瞧着，走过去搭把手，被身侧的曲鸣迅速抢了活：“烫，我来吧。妈你快去歇会，擦擦汗，这天凉了别感冒。”
    “是呀，小江，你来家里不用拘束。”仇素云笑眯眯的，“曲鸣啊，终于懂事了？还是想在小江面前献殷勤？”
    曲鸣端着盘走出去：“哪能啊，妈。怕你儿媳妇烫着手，也怕一家之母着了凉，自家人的事情能叫献殷勤吗？我又不奸又不盗。”
    厨房炒菜，为了避免油烟味散到客厅，炒菜全过程都是关着门的，因此厨房内温度偏高，暖烘烘的。仇素云确实热，额头挂着汗珠。她在家时鲜少化妆，今日为了见江初翎能滋润年轻些，特地打了粉底涂了口红，这下也因为出汗，妆化了。
    不过仇素云气色不错，边解开围裙边乐呵呵的：“小江快去坐着吧。饿了吗？饿了妈准许你先吃，就不等曲鸣他爸了。”
    “不饿不饿，谢谢妈。”江初翎踌躇，站在厨房犹豫了会，走到水池边上，“我去摆碗筷！您都忙了大半天了。”
    江初翎说着，点了点数，拿着四人份的碗筷还有勺子朝客厅去了。
    仇素云擦擦汗，心里想着：“这是捡到宝了啊？曲鸣这臭小子，上哪找到的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
    江初翎确实饿，踏出厨房后满屋子飘着食物的香味，让他垂涎欲滴，恨不得举着筷子狼吞虎咽。不合时宜地，他的肚子又咕噜噜起来。
    真不争气！
    这肚子怎么老是出卖他！
    分明他以前没食物靠阳光雨露也可以活！！！
    江初翎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幅度皱眉，连走路的姿势都放慢了好几倍，仿佛被困扰地不想动了。
    曲鸣听到了，笑着：“干什么呢，拿着四只碗要饭？赶紧过来。”
    “！”江初翎一溜烟小跑过去。
    “哎。当心！我喊你你又急了？”曲鸣笑死了，“你要是打滑摔倒了。不光把碗打碎了，自己也疼，我还要你赔。到时候可不是四只碗那么简单，以身相许啊江初翎。”
    “……”噢，听话的乖宝宝慢下脚步，缩着脖子望他，“以……以身相许就许！哥哥不是喜欢我吗，我也喜欢哥哥，天经地义？”
    曲鸣噎了下，江初翎什么时候这么会了？
    “哥哥！”江初翎走到他面前时眨巴眨巴眼睛，“我不摔倒就不能以身相许了吗？”
    江初翎柔软的黑发搭在额前，瞳孔漆黑，认真无比。明明是无心的话，却总能勾起曲鸣下腹一阵热意。他盯着江初翎说话一张一合，小巧柔软的唇，近在咫尺的诱惑啊。
    索性他们端菜摆放餐具完，曲译霖恰巧开门进来，江初翎的肚子免去一死。
    曲译霖拎着公文包，满脸不高兴：“倒八辈子血霉才能碰上一个李明卫吧？本来下午早能回来了，非要拉着我看东区那块地皮。他不是投资娱乐圈去了么，这会又要跟我分一杯羹？我看我……”
    “看什么看，害，臭脾气收收吧，小江要被你吓到了！”仇素云指着曲鸣身侧，“你不是还遗憾他俩下午走吗？现在他们留下来了，就不能高兴点吗？”
    被突然点到名的江初翎摇摇头，迅速拉开身侧的凳：“不会不会，心理素质还不错！叔叔快来……”
    仇素云：“喊我都改口喊妈了……”
    江初翎仅仅呆了呆，眼珠向左瞥瞥向右瞄瞄，迅速改口：“爸……”
    “……”曲鸣总感觉，仇素云对着曲译霖扬了扬拳头。
    曲译霖落座，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努力挤出了个哭笑不得的笑容：“小江啊，不用拘束，就当是自己人。”
    曲鸣望着其乐融融的场景，第一次感觉，在父母面前出柜好容易！这对父母如此开放！
    之后，四人其乐融融地吃饭。
    饭后，江初翎争着抢着要洗碗。自从拍摄完电影学会做家务后，几乎都是曲鸣做饭，他洗碗，分工合理，如同家养贤内助。对如今的江初翎而言，洗碗是个熟练活……
    加洗洁精，开水龙头，拿出清洁球……
    然后，不太熟悉水池放水缓急速度的江初翎，拿着碗凑过去，猝不及防被水喷了全身。
    落汤鸡江初翎：“……”
    湿答答的衣服半透明。
    【哥哥！在线等挺急的！】
    然而原身很久不住在这里了，曲鸣翻箱倒柜，终于抽出件睡衣……大概是前两年的，曲鸣对着自己的身体扒拉了两下，比对着，竟然发现可以穿！
    既然他都可以穿了，那江初翎肯定更可以。
    “不行！你不能看着我换衣服啊！”
    “你哪里我没摸过？”
    “……摸就摸，不许看我！”江初翎僵持着，曲鸣不转过头去，他就愣在原地没有半分脱衣服的举动。
    曲鸣失笑，转头前看见江初翎耳尖飘着一抹红。
    太害臊了。曲鸣心想，因为他是含羞草吗？所以一旦被碰到了就恨不得躲着不让人看。人如草名啊。
    真的换完，曲鸣瞪大眼睛，完完全全看呆了！
    睡衣本来就阔大，不知道是洗松了还是睡松了，江初翎领口处低垂着，都快露点了。白皙瘦削的身躯嫩滑细腻，衣物摩擦的地方又微微泛着红，就像被种了轻轻几个草莓！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江初翎修长且没有一丝赘肉的腿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中！睡衣下摆刚好遮住江初翎的屁股。他的裤子和衣服全湿，没办法穿，所以江初翎下边儿除了条内裤，完全是真空的。
    尤其是……
    那挺翘圆润的弧度，把睡衣都顶起来了。
    曲鸣直到做完家务，脑海里还是江初翎杨柳细腰，腿长臀翘的模样。脑子热，某个地方热，心尖尖上也是热。
    以至于仇素云在门外敲了敲，问：“小江想单独一间房还是跟曲鸣一……”
    曲鸣直截了当，眼神炙热：“当然跟我一间了。”
    江初翎下意识遮住重点部位！
    【哥哥，坏。】
    洗完澡，躺一张床上时，曲鸣怀疑自己做不了多久柳下惠了，尤其是他记得，梦里江初翎带给他的感觉，他竟有点食髓知味。
    江初翎倒是没注意到曲鸣愈发具有侵略性的眼神。他第一回 来这间房时，以含羞草的姿态，自然也没多观察四周。现在他以人的样子出现，对墙壁上挂着的曲鸣儿童时期的照片好奇。
    “哥哥！”江初翎指着，“你小时候也好漂亮。”
    曲鸣憋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嗯。”
    江初翎背对着他，丝毫没意识到股缝后面，隔着点空气的距离外，正对着他的东西有越来越危险的趋势。
    他无意识撅了撅屁股：“想听你小时候的故事了！哥哥，你看那照片，以前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曲鸣顿了顿。
    他想，照片里的人，不是他。
    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曲鸣换了个说法：“啊？我忘了。”
    江初翎：“不可能什么都忘了吧！那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没有照片也可以，我可以脑补画面！”
    “有啊。我说一个记忆最深的吧。”曲鸣思绪飘顿，想到哪说哪，“小时候家长都喜欢给孩子报兴趣班，兴趣班懂吗？就是什么乐器啊、跳舞啊……培养艺术情操和特长的东西。”
    江初翎点点头。
    曲鸣回忆：“我妈说我刚生下来就会拿笔，别人刚学画零鸭蛋的时候，我就能画出火柴人，根本不需要教。所以等我有记忆开始，她就送我去素描班学画画。”
    “但是我喜欢隔壁的国画，我特别喜欢用毛笔和颜料画画……”曲鸣说着说着，突然肩膀颤抖笑出声来，“隔壁国画班的老师是个老头，每次都拿着我晕成一坨墨团的画显摆，还夸我画的好。”
    江初翎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曲鸣补了句：“其实我觉得我天生可能就有画画天赋吧。你看看，你现在这么漂亮。但其实不管是国画还是素描还是后来画漫画，我都没认真学过。随手一画，似乎就——”
    似乎画画这件事，他早就做过千遍万遍，形成了肌肉记忆，早在他出生以前。
    第52章
    第二天。仇素云早起收拾好客厅，把一群睡着的人喊起来吃早饭。
    曲译霖举着手机打电话，不耐烦道：“李明卫啊！我怎么知道他搞的什么东西，还能一铲子把洞给挖没了？不是说好圈起来，做个历史文化遗址博物馆的么？”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曲译霖大怒：“他有病吧！”说着，他哐得一声接过热好的牛奶瓶，扔在桌上。
    曲鸣本想今天辞别，吃完早饭带着江初翎走，然后打车去章尾山一探究竟。这下，曲鸣淡淡抿了抿唇，暂时开不了口。他只好盛了点粥，替江初翎拿了杯热牛奶。
    江初翎嚼着三明治，迅速接过牛奶。牛奶刚热完，捏着瓶身的手有点被烫着，江初翎全然忘了这回事！他看着曲译霖，突然害怕，捏着牛奶瓶的手不松，屁股往凳子后面挪了挪，坐直了身子。两只眼睛悄悄看看曲译霖，再挪回来看看曲鸣。
    曲译霖几近暴躁：“拉倒吧，我一会就去现场看看他究竟搞了什么名堂。挂了啊。”
    仇素云坐下：“怎么回事？”
    “就昨天跟李明卫谈了一天的地皮。可别说了。”曲译霖唉声叹气，“东区地皮，就是章尾山那一块，本来谈好了旅游开发，里面恰巧挖出来点古迹。这要是围绕着古迹好好保护起来，以后不得赚得盆满钵满。李明卫倒好，他昨晚过去监工，还能让开挖掘机的师傅一挖挖错位置？！这他妈洞都塌了，还保护个屁。”
    ？！
    开发章尾山的人是曲译霖？！
    曲鸣乍一听见，碗里的粥瞬间不香了。他刚刚正侧头盯着江初翎小花猫般狼吞虎咽的姿态，闻言自然地收缩瞳孔，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曲译霖。
    古迹……神他妈洞塌了？！
    曲译霖烦，也顾不得吃早饭了，仰头胡乱地灌了几口牛奶，也不管烫口吃不饱，拿着椅背上挂着的西服就往玄关处走。
    他今天都没来得及刮胡须。
    曲译霖如今彻底没有了绅士风度：“我气死了，我倒要去看看这些狗东西都干了些什么！”
    仇素云：“你说你……高血压就这么来的。唉，早去早回啊别太气了。对身体不好。钱咱们也赚够了。”
    曲译霖皮鞋哒哒哒的声音逐渐远去。
    “哎！不是啊爸！我陪你去。”曲鸣见情况不对，拉着江初翎的手迅速跟上，“妈，我怕爸气不过，跟江初翎跟上爸去看看，您放心吧。”
    仇素云愁眉未展，幽幽叹了口气：“唉……你们路上小心。”
    事实上，曲鸣出屋的时候，曲译霖已经风风火火，踩着油门开着车跑了。相比曲译霖，曲鸣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莫得办法，曲鸣迅速掏出手机嘀嘀打车。
    章尾山！古迹！
    搞得不好就是他想找的答案……
    如果这些古迹没了，还找个屁？！
    江初翎还是懵的：“哥哥，我们为什么跑出来……”
    “因为……”曲鸣一时不知道怎么向江初翎解释，“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儿了？”
    他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章尾山一定有答案。
    曲鸣笃定。
    ……
    曲译霖到的时候，挖掘机和各类带着工程帽的员工们正站在拉着的警戒线边不知所措。
    这是章尾山的山脚。因为这儿无人驻足，周围的树木都格外茂密，个个都与天齐，阴翳遮天，枝桠拼命得向阳弯曲。地表落着枯叶，还有树木长在土里埋下的粗壮的根。
    唯一能走人的一条路，就是工程师们这些天轧着草走出来的。而在这路的尽头，居然藏着一个古怪的山洞。
    纯天然，非人造。
    入口处是天涯的石壁洞穴，潮湿阴森，稍稍往里面走几步，入口就变得极其狭小且低矮。哪怕是女生也需要低头佝偻背，青铜门上斑驳点点，攀爬满青苔，就这样把洞穴与外界分割开来。
    曲译霖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
    而如今……
    青铜门完全背埋在乱石深处。不知道从哪儿落下来的石头完完全全堵住了洞穴，七零八落，高高堆叠，不留一点口子。完全面目全非了。
    曲译霖身侧，皮肤被晒得黝黑的人完全没了辙，叽叽喳喳互相聊着天，声音中混杂着几句唾骂。
    “就他妈不该接这个工程的，多晦气啊？”
    另一个人说：“谁知道李明卫怎么想的！是他昨天说要……要去里面看看有什么东西，手才刚摸上门，不知道哪里就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害我看他就是……冲撞了什么东西，没准门上下了咒──”
    “我我我……这……”另一个人胆怯，声音带抖，“你昨天那是调班没来没看见，我们在场的都快吓尿了。幸亏李明卫那狗东西跑得快啊，他要是呆着不动绝对成肉酱了……那些石头压根搬不动的，总之就是很诡异……”
    “就不能是你们力气小？这有什么好怕的！”昨天调班的那位操着满口外地口音，偏不信邪，边说边撸起袖子走过去，在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中……
    使出吃奶的劲。
    愣是双手抱不起一块砖头大的碎石。
    “干！”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倒退两步，“我！这！这……”
    “我都说了，你还不信！小四，你外地来的不知道啊，这章尾山可是有传说的。我怕这里的神仙和鬼怪怪罪下来，我们接下来就……”他叹了口气，“传说说，这里有神仙的，世世代代庇佑着咱们这一方水土。山上据说有个灵泉，就是他神力的象征。后来不知道怎么枯萎了，这一代就没落了，渐渐变成了荒山。”
    “是呀！”另一个人附和，“这泉水也不见踪影了，只是有人传出来说泉水干涸，灵力尽散，神仙不知所踪！所以啊，这泉水也就看不见了！哎，说不定只有能和鬼神通灵的人才能看见吧？”
    ……
    曲鸣和江初翎下车的地方，似乎是章尾山的另半边。那儿不是他们上次来的地方。
    章尾山很大，入口极多，上回去办身份证都是得益于预约报名系统的指引。这回，毫无方向感的两人纷纷掏出手机搜索GPS……
    得到的回应是：“当前GPS信号弱。”
    从两部手机同时发出。
    曲鸣：“……”
    江初翎：“……”
    不过，很快。
    曲鸣和江初翎七绕八拐，在满目茵绿的丛林中，发现了一处巨大的凹陷──
    光溜溜的，没水。
    却是个……
    温泉的形状！
    曲鸣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耳边率先出现几道声音──
    “隐姓埋名后，我要叫曲译霖。”
    “为什么？”
    “曲译霖，曲译霖……读快了就是曲鸣啊。”是他自己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了。”
    曲鸣错愕。
    与他一起呆滞的，还有身侧的江初翎：“哥哥……刚刚那个声音……”
    曲鸣蹙着眉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
    江初翎猛地跑来抱着他：“哥哥，我怕！刚刚你……你不是没说话吗？可是我好像……”
    曲鸣：“不是幻听。”
    第53章
    凹陷下去的温泉只剩个光秃秃的底，经年累月，被风雨打磨得坑坑洼洼，大小足足比游泳馆里那池子还大。曲鸣带着已经呆滞的江初翎站进去时，他们傲人的身高再也没有半点优势，如果这温泉有水的话，他们连头都泡在水里。
    温泉很深，不是一般人的大小。
    像是为了什么庞然大物量身打造的。
    四处的角落布满了蜘蛛网，温泉底铺满了各式各样枯萎凋零的树叶，沾染着雨天四周潮湿的泥土，脏，乱，极具历史气息感。
    只有温泉中心有块高高的石板杵着，贴着石壁。站在石板上的高度！那个高度才该是正常人泡温泉的高度啊！
    江初翎感慨：“我要是变成小孩子……不就要被淹死了！”
    “是啊。”
    曲鸣从刚刚起就心不在焉。
    这里和他的梦境太像了。
    江初翎看出来，挠着头：“是因为找不到叔叔所以很难过吗？”
    “不，也不一定要找到他。”曲鸣琢磨着，摸了摸江初翎身侧的手，十指相扣，“没难过。苦着脸紧张兮兮干什么？以前还不是挺喜欢给我弄黑料的？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江初翎自知理亏，低头委屈：“对不起，哥哥让我往东我再也不往西！”
    “小淘气。现在知道对不起了？以后不光对着我，对其他人也要和和善善，不能自说自话，知道没？”曲鸣仔细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异常，“我们走吧，去别处看看。”
    “知道啦！”江初翎乖乖，“走吧走吧。”
    “嗯。”
    如今的江初翎，除了可可爱爱还是可可爱爱。曲鸣并不知道江初翎这句“知道”能维持多久。但他想，只要他还活着，他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教江初翎怎么与人相处，怎么不被人讨厌。
    他的宝贝必须要学会。
    必须做个好人！
    四下无人，只有林间簌簌作响的树叶发出点细碎的声音。曲鸣满意地抬脚时，脚踝处却突然被牵连着，感觉像是被绊了！
    就像是有根无形的绳子，迅速在他们面前拉着，不肯他们离去。
    明明刚才……地上除了枯枝落叶，空无一物。
    江初翎抬着脚，艰难地挪动，显然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他嘶道：“什么东西？！”
    两人的心悬空着，迅速齐齐望向脚下。
    肉眼可见，一根淡淡的红线从曲鸣的脚踝处飘了出来，弯弯扭扭，自动缠绕上江初翎的脚踝。红线的端头变成一个圈，完全绕着江初翎纤细的脚踝时，消失了。
    与此同时，四周渐渐飘出阵阵白雾，不管是远处的山峰还是近处的石壁石阶，四周的林木树丛，都朦胧在白雾外，视线渐渐模糊。
    曲鸣焦急，担忧地撇过头去，却也看不清身侧的江初翎了：“菜芽？菜芽？”
    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围了起来。
    白雾一点点蚕食着他最后的视线，喊话听不到回应，直到眼前彻底一片烟雾缭绕。
    泉声潺潺，溪涧淙淙如琴音。
    雾散了。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进入了幻境。曲鸣望着刚刚身侧站着江初翎的位置，如今空无一物。
    四周树木葱茏上白雪皑皑，压得枝桠直不起树干。温泉冒着汩汩热气泡泡，有水，还腾着朦胧的白雾，雪花飘落，迅速溶在水中，泯灭得一干二净。眼前还是白雾，但是没刚才那么强，至少看得清了……
    曲鸣乍然看见，心中像被人掏去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终于看见了。
    不同于任何一次的梦。
    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章尾山，冬。
    曲鸣靠着石壁，就坐在刚刚看见的那块石板上。他散落的墨色衣服胡乱地丢在旁边的石阶上。他慵懒地靠在石壁中，下半身完全浸泡在池子里，墨色长发披在身后，双手撑着石壁大大咧咧，毫不拘束。空中还在簌簌落雪，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冷，光着膀子，伸手接了片雪花。
    曲鸣的身前，背对着他的人正低着头，伸手解开腰间的配饰，一袭素衣完全浸泡在水里了，连带着他发梢都散落在水里，湿漉漉的，飘飘衣袂贴着腰线背部，他本来就瘦，衣服迅速勾勒出身形。
    他抬头望了眼天：“是初雪。”
    曲鸣把弄着自己的头发：“又一年初雪了。这么久了啊。”
    身前的男子似乎有点冷，身形微微一顿，将手心底刚刚解下的玉佩攥地更紧了：“哥哥……以后，怎么办？”
    曲鸣笑了笑，“我都想好了，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隐姓埋名，和普通人一样活。”
    身前的男子有些犹豫，缓缓回过身来。他的桃花眼依旧动人，但不在笑，眼尾微微跨下来，脸上的气色不太好。……可就是这张脸。不是江初翎是谁？
    江初翎说：“可是……”
    “我会处理好的。”曲鸣挑眉，“谁都不会找到我们。到时候……我就写本书，把我和你的故事画成册，让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然后我们就找个清闲的地方藏起来，我要叫曲译霖。那你就是曲译霖的心头宝。别人只会看见吾爱二字，不会再知道谁是曲鸣，谁是江初翎。”
    江初翎边听，边缩着肩膀浸泡在水里，他的衣袍脱了一半，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半露不露：“曲译霖？为什么？”
    “曲译霖，曲译霖……读快了就是曲鸣啊。”曲鸣挑眉，“很冷？”
    “……不冷，哥哥厉害。”江初翎明明是在夸，但是却冷冷静静的，脸上丝毫没情绪起伏，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他睫毛轻轻颤，捏着衣袍的手倏然松了，他迅速把自己整个埋进水里，脸颊微微泛烫，“那你画的那本书，要给它起名叫……”
    曲鸣立马接过话头：“不行啊，我什么时候让你给他起名了？嗯？你想起也不是不行，有没有好处？”
    “……”江初翎顿了顿，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曲鸣。他红着脸摇头说道，“你总是索求得太多。我不要起了。”
    “你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还缠着我。现在我教会你了，就不喜欢了？”曲鸣低低叹了声，“要叫《百草产后护理》。我的宝娇滴滴的，不好好爱护不行，以后还要开枝散叶，万一生个小含羞草出来呢？”
    “喜欢。”江初翎脸彻底红了，“喜欢你。也……喜欢这个起名的寓意。”
    那些腾起来的水雾完全遮挡不住江初翎羞赧的模样。他明明是那么单纯，那么青涩，却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淙淙的泉水温热，拍打着肌肤，江初翎脸上快要滴血了。红得要命。
    曲鸣低低叹了声：“脚往前跨一步。”
    江初翎试探地伸出脚：“怎么了？”
    纤细白皙的脚踝，瘦得仿佛要折断。
    曲鸣低着眼看了好几下，忽然伸手，身侧附近的树木瞬间哗哗作响，叶片凋落，和雪花一起飘进泉水中。曲鸣掌心招来了风，也冒出滚烫的火苗，火舌打着旋儿顺着风向四处侵略，仿佛要撕裂一切。
    江初翎一点也没害怕，伸着脚勾勾脚趾，好似对眼前的一切都习以为常。
    不稍片刻，曲鸣掌心的熊熊烈火化为一道红色的细线，淡淡的，透明的，迅速缠绕到曲鸣脚踝上，又发了疯似的迅速窜到江初翎脚边，缠上。
    缠上的那一刻……
    红线消失了。
    曲鸣收回手，倚着石壁，认认真真地看着：“结契其实是两个仪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上次只完成了前一个仪式。现在……我们把后一个补全。”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眼神炙热：“江初翎，感受到我为你跳动的心了吗？它在这儿，永远为你炙热，为你发狂。”
    第54章
    结契？！
    是啊，结契！
    曲鸣随即想到，有关于结契的所有内容都收录在《百草产后护理》中。
    如今，这儿的幻境似乎在给他传递一个信息──这本《百草产后护理》本就是为他和江初翎打造的。本就是……上辈子的他留给后人的？！
    “结契，顾名思义，缔结契约。从此两者心意相通，同生共死，喜怒共享，哀乐尽知。”
    曲鸣想着想着，忽然恍然大悟！
    难怪上回在钱科逸的帮助下缔结契约后，只有他能感受到江初翎的心声，他在心底对江初翎说悄悄话就不管用！
    因为当时只完成了结契仪式的一半！
    仪式一分为二，二者礼成，方才成效。当时钱科逸在曲鸣昏迷期间，剪下曲鸣的一小段头发与江初翎结契……那是红绳结发，让他通晓江初翎的心事。
    而如今脚踝上那根红线……
    应该就是另一半仪式。
    所以现在的江初翎也能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了吗？
    曲鸣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白雾又气势汹汹地包围上来，幻境渐渐消失，耳侧的泉声也愈来愈远，像在空寂的竹林间飘忽着，愈来愈小，悠远绵长，浸微浸消。
    雾又散了。
    眼前一片清明。
    曲鸣的手还握着江初翎的手，依旧是方才十指相扣的姿势。只是江初翎刚刚还温热的手，掌心连带着指尖都微微泛凉，整只手都在小幅度颤抖，活像冬天瑟瑟发抖的小孩。
    刚刚的幻境确实是冬天。
    可是现在，眼前。
    曲鸣看着四周，树木上枯黄的叶子正顺着风徐徐落下，慢慢悠悠地落在温泉池底。而这温泉，一如初来时，布满蜘蛛网，极具年代感。
    现在……才初秋啊。
    江初翎站在他身侧，突然浑身抖了抖，呼吸一窒。
    曲鸣感受到了，撇头望着，捏了捏江初翎的手：“冷吗？手心怎么这么凉？”
    江初翎哆哆嗦嗦，巴掌大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的眼眶是红的，手是冷的，声音是呛在喉咙口吐不出来的，如鲠在喉，微微张开的红唇淡了些。
    眼里，是晶莹剔透的。
    他在哭。
    曲鸣不知道刚才的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江初翎为什么心底酸胀发涩，泪水决堤。不知道的太多了，以至于曲鸣一时无言，喉结滚了滚，却无话能说。
    江初翎的眼泪就像滚烫的热水，明明顺着江初翎的下颌砸在泥土上，曲鸣却觉得这一颗颗小珍珠串儿完全砸在他的心头，滚烫，刺痛，把他灼得遍体凌伤。连带着江初翎心底无限酸胀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曲鸣心头。
    江初翎无声地落着泪，偏过头去，就是不给看了的意思。
    可是不给看又怎么样呢？
    曲鸣透过结契效应，早就像个小偷似的，把江初翎心底那种忧伤的，酸涩的，难过的心情偷窥了。
    也许别的情侣间需要猜忌，需要试探，可以伪装也可以欺骗。可是他们不会。结契让曲鸣发现，他们的情感竟会变得如此显而易见。
    即便听不见，看不到，摸不到。
    他们之间永远只有信任，只有坦诚相见。他们的情感永远永远不会被隔阂和疏远打败。因为他们的心，完完全全零距离紧贴着了。
    什么都无法阻止。
    每一种情绪都赤/裸/裸的。
    是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们本来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因为结契，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且是绳子断了，也有隐形的绳子牵扯着，这丝丝缕缕的勾连，再也斩不断了。
    曲鸣有理由怀疑……上辈子的他要么是个占有欲狂要么是个偏执狂，怎么会有这么阴的招。不过还怪聪明的……
    站着沉默良久，曲鸣突然顺着姿势把他揽进怀里。曲鸣桎梏着的手用力，江初翎也没料到曲鸣会这样，被一把拉着，轻轻靠在曲鸣怀里了。
    曲鸣的手搂着江初翎的腰，轻轻拍着：“哭什么？哭这么久了，还哭。再哭亲你了。”
    以往总是很娇羞的江初翎垂着眼眸，不旦不予理会，还往他怀里缩了缩。就像找到了温暖巢穴的小雏鸟，轻轻抓着曲鸣背后的衣服，再也不想撒手了。
    他微弱的声线低低，沉默了几秒，含着啜泣：“哥哥，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听到我的心声的？”
    曲鸣的眼神，在瞬间成为汹涌的浪涛，带着令人震撼的气势，汹汹扑腾。他尝试着再一次以心声沟通。
    【可以听到？可以吧？】
    江初翎回答：
    【可以……！】
    曲鸣这才促狭，安抚着拍拍：“那你哭什么？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以后我开心了，你就开心，那你就是双倍份的开心了。噢还有，我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以后你都知道了，也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猜我会不会丢下你了。这不挺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以前我开心还是难过，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以后我难过了你也会难过，那就是双倍份的难过呀？”江初翎吸吸鼻子，闷闷道，“我哭是因为感动！还有震撼……”
    多愁善感？不像他啊！
    曲鸣拍拍他脑袋：“得了啊江初翎，怎么回事啊，活脱脱一个怀春少女？你要是难过，我知道了就会哄你。怎么会让你跟我一起难过？”
    “我难过可以，你难过，我舍得吗我。”曲鸣说完，突然又自言自语了句。
    “噢。”江初翎想了两秒，问，“刚刚看见的那个……到底怎么回事。我和你，我们……”
    曲鸣不想让负面情绪占据他俩，因此开着玩笑：“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肌肤相亲了，你还哭着喘着喊哥哥，求我饶过你。”
    虽然他没梦到求饶……但是哭着喊哥哥，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吧！
    江初翎握拳，轻轻捶了捶曲鸣背后：“你流氓！你瞎说！我刚刚没有看见。”
    曲鸣憋笑：“我真看过，不是刚刚而已。”
    江初翎猛地呼吸一大口气！这不对！江初翎心想：哥哥坏，又想让我出糗！没门！我不信！
    曲鸣望着江初翎在他肩头暗暗咬牙，耳尖尖又红彤彤的模样，第一次觉得怀里抱的撒娇精真的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啊！
    曲鸣尝试着用心声传递当初梦境的那种感觉。那种潮湿的，温热的，紧致的感觉。
    ……
    心声的传递效果比言语或者肢体语言都要快捷且准确。江初翎起初还漫不经心地趴在曲鸣肩头，沉着镇定地等着。可是没一会……
    江初翎真的感觉到了！
    江初翎：“！！！”
    江初翎的脸瞬间涨红，瞪大的眼睛迟迟不眨，刚刚还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最后几颗泪珠顺势滑了下来，滴在曲鸣的领口。那样的画面透过心声传递过来，即便朦胧着脸。
    但仅凭那句哥哥，那段对话的声线，还有和刚刚幻境中相似的体型与环境，江初翎不信也信了。
    这就是……！他和曲鸣哥哥！
    一股难言的兴奋感涌上大脑。脑内活跃的份子正一跳又一跳地刺激着江初翎的头皮。与此同时，江初翎耳边嗡嗡作响，酥麻感顺着颅内，一路往下，经过脖颈，脊背，缓缓向下延伸，再延伸。这种感觉很糟糕，江初翎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敏感至极，四肢逐渐瘫软无力，窝在曲鸣怀里。
    江初翎张着嘴，轻轻呼出一口热气，恰好对着曲鸣的脖颈吹。曲鸣不合时宜地轻轻俯身，叼着近在咫尺的耳尖，低笑：“江初翎，脸这么红啊？”
    江初翎欲盖弥彰，连连摇头：“我……呜……我……没有。”他整个人都瘫软了，在精神享受中紧绷到极致，连说话都是慢慢悠悠带着慵懒语气的。
    曲鸣拍拍他，抱了会。等江初翎缓得差不多了，他忽然开口：“哥哥。我们以前……关系一定很好。”
    “废话啊。”曲鸣狠狠掐他的腰，“亲密的事情只有我和你可以做。你说这是什么关系？什么很好？那是最好。”
    所以为什么现在失去了这部分记忆呢？曲鸣也很好奇。
    看样子，曲明一、曲明二都想让他记起往事？那曲译霖呢，他为什么成了曲译霖的儿子？不是说好，自己改名换姓，隐居的时候叫曲译霖？
    曲鸣叹了声：“江初翎，腿还软吗？”
    江初翎摇头，瞪：“我可以走！”
    “我们得去找找我爸，曲译霖。”曲鸣说，“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曲鸣和江初翎完成了结契，这与幻境中结契的方式一致，所以幻境是真的，没有骗人。
    幻境是真的，那么曾经的他想要……改名换姓叫曲译霖也是真的……
    关键是现在的他和曲译霖是两个人啊？这事儿够玄幻啊！曲鸣嘶了声。
    曲鸣迅速掏出手机，翻出前几天跟唐成的聊天记录。唐成给他查的烛龙相关资料中就有句──
    “烛龙栖息在章尾山。”
    如果《百草产后护理》是他自己画的，留下的真迹，那么画展里那些裱着框的画也是……
    所以那只眼是江初翎，江初翎眼里有只庞然大物……而那个庞然大物……
    莫非，就是他自己？
    他=烛龙？
    一个等式，在曲鸣心中缓缓成立。
    曲鸣迅速退出聊天界面，翻开相册，看了看画展上他拍下来的照片。
    第55章
    这回，曲鸣的心中似乎隐隐有了些眉目。自打刚刚起，原本陌生的章尾山如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他的内心胜似有一张地图。
    曲鸣盯着阴翳满天的山，没搞懂自己这转变，指着边上阴森森且没有路的丛林：“往那儿走，直走？”
    “好！”江初翎缓缓从他怀里退出来，“如果……”
    江初翎低垂着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如果哥哥找不到路，我一会累了……可不可以变回含羞草，哥哥抱！”
    “不会找不到路。”曲鸣侧眼看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初翎。
    江初翎怎么如此小心翼翼？
    曲鸣喉结滚了滚，没来得及说好还是不好。江初翎曲解意思，只当他默不作声就是不同意了，心下一颤，飞速抬起来瞄瞄：“算了算了，呜我屁事超多，哥哥不要生气！我可以走的，我们走吧！”
    曲鸣要说的“好”字咽了回去。他硬朗的面容含着笑，看着江初翎修长纤细的腿：“软吗？”
    江初翎分不清这是哪种笑！他拨浪鼓似的甩头：“不！不软！”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江初翎边说边撒手，脚一迈，往边上跨开一大步，嘴角苦哈哈憋出一个牵强的微笑。比这更糟糕的情况是……
    江初翎不但没把持住面上的情绪，腰和脊椎还残留着方才阵阵快感，酥麻瘫软，脚像踩在棉花云上，轻飘飘，一点儿也没有重量。
    飘着飘着，一个踉跄！
    江初翎险些狗爬摔地。
    仅仅半秒钟的功夫，江初翎脸上的淘气和震惊散得一干二净，徒留大大的眼睛，挥舞着使劲维持平衡的双手，还有说不出来的下半句话！
    江初翎头顶翘起一小撮呆毛卷卷。
    整个人看上去傻极了。
    曲鸣嘴角压根压不住，拉了他一把，手扣着，闷闷笑着：“得了吧。别变回去了，我抱你。”
    曲鸣笑，全身都在轻轻颤抖，扣着的手紧紧拉着江初翎，自然让江初翎感觉到手臂微微晃动，还带着点低哑深沉的嗓音。
    “我……”江初翎本来挺高兴的，但是我还没说完，眉毛蹙了蹙，“没事，我自己走。刚刚是开玩笑的，哥哥不要放在心上。”
    是他总麻烦曲鸣。
    意识到这点的江初翎本能地想要解释，想要好好撇清刚刚产生的想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嘿嘿！前几天我刷微博看见有句话说什么，爱是互相包容不是单方面的承受？希望我不要那么依赖你，给彼此一点喘息的空间，然后你也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江初翎说着说着，抬起头来。
    他认认真真拍着胸脯：“康！宽阔的胸怀为哥哥打开！”
    “什么时候学会的网络用语啊？”曲鸣皱了皱眉，意识到不太对劲，“你最近冲浪在哪片区域啊？我怎么感觉你这说话语气越来越像天天打鸡血尖叫的粉丝？混进粉丝大群了？”
    江初翎心虚，舔舔嘴唇。
    “你腿软不也是因为我么？”曲鸣上下扫了两眼，“对你负责不过分。宽阔的胸怀没看出来，细皮嫩肉倒是真的，肩膀挺窄，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江初翎脸红：“……”
    曲鸣挑眉：“江初翎，吃胖点再说吧。走吧，我抱你，别变成草了。”
    “我不要！”放佛最一开始的江初翎摇着花手飞走了，他现在矜持起来，挪着下巴摇头，“走！冲！我相信哥哥的直觉，我不会累的！”
    最终江初翎端着，就不肯曲鸣抱。曲鸣倒也没再坚持，他有信心，这回一路走到曲译霖所说的坍塌的山洞，还不会走弯路。
    事实证明，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拨开只有苍蝇能飞过的丛林，沾了一身露水，跌跌撞撞又匆匆忙忙，但是江初翎和曲鸣没多久就走到山洞前……
    明明刚刚还根本找不到的？！
    施工队那几个人站在挖掘机边上面面相觑，胡子拉碴，眼神瑟缩。几个人都像□□活见鬼，边咽着口水，冷不丁听到身侧草丛里窸窸窣窣传来巨响。
    几人寒毛竖起：“我操！闹鬼了！！！”
    惊呼声尚未止住，迫不及待的江初翎率先探出头来。挺好看一张脸，就是头顶乌漆麻黑的头发丝里偏偏藏着几片绿叶。
    施工队大哥们呆滞：“……”
    江初翎尴尬地顿住：“……”
    他伸出手来，缩回脑袋，伸手拢拢脑袋两侧的树丛，企图把自个掩盖起来。
    然而身后伸来手臂，把刚刚露出点光亮的草丛扒地更大了，直至所有人都把这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曲鸣拨开草丛，提溜着江初翎一起走了出来。
    施工队大哥们汗都滴湿了后背的衣服：“吓死了！哥们，长这么好看鬼鬼祟祟干什么啊？没路还能走到这来，也挺不……”容易的。
    江初翎：“……”
    先前那个搬不动石块的外地大哥惨白着脸：“……也挺不幸的……这儿不吉利啊哥们，我跟你说！这地方他这个石头──”
    曲鸣从容淡定地掸掸肩膀上的树叶，捋了捋头发，顺手捻走江初翎头顶飘着的几片，冷冷打断：“爸。”
    这个男人高大帅气，又不走寻常路，还对着项目负责人老板大哥叫爸？！
    一干人愣住了，齐齐看向曲译霖。
    果然谁都不敢接着说了。
    江初翎跟在曲鸣身侧，亦步亦趋。
    曲译霖诶了声，说：“来都来了，你想想有没有办法搬动这些石块？你读书人，我毕业得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不是吧，不可抗之力还妄图找年轻人想点子？”
    “是啊！我看这根本没办法搬！赶紧回家洗洗睡吧，一会天黑了我可怕这里蹿出来什么东西……”
    “嘘！你要死啊！我本来就怕了，你还说！”
    ……
    曲译霖没管众人的冷嘲热讽，将这里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告诉了曲鸣。在众人不屑的目光中，曲鸣走到山洞前，轻轻敲了敲石块。石块立刻轻轻晃动，发出“咚咚”的声响，是空心的。
    江初翎有点担忧，眉宇紧蹙，在心底悄悄问。
    【哥哥，要不还是算啦？我们不是来问爸是什么情况吗？直接问不就……】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咱们现在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静观其变比较好。】
    江初翎似懂非懂：【噢！那我也不说出去！一起静观其变。】
    双向结契，就是方便！
    曲鸣用心声回应着，同时伸手，撩了撩袖子，俯身，却……轻轻松松地抱起来了！
    曲鸣抱着石块，犹如抱着一个快递盒，还没快递盒的分量重。耳边的谈论声在一瞬间彻底消失，仅余留风吹过丛林，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
    江初翎声音发颤，倒吸一口凉气。没等曲鸣回头，自己拔着腿跟上来，从身后环抱住：“哥哥！我怕！”
    他的双手在发抖。
    心底犹如掉入无底深渊。
    曲鸣心中有不详的预感，回头……
    原先叽叽喳喳站着的人个个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有人大张着嘴，脸色黝黑，眉头紧蹙怒目而视。有的人扯起讥讽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笑出声……
    就连曲译霖也维持着担忧的目光，目光不偏不倚盯着曲鸣的后脑勺，如今正好对视。
    但是他的目光是停止住的，在场没有人在眨眼。
    江初翎有点儿怕，抖着：“……这跟上次画展那个，那个！不会等会又有人不见了吧！”
    “不会是爸他……”
    是啊，跟上回画展一样。跟曲明一还在世时给他算命时也一样。
    曲鸣五味杂陈：每回时间停滞期间，被按下暂停键的人都不会有任何印象，甚至在第一回 红绿灯口处，时间还倒流了……
    每次出现时间停滞，似乎都与他自己遗忘的记忆有关？
    曲鸣不敢往下想了：“别怕，有我在。”他深呼吸一口，碍于双手抱着石块，没有办法搂着江初翎，只好用声音安抚着：“一定是什么人在等着我们。”
    或许是……
    曾经的自己吧。
    曲鸣想着。
    这一回时间停滞地格外长，长到曲鸣搬空了堆砌在山洞里那扇青铜门前全部的石块后，它依然没有恢复正常的意思。
    也是在这一刻。
    青铜门陈旧，布满着青苔和灰尘，可是正中间却突然冒出汩汩血红色的液体，黏稠，暗红，湿答答地自己飞速流着。这些液体丝毫不受重力的影响，自顾自排列组合起来，成了一行新的字。
    “以血为契，以灵为寄，方解此咒。”
    龙飞凤舞，但是字迹分明。
    曲鸣一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这些字……！
    字形！完完全全是画展落款的字体！
    也和《百草产后护理》无异！
    江初翎瞪大眼睛。在这种安静的情况下，每说一句话都会回荡在耳侧，空荡荡，又有点凄婉。他只能心底问：“这个……是不是，你以前留给自己的？”
    “以血，为契。”
    “以灵，为寄……”
    曲鸣沉默一瞬，缓缓念出。
    与此同时，“咚”得一声，又轻盈又厚重，轻在脆，重在声大，就这么一坠，就好像是什么宝贝突然碎了。曲鸣心底陡然翻出股酸涩胆颤感来，毫无理由。
    不知道从哪里掉下串东西，落在地上清脆响亮，居然没有碎。
    曲鸣顺着声音低头。
    ──是一块血玉。
    第56章
    这块血玉被雕琢成古时四方铜钱的形状，也或许就是四方铜钱时代流传下来的。血玉外表仍旧致密细润，只是光滑的表面多了些细小的裂缝，颜色晶莹剔透，掺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色，不是纯红色的血玉。
    硬要形容的话，倒有点像遍布血丝的眼球。
    江初翎呆呆的，撤开一步。他面上血色淡了点，颤动着睫毛，徒然地愣着：“这个，这个，就像是血渗进去了。”
    青铜门上的字迹凭空消失。
    山洞呈现凹口，青铜门在稍内侧。曲鸣站着的位置背着光，四周黑黢黢，血玉却像是发着光，直直地，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即便黑，但这种泛着光的玉。
    曲鸣一眼就看见了。
    “这是血玉，一种玉。”曲鸣解释，同时蹲下身去，伸手想捡。
    江初翎一个箭步俯身拉住曲鸣的手肘：“哥哥！万一有问题呢！”
    刚刚隔得远，也稍稍有些暗，只能看出个大概，却看不到玉上的细节。
    如今。
    血玉躺在地上，四方铜钱中间镂空的地方吊着根特别短的红色细绳，绳线是编织成比较粗不容易断的模样的。就好似珠宝店里卖的转运手链的线。
    只是线头，不是正常的短。编织缠绕的地方露出线头，显然是……意外断了。
    串着线的旁边，有两个特别小的刻痕，像是被尖锐的物件反反复复打磨，日积月累，终于出现了划痕。要么是力度很大的大力神，一次性刻成；要么是日积月累反反复复划，水滴石穿，琢玉成字。
    三个字。
    相思酿。
    可是这三个字边上……
    刻了一株含羞草。
    江初翎站在曲鸣身后，视线所及之处，只是曲鸣颀长的身影，好看的身材，除此以外，血玉完全被笼罩在曲鸣身前的影子里。他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满眼都是曲鸣。
    “不，不会有问题。”曲鸣背对着江初翎，用另一只手拉了拉他，掰开江初翎拽着的手，“如果前世真的存在……这就是我的东西。”
    曲鸣的声音低沉迟缓，每说几个字就顿一下，声音里散出来无比沉重又压抑的情感。江初翎拽着的力度本来就不大，只是想以此提醒曲鸣，因此一掰就掰开了。
    江初翎望着曲鸣伸手抚上血玉的动作，看了看落了空的手，又跨了几步肩并肩蹲了下来，侧头望着：“哥哥，你心情不好。”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江初翎能感受到心底如同洪水般滚滚而来的空寂感。
    “嗯。”曲鸣没有反驳，翻着手，反复摩挲着血玉上的字。石洞像是在这里有千万余年，血玉掉落在地上，立刻粘了厚厚一层灰。曲鸣摸了没一会，指腹黑了。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满不在乎地啧了声，随即翻开刻有字的那面，手伸到江初翎身前：“如果幻境和记忆不骗人，我以前一定很爱你。”
    爱这个字过于沉重。
    曲鸣在穿书前似乎从没说出口过：哪怕对着爸爸妈妈，也从来只论喜不喜欢。
    可如今，曲鸣一点也不吝啬。
    他垂眸看了眼身侧默不作声盯着瞧的江初翎，补了句：“大概现在也是。”
    血玉冰凉坚硬的质感与他滚烫搏动着的心脏的温度完全是两个极端。曲鸣敛去了神色，又看了看手里那块血玉。
    他总觉得——摸着这块玉，他能感觉到自己曾经的心跳。一样炙热滚烫，一样为江初翎发疯发狂。
    这些念头来得无厘头，却是曲鸣如今的第六感。
    再早些日子，江初翎还会傻傻呆呆地问，什么是爱？怎么才算爱？
    如今不会了。
    曲鸣心底的情感如同熊熊烈火，把江初翎团团围住，明明没有烟，没有火光，却呛得江初翎喉咙酸涩，鼻尖难以呼吸，眼眶止不住地泛红。
    “我也爱哥哥。”江初翎乖乖的蹲着，应了声，“哥哥不许哭，我们之前说好的。你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啦，我们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们还是很好很好呀。这就够了。”
    这一席话，从江初翎嘴中说出来，曲鸣倏然红了眼，炙热的目光里藏着让人沉沦的眷恋：“会的，会一直很好。”
    “当然！”
    曲鸣看着江初翎，把血玉收进口袋里：“菜芽，还蹲着？腿不麻？走吧。”
    “咦，我们不看看那扇门怎么打开吗？”江初翎悻悻地，迅速跟着站起身，指着里面的青铜门。
    “人多眼杂，不知道时间停到什么时候。”曲鸣身高高，在山洞里着实有点被压制了，他低着头往透着光的入口走，“我现在能准确记住章尾山的每个方位，下回再来，就我们两个。”
    那一定是上辈子的我，留给我们两回忆的地方。它不应该被随随便便打开，也不应该在众目睽睽下被发现。
    这句话，曲鸣没说出口。
    这山洞，应该是藏在心里的秘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只有他们能进去才对。
    相思酿，怀中藏。
    曲鸣没由来想到。
    等他们走出石壁洞穴，重见天日时，身后轰隆巨响。江初翎心悸，诧异地回头看了眼。
    原本被曲鸣搬开的所有石块，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复归原位。落石七零八落，高高堆叠，甚至连每一块石头是横着竖着，是在前还在后，棱角还是锐角，都与刚来时一致。
    青铜门再一次被掩在众落石后。
    江初翎惊呼声尚未发出──
    原先被定格的众人神色坦然，缓缓恢复精神，又开始交头接耳。
    “你看！我就说搬不动嘛！”
    “就是啊这么久过去了还不是一动不动。”
    ……
    “看来没有办法，根本不行吗？碰上李明卫还真够倒霉。”曲译霖蹙了蹙眉，“那就算了，回头我再想想办法吧。”
    江初翎叉腰，心底暗笑。
    【明明搬得动！这就是你的地盘！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挖你的房子！！！】
    曲鸣刚刚心底一连串阴霾这才散了点，对着曲译霖嗯了声，心底又道。
    【嘘，两个人的秘密，谁也不要说。】
    【嘿嘿！我是哥哥的宝！属于我们的秘密好浪漫！】
    【你是哥哥的菜芽。】
    江初翎瞬间瞪，曲鸣笑。
    ……
    开发章尾山的工程就此卡住，施工队最近正在进行技术攻克，暂时搁置了继续开发的动作。
    曲鸣打着哈哈：“爸，你既然要把这地方当成古迹，就不能用现代技术手段开凿。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破坏。先去章尾山别处看看吧。”
    曲译霖没有异样，完全赞同。
    除了这方面一无所知外，曲译霖对待江初翎也是以爸爸的姿态自居，没丝毫不对劲。
    曲鸣想多观察曲译霖几天，没着急着回去，反正回不回去都和江初翎住一间屋，躺一张床。没差别。
    然而下午，隔壁房间传来曲译霖暴跳如雷的声线：“什么？！还要我合家去，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
    “李明卫认真的？这哪里叫赔礼道歉！他真的不是去吃好喝好玩好的？顺便借着这个机会跟我套近乎？”
    电话那头的人嘿嘿笑：“不去白不去啊，不就是舞会嘛，都是上流社会人士，你们一家子也全是这圈子里的人，又不要你怎么样。就当赏个脸呗！”
    打电话的人是一起合作开发章尾山的投资人，为人圆滑，好吃懒做还爱占小便宜，此时更是喜笑颜开，一直劝：“甭管他到底真道歉还是假道歉，总之他这么说了，你要是不去就得落个不领情的名号了诶？”
    曲译霖沉默一瞬：“去他妈啊？不去，我这儿不止三个人。”
    合家指的是他，仇素云和曲鸣呗。
    那还有他儿子的宝贝江初翎呢！
    总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去吧？
    曲译霖简单说了几句推脱了。
    没想到下午李明卫直接打电话过来，主动承认错误，还说：“霖哥，咱们也算兄弟了。这种事情当然是要给点面子的不是？四个人好办，到时候给你四张入场券，一定要来啊，我当面给你道歉。”
    ……
    话说到这份上，曲译霖也没办法了。
    在社会上存活，谁还没点利益关系，他烦躁地应了，又对江初翎和曲鸣叮嘱道：“这种场合乱得很，没想到把你们卷进来了，到时候你们随便吃点早点离开吧。”
    他说完看着江初翎：“对不起啊小江。没想到李明卫这龟孙这么难缠，你要不想去的话就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江初翎慌慌张张，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不用道歉！我很喜欢跟着曲哥到处玩！我去！”
    第57章
    参加舞会，总得挑几件体面的衣服穿！曲鸣好办，住在爸妈家没衣服可以，大不了就回去拿几套正装出来，关键问题出在江初翎身上。
    江初翎没有几件像样衣服！
    一来一去，曲鸣和江初翎进了附近的商场。
    江初翎虽然身高跟曲鸣相差不大，但耐不住他骨架稍小，兴许是含羞草本来也不属于什么高大的灌木，肩膀明显窄了些，只比街头巷尾的姑娘宽些。
    很多男士西装穿在他身上，肩膀压根撑不起来。
    江初翎第三十多回从试衣间走出来时，依旧苦着脸，小脸蛋上笑容蒸发，红唇紧紧抿着也不说话。尺寸不太合适的西装搭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没个正形。
    在外候着的售货员年龄比较大了，眼角笑出了鱼尾纹：“哎呀，小伙子，你这个身材穿这款不行。”
    天气转冷，室内开着恒温空调。江初翎刚刚吭哧吭哧换了好几套衣服，早就被折腾得脸色薄红，额角沾着些细细密密的小汗珠。他微微泛红的脸庞边上散落着的碎发，全部服服帖帖地粘在额角。
    “啊……”江初翎有点无措，对着镜子扒拉两下领口，“哥哥，是不是我的身体比例不对劲……”
    “有没有带肩垫的西装？”曲鸣摸了摸下巴，低低笑着，“再怎么着也是衣服有问题啊。你这么大活生生的人，这么漂亮……对自己有点信心。”
    曲鸣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改用心声传递：你身材对不对你自己说了不算，回去全脱了我拿手给你量量看。从上到下，让我好好摸摸。
    江初翎瞬间脸色爆红：“……！！！”
    曲鸣哥哥他！他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江初翎：你不要脸！！！
    曲鸣：我要什么脸？脸能吃饭吗？乖宝，不是你怀疑自己身材有问题吗？哥哥给你看看怎么了？你不是也挺想知道的吗。
    混蛋！
    江初翎偏头，哼哼两下，叉着腰不理人了。
    曲鸣和江初翎的脑波交流，旁人看不懂。边上的售货员看着曲鸣掀开嘴角，眼底温柔缱绻地望着镜子前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局促不安地红着脸，东拉拉袖子西看看领口，心里奇怪──
    这年头兄弟关系这么暧昧吗？
    这间西装店主打做高档定制西服，所以平日来店里的人也不多，主要都是网上预约或者来量尺寸的人。只是舞会迫在眉睫，如今为江初翎量身打造一件西装已经来不及了。
    售货员说：“肩垫那款我看看……”
    她走到货架边上，挑挑拣拣，看了几眼标签，这才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啊先生，你们稍等片刻，我去仓库里看看还有没有尺码，架上这款太小了，肯定不行的。”
    曲鸣扬扬下巴，思考了两秒：“这款只有黑色？”
    “不是的，还有绀色、酒红色……”
    “如果有尺码的话，拿件黑色和酒红色的出来。”曲鸣盯着江初翎白皙的肤色，“酒红色有色差吗？亮红暗红？”
    江初翎呆滞：“……”
    买个西装还有这么多讲究吗！
    长见识了！
    “是这种红。”售货员指着身侧的另一款，大抵是曲鸣盯着江初翎的目光过于火辣，售货员试探性说，“酒红色配小帅哥这个肤色肯定很亮眼的，我去给你们看看，有的话就拿来。”
    售货员转身往仓库去。
    四周没人了，江初翎左顾右盼，好奇的眼神流露，打探着身侧花花绿绿的各种衣服，目不暇接。
    “有很喜欢的衣服吗？”曲鸣适时问。
    江初翎喜出望外，眯了眯眼：“有！我可以把商场搬回家吗！！！”
    曲鸣扶额：“……”
    怎么每当这个时候！
    江初翎就显得特别孩子气。
    虽然但是，他根本架不住！
    江初翎眼巴巴的：“开玩笑的！”
    曲鸣挺想给江初翎多买些衣服，尤其是即将过冬了，室外的温度只会一天赛比一天寒。再过个把月，就要到飘雪的日子了。冬天寒风凛冽，暖宝宝，暖手袋，电热毯就不用说了，棉袄秋裤和毛衣也不能少啊！
    “我没开玩笑。”曲鸣认认真真望向江初翎的眼睛，四目相对，丝毫不挪开，“一会再转转，给你多添点衣服。钱多，没处花，决定全花在你身上。感谢我吧。”
    江初翎当然没信什么钱多没地花这种屁话，心里冒着甜腻腻的小泡泡：“嘿嘿！感谢哥哥！”
    趁着四周没人，江初翎也没了人前矜持收敛的模样，他神采飞扬，可可爱爱地笑着，弯腰就对着曲鸣深鞠躬两下！手摆在两侧，伸向身后，跟要起飞的小飞机似的。
    曲鸣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挑眉：“又忘了？嘴上说的谢谢我不要，要就要实际报酬。”
    江初翎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直起腰板：“这是在外面！你过分！”
    曲鸣朝前跨了两步，几乎和江初翎贴着：“没有人，没人看见。怎么样？”
    曲鸣遮住了光，影子把江初翎整个都兜进去了还不够，还要微微低头贴着他的耳朵讲？！
    江初翎痒痒，脚往后退了半步，被曲鸣歪着脑袋邪笑的模样看怕了！
    然而，他身后是柜台边上提供给客人休息的软垫沙发，江初翎没注意，一脚往后踩，重心失衡，整个人往后面仰……
    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江初翎：“……”
    江初翎撞懵了，扭扭屁股。
    还有点疼！！！
    江初翎皱着脸。
    曲鸣失笑，俯身贴着江初翎，干脆弯着腰两手岔开，各撑在江初翎身体的左右边，将他完全圈在自己怀中。
    两人凑得十分近，江初翎压根不敢抬头！
    再近一点点，就要亲上了！
    “这么害羞，是不愿意啊？”曲鸣没生气，故意问，“不愿意不行，我要去找下一个宝贝的。”
    下一个宝贝！？
    江初翎愤愤：“不行！”
    “怎么不行了？最近没少冲浪吧？”曲鸣说，“听没听见过一句话，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江初翎：“……”
    他低着头，沮丧地抓着衣服下把，讷讷：“那我再乖一点。哥哥不许不要我。”
    曲鸣呼吸一窒。
    他差点都要忘了。
    江初翎……似乎越来越怕他的情绪波动了。难过啊，伤心啊，生气啊，一有不对劲江初翎立马示弱服软，乖乖的，也不吵闹。
    曲鸣本来开着玩笑的嘴角收敛了。
    “已经乖了，是哥哥的乖宝贝了。”曲鸣说。
    最近的江初翎太过于小心翼翼了。有时候曲鸣都觉得他是个易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五颜六色奇奇怪怪的新鲜玩意，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为了好好保存好这些东西，特别害怕自己那层玻璃碎掉。
    “不会找下一个。”曲鸣哄哄，“你听听我的心声，没有骗你。有你一个宝贝就够了。”
    “我乖吗？”江初翎低着头，反复确认。
    曲鸣回答了好几次：“乖。”
    “噢，那哥哥身边有其他乖宝宝吗？”
    “想什么啊江初翎？”曲鸣简直想敲开傻孩子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你跟我天天在一起，我有没有别人，你还不知道？”
    这年头，带孩子太难了！
    尤其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对象。
    江初翎忽然抬头，下巴险些磕到曲鸣。他的脸色相较于换西装那会更红了，湿润的嘴唇不知道被他舔过多少回，连干裂翘起来的皮都亮泽泽的。
    “哥哥。”
    江初翎认真望着。
    “在。”曲鸣回应。
    在曲鸣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江初翎忽然伸出双手，捧住曲鸣的脑袋，头抵着头，缓缓闭上眼睛，将唇贴了上去。闭眼前的最后一瞥，曲鸣看见，江初翎的眼神泛着光，虔诚得像一个信奉者。
    江初翎尝试着用舌尖轻轻顶开曲鸣的唇缝，然后一路无阻地滑进去，渡过去属于自己的气息。
    软的，烫的。
    缠缠绵绵，完全勾缠在一起。
    在江初翎喘着气想要退开的时候，曲鸣按着江初翎的后脑勺，加深了这次亲吻。
    ……
    售货员走到仓库门口时，门边上站着几个年轻的实习售货员，正扒拉着门往外看，其中一个刚来没满一星期的小姑娘激动地举着手机。
    “我靠！！！我放大了我放到最大了！虽然拍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我看见了！！！这是真的呜呜呜妈妈我磕到真的了，他们在亲亲！”
    另一个姑娘比了个嘘的姿势：“不行！别拍了！他们现在藏着捂着不就是迫于压力不好公开嘛，咱们要是泄露出去……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吧。”
    捏着手机的姑娘摆摆手：“我不发！我留着自己看呜呜呜我太爽了！在实习期间碰到曲哥江哥也太爽了！我是守护他们的好女孩，绝对不会外传！”
    ……
    买完西装，曲鸣执意要去趟珠宝店。
    江初翎困惑，直到曲鸣把石洞里带回来那血玉掏了出来。
    曲鸣：“帮我串红色的绳。”
    江初翎：原来如此！
    最终，曲鸣将重新串好的血玉挂在手机壳上了。一切完事后，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里面不光有江初翎舞会要穿的衣服，当然还有各种衣服。春夏秋冬，应有尽有。
    第58章
    礼堂穹顶吊着的灯白晃晃的，满屋子乌鸦鸦一干人，富有节奏感的西班牙舞曲环绕在耳边，大厅内，无数年轻男子女子相拥跳舞。劣质香水的味道混合着食物的味道，刺鼻难闻。
    礼堂很大，中间划出来了跳舞的区域，边上长桌从墙的一头几乎延伸到另一头。江初翎眼里能看到的只有碟子、碟子和碟子！
    仇素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餐桌上的蛋糕：“小江饿了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曲译霖没打算拉着曲鸣和江初翎下手，他拉着仇素云，附和说：“对，对，曲鸣，带着小江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别跟着我们了，吃得差不多就走。早点回去，这地方乱，谁知道出什么岔子。”
    曲译霖要和仇素云两个人去找李明卫？
    曲鸣眯了眯眼：“爸，人家喊的好像是合家吧？我不去没有道理啊。”
    曲鸣心底打量着，这万一，曲译霖和李明卫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他要是不跟着去，岂不是错过了机遇？
    下一回碰到机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仇素云沉思两秒：“也是。”
    局外人江初翎愣住。他左看看右看看，又不敢吱声。毕竟是曲鸣哥哥的家里事，去了会不会搅局？不去又会不会不合规矩？
    江初翎小脑袋瓜飞速转，眼角眨巴眨巴，心底说。
    【那我呢。那我呢。哥哥！】
    他站在曲鸣身侧，身上穿着前两套买下的那套酒红色西服，胸口处还别着白玫瑰状的胸针。黑色领带挂在胸前，整个人身材瘦削，脊背挺立，看起来禁欲冷淡。
    除了曲鸣，没有人知道他私下里到底有多可爱，有多听话。曲鸣勾勾嘴角，趁仇素云和曲译霖不注意的间隙，迅速拉了拉自己西装上扣着的领带。打得标标准准的领带结瞬间松了些，歪向左侧衣领。
    曲鸣笑着，指指自己：“爸，妈，我领带歪了，顺便也带小江去厕所整理整理衣领，回头见人才不尴尬。”
    看了全程的江初翎：“……？！”
    这不是他自己故意解开的吗！
    【哥哥，你要干嘛？】
    江初翎茫然地跟着进了厕所。
    曲鸣拐进厕所的脚步顿了顿，环顾四周：“你饿吗？”
    “……”江初翎沉默，“你在厕所讨论这种问题！”
    “这儿最安全。”曲鸣只是笑，又问，“你自己想歪了怪我？饿不饿，乖宝。”
    一般来说，不管是哪个公共场所，厕所总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毕竟上厕所么，要有摄像头岂不是要逆天了？曲鸣留了个心眼，一路走来都在寻找着摄像头，好在这一条走廊都在监控死角，不会出现差错。
    “还好，我不吃也问题不大呀？”江初翎没明白他的意思，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不是有话可以心声交流吗！用不着来厕所讨论吧哥哥！】
    厕所安安静静，刚好没人。曲鸣开了扇隔板门，顺便推着江初翎一起进去了。
    【想吃东西吗？】
    曲鸣垂眸看他。他怕现在静悄悄的，一会就来了人，被听墙角的感觉实在窒息！因此还是沿用心声交流──
    【饿了或者馋，我就先带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曲译霖跟李明卫商量，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事儿，想去看看，留你一个人吃我也不放心。】
    来厕所也是出于没摄像头，变成含羞草比较方便。李明卫和姜风月做的事儿还近在眼前，以防万一，江初翎不该以人形出现在李明卫面前。
    谁知道李明卫醉翁之意到底是在曲译霖，还是他，还是江初翎呢？
    以身涉险最不应当。
    曲鸣一一告诉了江初翎。
    江初翎心道。
    【可是……变成含羞草你捧着出去也很奇怪？来的时候没带含羞草，要怎么解释？要不我变成叶子吧，特别特别小，你装唔！口袋里？】
    ……也是。
    曲鸣顿了顿：“能行吗？你试试。”
    曲鸣恍然有了刚穿书过来时的感觉。那个时候的江初翎还很闹腾，爱用他的脸招摇撞骗，也不是没有变成过丁点儿大的叶子。
    他还记得那会，绿油油的叶子小得可怜，能塞牙缝就不错了。
    曲鸣伸手：“变吧，变我掌心里。”
    【好！】
    话音落下，江初翎摇身一变。
    绿色的，米粒般大小的叶子。
    飘啊飘，又落在曲鸣掌心间。
    娇娇小小，一如他们初遇那天。
    只不过此时此地的心境，完全与当日不同了。
    曲鸣收回手，没有把江初翎放进口袋里，而是伸出拇指轻轻碰了碰，轻柔地拢在掌心间，整只手都插进口袋里，包裹着那小片绿叶。
    【痒的！！！】
    曲鸣笑笑：【不逗你了，去看看李明卫怎么回事。我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呢。】
    江初翎好了声，心底又瑟瑟：【口袋里好黑。下次我要自己做个小灯泡，放里面发亮！】
    【得寸进尺，想得美？那我裤兜里亮盈盈的，还鼓出来一个球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干什么。】
    江初翎起初没听懂，反复琢磨了好几下突然顿悟！老不正经，说的就是曲鸣！
    曲鸣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重新打好领带，款步走去找曲译霖，仇素云他们。
    仇素云眼尖，问：“小江呢？”
    “他饿了，让他先去吃。一会我来找他。”曲鸣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曲译霖和仇素云没看出异样：“走走走！赶紧走吧！谁要跟他李明卫好吃好喝，敷衍一下我们就去找小江。”
    江初翎用叶子形态，轻轻蹭了蹭曲鸣的掌心。明明不是小动物，叶片表面却覆盖着细细的毛茸茸的丝，蹭在掌心有点点痒，曲鸣弯了弯手指。
    【再撩我？亲你啊。】
    江初翎老实了：“！”
    心底却隐隐期待。
    传到曲鸣心中，自然而然解读出了一句话──亲就亲，快亲我吧哥哥！
    曲鸣：“……”
    ……
    三人走了一会，来到礼堂走廊深处的包厢。
    推门而入，沙发上坐着的人正是李明卫。
    从走路状态，口袋耸动，到站着不动，口袋也不颠的转变，江初翎明显就能感觉到。这就是见到人了吧！
    江初翎问：【怎么样！李明卫长什么样？下次我看见他好留个心眼！！！】
    怎么样？
    曲鸣视线扫扫，轻蔑地笑了声。
    李明卫肥头大耳，浑身上下都长着肉膘，一看就是酒池肉林惯了，全身发福。虽然他身穿西装，但是西装完全被他一身肥肉撑开了，大敞着，毫无绅士风度。
    曲鸣微不可见地蹙眉，评价道：【贼眉鼠眼，肥头大耳，鼻子下面有颗特别大的痣。人群里最像反派的，长得最丑的，是他准没错了。】
    江初翎：“……”
    【我瞎了！！！】
    明明他没有看到，脑出来的画面却已然惨不忍睹。
    曲译霖和仇素云已经上去握手了。
    商业竞标，地产房产这些，全是曲鸣未曾接触过的领域！他看着三个人迅速投入话题，自己仿佛与世隔绝般拍拍沙发，一屁股落下，慵懒地靠着沙发阂上眼睛，闭目息神。
    这一次是李明卫想要道歉，才约他们来参与舞会的。可事到如今，真正像个接受并且原谅犯罪者的人，仅仅只有曲鸣一个。
    他修长的腿翘着二郎腿。
    整个人狂放不羁。
    李明卫自打一开始，就没正眼瞧过曲鸣，但他说话之余，泛着精光的眼睛低垂着，一直时不时瞟着曲鸣，仔细打量。
    曲鸣听了半天，没抓到什么对他有用的信息。
    直到李明卫举着酒瓶，对着边上空着的四只高脚杯斟酒时，他笑着收回其中一只杯子，问：“不对吧？不是说有四个人么？还有一个没来？”
    曲鸣睁开眼，斜眼看了看。
    “希望你搞清楚你真正想邀请的是谁？”曲鸣眯了眯眼。
    “不要这么见外。朋友的儿子也是我朋友。”李明卫欠笑，递过杯子，“姜风月那事儿我没想过会闹这么大，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被姜风月骗了。现在我已经重新投资，以合作人的身份加入张导的制作了，出双倍的资金，拿和别人投资少时一样的利润。够诚恳了吧？对不住啊，当时真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这是怕被一网打尽，狗咬狗死不承认了？
    曲译霖啧了声：“你手段还真是……张天鹤就这么同意你一会加入一会自己退出，这会又加入了？”
    李明卫：“张天鹤缺资金，曲明二投资能缓和他现状，但不是长远之计，谁让姜风月的戏份也不算特别少。他这样搞姜风月，亏损可不是一丁半点。”
    ……
    后面聊的都挺没重点的，关于经济金融的。不过每回都是李明卫说一大段，曲译霖嗯嗯啊啊含糊着应答。
    直到曲鸣几人离开包厢，曲鸣仍在想着：……这李明卫和姜风月，一伙的吧？
    没准回魂剂的下落能查出来。
    李明卫在这个节骨点上又是掘章尾山山洞，又是要重新投资张导，张天鹤的电影，想加入外景拍摄剧情的跟组中去……
    曲鸣想，他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啊！
    这人分明就是冲着他或者江初翎来的？！
    这样的思考过程没有持续很久。
    曲鸣带着江初翎回到厕所，变回了人，假装江初翎吃撑了，去厕所消消食，刚好碰见谈完事出来的曲鸣。两人一起走了出来。
    ……
    “哎哟，这不是霖哥和嫂子嘛！”
    “小丁啊！”
    “哎，是我嫂子这么漂亮哈哈哈哈保养的真好啊！”
    ……
    曲译霖被熟人缠身，拉着仇素云叙旧去了：“那啥！你们俩自己玩吧？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啊！”
    曲鸣喊着：“爸！今儿回自己家了，不麻烦你们。”
    “随你吧！”
    ……
    曲鸣领着江初翎大吃大喝。
    江初翎拿着盘和叉子，从东跑到西，又从西跑到东，曲鸣远远望着，也不制止，但他没有太大的食欲，甜食和饮品酒水对他毫无引诱力。
    他眼睁睁看着江初翎尝遍了各种蛋糕和寿司。
    喝了一杯又一杯五颜六色的饮料。
    一开始曲鸣还没大感觉……
    直到江初翎摇摇晃晃，唇色亮泽泽，脸上薄红，连脖颈处都是一片绯红。他脚步飘虚，一把撞进曲鸣怀里。
    浑身都是酒味。
    他醉了！
    江初翎舌头捋不直，眼眶里全是水雾，一双手紧紧箍着曲鸣的腰，拼了命地往他胸口蹭：“哥，哥哥！哥哥抱抱。”
    第59章
    江初翎皮肤很烫，耳廓泛着红。含着雾气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他微微眯着眼，似乎看不清前方，抱着曲鸣的手就像抱到了宝贝，只会收着手，贴得更近。像黏糊糊的口香糖，就要粘着！
    礼堂的灯照着，江初翎发尾附近的皮肤更白嫩了。
    曲鸣脖颈间痒痒的，江初翎的发梢轻轻蹭着，呼出的热气混着酒精味，甜腻腻还有点辣，随着江初翎的呼喊声一股脑喷了出来。
    话到了嘴边又不不知道要说什么，跟一个醉鬼讲道理能行吗？
    愣神的瞬间，江初翎嘴唇无意识擦过曲鸣的脖颈。
    软软的，有点热。
    曲鸣心底也迅速升温。
    纵使两人身高相仿，此刻醉了酒微微弓着背的江初翎自顾自缩着，埋头在曲鸣肩膀前，反而挨了好大一截。
    曲鸣深呼吸，伸手捏了捏江初翎后颈，自言自语：“在我眼皮子底下喝那么醉？”
    早知道那些瓶瓶罐罐里五颜六色的液体是酒……他绝对不会放任江初翎去喝！
    曲鸣后知后觉。
    这种非富即贵的逍遥地，哪来的饮料啊！真他妈是傻了，这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出洋相吗？
    江初翎醉得不醒人事，声音低低沉沉，毫无意识，只是反复软着嗓音叫道：“哥哥……嘿嘿，哥哥！”
    被江初翎黏黏糊糊贴着，曲鸣失笑，看了看肩头的迷糊鬼，也不能再继续做什么了：“本来还想带你出去吃自助餐的，就咱俩。幸亏我刚刚吃了点意大利面，不然回去不光要抱你去洗澡，还要点外卖。你说你醒来要怎么补偿我啊？”
    江初翎迷迷糊糊嗯嗯两声，嗓音软得像棉花糖，小尾音上扬，特别让人横生欲望。
    “乖宝。”曲鸣眯眼，意味深长地刮了刮江初翎的鼻子，“幸好碰见的是我，要不然铁定吃大亏。”
    ……
    唐成接到电话的时候在睡大头觉。
    他第一次听说！居然有人他妈的会因为被人缠着贴着开不了车？
    等他没好气地起床，穿上衣服，接到人了。唐成望着远处像被胶水黏住的两人，心底一阵感慨：噢……黏着我儿子的人是小江啊……那没事了。
    确实像是他俩能干出来的事情。
    曲鸣一手勾着江初翎肩膀，一手自腰间拦过，稳稳当当地护着江初翎的腰，走得又慢又稳妥。就像护着宝贝似的。
    等走进了，唐成才发现曲鸣手里还捏着手机。压根抽不出手放回兜里。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这种缠人的情况下拨通电话了……
    唐成及时按着喇叭滴滴两声，晃下车窗：“这儿呐！”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曲鸣打开车门，手轻轻护在江初翎后脑勺后，生怕他猛得抬头撞上去。等把人抱进后座上，江初翎仍然没有撒手的意思，反而迷迷糊糊拽着曲鸣的领带，兀自跨了过来。
    坐在曲鸣腿上，面对面，继续搂着。
    “没事儿！待会往……”唐成回过头来，乍一看，瞪大眼睛，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曲鸣抬头：“……”
    这两个人也太亲近了！
    唐成转回去，尴尬地挠挠头：“呃，待会往哪里开？我不认识小江家，你指个路呗。”
    “不用，往我那儿去。”曲鸣淡定地搂住江初翎，“喝太多了，放他一个人回去容易出事。”
    话说得滴水不漏，唐成心想没啥毛病，加加油门就走了。
    江初翎彻底没了声音，闭着眼睛似乎进入了酣睡。只是他吐出的气息又粗又重，眉头紧蹙着，抱着曲鸣的手越收越紧，恨不得整个人都化成水，融进曲鸣怀抱里。
    晚上车不多，唐成又是曲鸣的专属司机，对怎么抄近路回家了如指掌。没多久后，就到了曲鸣家。
    唐成见曲鸣寸步难行，跟上去想要拉江初翎的手勾着自己的半边肩膀。这样他和曲鸣一人分摊一边的力量，好轻些。
    结果江初翎明明闭着眼睛，愣是感觉到了身侧其他人的气息，缩着脑袋往边上拱了拱：“不要！我只要哥哥！”
    曲鸣笑死，拍拍背，给他顺气：“好，好，我抱你进去。”
    江初翎这才安分下来。
    唐成满脸黑线。怎么喝醉了发酒疯的江初翎除了曲鸣谁都不给碰？
    “你手机给我吧，这样好抱。”唐成无奈道，“不然你这样太狼狈了也……啧啧，小江平时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喝醉酒这么黏啊！幸好我没有硬拉他，不然是不是死翘翘了！”
    曲鸣艰难地递过手机，开着玩笑：“是啊。他是小花猫，你刚刚要是上手摸摸，没准给你挠两下？”
    手机上新挂的血玉亮盈盈的，没有发光，胜似发光。唐成纳罕，拨弄着看了两眼：“你这哪来的，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东西了？”
    “刚喜欢，新鲜吧。”曲鸣带着江初翎往屋内走。
    “不是啊？嘿！”唐成追上，“你知不知道血玉有传说啊！居然把它挂在手机上。”
    “不知道。”曲鸣懒得理他。
    “血玉……说是陪葬品。尤其是这种不是纯色的血玉，听说这一丝一缕红色的都是它吸收进去的心头血啊！”唐成故意阴森森地说，“我妈告诉我的，一般都是两情相悦的人生离死别，用这种方式祭奠另一方，在里头保留着心头血，下辈子相遇，就能认出对方，算是标记？”
    曲鸣脚步一顿：“有这个说法？”
    “有啊！我看你这个挺像的？”唐成又用手弹了弹血玉。挂坠在风中翻了个儿，露出带有字的一面。
    唐成呆滞……
    这他妈，三个甲骨文边上刻着一棵草？
    “我操！你这是什么古董吗？”唐成赶紧开手电筒仔细照了照，“我大学修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古代汉语书上就有这个字体，我记得！！！这他妈不是后人仿制的话就是古董啊？”
    “……？”曲鸣问，“什么古董？”
    “甲骨文啊！甲骨文！”唐成立马蹿他边上给他指，“你看，你看看！”
    曲鸣搂着神智不清的江初翎，仔细看了看血玉，只当自己在山洞里看漏了什么东西。
    然后看来看去……
    唐成指着相思酿三个字，说：“你看啊！”
    曲鸣：“……？”
    这不对劲？！
    与此同时，似乎是被唐成的惊呼声吵醒了。
    江初翎半眯着眼睛，迷茫的小眼神里夹杂着薄薄一层水雾。他眨眼的速度极其缓慢，抱着曲鸣腰的手缓缓挪上去，勾在曲鸣脖颈间。
    他的头微微退开了些，看着曲鸣的眼睛，默不作声。
    曲鸣反应过来，白了唐成一眼，接着搂着江初翎拍拍：“怎么了？喝醉了坐车头晕？醒了？”
    江初翎晃了晃脑袋，像是有些不确定地问着：“哥哥？”
    曲鸣：“是哥哥，我在。”
    江初翎张了张嘴，陡然睁大了双眼。
    曲鸣突然心间一颤，犹如熟睡时，梦到自己一脚踩在悬崖里，失足坠落的失重感。──是江初翎心底传来的。
    “怎么了，乖宝，在想什么？”曲鸣摸了摸他的腰，“哥哥又不会跑，有事回家说好不好。”
    江初翎忽然闷声，再一次埋在曲鸣脖颈前。所有的表情都被掩盖在底下了，曲鸣看不见，却感觉到心底涌出来股股悲伤。
    然后他感觉自己怀里抖了抖。
    江初翎颤栗着，像是寒战，像是失措，连声音也忽然哽了起来：“哥哥，好痛。”
    曲鸣一时失措，飞快地看了眼唐成。后者错愕地望着他俩，动作都呆滞了。
    曲鸣收回目光，没来得及说话。
    “哥哥……”江初翎软软的嗓音又响起，“你掐我一下，告诉我是真的，我没有在做梦。”
    曲鸣直觉不对劲。
    然后直觉应验了。
    江初翎说完，缓缓抬头。两行清泪缓缓从眼眶里滑落，顺着姿势，一滴又一滴，滚落在曲鸣的西装上。他红扑扑的脸蛋上，眼角一片湿润，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眼了。
    第60章
    曲鸣挡着江初翎，不让这副模样被看见。江初翎酒醒了些，夜晚的风凉凉的，他撒手稍稍退开了些，用力地擦着眼泪。
    可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江初翎完全控制不了。
    唐成满脸懵逼，但是识相地没多嘴。他故意退开两步，慢慢走在两人身后。等进了门，丢下手机，他看也没看一眼，转身就跑：“……呃，你们……悠着点啊……我暂时先不告诉敏姐？”
    这种情况，见多识广的唐成猜了个大概，并且十分确信──这他妈！就是！在谈吧！
    曲鸣淡淡嗯了声。
    唐成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唐成走后，忧伤的氛围并不减少。江初翎没有说话，自顾自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头埋在臂弯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曲鸣拿着手机，反复抚摸着血玉。
    他的第一反应是，舞会的酒有问题？
    “你喝到什么东西了么？”曲鸣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江初翎的头，“怎么了，哭成这样。告诉哥哥，哥哥哄哄你。”
    江初翎肩膀一抖一抖的，捂着脸：“没什么。”
    他抬起眼来，摊手，朝曲鸣面前伸：“呜……我想看看血玉 ，哥哥，给我看看。”
    红彤彤的眼睛盛满了水，江初翎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全身都在微微颤动。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虽然幅度很小，可是曲鸣一眼就看见了。
    再加上江初翎心底深处悲哀的恸哭。
    曲鸣顿了顿，取下扣子，放在他手上：“憋着不说更难受啊宝宝。说话。”
    江初翎摇头，抿着唇，眼底满是抗拒：“不可以说……很难过的，不想让哥哥一起难过。”
    他低着头，望向那块血玉，攥紧在手心，低垂着眼 ，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
    “看着你难过，我也很难过。”曲鸣看着，喉咙里几乎快要说不出话了，“到底怎么了？”
    一反常态，不同寻常。
    江初翎很少这么执拗又冷静。
    明明还在哭，明明刚刚醉了，现在却一点儿也不见糊涂，怎么哄都没用，说不说，就是不说。
    他连心底那点小心思都尽心尽力地藏起来了，什么都没在想，曲鸣窥探不到分毫。
    只知道他很不开心。很难过。
    没有不耐烦，没有放弃。
    曲鸣一声声地问。
    换来江初翎越来越肆流的眼泪。
    江初翎呜咽，终究还是抬头，眼圈四周红肿不堪，有干涸的泪痕挂在脸上，也有新的水雾缭绕，比一汪春水还动人。
    他犹豫着，神色不太好：“我想起来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虽然就一点点，可是好难过呀。”
    江初翎说着说着，眨巴着眼睛，顺势往曲鸣怀里钻，侧着脑袋躺在他脚上。曲鸣愣了愣。
    江初翎想起来了？！
    “你……”曲鸣震惊，伸手捋捋江初翎的发梢。
    “其实就想起来冰山一角……这块玉是我送给你的。”江初翎深吸一口气，语无伦次，“记不清为什么了，就是感觉好痛，呜超痛的。好像是……好像是我自己挖了自己的心头血，悄悄送给你了。”
    曲鸣当头一棒，缓缓轻拍他的手停了停：“所以是……玉是你送我的，字是我刻的？”
    前尘旧梦，说起来可笑，曲鸣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离奇古怪的事情。可是种种迹象都告诉他，他跟江初翎有过很长很长岁月的难忘时光，是刻在骨血里，斩不断理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好荒唐，却好酸啊……
    曲鸣喉咙干涩起来，忍不住笑了声：“那也挺好不是？说不定是定情信物呢？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以前的我留下很多线索，总会知道的。”
    明知道，有这辈子那就代表着……
    前世，他和江初翎，一定没有善终。
    可也是如此，让他凭直觉觉得，这辈子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再续前缘，本就是为了弥补遗憾。上辈子的他，费尽心思，也就是想让自己和江初翎再一次相遇吧？
    也算是达成目的了，不是么。
    只要找到线索，顺着自己曾经铺好的路走……一定可以恢复记忆。
    曲鸣想着。
    “不……”江初翎听到了心声，连忙打断，用脸蹭蹭曲鸣的腿，“哥哥，上辈子好苦，真的。虽然我记不清了，但是我……我记得我们分开了。我独自在寒冬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时间好像格外长，我看不到尽头，明明一年有春夏秋冬，可是我的世界里只有冰天雪地，再也没有人来抱抱我啦。”
    “我们别去章尾山了，好不好？”江初翎闷闷的，声音又哽了，“不要记起来了，我怕。好怕。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曲鸣一时哑然。
    第61章
    曲鸣沉默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江初翎的眼里怎么会只有冬天呢？他们又怎么会分开呢？
    曲鸣仍旧清清楚楚地记得，跟着仇素云去工作室基地那天，他脑海里冒出来的声音──
    “哪怕重来一千遍，一万遍，他只要一看见我生气，他就会哭，他就会闹，他就会求饶。因为他知道，我永远狠不下心来，不舍得丢下他一个。”
    这句话看似是在评价江初翎，何尝又不是字字珠玑，传达着当年的他永远不会丢下江初翎的念想？
    曲鸣顿了顿。
    明明他不会离开江初翎。
    江初翎也不想离开他。
    江初翎刚刚说的话，和他脑海里曾经冒出来的话互相矛盾，一定是谁的记忆出了错。
    这之间要么存在误会，要么有人从中干扰？
    曲鸣故意绕开话题，哄着：“苦尽甘来，听过没？说不定就是上辈子太苦了，这辈子我才可以抱着你哄哄啊，把以前欠下的，没来得及做完的一一补回来。这样就没有遗憾了。”
    他只记起了部分的记忆，江初翎也一样。
    事情发展讲究前因、经过、结果。忘记当中任何一个环节，感受到的结果都截然不同。更何况……他和江初翎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现在就谈曾经，谈前世，那就是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不够严谨，也不认真。
    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
    章尾山也会去，等机会合适。
    曲鸣心脏加速，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念想，别成为念白呈现在江初翎心中。江初翎太难过了，他暂时不想被江初翎听到，不能再让江初翎更想哭了。
    效果很成功。曲鸣吐了口气。
    他压抑住了心声。
    曲鸣眼神深邃，望了江初翎半晌，伸手绕过他的发梢捏捏耳朵：“不哭，乖宝宝不能天天哭鼻子。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此刻的我和你，我们的关系不会变。以后你在我身边，我就拥有全世界了。”
    江初翎自打刚刚起就整个人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曲鸣的大腿。他的内心只能感觉到曲鸣迷茫的内心和愈发强烈的心跳，却也是被这样博动着的心跳安抚到了。
    他的哥哥现在在他身边，好端端的。
    曲鸣会亲他，会抱他，会哄他，不会抛下他，会关心他，会……他什么都会！
    江初翎翻了翻身，跟曲鸣面对面。
    喝过酒的江初翎，比往常的神色还要软，黏糊糊的目光紧紧盯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酒味，当然，还有股难言的色/欲和蛊惑。他明明酒醒得差不多了，脸上却仍旧红着，嫣红的唇张张合合。
    曲鸣深深呼吸，推了推江初翎的脸。
    太近了……都快贴到**了。
    “哥哥。”江初翎边喊着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曲鸣的掌心。软软呼呼，又热又湿润，有点儿痒。江初翎压根没有退开的意思，头更加凑过来，撩拨得不成样子。
    曲鸣眯了眯眼：“别这样，你这细胳膊细腿，再乱动会死的。你受不了我。”
    许是江初翎的酒没有完全醒，酒后壮胆，许是江初翎受到脑子里前世的记忆的扰乱，他虽然依旧害羞地呆滞了两秒，深思熟虑，可换来的却是更要命的邀约。
    他脸色潮红，扯开曲鸣的手，头贴得更近了。底下，轮廓分明。
    两个人都还穿着舞会时搭配的西服，江初翎眼神炙热，隐隐含着期待，就这么顺手扯着曲鸣领带的下摆，用力。曲鸣不得不低着头凑下来。
    江初翎微微仰头。
    两人几乎是脸对脸。
    曲鸣喉结滚动，喘着粗气，捏捏江初翎后颈，笑着骂：“别闹。你就是个才哭过的小屁孩。我不想让你哭一个晚上。”
    江初翎故意往曲鸣脸上吐着气：“可是……可是我好想，好想。我记得被哥哥完全占有的感觉呀。就像是烙印一样，特别……舒服，完完全全相拥的感觉。”
    “我想被你拥有。”江初翎低头看了看，意有所指，“哥哥，你也爱我，也想拥有我，对不对？”
    什么完全占有，什么烙印，江初翎知不知道自己在说骚话？！曲鸣的脑子快炸了，在如今的情形下，后背也因为极度克制，蒙上薄薄一层汗。
    算了，谁忍谁傻逼。
    曲鸣忍无可忍，按着江初翎的头，咬牙切齿：“你自找的。”
    “……”江初翎脸颊滚烫。
    他没有退缩的意思，张开嘴，缓缓叼住了拉链……
    ……
    江初翎失去意识前徒劳地睁大双眼，他感觉到天在猛烈地颤抖，地在猛烈地颤抖，床在猛烈地颤抖，他的腿也在微微颤抖。不受自己控制。
    身体热，全身都蒙着细密的汗水。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动一根手指……
    “哥哥……”他像飘摇在海浪间的叶子，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受自己控制。
    曲鸣眼眶发红。
    ……
    第二天。
    唐成开着车，纳罕：“小江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啊？”
    曲鸣嗯了声：“昨晚折腾得太晚了，没醒，让他多睡会，没忍心喊他。走前给他留了张字条的，甭担心了。您老开快点吧，早去早回。”
    “……”唐成get到了某个意思，“我操？真的？你也太畜生了吧！这他妈都十点了，还没醒？”
    “他主动撩我，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我是人吗。没把持住，搞大了。”曲鸣回想起昨晚，冷不丁低笑了起来。
    “他会撩你？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么看小江都是正经人，你才是那个不对劲的。”唐成啧啧两声，“不要为你的禽兽行为找借口。说吧，上鉴定所去干啥？”
    昨晚那么动情的江初翎，曲鸣也是第一次见。听唐成的语气，他是不相信江初翎撩了自己。不过换做以前的他，他也没见过江初翎和昨晚那样……
    曲鸣没有解释，默认了他禽兽的行径：“去看看你说的那个甲骨文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呗。”
    可是等两人到了鉴定所，老先生拖着厚重的圆框老花镜，拿放大镜仔仔细细端详了会，摇着头直说：“这血玉……看起来倒像是起码有千年了，可这字不是甲骨文。我没见过这种字的构造。要是没刻字，指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这字一划，可就没那么值钱喽。可惜，可惜，我这儿不收。”
    他故作玄虚：“要是你愿意低价——”
    “我不卖。”曲鸣冷笑着收了回来，继续挂在手机上。
    唐·看啥都像甲骨文其实没怎么好好学古代汉语·成羞愧地挠了挠头：“居然是这样。”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曲鸣立刻喊着唐成回去了。
    只是这字，为什么唐成和其他人看了都说是没见过的字形，放在他和江初翎眼里，却是三个简体字“相思酿”？这里头有什么玄机？
    回去的一路上，曲鸣都在想。
    临了下车时，曲鸣想起舞会，问：“你认识昨晚举办舞会的人吗？有没有办法知道负责酒水和食物的是谁？”
    唐成疑惑：“我去问问？怎么了吗？”
    曲鸣说：“没什么，就是感觉，酒挺好喝的，蛋糕和寿司也挺不错？”
    第62章
    日上三竿时，江初翎终于朦胧着眼揉了揉，窗外阳光明媚，窗帘没拉，一阵刺眼。
    他眨巴眨巴眼睛，环顾四周。
    身侧空了。
    曲鸣不在。
    江初翎轻轻叫唤两声：“哥哥？”
    没有人回应。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脑袋里像塞了几十个炸弹。江初翎强拖着身体坐起来，直觉自己全身瘫软，身体散架，腰后某个部位隐隐作痛。
    回想到昨晚，尤其是他撩人哭一晚上的经历，江初翎掀开被子的手一顿：“……”
    他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他怎么会主动拉着曲鸣要，要……！！！
    不行不行，下次坚决不能喝醉！
    江初翎捂着脸，想着，脸像烧起来般滚烫。昨晚他突然回忆起来的曾经里，他跟曲鸣交颈而卧，耳鬓厮磨，特别亲近。
    虽然他并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和曲鸣分开。但是那种相爱的感觉骗不了人。哪怕零星的记忆告诉他，曲鸣不要他了，最终再也没有出现在他漫长的岁月里。
    可他觉得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他记起来他曾经和曲鸣相依的无数片段，在春夏秋冬，在寒来暑往，在温泉，在丛林间，在山洞里。在任何一个地方，无数次。
    可这也不是他！他！他昨晚喝醉了酒就想重温的理由！江初翎暗暗骂自己：就是太馋了！就是，有那么一点儿患得患失。希望曲鸣可以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这辈子要好好的。
    身后的感觉很强烈，如同定心剂安抚了江初翎烦闷的心情。他坐在床上晃了晃腿，随即想到曲鸣的温柔和体贴，还有对他！那种占有欲！
    哥哥也是爱我的。
    江初翎眨巴着眼睛想。
    已经够啦，够啦！
    江初翎自己想着想着，心情舒缓了起来。
    但这不代表他能释怀自己昨天的放浪行为！
    江·自暴自弃·初翎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杀了昨天的自己。尤其是等他拖着虚软的腿慢悠悠地晃到洗漱台前……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江初翎惊恐地睁开眼睛。
    江初翎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轻轻的掐弄就会泛红，重则隐隐约约有些紫。尤其是他脖颈间那一连串的紫红色印记，接连不断，活像条颈链！
    这该怎么出去见人！
    江初翎凑着镜子，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拽着自己的领口，往外扩了扩，低头……
    身上遍布斑驳的吻痕。
    又青又紫又红……
    他们真的感受到了彼此，灵肉合一了耶？
    江初翎摔手，瞪着眼：“……！”
    这还怎么面对哥哥！
    想到这一点，江初翎又是羞又是恼又欣喜，脸色变了又变之后嘿嘿笑出声，曲鸣很喜欢他！不然不会这样！
    想通后，江初翎心花怒放，简单地洗漱了下就跑到楼下找曲鸣去了。
    屋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江初翎自打有意识起就在这里住下了，对房间布局和物品摆放熟得不能再熟。他轻车熟路来到餐厅，然而平日里围着围裙的曲鸣连根头发都看不见！
    桌上摆了个砂锅。
    以往不用时都是收在柜子里的。
    江初翎呆呆：“咦？”
    他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走过去。
    砂锅的盖子合着，香味飘不远。走进了，青菜混合着肉香，清清淡淡，是皮蛋瘦肉粥粥的味道！江初翎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唾液横流！
    砂锅下面的玻璃上贴着张便签：乖宝，锅保温，不用热，开盖当心烫手。哥哥出门办点事，马上回来陪你。今天只能吃清淡点，柜子里有雪菜和榨菜，要吃就拿。乖点。
    落款：你男人。
    你！男！人！？
    江初翎心中欣喜若狂，脸色爆红，无措地摸了摸脖颈。他的心里忍不住想：曲鸣哥哥怎么这样！好羞！可是也好开心！
    江初翎乐得合不上嘴，迅速拿了碗筷勺，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出来，盛了一碗。
    明明他只是一株含羞草，可以靠阳光和雨露存活。以往吃饭是为了适应人类生活，顺便！他也被人类的美食诱惑了！
    曲鸣全都知道，却从来没制止他。不光没有制止他，只要曲鸣有空，他都要变着花样做菜，大有把江初翎养胖的架势。习惯，让江初翎适应了一日三餐外加夜宵的生活。
    哥哥的手艺！一绝！
    这样温柔的哥哥，是他的！
    江初翎挖了一勺粥，自己给自己吹吹，想着想着立刻痴汉傻笑，好温柔，太温柔了。
    他用心声说着：
    【哥哥！你的小宝贝醒了！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曲鸣立马回：
    【再去洗个澡。昨天给你洗过，怕你还是不舒服，自己好好清理清理。毕竟没做安全措施，万一……雌雄同株植物，你说是不是？我们保险点好。】
    江初翎：“……”
    【不可能！我不可能那个……】
    【那个……】
    曲鸣好笑，明知故问：【哪个？】
    【那个……怀……不会怀！】
    【下次试试，怀了我负责。小菜芽也养得起。】
    不可能！！！
    江初翎用力捣了捣粥。
    ……
    曲鸣不在身边的日子格外漫长。江初翎自打跟曲鸣同进同出后，很少会有一个人留在家里的情况发生。现在他坐在凳子上消消食，起身把脏筷子脏碗洗干净，摆放回原位。
    等忙活完，江初翎再次瘫倒在床上。
    身体超负荷接受了一切，江初翎困得不行，明明才刚刚起床没多久，又一缩一缩钻进被窝，沾上枕头就睡。
    再次醒来是被曲鸣开门的声音吵醒的。江初翎茫然地挪着屁股坐起来时，曲鸣刚好拎着一大袋子东西进来。
    超市的塑料袋有点透明，从江初翎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塑料袋满满当当，里头不知道放的什么东西，五颜六色的小包装，个个都是特别薄的东西。
    江初翎以为是吃的，迅速蹦下床：“哥哥，什么好东西！我看看！”
    等他迫不及待地赤脚蹦过去，扒拉着塑料袋。恨不得把头埋进去的江初翎，在看到包装的那一刻萎了。
    塑料袋最上层铺满了好几盒……套套？！
    江初翎震惊，江初翎惶恐。
    他迅速迈着小碎步后退，警惕地看着曲鸣：“我不想……不想再体验一次生不如死！呜呜，用不着这么多吧哥哥！”
    曲鸣挑眉：“看着花花绿绿的好看，没忍住，买回来了。反正总要用的，问题不大。”
    江初翎内心欲哭无泪：问题很大啊！被**的是我不是你！
    江初翎红着脸：“虽然我很喜欢，但是不可以天天这样！这也太多了！！！我很累的。”
    曲鸣但笑不语。要命了，情窦初开的江初翎不光食髓知味，还娇嗔着撒娇。
    “乖宝。”曲鸣咧开嘴角的笑容，“会想办法让你又舒服又不累的。”
    ……
    晚上睡前，唐成打了个电话过来。
    曲鸣接起：“怎么了这是？”
    唐成说：“不是你让我查查舞会怎么回事吗？我查到的结果说主办就是李明卫他们集团的人。结果你猜怎么着？负责酒水的人叫曲明二。”
    曲明二……
    曲鸣眯了眯眼。
    “还有要问的吗？”
    “暂时没了？谢谢你了。”曲鸣笑着，“那我挂了，我要睡觉了，江初翎在我旁边呢，后话有空再说吧。”
    “啧啧，养老婆？辣眼睛啊，现在地下党也很不容易的，你们要好好的唉……”唐成一路走来，看过无数娱乐圈情侣的分分合合，因此只知道安慰了，“能瞒一时是一时。”
    “知道了──”
    曲鸣说完，立即挂断了电话。
    “哥哥！睡觉！”江初翎拢了拢被子，像毛毛虫一样卷了卷身体。
    “盖好。”曲鸣把灯关了，顺手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把江初翎抱进怀里。
    黑漆漆的夜晚，窗外皎洁的月光撒下清辉。两人睡得昏沉的时刻，曲鸣手机上挂着的血玉突然散发着幽幽的红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猩红，亮眼。
    两人都毫不知觉。
    江初翎手一搭，自顾自翻了个身，紧蹙眉宇：“不要！不要！”
    “不要！”
    “你可以拿我的……我的脸做交换？你想要的，我知道。为了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万事冲我来。”
    江初翎没醒。
    他在梦呓。
    第63章
    漫天雪色，山峦主峰覆着雪，终年不化，如同横亘在云端的银龙。满眼满眼都是雪白色，云河浩渺处，一轮落日冉冉降落，照亮江面，红彤彤的，波光粼粼，煞是好看。还是冬天。
    寒风凛冽，每喘息一口，哈出来的气就成了白色水雾，怪冷的。可这江面居然未曾冰冻，粼粼水光倒映着青年人的脸。
    呼啸而过的风吹起他墨色长发，江水间清清楚楚倒映着一双眼，桃花眼。
    江初翎拢了拢身上的裘衣。
    刹那间，江面激起一阵水柱，水花四溅随着风吹洒到岸边，冰凉刺骨，年轻人也沾了些。只见江面正中间出现了个漩涡，水流湍急却不从那儿流淌，打着卷儿生生空出条道来。
    那漩涡底下传来嗤笑声：“他早就不要你了，你又何苦在这里等着？”
    江初翎似乎习以为常，眼神坚定，缩了缩肩膀：“在这儿等他，他一回来，我就看得到了。山上太远了，地方太大了，我怕他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他会很难过的。”
    “他若真想找你，远不远，大不大又如何？”另一人不屑，“你就是不敢啊！你敢吗？你敢上山看看吗？别再自欺欺人了，他根本不会回来！”
    江初翎嘴唇颤动着，伸手摸了摸裘衣里头挂着的吊坠。一块血玉，质地细腻，血红色丝丝缕缕，干干净净，被放在左侧心脏的位置，捂得比他手的温度还要暖。
    “不会的。我……”
    “相信他。”
    “哈哈哈哈哈哈……”江面下，那人仰天长笑，“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早上还笼罩着章尾山的灵气，你现在还感觉得到吗？！你也是精怪，你感觉不出来？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我……”江初翎愣住，摸索着血玉的手顿了顿，忽然锁着眉，闭眼深呼吸，猛地拽了下来，“我曾经送给他一块血玉，里面融着的，是我的血。我送给他当护身符，虽然他并不需要我的保护。”
    江初翎记得他是怎么送出去玉的，也记得曲鸣笑着收下了，发誓问他讨要也不还。
    曲鸣那时吊儿郎当地，红线当扣子使，绕在手指间把玩：“送出去的礼，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你想好了？”
    那一双眼亮澄，目光深邃。
    他也记得，曲鸣亲手还回来的那刻。
    曲鸣依旧英俊潇洒，高大的身影透露着说不出的高傲气质，可他目光看向远方，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好像也没那么需要了，是不是？你有你的未来，我也有我的。玩也玩够了，爱不爱的，跟着亘古不变的日月比起来，还是会变的啊。”
    曲鸣冰冷的眼神望过来，说的话如同冰锥，一字一句，永永远远刺在了江初翎心头：“你看，缘已至此，我们……就此打住吧。”
    江初翎愣在原地：“哥哥……你……”
    “还叫我哥哥吗？我不过陪你走了一段路，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喜欢我。”曲鸣嗤笑。
    他笑得随意，看着面无表情，血色全无的江初翎，一点儿也没有犹豫，他压根不管江初翎做何反应，接不接，直接将血玉抛了过去。
    “好好存着，不要轻易再给别人了。我都不值得你爱，大概没有人比我更值得。”他顿了顿，深深看了眼江初翎，“如果真的有……再做一个送他吧。被前情人退回来的定情信物就不要送给下一位爱人了。”
    “互不相欠，后会无期。”
    江初翎倏然脸色青白，哆哆嗦嗦的唇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一时半会停不下抖动，包括整个躯干都在发着颤。
    江初翎成串的泪水决堤，全然做不出反应，只能徒劳地愣在原地，一声声哽咽着唤道：“不要……不要……”
    彻骨冰寒，不止皮肤，还有心。
    血玉落在地上的声音被曲鸣远走的脚步声掩盖了。
    自此，他再也没见过曲鸣。
    ……
    明明这些往事带着忧郁的色彩，江初翎坐在江边对着漩涡里讲述时，眼睛里却含着炙热的依恋。
    他垂眸，还在继续说。
    “可是我后来发现，他还给我的那块血玉里面藏着的是他的血……说不要送给别人，只是因为那是带有他气息的物件，可以庇佑我，不想被我弄丢吧？根本不是我送他的那块。”
    “血玉，以血为契，尤其是融血入玉，都是要心头血的。他一定不是抛弃我。”江初翎想着，“他还爱着的，只是……”
    漩涡里的人沉默良久，突然爆发出更加尖厉的笑声，硬生生打断了江初翎：“什么啊？送不送的我不知道，他入没入轮回你还不知道吗？你清醒点啊！章尾山上的灵泉断了，笼罩整片辖域的灵力枯竭了啊。你去看啊！你去山上自己看看啊！”
    江初翎神色失焦，好一会才恍惚似的摇了摇头。
    “这轮回，轮的就是个斩字。斩断前尘往事，重新开始。”那人痴痴哀叹，“你的等待，在他眼里只是黄粱一梦，他不会记得你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不，我相信他。”江初翎说，“蠃鱼，你不用劝我。我会等他的，一天也好，一年也好，一百年一万年也好。他那么强大，一定一定有办法重逢的。”
    江初翎的嗓音低低，与耳边刮过的寒风声融为一体，异常悲怆。
    蠃鱼沉默几秒：“可是他魂魄尽散。没有了灵力，以后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普通人又能活多久呢？一百岁？就算你们重新相爱，每一百年重来一次，有意义吗？”
    ……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个尖锐沙哑的声线缓缓出现：“你真的愿意用自己换回他的一丝神识？这普天之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是要你……”
    江初翎想也没想：“无所谓，我愿意。”
    “那我──”
    “你可以拿我的……我的脸做交换？你想要的，我知道。为了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哎呀，你这小脸蛋确实漂亮得很，难怪连烛龙都栽在你身上啊。啧啧。”那个女声笑了，嘶哑的嗓音尖锐刺耳，“可我想要的可不光是这个？我要让你失去你的脸，拿走你的精/气，销毁你的记忆。从今晚后你就变回一株含羞草，没有意识，没有记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这，你也愿意？”
    “我愿意。”江初翎笑了，“我什么都愿意，万事冲我来吧。”
    ……
    记忆如潮水，一股脑呈现给他。
    黑暗褪去，江初翎缓缓睁眼。
    月光皎洁，身侧，曲鸣正在浅浅熟睡，他自己腰间那双手又热，箍得又紧，两人紧紧相贴，他一动，没准会把曲鸣吵醒的那种近。
    江初翎悄悄抬眼看了看。
    曲鸣哥哥。
    还有记忆中的曲鸣。
    两张脸重合在一起，是那么的真实又不真实。
    没有完整的记忆，只有零星的点点滴滴，可是真的好痛，真的好苦。江初翎舌苔上也不知觉地漫上来股苦涩的感觉。
    江初翎眼睛发酸，眨巴眨巴，努力抑制住哭泣的冲动，可是泛红的眼眶大有成河的气势，他一时张着嘴，连呼吸都牵连着心脏抽疼。
    怎么会这么疼。
    他没有脸，是因为他要救哥哥吗？
    江初翎埋头蹭了蹭曲鸣。后者似乎是下意识感受到了江初翎的不安，搂着的手轻轻拍拍，闭着眼没醒。
    江初翎缓了缓，白天的喜悦和过往的酸涩交织在一起，江初翎一时难以呼吸，眼眶红了一圈。他在心里偷偷说：
    哥哥，真好。
    虽然上辈子发生了好多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情，可我们又见面啦，又在一起啦！
    以前的牺牲没有白费！
    曾经并不美好，希望你永远不要记起来。
    现在还爱着我已经很好啦！
    第64章
    曲鸣醒的时候，江初翎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圆的瞪着，手肘撑着下巴，侧身贴着他。两人的距离近到曲鸣能数清江初翎的睫毛有几根。
    一天了，江初翎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依旧未消，虽然比起前两天颜色淡了些，但藏在阔大的睡衣底下的成串痕迹依旧特别显眼。尤其是他肤色本来就白，一点点红痕都能吸引人的目光。
    脖颈间还有着淡淡的齿痕。
    还是咬得太狠，吮吸得太重了。
    怪江初翎，纯真的身体反应下藏着一颗热辣的心。这谁挺得住啊！
    “大清早趴我脸边上看什么看呢？是不是要偷亲我了？”回想起前天晚上的癫狂，曲鸣眼神暗了，“你要是想重温一下我的温度，也不是不行，正好我刚醒，我的……”我的生理反应很足。
    话没说出口，江初翎不敢置信地红了脸，小手飞快地按在曲鸣嘴上：“不许瞎说！不许再说了！”
    “嗯？”
    曲鸣挑着眉，粗粗喘了口气。
    同时，他抓着江初翎手腕，不许他退开，舌尖往他手心顶了顶。江初翎怕痒，被舔手心产生的酥麻感顺着尾椎一路攀升，但是曲鸣力气好大！他还想逃，却根本逃不掉！
    江初翎有点爽，有点儿躁：“哥哥！不要再舔了……”
    江初翎咬了咬唇，只恨自己一时没把持住，偷看曲鸣还被当场逮了个现行！
    湿热的唇一路划过，勾到江初翎手指缝隙间，边边角角都被舔到了！江初翎感觉自己整只手都占满了曲鸣的气息：“哥哥！！！呜……狗才舔！”
    “我是不是狗，会不会圈地盘，前天晚上你不就知道了么？”曲鸣终于松手，退开了，笑着，“老生常谈的问题了啊。江初翎，你再说，我现在就再圈一次让你好好记住？”
    江初翎捂着胸口，飞快地退到床沿边上：“！！！”
    不是吧！他会死的！
    再来一次真的要死了！
    怎么会有人！能做一个晚上！
    噢，也对，曲鸣哥哥真的不是人。
    这是他前天万万没想到……
    这周绝对不能再来了！但是如果换成下周开始一次做一个小时，连着一周，似乎也不是不行？
    反正这周决定不行！
    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行！
    江初翎啃着手指呆呆地想。
    盘算出心声，曲鸣听到了。
    “这么喜欢啊？那你发表发表被睡感言。”曲鸣朝江初翎方向伸手，“讲得好可以考虑，要是感言太敷衍，那以后一次一个晚上，每周七次。”
    大混蛋！大流氓！
    仗着他可爱欺负他？！
    江初翎脖颈都红了，疯狂摇头：“不行！！！我要睡地板……我我我我要去客房！去沙发！”
    曲鸣好笑地回：“又不非要在床上才行。什么地板啊，客厅啊，沙发啊，厨房啊，嗯……晚上直接在阳台上也行？再不济餐厅那儿的桌子也挺好的。”
    江初翎讶然，张了张嘴。
    他完全没意识到，曲鸣的脑子里……
    都是些什么！
    江初翎羞愤地抄起手边的枕头，没好气地朝曲鸣丢了过去──
    枕头在空中扬起一个低低的弧线，正正好好落在曲鸣某个部位上。
    江初翎手舞足蹈的动作僵住：“……”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巧了！
    曲鸣捏着投过来的枕头，坐了起来。他努力地憋着嘴角的笑，佯装将枕头放回去，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着江初翎的手臂，一拉，俯身压过去。
    “不不不！哥哥！我错了！”江初翎惊呼，“宝贝错了！！！错了！！！”
    惊呼没用。
    天旋地转，江初翎被曲鸣压在身下。
    “错哪儿了？”曲鸣快要笑死了，盯着他只会求饶的嘴看了又看，扬扬牙齿就低下头去。
    江初翎脖子僵硬，双手推搡着却毫无作用：“呜呜呜哪都错了，早上不可以做这种事情。”
    曲·没真打算搞·鸣适时而止，没咬：“行了，不逗你了啊。再过几天要进组，你这脖子我再啃就不能看了，到时候拍戏不穿高领被人看见了多不好。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江初翎紧绷着的神经没松懈，生怕曲鸣半路变卦：“那你……你你你起来，不许压着我。”
    曲鸣目光从他的腰一路向上扫去，缓缓地停留在江初翎鼻尖。片刻后和江初翎认认真真对视，指着嘴角，一哂：“乖宝，我的早安吻呢？”
    “……”江初翎脸又红上新高度。
    江初翎：“那你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曲鸣催促，“快点儿。让我尝尝你嘴里什么味道。”
    “……”
    江初翎闭着眼睛缓缓把唇送了上去。
    曲鸣眼神一滞。
    好乖，嘴里还挺甜的。
    ……
    自打这一天起，江初翎像是着了魔，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钻曲鸣怀里讨一个早安吻，雷打不动，黏黏糊糊的，比他们结合前更甚。
    曲鸣真没想到，江初翎居然还能对一个吻食髓知味？偶尔蜻蜓点水般嘴唇贴贴，江初翎还要扭扭捏捏讨第二个，不伸舌头不罢休。
    曲鸣评价：“没羞没臊。”
    江初翎红着脸，死不承认：“明明是你！我都是跟你学的！你血口喷草！”
    曲鸣笑着，没反驳。其实江初翎说的也挺对的，但他真没想到江初翎的反应这么青涩又带着点欲。
    曲鸣沉思：是不是……他把小孩儿带坏了啊？越来越像为他量身打造的老婆了。
    这句老婆不光体现在这些方面。江初翎越来越会做家务，从来都任劳任怨……除了不做饭，什么都能做。保姆见了都夸一句：“小江啊不用拖地了，我刚刚拖过了。”
    保姆对着曲鸣摇了摇头，无奈道：“哎呀，小江这孩子太懂事了。”
    是啊。
    曲鸣望了望，心底乐。他最开始也没想到，他会和一棵草谈恋爱，还谈得如此真情实感。
    没地拖而跑去洗碗的江初翎擦了擦满手的泡沫，冷不丁感受到了心声，忍不住喊了句。
    【是宝贝！】
    ……
    虽然江初翎只是一棵含羞草，但曲鸣和他的相处已然和正常热恋的情侣无二。这些天，曲鸣很克制自己，努力不在无法被衣服遮盖的部位留印。脖颈上留下的那串印记终于渐渐褪去。
    电影《潜海52Hz的共鸣》的后半段拍摄终于要开始了。
    张导和各位制片人投资合作方等反复商议后，决定先出外景，再补拍替换姜风月的部分剧情。众人把最近行程凑了凑，终于把档期定了下来。
    飞机上，曲鸣和江初翎座位前座刚好是小宁和小许。几人好久没见了，一相遇，又立刻炸开了锅。
    小宁转过头来：“可想死我了！终于又见面了！”
    “是呀！你们两个这段时间跑去哪玩了吗！”小许也转过来，“简直跟销声匿迹了一样，连微博营业都没了！要长草了知不知道！”
    这话说出来，就仿佛是在说孩子们馋了，要没帅哥看了，快点发个微博营业营业吧！
    隔着条走廊坐着的唐成听了，一拍脑袋：“瞧瞧我的记性！敏姐让你今天发个微博，说要进组，算是给粉丝们一个交代。反正张导官宣了，这事儿也不需要保密了。”
    他的微博，还停留在上回，江初翎被黑事件上。
    曲鸣这段时间没上过微博，只知道跟江初翎恩恩爱爱，哪顾得了那么多。
    “噢……等会吧，等会我发个合影行不行？”曲鸣扬扬手机，意有所指。
    他想拍个和江初翎的合影。
    唐成警惕地看了眼：“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不要乱搞。这些粉丝的疯狂你想不出来。”
    “我怎么会乱搞？”曲鸣望着江初翎，视线飘到V字领岔开的脖颈处，“我挺有分寸的啊？是不是，江初翎。”
    前排的小许小宁眼神一凛，悄悄对视！果然太真了！这眼神就是有戏，戏还不少啊！
    江初翎头一回上飞机，有点新奇，摸着坐垫上的安全带研究了好一会，压根没注意到曲鸣的视线。如今他一抬头，就和曲鸣火辣的目光对上了……
    顺着他视线的走势。
    江初翎忽然意识到他根本就是言外有意！
    【你不对劲哥哥，人家问的是你是不是要发合照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你为什么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看看不给吗？】
    曲鸣心想着，回唐成的却是：“没事儿了，就是发张照片说一声一起去拍戏了？我发誓没有其他的。”
    唐成若有所思：“编辑好文案给我看一眼。图片也一样。”
    江初翎：“……”
    江初翎那天喝醉了，并不怎么记得清了。只记得是唐成来接的人，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哥哥？他知道了吗？】
    【知道，连你腿根被我咬出个牙齿印都知道。】
    这个唐成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曲鸣要无中生有，歪着头勾了勾嘴角。
    江初翎信以为真，瞪大眼睛！肉眼可见的，脸上又泛着淡淡的红。
    小许和小宁直接看呆！明明两个都没说话，可这肢体反应也太实诚了！
    小许瞬间掏出手机：“来嘛来嘛，你们头凑近点摆个pose，我给你们拍呀！自拍怼脸显脸大，让我来让我来！”
    第65章
    最终拍摄到的合照里，江初翎脸颊绯红，软软糯糯，微微笑着的嘴咧得斯文，然而舌头俏皮地吐了出来，很短一小截，配着绯红的脸蛋，总有种别样的色气。江初翎手勾着曲鸣的脖子，比了个耶的手势。
    而曲鸣，咧着嘴，一手绕到江初翎脖颈后，宽大的掌心完完全全贴了上去。那双本该神采飞扬地看着镜头的眼睛低低看着江初翎，就同压根不知道有镜头似的。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是看中了猎物放着精光的深邃感，让人无端感到侵略性十足。
    咧着的唇里，牙齿若隐若现，就像是紧盯猎物，要把江初翎后颈的皮叼下来似的。
    荷尔蒙爆棚啊！
    小许用微信传送图片给曲鸣时，小宁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又飞快抬头看两人好几眼：“还没发呢，我就能预感到粉丝要尖叫成什么样了。这也太……太……太……”
    太色了！
    唐成摸摸下巴：“这样拍会不会有点太过火了？好好拍张肩并肩坐着的正经照片不行吗，非要摆pose凑这么近，微博要炸的！”
    曲鸣：“这就叫过火了啊？我还没干别的更过火的事情呢。”
    江初翎捂着脸，拿着空姐先前递来的毯子遮了遮膝盖，脸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确实没见过赤身裸体的曲鸣有多过火！
    江初翎想着。
    小许和小宁附和：“这哪里过火！这不是挺正常的吗！现在这年头呀，粉丝就爱看这些，炒cp也是这个道理。先前不是还有人诽谤江哥曲哥关系不好吗，现在这就叫打脸！狠狠甩他们的脸！”
    小许和小宁年纪都不算太大，对粉圈一套很讲究。唐成思考了好几秒，终于释怀了：“好吧，那文案不许瞎搞啊！”
    唐成担忧地看曲鸣。
    曲鸣淡淡嗯了声，打开微信接收图片。他长按保存，思考了好一会后，退出微博新建相册，取名为：软糖。
    除了如今这张合照外，他还把先前江初翎拿他手机拍摄的背景图以及很久很久之前，江初翎失去神识，叶子枯黄的照片一并挪进相册。
    完事后，他编辑好了文案，放微博草稿箱里，顺势把手机递给唐成：“你看看。”
    唐成接过。
    只见编辑界面一行字：
    “软糖，超甜。分享吃糖最新进度。吃完糖火速开工。”
    底下还有个gps定位，飞机场。
    “吃……糖？”唐成仔细读了两遍，“你这是什么隐晦的措辞，吃啥糖？吃糖就发合照？”
    江初翎的新鲜劲过了，笑完后安静地听着，窝在座椅里躺了没一会，脑袋晕晕乎乎有点犯困。睡太晚折腾太晚就是好累！他阖上眼睛，在嘈杂的氛围中自动屏蔽一切谈话声，在心底含含糊糊道。
    【哥哥……累，困困。】
    【睡觉吧，我看着你。】
    【好！那我……睡一会……】
    曲鸣笑了：“心情好就吃糖，吃糖身体好。”
    “算了算了，你的心思我别猜。”唐成呵呵两声，把手机还了回来，“你发吧，看看你的粉丝都嚎成什么样了，今天一发就发个大的，不知道会不会炸。”
    “全世界还有谁不知道江初翎跟我关系很好吗？”曲鸣盯着江初翎准备睡觉的姿态，声音放低了些，“这么多人下场澄清了，这时候亲密一下怎么了？粉丝要是敢跑过来骂人，我速度下场怼。谁怕谁。”
    唐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出息啊你小子？！”
    “嘘。”曲鸣白了他一眼，用嘴努努身侧，“睡觉了，别吵他。”
    众人一看，江初翎早就枕着椅背歪着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头顶翘起来的一撮毛顺着呼吸的频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
    曲鸣在其余人的目光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企图摆正江初翎的睡姿。然而曲鸣甫一收手，江初翎的头就不受控制地滑回原位。
    软软的，像没骨头。
    这样睡，醒了准要扭到脖子。板着筋的感觉又酸又难受，江初翎指不定要皱着脸好几天。
    曲鸣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坐正了身体凑了过去。江初翎的右肩贴着曲鸣的左肩，曲鸣轻手轻脚地捧着江初翎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按。
    刚好。
    毛茸茸的脑袋找到了枕头，江初翎迅速唔了声，毫无意识地蹭了蹭。
    其余三人：“！！！”
    江初翎没醒，曲鸣也没怎么动弹。明明上飞机前还吵着嚷着要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窗外云层景象的那种。结果现在……他明明坐着了，人却睡着了。
    还看什么风景看。
    曲鸣没忍住，拿起手机又拍了张江初翎酣睡图。入镜的除了江初翎，当然还有他自己！
    睡着的江初翎有种岁月静好的即视感，睫毛一颤不颤，曲鸣盯着看了好几分钟，替他拢了拢毯子。
    飞机飞上高空会冷。
    怕江初翎冻感冒了。
    曲鸣无聊，也不敢动，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歪着脖子酸痛的人成了俩。
    他靠着椅背坐了会，拿起手机看看超话。
    过去这么久，他好久没进一曲将临超话了。上一回进去时，江初翎还在捣蛋，他为粉丝的脑补行为所不耻。可如今！他真的跟江初翎在一起了。
    这么看来，第一批cp粉也许是大预言家吧……
    曲鸣的人气达不到大爆的程度，但在同期演员中已经爬到上游水准了。再加之先前的各种舆论风波，张导和影帝下场澄清，以及曲鸣自身的颜值和怼营销号的气质，曲鸣的热度一天比一天高，呈现继续攀升的趋势。
    先前，曲鸣维护江初翎，跟护崽子似的的态度成功带来新的cp粉。
    一曲将临超话内。
    网友1：看喊人方式就能看出来新粉老粉了哈哈哈哈哈！要知道我们老粉都喊直鸣哥，就是因为他以前真的太太太太直了！
    网友2：我是新粉，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好多人喊直鸣哥哈哈哈哈哈哈嗝！说不定直男人设真的只是人设，你看他对江江多好！！！
    网友3：绝壁是人设呜呜呜这都宠上天了还要他怎么弯。好久不营业，曲哥一营业就是发合照，这波……这波就是爱要大声说出来！就算没办法明说，也要努力让粉丝get到呀！
    曲鸣看着这条，沉思了好半晌。
    这群cp粉的脑洞走向大致是对的，可他们显然没领悟到那条微博的精髓。
    曲鸣咂舌，是不是，这措辞，还不够露骨？看来跟他脑回路一致的人少之又少。
    他想了半天，披上小号马甲。
    @是含羞草先动的手：
    你们看曲哥最新发的微博了吗？他说吃软糖！软糖耶，“分享吃糖最新进度”，仔细品，大胆品！分享吃糖进度他为什么不发糖罐子，不发糖纸，不发糖果，非要发和江江的合照，江江脸还好红……
    那么问题来了，他说的这个吃真的是吃饭的吃吗？会不会是说江超甜超软？江江真的没被……cgmj吗！
    曲鸣学着粉丝姐妹的口吻迅速发布。
    最近超话里人多，也不再冷冷清清等个评论要大半天了。这条帖子一经发出，立马斩获无数点赞转发和评论。其中点赞数最多的几条评论──
    网友1：我脱节了，啥叫cgmj，我输入法没用了！（惊恐）
    网友2 回复网友1 ：我的输入法告诉我，这四个字是吃、干、抹、净！hhhhh我觉得这位姐妹说得有理有据，我不管我已经信了！
    网友3：卧槽，角度清奇却有理有据！
    网友4：啊啊啊啊终于有人跟我想法一样了！希望咱家蒸煮确有此意呜呜呜！
    曲鸣随手刷了刷，就没再理了，退出的那一刻心底想着：有啊，确有此意，还特地开着小号进超话带节奏，生怕没被看出来呢。
    我可真亲民。
    曲鸣低低笑了声。
    ……
    十二月。下飞机时寒风呼啸，气温骤降。他们来的市靠近海边，海风大，相比其他地方，冬天更冷，风更刺骨。
    小许和小宁要在机场等其他工作人员。有的不是从海纳市来，飞机起点不同但终点一致，因此约好了在机场碰头。
    曲鸣他们三先走了。
    江初翎本来迷迷糊糊没怎么醒，只眯着眼，依靠本能紧跟着曲鸣，等走出机场时，扑面而来的寒风无孔不入，透过宽松的衣物钻了进去。
    江初翎一个哆嗦，彻底清醒。
    曲鸣来时琢磨过天气预报，带了些稍厚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此刻他掏掏背包，拿了条围巾出来：“虽然还没冷到戴围巾的程度，但是围着脖子暖和，风不容易灌进去。”
    他用围巾，把江初翎风衣底下大敞着的V领彻底包裹住，温暖着，风几乎进不去了：“怕冷吧？手插口袋里，一会到酒店就好了。”
    江初翎鼻尖红着：“哥哥不冷吗？你也戴上呀！”
    曲鸣其实还好，火气方刚，还没到下雪的日子，那时候的风才是最寒冷的。曲鸣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拉紧了拉链：“怕你冷，我有自知之明，冷了就戴。”
    “你怎么知道我怕冷？”
    曲鸣心想，猜的。保险起见，不怕冷也当怕冷。主要是含羞草喜潮湿，却怕冷，每到冬天都抗不过去，江初翎虽然是精怪，再怎么着本体也是一棵草吧，和普通含羞草的习性应该差不多？
    江初翎嘿嘿一笑：“哥哥好体贴，谢谢哥哥！”
    他说着跑过来，手往曲鸣兜里插：“我给哥哥捂捂手，让我摸摸。”
    他想着，反正唐成什么都知道了，应该没事吧？
    江初翎刚睡醒，身上的温度自然会比正常状态高一些。他虽然冷，但是一双手捂得特热的，在兜里瞎抓一把摸上曲鸣手时，还是特别热特别软乎乎的，就像一个小小的暖宝宝贴。
    曲鸣笑了：“不怕你没捂热我我先把你捂冷啊？”
    江初翎一个激灵，迅速抽出手，说着就要解开围巾套曲鸣脖颈上。
    曲鸣无奈，抓着江初翎的手按回自个口袋里，顺便还理了理围巾，继续缠江初翎脖子上：“别。我真不冷，你捂捂就好了。”
    唐成跟在身后，内心直呼：真他妈不是人，冰凉的狗粮胡乱地往我脸上拍。
    由于剧组人员都要从五湖四海赶来，第一天只是入住酒店休整休整，正式开拍要等明天。
    三人走到主要道口打了辆车，直接往酒店去了。
    剧组订下的酒店房间是一人一间，还挺阔绰。曲鸣知道，如今唐成已经知道他和江初翎谈着的事情了，没必要藏着掖着，干脆当着他的面招呼江初翎：“跟我睡，别去隔壁了。”
    江初翎捏着行李箱：“好耶！”
    江初翎原地转了个圈，兴奋得恨不得出去绕着酒店跑圈。
    曲鸣看了看单人间的床。不算太大的床，也不算太小。江初翎窝他怀里睡觉应该刚刚好。曲鸣摸摸下巴。
    第66章
    外景要拍的第一场戏，就是电影中最开端的剧情──单颐以鱼尾为交换，换来一双腿，从此得以在人间行走。
    拍摄准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江初翎正站在海边同张导说戏。海风猎猎，戏服是夏装，尚未开拍，于是江初翎裹着曲鸣给他买的大衣缩了缩脑袋，一边嗯嗯听着张导说话，一边手舞足蹈地指着方位，大概是在讲等会的走位问题。
    曲鸣暂时没戏份，在不远处观望着。
    今天来的除了各位演员，工作人员，还有跟组监督的制片人、投资人──李明卫。
    虽然姜风月事件闹得众人心里不舒坦，但电影的拍摄制作需要资金流转，按照李明卫自己的话来说，曲明二的投资只解决了一时之需，如今李明卫翻倍投资又不开条件，张导犹豫了很久只能同意。
    因此许多人只是心底不适，面上还是挺客气的。张导尤其，只顾着给江初翎讲戏，懒得给李明卫一个眼神。
    这不对劲吧？他怎么感觉李明卫进组不光是因为投资了钱？张导挺有原则的导演，不应该吧？
    曲鸣摸了摸下巴。
    此刻的李明卫站在张导和江初翎边上，叼着烟头，满肚子肥膘撑开大衣，矮矮小小的身影显得特猥琐。可就是这么阴险猥琐的目光自打江初翎站在边上后，李明卫就没挪开过。
    曲鸣越看越无语，对唐成说：“李明卫说他投资来的，张导同意了。可我记得张导不是这种没原则的人啊？”
    唐成耸肩：“谁知道呢，这咱们也不知道。”
    曲鸣啧了声，心情不佳：“算了。你说李明卫他盯着江初翎能盯出花来啊？咋不盯我呢。”想了想，他自己嘀咕了两句，恨不得掏口袋摸出两根烟来，“也对，没准跟姜风月一路货色，耍我玩呢吧。我倒要看看他搞这么多事情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唐成挠了挠头，一头雾水：“什么冲你们不冲你们。谁啊？吃醋吃这份上得了啊。就算李明卫看上小江，小江还不是只给你抱？”
    回想起醉酒那天晚上的情形，唐成干笑两声：“再说了，小江除了喝醉酒 ，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他粉丝不都说他清冷小可爱吗？”
    也对，江初翎的可爱就我能看见。
    曲鸣皱着的眉终于舒缓了些：“那可不，谅江初翎也不敢给别人抱。他怕晚上被我搞死。”
    至于李明卫的目的……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会知根知底的。曲鸣想。
    “……”唐成正要说的话收了回去，大骂，“有你这么畜生的？难为小江跟着你了。哪天被你带坏了都不知道。”
    曲鸣心道，谢谢关心，可能已经坏了。
    唐成随便瞎掰扯几句后拍了拍曲鸣的肩膀：“行了，你看看剧本吧，我去外面给你们买点吃的？这风吹得哟……总得吃点热的补补。”
    曲鸣没有异议，唐成说走就走。
    江初翎被各种镜头围着，已经开始拍了。现在的戏份是他单人场次。
    曲鸣找了个位置坐下，翻开剧本看看。这段剧情是江初翎的单人剧情，因此除了最一开始魏敏睿发来的试镜通告中，有这一段背景介绍外，曲鸣没看过第二遍。
    现在再看，曲鸣心中一动。
    江初翎饰演的角色，单颐，是海底的一条美人鱼，他向往人间的生活，因此以鱼尾换取了人类的双腿，这样他可以在外貌上与人一致。只是……这个交换是有条件的──单颐必须获得人类的喜欢，不被人喜欢，他就会死。
    第一回 看见这个剧本，曲鸣就联想到了江初翎。一样得获得喜欢，不然就会死。
    现在看第二遍，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还是江初翎。
    与之同时，又有种诡异的感觉在心底攀升──电影最终的走向是追夫火葬场。单颐作天作地，把深爱着他的程渭州作没了，自己也由于得不到程渭州的喜爱，灰飞烟灭了……
    这。
    曲鸣仔细盘算了好久。
    如果江初翎没有爱上他，继续作死，曲鸣也不见得会喜欢江初翎。可是他们结契了，江初翎不被喜欢，就会死。
    届时，他们的结局会和电影一样。
    江初翎会灰飞烟灭。
    而江初翎灰飞烟灭，恰恰是穿的这本书原本的结局？！
    曲鸣眼神一凛。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这个电影剧本是不是有问题！
    初读剧本开篇，这种强烈的预示感就足以吞没他，而知晓电影最终走向后再读剧本，曲鸣冷不丁想着……这简直是在完整复述书中原主跟江初翎本该拥有的结局？
    四周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来来回回，只有曲鸣愣在原地缓了好几秒，眼神望着江初翎的方向，掏出手机，目光深邃。
    电话那头接通了，是唐成：“干什么？有要我带回来的东西吗？”
    曲鸣沉默好半天：“没，不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潜海52Hz的共鸣》这剧本谁写的？”
    “剧本啊，编剧呗？噢，敏姐还说梁嵩参与了剧本的改写，应该是编剧和影帝一起搞的吧。”
    “废话。”曲鸣懒得多嘴，“我是问你原作是谁的？”
    “我怎么记得是网上的一个作者，书跟电影同名。你查查吧，我忘记叫啥了！”唐成啊了声，没当回事，“正好你打电话来了，那你要喝豆奶还是买奶茶，这儿有烤山芋要不要带两个回来？小江吃不？”
    都这个节骨眼了，谁还管吃什么？
    曲鸣望着江初翎，眼神中透露出担忧。他对着唐成啧了声：“随便带点吧，都吃，不挑嘴。”
    挂完电话，曲鸣上网搜了搜，果然搜到了同名小说，作者名显示：这一次你死我活。
    曲鸣：“……”
    不过搜了半天，也没搜到这个作者究竟是谁。
    曲鸣站起来环顾四周，在人山人海中看了好几眼。今日梁嵩没到场，哪都没他，于是继续坐下，埋头发微信消息。
    曲鸣：在？听说你和编剧一起改编的电影剧本？
    梁嵩：是，怎么了？
    曲鸣：认识原作吗？这一次你死我活是谁？
    梁嵩：认识。但是这事不好说。你要问这个做什么？我为什么告诉你？
    看来梁嵩知道些什么。
    但是他不能说？
    曲鸣思考了两秒：从来就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如果有的话，就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再不济……就想办法撬两次。
    曲鸣：条件？
    梁嵩：……？不行。
    曲鸣：江初翎现在对我死心塌地，我说一不敢二，他不找宋辞呈了，我跟宋辞呈的cp也拆了。现在网友都磕一曲将临cp，势头大起，没人把我和宋辞呈的名字关联起来了。我为你头上除草做了这么多贡献，没点报酬？
    梁嵩：……
    曲鸣：我可以教你怎么把握机会，征服老婆。
    梁嵩大概沉思了两秒，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又闪。最后屏幕上发来一条爆炸性消息──
    “是李明卫。”
    曲鸣：行，下次你来剧组的时候我们好好聊聊怎么和老婆和谐相处哈。
    梁嵩：成交。
    难怪啊。难怪李明卫在外面吹嘘成那样。搞了半天是因为他是原作，掉了个马，张导不得不让他跟组吧？
    还真是抓住了人心的弱点。
    张导固守原则，怎么可能真的拒绝他。
    曲鸣放下手机揣回兜里，再抬头看向远处盯着江初翎的李明卫时，眼底一片冰凉。半晌后，曲鸣扯了扯嘴角，在心底柔声提醒道。
    【乖宝，李明卫有问题，跟他相处注意着点。】
    江初翎仍在拍戏，但还是回着。
    【收到！！！他真的好恐怖，一直盯着我看，呜呜呜我刚刚被盯着都发毛了！一会哥哥要亲亲我，亲亲才能好。】
    【好好拍戏，一会亲到你窒息。】
    江初翎心底满满都是快乐。
    ……
    江初翎拍完戏时，全身上下湿漉漉的。衣服潮湿着，紧紧贴在身上，幸亏不是白色的，不然准透明。他踩着鞋子，鞋底也泡在水里，发出吱嘎吱嘎的杂音，就像挤海绵般，每走一步，鞋子都能渗出些水来。
    这是剧情要求，故意洒了点水。毕竟这一段剧情是单颐从海里游出来，变成了人的腿。变人的场景电脑制作，但是出海的场景是实打实拍的，否则不好衔接。这也就要求江初翎需要来一段湿身的表演。
    十二月，海风又大，张导怕江初翎冻感冒了，早就在准备期间备好了姜汤。曲鸣只嫌不够，趁着江初翎没下戏，拿来了羽绒服和热水袋。
    江初翎低着头，搂着胳膊，自己环抱着自己，边走边簌簌发抖，海风吹到潮湿的身上，尤其是沾了水的肌肤上，一片冰凉刺骨！
    江初翎脸上的血色瞬间少了些。
    下一秒，肩膀上批上暖烘烘的羽绒服。羽绒服御寒，里衣像是捂过的，沾着暖烘烘的体温，整个人瞬间舒爽了些。他抬头，曲鸣恰好又把热水袋递了过来。
    不烫手，超暖和。
    曲鸣替他拉好拉链，看了几秒，又拉着帽子扣上江初翎的脑袋。江初翎头小，羽绒服帽子阔大，那一圈厚重的毛绒领忽然遮挡住了江初翎的视线。
    曲鸣笑了声，替他理理：“刚刚套自己身上给你捂了捂衣服的热度，应该不是很冷吧？冷就告诉我，多给你拿几碗姜汤来。”
    “不冷！”江初翎抱着热水袋，手上暖洋洋的，身上也不太冷了，心里更热乎，“好喜欢哥哥，可是现在人太多了……唔……想抱抱，想亲亲！”
    四周都是人，全是眼睛。
    曲鸣笑了声：“这就等不及了？回酒店亲个够。”
    不远处，李明卫站在人群中望过来，随着笑容的绽放，肥硕的身躯也跟着一抖一抖的，虽然在笑，可他的眼底满是狰狞。
    第67章
    变故发生在下午的拍摄中。
    为了方便后期特效制作，剧组特地给江初翎准备了套鱼尾形状的下衣，让江初翎换上后躺在浅海区的沙滩上补拍一组镜头。
    鱼尾装不是正常的裤子或者裙子，除了棉质衣服布料外，还依靠缝针手法和松紧带制造出蓬松感，维持又长又漂亮的鱼尾弧度的。可如今……
    江初翎没仔细检查，服装造型师拿来，顺手接过，直接套在他原本穿的裤子上。鱼尾装不知何时被人掉了包，用来撑住鱼尾轮廓的，竟然换成了铁丝……
    铁丝未经打磨，锋利的端口不仅划破了江初翎原本的裤子，还直直蹭刮到了大腿外侧的肌肤。冰凉坚硬的触感，随着江初翎套鱼尾装的动作，铁丝狠狠往下滑了一大截！
    江初翎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顿时，火辣辣的感觉自大腿外侧传来。疼痛感苏醒，随即，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缓缓从刺痛处流了下来……
    江初翎疼得闪着泪花：“……”
    跟拍的摄影哥眼看着不对劲，再一看，江初翎咬着牙狠狠皱起眉毛来，他垂眸动作迅速地扯着鱼尾装，里面的铁丝正好顶出个头来。鱼尾不成形，好几根用来固定的铁丝被江初翎抽了出来。最后一根上，还粘着几滴血。
    江初翎全程没说一句话。他抿着唇，苦苦压抑着眼里的泪花儿，转转脑袋四下看。可是见到这场景的众人迅速围过去，人太多了，江初翎无暇顾及，完全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找曲鸣。
    他正想问用心声传递，问问。
    眼前立刻被黑暗笼罩。
    曲鸣拨开人群朝他走来。
    曲鸣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气息，身高在乌压压一群工作人员中尤为出挑，冷着眼，抿着唇，江初翎甚至觉得，他连鼻子投射的阴影都比往日暗沉了几分。
    他快步走来，没给围着的一圈人一点反应，直接搂着江初翎，自然地牵起江初翎的手，勾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别动。海水里细菌多，别以为浅海区水不深就没事，万一伤口感染了结痂慢，还可能留疤。”
    “……嗯！”江初翎整张脸皱得像朵菊花。他疼得动弹不了，腿麻了，借着曲鸣肩膀的力，身躯不自觉地往下弓了点，好让受伤的腿不着力，缓解刺痛跳疼感。
    江初翎腿上的裤子早就被铁丝划破了，挺好看一休闲裤，如今不仅多了道口子，口子边缘沾上了血，伤口还在蓄力似的，血珠渐渐渗出，聚集，有汩汩而下的趋势。
    众人看着江初翎吃痛的模样，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不会吧……这是有人搞事吗？”
    “才走了个姜风月，这次又是谁？不把咱们剧组搞死不罢休是吗？”
    “我看啊这件事……”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现在关心这些问题能缓解他家宝贝腿上的疼痛感吗？
    曲鸣无视四周的人，眯了眯眼，礼貌地喊了声张导：“最好带着他去冲冲水，以免感染。感染后腿肿了更影响拍摄进度。”
    张导本有此意，振声：“去去去，站这儿废什么话呐，去晚了真肿了可别。今天就先收工吧，过两天看看腿怎么样，不行的话小江的戏份往后挪。”
    曲鸣听完谢了声，扶着江初翎就走。他怕江初翎疼，腿迈得稳当，一小步一小步慢慢走。
    “乖宝，还行吗？坚持下。”
    腿还在流血，但寒风和海水已经把伤口刺激得麻木了，江初翎低头看，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疼不疼：“唔……还可以？还在流血，可是不怎么疼啦？”
    不怎么疼，那就是还疼。
    曲鸣皱眉，四下看了看。
    海边多有专门供应洗澡的小隔间。在沙滩附近，不远，以供游玩的旅客清理身上的海水和沙子。曲鸣的视线兜了一圈，顺利看见了不远处的小隔间。
    曲鸣抬头，示意江初翎望过去：“去那儿，先给伤口冲个水。”
    完事后，血仍旧不停。而且水流很急，冲得伤口愈发疼起来。江初翎苦苦忍着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呜呜咽咽得推搡着：“疼，哥哥，更疼了！”
    曲鸣透露出几分不忍心，捏着他的腿轻轻吹了吹，花洒仍对着，不偏不倚：“忍一忍，不哭。都是这样的。我小时候被狗咬了去医院打狂犬针，医生也让我冲洗伤口，那滋味……酸爽。我懂的，乖宝。忍一忍。”
    曲鸣心底冷笑着，哪个龟孙干的傻逼事，等他查出来了，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江初翎哭噎，眼角和眼睛都红成小兔子。曲鸣不忍心，干脆让他变回含羞草。一人一草迅速往酒店去。
    演员们都回酒店了，但是工作人员全部被张导召集了起来，开会。
    论有罪，服装造型师小陈首当其冲。
    她晃头，慌乱地喊着：“我……我……这怎么会这样！我发誓我准备的是松紧带那条啊！”
    张导没打算理她，冷着眼：“谁干的？”
    “不知道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迅速撇清关系，“能接触到服装的也就小陈吧，我们真的不知道。”
    “是啊，就算不是小陈做的，她递给江哥之前也要好好检查一下吧？再怎么样都得担点责任不是。”
    新来的道具小哥一言不发，站在人群中，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稍纵即逝。
    ……
    回到酒店后，曲鸣找大厅前台要了点酒精。
    江初翎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死死地箍住，枕头上迅速出现深深的褶皱。他疼得眼里亮晶晶，埋在枕头里不敢看腿。
    曲鸣跟他说，打针挂水见过没有，眼睛看着针刺进去，视觉冲击会让大脑产生更多疼意。只要闭着眼睛不看不想，针一戳，跟蚊子咬似的，就不疼了。
    “伤口用酒精消毒也一样。不看就不疼。”
    可是为什么还是好疼啊！！！呜呜呜呜好好哭！怎么这么疼！江初翎闪着泪花，心底掂量掂量，总觉得曲鸣就是在哄着他上药而已，什么不疼，就是假的！
    他整张脸往上挪了挪，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含水的眼睛。眼神忽闪忽闪，疼得直眨，又契而不舍地望着曲鸣。
    曲鸣捏着手机，为了看清楚伤口，开着手电筒，几乎要凑到他腿上了。照亮的地方，触目狰狞，伤口仍在渗出细细密密的小血珠。比刚刚流的血少多了，但是还在流。
    粘着酒精的棉签刚刚贴上伤口，江初翎的腿控制不住地痉挛，而血珠迅速在棉签上晕染开来。
    这腿一动，曲鸣拿着手机的左手抖了抖，手机差点摔在伤口上。曲鸣瞳孔皱缩，迅速接住了！这要是再晚一步，江初翎不得痛死？
    然而，事与愿违。
    挂在手机上的血玉还是轻轻蹭了蹭伤口。
    江初翎嘶了声，哽着声音：“好……好了吗哥哥！呜呜呜呜宝贝不要啦！”
    曲鸣：“马上就好，再等一……”
    话音未落，江初翎腿上的血迹迅速消失。与此同时，血玉突然发出铮铮铿锵声，闪烁着猩红的亮光。如同剑鞘与玉石相撞的声音，越来越响，让人浑身发颤。
    血止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直至完全消失。细长白皙的腿上，一丝疤痕都没有。
    江初翎和曲鸣都愣住了。
    原本丝丝缕缕，如同眼球中的血丝般遍布着的红色，就如同化开了的水，迅速在四方铜钱状的玉石里活络地流淌着，不稍片刻，停了。
    血玉上，干干净净的青白玉色占据大部分视野，而那些丝丝缕缕的红色，汇聚到一起……成了一株……含羞草的样子？！
    叮叮当当，如同磨铁匠敲击着铁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声音时舒时急，渐渐又变成了刀剑嗡嗡声。
    虚空中渐渐飘出一行红字。
    “以血为契，以灵为寄，方解此咒。”
    一如血色般的红，艳丽，触目惊心。字散尽的那一刻，这些红色像雾气般聚集起来，变成了一把厚重的上古锁。
    没有铁具没有锁链的酒店房间内，哐当一声，虚空中的红色链条尽碎，像是有把无形的刀，砍断了束缚。
    锁开了。
    片刻后，虚空中的锁消失了，耳侧的声音尽散，血玉恢复了最初捡到时的模样。酒店房间内一片死寂，连墙上的钟表的滴答声都清晰可闻。
    沉默了好一会，江初翎低头看看腿，又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这个，这个？！”
    “不是做梦。”曲鸣想不通了，“你的血和血玉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它治好了你的伤口。”
    两人对脸懵逼，回味了下。
    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门外突然一阵狂敲，唐成的声音响起：“我来了！那什么……我来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姜风月，儿啊，他说来找你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刚刚得知张导要问话，曲鸣留了个心眼，让唐成留在剧组听听，看看能不能揪出跟江初翎作对的人。因此他回来得晚了些，恰巧在酒店大厅遇到了“老熟人”。
    “真他妈狗血，说什么在这附近，听说小江的腿伤了，来看看你们？”
    曲鸣眼神一暗。
    咋回事啊？
    难不成跟姜风月有关？
    唐成：“要不别去了，谁知道他发什么疯。”
    曲鸣思考了两秒，迅速跟江初翎沟通了下，回：“去呗，看看姜风月时隔多日又搞什么花样。我怕他？”
    第68章
    电梯门刚开的时候，茶水间边上倚着的姜风月噙着笑意：“曲哥，真来了呀。进来吧，人少好叙旧。”
    茶水间没人，曲鸣跟着进了，顺手关上门。
    曲鸣嗤笑：“那不然呢。有屁快放，鬼话少说。”
    “没什么啊，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顺便慰问慰问受伤的小可怜？”姜风月意蕴深长地冷笑一声，“怎么？你俩没黏在一起啊？”
    姜风月没再充着脸装好人。明明先前的诡计被拆穿了，他也没吃到什么好果子。但姜风月勾起嘴角，眼底透露出几分得意来。
    曲鸣觉得不对，又说不上来。他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指腹，漫不经心道：“来看江初翎却指名道姓要见我，你不觉得你前言不搭后语？找借口的手段这么菜。见也见到了，没事我就走了。”
    姜风月眼见着曲鸣漠不关心的态度，嘴角轻轻勾起，狭长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狰狞：“啊，没事就不能随便消磨点时间了？”姜风月嘴上说着，斜眼笑，心道：调虎离山而已，江初翎怕是要完。
    “你什么意思？”曲鸣猛地抬头，紧紧盯着姜风月。
    姜风月拍了拍手，笑容不减：“没什么，开玩笑的，就跟你叙叙旧。”
    .
    曲鸣走后不知道多久，江初翎坐在床上，墙上挂着的钟滴答滴答，突然停了。夜晚的月光斜斜地从窗户外打进来，原先将窗外的树木的影子投在木质地板上，随着风声哗哗，影子左右飘摆。可不知道何时起，影子一动不动。
    安静到一根针落下都清晰可听。
    这样的场景只在曲鸣身边发生过……可这一次，曲鸣哥哥不在！江初翎后背贴着床板，忍不住掀开被子铺腿上，整个人缩进去。
    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江初翎下意识想到。
    没多久，酒店的白炽灯幽幽地发出嘶啦一声，啪嗒，整个房间陷入黑暗。暗得仿佛落入深山洞穴，伸手不见五指。江初翎茫然地看了眼天花板，视线受阻，看得不清。
    盯上的那刻……
    灯啪得一声重新亮了。
    而他面前。
    站着肥头大耳，啤酒肚挺起的……
    李明卫。
    没有人开过门。
    钟不在动。
    下半身像被重物压着，动不了。
    可是上半身毫不受阻。
    江初翎心想：我遇见鬼了。
    “江初翎啊，怎么这么冷静。”李明卫也不走近，站在原地咧开嘴角。他本来就长得油腻，一笑，脸上的肉肥嘟嘟地挤成一团，“当初看见你恢复了现在这张面孔，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呢。观察了这么久，到今天我才终于确定，只是曲鸣无意间恢复的吧？所以你挺喜欢他的？”
    我呸！恶心。
    本来心底还发着毛的江初翎胃里翻滚着，上下蠕动，舌头上蔓延出酸味来，恨不得把晚饭全吐出来：“你什么意思？”
    脸，恢复？
    “也对──你现在只觉得自己是被曲鸣养着的一株含羞草是不是？”李明卫并不回答他，“你不恨他吗？”
    江初翎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恨他。还有，关你什么事？”
    李明卫干笑两声，盯着江初翎的眼睛：“别对我有敌意啊，我们本来就是一路人。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没有脸是不是因为曲鸣。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想起来了吗？”
    李明卫眼底闪过一丝邪笑。
    “我再说得直白一点，我讨厌曲鸣，但他现在似乎很在乎你？合作么？”李明卫说，“当年，曲鸣抛弃你，抛弃整座章尾山，也背叛了不周山，让天下生灵涂炭，一片残废。也是他害得你丢失了所有记忆，成为一株没人喜欢就活不下去的虚弱小草。你仔细想想，而且……你不是恨他么？”
    李明卫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江初翎莫名其妙的感觉并没有减少。
    李明卫凭什么擅自说他恨曲鸣！
    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江初翎淡笑着：“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的记忆中……全然没有李明卫说的这些背叛啊，抛弃啊这些！上辈子的曲鸣哥哥虽然……最终再也没回来过，可是恢复的一丝记忆中，江初翎能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脆弱又无助，想法设法都要换回曲鸣的神识。
    那种心痛的感觉不可能骗人。
    不管残缺了多少记忆，曲鸣绝对不会是李明卫口中所说的那样。江初翎坚信：上辈子的他都没有恨过曲鸣，这辈子凭什么要全听外人的评判来否定曲鸣的好呀？
    此言一出，李明卫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他瞪大眼睛，浑浊的眼里阴霾沉沉，有点不可置信地僵了僵：“你说什么？你没有恢复记忆？这不可能啊……”
    恢复了。就是不全。
    江初翎心里翻翻白眼。
    曲鸣说李明卫有问题！
    现在看来，李明卫问题可不小！
    江初翎在心底喊了声。
    【哥哥！救命！李明卫在我房里挑拨离间！他不要脸！快回来呜呜呜！】
    江初翎心底喊着，身侧的手紧紧握了握拳，指节泛着白，咯咯作响：“不，我想起来了。”
    “我恢复的记忆里那么爱曲鸣，甘愿为他放弃一切。上辈子的我都没恨他，这辈子的我凭什么？”江初翎冷冷笑了笑，鼓足气势，“我跟你不会是一路人。没别的事麻烦你自己滚好吗？”
    李明卫呆滞，眼神一抖，咬牙切齿地心里直嘀咕：这不对劲啊……江初翎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引蛊术……？不恨曲鸣么？不，不对，不可能是引蛊术失败了。这不可能！
    突然，李明卫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两声，他站在边上看了眼江初翎，接起电话，低啐：“什么事，大半夜打电话给我？”
    “李……李李李李总！大事不好了！就章尾山……刚刚……突然，突然冒着金光啊！还开始飘雪了，就是这个……雪花它是是红的，红的！咱们挖掘机发现的那个洞……好像是金光冒出来的口子，哎哟，我不敢睁开眼睛了，好邪……”
    “是啊！是啊！”又一个人抢过手机，接过话头，“曲译霖当初叫我们好好保护的，你非要我们天天守在门口看着……指不定是里面的神被惊扰到了，在发泄……我看我们我们，我们撤了比较好吧！”
    ……
    李明卫仿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他原本神采飞扬的脸唰一下惨白到极致，抖着嘴皮讷讷：“曲鸣、曲鸣，恢复了？！他妈……这不对啊……”
    他低着头看了看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猛地往地下摔。力道之大，手机瞬间摔得粉碎。
    江初翎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靠在床边，一阵狂喊：
    【我靠……哥哥，我好像把人气疯了。他不光摔手机还不肯走了，会不会问我要精神损失费QAQ】
    李明卫抬头，龇牙：“好啊！你们算计我？”
    江初翎困惑：“……？”
    人都说人话，李明卫看起来不像人。
    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他好像真疯了！他说我算计他，简直可笑！！！他不先来招惹我我怎么会跟他有交集！他血口喷人，他不识好歹，呜呜呜呜呜要抱抱，快理我。】
    李明卫凄凄凉凉的尖叫声忽然响起，像憋着嗓子的公鸭，又刺耳又尖厉，同时又像是含着某种悲伤的吊子，久久回荡在室内。
    等他凭空消失了。
    时钟又开始滴答滴答走着，地上的树影子随着风，左右摇晃，时淡时重。世界恢复了它原有的样子。
    但是那笑声久久回荡在江初翎耳侧。
    【哥哥，理理我……李明卫吵到我的耳朵了！我是小话唠，哥哥为什么不理理！再不理……再不理……小话唠要成小哑巴了！】
    【哥哥！哥！宝贝哥哥！】
    没有回应。
    这是头一回，江初翎没有得到回应。
    江初翎心里有点急。
    曲鸣不会不说话的！他肯定要么说些羞羞的，要么就会温柔地隔空亲亲抱抱！
    他是不是……遇到麻烦啦？
    江初翎晃晃腿，盯着已经愈合的伤口，回想起半个小时曲鸣温柔地给他处理伤口。面上带着一点点落寞。
    ……
    “妈的……你……你……”姜风月瞳孔微微聚缩，“你……你的手……”
    他话还没有说完，曲鸣咧着嘴，把他整个人拽起来，火急火燎地往茶水间的茶几上按。姜风月浑身颤抖着，喉咙像冒着火，脸色惨白，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曲鸣轻轻松松压制着姜风月的脖子，手里收缩力道，又没捏得太狠。像捏住了小雏鸟的脖子，轻轻松松。
    曲鸣手臂上用着力，青筋暴起，纹路清晰，而他原本彬彬有礼的眼睛里……充斥着血色。没戴美瞳，眼睛全抖然成了赭红色，配合泛着精光的眼神，像极了眼底烧出捧火来，火舌飘了出来。
    曲鸣舔了舔嘴角：“说话啊。啊？你说，是你塞的道具组新人，故意要江初翎受伤？那你怕什么啊，怕我掐断你的脖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曲鸣另一只悬空的手，掌心窜出来丝晃亮的火苗。
    火光灼灼，照亮了曲鸣冷峻的侧脸。
    姜风月满头大汗，挣扎不脱。
    第69章
    “你……你的手。”姜风月唇色苍白，眼神闪躲，“你是谁……你，你也是精怪……”
    曲鸣压根懒得理他，淡淡瞥了瞥，眼底的血色渐渐化了开来，眼里犹如落日熔金，没一会儿，金灿灿的瞳仁刻薄地转了转，紧紧盯着姜风月的脖子。
    那儿，由于越发大的力量，青紫了一圈。
    姜风月呼吸困难：“咳……咳！你，放开……我就是个普通人……我……”
    似乎左耳进右耳出，曲鸣咧着嘴笑，腾着火苗的手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缓缓举到姜风月耳侧。姜风月发着抖，闻到了一股头发丝烧焦的感觉。
    “别……咳咳。”
    “精怪？普通人？”曲鸣好整以暇，“你在怕什么啊？怕死？”
    姜风月痛苦地说不上话，苟延残喘着拼命点头：“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放过我，都是李明卫让……”
    “哦。”曲鸣打断他，“那你黑江初翎的时候怎么不怕死，喊人在鱼尾服里装铁丝的时候怎么不怕死？嗯？回魂剂也用得挺顺手啊？你怕吗？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姜风月吓得浑身是汗，狂摇头。
    “别怕啊，怕什么？死不了。”明明话语像是在安慰人，曲鸣说的时候眼神狠戾，字从唇缝里憋出来，“死哪有生不如死好玩？”
    姜风月：“你……”
    曲鸣轻笑着，垂眸，掌心间的火舌迅速向四周发散，带着光和热，几乎要贴着姜风月的发丝。
    姜风月抑制不住，双腿颤抖，眼神紧紧盯着，直到这一丝火苗在虚空中渐渐汇聚、变形，成了一张符纸。上面用朱砂，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生死已定。
    “你……咳咳，你……”
    “这么跟你说吧。”曲鸣低低叹了声，掌心召来一阵风，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把符纸贴上姜风月的额头，“我的一丝神识封印在忏悔石里。只有江初翎的血滴在忏悔石上，才有可能解除封印。”
    符纸贴上额头的瞬间，消失了。曲鸣的手停在他额头上空，顿了好一会才收回。
    姜风月瞪大眼睛。
    “本来呢，我没有记忆，江初翎也没有。谁也不知道什么神识不神识，什么忏悔石不忏悔石的。”曲鸣松开他，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我只当那块玉石很宝贝，要好好存着。是你，让江初翎受伤流血了，又刚好，血滴在了玉石上呢。你说，巧不巧啊？”
    姜风月活像遇见了鬼：“所以江初翎不是人，你也……”
    “看来李明卫没告诉你啊？他把你的记忆抹去了。”曲鸣笑得合不拢嘴，收回了手，“你也不是人。你是三生石边上的一株彼岸花。回魂剂是从你身上提炼出来的啊。”
    姜风月从没听说过这些，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当即错愕：“三生石……你说三生石？”
    错愕惊恐，且在随时可能丧命的情境下，没人会说谎话。曲鸣观察了好一阵，才终于确认姜风月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无意间被李明卫当成了颗棋子。
    曲鸣说：“望乡台，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三生石……回魂剂本是让转生路上的的鬼魂追忆往事的水，恰恰跟忘记前尘往事的孟婆汤效果相反。”
    三生石。站在三生石前，可以看到前世，今生和来生。因果轮回，缘起缘灭，瞥一眼三生石便可洞悉千万余年的光阴，记起我曾经是谁，我如今是谁，以及我……将要成为谁。
    然后喝下孟婆汤，了断前世的因果，爱恨情仇，终究化为虚无，缘起缘灭，一笔勾销，此后奔赴下一段红尘。
    人生无常，如此反复。
    “你本是黄泉彼岸花，却擅自违反天道，下界入轮回，这是其一。”
    “你滥用能力，以血为精，擅自提炼回魂剂，并让生灵吞食回魂剂，这是其二。”
    “跟江初翎作对，妄图置他于死地──这是其三。”
    曲鸣看了看自己的手：“于公于私，你都有违天道。哪怕你毫无记忆，被李明卫利用，可你想害人的心不假。这次是江初翎，下次呢，下下次呢？”
    曲鸣嗤笑：“生死已定。我不妄加修改。那是因为你这辈子的缘分还没尽，我没有权利干预。但是呢……安稳过完这辈子，没有下辈子了。按照规定，你的轮回路，我替你断了。”
    符纸。曲鸣用的符纸，就如同枷锁，一旦灵魂打上这层符纸，就相当于被盖了戳。无法再入转世。
    姜风月瞪大眼睛，显然消化不了这些信息。
    “哦，符纸可能会消耗你一点精力。”曲鸣笑着，“还有，符纸是下了咒的。前尘往事不得尽述于口。泄漏半点风声，你这辈子的人间旅游资格，很抱歉，就没了哦。”
    在曲鸣一个又一个爆炸性字眼中，姜风月呆若木鸡，目光飘虚，久久回不过神来。以至于曲鸣松开手时，姜风月也毫无反应。
    不稍片刻，姜风月印堂发黑，渐渐飘出一张崭新的符纸来。上面画着的朱砂歪歪扭扭，像鬼画符，依稀可辨是三个字──引蛊术。
    曲鸣哼笑，掌心召了召，迅速唤来一捧火。同时符纸也迅速往他掌心飘，遇火燃烧，只余留点点灰烬，掉落在地板上。
    姜风月渐渐失去精力。
    化成了一株……红色的彼岸花。
    曲鸣冷着脸，走出茶水间。
    外面的天色暗了，酒店门口的玻璃门半开半阖，呼啸的寒风就卷着地上的各种灰尘吹进来。冷，但是足够让人清醒。
    别说姜风月消化不了，曲鸣自己也消化不了刚刚看见的一切，发生的一切，还有恢复的小部分记忆。
    曲鸣藏在袖子下的掌心握了握，再次用力，定心，噌得一下，旁人看不见的视角下。
    掌心，依旧燃着一丝火。
    足够微弱，却又昭示着──
    曲鸣绝对不是普通人。
    曲鸣走到酒店外，靠着玻璃门，掏出一根烟。没用打火机，自己点燃了。
    现在的心情，真他妈糟糕啊。
    曲鸣心想。
    直到掐着烟头吸了好几口，曲鸣泛着金黄色流光的眼睛慢慢褪去色泽，恢复了正常的瞳色。
    与此同时，冷不丁的，江初翎的声音响起：
    【哥哥呜呜……你在哪里！理我！】
    【乖宝，我抽根烟，一会就回来。】
    曲鸣应了声。
    这是头一回，他没有想起与江初翎有关的曾经。
    曲鸣陷入沉思，思绪渐渐飘回刚刚回忆起来的记忆中……
    .
    Slide Bar。
    钱科逸正在柜台边上刷着手机，冷不丁看到微博热搜弹出来条新闻。
    新闻台主持人清清嗓子：“今日，我市章尾山地区出现奇观。曾经的章尾山山顶终年覆雪，却从未飘过雪，如今章尾山漫天飘着红色的雪，金光闪闪，如仙临世。我们连线记者进行现场直播──”
    第70章
    新闻画面中，雪山飘火。
    钱科逸推了推眼镜，凑近了，边看边喊着：“阿青！阿青啊！”
    阿青是酒吧里一名酒保。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匆匆赶来时，钱科逸瞪着眼睛，木讷讷地指着自己坐着的位置：“你……你坐这，看会店。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啊？老板，怎么了？”阿青一边应着一边问。
    钱科逸垂眸看着地板，步履匆匆，根本没听清阿青问的什么。阿青看着他没一会就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困惑地挠了挠头。
    钱科逸脚步不停，直直走向酒吧深处的角落。那儿没什么人驻足，特意拦起来的书架依旧和曲鸣当时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一本书的摆位发生变化。
    钱科逸再次进入了暗室。他好似急切，好似不安，拼了命地翻找，要不是这儿除了书没有过多装饰品，他说不定急眼起来能拿着花瓶砸。
    好在上苍饶人，没过一会，钱科逸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抽出本破烂不堪的书。书大抵年代久远，经不起折腾，钱科逸抽的时候没注意力度，呲啦一声──封页幽幽飘到地板上，上面写着《洪荒纪事》。
    钱科逸颤抖着手，放轻了力道，缓缓翻开书……
    里面记载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当时天地混沌蒙昧，昼夜不分，四季不明。世界陷入无尽的昏暗中，没有规则，无法运转，一片荒芜。
    彼时，有神应运而生。他人面龙身，衔火精，似火烛，金光普照，浴火而生。
    是谓烛龙。
    他口中衔着的火光熊熊，自西而东，自南而北，照亮了每一寸天空，每一方土地。幽幽的火光煞时照亮了整个世界，自天宫，至九泉之下。
    烛龙身长千里，遮云蔽日，每到一处，就仰天长啸，将火光星子洒落。时多时少，因而时热时寒。正是如此，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昼夜交替而行。世界生万物，万物又生生不息，一代繁衍一代。
    据说，烛龙在世界转了一圈，到达的最后一处，便是章尾山。那时的烛龙汲取了天地灵气，在漫长的跋涉中，与天地自然的力量融为一体。
    到达章尾山时，火光骤落，他浑身散发出金光，如落日熔金，汇集了天地灵气。衔在口中的火精也放射性朝四周扩散开来，火光化形成片片花状，坠落在山上枝桠上地面上……漫天飞舞，无处不在，一触即化。后人称此奇观为，雪山飘火。
    ……
    钱科逸翻阅着看完了，又掏出手机看了眼，心中充斥着不可思议。
    他自有记忆起，就被告知是“古籍守护人”。上一任古籍守护人只告诉他，这里的每一本书都需要精心保护，未来都要派上用场。
    上回江初翎受伤，用古籍的方法救治，成了。那时钱科逸就开始相信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如今看来……
    书中的记载确实都是真的。
    如今，最不可思议的，红色的雪都出现了！
    上一回章尾山下着红色的雪的那天，恰好是烛龙的诞辰。
    那么这一次呢？
    .
    曲鸣记起的记忆，甚至都称不上回忆。记忆如潮水，又湿又重，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依旧是一团迷雾。
    潮湿的空气有点儿寒冷，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直起，身临其境。曲鸣适应了会，没多久，在黑暗中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那个人幽幽道。
    “我是我，我是你，你是我，你是你。”那人说，“别担心，这里是记忆幻境，除了你我，没人能听到对话。”
    曲鸣想问，并且不可思议地问出声了：“什么意思？你在这跟我玩绕口令呢？”
    “我是你的一缕神识。现在，我把我的所有尽数还给你。”
    幻境中，曲鸣黑中带点褐色的瞳孔缩了缩，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中陡然出现熊熊烈火，一丝金光包裹着火焰肆意张扬的火舌，迅速向曲鸣胸口飘去……
    曲鸣没来得及躲。金光自胸口炸开，丝丝缕缕，耀眼的光芒化为无数支，齐齐融入曲鸣心间。金光带着灵气，攀升而上，曲鸣的瞳孔渐渐变红，变金，如有流光，熠熠生辉，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曲鸣身体中热量涌动，而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充满精力，灵气随着躯干和血液，进入身体中的每一丝角落。
    随着金光的融合，曲鸣的大脑就像植入了芯片般，闪现一段又一段记忆──
    他掌管生死轮回；他执掌昼夜交替、四季更换、时间流逝；他与上古洪荒共生；他，开辟了天地，创造了万物；他能通过意念，感受他人的前世今生。
    他是……烛龙，烛九阴。
    黑暗慢慢消退，幻境即将消失的那刻，他听到有人在讥笑，尖厉的笑声如同毒蛇嘶嘶吐着舌：“可现在……你要陨落了。区区烛龙，可笑至极！”
    “现在……你最重要的一缕神识将会封进忏悔石里。”那人还在笑，“高兴吗？忏悔石里融着江初翎的心头血，也算是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了吧？哪怕来生，再来生，如果你没办法用他的血醒石。你就永远不会醒来，永远当一个普通人！”
    “神通广大的烛龙，终于要变成凡人了。啧啧，入了轮回没有记忆的你，连忏悔石是什么都不懂吧？那你猜猜，你还有没有可能苏醒？”
    曲鸣听到曾经的自己，从容不迫地低笑着，像是有十足的把握：“是吗？久别重逢的那天，拭目以待。”
    ……
    回过神来，曲鸣望着掌心微弱的火，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沧桑感：敢情他这是……满级大号被砍，从头练起个小号啊？
    这么弱的能力，就他刚刚对姜风月做的那些，什么通过触摸额头感知意念，看清姜风月的前世今生，还有斩断他的轮回路，这才哪到哪！跟开天辟地比起来，简直小菜一碟。要等他恢复了……
    是不是就能火山喷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曲鸣呆愣愣看了半晌手，随即挥挥，掌心的火苗散了。他掐灭烟头，静静地吹着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突然，身后一股冲力，软噗噗温热的东西撞到他身上，幸好曲鸣脚下刹车刹得快，不然准是两个人的悲剧。曲鸣咂舌，没来得及教训两句，身后的人贴着不肯退开。曲鸣腰间被一双手自身后拦住，紧紧地圈着。
    十二月的风很冷，江初翎刚从酒店里跑出来，埋头在曲鸣的衣服里：“哥哥，一根烟抽这么久。等你好久，下来看看你！还好没出事。姜风月呢？”
    “欺负你的人，当然被我欺负跑了。”曲鸣顿了顿，拍拍江初翎的手，“没事了。手怎么这么冷？”
    他转头，看见了江初翎，微不可见地蹙眉：“穿这么薄就跑出来。”
    江初翎哼哼：“你帮我欺负走了大坏蛋，唔，不怕冷，这点冷怕什么。”
    曲鸣笑了声，心中一动：“怎么那么乖。走吧，我们进去说，不要感冒了。”
    江初翎听话。
    回到房内，没忍住，翻云覆雨。
    结束后，曲鸣帮江初翎清理好。两个人躺在床上，交颈相卧，江初翎红着脸缩了缩，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江初翎想起来什么似的，红着脸恹恹地问：“哥哥，刚刚喊了你好几遍，只有最后一遍理我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啦？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碰到李明卫了诶……”
    江初翎把诡异的经历告诉了曲鸣。
    “你用心声喊我了吗？”曲鸣顿了顿。
    心想：李明卫？又是李明卫？而且江初翎的心声，刚刚他就听见了一句啊？
    难不成，记起曾经的幻境里，他听不见江初翎的声音？这就是“神识”说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真正意思？
    江初翎掰着手指头：“是呀！不少于十次！”
    曲鸣盯着江初翎。欢爱过后，他开始忍不住思考……刚刚记起来的所有事情，要不要告诉江初翎。
    爱人之间就该开诚公布。搪塞敷衍或者迂回打哈哈，都会让人产生间隙。一段关系想要长久，或许需要点私人空间。
    曲鸣考量了半天，终于心道，我不需要。
    直到刚刚，他得知了自己的能力，也意识到上辈子的自己手段有多高明。换言之，结契，本来就是为了方便他和江初翎好好沟通，上辈子的他亲手创立的联系吧？
    曲鸣搂着江初翎拍拍：“乖宝，困了吗。”
    江初翎立刻瞪着眼睛，不太放心地朝下看：“你你你，你不会还要来吧！！那我困了！”
    怎么这么可爱啊！
    曲鸣笑着呼噜江初翎脑袋，按着江初翎的头发，往自己脖子上贴：“我恢复了部分能力。”
    曲鸣说着，招了招手，掌心又出现一丝火苗：“你看。以后你手冷，我给你捂捂。”
    江初翎全然忘了刚刚的聊天内容，竖起脑袋，跟看见了魔术似的：“哇！这是什么！好厉害！”
    曲鸣看着江初翎的反应，神秘道：“还有更厉害的。”
    通过心声，他将自己看到的全部，全部传递给了江初翎。
    包括幻境。
    曲鸣刮了刮江初翎的鼻子：“所以我猜，是我进入幻境开始听不到你说话的。”
    江初翎消化不了，呆滞着缓缓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懂了！嗯！我懂了！”
    看他这样子就像没懂。
    曲鸣捏了把腰。好笑道：“懂什么了懂。我都没懂。”
    江初翎闪着腰躲了躲，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懂了呀……你看，我今天的血没有白流！帮你恢复记忆啦──”
    “那我就没有白疼！”
    曲鸣促狭：“歪有理。”
    江初翎朝他吐了吐舌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曲鸣凛冽的气息侵略过来，他迅速扣着江初翎的头，贴着舌根，含进嘴里，重重吻了吻。
    江初翎：“！”
    入睡前，张导发来慰问：“江初翎还疼吗，不行的话明天先拍其他人的进度，咱们调一下拍摄顺序。”
    江初翎：谢谢张导，我没事！明天来剧组的！
    张导：别逞强就行。好好休息。
    江初翎：谢谢张导关心！
    放下手机，江初翎没多久就陷入深深的睡眠。曲鸣睁着眼，又唤出一丝火光，在黯淡无光的室内微微弱弱散发着幽幽的光。心事砸在他心头，又乱又重。
    李明卫，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第71章
    第二天，开车去拍戏的路上。
    唐成把着方向盘：“小江腿还行吗？真的不多歇两天？”
    江初翎坐在曲鸣身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蹙了蹙眉，望向曲鸣，心道：“哥哥！救我！”
    “我昨天问酒店要了点创伤膏，效果挺好，没肿也没发炎。再说了……江初翎这也不是骨折，不矫情。敬业的小孩你不喜欢么？”曲鸣坐在后座拆开了豆浆包装袋，插上吸管，递给江初翎，“烫的，慢点。”
    曲鸣盯着江初翎笑了笑，补了句：“平常都挺闹腾的小孩，面对原则问题时候又挺认真的。招人喜欢啊！”
    昨夜江初翎回复张导的那些话，曲鸣是真没想到。江初翎虽然靠着血玉的奇异功能痊愈了，但于众人而言，昨天的伤并不算轻。
    不管江初翎疼还是不疼，他都有足够的理由请假偷懒，毕竟也没人知道，这么重的伤，只需要几个小时，江初翎就可以痊愈。
    如果江初翎请假，拍戏顺序调整，那本来分散在每天的场次戏份就可以一次性压缩在两三天内，江初翎复工后连轴转一两天，拍完就结束，战线比如今的拍摄顺序短很多。
    可是江初翎没有，江初翎直言能去。
    不占小便宜。
    曲鸣意识到江初翎越来越像个乖宝宝了。
    曲鸣没忍住，摸了摸江初翎脑袋。
    唐成噢了声，没再多嘴。
    江初翎接过豆浆，眨巴眨巴眼睛，没懂曲鸣话里的言外之意。
    他反手摸了摸曲鸣的手。两人都从恒温酒店里刚出来，身上里三件外三件套着，手指都不冷。
    曲鸣垂眸，咧着嘴角：“怎么了，要我喂你啊？”
    正在开车的唐成听了，嘴里嘶了声，搓搓手臂。一大早就开始黏黏糊糊的，要不要这么搞单身狗的心态啊！没眼看，没眼看。
    江初翎连连摇头，没说话，没撒手。就像是小奶猫伸出肉乎乎的软垫蹭了蹭，不伸爪子的那种。细皮嫩肉，软乎乎地勾着手。
    【就是很神奇呀！只有哥哥的手心里会有火，还是神通广大什么都会的……嘿嘿，我歪打正着，攀上大佬啦！】
    这个大佬，不仅怕他冷着饿着烫着，还喊他叫宝宝！好幸福！
    江初翎脸色红彤彤，摸了半晌终于举着豆浆喝着。
    曲鸣收回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大佬不大佬无所谓，你男人永远是你男人。车里喝豆浆还走神想这想那，当心急刹车，一口豆浆呛死。”
    嚼着吸管的江初翎猛地一吸，豆浆涌进嘴里。冷不丁听到曲鸣说的话，他甚至忘了豆浆烫，舌头都麻了！
    “！！！”不带这样的！又说这种话！江初翎瞪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烫，脖子、脸、鼻子、耳朵，哪哪都红。
    曲鸣憋着笑，心情大好。连带着因为恢复记忆而莫名的那些事一股脑全部忘掉了。
    前排正开着车的唐成有感觉自己被冒犯到，悻悻地把车开稳当了：“什么大佬，什么男人，你们内涵我开车？不对劲！”
    曲鸣看了眼时间：“我不拐弯抹角说一声你哪知道在车里吃早饭有多辛苦……还早，不急。慢慢开也安全。”
    江初翎：“……”
    到拍摄地点后，江初翎化完妆，准备出戏，周围一圈人围了过来，纷纷慰问。
    “昨天伤成那样……江哥真的没问题吗？”
    “对呀对呀，张导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多休息两天调一下拍摄顺序也没关系。”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江初翎一时无言：“……”
    曲鸣盯着江初翎张张合合，润红的唇。生怕趁他一个不留神，就要说出点劲爆的句子。
    江初翎接到视线，眼神一抖！
    【怎么了……哥哥？】
    曲鸣想了半天，要怎么搪塞这群吃瓜群众。还没等他想出个什么所以然，唐成冒出来说了句：“谢谢大家关心，小江来拍戏就没大事了。再说就嫌多了啊，谁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呀。小江也是觉得可以了，能拍就拍，这不是怕耽搁大家的进程嘛，好事儿！”
    众人听完，心想也对，人家江初翎自己都觉得没事来拍戏了，他们这群外人在这看热闹瞎操心干嘛！
    “小江要不舒服就说，千万别逞强了！”
    “是呀是呀，昨天那个意外真的太恐怖了。”
    ……
    江初翎笑眯眯应了声：“谢谢关心，我真的没事！大家也辛苦了。这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无法预测呀。你们忙活的时候也要多注意自己身体。我是过来人，先给大家做了个错误示范。”
    还挺会说的，孺子可教也。
    曲鸣砸了咂舌，盯着江初翎低笑出声。
    他家小宝贝不撒娇的样子还挺酷。
    嗯，是棵能担大事的含羞草了。
    曲鸣心里评价道。
    众人瞬间摆摆手，对着江初翎笑出声，目光中都多了几分敬佩。这就是！敬业的小生呀！
    人群中有人站出来，大声喊了一连串：“这算哪门子错误示范，哈哈哈哈哈哈小江你怎么回事！都是意外了，只不过是今天掉你头上明天掉我们头上。运气不会一直很差的，风水轮流转，从现在开始好运连连，今年你就能爆火！事业蹭蹭起飞！我预感到了！”
    小许恰好走来，闻言补了句：“江哥曲哥一起飞！冲鸭！娱乐圈里还有这么真的关系！真的很不容易了！”
    这么真的关系……
    江初翎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望向曲鸣，试图获得解救。
    红扑扑的脸蛋，就没消下去过。
    曲鸣挑眉，心道：关系就关系，怕什么，大不了公开？乖宝，挺行啊？懂得怎么牢牢抓住大众的心了。这群人对你刮目相看，被你圈粉了。
    【都是哥哥教得好！】
    曲鸣：还挺会撩。
    曲鸣心底乐了会，迅速往围着的那圈人群里瞟，面色瞬间冷静了下来，抿着唇，面脸都是冷淡的意味。他的声音也跟结了冰碴子似的：“怎么没看见新来的道具小哥……叫……叫啥来着？”
    曲鸣和江初翎都没什么架子，和剧组工作人员都混得很熟。除了新来的道具小哥，其他人都是老面孔了。
    曲鸣心底冷笑着，回想起昨夜姜风月说的──新来的道具组工作人员和他是一伙的，江初翎脚上的伤，也是他捣的鬼。
    “新来的道具组小哥？是说莫哥吗？”
    噢，对，就是他。曲鸣哼了声，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能被听到。
    “对，他没来？”曲鸣应。
    “没来，好像是请假了？”
    曲鸣蹙眉。
    事情败露，跑了？
    ……
    聊天并没有持续很久。在《潜海52Hz的共鸣》这部电影中，程渭州毕竟是第一男主，江初翎饰演的单颐只是第二男主。今天的江初翎戏份较少，曲鸣还在拍，江初翎几场戏结束后，坐在镜头外玩手机。
    打开微博，检查是不是小号在线状态，然后切进一曲将临超话。一套流程动作迅速，手指飞速点着，特别熟练！
    江初翎急不可耐，心底痒痒。
    弹进他视野的，是一层高楼──
    上飞机那天粉丝发的。
    微博名居然叫@是含羞草先动的手。
    江初翎盯着，仔细看了两遍微博：“！！！”
    “他说的这个吃真的是吃饭的吃吗。”
    “会不会是说江超甜超软。”
    “江江真的没被……cgmj吗！”
    江初翎大惊，瞪着眼，手机差点飞了！
    这群粉丝怎么回事！这不对劲！
    这这这……这又是什么污言秽语！
    虽然比上回那个同人文好多了……
    但是……但是……
    还是还是不对劲！
    上回曲鸣发微博营业时，江初翎困，直接在飞机上睡了过去，临了下车才被曲鸣喊醒了，懵懵懂懂的，事后也忙忘了，没仔细看曲鸣发的微博。
    现在江初翎姗姗来迟──
    他终于想起来，要去看上飞机那次，曲鸣发的微博！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一行字。
    “软糖，超甜。分享吃糖最新进度。吃完糖火速开工。”
    底下还有当时拍的合照。
    回想起最近和曲鸣的抵死缠绵，还有……还有刚刚粉丝说的那些话，江初翎不可抑制地红了脸，闭着眼睛深呼吸两口。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迅速找到粉丝发的那条微博。
    @菜芽是大可爱评论 @是含羞草先动的手 ：啊！这波！这波就是被cgmj了鸭……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柳下惠叭！不光cgmj了，江江都熟透啦！
    打下这段话的江初翎又羞又兴奋，但是他有个信念：没人知道这个号底下就是他江初翎本尊。
    江初翎乐滋滋，瞬间点了发送，毫无心理负担。
    问题不大！根本没问题！
    ……
    另一边，饭店包厢里。
    李明卫暴跳如雷，砸了砸酒杯：“我他妈手底下没人，让你找个熟悉的人放剧组里，日后有事再用。你倒好，找了个人成功进组，这才几天，棋子就被拔掉了？谁让你擅自做主往死里搞江初翎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姜风月坐在他面前，隐忍着，嘴唇动了动，憋出几个字：“你呢。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让我去做。你不说，之前却让我给江初翎喝下回魂剂。你不说，我当然觉得你想搞死江初翎啊？”
    姜风月身侧的手，紧紧握了握拳。
    第72章
    闻言，李明卫铁青着脸，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不是……这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完的。我不告诉你就是让你别去做啊，我让你做的不都直说了么？对了，你拖着曲鸣的时候，他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姜风月思考了两秒，装作不知道：“啊？没有。他以为我仰慕他，在茶水间聊了会天。”
    李明卫摸着下巴：“嘶……有没有眼冒金光？或者……很痛苦地喘息着？”
    姜风月面色不改：“没有，就和平常一样。”
    “哈？哈哈哈哈！”李明卫猛地笑出声，一改先前暴躁的态度，“这样么？我还当他恢复了。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起来啊？章尾山封山之印被我拿走了，怎么可能想起来……对对对。”
    “算了，棋子被拔就拔吧，愣曲鸣也翻不出花来。”李明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自以为天衣无缝，半晌后欠笑着举起酒杯，晃了晃，“回魂剂给江初翎喝下了，效果差就再来点呗。我也实话告诉你吧，回魂剂不会要了他的命，我也不是想要他的命。我想要的……是曲鸣的命啊。”
    回魂剂……
    姜风月默不作声，举起酒杯碰了碰：“曲鸣？既然实话实说了，那你们有什么恩怨啊？我听听不过分吧？免得到时候，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是不是？”
    姜风月嘴上说着，心底却冷笑：这李明卫还是老奸巨猾，玩弄人于股掌之间啊。
    他的轮回路断了，李明卫少说有一半的责任。
    姜风月暗暗咬牙，心里恨着。
    曲鸣给姜风月贴的符纸，不仅斩断了姜风月的轮回路，也让姜风月想起了前世今生。
    姜风月回想。
    他终年望着前方漫天黄沙，荒芜苍凉，幽深看不到尽头的平阔大道，那儿风沙四起，空旷寂寥，无花无叶，只有地面上的灰尘和飞石被风卷起，呼啸着，发出凄厉惨绝的悲鸣。
    有厉鬼幽魂凄凄哀哀，拖着步子，三步两步一回头，失魂落魄，追忆着来时的路。
    他们从忘川河而来，向奈何桥而去。
    六道轮回，黄泉路正在脚下。
    姜风月所处的地方一片生机，围绕在孟婆庄四周。丛生的红色曼珠沙华迎风摇曳，散发着妖冶的香气，像血，也以这种醒目的，像指路标似的特有标志，警醒着每个幽魂，这儿，将是改名换命的地方。
    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
    姜风月是生在三生石边的一株彼岸花。
    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来生。而彼岸花散发出的花香，正是作为引子，引诱着每个人追忆起自己的三世记忆。
    再喝一碗孟婆汤，缘起缘灭。
    姜风月见过太多转世轮回的幽魂了。他和他身边一丛的彼岸花自天地万物生长之际起，就兢兢业业地恪守在这儿，每日每夜招呼着路过的幽魂。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上万上亿年，时间久到姜风月也忘记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日升日落，总有人来，也有人去。可突然有一天──
    澈澄明亮的天暗了下来。没有灯，没有光，孟婆庄陷入一片黑暗中。黄泉路风沙四起，幽魂尖叫着往回跑，六道轮回之路关闭了……
    黑影带着狂风暴雨冲来，倾轧了大部分彼岸花。黑影又大又倨傲，盘踞在孟婆庄一动不动，没人能看清那庞然大物是什么样。
    娇嫩的□□抵挡不住风雨，还有黑影的爪子。瞬间稀烂成泥。
    彼岸花妖冶的香气涌出，愈发浓烈，胜似发酵了香甜的酒水。黑影哼笑，挥了挥掌。天地间凭空出现个白瓷瓶状的器物，闪着猩红的光，一点点将香味吞没吸收了。
    姜风月颤抖着，亲眼目睹了一切。
    而失去意识前，他被黑影采撷了下来……
    再后来。他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成为了……姜风月。
    曲鸣的符纸告诉了他前尘往事，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黑影带走的那些香气便是制作回魂剂最重要的原料了。
    而他自打有记忆起……就被李明卫控制着，有了另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姜风月回神时，李明卫刚好说：“回魂剂啊，其实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在给江初翎喝的回魂剂里我还融了其他东西进去。”
    李明卫故作神秘：“上古邪术，引蛊术。用彼岸花的香气和蛊虫结合，让蛊虫吐出丝，加热燃烧，化成水，我把它叫做蛊水。喝了蛊水，又以我的部分精力化为符纸，巩固蛊水的功效，管他是人是鬼，都会渐渐被我操控，失去自己评判对错的能力。一心为我效劳。”
    “江初翎喝下的回魂剂里混着蛊水了。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是只是量还不到位。只要再找几次机会……”
    李明卫眼神暗了暗：“我和曲鸣的不共戴天之仇，就能报了。”
    姜风月想起曲鸣从他身体里取出的符纸上，写着“引蛊术”三个字，不禁心底发笑。
    事到如今……李明卫怕是还不知道他恢复了记忆吧？
    姜风月敛去神情，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什么仇？说了半天你也没说啊……”
    “说来话长，反正你死我活的。这回，他死我活，他死定了。”李明卫笑着，没意识到姜风月的不对劲，“我亲眼看着曲鸣把自己的神识掰成无数缕，其中有一缕存到江初翎身上了。”
    “只要曲鸣收不回全部神识，就永远不可能恢复所有灵力，也别想妄图与我作对。”李明卫恶劣地诅咒着，“只要我掌握了江初翎，曲鸣他万劫不复！只要江初翎恨曲鸣……！到时候，说不定我能吞下曲鸣的一缕神识呢？”
    姜风月思考了几秒：“所以你还是没说和曲鸣什么仇啊？”
    李明卫啧：“你问这么多干嘛。”
    姜风月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我会认真完成，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了，你只管吩咐。”
    ……
    曲鸣拍完戏休息时，手机刚好震动。他以为是唐成打来电话，来接人回酒店了。曲鸣想也没想，根本没看来电提醒。
    “别挂电话。我是姜风月，我是来将功补过的……”
    曲鸣：“啊。将功补过，要我网开一面？虽然我平常挺近人情的，但这种事只能按规矩来。”
    “不……不用。我没有为自己求情的意思……”姜风月说，“是我对不起，只是想尽所能帮点忙。李明卫罪大恶极，他以为我还在他的掌控中……”
    第73章
    听到这儿，曲鸣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呢。虽然真正让你断了转世路的是李明卫，可再怎么说，没有我的符纸，你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吧？你恨李明卫，就不恨我？”
    曲鸣倒是没真觉得姜风月会恨他，只是激将法，试试姜风月说的真假。姜风月前世的记忆中一直温和敬业，没有半分歹念。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李明卫引蛊术的干扰。如今引蛊术已解，姜风月大概率会恢复心性。
    茶水间时，曲鸣思虑几回，最终在烧去引蛊术符纸时故意试着唤起姜风月前世的记忆了。
    如今看来，效果很成功。
    就是不知道姜风月是不是真心的。
    激将法试一试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姜风月不光转述了李明卫透露的所有讯息，还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就去看看江初翎身上有没有被下引蛊术！李明卫说回魂剂里融着蛊水，江初翎喝了……除非李明卫骗了我，不然不可能没有。”
    曲鸣眉头一皱，四下看了看，确保周围空无一人，足够安全，才开口：“哦，上回都没来得及问你。这回刚好，说说吧，到底他妈是谁给江初翎喝了回魂剂？”
    姜风月一窒，语含歉意：“我……我，是我。张导放假那回还记不记得？放假前一天晚上，我在化妆间堵了江初翎，以……你的名义给他送水。他想也没想，一把夺过就喝了……”
    像是怕曲鸣怪罪下来似的，姜风月立马又接：“但是曲哥我发誓啊！那都是李明卫引蛊术干扰的！现在就是借我八百个胆我都不敢了。那个……我都说了这么多了，能相信我了吗？李明卫真的蛇蝎心肠，对你和江哥都不利。”
    曲鸣淡淡应了声：“嗯，我知道了。得亏你识相，知道跟我作对没好处。短信发你微信号，下回有事直接微信联系我。”
    姜风月应了，挂电话。
    曲鸣盯着远处准备收工的拍摄场地，摸了摸下巴，不自觉地蹙着眉。
    引蛊术……
    如果江初翎真的中了引蛊术……
    可这也不对啊？曲鸣回想，除了他刚穿书过来那一阵子，江初翎心性难以捉摸外，后来的江初翎心性纯良，为人乖巧可爱。不像是被掌控了……？
    而且。还挺……
    单纯的？
    江初翎不行啊，别人说是他给的水，江初翎就乐呵呵的看也不看，想也不想，一顿操作猛如虎，张嘴就往里头灌？！
    地主家的傻孩子。
    曲鸣心底笑骂：江初翎，小笨蛋。
    得教教他怎么待人接物了。
    江初翎站在远处，冷不丁听到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小笨蛋”，眨巴眨巴眼睛，心底大吼。
    【曲鸣哥哥，大坏蛋！偷偷骂我！】
    【不当你的小宝贝了！这就笨蛋去！】
    .
    回到酒店，江初翎撅着嘴，娇嗔着不理曲鸣，“你骂我笨蛋！！！”
    江初翎转过头去，哼了声：“正常人是不会跟笨蛋说话的。我不听！哥哥跟笨蛋讲话，所以哥哥也是笨蛋！”
    曲鸣快要笑死了，只当小宝贝气傻了，掰着江初翎的头贴了过去，四目相对，正准备哄，江初翎咧着嘴，一秒笑出尖尖的虎牙：“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骂我。”
    可爱犯规。天天可爱，天天犯规。
    曲鸣捏捏江初翎耳垂：“还敢骗我？装生气等我哄你，心底偷偷乐是不是？”
    江初翎嘿嘿，红扑扑的脸蛋圆嫩嫩。
    曲鸣想起什么，下巴努努床：“过去，趴好。”
    江初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床，又不敢置信般缓缓扭过头来，星眼圆睁，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哥哥……你说的是，趴那里吗？”
    “不然呢？”曲鸣好整以暇，“快点。”
    话音里带着不容分说的意味。
    江初翎：“……”
    哥哥说要趴好……趴床上……
    这这这！完了呀！又玩大了！
    呜呜呜呜呜不该如此的！
    江初翎没忍住的心中呓语，曲鸣听得一清二楚，挑眉：“快点去。再不去我抱着你，扛到床上。”
    江初翎眼神收缩：“不！呜！我自己去！”
    江初翎低垂着脑袋，同手同脚地挪了过去。小碎步慢悠悠的，极不情愿，本来几秒钟的路程硬是磨了三四分钟。江初翎蹬掉拖鞋，慢慢趴了上去。
    像是怕曲鸣不满意似的，呆滞了两秒，故意把腰压低了，翘了翘屁股，不知死活地朝曲鸣晃了晃。
    “呜……趴好了。”
    也不知道是热还是羞，江初翎薄红的脸色愈发红润，额前的头发粘着点汗水。眼睛忽闪忽闪，根本不看正视曲鸣，就趴在那儿，盯着曲鸣鞋前的地板。
    腿长腰细屁股翘。
    曲鸣第一次看见这么……
    这么主动的趴……
    他根本没那个意思。
    江初翎这小子，又往哪想了？
    曲鸣笑了声，走过去，趁机拍了拍：“行了，还挺像回事的。我是来做正事的，转过来，头朝上。”
    江初翎挺翘的屁股包裹在裤子里，猝不及防一顿打，羞得晃了晃腰。意识到自己完全误解曲鸣意思后，江初翎终于换了姿势，用手掩着脸：“是你每次话都说一半，要我自己猜！不怪我……呜。你有本事说，你有本事直接做！”
    “江初翎，再说我真做了啊。”曲鸣磨了磨牙，掰开他的手，“话说得一串串的，自己羞得面红耳赤还要遮遮掩掩。”
    江初翎缩了缩：“。”
    曲鸣：“真做正事。不逗你。”
    话音落下，曲鸣正色，闭上眼睛，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尝试着将浑身的灵气凝聚于掌心。片刻后，曲鸣睁眼，眼底金灿灿亮盈盈，像镀了层金，掌心一挥。
    江初翎的印堂处渐渐浮现张黄纸。
    这张符纸与当初姜风月那张并不相同。
    江初翎身体中的符纸，破破烂烂，朱砂写着的“引蛊术”三个字几近消失，剥落，只隐约看得出原先那位置上写着，痕迹特别淡。整张纸都泛着不同寻常的金光，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火光，与朝霞漫天的色泽相仿。
    曲鸣眼神一暗。
    李明卫果真借姜风月的手，给江初翎贴上符咒了。
    但是江初翎没完全失去心智。
    或者说，在他曲鸣的引导下，回归本心了？
    曲鸣没想通，招招手。
    江初翎这张符纸十分脆弱，顺着曲鸣招手的姿势，飘出来。可符纸刚飘出来腾在空中，遇空气迅速粉碎，化为纸屑，曲鸣压根还没来得及用火烧。
    那些金光如同保护罩，在符纸消失的瞬间迅速散了。
    江初翎呆呆：“所以，这些……”
    曲鸣收回手，简单解释了下，说道：“当初喝回魂剂，一起进入你身体里的。现在我把它解开了，没事了。”
    眼底的金光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江初翎似懂非懂：“好！谢谢哥哥！”
    “我跟你谁跟谁？还见外啊。”曲鸣调侃着，想起了什么，又凑过去贴着江初翎耳朵，“哥哥问你个事情。”
    江初翎满心欢喜，蹭蹭曲鸣的脸：“嗯嗯！问！往死里问！我跟你谁跟谁呀，问问题还见外！我的宝贝哥哥，有话直说！”
    有样学样。
    曲鸣心底在笑，脸上故作严肃：“如果有陌生人给你吃糖，你吃不吃？”
    江初翎：“……好吃就吃？”
    曲鸣叼着他的耳朵咬了口，恨铁不成钢：“我就知道。你就是人贩子最喜欢的那款。”
    江初翎耳朵一热，险些跳起来：“你咬我！你嗷呜！人贩子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喜欢你。”
    “听好了。以后陌生人给你什么都不能接。不光是水啊糖啊，其他小零食或者什么东西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知不知道？哪怕是不太熟悉的朋友也要当心。”曲鸣语重心长，跟带孩子似的，“新闻上经常有拐卖儿童，手段稀奇古怪。这种已经是老套路了。”
    真没想到江初翎碰到有关他的事情想也不想啊……曲鸣心中感慨，把他怎么中回魂剂的事情复述了遍。
    江初翎拍大腿，咬着牙：“居然是这样？？！”
    “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你也没受回魂剂的影响，引蛊术也解了。下回小心点就是了。”曲鸣说，“刚刚告诉你的记住了没？小笨蛋。”
    “……”江初翎忽然觉得自己get到了刚刚曲鸣为什么骂他了，认认真真嗯了声，“知道了。小笨蛋错了，小笨蛋不敢了，以后只相信哥哥！只要不是哥哥说的话，我都抱有十二分怀疑！”
    江初翎转转眼珠，又道：“所以哥哥要买一堆小零食随时投喂我──”
    曲鸣亲了亲江初翎侧脸：“就知道吃是不是？”
    ……
    第二天。梁嵩进组了。
    宋辞呈本是受邀替补姜风月的剧情，要等外场戏结束后再进组，补拍姜风月出演的全部剧情。但是梁嵩一来，宋辞呈也跟着来了。
    连张导都讶然：“哎呀，小宋来这么早。”
    曲鸣本是无所谓谁进组，谁不进组。但当他看着江初翎屁颠屁颠跑过去打招呼的时候。
    曲鸣没由来地烦躁。
    梁嵩和宋辞呈好着呢，江初翎这小屁孩去当电灯泡干嘛？
    第74章
    今日的拍摄换了地点，不在海边，去了当地市的著名景区。剧组浩浩荡荡地走着，江初翎跑得最勤，大抵是真的太久没见宋辞呈，一瞄到，眼巴巴地望着曲鸣：“哥哥，我去聊会，就聊一会！”
    还知道有他在啊？
    曲鸣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要不是亿会就行。”
    虽然曲鸣心底不大舒服──
    说好的就他一个人的撒娇精呢？家养的小猫咪对着其他人龇牙咧嘴伸伸爪，怎么一看到宋辞呈就喵喵喵？
    小黏糕要去黏别人了。
    曲鸣叹了口气，望着江初翎往队伍前列钻的身影，止不住摇了摇头，忍不住埋汰自己：醋得要死，还是人不？怎么这么醋啊，多大的味儿。
    剧组人多眼杂，一路走一路聊。
    “听说了没啊……”
    “什么？！是莫哥调换服装害了江哥……？”
    “对啊，之前他没来，我还以为是家里有事请假了。哪有人刚进组就天天不来啊──听说是李总发现的，领着莫哥来道歉，莫哥自己退组了。”
    “李总？哪个李总？”
    “李总，投资人，李明卫呀。”
    “那肯定是真的了，还喊什么莫哥啊！这种人也配当哥吗？那天江哥痛成那样，换我肯定一个礼拜都不想走路……”
    ……
    曲鸣听着，皱了皱眉头。
    .
    江初翎跟到宋辞呈身侧时，梁嵩突然侧过头来，目光里含着几分打量，上上下下把江初翎看了个遍：“曲鸣怎么不跟你一起？”
    眼里高深目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江初翎第一反应是曲鸣说了点什么有的没的！
    他微微讶然，礼貌地笑了笑：“啊……曲哥怎么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什么时候你俩感情这么好了？”宋辞呈也转过来，玩味道，“谁啊，之前一谈到曲鸣就说，哎哟，我是你的人还是曲鸣的人，巴不得别听到这两个字。”
    梁嵩思考了两秒，看看宋辞呈，哼了声：“我是听说曲鸣哄老婆有一套，哄得不要不要的。嗯……”梁嵩目光缓缓侧开，打量一旁的江初翎：“不是三步不离身，全天下他最好？”
    江初翎呆滞：“……”
    这！哥哥说了什么？！
    怎么梁嵩都知道了？
    宋辞呈心底卧槽，秒懂：“江初翎，你出息了啊？上回我还跟你说悠着点，现在是……？”
    “嗯嗯……”江初翎低垂着脑袋，组织措辞，开口后一点也不含糊，“我其实来也就是想告诉你我跟曲鸣成了！还有就是问问你们的纪念日怎么过的？”
    江初翎和曲鸣互表心意后，虽然甜甜蜜蜜，却总是少了那么点仪式感，就连当初互相说“我喜欢你”的场面，都跟闹着玩似的。明明就是在一起了，可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没有特别正式，不够隆重。
    江初翎晃了晃脑袋解释道：“跟他在一起刚好三个多月了，再过几天就满99天了。99不就是天长地久吗，想挑这个特殊的日子认认真真表白一次。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宋辞呈愣了下，迅速看向梁嵩。后者不负所望，懒散地回：“没什么特殊的？没日程的话，一般就是在床上躺一天。嗯，最多再送点小礼物。我们没那么讲究。”
    “……”宋辞呈捣了捣梁嵩的手肘，笑着看向江初翎，“对，两个大粗人，还经常赶日常，我们不太讲究这些。”
    江初翎丧气地噢了声，想到，这些话说了简直跟没说一样！难道宋辞呈他们平常就不送小礼物了吗──哥哥经常送我各种新鲜东西呀？
    衣服……手表……什么都有！
    好吃好喝好穿供着！
    还有天天都在一起睡觉……
    相比之下，这些“过节”仪式未免太日常化了！江初翎捶了捶手，直摇头：“要你们何用！”
    宋辞呈沉思：“跟他睡觉，肯定有用。其他的话……看个电影，吃个晚饭，都行？”
    江初翎：“……”
    江初翎问了个寂寞，皱着眉思考了好久好久，实在是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东西。
    他叮嘱：“我再想想吧。想给曲哥亿个惊喜，不要跟他说。我要让他吓一跳！”
    梁嵩、宋辞呈应下。
    .
    为了方便拍摄，张导提前托人在拍摄场地附近拉了线，非剧组工作人员需要暂时绕道而行。
    唐成走着，四下看：“我……操……好惊艳。哎，哎，要不是你要来这拍戏我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这种……这种……”
    这里的石桥幽幽地立在成片的水面上，河，挺大一片。青石桥面被风雨打磨出坑坑洼洼的凹陷，左右两边各伫立着十只石狮子，或张牙舞爪，或俯首睚眦，形态各异。只是……
    桥的正中间。
    左右两边各打造了俩出水的龙。
    水柱从口中喷出来，缓缓回流到河中。
    桥边的石缝里不知道从哪里长出来的绿藤，点缀着红颜的花朵，不知其名。
    更惊艳的是……
    桥下水波涌动，黄水滚滚。
    十分澄澈。一眼能望到底的黄。
    不是含有泥沙的浑浊水。
    唐成感慨：“早就听说有人把这里称作人间奈何桥了……这个水！真的奇了我了我靠。你看水中间那个地方，那个石头，简直就是三生石啊。”
    曲鸣愣了愣：“你可拉倒吧，我站在桥上还是孟婆呢。”
    曲鸣扯扯嘴角，纳罕着望过去，话音落下的瞬间，因为剧组拉了警戒线，空无一人的桥面上，居然虚晃晃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辨不清男女。那人撑着油纸伞，目光空洞虚无地看着涛涛江水，哀婉凄切。
    曲鸣嘶了声。
    唐成拿手在他面前晃晃：“咋了？正好桥上没人，我去给你扮个孟婆，你替我拍张照片。这么好的经典哟，听说还是纯天然无人工的！快快快──”
    曲鸣拉住他，啧道：“别，别去。邪不邪啊，哪有人说自己是孟婆的。我还要去化妆，不耽搁。一会张导来找人了，有空我给你拍。”
    “切，神神叨叨的。”
    唐成被说服了，没再逗留，一路往拍摄地奔去。曲鸣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回过头来，盯着桥面看了半晌。
    上面空无一物，不见人影。
    拍戏进程十分顺利。结束后，江初翎和曲鸣就在景区招呼人的饭店里坐了会。天色尚晚，暮色四起，不过景区这一带有河，风光好，夜晚有水上灯展，游客依旧不减。
    剧组的人基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连兴致高高的唐成也累得摆手，捶捶肩膀，坦言：“我送你们回去吧！哎哟可累死了今天。”
    江初翎盯着风景的眼神亮闪闪。
    满心满眼都是新奇。
    他出了神，没回应。
    曲鸣顺着江初翎的目光，瞥见远处树底扑腾着羽毛的白鹅，忍不住笑了声：“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带他转转。他挺喜欢这里的。”
    唐成走后，曲鸣先带着江初翎找到家面馆。景区内，人很多，幸好还剩几个空位。
    江初翎慢吞吞地嚼着面条，油渍渍的嘴角沾着根葱：“四十八块钱一碗素面！他讹我！”
    曲鸣抽了张纸巾，替他揩去：“景区都这样，不然怎么叫景区呢。花的是我的钱，你心痛什么啊？”
    江初翎食而无味，连连摇头：“你是我的人，我也是你的人，哥哥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就是哥哥的钱，没毛病！花钱如流水，呜呜，心可痛了！四十八块钱够我吃两份黄焖鸡了！”
    “就你会说话。先吃点热的捂捂胃，一会出去了带你喝奶茶吃炸鸡，烤串麻辣烫也不少。行了吧？小馋猫。”曲鸣笑着。
    “唔……勉勉强强？”江初翎兴致不高，捣了捣快要干成坨的面条，“想吃哥哥做的饭啦，乖宝贝的胃被养刁了。外面的饭店都没有哥哥手艺好。”
    江初翎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满脸失落：“这才拍戏没几天，我已经熬不住了……你看我肚子都瘪了！没有肉了！”
    曲鸣盯着平坦的小腹。
    心中一动：“那你自己说，你为什么总是喂不胖啊？长个十斤肉出来抱着多舒服。现在太瘦了，容易生病。”
    江初翎：“在努力长胖了！就怕胖了哥哥不喜欢……”
    “你变成小矮子小瘸子小傻子我都喜欢。”曲鸣纠正，按着他的脑袋拍了拍，“快吃。素面也是营养，你看，都快凉了，不可以挑嘴。”
    江初翎噢了声，缩缩脖子，还是听话地张嘴慢慢吃了。
    刚吃完，面馆门口突然一阵喧闹。人群挤挤嚷嚷，发出叽叽喳喳各种聊天声。
    曲鸣和江初翎正出门时，身侧里的较近处一个几岁小姑娘刚跨出门栏，惊喜地漫天抓着手：“妈妈！红色的棉花糖！”
    身旁的妇女惊讶，也在空中兜了兜：“不是，囡囡，这是雪。棉花糖做的雪。”
    十二月的天，月色中，空中缓缓落下轻柔的，血色的棉絮般的雪，落在枝头，落在江面，落在每个人的手心。
    人群中有人大呼一声：“人间奇迹啊！前几天章尾山落红色的雪我没拍到！这回我可是第一个发了微博的！真他妈绝！”
    一时间，恍然大悟的众人纷纷掏出手机，闪光灯在夜晚格外明亮。
    江初翎拍拍肩头的雪：“好好看！”
    曲鸣嗯了声，迅速掏出手机：“等下，我感觉不对劲。”
    他点开有关奇观的微博，看到了前两天的章尾山新闻──
    红色的雪。
    金色的光。
    章尾山。
    曲鸣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诡异感。
    第75章
    章尾山落雪，闪金光当时，刚刚好好是曲鸣与姜风月在茶水间对峙的时分。时间不早不晚，掐得刚好。
    不管是亲眼看见红雪的网友，还是慕名看新闻的网友，纷纷在那天炸开了锅。新闻微博下居然有上亿的评论。
    曲鸣粗略地扫两眼，一眼看到了其中一位网友的热评：“我回来报告了！今天我在章尾山山脚附近路过，又飘红色的雪了！而且又冒金光了！我有朋友最近在开发章尾山，说是从发现的古迹里传来的金光，好神奇，真的绝了【图片】”
    这条评论的时间。
    很不巧，刚好是昨天晚上。
    19:37分。
    他检查江初翎有没有中引蛊术时。
    时间不早不晚，也掐得刚刚好。
    江初翎凑过来，低头看了眼手机：“在想什么？怎么了哥哥。”
    曲鸣摇了摇头。
    曲鸣尝试着搜了下昨天的新闻，果不其然，昨天的电视台报道：章尾山奇观雪景重现。
    曲鸣捏着手机，在江初翎面前停顿了会：“有蹊跷。”
    江初翎没懂：“什么蹊跷？”
    他敏锐地察觉了──
    曲鸣说的蹊跷绝不是简单的不寻常。
    没头没脑小怂包瞬间想到了不好的方面。
    该不会！章尾山其实是火山？！
    它要爆炸了吧！
    江·什么都不懂·初翎紧张兮兮地瞄着曲鸣的手。
    曲鸣收回手机，拉着江初翎的手，边走边安抚性地摸了摸：“手都要出汗了，我说蹊跷就这么怕？”
    景区围着看雪的人团团围在江边，水泄不通。曲鸣担心人流太大，江初翎和他被冲散了，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些，走了会，终于来到江边另一侧，几乎没人的岸边。
    为防止游客溺水，四周都用护栏围了起来，只有江面上的桥那儿可以上去。因此众人都围在桥的入口处，其他岸边人烟稀少。
    江初翎心慌：“章尾山可是我们……我们的家？！要是它，它爆炸了，岂不是就……”
    江初翎先前说着不想去章尾山，不要回忆起那些意难平的岁月。不管前生如何艰难，这辈子可以再次相逢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可如今……
    章尾山要是真的没了……
    尤其是那个山洞。
    江初翎皱着脸：“那里面肯定有好多好多回忆，说不定以前的我也超级爱玩，拿着东西在墙上写下我永远爱哥哥的字样呢？”江初翎顿了顿，“……呜。哪怕墙上什么都没有，其他地方肯定也有我们一起生活的痕迹。”
    江初翎没由来想到。
    就像是把“爱”这种道不清诉不明的情绪融进生活的点点滴滴。
    也许石洞里的墙壁上有着生活的痕迹；落在某个角落遗留了千万年的石块上会有他们相依相偎的气息；哪怕是落满地面的灰尘，都载满了他们的哀乐情愁，又沉又重，铺满整个密封的小天地。
    那里一定有始有终，一定……
    有迹可循。
    沉痛的哀愁忽然涌上心头，每一句心声都带着浓重的追忆，比潮水还汹涌，比天地间更寂寥，比夏日的午后更闷热。
    曲鸣愣了两秒，眼睁睁看着瞎想八想的江初翎，眼眶红了一圈，闷闷地吸了吸鼻子。
    曲鸣笑了声，一把搂过江初翎，紧紧拥在怀中：“好了好了，不知道是哪个小混蛋说不想去章尾山，不要想起来的。一想到章尾山要没了就这么难过吗？”
    江初翎埋在他胸口，闷闷道：“难过，超难过──就好像是，我偷偷在里面藏了一罐子酒，舍不得喝，现在就要没了。这我怎么舍得呀！不可以的，怎么可以这样。”
    “你这脑袋，想来想去还把自己想哭了？”
    曲鸣抱了会，拨开江初翎额前的碎发，成功看见泪花闪闪的眼睛，心中沉沉一痛，曲鸣的眼眶也发了酸。
    “我说的蹊跷没有那个意思。在你眼里难道我不是个大佬了吗？章尾山不会倒，山洞不会塌，等很久很久以后，你要想去了，它还会一直在那里等着。”曲鸣哄着，“没事的，乖宝。你看。”
    曲鸣伸手，掌心火苗腾起。
    金色渐渐攀上眼睛，在月夜里足够耀眼。
    “章尾山发出的金光，跟我现在的眼睛像不像？”
    曲鸣盯着江初翎的眼神温柔缱绻，流光般的金光仿佛从眼眶里腾了出来，带着张扬的意味。
    可他的眼神又是那么深情。
    江初翎看呆了，眨眨眼，瞪着湿漉漉的眼：“像。”他虽然怕，却愿意相信曲鸣：“嗯，没事，哥哥说没事，我会相信的！”
    “章尾山冒金光的两次，一次是我和姜风月呆一块的时候，一次是我帮你解开引蛊术的那天。很巧，两次我都用了自己的能力。”曲鸣缓缓说道，“所以我觉得……章尾山可能是感知了我的力量？反正肯定不是火山，不用担心。”
    江初翎嗯嗯，缓缓抱了上去。曲鸣掌心有火，在凉风中，火舌四散，手往边上偏了偏，生怕不小心烫着江初翎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
    风止，水静，人声灭。
    万籁俱寂，无声无息。
    连曲鸣手心的火，都像纸片似的，一动不动。
    江初翎惊慌，从曲鸣怀中退了开来，背后凉飕飕的，毛骨悚然：“又来了又来了，又只有我们可以动了。”
    以肉眼可见的，周围的一切迅速消失殆尽，黑暗中蛰伏着的光，不知道从何处蹿了出来。愈来愈亮，愈来愈耀眼。直到整个天地间，金灿灿亮澄澄，比阳光洒下来更亮。
    简直是……神的恩赐。
    金光笼罩，遍地铺开，从前往后，自下而上，水天一线处格外亮眼，河面上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江初翎咽了咽口水。
    曲鸣盯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天地间又只剩一轮明月。黑漆漆的远方看不到尽头。除了月光，再无其他。
    可是。
    他和江初翎没跨一步。
    却陡然站在了河面中心的桥上。
    青石桥面笼在月夜里，桥两侧的石狮子伏在影子中，安安静静。喷着水的龙头继续吞吐着。
    龙的嘴中，汩汩流下血黄色的水。
    不同于白天唐成见到的模样，水浑浊至极，血红漫江，泛着土黄色，浑浊不见底。无风，水面上却泛着涟漪，咕噜噜冒出小气泡。就跟烧开的水似的。
    江初翎站在边上木讷讷的，鼻子一吸气就闻到股腥臭味：“呜……好难闻！这水怎么这么脏！肯定有不良商家排毒进去了！”
    江初翎瞬间拿袖子捂住嘴角，憋气。
    曲鸣瞥向河水时，冷不丁撞见白天空无一字的桥面上出现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奈何桥。
    江初翎眼尖，顺着视线也看到了，顿时腿往后跨一步，拽着曲鸣的衣角，不由自主地颤抖：“啊……啊……这里……好奇怪。”
    前方，先是桥面上出现了道黑影。
    渐渐地，面前出现了个人。
    ──是白天，那个撑着油纸伞的老婆婆。
    她弓着腰，咧开的嘴微微向内凹陷，里面的牙齿掉得精光，皱纹四起：“终于……终于等到你了。”
    “这是……第上万个年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多得我都数不过来了。瞧瞧，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喽。”她热泪盈眶，激动地，落下两行清泪。
    她的目光自江初翎身上，缓缓移到曲鸣那：“他在这里等待了上万个年头，你终于……来接他啦。”
    年纪大了，老婆婆说话磕磕绊绊，慢慢悠悠。可是每个字眼都像石子，砸在曲鸣心海。
    老婆婆没等两人反应，伸手，拿着油纸伞在空中转了转，天空中继续落下红色的雪，纷纷扬扬，漫天卷地，落在伞面上，落在桥头，落在江初翎眉间，落在河水间，迅速消失。
    桥下的水流如同浪涛，势头越来越高，拍打着桥底。直到雪渐渐停歇时。
    老婆婆指了指桥边：“奈何桥，忘川河，忘川河里有痴情……”
    话音落下的那刻，老婆婆逐渐消失了。
    曲鸣和江初翎往下望去。红色的水腥臭，散发着腐烂的味道。而河中间，水流开了个道儿，像漩涡。
    漩涡里，一片荷叶，沾着血色的水。
    上面躺着，浑身透明的……
    江初翎。
    江初翎惊恐，撑着桥探下去的头迅速退了回来：“卧槽！那个……那个，他，我，我！哥哥！他是假的，我是真的！”
    曲鸣及时拉住江初翎的手肘：“慢点，别摔了。”
    曲鸣望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渡过忘川河，走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便可以转世轮回，忘记前尘往事，步入下一段红尘。
    可是……
    亦有人不愿喝下孟婆汤。
    他们跳入忘川河，一遍遍看着已入轮回的爱人从桥上经过，一世又一世，却不能言，不能见。缄默着，只能苦苦痴守着不愿忘去的曾经。
    千年，万年。
    这也许……并不是传说。
    曲鸣想着，忘记了要怎么呼吸。
    此刻，河中的荷叶渐渐散去，“江初翎”骤然变成一张脸，桃花眼，薄唇。五官气质皆与活生生地站在曲鸣身侧的江初翎无二。
    那张脸迅速飘到江初翎眉间，融进去了。
    记忆，缓缓浮现。
    第76章
    皑皑白雪，漫山飞舞。
    曲鸣掌心燃起一把火，火光焰焰，犹如亮烛，迅速蒸腾出热意。掌心的火燃烧了四周的空气，也在冥冥之中，加热了温泉的水流。
    江初翎泡着，身体暖和了些。
    他目光淡淡看向远方，唔了声：“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曲鸣靠着石壁，思考几秒，“应龙体内混入了卡俄斯的元神，爱憎不分，是非难辨，早就丧失了自我。只怕再这么下去，整个世界会再次陷入无序。”
    “卡俄斯……”
    江初翎身体一僵。
    曲鸣沉默，盯着江初翎微红的眼眶，突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了。
    世界本是虚无缥缈的一团乱气，没有时间，没有规则，也没有固定的形状，一片混沌。那时候根本没有所谓的时空概念，更不存在秩序一说。天还不是天，地也不是地。
    卡俄斯就是混沌本身。
    混沌之神。
    卡俄斯由虚空混沌而来，黑暗深邃，带着邪念。
    这些邪念化作洪荒猛兽，迅速占据世界的各个角落，互相叫嚣着，撕咬着，狂风暴雨，尸骸遍野，满地狼藉。
    卡俄斯清闲的日子突然被打破。
    释放出来的邪念化为了猛兽，凶兽，不再受卡俄斯本人的控制。在互相博弈中，凶兽与凶兽之间产生了新的仇怨，新的邪念，新的罪欲。这些想法聚拢，再聚拢，汇集成一股怨气，漫天铺地，朝着虚空无限延伸。
    四海八荒，腥风血雨。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掌握大局，卡俄斯惊慌失措，苦苦寻求着化解的办法。
    最后他发现。
    黑暗生邪祟，光明予新生。
    神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他将自己化为实体，将自己一分为二，善的那部分神识化为众神，带去希望；而恶的那部分神识留了下来，与混沌共存，永无天日。
    东方，有龙衔烛降世，便是烛龙，曲鸣。而西方，盖亚众神诞生……
    天地开化，光带来了希望，也带来秩序和未来。万物生生不息，邪祟渐渐被压制，被遗忘。
    但是没有消失。
    失去了善的神识，卡俄斯完完全全成为了极恶之神。天地虚无，而他的邪念愈来愈强烈。
    烛龙和众人封印着他的符纸已然松动。
    曲鸣一时难言，看着江初翎，顿了顿：“我和卡俄斯算是同宗同源。不周山上方快被邪祟捅出天洞了。再这么下去，就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江初翎往温泉里缩了缩身体：“可是章尾山是灵气汇集的地方，如果离开了……”
    万千生灵都会失去庇护。
    这个时候，如果……
    如果邪祟用其他方式趁虚而入，污染了灵池。
    那就是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不周山和章尾山，曲鸣压根顾不全。
    这是个赌局，赌错了就是死局。
    “卡俄斯就是想让你陷入两难……”江初翎端着下巴，闷闷不乐。他看着温泉的水流，忍不住捧了捧，掬了把，“你要是走了，章尾山栖息着的众神还有精怪们都会对你不满。可是如果不去，不周山可能就撑不住了……”
    “担心什么呀？小家伙。”曲鸣笑了声，装作没事，“是谁以前说的我最厉害？难道我不能想出个两全的办法吗？”
    江初翎浸在灵泉中的素衣湿了水，迅速散落。曲鸣看着江初翎捋着墨色长发的手顿了好一会。
    “可以吗？”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可以。我会处理好的。”曲鸣眼神坚定，挥挥手熄灭了掌心的火。
    曲鸣的眼神亮盈盈，漫天飞舞的雪倒映在眼球中，眼底也如凄凉萧瑟的夜雪般冷澈，凝霜。
    “我生来就是为了克制卡俄斯的，你要信我。”曲鸣有一瞬间失神，愣了半响，抬头望了眼天，岔开话题，“又一年初雪了，这么久了啊。”
    江初翎觉得曲鸣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呆愣着继续解开衣服，摸了摸玉佩：“哥哥……以后，怎么办？”
    曲鸣咧开嘴角：“我都想好了。等彻底清除了邪祟之气，我们就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隐姓埋名，和普通人一样活。”
    灵泉就是善意的泉眼，是光明的伊始。一旦被邪祟侵占，后果不堪设想。
    而只要没了邪祟……庇佑不庇佑，于万千苍生而言，便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如果那时候曲鸣还活着，他就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跟普通人一样谈情说爱，陪着自己心爱的人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曲鸣悄悄做下了决定，没有告诉江初翎──
    他要学卡俄斯，将自己的神识分成三缕，三个元神。一缕去不周山顶天；一缕留在章尾山，庇佑万千生灵，守护灵泉；还有一缕……
    还有一缕，他要送给江初翎。
    以灵为寄，永远陪伴着他。
    这样，哪怕回不来了，哪怕两股元神最后出现了差错，灰飞烟灭，消散在天地间……
    至少代表着极善的他，能够庇佑着江初翎，不被极恶的卡俄斯吞噬。江初翎能永保纯真，无邪，永远向善。哪怕这个世界不存在曲鸣这个人了，他也永远以另一种方式保护着江初翎。
    肩膀上的责任太重了。曲鸣想着。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曲鸣眼露疲倦，又忍不住地期待着，大战结束后平凡普通的生活。
    他小心翼翼地敛去所有神情和顾虑，又恢复了江初翎面前那个调侃的模样，不想露出蛛丝马迹。
    困难他来担吧，江初翎能快乐就好。
    曲鸣笑着，再一次挑眉：“我会处理好的。谁都不会找到我们。那时候……我就写本书，把我和你的故事画成册，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传说。”
    “然后我们就找个清闲的地方藏起来，我要叫曲译霖，那你就是曲译霖的心头宝……”
    ……
    记忆潮水滚滚而来。
    画面又一转。
    江初翎站在鬼门关前，手里仍旧捏着玉佩，轻轻摩挲了好几下。
    黑无常吐着红色的长舌头，满目狰狞，声音尖锐又沙哑：“你真的愿意用自己换回他的一丝神识？这普天这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是要你……”
    “无所谓。”江初翎毫不犹豫，“你可以拿我的……我的脸做交换？你想要的，我知道，为了他为什么都可以不要。”
    黑无常尖叫着，身侧涌现汩汩黑暗丝线，那些线如同蜘蛛网，团团将江初翎包裹住。
    “去忘川河啊，去奈何桥上。我带你去──你跳下去，跳进去，你的灵魂永远留在忘川河，生生世世，换曲鸣的神识，怎么样？”
    江初翎清澈的嗓音不带颤，道：“好。”
    轰隆一声，鬼门关开了。
    原本要跟着进去的黑无常却立在原地不动：“哼，你自己进去找孟婆，跟她说你的心愿。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跳下去了，曲鸣的神识，我会替你恢复的。”
    江初翎笑着：“好啊，说话算话。”
    他没有犹豫，朝里走去。压根没有回头。
    身后的黑无常突然摇身一变。
    成了个拖着长舌匍匐在地上的软骨生物。
    庞然大物，散发着黑色的浊气。
    江初翎没有回头，脚步顿了顿。
    黑白无常是黄泉引路人，不可能不跟着进去。江初翎冷笑一声，心底道。
    【哥哥，计划成功了！黑无常果然是卡俄斯变的！他还真的以为你神识消散了。章尾山那的话……唔，我走之前对着蠃鱼演了一出戏，他平时最相信我啦，肯定已经把你陨落的事情传出去了。】
    【现在我们就差最后一步！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是心声传递。
    曲鸣淡笑着，回道。
    【小心点，别大意了。】
    【不会的！哥哥放一百个心。】
    江初翎边说，边一路走到奈何桥边。等碰到了孟婆，江初翎脸上又挂起哀愁的面容：“孟婆。”
    她盯着江初翎，摇了摇头：“孩子，你还不是幽魂，来这里干什么呢？”
    江初翎低头看向忘川河：“我……是来做交换的。您可以让我的灵身，在这儿等人吗？”
    江初翎伸手，掌心冒出似火又非火，闪耀着绿色的光。他挥了挥，整张脸逐渐消失，消失。片刻后，江初翎化成了一株含羞草，而他前方，站着浑身透明的“江初翎”。
    “我的爱人要来转世投胎了，我想提前在这里等他。可我这辈子缘分未尽，所以用毕生的精气制造了个灵身出来。您把我的本体带回孟婆庄吧，跟彼岸花养在一起就行。”
    孟婆看着他，叹息：“孩子，你这又是何苦？”
    “不苦，不苦的。”江初翎在笑。
    怎么会苦呢？
    江初翎想着──
    是他自己发现了曲鸣的计划，求着曲鸣和他一起谋划着演了一出戏。代价就是牺牲他的脸，他的浑身精气。
    只要卡俄斯彻底被打败，曲鸣会来接他的，曲鸣也可以帮他恢复脸。过了这个坎，他和曲鸣就会有无忧的未来。
    孟婆最终同意了。
    江初翎的灵身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滚滚忘川水中。而他的本体与孟婆庄的彼岸花一起，遥遥望着黄泉路。
    【哥哥加油！】
    【虽然看不到你，但是还可以这样跟你说话。嘿嘿，我在这里等你！孟婆庄很安全，你放心吧。】
    江初翎迎风，悄悄摇曳身躯。
    第77章
    回过神来，金光一如日落，朝霞漫天，从他们身处的奈何桥漫天铺去，水江一线处泛着金灿的光芒，岸边、桥上、河水乃至于整个天地都沐浴在温暖里。
    眨眼的功夫间，金光消散，他们目所能及的奈何桥以及脚下踩着的青石桥面一起破碎。整个时空就像扭曲了般，换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江初翎和曲鸣回到了岸边。
    风起，水流，人声依旧。
    初冬的月光，淡淡的，又清又冷。清冽的光辉下飘散着红梅似的雪。亘古不变的日月，一如突然回忆起来的曾经，诉说着千万年间的思念。
    那么柔，又那么沉。
    江初翎对着岸边的河水，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河面上涟漪泛起，倒映着青涩娇俏的脸庞，微微圆睁的桃花眼一眨不眨，静静地看着。而眼睫上，不知道何时起挂上了泪珠。
    “我……”江初翎哑然，“哥哥，我想去章尾山了，我们去找寻剩下的记忆吧。”
    上次他做梦梦到的那些回忆……似乎是曲鸣抛弃了他。可是如今，他的灵身带着曾经的回忆，却一声声地说着，上辈子，他们依旧相依到最后一刻了。
    “我总觉得……我的记忆，好像很乱。我想记起来了，哪怕再难过，再难过。上辈子不管发生了什么，哥哥知道了都不可以不要我。”江初翎害怕，又忍不住想要知道，想去看看，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后悔了，宝贝想去啦。”
    江初翎转过身来，捂着脸。颤抖的肩膀和哽咽的声音，早就藏不住了。
    曲鸣沉默，红着眼眶：“好。”
    他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送进江初翎体内，江初翎又汇集浑身精气造了副灵身出来。牺牲和牺牲。他愿意为了江初翎付出一切，江初翎也一样。
    那种感觉。
    就像在心脏上撬开了一道口子。
    明明互相深爱，却遗忘了那么多年。
    直到现在，记忆仍旧只能被窥见零星碎片。还有更多，更多，他们还记不起来的故事。那些不为人知的，古老的，隐秘的记忆里一定还藏着他们深爱的身影。
    曲鸣想着，拉着江初翎的手。后者微怔，愣愣的举着手，眼眶眼睛和整张脸都露出来了。江初翎无声的眼泪干涸，泪痕一片，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着的眼神都诉说着他的难过。
    “眼睛都肿了。”曲鸣蹙眉，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江初翎的脸，“再哭还怎么拍戏？嗯？明天挂两个灯笼去剧组吗？”
    江初翎撇嘴：“亲亲就不哭了，亲亲吧哥哥。”
    迷离的月光下，静静的，淡淡的。雪依旧簌簌。曲鸣微红着眼眶，覆上了江初翎的唇。将思念都藏在这个吻里，潮水般又沉又重。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江初翎：“哥哥，你说，你有一缕神识在我身上，有一缕已经恢复啦，那还有一缕去哪了？”
    曲鸣摇摇头：“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江初翎噢了句，又问：“那我们……呜，明明计划了那么好，最后还没有铲除他吗！呜呜。”
    曲鸣思考了会，“不知道。你消化的了吗？”
    唉。曲鸣叹了叹气。
    江初翎缓缓闭了闭眼，失落地撅嘴：“消化不了。消化得了就不会问你啦！”
    “我也消化不了。”曲鸣低笑，摸摸头，“乖宝。我看你就是本十万个为什么。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他恢复了些能力。
    曲鸣想着。
    ……
    回到酒店时，俩人在门口碰到了钱科逸。
    钱科逸靠着他俩住的门站了不知道多久，毛衣外套磕得皱皱巴巴。
    见人来了，他激动地站直了身体：“哎，我总算找着了。江初翎，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你怎么来了？”江初翎跟着曲鸣开门，狐疑地掏了掏手机。
    手机界面上，钱科逸打了十来个电话，一开手机就是十几条红色的未接提醒。时间全是半个多小时前，他和曲鸣在奈何桥撞孟婆那时候。
    江初翎呆住：“……”
    他晃了晃手机，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好小子，你还发呆？是不是不想接我电话故意不理我？”钱科逸啐了句，“要不是我问了宋辞呈，我压根联系不上你啊！”
    钱科逸旁若无人，还跟以往似的伸手，准备轻叩江初翎额头。
    刚把门开出条缝隙的曲鸣转身，眼神微怒，二话不说迅速拽着江初翎的手臂拖进怀里。
    手往他额前护着，活像憨憨敬礼。
    钱科逸呆滞，手拐了个巨大的弯，挠挠自己的头，秒怂：“哈哈，没啥事儿，就是开个……小小的玩笑。你们比先前关系更好了啊？”
    曲鸣笑了声：“知道就行。”
    一直到进了屋，钱科逸都没说此行的目的，七扭八拐地聊这些看似无伤大雅的日常。曲鸣淡淡地坐在江初翎身侧，翘着二郎腿，静静听着。
    钱科逸问着：“你那次之后……你们是不是好上了？最近看你气色不错。”
    江初翎脸蹭地通红：“……岂止只是好上。”
    他和曲鸣都好透啦！
    钱科逸噢，犹豫着，往边上挪了点。他招招手，示意江初翎往他边上靠点。
    曲鸣端坐着，不声不响，江初翎接收到视线的时候转着眼珠子，频频望向曲鸣。
    【哥哥？我……】
    【嗯？】
    曲鸣脸色未改。
    江初翎小心翼翼：【我凑过去听听！】
    去呗，没拦你。曲鸣心道。
    江初翎这才屁股颠了颠，凑过头去：“你说！”
    钱科逸仍不太放心地看了眼江初翎身后的曲鸣。
    曲鸣平淡如水的目光没变，但携带者倾略性，让钱科逸不忍对视。
    钱科逸岔开目光，压低声音：“你们……曲鸣真的没问题吧？可信吗？我不放心他。最近发生了些事情，想跟你说点严肃的，你想个办法支开他。”
    “……”江初翎呵呵干笑一声，立马坐回曲鸣身边，“你就这么说吧。可信可信！”
    他和曲鸣！关系很好！
    曲鸣怎么就不可信了？！
    “有话直说。”曲鸣哼了声，虽然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心底已然有了猜测。
    这就是……想背着他说话啊？
    还好江初翎乖，识趣。
    钱科逸犹豫了两秒，声音渐渐放大：“好吧，那我就这么说了。呃，就是……”
    “这两天章尾山金光的事件你们看到了吗？我这两天在酒吧的密室里翻阅了古籍，这事情的记载可他妈太玄了！”钱科逸的视线越过曲鸣，缓缓又停留在江初翎身上，“当时……我给你和曲鸣结契的仪式，好像根本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我本来是解开回魂剂的偏方罢了……可是！上古以来的记载里翻遍了，能这样结契的只有一位？还是个无名氏。”
    江初翎无言：“无名氏？”
    “对……无名氏。而且……记载中，他也是一株草精，什么草精也没写。烛龙开化天地后，试图创造生灵，就集天地灵气于心，日夜悉心浇灌，历经四千七百九十多年，才养活了那棵草精。那是万物产生的开端，说是烛龙亲手带大的。”
    烛龙……
    曲鸣眼神暗沉，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陡然严肃了起来：“什么意思？你那古籍又是什么古籍，我怎么没听说过？”
    钱科逸叹了声：“酒吧底那个密道，是我祖上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里面的东西保密性可好啦，怎么可能有别人知道？我们都把自己叫做守护人，就是要守着里面的东西，一代代传下去。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每一任都告诉下一任，里面的古籍都是有用的，不是神话，是真的。”
    “喏，古籍也记载了最近新闻解释不了的章尾山奇观。”钱科逸顿了顿，“历史上第一次，就是在章尾山落的红雪，是烛龙诞生的那天。”
    曲鸣：“那草呢？接着讲那个无名氏。”
    江初翎紧张兮兮地同时望过来。
    两人心底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答案。
    这草该不会就是上辈子的江初翎吧！
    钱科逸继续回忆自己看过的内容：“啊？反正就是烛龙和草好上了？那唯一一次成功的结契，是烛龙要把自己的身上的一缕神识融进无名氏的身体里。”
    “还有，我上回说错了一件事。”钱科逸眼露歉意，“回魂剂是上古传下来的玩意，普通人没有。但是他并不是让精怪致死的东西。有本古籍里提到回魂剂，说那本来是孟婆才有的东西，让人回忆前世今生的？”
    曲鸣：“……”
    江初翎：“……”
    这个古籍！
    曲鸣问：“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啊？可以啊！”钱科逸害了声，“但是我不是让你们对这个故事产生兴趣啊！我的意思是……江初翎也是草，无名氏也是草，而且结契成功了，你和江初翎的灵魂会不会有问题啊？上辈子无名氏和烛龙可没有善终啊……”
    曲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会有问题。”
    被蒙在鼓里的钱科逸摆手：“算了算了，你们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回头带你们进去仔细看看。我感觉副作用挺大的……那个无名氏的结局是啥来着，我不记得了，反正烛龙死了，无名氏也死了。”
    噢，是吗？曲鸣懒懒地想。
    这就是他和江初翎的故事吧。
    可现在，这不就活了吗？
    江初翎也瞪着眼睛，消化不了这么多：“不会吧不会吧！等我拍完戏一定找你玩！好好看看书上怎么说的！”
    江初翎又望向曲鸣：“对吧，哥哥？”
    曲鸣嗯了声。
    钱科逸说完也没多逗留，三人约好拍完戏再见。
    第78章
    之后的几天，剧组相安无事。曲鸣收到了来自姜风月的消息──李明卫最近去百川市出差了，没跟我说太多，应该是去了不周山。后续有情况我再联系你。
    曲鸣回了个嗯。
    诡异的事情暂时没有再发生。曲鸣和江初翎的生活也回归了正常状态。
    如果不是曲鸣的掌心依旧可以召来一小捧火……他简直要以为前两天都是在梦游。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李明卫不在，没人捣鬼，剧组拍摄异常顺利。NG的次数少，演员配合度高，拍摄进程提上来了，这两天拍摄所需要的时间比预期少了不止一点两点！
    三天后，江初翎手机闹铃响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夜间下了戏后，江初翎回到酒店，此时他两手沾着卸妆水，侧着身子飞快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曲鸣不在后，悄悄把手伸到屁股后面擦了擦。
    用裤子擦手！
    被哥哥知道了肯定要挨骂！
    一切就绪，江初翎打开手机一看。
    闹铃显示：第99天了！快给哥哥一个巨大的么么哒！
    江初翎：？？？？！
    江初翎瞪大眼睛，飞速看了眼日期。
    今天是第99天！
    而他！最近！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都没有准备！！！
    江初翎脸上的妆卸了半边脸，一边脸色惨白，一边还带着妆红红润润。此刻他呆滞地捏着手机，嘴角向下，苦恼地盯着手机，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曲鸣收拾好换洗衣物进卫生间时，恰好看见。
    “怎么了？和手机什么仇什么怨？”曲鸣狐疑地放下衣服，朝江初翎身前瞄，“手机上写了什么震撼我妈的消息值得你眼睛一眨不眨啊？乖宝拿来，我也看看。”
    江初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江初翎把手机胡乱地塞进裤兜里：“唔！没什么！哪有哥哥好看！”
    回过身来的江初翎眨眨眼，干笑了两声：“哥哥洗澡，偷窥不好！我出去等你！”
    ？
    曲鸣直觉不对劲。
    小机灵鬼又在想什么？
    “妆还没卸完你就跑出去了啊？”曲鸣双手环抱，靠在江初翎刚刚卸妆的梳妆镜前，眼神紧紧盯着撒腿就往卫生间外跑的小东西。
    江初翎关上门的手顿了顿：“不不不！不打扰哥哥洗澡！孤男寡男，这样，羞！不然哥哥要把我扑倒啦！”
    曲鸣随他去了，低笑着：“我出来了就不会扑倒你了？想得美。该有的亲热一次都不会少啊，宝。”
    江初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语气飞快：“呜，你混蛋，虽然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情债难偿，但是什么但是，没有但是。”曲鸣的声音随着淋浴的水声一道传来，又酥又哑，“进来卸妆，等我洗完澡这得等多久啊。又不是没见过我身体。”
    “我在外面卸，羞羞，不看哥哥洗澡。”江初翎没走远，靠着浴室门，“把持不住要流鼻血的！”
    “随你吧，小心着凉。”曲鸣笑了声，没再说话。
    江初翎虽然嘴上撒娇一套套，心脏慌得扑腾扑腾乱跳，都快蹦出嗓子口了！
    说好的99天给曲鸣一个惊喜，就这么忘了……
    还忘得这么彻彻底底。
    就算之前给自己设了闹钟，可是什么都没准备也来不及了啊！给一个亲亲或者一起睡一次，会不会太普通太敷衍了……？
    江初翎越想越难过，皱着脸，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以大字型，成功埋进被子里，并且忘记自己还要继续卸妆这件事。
    江初翎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江·我杀我自己·初翎自暴自弃，掏出手机登上小号微博。
    控诉自己似的，江初翎啪啪大声按着手机打字键盘：我是什么惊天绝世小迷糊！！！啊！！！这也能忘，这也能忘！猪脑子！呜呜要被自己蠢哭了！
    微博编辑好，发送！
    接着，江初翎轻车熟路地打开超话。
    一曲将临超话内。
    @菜芽是大可爱：
    姐妹们，又是我！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上回跟暗恋对象成了，现在在一起三个月啦！之前说好99天的时候要给他一个惊喜的，结果我忘了orz，没错，今天刚好是第99天，我这是什么猪脑子！
    所以来问问姐妹们有没有什么补救办法，我什么都没准备，一会直接给他一个亲亲做礼物，可行吗？我自我感觉不大行耶orz。
    还是老规矩吧！方法采纳的话我让江江出面营业？
    最近一曲将临超话内热度节节攀升。
    江初翎这条微博一经发送，立马冒出好多评论。
    江初翎搓搓期待的小手，然后抱着手机，满脸严肃。
    网友1：……这题，这题我看你把你自己送给他更合适（我的意思是那个那个）
    网友2：是你！我还记得你！2333上次你说采纳后江江营业，还真营了，不管是不是凑巧我都信你！那就……他也没想起来99天吗？没有的话，你可以当作无事发生。等199天或者520天？199嘛，要久久的意思，也挺好不是？
    网友3：刚好99天，不算晚，建议火速买个礼物送了吧？
    网友4：这个鸭……既然今天已经99天了，而且也没什么准备……与其草草敷衍地庆祝。不如把时间往后延？是我的一点点小建议鸭，姐妹可以随便看看！我是觉得也不一定要楼上说的那样凑199和520！挑个合适的节日嘛。
    网友4追评：唔──你可以在今天发个含糊的微博啦或者说说，反正是你男朋友可以看到的地方哦，我当时是想在男朋友生日向他求婚，结果跟他一起过生日喝醉了，忘记啦！想起来的时候那天也要过去了，最后在空间发了句“15天后有一个惊喜等待揭晓。”hhhhh15天后我就跟他求婚了！对你没有看错，女追男的求婚！然后成功了！让他知道你记得这个日子很特殊就行啦？
    江初翎仔仔细细看完了网友的评论。
    新年这也太久了！这才十二月份。
    十二月份……
    江初翎说着翻了翻手机日历。
    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
    可！！！
    江初翎迅速回复。
    @含羞草是大可爱回复网友4：可！让我试试康康！也感谢楼上所有姐妹呀！
    然后上大号发了条：
    @这棵菜芽神烦：
    圣诞快乐提到今天说！
    圣诞那天就只说爱你啦！
    刷微博的网友满脸震惊：什么！崽！你在对谁说说话呜呜呜呜是对我们吗！为什么你说爱你不是爱你们，你是不是恋爱了隔空对话？
    江初翎关闭前瞄了眼，心想，是呀！就是呀！可惜你们还不能知道，嘿嘿。补救计划，get！
    曲鸣洗完澡，一边套睡衣一边踩着拖鞋出来，健硕的身躯半遮半露，冷不丁听到江初翎欣喜若狂的心声时，曲鸣刚好套完衣服。
    再一看。
    好家伙，这小崽子，妆还没卸！
    曲鸣皱眉：“干嘛呢，什么知道不知道，在跟谁聊天？妆都不要卸了是不是？”
    “不！不是！”江初翎立马坐直身体，熄灭了手机，在曲鸣打探的目光中咽了咽口水，“我……我看电视剧呢，男主骗了配角，配角什么都不知道！”
    曲鸣：“……？”
    江初翎猫着腰下床，指指脸：“那宝贝去卸妆了！”
    ……
    白天拍戏，晚上插科打诨不做人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一阵子，之后夜间拍夜景，白天也赶戏，外景部分很快就收尾了。
    趁几个配角杀青前，张导拉着众人拍定妆和海报。
    这回，服装组小陈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鱼尾服，确认没有被调包没有任何问题后递给了江初翎：“江哥，真的不好意思啊！上回我也有错，没有仔细核查就给你穿了，对不起。这回我检查过了，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你再看看──”
    江初翎接过，甜甜笑了声：“没事呀，也不怪陈姐。鱼尾服超好看的，陈姐品味很好，我很敬佩你的！”
    “嗨呀，不敢当。你不怪我就好了，我下次都会好好地仔细检查，放心吧江哥！”小陈羞地低下了头。
    曲鸣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看江初翎游刃有余地聊着，又把鱼尾服看了好几眼。
    江初翎身材瘦，鱼尾服设计得贴身，镜头下他坐在岸边的礁石上，浑身上下沐浴着阳光，金灿灿的。脖颈和脸都带点淡淡的红，但是整个眼神都很欲，放着精光，仰着头，盯着曲鸣。
    曲鸣白衬衫，手里捏着个文件夹，低头，同样盯着江初翎。曲鸣的眼神淡淡，深情藏在眼眸深处，让人看了狼血沸腾！其余配角站在边上做着各自的造型，梁嵩作为特邀出演，站在男一男二的边上，淡淡地望向海。既不背景板，也达到了吸引梁嵩自带粉丝的目的。
    紧锣密鼓的拍摄终于落下帷幕。
    外景结束后，几人回棚内补拍了姜风月出演的镜头。
    自打章尾山落红雪起，李明卫再也没出现在剧组过，一直到杀青宴，都没有出现。
    张导重感情，杀青宴晚举着杯，挨个和演员碰了碰，不管咖位大小。
    “电影拍摄少不了大家的辛苦付出。过程其实挺艰难的，很高兴能看到状态饱满的各位。今天结束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合作了，在这里祝你们都前程似锦！”
    曲鸣看了眼喝得脖颈通红，大着舌头的江初翎摇摇晃晃，举着杯子大喊：“好！！！”
    曲鸣没控制住嘴角，笑出了声，慢慢看向张导：“那也离不开张导的指导。我和江初翎都是崭新崭新的新人，跟其他人比起来还青涩多了。感谢剧组给我们这个机会。小江喝醉了，他那杯我替他喝吧。”
    曲鸣夺过江初翎的杯子，一饮而尽。
    江初翎傻傻地靠着椅背，满脸通红，盯着空无一物的手：“呜……我酒呢？”
    一桌人哈哈大笑：“江哥醉了这么可爱啊！”
    曲鸣：“……”
    曲鸣心道，完蛋了，下回绝对不让他喝大。
    第79章
    杀青后，剧组各个成员互相道别，各奔东西，曲鸣飞回海纳市。机票是夜间航班，飞机落地时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从机场开回家的路上，江初翎蜷缩着身体，头靠着车窗一顿一顿，迷迷糊糊地睡着。
    车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白色的，窸窸窣窣，落在玻璃上，天地间银装素裹。暖橘色的路灯下，飞扬的白雪飘飘晃晃，还挺安宁和谐。
    玻璃上腾上一片白雾。
    唐成打开车内制暖空调，压低声音道：“今年下雪好早啊，这才十二月。”
    “是吧。”曲鸣抬眼看了看江初翎那儿的窗户。
    不知道是冷还是手麻了，江初翎唔了声，两手往袖子里缩，整个人恨不得钻进车垫里。曲鸣拍了拍，想拉怀里。江初翎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试了几次，无果，曲鸣生怕他疼，替他裹紧了衣服坐回边上。
    唐成呐呐：“今天这雪还是白色的……上回咱们没赶上红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亲眼见一回。”
    “……”曲鸣靠着坐垫，懒懒掀眼，“上回外景拍完戏，就你说去奈何桥留影做纪念那天，你没看见么？”
    “没有啊！不就咱们拍戏的景区那儿下了吗？那天我都回去了，你和小江运气好才看见了。早知道会有这么美的景色，我回去个屁！”唐成懊恼，连连叹气。
    得了吧。
    下红色的雪有这么值得看吗？
    信不信分分钟给你下个十天半个月的。
    曲鸣侧着身子，在唐成打着方向盘注意路口时，手掌握了握，凭空燃起火来。
    唐成啊了声，纳罕：“不过最近好奇怪啊。为什么雪都变成红色的了？前几天百川市那也下红雪了。”
    唐成边说边看向后视镜。
    曲鸣视线扫过，瞬间熄灭了手中的火。
    “什么时候？”曲鸣想，这些天来……他没有再使用过自己的能力。
    怎么会下雪呢。
    唐成思考了几秒：“就前两天吧，拍定妆那几天。你说怪不怪，也是只在百川市不周山那一片区域下了，其他地方就跟被隔开来了似的！”
    曲鸣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掏出手机立马看了看新闻，又切回微信看了看聊天对话。
    姜风月和他的谈话还止于上回──
    “李明卫去不周山出差了。”
    曲鸣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淡淡道：“哦，也许是因为生态破坏呢。”
    “无独有偶，也有可能。”唐成没发觉不对劲，踩着油门，回头看了眼江初翎就转回去了，问，“是去你那吗？还是送小江回家？”
    曲鸣摸摸口袋，掏出一根烟，有点无言：“你觉不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唐成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得得得，非要让我吃狗粮不可是吧！我就知道不该问的。”
    曲鸣盯着烟低低叹了口气，心中愁绪万千，也没顾得上继续跟唐成开玩笑。以往他烦躁的时候就喜欢安安静静抽几根烟，抽完了，神清气爽，心情好。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根。
    可如今。
    曲鸣望了眼身侧的江初翎，悄悄把烟塞回口袋里。
    也不知道抽烟对含羞草的生长有没有副作用。曲鸣心想，盯着江初翎的眼神挪不开了。
    江初翎一直到下车都没醒。
    喊了三四遍，江初翎仍旧睡眼惺忪地伸出手臂，一边被寒风吹得缩头缩脚，一边软软乎乎地低喃着哥哥抱。像是本能反应，明明眼睛都睁不开，却一声声叫着曲鸣。
    曲鸣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没喊醒他。
    一路抱着回到家里，抱到床上。
    小瞌睡卷着被子缩缩手脚。
    曲鸣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把空调制热开了，再泡了个热水袋放被窝里，又替江初翎换上睡衣，拢了拢被角。汲取到温暖气息的江初翎终于不再缩手缩脚。
    曲鸣站在床边兀自盯了会，心底烦得做不下任何其他事。
    半晌后，他沉着脸，掏了掏江初翎的口袋，准备给钱科逸发个消息。
    江初翎的手机虽然是曲鸣买的，但是买完后如何设置，全凭江初翎喜好。
    偷窥别人隐私这事曲鸣没做过，情侣间互相看手机那都是不自信的表现，真男人从不觉得自己有被绿的风险。
    因此，这也是曲鸣头一回看江初翎手机……
    曲鸣掏出手机后纠结了半晌。不翻江初翎手机他压根就没有钱科逸的联系方式！
    翻。
    曲鸣按了开屏键。
    弹出来的锁屏界面……
    居然是小许小宁起哄着，飞机上拍的合影？！
    哦，小家伙挺机灵，还知道要设密码。
    曲鸣侧眼瞥了瞥江初翎。
    准备输密码的手顿住了──
    这他妈！江初翎的密码是啥啊？
    曲鸣咂舌。
    本就烦躁的心更上一层楼。
    这都什么事儿？！
    曲鸣胡乱地猜了几个，一个没对。潇洒离去如他，立刻把江初翎的手机塞回口袋了，沉着脸拿出自己手机。
    从梁嵩问到宋辞呈再问到钱科逸。
    曲鸣得到的回应却是：“啊？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我朋友最近谈了个酒吧的项目，我在外地，回头再找你吧。没个个把月回不来……”
    钱科逸说话断断续续。
    听上去像随口扯淡的理由。
    曲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会不是怕我和江初翎结契后灵魂出问题？不是还特地赶到剧组定的酒店提前知会？现在我急了，你想怎么着？”
    钱科逸沉默一瞬，颤颤巍巍：“不是，我真回不来……虽然，就是……那啥，反正就是不行。”
    钱科逸说话支支吾吾，像是没把握似的。
    曲鸣直觉不对劲：“你不怕我把这些秘密说出去啊？”
    虽然曲鸣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但他嘴欠，总得想个办法威胁一下钱科逸吧？
    曲鸣哼笑：“我又不是什么纯良少年。”
    钱科逸犹豫了片刻，认命般，哀叹道：“行行行，说还不行吗！是……是上一任古籍守护者喊我去了百川市……有点棘手。”
    曲鸣：“谁？”
    钱科逸和盘托出：“上一任古籍守护者。他家住不周山，最近不周山气候突变，他好像快不行了，就他一个老人啦，我赶去照顾他。”
    他似乎有点纠结，顿了顿又说：“暂时真的回不来了，具体我三言两语说不清。要是我还回不来，你俩有什么大问题，记得再打给我啊。哎我天，这都什么事……我尽量快点处理好吧。”
    钱科逸匆匆忙忙解释完挂了电话。
    曲鸣捏着早就不在通话中的手机，顿了很久。
    曲鸣和江初翎当然不会有灵魂上的问题，只是想通过古籍看看那些记不起来的回忆。说不定就能发现李明卫搞什么鬼呢？
    曲鸣阴沉着脸，仔细想了好几遍……或许，钱科逸说的不周山气候突变跟李明卫有关。
    算了，顺其自然吧。
    曲鸣自我安慰着。
    时间一晃就是好几天。
    最近没有戏拍，没有通告，魏敏睿本意是让江初翎和曲鸣歇一阵调调状态。两位娱乐圈游手好闲玩家四处逛逛，在家睡睡玩玩，日子清闲自在。除了积压在曲鸣心头的不□□李明卫外，一切又变得轻松起来。
    想到李明卫那儿有姜风月盯梢，曲鸣心情舒缓了些。
    怎么说都是他这边胜算大一点。
    毕竟，李明卫还不知道他恢复了部分记忆。
    也不知道他拥有了部分能力。
    曲鸣稍微放心了点。
    过一日算一日吧！
    这段时间过得很快，期间某天，曲鸣正在做饭，油烟机的声音压根盖不住门外铃铃狂按的门铃声。
    还没等他解下围裙擦擦手赶去开门，江初翎耳朵竖得老尖，踩着拖鞋，从二楼卧室蹬蹬蹬小跑到门外。重重的脚步踩得木质地板格外响亮，简直就跟地震似的。
    “慢点跑。”曲鸣嘴角噙着笑。
    江初翎越来越有家庭主人的那味了。
    就是还挺孩子气的。
    年轻有活力，还行，问题不大。
    江初翎抄起玄关处挂着的口罩，戴上，一溜烟直奔门口。
    “哥哥，我带个口罩！以防万一！不然来的人认得我们俩就死惨了。这不就是同居被发现吗！”
    曲鸣没出厨房，笑笑：“还挺周到。”
    开门，门外站着快递员，大概是个不追星的快递员，拿着快递让验收。他也没管谁是谁，对面前的口罩男毫无兴趣。
    快递！是他偷偷订的99天礼物！
    江初翎心下了然，飞速签收了快递。
    吃饭期间，江初翎抱着个粉笔盒大小的快递盒，死活不撒手：“买的东西，就不给你看。”
    “什么好东西？”曲鸣淡淡笑了声，“有长进，还学会网购了。张导给你打的片酬这么快就用上了？”
    江初翎嘿嘿两声：“你猜。”
    “等你睡着了我不会偷偷看啊？”曲鸣好笑着，摸了摸下巴。江初翎什么时候对着他有小秘密了？
    记仇的小家伙当晚就把快递盒藏起来了。
    好奇心作祟，曲鸣想着去看看快递盒上的单子，愣是没找到，翻箱倒柜都没见到，简直不翼而飞。
    曲鸣再次看见这快递盒，是在门外的垃圾袋里。
    江初翎用黑色记号笔把隐私信息涂黑了，连带着商品信息一起涂了，美其名曰：“哥哥，隐私泄露问题很严重啊！你看我多乖。”
    曲鸣一脸黑线。
    得，这就是不告诉他买了什么是吧？
    曲鸣心底冒出来另一个答案。
    他有点困惑，有点怀疑：“乖宝，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买玩具了吧？这么点大小的盒子，能装的东西可不多啊。”
    江初翎顿了顿，涨红了脸：“……”
    这不对劲！！！？
    一本正经瞎说什么呢！
    曲鸣摊手：“脸红就是默认啊？”
    江初翎叉着腰不理人了：“激将法也不管用，就不告诉你！”
    就这样，两人笑着打闹了一下午。
    晚点，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
    是张导在剧组群发了条消息：
    电影在后期制作阶段了，定妆海报后天18:00发，也就是12月25号，圣诞那天。国内市场不一定播，大家先转发，后续我争取一下。
    第80章
    圣诞节。小雪。
    街上走着的路人低头缩手，步履匆匆，没有人愿意多停留一刻，实在是太冷了。偏偏这样的日子，江初翎拖着曲鸣出门，里三件外三件，围巾，帽子，棉手套等等一样不落。
    路边的店里传来阵阵圣诞歌，江初翎稀奇地看着商场边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嘴中不自觉地哼着调调。
    曲鸣：“这么冷的天，没想到你还挺烂漫的。圣诞节吃火锅啊……”
    江初翎反驳：“嘿嘿！圣诞节嘛！”
    可惜江初翎到的时候人满为患，服务员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两位先生，现在正在排队叫号。如果您是两人吃饭……你前面还有13桌正在等待。”
    江初翎一本正经：“哦，是吗。来个不要排队的大桌。”
    服务员为难：“真的很抱歉，先生。我们店里不管大中小餐位暂时都满座了，您看──”
    叽里咕噜也不知道讲了什么。
    江初翎左耳进右耳出，掏掏耳朵。
    不懂来前提前预约的江初翎，望着身侧的脑袋脑袋还有脑袋，语塞，心底小小声吐槽：“啊呀，这……这才下午三点啊！就因为是圣诞节，所以这么多人吃饭？哥哥我……呜我应该提前订。”
    呜什么呜，才三点，不饿。
    曲鸣心道，笑了声，让服务员取号。
    想着还要等一会，曲鸣带着江初翎四周转转。
    没见过圣诞节场面的江初翎东逛西逛，愣是在饰品店一堆小物件中精准地挑选出个圣诞帽。倒尖角样式，顶上还缝了个白色的球。
    “要这个！”江初翎挥挥手。
    曲鸣无奈。
    江初翎低头继续翻找自己喜欢的，没过一会又掏出个胡须，呆滞道：“还挺好看！社会！这个也要。”
    曲鸣瞠目结舌，问：“……还有别的想要的没？”
    “唔……”江初翎闭着眼睛思考，“我还想要一双袜子。配色最好是绿色和红色的！”
    变戏法似的，江初翎还真在货架上找出来双袜子！只不过配图是小黄鸭，色调也以暖色调为主。江初翎比划着看了好几眼，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反复确认，终于塞进购物篮里：“虽然我想要的颜色没有，但是这个也好可爱！而且足够大了？”
    曲鸣没吐槽。
    袜子还能穿出花来了？！
    什么大不大？
    千算万算，曲鸣万万没想到，袜子事件远不止这么一点点就结束了。等他们终于坐上店内吃火锅时，江初翎坐在咕噜噜冒着热气的锅前，十分淡定地拆着袜子包装袋。
    “……”曲鸣夹菜的手顿住。
    见过心急吃热豆腐的。
    没见过吃饭拆袜子的。
    曲鸣盯着江初翎，看了好几下：“怎么回事？我就没看见过边吃边研究袜子。”
    这几句话当然是在说江初翎了！
    江初翎惶恐，手往桌子底下伸，面上扬着淡淡的笑容：“哥哥吃呀！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这么好看！你都不吃还说我研究袜子，看看怎么了？”
    曲鸣摇摇头，被江初翎理直气壮的语气笑到了。
    江初翎趁曲鸣低头不注意，立马掏出自己的小背包，悄悄拿出前两天在淘宝定制的水晶球。
    江初翎前阵子紧急搜索情侣纪念日礼物，送给男朋友的生日礼物，圣诞节礼物，礼物等诸多词条。五花八门的各类答案呈现眼前，江初翎只记得其中两条。
    第一条：“既然是送给男朋友的礼物，当然是亲手做的意义最好。那样就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呀！就算分手了还会妥妥记得你的那种。”
    第二条：“圣诞礼物？小孩子在床头挂一只袜子，晚上睡着的时候圣诞老人会从烟囱里爬出来送礼物。圣诞礼物23333我每次都送我男朋友一只袜子！对！不要管有没有别的！没钱玩家总在说圣诞老人。那是送礼物途中圣诞老人睡着了。”
    江初翎低头飞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左手捏着刚刚拆开的袜子。
    右手拖着盈盈的水晶球。
    虽然……不是亲手做的，但是也是自己的心意，按照自己的想法找人定制的……江初翎忐忑地看了眼还在给他夹菜的曲鸣，深呼吸一口──
    “哥哥！有个好东西给你看看！”
    曲鸣捏着筷子，没好气地抬头，刚要说又是做什么的时候，江初翎将一只袜子递了上来。袜子确实是刚刚买的，小黄鸭的肚皮被不知名物件撑得鼓起，圆滚滚的球型东西卡在袜子里，很是勉强。
    曲鸣：“……？？？”
    江初翎小心翼翼：“你看看。不喜欢礼物可以，但不可以不喜欢含羞草，不可以不喜欢江初翎，懂不懂──”
    小家伙，一天到晚的。
    曲鸣接过，放在手心垫了垫，故意说：“要是说了不喜欢江初翎了呢？”
    ？？？？！
    江初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捣了捣筷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不管！哥哥喜欢也是喜欢，不喜欢也是喜欢，骗不了人的。”
    “为什么？”曲鸣故意板着脸问。
    “因为有哥哥的喜欢我才能活……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这会就能感觉到！所以哥哥肯定超喜欢我，不管。”江初翎像是自己想通了，乐地努努嘴，“快看！你快点打开看！现在立刻马上！”
    曲鸣嗯了声，兀自想到，现在的江初翎不太好骗了啊！
    曲鸣垂眸看看手，顿了会，终于还是笑着摇摇头，把袜子里塞着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个水晶球。
    是市面上的水晶球少有的布局，水晶球内主基调为苍茫白茫的雪。远处巍峨的山峰连绵，山顶尖尖被冰雪覆盖，近景是皑皑白雪，冰封千里的江面，还有江岸边的一株含羞草，以及它身侧的庞然大物，烛龙。
    水晶球中间飘着白色的雪。
    而雪地上。凑近了仔细看。
    像是一连串脚丫子似的，再往后──
    雪地上写着：爱你。
    曲鸣心底漏了一拍。
    ……
    圣诞节，有人阖家欢乐，有人其乐融融，而钱科逸的生活忙不过来了。
    十二月底，各地纷纷落下了雪。
    不周山也不例外。
    不周山半山腰上就一间小木屋，看起来风雨随时可以把它吹走，哪怕只是小小的台风。里面躺着的人咳咳不停，声线沙哑。
    钱科逸煮好了中药，走过去。
    前几天。
    他来这里伺候上一代古籍守护者。
    那时，中药的苦涩味充斥着整个木屋，钱科逸端进去的时候，对方正坐在塌上蹙着眉。
    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几乎含不进任何汤水。
    他眼神空虚，瘦如柴骨：“你和曲鸣的关系很好？”
    钱科逸没懂，掐着他的人中：“有点苦，还有点烫。曲鸣，曲鸣怎么了？你怎么也认识？”
    那人气弱虚丝，咽了两口药汁，在钱科逸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却泛着精光：“曲鸣，不就是那个小演员吗？没怎么……你快回去吧，我没事了。”
    钱科逸死活不肯走。
    但是那人天天念叨着。
    有空没空问：“曲鸣最近在做什么？”
    钱科逸无奈：“我又不是曲鸣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他最近做什么！！！”
    那人虚弱的脸色一天天好转。
    今日，他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看起来并无大碍。
    钱科逸舒了口气。
    终于转身离开了。
    钱科逸前脚刚离开不周山。
    圣诞节的雪瞬间消失。不周山瞬间被黑气笼罩，乌云沉沉，不见终日。
    小木屋内，刚刚还能踩着地板的身躯咚得一声，虚弱地躺倒在床上，奄奄一息。刚刚生龙活虎的人瞬间干瘪瘦削，发紫的唇色比钱科逸刚来时更甚。
    有一团黑气散了，又在虚空中渐渐聚拢。
    黑气包裹着，原地出现了李明卫。
    他笑着：“没想到吧，被我控制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爱上？”
    刚刚还是人形的麒麟瞬间缩回原型，皮毛都在发颤。他喘着粗气咳出瘫血来。
    “你！卑鄙……”
    李明卫但笑不语，身侧的拳头握了握，心道：是啊，不卑鄙一点怎么能找到白泽藏身在哪里呢。
    这可是个天大的惊喜。
    白泽──Slide Bar的老板钱科逸。
    而且，白泽似乎忘记自己是谁了。
    李明卫笑出声：“俗称通晓世间万物的神兽白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多么可笑啊！”
    他转头，望向血泊中苟延残喘的麒麟：“当然，你也没好到哪去，要为我所用了啊，麒麟。这可是你的荣幸啊。”
    李明卫掌心，引蛊术的符纸缓缓飞出。麒麟挣扎着摆动着头，无果，符纸一点点融进它的身体里。
    片刻后……
    万籁俱寂，血液消失。
    麒麟的呼吸恢复正常──
    第81章
    晚上六点。
    曲鸣设置的闹铃响时，两人还在吃着火锅。两人齐齐放下筷子，打开手机微博。
    电影《潜海52Hz的共鸣》官方微博定点发送了海报宣传图，汇报了电影制作阶段成果。包括主演，特邀演员等一系列信息都写得一清二楚。
    曲鸣和江初翎的名字紧挨着。
    排在最开始。
    微博已经被无数网友转发评论了。
    张导有过许多有名的电影，口碑较好，人缘也广。《潜海52Hz的共鸣》这个电影名字，自从上回姜风月事件后，一直被广大网友惦记着。这回终于看到确切官方消息了，网友自然一窝蜂都来了──
    网友1：是张导！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有放弃！
    网友2：啊啊啊啊给大家看看我家的两个宝贝！曲曲和江江都是我的新墙头！出息了！！！跟张导合作拍电影了！
    网友3：现在十二月份，后期制作两个月，所以有望在明年二月份春节档上映吗！我开始期待了2333。
    网友4 回复网友3：这个……姐妹，这不大可能。你仔细翻翻官博前一阵子发的相关内容，你会发现……有些东西国内没法上映的。我猜张导又想冲国际奖项。
    曲鸣粗略扫了几眼，回上去点赞转发，想了想，最终只输入了剧中，前期的程渭州说过的一句台词：“单颐，不许退货。”
    还嫌没够，曲鸣手指点点，艾特江初翎。
    最终。
    @曲鸣Jarvin：单颐，不许退货。@这棵菜芽神烦
    曲鸣发完，抬头看了眼江初翎。后者低着头也在编辑着什么，手速飞快，没有注意到曲鸣如狼似虎的眼神。
    单颐，不许退货。
    其实就是江初翎，不许退货。
    可惜网友不知道，剧组其他人也不一定知道。
    曲鸣想着，是时候再去超话带一波节奏了。
    江初翎听到这一句，立马竖起耳朵：“哥哥！你说什么？什么超话？那是什么？”
    江·害怕自己暴露·初翎努力装得像那么回事，心虚的小眼神不停地飞向曲鸣。
    曲鸣刚打开超话的手顿了顿：“就是……你和我可能什么都没做，也可能什么都做了。但是靠着其他人的想象，咱俩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懂？”
    本来还挺懂的江初翎懵了一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做了……没什么做不到的……喔！哥哥！就是我们没上那个……床，但是其他人都觉得我们上了，那我们就上了！”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的江初翎缓缓地，缩着脑袋，在曲鸣的瞩目下侧过头去。
    行啊，举一隅还以三隅反了。
    曲鸣咂舌，笑着：“对床执念很深还是对我执念很深？”
    江初翎不怕死地飞他一眼，眼尾上扬，特有小自豪的那种感觉。
    “当然是你！床硬邦邦还特冷！它又不会亲我不会抱我……”江初翎拍拍胸脯，脸红透，又偏偏眼睛注视着曲鸣，“也……也……也不会跟我缠缠绵绵！”
    曲鸣迅速举起手机，咔嚓。
    江初翎还没来得及反应。
    江初翎面红耳热又张扬可爱的模样被相机定格。
    江初翎：“我靠！哥哥！让我看看我刚刚什么样！不带这么玩的，不能因为我可爱你就欺负我！就算你说一百句喜欢也不行。怎么可以拍我的丑照啊！”
    “哪里丑？你说丑就丑了？”曲鸣高举着手机，就是不给江初翎看拍到了什么，挑眉道，“你要实在想看也不是不行。奖励呢？”
    江初翎缩回手，瞪：“……！！！”
    怎么这样！又要奖励！
    “哼，有种你发呀哥哥！”江初翎噗嗤自顾自笑着，“要不然发到你微博上！唔……就叫和小宝贝的晚间日常！”
    谁不想发啊？曲鸣低叹一声，拿着手机退出到刚刚的界面。
    他没多久前才给江初翎前几天的微博点过赞。什么爱你不爱你，圣诞不圣诞的。
    况且──
    江初翎转发的剧组官宣微博的配字也是“爱你”。
    这时候再发合照岂不是要炸！
    粉丝的脑洞和杀伤力是预估不了的！
    曲鸣盯着刚刚刷新出来的，江初翎转发并配爱你两个字的消息，点了赞。
    江初翎抱着手机，看着弹出来的消息提醒，面若死灰，忍不住问：“哥哥！你没懂我的意思！”
    “什么。”
    “你仔细看看。”江初翎眨巴眨巴眼，直指手机，“圣诞节快乐提前说，圣诞节只说爱你。嗯嗯！转发官方微博配字爱你！还有呢……还有呢！还有什么想起来没有。”
    ……
    还有水晶球里，雪地上写着的爱你。
    曲鸣瞬间想到，一愣。
    江初翎挠着头，有点不敢抬头：“其实……我们在一起三个多月了。正好99天那天想送你礼物的，没来得及。唔……也不敢告诉你。所以现在圣诞节，算是补救啦？我微博说圣诞只说我爱你的那天，就是99那天！你自己去看看！”
    一番话，如同蜜，曲鸣心中甜了开来。
    曲鸣对于这些，确实不太敏感。穿书前几乎过着得过一日且一日的曲鸣，穿书后也维持着以往的习惯，懒得叠被子，东西随手丢，行李箱里塞满了东西却没有条理。
    如果江初翎没有出现，或者江初翎和他关系不好，或许他还会过着以往的生活，延续着以往的习惯。可他现在居然在照顾人了……也尽量注意着许多小细节。
    但是，99天纪念日这个。
    曲鸣笑了声，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像糖汽水：“江初翎，小姑娘都没你这么会算。人家最多过个什么七夕啊，情人节啊，5201314啊……就你。乍一看咋咋呼呼，仔细一看心思缜密还细心温柔啊？”
    江初翎低着头：“嘘！嘘！再夸宝贝要飘的！拿不动刀的那种──”
    曲鸣弹了弹江初翎脑壳：“快吃。”
    这一晚，曲鸣的心搏动到史无前例的速度。心跳声阵阵，甜得像泡在了蜜罐缸里。软乎乎的小宝贝缠着他一声声说着喜欢，超喜欢，最爱哥哥。
    没有人顶得住。
    窝在床上的时候，江初翎已经精疲力尽，但他固执地转过身来，摸摸自己潮湿的发尾，认真问着：“哥哥。”
    曲鸣轻轻搂着：“嗯。”
    江初翎又喊：“唔，曲鸣。”
    曲鸣睁开眼，笑了笑：“怎么了？”
    江初翎反复诉说着爱意，生怕曲鸣不知道不理解：“我是哥哥的小宝贝。喜欢哥哥，是爱人的那种喜欢。是要结婚的喜欢！是……就是……”
    曲鸣：“是能让你下不来床的那种。”
    江初翎眼神抖了抖：“这是甜蜜的负担！我懂了！但是你这样不厚道，你不可以！”
    怎么这么有理。
    曲鸣：“要不是不能结婚，没准你早怀了。”
    江初翎：“！！！”
    ……
    钱科逸赶着飞机，终于在圣诞结束的最后半小时内回到海纳市Slide bar。Slide Bar还没打烊，可等钱科逸走向人群的另一端，黑气不知道从何而来，突然将他团团围住。
    他脸带阴险狡诈，丝毫没有原先那么儒雅柔和了。
    钱科逸脚步不停，缓缓走到酒吧密道。
    ……
    而在曲鸣和江初翎两人熟睡后。
    深夜。一曲将临超话爆了。
    起因源于微博的一条热搜#江初翎曲鸣疑似共进晚餐#！
    第82章
    热搜上挂着的，除了今晚他俩逛商场被拍到的模糊身影外，还有网友搜刮出来很久很久之前的视频──
    缘春路火锅店。
    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戴着口罩，有说有笑地朝外走去，路过镜头的瞬间露出点侧脸。气质与身形条件都十分符合曲鸣和江初翎两人。
    这是位火锅店打工小妹发在微博上的。
    配字：
    “今天打工遇见帅哥了！成双成对的帅哥啊！嘿嘿其实有三个，不过还有一个没拍到。而且拍到的这两个明显关系更亲密！！！今天又是平平无奇磕到帅哥友谊的一天。”
    几个月前只有寥寥几个好友点赞评论的微博下方突然挤满了吃瓜网友。
    “卧槽这不就是小江和小曲吗！我看见了看见了那个限定款耳钉，你们看！【截图】”
    “右边付钱的那个就是直鸣哥！那件衣服他后来穿过！”
    “江江和曲哥气质好好awsl！”
    ……
    博主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上一回的微博回复还停留在和好友的对话：“真的好帅！我听包厢那片负责的服务员姐妹说他们好像是三个人进了情侣包间，图里的帅哥A和帅哥B被迫分开！帅哥C和A用了情侣色系的餐具，帅哥B瞬间怒了喊她去换套餐具23333总之不管是什么情谊都很好磕！”
    这条评论无疑成为众网友的焦点。
    网友1：卧槽，我人都傻了！我刚刚捏了捏自己，这不是做梦！！！
    网友2：hhhh看来这位姐妹不追星呀！我死了我死了这天大的锤，我家终于石锤了！
    网友3：呜呜我信了！之前好多对成了的cp都是私底下关系超密切还被拍到了。过一过二不过三！江哥曲哥都上了多少次热搜了！一曲将临szd！
    网友4：啊！！！还有今天他们一起逛商场！有姐妹看见了没敢认，看见他们逛饰品店买了好多东西，还一起吃晚饭了？
    ……
    事情发酵了深夜好几个小时。
    魏敏睿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消息经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扩散，一曲将临超话更是热闹非凡。
    魏敏睿打电话来时，天还没怎么亮。江初翎累了一晚上，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抱着被子扭成团，自顾自拱了拱。曲鸣好笑着捏着手机，替他裹好被子，把开着条缝的窗户关严实了。
    他迅速走到卧室外，接过电话：“敏姐？”
    “问过你妈了，真谈了？”
    曲鸣噎了一下，忍不住回过身看看房内。
    “什么谈不谈？”
    魏敏睿说：“微博，热搜。你和江初翎的恋情几乎是纸包不住火的状态了。问了你妈说谈了，你需要反驳吗？”
    曲鸣：“……”
    微博？恋情？
    总不会是江初翎偷偷发了什么？
    曲鸣来不及看看微博上又整出什么幺蛾子，魏敏睿接下来的话率先瓦解了他的疑问：“有网友把你俩出去玩的视频拍下来放网上了。关键是有人挖到了几个月前在缘春路火锅店情侣包厢吃饭的视频啊？那会我记得……你是在剧组拍内场的戏吧？”
    曲鸣顿了顿：“啊，是的。”
    虽然那时候他跟江初翎的关系一点也不好。
    当时曲鸣只觉得名气没那么大，没狗仔也没别的圈内竞争对手，娱乐圈晋升之路唯一的阻碍是小屁精江初翎。所以那时候他觉得戴个口罩基本能解决问题。
    只是千算万算，曲鸣都没料到……
    居然有人拍下来放网上了。
    居然……有人能认出戴着口罩的他？
    现在网友这么疯批吗，随随便便就热搜了？
    曲鸣想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粉丝群体日益扩大，影响力也今非昔比了。
    魏敏睿叹息：“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只要不下场自己搅局公开，靠着这波cp粉热度是没问题的。反正你俩确实谈了，一开始也操的好朋友人设。以后亲密再被拍都可以这样解释。”
    魏敏睿想了想，加了句：“你们都在上升期，不公开是为你们的事业着想。等你到了梁嵩那种水准，公不公开是你的自由。”
    曲鸣静静站了会，嗯了声。
    魏敏睿见曲鸣对自己的事业还算上心，不再多说了，叮嘱着：“江初翎应该挺乖的，你跟他说声就行了，我就不给他打电话了。”
    曲鸣应下。
    但是直到电话挂断，曲鸣都没动动脚。他倚靠着墙壁静静站了会，仰头看看天花板。颀长的身躯站在黑暗中，天还没亮，也没开灯，快和天色融为一体了。
    他想。
    这都是什么事！
    这就是娱乐圈的难处了……
    神他妈谈恋爱两情相悦了还没法公开。
    如果可以，他真想让人知道江初翎对着他有多软，有多娇，有多可爱！还有手机里那些超级可爱的照片……
    没法公开就没法公开吧。早晚有一天，挑个成神的好日子，把江初翎啃得衣服根本遮不住红痕的时候，一鸣惊人！
    现在悄悄撒糖总可以吧！
    曲鸣摇着头自顾自笑出了声，他马不停蹄地打开微博小号，切进炸了一晚上的超话。
    “不是我说！这次真的！！！呜呜呜呜之前说曲哥和小江关系不好的黑粉原地挨打！我看他们还敢不敢跳！”
    “所以说软糖真的是上次有个姐妹分析的那样吧23333【链接】。这个姐妹眼光真不错哈哈哈哈哈！”
    “超话排名都进了好多位！”
    “对呀对呀，而且小江这个微博是刚开没多久的，当时看见他第一个关注就是鸣哥，我就觉得不对劲。少女的直觉果然准了！就问这波情侣包厢还有谁不服！看起来那个博主也没意识到这是俩明星，就是随手记录了生活！更真了不是吗？”
    “呜呜呜呜满地都是糖，好幸福！”
    曲鸣看着，忍不住回复网友。
    @是含羞草先动的手：是我分析的，感谢姐妹认可。这波要分析我就来分析（鬼扯）个大的。等我。
    网友纷纷评论：是你！逻辑帝理智磕糖玩家？我蹲下来了！
    曲鸣盯着江初翎先前发的微博，飞速打着字：
    大家还记得江江某天突然发的微博里“圣诞节只说爱你”吗？（见图1）要是对粉丝表白他完全可以说爱你们而不是爱你！你这个字很有具体指向性有没有？
    那么这一天肯定是很重要的一天？这一天有多重要呢！我翻了一下，上回有黑粉黑江哥，说江哥曲哥关系不好，倒打一耙！被曲哥回怼！还记得吗？（见图2）距离这一天刚好是99天耶！就……这个数字还挺特殊的，不知道大家是否很敏感呀？肯定那天发生了什么，小江才会发含糊不清的营业微博吧？99天这个真的很锤，大家仔细品品前后事件。
    还有！关键来了。张导电影官博转发，其他人可都没有艾特别人的习惯，曲哥好家伙，一转发就说什么不许退货还艾特江江。没有夹带私货？他本人听了也不信吧！江江这个呢，江江直接说了爱你！以我之见，不是电影角色的爱不爱，根本就是他们俩在互表心意！！！
    曲鸣打完这段话，摸摸下巴，不自觉地笑了。回想起江初翎在他身边软软呼呼地说着爱意，这些都是他告诉江初翎的，也都是江初翎告诉他的。
    小东西机灵的很。
    曲鸣嫌没够，又编辑上一段：
    还有，曲哥老粉都知道曲哥家里养了一株含羞草吧？本来大家千呼万唤，曲哥就是不肯拍含羞草的照片，这么多年了！结果今年带着含羞草营业了。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江江的微博名是菜芽耶。
    菜芽和含羞草其实还挺……异曲同工？
    ……
    曲鸣胡乱分析了一通，网友纷纷赞同，恍然大悟起来！盯着瞬间99+的回复，曲鸣嘴角压抑不住弧度。
    另一边，李明卫退出微博，看着手机狠狠皱了眉。他的身前坐着姜风月，李明卫有点无聊地拍了拍桌子：“这不对啊，曲鸣怎么这么喜欢江初翎？那时候开始就喜欢了？”
    姜风月掩去神色：“也不是吧。在剧组的时候曲鸣挺讨厌的江初翎的，要不然我哪有机会给江初翎喝回魂剂啊？反正我觉得那会也就一般同事关系。”
    李明卫若有所思：“这样的话……”
    第83章
    李明卫话音未落，钱科逸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
    钱科逸的状态实在撑不上好。他眼圈底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萎靡不振，浑身笼罩着浓浓的压抑感。蜡黄的脸色彰显着他的疲倦。
    他手上捧着一摞书，慢悠悠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行尸走肉般，木讷地推过书。
    “有关的，都在这里了。”
    姜风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语塞：“这是……”
    在姜风月打探的目光中，李明卫伸手接过其中一本，封面上潦草地书写着“阴阳井”三个字：“这啊，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秘密，也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东西。里面记录了有关曲鸣的一切。呵呵。只要我在曲鸣恢复能力和记忆前拿到了他，我就能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险些彻底输给他了──当然，这一次，他死定了。”
    李明卫轻蔑一笑，翻开扉页。
    然而……
    密密麻麻写满东西的纸张一经打开，字形迅速褪去，直至整本书成为一张张空白的废纸。李明卫尚且来不及细细阅读，在他的眼睛能捕获到究竟写了什么字之前，书上的内容早就消失殆尽了。
    姜风月坐在一旁看得惊呆了……这难道就是什么自我保护机制吗？为了防止像李明卫这样搞事的人？
    姜风月看着身侧明显呆滞，苦苦压抑着暴怒心情的李明卫烦躁地挠了挠头，大声啧了两下：“这他妈，玩我？”
    李明卫缓缓将视线挪到钱科逸身上。后者仍旧睁着双浑浊无光的眼，呆愣愣地望向虚空中。整个人还维持着刚刚递书的姿势。
    姜风月也去过酒吧，见过几次钱科逸。可他从没见过钱科逸这般姿态，不由地心慌了两秒。
    短短的功夫间，李明卫满脸气到通红。掌心冒出点黑气，猎猎地向钱科逸袭去。黑气围作一团，而钱科逸印堂发黑，缓缓浮现黄色符纸，引蛊术。
    姜风月眼神微怔，咽了咽口水。趁着两人不备，姜风月迅速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李明卫直到见到符纸，眼神阴冷，哼笑道：“阴阳井具体地点没人知道，我就指望着你替我找出来。现在字也没了，这书里莫非还有玄机？”
    姜风月呆滞，忍不住问：“你这样问他……”
    引蛊术能操纵人心。
    所以李明卫是借此套话？
    李明卫瞥他一眼。没说话。
    静静候着钱科逸。
    钱科逸眼神空洞，嘴唇开开合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以往都能看见书中的字样。”
    李明卫追问：“难道只有古籍守护人可以看见？”
    钱科逸顿了会，继续回答：“不。曲鸣曾经来酒吧密室翻找过古籍，他也能看到。”
    李明卫眼神阴鸷：“你说什么？曲鸣都看了些什么？！”
    钱科逸：“《百草产后护理》。是江初翎中回魂剂后，我翻给他的。”
    李明卫：“他知道了多少？那书里写了多少关于烛龙的事？！”
    钱科逸顿了会，在李明卫紧张的眼神中缓缓说出一个字：“零。”
    李明卫如释大负：“操，幸好。他没看到其他的？”
    钱科逸摇头：“没有。”
    李明卫终于放下心来，将其他几本书一起翻了个遍。毫无例外的是，钱科逸带出来的书上全是空白一片，全然没有用处。
    书是他妈的跟他作对？
    要书何用啊！
    李明卫眼神微怒，手一挥，把桌面上摊着的几本白纸书统统扔到地上。
    他回头叮嘱姜风月道：“钱科逸现在被我控制了，没自己的思想，能为我们所用。但是事到如今，找不到阴阳井，即便我拿走了章尾山的封山之印，也永远解不开这封印。”
    姜风月心中咯噔：“封印？什么封印？”
    李明卫古怪地看了姜风月一眼。姜风月立马收起好奇又惊慌的神色，毕恭毕敬地微笑着。李明卫思考了两秒，还是说了：“告诉你也好。曲鸣曾经以一己之力将我的部分能力封印在章尾山下。”
    “封山之印现在在我手上，只差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李明卫说着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如同胜券在握，“等我解开封印……曲鸣必死无疑。”
    “你到底和曲鸣什么仇……”什么怨？
    李明卫不等他说完，接过话头：“毕竟我可是偷师了。曲鸣死到临头都没发现他引以为傲的掌握时间的能力被我效仿了……哼，我可不输他。血海滔天的大仇啊。毕竟他当年可想跟我你死我活呢。”
    ……
    等李明卫和钱科逸走后，姜风月立马捏着手机，将刚刚录下来的音频文件发给曲鸣，并向他阐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鸣乍一看很愣。
    仔细听完后蹙起了眉。
    姜风月：你上次不是帮我化解了引蛊术吗？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帮钱科逸恢复？
    引蛊术……能让李明卫下狠心动用引蛊术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曲鸣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找江初翎商量了下对策。曲鸣的本意是自己以身涉险，江初翎在后方坚守阵地就行。奈何江初翎缠着吼着要跟着去。
    曲鸣无奈：“乖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江初翎哼哼：“不知道怎么了？我吃饭还不知道吃不吃得饱呢！怎么能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就不吃饭，那我不是要饿死！”
    曲鸣捏捏江初翎耳垂：“这哪一样啊？你小脑袋瓜里装了点什么，这也能类比？”
    江初翎连连点头：“我要去！哥哥！要么带我去，要么让我──让我死在这里，我不吃饭急死你！”
    曲鸣泼了盆冷水：“草需要吃饭？”
    俨然过上一日三餐，将自己当成人的江初翎眨巴眨巴眼，啊道：“那，吃零食？是你让我多吃点长胖的！不是吗，哥哥？”
    歪有理。还会顶嘴了？
    曲鸣拍拍江初翎脑袋：“我看你哪里是含羞草，你是贪吃花吧？”
    江初翎：“贪吃是好事！健康！”
    最终，一人一草还是沿用了上回的方法。
    十二月份的天已经冻得人发颤，江初翎即便变成了小小一片叶子缩在曲鸣口袋里，也难免有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裤兜岔开的小口吹进来。要不是现在是叶子形态，江初翎估计要牙齿打颤了。
    江初翎在心底有些失落地说着，叶子也在口袋里飘飘悠悠，转了一圈趴回曲鸣手指逢里。那里的温度比掌心和掌背都要暖和些。江初翎安安静静地贴着。
    【哥哥，呜，看不见你一会耍帅了。】
    【带你来就不错了。还想要看我耍帅？一会屁股给你烧着火，我看你还敢不敢皮。】
    江初翎：“……”
    他忘了！那个什么五行什么游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通常都是水克火，火克草！
    就！不该如此！
    江初翎哼了声。
    【这次错了，下次还敢！哥哥把我烧没了上哪找第二个小宝贝呀？还是我这么乖巧听话的！】
    曲鸣低笑一声，没好气地，屈指将江初翎变成的叶子弹了两下。
    江初翎身体僵硬，心底道：“哥哥！虽然我现在是叶子不是人！但是你这样不行的！”
    两人一路往酒吧去。Slide Bar一如曲鸣刚穿书时热闹非凡，人群中依旧有各种喧闹声，空气中还跟以前一样混杂着酒水的甜辣味，各种化妆品劣质的香味，还有各式各样的气息。
    找到钱科逸时，钱科逸精神不济，呆愣愣地坐在吧台上看着报纸，头都没抬一下。
    曲鸣伸出左手，点燃掌心的火，流光金彩的瞳孔藏在眼眶中，幸好四周没有人围观，没人看见这双异常妖冶的眼。
    曲鸣操控着手，缓缓挪到钱科逸额前，停顿了会。
    只这一刹那，一如当时曲鸣窥探到姜风月的前世，如今与钱科逸相关联的所有记忆，一股脑全部涌了出来……
    第84章
    钱科逸，也就是白泽。
    钱科逸的前半生都恪尽职守，维持着自己作为祥瑞之兆的神兽的职责，给各地带去福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世上后来诞生的神兽异兽都视天道为最高准则，而自混沌应运而生的烛龙，在他们心中，便是天道的一种象征。
    可是烛龙不这么想，烛龙随心所欲。
    烛龙本身并不相信“天道”这一说法。不过是混沌虚无，昏暗又没有秩序的世界需要被打破，邪祟需要被压制，他才诞生了。他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打破的天道。
    活着，自由就好。
    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束缚自己。
    神兽依旧对他抱有敬畏之心，烛龙置之不顾，拂袖跑了！
    白泽的潜意识里对烛龙的认知便是如此。
    烛龙远离众人，懒得见人，独自栖息在章尾山中。也许是亘古的孤独让他心中动念，他开始每日每夜闭目息神，在章尾山各个角落灌输灵力，企图创造点生灵出来。
    起初无果。
    直到四千七百九十多年后，章尾山簌簌下着雪，山脚下三川江边突然冒出了一小撮绿油油的苗，又细又软，在风中摇晃。
    那一天，惊动了所有神兽。
    所有人，不管相隔千里万里，都火速奔来，看看烛龙创造出的新生命是什么东西。白泽也不例外。
    那时候的白泽明明已经学会了化成人形，可当他挤在其余神兽间时……竟然还有点矮。
    他瞪着眼左右挤了挤，踮脚朝地上看──
    视线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雪地上出现巨大的黑色阴影，将那刚刚冒出头的芽迅速笼罩着。三川江微波泛起，寒风卷着雪花飘向众人，猎猎风带着凛冽的气息。片刻后，烛龙蜷缩着身躯，当着连连退让的众人的面，将小芽整个圈起来了。
    圈住，死死护住。
    钱科逸呆滞，心想，这可得宝贝着啦！这可是第一例生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章尾山冬天的雪。
    众神兽面带艳羡，纷纷离开。
    这棵小苗苗可是目前为止烛龙最亲近的生灵了，甚过他们中的任何人。
    几千年如一日。
    众神兽谁也没想到，这小苗苗居然在慢慢长大。
    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冬，或者是气候宜人的春秋，烛龙总是陪伴在它身侧，几千年，如一日。
    从一根还没神兽爪子长的小细藤，长成一株迎风摇曳的茂密的矮草，众人都惊呆了。
    它一点点破土而出，一点点青翠欲滴。风一过，它晃晃躯干，对着烛龙弯弯叶子，就像是在弓着腰道谢。
    烛龙喜欢伏首趴在它身侧，无聊的时候拿爪子轻轻戳戳，每当这时，它就会收起自己的叶子，软软乎乎地轻轻搔刮着烛龙的掌心。
    烛龙低笑着，喊它初灵。
    因为那是世间第一个生灵。
    不同于神兽异兽，它是自然万物的初始。
    再然后，烛龙在其他地方也培育出了新生命。
    虽然最初的自然万物是烛龙灵力培养灌溉出来的，但它们在这片世界上繁衍生息，慢慢地，形成了自己的习性和繁衍方式。
    见多识广，神兽对新的世间百态也就没那么好奇了。日子照旧过，自然依照着它自身的规律变幻着。
    这样没有新意的日子忽然有天被打破了。
    神兽吃惊到极点，差点变回原型坐地不起！那株小苗苗居然慢慢有了灵性！
    钱科逸道听途说几千年，有一天路过章尾山，有幸看见了他人口中的“灵性”。
    那是一个奶乎乎的孩子，跟在化身为人形的烛龙身边，咿咿呀呀说着些不知所云的音节。
    原本在三川江边顽强存活着的那株草不见踪影。
    小孩挥舞着手新奇地在雪地里踩来踩去。他的个子不高，小脸蛋圆鼓鼓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着了，脸颊两边都红彤彤的。
    雪地上迅速留下一连串小脚丫子印。
    烛龙低头轻笑，长发在风中轻轻晃着。小孩大抵是不懂，拍着手看了烛龙两秒，也学着样咯咯笑着，边笑边盯着烛龙的发梢，挥着手就要去抓。
    烛龙双手护在小孩身侧，怕他摔倒，又用跟动作明显不符的严厉口吻敦促着：“来，跟我学。哥──哥。”
    “啊……咿……啊啊！”小孩掰掰嘴巴，发出些模糊的音节。他不依不挠要去抓烛龙的头发丝。一双眼熠熠发亮，睁得水汪汪圆圆的。
    “喊声哥哥就给你玩。”
    烛龙使坏，故意绕着自己的头发在小孩面前晃。小孩啊啊叫着，每当肉乎乎的小手快要碰上的间隙，烛龙就收手不许它抓了。
    几个回合下来，小孩泪眼汪汪，撅着嘴快哭了。
    烛龙收起笑脸，板着脸：“哭也没用。虽然你是宝宝，但是你要学会说话。乖点，跟我学，哥哥──”
    说是这么说，当不要钱的泪珠子满脸掉的时候，烛龙还是皱着眉头，急急忙忙地拍着小孩的背，生怕他哭着哭着噎岔气了。
    小孩，记仇，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呜啊……呜！”
    他撒腿就想跑，被烛龙弯着腰，勾勾裤兜，轻轻松松拎了回来。小孩还抽噎着大声哭喘，气都透不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别开脸，就是不看烛龙。
    “这么难过啊。”烛龙柔声，掰着小孩的下巴，“乖宝，不哭了不哭了。”
    四目相对，小孩眼睛红彤彤的，可怜极了。烛龙哄着，但是小孩啊啊两声，踢着腿挣扎。
    烛龙无奈地摇着头，眼底满是笑意。他抓着小孩的手往自己肩头放：“嗯？不是想玩吗，抓着玩吧。”
    小孩掌心温热，呆愣愣地用手指碰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轻轻巧巧特别小心地绕在自己手指上。他吸吸鼻子，鼓着嘴，急切地啊了一连串：“啊……啊，哥……唔哥！”
    软乎乎的一声哥哥，含着口齿不清的口水吞咽声，不那么连贯。
    哥哥，是他会说的第一句话。
    钱科逸既震惊于烛龙罕见的耐心和温柔，又震惊于这株草有别于其他生灵，居然有了灵气，可以化形成精怪，甚至变成人形？！
    该干的正事什么都没干，钱科逸把自己来章尾山要干的事抛在脑后，站在不远处看完了烛龙哄孩子的全程。
    直到烛龙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忽然对上钱科逸打探的眼神。
    像鹰隼，怪吓人的。
    烛龙盯着他看了半晌，抱着孩子，抬脚往章尾山上去了。小孩眨眨眼睛，不再哭了，嘻嘻哈哈地趴在烛龙肩头，朝钱科逸笑得合不拢嘴。
    大抵小孩都是这样，仇来得快，去得也快。
    苍茫天地间，只剩钱科逸愣在原地，心跳如擂鼓，傻傻呆呆，大脑已然一片空白。
    这烛龙……这这初灵……！
    ……
    久而久之，烛龙奶孩子的事迹广为流传。
    烛龙似乎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炫耀“自家孩子”有多可爱的场合就没少过。
    烛龙还给他重新起了个名字。
    叫江初翎。
    烛龙带着江初翎一点点长大。
    自混沌开立，邪祟退去，万物生长，一切美好顺势而来。但是好景不长，江初翎能化形成青年的那年，一切似乎都变了。
    那时的钱科逸在昆仑山附近，给当地带去福音，久久没有出山。
    钱科逸每一次入山就是几千年，再出来，又是几千年。上万年一个回合，等他从昆仑山出来时，这天地间已经悄然变了样。
    狂风呼啸，天地昏暗，庇佑五湖四海的灵力明显衰竭了许多。原本生机勃勃的万物都蔫了。
    钱科逸一出山，就在山脚下被麒麟拦住了。他急急忙忙化身成人：“可算出来了！快！快去阴阳井找烛龙！”
    钱科逸茫然，心中又觉得不对劲。烛龙庇佑着四海八荒，从没有哪一年像现在这样昏沉无度。
    “这是……怎么了？”
    “这……烛龙被卡俄斯的邪念侵噬了，索性他意志坚定，灵力强大，依托着神力苦苦压抑着。”
    阴阳相生，刚柔并济，天乾，地坤，风巽，雷震，水坎，火离，山艮，泽兑。阴阳八卦，相生相克，阴阳井是一口井，井所在地的风水便是八卦正中心。
    井是枯井，井底没有水，但是有个石室。阴阳是两个相克的极端，但在正中心的位置，石室内恰巧是两极相转的平衡点。
    正邪相抵。
    善恶相抵。
    烛龙用神力意念化形成锁链，牢牢将自己锁在石室内。他是极善的化身，卡俄斯是极恶的化身，只有用这种方式，烛龙才能控制住自己心底那一片清明。
    哪怕有一天，恶大于善，石室也可以完全封锁这股邪祟力量，不至于将天地搅得不得安宁。
    麒麟一股脑说了出来，钱科逸更懵了：“不对……那你刚刚让我去找烛龙干嘛？他要是知道我进去了会不会……”
    “就是他的意思，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嗨呀，还磨蹭什么。你在山里头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烛龙已经把自己锁在里面几千年了。”
    ……
    钱科逸震惊着，又慌乱着，完全是不知所措地来到了阴阳井。
    夜黑风高，月亮挂在枝头。
    这是唯一一片几乎没有生灵的地带。四周荒芜一片，只有杂草丛生。钱科逸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思考了两秒，化身成为四脚兽型，缓缓爬进井地。
    井地下面是条隧道，井底潮湿，壁内滴滴答答时不时渗下点水珠，离石室越近，不远处的笑声越清晰。锁链挪动时叮叮哐哐的巨响伴随着青年男子清秀儒雅的笑声一起传来，回荡在空旷的井底，一声又一声，特别清晰。
    钱科逸轻手轻脚来到石室门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推门。
    “哥哥，你写的是什么？”
    锁链的声音又起，还伴随着纸张摩擦地面的声音。
    钱科逸耳朵贴了上去。
    “这三根线是水纹，江水，三川江。这个，这些短促密集的线条是雪，飘飘而下，像雪白的翎毛。记得吗？那年三川江下着初雪，鹅毛般簌簌而下。”
    “我在江边发现了棵小菜芽。谁知道再后来，小菜芽长高了长大了，天天跟在我后面叫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随后里面传来声惊呼：“你胡说！”
    烛龙的笑声又低又酥：“没胡说。”
    “写的是你的名字。”
    “江初翎。”
    年轻的声音带着急促：“不对！你说我是菜芽？！我明明是珍贵的含羞草！哥哥，你凭什么喊我菜芽？”
    钱科逸站在石室外，心底错愕。
    里面的人是江初翎？
    隔着门板，对话还在继续：“以前教你写字，你不好好学，现在知道要学了？”
    烛龙大抵抬了抬爪子，链条声清脆刺耳：“最近不行了，再等我一阵子。”
    “哥哥想什么？！我是来给你看我的练习成果的，你等着，我写给你看！”
    窸窸窣窣一阵响后。
    江初翎又说：“哥哥送我一个名字，我也要送哥哥一个名字。但是我没有哥哥那么多文化，取名取名，唔，我想很久了，你就叫曲鸣！看，这么复杂的字我都会写了。”
    话音刚落下，他急匆匆补上句：“虽然……虽然这个名字好简单，但是你不许嫌弃我！就算不用……起码也夸一下我……”
    “用。”烛龙的声音即刻响起，“曲鸣。挺好的，特别喜欢。”
    “就是这字……回去还得练。”烛龙笑着，“你看，歪歪扭扭，像拿着笔飘的。罚你回去抄我的名字99999遍，写不完亲你。”
    “不是吧？！”
    钱科逸听完整段，笑傻了。他苦苦压抑着嘴角，四脚兽的形态下，他连肚皮上的肉都在颤抖。
    两人聊了一会就没有声了。不知道在干嘛。
    钱科逸等了很久，直到江初翎推开石室的门。钱科逸敏锐地听到推门声，迅速往阴暗逼仄的角落里钻。好在江初翎没发现，趁着月色，径自往外走。
    钱科逸咕噜咕噜滚回刚刚站着的地方。
    他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怎么进去。
    还没等他考虑完。
    隔着石室门板，传来一声叹息：“知道你站在外面很久了，还没听够？”
    钱科逸瞪大眼睛，连滚带爬进了石室。
    神兽只是神兽，哪怕是四脚兽形态，在庞大的烛龙面前也十分微不足道。他实在是太大了，头几乎贴着石室的顶，低着头望着钱科逸，居高临下。
    钱科逸一时失声。
    烛龙歪了歪脖子，道：“我的大部分神力暂时化成了这锁链，没有足够的灵力再变成人形。你不用怕我，就当是朋友就行了，放轻松。”
    怎么可能轻松啊！
    钱科逸摇摇头，往前探了两步。
    烛龙沉默两秒，说：“卡俄斯的势力蠢蠢欲动，哪怕被我封印沉寂了千万年，还是在伺机而动。我没想到我的能力能让他趁虚而入。”
    钱科逸没懂，呆愣着，听烛龙继续解释：“我原本从来没发现自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是在三川江边。那株小苗刚刚探出头来的时候，我盯着他，忽然看见了未来。”
    “未来那棵小菜芽会慢慢长大，会变成人，会在相知相处中逐渐依赖我。”烛龙回忆着，边说边笑，“我会教他说话，教他走路，陪他成长，教他写字……然后我告诉自己不要往下看了，别继续看了，我就真的看不到了。当时我觉得很荒唐。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一切都真的发生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我经常看着某些东西。恍然间就看穿了千万年的光阴。荒唐吧。可也是这样，让邪祟入侵了我的身体。”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种能力到底怎么运作。每次我想看，好像就能看见，我告诉自己别看了，忽然就看不见了。可是只要我看见了，我看到了什么，什么就会在未来发生。”
    钱科逸似懂非懂，点点头。
    “可能这本身也是一种欲望吧……我想，我就能，我不想，不看，就看不到了。窥探别人的未来，甚至窥探整个世界的未来，归根到底，也是一种私念。看到了，我就可以选择打破，可以选择转变局势。”
    “这和所谓的邪祟，也许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卡俄斯将目标瞄准我，我刚好中招了，仔细想想，我也并不无辜。”
    烛龙似乎是毫不在意，突然轻轻拍了拍地板，慵懒地开口：“而你不太一样。你本来就是祥瑞的化身。我想把这种能力传给你。”
    钱科逸不解：“可……卡俄斯都能入侵你，我只是区区神兽，不是更会被……”
    烛龙轻笑着，打断：“不会。卡俄斯被封印了，邪祟暂时没有意识，现在将能力转给你也不是转到你身上。”
    烛龙张开嘴，口中叼着一块质地纯白的玉石。
    他没有再说话，瞳孔泛着金光，身侧四周冒出丝丝缕缕的红线，摸不着触不到，但它们直直地朝玉飘去，遇石即化，溶进去。
    玉石轻轻掉落在钱科逸身前时。
    已然成了块血玉。
    烛龙解释道：“这块血玉请你务必保管好。我把洞悉世间百态的能力存进血玉里了。往后，它就属于你。你要做的就是保管好它，不要擅自动用能力，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钱科逸接过，郑重道：“好。”
    移除了能力，果然如烛龙所料，邪祟的入侵迅速停止了。他在石室内又呆上数年，终于清除了身体中的全部邪祟。
    烛龙重出天日。
    万物复苏。一派祥和。
    但是隐患一直都在。
    邪祟仍旧伺机而动。
    神兽们心中都有数。
    钱科逸保管好血玉，心中绷着根线，又继续着自己传递福音的工作。几个轮回下来……
    邪祟，重现。
    天地一片混乱……
    ……
    钱科逸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曲鸣停顿在钱科逸额前的手久久没动弹，过了好大一会，他才将引蛊术的符纸烧毁。钱科逸身体迅速软下来，倒趴在酒吧柜台上。
    曲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久久回不过神。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上回捡到的血玉。
    血色，质地，还有铜钱眼中缺的一小道豁口。
    是同一块吗？
    第85章
    钱科逸醒的时候，他的脑子跟团浆糊一样。先前被遗忘被封尘的记忆混杂着着“钱科逸”这个酒吧老板身份下的记忆，在他脑海中融合。
    钱科逸迷茫地睁着眼，消化了很久，眼神呆愣愣地，终于抬头望向面前的曲鸣。
    钱科逸哑然，他曾经质疑过曲鸣，怕曲鸣对江初翎心存歹念。可……
    他是烛龙！
    而江初翎是初灵！
    钱科逸心里咯噔，恨不得穿越回过去杀了自己。这种奇妙的，对曲鸣和江初翎出于本能的尊敬与他先前的态度明显不符嘛！
    钱科逸低着头错开视线。
    曲鸣自打销毁了引蛊术后就靠在附近的座椅上静静等着，期间将刚刚看到的记忆片段，用心声的方式传递给江初翎，又跟江初翎玩了会。
    李明卫给钱科逸上引蛊术，说明钱科逸身上有他想要知道的秘密，或者……有利用价值。而很显眼，李明卫就是冲着他和江初翎来的。
    钱科逸不安，低着头搓了搓手。
    曲鸣眼神扫过，默不作声。
    钱科逸顿了两秒，试探性开口：“这个……我……呃。就是，你是不是不记得了……咱们八百年前好像有一段故事。”
    他简要复述了自己记忆中的场面。
    江初翎趴在曲鸣指缝间，闻言迅速左右蹭了蹭，心道：“什么故事？分明是我和哥哥的故事！虽说是三个人的电影，但他没有名字的呀，哥哥！我和你才有一段超长超长超──长的故事。”
    曲鸣摩挲着，心道：我问点正事，乖点。上古洪荒时候的小哭包屁颠屁颠乖得要死，哥哥当然只跟你有一段故事。
    被安抚了！哥哥哄我！
    江初翎心满意足噢了声，趴好，想到他人眼中他和曲鸣的亲密关系，又兴奋又羞愧。
    “钱科逸，或者该喊你白泽。”曲鸣挑眉，顺便把引蛊术和化解引蛊术的事情大体讲了一遍。
    钱科逸嗯嗯点头，心底局促着，心想：这么看来，曲鸣现在什么知道了？
    曲鸣问：“关于引蛊术和李明卫的事情，你记得吗，记得多少？”
    “嘶……”钱科逸摸着下巴思考，“引蛊术……你还记得你给我打电话那天吗？我跟前任守护者在一起的时候。”
    不提不记得，一提曲鸣就重新想起来了。就是那天，他发现江初翎的手机背着他偷偷设置了密码，还让他根本猜不到！
    曲鸣没好气地拢了拢手指，故意挤江初翎。
    江初翎大呼：“哥哥！你干嘛？”
    曲鸣扬扬眉毛：【等下再收拾你。】
    他又对钱科逸说：“记得。”
    钱科逸回忆：“引蛊术……我只记得我去了不周山，前任守护者，唉，就是叫凌期。他打电话跟我说年纪大了要不行了，我本来是打算去送他最后一程的。”
    “但是不周山那儿不像普通的气候变化。天不冷，跟夏天似的。可是特别潮湿，特反人类生存。我站在那煎药汗流个不停。可现在明明十二月，热的哟……”
    “倒是没见过什么引蛊术啊？不知道在哪里中的招。不过见凌期前我还有意识的，回来的时候就被人控制了。你要是不找我可能我就……所以可能是不周山有问题。”
    曲鸣咂舌：“凌期？你是白泽，那你记得上一任是谁吗？”
    姜风月被控制期间仍然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心性受到影响了。钱科逸……钱科逸完全丧失自我，眼神也无光，见到他的那刻曲鸣差点没认出来。
    难道李明卫还有两种引蛊术？
    曲鸣问完，沉默了。
    “就叫凌期。”钱科逸顿了会。他忽然意识到他自己的记忆不全，而且曲鸣也不太记得？
    “记不得了。包括谁让我们看着的，为什么看着……”
    【哥哥，是你吧？】
    江初翎乖乖没动。
    曲鸣看了看身侧的口袋：“我暂时也没全记起来。”
    这操蛋的感觉，第一次是他发现自己穿书了。
    第二次就是现在。
    所有线索都像团乱麻堆压在心中，理不清剪不断。
    钱科逸看着曲鸣越来越蹙起的眉，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得他不高兴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曲鸣敏锐地看到了。
    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人际关系啊！钱科逸脑海里的烛龙就不怎么喜欢上下级这个身份，他作为拥有二十一世纪思想的烛龙那可就更不习惯了。
    曲鸣捏了捏眉心，右手拇指按了按如同在瘙痒的叶子，“乖宝，你也出来吧。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监控。不会有问题。”
    在钱科逸心虚的目光中，曲鸣握着拳的手缓缓从裤兜里挪出来。他摊开的掌心中贴着一片小小的叶子，绿油油，娇嫩光亮。
    下一秒，江初翎变成人形伸了伸懒腰：“可把我憋坏了。”
    先前钱科逸还爱跟江初翎插科打诨。
    现在不敢了。
    钱科逸轻声叹了句：“初灵啊……”
    江初翎心底嘻嘻笑着，说：哥哥！钱科逸是我在这个世界醒来后认识的好朋友，你不要为难他！
    话是这么说，话音还热乎着呢，江初翎负着手踱步到钱科逸身前。他身高与曲鸣相差无几，站在钱科逸身前还高了一截，气势逼人。
    原本和江初翎有多熟，现在钱科逸就有多无措。
    江初翎笑眯眯：“我刚刚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偷听墙角，还要跟哥哥扯上关系，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钱科逸干笑两声：“……”
    曲鸣也凌乱了一瞬：“……”
    这小子。刚刚知道是被他亲手带大，指不定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时候还羞得说不上话来呢。现在居然对着钱科逸趾高气昂，越来越来劲了？
    曲鸣想着。
    似乎……现在的江初翎的说话方式还停留在钱科逸回忆中，青年阶段的性格？
    江初翎看了曲鸣一眼：“唔？”
    曲鸣看了看，直接问钱科逸：“行了，长话短说，先带我们进去看看上回你说的古籍内容？”
    钱科逸想起来什么似的，害了声：“上回在密室看见古籍，只是怕你们步了古籍记载的老路。难怪你一开始说没关系，谁能想到古籍里记载的就是你俩啊？”
    他感慨着，边说边领着两人往暗室机关处走去。
    上回来，曲鸣没仔细看。这次才发现钱科逸酒吧底下的密道藏在一整面书架里。幽深黯淡的入口一开，密道里立刻泛起幽幽的金光，流光般荧荧。
    江初翎也停下了脚，瞳孔微微收缩。
    钱科逸傻眼：“……以前，从来没有过。”
    三人四周望望，金光薄似雾，跟曲鸣看过的玄幻小说里的结界类似，肩膀穿过，丝毫没有痛感。
    三人穿过金光进入密道时。
    曲鸣手机响了。
    不在通讯录联系人来短信：“阴阳井重现天日。”
    第86章
    手机震动一瞬便没声了。
    显示没有信号。
    曲鸣看了眼，放回去的瞬间──
    手机上挂着的血玉荧荧发光，血玉质地光滑，诡异地散发着猩红的光泽，就好像里头的血色即将化成汩汩血水，滴答滴答落下。
    曲鸣僵直着手，微不可见地多扫了两眼。面前的江初翎和钱科逸都搓搓手臂，往四周望去。
    曲鸣淡定地将手机塞回口袋，哈了口气搓搓手：“这里比上回来的时候更冷了啊。”
    钱科逸眼神瑟瑟，朝幽深的前方瞟了瞟：“啊……对，不过……里面有恒温空调的，上回你来过的，还记得吗。”
    江初翎第一次来时还是中了回魂剂那段日子，他当时还是昏迷状态，没有见过这密道原本的模样。
    他轻轻拽着曲鸣的衣袖，想说话，一看到两人神色莫辨的严肃劲儿，话在嘴边兜了圈又迅速咽回肚子里。
    “记得。”曲鸣淡淡地。
    但是这次更冷了。
    比零下十几度的冬天还冷。
    直觉告诉他们，密室不对劲。
    但是没有人说出口。
    江初翎抻长脖子左探探右望望，识趣地闭上嘴巴。
    幽深的隧道里只留下脚步声。
    这种直觉上的诡异感，在推开石室门的那瞬间成了现实。
    随着吱呀声渐响，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有别于灰头灰脸的霉味，腥味又湿又重，四面八方都被这种铁锈味包裹着，仿佛空气被抽干净了。
    江初翎捂住鼻子，艰难地呼吸。
    曲鸣推着门的手沾了层灰，但是一踏入……
    里面原本该有的满目书架消失不见。石璧上暗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还没凝固，顺着墙壁的走势落到地面上，迅速化成一道血红色的水迹。
    而墙壁上……画着各式各样的画，腥味就从墙面上这些字迹传来，特别浓烈。
    大抵……是血书。
    最靠近三人的墙面上，只画着一只身躯颀长的猛兽摇头摆尾，翱翔在原野外。他的背上坐着个奶娃娃，咬着手指，盯着远隔千万里的地面，笑得嘴角直扬，嘴里却还没长一颗牙齿！
    旁边又是一幅崭新的画面。那是口古井，四周稀稀拉拉横着些杂草，一个幼年小男孩探下头去，扒拉着井口的双手磕着，小脚丫子居然还翘了起来。
    再往石壁边上看，还是同一口井。远处歪歪扭扭画着连绵起伏的山，小人比左边那人高了些，长发飘飘，嘴里叼着个藤蔓，双手正绕到身后拢着发梢，俨然是要扎辫子的模样。
    接下来……
    下雨天，潮湿的林叶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小人似乎又高了些，双手举着个荷叶，而身侧，似龙似蛇的庞然大物摆着尾巴。
    ……
    满墙，自上至下，自左至右。石室本就呈圆球型，凡是目所能及的壁面上，全部画上了血红色的涂鸦。触目惊心。简笔涂鸦式，线条粗糙又精致，根本没有多余的细节。
    腥味混杂着常年不见天日的潮湿腐烂味，曲鸣胃中翻腾，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曲鸣抬头，刚好对上了石室顶。
    上面涂着一株含羞草。线条流畅柔美，龙飞凤舞地在旁边写着两个字──勿忘。
    钱科逸声线颤抖：“这他妈不就是……不就是你，你们吗？”
    这些画和他刚刚捡起来的记忆中，曲鸣以及江初翎的模样几乎一致。
    石室四周空荡荡的，众人沉重的步伐声久久回荡。江初翎难以呼吸，猛吸一口气，皱着眉走在曲鸣身侧。他看了看石壁，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曲鸣默不作声。他缓缓将手伸到石壁前，顿了顿，不受控制般轻轻碰了碰。
    诡异的是，石壁上的血迹只闻其味，不见其色。曲鸣收回来的指节上只有薄薄一层灰。
    三人傻眼的瞬间──
    磨铁匠敲击着炙热铁块的声音再度出现，时徐时急，玲玲作响。刀剑嗡嗡声和锁链清脆的摩擦声同步响起。
    虚空中飘出行红字来。
    “以血为契，以灵为寄，落阵。”
    江初翎瞪大眼睛，轻声呢喃：“这不就是……上回咱们在酒店看见的……！”
    上回，江初翎身穿鱼尾服受伤，他的血与血玉产生奇妙的反应时，也是这么个状况。
    只不过。
    当时红字化形成了一把古旧的锁，迅速开了。
    而如今……
    面前飘忽着的虚空红字亦如上回那样，像聚拢的雾气，渐渐团作一团，慢慢变成了上古的锁。
    咔哒声起，落锁。上了芯。
    虚空中渐渐变幻出红色的链条，尽数缠绕在古锁上，就像红色藤蔓的爬藤植物，一圈又一圈，足足绕了几十回。密密麻麻，又粗又坚固。
    锁，合上了。
    片刻后，虚空中的景象消失了。
    曲鸣皱了皱眉，伸手到裤兜里，下意识摸了摸手机挂件。
    血玉，本来冰凉的质地突然滚烫了起来，比吊炉上烧开的水还烫。曲鸣的手指刚碰上，他就感觉自己的皮快被烧焦了。
    他强忍着刺痛感摸了摸，松开。
    伸出口袋的手，指腹红了。
    江初翎盯着：“……”
    钱科逸脸色惨白，吓得说不上话。
    墙面的血迹滴答滴答，在众人触不及的虚空中缓缓掉落，一滴一滴，令人发指。
    白雾笼过来，三人陷入幻境……
    阴阳井，如出一撤的圆形石室，四周空落落的，遗留在墙角缝隙里沉寂了千万年的锁链蒙上灰尘，破旧古老。血腥味股股袭来，正中间，烛龙伏在地面奄奄一息。
    巨大的身躯僵硬麻木，连轻轻蠕动都做不到。他的头半仰着，喉咙里发出悲怆的哀鸣，又沉又闷。赭红色的身躯被鲜血染得更红。
    而他的爪子……不见了。
    血就从原本长着爪子的地方汩汩而下，被砍断的部位血肉模糊，血液来得比决堤的洪水还要猛烈。
    他喘着粗气，腹部紧贴着地面上下剧烈起伏，疼得痉挛。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
    可烛龙一双眼坚定又认真。
    他眼角的鳞片上闪着湿润的光泽，也许是汗，也许是泪。烛龙气若游丝，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挺着尾巴，直到沾染上自己流淌下来的血，一点点渲染在肌肤上，又慢慢地，挪到空中，挪到石壁前。
    垂死挣扎，大抵如此。
    可他的眼神又满含缱绻。
    沾着血迹的尾巴缓缓触上石壁的每个角落，慢吞吞，艰难却又是十分顽强地一笔一笔描摹着。血液在墙上根本留不住，没有那么快凝固干涸，烛龙也不恼，反复添添补补，每一笔都竭尽全力。
    他喉中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很久很久，直到满壁都画上了血画。
    烛龙的血不止，愈发虚弱。
    他强忍着吞咽口水，浑身散发出金光。瞳孔中像是盛满了漫天星辰。
    曲鸣看着幻境，心中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厚重悲伤感把他整个人淹没了。可他动不了，说不了，只能看，只能听，只能闻。
    他确实也听到了。
    幻境中，传来江初翎的心声。
    “哥哥，我好想你。”
    “孟婆庄晚上的星星很好看，我很喜欢，可是没有哥哥好看。哥哥不在的夜晚好黑，没有光了。”
    “孟婆种的菊花开了，好漂亮，下次我们也种。”
    ……
    烛龙眼神涣散，静静听着。金光逐渐笼罩着他整个身体。那是从体内爆发出来的神力，丝丝缕缕，一点点充满了整个石室，澈澄明亮。
    墙面上的血迹迅速幻化进虚空中，每一幅图画都转换成文字。
    烛龙用神力凝成本书。
    血仍在流，烛龙听着江初翎的心声，面上挂着沉重的微笑，眼角忽闪忽闪的同时，神力化作的纸张哗啦哗啦翻动着，红字落在上面，迅速成了白纸黑字。
    哐。
    金光消失的瞬间。
    这本书和普通的书似乎并没有区别。
    摊开的纸张一页页合上。
    落到地上时恰好翻回封面。
    那上面写着六个字：百草产后护理。
    “哥哥，在忙吗？那晚安。”
    “梦里一定要多陪我会。”
    烛龙张着嘴，喉咙似乎冒着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含着血玉的嘴缓缓张开，满腔血液顺着张嘴的姿势滴到地上，黏滑湿润。
    可是他笑着，癫狂着，舔着自己唇边的血迹。像是不要命般耗尽最后的气息，尾巴艰难地卷着，扫过新冒出来的血。
    血水飞溅。
    落笔又成了黑字。
    曲鸣站在幻境中，清清楚楚看着曾经的自己一点点耗尽气息，慢慢翻开书册，在其中留下结契的全部内容。那个曾经的他，提笔落画沾着血，却处处藏着爱。
    曲鸣眼眶热了，眼前一片模糊。幻境中的烛龙一笔一划，似乎要耗尽毕生的力气，颤抖着的尾巴已然坚持不了多久。
    每一笔都很艰难。
    最后写成了一句话。
    “结契二十四小时开始……”
    “心有灵犀，不再是嘴上说说。”
    他笑着，却出不了声，浑身上下蜷缩着，缓慢地在末尾画上了笑脸。
    血还在流，金光四起。
    烛龙耗尽最后一点神力。
    在地上画了个古老的，看不懂的阵法。
    烛龙终于倒在血泊中，口中含着的血玉当得一声掉落在身前，沾着血液和唾液，落地的瞬间却迅速变成了块白玉石。
    周围的景象正在飞速消散。
    曲鸣不敢置信地看着。
    虚空中缓缓飘来一段接一段文字：
    “未输满盘。”
    “梦入黄粱，魂浸书香。”
    “两相忘。”
    “血灵尚融，心意相通。”
    “又重逢。”
    ……
    幻境彻底消散。
    曲鸣身处的石室，已然书架满室。
    Slide Bar下的密道，还是他第一次来时的模样。
    第87章
    江初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曲鸣的身侧，低垂着眼，好像在仔仔细细地数着地上的尘埃颗粒。
    曲鸣一时哑然。
    江初翎抬头，眼角红了。
    “记得吗，哥哥？”江初翎的每个字都砸在曲鸣心口，“以前跟你说过……我醒来时就跑来酒吧了，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我。”
    曲鸣有那么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当然记得啊。那一天，两个没有上辈子记忆的人再次互相吸引，再次互诉心意。
    “行了啊乖宝。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你哥我的记忆起码上千万年。早晚什么都记起来。”
    曲鸣咧着嘴角，强硬地撑起笑脸。
    江初翎忽然凑过来。两人本来就没有分开太多距离，这一跨，几乎是胸膛贴着胸膛。曲鸣呼吸一窒，对上江初翎微红且湿润的目光。
    明明没靠在一起。
    他总感觉听到了江初翎扑通扑通的心声。
    江初翎抓着曲鸣的手心。
    曲鸣由着他：“怎么了？”
    掌心宽大温热，并不粗糙。曲鸣刚刚被血玉烫红的指腹恢复成了正常的肤色。江初翎的目光一杆杆一寸寸扫过，虔诚又认真，眼底满是心疼地摸了摸原本红了的地方。
    曲鸣拢了拢手心：“不疼，男子汉大丈夫。”
    掌心贴着掌心，江初翎稍凉的掌心凑了上来，手指朝曲鸣指缝里伸。江初翎乖巧地握了握，曲鸣看在眼里，心潮涌动，没撒手。
    江初翎看着手，不害臊地自言自语：“是宝贝。重要的东西在酒吧等我，酒吧底下藏着一个密室，密室里面是阴阳井。宝贝就在阴阳井里。唔……所以哥哥就是那个宝贝！”
    钱科逸站在一旁挠挠耳朵，背过身去面朝墙壁，压根没敢插话。
    换做以前，谁在人前秀恩爱，谁哪里凉快呆哪里去好了！可如今江初翎和曲鸣的身份都非同小觑，就算钱科逸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多嘴。
    好在两人黏黏糊糊了会便收敛了。
    曲鸣替江初翎理了理衣襟，终于收回手插兜里，用嘴努努不远处满架书：“你说的记载无名氏草精的书在哪？”
    钱科逸哦了两声，立马拍着脑袋在离他最近的书架上抽出了本书来。书破旧不堪，封面上贴着崭新的透明胶带，牢牢固定住，不然封面早掉下来了。
    “喏，我花了好几天才看完的，当时看见的时候吓一跳。”钱科逸拿着书递过来，封面上写着《洪荒纪事》。
    厚得跟新华字典似的，书的纸张还特别蜡黄，一看就被尘封了很久。书的四个角落都皱巴巴的，像是沾了水风干后的模样。
    江初翎傻眼了：“……”
    这东西给他，他能看一个星期！
    “谢了，我看看。”曲鸣淡淡接过。
    曲鸣说完，犹豫了两秒。
    不知道从何翻起。
    这么厚，就算一目十行也看不完啊？
    江初翎凑过来也打算看。
    钱科逸干咳：“打了折角的，你瞅瞅，应该一翻就到了。”
    曲鸣：“……”
    江初翎：“……”
    确实。
    曲鸣打开随手一翻，翻到了。
    只是手指间哗啦啦翻过的页面都是空白一片的，只有到了折角处附近的几页纸上印着字。
    “你看的时候也这样？”曲鸣愣了愣。
    “也这样。”钱科逸叹了声，“有字的部分就从天地开化，你诞生那开始。”
    曲鸣嗯了声，浏览着。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洪荒纪事》似乎在努力淡化着江初翎的存在。书中只提到了短短几行字，用的还都是“万物的开端”“草精”“无名氏”。
    偏偏只字不提“初灵”或者“江初翎”。
    可名字和称呼分明是钱科逸记忆中真实存在过的。
    可曲鸣看了一圈下来，书中所写的内容都和他目前为止断断续续记起来的记忆几乎一致，除了江初翎的名字被替换成了无名氏。
    钱科逸所说的什么不得善终，灵魂受影响，其实在书中也就一段话──
    “烛龙通天晓地，窥算天机，与卡俄斯两两消散。烛光陨落的那天，章尾山淙淙灵泉水断。而无名氏，魂归章尾山。”
    “结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此世间清平，河清海晏。”
    除此以外……
    曲鸣想知道的，没记起来的东西。
    书上屁都没了。
    江初翎皱着眉：“看了个寂寞。”
    “害，所以我当时才急着找你们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嘛……”钱科逸沉默，“可我记得不对啊……我好像记得有写结契方式的特殊性，什么天下只有你们能成功，而且对身体损害很大……？”
    曲鸣又仔细翻了遍：“没有。”
    “怎么可能？”
    再仔仔细细看了遍。
    曲鸣终于发现。
    《洪荒纪事》这本书，中间有纸撕裂的痕迹。
    钱科逸傻眼：“……等等。我上回没看见当中缺页码了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曲鸣蹙着眉。
    他手中拎着的那页纸的后一页，纸断裂，只剩一点点边边，就像是有人急匆匆撕了带走，用力过猛，连带着附近两页的纸都有些皱。
    很难想象他当时手里有多少力度。
    可事到如今，曲鸣只觉得大事不好。
    这该不会……是李明卫控制钱科逸的时候，故意把当中几页纸撕掉了吧？！
    江初翎也想到了：“哥哥！这！！！是不是我们来晚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事情有些出人意料啊……
    曲鸣盯着手上的书。
    可就在这一瞬间，密室内明明不通风，没外力，书居然在虚空中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它自己哗啦哗啦往前迅速翻着页。
    速度比众人眼睛能看到的速度更快。
    三个人回过神来的时候。
    原本是空白页的纸张自动摊开。
    那上面写着──
    章尾山，集天地之精华，是烛龙降世栖息之地，也是万物生长的伊始之源。整座山的布局呈阴阳八卦阵，八卦两极相交界处有一座洞穴，本相镜就在那里。
    是人是妖，是神是仙，是魔是鬼，一照本相镜便知。烛龙用灵力造就了章尾山灵泉和本相镜，镇守着章尾山附近的邪祟。
    “邪祟尽，烛龙亡，章尾山封。待本相镜重开镜眼，阴阳井重现天日之时，烛龙缓缓归矣。”
    雪犹落，万年过，也无风雨也无昨。
    曲鸣看着，陡然想到。
    第88章
    曲鸣缓缓放下书，只是交代：“你就装作还被控制着的模样，不要打草惊蛇。还有这里书上的记载，不要再给其他人看了。谁都不行。”
    钱科逸环顾四周：“哪有其他人？反正除了你和江初翎，估计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我不会说的，放心吧！”
    怎么会没有其他人？
    “凌期。”曲鸣仔细思考了几秒，笑了声，“包括但不限于凌期。”
    钱科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你是说凌期被控制了？”
    曲鸣摇了摇头，猜测道：“你在不周山能接触到的，也就是凌期吧？”
    钱科逸点头应下。
    “不保真，但是小心为上，走了。”曲鸣靠着墙壁倚了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江初翎往回走。
    江初翎全程懵逼，面色凝固的脸诠释着他飞速运转且无法消化信息的结果。江初翎抿抿唇跟着，啪嗒啪嗒走得很快：“哥哥！要去哪里？”
    “去章尾山。”曲鸣挑眉。
    江初翎搓着手，听到时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被寒气呛到。
    “咦……终于要去了？”
    是啊，终于要去了。
    曲鸣心想，每次他动用神力的时候，章尾山都会飘下红色的雪，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
    还有，书上说的本相镜。
    阴阳井重现天日，本相镜重开镜眼，烛龙就能回来了？
    曲鸣嘶了声，又拿出手机看了看短信记录。
    “阴阳井重现天日。”
    ……
    再来章尾山，得益于曲鸣心中对这里的布局一清二楚，两人不再像上几次那样走弯路。从下车到进山再到准确无误地找到山洞，全程不超过半个小时。
    曲鸣扬扬手心招来一捧火，盯着青铜门的眼睛乍然翻腾起金黄色的光。江初翎走在身侧，三步并作两步紧紧跟着。
    曲鸣所过之处，堆积封闭着青铜门的乱石自动滚落到一边，面前让出了一条能通两人行走的道路。
    先前新闻里报道的章尾山落红雪，章尾山金光四起，不是别的，就在山洞青铜门内。
    那青铜门本来死死掩着山洞口，背光黯淡的角落黑黢黢，望不见什么东西。可如今，青铜门上青苔横亘，缝隙里露着强有力的金光，一点点填满所有角落，无孔不入。面前的地面，江初翎和曲鸣的身影笼在金光中，连影子都像蹚着金水飘过去的。
    江初翎好奇地在摸上青铜门。
    上面没有机关。
    但是曲鸣飘着火苗的手一经触碰，青铜门吱呀一声，坚固不可摧的门明明没有动，仍是杵在洞内和洞外之间。
    金光像是得到了感应，瞬间铺天盖地“喷涌”而来。
    两人呆愣沉思的瞬间，金光包裹着他们，直接……传送到了山洞内。
    两人诧异地回头。青铜门在身后好端端的，没开过哪怕一丁点缝儿。
    江初翎眼里惊恐了两秒，瞬间扒拉着曲鸣的手臂凑了过来：“哥……哥哥，幸好它没有把小宝贝丢在外面！这东西看起来就像认得你！”
    曲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笑着：“那样的话，小宝贝可以变成我的手部挂件，我捏着小叶子进来。”
    江初翎羞了：“任你搓搓捏捏？！”
    江初翎指着前面，坦然道：“我！我可害羞了！但是哥哥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我……”
    话没说完，江初翎张着嘴呆住了。
    四周尘土飞扬，地面迅速凹陷。
    山洞不是普通的山洞。
    它甚至称不上个洞。
    眼前的地面分崩离析，凹陷速度快如光，肉眼几乎捕捉不到过程。等看到的时候只剩下粉尘漫天，还有……
    下沉的青石板路，还有汹涌的汤水。
    青铜门并不宽，大约正常成年人四臂长。曲鸣和江初翎所站的位置就在青铜门身前，踩着的地面没有凹陷坍塌，再往前，路成了个不太陡的坡，一路向下，且越来越窄，目所能及的尽头，似乎只能让一个人落脚。
    四周汤汤流水，咕噜咕噜冒着滚腾的透明泡泡，青石板路就是破开水渠缓缓向下的通道。流水声哗哗，在水正中央向下延伸的道路上却不沾一滴。
    金黄色的光芒笼罩青石板路，就像个保护罩似的，迅速构建起一层结界。青铜门是路的一端，而路的另一端一路就在最底下，水的深处，一眼望不到头。
    这意思……就是他俩要找的东西在底下了？
    曲鸣也没心思开玩笑了：“变成叶子在我口袋里安全点，到了我再让你出来。”
    这不是开玩笑，曲鸣思考过。
    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初翎不依：“凭什么哥哥！同甘共苦，休戚与共！我要跟你一起下去。”
    曲鸣：“那你听话。”
    江初翎嗯嗯两声，眼底认认真真的神色让曲鸣心软了。两人一开始肩并肩踏上向下的路，走到变窄处，就一前一后行走。
    看起来很长的路，没多久就到了岔口。
    江初翎左顾右盼，真没想到：“怎么还可以这样？”
    在他们面前竖着一块牌子，又老又旧。木头做的牌子上蛀满了虫洞。上面的字便是烛龙一贯的风格，写着箭头，分别标向不同的地方。
    左拐写着，本相镜。
    其他几条岔口分别标着传送界、星月泉、阵以及简居。
    曲鸣笑了声，心想，以前的他这么会玩啊？
    “说不准……我这么皮都是被哥哥带坏的！”江初翎听到了，兴奋地指指指路牌，“我们先去本相镜吗？”
    曲鸣低笑着，轻轻揪江初翎耳朵。外面天冷，江初翎耳朵在风中红了，到现在还没褪下去，不是脸红甚似脸红心跳无法自持。
    这一捏，江初翎迅速瞪过来：“冻疮怎么办！”
    “就你小草崽子话多啊？”曲鸣笑着，语气严厉，却全然是装的，他看似没好气地说，“含羞草也会冻疮吗？我有火，给你捂捂手。”
    话是这么说，曲鸣还是松了手。
    他不放心地多看了两眼。
    江初翎双手插兜，哼哼两声。
    曲鸣看着他鼓起的嘴巴。
    江初翎耳朵尖尖虽然红，但没有冻疮那样发紫。曲鸣看了两眼，生怕真冻疮了，道：“等会出去了带你去买毛耳罩。”
    江初翎笑出声：“嘿嘿！我要那种毛绒绒特别可爱的！哥哥也要买，我们买一对，就像情侣耳钉那样。”
    “好。”曲鸣牵过江初翎的手，“走去看看。”
    两人跨步朝本相镜去。
    这诡异的青石板路连接的，是山洞与地底下的地洞。路的两边仍旧水声淙淙，两人一进入牌匾写着本相镜的山洞，忽然就被隔音了。
    里头空荡荡的，扑鼻而来的粉尘。
    山洞不怎么见光，中间嵌着块巨大的血玉。是眼球的形状，正中间瞳孔处是一面镜子，四周的眼球是白玉，而玉上丝丝缕缕的血色更像是睁眼久了没阖眼的血丝。
    曲鸣和江初翎站在本相镜前，就如同人站在足球场的边缘。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两人站到前面的那刻。
    本相镜，诡异的眼睛忽然眨了眨。
    整只眼睛散发着猩红的光。
    就像七窍流血，眼中喷出。
    迅速在上方成了像──
    摇头摆尾的龙身，却只有一只爪。
    摇晃躯干的含羞草，茎干上贴着片龙鳞。
    画面迅速褪去，成为血红色的字。
    “烛龙。”
    “含羞草精。”
    第89章
    画面停留了会就彻底消散了。地上那只巨大的眼缓缓阖上，一切就如同刚刚来时一样。
    江初翎挠头：“本相镜重开镜眼，这算开了吗？”
    曲鸣看了两眼，猜测道：“未必。”
    江初翎噢，又问：“为什么哥哥剩一只爪子？”
    明明在阴阳井中的幻境里，曲鸣双爪尽失，血流不止。
    这也是曲鸣思考的问题：“确实。好奇怪。”
    稀奇又古怪。
    但是丝毫不出人意料。
    谁知道这个眼和书上写的眼，它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眼？谁又知道这些事情的先后顺序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一只爪子一只爪子没的？
    曲鸣端着下巴，陷入沉思。
    江初翎收了调皮的性子，看着四周其他神秘莫测的东西，幽幽吞了吞口水。曲鸣掌心燃着火，勉强让这处洞窑明晃了些。
    实在是空得只剩本相镜了。
    要不就剩下犄角旮旯里遍布着的蜘蛛网了。
    大概沉寂了很多很多年吧？
    曲鸣想着，抚上身侧的石壁。石壁凹凸不平，也许是地底下潮湿阴森，石壁表面似乎蒙着一层细小的水珠，手上凉凉滑滑。
    目光扫过，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壁上居然还有几处细微的划痕。每一道划痕差不多有成年人一足掌长。细小的沟略微向墙内凹线，缝里满是灰尘和蜘蛛网，刻得并不深。
    像是有人用什么物件随手一划。
    总之不是纯天然的。
    曲鸣蹲下来，仔细看了两眼。
    身侧的墙壁上总共有好几道划痕。从墙根和地面紧贴的地方刻起，毫无规律。显然，划的人并没有严格把控划痕与划痕之间的空隙。
    最高一条倒是和曲鸣站立时差不多高。
    每条划痕边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数字，看不懂，也许是在经历漫长的岁月，被一点点侵蚀模糊了，如今只剩下隐隐约约的轮廓。
    曲鸣看着，拿手比划了下。
    江初翎有样学样，蹲着身体双手磕着膝盖，他伸手摸了摸最底下那条缝，手指凉凉的。
    正中间，本相镜那只眼睛缓缓眯开一条缝。似乎是将将两人的举动完全纳入眼中。仅仅一两秒，它再次阖了眼。与此同时──
    曲鸣和江初翎指腹下贴着的墙面开始发烫。
    江初翎迅速缩回手。
    温度迅速攀升，火辣辣地刺着手，丝毫不亚于之前曲鸣摸到血玉时的温度。
    与此同时，幻境再度袭来。
    空无一物的山洞内，本相镜依旧嵌在中间的地面上。静寂的洞内传来哒哒哒又重又稳的脚步声。一个奶乎乎的孩子咬着手指跑进来。
    烛龙跟在他身后，在入洞穴的时刻化身成了人。
    小孩一路跑到石壁边，乖乖站好，手贴着自己的头顶望了望，天真的小眼神带了几分雀跃。
    “高了！！！”
    在他脖颈上方，离地不远的地方，墙面上正是一道划痕。他用手齐齐怼过去，对着烛龙跺脚：“哥哥快给我划！我又高了！”
    除此以外，身后只有三条划痕。
    都比如今的小孩的身高低得多。
    烛龙笑出声，闷闷的，笑声在洞穴里回荡。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一千年过去连半个头都没长到，乖宝，你是不是要反思一下？”
    小孩呆滞：“……”
    烛龙故意端着手，假装要划，又顿在空中。
    小孩急，眼眶微红：“呜……”
    从来被人景仰的烛龙。
    神兽们从来不敢亲近的烛龙……
    被小孩握着白嫩嫩的小手，硬生生肚子上挨了一拳。小孩没敢用力打，软绵绵的，跟扫刮也没差别。他一点都不怕烛龙，打完还朝上扬了扬拳头，大声哼哼：“哥哥欺负我！”
    恶人先告状！
    烛龙咧着嘴笑，掌心包裹着小孩的。小孩个头不高，站在烛龙高挺的身躯前只到膝盖附近。人小，力气小，拳头也小。特别可爱。
    “谁欺负谁？嗯？”
    烛龙俯身下去，贴近。
    小孩眼珠子转了转，勾着低垂脑袋盯着他看的烛龙，小手勾着他的脖子，软软乎乎贴着耳朵说。
    “我欺负哥哥。”
    “贴贴哥哥，痛痛飞。”
    说完，他退开，抿抿嘴。
    烛龙低笑着，腾空的手掌心忽然燃起一把火，那火迅速在空中化形为一柄长长的剑，血红色，坚硬直挺。烛龙挥袖，控制着火剑的走势，在石壁上划下长长一道。
    就像是加速了一百倍的视频，这之后的画面辗转十分迅速。
    春夏秋冬，昼夜交替，洞窑里绿藤蔓爬满整个洞口，到坠着沉甸甸的果子，再到枯枝败叶，再到新苗初长……
    期间小孩每次出现都比先前更年长了些，他逐渐褪去青涩的脸庞，身体也在一天天拔高。
    最后一次。
    小孩出现时已经是青年了。
    白肤，高挺，桃花眼。
    和如今的江初翎一模一样。
    他跟曲鸣差不多高，站在石壁前安安静静，不吵也不闹。身后的石墙上早就已经划好了痕迹。他像小时候那般估摸着自己的发顶，一点点挪过去，比对着如今的身高。
    烛龙站在他身前。
    叉着腰不作响。
    幻境中的江初翎脸带失落：“我果然不长了。”
    烛龙站在他身侧，搂了搂腰，双手仔仔细细箍了箍，他心底大概有些数了才开口：“不光个子没长，横里也没长。别人家的宝贝都是越吃越长，你是越来越清瘦。抱着硌手，你看看。”
    江初翎反手抱着：“有肉的，你掐掐看。”
    趁他不注意，烛龙悄悄掐了掐。
    换来一阵惊呼！
    烛龙清了清嗓严肃道：“掐了。很软。”
    江初翎红着脸：“……”
    ……
    画面散得很快。
    阴阳镜眯着的缝盯了有一会。
    在两人反应过来前第三次阖眼。
    这些划痕……
    记录的，都是江初翎的身高啊。
    曲鸣终于领悟了，侧头看看江初翎。后者搅着手指，呆滞的目光死死盯着墙壁上的划痕，滚烫的目光就像是猛兽狩猎，恨不得把墙碎尸万段。
    好气哦！江初翎没忍住心声，小小声吐槽，他以前这么丢人现眼吗！居然……居然长得这么慢！
    原来以前也被哥哥说过瘦？
    曲鸣听到了，挑眉：“你丢人的事情肯定不少。是吧，乖宝。”
    江初翎陡然一惊，识相地不再瞎吐槽。
    ……
    另一边。
    不周山山脚下。
    荒无人烟的角落，杵着密布遮天的林木。
    潮湿的地表，树根粗粗地生长着。黑气包裹着这一地带，白天晴好一如夜晚雨落一样阴沉。
    李明卫走到其中最粗的一截树干前，忽然被黑气包裹着，进入了地底的洞穴。
    没有入口，没有出口。
    黑黢黢的长道布满蠕动着的紫红色的虫。细小的触角吸着四周的墙壁，布满了整个通道。
    那虫嘴里吐出来的丝粘稠湿润，滴滴答答淌着糖浆般拉丝的白色液体。
    李明卫走到深处。
    那里的地上画着一个古怪的阵法。
    正中间，贴着张朱砂都褪去的符纸。
    上面落着块血玉。
    此刻，血玉通透剔亮的环形中，正一幕幕放着章尾山中的景象。
    江初翎，曲鸣，还有本相镜。
    李明卫掏掏口袋，迅速将几张纸拿了出来：“阴阳井没找到。我让钱科逸回去找跟结契有关的东西，他拿是拿来了，就是烛龙还真是防人真心不可无啊，没有他的灵力支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李明卫举着的纸有撕裂的痕迹。
    正是《洪荒纪事》缺页的几张。
    上面的字不翼而飞。
    就是单纯光溜溜的纸。
    “没事。”阵法中冒着幽幽的金光，“封山之印，在咱们手里。他们现在在本相镜是么……”
    金光向血玉聚集。
    变成一双手。
    拎起来仔细打量。
    画面中，曲鸣和江初翎摸索着在本相镜所在的地方绕了好几圈，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两人朝来时的青石板路走去。
    那声音讥笑：“当年，我并不知道烛龙有能力用自己的身体造效忠自己的人。”
    李明卫也笑了：“是啊。毕竟我掌管风雨，他却什么都管。到头来，诛我全族，就连我都要管，呵呵……”
    “所以我们是同类啊。”阵法中的声音沉默了一瞬，冷笑道，“你忘了么，他为了置我们于死地，甘愿自残双爪，造成了两个人。”
    “他确实很有能耐。双爪变成人后各自有了自己的思想，又孝忠他，替他做了不少事。”他顿了顿，接着说，“可他不知道，早在千万年前，他就没有将我彻底根除。他把自己绑着锁着，要正邪相抵，我不过是顺了他的意藏在他体内潜伏着，他倒是信以为真了。”
    “怪只怪我恰巧藏在他的爪子里，最终被他铲除了。不过也正是这样，我的元神泄漏在体外呢。这才让我有机会，再次扳回一局。”
    李明卫听到这里，问：“他当初变了两个人帮他不是吗？其中一个被你侵占了？”
    “没有。”他笑，“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潜伏着。我没有控制他，现在他还是曲鸣的得力助手吧？等必要时刻，我再彻底侵占他的思想，出其不意。”
    李明卫呃了声：“行，不愧是你。”
    “现在告诉你也没差。我现在出不来，你帮我盯着点。”他说，“你认识的。曲明二。记得么？”
    “原来是他啊。”李明卫掏出手机看了眼，“先前还跟我作对，哈哈，终究是一路人？”
    金光的笑声久久回荡。
    他不再说了，只是大掌拨弄着血玉。
    “我跟他同宗同源，封山之印落在我手里……我不就相当于被章尾山认可了么？”
    他低笑着。
    血玉里。
    曲鸣和江初翎满脸惊恐地看着青石板路坍塌。
    路牌指着的，通向其他几个地点的路，全部断了。
    第90章
    “你直接用灵力干扰烛龙穴啊？简单粗暴，啧啧。”李明卫盯着，联想到先前和姜风月聊的曲鸣无异常，不由地冷笑，“不过曲鸣果然记起来了。先前是在韬光养晦么，真不愧是他啊？”
    金光捏着血玉晃了晃：“是吗？我倒是觉得他真没想起来。”
    血玉中映着的画面，乱石坠落，要道坍塌，原先包裹着青石板路的金光渐渐黯淡，两侧汹涌的潮水猛地侵来，曲鸣和江初翎手足无措，浑身湿透。就被这股潮水卷着，在一片废墟中挣扎。
    李明卫望了望：“哦？”
    “本相镜只认封山之印，不认人。没有封山之印，镜眼不会开。如果烛龙真的想起来了……他不可能在没有封山之印的情况下贸贸然去章尾山找本相镜。”
    阵法下传来的声音散漫慵懒：“而且……你刚刚进来前我就在用封山之印调动镜眼，窥伺着烛龙穴的角角落落。呵呵，虽然我听不到声音，但是他和初灵脸上的震惊是骗不了人的。”
    捏着血玉的，虚空中金黄色的双手忽然消失了一只，他单手托着血玉，另一只手化为一缕金光，直直地朝血玉飘去。
    触上的那刻。
    血玉里的画面迅速倒退。
    上面的画面回到曲鸣和江初翎两人被传送进烛龙穴，站在青铜门前，诧异地盯着身后的青铜门的那刻。
    青铜门没留一丝缝隙。
    然后两人一路来到本相镜前，照本相镜，照完本相镜后，曲鸣掌心冒着微弱的火光，照着石窟，两人摸着石壁站了会，不知道在干嘛，总之满脸困惑。
    两人茫然了一阵，掉头离去，要道坍塌……
    全过程，一一展现。
    然后画面停，滔天大水。
    “拿到封山之印后，我每日每夜都在等待烛龙进去的那一刻。哪怕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也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布下的传送阵被毁的模样。”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不知道是谁引着他进去的，不过也无所谓了，他要是现在有神力，他早就翻天覆地掀云弄雨了。掌心那点小火成不了气候，他根本没有恢复。”
    金光陡然失去兴致，他转了转手腕，随意地抛掉血玉。原本漂浮在虚空中的那块小红石坠落在地表的符纸上，砸皱了纸。
    “他快觉醒了，我也快觉醒了。可我当然……会比他恢复得早。到那时，他再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了。”他像是胜券在握，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画面彻底消失。
    血玉恢复成普普通通的血玉。
    李明卫看着，心底震撼。曲鸣掌心那点火，再怎么微弱，也昭示着曲鸣正在一点点找回曾经丢失的能力！曲鸣之前可没给谁好果子吃过，计谋一套套的！
    李明卫微微敛了敛神色，心有余悸，回忆着：“可我听说过，烛龙穴其实是完全对称的构造。尤其是烛龙精得很，凡事都讲究成双成对，分别坐落在阴阳两边的风水。这画面里的烛龙穴怎么……”
    “封山之印操控着，怎么可能有假。你现在看见的，都是真的。”金光消散，聚拢入阵法的法眼中，但他的声音仍然回荡着，“再说了，你去过？那我可不知道啊，是烛龙创造了你们，我只是个外人。不是你跟他更亲近？”
    李明卫嘶了声，眼神凌厉了些：“你少胡说八道，我跟诛杀我全族的人亲近？怎么可能！”
    金光无言：“问我也没用。”
    “怎么没用？你不是没被他彻底清除，藏在他爪子里了？他回章尾山那么多次你就没见过？骗鬼呢。”李明卫猜测他大抵是受限了，所以并不知晓。但是一想到他把曲鸣和自己称作亲近的人，简直倒胃口。
    “……”金光似乎启齿难言，顿了好大会才说着，“是啊，为了让他彻底以为我不存在了，我自己竭灵陷入沉睡，自然没看到。”
    竭灵，就是打通七魂六魄，让灵力贯通至全身上下，然后封闭起来，让躯体陷入沉睡，也是养精蓄锐，恢复精力的最好办法。只有灵力充沛的人可以做到。
    不过魂魄一旦进入竭灵期，少说千年，动辄上万上亿年，会陷入沉寂。期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或者外力因素的制约，就会长眠不醒。
    但同时，这种方式对魂魄的伤害也格外大。竭灵期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失去灵力，成为普通人。因此一般不重伤到迫不得已，没有人会用这种方式苟延残喘，以期望千万年后扳回一局。
    只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罢了。
    “哦……你竭灵了，恢复了，灵力翻倍后还是没扳倒烛龙，被封印到现在。”李明卫沉思两秒，懂了，玩味道，“那这次再不成功多丢人啊是不是？我刚刚没说完，我是怕烛龙穴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金光幽幽化形成双手，顿了顿，沉默着再次拎起血玉，“你控制了姜风月和麒麟不是么？再加上现在封山之印在我们手上，本相镜的镜眼被我开了──”
    他低头，血玉再次成像。
    可这一回，恰巧是本相镜正上方的石壁顶流下汩汩清澈透明的水流。不急不缓，刚刚好落在本相镜的镜眼正中间。
    “嘣”得一声。
    画面中断。
    血玉细滑的表层呈现豁口和裂痕，那缝隙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直到它在短短眨眼的功夫内四分五裂，成为虚空中的粉末，洒落在符纸上。
    李明卫瞳孔骤缩：“这……封山之印怎么可能碎掉啊！不！不可能！”
    金光愣了愣，声音似乎是在咬牙切齿：“烛龙……是你逼我走接下来这一步的。”
    .
    水漫烛龙穴。
    整个烛龙穴不知道是什么构造，兴许是本相镜所处的地方地势偏高，居然没沾一滴水。
    只有哗哗一束水流自本相镜上方流下。本相镜镜眼大睁，水流迅速充满了“眼眶”，跟流眼泪似的，本相镜眼球似的白玉部分迅速通红。
    成了彻头彻尾的巨型血玉。
    本相镜缓缓阖眼，再睁开时，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曲鸣和江初翎被水浪卷着，淹没到脖颈处，几乎难以呼吸和移动。时间越久，水流越汹涌，石壁猛烈颤动着落下巨石，砸入水中，水花四溅。
    挣扎无用。
    两人渐渐被水淹没，失去了意识。
    不知何处飘来的金光化作保护罩，套着两人的躯体，流水压根入侵不了。
    就这样被推着，卷着。
    水面中分开条青石板路来。
    道的左边，和右边，完全对称。方才坍塌的青石板路早就不知去处。
    道中间出现了两块完全一致的指路牌，只不过它们指着两个不同的方向。
    左边的指路牌齐齐向左边的几条岔口指着，传送阵，星月泉，阵以及简居。右边的指路牌一一对应，每个正相反的方位上坐落着的，都和左边的一一对照。
    左边的方位，刚好和先前曲鸣及江初翎走去的岔口方向一致。如今，金光裹着两人虚虚地浮在空中，向右边飘去。
    水流不知何时止住了。
    曲鸣再次醒来的时候衣服已经不淌水了，头发还没有全干，时不时滴滴答答落点水，脖颈刺凉。
    江初翎不知何时变成了连根带盆的含羞草。盆里潮湿，根茎全部泡在水里，泥土湿湿软软，带点泥浆。
    “江初翎？”曲鸣轻手轻脚捧过，倾斜着，逼出点水来。
    没有回应。
    别吓我啊。
    曲鸣幽幽地想起了很久以前，江初翎喝了回魂剂的那个晚上。石窟光线暗淡，曲鸣的影子完全笼罩江初翎，他伸手，一点点，轻柔地扒开含羞草的叶片。
    手指触碰到的叶子迅速蜷缩。
    曲鸣大致看了下，好在没黄也没黑。
    “乖宝。”曲鸣盯着半晌，自言自语，“还是闹腾点好，太安静了哥哥舍不得。”
    没有得到回应。
    曲鸣不敢懈怠。
    他抱着江初翎，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四周。
    石壁，本相镜，包括墙上的划痕。
    都与之前无二。
    可他和江初翎分明已经离开了啊？而且……不是塌了吗？
    曲鸣皱着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个石窟和他们昏迷前那个，唯一的不同就在……有微弱光线照射进来的入口处，挂了半帘藤萝状垂吊着的枝蔓。也许是冬天，叶子蜡黄，无精打采。
    跟幻境里，是……同一棵？
    江初翎没醒，曲鸣没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初翎终于醒了。
    【哥哥……我怎么！】
    他诧异的心声响起的那刻，曲鸣眼神亮了一瞬间，里边藏着无边的喜悦，又迅速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开口：“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初翎缓缓变成人，窝在曲鸣怀中。冬天两人穿的衣服都挺厚，羽绒服的毛领挨在一起，江初翎往曲鸣脖颈那儿蹭了蹭。
    他的声音闷闷的：“没有呀，就是有点冷，抱抱哥哥就热了……”
    说完，他眨眨眼，意识到不对劲了：“我是不是……溺水了！还变成草了！”
    曲鸣拍了拍：“嗯。会游泳吗？看起来不会，有空教你。”
    江初翎：“那个水……刚刚它把我淹没了，还有奇怪的东西拽着我的脚啊哥哥！学会游泳可以在普通的河里游来游去，可它救不了我的命！这个世界太荒唐太不普通了！”
    “总比什么都不会好。”
    ……
    话音落下的瞬间。
    身前的本相镜缓缓睁开了眼。
    石壁顶端流下一道水柱──
    水滴落到本相镜上时，两人齐齐落入幻境。
    曲鸣和江初翎一动不能动，两人都微微怔愣。
    这次的幻境，竟然和刚刚看见的幻境接上了……
    “不光个子没长，横里也没长。别人家的宝贝都是越吃越长，你是越来越清瘦。抱着硌手，你看看。”
    “有肉的，你掐掐看。”
    烛龙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掐了，很软。”
    江初翎红着脸，神采奕奕的脸上多了几分羞赧。他侧着身子想躲，奈何烛龙力气足，想逃却逃不开！
    烛龙看着他的反应，笑了：“好了，不逗你了。来干正事的。把手伸出来。”
    江初翎听话，伸手。
    烛龙撩开衣袖，自空中挥掌。掌心没有火，引来石窟外汹涌的水流，却是一滴都不洒落在地上。那水团团将江初翎包裹住，绕了几圈，迅速顺着烛龙的手势，引向本相镜上方。
    然后消失了。
    江初翎身上的衣服没有湿一丁点儿。
    “这是什么？”江初翎疑惑。
    “嗯……这东西没有名字。硬要说的话，那就叫它真情水吧。”烛龙思考了两秒，笑着说，“它沾着我的气息和你的气息。”
    “以后烛龙穴要改名叫含羞草种植中心了。”他半开玩笑道，“你我之间少了谁，本相镜都打不开。烛龙穴从此以后，就有两个主人了。”
    江初翎看看手，看看本相镜，又含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对上曲鸣的视线。
    他红扑扑的面容多了几分讶然：“……你是说，我，我们……”
    “怎么了，不满意啊？”烛龙磨牙，“什么八抬大轿，那些都是人间的说法。我不兴这个。用这种方式给你正个名，还敢不满意？”
    ……
    幻境迅速散了。
    这一次。
    本相镜缓缓成像。
    虚空中……依旧是缺了一只爪的烛龙，和挂着片龙鳞的含羞草。
    但是随后飘出的字写着──
    “烛龙，日月审判，神。”
    “含羞草精，章尾山山神。”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
    周围的所有迅速往身前飞跃──
    呼吸间，两人回到青铜门外。
    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凛冽的气息，章尾山又悄悄落着红色的雪。青铜门前依旧被乱石叠着，隔绝着山洞内与山洞外。
    江初翎沉默着，接过一片雪。
    曲鸣的手机恰巧响起。
    是魏敏睿发来的微信语音条──
    “周末有个出国的代言广告拍摄，双人广告，你和江初翎一起。晚点把详细内容发给你。”
    “你怎么跟曲明二搭上关系的啊？不仅替张导那电影投资，居然还给你搭线拍广告！这资源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上回这样还是背着我偷偷跟徐导谈好张导的电影拍摄。行啊，出息了！你妈知道了准高兴。”
    第91章
    M国。
    下飞机时，曲鸣收到了姜风月的短信，三小时前。
    “李明卫突然性格大变，喊我去找他诶？我先去了，回来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唐成见曲鸣忙着，敲了敲行李箱，小声询问：“我打车？”
    曲鸣点头，又发觉不对劲。
    刚刚站我旁边的小迷糊呢？
    曲鸣困惑的视线扫过去──
    唐成身后，江初翎站在原地，刚把脖子上绕了好几圈的围巾拉紧了些，嘴里叼着只皮手套，眯着眼，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扒拉着，艰难地戴上。
    那是出发前怕他冻着，曲鸣特地买的。
    江初翎戴完后，旁若无人地举起手。左看右看，十分得意地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然后俯下身去，推着行李箱，跟屎壳郎推球似的，一股劲往前小跑着。
    “哥哥！等等我！”
    “好啊你，差点就把我丢了！”
    曲鸣：“……”
    曲鸣笑不成声，指着：“我来，慢着点。”
    风猎猎，曲鸣搓了搓手，提起江初翎的行李箱。
    江初翎不肯，死活不撒手：“不行，里面都是我的看家宝贝，我要跟哥哥一起推推，你这不是还有一个行李箱吗！”
    曲鸣摇了摇头，接过。他边给姜风月回消息，用的语音转换成文字，“行。”
    ……
    三人打车直奔拍摄地点。
    这次要拍的代言是国外的化妆品和男士香水。江初翎和曲鸣两人先合拍一组，再两个人单独拍摄。经历过张导电影拍摄的磨练，两个人很快进入状态，拍摄也较为顺利。
    曲鸣那组单人拍摄结束时，江初翎还在拍。他远远地站着，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曲鸣转头。
    是曲明二。
    “你没去曲明一的葬礼。”
    曲鸣回忆了两秒。
    曲明一……画展那天去世的吧？
    “没有。”曲鸣狐疑地看了看，“不是都过去好久了，现在才问？”
    曲明二双手插兜，眼底的悲伤溢于言表：“他在画展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的话我不能说，他告诉你了，不是吗。”
    是。
    但曲鸣想着，没回话。
    曲明二：“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吧。阴阳井，重现天日。”
    “嗯，所以呢。”
    原来是他啊……
    曲鸣眯了眯眼。
    曲明二叹了口气：“我能说的能提醒的东西很有限。有很多东西我说不了，我只能去执行命令。你懂吗，不是我不想说，也不是我不知道，是我知道了，却不能说出口。那是你曾经给我下达的限制。”
    “所以你让曲明一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说了我说不了的。”曲明二顿了顿，道，“曲明一跟我……一路来一直关系很好。”
    “现世，他是个特喜欢古玩的老头。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死亡，不过在旁人眼里，他就是在家中脑溢血而亡。许多志同道合的古玩爱好者都参加了他的葬礼。”
    曲鸣点点头，忽然萌生了一种罪恶感。好像是因为他，这群人才有了现在的生活轨迹？也是因为他，他们结束了生命？
    曲明二笑了声：“你知道为什么要来M国吗？你也知道的吧，我做了这么多事，并不是真的想让你的戏路更顺利。”
    曲鸣捏起身侧的香水瓶嗅了嗅，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知道啊。自从江初翎在舞会喝醉的那天开始就在想了，那你说说，为什么呢？”
    “因为只有在这里，血泪相融，才能让你醒来。再多的我不能说了，但你记好。记好了，马上，马上就要用到──”
    话音未落，天色大变。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阴气沉沉，乌云密布，即刻就要下雨似的。不远处拍摄的几人举着手，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时间静止。
    然后地面被黑暗笼罩。
    曲鸣迅速回头，寻找江初翎的身影。
    江初翎迷茫的眼神空洞无比，他摇头晃脑地一步又一步，眼睛看着虚空中。拍摄背景架前的地面有几级台阶，拾级而下，江初翎每一步都踉跄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身侧，唯一能动的那个工作人员摘下帽子，打量着江初翎，又挑衅地看了眼曲鸣。
    江初翎皱着眉，痛苦地撑着头。身后，曲明二同样痛苦地捂着胸口，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曲鸣惊愕，身侧的手握了握，掩在羽绒服下，掌心燃起微弱的火。情况不对，他知道。
    下一秒，工作人员腾空而起。它化身成为一只四脚兽，有着狮子的鬃毛，麋鹿般坚硬的长角，四肢粗壮无比，有踏破凌霄的气势。微弱的光线中，似乎只有它的鳞片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他张着血盆大口，唾液随之落下，滴滴答答，淌到腹间。
    他飞上天际的那刻。
    电闪雷鸣，伸手不见五指。
    耳侧的惊雷一如炸/弹。曲鸣却听见这振聋发聩的巨响中，掺杂着局促且粗重的喘息声。
    不远处正在一步步走来的江初翎嘶嘶的艰难地呼吸着。他脖颈通红，双目无光。
    在曲鸣愣神的瞬间，江初翎忽然噙着嘴角的一抹弧度，睁开的双眼里满是冰冷。
    手的力道极大，箍紧曲鸣的脖子，双手紧贴着，他磨着牙，虎牙尖尖裸露。
    “啊──啊──”
    【不是的，哥哥。不是……我，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啊──”
    【呜……不是，我的手它，我不知道……】
    面目扭曲的江初翎，眼眶里，缓缓淌下两行泪。还是热的，湿润的，顺着脸颊滴到曲鸣脖颈间。
    现在的江初翎面目狰狞，却跟哽咽着的心声般，情不自禁，不受控制地落着泪。
    曲鸣嗓音簌簌：“你……”
    曲鸣无法动弹，江初翎哭着，收缩的手心却毫不留情。曲鸣就像是被提着脖颈拎起来的雏鸡。那力道大得曲鸣再无法挣扎。
    也许江初翎一个念头，就断了。
    可是……这是江初翎啊。
    他的宝贝。
    曲鸣眼神暗了暗，额间汗珠滚烫，扬起的手心顿了顿，灭了火，没有动弹。
    “乖宝，你……”
    每说一个字，喉结摩擦着江初翎掌心的感觉都异常窒息。掐着脖子的手愈发用力，两人身高相当，曲鸣气息减弱，吞咽和呼吸都开始徒劳了。
    曲鸣半睁着眼，慢慢看着江初翎。
    【我……哥哥，我控制不了了。】
    【呜啊呜呜呜呜哥哥，我……有人推着我，我好痛啊。我不想掐你的，可是我动不了。我，呜有人控制着我的身体，我真的不想掐的。】
    曲鸣彻底失声，额角的汗越积越多。
    缺失的氧气越多，大脑越无法思考。
    【哥哥……我……】
    【呜杀我吧，我会害你的……】
    江初翎龇牙，发了疯的手掌下却是他痛苦地眨着眼的面容，脸侧的泪水越淌越多。泛红的眼眶，肿胀的眼泡，睫毛都沾着泪痕。
    血和泪。泪是这个意思吗？
    曲鸣无法思考。
    虚空中终于传来淡淡的笑声。
    阴云间闪现庞然大物。
    龙形，身长千里，他扑腾着两瓣巨大的翅膀。他浑身是鳞，腾云驾雾，黑气与金光一起团团围着四周，里三层外三层。
    他的嘴着两只四脚兽。
    曲鸣艰难地看着……
    那是……
    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和白泽的原型！
    “钱科逸和凌期，或者说白泽和麒麟。熟悉么？”他大笑，同时张开嘴，嘶嘶两声。
    被叼着的四脚兽猛地砸向地面。
    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我看你啊，也不能说话了吧。”
    他缓缓落地，卷着风，瞬间将拍摄的背景板吹倒了。在距离地面还剩丁点儿距离的时间，他摇身一变，变成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
    李明卫。
    可他也不像李明卫，一双眼端着精光，斯条慢理地拍了拍肚皮，轻蔑道：“还真是吃多了没心眼。这么容易就让我附身了。”
    他大步走来，掌心两边都流动着金色的光：“还不认识我吧？我可不是李明卫。”
    他挥了挥掌。
    江初翎迅速痛苦地蜷缩五指。
    就这样紧紧禁锢着曲鸣。
    曲鸣咳了两声，痛入骨髓，青筋凸起。
    根本动弹不了。
    【哥哥……】
    【哥哥痛，痛痛飞……】
    【呜──】
    他走来，低着眼：“哎哟，你的宝贝被我控制了，痛苦得哭啦？”
    他看了两眼江初翎，“乖乖，你不恨他吗？真的不恨？”
    江初翎心底急切，呜咽着，泪水比先前更加放肆。
    【不恨的……哥哥。我好喜欢哥哥。】
    泪有了……那血呢？
    曲鸣迷茫，连眨眼都是困难。
    “卡俄斯，嗯，记得起来吗？”他笑着，肆无忌惮地提起毫无意识的曲明二，鄙夷地看着江初翎，“我又不是不知道，呵呵。你现在起码有把初灵杀了的能力，是不是？重获自由不就在一瞬间么。要么他杀你，要么……你杀他。”
    卡俄斯缓缓盯着曲鸣，恶劣道：“我今天来呢，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看看你们互相残杀的样子。怎么样，曲鸣，或者喊你烛龙？要不要为爱牺牲啊？”
    说话间，卡俄斯看看如今李明卫这副身躯的肥掌，嫌弃地蹙着眉。黑气顺着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冲江初翎飞去。
    从额间，融入江初翎身体。
    江初翎痛苦地呻/吟，泣不成声。
    “杀了烛龙。”卡俄斯笑，“我可是吸收了钱科逸，凌期，李明卫，还有姜风月的全部灵力才得以显形附体的。这还多亏了李明卫啊……不然以我被封印的区区之地，我上哪里找这么多灵气补充自己？”
    “所以你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的吧？”他微笑着看江初翎。
    【不……不要！】
    【哥哥，我，我……】
    江初翎陡然瞪大双眼，两只手拧着曲鸣的脖颈，几近是捻着擀面杖一般左右紧紧贴着。骨头和骨头错位的声音咯哒咯哒，又清又脆。
    曲鸣握拳的手指节泛白，痛得唇角血色淡了一圈。江初翎捏紧的双手下，皮肤红了一片。
    现在的他……他……
    喉间泛上腥味。
    曲鸣掌心燃起火，咬着牙。熊熊烈火淡淡的，曲鸣紧闭着双眼，凝神聚力，将仅剩的最后一口气艰难地咽入喉中，同时一点又一点，慢慢伸手──
    掌心向上举。
    现在的他……
    根本无法思考。
    曲鸣粗粗地咳了点血，闭着眼，气若游死地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
    江初翎的泪，和曲鸣的血，一起滴落进掌心的火光里。煞时，金光四射，卡俄斯身前的曲明二忽然睁开了眼。
    卡俄斯笑着笑着，沉默地看了眼：“醒这么快啊？不愧是烛龙身体中的一部分。”
    作恶心理作祟，卡俄斯故意当着曲鸣和江初翎的面冷笑着：“我让你帮我把曲鸣叫到这里来，干得不错。让你帮我拖延时间，跟曲鸣随便聊聊，好让凌期有机会给江初翎下蛊，干得也不错。”
    曲鸣二睁着的眼，与曲鸣睁着的眼中是同样的金光。
    卡俄斯瞥向曲鸣：“曾经效忠你的人背叛你，高兴吗？”
    气氛沉默了一瞬。
    曲鸣掌心的火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金光，一点点将江初翎吞没。脖颈间覆着的手逐渐松了。
    金光散去，江初翎恢复原样，原先熠熠生辉的眼眶红彤彤，泪水不断。他失声痛哭，颤抖着双手，额间浮现一片龙鳞的形状，和曲鸣瞳孔的颜色彰相应和。
    江初翎红着眼眶，看到曲鸣的脖颈间绯红异常，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断捧着脸哭着。
    【对不起呜……对不起……哥哥。】
    曲鸣和曲明二异口同声：“是吗？可是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话音落下的那刻，曲鸣凌乱的衣服和通红的肌肤逐渐变回原样。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乖宝，不怪你。我没事，再哭我等会才要生气不理你了啊？】
    曲明二的身体逐渐透明，消散，化为一道光，融进曲鸣身体中。江初翎局促不安地抬起头来，额间的龙鳞化成实体，飘进曲鸣心口。
    月牙状的，是逆鳞。
    前世，今生。
    曲鸣什么都想起来了。
    第92章
    曲鸣面色不虞，泛着金光的眼里闪烁着笑意，身侧的手挥了挥，满地尘土飞扬。
    就在拍摄地四周，地面上浮现细红色的线，一圈又一圈，直至画着诡异形状的封印缓缓呈现。那红淡淡的，像干了的血痕，泛着黑紫色。
    线条时粗时细，时浓时淡，封印的起止两端相接处，不是线了，只剩一滴血水。
    那封印巨大，而他们三个……正好站在阵眼中心。
    空气里满是铁锈味。
    江初翎倏然大眼。
    还没流尽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下来，滴到裹着毛衣的皮肤上，又湿又冷。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曲鸣。
    曲明二逐渐变透明，等消失时，只剩他穿着的一身衣物落到地上。一如画展时，曲明一离世的模样。
    卡俄斯难以置信，狰狞的面目上多了两分嫉恨，然而曲鸣却神色淡然地，似一阵风，身边的金光愈来愈刺眼，直至化为一把利刃，随着他一步一步，踱着步伐走到卡俄斯面前时。
    那金光化作的剑羽抵着卡俄斯的喉咙。
    卡俄斯似是痛苦，又像是脱力，趾高气昂的气势不复存在，他惨白的面容下是凛厉的目光。紧咬着的唇下，似乎连牙齿都打着颤。
    “你……”
    金光抵着，卡俄斯不得不扬起头。
    曲鸣的神力如同千万斤重的铁石，压得卡俄斯喘不上气。他双腿被金光压着，不得不双膝跪地，砰通一声，特别响亮。
    江初翎抬手擦了擦眼泪，想开口，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曲鸣双手插兜，金光团团围绕在他的身侧，即便天光暗淡，那笔直细长的腿，高耸的身影，还有冷淡慵懒的脸色，都让江初翎心底深深一窒。
    曲鸣没回头，俯身盯着卡俄斯，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了，不会说话了？不就是竭灵吗，我不会？”
    竭、竭灵？！
    卡俄斯咳咳两声，扬着的脖颈那儿，喉结明显滚了滚，吞咽了两大下。他发了狠地瞪着眼：“你他妈……好啊，竭灵、竭灵……！你没入轮回？！”
    竭灵，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要么再也苏醒不过来，要么……灵力翻倍。
    曲鸣一哂，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啊。不是吧啊sir，真有人以为我上辈子是灵力耗尽的啊？还记得我怎么跟你说的么。”
    曲鸣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掌心。
    地面的封印轰隆隆化作两道红色的锁链，粗重项链的铁链摩擦声在虚空中响起。
    江初翎望着身前不远处，那本该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红色枷锁突然化为实形，牢牢扣紧卡俄斯的脖子。
    卡俄斯痛苦地低吟，蜷缩起身躯，软倒在地上，破口大骂：“你……嗬！都怪我太心急……怪我太……嗬，心急……”
    如果再晚一点，再仔细看看曲鸣究竟恢复了没有，也许，就不会是现在的下场了。
    可惜没有如果。
    卡俄斯逐渐无言，豆大的汗珠沾满了额角。
    曲鸣满意地蹲下身，指腹扯着红色铁链的另一端，轻轻敲击了两下：“啊，上辈子我像你这样倒在血泊里，你在我面前得意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来着？”
    卡俄斯嗬嗬粗喘着气。
    曲鸣并不放过他，贴近了低着声，懒洋洋地解释了句：“我说，你大可以试试。哪怕重来一千遍，一万遍，江初翎还是会喜欢我，我还是会被江初翎唤醒。嗯？是谁给你的自信我会忘记这一切的啊──”
    “梁静茹给你的勇气？”
    江初翎猫着步伐，连滚带爬地往前小跑两步，听到这里忽然顿住：“……”
    “就凭你自以为是设下的阻碍？”
    “还是以为你控制了江初翎？”
    手无缚鸡之力的卡俄斯无法反驳，曲鸣也没打算反驳，说完将铁链的另一端重重扔到地上。他转身，拍了拍手，边耸肩边无趣地啧了声：“万亿年的恩怨啊，本该是势均力敌打一架，是不是？”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看看你现在弱成什么样。”曲鸣笑着，“再见老、朋、友，后会无期啊。”
    话音落下的那刻，江初翎呆呆的，眼看着曲鸣指缝间凭空夹着一张符纸，蜡黄色，朱砂很新。金光如同笔，如龙蛇游走般迅速在符纸上落了字迹。
    然后，符纸飘去，贴在红色铁链上。
    “你的大部分神力还被封在不周山下。”曲鸣蹲了两秒，手心燃火，调侃着，“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你和你余下的神力一起见鬼去吧！”
    熊熊烈火燃起。
    卡俄斯狰狞的面容下闪烁着畏惧的目光，直至被大火吞噬。符纸化为灰烬的那刻，火焰，铁链，卡俄斯，还有地上黑红色的封印一并消失了。
    火光映照着曲鸣的侧脸，那一瞬间，曲鸣齐耳的棕发缓缓伸长，变为齐腰的墨色长发，半束着发。他收回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灰。
    江初翎看看远处奄奄一息，此刻已经被按下暂停键的钱科逸众人，狠狠拧了拧自己的手臂！白皙的小胳膊迅速泛了红，疼得江初翎嗷呜一声。
    他小心翼翼看着前方，那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曲鸣……
    “过来。”曲鸣倒是没什么异样，招了招手，像从前一样盯着他的傻子行为发笑，“愣愣呆呆，怕我啊？”
    江初翎摇摇头，跌跌撞撞跑过去。
    【哥哥……你要是被谁控制了你就说一声，是不是跟我刚刚那样？】
    尽管无数的指向都告诉他──
    曲鸣大概是，想起来了。
    江初翎懊恼：凭什么哥哥想起来了，他没有恢复记忆？这不公平啊！！！
    短短的几秒钟内，江初翎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气鼓鼓地叉了会腰。
    曲鸣憋不住笑意，一把拉过江初翎：“你啊，心思还是小孩那会。二十一世纪给你带来的最大好处是学会怎么永葆童真是不是？”
    曲鸣捏了捏江初翎的手。
    “说的好像你没有待过二十一世纪，不带这样玩的哥哥。”江初翎扣上，“想起什么好东西了！快点让我康康，心声传递画面干快点！呜呜呜乖宝贝也想记起来呀。”
    江初翎还嫌没够，趁曲鸣偷偷笑的功夫，扭头就是蹭着亲了亲。蜻蜓点水，点到为止，等曲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退开了些距离，眼里满是期待。
    曲鸣直直看着江初翎，嗯了声，说：“走，带乖宝贝故地重游。”
    江初翎陡然睁大眼睛──
    曲鸣抬手指着的天空处开了个窟窿，原本黑黢黢的云层层阴翳，此刻拨开云雾，云层里散发着金光。
    地上的封印阵法忽闪着，显形两秒，与天上的窟窿相对应。
    曲鸣腾空而起，化为兽形，身长千里，浑身通红。他一离开地面，迅速翻搅起云间缭绕的烟雾，苍鹰般锐利的爪子，有两只，完好。
    曲鸣的尾巴卷着江初翎。
    江初翎呆呆傻傻愣了两秒。
    被丢到了曲鸣背上。
    坚硬的龙鳞和曲鸣直挺的脊骨。十二月的天簌簌，江初翎趴在曲鸣背上，摸到了龙鳞下暖烘烘的体温。
    曲鸣的爪子对着地面伸展了一下，金光自掌心溢出，缓缓笼罩于地面众人身侧。
    “他们！”江初翎惊诧。
    “他们会暂时陷入沉睡，我的神力能恢复他们的体力，保护他们。”曲鸣说，“这个世界的时间暂时静止了，不会有问题，我们先走，一会再回来。”
    曲鸣逆风而上。
    身影消失在窟窿间。
    “乖宝，抓紧了。”
    划开天地，穿越时空。
    金光无比耀眼，江初翎除了俯下身去靠在曲鸣身上，完全睁不开眼。他心底小小声吐槽着。
    【我瞎了！哥哥坏，赔钱！】
    “家里多了个小瞎子？没事儿，哥哥负责你的下半辈子，下面生生世世的幸福。”曲鸣话是这么笑着说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侧忽然化形出两张翅膀，没有龙鳞，是软乎乎的羽毛，缓缓覆盖着抱住江初翎的身体，像拍婴儿一样摸了摸江初翎。
    江初翎拱了拱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席梦思床都没有这么舒服耶……”
    打趣间，江初翎明显感觉身上回暖，但是飞了不知道多久后，身边的空气越来越寒冷，夹杂着风雪，偶尔能在翅膀的缝隙里飘进几片雪花来。
    直到曲鸣落地。
    江初翎才看见眼前。
    那是……
    曲明二邀请他们去的画展那儿，裱着框的画里，那双巨大眼睛里画着的风雪。
    章尾山的凛冬，雪色漫天，三川江冰冻千尺。
    鹅毛大雪压着枝桠，空旷寂寥的天地间只剩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还有满目银装素裹。
    地上，江初翎落脚的地方，凹陷下去一小片雪。
    不同于任何现代文明，江初翎身为一棵活在二十一世纪且没恢复记忆的含羞草精，从来没见过这般光景。天空中泛着金光的窟窿缓缓合上。北风呼啸着，骤雪降临。
    茫茫雪原，冰雪覆盖。
    一小星点雪飘落江初翎眉间。
    曲鸣化为人形，低声叹息：“这是，我们的家。”曲鸣指着远方的峰峦，“那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我在江边捡到了一棵小含羞草。后来，我们在那儿度过了万亿年的岁月。”
    风吹起曲鸣的长发，往事凭风起。
    第93章
    万亿年的岁月，眨眼匆匆，化在每个人的眼中。和平与动荡并存着。
    自天地开化以来，卡俄斯一共被封印了四次。今天是第四次，还有三次分别在曲鸣诞生的那天，曲鸣锁入阴阳井的那天，以及……曲鸣陨落的那天。
    天地开化之初，邪祟的能力实在是太大了。众神只是集全部之力将他暂时封印了。谁都知道他们必然会面临第二次交战，所以初代神都恪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守护着万千生灵。
    变故发生后，曲鸣不得已将自己锁入阴阳井底，又将预见未来的能力封印于血玉中，递给了钱科逸保管。
    邪祟终于被压制住，曲鸣也没有被邪念吞噬。
    回到章尾山，曲鸣给血玉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忏悔石。”
    章尾山的灵泉名为星月泉。每逢月圆之夜，星光闪烁，温泉冒着鼓鼓热气，烟雾缭绕，水面上粼粼波光，映着一轮清钩弯月。
    江初翎蹚在温泉里，缕着长发，稀奇地说：“因为你险些铸成大错被卡俄斯吞噬吗？”
    曲鸣不答，替他卷了卷湿了的发梢。那眼神淡淡的，月光照着，莫名有几分凄凉。
    “哥哥，哥。”
    曲鸣抬头。
    他的小家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这世间就没有完人。”江初翎蹙了蹙眉，声音很柔。
    “人都是有私欲的，草也有，唔，蠃鱼他们也有。为什么神不可以有？”他抬头望了眼月亮，再缓缓望向曲鸣，“能看见即将发生的事，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而且，你也没想过要去干预一切的发生。卡俄斯借此入侵你的身体，是他不对，你不用自责！”
    曲鸣笑了声，摇摇头：“你啊，总是有很多道理。我其实并不知道在忏悔什么，可能什么都在忏悔吧。”
    忏悔什么呢？可能是──
    关于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他该爱的人；关于所有的身不由己和不尽人意的事吧？
    曲鸣自己也说不清。
    万亿年的岁月一晃就过去了。在这期间，曲鸣和江初翎度过了一段安然，无人打扰的生活。
    卡俄斯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在阴阳井底时就选择了竭灵的方式，以期待下一次的相逢。
    卡俄斯再次苏醒的时刻，草长莺飞，不周山脚下蹭得冒出一股黑烟，迅速在风中散了。
    地表刚刚冒出来的小芽儿被一股黑气笼罩着，迅速蔫黄了苗，枯萎凋零。
    黑气一路悄悄地飘着，来到了大荒北边应龙的住地。那里同样冰封三尺，寒风簌簌。
    吃一堑长一智，卡俄斯这回入侵的对象，选择了应龙，那个看起来和烛龙长得差不多，却和烛龙关系并不好的家伙。
    应龙，也就是李明卫。
    烛龙是龙，应龙也是龙，可应龙的生活就没那么酣畅尽兴了。
    应龙本是一族，一脉相承。应龙一脉的源头是蛟龙，蛟龙炼化千年，才能成为应龙。否则就会永生永世生活在深渊巨沟中，肮脏，不见天日，被其他神兽唾弃。
    在天地开化之初，蛟龙和其他没有思想的异兽一同，在卡俄斯的统领下，为乱世间。曲鸣清除邪祟的过程中，顺便处理了他们。
    唯一活下来的蛟龙，曲鸣念在他心存善念，没有赶尽杀绝。曲鸣让他掌管了风雨交替，气候变换。万亿年后，他成了应龙，便是李明卫。
    恨吗？当然恨！
    李明卫心想，这可真是恩泽啊？
    先灭了族里全部的人，接着为了讨好他，让他效忠烛龙，这才给点甜头尝尝？
    他不甘心，他也嫉妒着。
    谁都是龙，凭什么烛龙就能受到众人仰慕的眼神，他却只能活在烂泥里，背负着祖辈不忠、同族人为祸天下的罪名？
    他的善，一文不值吗？
    没有人理解他。
    这样的心思一发不可收拾。在漫长的冷眼和孤寂中，嫉妒演化成熊熊恨意。他在等，等着有一天，曲鸣堕落。当神不再是神，当烛龙也烂到泥里，被千万人唾骂，被爱人背叛，被所有人抛弃──
    曲鸣活该尝一尝这种滋味！
    李明卫发了疯。善念彻底化为虚无。他心底滋生的邪念足够让他走火入魔。
    他偷偷学会了曲鸣的一大能力──控制时空。
    卡俄斯想起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满意他现在的状态。充满嫉妒和仇恨的灵魂最容易被邪祟掌控，他的元神一举侵入李明卫的身体中。
    即便他大部分的灵力被封印着，可竭灵带来的翻倍灵力，让封印不足为谈。再加上李明卫源源不断的邪念，为卡俄斯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不周山脚下的黑气愈来愈重……直到封印贴着的符纸化为粉碎。卡俄斯离开前轻蔑地化了道术法，仿照着先前的符纸，原封不动地贴在不周山脚下。
    没有人发现不周山的封印破解了。
    哪怕是当时的烛龙。
    他只发现了卡俄斯入侵了应龙体内，让应龙心生憎恶，为他所用，不周山的天洞快被邪祟捅破了，而章尾山四周也充满了邪祟。
    曲鸣只当这一次的卡俄斯，跟上一次阴阳井中妄图入侵他时一样，故技重施。只不过应龙定心不好，被卡俄斯彻底操控同化了。
    曲鸣没有想过，卡俄斯竟是竭灵了，也没有发现，不知何时，不周山的封印解除了。
    彼时情况危急，不周山和章尾山相隔千里，却只有一个曲鸣，竭灵后苏醒的卡俄斯比任何时期都强势，曲鸣一己之力，压根顾不全。
    所以曲鸣悄悄做出决定：他要像最初善恶并存的卡俄斯那样，将自己的元神分成几瓣。
    计划没有成功，因为被他的小家伙发现了。
    黑夜中，曲鸣盯着江初翎愣了好久。烛龙穴冬暖夏凉，夜半三更，月光淡淡，江初翎睡着的地方是张石床，铺满了柔软的草席。江初翎咂巴着嘴，迷糊间翻了个身，寻着温热熟悉的气息，朝曲鸣身侧黏。
    这个曾经还是个奶娃娃的含羞草精，不知道何时已经成了漂亮秀气的青年了。
    分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可是……明明很久了，仔细回忆起来，又似乎就是眨眼的功夫。曲鸣静静看了会，俯下身，轻轻摩挲着江初翎的唇。
    令人回味的亲吻，可是现在不行。
    曲鸣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烛龙穴足够大，曲鸣蜷缩着身躯，在一侧幻化成原型。曲鸣的爪子拍了拍地，捻着脖子往下靠近左侧心脏口的位置，月牙状的逆鳞，没多久，也许只是呼吸的一瞬间，逆鳞拔了下来。
    曲鸣眨了眨眼，皱了皱眉，又迅速扬起微笑。爪子正中心，逆鳞带着丝丝缕缕的血液，滴滴答答，胸口和掌心都在流血。
    逆鳞散发着金光。
    上面的血液瞬间没了。
    曲鸣化回人形，血液没止。原型的伤口在脖子连接着胸口处，变回人后，留着热液的伤口恰恰在肩胛骨。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那是因为逆鳞是浑身上下唯一一片白色的龙鳞，底下，是龙的心脏主血管。主血管维系着全身的精力和神力。
    曲鸣捂着肩胛骨，血从指缝中缓缓流出，他闭着眼，急促地呼吸了两声，灵力自掌心注入进逆鳞中。
    他凑近了，挥挥手，血顺势淌下，忽然间润湿了江初翎身前的草。与此同时，逆鳞飘入江初翎眉心。
    曲鸣吃痛。
    逆鳞是他身上的软肋。离开江初翎独自奔赴卡俄斯一战的路上，他一定会发了疯地想念江初翎。所以他把自己的部分灵力融在逆鳞里，保护江初翎，永远在他的体内活着。
    龙鳞一点点进入江初翎额间，直到完全被江初翎的身体融合，江初翎轻声嗯道，软乎乎的小嗓音里含着鼻音。他皱着眉头，转了个身，背对曲鸣。
    曲鸣滴答滴答，左肩肩胛骨的血液顺着手臂不断落下。
    月色漫天。
    他该走的。
    时候不早了，他该将自己的元神分开，去尽自己的职责了。
    可他竟是寸步难行。
    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
    他的小家伙会难过吗。
    曲鸣眼神深邃，里面像是装满了章尾山亿万年的雪与雨，又深又沉。
    曲鸣抬起掌心，看了看，用神力尽可能克制着血流的方向，舔去了手上沾着的血。
    腥膻。
    他想，最后一次了。抱一抱，再抱一抱就走。他要把江初翎在他怀里的体温永远记下来。
    曲鸣轻手轻脚地靠过去，尽量让血往身后流，俯身抱了抱。那双手，没有沾染一滴血。
    越是温存，越是不舍。
    曲鸣贪婪地收缩着怀抱，不曾想，江初翎迷迷糊糊地醒了。他茫然地蹭了蹭，但碍于背对着曲鸣，一时茫然，不知道怎么了。
    心意相通，曲鸣心中莫大的悲伤，江初翎完全感受得到。
    他不安地想要回头，却被曲鸣禁锢着，紧贴着，根本没办法转身。
    滴答，滴答。
    幽静的烛龙穴传来声响。
    顺着声音，江初翎低头，陡然看见满地的血迹。
    曲鸣贴着他的耳朵：“没什么事，睡吧，睡醒了什么都不会发生。”
    江初翎的身体冰凉，顿时哽咽。他想回头，却被强有力的双手禁锢着：“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曲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冷静地说：“不好。”
    “可是你流血了啊……哥哥，你、你，满地都是血啊！”江初翎挣扎起来，歇斯底里地吼着，闹着，“你很难过，你还很自责。你在心里骗我，你不舍得，你害怕，你担心。”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知道，所以你不敢在心里想这一切，是不是？可是我都感觉得到啊……我不知道你在难过什么，可我知道你在难过啊。”
    江初翎语无伦次，逐渐哽咽着，泪水决堤。
    曲鸣愣神的瞬间，双手松了松，江初翎终于红着眼眶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一寸寸挪着，直到停在了血液涌出的伤口。
    他知道的，那是曲鸣逆鳞在的地方。江初翎张着嘴，惊讶的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簌簌发抖。
    “曲鸣。”
    他很少这样叫。
    曲鸣见瞒不住了，只好说了。
    “你怎么这样啊……”怎么，怎么可以把逆鳞给他啊。
    “会好的，都会好的。”曲鸣拥着他，可这一刻，逆鳞那儿涌出来的血再不受控制，滴答滴答，朝着左手流去。
    江初翎哭着：“你骗我。你是不是要自己去找卡俄斯。你说话呀。”
    曲鸣心软，可是爱和责任都在他身上，真的，太沉太重了。他没有办法回应江初翎。
    那一夜，江初翎变得不像江初翎，他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声，自嘲道：“我早就猜到了，你肯定是要自己去面对，你不想拖我下水，是不是？”
    是。
    曲鸣无言。
    江初翎吸了吸鼻子，忽然冷静地可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幸亏我醒了……我……”
    “哥哥，我们在卡俄斯面前演一出戏吧。我想了很久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犹豫了很久该怎么开口，但是我想试试。”江初翎语气急切，“听我说完好不好？你爱我，我也爱你呀，那有危险了，为什么我们不是一起面对？”
    曲鸣感受着怀中江初翎身体细微的颤抖，听着他沙哑央求的声线，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第94章
    拔掉龙鳞的伤口并不会很快愈合，但是血流了会也就止住了。曲鸣满不在乎地碰了碰，轻轻皱眉。那里的血腥气实在太重！
    江初翎看得有点无措，伸手轻轻环抱住他的腰：“吹吹吗？吹吹就不疼了。”
    曲鸣侧身，露出伤口：“乖宝吹一口，我听你说的。”
    江初翎毫不抵抗，低头凑近了，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夹杂着心疼，轻柔地呼出两口气。
    江初翎随后说的计划并不复杂。
    “卡俄斯不是被封印在不周山下吗？”江初翎埋在曲鸣胸口，蹭了蹭，“他哪怕控制了应龙，也维持不了多久时间。而且打打杀杀，世界又要陷入无度啦──唔，只要我们拖足时间，让卡俄斯觉得你手无缚鸡之力，再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卡俄斯目前的状况应该只适合速战速决，但是打持久战，以他目前的灵力，肯定是不行的。江初翎和曲鸣讨论了一番，觉得拖延时间这方式或许可行。
    江初翎进而提议，制造假象，让卡俄斯觉得曲鸣在抵抗邪祟的过程中耗尽了灵力，化为普通人，转世轮回。
    这样，卡俄斯戒心松懈，未必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万千生灵也许不会在打打杀杀中灭亡。只要等卡俄斯在应龙身上操控着的灵力散了，曲鸣再出现，就可以一招制胜。
    完成这个计划也并不困难。
    只要他们两个合作演一场戏──
    第一步，曲鸣掐断神力供给，让章尾山的星月泉断了。众人就会知道烛龙的神力殆尽，时日无几。
    第二步，江初翎在他的亲信，蠃鱼面前卖惨，装作不信曲鸣大势已去，非要等他轮回回来。而且要演得越凄惨越好，眼神要够怀念，够悲怆。
    第三步，江初翎装作悲痛万分，要去轮回路上以灵力抵灵力，换回曲鸣的一丝神识。
    然后，等待卡俄斯力量衰竭。
    曲鸣听完，沉默了两下，摇头说：“不行。星月泉一旦断了，卡俄斯的势力可以迅速入侵，污染源头。而且……星月泉向来庇佑着章尾山，这是置万千生灵于危难间。”
    “啊……对，也对。”江初翎没想到这一点，眨巴眨巴眼睛，啃着手指陷入沉思，“那我再想想……你先别急，一定有办法的。反正不许抛下我。你教我的，男子汉大丈夫，嗯，一人做事两人担！”
    曲鸣盯着江初翎，眼神暗了暗。
    “不，我知道了。”
    江初翎抬头，“怎么做？”
    曲鸣说：“八抬大轿娶你那天，记得么？”
    江初翎咻得红了脸。
    那是他和曲鸣正式定情的时候！
    刚刚还哭过的脸上泪痕还挂着，又红了脸，看起来楚楚可怜。
    “现在讲正事！提这个干嘛？”江初翎埋头不看他，声音很闷，听在曲鸣耳朵里，似有若无地带着点娇嗔。
    曲鸣笑笑，低头捏了捏江初翎的脸：“就是正事。章尾山现在认两个主，你和我，不是吗？我的灵力断了后，星月泉会枯竭，但是我的逆鳞在你的体内，刚刚歪打正着了，这不就用上了？”
    江初翎呆呆傻傻，顿了两秒，抬起头：“哦！你的意思是……”
    “即便我的灵力断了，其他人看起来庇佑消失了，其实你和我的灵力共存着，还在默默保护着章尾山和灵泉。”曲鸣缓缓道，“以防万一，还要布点局。”
    江初翎正不解着。
    曲鸣稍稍退开了些，在他的目光中缓缓燃起掌心的火，火舌飘摇着化为红线，突然将整个烛龙穴一分为二，变成了左右相互对称的构造！
    他又召来一张符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江初翎三个字，力透纸背。
    符纸飘出去，往本相镜的方向飞去，直到烛龙穴漆黑一片中闪烁着流光般金色的光芒。
    江初翎问：“这是什么意思？”
    曲鸣神色莫辨，只是笑着说：“易主，从此章尾山山神，就是你，江初翎。”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烛龙穴复刻了两边一模一样的构造，以防中途发生意外。只有被章尾山认可的人才能看见烛龙穴真正的模样。其他人，看到的都是复刻那另一半虚象。
    ……
    那一夜，两人商量完对策，按计划行事。
    一切准备就绪，直到曲鸣意识到不对──
    那时，江初翎正在前往轮回路的途中。应龙消失不见，卡俄斯的势力似乎也不见天日。
    唯一的解释是……
    卡俄斯跟着江初翎去了？
    两人用心声交流着，终于发现黄泉路引路日黑无常是卡俄斯化身假扮的。
    曲鸣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卡俄斯怎么能脱离应龙的身体变身成黑无常呢？按照他和江初翎的计划，卡俄斯应该寄生在应龙身上，不断汲取他的欲念存活。
    黑白无常之所以能成为黄泉引路人，就是因为他们无悲无喜，无欢无乐，能看淡世上的生离死别。又怎么会心生邪念让卡俄斯有机可趁啊？
    曲鸣心道：“乖宝，在孟婆庄一切小心。”
    江初翎意识到不对劲，连忙问：
    【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哥哥！】
    曲鸣顿了两秒，“没有。”
    其实有的。
    如果他们一开始的方向错了，卡俄斯的实力远不止如此……那么他们会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再后来……
    曲鸣意识到卡俄斯先前竭灵了！他根本不是不适合长期战。
    想要彻底清除邪祟，不用封印的方式，而是让邪祟消失殆尽，几乎不可能了。
    曲鸣更是惊恐地发现……他在阴阳井中试图驱逐的邪祟其实一直隐藏在他的身体里，只是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
    天地在动荡，满目疮痍，天地一片混乱。曲鸣一边隐匿身影，一边不得已找到了钱科逸。钱科逸和凌期在一起，也就是白泽和麒麟。
    两人见到曲鸣，都吃了一惊：“你……你不是……入轮回了吗。”
    曲鸣懒得废话，简单讲述了下就要回了忏悔石。时间紧迫，他简要交代道：“跟我来阴阳井。”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忤逆。
    阴阳井内，曲鸣化为原型，叼着忏悔石含如嘴中。血玉散发出猩红色的光芒，瞬间在曲鸣的脑海里成像。
    窥探未来。
    曲鸣本是忌讳这种能力，生怕卡俄斯再度趁虚而入。可如今，卡俄斯的竭灵让他束手无策，他必须用这种方式来看看，卡俄斯和他的结局会是如何。
    曲鸣确实看到了──
    他和卡俄斯交战，两败俱伤。
    双双苟延残喘，倒在血泊中。
    应龙走来，施展了偷学来的，控制时空的术法。
    他手中出现了两本书，纸张泛着黄。他把时空割裂成两部分，一边，藏着他和卡俄斯，而另一本书，封印着曲鸣，互不干扰。
    血玉传来的画面中，应龙盯着奄奄一息的曲鸣，晃了晃书：“你猜猜──江初翎在哪本书里？嗯……想不想体会被爱人利用的滋味？没关系，这两个世界是相通的。”
    “他跟我和卡俄斯在一个时空。很多很多年后，你不记得江初翎是谁，江初翎也不记得你是谁。我设置好了，到那时候，你会重新回来，呵呵，然后在这本书里，被江初翎利用、抛弃！”
    “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江初翎为了不让你入轮回，牺牲了自己的脸蛋呢。所以书里，他可没有脸哦。”
    曲鸣继续往后看。
    他在一个时空轮回。
    江初翎在另一个时空活着。
    李明卫故意让江初翎的记忆永远留在跳入忘川河的灵身中，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两个时空都是……都是人间的生活方式。
    那里面也有地方叫章尾山，叫三川江，叫不周山。他和江初翎还会再次相遇，可是江初翎是一株含羞草精，没有脸，会死，天天变成养他的人的模样。这个养江初翎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时空相接后，进入这个世界的曲鸣。
    ……
    曲鸣会在失去任何记忆的情况下，厌恶他如今的挚爱，江初翎。而江初翎也会失去记忆，为非作歹。
    最终，他们不会有善终。
    江初翎获得不了喜爱就会死，曲鸣不喜欢他，江初翎魂归章尾山。
    ……
    曲鸣含着血玉，看完了所有未来。
    他沉默片刻，对钱科逸和凌期说：“我动用了血玉窥探未来，卡俄斯肯定已经发现我的位置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是你们记住──要在这里，守住我留下来的所有。我会把所有重要的东西画进书里，亿万年，帮我保管。”
    两人听得懵懂，曲鸣叹息一口气，掌心又化出两道符纸，分别贴向钱科逸和凌期。
    两人迅速，消失了。
    这回的符纸能隐形。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才会显形，执行刚刚交代的一切任务，以免被卡俄斯抢占先机。
    曲鸣不得已，自残双爪，造出了两个人。在有限的时间内，他顾不上给人取名，于是一个叫曲明一，另一个，叫曲明二。
    他设想好了一切。诸如，他必须不能忘记自己是烛龙。他必须要留下画作和书卷，让曲明一曲明二领着未来的他，找到阴阳井所在的位置。他必须知道一切的一切，他必须拿回记忆。
    曲鸣算好了每一步的破解方法。
    然而砍下双爪所带来的伤害也是致命的。
    这一回，不再同计划中所料，曲鸣丧失了双爪，近乎匍匐在石室内，鲜血肆意流淌，确实弱得如同真正要入轮回了般。
    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耗尽全身的灵力，去铺设一个更大的局。
    如果卡俄斯竭灵后可以翻倍，那么他烛龙……必须可以。
    曲鸣挣扎着，用自己的神力和血水，在石室内的墙壁上画下了本本书。他记起和江初翎的承诺，每一本书，都没有写到江初翎是谁，全部都是吾爱、初灵和无名氏。最后的最后，他强撑着，画下了一道阵法。
    随着竭灵的开始，阵法和书都变得不可见了。
    如果说因果轮回一线牵，那么布完这一切局的曲鸣，早已更改了因与果。他和卡俄斯不会交战，他会提前竭灵，那往后的结局……更让人期待了。
    曲鸣笑着，同时，动弹不得。
    他嘴中的血玉缓缓坠落。
    卡俄斯顺着曲鸣动用能力的意念找来时，曲鸣已经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
    江初翎和曲鸣做的戏让卡俄斯信以为真，他看着曲鸣如今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说：“哦。可现在……你要陨落了？区区烛龙，可笑至极。”
    他蹲下身来，忽然伸手捡起地上的血玉。曲鸣气若游丝，黑气硬是透过曲鸣的身体扯出丝金光来：“现在……我要把你最重要的一缕神识封进忏悔石里。”
    “高兴吗？忏悔石里融着江初翎的心头血，也算是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了吧？哪怕来生，再来生，如果你没办法用他的血醒石。你就永远不会醒来，永远当一个普通人！”
    他低笑着：“神通广大的烛龙，终于要变成凡人了。啧啧，入了轮回没有记忆的你，连忏悔石是什么都不懂吧？那你猜猜，你还有没有可能苏醒？”
    小家伙……
    演得……还挺成功的啊？
    曲鸣目光涣散，缓缓想着，声音断断续续喘着气，却像是有十足的把握：“是吗？久别……重逢的那天，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的瞬间。
    竭灵完成──
    曲鸣阖眼前，低低的，用心声说了句。
    【宝贝，爱你。】
    【我爱你。】
    他将陷入万古长眠。
    万亿年后，一定，会有未来。那时候，花落花开，他们一定会重逢。
    随着烛龙的陨落，卡俄斯仰天大笑，然而地面上却忽然显现出一道阵法──
    红色的链条哐哐作响，拽着卡俄斯。卡俄斯面目扭曲，那些链条都如同烧烫了的铁块，刺得他浑身滚烫。
    铿锵琴瑟音响起。
    卡俄斯重新……被封印在不周山下。
    李明卫赶到的时候，阴阳井空无一物。他没有办法，只能回不周山山脚下的封印处。符纸换上了新的朱砂，在山洞里飘着。
    卡俄斯的声音从封印下传来：“呵呵，曲鸣……曲鸣！好啊！居然到死还封印我？！不过他虚弱到死也就只能封印我了，还赔上了自己的命！”
    李明卫咧着嘴，泛着精光的眼底满是笑意。
    卡俄斯声线低沉，问李明卫：“怎么，你不恨曲鸣吗？”
    李明卫低笑：“恨啊──怎么能不恨？！我偷偷学会了他控制时空的能力。哈哈哈，这样，我划两个时空。我要让他在另一个时空独自轮回七七四十九次，先让他尝够孤独的滋味……再让他尝尝被爱人背叛和利用的滋味！”
    第95章 尾声
    “江初翎呢？！对，我要去找江初翎……！”李明卫说着说着，忽然想到。
    “江初翎为了换取曲鸣的神识，跳进忘川河了。”卡俄斯说，“他的本体应该在忘川边上？呵呵，你去找了处理掉吧。没有烛龙在，你又偷学了烛龙的能力，这种事情只是小菜一碟吧？”
    “那当然，我都想好了。我要划两个时空，分别关着曲鸣和江初翎……”
    “用得着这么麻烦么？”卡俄斯笑，“我在黄泉路那儿听说，孟婆庄有一种花，旖丽芳香，名为彼岸花。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传闻六道轮回的三生石边，就用这种花制造香气引导魂灵想起前世今生？”
    李明卫回忆起来，确有此事：“这有什么用？”
    “我养过一种蛊虫，能吐出丝。只要让丝化成水，再混着彼岸花的香气，就能蛊惑人心。你只要想办法……把彼岸花带来。不就是区区初灵，江初翎吗？”
    李明卫欷歔：“你为什么要帮我？”
    “一条绳上，有什么帮不帮的呢。”卡俄斯说，“让曲鸣痛苦，不是你我的共同心愿？”
    李明卫想，也是。
    他化作原型，来到孟婆庄，让时间暂停。
    他让孟婆庄内顿时阴翳遮天，昏暗无度。
    李明卫凝聚浑身的灵力，在空中变出了个巨大的白瓷瓶，呼啦一声，将孟婆庄毁了个彻底。没有烛龙神力庇佑的地方早已不堪重负，白瓷瓶吸着天地灵气，忽然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黄泉路风沙四起，幽魂鼠窜。
    狂风暴雨滴滴答答，倾盆泻下。
    彼岸花被雨打湿了，烂在泥里。酒香般酣甜的气息里，李明卫一眼看到了一抹绿色的，正因为风和雨簌簌发抖，阖紧了浑身叶脉且落魄不安的含羞草。
    李明卫连根拔起，江初翎毫无意识。
    细小的茎干蔫了吧唧的，脆弱不堪。
    “呵呵，曲鸣把你丢在这里，以为封印了卡俄斯，我找不过来么？未免想太多了。”李明卫咬着牙，喃喃自语，“我跟他的仇，不报不休啊……”
    白瓷瓶一点点吸取空气中彼岸花的香气，又将所有烂成泥的花瓣尽数卷进瓶身中。木质塞子堵住的前一刻，李明卫将江初翎一并丢进去了。
    然而不远处，还顽强地摇着一株彼岸花。
    他喘着最后一丝气，扎根在泥里。微弱的灵力是那么不足为道，他却又那么不甘死亡。
    那就是姜风月。
    李明卫采撷下的时候，好心没将他丢在白瓷瓶中。
    还是活的彼岸花。等这些死物耗尽了，可以在活彼岸花身上提取源源不断的香气，也不错。
    所以他，将姜风月收为己用，抹去了曾经的记忆。
    白瓷瓶吸收完香气后，慢慢缩小，变成握在掌心间大小适中的样子，被李明卫吞进肚子中。离开黄泉路时，李明卫来到忘川河。
    孟婆受到李明卫灵力的干扰，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李明卫心情大好，笑着捻出江初翎的本体，将他的记忆丢入河中。
    得到了一切的李明卫并没有按照卡俄斯的想法走。看着江初翎憔悴无比的模样，李明卫又想起曲鸣。
    都落到他手上了……
    当然是有多惨就要搞多惨啊。
    李明卫来到阴阳井。
    曲鸣身死阴阳井，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前的气息。而这些气息，一经他控制，进入书中，就能分开成两个世界。
    李明卫伸手，运用控制时空的术法，召开两本书。左手和右手，分别代表着两个时空。
    他闭眼，念着不知所云的咒语──
    于是白瓷瓶开了塞，代表着江初翎灵气的绿色光芒飘了出来，进了左手的书中。
    代表曲鸣的金色光芒，顺着阴阳井残存的气息，被提炼出来，进入了右手的书中。
    左边书中注入了李明卫的灵力。这个世界也要有人叫曲鸣，也要……养着江初翎！他要让这个世界按照曲鸣最讨厌最厌恶的模样发展！他要让江初翎和曲鸣互相讨厌！
    风吹过，两边的书同时哗啦啦作响。
    地上的阵法显形。
    李明卫闭着眼念咒，注意力高度集中，术法尚未完全施展完毕，在他身侧缓缓出现了两个人。
    曲明一，和曲明二。
    有因必有果。
    曲鸣在忏悔石中看到的因是他和卡俄斯交战，双双身受重伤，李明卫是典型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李明卫在忏悔石窥探到的果中，是把世界分成了两本书，一本关着曲鸣，一本，是他和卡俄斯，其他人以及江初翎都在的书。
    曲鸣自打一开始改变了因，也就是不与卡俄斯交战，直接竭灵。也就意味着，果也会相应变化。
    但是因果相应，改变了因，他无法推测这样会导致什么结果。所以──
    他必须，在改变因的情况下，让后续的事件发展，与忏悔石中记录的原本的结局一致。这样，所有的事情才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给自己留下的恢复记忆的线索才有效。
    这样才能未雨绸缪，彻底改变命运。
    曲明一和曲明二的诞生，就是为了这一切。
    如今的李明卫并没有打算让自己进入书中。他只是想让江初翎和曲鸣分别进入其中的书。
    可惜，他算慢了一步。
    曲明一曲明二身上残留着曲鸣符纸上留存的最后一点神力，操控着李明卫。三人齐齐朝左手边的书里去，哗啦哗啦，书本翻了页。
    李明卫被书吞噬前，惊愕的眼中饱含着不可置信。曲明一曲明二一起进入后，不周山山脚下封印发出猩红的光，先前锁着卡俄斯的红锁骤然升温，拽着卡俄斯的魂灵，横跨千万里，飘入书中。
    金光闪了一下。
    两本书落地的瞬间……
    万千生灵包括这世间的一切都被卷入到左边的书中……
    钱科逸和凌期显形。
    也一并进去了……
    ……
    他们醒来的时候，落在如今Slide Bar身底的隧道里。不知道中途出现了什么差错，他们只知道祖祖辈辈要他们在这儿看管书籍，未来，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是钱科逸在这里建了个酒吧，将地下的石室藏在酒吧内。
    来到这个世界的李明卫受限，丧失了大部分灵力，也再不能为非作歹。可他对曲鸣的仇恨一日未减。
    两本书，在他手中，虽然术法没有完全成功，但至少有一点设置成了──
    曲鸣在的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总有重合的一天。
    那时候，定是你死我活。
    李明卫想着，不断适应人类社会，终于混成了上流人士。他将他对曲鸣的所有仇恨化为笔端的文字，取笔名为──这一次你死我活。
    他开始创作，写下了第一本书《潜海52Hz的共鸣》。
    终有一天，一切都会画上句号！
    他在期待曲鸣堕落的那天。
    就此……尘埃落定。
    .
    在这里没有所谓的时间概念，岁月流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曲鸣悠哉悠哉，带着江初翎走遍了他们曾经住了万亿年的地方。
    江初翎去看溶溶冰川，漫天雪景，去摸章尾山烛龙穴里残存的尘埃。他坐在曲鸣的背上俯瞰整座章尾山，望着终日覆冰的山尖，在星月泉里嬉闹。
    有时他望着漫天霞光，有时他蹚在水里捕鱼，有时他哈着热气堆雪……
    最后一站，曲鸣牵着他，来到了忘川河。
    转述的记忆和曾经毕竟还是转述的，隔着一层纱，并不真实。而忘川，里面有着江初翎丢失的记忆。
    先前拍戏时遇到的孟婆和忘川，以及恢复的脸，都只是引子。江初翎真正的记忆被曲鸣竭灵前，画封印，封存在这个所谓的第三世界里。
    只有曲鸣可以回来的世界里。
    曲鸣挥挥手，掌心挥来的风破开忘川浑浊的河水。漩涡正中心缓缓飘出一片碧绿的荷叶，上面躺着的，正是江初翎。
    同拍戏时景区发生的一模一样。那张脸迅速飘向江初翎眉间，两者，融为一体。
    恢复记忆的江初翎愣愣地看了看手，抬头看了看曲鸣，眼眶微红，忽然钻进他的怀抱。
    暖烘烘的小家伙，双手的力道可不小。
    曲鸣想，他的宝贝完完整整回到他身边了。他也完好无损地回到宝贝的身边了。
    曲鸣反手拥住他，语气中满怀眷恋：“初初。”
    曲鸣很少这样叫。只在江初翎还是个小屁孩，为了哄他睡觉，喊过那么一两次。
    江初翎呆了两秒，捏着曲鸣的衣服拽了拽：“你还叫……好丢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曲鸣笑：“江江，初初，翎翎。小江……嗯……菜芽？”
    寒风呼啸着，这个怀抱却是暖的。江初翎没好气地蹭了蹭，说：“是乖宝贝吧！”
    “调皮蛋我也爱啊。”曲鸣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怎么样都好，在我身边就好。”
    两人走前，回了趟烛龙穴。
    江初翎不解，问：“要在这里住一晚上吗？”
    曲鸣摇摇头，忽然化作原型，仅仅挥了挥手，面前便出现了两个人。左边站着的佝偻着背，看起来六七十岁，右边站着的更精神些，正当壮年。
    曲明一和曲明二。
    这一回，他们是有思想的。
    江初翎呆呆的，换来两人异口同声：“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曲鸣给了他们新生。不为他所用，可以自己活着的曲明一和曲明二。
    曲鸣笑着说：“好久不见。”
    曲鸣安顿好一切后，让曲明二和曲明一在这个世界中活着。交代完，曲鸣带着江初翎来到烛龙穴的阵中。
    那儿与曲鸣竭灵前画下的阵法一样。
    曲鸣说：“这个阵接通了三个世界，可以任意穿梭。现在我们要回去了，下次想来，咱们还可以再来。”
    江初翎点点头，“好！”
    两人站在法阵中，金光四起。
    眨眼的功夫，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
    还是在M国。万里无云。
    曲鸣挥手，让世间一切恢复正常。他的掌心化出金光，笼罩着姜风月等人。
    李明卫受卡俄斯影响最深，几次三番被卡俄斯上身，几近同化。卡俄斯消失的瞬间，李明卫也因此，灵力枯竭，走向了死亡。哪怕曲鸣在尽力恢复他的灵力，也无果。
    他的身体一点点变透明，直至消散。
    江初翎沉默地站了会，忽然勾了勾曲鸣：“其实……李明卫也，身不由己吧。只能说他最大的不幸来自于善念不被人尊重，没有人理解他。人在绝望中……会走向无法挽回的结局，没有人能救他。”
    江初翎叹了口气，继续说：“希望他来生……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是唯一一个最初没被卡俄斯控制的蛟龙，心底最开始也一定是善良的吧。”
    曲鸣认同，叹了声道：“嗯。”
    曲鸣挥手化作符纸，解了上回给姜风月灵魂的打下的，下辈子无法/轮回的烙印。
    姜风月，凌期和钱科逸也恢复成人形。
    一切就绪后，曲鸣恢复了时间，让四周的景象还原，恢复了拍摄时的状态。没有人发现异样。
    江初翎回到人群中，继续拍摄。
    曲鸣仍旧靠在不远处的柜台边，捏着桌上放的香水样品，嗅了嗅，微笑着想。
    每个人都会有幸福的未来。
    是这样吧。
    几天后。
    曲明二与李明卫乘坐同一辆车在M国车祸身亡的新闻登上热搜。两人都是金融届大佬，一时，媒体和慕名而来的网友们纷纷沉痛哀悼……
    曲鸣坐在飞机上刷着手机，看了两眼，用微博大号转发并评论：来生幸福美满。【蜡烛】
    手机忽然弹出条知乎动态。
    曲鸣点进去看了看。
    问题：如何看待今年海纳市章尾山多次落红雪？
    前排的高赞回复全是一溜串图片+长评。
    曲鸣笑了声，匿着名，打下：“谢邀。雪上眉梢，解冻了万亿年的古忆。”
    江初翎坐在旁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手里还拽着拢了拢飞机上的毯子。整个人摇摇欲坠。
    曲鸣收回手机，侧身，悄悄亲了亲唇。
    回海纳市的航班起飞。
    漫天飘着雪，海纳市长河漫漫，炊烟袅袅。
    章尾山的落落冰川里融着万亿年的光阴，千百年如一日。
    那些陈年往事都湮灭在风雪中，等待着被揭开，被重新记起。
    所幸，万物复苏，百废俱兴，人间清欢可期。
    一眼，就可以望穿万年。
    【正文完】
    第96章 番外一
    回到章尾山后，通告终于告一段落。大约是临近新年，魏敏睿没有再安排太多的事。
    江初翎找回记忆后，仍旧时不时地撒着娇，丝毫不顾脸皮。不为别的，就为曲鸣喜欢，撒娇得心应手！
    这一日，他躺在床上甩甩腿，嘴里的薯片嚼得吱嘎脆，黑漆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俏皮。
    曲鸣接收到视线，困惑。
    小家伙，机灵古怪。
    如意算盘又在算什么呢？
    “哥哥！”江初翎扬扬下巴，叫得甜，“含羞草头顶长蘑菇了。”
    他有模有样地比划了两下。
    “？”曲鸣站在床沿，居高临下地挑了挑眉，“什么蘑菇，还是隐形的？让我摸摸。”
    空无一物的头顶。
    硬要说的话，就是一撮呆毛。
    借着借口，曲鸣嘴角憋着笑，趁江初翎歪着脑袋组织措辞的瞬间，掌心贴着拍了拍。
    江初翎抓着曲鸣的手，来不及仔细吃的薯片渣粘了满嘴，含含糊糊道：“几天没出门了！几天了！你数。”
    说罢，江初翎眨眨眼睛，迅速拉着曲鸣的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着。
    “回来的第一天，我们在家瘫了一天。”
    “第二天，我身上都是狗啃的。”
    “第三天……你让我爬！”
    “唔……第四天干了家务。”
    “第五天……”
    “问你呢。”曲鸣认真听了半晌，打断他，和江初翎十指相扣，笑道，“一天天睡前撩我。”
    江初翎懒得小声嘟囔，羞耻心和占有欲同时叫嚣，红着脸蛋大声逼逼：“啊，就，好美之心人皆有之！馋了亿万年的大宝贝，中间还分开了这么久，亲热亲热怎么了？”
    曲鸣俯身，眼神深邃，唇和唇快要凑上的时候，他停下来，促狭着：“哪个大宝贝啊？”
    说话间，微热的呼吸吐出来，江初翎感觉自己脸蛋上痒痒的。很适合接吻的姿势，再凑近一点点就能碰上软软的唇。曲鸣却冷不丁伸手，拇指抹了抹江初翎的嘴角。
    ──擦干净了薯片渣。
    江初翎呆滞，还以为要亲了！
    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里带着坏笑，江·老油条老作死·初翎心一横，主动把唇贴上去。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哥哥不亲我，那我亲哥哥！
    湿热的吻。
    唇舌交缠间，江初翎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哥哥坏，不要脸……”大宝贝曲鸣哥哥肯定想歪了！
    曲鸣笑意不减，眼神暗了暗，按着江初翎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先前的江初翎什么都不懂，接吻不会换气，憋得满脸通红。
    然而现在的江初翎……
    唇舌交缠，主动用舌尖抵着曲鸣的。
    江初翎的呼吸粗又急。
    他们曾在章尾山度过春夏秋冬，在绿荫蔽天的树林间接吻，在电闪雷鸣的闷热中接吻，在落叶纷纷的黄昏接吻，在皑皑雪山下接吻。
    曲鸣睁着眼睛，边吻，心脏边止不住地加着速。跨越过万亿年的光阴，两颗心还能紧紧靠在一起，这就是莫大的福祉了。
    “喜欢看我羞羞可以直说，乖宝贝什么都可以做到。”吻了会，江初翎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贴着曲鸣的耳朵用气声说，“但是小宝贝有梦想，需要哥哥帮忙实现。”
    曲鸣扬了扬下巴：“什么？”
    “头顶长蘑菇了，长蘑菇了！发霉了知不知道──”江初翎伸出舌头略略，“想去玩……哪里都行。就当是度蜜月。”
    “……就这？”曲鸣愣了愣，还以为他又要调皮地提出点无厘头的事，失笑，“老规矩，我的报酬呢，我的奖励呢，我的……好处呢？”
    江初翎不害臊，勾勾手指。
    曲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不说明白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啊乖宝。”
    江初翎解扣子的手停了停，指向自己：“没懂吗，大宝贝？大宝贝要奖励，小宝贝两手空空，来不及准备，只好凑合凑合把自己赏给你了。”
    记起来了就更放肆了啊？
    曲鸣张了张嘴，怎么可能不懂？可他没来得及说话。
    江初翎拍拍身侧：“来吧，哥哥也不像嫌弃的样子！白送的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
    说着要出去玩，可是两人在床上，一玩就又是好几天。江初翎望着自己的脖子，那上面每天都有消褪下去的吻痕，又被曲鸣迅速在附近被添上了新的。
    他终于意识到。
    虽然他不是人，曲鸣也不是人，但曲鸣是真的狗！
    曲鸣把奖励吃干抹尽了，终于计划好了旅程。江初翎以为曲鸣会带他出国玩，或者就近的景区逛逛，看看异域风情或者大好河山。结果曲鸣带着他来到了章尾山。
    江初翎盯着烛龙穴里头的光景，脚踩在青石板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一时无言：“我觉得我奖励得太多了，我亏本了！你觉得呢，哥哥？”
    “不信我？”曲鸣侧头磨了磨牙。
    江初翎哪敢！点头如捣蒜：“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放心吧，跟你想的不一样。”
    曲鸣心里想：小家伙绝对没想到。
    他带着江初翎来到传送阵。
    石窟地面画着的朱砂封印显现。
    两人跨上去的时候金光闪烁。
    江初翎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站在房间里。
    江初翎：？？？！
    房间不能用脏乱来形容，应该说是极脏极乱。这间屋子窗帘大敞着，足够亮澄。但是床上高高隆起一个人形，短袖T恤和男式短裤胡乱地团在被子上。床头柜上还摆着喝了半杯的咖啡，杯身黑漆漆的，没洗过。
    更让人震撼的是……
    床的对面居然架着个画板。
    本就不大的空间里，唯一比较宽敞的过道硬生生被堵住了，地板上还沾了一地的颜料，全干了不知道几百年了。
    江初翎不敢置信，缓缓扭着脖子，看了看曲鸣：“这……”
    这不会是哥哥之前住的地方吧！
    曲鸣摸了摸鼻梁。
    他差点忘了自己先前没有上辈子记忆，野蛮生长的情况下，是有多邋遢……
    江初翎憋着笑意蹲下身子，拾起滚落在地上的毛笔，把脚边几张废弃的画稿一一团起来丢进垃圾桶。
    “好哇。咱俩都没记忆的时候你还教训我，叫我做家务。这就是你……你……一个人住时候的真实写照！”
    “乖宝。咱们上辈子多爱干净是不是？丢失了记忆后你也邋遢，我也邋遢，邋遢邋遢完了就爱干净了。你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质就是爱干净不是？”
    江初翎被堵得哑口无言，搓了搓手：“就你会说话，有嘴叭叭叭！哼，说不过你。”
    毛笔上沾着的颜料还没干，就像是昨天刚画上去的。江初翎搓手间发现，刚刚摸过毛笔的手指瞬间沾上了些。
    曲鸣盯着，咧着嘴笑，认认真真转移话题：“看来……李明卫让两个世界接通后，这个世界才过去了一晚上？”
    为了证实曲鸣的猜测，曲鸣取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翻了翻。手机的最近通讯列表显示，上一通电话显示：昨天晚上23:07分。
    也就是穿书前，他和甲方负责人打的电话。
    江初翎站在床边阳光直射的地方，突然拉开拉链，把外套脱了。
    他看着曲鸣：“发现什么没有。我怎么感觉这季节是夏天……羽绒服好热。”
    发现了。
    他穿书后经历的这么多日月，在如今这个世界中仅仅过去了一晚上。如果……如果他不是现在回来，也许这个一晚上的跨度还会继续延长。
    但曲鸣看了看卧室，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这么乱啊！
    两人一起收拾好卧室才出去。
    穿书前这个世界里，曲鸣很独立，很早就离开父母的家自己买房子住，靠着画漫画接搞也拥有了不错的经济来源。所以带江初翎回家也不怕被家人发现。
    毕竟一个人住，方便很多。
    江初翎像实地考察一样，将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逛了过来。事实上，曲鸣先前除了东西不分门别类放好外，除了卧室，其他地方还挺干净的。
    直到江初翎踏入书房前他都这么觉得。
    可书房──
    江初翎在杂乱的物件和熏人的颜料味间，率先注意到的却是电脑桌边画板上夹着的三幅画。
    三张软糯娇俏的脸。
    第三张只有个粗略的线稿，但是江初翎一眼就发现了──这是他自己的脸！就是他的！
    曲鸣想拦江初翎进去的，没来得及。小家伙拧着门把手直接看呆了。
    曲鸣解释：“这是当时我失忆的情况下，有人让我根据小说改编漫画。我按照角色的气质，给角色画了三张脸……”
    “我又不跟你计较这个！”江初翎摆摆手，笑得阴森森，“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给我画脸的那三张？我想要三张脸你不许，只让我用一张的那次！”
    曲鸣仔细回忆了一下。
    确有此事。
    是……
    一张禁欲美人。
    一张妖冶风骚。
    还有一张就是如今在他面前，这个朝思暮想的模样。
    当时他还觉得另外两张脸特香，完全踩xp。现在……
    曲鸣凑到他身后揽着腰：“记得啊。是我最漂漂亮亮的小宝贝。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开的。”
    江初翎听到他的心声，低低的，咬牙切齿地说：“那你……想不想拥有，嗯，三个老婆！？”
    第97章 番外一
    江初翎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太孩子气，就像手里捏着的小皮球突然灌满了气。他偏过头来，鼓着腮帮子瞪曲鸣。曲鸣的视线扫过，疏朗的眉目和颤抖的睫毛，再向上是微微蹙着的眉。
    曲鸣捏捏他的腰，得出结论：“吃醋了？”
    “我没吃醋！”江初翎指指嘴角，“你不该一把搂过我往死里亲，反反复复说你最喜欢最爱我。是那种……亲到我不敢不信才撒手，让我再也不敢乱想！”
    曲鸣刚组织好语言哄哄这个小傻瓜，听完这些，想说的话全抛脑子后面了。
    “脸再凑近点。”
    江初翎努力贴着曲鸣的侧脸，咯咯笑了出来，热气扑腾到曲鸣脸上，痒痒的。再一看，江初翎红润的侧脸笑得像朵花，果然一点也不气了。
    “想亲？”曲鸣忍不住逗他。
    “哥哥，你好墨迹！”
    江初翎恢复了记忆，没先前那么害臊了。反正两人八百万年前什么都干过了！他说完闭着眼，迅速啾了曲鸣一口。温软的唇，轻轻擦过，特别轻柔娇羞的亲亲，再睁眼时，眼底忽闪忽闪的。
    是等夸夸的神情。
    曲鸣如他所愿，盯着唇又缓缓凑了上去。
    吻了会，曲鸣松开他，忍不住笑道：“肉不肉麻，天天要亲亲，你是亲亲做的吗，亲不够的。”
    “需要哥哥亲亲才活得下去，不然我就睡着啦躺着啦活不过来啦──”江初翎也笑，拇指蹭了蹭嘴角，红着脸捻了捻手上残存的温度，“宝贝嘴里甜，哥哥多尝尝。”
    回应江初翎的，却是抢先响起的手机铃声。
    曲鸣率先茫然。
    虽然这世界只过去了一个晚上，可他却真切实在另一个世界活了好几个月，期间还想起来了上亿年的记忆，现在整个脑子一团浆糊。
    说拎不清其实也不对，还挺清的。
    就是多了点沧桑感。
    江初翎安静了下来，乖巧地看着。
    曲鸣接过电话，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语气焦急：“啊，你好你好曲先生。昨晚我想了想，觉得含羞草的人设以及主角的人设都有待改进，剧情线也比较混乱……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说……要不等我修改完再画，或者你也可以参与进意见讨论……”
    “趁你现在还没定稿，要不就先暂时停掉……等我修改完再做打算？”对方小心翼翼道。
    曲鸣呆了一瞬，随即想明白了──
    这是他和江初翎的所作所为影响了这个世界。也是上辈子的他竭灵前所做的全部努力都成功了的标志。
    他扭转了乾坤。
    “没事，那就先修。”曲鸣缓缓道，“我想加入讨论意见，这样方便我后期画稿理解剧情设置。”
    对方谢天谢地：“啊啊啊太好了感谢人帅心善的男太太！我这就去给粉丝朋友们道歉！这几天也麻烦你了，真的特别不好意思。”
    “没事。”曲鸣应了声，“能把故事修得更合理，对你对我对读者们都是一件好事。”
    江初翎笑不露齿，也不敢出声，在心底用心声说着：“把李明卫给我设置的BE结局改回HE的机会来了吗！”
    “来了。”曲鸣在心里说。
    挂了电话，对方果然迅速拉曲鸣建了个群聊，两人就剧情内容聊了会，江初翎坐在边上，直勾勾地盯着曲鸣打字的手，时不时提出点自己的建议。
    曲鸣只是说：“以前老说要隐居，要把咱们的故事写成书流传下来，最后却没做到。现在就当是圆梦了。”
    “不错……不过。”江初翎表情僵硬了一瞬，犹豫了片刻，嘴巴张张合合没说话。
    曲鸣打完字，问：“不过什么？”
    江初翎深呼吸，困惑道：“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你跟我说要隐居，改名叫曲译霖。因为读快了谐音就是曲鸣，这样就没人认得出你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最后曲译霖成为了你某种程度上的……父亲。”
    曲鸣轻轻哼了声，像是在自嘲：“这个啊……”
    当时曲鸣通过忏悔石看到了他和卡俄斯交战后的结局，他来不及深思，只能尽所能摆阵，写血书，交代后事。
    自残双爪创造出曲明一和曲明二是他的冒险尝试，他怕在这基础上还要突生变故，所以提前摆阵，干扰李明卫，阵法中残留的灵力随着曲明一和曲明二一起钻入书中。
    他用残存的最后一丁点灵力干扰书中李明卫设下的剧情，给自己留下了很多不对头的线索。
    诸如自己说过要改名曲译霖，可曲译霖却成了他的父亲；例如血玉本是忏悔石，可以窥探未来，但在那个世界里，血玉上却刻上了含羞草；例如章尾山的种种迹象……
    他必须让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存在着悖论，而悖论的中心，各种线索丝丝缕缕都和江初翎有关。他必须警醒自己，哪怕记忆全无，他和江初翎的关系也不一般。
    可曲鸣想到曾经的自己……
    这么多线索还反应得这么慢！
    曲鸣恨自己丧失记忆后迟钝至此，难言地解释给江初翎听。
    江初翎了然，摸了摸鼻梁。
    原来如此！
    日子一晃就是一天。
    曲鸣想着隔壁世界也没通稿，休着假，短暂消失几天没什么大事，便也没急着回去。
    隔天上午，作者带头发表了微博声称漫画改编的进程将会暂时中止，且将理由一并编辑进去了。因为态度诚恳且作者和曲鸣两人的名声都很好，粉丝都在评论区嗷嗷嗷尖叫着说gkd会期待的，没有人有不好的言论。
    曲鸣意思意思转发了。
    他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床上呼吸平稳的小家伙，忍不住用手机悄悄拍了张。
    咔嚓一声。
    镜头里，江初翎半张脸埋在被窝里，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凌乱的发丝，白皙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是被窝温度高热的。他侧躺着，露出的那只耳朵上，月隐系列的耳钉凑着阳光，正闪闪发光。
    曲鸣直接在微博发布。
    “在？看看睡美人小宝贝。”
    下面跟着江初翎的睡照。
    粉丝1：卧槽，太太你家床上怎么多了个大美人，还是个男人，你不对劲。
    粉丝2：楼上的你忘了吗，曲太太早就公开性取向了，这是官宣了吧。小宝贝不打算介绍一下吗，好可爱好乖啊……
    粉丝3：我看了眼时间，都快吃饭了，还没醒……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粉丝4：不要脑了万一是关系好的朋友那就尴尬了……
    曲鸣在这个世界不光公开性取向了，还跟家里出柜了。父母一开始也不同意，曲鸣便搬出家门，自力更生。多年下来，父母早就松口了，只盼着能有人陪伴他一生就好。
    曲鸣眼神暗了暗，直接回复粉丝4：不用怀疑，我在官宣。
    为了显得更为隆重些，曲鸣另发了一条微博。
    “名不名字重要吗？睡美人是我老婆，剩下的名字你们自己取就不用我操心了吧？”
    粉丝了然！发出微博的瞬间立刻被许多人评论点赞。
    “啊啊啊有生之年太太也官宣了！”
    “曲太太的太太，曲次方，这名字你满意吗太太。”
    “哈哈哈哈哈楼上怎么回事！？”
    “就叫睡美人好了QAQ，太太你快亲亲他啊，这么可爱不好好欺负一下你舍得吗？”
    ……
    江初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看着曲鸣，抬手揉了揉眼睛。
    曲鸣随便翻了翻，笑了声，放下手机，凑到暖烘烘的小家伙身边道：“醒醒，初初。太阳晒屁股了。”
    江初翎支支吾吾挣扎着想把整个脑袋蒙进被窝里。曲鸣拽着他的手，声音大了点：“快点。再不起来亲你。”
    “……你亲。快点。”江初翎拱了拱被子。
    曲鸣：“……”
    怎么就没辙了？
    闹腾了会，两人终于下了床。曲鸣一个人住，冰箱里存货不多，江初翎也没嫌弃。两人简单地做了两素一荤，吃得其乐融融。
    收拾碗筷的时候，曲鸣看着江初翎忙忙碌碌在厨房捣鼓陌生油烟机的姿态，突然问了句：“想见见我这个世界的家人吗。”
    虽然他和江初翎的关系不需要任何人认同，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好歹，这个世界的父母也算是照顾了他二十多年，大抵没有长辈不想看到完备幸福安康。
    就算是呈人一段情，现在让他们放心，不用再操心了，好好去过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吧。
    江初翎立刻点头同意！
    “这敢情好呀。”江初翎想了想又说，“这样想，某种意义上我也是你的晚辈。要是我不幸福安康你也会担心吗？”
    “你说呢。”曲鸣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捏捏江初翎的手把玩。他看着他，眼底满是认真。
    “所以我要看着你一辈子。”
    “江初翎，看我的眼睛。”
    江初翎撞进曲鸣深邃的眼底。
    黑黢黢的瞳孔，可江初翎忽然觉得，那里面藏满了甜蜜的糖水，亮晶晶甜渍渍的，还黏糊糊的。他看了一眼，就被粘着再也挪不开了。
    “哥哥。”江初翎笑，“怎么啦。”
    曲鸣的眼睛笑起来，就像会说话一样。
    他促狭，说：“眼里都是宝贝。”
    心事藏不住，像团簇拥着燃烈了的火，噼里啪啦烧得柴木作响。纸包不住火，火会顺着眼神，顺着唇舌，顺着心跳声，一股脑旺出来。
    足够滚烫，足够炙热。
    烧不尽。
    第98章 番外二
    章尾山冬，雪如棉絮，缓缓散落。
    江初翎自从学会化形后就不愿意继续呆在含羞草形态下。冰天雪地，奶乎乎的小团子伸出□□的脚丫子，绷着脚板，试探性地点了两下地。
    “……呜！”
    缩回去的脚丫红了圈。
    江初翎晕头转向，只知道自己的脚丫子着了凉，脚趾蜷缩在一块儿，迷迷糊糊往温暖的地方靠。
    曲鸣弯下腰一把拉住他。
    江初翎光着脚丫子浑身上下白白嫩嫩披着一小块貂裘皮毛。红彤彤的鼻尖和耳尖久久褪不下去。
    “知道冷了？”曲鸣憋着嘴角，双手绕到江初翎胳肢窝抱进怀里，“变回含羞草，我圈着你过冬。”
    江初翎蹬着脚一个劲往曲鸣衣服里钻：“……要哥哥。变成小草，就不能抱哥哥……”
    “皮得不怕冷了。”曲鸣掂了掂怀里的奶团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屁股。
    “呜呜……”江初翎瞪着湿漉漉的眼睛，趴在曲鸣胸前，虎躯一震，“喜欢哥哥……呜，想抱哥哥才这样。”
    曲鸣失笑，抱紧了些。曲鸣身上的热度缓缓传递到怀里的小家伙身上，暖呼呼的，裹挟着章尾山风雪的凛冽气息，怕他还冷，曲鸣挥掌，掌心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
    江初翎不比其他神兽，有皮毛有四肢，冬天可以自己取暖，也不怕季节更替。他们可以自由寻找适合自己的栖息地。
    江初翎含羞草状态下就只能在三川江边，迎着寒风摇摇曳曳。
    曲鸣早几千年每逢寒冬，就化为原型趴在他身侧，用身躯团团拢住这株脆弱的小苗苗，供他汲取热量。
    可自打江初翎有了意识，学会化形后，每到冬天他就赤着脚丫子跑来找烛龙。小嘴一撅一撅的，走路还特别吃力。
    耐不住他想。想跟哥哥一起玩。
    年复一年，雷打不动，风雪无阻。
    以往江初翎还小，随便披点什么就作数了。可如今，江初翎个子大了些，站直了到曲鸣膝盖附近，跟人类四五岁幼崽差不多大的个。
    穿什么都捉襟见肘。
    曲鸣望着山洞外，月挂枝梢上，星星点点的雪落在梢头，黑夜中，白若翎羽的雪顺着风飘飘忽忽。他想，是该带江初翎下山去人间逛逛，添置些衣服了。
    下山那天刚好是人间的年关，元宵花灯会。
    满街灯火齐明，霓虹市招，热闹繁络。夜空中烟花点点，人潮挤挤。
    江初翎被曲鸣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啃着手指，新奇地看着街边的小摊，跟嘻嘻哈哈闹腾的小孩一样兴奋地睁着眼。
    曲鸣今日身披白袍，迎风飘着，墨色长发被他半束发拢在身后。曲鸣边走边逗着江初翎，嘴角噙着一抹笑，飞扬的眉毛以及略微上挑的眉眼，都给旁人一种无法亲近的冷漠与疏离感。
    可他的笑容却达到了眼底。
    全心全意注视着怀里的小家伙。
    街道吆喝的几个小贩抖胆拉着他。
    “公子要不要看看呐！都是些新鲜玩物，给小公子添置些吧！”
    “我家有新做的纸鸢，来年开春带小公子放放也不错呀──您看，阿狗阿猫什么样儿的都有。”
    “这是我们家新进的西洋镜子，公子看看吗？”
    ……
    熙熙攘攘的人群间，江初翎白皙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铺子：“呜……哥哥！那个！”
    他眼睛都亮了。
    曲鸣顺着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那是家卖花灯的铺，挂着一连串五颜六色的花灯，确实亮眼，小孩眼睛眨巴眨巴总是会被这些东西吸引。那几案上除了这些，还竖着几大串冰糖葫芦，边上有好些蜜饯，看起来垂涎欲滴。
    曲鸣依着他。
    他凑近了左看右看，忽然眼珠子一转，抓起一只莲花状的花灯。
    “唔……我要买这个，这个……是哥哥！”
    莲花状的花灯，中间立着一条金龙，卷尾盘踞，灯芯就藏在龙腹中，暖橘色的灯辉淡淡的。
    “小公子好眼光啊！龙凤吉祥，祥瑞之兆！”小贩介绍，“公子喜欢的话不妨买来，去清铭桥那儿放花灯。传闻花灯飘去，许个愿呐，来年福禄名利双收。”
    江初翎只知道被夸了，乐了，嘿嘿痴笑，拽了拽曲鸣的衣领：“哥哥我要！”
    曲鸣应了声，拿出银两，又问小贩要来支笔。
    他挥笔，在龙的背部画了几笔。
    小贩看着哎哟两声，直夸：“公子画得好生俊秀！这是……”
    “是一棵草。”曲鸣笑了声，拿过花灯，用嘴努了努边上，“来一串糖葫芦。”
    小贩没再多嘴，有生意做便笑着：“好嘞！”
    江初翎乐得合不拢嘴，笑声不断：“喜欢哥哥……哥哥好好。”
    小孩的眼里，喜欢不喜欢都特别简单。江初翎就更是。谁对他好，谁第一个对他好，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江初翎举着糖葫芦吮吸，嚼了两口，举到曲鸣面前晃了晃：“哥哥也吃！酸酸甜甜！”
    “哥哥不吃。”曲鸣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买给你的。好吃多吃点，小馋虫。”
    江初翎趴在曲鸣肩头嚼着糖葫芦，嘴里甜滋滋，心里也甜蜜蜜，满心满心都是欢喜，咂巴着嘴啃得脸颊两边都沾着残渣。
    曲鸣带着他逛了会，绕到街后的清铭桥。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月亮的清辉落在河面，照亮满河飘摇着的花灯。波光粼粼，风揉皱了水面。
    岸边都是放花灯许愿的人。
    曲鸣抱着江初翎，缓缓蹲下身。
    江初翎挣扎着要下来，曲鸣箍住了，低声道：“不行，待会一不留神脚踏进河里我还得进去捞你。乖点。”
    江初翎听完不挣扎了：“噢。”
    曲鸣将花灯放进河里。
    江初翎盯着瞧。
    曲鸣笑了声：“闭上眼睛。”
    江初翎眨巴眨巴，还是闭上了。
    曲鸣也闭上眼，又说：“在心里许个愿，悄悄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江初翎乖乖。
    江初翎没经历过什么许愿不许愿，当时闭着眼，四周喧嚣热闹，而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
    我这辈子都要跟哥哥在一起。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曲鸣揽着江初翎。
    闭着眼，也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愿这世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小家伙能太太平平长大。
    两人再睁眼时。
    点点的火光在河面上忽明忽灭，铺下时深时浅的光辉，花灯不知何时，徐徐飘进河中央。微风徐徐，亮澄一片。
    承载着心愿的花灯飘远。
    人在灯海中，宛然处在日夕之时。
    第99章 番外三
    死寂了一两个月的剧组群有了消息。
    彼时曲鸣正在厨房做饭，听到滴滴滴不断的提示音来不及擦手，倒是江初翎不徐不疾地举着手机在外面喊着。
    “哥哥！好消息！”
    “张导说aoozjenizjwbhKln春节#iwojxw ！”
    “什么好消息，等着，马上就好了。”曲鸣喊了声，迅速翻炒着起油锅，“噼里啪啦的我听不清，待会说。”
    等吃饭时，曲鸣终于算是懂了。
    这阵子张导为了电影审核花了不少功夫，宣传和后期都在跟进，磨了一两个月，居然能在国内市场上映！张导那边思索后选择定档在春节档。
    吃完饭，剧组群里一片恭喜。
    唐成也打了个电话过来：“儿子！否极泰来啊！半年前你被黑得有多惨现在就有多爽快！到时候他们看到你的演技估计还能吃一惊。”
    “有那么夸张吗？还远着呢。”曲鸣深知自己在娱乐圈就是个新人，演技再怎么好也只能算不错，跟老戏骨比起来还是逊色太多了。
    再怎么着，他也只能算大龄娱乐圈新秀，就上亿的算数的那种。
    挂了电话，江初翎竖起大拇指：“哥哥演的真的不错。那时候我在心底嗷嗷叫，都是被你感染的。”
    “再夸我要翘辫子了啊。”曲鸣笑。
    “不行！”
    晚点，宣传短视频和定档公告编辑完后，曲鸣和江初翎应了群聊，纷纷登上大号转发微博。
    曲鸣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内容，最后干脆转发的时候艾特了江初翎。
    @曲鸣Jarvin：单颐，你看我闷不闷。@这棵菜芽神烦
    这句话是当时剧本里江初翎饰演的角色对着曲鸣讲的。当时说的，“心在门里，程渭州。你好闷。”
    曲鸣现在转发，用了这么一句话做回应。
    江初翎转发的时候直接转发了曲鸣的微博，评论：你闷，我不听！
    两人都没怎么留意微博，直到化妆师小宁和小许发来一连串微信。
    江初翎打开手机。
    小宁：我靠江哥，那是你吗，还是高仿？
    小许：江哥……你是不是……小号……？
    曲鸣点开微博看了眼。
    江初翎傻傻愣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两人齐齐看到一条微博。
    @菜芽是大可爱：你很闷，我不听。
    彼时的网络早就炸开了花，但最炸的还是一曲将临超话。
    “菜芽是大可爱”这个ID可是老面孔了！动不动就来超话发暗恋对象相关的内容，每回请求众姐妹支招，报酬都是──我想办法让小江营业。
    关键每次这样完了，小江都真营业了！
    超话里的姐妹当时都以为是巧合，只当帮帮忙，没有仔细思考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毕竟蒸煮带头磕cp这种事情可算是……少之又少吧？
    尽管没有任何实锤可以说明江初翎发帖内容里的暗恋对象就是曲鸣，但是江初翎关注一曲将临超话本身就代表了很大的问题！
    更何况，这个账号还是高贵的天天签到玩家！超话等级横扫一溜新入坑的姐妹。
    让人不想多想也难。
    超话外的情况就复杂得多了，有曲鸣的粉丝说这人根本不是小江，不知道哪来的人高仿蹭热度，也有人认为就是小江，总是算是把大伙都看懵了。
    江初翎看见的时候，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顿在原地……
    曲鸣翻着手机看了看“这棵菜芽神烦”的微博动态。起初几条都看不出什么名堂，直到曲鸣翻到其中一条──
    我是什么惊天绝世小迷糊。
    最近几天的发言都在说什么恋爱99天纪念日忘记了……找个特殊的日子弥补一下……送点小礼物……
    曲鸣想起圣诞节，水晶球，还有江初翎非要拉他出去吃火锅……
    这不是江初翎是谁？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
    江初翎已经缩着脖子就差没躲进桌子底下了。
    曲鸣磨了磨牙，坏笑道：“没想到啊江初翎。同为没有记忆的憨憨，你这么早就开始觊觎我了？”
    江初翎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喜欢你嘛。含羞草能有什么坏心思……”
    曲鸣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翻了翻。
    翻到其中某条的时候，曲鸣手指停了。
    江初翎明显看到曲鸣挑了挑眉。
    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怎、怎么了？”
    屏幕正中间，是之前他回复的动态。
    原博是含羞草先动的手。
    其中滔滔不断分析了曲鸣曾发送的“软糖，超甜，分享吃糖最新进度。”包含的深层次意蕴。
    而江初翎，当时，回复了句，“江江早就被cgmj啦，都熟透了！”
    江初翎回想起来，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脸：“我……你……我……”
    曲鸣盯着江初翎的反应，简直要被他笑死。
    “原来你这么高兴啊？”
    江初翎好几天没这么害羞过了，这次是真的羞得脸赤红，盯着地板：“唔……那不然呢……”
    曲鸣扬了扬手机：“那你想不想听个秘密啊？”
    江初翎困惑：“……？”
    曲鸣一字一顿：“是含羞草先动的手，这个号，是我的。”
    江初翎瞪大眼睛：“！！！？”
    曲鸣懒懒地低笑着，切换成小号给他看。江初翎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把他盯穿。
    这么说的话……
    曲鸣他一开始发微博的时候就……
    就……
    “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江初翎控诉。
    曲鸣噙着笑：“是你啊宝宝。”
    当夜，江初翎用身体感知什么叫做，吃干抹尽。曲鸣用力把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任网络流言蜚语发酵了几个小时，累瘫了的江初翎不省人事前，曲鸣问他要了手机锁屏密码。
    “是缩写……765259。”
    “九键键盘拼音缩写呀，76是qm，525是jcl。”江初翎窝在被窝里换了个不累的姿势，摸着腰道，“曲鸣江初翎99，没想到吧！”
    没想到，真没想到。
    哄江初翎睡下后，曲鸣冲了个凉水澡，分别登陆他和江初翎的大小号，发微博。
    @曲鸣Jarvin：不瞒着了，这是我@是含羞草先动的手
    @这棵菜芽神烦：也不瞒了，这就是我@菜芽是大可爱
    @是含羞草先动的手：官宣了，懂吧。一曲将临可以刷起来了。
    这一夜，微博热搜爆了。
    #没想到我家蒸煮比我还疯#
    #曲鸣江初翎官宣#
    #电影潜海52Hz的共鸣定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