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你的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独占你的野 作者：我是宝的贝儿 文案： 【1】 虞欢和尹承宴初遇时，只有16岁。 她被大雨困在便利店门口，一群人从对面巷子打到她跟前，当中那个最野最不要命的，就是尹承宴。 撂倒一众，他走到机车前，没头没尾的问她：“捎你一程？” 虞欢鬼使神差点点头，经历人生中第一次逃课。 后来，她的很多第一次都与尹承宴有关。 【2】 尹家少爷身边多了个安静的小美人儿，乖巧懂事，明艳动人。 只要她眉头浅蹙，尹承宴立刻把叼嘴里的烟掐了，像是捧了个祖宗在心窝里。 尹承宴哪儿肯屈尊做孙子，当众说：“随便逗着玩，她还当真了。” 虞欢走进四合院，在一众胆战心惊的目光下，拿起刚开的冰啤酒，浇得他透心凉。 “好玩儿么？” 这是虞欢对尹承宴说的最后一句话。 【3】 再见面，她是当红小花，距离一线就差一口气。 他是南城名流口中的‘尹先生’，人人敬他三分。 声色犬马的包厢里，某开发商将整瓶白酒推给虞欢，“干了！赞助的事好说！” 向来惜字如金的尹先生忽然起身，望着那酒，“我替她喝，如何？” 一时，无人接话。 虞欢将散在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眉眼间风情潋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4】 深夜，大雨初歇，有人无意中看到这样一幕—— 女星虞欢捡起街边的板砖，朝南城唯一一辆拼色宾利的挡风玻璃上砸！ 刺耳的碎裂声过后，风度翩翩的尹承宴从后座走下，笑得讨好：“还砸么？我让司机开别的过来。” 虞欢就赏了他一个字：“滚！” 【5】 熟悉尹承宴的人都知道，他有一段情，乍看云淡风轻，实则刻骨铭心。 每次醉成狗，他都会轻喃祈求：“欢儿，别走，你是我祖宗……” 人美心狠路子野的欢姐×被虐得嗷嗷直叫的宴哥 ——食用指南—— 1.半个追妻火葬场，婚恋为主 2.总体设定偏古早，作者菌放飞撒狗血，介意慎入 3.男女主由始至终都是彼此唯一，无渣，微虐 4.更新时间一般都在晚上 5.文案梗都会有，但不是标准，更不按时间顺序写，校园部分插叙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欢，尹承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先低头，他是狗 立意：失而复得的美好 第1章 独占你的野 “有没有对谁动过心呢？”…… 四月初的南城，空气里还裹挟着潮冷的湿气。 早上不到九点，天色灰蒙，像谁惺忪朦胧的睡眼，怎么也睁不开。 老城区，荷飞路217弄。 虞欢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埋着脑袋快步向前，脚上那双跟纤细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高跟鞋，丝毫不影响她的行进速度。 鞋跟快节奏的敲击地面，在身后发出一串儿的铿铿锵锵，听着声儿，颇有气势。 程熙洁随行在侧，交代道：“《T时尚》的人已经到了，来的是副主编，还有他们最好的摄影团队。我们到店先试旗袍，做好妆发接受采访，拍几张照片，完了就收工，坚持一下。” 虞欢垂着眼，情绪很淡地点了个头：“嗯。” 助理欣欣紧随其后，抱着保温壶小跑上前：“欢姐，要不要喝点咖啡，机场星巴克买的，现磨，无糖。”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强打精神挤出个浅笑：“不用了，不是很累。” 话是这么说，拍完杀青戏马不停蹄飞时装周，几天没好好合眼休息，下周新戏开机，基本算是无缝进组，程熙洁看着她眼底两片睡眠不足的淤青，都快心疼死了。 虞欢，现年23岁，出道19个月，近期内娱窜红最快的小花旦。 说到咖位，大约属于二线的头部，无法保持热度随时会掉下去的那种…… 想要跻身一线，难也不难，得拿出一部展现实力的代表作。 差不多两年前，程熙洁在国外逛摄影展时无意中被一张半身照吸引： 作品里，黑与白碰撞出画面的质感。 少女背对镜头，不着寸缕的身体被散乱的长发遮去部分，隐隐露出柔美的背部曲线，悄无声息的散发着年轻而不自知的性吸引力。 她双手交叠向后将自己环抱，一手在肩头，一手在腰部，张开的指尖放肆发力，几欲刺破皮肤。 似乎隐忍，似乎痛苦。 可一旦与她回首望来的目光相触，你就会发现，那是一个充满力量的凝视，推翻了之前你对她肢体语言的所有猜想。 那藏在肩后的眼神是那么的具有侵略感，明确地向这个世界宣战：准备好了吗，我来了。 程熙洁盯着看了许久，回过神来还是忍不住叹：“艹……” 然后，作品里的本尊，捏着下巴站在她身旁疑惑：“让你感到不适了、吗？” 程熙洁侧首，看到一张与黑白照片里反差至少百分之三百的脸。 “卧槽！”她又骂了一句脏话。 签下虞欢的过程是有些曲折的，程熙洁磨了她许久，白纸黑字的合同敲定之后，她对于自己安排的工作倒比想象中配合。 就是太冷淡了…… 有时候程熙洁看电视里看到她的剧，还会不确定的质疑一下：这演员戏不错啊，是我家欢儿？ 镜头外、私下生活里，虞欢是个绝对沉默寡言表情稀少的冰美人。 有点儿天塌下来我不为所动的意思。 程熙洁也不勉强，圈内红得长久的艺人，哪个不是极具个性？ 南城是虞欢的家乡，自她19岁出国留学就再没回来过，这两年工作繁密，程熙洁对她的私生活、家人朋友方面，知道的并不多。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了解得更透彻一些。 毕竟，欢姐是她成立工作室之后手里最能打的一张牌了QAQ…… * 弄堂尽头，一家传承百年的旗袍店。 整体是一栋翻新的三层小洋楼，保留了上世纪初原有的建筑特色，左侧橱窗里展示着两条旗袍，但凡有点儿眼力见，都能看出那是珍藏级别的。 此时店门大开，一楼灯光大作，比起外面天色热闹许多。 人影晃动间，飘出个娇滴滴地声音：“阿宴，我穿这个好看吗？” 虞欢都来到店门口了，忽地止步。 程熙洁跟着停下：“怎么了？” 这家旗袍店的现任当家、同时也是国内知名服装设计师，年轻有为，忙起来满世界飞，要不是提前两周与她预约，估计这会儿人还在时装周上。 主店开门营业，早是早了点儿，但有几个散客很正常。 “没事。” 虞欢收起少许思绪，走进店中宽绰处停下，习惯性的做环顾，这一转头，就与站在更衣室前的女孩子对上视线。 她又是一愣，随之，难以避免的皱起眉头。 并非因为对方正处在巅峰状态的整容脸，而是她身上穿的…… 程熙洁跟进，也是在第一时间看到那女的，还凭借丰富的职业阅历一眼认出，是个小网红，以及—— “这不是欢姐的旗袍吗？”最后走进来的欣欣真相道。 “对，是我们欢儿的。”程熙洁盯着网红身上那条黑底灰纱各处有精细手工刺绣的短旗袍，目露凶光的笑了。 “虞小姐、程小姐。”原本还围在网红身旁的店长走上前，“对不起，刚才我离开了一会儿，新来的店员不知道那是私人订制，正好客人喜欢就试穿了一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疏忽，非常抱歉！” 那名‘犯错’的新店员跟在她身后，愧疚的垂着脑袋。 程熙洁扬了扬眉，微笑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保持九十度弯腰的店长心里哭了声‘惨’，她当然知道这条旗袍、确切地说是这件作品真正属于谁！ 只不过一边是当红明星，一边是南城不可说的疑似女友，相较之下，店长只好采取迂回战术：“《T时尚》的记者已经在二楼茶室了，要不我带三位上去休息，这边……” 说着，直起身来，看向那折磨了她们一个多钟的网红，希望她主动把旗袍脱下来。 谁知人露出个抗拒的表情，理直气壮地：“不如虞小姐割爱吧，你们也看到这条旗袍跟我有多合衬，再说我先来，一眼就看中了，证明我跟它有缘分，这家店的旗袍那么多，虞小姐的身材不错，穿哪条不是穿。” 虞欢也是难得笑了，清清冷冷地反问：“看上就想要，莫非你这张脸也是看上了别人，割下来自己贴上的？” 每个圈子都有鄙视链，就拿娱乐圈来说，有实力殿堂级、当红顶流、一线二线……十八线之分。 靠整容博出位混饭吃的网红，虞欢嘲她都是给脸了。 网红被她怼到痛处，咬了咬唇，扭身对着一个方向娇嗔：“阿宴，你说呢？” 顺着她目光所向，虞欢才发现更衣室的里侧，被屏风隔开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空间。 若不仔细看，根本不可能发现半透明的山水屏风上，叠加着男人的身影。 屏风是灰白色的底子，墨染的山和水之间，映出一张轮廓深邃的侧脸。 他就坐在里侧，大约是一把老式的抱月椅中，长腿相叠，左手臂曲放在椅子扶手上，这使得他半身微微向左/倾，但却不见他含胸勾背，反而是个相当挺拔的坐姿。 手中四平八稳端着一盏茶，整体又显得有些慵懒的模样。 自发现他的存在，这店里无形中多了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程熙洁那句到嘴边的‘谁呀’愣是没说出口，因为她忽然想起时停在弄口那辆拼色宾利，以及炫到眼瞎的车牌号。 大清早的…… 而且她还发现，店长明显开始惶恐不安，很怕惊动到那位，哪怕只是惹到他一点点的不愉快。 观察了一番，也只有她家欢儿淡定如斯的冷着脸，是人是鬼都一视同仁。 “喜欢就买下来。”安静几秒，男人沉声开口，罢了，低首饮茶，不再浪费半个字。 是一个成熟的男声，低而稳重，年龄应该不大，气场却是与生俱来。 网红得到回应，如同得了圣旨，笑容都扩大几分：“听到了吧？这条旗袍我要定了！” “这……” 店长再度陷入两难，要哭不哭的望向程熙洁，希望得到商量的余地。 屏风里的那一位，别说她惹不起，今天就是娱乐圈的顶流来了也只有避让的份。 程熙洁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你还想我现场给你掰头一下，凭表现决定旗袍归谁？ “算了。”僵滞之余，虞欢保持心不在焉的常态，细声儿地说：“既然都脏了，穿着吧。” 她表情淡，声音轻，没脾气似的，好像在她这儿就不是件值得重视的事情。 说时已经往楼上走，徒留一道窈窕又冷漠的背影给身后的人。 态度摆得明显：随意吧，我不奉陪了，因为你不配啊…… 网红气得握起小拳拳，趾高气昂像只炸毛的花孔雀：“真以为自己是明星就比我高贵？！还不是你给我下来说清楚！” 来啊，下来对线！ 回头再买他十个八个热搜，踩着你的肩膀上位！ 店长和一干店员连忙阻拦，全当祖宗哄着。 屏风里的男人放下茶盏，起身走了出来—— 登时鸦雀。 前一刻还闹腾不已的小网红安静如鸡，和店长店员整齐划一的向气场强大的年轻男人行注目礼。 他笔挺的站定在虞欢之前稍作停留的位置，注视着那道通往二楼的木梯。 英俊的面庞不显情绪，幽深沉静的目光，专注的追寻一个人的下落。 沉寂几秒，小网红下意识张了张口：“尹、先生……？” 尹承宴回神，抿合的薄唇微动。 下一秒，转身大步离开。 * 楼上。 虞欢没受到影响，从现成的旗袍中挑了一条换上，盘起发，上了妆，坐到镜头前，绽出她标志性的冷感笑容，开始工作。 其实虞欢只是性子淡，跟她接触过的人都说她没有想象中难搞。 今天也一样。 采访顺利进行到尾声，记者在副主编的授意下，问出临时增加的问题—— “虞小姐不仅是南城本地人，还是那年省重点的文科状元，我们都对学霸的感情世界非常好奇，不知道您在学生时代，除了学习之外，有没有对谁动过心呢？” “动心吗？”虞欢脑中诚实的浮现出不久前，透过屏风看到的那道轮廓。 沉默大约有五秒，茶室里幽幽响起她和大脑反应一样诚实的回答：“有啊。” 第2章 独占你的野 “就是眼神儿不太好，可惜…… 当红小花的感情经历，绝对是第一手报道！ 记者两眼放光：“能说说吗？” 程熙洁想上前打断，却被《T时尚》的副主编拦下，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跟她商量：艺人状态好，采完再商量留不留。 再看镜头前，虞欢确实和平常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 精致的眉眼间闪动着若有似无的光点，好像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走进过她的心，在那里面走出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真好奇，能在冷美人心里留下痕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成绩比我好，骑机车的时候就像一阵风，是帅的，不过……” “不过？” “就是眼神儿不太好，可惜了。” “……” 虞欢遗憾的摇了摇头，瞎得还挺彻底。 这句她没说出来，自己偷着乐了。 女记者：“我看过您高中时代的毕业照，从小美到大，对方对你的追求攻势一定很猛烈吧？” 她笑了声，换了坐姿，神情似乎比方才更有表达欲：“是我主动，问他要不要试试早恋。” “竟然是你主动，太敢了！那他答应了吗？” “嗯。” “虞小姐、您能不能……多说一点？” 记者想给她跪下了，从业多年，没遇到过这么会磨人的。 瞧着是冷若冰霜鼻孔朝天那一挂，配合度却比绝大多数艺人高。 但说不清为什么，就感觉很难…… 你得绞尽脑汁哄她，令她高兴，她才会说出那些你想听的话。 对！ 由始至终，她一直知道你想要什么。 这时，虞欢忽然望镜头：“这段采访什么时候播？” 副主编和程熙洁不约而同的愣住，面面相觑，以为她想叫停。 “因为是放到五月的电子杂志里，搭配您下部戏做民国主题风的宣传，最快这个月底开始预热。”女记者说完，不放心地问：“有什么顾虑吗？” “没事，我们继续吧。”虞欢从容地笑了笑，敛起美眸深处那抹狡黠。 * 11点，结束采访。 旗袍店的当家兼设计师来了，从店长那里了解前面发生的不愉快，主动向虞欢送上歉意。 其实虞欢本身不是很喜欢那条旗袍，觉得自己穿上显老气，做完妆发还会多出一种说不出的哀怨气质…… 既然现在旗袍有了新主人，她不用穿着上戏，也就算了。 之后在设计师的陪同下，虞欢在店里挑了几条上镜好看的复古基础款，又拿了能够穿着出席宴会场合的礼服款，正午时分离开旗袍店。 近期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 走出217弄，夏宇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虞欢钻进车里，报了地址便靠进椅子里闭目养神。 累是肯定累的，这年头做哪一行不辛苦，她只是不爱说，也懒得说。 程熙洁知道她不可能在车上睡着，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对她道： “送你回家我就去机场了，欣欣留下来照顾你。” “好好休息，调整状态，开机时我就不过来了，V台那档选秀节目也是下周开始录制，我得去盯着那两个小的，免得出乱子。” “还有……” 话到这儿，程熙洁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神情严肃起来，接起，用意大利语与对方交流了一番，挂线后，绽出个堪比太阳花的笑容，美哉！ 坐在后排的欣欣探头来问：“HC那边，欢姐的支线大使有着落了？” “不止。”程熙洁晃了晃装饰得花里胡哨的手机，“丁度先生认为我们欢儿和HC一直以来坚持定义的品牌形象高度符合，正式邀请虞小姐成为品牌大使。” 欣欣海豹式鼓掌：“跨级飞升，欢姐棒棒的！” 程熙洁松了口老气：“不旺咱们飞时装周看秀刷脸，一切都是值得的。” 虞欢听到这里，微勾起唇角。 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程熙洁心情大好，忽然有了讲八卦的欲望，“早先在旗袍店里遇到的那个小网红，她的金主爸爸确实大有来头。” 百年传承的旗袍店发生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有损声誉。 所以过后程熙洁跟店长打听，对方对她那叫一个知无不言。 通常这种话题虞欢是不会接的，但欣欣一定捧场！ “金主爸爸我不清楚，小网红我倒是有点映像，艺名‘蜜杏儿’，微博很早就关注欢姐了，在超话很活跃，去年欢姐那部《时尚主播》热播期间，她从头追到尾，每天至少发三条相关，还说欢姐的颜是她梦寐以求最高理想，我直接怀疑她拿着欢姐的照片去整形医院指定换脸的！” 结果今天在旗袍店遇上，正主给假货让道？ 岂有此理！ “能看上这种货色，她的金主爸爸一定又老又丑！”欣欣戴上对‘网红行业’的有色眼镜，加以鄙视。 “这你可就说错了。”程熙洁她泼冷水，“蜜杏儿背后那位号称‘南城不可说’，现年……24还是25岁？网上流传的照片不多，能搜到的都糊得没眼看，单论个大概轮廓，你今天也看到了，挺伟岸的不是？” 欣欣不说话了，咬着唇怨念。 程熙洁继续道：“南城巨鳄关家唯一的继承人，虽然是外孙，说起来下周欢儿那部新戏他的投资还占了大头，在本家那边也是三代单传总之，钱多到我们寻常人难以想象。” “你们说的是尹承宴吧，我知道他。”本地人夏宇加入群聊，“他高三时转到我表哥的学校，省重点，南城实验一中，据说是个学霸，闭着眼睛都能考年级第一那种。” 欣欣发现盲点：“那不也是欢姐的学校吗？” 早先采访的时候，她在一旁听得真真儿的！ 虞欢今年23岁，就算尹承宴25，他们在学校里同框的几率相当大！ “嗯，是。”虞欢闭着眼，懒洋洋地应声。 欣欣激动了：“你有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他？学生时代的颜可吗？他帅点还是你那个、嗯……眼神不太好的早恋对象帅？” “这不好说啊……”虞欢笑着睁开眼，眸子里溢出沉寂了许久的兴味，“我跟他早恋的时候，感觉他对美的鉴赏能力还行，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下降那么多。” “他？”欣欣脑子没转过来。 程熙洁震了个大惊：“你早恋对象是尹承宴？！” 夏宇一脚踩在刹车上！ 聊着聊着就近距离吃到瓜了？！ 程熙洁不禁怀疑：“进店的时候你就认出他了？” “那倒没有，后面看到屏风里坐了个人才确定的。” 欣欣也问：“看轮廓就能确定，欢姐你跟他谈了很久吗？” “采访的时候不是有说么，三年，久吗？” 程熙洁忽然感到有点头疼：“后面你说觉得跟早恋对象不合适，主动提出分手，然后出国，你甩的他？” 欣欣补充：“你还说你不后悔！” 虞欢全当采访后续，很自然的进入了工作状态，“是不后悔，尤其今天见到之后，更加这么觉得了。” 尤其今天，见到之后…… 你还挺庆幸把他甩了哈？ “你说他瞎，在视频里……” 程熙洁已经在考虑请《T时尚》的副主编吃饭了，接下来虞欢要在南城拍五个月的戏，早恋对象那段，还是不播保平安的好！ “不瞎么？”虞欢没骨头似的倚在座椅里，如丝眉眼向欣欣睨去。 她就求个共鸣。 欣欣被她无辜中透着三分委屈的眼神望得脸红心跳，热血直冲天灵盖，掷地有声地：“瞎！” 欢姐流批！ * 半小时后，白色的保姆车在老城区一栋小别墅前停下。 虞欢隔着车窗的单面玻璃，侧首看到熟悉的建筑，眼底泛起一片暖意。 这儿是她妈妈的家，也是她的家，她在这里被外公外婆宠着长大的。 夏宇吹了个口哨：“老城区，独门独户带前后院儿的房子，原来欢姐是实打实的拆二代预备役。” 这里的地价说出来吓死人，开发商没点儿实力根本吃不下，好些住了一辈子平房的人就是这样一夜暴富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大套！ 虞欢不以为意地笑笑：“早年南城大学分的房子，分到了我外公外婆，那个年代给学者的待遇好。” 当然，也要看是什么样儿的学者。 夏宇重新给自己找补：“我说错了，欢姐是书香门第！” 虞欢想跟他说，你见哪家书香门第的孩子进娱乐圈？ 想想算了，摇摇头，别了尽职尽责的经纪人，下车回家。 * 家里是没有人的。 虞欢在大二时出国留学，之后秋家举家常居国外，南城的房子便托了邻居看顾。 房子住了十多二十年，即便无人，每个月都会有家政来做清洁，养护得极好。 这次她回来拍戏，思前想后，还是住家里舒服。 午饭点外卖解决，之后虞欢就把备用钥匙交给欣欣，上楼补瞌睡。 从去年九月连轴转到今天，她以为这一觉会睡得很死很沉，谁知躺上床，刚进入状态，那个从许久以前就开始纠缠她的梦魇重新杀了回来…… 男人像一片流动的黑影，从她身后将她拥住，与她耳鬓厮磨，低低沉沉的声音不断在颅内回荡开： “还记得我说的话么……” “下次再见到，我是会报复你的。” “不要以为我不会恨。” “虞欢……” 心脏蓦地紧缩，虞欢猛然睁眼。 今晚月色美得朦胧醉人，从窗外洒入，印了一片银白在天花板上。 她惊出一身冷汗，瞠大了眼，盯着那片生动的光斑，像一尾搁浅在岸边几近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 好一会儿，顺过气来，紧拽着床单的手松开了，嘴里飙了个粗：“艹……” 枕边的手机震了两下。 傲隽：【醒了没？有个非公开的慈善活动会拍卖老师的作品，就在今晚，确定了，是‘与梦之境’的设计手稿。】 傲隽：【入场要求女士穿旗袍，戴面具，十点开始。】 虞欢看了眼时间：晚，8点07分。 揉了揉比梦魇还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回复：【来接我。】 第3章 独占你的野 “很勇敢，不愧是你。”…… ‘与梦之境’是母亲秋韵宁最重要的作品，无论如何，她也要把设计手稿收回来。 家里别的衣服不多，旗袍倒是现成的。 虞欢挑了一条改良款：酒红色的丝绒底子，面上服帖的罩了一层黑纱，纱上熨烫着锦鲤畅游的暗金纹案，侧腰绽出两朵立体的黑色蔷薇花，顺着曲线向两便开出大胆的斜开叉，再堆叠出长度不规则的鱼尾。 换好旗袍，赤脚来到楼下。 欣欣正坐在客厅里看近期大热的综艺，余光瞥见一道魅影顺着楼梯飘了下来，扭头一看—— 女人姿态娉婷的站定在最后一级台阶上。 她披散着微卷的长发，左手漫不经意的扶在护栏上，下垂的右手提着一只复古的雕花木盒。 立领旗袍拉出她优美的颈部曲线，托起她尖下巴的美人脸。 夸张的胭脂红在她眼尾拉出魅惑的线条，眸光所及之处，必行摄魂夺魄之事。 那双白玉无暇的腿，像将将破开了鱼尾、忍着剧痛长出来的，长而匀称，十个脚指头莹润有型，宛如新生。 “如何？”虞欢抬起下巴，眼神睥睨。 根本不是在询问‘我这样好看吗’，而是‘你可以用力赞美我了’。 欣欣扭着身子，半张着嘴，良久，认真琢磨道：“我是不是应该找根绳子把你绑起来？” 外面天黑黑，你这是要去勾谁的魂，索哪个幸运儿的命？ 我不允许哇！ “有个慈善活动，朋友的女伴临时有事去不了，我去救一下场。” 虞欢走过去，将首饰盒放到茶几上，在欣欣旁边坐下，背对她，“挽个侧髻，别太复杂。” 万能助理欣欣上线，打开首饰盒找出跟她这身匹配的发饰，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城中富商搞的小型聚会，入场带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我陪朋友走个过场就回来。” 欣欣‘喔’了声，点点头。 好神秘哦，还要戴面具。 欢姐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如果南城有名媛圈，她一定是圈子里的NO.1！！！ 欣欣脑补完苏爽打脸的四十集连续剧《名媛往事》，心满意足拢起虞欢蓬松柔软的长发，想想，伸长脖子向前试探道：“能跟你打听那位朋友的信息吗？” 虞欢笑了笑，知道她关心自己，“认识很久了，算是我妈妈的半个学生。” “为什么是半个？” “大学毕业才拜在门下，是同事也是徒弟。” “这样啊，那欢姐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建筑设计师。” “哇，好厉害……” “嗯。”虞欢轻轻点头，想起温柔的母亲，不自觉也绽出了笑容。 欣欣见她若有所思，懂事收声。 虞欢出道一年零七个月，何又欣一直陪伴其左右。 除了工作之外，她和程熙洁一样，对她的私生活了解甚少。 总觉得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次来南城，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虞欢身上看到一种‘流亡公主重归故土’的伤情意味？ 或许、大概跟那位‘南城不可说’有点关联？ 欣欣如猜测。 遂，重新脑补了一个《名媛往事》家道中落版。 * 银白色的玛莎拉蒂停在秋家正门口，虞欢披了一件长度过臀的黑羊绒斗篷，趁夜走出灯火明亮的城堡，钻进座驾中。 车门由上自下闭合，她摘下斗篷，侧首跟司机做对视—— 她眼里的傲隽：这个身穿民国风缎面长袍，脸上架银边圆眼镜的斯文败类，荒诞小说里蹦出来的？ 傲隽眼里的她：这个坐在自己副驾驶位上、衣着妆容尽显诡异之美的女人，荷塘里的鲤鱼精变的？ 扫视完毕，两人同时露出‘我受不了这个人’的嫌恶表情。 虞欢脑袋疼：“还能不能正经搞慈善了，非要规定穿旗袍带面具，这么地——幼稚！” 其实她想说的是智障，考虑到有可能会迁罪到旁边这位，这才嘴下留情。 傲隽松开刹车，向目的地驶去，余光瞥着隔壁打扮得像是要去给白雪公主送毒苹果的后妈，先打预防针：“没办法，近来引领南城潮流的风向标喜欢这么玩儿，大家都跟着搞复古。” 虞欢一听就明白。 她下周进组开拍的新戏由同名畅销小说《家族，我，还有这座城》改编，以南城关家的传奇发家史为原型，是个历史群相剧，时间背景正是从民国初期开始。 关家是尹承宴的外家，他这几年常住南城，尹、关两家的生意都攥在他手里，越做越大，巴结他的人自然只多不少。 电视剧开机在即，城中有钱还闲的富贵人家搞搞民国穿搭风潮的聚会，捧个场凑个趣倒是正常。 只不过傲隽特意提起，就不是单纯为了和她探讨剧本写得如何，关家的发家史有多精彩了。 “接到这部戏的邀约纯属偶然，档期也何时，剧本好，参演的演员水准高，我没理由拒绝。”虞欢靠在座椅里，平静地说：“既然我在了解各方面背景的情况下接了，而且现在人在这里，你可以默认我是回来面对的。” “很勇敢，不愧是你。”傲隽没诚心的送上夸奖，状似闲聊：“你们见过了吗，你知不知道阿宴最近搞了一个很骚的操作，他——” 虞欢打了个呵欠，困倦地叫停：“没见过，别说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说完把头转对着车窗外，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街景，眼神逐渐呆滞。 没睡饱，好难受，想骂人。 * 晚十点，南城的夜正式拉开序章。 西郊高尔夫球场。 光线低暗的主宴会厅，第一眼先看到由高端设备在头顶制造出的3D动态灯效——一座激光线勾勒出的、色彩缤纷的未来城。 城池之下，至少五米高的圆柱形舞台拔地而起，两名京剧演员正在台上唱着《霸王别姬》。 虞欢挽着傲隽的手臂步入厅门，超前未来与传承国粹在他们制造出最直观的视觉冲击。 傲隽笑着问：“感觉如何？” 她发自内心嘲讽自己：“我见过的世面还是不够多。” 以舞台为中心，小圆桌有序的呈伞形分散开，每桌最多可容四名宾客。 一眼扫去，人数勘勘过半，并且大多都是单桌只坐了两人。 虞欢和傲隽掐着点儿来的，还在入场前带上活动配发的纯白色半面面具，没怎么引起注意。 侍者将他们领到离主台有些远的边缘，入座没多久，竞拍正式开始了。 虞欢只为手稿，别的都不感兴趣，自动屏蔽周围一切噪音，拿起桌上的小册子翻看，在第四页找到‘与梦之境’的相关介绍。 “南城新地标：现代美术馆的设计收稿。于2019年9月9号正式落成，被誉为‘梦与现实的交界’，其设计手稿仅此一份，是极具收藏价值的臻品。”念完最后一段，她讽刺地笑了，“连我妈妈的名字都不敢提。” 精神病患者不配在自己的作品介绍上拥有姓名？ 傲隽宽慰她道：“等你拿回手稿，让老师在图纸最显眼处签上名。” 面具下，虞欢志在必得：“一定。” 两人闲聊了会儿，新的竞拍品引发全场第一个高/潮，虞欢趁机挪到每个宴会都会有、但绝大多数宾客碍于面子不会光顾的美食前，开启愉快自助。 食物和睡眠，至少要满足一个。 台上热火朝天，她无所顾忌的吃着喝着，偶尔竖起耳朵听听进度。 就在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时间点，忽听台上道：“下面这件竞拍品大家一定有所耳闻，它与我们南城新地标现代美术馆息息相关，可以说没有它，我们的城市就不会有现在这座堪称艺术品的前卫建筑……” 虞欢懵了一瞬，觉得不对。 抬首看去，一名工作人员正双手捧着黑色的图纸筒走到聚光灯下。 拍卖官：“请允许我为大家隆重介绍，荣获多项大奖的南城现代美术馆设计手稿——” 提前了？！！！ 虞欢大惊，还没来得及放下餐碟，一只手从身后探来拦住她的纤腰，猛力将她往后拽去！ 拍卖官：“与梦之境！” 掌声跟随配乐响起，完整盖住虞欢那声短促的尖叫。 白色的瓷碟掉在地毯上，幸运的保持了完整的形态，甜点和水果狼藉的散落一地，仿佛是哪位贵客失态的意外。 距离餐台最近的那片厚重的落地窗帘似乎轻晃，未几，恢复如常。 窗帘内，是一个隔绝又暧昧的小世界。 男人从虞欢身后紧紧将她拥住，庞大的身躯把她桎梏得动弹不得，微重的呼吸，一下下熨烫在她肩窝。 良久，并未说话。 虞欢被真实的吓到了，但也只有最初慌乱的几秒。 心还‘怦怦’地跳着，比平时快一些，比之久远的从前……远不如那样强烈了。 因为，是尹承宴啊…… 相识的时候，他是会在街边和小混混干架的叛逆少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他发梢飞扬，他又野又凶狠，嘴角挂着恣意的笑。 她觉得这家伙是个有趣的疯子。 相知的时候，他吊儿郎当的坐在她身旁教她解数学题，时常怂恿她逃课，骑着机车带她穿梭在这座冰冷的城市森林里，考试照样拿年级第一。 还有相恋的时候…… 回忆太拥挤，虞欢闭上眼用力驱散。 身后与她牢牢相贴的男人像一座正在酝酿世纪喷发的火山，平复了呼吸后，鼻尖若有似无的在她肩窝游移，不允许她忽略自己的存在。 两个人的博弈，早已不需要言语。 第4章 独占你的野 “你回来了……”…… 虞欢不知道尹承宴到底想做什么，场内虽然有傲隽在，可她还是不放心。 她扭身挣扎，后背的压力配合的松动开，趁机转身，尹承宴却又倾身迫近，摘下她的面具，低首想要向她索吻。 她别过脸避开，咬着唇高高扬起右手！还没落下去，又被尹承宴精准捕获，修长的指节扩张、收拢，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她再抬膝，猛力朝着男人的要害顶，却在击中的前一秒，他另一只大掌先行探来，拆了膝头的力道，按回原位，似火的掌心顺着腿侧细腻的皮肤向上。 尹承宴这流氓耍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末了，宽大的脑门抵上她的，滑动着喉结，身体里飘出几声享受又畅意的低哑笑音，像是在嘲她，更像在对她撒娇。 虞欢气绝！ ‘与梦之境’的竞拍开始了，起拍价10万，每次举牌默认2万，可自行加价。 12万、15万、18万、25万，再跳到40万—— “19号台的先生出价50万！还有没有更高？还有没有人高出50万？”拍卖官面带微笑满场环顾，“55万！3号台的女士出55万！！！” 窗帘里，虞欢跟尹承宴僵持着，还要分心关注外面。 最要命的是，她没听到傲隽叫价？！ 眼看‘与梦之境’就要被外人拍走，虞欢又努力挣了挣，奈何尹承宴以身躯为牢，蛮横的把她圈在方寸。 她力气没他大…… “让我出去！”虞欢咬牙低声，杀他的心都有了。 尹承宴不急不缓：“久别重逢的开场白不是这样儿的，你再想想。” 不用想，他想听的那些，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场内，‘与梦之境’被叫到65万。 拍卖官：“65万一次，65万两次，65万三次！！” 不起眼的窗帘内，男人蛊惑的鼻息一阵阵的、在虞欢气得发白的小脸上作祟。 拍卖官：“成交！恭喜3号台这位年轻靓丽的女士！” 掌声和配乐再一次响起，尹承宴倏的笑了，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还跟以前一样——倔。” 虞欢失去拿回手稿的最好机会，连气都懒得，把头侧开，假装他不存在。 尹承宴扶着她的手臂，将彼此之间拉开些许距离，再用那双适应了暗色调的眼，定定将她望了望：妆容妖娆明艳，美腿修长诱/人，旗袍比他上午抢走那条好看多了。 越看越稀罕。 “那我只好这样了。”决定般说罢，他弓身给了小女人一个熊抱，偌大一颗脑袋埋在她香香软软的肩颈，像只受了伤的巨型犬，反复剐蹭，“你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有那么半秒钟，虞欢真的动摇了，回以拥抱的手稍抬起，猛然间回神！ 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拍下‘与梦之境’功成身退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你演久别重逢？ 我们很熟吗？！ 虞欢克制着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双手捧起男人的脸颊，像是想要好好端详他的模样。 尹承宴配合的直起身…… * 傲隽被骗了！ ‘与梦之境’的竞拍突然提前，他扭身去找虞欢，却见餐台那边空无一人！ 这时又有侍者送给他一封信，说是厅外一位先生的嘱咐。 信封里有张卡片，上面写着：【来停车场找她。】 他不是过没怀疑过信息的真实性，但时间有限，容不得多想。 虞欢没拍到‘与梦之境’绝不可能走，即便临时有事要离开，也不会连声招呼都不跟他打。 她是老师唯一的女儿，傲隽把她当半个妹妹，要是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他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急急忙忙赶到停车场四下找寻，巡逻的保安却告诉他，宴会从开始到现在，只有他来过。 傲隽这才确定是恶作剧。 重新看卡片上写得潦草至极的字体，仔细注意笔锋，还是能看出端倪。 始作俑者除了尹承宴，不做他想。 傲隽气得笑了，真是关心则乱。 回到晚宴中，老师的手稿以65万的价格被3号桌的年轻女人拍下，傲隽从其身材一眼认出，不正是尹先生时常带在身边的小网红，好像叫做……蜜杏儿？ 所以，尹承宴成功把虞欢拐跑了？ “不会吧，也太便宜这小子了……” 傲隽心叹老天爷偏心眼儿偏到马里亚纳海沟，耳边忽然捕捉到一声从会场某个僻静角落传来的实耳光声，打得还挺实沉。 凭感觉寻去，就在之前虞欢觅食的那张餐台末端，桌角斜对的落地窗帘明显动了动，消失了的小女人神奇从里面钻了出来！ 尹承宴紧随其后，移身而出，端着通身矜贵在餐台前拿起杯香槟慢慢饮。 之前？无事发生。 傲隽看得一愣。 靠，还有这种操作？ 虞欢的面具在之前和尹承宴纠缠时就掉了，此时‘与梦之境’已经拍出，3号桌的年轻女士，身上那条旗袍何其眼熟？ 好样的！ 虞欢认栽，又见到傲隽站在入场的门边，略显吃惊的目光盯着他们，一脸刚想通前因后果的表情。 她走过去，摇头道：“被设计了，我们走吧。” 傲隽望着远处开始喝第二杯香槟的尹先生，饶有兴趣问：“你打了他一耳光？” 虽然尹承宴也没戴面具，或者说在某个时刻被弄掉了，遗憾现场灯光太暗，无法欣赏他挂彩的脸。 虞欢烦躁的垂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思维可以杀人，那么今晚的尹承宴已经在她想象中不重样的死了至少一百次！ * 夜又深了些。 天空忽然下起小雨，绵软的雨线像春蝉吐出的丝，细细密密的，试图将整座城市包裹起来。 飞天女神冲破水雾制造的障碍，宾利平畅的往城中方向驶去。 车内。 蜜杏儿透过车窗向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扭身往向座椅另一端—— 男人正斜靠在车门和座椅的夹角，与她保持车内直径最远距离，闭目养神。 今晚他穿了一套复古的卡其色西装，领带花哨得恰到好处，连带着皮鞋也是讲究的纯手工，系带的款式。 换个身材一般或者颜值普通的人，穿不出世家公子哥儿那份不羁的潇洒。 最绝的是，在他左脸靠近下颌骨线条的地方，无意中被什么划出一道约莫寸长的红印子，还……微微肿了起来，如同天然的装饰，将他那身超出年龄的成熟感拉低，平添几分风流气息。 蜜杏儿心目中的全场最佳男士！ 最佳女士非虞欢莫属！ 想到这儿，思绪就变得很微妙了。 一直以为尹承宴是给来着，一辈子深柜，无法公开那种…… 直至今天早上7点，忽然接到沈秘书的电话，让她赶紧收拾起来，尹先生需要她陪着去一个地方。 事情似乎很重要，因为打完电话十分钟后，沈秘书就出现在她住的公寓，塞给她一张衣服的照片，吩咐说：“待会儿你会跟尹先生到一家旗袍店，找出和这条一模一样的旗袍，穿上就别脱下来了，跟店员耗到旗袍真正的主人到场，其他的交给尹先生就行。” 蜜杏儿就？？？ 与尹承宴相处半年多，体感他除了话少，性格为人方面都不错，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从不刻意为难她，没见他对谁说过刻薄话，顶好顶有教养的豪门贵公子。 为了一条旗袍与人大动干戈？ 前所未有的事！ 到店，尹承宴往角落里一坐，她开始表演—— “阿宴，我穿这个好看吗？” “阿宴，你看这个呢？还是刚才那个好？” “阿宴……” 正入戏呢，颇有气势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知道正主来了，演得更来劲！ 接着，一道纤细笔挺的身影进入视线，她定眼一看：卧槽啊！这不是虞欢吗！ 蜜杏儿第一次在初心的巧克力广告里看到虞欢就心水她的颜了。 心水得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下巴是照着虞欢做的，双眼皮儿拿虞欢的正面照让主刀医生比对着割的，虽然最后失败了…… 还有鼻子，天啦噜！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这么精致的鼻子啊！尤其鼻头，晶莹剔透的带一点小肉肉，太自然太完美了！ 意识到抢旗袍的对象是虞欢，蜜杏儿心情相当复杂。 但情感并没有冲垮她最后的理智，不好好工作，哪有钱给爱豆应援？哪有钱返厂修脸？ 默默将眼泪咽回肚子里，她掏出了赌上职业生涯的演技！ 虞欢私下跟剧里完全不同，冷若冰霜，酷得她周身打颤。 可是一开口吧，那绵软的调子，光是嘲讽都能把她说得两腿发软…… 啊，不愧是我中意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得罪老板，等我圆满的完成任务，一定找机会为你说情…… 然而事情根本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就在虞欢上楼后，尹承宴走出屏风，望着那条才被人踩过的楼梯，只差没把‘不舍’写在脑门儿上！ 蜜杏儿忽然悟了。 是爱吧？前任？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那你还带我来抢她的旗袍？？？ 这还不算完。 晚饭前，再度接到沈秘书的来电，要求她穿上那条旗袍，陪尹先生出席一个慈善晚宴，并且拍下一张名为‘与梦之境’的建筑设计手绘稿。 直觉告诉蜜杏儿，虞欢肯定会出现，而且那张手稿也与之密切相关。 你喜欢她还要带我跟她眼前晃，继续抢东西？ 行吧！ 你是老板，你开心就好！ 到场后，蜜杏儿翻了准备在桌上的手册，确定‘与梦之境’的拍卖顺序。 依照尹承宴的脾性，事情办完肯定立刻走。 他打从骨子里不喜欢这些虚浮的社交场合。 谁知‘与梦之境’的拍卖顺序被提前了，蜜杏儿不知道在场其他人有没有发现，反正当时，她一边举牌叫价，一边竭尽所能的用余光观察窗帘那边的情况…… 脑子里自动补了一出为爱鼓掌的18x小黄书，配了画面的那种。 刺激啊！ 想不到老板是这么大胆的人哇！ 尹承宴忽地掀开眼皮，对上她好奇心爆棚的视线：“你想说什么？” 第5章 独占你的野 “我们来早恋吧！”…… 蜜杏儿条件反射的缩起脖子，讪讪举起求知若渴的小手：“就是，老板，我能跟您确定一下么，你知道我是虞欢的颜狗吧？” 尹承宴又把眼睛闭上了，过了两秒，鼻息里发出个沉厚的单音：“嗯。” 蜜杏儿点点头，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私人订制的旗袍，再问：“那你和她的关系是？” “前任。” “……” 果然。 蜜杏儿缓慢的用手捂住胸口，忍住呕血的冲动。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尹承宴目光虚掩，注意到她隐忍的小动作：“怎么？” 蜜杏儿本来就是表达欲充沛的人，这一问，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虽然我不知道以前你跟我爱豆之间发生过什么，可你今天带我先旗袍再抢手绘稿，是想向她明示分手以后你过得很好呢？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因爱生恨，才导致了这两场蓄意抱负的行为？” “她新戏下周就要开机了，说起来这部戏还是由您外家的真实故事改编的呢！你怎么能让我在这时候去抢她私订，你知道这旗袍多贵吗？” “她花那么多时间来订做，肯定是想在重头戏里穿的！” “还有那张图纸，对她一定很重要！” 尹承宴被说得一愣愣的：“看不出你这么维护她。” 蜜杏儿挺起胸膛：“她就是我想活成的那个样子！” 尹承宴给她逗笑了，小粉丝还挺忠诚。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尹承宴慢条斯理地开口，“她新戏下周开机，没有我签字的‘鸿景大酒店’只能是座博物馆。旗袍是我买的单，你没忘记吧？关于‘抢’的行为，非要在你给出的两种假设里择一的话，偏向于后者。” 最后，还有‘与梦之境’。 尹承宴神情不同于先前的肃起，语色也沉了些：“那张手稿我以后会还给她，不是真的要跟她抢占什么。” 他知道那对虞欢而言意味着什么。 蜜杏儿服了，失败的双眼皮儿耷拉下来，配合的降低音调：“那你不求复合，还带我去她跟前晃，这不是招她恨么？” 尹承宴俊挺的长眉折起，耐心耗尽：“我跟她情况比较复杂，你搁我这儿的最大作用也不是去气她。”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跟你解释那么多？” 尹先生终于想起自己身为老板的威严和地位。?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蜜杏儿隐约透过表象，窥到一点事情的本质，收声！ * 未几，宾利在南城交通大学附近的高档公寓门前停下。 蜜杏儿下车关了车门，想想，又敲了敲车窗，弯着腰可怜巴巴吧的看里面的男人，求一个表达的机会。 尹承宴也是有点后悔，明知道她是欢儿的粉丝，还把收为己用。 算了…… 抬手摁到开关，把车窗降下一半，蜜杏儿立刻凑上来，希翼地问：“老板，我想把旗袍拿去干洗、熏香，以后找机会还给欢姐，可以吗？” 欢姐。 叫得真亲热。 尹承宴失笑：“你觉得我能让她缺条拍戏的裙子？” 蜜杏儿心说你什么时候把人追回来都没个准呢，嘴上倒是很顺从：“好吧……那我就不勉强了，只是我不想再演和爱豆决裂的戏了，特别扎心！” 尹承宴没理，闭上眼假寐。 捂了很久的小秘密迫不得已跟路人甲分享就算了，一直以来的老板形象也稀碎。 她竟然还对自己的戏份有所不满，张口闭口‘我爱豆’？ 这样的员工早晚会叛变到敌方阵营。 蜜杏儿一只手扒拉在车窗边缘，对里面不给眼神的男人抒情道：“老板，认识你那么久，头一回跟你说那么多话，特别有人味儿！” 尹承宴蓦地睁眼，瞪她：“？？？” 马屁杏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以前你就像高高在上的天神你知道吗？没有感情的那种，今天突然活了！不管你和欢姐之间发生过什么，我支持你们！加油！” 话到最后，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心——为你们应援！ 尹先生那记瞪出去的眼神儿登时就软化了，转而，绽出个如沐春风的笑：“那就承你吉言了。” * 是梦。 午后的篮球场上，阳光烈得扎眼睛。 看台一侧，少年懒洋洋的倚靠在水泥护栏上，微风吹拂着他细碎的发丝，亲吻他硬朗的下颌骨线条，并试图沿着脖颈的皮肤向下，掀开他松了纽扣的校服领口。 16岁的虞欢站在他身侧，目光浅垂，好奇的望着领口内若隐似现的锁骨。 少年并未发现她的打量。 “说说，找我什么事儿？”他将青苹果凑到唇前、张嘴，咬下一个缺口，清脆的咀嚼声从他口腔里发出，不经意的传递出他舒展的心情。 然后…… “尹承宴。”虞欢圆溜溜的小鹿眼映出他的轮廓，“我们来早恋吧！” 那个瞬间，风停了，被阳光照亮的世界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只咬了一口的苹果掉在地上，顺着阶梯‘骨碌碌’地滚下去，落到回忆的画面外，来到23岁的虞欢的脚边。 她笑着，弯身捡起苹果，却发现它是完整的，那个被尹承宴咬出的缺口不见了。 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 虞欢茫然了一瞬，抬起头，篮球场消失了，看台从底部开始崩塌，犹如时间的碎片，快速的被剥落、凋零…… 16岁的自己和尹承宴还站在看台上！ 她想提醒他们，叫他们快跑！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脚下倏地悬空，她身体向后仰去、坠落。 耳边只剩下少时她和他的对白——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无法忽略你。” “说不清原因，就是在意上了。” “那不如深入交往，了解看看。” “有个人告诉我，很多事情不会等我准备好了才发生，不要害怕失败。” “你说呢？” “那个告诉你不要害怕失败的人是？” “我妈妈。” “不是，你妈、妈……知道我？” “嗯，说你骑在机车上抽烟的样子有点帅气。” “试吗？快点决定，我想回教室午休了。” “那就试吧。” * 早，不知道几点。 湿润的空气从开了一半的阳台门里渗入，为幽暗的卧房带来新的一天。 虞欢睁着干涩的眼，波澜不惊的望着天花板。 这是她连续梦到尹承宴的第四天，也是她失去‘与梦之境’的第四天！ 怨念一旦生成就无法停止了…… ‘与梦之境’只是她计划里的第一步，真是出师不利！ 再几天就要进组了，她没那么多闲功夫跟尹承宴耗，得想个法子把手稿拿回来才行。 想着这些，虞欢起床洗漱，换上运动服和跑鞋，颈项上挂一条干燥的毛巾——出门晨跑。 沿老街往实验一中方向跑，她熟悉这里的一切。 时间还早，街边的早餐铺子正张罗着准备营业，偶尔会有一两个高三的学生背着书包，听着耳机里的英语向学校方向走去。 那也曾是虞欢的青春。 一口气跑了五公里，她停下来，在便利店买了瓶苏打水，站在店门口的遮雨棚下慢慢喝。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头顶层层叠叠的乌云开始散了、淡了。 晨曦破云而出，像连接天空和大地的通路，以散射的方式铺满这片街区，与昨天夜里汇聚在地面上成片不规则的积雨相触，折射出更多更绚丽的光彩。 虞欢放下水瓶，抬眼间，毫无防备的望见面前这景象，心神跟着恍惚了一下。 那份被唤醒的记忆在夏天的尾巴发生，那天是她16岁生日，那个下午极其闷热。 那时的她，是个内心倔强的厌世少女。 脑中浮现出一个完整的16岁的自己，虞欢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叮铃铃的响声，自行车‘唰’地一下停在她的面前，骑车的男人单腿支地，自然的跟她打招呼：“这么巧？早啊。” 虞欢整个人还陷在青葱小时光里，被他突兀的出现吓了一下，眼底泛出错愕，脸上的笑容却没来得及收回，就好像很高兴看到他，在对他笑似的。 尹承宴着一身黑色运动装，脖子上跟她一样，挂一条灰色毛巾吸汗，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皓齿，高高帅帅阳光健康，像体育大学里即将毕业的学长。 让人不禁消想，将来会去哪所学校任教呢？ 好想和他一起共事啊…… 虞欢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内心淡定活动：大清早的，活见鬼了。 尹承宴却是在发现她的那刻就拥有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看了眼后座，“捎你一程？” 老牌凤凰自行车标准款，给你不一样的兜风体验！ 虞欢嫌弃的摇了下头，转身往家方向走。 尹先生真是越活越回去，18岁骑拉风得要死的机车，25岁就这？ 她懒得说。 就算他开战斗/机来都不会坐。 尹承宴调转车头跟在她身后，“要不一起吃个早餐？粢饭团，豆浆油条，馄饨面？” 连着四天早上骑车在这附近绕，好不容易遇上，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虞欢不理他，心里挺纳闷的。 恍恍然有个错觉：以前的都不算数，她与尹承宴才将认识，一见如故，他向她发起猛烈追求。 爱情就这样开始了…… 第6章 独占你的野 “抱歉，我们家家教真的很…… 阔别四年，回到南城，再次面对尹承宴，虞欢自觉平静。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为过去的事互相指责埋怨什么。 那些之所以会哭着喊着诅咒发誓‘我跟你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都是因为心里还爱着。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呢？ 虞欢和尹承宴是两个世界的人。 关于这点，她不想再浪费时间精力去证明一次。 未几，步行到家。 虞欢拉开前院的铁门时，骑车跟在身后的男人也停下了。 她身形顿了顿，转脸看他：“你——” 尹承宴立刻一副‘你说，我听着’的随和，巴不得她搭理自己一下呢。 虞欢欲言又止，陷入纠结。 ‘与梦之境’的手稿还在他那里，直接问他要，他一定给。 可这人情就白白欠下了，到时候她要拿什么还呢？ 任他漫天要价？ 所以‘与梦之境’提都不能提！ 还能跟尹承宴说什么？问他要跟到什么时候？ 那是他的自由，况且她都到家门口了，他总不能私闯民宅吧？ 这句是废话，没必要说。 那郑重跟他声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性，让他别白费功夫？ 他答应吗？ 思来想去，虞欢还真没话跟尹承宴说，于是遗憾摇头，拉开铁门移身而入，关门，与站在前院当了两分钟石膏像的何又欣擦肩而过，进了客厅。 欣欣穿着居家服，头发乱得像鸟窝，手里拎着垃圾袋。 对，她是出来倒垃圾的！ 没想到出来就见欢姐晨跑回来，身后还跟着个骑自行车的大帅比！！！ 颜值、气质和身材都没得说，推着这辆老式凤凰牌自行车优哉游哉的逛进娱乐圈就能宣布出道了。 何又欣会认牌子，别看那破单车老得跟片场废弃道具似的，但衣服鞋子包括围在脖颈上那条毛巾无一不是大牌，而且款式她都没见过。 推测下来只能是订制款。 不愧是欢姐，晨跑都能让人骑着自行车送到家门口。 赞啊！ 虞欢开门的时候停了一瞬，从欣欣的视野角度正好看到她表情里发生的细微变化……犹豫，反复思量，权衡，然后归于平静。 转眼间，大帅比被晾在铁门外，连个正眼都没讨到，实在惹人怜爱。 何又欣看看还开着的客厅门，估摸着欢姐大概率不会出来了，于是走到铁门前，看着还保持微笑和礼貌等在外面的男人。 卧槽，太帅了…… 对视一眼心跳加速，持续欣赏治愈心灵！ 忽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好…… 要不，让他明天再来碰碰运气？ 这种时候，尹承宴充分展现出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彬彬有礼地询问：“可以请我进去喝杯咖啡吗？” 何又欣登时收起脸上的花痴：“抱歉，我们家家教真的很严。” 尹先生虽有遗憾，却不见气馁，“那好吧，改天见，打扰了。” * 何又欣目送门外的男人骑车离开，转头小跑回屋，在厨房里找到虞欢—— “出书吧姐姐！名字就叫《那些美丽的邂逅》，一定会成为恋爱宝典的！” 虞欢给自己做了碗牛奶麦片，加了一把黑加仑和白芝麻粒，坐在餐桌前一勺一勺舀着吃，间隙，抽空回答：“那是尹承宴。” 何又欣：“……” 虞欢面无表情：“我跟他没可能。” 何又欣呆滞的张了张嘴，把真实想法摁住了，理智择中道：“他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跟几天前在旗袍店见到的屏风剪影也不一样！ 那时候气质是神秘的，无形中还有种威压存在。 今天站在门外骑着的样子，就阳光啊，温暖啊，幽默还有教养，像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海归，平时沉迷做学术研究的那种。 结果竟然是‘南城不可说’本尊？！ “啊，幻灭……”欣欣仰天长叹。 虞欢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太了解何又欣对尹承宴的直观感受了。 当初她何尝不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被他身上的闪光点吸引，一点一点增加对他的迷恋、依赖和崇拜。 可是他出生在那样的顶级豪门，不是门当户对富可敌国的公主，就不要做梦奢想了。 在他的世界里，有很多事情连自己也没办法掌控。 “欢姐，你们真的没可能了？”何又欣不死心地问罢了，自言自语起来，“遭受南城不可说正面暴击之后，我对他改观了，还有那个网红，直觉告诉我是尹承宴专诚雇来气你的，嘁，小手段……但回过头想想又觉得有点可爱。” 三年啊…… 差点就校服到婚纱了，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努努力，心结总有办法解开的不是？ “哪里可爱了？”虞欢瞪着她，浅垂的目光锁定她手里原封不动带回来的垃圾袋，“我在这儿吃早餐，你拎着垃圾袋是什么意思？要给我加餐？” 欣欣回过神，啊啊哦哦的打着马虎眼，出门扔垃圾QWQ。 * 何又欣的废话倒是给虞欢提供了一些灵感。 她和尹承宴之间不管开始还是结束，从来都是她占据主导权。 没理由长了年龄反而退步了，被他牵着鼻子走。 吃完早餐，虞欢回房拿了手机，登录微博，进到自己的超话里，往下翻了翻，没多久，果然看到用户名为‘蜜杏儿’的粉丝在卖力宣传她即将开拍的新剧。 超话等级有16级，光看这个，忠诚度是真的很高了…… 欣欣都才17级，难怪对她印象深刻。 点进‘蜜杏儿’的主页，粉丝2W3，认证信息为：美妆博主。 微博内容和其他网红差不多，隔三差五推荐各个大牌出的美妆产品试用自拍，偶尔晒一些衣服包包饰品，搭配街拍照。 旅游都在国内，平时规规矩矩上课，看学校背景应该是本城的交通大学，每周六会固定在下午去一家名为‘塑美’的瑜伽馆练瑜伽，风雨无阻。 除此之外，最大的爱好是追星。 爱豆只有虞欢一个。 追剧转发打榜吹彩虹屁一向不落，每天都会发，连带一些别人看不懂的心理活动。 就拿慈善晚宴那天来说，她先在中午感叹：【冒犯了信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我的世界崩塌了[大哭]】 下午6点多又一条，相当简洁地：【还来？[崩溃][抓狂][蜡烛]】 以及次日凌晨三点：【理所当然的失眠了，我不会好了，做坏事会遭报应的……】 虞欢翻着翻着，乐了。 就，怎么说？ 姑娘还挺实诚。 正好今天是周六，爱豆陪你练瑜伽如何？ * 下午两点，海文综合商场四楼，‘塑美’瑜伽馆。 虞欢走进3号厅时，在场的老学员都沸腾了。 唯独蜜杏儿，表情转变那叫一个精彩。 老师也很兴奋，拍拍手对道：“好了，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学员，我们的大明星虞欢！从今天开始，她将和我们一起探索身体的极限与奥秘，掌声欢迎！” VIP课程价格比普通课程贵，每堂课上限为8人，虞欢正好补了最后一个空缺。 老师：“虞同学，找个位置坐下，开始上课了。” 虞欢点点头，婉拒了第一排学员的邀请，直径走到蜜杏儿身旁的空位，问：“不介意吧？” 她是又期待又想哭，已然说不出话了，只好拼命摇头，全身都在用力表示：不介意！ 梵音响起，在瑜伽垫上盘好腿，闭上双眼，开始呼吸…… …… 一小时后，课程结束。 学员们开始围着虞欢聊天，求合影，聊练瑜伽心得，打听新剧进度，谁都舍不得走。 真正的明星就在眼前，白到发光，身材一级棒，还没架子！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完全没有矫揉造作的刻意！ 啊…… 有被撩到！ 只有蜜杏儿，孤独的站在角落里，无法触碰近在眼前的爱豆。 世间最痛，莫过于爱而不得。 虞欢与同班同学相谈甚欢，过程中时不时用眼神给到蜜杏儿，要是她一不小心接住了，我看你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用心体会。 就整得对方很难受，十分难受！ 待到话题都聊得差不多了，跟大家约好有时间一起练瑜伽，虞欢去浴室冲凉，换衣服，刻意放慢速度，再出来事，提供给VIP会员休息的茶室里，只剩下蜜杏儿一人。 见爱豆走出更衣室，她立刻站了起来，面前桌子上的茶早就凉透了，整个人手足无措外加做贼心虚，眼巴巴的望着虞欢，没敢说话。 其实超级想邀请她坐下来喝一杯茶！ 这反应，太好拿捏了。 虞欢心里再下定义，之前对待其他学员的那份亲切消失得无影无踪，侧首用她精致的下巴点了点外面，“喝咖啡吗，我请你。” 蜜杏儿呆了一下，点头如捣蒜，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 离开瑜伽馆，虞欢就近在商场星巴克买了两杯咖啡、一块蛋糕打包，直奔停车场，用她中午刚提的白色牧马人，把蜜杏儿载到城西郊区。 停在一个能够看到高尔夫球场的小山坡上。 对，就是那个几天前举办慈善拍卖晚宴，让虞欢错失拿回‘与梦之境’的高尔夫球场，以及它的宴会厅。 杀人诛心，欢姐深谙其中的奥义。 第7章 独占你的野 “不愧是我爱豆，太聪明惹…… 车里弥漫着醇厚的咖啡香，一时无话。 和爱豆一起重回‘案发现场’，蜜杏儿没有之前那么忐忑了。 因为在来的路上她就决定坦白一切！ 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蜜杏儿鼓足勇气开口：“欢姐，其实我——” 虞欢抬起手，淡淡的打断：“我知道你们不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但你帮他演戏，总要拿点好处吧，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她哑了一下，发力跟上爱豆的节奏，老实回答：“基础工资有三千。” 基础工资…… 虞欢无语的扶了下额，追加提问：“有没有额外的员工福利？” “有的有的！”蜜杏儿双手握着咖啡杯放到腿上，坐得端端正正，开始向真正的领导汇报工作：“尹先生一次性给足了我大学的学费，平时陪他出席一些场合，沈秘书会帮我准备好衣服包包配饰，这些都不用归还。还额外给我提供了一套单身公寓自住。尹先生说，如果我工作表现好的话，毕业后这套房子可以送给我。” “那还行。”虞欢勉强点了个头，最后问：“你们签保密协议了吗，或者类似协议的合同。” 蜜杏儿低首晦涩的笑笑：“没有。我一个整容失败的真孤儿，错信朋友，差点被骗去夜总会卖/身，尹先生把我从那种鬼地方捞出来，资助我的学业，相反，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并不多。” 无非在尹先生需要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替他挡一下那些主动扑上来的莺莺燕燕。 或者在前任归来时，帮衬着抢抢旗袍，拍卖会上夺其所爱……什么的。 听她说自己是个孤儿，虞欢本来还生出一丝恻隐，但之后…… 蜜杏儿也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尴尬地笑了两声。 “尹承宴确实是很好的。”虞欢先充分肯定了她的‘金主爸爸’以及自己的前任，“不过你像这样跟着他瞎胡闹，不是长久的办法。不如你帮我个忙，我给你一笔足够的……” “我不要你的钱！”蜜杏儿态度坚决，“你是我爱豆，应该我为你花钱应援才对！” 换虞欢愣住了。 其实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凉薄鬼。 进演艺圈仅仅因为来钱快，拥有一定知名度后，可以借助舆论和公众的力量帮她完成那件事情。 把工作漂亮的完成是分内事，至于粉丝，她不在乎的。 忽然有个女孩子不求回报，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任何事，虞欢就不能理解。 她真心费解：“你喜欢我什么？” 蜜杏儿毫不犹豫：“敬业有演技，长得漂亮，不瞎炒作。” “这样的标准，娱乐圈一抓一大把。” “本质上我是个颜狗，就只get你。” “……” 好吧，虞欢被说服了。 蜜杏儿双眼锃亮，“你想把‘与梦之境’拿回来对不对？尹先生把它放在公司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了，我可以带你进去，不过有两个难点。” 虞欢会意，“时机问题，还有保险柜的密码。” “不愧是我爱豆，太聪明惹！” “……低调。” 虞欢默默努力适应小粉丝对自己近距离的崇拜，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她不着急，心态平和的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息，不到两秒，那边主动回拨过来。 接通，傲湛无奈的哀嚎从听筒里飘了出来：“我是真不想搀和你跟阿宴的破事儿！我哥那天晚上带你去拍卖会，第二天他们事务所最大的一单生意就黄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医研所，常年青黄不接，全靠阿宴慷慨解囊！他要是把我的经费停了，我上哪儿找这样的冤大头帮我添窟窿，我命苦哇！” 虞欢不急不缓道：“只要你帮我拖他半个小时，我告诉你小艺现在在哪儿。” * 傲家与关家是隔房表亲，傲隽、傲湛这对堂兄弟自小与尹承宴走得近，尤其傲湛跟他同岁，当年尹承宴在高三时转来南城实验一中，两人分别霸榜年纪第一第二，并称‘一中双杰’，吃喝玩乐都爱混在一块儿，也就是俗称的好基友。 这几年虞欢与尹承宴处于断联状态，跟他的亲友倒是偶有交集。 傲湛是其一，尚嘉艺是其二。 这二人从欢喜冤家到苦命鸳鸯，说起来也是虐心。 不管怎么样，傲湛被她直掏心窝，答应周一早上以医研所的名义找尹先生开会。 到了这天，虞欢照例晨跑，吃完早餐后，故意没洗头，还换了身颜色土土的珊瑚绒运动套装，指导欣欣给自己化了个平平无奇的路人妆，鼻梁上架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最后用鸭舌帽挡住那双水波涟漪的美眸。 以上，完成前期准备工作。 开着牧马人去南交大接蜜杏儿。 何又欣站在家门口送她出门。 虽然虞欢什么也没说，欣欣也没问…… 但通常这种情况下，只管高喊：欢姐流批！ 就对了！ * 早，十点整。 尹氏实业大楼，地下停车场。 车里，虞欢收到傲湛的短信：【我跟院长在会议室了，过五分钟你就可以上来，动作快点，毕竟湛爷我第一次带着领导干上门乞讨的事儿，能拖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收到回1。】 虞欢懒得回，放下手机，看向副驾驶一脸待命状态的蜜杏儿：“你……” 蜜杏儿那双没割好眼皮的眼睛向外扩了扩，很认真很认真的听她吩咐。 虞欢瞬间就有些受不了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帮了我，你就是从犯，尹承宴或许不会对我怎么样，但对你就难说了。” 她想进到尹承宴的办公区域，办法还是很多的，要是因此连累到不相干的人…… 也不能说不相干。 眼前这个可是她的唯粉，要为她花钱应援的呢。 蜜杏儿很坚定：“心意已决，无怨无悔！而且——” 停了停，犹豫之下，还是决定把真心话说出来：“我对尹先生了解不深，也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他做那么多都是为了把你追回来。尹先生是个好人，不会跟我计较那么多的。为了欢姐你，我愿意这么做。” 没追过星的人可能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升华体验。 亲眼见证爱豆越来越优秀，成为娱乐圈里一颗万众瞩目的星，粉丝也会备受鼓舞，努力向偶像看齐成为更好的人，勇敢的去追寻实现自己的梦想。 能够参与到偶像的生活里，为她排忧解难，这让蜜杏儿感到无上荣幸！ 虞欢只是笑着。 诚然，十分感谢她的帮助，可之余自己和尹承宴，终归是一言难尽的。 * 电梯直达顶楼，门打开的那刹，蜜杏儿也跟着起范儿了。 知道她工具人身份的沈秘书不在，尹承宴的办公室外只有日常值班的小秘书，见老板养的金丝雀来了，心里再不待见也要起身相迎。 把人领进宽绰简约的总裁办公室，送上咖啡之后还不能走，规规矩矩的守在一侧。 蜜杏儿身披皮草，穿着包臀皮裙，一双气势逼人的过膝长靴，四平八稳的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探手拿起咖啡，装模作样的吹了吹，间隙道：“你出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 “好的，有事您随时吩咐我，我就在外面。”小秘书全程微笑式服务，转身时却朝天花板翻了一记白眼。 具有一定隔音功效的双开门完全闭合，蜜杏儿端着咖啡忘了放下，蹭地一下站起来，紧张的跟虞欢对了一眼，再扭头望住内嵌式酒柜的左下方，“在那里，我帮你望风。” 虞欢走过去打开柜子，里面确实有一只保险箱，键盘只有数字，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位。 “八位！”蜜杏儿才想起这个细节，连忙冲她比划，外加小声嘀咕。 以前她被迫到这里来‘上班’，整个下午或者整晚都窝在用来会客休息的小片区域里，玩手机玩到没电，只好靠耳朵捕捉点声音来打发解闷。 也就记住尹承宴开保险箱，输入了‘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八下这么无聊的事情……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一点点作用！ 另一边，虞欢蹲在保险箱前，凝眉深思。 横竖只能蒙两次，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伸出手指果断输入：11220919 “哔——哔——” 保险箱发出两声难听的提示音，虞欢眉心紧了紧，蜜杏儿直接用手捂着心脏，快不行了，差点背过气去。 好在没引起外面小秘书的注意！ 虞欢又试第二组，这也是最后的机会：09191122 指示灯跳绿，箱子内部发出齿轮相互切合转动的机械音，柜门向外弹开。 开了？ 别说蜜杏儿目瞪口呆，虞欢都一脸难以置信。 敢情尹承宴还把她的生日放在前面？ 时间有限，她来不及照顾多余的情绪，把柜门完全拉开，里面意料之外的深，除了一些重要文件之外，图纸筒安静的放在左边角落里。 虞欢小心翼翼的将之抽出，打开盖子，拿出里面的图纸展开来看——是妈妈的‘与梦之境’！ 她松了口气，将宝贝图纸收好，打算带着东西离开。 脚下都发力要站起来了，忽然多出个顾虑，让她重新定在原地。 太简单了…… 尹承宴从来就不是个蠢人，栽在她手里是他的心甘情愿。 而倘若哪一天他决定反过来算计她，虞欢能躲开吗？ 连她在百年旗袍店订了一条旗袍，哪天那时去取，他都一清二楚。 傲隽从哪里得到‘与梦之境’会被拍卖的消息？ 蜜杏儿是她的唯粉，照着她的模样做脸，尹承宴真的不知道？ 好好想想吧！ 带着对这个男人天然的直觉，虞欢拧开图纸筒另一端的盒盖。 那是用来装零碎小物件的空间，通常外行不会知道还有这样一个设计。 但尹承宴…… 抱着如是怀疑，虞欢从里面掏出一只烟灰色的丝绒戒盒。 第8章 独占你的野 “我在重新追求你，看不出…… 小型会议厅里只有四个人：尹承宴、沈秘书、海科医学研究院年近六十的老院长，以及傲湛。 气氛很迷。 尹、关两家年轻沉稳的决策人，侧身坐在大班椅里，面前摊开了一份文件，或者说科研计划，他徐徐不急的翻看，一页、再一页…… 并未因为里面狗屁不通的内容，还有一串串吓死人的投入资金而表露出丁点儿不满。 以至于老院长频频对傲湛挤眼睛：你这远房表兄弟该不会真要给我们投钱吧？就现阶段而言，就真的只能算预想概念。 傲湛撇嘴耸肩，心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依着尹承宴的反应，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聪明的脑袋瓜子一转，七七八八猜了大半。 摸出手机放到桌子底下给虞欢发消息：【不是我存心吓唬你，阿宴可能早就料到你会来这出，甚至你现在就在他设的套里。】 尹承宴总算等到他按捺不住的一刻，干脆合上文件，抬首对他平静地予以指责：“为了一个尚嘉艺背叛兄弟，值得吗？” 傲湛眨巴着无辜的桃花眼，哑巴了。 作为从小优秀到大的学霸级，这瞬间，这质问，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体会。 原来考试作弊被抓现行是这种感受…… 艹！ 尹承宴再道：“你就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性是：我也能帮你？” 傲湛将信将疑地：“你能帮我，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 “……” 这时收到虞欢的回复：【我知道，已经搞定了。】 哦，原来你知道？ 还搞定了这么能耐？ 傲湛怀着不妙的预感，顶着尹承宴的眼神威压，问对方：【小艺在哪儿？】 虞欢：【晚点我问问她的意思，她要是点头的话，就将地址发给你。】 傲湛先是瞪眼不可思议，然后猛然站起来，气得龇牙咧嘴，目露凶光！ 靠！被耍了！ 老院长本来耳朵就不好，先没听清楚他们兄弟俩的对话，这会儿傲湛突然暴起，老人家心脏不好，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劝说：“不要为难人家，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理解你做科研的心情，但是，我们也要结合实际的嘛……” “院长说得对，结合实际，想想清楚再来找我。”尹承宴说完，起身整理了下西装外套，大步走出会议厅。 回到顶楼。 外面的小秘书汇报说蜜杏儿来过，身后还跟着一名助理，坐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 尹先生心中有数的点头，独自进了办公室，直径去酒柜那处打开保险箱，图纸筒果真被拿走。 在箱子正中最显眼处，事先藏起的戒盒被留了下来，底部还压着一张支票。 抽出来一看，整整一百万。 尹承宴蹲在保险箱前愣了半响，哑声失笑。 * 拿回‘与梦之境’手绘初稿，虞欢佛系宅家，过了两天舒心舒坦的日子。 新的一周，由同名小说《家族，我，还有这座城》改编的四十集连续剧《雾雨浮城》，于故事原址鸿景大酒店正式开机。 开机仪式搞得相当隆重，剧组主创、受邀媒体，还有南城本地的领导，百来号人，齐聚拍摄地。 虞欢意料之中的见到了尹先生。 两人作为主要演员和资方爸爸，被安排坐在前排，肩碰肩的挨一块儿。 早七点，天还没大亮。 座下，尹先生与虞小姐双双保持得体笑容，目视拿着话筒站在酒店门口煽情演说的导演，彼此间，有来有往的轻声聊上了—— 尹承宴故意招惹：“看到我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虞欢从容应答：“尹先生不仅是关氏后人，还是我们这部剧的最大投资方，出现在这里很应该不是。” 所以在这里碰面，她一点儿都不稀奇。 尹承宴又再出招：“那天去我公司，怎么不多坐会儿？” 虞欢假装诧异：“没有这个必要吧，莫非尹先生对我留下那张支票的数目不满意？” 尹承宴愉快笑了两声：“65万入手，几天后转出，尽赚35万。这样的生意来多少都不嫌多。” 虞欢也微笑附和：“谁说不是呢。” 尹承宴移身靠近她几分，“作为我个人，相当期待今后更多与虞小姐合作的机会。” 幽淡的沉香味儿浸入虞欢的鼻息，她的身体和呼吸同时滞顿了下，不由自主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脸上。 穿正装的尹承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为成熟一些。 端正挺拔的坐在椅子上，像崖壁上挺翘的青松，独得天地精华，单论个坐着的姿态都是无与伦比的。 坐在同排的男演员亦是不少。 如日中天的年轻视帝不如他内敛有气度，国宝级老艺术家少了他那份风华正茂的自信。 天之骄子不过如此了。 虞欢呢？ 神经病的女儿？挣扎在娱乐圈一二线的非科班女演员？ 将来，她还能够成为谁？ “尹先生说笑了。” 收起心底那些没有意义的情绪和想法，虞欢淡淡客套罢了，不再言语。 * 鸿景大酒店是一栋楼层楼的独立建筑，历史上南城第一家拥有电梯的高档酒店。 作为《雾雨浮城》最重要的拍摄地，全剧三分之二的戏份都将在这里进行拍摄。 虞欢饰演大堂经理谢阿东的女儿——原著小说作者谢宝晴的年轻时期。 中年和晚年时期则由国宝级演员戴双来演绎。 她们将在剧中以参与者、旁观者和寻觅者的角度，共同讲述关家以及南城的历史变迁。 开机仪式结束，由戴双老师独挑大梁拍首场戏。 酒店内的格局为对称式，从旋转门进入，正对面便是那座还能升降自如的老式电梯。 领导、媒体代表和其他主演多站在二楼走廊上观摩。 虞欢也不例外。 此环节中，唯一让她感到头疼的是一直随行左右的尹先生。 “Action！” 导演坐在监控前一声令下，化了老年妆的戴双老师一步一步走进酒店，三台摄影机从不同角度对她进行全方位捕捉。 镜头外，所有人只能保持沉默，安安静静的干看着。 尹先生偏不，逮着机会问身旁年轻版的‘谢宝晴’，“那只戒盒，打开看过吗？” 虞欢双手扶在木栏上，十根手指头发紧的向内抠了抠，用气音简短回答：“没有。” 男人遗憾轻啧：“不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她额角突跳，转过脸狠狠地瞪！ 尹承宴的右手边，《雾雨浮城》的制片人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一半，得虞欢转头过来的动作，也没在意她高兴不高兴，只当个社交机会，超级自然的开口问：“尹先生送了我们女主角什么礼物？” “鄙人愚笨，考虑有欠妥当。”尹承宴端着一副好脾气，笑着回答完了，又侧身用只有‘谢宝晴’听得见的音量询问道：“不过是一个粉色心形小石头，真的不要？” 虞欢不为所动，只管望着楼下戴双老师精湛到头发丝的表演，“粉色跟我气质不搭，好意心领了。” 制片人生怕演员开罪资方爸爸，忙不迭找补：“粉色的什么？” 虞欢和尹承宴同时向他看去，异口同声：“旗袍。” 制片人恍恍然：“哦，确实啊，我们这是正剧，背景为民国初期，旗袍作为女演员的主要服装，粉色实在太现代太跳脱了。” 楼下，导演喊‘咔’，全场为戴双老师鼓掌。 虞欢趁势离开。 你们慢慢，我不陪聊了。 尹承宴亦不再追，悉心听取制片人的意见，酝酿下一场阴谋。 之后没多久，二组在酒店内部的员工区开始拍摄。 虞欢收拾整理了情绪，投入到戏里。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没有虞欢的夜戏，收工时是下午六点，准备钻进保姆车的一刹，她人傻眼了…… 除了自己的座位，整辆车包括欣欣怀里，层层堆叠着百年旗袍店的包装盒，不用怀疑，每只盒子里都是一条旗袍！ 所以尹承宴是把店搬空了吗？！ 虞欢站在车门外，心中燃起一团火：“谁让你们收下的？” 何又欣眼巴巴的看着她，“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了。尹先生让我一定转告你，没有粉色的。” “……” 与此同时，夏宇卑微的向她递上一只新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中。 虞欢咬着唇犹豫两秒，拿过手机走到僻静的地方，劈头直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电话那端，男人笑声爽朗：“我在重新追求你，看不出来吗？”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会接受！”说完这句，虞欢似乎怔忡，仿佛自己也受了伤，但很快她就狠下心，语气变得冰冷又无情，“无论你现在做什么，只会让我感到烦！能不能放过我，把我当作最没有存在感的空气，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夜色渐沉，近在眼前的鸿景大酒店唰地一下亮起复古的招牌。 道具组的老大哥冲下面的副导演等人竖起大拇指表示没问题，众人干劲十足。 酒店内，大堂里的拍摄如火如荼，各自都有忙碌的事情。 虞欢站在一片黑漆漆的树荫下，全身上下，由内到外，凉得像一具死/尸…… 耳边，男人的话声温和如初：“可是虞欢，人失去空气是会死的。” 第9章 独占你的野 “我也对他赏心悦目。”…… 夜很深，很长…… 静得可怕。 梦里，夕阳似血，从大片的玻璃窗外向内渗入。 机场大厅空无一人，虞欢孤零零站在正中央，四下环顾、找寻。 她似乎要去一个地方。 她好像，在等一个人？ 蓦地，整个空间响起机械的播报—— “前往伦敦的虞欢旅客，您乘坐CA2188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由7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7号登机口豁然出现在面前，长形的门框中，是一片浓稠的黑。 要进去吗？ 她心生迟疑，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前迈出脚步。 冥冥中，无数个声音在耳边蛊惑：挣扎都是徒劳的，去吧，那是你万劫不复的终点…… 虞欢认命，接受摆布。 就在踏入门内的前一刻，她听见有人声嘶力竭的喊：“虞欢！！！” 虞欢猛然清醒过来，7号登机口连同门内至深的黑，刹那间碎成数块。 尹承宴踉跄的从那后面闯了过来，几乎是撞到她的面前！ 他穿着沾满血污的赛车服，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车祸，脱臼的左手毫无生气的挂在肩侧，只能抬起右手，狠狠地、狠狠地将她肩头紧扣！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他咬牙切齿，发白的唇瓣不住轻颤，恨极了她的不告而别。 虞欢呆住了，只因为她看到他口腔里、唇齿里的鲜血…… 尹承宴像是不知疼痛，弓着背，艰难的大口呼吸，眼看着随时晕厥过去，却还要执拗的对她坚持：“你听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能去！” 好、好！ 我哪里都不去，我只陪着你、和你在一起。 无论生死，哪怕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虞欢想这样回答，可启齿间，吐露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死寂中，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尹承宴，我们结束了。” 尹承宴表情怔忡了一瞬，怒到极点，反而笑了：“结束？你说、我们结束？” 他还想再说什么，冷不防咽出大口鲜血，残破的身体逼近极限。 一行人神色焦灼的冲了过来，强行把他们分开！ 尹母发了狂似的抓住虞欢的手臂，用力推搡她、摇晃她，质问她：“不是说好了安安静静的走？为什么要让阿宴知道？我儿子那么好，要不是遇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求求你离他远一点……” 后面的话，虞欢听不到了。 她看着晕死过去的尹承宴被尹家的人带走，在她的视线中越来越远……终于，离开了她的世界。 而她自己，始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缠绕着、控制着，不允许她向他靠近半步。 7号登机口再度出现，虞欢闭上眼，绝望的迈了进去。 * 六点整，何又欣起来做早餐，刚到楼下，隐约嗅到一股烟味儿？ 摸黑来到厨房门前，就见虞欢屈腿坐在餐桌边，穿着单薄的吊带睡裙，长发散乱在垂在身后、肩的两侧…… 周身上下唯一能看出动态的，竟是指尖那点忽明忽暗的橙色芯火。 天还黑着，不知哪儿来的光从窗外渗入。 恰恰笼在虞欢身上，像从她皮肤里生成的冷白色的霜，把她整个儿的包裹起来，孤绝的与外界隔绝开。 “欢姐？”何又欣傻乎乎的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唤了她一声。 虞欢身体轻晃，回过神，将烟杵进烟灰缸里，摁灭了。 “你、没事吧？昨晚没睡好？早餐……想吃什么？”何又欣式的三连问，愣是没把最关心的那句说出口。 这样的失常，必然与尹先生有关。 “好像、没事？”虞欢自己也不确定。 她笑笑，声音有点哑，想了想，将下巴埋进双膝，没头没尾的发出声音。 “你知道吗，遇到尹承宴的那天正好是我16岁生日。” “那是个燥热的下午，刚下了场暴雨，有群人在巷子里打架，后来他们打到了老街外，我从人群里一眼看到他。” “他表情很享受，拳拳脚脚里都是劲道。” “我也对他赏心悦目。” “雨水从他的发梢飞扬出来，晶莹剔透的，是至今我所见过的、最闪耀的宝石。” “等他放倒了所有的对手，突然朝我走了过来。” “当时我紧张极了，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很能死撑的，从小练就的本领。” “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的机车停在我身后。” “我想跟他搭话，想对他说，他打架的样子很野，我很喜欢。” “可我不敢。” “没想到他忽然主动问，要不要捎我一程？” “我开心的点头答应了，都没有犹豫。” “是不是很浪漫？”虞欢说完了，转头来望了欣欣一眼。 何又欣突然失语，胸口闷闷的，还有点儿疼？ “可惜了，结局不圆满。”虞欢草率的做了结束语，起身走出客厅，“我上楼洗澡，早餐吃面吧。” * 八点到片场。 虞欢坐在妆台前闭目养神，由得化妆师把自己的脸当画布。 本来在心中默背着台词，不知怎么回事儿，机场的那个场景完整呈现在脑子里，接着，浑身是血尹承宴站到她的面前。 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时虞欢下定决心离开帝都，特地挑了尹承宴有比赛的日子。 没有告别，不需要正式分手，他们之间早已因为前面沉重的累加变得岌岌可危。 她答应尹父尹母，安安静静飞到异国他乡，三年内绝不回国，不再与尹家年轻的继承人纠缠下去。 没人告诉尹承宴这件事，是他自己察觉出来的。 临时改道退出赛车场，骑着比赛用的改装机车从城西飙到东城区国际机场，还在途中发生了一场车祸。 后来，后来…… 那些画面反复在虞欢的梦里出现，不断的提醒她：别在祸害那个男人。 他很好，你不配。 * 新剧拍摄进度紧凑，有专业的老前辈带着，年轻演员的皮绷得很紧，即便哪天没戏也在镜头边守着，近距离观摩学习。 大家闺秀的姿态气度？歌舞厅头牌的眼色神韵？江湖大佬的腔调和姿态？ 自己留心着揣摩拿捏，演不好就是给整个剧组拖后腿。 虞欢戏份重，不甘被比下去，更不允许谁抢了她的戏，一门心思投入进去，旁的都顾不上了。 她在表演方面有天赋，合作过的人都这么说。 这一忙，从四月辗转到了五月中。 熬过南城的雨季，阳光一天天的明媚娇艳起来，虞欢反而着了感冒，没大碍，就是吃了药容易犯困，说话声儿是哑的。 恰巧何又欣的奶奶病重，前天刚回老家。 虞欢身边没人照顾，结束早上的拍摄，导演批了一天假让她回家休息。 沉沉的一觉持续到晚饭时间，一通电话将她闹醒。 虞欢闭着眼睛从枕边摸到手机，滑开‘接听’。 “欢姐，我刚从叶城回来！”蜜杏儿精神抖擞地做汇报，稍顿了下，嘻嘻嘻地笑：“出差。” 虞欢一听这声儿，懂了：“还跟尹承宴当工具人呢？” 蜜杏儿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的发展，“尹先生说他一时不知道上哪儿找像我这么趁手的挂件，让我暂时先挂着，全当帮他的忙。欢姐，你在睡觉啊？声音怎么哑哑的，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不妨事。”虞欢翻了个身，想坐起来，也只是想想而已。 头还很沉，像塞了一团浸过水的棉花，身体软趴趴的，使不上力。 外面天已经黑了，肚子开始打小鼓…… 外卖，约吗？ 蜜杏儿还在耳边紧张：“感冒最难受了！要多睡觉，吃清淡营养的，我正好给你带了叶城特产冬虫夏草，熬粥特别补！” 虞欢忽然有个预感：“你在哪儿？” “你家门口，让我进来吧！” * 等在家门口的不止拎着大包小包的蜜杏儿，还有她的‘金主爸爸’尹承宴。 虞欢没精神招呼这对奇葩组合，开门让他们进，自己去厨房喝了一杯温开水，留下句‘你们随意’，回房继续躺着了。 生病在家的人没有待客之道。 蜜杏儿站在客厅中央，目送一个充满颓然气息的素颜爱豆上楼。 末了，看向身旁和自己落得相同境遇的男人，很懂地问：“现在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识相离开，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倒也不是一定要离开……”尹承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神内涵。 蜜杏儿：“此话怎样？” 尹承宴低首看她手里的叶城特产，再看厨房，“你会做饭吗？感冒病人吃的那种，清淡有营养的。” “……” * 卧室内门窗紧闭，虞欢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头昏脑胀，动也不动。 之前谁给她打来电话，她又去楼下给谁开过门，不重要了……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走廊上有脚步声及近，听起来四平八稳徐徐不急。 肯定不是何又欣。 心里刚下判断，门被象征性的叩了两声，而后，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明然的灯光挤入房内，欢脱的奔跑到那张靠墙的单人床，像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覆在病人的肩头。 虞欢皱着眉，勉强睁开发涩的眼睛。 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前，身后长廊上的光馨黄柔软，勾画出他俊挺的轮廓。 第10章 独占你的野 “这个思路很特别，我喜欢…… 晚风从窗外吹进来，驱散卧室里闷了一整天的病气。 虞欢披了件棒球外套靠在床头，毛躁的长发散着，脸色苍白，精致挺巧的鼻头却泛着病怏怏的红，干得起了皮的唇瓣倔强抿起，嘴角微微向下压出厌世的弧度。 尹承宴端着一碗熬得香糯的粥坐在床边，瓷白的勺子舀起一小勺，仔细吹凉些了，送到她嘴边。 虞欢垂着微肿的眼睛审度那勺粥，以及捏着勺子的男人的手……默然不过三秒，张嘴接受‘投喂’。 只第一口，她明显愣了愣，恹恹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意外。 尹承宴就笑：“味道还不错？” 虞欢又去望他的脸，疑惑放在眼里，问是不可能问出来的。 尹承宴善解人意道：“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那就是蜜杏儿咯？ 虞欢视线越过他，朝半开的卧房门看去，像是在看楼下，掌勺的那一位。 尹承宴继续发挥读心功能：“已经走了，说是要回去准备下周的期中考。” 蜜杏儿，期中考？ 虞欢实在很难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尤其小姑娘是自己的唯粉，而此时此刻，她用来续命的粥是人家亲手熬的，味道还不错，喂她喝粥的人是蜜杏儿名义上的金主爸爸，她的前任…… 这莫名其妙的三角关系，谁听不了不叹一句现实魔幻！ 虞欢保持近乎荒唐的思想活动，一口一口吃完男人送到嘴边的粥。 全程无话。 完了，尹承宴站起来，问她要不要喝水？一副听凭差遣使唤的模样。 她摇头，缩进被窝里翻身背对，睡了。 尹承宴连句‘好好休息’的废话都没有，转身退出房间，端得四平八稳从容不迫的。 走到门口时，身后飘来个细微的声音，说：“都不知道图什么。” 堂堂南城尹先生，一个眼神能让人要生要死，至于这么纡尊降贵，对我这么无微不至么？ 尹承宴斜身站在门框下，看着蜷缩在床上那一团，最终什么都没说，放轻脚步下了楼。 接着，虞欢开始竖起耳朵听。 直到楼下传来实沉的关门声，料想人走了，她心上的防备才算真正放下，舒出一口气，任由浓重的困意占据全身，闭上眼，不大会儿熟睡过去。 * 夜色渐浓。 秋家正门外，宾利静悄悄的停在老梧桐巨大的树荫下，像是谁虔诚的守护者。 这时，一辆亚光黑的卡宴从街角拐了进来，逐渐减速，亲密无间的靠在它的车屁股后。 傲湛熄火、下车，小跑上前，熟稔的拉开宾利的后座车门，钻进去，劈头问：“她什么情况？嗓子哑不哑，有没有打喷嚏？体温量过没？胃口如何？” 座椅另一端，尹承宴目光落在文件上，脑中回想的是在虞欢家1小时25分钟的全程，头也不抬的叙述道：“吃了蒲公英片和感康，嗓子有点儿哑，但不严重。没打喷嚏，没量体温，喝了一碗粥，这会儿已经睡了。” 实际情况是，蜜杏儿跟虞欢打电话时，他在旁边听到一点，得知她嗓子哑的情况。 进门后，在厨房的饮水机旁边看到那两种药，合理推断虞欢有吃药，有没有按时就很难说了。 比较后悔的是，他应该督促她把药吃了再走…… 以上，尹先生不可能跟傲医生讲得那么清楚。 傲湛双手环在胸前点了个头：“小感冒，用药没问题，明天就好了。” 尹承宴轻啧了声，不满意他的敷衍。 傲湛料想他肯定有所隐瞒，也懒得追问，抑扬顿挫地放话：“先说好了，我帮你照看虞欢，你把我哥事务所那单生意弄好，别再给他添乱！我最近忙炸了，要不是为了我哥，谁愿意管你们这点儿破事！” 音落，尹承宴总算肯放下手里的文件，侧首扫过去：傲少爷头顶鸡窝，穿一身花里胡哨的立领运动套装，胸口粘着薯片渣，脚踩人字拖，还抖腿。 摆一脸‘这是我底线，你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坚定！ 忙炸？ 尹承宴漫不经意：“哦，游戏打到第几关了？” 傲湛气得拍大腿：“你还有脸问！要不是接你电话，这会儿都通关了我！” 说完小脸一僵，悔恨交加的抬起手往自己嘴上招呼！ 又他妈自曝了…… 尹承宴唇边牵出一缕笑：“你也帮我跟隽哥捎句话，虞欢的事，希望他以后别再插手。” 否则他只会更加不客气。 傲湛不高兴的斜眼他，“我采访一下你啊尹先生，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立场要求我哥不插手虞欢的事？再说我哥带她去晚宴那叫好心帮朋友的忙，不像你，使唤个小网红抢人亲妈的设计手稿，然后你呢，你就藏在暗处搞偷袭？好意思么？！” “好意思。” “我在很认真的嘲讽你，有点廉耻心！” “廉耻心能帮我把媳妇儿追回来？” “跟她抢‘与梦之境’的设计稿，她就能回心转意了？” “不能。”尹承宴思路清晰，“但能让她记着我、提防我，时时刻刻。” 傲湛不可置信的愣住，转而，咧开嘴笑得蔫儿坏：“这个思路很特别，我喜欢。” 有机会的话，他想在小艺身上用用看。 前提是哪个热心市民给他提供尚嘉艺小姐的具体坐标…… “得嘞，看在您这么不要脸的份儿上，哥们挺你！”傲湛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向没有廉耻心的男人摊开，“钥匙给我。” 尹承宴正色：“什么钥匙？” 傲湛侧首瞟了一眼秋家那道紧闭的大铁门：“没钥匙你之前是怎么进去的？” 尹承宴轻微的滞顿了一下，正欲启唇，傲湛强势打断：“别跟我说是虞欢给你开的门，就眼下这情形，她不在门口挂个‘狗与尹承宴不得入内’的牌子都叫客气。而就算是她开的门，也不可能专诚给你开！你只是赶巧了，发挥不要脸的优势得以突破，我说得对吗？” 一通分析外加揣测，车内陷入死寂。 前排待命的司机华子忍不住了，耸着双肩发出噗哧一声，讪讪地扭过头来申请：“尹先生，我想去前面的便利店买包烟，可以吗？” 尹先生脸色巨难看，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华子打开车门跑得像一阵烟，用行为印证傲医生的猜测。 傲湛爆笑，凑上去打听更多，“所以，是靠你那网红小挂件才拿到的通行证，嗯？” 还，嗯？ 尹承宴不想说话！ 傲湛笑得更放肆了。 “不对啊，我再细细一想，你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臭毛病还多，宁可把酒店的大厨叫来现做也不会点外卖，不过那样太浪费时间。” “虞欢刚回来，你也不想节外生枝，只能就地取材。” “那么巧呢，小挂件刚好会做饭，你就搬出金主……不对，是雇主爸爸的威严，让她煮了粥，由你亲自送过去，博取一个喂食的机会。” “那么问题来了：从你进去到出来，截止此刻，你跟虞欢总共发生几句话的交流？”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个被砍了十几刀的人，不在乎再多挨一耳光。 尹承宴反而淡定了，答曰：“我总共说了四句，她一句都没有。” 那句‘都不知道图什么’是她的自言自语，不作数。 傲湛表情夸张的倒抽一口凉气，捂着阵阵抽痛的胸口：“兄弟啊，我对你怜爱了！” 尹承宴嗤笑：“你懂个屁！” 虞欢跟他相处的时候，心理活动强烈着呢。 憋得越狠，想得越多。 所以尹承宴见她攥紧了被角强装淡定，反而没之前着急了。 有想法是好事，这回也换你猜猜我的心思，看我是进是退，打算进攻还是防守。 感情不是一味的索取抑或付出，些许吊胃口的技巧必不可少。 所有陷在感情里的人都这样，大概是……人的劣根性。 关于这一点，尹先生是在很久以后才领悟的。 * 于是，夜又深了一些。 临近11点，虞欢出来拿外卖。 她想过尹承宴连人带车守在外面的情景，没想到打开门之后，一眼看到傲湛这厮，双手从她家铁门缝隙里伸探进来，殷切地对她挥啊挥。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虞欢打开小门，取下让外卖小哥挂在门把上的外卖，关上就往回走。 傲湛不死缠，天真烂漫道：“听说您老着了感冒，我这不发挥专业强项，过来替尹先生守护你，顺便看看能不能在这儿跟小艺偶遇，万一呢！” 虞欢转身冲他笑：“你在这儿等小艺，就跟尹承宴拜托你守我，一样多余。” 傲湛只管叫苦：“我也不想哇！宴哥在南城本事通了天，一声令下，我不敢不从。” 他嗓门大，拿腔拿调的，虞欢怕他吵到邻居，“行了，我没事，明天照常开工，你赶紧回去，别堵我家门口，被记者拍到不好。” 傲湛识趣的降低音量，冲她嘿嘿傻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啊，阿宴早就吩咐过了，你在南城拍戏期间，扰你者死，什么记者啊、开发商、广告商、私生饭统统列入严防死守黑名单，全城独一份的待遇，帝王级专宠，开不开心？” 虞欢皱起眉头。 久不见，这人怎么多了控制狂的属性？ 还帝王级，她也不是宠妃啊…… 第11章 独占你的野 “虞欢，我对你有很高的期…… 要不是傲湛嘴巴大，虞欢都不知道尹承宴擅作主张，帮她挡了全世界。 自打决定进演艺圈，她就没妄想躲过八卦记者的镜头、私生饭的追逐。 广告商、投资方的正当饭局，她都会去。 成年人了，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她是懂得的。 虞欢不可能、也不会一辈子呆在南城，享受尹承宴给与的特殊照顾。 她做不到那样的心安理得。 * 隔天，回剧组。 虞欢早上戏份不多，补完几个镜头，她搬了跟小凳子坐在旁边看老演员飙戏，顺带和傲湛心心念念的那位互通近况。 尚嘉艺说：【最近这一个多月天天刷微博，30开外都没见你的姓名，然后我就想是不是尹承宴在搞事情，没想到他做得那么绝，把你现在的情况写成小说，书名大概叫：《霸总强追小娇妻》，下一部暂定名：《我和霸总隐婚了》】 虞欢就果断：【小娇妻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还隐婚呢？ 当红小花结婚的正确方式是至少霸占热搜半个月，不然你好意思说自己红？ 尚嘉艺发来一串哈哈哈哈：【我就喜欢看你虐他，带感！】 虞欢多少能理解小艺把她和尹承宴当季播剧追的心情，虽然她从没觉得自己在刻意虐尹承宴就是了：【我刚跟程熙洁打了招呼，该有的应酬照旧，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耍大牌，她还没回复我。】 广告代言可以慢慢谈慢慢磨，但好多片约都是在饭局里定下来的。 你虞欢才拍了几部戏啊，不能这么端着！ 尚嘉艺又道：【我忽然想起个事，去年你跟林深那部悬疑剧口碑不是挺好么，后来你跟我吐槽，说林影帝在现场一点儿不专业，拍个吻戏还强烈要求借位，我琢磨他成名作的吻戏动态图在还在网上挂着呢，他怎么不去投诉封/禁啊，还以为他对你有什么偏见误解？联系起尹承宴的小动作，你说有没有可能……=_=？】 不止跟林深合作《0号》是这样，之前那部让她大红大紫的《时尚主播》也是这样。 当初读完剧本，虞欢就觉得角色的感情线不够丰满。 一个年轻靓丽、行事大胆的女主播，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三个男人当中，每次一到亲密戏份就戛然而止，犹如删减版。 只想自己第一次参演电视剧担任女主，要学的地方有很多，虞欢没对谁说出心底的疑问。 现在想来依旧觉得很奇怪！ 还有，自她前年十二月拍完《时尚主播》，后面参与的影视剧试镜不下几十次。 每次都是试的时候反响很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好不容易等来后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搁浅，导致她无戏可演。 这一度让她和程熙洁陷入互相对不起的怪圈。 虞欢懊恼自己抓不住机会，程熙洁怨自己没本事，不能为她留住机会。 纵观去年一整年，虞欢只演了《0号》。 这还是原定女演员犯了不可逆转的原则性错误，程熙洁靠着和制片人的私交才让她临时顶上的。 好在跟林深的合作让虞欢重拾热度，程熙洁大手一挥，既然咱们接不到戏，那就先在时尚圈刷盛世美颜！ 熬到去年八月，《时尚主播》终于抓着暑期的小尾巴播了，很争气的完成先网播后上星的逆袭，虞欢人气暴涨，工作邀请相继而来，她也跻身当红。 紧跟着，她接了眼下这部正在拍摄的《雾雨浮城》。 回到此时，虞欢见程熙洁久久不回复，又打字问：【你跟我说句实话，尹承宴有没有插手过我的工作？】 有那次旗袍店的‘偶遇’，她相信程熙洁怎么也会探查一番。 果然，这句话刚发出去，聊天框顶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持续了好几分钟，程熙洁以‘晚点跟你说’作为阶段结束语。 虞欢确定了，尹承宴就是阻碍她演艺事业的那只鬼！ 真行！ * 一直到中午，程熙洁给虞欢回了数条语音，条条发自肺腑—— “得知你和尹承宴曾经的关系，我确实动了查的念头，不过还没付之行动，这位尹先生就派了他的秘书到我面前，把你们过去的种种告诉我。” “我才后知后觉，为什么你发展得没有我想象中顺利。” “就算刚出道的新人也不至于连小成本的剧都接不到的。” “我对你呢，说不上倾尽一切，却也事事亲力亲为。” “可我总感觉你心不在焉。” “不是责备你没有把工作完成好，而是，你的心在别处。” “我猜想你成立的慈善基金会，还有回南城拍戏，都是为了达成那个目标。” “不干涉，不过问，是我对你的尊重。” “但这段时间我很被动，身为你的经纪人，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无法给你规划接下来的路。” “虞欢，我对你有很高的期望。” “希望你坦诚告诉我，对尹承宴还有没有想法。演艺这条路，你最终想走多远？” 虞欢听第一句的时候已经气炸了！ 尹承宴竟然把手伸得那么长，从她入圈开始就各种阻挠。 这算什么？ 看到我过不好，你就安心了？ 显然，程熙洁是没法儿跟尹承宴对抗的。 有钱人到哪儿都是爹，对付她一个光脚走路的太容易了。 但好在同样出于种种原因，程熙洁还不愿意放弃自己。 抓着这一点，虞欢斩钉截铁：【不管尹承宴怎么想，我和他是不可能了的。】 程熙洁得到最想要的回答，松了口气：【那好，演艺圈呢？】 午后，阳光正好，适合忙里偷闲喘口气。 虞欢坐在车里，车门没关，一阵阵儿的暖风吹进来，吹得她舒爽安逸，心神松弛。 几个道具组的老大哥蹲在不远空地上晒太阳、抽烟，琢磨着下周之前，如何用最省时省力的办法，把酒店门面做旧。 酒店大堂里，导演扯开大嗓门跟制片人激情掰头。 吵得热火朝天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儿，大家早就见怪不怪。 虞欢享受着如是氛围，内心平静的笑了笑，打下这段话，给经纪人发送过去：【我不擅长给自己找方向，当演员当明星都挺好的，我从不质疑你的能力。一直以来，有劳你照顾，今后也还请你多多费心。至于我创立慈善基金会的目的，找个机会我会全都告诉你。】 她可以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一直走。 就算道路崎岖，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翻山越岭，摔得她遍体鳞伤，不走到路的尽头，她是不会回头的。 虞欢就是这样一种人。 固执、倔强，死心眼儿。 话到这份上，聪明人无需再多言语。 未几，程熙洁直接发来新的工作安排：【下周三，世界摩托车超级锦标赛在鹭城开幕，HC有冠名车队，丁度先生邀请你和他一起出席。剧组那边我来协调，这是你作为品牌大使的第一次公开活动，好好表现。】 世界摩托车超级锦标赛。 虞欢定定望着这行字，不可避免的想起某些固定画面。 身着校服的少年跨立在黑色机车上，浅淡的笑着，递给她一只头盔，说：“虽然有点大，但聊胜于无。” 阳光沿着便利店外的雨棚斜斜洒落，覆在他沾了水珠的发梢上，折出灼眼的光华。 虞欢心神恍惚了一下。 而后，听到身体里有个渺小而理智的声音在奋力嘶喊：那是阻碍你演艺事业的鬼！ 她打住思绪，拧起眉头，低声—— “讨厌！” * 鹭城是座漂亮的港口城市，距离南城四百多里，航程不足1小时。 考虑到开幕式一整天都有活动，虞欢结束周二这天晚上的拍摄就直奔机场。 落地时已经接近凌晨，酒店那边派了车来接，说是，有部分她的粉丝在酒店外等了一整天，倒是挺规矩的，没有影响客人，现在还有二十来个小姑娘，问她需不需要清场。 粉丝嘛，不确定因素太多。 酒店在这方面一直挺难办，主要还是看明星自己的态度。 虞欢此行只有何又欣和夏宇跟，程熙洁要明天中午才赶过来，关于粉丝，第一次问到她本人……只好申请场外求助了。 * 海边的私人别墅。 三楼露台上，蜜杏儿身着性感比基尼，把身后不远处被灯光璀璨的Kwan酒店当背景，沉迷自拍ing，这时，意外收到爱豆主动发来微信：【一般情况下，我要做什么能让彻夜守候的粉丝心满意足回家？】 蜜杏儿顿时精神抖擞，斟字酌句的回答：【如果是私生饭一定不要搭理！他们只会愈发猖狂！如果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粉丝组织接机活动，在酒店门口想看你一眼、给你送个小礼物什么的，你跟她们来张大合照，选择性签名，收不收礼物看你自己，只要你告诉她们，希望她们都回家休息，不要让你分心，她们会乖乖听话的。】 虞欢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蜜杏儿追加意见：【还可以请喝奶茶！】 这句话发送过去，她坐在折叠椅上嘿嘿傻乐，好像已经喝到爱豆请的奶茶了似的。 想想觉得不对，她又关心的问：【有粉丝来剧组打扰你拍戏了吗？】 屏幕上刚弹出虞欢的新回复，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手从身旁探来，抽走她的手机！ 第12章 独占你的野 “老板，你在模仿我跟欢姐…… 信仰突然被人从手中抢走，蜜杏儿条件反射地大声凶：“你干嘛？！” 尹承宴一个眼神横过去，她立马蔫儿了，双手做谦卑的捧起状：您请随意，看多久都行！ 手机上，‘永远的女神’解释说：【我在鹭城做个品牌活动，有小部分粉丝不知道从哪里收到消息，在酒店外等了我一天。】 还关心她：【你期中考发挥得怎么样？】 蜜杏儿凑过去看，压抑着内心喜悦，细声：“我期中考还行，感觉能进前十。” 尹承宴破天荒接了她的话：“能进前十这么优秀？” 她狂点头，眼巴巴的期望老板大发善心帮她回复…… 以老板和欢姐的关系，这种代劳她是能够接受的。 尹承宴也没跟她客气，优哉游哉的在键盘上输入：【我能问吗，是什么品牌活动？】 甚至还在句子末尾用上emoji那个泪光闪烁的[可怜]表情。 蜜杏儿汗颜外加无语，一时不知道先扶额，还是该找一面墙来扶一扶，总归不能倒下去…… 虞欢那边压根没怀疑，大方告诉她：【我拿到HC的品牌大使了，首席设计师邀请我参加世摩锦标赛开幕式，为HC冠名的车队加油。明天HC官博也会正式宣布这件事。】 蜜杏儿高兴得原地小跳：“是HC啊啊啊啊啊！直接起飞！不愧是我欢姐！” 尹承宴无解：“这就起飞了？” “HC是六大蓝血之一，可骄傲可矜持了！跟欢姐同年龄段的女星最多蹭她家大秀前排，混个品牌挚友都不错了，欢姐直接拿到品牌大使，再前进一步只能是代言人，你知道HC现在的亚洲区代言人是谁吗？三金影后禾嘉文！” “这些名头不过是商家的营销手段。”尹先生是生意人，听她科普这一大堆的时候，想的全是那些‘奢侈品’的成本价。 话是这么说，他捏着手机淡定打字：【HC啊啊啊啊！欢姐赛高！不愧是我女人！】 蜜杏儿就无力，深感无力：“老板，你在模仿我跟欢姐说话？” 还，不愧是我女人？ 夹带私货玩得贼溜！ 尹承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嗯，不像吗？” 蜜杏儿敢怒不敢言：“像的，挺好……” 虽然临近半夜，虞欢心情却是不错，回复她一个摸头的表情包，还说：【给粉丝叫了奶茶，晚点会跟她们大合照，然后拜托她们乖乖回家。把你地址发过来，送你个HC的包。】 “我只是说了该说的，欢姐就要送我包？！”蜜杏儿受宠若惊，猛虎落泪！ 感动的情绪还没延续十秒，尹承宴冷酷回复：【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不能收你的礼物！】 蜜杏儿直抽冷气，“老板……” 这份礼物的价值不仅限于它是名牌包，更多在于——它是爱豆的心意！ 尹承宴拒绝完毕，又追加：【很晚了，早点休息。】 为这段爱豆与‘粉丝’的深夜互动画上句号。 蜜杏儿拿回宝贝手机，看到虞欢对她说‘好吧，晚安’，心都碎了…… “我都没祝欢姐拿到HC的品牌大使。” “也没有亲口跟她说晚安。” “还拒绝了她的心意……” “算了，明天见面的时候再恭喜她一万遍！” 蜜杏儿天生乐观，阴霾情绪来得快，散得更快！ 想到明天能在活动上近距离欣赏爱豆在聚光灯下的盛世美颜，血液都忍不住沸腾起来了呢！ 她抱着回顾聊天记录，不抱希望的申请：“老板，明天我能在活动上找欢姐说话吗？！坐一起看揭幕赛什么的。” 尹承宴收回眺向Kwan酒店的眸光，口吻很淡：“开幕式结束你可以约她逛街看电影，揭幕战就别看了。” “哦，好吧，我就知道你……你同意啦？！”蜜杏儿不可置信，又道：“不过逛街看电影不太现实，再说揭幕战你也会参加，难道不想让欢姐看到你优秀的另一面？” “优秀的另一面？”尹承宴内心是拒绝的，被月色笼得朦胧的俊庞显出难色，像个不知道如何博得心上人欢喜的毛头小子，“我都想退赛了……” 这是一个，近乎绝望的语气？ 蜜杏儿深感茫然。 * 凌晨1点。 虞欢居然上热搜了，还不止一条！ 程熙洁在微信里跟她叹：【之前你跟我说会以事业为重我还不相信，看到#虞欢深夜宠粉#、#理想型女爱豆#这两个标题，我信了！】 自从得知虞欢和尹承宴有过那样一段，程熙洁的患得患失就没停止过。 那可是尹承宴啊，集权利地位财富和美貌于一身！ 还特么不到30岁！ 纵然得了虞欢的准话，她还是做好‘我家一姐随时跑路嫁豪门’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 欢儿在给了保证之后，那么快就付诸行动，不但给守候在酒店外的粉丝送奶茶，还主动要求大合照。 想想也是了，尹承宴真有看上去那么好，他们就不会分手了。 谈恋爱不如搞事业！ 男人哪有人/民币可靠？ 虞欢缩在至少还能容下五个她的大床上，头疼的解释：【我没买热搜……】 就算是买的，程熙洁也不介意。 当然，能白嫖更好！ 程熙洁回：【虽然我们一直走实力派演艺路线，严格来说跟‘爱豆’是两个物种，不过被叫做‘爱豆’也是对你营业能力的认可。】 虞欢有点慌：【你不会想送我去选秀吧？】 程熙洁嫌打字麻烦，语音道：“我还没疯，不可能让你去遭那种罪。不过有好的综艺倒是可以尝试下，比拍戏轻松，热度还来得快，有想法么？” 有了热度，就能获得更多关注，天知道虞欢有多需要舆论的力量！ 她想了想，逐个字输入：【考验体力的竞技类直接ban掉，其次尽量避开语言对抗类，有台本能照大纲走的生活体验类最好，类似《我在xx看世界》、《美好的小时光》这种，人设不要凹得太厉害……免得以后翻船。】 程熙洁笑出颤声：“居然选了最不在我考虑范围内的类型。放心吧，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会帮你把关的。《雾雨浮城》杀青后正好空一小段档期，我看看能帮你接个什么样儿的。” 虞欢挑了个眉，表示期待。 希望程熙洁能给她接个吃吃喝喝的旅行综艺，其他嘉宾好相处一些就更好了。 不过算算时间，她还要在《雾雨浮城》剧组呆上三个月。 想到这儿，那位尹姓常驻嘉宾自然而然出现在脑海中，化作连绵起伏的山川，挡在她的面前…… 在南城的日子，完全绕开这座大佛是不可能的。 虞欢不会主动招惹，只能尽量回避了。 手机里，程熙洁发来最后一条语音：“对了，明天尹承宴也会出席世摩赛开幕式，不过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睡吧，晚安。” 她：“……” 怕什么来什么？ * 第二天早起，HC那边派了一支专业的团队来负责虞欢的造型。 7点50分从酒店出发，负责接送的司机是本地人，说起世摩赛，那叫一个滔滔不绝：“虽然摩托车赛没有F1那种知名度吧，但前前后后还是准备两年多！广告满大街循环播放，赛车场也是新建的，投资好几十个亿，烧钱得很叻！” 夏宇坐副驾驶，翻看着开幕式的小册子：“星光揭幕战的阵容有点儿厉害啊。” 司机大叔简直不要太自豪：“那可不！负责投建赛车场的老板也在里面，还不到30岁，有钱玩点儿什么不好，专挑这些刺激的玩，据说是独生子，南城巨富来的！他家里也不担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正闭目养神的虞欢蓦地睁开眼，眉心拧起折子。 不到30岁，独生子，南城来的巨富，除了尹承宴还能是谁？ 夏宇从后视镜里瞄到她神色变化，连忙打住：“揭幕战而已，又不是正式比赛，再说赛委会肯定会做万全准备。” 司机撇撇嘴，笑着摇头：“摩托车的危险，没个准的啦……” * 尹承宴最初的梦想就是成为职业摩托车车手。 作为那年的理科状元，他放弃国外名校，选择帝都一所综合排名靠前大学，读机械工程类专业，就是为了加入职业车队。 次年，虞欢也考了过去。 尹承宴便用那辆心爱的黑色机车，载着他心爱的姑娘，在大街小巷穿梭，去不同的地方看日出日落。 他们都以为那就是童话故事里最终的幸福结局，后来才发现，不过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虞欢也妥协过。 接受尹家的安排，换掉原来初心的专业，学很多她不喜欢的内容，每周六还要接受可笑的礼仪课训练。 她一点一滴丢失自我，尹承宴却开始在赛车场崭露头角，意气风发，仿佛全世界因他才存在。 虞欢始终坚信，如若爱一个人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那么，那样的爱就是错的。 关于离开，纵然是痛的，她却不后悔。 只是关于离开，她期望悄无声息，就像不曾来过。 那场险些让尹承宴丧命的事故，是她经年来始终无法消抹的愧疚所在。 伤口愈合都会有疤痕，她将他主动招惹，在他心里走了一遭，怎么可能不留痕迹？ 到底是她想得天真了……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让尹承宴甘心呢。 直至去到赛车场前，虞欢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第13章 独占你的野 “拿到第一个冠军就求婚，…… 早九点，世界摩托车超级锦标赛盛大开幕。 阳光过分热情，现场人山人海，到场媒体近百家。 前来助阵的明星有几十位，虞欢不是里面最红的。 镜头里，车才是主题。 受邀参加这种国际性赛事的开幕，最大的优点在于：即便与前任同台，彼此也隔着万水千山。 虞欢在品牌方的安排下走专属的星光通道，与其他艺人坐看台前排。 坐定后，她眯起眼回身张望，身为主要资方爸爸的尹承宴稳居后方高台C位，身旁都是政商界的大佬。 目测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嗯，20米是有的…… 虞欢稍稍放心，余光不经意的一扫，蜜杏儿坐在一众名媛阔太之间，心心念念的翘首期盼她的‘发现’。 眼神刚有接触，小粉丝卖力向她挥手，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多可爱，多温暖啊！ 你与她们无亲无故，无法记清楚她们每个人的长相名字，跟她们当中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说不上一句话，甚至连错肩的交集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她们却无条件的喜欢你、支持你。 还在半夜送你上热搜！ 近来才深切体会到粉丝有多好的虞姓女明星，继昨晚的主动出击后，再度拿出手机，给蜜杏儿发信息：【我下午还有个活动，结束之后就没事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发送完毕，再看蜜杏儿，冲她明示的晃手机。 对方却苦着一张脸，咬唇纠结！ 虞欢懵了一瞬，手机震动，她低头，微信备注为‘小可爱蜜’的好友顺风顺水地回：【好啊，你想吃什么，我来安排。】 与此同时，蜜杏儿可怜巴巴的冲她耸肩，愁苦的望向主台，用眼神诉说心中苦痛。 虞欢：“？？？” 虞欢：“……” ‘小可爱蜜’又发来一则信息：【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日料店，环境不错，食材也很新鲜，你下午在哪里活动？收工后我来接你。】 虞欢拳头硬了，磨着后槽牙打字：【把手机还给她！】 ‘小可爱蜜’相当坚决地：【不。】 他还假惺惺解释：【除了跟你说话，我不会翻看她隐私，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加微信？】 这次换虞欢坚决地：【不！】 单纯的回绝不够解气，她铿锵有力的追加：【你混蛋！】 ‘小可爱蜜’发来个撇嘴的emoji表情，还挺委屈。 虞欢果断把他拉黑，端正坐姿，酝酿开幕式结束就去最近的数码店给蜜杏儿买只最新款的手机，建立安全的互通渠道！ 在她身后，地势拔高的主台中心，男人身着短信拼色衬衣、宽松的米色休闲裤，脚穿干净又纯情的小白鞋，眉目英挺，薄唇扬着浅笑，一头利落的短发被阳光照耀出层次分明的质感。 坐在一众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当中，全程捏着只花里胡哨的女士手机，发信息时表情格外丰富，周身散发出正在恋爱的酸臭气息。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看出端倪了。 沈秘书站在台边，不禁回想起来赛车场的路上，尹先生突然正色叫蜜杏儿把手机交出来。 当时场面一度紧张窒息，他还以为蜜杏儿被对家买通，做了商业间谍？ 沈彧是觉得这次鹭城之行没必要带上她。 尤其昨天晚上，别墅里举行私人派对，宴请的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假如她真的窃取公司重要机密，那确实是个动手的良机。 联系起种种，沈彧的心不由地紧绷，是他大意了，这种小角色居然要尹先生亲自出马解决！ 万万没想到，尹先生拿到手机，下一刻就和颜悦色给了保证，原话是：“你放心，除了跟她聊微信，不会看别的。” 好的，破案了。 没有商业间谍，不存在公司机密外泄。 那个‘她’，除了虞欢不做他想。 到了赛车场，沈彧在星光区看到目标人物，领悟力更上一层楼。 尹先生当然要把蜜杏儿带在身边，否则怎么跟虞小姐联系？ 沈彧就心酸。 眼看米星星都快和虞小姐混成闺蜜了，尹先生追了一个多月连微信都没加上，连他自己的工具人挂件都不如…… 人间实惨！ * 众星云集的揭幕战是这天最具看点的娱乐赛。 近十点，67名非同凡响的选手依次入场，来到赛道起点准备。 顶流小生、知名演员、商界精英、学术大佬、隐世摩托高手……率先在场地内跑完12圈即为优胜。 当身着蓝白赛车服的尹承宴抱着头盔出现在大屏幕上，镜头怼脸特写，虞欢听到坐在后面一排的五人女团齐齐跺脚，小声尖叫！ “我天、我天……我天！！！这谁？！太帅了吧！” “瞬间进入偶像剧情境，我有机会跟他演对手戏吗？” “孟学意在他旁边居然被秒成透明？” “这话说的，你也不怕师兄打死你……” “矜持！冷静！深呼吸！” 集体少女心泛滥！ 女团才出道不久，之前参加了开幕式表演，台上表现跟此刻台下一样闹哄哄的，凑在一块儿很是有朝气，不招人厌。 同公司的前辈提点她们：“那是投建赛车场的老板，坐主台正中心的大佬，你们小点儿声，别冒犯了人家。” 小姑娘们连忙收敛，表情都紧张了。 就看这赛车场的规模，光有钱决计办不到，背后的关系脉络得强大到什么程度啊…… 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们和屏幕上年轻英俊的男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强行闯入跟飞蛾扑火没两样。 都说娱乐圈的男男女女最会趋炎附势，其实也是分类来的。 有人玩得特别开，不要三观没有底线，更多的人不过为了混口饭吃，谋个生计，没想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不大会儿，虞欢身后的小姑娘们已然开始做起舞台检讨。 谁的动作没到位，谁跳一半发带松了，还有谁慢了半拍……就这样，怎么成为内娱女团天花板啊？ 一顿深刻反省外加总结，以后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刚在大屏幕上帅出天际的是谁？ 哪儿有下一次的登台重要？ 虞欢听她们聊着，想起十七、八岁的自己。 她好像从来不知道梦想为何物，至今如此。 少时努力读书，保证每次考试稳在年级前三就是赢。 大学选了跟母亲专业相似的园林设计，虽说那是初心，却也没有励志要设计出惊世园林，成为大家。 后来读了半个学期，尹家介入，给她换到中规中矩的播音系……能放弃的都不是真正喜欢的。 关于专业，就此作罢。 虞欢喜静，每天早上起来练嗓都是痛苦，她却没想过放弃。 尹承宴是她所有快乐的来源。 系里都知道她有个阳光帅气性格好的男朋友，隔三差五骑着炫酷的机车接她出去玩儿，三伏天送爱心牌绿豆汤，下雪夜有温暖牌专属拥抱。 他还陪她上课，帮她记笔记，字写得巨无敌好看，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从来不虚。 虞欢开始想象那个有尹承宴的将来，认定那一定是美好的。 如果真的要给年少的自己定义一个梦想，那时，虞欢想成为他的新娘。 很传统，很盲目。 被驯化得几近温顺，几近失去自我…… 场上进入倒计时！ Confidence，Insist，Struggle，Fight！ 67辆摩托车从起点夺出，性感的油门声交错起伏，车胎在过弯时拉出极具力学美感的弧度。 看台上的观众不禁起身、欢呼！血脉偾张！ 虞欢从回忆里勉强挣出来，一眼在屏幕上捕捉到19号车手。 19，她的生日，尹承宴正式成为职业车手那天为自己选的幸运数字。 他说要背着这个数字拿下人生中所有的奖杯。 “拿到第一个冠军就求婚，完成大满贯就结婚！” “拿不到怎么办？乖，你能盼我点儿好么？” “要是出道三年五年还没有大满贯，那我可太难受了。” “这样，到时候你跟我求婚，我立马答应，我们原地结婚，惜别赛车场，我继承家业，你在家当阔太太数钱玩儿。” 阳光刺眼，现场哄闹，回忆分外拥挤…… 虞欢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看着身着蓝白赛车服的尹承宴保持第一的领先姿态，跑完一圈、两圈、三圈……心头不自觉的有了期待。 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他短暂职业生涯的第一场比赛当中。 她站在距离终点最近的地方，用胜过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全心全意关注着19号车手。 只要他率先冲破终点线，他们就能重新开始。 最后一圈，最后一个弯道。 飙过300码的压弯，生死时速间，赛道上发生惨烈的连撞，一马当先的19号车手受到波及，在过弯时失去重心，整个人以卷曲的方式、侧贴着地面飞离机车，撞在隔离带上。 看台上爆发出观众倒抽凉气的惊呼。 虞欢蓦地起立，脸色瞬间煞白，瞠大的双眼死死望住屏幕上的19号车手。 救护车、现场的工作人员，齐齐往那方向涌去。 虞欢的心脏完成骤然紧缩的过程，就此僵死。 她想尖叫，自身却陷入无声死寂…… 第14章 独占你的野 “你确定自己能胜任这种不…… 尹承宴没事！ 失去重心飞出赛道，后背重重砸在轮胎隔离带上，全程最多三四秒，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连痛感都是站起来走了几步才迟钝的在身体里蔓延开，侵占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有点透不过气。 他不得不止步，低首专注自身。 无耳鸣，无晕眩，痛感很快就消失了，他完好无损。 终点就在前面约三十米的地方，再侧首去望发生事故的地点，一共有五名车手相撞，他只受到轻微波及。 大堆的人朝这边奔来，还有车。 他摘下头盔，被阳光熨烫的空气裹挟着赛车场高涨的气氛将他包围……弄得他怪烦躁的。 并非因为失去了触手可及的冠军。 娱乐赛而已，压根没放在心上。 只是在事故发生后，尹承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点…… 医护人员最先冲到他面前，他摆手示意，让他们先去照顾无法自主站立的那两名车手。 混乱持续了大约三分钟，其他车手先后抵达终点，解说们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事故情况反馈，向现场和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说明情况。 尹承宴拿着头盔向自己车队的P房走，经过场边时，听到一个导播正在给台里打电话。 现场太吵了，导播只能扯开嗓门大声：“确实没事，拍得清清楚楚！那赛道上一水儿的名人明星，还有个顶级富豪，真要有点儿什么……” 尹承宴蓦地停下！扭头看主台那边，大屏幕上正好扫过明星区，虞欢的位置已经空了。 * 赛车场主场馆，楼梯间里还能听到场上的喧闹和嘈杂。 虞欢蜷坐在楼道中间，侧身倚靠冰凉的墙面，一点点的调整呼吸，还有情绪。 虽然事故发生后，她看到尹承宴很快站起来，解说也科普这种程度在比赛中很常见，过后肯定会为车手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以防万一。 何况那是尹承宴。 别人不敢保证，后台肯定有一支专业医疗团队随时为他待命。 但虞欢就是无法控制的把整个事件往最可怕的方向推进。 她沉浸在那个曾经发生过的、鲜血淋漓的想象中，焦虑得无所适从。 场上传来的任何响动都足成为刺激她源头，令她浑身冰凉，陷入近乎神经质的恐惧里…… 尹承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穿着蓝白相间的赛车服，周身完好、俊庞洁净，连发型都没乱。 他从她正下方那道安全门走进来，几步跨上台阶，俯身蹲下，抓起她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凑到唇边，说：“我没事。” 热气从他口中呼出，缱绻在她纤细的指尖。 虞欢难抑的颤栗，映入男人轮廓的眸子闪烁得厉害，尚不确定眼前的他是真实抑或虚假。 比情绪更强烈的东西在她身体里、眼睛里涌动。 关心则乱。 尹承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虞欢很快回神，从他手里挣出，双臂交叠将自己环抱，把他抗拒在世界之外，埋头淡声：“我知道你没事，看得出来。” 尹承宴蹲在她跟前，专注的望着她，“看得出和担心是两回事。” 刚走进来，他一抬头就看到她满脸惊惶。 要是真的像她表现的那样事不关己，又怎么会明知道他人没事，还特地跑到无人经过的楼梯间苟延残喘？ 源源不绝的后怕最是磨人，尤其对那些自诩忍得的家伙，煎熬程度是加倍的。 虞欢把头撇向一边，对着墙：“我还要去品牌方赞助的车队，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吗？” 她需要私人空间调整状态。 现在的自己，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出有多狼狈。 尹承宴忽然对她保证：“我以后不会赛车了。” 虞欢只觉得荒唐：“请问我为什么要接受你莫名的承诺，尹先生？” 尹承宴被她煞有其事的说辞惹得连声失笑：“你郑重其事叫我‘尹先生’的样子特别可爱。” 虞欢克制的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尹承宴对她充满耐心，只差没把‘专一’两个字写在脑门上。 “欢儿，你看着我。”他声音里漾着愉悦，很享受与她面对面的交流，“我们好好谈谈。” 虞欢摇头，“没有必要。”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破绽百出，只好放狠话来坚定决心：“我承认，当初出国的时候害你出那样的事故，满身是血的站到我面前，我还是走了，以至于这些年我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也仅仅是愧疚而已，所以刚才——” 尹承宴打断她：“既然你也知道那场事故是你害的，那就补偿我。” 虞欢愣住，没想过他会做出这种……无礼的要求！ “我没跟你开玩笑。”尹承宴的脸色不如先前和善了，口吻也很强势，“我满身是血的站到你面前，你还是走了，不觉得自己残忍？这些年，心里真的只是有些愧疚？晚上就没做过噩梦？” 何止噩梦，他都快成为她今生难以消除的业障…… 虞欢无言以对，片刻再开口，竟然能不经思考就说出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凉薄话：“你现在不是活得完好无损么。” “并没有。”尹承宴惨淡的笑了笑，英俊的脸容再无人前那份意气风发。 “什么意思？”虞欢没听明白。 是身体在那场事故里留下了残缺，还是想说，她的离开让他的心缺了一块儿？ 如果是后者，那也太矫情了。 离开之后，虞欢在每个难以入睡的夜晚反复回想那些过分美好的回忆，以此折磨先转身的自己，全当惩罚。 但就算可以重来，她还是会做出和原来相同的选择。 绝不走回头路！ 让她想不通的是，已经过了四年了。 美国总统都换了一届，同一条街上最受欢迎的奶茶店不知道换了多少家，说一句‘物是人非’不为过。 尹承宴你怎么可以还那么深情呢？ 我对你决绝如此，到底有哪里值得你念念不忘？ 尹承宴太清楚她在想什么。 “或许我应该强势一点。”他突发奇想，然后就用笃定的表情回应了这个灵光一现的结论。 虞欢听出话中不同寻常的意味，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按捺的回视他。 不管他怎样出招，她都是不怕的。 尹承宴起身，居高的姿态将她笼住：“既然你对我存有愧疚，我也一直无法甘心，从现在开始补偿我。” 他停顿半秒，也不知是担心她回绝，还是害怕自己疏漏，索性堵死全部的后路：“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 终于决定动用他手中握有的权利，限制她、约束她，强迫她给与迎合。 说不定这样更好。 虞欢诧异了一瞬，表示怀疑：“你确定自己能胜任这种、这种不成熟的霸道总裁？” 现在偶像剧都不这么演了，哪儿来那么多虐恋情深。 “换个人真不好说，但对象是你的话——”尹承宴百分之百的肯定，“那就值得。” * 尹承宴撂下狠话，大步离开楼梯间。 稳操胜券的姿态，当他决定不择手段去达成一件事，你能奈他何？ 何又欣抱着手机和保温瓶，从半掩的安全门里探头进去望：“欢姐，你……没事吧？” HC那边在催了，除了拍活动照，还临时加了一个采访。 虽然只是电子刊，但那可是《Vogue》！！！ 丁度先生太给力了，由此也能看出他对欢姐的重视！ 虞欢坐在阶梯上，双腿向前伸探舒展，跟之前蜷成小鹌鹑的受伤模样全然不同。 她正怀以无比荒唐的心情，回味刚才那个从未见识过的尹承宴。 坦白说，还挺新鲜有趣的。 闻声，她抬起头，眼色话语皆平静：“能有什么事？大家都是四肢健全一颗脑袋的自然人，他还能把我吃了？” 何又欣冒死发言：“尹先生看起来就是一副恨不得把你生吞入腹，一辈子不跟你分开的样子喔……” “回来的时候设想过这种局面，虽然认为可能性不大。”虞欢差点没接住尹承宴这一招。 她以为对他足够了解，太相信尹先生那些年闪闪发光的宝贵品质了。 也是了，换她有权有势，她也不会允许求而不得的憾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行与不行，爱或不爱，开始还是结束，不是一句‘我不想跟你玩’就能算了的。 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恭喜你即将面对一个各方面比你强大的前任。 * 直至离开赛车场，虞欢再没跟尹承宴碰面。 午饭在车上吃的外卖，2点还是出席城中时尚艺术展，之后以HC品牌大使的身份参加招待酒宴。 这一天全部的活动结束时，已近傍晚。 虞欢这边刚上车，吩咐欣欣定回程的机票，那头收到经纪人微信三连，一条比一条精彩。 程熙洁：【他没有要挟我，他只是开出无数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程熙洁：【工作室还是我来管理，你的地位也不会动摇，只是从今天开始，你的工作相关我会跟他那边派来的人对接过后，确定无误，再给你安排。】 程熙洁：【我帮你跟剧组多请了半天假，晚上去见见新老板，陪他吃个饭……】 虞欢放下手机，平静的微笑，呼吸。 第15章 独占你的野 “你是霸总，自信点！”…… 晚7点，西郊Kwan渡假山庄，名为‘何似在人间’的包厢。 服务员刚布置好满桌珍馐往外退出，虞欢掐着点儿走进来，在门口稍适一顿，摘下墨镜，与圆桌那端的男人对上视线。 她穿戴相当正式，不显刻意的公主盘发，蓬松的发间、莹润的耳垂，还有曲线优美的颈项，都用珍珠做配饰。 穿柠檬黄的披肩连衣裙，臂弯里挂一只HC昨天刚发布的限量版白色大理石纹包，脚上一双钻扣羊皮单鞋。 妆容方面，她本就生了一张可塑性极高的脸，褐色的眼线足以锋利她的眸色，唇上那滴娇艳的红，像初秋还未熟透的柿子，表层光泽有种趋于难以高攀的亮丽。 前一刻还专注于工作的尹承宴，在看到她的那刹，表情微凝，眸底深处有什么被点亮。 他合上笔记本，连带旁边的文件一并收起，放到身后的几案上。 “你迟到了。”看着腕表上的时间，他站姿挺拔，严谨得像是996的刻薄老板。 虞欢一眼看穿他这套动作。 站起来其实是想给她拉椅子。 还有那支腕表，是她送给他的20岁生日礼物。 送完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 保持淡定的思想活动，她在他正对面坐下，垂眼扫视色香味俱全的中餐，发出疑问：“不是吃日料吗？” “临时改的，你可以当做霸道总裁在合理使用自己的权利。”尹承宴答得随意，颇具自嘲精神。 虞欢服气点头，并吐槽：“这点程度……” 想真诚的说一句：要不先换支百来万的百达翡丽来衬托您的霸总气质，再来说权利的事？ “先吃饭。”尹承宴对她没说出来的后半句不感兴趣，盛了一碗银耳炖土鸡汤想放到她面前，才发现她挑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 保守估计，他们之间的直径距离怎么也有两米半！ “过来，坐到我旁边。”他再度行使权利，皱着眉头。 这下比较像正在检查学生作业的严师。 虞欢依言挪到他右手边坐下。 随之，那碗鸡汤也四平八稳的摆在跟前。 她不多言，拿起瓷白的小勺子，低头喝汤。 表现可谓顺从。 尹承宴还站着，垂眼反复将她望了又望，也不知是想从她身上挑个错，还是刻意跟自己过不去？ “汤不错。”虞欢喝到一半，主动跟他搭话。 尹承宴缓缓点头，神情愈发飘忽，眸光都呈散视状了。 虞欢默了一瞬，又叹了口气，放下汤勺对他道：“你是霸总，自信点！” 说完再冲他坚决的点了个头，加深这份肯定。 尹承宴似乎被她点醒，从若即若离的状态里拔回神，回到原位，拿起筷子，先夹起一筷凉拌绿豆芽，想都没想就放到虞欢的碟子里。 这是她最喜欢的小菜。 将嫩豆芽洗净，放到滚水里过一遍就捞起盛盘，加食盐、姜末、野葱花、镇江醋、香油、酱油和适量的小米椒，爽脆可口，下饭有奇效！ 尹承宴再把筷子伸向虞欢第二喜欢的红烧茄子，之后是糖醋鱼、炙烤羊排、芙蓉蛋，还有小半个狮子头…… 每样都来一点儿，保证份量适中，绝不过度。 虞欢喝完汤，起筷开吃。 进餐过程相当和平，一个沉浸在投喂的乐趣里，一个专注在果腹的平和中，对此模式习以为常。 间隙，尹承宴也会吃一些，不过还是以照顾虞欢的胃口和口味为主。 35分钟后，虞欢放下筷子。 尹承宴问：“吃饱了？” 她轻轻‘嗯’声，左手撑在桌上，托起下巴，拿兴趣缺缺的眼神询问他：然后呢？ 只是这点程度吗？ 尹承宴唇齿微有松动，什么都没说，板着脸把她晾在旁边，开始正式进食——用综艺节目里嘉宾搞效果常见的暴风吸入方式。 不到5分钟，他也放下筷子，晚饭阶段告一段落。 两人离开餐厅，坐山庄里的白色观光车穿过一片樱桃果林，在别墅区深处的独立建筑前停下。 下车，尹承宴刷卡进门，虞欢跟在他身后，宛如虔诚的跟屁虫。 门关上，吊顶唰地亮起昏黄的灯组。 很标准的复式结构呈现在眼前。 右手边是下沉式的沙发组合，茶几上准备了红酒和两只水晶高脚杯。 左边是开放式厨房，黑色的长形餐台上，放着一盒用红色锡纸包裹起来的心形巧克力。 搞气氛的玫瑰花瓣洒得到处都是。 进门正对面，后院泳池的里亮着灯，水很干净，就是不知道温度如何。 微风吹起涟漪，水光层层叠叠的晃动开，些许溢到客厅里来，倒是比站在里面的两个人鲜活。 仔细闻，空气里有暧昧的香氛在飘散…… 尹承宴站在楼梯口，侧身望虞欢。 虞欢站在玄关，脑袋顶架着墨镜，双手拎着那只HC的限量包，吃个晚饭口红都没褪半点儿，不用补妆，给辆跑车就能出去浪了。 天才刚黑，不找个派对开心一下，简直对不起这身装备！ 怕就怕，尹先生想单独跟她开派对。 虞欢也是看过古早霸总文的人。 酒足饭饱思那个什么，都到这地方了，还是居家型别墅，每栋之间至少相距二十米，实在适合各种意义上的二人世界。 天黑进入强制爱的主戏，不到天亮绝不罢休？ 别了吧，害怕…… 虞欢就迟疑，满脑子的荒唐。 一方面觉得尹承宴不会那么禽兽，另一方面又还是有一丢丢拿不准。 他都在努力带入霸总角色了…… 霸总不禽兽，那还是霸总吗？ 尹承宴呢，实打实的看出她脑子里那些脱离现实的想法。 吃饭的时候不显颜色，这会儿脸都红了。 又不是没睡过，都不知道她在局促什么。 再一想，确实很久没睡过了，要不他身体力行配合一下，找找感觉，说不定能重拾昔日情谊？ “尹先生，都准备好了，远程会议随时可以开始。”沈彧听到楼下有声音，走出来往下一探，看了个尴尬。 虞欢瞬间清醒过来，抿着唇把头撇开，终于看到错落在电视柜旁边那堆香氛蜡烛。 “今晚在这儿住，明早回南城，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你随意。这边还在试营业，附近基础设施不完善，你就别出去了，有需要跟沈秘书说，他会安排。”尹承宴三言两语交代完，上楼开会。 沈彧连忙迎下来，跟虞欢正式照面：“虞小姐您好，我叫沈彧，是尹先生的秘书兼特别助理，很高兴认识您。” “久仰大名。”虞欢抬手与他客套的握住，“我想你不止是很高兴认识我吧。” 沈彧神色不变：“如果您指的是这两年关于您演艺事业的某些限制，没错，都是我按照尹先生的要求做的。所以我对您并不陌生。” 虞欢扬起眉，向来欣赏有能力又有胆色的人。 沈彧对她礼貌微笑，用着还算满意的目光环顾四下：“时间还早，您想看电影吗？或者做个spa？我们引进了最正宗的泰式芳香精油按摩，团队刚完成专业培训。对了，听说您在南城有上瑜伽课，山庄里有三名具有RYT资格证的老师，可以进行一对一授课。” Kwan，翻译过来就是中文的‘关’，一系列的Kwan酒店连锁产业是以鸿景大酒店为基础对外扩张的。 很早以前，虞欢就知道尹承宴家大业大。 少时没当回事，后来只想逃离。 直至今日此刻，置身其中，又是另一番体会感悟了。 “不用那么麻烦。”虞欢淡淡然，“我只想游泳。” 这要求，比想象中低太多。 沈彧松了口气：“更衣室里准备了泳衣，我会再派人做一些……” “如果沈秘书实在想为我做点儿什么。”虞欢打断他，笑得狡黠，“希望你列出我出道20个月以来，在尹承宴的授意、你的干涉下，我所丢失的角色名单。明天去机场前给我就可以了。” 沈彧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就无语。 极度无语…… 这女人，要命啊？ “请问这么做的意义是？” “想看看困住我的五指山有多高，说不定能帮我认清现实，当然，也有可能让我更加记恨。” “这……” “你可以先向尹承宴请示，他不同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直觉告诉沈彧，尹先生会同意的。 虞欢拍拍他的肩，轻飘飘的鼓励道：“能者多劳，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 向来好家教的沈秘书只想骂脏话。 我看你就是故意针对我、拿我撒气给尹先生看！ * 尹承宴结束视频会议是8点。 沈彧送来咖啡，并告知虞欢那匪夷所思的要求。 “她想看就给她看，顺便把后来那些角色获得的成就奖项，演员知名度、粉丝数据……等等做成表格，让她有个对比。” 尹承宴是这么说的，一派云淡风轻中，透着‘看我们谁更狠’的较劲。 沈彧欲哭无泪，只想大喊救命！ 尹承宴不管，开始下一段工作前，端起咖啡到阳台上透气。 刚走出去，一道完全沉在水光中白色身影，优哉游哉的闯入他浅垂眸子里，从左岸，到右岸，保持自身节奏如此反复，灵活而专注。 长20米、宽15米的小池子，任她精力旺盛也无法超出范围。 尹承宴不需要做任何移动就能捕捉她全部的行为轨迹。 似乎，这样拘她一辈子，也不错？ 第16章 独占你的野 “回了南城，住你家还是我…… 夜很深，很静。 月华从两扇大落地窗外恣意倾入，如水般洒了一地。 虞欢睡得并不踏实。 过于敏锐的听觉总能捕捉外面的动静。 蝉虫的吵闹，山涧的跳跃，微风拂动窗帘发出的温柔沙沙声…… 还有隔壁书房，关于尹承宴的一切。 沈彧楼上楼下的跑，中途还出去了一趟，视频会议不止一个，电话更是没间断的打着。 大多数时候，尹承宴用英文交流，偶尔也会讲一点法文或日文。 语气时而诚恳、时而强势，时而予以绝对的尊敬，时而又像个循循善诱的骗子。 不过虞欢听得最清楚的，是那句明显不耐烦、质疑对方智商的——你是傻逼么？ 特别纯正的京片子，彻底流露出骨子里属于纨绔子弟的那部分混劲儿。 那时11点过，虞欢正蜷在床上培养睡意，忽然听到来自隔壁霸总的失态狂怒，笑得差点滚到地板上。 不禁展开想象。 谁啊？能把尹承宴惹出那么大的急火，也是挺厉害的。 将喜感十足的画面随意想象了一下，又笑了一会儿，她在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隔壁传来沈秘书公事公办的声音，说：“那我明天早上8点开车过来，您早点休息。” 随后离开书房，下二楼，关门，停在门口的电动车被发动，碾着石子小径渐行渐远。 虞欢听着外面的动静，睡得迷糊。 倏而，卧房门发出轻巧的‘咔塔’声。 她心跳跌宕，霎时睁开眼。 门开了，长廊灯将男人的身影拉长得像一条黑色的河流，悄无声息覆在她身上，试图将她淹没。 他迈开脚步，她的心跟着漏跳几拍。 床面受力下沉，暧昧的晃动引发不安。 他倾身靠近，坚固的双臂自她腰间穿过，将她完全拥住。 黑暗里，他们枕着同一只枕头。 两人都侧着身，形成交叠的‘SS’形状。 尹承宴优越的鼻尖轻抵在她后颈，一下下呼出潮热的气息，有心无意的做着撩拨。 虞欢头皮都麻了，被子里的手不由紧握，未曾动作。 挂在墙上钟，发出嘀嗒嘀嗒的走动声。 尹承宴似乎没有惊扰她的意思，抱住了便不再动，好像想这样与她一并睡去。 可是，门还开着，廊灯渗进来，与他的呼吸一起刺激着她的感官。 被他圈住的腰间的皮肤，有点烫、还有点痒…… 虞欢实在难以入睡。 正纠结着是开口，还是硬着头皮装死到底，尹承宴闷闷地笑了下，轻声说：“我不会做什么，这点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虽然我是霸总。” 他对她的感情，不是单纯靠身体上的掠夺能填满的。 她不愿意，那他就不强求。 沉默被打破以后，虞欢轻松不少，弯起唇故作轻松的笑笑，心头却是百般滋味。 尹承宴在她这里从不霸道，或许有时会耍混，但那也是对最亲近的人开开玩笑，他总能把那个‘度’拿捏得很好。 他是非常非常有钱，自小被当做顶级豪门的继承人来培养，因此，为人处世、待人接物，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刚认识他的时候，会把想象中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往他身上套。 相处得越久，越能在生活中见识他的胸襟和涵养。 在虞欢的心里，尹承宴毫无疑问的优秀、善良，品德高尚。 非要说一个他最最优于常人的特质，大概是……温暖。 但是这些，虞欢不会告诉他。 “不想跟我说会儿话？”尹承宴主动问，低哑的嗓音里不难听出央求的意味。 忙了一天，这会儿很想和她说说话，想被她搭理。 他像只看上去凶猛极了的大型动物，昼伏夜出，不费力的站在食物链顶端，大家都因为他的强悍而敬畏着他。 鲜少有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他亦不轻易向谁展示。 虞欢是特例。 她尝试地张了张嘴，喉咙里明显的涩感阻止她发出声音。 表达，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艰难。 尹承宴料到她的沉默，等了会儿，拥住她的手臂向内收拢了些，下巴沉在她柔软的肩窝，用一种，受伤之后需要治愈的口吻—— “那就听我说罢。” “你走之后，我大概……恨了你两个月？” “傲湛专诚给我开了个单身派对，那天我喝断片儿了，还跟人打了一架。” “第二天酒醒了，全身都疼，自那回到现在，我再也没喝醉过。” “借酒买醉不适合我。” “隽哥还跟我说，那晚有个姑娘爬我的床，我说了很多刻薄的话，把她骂出心理阴影，哭得特别惨。” “但是我一句也想不起来。” “算了，谁让她不对在先。” “我多冰清玉洁的人，哪儿是她能玷污的。” “有关你母亲、还有南城发生的事，我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不能帮你解决，我的父亲还擅作主张……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这次不会有人再干涉你。” “包括我在内。” “其实我去国外找过你。” “在飞机上预想了很多种跟你碰面的情景，后来……” “算了，这个也没有说的必要。” “我跟米星星是特别单纯的雇佣关系，你肯定看出来了。” “她对你倒是很忠诚，那天我带她去买旗袍，晚上离开拍卖会，她还控诉我来着。” “还有昨晚，本来我在屋里招待客人，转脸见她在泳池边跟谁发信息，那表情兴奋得没边儿了，一看就知道对象是你。” “那分钟我挺吃味的。” “我还没你微信呢。” “你是不是把我设置黑名单了？打了都是忙音。” “你还记得读书的时候……不是、是最开始你找我早恋的时候，我们加微信那天，还打了个赌？” “欢儿？” “睡着了？” * 次日，虞欢醒来时，墙上挂钟的时针正指向10，分针刚走到3。 10点15分。 隐约记得，昨天沈秘书走时，不是说8点开车来接么？ 身旁早已无人，她所熟悉的他的气息却还残留在枕头、被子和她的发间。 虞欢把自己摆成霸道的‘大’字，清醒的望住天花板。 耳朵里、脑子里，全是男人含着笑意的低语。 没完没了的碎碎念，续航能力超强，想到哪儿说哪儿，不讲时间顺序，毫无章法规矩。 他自得其乐，她不耐烦的听着回忆着，直到睡去，直至醒来，竟还能想起大半。 从16岁到23岁，从中学到大学。 原来他们认识那么久了。 人这一辈子，究竟能有多长呢？ 带着这个极富哲学意味的疑问起床梳洗。 新的一天，期待尹先生的表演。 * 阴雨天的平流层，舷窗外一片阴霾色，愣是给身在高空的小伙伴们渲染出末日危途的情景。 午饭时间，机舱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何又欣安分老实的坐在沙发里，盯着面前超豪华海鲜烩面发呆。 此时此刻，她只想掏出手机把面和配套的精致小菜拍下来发微博炫耀！ 啊！这就是有钱人的日常吗？！慕了慕了！ 第一次坐私人飞机，恨不得写一篇三千字的小作文纪念！ 坐在她对面的夏宇也是。 昨天下午抵达Kwan山庄，他跟何又欣就被放养了。 套房住着，私人管家24小时待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当时他就悟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这种美妙的感觉！ 原定今早8点20离开酒店，9点整飞回南城，临时接到沈秘书的通知——时间推后。 当时他们都在酒店大堂等着了，回想沈秘书在电话里的声音语气，似乎挺无奈？ 莫不是欢姐和不可说发生了不愉快？ 夏宇和欣欣那叫一个忐忑，还琢磨原先买好的机票怎么办…… 等到11点，总算出发。 猫着腰钻进那辆7人座的V型顶配大奔，欢姐正倚在中间里侧的座椅里，懒洋洋的打着呵欠。 接下来，高能时刻—— 尹先生从沈秘书手里接过矿泉水，拧松了瓶盖递欢姐。 欢姐摇头说不渴，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尹先生又问她饿不饿，欢姐就不耐烦了，眉心刚皱起小褶子，尹先生连忙安抚，先到机场，想吃什么再看。 夏宇和何又欣懵逼对视。 欢姐嫌弃机场的一切，尤其食物。 尹先生又要闯入雷区了…… 抵达机场，大奔走特别通道从航站楼侧边绕到一座停机棚内。 夏宇、何又欣第一次近距离观摩私人飞机。 几分钟后，他们怀着梦幻的心情登机，宛如登上人生巅峰！ 飞机进入平流层，尹先生叫来空乘，询问着欢姐的意见，帮她点了内容丰富的午餐，而尹先生自己没什么胃口，就要了杯现磨咖啡，然后开始看文件…… 全程，欢姐惜字如金，视身旁的南城不可说为空气，爱搭不理。 夏宇何又欣傻眼了！ 这哪儿是《霸总强制爱》，这是欢姐写的《霸总驯化日记》吧！ 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标准答案只有一个：虞欢！ 望着面前的午餐，两个人持续冷不防抬起头，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同款疑惑：欢姐和尹先生的世纪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尹承宴也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把那枚嵌着永恒小石头的戒指套进虞欢的无名指。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婚期言之尚早，先把人稳在身边是为关键。 所以当虞欢放下餐具，尹承宴精准发问：“回了南城，住你家还是我家？” 第17章 “尹太太这份职业不适合…… 下午三点的片场, 堪比战场。 大堂里正在拍闹哄哄的群戏，换了门头的正门外，虞欢坐在车里和尚嘉艺打电话, 总结此次鹭城之行的‘收获’。 听完她偷工减料的讲述，尚嘉艺发挥摄影师应有的想象力把事件过程重塑了一番，调侃道：“所以我回来就能直接喝你们的喜酒了？” 虞欢听得直皱眉头, 一口否认：“没有的事。” “那你们现在算怎么回事啊？” “上司和下属吧……”虞欢很无奈, “我能接什么样儿的工作，完全取决于他的心情好坏。” 尹承宴做得绝，开出天价买下工作室, 还承诺程熙洁绝不插手业务上的事, 只要她看好的新人必定力捧。 一天不到的功夫，程熙洁连续为新人拿下两个超级IP主演！ 官宣来得毫无征兆，之前几家粉丝馋哭的大饼说没就没了。 热搜上挂着的几个名字都是谁啊？ 春日熙语工作室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圈内无从得知程熙洁一夜之间得到强力财神爷照拂的原因，有传她是尹家的私生女，当然也有可能是关家流落在外的小公主…… 虞欢在来片场的路上刷了会儿微博。 几家顶流粉丝持续大混战, 知情人拉帮结派阴阳怪气，艹了大半年的热度，八卦记者都拍到我家正主去试镜了, 空降小透明算怎么回事？ 而在过去一年半, 凭一己之力养活‘春日熙语’的虞欢完全隐形。 没人带她玩儿。 大街上随便拉个路人问问, 换你遇到这样的事，生气不生气？ 尚嘉艺给她出馊主意：“干脆结婚吧, 直接越级当老板娘，往后谁看谁脸色还不一定呢。” 虞欢靠在座椅里，神情淡然：“我努力过的，‘尹太太’这份职业不适合我。” “那是以前了, 现在哪儿还需要你努力，点个头就万事大吉。”尚嘉艺道：“诚叔早两年病那一次，直接开启养老生活。尹、关两家全是尹承宴在做主，可把他能耐坏了。晓晓阿姨吧，也不像能管住他的样子。” 尚妈妈和尹妈妈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尚嘉艺对他家的情况时有了解。 对于尹诚先生和苏晓女士，虞欢亦不陌生。 他们不是坏人，只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以尹承宴和两个家族的利益为出发点。 未来的小尹太太必须大方得体、有良好的家教，在家是尹承宴体贴备至的贤妻，在外是尹承宴身边最华丽的陪衬品。 人生污点是不允许有的，必须全部抹除！ 如果你有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母亲，那么请从此刻开始对她闭口不提，一如她从未在你的生命里存在过。 这触犯到虞欢的底线了。 尚嘉艺知道她有主意，所以点到为止：“我也不是劝你一定要接受他，只觉得你们分得挺可惜。那会儿大家都是孩子，零用钱还得靠家里给，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这两年尹承宴掌了权，走哪儿都被捧着，全世界都是他孙子，哪儿能容忍你一直忤逆他？这厮霸总气质越发浓郁了我跟你说！好好想想吧，眼下的形势你也做不了主。我准备过安检了。” 虞欢接收到挂线信号：“好，明天见。” 尚嘉艺憋着笑，故作正经：“嗯，明天见了面，你再告诉我是你住进他家，还是他住到你家。” 皮一下就挂线！ 虞欢被杀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回嘴，手机里只剩下一串儿嘟嘟嘟的忙音。 尚嘉艺又发来微信：【忍不住剧透：陈正森先生的案子就这两天结案，胜诉的几率很大！不管结果如何，热搜已经安排好，等着看好戏。】 虞欢整个人都精神了，从椅子里弹起来：【辛苦你了！】 这大半年，为了陈正森的被侵权案，小艺国内国外两头跑，差点耽误她在柏林的摄影展。 虞欢为此愧疚不已。 尚嘉艺：【咱两不说客套话，陈先生的官司虽然是在国外打的，但情况和秋阿姨相似，接住这件事的影响力打响基金会的名号，我们就能进入下个阶段了。】 就着今天的微博热搜，虞欢自省：【我这个在二线头部徘徊的小花也该努力了。】 尚嘉艺秒懂，煽/动道：【搞个出圈的大新闻，带我火一把！[坏笑]】 虞欢趁机报仇：【然后被傲湛追得满世界跑。】 尚嘉艺笑不出来了：【登机了，回见回见~】 闺蜜作战会议结束，徘徊在二线头部的小花虞欢，斟酌字句的给她亲爱的经纪人敲送文字：【今天一定很忙吧，主意休息。】 程熙洁秒回：【……】 程熙洁：【欢姐别这样，你让我害怕。】 虞欢轻笑，手机留在车里，开工了。 身着旗袍的女人一步一步走进复古的片场，那姿态，轻而易举的穿越了时空。 摇曳的身姿，万种风情…… 虽然不清楚不确定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但，何又欣限定脑补小剧场：《复仇的小妖精》第一季，这就安排上！ * 程熙洁是有准备的，得收到虞欢不痛不痒的内涵，立刻给她做了新的工作安排。 待到傍晚时分，虞欢收工回到保姆车里，拿起手机一看就笑了：“资方应酬饭局，去不去随我？” 何又欣揣着小心试探道：“程姐说了，这件事她觉得没有必要让尹先生那边知道。” “确实没有必要。”虞欢赞同。 往大了说，南城不止尹承宴一个生意人，有跟在他身后溜须拍马的饭桶，自然也有恨他入骨的死对头。 老板们手里有闲钱，制片人拿着项目找去，如何都要了解一下再决定投资与否。 见见演员什么的，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往小里看，程熙洁此举精准的踩中虞欢的痛点。 我知道你不想做尹承宴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可我也受制于他，咱们一时半会儿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那就暗戳戳的搞点小动作咯~ 越过他去应酬，不说一定能上戏，总归是个机会。 哪怕是微小的可能性，争取一下总比坐以待毙好，还能满足你死也不肯配合尹承宴的逆反心理。 想想都开心，有没有？ 程熙洁安排这场饭局，对她既有试探，也有期望，还给彼此愈发紧张的关系留了喘息的余地。 虞欢没理由拒绝。 不过说到顾虑，多少是有一些的…… 正做着权衡，手机收到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收工了吗？】 虞欢轻愣，只觉得这个‘1122’的尾号很是熟悉？ 那号码的主人倒是识趣，追加补充道：【我是尹承宴。】 哦，你是尹承宴。 虞欢翻了个白眼，吩咐夏宇：“去城北，望海楼。” * 望海楼是座具有宋代标志性风格的古风建筑，主楼高三十五米，左右并立两栋副楼，矗立在华云湾上，设有米其林餐厅、雪茄俱乐部、茶室，各种养生会所。 主楼从不对外开放，散客想到里面消费娱乐，只能通过网上预约，很有‘阶级’那味儿了。 攒局的制片人姓赵，年近四十，入圈做制片之前在地方电视台工作。 去年风靡全网的悬疑迷你剧《0号》就是他力排众议拉来投资、凑齐主创团队，最后大爆的结晶成果。 因为有过合作，虞欢都叫他‘赵哥’。 去的路上，赵哥在电话里跟虞欢激情发言：“这个项目值得冒险去做！国内还没有这样的类型，小说讲的是外星女主角在地球生活的故事，写得很有趣，带点儿哲学意味，探讨生命存在的意义什么的。我打听过了，作者已经入围今年的银河奖，是热门人选！小说总共四部，我只拿到1、2部五年的影视版权，编剧团队已经在着手弄剧本，只要资金到位，把它做成国外那种形式的季播剧，精益求精的做！一季最多12集，先把口碑弄起来，我有把握说服作者把3、4部的影视改编也交给我。” 支撑一个影视项目的基础，是充足的资金，今晚的饭局极其关键。 赵哥性子豪爽，没对虞欢隐瞒实际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国内的科幻没有一部不翻车。这半年来，我几乎找遍了国内所有有实力的影视公司，都说特效烧钱，题材费力不讨好，直接把我回绝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找那些对影视业不了解、又稍微感一点兴趣的土豪。我说我是《0号》的制片人，他们不认，非要见见正儿八经的演员，今天你能来，我是万分感谢！” 最后，赵哥对虞欢打包票：“不管这事能不能成，也不管成了之后，你要不要接演女主角，以后赵哥这儿有好机会，一定先给你留着！” 挂了电话，虞欢大致了解今晚的饭局情况，将素颜稍加修饰，散开长发，换一身通勤的小西装和七分裤，穿柔软的羊皮平底鞋，拎一支学院派牛皮包——专业的赴约！ 晚8点，走进望海楼顶层饭店最奢华的包厢。 虞欢一眼看到好几张熟悉的脸孔。 能够容下20人的饭桌前，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网红上位的男演员，一个恶毒女配专业户，一个即将从电影学院毕业，最近‘最纯美毕业生’通告满天飞的小姑娘。 这三人近期都跟着赵哥混，虞欢也是头回与他们照面。 接下来，是重点。 正在打手机游戏的傲湛抬起脸，冲她绽出个极其恶劣的坏笑。 他身旁，傲隽淡定的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冲她点了个头。 还有一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衣着嘻哈的小子，蹲在椅子上，殷切的冲她挥动小手。 虞欢对这厮有映像，以前跟尹承宴一个车队，也是个富二代，混熟了之后总喜欢跟她套近乎，一口一个‘嫂子’。 不过他的名字太绕口了，虞欢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叫什么。 赵哥虚揽着她的肩，将她带过去：“给大家介绍一下，正在我们南城拍戏的虞欢老师！” 虞欢冲大家微笑、点头，来晚了很抱歉，请多多关照。 余光瞥着唯一的空位，心里纳闷到极点。 总觉得这座位不是为她留的，这个座位，它本该属于那位南城不可说？ 第18章 “玩儿着呢，带我一个？…… 商务饭局, 拼的是酒量。 虞欢来得晚，按说是要走一圈的，她也做好这样的打算, 所以根本没坐下，直接把空位上那杯斟满的酒端起来，正要客套, 傲隽忽然发话：“虞小姐明天还要拍戏, 酒就别喝了。” 此话一出，在场其他人均面露不解。 连赵哥都懵逼了，眼神问虞欢：今儿这一桌他最大, 你们认识啊？ 虞欢端着杯子做茫然状, 轻轻摇头，装死到底。 大家都有脑子，自己想啊…… 于是，短暂的沉默中，诸位很快就悟了。 傲家跟关家是表亲, 这两傲姓兄弟见了尹承宴的外婆，那是要规矩叫一声姑奶奶的，虞欢正拍着以关家发家史为蓝本的戏。 换言之, 她是不可说的女主角, 你们灌她酒？ 尹承宴同意了么？ 赵哥很快想通关节, 接着就面露难色。 他就站在虞欢身旁，端着酒壶随时准备满上。 弄得好像他带头灌酒似的…… 他多冤枉呐！ 求人办事, 上了饭局哪个不喝酒？ 再说虞欢的酒量他是见识过的，小姑娘年纪轻轻贼能喝，他都是手下败将！ “喝酒的事情交给我们大老爷们，女孩子就喝鲜榨果汁吧, 美容养颜，来来来，我给你们倒。”嘻哈彩虹头站起来，把虞欢摁进椅子里，给她和另外两个女生倒上橙汁。 瞧着他的‘咖位’也不小，因为没人异议。 得他帮忙解了围，赵哥亲自上阵走一圈，局面打开了。 老板们还算给面子，聊影视业、聊投资回报，再聊一聊今天把咱们聚到一起的项目，总的来说，这顿吃得挺好、挺健康。 全程，不可说先生并未出现。 9点多离开饭店，转战楼下紫鑫皇朝KTV。 傲隽还有事，就没参与。 进包厢，虞欢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傲湛抢在一位做进出口贸易的陈姓老板之前，把她左手边唯一的空位占了。 陈老板抢了个寂寞，站在原地左右看看，笑得礼貌不失尴尬。 傲湛贴着虞欢坐，笑得像个色/欲熏心的贱男，吊儿郎当说：“对不住了，今儿我这追星的心啊，特别强烈！” 其他人跟着起哄。 镇场神兽走了，留下个极其不沉稳的小弟，就算欺负他也不至于伤和气。 既然都对虞小姐有意思，不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赵哥多精明的人，先去端详虞欢的脸色，见她没什么反应，立马给老板们安排入座。 雪茄走起，酒杯满上！ 夜还长，你们尽管表现！ 恶毒女配专业户充分展现出长袖善舞的一面，拿起麦克风致辞：“今天有幸认识那么多南城的成功人士，我无以为表，先为大家送上一首《野狼disco》助兴！” 躁动的音乐响起，不只谁把主灯关了，调成迪厅闪光效果，干冰烟雾机启动，整个包厢顿时躁动，群魔乱舞。 虞欢被重重迷雾淹没，干脆拿手机出来打发时间，这时才发现傲湛拉了个名为‘又见意难忘’的微信群，里面的人聊了好一会儿了。 绝版湛：【鄙人私密娱乐群，大家随意。】 YCY：【？】 绝版轩：【宴哥还在公司加班啊？我跟湛哥在望海楼看一群土鳖表演，您老人家来么？可有意思了！】 YCY：【土鳖有什么好看的。】 绝版轩：【@YH嫂子加微信，小的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JUN：【你们能不能换个微信名，绝版X显得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绝版湛：【全世界就你们用大写字母的高贵？我们绝版家族没有话语权？】 JUN：【嗯，行，群名又是什么说法？】 绝版湛：【字面上的意思，哥你醒目着点儿！跟上节奏！】 我是沈彧：【我就没必要在这个群里了吧……】 绝版湛：【特地邀你一起见证奇迹，你别不乐意啊，趁现在还没开场，要不要加入我们绝版家族？绝版彧，挺好听的。】 我是沈彧：【谢邀，婉拒[微笑]】 夜空中的一颗星：【请问‘YH’是欢姐么？我可以重新把你加回来吗[暴风哭泣]】 绝版轩：【这颗小星星，妹子？】 绝版湛：【我们宴哥的挂件，欢姐的唯粉。】 绝版轩：【久闻大名[抱拳]】 夜空中的一颗星：【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一定是大佬没错了[噗通跪下]】 绝版轩：【妹子是个实在人啊！来望海楼玩儿么？有土鳖表演。】 夜空中的一颗星：【不了，在赶论文。】 绝版湛：【星星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啊，你知道我家小艺什么时候回国么？】 夜空中的一颗星：【请问小艺是？】 绝版湛：【好的，没事了。@YCY 别装死，知道你还没加上微信，睁大眼睛看看群名单里都有谁，机会给你创造了啊，自己把握住！】 夜空中的一颗星：【老板竟然还没加上欢姐的微信……】 我是沈彧：【说话注意点[推眼镜]】 系统提示：夜空中的一颗星撤回消息 绝版轩：【妹子你怎么那么可爱呢，我在微博搜到你了，互关一下啊，你是哪个学校的？改天哥哥找你玩儿。】 YCY：【这个人叫谢林擎轩，江湖人称‘网红杀手’，记住这个名字，珍爱生命:)】 夜空中的一颗星：【好的明白了！拉黑吧杀手！】 绝版轩：【……】 绝版轩：【嫂子就在群里，宴哥你上啊！星星妹子由我来守护！】 绝版湛：【不是我看不起宴哥，实在是从世界诞生之初就是加微信困难户。】 JUN：【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傲湛拍下陈姓老板的侧面油腻照，发群里，告状：【这臭流氓想占欢姐便宜！】 谢林擎轩用文字配BGM：【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哪管它是真是假~】 米星星先怒为敬：【敢消想我欢姐，腿先打断！】 尹承宴端着斯文作派道：【别这么暴力，稍微震慑一下就行了。】 傲隽来了兴趣：【想看尹先生的‘稍微震慑’。】 绝版湛：【尹先生要震慑了吗？】 绝版轩：【莫非？难道？】 聊天记录刷到这里，虞欢看得心头一跳！ 一曲结束，干冰烟雾散去不少，众老板将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如何都该轮到你了吧！ 虞欢却只看着那道门，心说不会吧？ 下一秒，它不负她望的被人从外面推开。 西装革履的尹先生出现在众人眼前，展颜一笑：“玩儿着呢，带我一个？” 全场寂灭…… 傲湛拍下他开门进来的一刹，发群里，狂笑：【都傻眼了。】 傲隽扔出个拍肩鼓励的表情包，at尹承宴：【答应我，今晚一定把小虞欢的微信加上。】 傲湛追加筹码：【明天天亮之前‘又见意难忘’还没有实质性进展，我就把你们当年那段唱跳发到微博上。】 林谢擎轩泪目：【史上最萌版本《青春修炼手册》终将重见天日……】 米星星激动得握拳：【什么什么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虞欢把视线从屏幕里拿起来，移到傲湛小人得志的侧脸上，生无可恋的语气，问：“那个视频，你居然还留着？” 傲湛笑得更贱了：“非卖品，要当作传家宝传给子子孙孙！” 虞欢重新拿起手机，把‘绝版湛’拉进黑名单。 尹承宴还站门口，持续他的震慑：“不欢迎我？” “哎呦喂！稀客！”彩虹头林谢擎轩从沙发上蹦起来，自发带入店小二角色，“您老这边请！” * 晚，11点的紫鑫皇朝1号至尊包厢，压抑的气氛堪比荒野坟场。 女配小姐姐唱完了伤情梁静茹，唱遍了轻快孙燕姿，还挑战了冷艳王菲，顺带反串了一把周杰伦……唱到嗓子冒烟。 哪怕个人演唱会都限制在120-150分钟内，超时是会罚款的！ 在座其他人呢，或轻声低语，或自顾喝酒，或专心一意的听小姐姐唱歌。 傲湛和林谢擎轩组队开黑，连输五把，两人在群里骂骂咧咧，互相责怪。 米星星说自己打得还行，不嫌弃的话，她可以带他们飞。 沈彧人在望海楼贵死人的星巴克，大抵无聊到一定境界了，主动表示要加入，他的辅助是职业级的！ 四个人有商有量的重新组队去了，临走时，整整齐齐的扔下一句：打完一局再来蹲进度。 虞欢那句‘带我一个’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参与失败…… 她气馁的耷拉双肩，一抬头，撞进一双清醒的深眸里。 尹承宴坐得远，几个年轻老板将他众星拱月般衬托着，赵哥拖了个高脚凳守在旁边，随时听候差遣。 反倒是虞欢这边，冷清得无人问津，被忽略得很是彻底。 偏偏这个男人，由始至终都拿眼神‘关照’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旁人看得直犯迷糊，不敢多问。 虞欢只想骂脏话，又被温水煮青蛙了。 眼瞧着，僵局就快变成死局，傲湛他们手机里战况正激烈，那陈老板毫无征兆的站起来，把整一瓶的烈酒推到虞欢桌前：“不就是拍个电视剧么？咱们也别拖拖拉拉，干脆做个了结！这个干了！赞助的事好说！” 整晚干坐着喝酒，人都废了！ 依得他看，尹承宴没把虞欢当回事。 两人都没坐在一起，更没说半句话。 去他吗的钦点女主角！ 以及，他话说出口，傲湛不也没反映么？ “陈哥，不是说好今晚女孩子喝果汁的么？”赵哥试图打圆场。 虞欢是他叫来帮衬的，就算尹先生那边不熟悉，之前傲隽是个什么态度，他还记着。 “你站着别动！”陈老板醉酒警告，Hold住全场！ 虞欢靠在猩红色的沙发里，出于内心最后一点善良，对他劝解道：“陈老板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陈老板憋屈了一晚上，这会儿真性情大爆发：“今天我就蛮横一回，虞大明星给句准话，喝是不喝？” 虞欢不说话了，冲他笑得同情。 尹承宴忽然起身，望着那酒，“我替她喝，如何？” 一时，无人接话。 陈老板傻眼了，不是不理会的吗？ 傲湛退出游戏，打开录屏，用新买的手机记录下这精彩瞬间。 虞欢将散在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眉眼间风情潋滟，只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19章 “主卧让给你，就当自己…… 凌晨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 像柔软缠绵的丝线，混淆了夜色，晕开了道路上的灯光, 为这夜平添几分暧昧。 望海楼C1停车场，出口处忽而有灯光扫来，接着, 那辆南城大多数人都认得的宾利平缓驶了出来, 蹲在路边抽烟的小年轻纷纷吹响口哨。 这大概是他们离不可说最近的一次…… 透过黑灰色的玻璃窗，隐约能望见后座有两道轮廓。 一道是男人，另一道……好像是个女人？ 没来得及看清楚, 宾利进入主路, 顷刻消失在蒙蒙雾雨中。 车上，虞欢倚在座椅和车门形成的夹角间垂着眼犯困。 下雨天和睡觉实在是绝配。 奈何，隔壁有个在打工作电话的低音炮，不断吸引她的注意。 那磁哑的声线像一道道纠缠在一起的电流，和滴滴答答的雨声混淆, 充斥在封闭的车内空间，形成共振。 虞欢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明明他说的内容枯燥无比，每个音调从他胸腔内蹦出来都性感得要命。 活生生的把她心头挠出痒感。 她就纳闷, 今天没喝酒啊, 怎么就被勾/引了呢？ 带着一点不甘心, 虞欢撑开困意十足的眼皮，盯着他确认。 男人侧颜堪称优越, 饱满的额头，锐利的眉峰，饶是长睫浓密也掩不住他眼底那片富有底蕴的光华。 高挺的鼻子如浑然天成，抿合的唇瓣厚度适中, 从不显薄情。 净透的耳垂下方，下颌骨线条流畅的向前延伸，与另一半线条在中轴线形成自然的平角。 微博上有个小有名气的时尚博主曾经刻薄的说过：网红脸最大的俗气，在于他/她们的下巴尖得像锥子，少了那一道上天赐予的线条，残缺得畸形。 显然，此刻填满虞欢视线的这张侧脸，得天独厚，完全可以当做英俊的范本。 得出结论，她便对此刻还延续着的、那难以启齿的生理反应释然了。 浑然没意识到声音属于听觉，她刚才仅仅只从视觉上肯定了男人的皮囊。 尹承宴讲完电话，摘下蓝牙耳机侧首望去，以为虞欢睡了，没曾想，她正睁着那双猫似的圆眼，精神的盯着自己。 似乎打量，似乎欣赏，似乎还有一点儿连她也说不清楚的困惑。 尹承宴被她专注的目光取悦到，笑着打趣：“认出我是谁了么？” 虞欢神魂归位，不自然的眨眼：“我没喝酒。” 说完意识到这句没接好。 没喝酒还盯着他看，犯花痴也挑挑时间地点和人物好不好…… 你是混娱乐圈的，什么样儿的型男帅哥没见过？ 嗯……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客观看待，圈子里好像还真缺尹承宴这一款帅得端正的类型。 自上次开机仪式尹承宴来刷了回脸，都过去好久了，总导演还念念不忘的说，那样的长相可塑性极高。 只要一身笔挺的西装就可以出演正道的光，弄乱头发立马变无耻混蛋，戴副金丝边眼镜分分钟切换到处留情的斯文败类。 换其他造型，气质也会跟着变。 演技什么的慢慢磨，本人镜头感绝佳，声线更是不错。 说到原音，虞欢可太有发言权了，她刚一不留神还被撩拨到…… 虞欢：“……” 甚至把自己绕进去，也是够了。 她受不了的闭眼，再睁开，冷静的开启自闭模式。 尹承宴全程围观，见她最终决定克制，便坏心眼儿的出言干扰：“你在想我。” 虞欢纠正：“我只是很难忽略你，毕竟我们坐在一辆车里。” 他开始强刷存在感：“我刚才还帮你挡了酒，连句谢谢都没有？” 帮我挡酒…… 整座南城谁敢让你干一整瓶马爹利？ 你年近八十高龄的外婆敢，但她不会那样做！ 而我也没有情真意切的请求你帮我挡。 虞欢停不下的腹诽，面上绽出甜美微笑，字正腔圆地：“谢谢。” 尹承宴都懒得嫌弃她这表情多假，谢得多不真诚。 他只是，回想着帮她挡酒的情景，自我感觉是良好的，场面是窒息的，那个姓张还是姓王的老板竟然被他站起来的动作吓瘫了？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就算吃人也会挑捡一下儿，不是随便一个谁都下得去嘴。 有什么好怕的…… 尹先生遗憾总结：“看来挡酒这种事情，还是要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儿做，不然真是……毫无成就感。” 虞欢本来在看窗外，听他说完，噗地喷笑。 为什么没有成就感？ 身为南城不可说，麻烦你心里有点儿数！ 见她打从心底乐出来了，尹承宴也通身舒坦的勾起唇角，顺势问：“你家，还是我家？” 今夜只有单项选择。 虞欢不纠结：“你家。” 尹承宴略感诧异：“为什么是我家？” 她向来领地意识强，别出心裁的想法还多。 主场选在自己家，把他赶去客房，刻薄他睡客厅沙发……都是可能的。 没曾想她竟然选了客场，尹先生很难不过度解读。 “你别想多了。”虞欢歪脑袋靠在车玻璃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忘了带钥匙，欣欣也没带。” 所以把她送到望海楼，夏宇回家，何又欣在附近酒店开了个房，准备明天再找锁匠师傅。 尹承宴愣了下，不厚道的笑出声：“说说，第几次了？” 虞欢也无奈：“按年算的话，今年第一次。” “每次都被我赶上……”尹承宴略有回味，顺从天意欢乐捡漏，“倍感荣幸。” * 虞欢出门不带钥匙是有典故的。 他们初遇的那天，她的钱包掉在傲隽开的酒吧里，尹承宴骑着机车给她送到家门口，她穿着居家服，赤脚蹬着一双拖鞋出来拿。 隔着外面那道坚固的铁门，一阵怪力的风卷来，把客厅门狠狠砸上。 16岁的虞欢同学呆滞了，跟门外的机车少年后知后觉的叹说：“我没带钥匙，家里没人。” 结果，那天晚上，尹承宴怀着‘我到底在干什么’的疑问，从她二楼卧室半开的窗户翻进去，帮她开了门…… 得到一句‘你人不错’的评价。 第二次直接弄丢了钥匙。 那会儿他们已经进入早恋阶段，并且正杵在意见不合的冷战中。 中学时代的虞欢是个标准的厌世少女，心里疑问很多，面上表情很少，放下所有防备对一个谁吐露心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尹承宴被她晾了整十天，实在受不了了，大半夜骑车来找她说清楚。 谁知她孤零零的坐在家门口，像只被遗弃的小奶猫，12月的冷风吹得她全身都在抖。 他蹲到她的面前，脱下外套连她的脑袋一并罩住，跟她对视了至少三十秒，最终被她的倔强打败，不想再去追究争吵之前谁更有道理，只是笑着问：“没带钥匙？” 虞欢咬着唇纠结半天，瓮声瓮气地说：“不知道掉哪儿了。” 她家是没有人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秋家上下都在为秋韵宁的病情奔波，任由虞欢野蛮生长。 她看似乖巧，内心愤怒的火焰却从未熄灭。 只有尹承宴看到了那团火，烧得多么旺盛，多么的富有生命力。 那天的结局是，他把她载回新城区那栋从前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房子，头一回庆幸自己是一个人住。 他一直记得，带她进到客厅时说的那句话：“来了就当自己家，想住多久都可以，三楼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房给你睡。” 那是他的主卧，他主观认为最温暖最有人气的房间。 原来，答案在那时候就很明了了。 * 南城新城，标准富人别墅区，位置最好的那一栋属于不可说先生。 算上地下车库统共有五层，内置电梯，后院有个15x30的泳池，楼顶偌大的露台，紫藤花混着蔷薇成片成片的开。 虞欢对这儿不陌生。 尹承宴的18岁，她捧着亲手做的小蛋糕在客厅里给他唱生日歌。 烛光映照在她纯邪娇俏的脸容上，看得他身体里一阵邪火翻腾，差点没忍住。 虞欢的18岁，他从帝都飞回来帮她庆祝，皮卡丘挂坠被藏在柠檬芝士里。 买礼物的钱是他大少爷打工挣的，只买得起最基础的款式，胜在心意无敌。 还有他们的第一次…… 那个令人烦闷不安的暑假，争吵过后是本能的纠缠。 黏腻的汗水、颤抖的呼吸持续到黑夜降临。 他们默默相拥，长久无言，仿佛已经预见后来惨烈的分别。 * 零碎的回忆在各自脑中作乱。 从车库坐电梯直达三楼，尹承宴绅士的虞欢带到主卧门口，她不着痕迹的收起心思，转身贴靠在门上，昂起头，明知故问：“主卧让给我？” 长廊没开灯，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只能勉强望到对方的轮廓大概。 光是这样的轮廓，已足够心惊胆战。 尹承宴伸展双臂撑在门上，把她圈禁起来，俯身与她鼻息交缠。 呼吸里充斥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虞欢几近败阵。 尹承宴却选在关键时刻收手。 “主卧让给你，就当自己家，想住多久都可以。”他低声，缓缓说完，停顿了一下，再言，“你也可以来找我，我就在隔壁。” 第20章 “飞蛾，它一定很怕冷。…… 主卧的布局陈设还跟虞欢印象中一样。 白色的拖鞋在地毯上待命, 双人床的六件套应该是白天刚换的，还能清楚的看到整齐的折痕。 两款女士睡衣整齐码放在床尾，一套性感的丝绒吊带, 一套休闲居家的纯棉长袖。 虞欢换了拖鞋，抱起后者走进浴室。 她所需要的东西一样不少，卸妆水、护肤品、面膜, 连电动牙刷的牌子都一模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 尹承宴对她的入住早有预谋。 算了，她人已经在这里，没必要做多余的纠结。 * 洗完澡已是凌晨一点, 关了台灯, 缩进被窝里。 窗外雨势渐大，砸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的响动愈发的吵耳朵。 虞欢心不静，辗转反侧。 床太大了，呼吸里全是男人气息, 想忽略都难。 室内温度也低得不合她心意，没有电热毯这一点，打一万个差评都不过分！ 然后, 脑中开始反复重复尹承宴的那句极尽狡猾的诱语：“你也可以来找我, 我就在隔壁。” 我脑袋进水了还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主动来隔壁找你？ 不可能的。 怀着不自知的较劲，虞欢从枕边摸到手机, 想刷会儿微博酝酿睡意。 才发现20分钟前，那个荒唐的‘又见意难忘’群里，YCY散财童子似的连发了十几个红包，惹得众人山呼：老板霸气、爸爸再爱我一次、跪求下一季续订！！！ 起因是傲湛发了一段用软件制作的小短片。 短片从一开始就被加了老旧滤镜, 配乐是舒缓的钢琴曲，笔直的林荫大道下，女孩儿背着书包坚定的朝学校方向走去。 她身旁，少年穿着与她同款的校服，把机车速度压到最慢，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将她弄丢了。 居中浮现出标题：他和她的故事（第一季） 文字下方，素材整理/剪辑/欢宴感情记录者：傲湛 虞欢：“……” 好家伙，好一个欢宴感情记录者！ 画面继续，照片穿插十几秒视频，以时间顺序呈现的生活片段。 刚开始早恋那会儿，他们中规中矩。 最亲昵的触碰仅限于尹承宴用机车载她时，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还不贴他背上。 因为，会不好意思。 秋季运动会，虞欢莫名被安排参加三千米长跑，硬着头皮跑完全程，人也废了。 本该在教室里自习的高三备考生尹承宴，强势翘课，把她从操场背到医务室。 那当众一背，直接奠定了早恋坚实的基础。 期中考，尹承宴错失年级第一。 他站在榜前遗憾的挠了挠头，笑得不以为意，再一转头，虞欢蹲在高二成绩榜后面，难过得小声抽抽。 此处画面配字：学霸PK，总有一方失意。 还提示：彩蛋在片尾。 圣诞节，他们逃课去听地下摇滚。 闹哄哄的场子里，不经意的碰撞引发大混战，尹承宴被一米九的大高个儿针对。 紧要关头，虞欢抄起酒瓶砸了那人的后脑勺。 台上唱《花房姑娘》的老炮儿冲她竖起大拇指，大高个儿赞了句牛逼！ 一笑泯恩仇。 尹承宴吐掉口中的血，把他的姑娘捞进怀里，过节，听歌，开心！ 虞欢到现在还能想起当时激烈的心跳。 想不通的是，随时闹出人命的大状况，傲湛居然还能抽空玩抓拍？ 几天后元旦跨年旧戏重演，还有闹得鸡飞狗跳的寒假冬令营…… 虞欢不止一次纳闷过，怎么那么能惹是生非？ 相比寻常的学生，尹承宴的高三下学期，过得似乎毫不费力。 校外该打的架照样打着，校内稳定年级第一，傲湛使出吃奶的劲儿发力，却是再也没能越过他爬上榜首。 学校想给他保送，他摆手拒绝。 机会留给有需要的同学，比如万年老二傲湛。 轻轻松松通过国外名校的面试，他也不去。 傲湛恼火了，打开手机录屏怼到他脸上：“跟爷说句准话，到底考哪儿？” 尹承宴移眸往向一处，镜头跟随他的视线，把爬桌上咬着笔头发呆的小姑娘笼住。 “考个她能去的地儿。”这是标准答案。 “哦，好。”傲湛煞有其事点头，接着反应过来，“今年九月份实验一中就是她的天下了，那成绩考哪儿不行？！” 尹承宴把他无视了，搬了张凳子放小姑娘身后，坐下了，大而化之的将她圈怀里：“哪道题不会，哥哥教你。” 高三的年级第一教高二年级第一。 再没有其他学校能比得过南城实验一中这道优美的风景线。 数月后高考，傲湛信誓旦旦的要跟尹承宴打赌，谁后出考场谁是孙子。 没人理他。 单身汪自己玩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最后一天下起大雨，虞欢打着把红伞挤在众家长之间，格外的细小。 尹承宴走出考场，一眼在人群里望到她。 那一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冒着大雨冲过去，弯身钻进伞里，双手撑在腿上，弓着背对她说了什么。 红彤彤的雨伞难为情的抖了抖，虞欢转身就走，连伞都不给他遮。 尹承宴笑得放肆，背着挎包屁颠颠跟在她身后，连雨滴落在身上都是快乐感受。 傲湛在画面上配字：雨太大，我站得太远，无从得知那天他如何调/戏了她…… 虞欢却记得。 当时尹承宴毫无征兆的凑了进来，贴在她耳边，轻声笑问：“怎么打把红伞，催我快点儿考完，跟你回家当上门女婿？” 末尾那句吊儿郎当的‘我考虑一下’没来得及说完，虞欢不给机会，扭身就走。 他幸灾乐祸跟上，假惺惺妥协：“那就上门吧，家里人都在么，咱妈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外公外婆呢？还有小姨小姨父？” 比雨声还吵。 虞欢蜷缩在床边，屏幕淡淡的光落在她神色恍惚的脸上。 回忆在脑海中绵延，窗外的雨声不断，滴滴敲打着她那根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忽然觉得好冷…… 蓦然，手机里响起尹承宴的催促：“愿赌服输，赶紧的。” 虞欢垂眼去看，少时青涩的自己抱着麦克风站在镜头正中，手足无措，倔强的咬着唇。 屏幕左上角有标注：彩蛋环节。 她不自觉展颜。 “赶紧啊欢姐，这儿消费可不低，一小时188呢！”傲湛也在催，还稍带上另一个输家，“宴哥，别怯场，我给您特写！” 两个年级第一打赌，期中考谁的排名低，谁就边跳边唱《青春修炼手册》。 结果虞欢发挥失常，拿了个第三。 尹承宴因为睡过头迟到，数学卷子缺了最后一道答题，遗憾屈居第二。 放学后，新晋高三王者傲湛自掏腰包，请他们到城中新开的KTV表演。 手机录屏打开，珍贵的画面，要当作传家宝传给子子孙孙！ 磨蹭到音乐响起，前奏部分结束，尹承宴沉着嗓音，垮着脸唱：“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虞欢哪儿肯落在他后，连忙跟着开口：“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前者随时蹦起来打人的架势，后者眼神怯怯，萌得一塌糊涂。 傲湛笑得瘫在沙发里，疯狂蹬腿：“跳起来！尊严之战！为了我的188！” 他们就真的肩并肩站成一排，放飞了边唱边跳。 过后将傲湛揍了一顿。 我们两打的赌，关你什么事？ 彩蛋放完了，全黑的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字：说不清楚他和她，谁是谁的胆。我只想问，今天宴哥加上欢姐微信了吗？ 虞欢哧地一声笑了，鼻子酸酸的。 * 尹承宴觉得傲湛这段短片做得不错，有笑点也有泪点。 青春回忆杀，最为致命！ 所以答案是：今天没加上微信。 客房里有股被梅雨天煽/动出来的霉味儿，床单枕套都是润的，尹承宴越睡越难受。 早知道就不耍帅了，如是阴冷的雨夜，抱着他家姑娘睡有哪里不好？ 正悔不当初，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又再轻声关上。 她像猫似的踮着脚走近，钻进被窝里，不由分说从后面把他抱住，脸贴着他宽阔的后背，还左右蹭了蹭。 尹承宴有点儿不敢置信，默了好一会儿才问：“睡不着？” 其实他想问的是：是你么？ 你是我费尽心思拐回家的虞欢？ “嗯。”虞欢的声音从他背心传来，轻轻柔柔地说，“飞蛾……” “飞蛾？” “它一定很怕冷。” “为什么……” 问罢了，也悟了。 因为怕冷，才会不顾一切去扑火，以生命为代价。 尹承宴转身把她拥进怀里，双臂里不再空无一物，这使得他满足的长吁出一口气。 “明天，加个微信吧。”虞欢埋首在他胸口，听着是个无奈的话音。 他失笑：“被傲湛调侃得受不了了？” “这是部分原因。”她确实主动了，但脑子还清醒，始终清醒。 尹承宴追问：“还有一部分原因是？” 虞欢不答了，维持她擅长的沉默。 不答也无妨。 现在这样，他亦满足。 * 一觉踏实无梦，雨在天亮前适可而止的停下。 云开雾释，晨曦落在湿润的窗台、伸展的枝桠，还有房间的木地板上。 虞欢是被热醒的。 带着上头的起床气，闭着眼，烦躁的挣扎扭动，想把缠绕在周身的热度驱赶开。 “闹什么……”尹承宴收回给她枕了整夜的手，翻身背对，闷声闷气的数落：“昨儿还夸我暖和来着。” 虞欢坐在床边垂眼盯了他一会儿，象征性的轻拍男人的肩，以作安抚：“我要去片场了，待会儿加微信。” “别待会儿，我手机就在台灯边，看见了么，看见了麻烦您老人家操作一下，密码5201919。”尹承宴怕夜长梦多。 鬼知道她走出这个大门，这一天又是怎么个说法？ 520919…… 虞欢被尹先生这一手弄得精神抖擞，不但起床气一扫而空，还十分想高呼三声救命！ 不过，总避着也不是办法，那就再试试看吧！ 万一还有抢救的余地呢？ 拿起他的手机，屏幕亮起，名为‘母后’的特别关注，在十分钟前给他发来一则信息：【和林家小姐约在下午3点，莲会所咖啡厅。去见个面，聊聊兴趣爱好，互相了解一下。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不许迟到，更不许失约！】 虞欢转身看着已然心安理得的男人，皱起眉头。 第21章 “你们没一起睡？这么纯…… 尹承宴醒来第一件事, 就是确定自己拥有了一位名为‘YH’的好友。 然而当他拿起手机，最先看到的是关晓女士安排他相亲的信息……显示在还未解锁的屏幕上。 他愣住，脸色与心境达成高度统一。 开始慌了…… 苏女士发来信息的准确时间为：早上7点14分。 微信里还有提示阅读的小红点。 即是说, 虞欢没有进微信，甚至她都没解锁手机，只是在准备加好友的时候看到那则信息……之后就把手机放回原位了。 尹承宴泄气的栽回床上, 看着天花板骂出一句：“艹……” 还夜长梦多？ 一个早上都没过完, 这已经乐极生悲。 下一步是早死早超/升？ 沉默数秒，出于内心的一丝丝侥幸，他重新拿起手机, 点进昨晚傲湛创建的‘又见意难忘’群, 在群人员名单里找到虞欢的头像、点击，页面上出现偌大提示：添加到通讯录。 尹承宴：“……” 好的，确定了。 这事儿还有挣扎的余地吗？ 又在这时，关晓女士久等不到儿子的回信，直接弹了语音。 尹承宴接起, 有气无力地扬声：“看到了，没回您是因为我在睡觉。” 关晓有些惊讶：“今天周二，你在家睡觉？” 当事业狂不再醉心搞事业,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到底, 我只是个脆弱的血肉之躯。”错失心上人微信的尹先生格外矫情, 字句里充满了‘我很受伤’的悲催意味。 关晓哪会不知道儿子最近在忙些什么：“看样子你和小虞不顺利呐？” 尹承宴哑声笑得无奈：“托您的福。” 关晓思绪活络，结合自己早先那条信息, 幸灾乐祸地刺他：“你那手机一点儿保密措施不做，是个人站旁边随便瞄一眼都能窥到机密，以前说你呢，你还犟嘴, 谁敢偷看你的手机？” 她那边说完，安静的通化环境里响起尹诚先生的意见：“谁能想到有一天坦诚也会变成失败的关键。” “不，还没有失败。”尹承宴不认。 虞欢正拍着他投资的戏，人在南城没三两个月走不了，他还是春日熙语最大的老板！ “说得也是。”关晓向来客观，“我那条短信是7点15发的，会被她看到，证明他们昨晚就在一起。” 都能同床共枕过夜了，证明还是有在推进度。 儿子虽然在感情方面经验少，但好歹是开了窍的。 尹诚不看好：“住在一起并不能说明问题，现在的年轻人观念开放，主张先同居，实验婚姻匹配度和可行性。” 关晓划重点：“所以呀，因为看到我发的信息，导致婚姻可行性直接降低。” 尹承宴叫停，求解脱：“您给我个痛快，支持我和欢儿在一起Q1，不支持Q2。我们再寻求别的共存办法。” “我Q3。”原则问题上，关晓从犯糊涂，“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我的支持不重要，也不会继续用四年前那套态度方式来对待你们，只是从母亲的角度立场出发，希望你有多点选择，在你和虞欢还没完全定下之前，结识一些别的女孩子，发生更多可能性，我也没错吧？” “嗯，没错。”尹承宴点头，“出于对您的尊重，下午的约会我会去。” 关晓对老公转述：“你儿子说他会去赴约，出于对我的尊重。” 尹诚轻哼了声，老谋深算：“通常这种不能得罪1号甲方，又还想把2号甲方重新讨好的情况，我会把它做成‘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1号甲方是关晓，需要讨好的2号甲方是虞欢。 至于约会对象，那一点儿都不重要。 尹承宴附和的笑了声，哼笑的语调与他老子如出一辙。 * 近来《雾雨浮城》剧组的拍摄重心在戴双老师身上，虞欢则跟随第二摄制组转战影视城民国街，主拍外景戏。 从尹承宴位于新城区的家到郊区影视城，车程不超过二十分钟。 这是唯一让虞欢满意的地方。 早上走出那道门，她就打定主意把尹先生下午三点在莲会所约见相亲对象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搞事业才是王道！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还没正式开拍，群演在走位时被道具砸伤，还伤了不止一个。 拍摄就此停滞。 虞欢等了一早上，等来停工三天的通知。 再看时间，已至正午，索性去机场接尚嘉艺。 影视城离机场更近，开上机场高速，十分钟就到了。 尚大小姐接到虞大明星的电话，受宠若惊，拿上行李直奔停车场！ 闺蜜相见，她开口就是一记必杀：“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尹承宴要相亲！” 虞欢平顺的呼吸明显卡壳儿，墨镜都遮不住她眼色里的复杂：“我知道，问题是，你怎么知道的？” 从伦敦飞南城，将近二十个小时。?轻?吻? 最?萌?羽?恋?整?理? 就连尹承宴都是今早7点才收到亲妈的短信通知，那么身在高空的尚嘉艺小姐，又是从什么渠道得到这第一手消息？ “谢谢我不渴。”尚嘉艺婉拒欣欣递来的苏打水，对虞欢一五一十道：“他那相亲对象是我妈介绍的，当然这里面也有我暗中怂恿的成分……” 江城林家二小姐林惠茹，现年23，与虞欢同岁。 学了十几年大提琴，美貌与气质兼具，毕业后在东京交响乐团担任首席大提琴，特别心高气傲！ 尚、林两家一直有生意往来，尚嘉艺年初在东京办展，家长们在国内聚会时聊及此，林爸爸主动提出让小女儿给尚家小姐捧场。 都是女孩儿，身为同胞，又在异国他乡，能够相互照应是再好不过的。 尚妈妈将此消息告诉女儿，尚嘉艺也表示会好好与这位林二小姐相处，心里亦有感谢。 哪知到了摄影展当天，这位林惠茹迟到就算了，全程端架子摆脸色，记者问及她和尚嘉艺私下关系，她竟然冷冰冰答：不熟，今天第一次见。 “我跪求她来给我捧场了吗？场面话都不会说？”事隔数月，说起当天的情景，尚嘉艺还能火冒三丈，“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相恋多年的男朋友跟她分手，合着把气撒我这儿来了？” 都是望族名媛，谁没点儿脾气怎么的？ 这仇尚嘉艺明明白白的记下了。 “再来是上个月，我在首尔做什么来着……没关系这不重要，总之那天我和我妈约下午饭。” “赶巧，林妈妈也在场！” “我妈她们这个年龄段最热衷的娱乐活动就是给儿女物色对象，林二她妈尤其着急，一顿饭长吁短叹。” “你知道，我尚嘉艺向来有仇必报，林阿姨您女儿多优秀啊！对象必须得找，以你们家林惠茹的条件，怎么也要要求顶配吧！南城关家有没有听说过？本家在帝都扎根，姓尹！” “喔，您听说过的哈？那就好办了，您看这个尹承宴，入您法眼么？我跟他熟，我妈跟晓晓阿姨更熟！” “为什么我不跟他好？嗨呀我和他太熟了，是兄弟！” “就让我发挥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本着红娘精神，撮合尹承宴和你们家林二吧！” 尚嘉艺声情并茂的一通演，最后‘啪’一下，击响手掌——就是这样。 何又欣听得一愣愣的：“嘉艺姐，您撮合尹先生和那位林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 虞欢歪在椅子里懒洋洋地发笑，都不稀得去真相。 “城东莲会所，GO！”尚嘉艺神采奕奕给司机下指令，完全不像在飞机上呆二十个小时的人。 “好嘞！”夏宇拿着南城本地户口，都不需要设导航，直接发动SUV！ 回城看好戏！ 尚嘉艺再扭过头跟欣欣解释：“尹承宴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我们欢儿身上了，碍于家里的面子跟别的女人相亲，那叫应付了事。林二那不可一世的臭德行，保准跟尹承宴那儿撞一鼻子灰。” 何又欣恍然大悟，佩服得直点头：“难怪你要去案发现场。” 在环境绝佳的高档会所享用美食，顺带欣赏当初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刁蛮千金相亲失败，女人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 “这个‘案发现场’用得妙，不过——”尚嘉艺神秘兮兮的对欣欣晃食指，“主要还是想看看自诩对感情忠贞不二的尹先生，相亲时的具体表现。” 一直安静当听众的虞欢忍俊不禁，无缝衔接：“再来还能重温昔日青涩回忆。” 何又欣睁大眼睛：“重温昔日？” 夏宇竖着耳朵听得着急：“有故事？！” “专心开你的车！”尚嘉艺难为情得耳根子都红了，一脸悔不当初，憋半响，推了坏笑的虞欢一把，“别闹！” * 尹承宴初到南城，家里安排相亲，对象就是尚嘉艺。 那会儿他们两，一个差三个月满18，一个刚满17，同为人中龙凤，坚定的认为相亲是封建余/孽才会搞的活动，骨子里一心向往恋爱自由！ 青春叛逆期都没过完，就要定下跟我共度下半生的人？ 必须反抗到底！ 同样是在莲会所的咖啡厅，屁大点儿的尚嘉艺和颇具男子气概的尹承宴强强相撞，围绕‘我们绝对不可能’的中心思想撂着狠话。 虞欢宛如天将，突然出现，就…… 把尹承宴带走了。 尚嘉艺无数次在不同的朋友面前说起这一段，都会百般回味，神清气爽的描述：“当时我们欢儿，太有气质了！忽然掀开流苏帘子，直接无视我，黑玻璃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尹承宴，面无表情唤了他一声，说‘阿宴，走了’。完了她转身就走，特别笃定尹承宴会跟上去。事实证明，尹承宴也真的跟了上去。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欢儿把他叫走那天，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 这踏马不是爱情，是什么？！ * 莲会所一役，尚嘉艺实打实的把虞欢记住了。 那个秋天，星嘉国际中学和实验一中开联合运动会，她跑到她面前下战书，虞欢闹了个茫然，真情实感的问：“我们认识吗？” 就在那刹，或许尚嘉艺从她眼里看到了真诚，也或者……被她身上某种特质打动？ 总之，尚大小姐当即打消‘我要把场子找回来’的念头，破天荒伸出友谊的小手：“你好，我叫尚嘉艺，是星嘉高二的年级第一名，听说你是实验一中的第一，希望我们能为考场上的对手，考场外的朋友。” 虞欢确实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面前的女孩儿，却不明就里伸出手与她握住，“你好，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附上一记歪头杀，尚嘉艺血槽空了！ 只不过，对于那天虞欢出现在会所的原因，尚嘉艺心里始终存疑。 当时虞欢把并不熟悉的尹承宴叫走，是在对谁证明什么，抑或者抗争什么？ 这些，她从未问过。 * 而莲会所这地儿呢，绝对算南城名媛名流线下八卦聚会第一阵地，不少爱恨情仇、恩怨纠葛都在这里发生。 2点45分抵达战场，尚嘉艺跟买通多年的‘线人’服务生打听到林二小姐预定的卡座，领着虞欢在隔壁坐下，点上吃的喝的，只等主演登场。 虞欢见她这劲头，直言她不去做个国家间谍都是屈才了。 咖啡厅重新装潢过，但保留了环形卡座的特色，将四周细碎的流苏帘子放下来，卡座就会形成一个勉强私密的空间。 不管从外面看里面，还是里面望外面，都能看到大概轮廓，再想深入，就只能掀帘子了。 坐在卡座内，说话得压着声儿，否则旁人经过会把你们的内容听得仔细明白。 暧昧氛围全城第一！ 周二下午，咖啡厅的客人并不多。 等待电影开场前的那几分钟，尚嘉艺边吃水果边问：“你还没跟我公布正确答案呢，昨天在你家，还是他家？” 虞欢嘴上说不在意，眼睛还是忍不住朝入口方向瞟：“他家。空间大，房间多，睡得还不错。” “你们没一起睡？这么纯洁？！”尚嘉艺不相信！ “小声点儿，遇到熟人就不好了。”虞欢提醒了她，面不改色的扯谎：“没有，我睡主卧，他睡隔壁客房。” 那种‘我昨天本来都一个人睡了，过后忽然空虚寂寞，主动跑隔壁抱温暖’的实话，恕她难以启齿…… 尚嘉艺没怀疑，万千思绪全然聚焦在另一个重点上：“我觉得你们还是睡一下比较好。” 虞欢望着她，用眼神打了个问号。 尚嘉艺表情严肃，语重心长：“尹承宴为你守身如玉，此举甚是感天动地，值得褒奖，但你知道男人这种奇怪的生物吧，憋久了是会坏掉的……哪儿那么多禁欲系？别成了不行不行系，那完蛋！” 不行、不行系…… 虞欢噗的喷出半口咖啡，压着声儿笑倒在沙发里，脑中配合呈现的出尹承宴正儿八经的严肃脸。 行吗？ 不行吗？ 他应该是行的吧？ 林家二小姐林惠茹就是在这时来的，由服务生引着坐进预定的卡座，刚拿起菜单开始翻看，一串铿锵有力的高跟鞋声儿从咖啡厅外传来。 尹先生的挂件闪亮登场！ 第22章 “早点回家。” 谁啊？ 这步伐迈得也太嚣张、太社会了。 好想出去认识一下！ 尚嘉艺盯着来人的身影, 直觉不是个善茬儿。 虞欢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淡定喝咖啡。 看戏时间。 距离他们三米不到的卡座，蜜杏儿稍稍站定, 换了只手拎包，侧首锁定刚在里面坐下的林二小姐。 “你就是林惠茹？”她问得不屑，还极其轻蔑的发出冷哼。 虽然很小声。 林惠茹明显被冒犯到了, 拿着菜单质疑的望向身侧的服务生, “我不认识这位小姐，麻烦你帮我请她出去。” “我认识你。”蜜杏儿展颜假笑，大大方方在她对面坐下, 肯定式：“他今天不会来了。” 此处应有沉默。 林惠茹表情凝重, 心思翻飞。 蜜杏儿舒展在柔软的沙发里，给足她空间和时间，尽情发挥想象力。 另一边，尚嘉艺被这始料未及的状况感到无比惊讶。 卧槽这谁啊？！ 尹承宴你学坏了，你妈妈安排的相亲, 居然找个演员来敷衍？ 虞欢知她好奇心爆棚，从桌上拿起手机打字，给她看：正式介绍一下, 一代网红蜜杏儿, 不可说的特型演员, 员工制，底薪三千, 要是就职期间表现好，毕业能拿一套房。 尚嘉艺使出洪荒之力才没有笑出声。 气氛使然，她发短信去调/戏不可说：【你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但是陌生的这个你好有味！】 完了，再进微博搜索蜜杏儿。 好家伙！还是我家欢儿的唯粉呢！ 隔壁，林惠茹快速思绪后，用眼神遣走了服务生。 流苏帘子被完整放下，发出不安的晃动，她调整坐姿，十指交错，双臂放在桌面上，“说吧，你想怎么样。” 蜜杏儿别过脸去笑，“尹先生不适合你，希望你早点儿认清现实，不要做无谓的纠缠。” “我跟他不适合，那谁跟他适合？”林惠茹不善的打量她，扬起下巴质问：“你？” 出身豪门的大小姐打从骨子里就看不起网红。 这是天生的血缘压制，是丛林生存法则诞生那天就有的规定。 林惠茹一眼看穿面前这个网红脸的本质，尹承宴把她当玩物都是在抬举她。 那么，自己还有动气的必要吗？ “我理解尹先生对于相亲这件事的抗拒，其实我也是。”林惠茹不急不缓道：“不过能专诚找你来回绝我，证明他还是上了心的，烦请你帮我向我的相亲对象，你的……老板？无所谓，只是一个转达：这份‘恶意’我收下了，期待下次的正式见面。” 她不以为意的说完，站起来欲走。 “你最大问题在于自我感觉过分良好。”蜜杏儿啧了声，耐下性子解释，“林二小姐，你误会了，这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没错，尹先生是我的老板，我受雇于他，为他服务。不妨实话告诉你，他早就心有所属。原本家里的相亲，他例行公事走个过场是没问题的，不巧有一天，他无意中听到你说的一些不当言论，这让他很难不反感。” 林惠茹停在原地，“你在说什么？” “准确时间在4月7号晚，大概9点左右，地点是西郊高尔夫球场宴会厅，那天我也在，你穿一条宝蓝色绸缎面料的旗袍，戴着面具，你对方家小姐、赵家太太还有沈家大夫人说尚嘉艺尚小姐的个人展没有报道里吹捧的那么惊艳，尤其她镜头下的人物，空洞乏味，缺少灵魂，像一具具睁着眼睛的冰冷尸体——你说过这样的话吧？有没有觉得很刻薄？” “尚嘉艺是他的心上人？” “别做无谓的猜测，你只需要记住，我们才是一个等级的，像今天这样的安排不管有多少次，你见到的永远只会是我。” * 林二小姐自尊心受挫，呆滞的站了大约三秒，转身离开咖啡厅。 蜜杏儿圆满完成任务，叫来服务生点下午茶犒劳自己。 守护老板与欢姐，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尚嘉艺跟虞欢面对面发微信：【原先我只当这个林二年少无知，大小姐脾气臭，没想到她居然在人前诋毁我，还有我的作品！】 虞欢也没想到，四月初发生的事了，尹承宴记到现在，派了米星星出战，时间地点相关人物还有对话，一字不漏重复给林惠茹听。 相的是哪门子的亲，借机报复吧！ 最骚的是，林惠茹由始至终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尹承宴…… 尚嘉艺又问：【宴狗这波操作6啊，你怎么说？】 虞欢能怎么说，反问：【给他发朵小红花？】 尚嘉艺抬起头冲她笑开了，神态表情跟那傲什么湛一样一样的，埋头打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别整那些□□，直接点，奖励春/宵一夜，顺便试试他行不行。】 虞欢表情艰难。 看来这道坎轻易迈不过去。 尚嘉艺是行动派，尽管催她：【到底试不试？】 虞欢刚收到消息，就在两人旁边，属于视线盲区的那个卡座，男人捏着屏幕还在发亮的手机，：“尚嘉艺，你在欢儿面前说我不行，这让我很为难。毕竟我行不行，你也不可能知道，而我更不想跟你试。” 尚嘉艺吓得手机掉地上，真性情的骂出声：“狗吧你！居然在这儿打埋伏！” 比她们来得早，还听见她们之前那一小段对话。 尹承宴起身，从他那边走过来，探手掀开她们这边的流苏帘子，冲尚嘉艺笑：“谁先拿我当枪使，憋着坏给我策划相亲？” 再看向恨不得遁地的虞欢：“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 你的出现，只能证明你在意我相亲这件事。 以上，我赢了。 今天放弃两单生意埋伏在这里，都是值得的！ 虞欢郁结，侧靠在沙发上，扶额挡住男人耐人寻味的视线：“麻烦你，见好就收。” 尹承宴识趣得很：“那我就不打扰你们闺蜜下午茶了。” 他俯身，展开长臂将虞欢圈住，柔软的唇瓣，在她脸颊两侧轻触，“早点回家。” 末了收回身形，象征性的整理西装外套，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蜜杏儿把下午茶打包，临走前隔着帘子对虞欢喊话：“欢姐，谢谢你送我包！早上刚收到，平时我不会用的，今天情况特殊，需要它给我增加勇气BUFF！我走啦！” 日常表白完毕，拎着装满点心的小盒子，屁颠颠跟在尹承宴后面。 不知道这两人打算上哪儿坑蒙拐骗呢…… 虞欢收回视线，然后发现尚嘉艺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很委屈的样子。 “？” “我没看错的话，你送她的是HC刚发布的限量包，还是我最喜欢的橙色荔枝皮。” “她是我唯粉，给了我不少对待粉丝的建议，我一向不擅长这些方面……送份礼物聊表感谢很应该对不对？” “我还是你闺蜜呢，用镜头记录你最美的瞬间，从中学时代至今！” “懂了懂了。” “我要两个！” “……行！” 虞欢嘴上顺从的应着，拿起手机想做个恶。 点开微信群‘又见意难忘’，还没来得及将那个想法付诸行动，系统忽的提示：YCY将最好的小艺拉入本群。 傲湛狂喜，猛发不重样的跪拜表情包求原谅，甚至还有一张是他自己动态截图做的…… 也是相当拼了。 尚嘉艺瞬间退群，把手机放到一旁，不再去理会，这事儿在她这里就翻篇了。 再抬首与虞欢四目交接，脸上还留着对待傲湛的那份冷漠。 “你也看到了？” “嗯……”虞欢迟疑点头。 想说，其实没有必要做得那么绝？ 尚嘉艺看出来了，目光坚决的对她强调：“对待临阵逃婚的男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傲湛完全是自作自受！ 说好毕业当天去领证，结果临阵脱逃，让尚嘉艺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口从早上8点等到下午5点，等到夜幕降临，万家灯火 。 你觉得没准备好，提前说一声不行吗？ 又不是没商量。 虞欢好奇：“那你们这样一个追一个跑，一个求虐一个施虐，难道不是互相放不下的表现？” 尚嘉艺绽出恶劣的笑容：“在我决定原谅他之前，狠狠的虐他、给他长长记性，还能立我的威风，一举N得！” 所以是早就想好要原谅了，只是太享受‘虐’的过程，一时不打算收手……而已。 虞欢并不同情傲湛，不过替他松了口气也是真的。 聊完自己的感情部分，尚嘉艺转问她：“你跟尹承宴又是什么情况？” 虞欢亦不隐瞒：“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不直接领证得了。”尚嘉艺嫌他们进度慢，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现在去还来得及，今天周二，应该不用排队。完了你一个眼色，尹承宴发微博诏告天下，接下来至少三天的热搜都属于你！” 那盛世，想想还挺美啊？ 虞欢也只在脑中随便想了想，坚守原则道：“就目前而言，在现代美术馆门口那块大理石简介上加入‘设计者：秋韵宁’——这是最优先级。” 在办成这件之前，其他的都不考虑。 尚嘉艺张嘴想要说什么，但那话被她收回，换成严肃地请求：“你确实不是尹家期望中的儿媳妇，但在尹承宴那里你就是无可替代的，这还不足够吗？你能不能自私一回，先斩后奏怎么了？晓晓阿姨和诚叔还能杀过来逼你们离了不成？” 虞欢抿着唇，将双腿收拢到沙发上，交叠了手臂，将自己环成一枚茧，低首微微笑：“我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你，第一次出现在这家会所的原因。” 尚嘉艺愣了下，没打岔。 虞欢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那时我才刚满16岁，家境虽然不错，但也没有好到小小年纪就能出入这种会员制高档场所的程度。” 所以，那天她是被邀请来的。 “那段时期，我妈妈和虞正丰正准备通过法律途径结束婚姻关系，你知道，精神病人离婚很麻烦。” “听说过一些，傲湛的小姑是你妈妈的辩护律师。”尚嘉艺还知道，虞欢的亲生父亲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秋韵宁和虞正丰是大学同学，两人同为南城综合大学建筑系学生。 但秋韵宁是令同门师兄弟望尘莫及的优秀，还在读研期间她就曾入围国际大奖，前途不可限量！ 相较下，虞正丰就平庸许多。 那时的秋父，也就是虞欢的外公，任南大副校长一职。 虞正丰想在毕业后留校当老师，为了尽快转正，对副校长的女儿展开追求攻势。 秋韵宁被爱情冲昏头脑，与他奉子成婚。 没想到这期间又生枝节，虞正丰无意中结识了江家大小姐江雪，两人如火花一触即燃，不顾道德廉耻厮混在一起。 学校的正式编制哪里有豪门女婿吃香？ 可怜了秋韵宁，丈夫在自己孕期出轨，导致严重的产后抑郁，再后来，精神状况跟着出了问题…… 虞欢是不认这个父亲的，因为他不配。 第23章 “把你此刻心里想的说出…… 每个生在原生家庭的孩子, 生命里都注定有一场早于同龄人的蜕变。 虞欢抗争过，亦得到真正的家人的爱护，学会了接受, 再来也释然了。 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是要向前看的。 言归正传—— “那时江家在南城还是有些分量的，至少在四年前。” “掌权的老爷子快不行了, 为了分家产, 江雪需要上得了台面的婚姻关系。” “为了确保虞正丰能和我妈妈顺利离婚，她在暗中做了不少动作。” “很奇怪，似乎认定了我妈妈这辈子都会死缠着虞正丰不放。” “我们家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当时我作为我妈妈和虞正丰共同的、也是唯一的女儿, 需要出庭作证说明。” “而我在庭上所说的话, 将直接决定他们能否离婚的关键。” “就在开庭的前一周，虞笑来找我麻烦。” “那天下晚自习，他和他的几个废物死党把我堵在一条巷子里，想要给我点教训，警告我别在庭上乱说话。” “好巧不巧, 尹承宴帮我解了围。” 深巷逼仄渗人，以一道残破的老墙为界。 墙外是还在建设的施工工地，几十层的高楼拔地而起, 矗立在夜色中, 从它们的脚下经过, 仿佛在遭受庞然大物沉默的注视。 而墙内，地面潮湿, 路灯闪烁，16岁的虞欢被同父异母的弟弟，连同几个死党堵在中央，进退不是。 待拆的平房破旧不堪, 大多数早就无人居住。 唯剩一家卸掉大门的小车修理房，掏空了二楼，从房顶掉一颗黄色的灯泡下来照亮，灯泡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连带着光线也时明时暗。 鬼才来这儿修车！ 尹承宴就是那只鬼。 慢悠悠的从修理房踱出，白衬衣西装裤的校服被他穿出了痞子风，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了一块油渍，垂在肩侧的左手，提着一支银色的大扳手。 当下把虞笑一众唬得脸色发白，愣是没敢吭气。 再后来，傲湛杀到，一手提着打包的晚饭，一手捏着新买的手机，录屏功能必须打开。 几番调侃间，点名了尹承宴的来头。 虞笑他们惹不起，老实对虞欢道歉。 这是前因。 一周后的星期三，法院判秋韵宁和虞正丰正式离婚。 当天下午，江雪与虞正丰这对渣男渣女终于领了结婚证，为延续十几年的苟/合关系画上完美的阶段性句号。 次日，江雪约虞欢在莲会所见面。 “接到她的电话，我是很诧异的。” “毕竟虞正丰几乎当我不存在，江雪又何必在意我这个名义上的继女？” “可是不去的话，显得我怂？” 抱着如是简单的想法，虞欢请假赴约。 同样的地方，相差无几的设计，她在这里以‘旁听’的方式，被迫围观尹承宴和一个与女孩儿相亲。 其实，那时虞欢和尹承宴一点儿不熟悉。 不过是在她16岁生日那天，被一场大雨困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忽然迎来叛逆期的爆发，渴望一场不顾后果不计代价的逃亡，他刚好出现。 不过是丢失了钱包，他循着身份证上的地址物归原主，又恰好遭遇一阵怪风把门反锁，他□□入室，为独自在家的她开了门。 不过是她被同父异母的弟弟为难，他见义勇为…… 不过是，一连串的巧合罢了。 那时在虞欢的认知里，尹承宴是一个不错的人，长得不错，有教养，学习成绩好，家境优越到常人难以想象。 数面之缘，她没想跟他多生枝节。 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在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就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 江雪却稳操胜券，姿态倨傲的对她劝说：“看到了吗？坐在尹承宴对面的是尚家的大小姐，年纪跟你相仿……说到家境，各方面都要比江家好一些。” “不知道你和尹家这位少爷是怎么认识的，听说他为了你，差点把阿笑揍一顿，坦白说，我很吃惊。” “虽然你们念同一所学校，但还有年级之分不是？” “今天叫你来，希望你能认清现实。” “你和他绝对不可能。” “或许你会因此恨我，没关系，只要能帮到你就好。” “至于我和你父亲……等你长大了自然会体谅我们，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 “你……” 虞欢没有给她全部说完的机会。 在察觉了江雪真正的动机之后，虞欢未与她多言，拿起书包站起来，掀开那暧昧的流苏帘子，闯入尹承宴的视线，说出那一句：“阿宴，走了。” 你说我们绝对不可能，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把正在相亲的他叫走。 这场不成熟的、需要承担百分百风险的豪赌。 16岁的虞欢大获全胜，成功向江雪证明她在尹承宴心目中的地位。 纵然那时他们并不熟。 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赢，只要能重击江雪…… 到底是谁帮谁认清现实呢？ 结束这段讲述，23岁的虞欢目光局促闪烁，良久难以恢复平静。 当初那目的不纯的举动，实在令她感到可耻。 “是我先利用了他，我看出他跟你的会面很不顺利，你们都很不耐烦，那么我就有机会把他带走，给江雪难堪。” “从我做出那样的决定到付诸行动，全程清醒，目标明确。” “所以从一开始，我才是自私的那个人。” “尹承宴可太无辜了，不知情内就被我卷进来，受到牵累。” 虞欢并不喜欢那样的自己，但如果可以重来，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脆弱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输。 在那场反叛的表演中，尹承宴是她必不可少的特定道具。 最初的好感，后来的喜欢，再后来的纠缠不清……都是后话了。 “当时让你难堪了，我很抱歉。”虞欢遗憾的望着尚嘉艺，请求原谅。 说出这段实情并未缓解她内心复杂的感受，本质上，她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的单纯美好。 “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跟我道歉？”尚嘉艺受不了的用手挡住眼睛，又从指缝里去窥她的脸容表情，“欢儿，你想太多了。” 想太多，活得太清醒，总想把事情计较得清清楚楚，分个黑白对错，那样会很累的。 “只说当时那情形，随便谁都能把尹承宴叫走，换我也一样。我不认为你打扰了我们的约会，相反我还挺感谢你出现。” “是、吗？” 虞欢表示怀疑。 * 尚嘉艺劝虞欢，无需为当初那点儿小事感到罪孽深重，适当放过自己，自私点儿没什么不好的。 人这辈子，总要先把自己过痛快了。 聚到傍晚，各自回家。 片场那边的事故还在处理，听说闹大了，微博上有成批营销号带节奏，质疑剧组偷工减料才导致临时演员受伤，赔偿还需要进一步协商……总之挺麻烦的。 回到新城悦府别墅区，虞欢给夏宇和欣欣放了假，沿着平整蜿蜒的沥青路漫步。 小区环境还跟数年前一样好，种满了梨树和樱树。 逢着最佳观景的时节，一阵微风，吹得白的粉的花瓣漫天都是，空气都变得娇俏至极。 缤纷落英点缀着错落的别墅，暖色调的余辉温柔将这一切覆盖，童话世界也不过如此了。 虞欢在最最梦幻的那栋门前停下，盯着密码盘望了半响，又再抬首看向三楼某个房间……似乎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进去。 冷不防，身后很近的位置，响起尹承宴突然袭击似的发问：“站在门口发什么愣，密码忘了？” 虞欢吓得差点弹跳！ 回过头，一只活泼的萨摩耶欢天喜地抬起前爪，作势要扑她。 尹承宴将手里的牵引绳往后一收，狗崽子成直立状，爪子在她面前十厘米的地方虚空的挠了一把……随后就被拽回去。 “你养狗了？”她惊奇，脸上出现喜色，从风衣口袋里伸出来手，去rua萨摩耶雪白雪白的脑袋。 “今天做的新鲜决定，刚出去接它回来。”尹承宴穿一身防水面料的运动装，高邦运动鞋托得他整个人都更高大了。 才满三个月的萨摩耶呆在他脚边，昂着脑袋冲虞欢吐舌头，要命的微笑小天使。 虞欢被萌到，很难忽略它：“养狗啊，挺好的……” “是我们一起养。”尹承宴把牵引绳的绳头交给她，冲狗子使眼色。 绳子刚到虞欢手里，萨摩耶就旧戏重演——朝她身上扑！ 虞欢无处可躲，只下意识地抬高双手，狗子有些锋利的前爪就在她风衣上拉出几道杠…… 狗虽小，却是大型犬，长大以后更不得了。 她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发出慌乱的声音。 尹承宴连忙把狗按住，空出只手去拉虞欢。 待她稳住身形，萨摩耶也皮完了，规规矩矩的坐在她跟前，吐舌头，天使笑，一对耳朵抖啊抖的。 可爱就完事了。 虞欢好气又好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风衣。” 狗子以为她在夸奖自己呢，总归是个互动，摇着尾巴又凑上来了，这次是用鼻子拱。 “赔你件一模一样的。”尹承宴抓住机会表现，“下面进行第一个步骤，给我们闺女取个名字。” “我们闺女？”虞欢质疑他，眼色还没睇过去，狗子太会找存在感了，立刻抬起脑袋，伸出舌头舔她的手背。 尹承宴退而求其次：“你要想单独养也行，不过孩子还小，单亲家庭不利于身心健康发展。” 横竖，你自己掂量着办！ 虞欢被他们一人一狗联合夹击，只能先管一边。 “别动！”她在狗子面前蹲下，双手托着它的大脑袋，对视半响，郑重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小白。” 尹承宴噗地笑了：“全世界是个白毛的都叫小白，能不能有点想象力？” “那就叫大白！”虞欢不纠结，挠挠大白的狗头，站起来。 “决定好了？”尹承宴重新拉起她的手，跃跃欲试。 把今天当作新开始，养一只狗，住一栋房子，我们就这样在一起。 傍晚最后一缕斜阳轻轻柔柔的洒来，拉长他们融成一片的身影。 尹承宴逆光而立，面对他放在心里多年的姑娘，等一个答案。 虞欢呆呆的看他，目光流转于他的发梢他的眉眼，他的挺鼻他的唇瓣…… 他曾是她的少年，骑着黑色的机车，载她离开雨后的城市，完成一场仪式感十足的逃离。 然后，留在她的世界，从未离开。 虞欢欲言又止：“我……” 尹承宴要求不高：“把你此刻心里想的说出来，就可以了。” 第24章 “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怎么都站在门口等我哇！感动感激感恩！今天必须好好的聚一聚！”傲湛一溜儿小跑迅速抵达现场, 拎着的两大包火锅食材直接放地上，伸手就去rua大白毛茸茸的脑袋，“卧槽这小可爱从哪儿来的？真乖真乖！” 虞欢和尹承宴相触的视线瞬间断开！ 两人分别把头侧向一边, 呼吸！ 差点把自己玩死…… 傲湛蹲在地上给大白挠下巴，抬起头瞥这两人。 落日黄昏下，自家大门口, 这莫名紧迫的氛围, 刚他老远就瞧见他们在这儿玩123木头人。 “什么情况啊？”傲湛咧开嘴笑，“要打要吵走远点儿，别当着孩子的面, 影响不好, 对吧，小白？” “它叫大白！” 尹承宴和虞欢异口同声，憋了好一会儿的劲儿都发在不请自来的这一位身上。 傲湛遭遇双重暴击，被凶得直缩脖子：“是大白！我错了还不行么？吃海鲜火锅好不好？专诚从云鼎轩打包的，不给面子绝交了啊！东西自己搬进来！我去厨房找锅。” 嚎完, 从虞欢手里抢了大白的牵引绳，径自走到铁门前轻车熟路的输入密码，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最绝的是, 到客厅门时, 他甚至掏出了钥匙…… 虞欢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你家还是他家？” 她当然知道面前这栋小房子是谁的, 之所以明知故问，也只是想跟主人家寻求个共鸣, 以表达傲湛这厮登堂入室的荒唐之感。 尹承宴却没有回应她，而是狡黠的反问：“是不是松了口气？” 虞欢侧首，就见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端着一脸的平稳，回以自己笃定的目光。 完整的一句话是：因为傲湛突然杀来, 不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是不是松了口气？ 虞欢轻声笑了：“尹先生，有台阶你就下，别事事都想刨根问底。万一事情发展和你预想的有所出入，这样大家多难堪。” 尹承宴状似自然扬了扬眉，再点头，“受教了。” * 有傲湛在，晚饭不愁冷场。 他是为了打听尚嘉艺的详细消息才特地来这一趟，原话是：“我也不想走进你们的限定氛围修罗场，宝宝心里苦哇！我也知道当初是我做得不对，求二位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跪求小艺在南城的全部行程，具体到小时段最好！” 就不信堵不到她了…… 尹承宴还在对没得到虞欢正面回答而耿耿于怀，于是也没给傲湛好脸色，吃着他从市区打包来的火锅，一脸刻薄：“既然是跪求，那就先跪一个我看看。” 虞欢心情很好，当场拿起手机跟尚嘉艺沟通了下，经过她的同意，将她重新拉进‘又见意难忘’的群。 这次保证不会秒退。 傲湛泪目。 * 8点多的功夫，谢林擎轩拎着外卖的咖啡杀到，路上还特地绕道南城交大，把米星星从图书馆绑了过来。 巧了沈秘书例行公事给尹承宴送文件，傲隽给虞欢送一些开庭用的资料，几人在小区门口相遇，齐齐登门。 冷清了好几年别墅难得这么热闹，傲湛做了一个相当幼稚的决定——大家一起看鬼片！ 没想到尹承宴同意了，虞欢也表示无所谓。 傲隽去楼上拿背投器材，沈秘书到厨房准备水果顺带收拾晚饭留下的残局。 谢林擎轩兴奋得鬼吼鬼叫，放言要挑战近期最吓人的恐怖片！ 米星星捂着脆弱的小心脏，只想找机会溜掉。 谢林擎轩找的那部电影确实不错，小众、冷门，不血腥但恐怖氛围营造得极好。 全程，把一群平均年龄25的年轻人吓得嗷嗷叫唤…… 虞欢也未能例外。 只有尹承宴憋住了，但憋得脸色铁青、唇色发白。 11点，众人告辞。 此环节相当值得回味，大家都不想跟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男主人，抑或那位压根不想做女主人的……女主人说点儿什么。 米星星发挥聪明才智，走到坐门口的大白跟前，拍拍它的脑袋：“我走了，有空再来玩，你要听妈妈的话。” 傲湛立马效仿，拍狗头，留言：“要是有一天你爸和你妈实在过不下去要离婚，答应我，坚强起来！” 傲隽忍着笑，蹲在大白面前挠它的下巴：“如果爸妈真离婚了，我的建议是——跟你妈妈。” 沈彧是尹承宴的人，本着‘食君之禄’的基础想法，一个纵步上前，对大白认真道：“不管爸爸还是妈妈都无可替代，懂事点，他们吵嘴的时候卖萌就对了。” 谢林擎轩顶着一头花花绿绿的发色站得笔直，想了想，对虞欢尹承宴郑重其事：“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送走这群活宝，尹承宴把门关上，再一回头，虞欢先他一步往楼上去。 他不吭声，站在玄关盯着望。 大白跟着妈妈走到客厅中央，见爸爸没跟上，只好停下，狗脸茫然。 虞欢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狠心的女人，楼梯上到一半就停下来了，扶着扶手侧身，先看看大白，再跟尹承宴隔空对视。 “有何指教？”欢姐今天心情好，乐意给尹先生一个表达的机会。 “其实也没什么。”尹承宴双手揣在宽松的休闲裤口袋里，往前挪了两步，“就是认为傲湛再晚一点出现，你会说出我期待的答案。” 如此而已。 虞欢做出一个下午在家门口时，他做出的扬眉表情：“为什么会有这种认为？” 尹承宴不再向前迈进，“纯粹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今天这场博弈，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晚安。” 今天尹先生照旧睡在隔壁。 * 最气人的是，本来虞欢坚定的认为自己站在稳赢不输的位置，没想到最后被尹承宴一语戳了心。 到底输还是赢，她心里端得清楚。 于是愈发的不甘心了…… * 零点刚过。 尹承宴正靠在床头看书。 做生意讲求知己知彼，尹先生近来频繁接触并想与之成为商业伙伴的是一位荷兰老绅士。 数次会面，老绅士表达了对来中国做生意的兴趣。 结果就在上周，他忽然在视频电话里问尹承宴：“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尹承宴被问蒙得当场蒙掉。 亏得他多长了个心眼，反问对方：他的回答是否关系到他们最终合作成功与否？ 老绅士笑着说：是的。 尹承宴便要求他给自己一点时间，下次见面时，会回答这个问题。 老绅士祝他成功。 所以这几天，理工科出身的尹先生开始阅读老绅士最爱的欧洲浪漫主义诗人的代表作品。 坦白说，用词很唯美，形容很飘忽，翻两页就困…… 想要继续下去，需要一杯咖啡来提神。 这时，隔壁忽然有动静。 打开了，猫似的脚步声轻点着地板，即将从他房门前经过。 饿了？渴了？要下楼？ 尹承宴不费力的做着猜测，却在下一秒，房间的门被打开，虞欢赤脚走入。 她化了妆，眼色被勾勒得迷离魅惑，丝绒的红色唇瓣会吐出淬毒的爱语。 周身只着一条丝绸的吊带短裙，及腰的长发随着她的移动丝丝缕缕发出缓慢的晃动，衬托着她纤细的双臂，雪白的皮肤，盈盈一握的腰肢…… 那双匀称的腿，绝了！ 尹承宴没来得及反应，视觉先遭到冲击，整个人就僵住了。 虞欢呢，踩着交错的猫步靠近，在他的注视下缓慢靠近，抽走他手里那本诗集，食指轻轻点住他优越的下巴，将他头颅抬起。 对视。 顷刻，尹承宴淡定了，饶有兴致：“怎么说？” 他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淡，若有似无的在他鼻端作祟。 是洒在哪儿呢？ 发尾？还是光滑的睡裙上？ 虞欢松开唇瓣：“可以理解为一种奖励，也可以看作是一个确定。” 尹承宴点了个头：“哪种奖励？” “死缠烂打的精神、可嘉？” “那确定又是？” 虞欢姿态半跪，腰身挺立得笔直，像个睥睨众生的女王。 此一时，尹承宴毫无疑问是她最虔诚的裙下之臣。 “重要吗？”虞欢反问。 她已经决定奖励他了，将自己当做奖赏。 尹承宴起身将她拥住，吻上那枚涂抹了剧毒的红唇。 长夜漫漫，窗外又下起缠缠绵绵的小雨。 双人床化作一叶轻舟，在名为情/爱的温缓河流里随风荡漾。 书本从床沿滑落，掉在地毯上，打乱了书页，灯光恰好笼在这样一段文字上： If I should see you，after long year。How should I greet，with tears，with silence。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 次日清早，尹承宴精神抖擞的溜了大白，换上霸总的必备战衣：西装！ 出门前，也不管虞欢睡着还是醒着，强行亲一下额角，还要报备：“我去公司，中午不回来吃饭。” 虞欢闭着眼睛点头，他觉得女人素颜的样子怪可爱的，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总算走了。 走时也不关门，大白从门缝里挤进来，狗胆包天的纵上床，霸占了尹承宴的枕头，跟妈妈一起睡回笼觉。 久而，虞欢发出轻哼：“说得好像我会做好午饭等他似的。” 刚吐槽完，楼下响起门铃声。 谁啊，大清早的…… 第25章 “只要他不插手我的事，…… 虞欢披了件长毛衣外套下楼开门, 大白兴冲冲的跑在最前面开路。 经过长廊，她特地望了眼墙上那块造型意识流的挂钟：7点02分。 一方面感叹不愧是日理万机的南城不可说，这么早就去公司, 另一方面心里讶异，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访客…… 到了客厅玄关，正对大门的监控里空无一人。 阴天, 地上积攒了大片小片的积水, 梨树樱树的花瓣落得满地都是，一夜之间凋零许多。 虞欢又切换监控角度把房子四周看了个遍，无事发生。 回三楼卧房, 她给尹承宴打电话, 把这件怪事讲给他听。 虞欢被疯狂粉丝纠缠过。 不是她不相信这个小区的安保措施，而是当一个思想行为皆极端的人想要接近你，那是不计后果不顾代价的…… 电话里，尹承宴耐心听她讲完了，端得四平八稳的解释：“外面那道门的门铃有问题, 有时候到整点会报时，晚点我让沈秘书找维修公司过来看看。” 虞欢回想了下，经过走廊时, 挂钟时间确实是7点刚过几分。 尹承宴又笑着说：“我还没走太远, 要不回来陪你？” 只要虞欢小姐开口要求, 尹先生可以从此不早朝。 反正家大业大，败点儿也没什么。 虞欢听出他语色里的调侃意味, 冷淡拒绝：“没有这个必要，你让沈秘书下午再带人来。” 尹承宴那句“决定睡个超过12点的懒觉？”的询问还没说完，她已经挂了电话，将女人心狠的一面演绎得惟妙惟肖。 * 小区后门, 拼色宾利保持发动状态停在马路斜对面，三名着黑西装、耳朵上带有专业耳麦的干练保镖分别站在车的三侧，面朝外，注意附近的一举一动。 宽敞的车内空间，尹承宴长腿交叠坐在后座的左边。 手机只剩下忙音，他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通话时长：1分07秒。 这是虞欢回南城后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难得的是，她还记得自己的号码。 尹先生倍感安慰，英俊的脸容下意识露出一抹柔色。 沈秘书坐在副驾驶，在后视镜里观察到老板的反应，就替他开心！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守到云开雾释，再努力一把就能人月两圆了。 可当他将视线向右移动，看到坐在后座右侧的不速之客，心下不免感到腻味。 那是个魁梧的中年男人，坐着都显身材壮硕，这体格在南方是很少见的。 通俗点说，能轻易让女人产生安全感。 他穿一件灰色的夹克外套，内着横条纹薄款针织衫、西装裤，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 至于模样，浓眉大眼，周正标致，纵然两鬓已有些许斑白，却很有成熟味道。 想来，年轻时当是个招人喜欢的美男子。 他叫虞正丰，是虞欢小姐的亲生父亲。 刚才就是他按的门铃。 尹先生早有准备，数月前就派人紧盯他的行踪，知他早晚会找上/门，吸亲生女儿的血。 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虞正丰明摆着为钱来的，见尹承宴电话打完了，他双手夹在膝头，稀罕的盯着尹承宴，肩头向他那边倾斜，套近乎：“阿宴啊……” 沈彧冷着脸纠正：“是尹先生，请你注意用词。” 虞正丰诧异得直瞪眼：“阿宴是要跟囡囡结婚的，我们早晚是一家人，叫‘尹先生’多生分！” 说完了，去看旁边的年轻男人，希望他表态。 尹承宴没给眼神，随手拿起旁边的ipad浏览工作邮件，侧面轮廓冷漠、矜贵，高不可攀。 虞正丰被晾得彻底，只好眼巴巴的望回沈彧。 他是极会看场合、看脸色的人，眼下能跟自己直接交流的，也只有坐在前面副驾驶的那一位。 “请问你怎么称呼？”他向前探了探脖子，笑着问。 沈彧皱起眉，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对这个男人的厌恶：“我叫沈彧，是尹先生的秘书兼私人助理。” 说着，他将自己的名片递去，外加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 虞正丰愣了下，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纸袋，打开来看。 沈彧道：“尹先生不希望你出现虞欢小姐的面前，打扰她的生活。当然鉴于你和虞欢小姐的血缘关系，这里面有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在文件上签字，拿着支票离开。” “三千万这么多！”虞正丰听到有支票，立刻把才翻了两页的文件放到旁边，在袋子里找到那张支票，上面的数字令他欣喜若狂，对尹承宴点头哈腰，叠声道谢。 尹承宴全程当他不存在，目光垂落在ipad的屏幕上，面色无澜，像个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机器人。 虞正丰盯着他的脸打量半响，都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呼吸…… 沈彧将钢笔递过去：“签字吧。” “等等！”虞正丰忽然迟疑，拿起那份文件向他确定：“所以这三千万，是买断我们父女这辈子情分的钱？” “可以这么说。”沈彧不同他解释，“如果你觉得价格不合理，那就算了，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看虞欢小姐是否愿意赡养你。” 听到这儿，虞正丰不纠结了，接过笔，文件翻到最末页，唰唰签上自己的大名。 末了，都不需要沈彧催促，他用手指弹了弹那张昂贵的支票，下车，身心愉快的离开这里。 此行收获满满。 沈彧盯着虞正丰远去的背影，想到虞小姐的生父是这么个抛弃妻女的人渣，拳头都硬了。 这种人贪得无厌，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今天的三千万只是个开头而已。 “继续让人盯着他，那点儿钱，他在赌场挥霍不了多久的。”尹承宴花钱钓鱼，心里揣着明白。 沈彧应声，又想暂时打发了虞正丰，他那极品老娘住在城中养老院，这些天逢人就说虞欢是她孙女，要去片场认亲。 好在他提前做了安排，几个护工轮流盯着，才没让老太太跑出去。 “尹先生，郑老太太那边……近来闹得厉害。”沈彧以虞家故交的身份去看过三次，老太太耳聪目明，神清气爽，请求他帮自己给虞欢带话。 这对母子不都指着虞欢，想要吸她的血么？ 尹承宴吩咐司机开车，对沈彧道：“老太太那边你多花点心思，她肯定知道虞笑的下落。” 沈彧连连点头，打算今天下午就跑一趟。 四年前，就在南城现代美术馆即将落成之际，江雪买通美术馆承建方及其设计团队主要成员，串通一气，将秋韵宁踢出团队。 没多过多久，美术馆附近发生一起性质恶劣的蓄意车祸，江雪当场身亡。 接着，尹家开始介入此事，江家遭到多方打压，一夕之间大厦倾塌，再无翻盘可能。 江雪和虞正丰的儿子虞笑自那之后行踪不明，有说死了，有说疯了，还有说早就被江家送到国外保护起来。 总之传说纷纭。 而开车撞死江雪的肇事凶手和车辆至今没有找到，有精神病史的秋韵宁是头号嫌疑人。 虞欢想为母亲正名，想要在那座后来荣获多项国际设计大奖的现代美术馆上刻上秋韵宁的名字，除了尽可能搜集认证和物证，还要想办法证明秋韵宁跟那场车祸无关。 血雨腥风，就在前方。 * 事实上，虞欢比任何人的清楚自己将要迎来一场怎样的战斗。 所以她在昨天下午就把基金会的资料，还有当年有关母亲的新闻报道打包发送给程熙洁。 作为当事人的女儿，没有加入任何一面之词的辩驳。 她相信程熙洁自己会判断。 直至这天中午，程熙洁主动致电。 除了对整件事庞大脉络的震惊，她选择给与虞欢百分百的支持。 程熙洁道：“借助自身名人效应是对的，我就不跟你分析这件事会对你的演艺生涯带来多大的影响了，要不是为了帮你母亲正名，我想你根本不会进这个圈子。” 看到基金会主理人的名字时，她才恍然大悟。 两个女孩子都出生在南城，能够共同打理基金会，交情必定匪浅，否则她也不会在尚嘉艺的个人摄影展上看到虞欢的肖像组合。 “如果只是单纯的知识产权官司还好说，根据你给我看的部分资料和证据，足以证明现代美术馆是你母亲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设计作品。关键牵涉到江家，你继母江雪在同年遭遇车祸，那之后江家就破产了。等你开始为你母亲维权，记者肯定会把江雪的事故挖出来，公众也会将两件事绑在一起讨论。你有没有关于车祸的线索？我也好着手准备，配合公关。” 舆论战是程熙洁的强项。 自私点说，只要帮虞欢在公众前树立起正直勇敢孝顺的女儿的形象，不仅有利她自身，对工作室的发展也有很大的正面影响。 “江家破产是尹家做的，这事当年整个南城富贵圈都知道，商场博弈嘛，有赢就有输，江家棋差一招，怪谁呢？尹家向来低调，事情闹开了肯定会撤热搜降热度，他们公关团队和律师团队都是顶级的，这方面你就不用管了，能省则省。” 虞欢刚点了外卖，懒洋洋的在厨房翻箱倒柜找狗粮。 大白坐在她旁边吐舌头，做个乖巧等饭的监工。 她继续道：“至于造成江雪死亡的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我妈妈因为被团队除名，一直在疗养院静养，疗养院属于全封闭式，跟美术馆隔着一座城，开车都要两个小时，何况我妈妈还不会开车。警方未能在事故现场找到任何证据，证明她与这场事故有关。” 程熙洁问得很尖锐：“但也不能完全证明她与这场事故无关，对吧？” 虞欢被噎了一下，沉重的叹了口气：“没错，不能完全证明。” 媒体一定会抓住这一点大肆渲染。 豪门恩怨、精神病的复仇，怎么吸眼球就怎么来。 只要凶手一天没有绳之以法，公众就有充分的想象空间，满足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沉默片刻，程熙洁道：“舆论方面交给我。” 虞欢可是春日熙语工作室的一姐，绝不能让她在这件事上吃了亏。 从一开始，她们就是统一战线。 “有劳你费心了。”虞欢蹲在柜子前，盯着内里空间发出困惑：“尹承宴把狗粮藏哪儿了……” 厨房都快被她拆了，愣是找不到。 这人，藏着大白的口粮准备自己吃么？ 程熙洁听到她自言自语的念叨尹承宴，内容很和谐的样子，便试探道：“你跟不可说如何了？” 其实真正想问的是：在这件事上，有没有可能借助尹家的势力。 那必定会事半功倍。 虞欢站起来，语色变得坚决：“只要他不插手我的事，那我还能平和的跟他相处。” 在鹭城那天晚上，尹承宴亲口承诺过，知道她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不会再允许任何人干涉她。 包括他自己在内。 虞欢虽然没有回应，却是默默记下了。 这是维持他们相处的底线，若他越界…… 程熙洁不解：“你们这算重新开始了吧，为什么还要分那么清楚？” 虞欢垂下头：“他母亲试图改造我，让我成为完美合格的尹家媳妇。他父亲在得知南城发生的事后，完全不考虑事情真相，一味想要将我妈妈从公众视线里隐藏起来，最终目的是将她从社会中抹除。还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全身发出难抑的、轻微地颤抖：“他们要求我和秋家、和南城的所有一刀两断，当做过去都不存在——这是和尹承宴在一起的代价。” 一个女孩儿，要有多大的勇气，多残酷的决心，才能放弃家人、忘掉过去，将未来的人生、所有的一切寄托在心爱的男人身上？ 虞欢自认做不到。 程熙洁说不出话了。 虞欢还是很冷静：“我不可能为了他，放弃做自己。” 若在感情里，连自己都丢失了，又用什么去爱？ 这是个驳论。 同样身为女孩儿的程熙洁是懂得的。 “不说这个了，以后我也不会再问。”她选择尊重，“虽然是场苦战，熬下来我们都能成神。” 虞欢终于在组合柜的角落里找到大白的午饭。 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在那个位置，一如被时间淡忘的真相。 “还有个问题。”程熙洁是行动派，翻着手中的资料道：“虞正丰和郑奚岚，他们现在都还在南城，你拍戏这段时间，没来打扰你？” 这对母子见钱眼开，市侩又势利，不来找虞欢吸她的血，很不合理啊？ 听她这么一提，虞欢也感到稀奇。 回南城的时候，她就做好对付他们的准备。 谁想两个月过去了，虞欢都快忘了虞正丰这号人，更选择性忽略了重男轻女的郑老太太。 不对，早上那个门铃…… 虞欢走到玄关，将监控录像往前倒。 然后就见高清屏幕上临近7点时，男人鬼鬼祟祟的站在铁门外向内张望。 半响，正好7点整，他按响门铃。 几乎在下一秒，两名职业保镖突然冲进镜头，在他毫无反应更没来得及挣扎的前提下，将他架离门前监控范围内。 他是虞正丰，虞欢的混账父亲。 第26章 “近距离磕糖，太甜了！…… 尹承宴还是背着自己‘动作’了, 关于这一点，虞欢选择不动声色。 下午3点多的时候，沈秘书带着维修公司的工作人员登门, 一行四、五人，大刀阔斧的更换了正门那道集合各种高科技的门。 虞欢纳闷，尹承宴明明说的是门铃有问题, 怎么你们一来把门给换了？ 门做错了什么哈？ 她懒得点破, 给自己磨了杯新鲜的咖啡，坐到前院充沛的阳光下，边喝边看他们表演。 原本呢, 沈彧也以为来这一就是走过场。 换门, 检查监控，更新系统，完毕。 问题就出在检查监控的环节。 工作人员很快在录像里发现早7点，正门外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一幕：昏沉沉的天光下，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按了门铃, 几个做保镖打扮的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在画面里，将其架走。 紧张程度堪比惊悚嫌疑片。 随后，工作人员跟沈秘书请示, 需不需要报警。 为富人服务的团队都有相应的工作守则, 一切以客户要求为优先。 沈彧说这件事他会亲自处理, 也就是不报警的意思。 因此，他多长了个心眼, 问工作人员，这段监控除了同步上传总部主机留档，客户在家能不能看回放？ 回答是：可以！ 沈彧就有点慌了。 没等他继续问下去，工作人员很懂的开始解说外加操作演示。 沈秘书你看吼, 我们公司的电子安保系统可是全国顶尖水平！不但能随时回放一年内的监控，客户还能随时翻阅自己家的日志，每次翻阅也都会人性化的记录下来，具体到几时几点查阅了哪一段！ 然后，沈彧就看到这栋房子唯一的记录显示：今天中午12点19分，调取早6点55至7点05监控段。 精确的把时间差控制在10分钟内…… 这也太有数了。 下意识地，沈彧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坐在摇椅上喝咖啡的虞欢。 五月中的南方，20出头的温度，阳光明媚暖和，俏皮的晃着眼睛。 今天的虞大明星主打居家休闲风，长发编成松散的独辫，懒洋洋的搭在肩头。 穿一条镂空浮雕效果的白色连衣长裙，裙身宽松，裙摆及地，仙气十足。 外面罩一件亚麻色的粗毛线蝙蝠衫，一双与长裙登对的羊皮鞋。 整个人被金纱般的阳光笼罩着，笑得眼弯弯，像个毫无杀伤力的小仙女。 只喝露水的那种。 这一刻，沈彧今天的主题故事有了具体的名字：《那个早晨她终于知道他背地里做了什么》 虽然书名号里的‘他’不是他，但惊悚效果是加倍的！ 工作人员在旁边问：“沈秘书你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沈彧觉得，问题大发了！ * 这天之后，风平浪静。 虞欢料定尹承宴不会回来吃晚饭，照旧给自己点了外卖。 饭后出门溜大白，晚上看看综艺节目，和正跟傲湛打全城追击战的尚嘉艺通话闲扯。 10点半回楼上洗漱，做皮肤护理。 11点，准备入睡。 虞欢坐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又见意难忘’群，淡定的输入、发送：【今天晚上还回来吗？@YHY】 沉寂三秒，群里炸了！ 绝版湛：【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进度了啊……】 绝版轩：【她甚至在群里公然@了他！宛如宣誓主权般的昭告天下。】 YH：【怎么我不能在群里@尹承宴吗？】 绝版轩：【宴哥苦尽甘来，爆哭！】 绝版湛：【其实你可以私下问他，当然在群里问，我们大家都喜闻乐见。】 夜空中的一颗星：【近距离磕糖，太甜了！老板快出来回应！】 我是沈彧：【那个，不好意思要让大家扫兴了，尹先生人在帝都，因为事出突然，还请见谅。】 完了，沈彧连发了好几张会议室的现场照，力证：我们没有扯谎！我们是真的忙！ 照片里，尹承宴坐在占据绝对话语权的位置，沉敛的目光紧锁背投上PPT的内容，眉头紧锁，看上去不是很满意的模样。 底下气氛严峻，在座各位尹氏实业的分公司头头，无不表情凝重，生怕被点名。 尚嘉艺有心刁难：【多嘴问一句，这是老早准备好的，还是刚照的？】 绝版湛：【我们宴哥哪儿敢糊弄欢姐，是吧？】 尚嘉艺不看好：【那不好说。】 沈彧又补发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重在展示帝都金融商圈繁华璀璨的夜景。 第二张还是帝都尹氏实业总部会议室，这次把尹承宴身后墙上的古董钟照进去了，时间与此时一致。 尚嘉艺：【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掩饰什么，但我到感觉你们慌了，那位尹先生他慌了。】 虞欢依旧淡定：【好的，我知道了，你们辛苦@我是沈彧@YCY】 也不问尹承宴什么时候回来，不多打听他的相关行程。 爱回不回。 绝版轩：【合着是故意在群里公开查岗呐！】 绝版湛：【不不不，你想得太简单了，这是一场暗涌跌宕的博弈！】 JUN：【精彩[鼓掌][鼓掌][鼓掌]】 全程，YCY一言不发，把临近深夜率领一干下属加班加点的冷酷无情的霸总形象，稳稳地立住了！ * 尚嘉艺忍不住打电话跟虞欢求真相。 欢姐对闺蜜向来大方，仔细分享了前因后果，末了，嗤笑一声：“对付虞正丰其实并不难，无非就是砸钱让他去赌，等他不能自拔、赌债比山高的时候，叫他杀人他都会去。” 就是不知道尹先生给了他多少钱，看今天的情形，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好家伙，第一次就被抓个正着，虞欢运气还行。 结合之前群里那迷之氛围，尚嘉艺笑得打滚。 虞欢也觉得好笑：“我确实警告过他别插手我的事，他也真情实感的向我做了保证，没想到……” 话到这里，她停下来回味了一下，然后再发声，语调里明显注入了‘对此实况实属意料之外’的无奈笑色：“他竟然一声不吭回了帝都，还拉着一群下属聚到会议室，玩摆拍？” 就想真实问一句：您至于那么心虚吗？ “证明欢姐你在他心里威风不减当年！”尚嘉艺哈哈哈得停不下来，稍适，再做个走心的猜测，“听你的态度语气，好像也不是那么抗拒尹承宴……帮你？” 虞欢做着深呼吸缩进被窝里，待吵闹的思绪沉淀了，归于平静，她才确定道：“我想他会懂得分寸。” 诚然，尹承宴做这一切无非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被贪婪的人渣父亲打扰。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为她挡下全世界的恶意，只留下美好的那部分让她拥有。 虞欢对此毫不怀疑，并且，始终心怀感激。 尚嘉艺大抵明白了：“所以你抗拒的是诚叔和晓晓阿姨对你的安排，与尹承宴无关。” 虞欢对现实看得太清楚：“他们是他的父母。” 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而血缘所带来的给与天生强势，不容任何人拒绝或否定。 因为没用。 普通人家的儿女都会为一套房争破头，何况豪门巨富。 尹家关家看似构成简单，旁系分支的庞大程度是超乎想像的。 多少表亲堂亲暗暗盯着，哪怕盯一辈子，只要等到一个机会，他们就能顺着盘根错节的长藤往上爬，爬到参天大树的顶端，成为人上人。 尹承宴必须面面完美，稍不留神露出破绽，就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攻击。 到那时，尹家、关家，偌大的集团，包括他们预见不到的更远的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每分每秒都需要承受巨大的损失。 尚嘉艺生在豪门，早就看透了这里面令人寒心的明争暗斗。 “不说这个了。”她选择下一题，“你那经纪人挺上道的，我已经跟她对接过了，开场大戏在后天下午，你准备好了吗？” “我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有两个经纪人呢，两个都那么优秀，我能不努力吗？”虞欢探手在台灯下拿起那张今天下午收到的邀请函，翻看数秒，扬起唇，意味深长的笑了。 * 尹先生回帝都后就彻底没了音讯，人间蒸发了似的。 除了派沈秘书当外交大使保持早晚两个问候，平时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大家在微信群里聊得开怀，唯他怂得深沉。 虞欢乐得轻松。 再说她也不寂寞，有大白陪就够了。 周五下午三点，南城现代美术馆。 由国内著名建筑设计事务所FK与国家美术联合会共同发起举办的‘绘梦’主题展，低调开幕。 本次主题展筹备长达半年，以借出和部分购买的方式，向全国各地乃至世界范围内征集到三百多幅珍贵的建筑设计手稿。 这些手稿大部分已经实体化，有一半获得各大建筑类的奖项，其中不乏大师级的作品。 建筑设计师是美术家、亦是造梦者，将梦想绘成图纸，将图纸化作现实……这样的主题展，在国内还是第一次。 算是新颖的开拓尝试。 开幕式名家云集，美术联合会的会长、副会长，国内著名画家、艺术家，还有省内及南城领导均有出席。 主场馆内整整齐齐的坐满上百号人。 虞欢是到场唯一的明星。 头顶娱乐圈光环，还有南城本地人身份加持，她有幸被安排坐在第二排，挨着一位故人——南城综合大学建筑学院的院长梁美薇。 梁院长六十有三，是国内建筑界排得上号的设计大师。 众所周知，这座名为‘与梦之境’的现代美术馆，就是出自她所带领的设计团队。 而同样广为人知的一点是，梁美薇当时带领的团队均为南城建筑系的在读研究生和博士生。 建筑设计这一行跟学医差不多，再高的天赋也要依仗经验上的不断累积。 所以‘与梦之境’的手稿一出，轰动之余，业界普遍将其默认为梁美薇的作品，这在今日也是无人质疑的共识。 纵然在公开场合，梁美薇每每被问及相关多以自谦的态度回避，却被解读为爱护学生的信号，对她崇敬有加。 不管这么说，‘与梦之境’被公认为她职业生涯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没有之一！ 试想，当你已功成名就，准备解甲归田之际。 你坐在自己设计的建筑里，身旁宾客皆为社会名流精英，抑或位高权重者。 同行对你三分羡慕，三分敬重，或许还有三分无法流于表的嫉妒…… 你不在意那些，尽管做个云淡风轻的模样。 享受你的主场。 你的内心一定相当满足，相当有成就感吧？ 唯独虞欢可以肯定，自己的出现，足以令梁美薇时时刻刻、如坐针毡。 第27章 “戴上墨镜，像个女王。…… 一系列的XX致辞过后, 终于轮到现任馆长上台抒发。 根据入场时得到的小册子，是最后的流程没错了。 虞欢呢，估摸着梁美薇增利好重遇故人之女的心情, 以着相当平和平稳的心态，轻声与她搭起话来：“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四年没见了呢，梁奶奶。” 梁美薇似有轻怔, 两秒后侧首看来, 绽出庆幸的笑容：“要不是你主动唤我，我都不敢认你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不急不缓的话语声充满包容, 听着像温柔安抚, 丝毫不介意小辈坐下到现在才与自己交谈。 稍适，梁美薇又送上问候：“对了，你外公外婆他们都好吗？” “都好的。”虞欢点头，直视她的目光显出几分咄咄逼人。 “都好、就好。”梁美薇神情微不可查的闪烁了一下，仿佛想起什么难抑抒怀的旧事, 人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专注聆听馆长发言。 虞欢多少能猜到她的心思计较。 知天命的年纪，何种风浪没经历过？ 人活一世, 匆匆忙忙几十载, 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无过无错、无愧于心？ 梁美薇把大半生奉献给南大建筑系, 教过的学生那么多，有偏爱就会有疏忽, 都是人之常情。 退一万步，她这一生对建筑设计界所做的贡献，还不能抵消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过错么？ 在虞欢这儿，就是不能！ “梁奶奶, 您还记得四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虞欢微笑的看着台上，主动打开话匣子，帮母亲的老师追寻往昔，“那天闷热极了，我在设院门口等了您一整天，从早上9点等到晚上11点，最后您让您的学生给我送来一把伞，让我快回家吧，就快下暴雨了。您当时站在五楼的逆光窗口看着我，我看不清您的表情。” 如果满分是十分，她给自己这段独白打十二分！ 梁美薇语塞：“那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没能顾到你，我也很……” 虞欢不让她说完，用一个情绪饱满的呼吸打断，进而苦笑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一张图纸。” 梁美薇脸色都变了，唇齿微张想要解释，或者随便说点儿什么都好，可余光里坐满了人，有她在业界的同行，有学校的老师，还有社会各界的钱权人士…… “等开幕式结束，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叙旧，可以吗？”她快速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请求。 虞欢眉间那一缕佯装出来的苦涩瞬间消散，昂起下巴，垂眸轻蔑地望着面前这个虚伪的女人，郑重回绝：“不可以。” 周遭响起掌声，恰如其分的掩盖住梁美薇那不安的心跳。 台上，馆长忽然看向她们这处：“下面容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我们美术馆今天的特别嘉宾、南城本土的大明星虞欢小姐，欢迎她上台发言！” 虞欢面带笑容站了起来，上台之前，俯身于梁美薇的耳边冰冷吐露：“我会替我母亲，拿回原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 今天虞欢特地选了一条纯白色的一字肩连衣裙。 挽起长发，佩戴夺目的钻石首饰，用神秘蛊惑的香水，给唇上涂抹潋滟的红色。 当她站到台上成为焦点。 谁最忐忑，谁给与她的目光最灼/热。 谁在专注的走神，谁早已经睡着了…… 这些，都不重要。 她幽默的做了自我介绍，优雅的讲述了南城的历史，最后，为今天这场盛宴送上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南城是我的家乡，而这座被称之为‘梦与现实的交界’的现代美术馆，不仅将中西方建筑之美融合在一起，还与我有着深深地、难以割舍的缘分。因为我的母亲秋韵宁女士，正是美术馆最初的设计者，作为她的女儿，我很荣幸的宣布：我将捐出南城现代美术馆‘与梦之境’的设计手稿，将它放在‘绘梦馆’永久对外展出。以上，就是我的全部发言，谢谢大家。” 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虞欢做了完整的结束语后，落落大方的颔首，微笑示意，你们可以鼓掌了。 于是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们率先赠予最热烈的掌声。 他们属于在场中的绝大部分。 而剩下那些对内情多少有些有些了解，甚至当年的直接参与者，比如梁美薇，形势之下只能强颜欢笑，付之行动配合鼓掌。 倘若做出与大多数人不同寻常的举动，那么你就是异类。 * 虞欢在台上发言时，一条营销号由从外媒搬运到微博的新闻开始发酵，并迅速吸引越来越多的目光和关注，上了热搜。 起因是一位名为乔治的推理小说家在推特上发表道歉声明，表示自己最畅销的小说《奇怪的猫》并非本人创作，而是完全剽窃了邻居陈正森先生的作品。 乔治一家与华侨陈正森一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彼此和儿女们都是好朋友。 尤其他与陈正森，两人有许多相同的兴趣爱好，经常一起钓鱼、打猎，探讨文学艺术。 三年前，陈正森在他的鼓励下开始写小说，乔治从旁给与专业的写作意见，还打趣说出版之后，编辑一栏得写上自己的名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说创作接近尾声。 乔治预感，陈正森很有可能因为这个故事在推理小说界名声大噪！ 他一方面为好友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隐隐萌生对其写作天赋的嫉妒之情…… 又在这个时候，乔治的编辑、《24小时》杂志社的创始人肖恩在一次造访中，发现了小说的初稿。 肖恩误以为那是乔治的新作，只看了几页就被开头惊/艳。 数天后的电影人酒会上，他向在场所有人大力举荐这部新作，成功获得投资商的青睐。 当晚，得知这个‘好消息’的乔治陷入了深深的迟疑。 他没有及时向肖恩坦白真相，反而对陈正森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他开始为自己找借口，要是没有他的指导，陈正森的写作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他还为他贡献了许多巧妙的点子！ 虽然那部分后来在庭上都被证实为推理小说中常用的写作手法，可在当时，乔治成功说服自己，第二天就带着手稿去见了投资商。 从这里开始，一切变得不受控制…… 一个月后，陈正森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推理小说《奇怪的猫》全线上架，短期内收获如潮好评，登顶同类型畅销榜榜首。 乔治名利双收，《奇怪的猫》也像其他知名小说那样，即将被搬上大荧幕。 推理小说迷们翘首以待，同年将作者投为本年度最受喜爱的推理小说家。 如今三年过去，就在电影即将全球上映之际，乔治在推特上公开向陈正森道歉，道出这段鲜为人知的真相。 声明里，乔治深知自己伤害了朋友，伤害了两个家庭的关系，也永远破坏了这段友谊，他会将小说及所有相关收益还给陈正森，终止自己的错误。 《奇怪的猫》在国内名气不大，电影虽有院线安排，场次却不多。 最开始，各大营销号从推特搬运原作者的道歉，被网友笑称：为了我朝票房拼成这样，是个狠人！ 没多久就有推理小说爱好者站出来真相：原著归属早有争议，官司在国外打的，国内没热度不关注不知道而已。 又在这时，另一位当事人陈正森，他开通微博了！ 微博的认证信息：业余推理小说家、《奇怪的猫》是唯一的作品。 陈先生是个狠人，先把法院判决书甩出来，再还原他那个版本的事实真相。 发现好友侵/占了自己的心血，他在愤怒平息过后，选择与乔治对话。 没想到乔治谎话连篇，一边将他安抚，一边靠他的作品发着大财，跻入上流社会，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陈正森认清现实，将其告上法庭。 维权之路比想象中困难，由于他之前没有创作小说的经历，加上《奇怪的猫》成功卖出多个版权，电影项目也在进行中，他势单力薄，只有妻子和儿女始终在背后给与支持鼓励。 在此期间，乔治不止一次公开对媒体放话，要是真的偷了邻居的小说，他就烧掉所有的笔，下半辈子去苏格兰牧羊！ 《24小时》杂志社全力声援乔治，出版商、电影投资方……都在向陈正森暗暗施压。 “那些采访我的记者，认定我在污蔑乔治，他们竟然问我是否会为此举感到羞愧？那是我的作品！整整28万字，每个字都是我坐在写字台前敲下来的！”陈正森在自己的声明里说道。 很长一段时间，就连他的代理律师都劝他选择庭外和解。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陈正森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秋韵宁慈善基金会把我从泥沼里拽了出来，并给我一束名为‘希望’的光。” 这个基金会来自好友的介绍给，成立本意就是为了帮助那些维权无路的原创作者。 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在几年间，为不少没有名气又缺乏财力支撑的作者们争回应有的权益。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陈正森联系了基金会，对方了解他的基本情况后，决定给与包括法律在内的全方位援助。 “我又开始重新维权了，这次我有了新的战友，个中艰辛不再赘述。” “今天，我之所以开微博，选择在这里发声，主要是为了感谢秋韵宁慈善基金会给与我的帮助！” “这对我和我的家人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我没有污蔑我的邻居，《奇怪的猫》虽是我第一次尝试创作推理小说，但它从大纲结构到人物设定、悬念制造、凶杀案的设计，全都属于我个人原创，这一点也在法律公正的判决下得以肯定。” “尽管我和乔治的友谊在过去发生的种种中走到了尽头，但我还是感谢他曾给与我的专业建议。” “维权的两年间，认识了许多与我有相同经历的原创者，有的人如我一般幸运，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作品，但更多的人身陷囹圄，伤痕累累饱受折磨。” “我将捐出《奇怪的猫》所有收益与赔偿，交给秋韵宁慈善基金会运营，为更多原创者维权！” * 相比营销号从外媒搬运的‘乔治道歉声明’，陈正森本人在微博上做的回应有理有据，更让人信服。 大批原著小说粉慕名给他留言，祝贺他维权成功，向他打听第二部 小说的创作想法，还问他即将上映的电影有没有钱分？没有的话，他们就不去送票房了。 陈正森祖籍广西，本职是位网络工程师。 少时因父母工作的关系移居海外，在曼彻斯特定下，不过他本人有很深的乡土之情。 他在微博上大方与书粉互动。 第二部 小说在创作中，不会放弃写作。 电影发行方虽然没主动联系自己，不过听说电影拍得不错，喜欢就看看吧，他自己也很好奇，所以是会走进电影院支持一下的。 唯一就是希望宣传海报上那行‘改编于同名畅销小说《奇怪的猫》’加上小说作者的名字。 原创不易，原创作者需要得到这样的肯定。 随后，电影《奇怪的猫》官博顺应大局回应，在发布的最新海报上，陈正森的名字被放在显眼的正中。 不管热搜因何而始又源何而终，电影得到了超出预期的宣传效果，超前点映和正式场次加起来，国内的代理发行笑得合不拢嘴。 如是完美大结局的和美气氛下，一位粉丝过千万的自媒体博主对此事做了简单的总结： 首先恭喜陈正森先生维权成功。 其次，全世界所有的剽窃者都没脸没皮，没有道德底线！ 最最重要的是，国内维权无门的朋友，请认准秋韵宁慈善基金会，查过天/眼通了，手续齐全，口碑赞爆，用过都说好！ 末了贴心的附上基金会官博和联系方式。 秋韵宁慈善基金会，正式进入公众视野。 * 南城，现代美术馆。 现场记者从虞欢的发言里洞察到新闻价值，然而还没来得及向本人确认，她就以‘工作忙’为由，在保安的护送下钻进那辆崭新的白色牧马人，回城！ 看着那辆越野车，南城的记者朋友们纷纷感言： “这个虞欢，开车的样子就帅气。” “穿着一字肩礼裙开越野，脱掉高跟鞋扔副驾的动作A爆了。” “戴上墨镜，像个女王。” “你们搞错重点了吧……他们剧组不是停工了么，群演天天跟那儿还闹赔偿呢，工作忙？忙个鬼啊。” “她在台上的发言怎么说？” “秋韵宁这名字，有点耳熟……” “梁老师还坐在里面，走走，回去问问她老人家。” “卧槽！热搜！那个维权的慈善基金会！” 哪有那么巧的事？！ * 热闹非凡的一天。 虞欢回到家，遛狗，点外卖，外界的声音一概不理会。 晚上八点，程熙洁拉了一个名为‘寻找正义光芒’的微信群。 群员共计三人：她、虞欢，尚嘉艺。 战斗状态的程熙洁就很兴奋：【拉群没别的意思，就想说一切顺利！】 尚嘉艺陷入了困惑：【我曾多次想象过自己上热搜的情景。怎么也该是#当红男星深夜密会尚嘉艺#、#xx顶流和尚嘉艺隐婚了#这样的水准。而非#基金会法人代表#、#基金会主理人是南城名媛#这种过分的老干部feel……你们觉得呢？】 虞欢只管吐槽：【虽然知道这群的意思，但群名也太土了……】 沉寂片刻，三个女人发出连串的哈哈哈哈哈。 截止这天晚上10点，状似还沉浸在工作乐趣中的尹先生未有任何表示。 临睡前，虞欢接到剧组通知：片场事故已妥善解决，明早七点复工。 * 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全国媒体就捋清了‘秋韵宁慈善基金会’的来龙去脉。 成立两年零七个月，无偿为原创权益受到侵/犯的作者们提供帮助的基金会。 创始人有两位：虞欢、尚嘉艺。 前者为娱乐圈当红女星，后者是南城名媛、小有名气的摄影家。 两人为好友关系。 秋韵宁是虞欢的亲生母亲，16岁被南城综合大学建筑系破格录取，19岁入围建筑界最佳设计奖。 本该拥有大好前途，却被一段失败的婚姻毁得彻底。 最终牵扯出南城现代美术馆设计权的归属，加上虞欢本身的明星效应，事情彻底发酵开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网友追剧似的，每天起早贪黑的关注、议论，分析梁美薇团队的设计能力。 南综大建筑院的在校生自发查阅资料，尝试还原现代美术馆的设计过程。 美术馆官博下的评论全在询问此事，相关人员压力山大。 虞欢两耳不闻窗外，一头扎进剧组，尽职尽责的拍戏，戏外的事情交给程熙洁和尚嘉艺。 大抵是心静了，人专注在戏里，五月过得很快。 眨眨眼，六月也近了尾声。 天气变得燥热起来。 事情在微博上的热度褪去大半，梁美薇始终没有发声，为自己曾经的学生说点儿什么。 虞欢得到两天假期，掐指一算，那位近期在背后出钱又出力的尹先生竟然还在帝都呆着。 既然你不来，那我便亲自去寻吧。 第28章 “咱们宴哥有主儿了！”…… 六月末的帝都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 正午时分, 热辣辣的阳光晃着眼睛，放肆的灼烫暴/露在外的皮肤。 可你若站到阴凉地儿，阵阵微风吹来, 又还透着骨子沁冷。 实在弄不清这城和这天，是在向你表达充沛的爱意，还是在冲你翻白眼…… 棕色的SUV离开国际机场, 向城内驶去。 车上, 虞欢跟小姨秋韵涵视频报平安：“我刚下飞机，明天早上有个试镜，结束后回去继续拍戏, 再有十来天杀青了, 到时候过来看你们。” 温哥华气候温和，长期居住有利稳定秋韵宁的病情，对她的康复起到很大的积极作用。 这是当年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后，秋父在能力范围内为长女做出的最好选择。 秋韵涵跟姐姐相差三岁，如今婚姻美满, 与丈夫在温哥华经营着一座海边民宿，平日孝顺父母、照顾姐姐，一家人努力摆脱过往阴霾, 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唯独放心不下的, 是独自在国内打拼的外甥女。 温哥华那边是下午四点多, 秋韵涵坐在民宿前院的摇椅上晒太阳。 镜头的左侧，她的丈夫陈昱正跟住在隔壁的老先生下国际象棋, 两个人水平差不多，都不怎么讲武德，一边吵一边下，旁边围着四、五名中午刚到的住客看热闹。 “囡囡到了？等我拿下这一局在跟你说！”陈昱抽空跟虞欢打招呼, 还要跟周围炫耀，看见没？那是我外甥女，中国演员，大明星！未来有一天会在好莱坞发光发热的！ 众人纷纷对镜头里的年轻女孩儿挥手，女孩儿也笑容灿烂的对他们挥挥手，完成一次待星光的‘近距离’接触。 于是陈昱先生更得瑟了。 “行了，好好下你的棋吧。”秋韵涵没辙的摇头，把镜头收回，“这次试的是电视剧还是电影？” 虞欢道：“电影，角色不定，导演很厉害，能合作就是赚到了。” 秋韵涵对她信心百倍：“你肯定行！” 虞欢却不太确定，表情泄漏出情绪：“总之，我尽力而为！” 诚然，收到大导演新作的试镜邀请，她受宠若惊。 如果大银幕首秀是这样的起点，对于她的演艺事业都将是全新的飞升跨越。 可是机会就在眼前，她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争取也就变得没那么有底气…… 罢了，这些都是需要她自己去克服的问题。 虞欢把工作相关推到一边，转而关心家人：“对了，外公外婆还没回来吗？他们现在是在哪儿啊？我昨天在朋友圈看到他们滑雪的照片，也太潇洒了吧！还有我妈妈，最近在忙什么呢，总是隔两三天才回我信息，每次都是‘很好不用担心’，小姨你一定要帮我当面转达她，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秋韵涵笑弯了眼，一件件的应她，“说真的，我也搞不清楚我们家老头老太太现在的具体坐标，只知道上周在蒙特利尔，给他们打电话说不到两句就挂，嫌我啰嗦呢。你妈妈最近确实挺忙，展览开幕、论文、研讨会，还有……” 话到此处，必须有吊胃口的停顿。 虞欢把脸怼到屏幕上：“小姨，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一家人不整那些弯弯绕绕，对不对？ 秋韵涵扑哧出声，也凑近屏幕，小声地：“悄悄告诉你，我姐她，恋爱了。” 虞欢呼吸一滞，眼珠子瞪出来，震惊脸！ 秋韵涵知她关心什么：“那个人你见过的，去年墨尔本别墅展以最高价拿下你妈妈的设计的书商。” “司徒先生，对吗？”虞欢脑中浮现出一个伟岸的轮廓。 托南城不可说的福，去年她一整年都没什么工作，恰逢11月墨尔本别墅展，秋韵宁所在的事务所送了她名为‘自然生长’的作品去参展，虞欢全程陪同。 这位司徒先生年约五十，身高1米8，相貌生得相当威严，言谈举止皆很得体。 秋韵涵继续道：“对，就是这个司徒先生，他想把‘自然生长’打造成一座私人的小型图书馆，你妈妈跟他一直保持联系。我们都以为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直到上周我跟你小姨父参加朋友的派对，遇到他们两……你妈妈打扮得可漂亮了，全场最佳！下午出门的时候还说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吃火锅遗憾得不得了，事务所如何都推不掉的应酬，苦着脸很头疼的样子，我才发现你的演技是遗传了谁！” 虞欢哭笑不得：“厉害了，竟然还会给自己打掩护。” 不过她倒真想亲眼看看妈妈一本正经的演戏瞒家里人，宛如逃课约会的小女孩儿。 “他们正式确定关系有五个月了，相当谨慎，根据我和你小姨父的暗中观察，谈得很认真！”秋韵涵试探她口风，“你怎么看？” 虞欢做个不好敷衍的模样，“看司徒先生的具体表现吧！” “嗯，我们也要看看他的具体表现。”秋韵涵与亲爱的外甥女在此问题上达成一致，反手将军，“那你自己呢？可别被你妈妈比下去了，回头让外公外婆笑话你。” 陈昱云淡风轻的附和：“没关系，小姨父不笑话你，演艺圈拒绝英年早婚！” 一句话直接堵死她的后路。 秋韵涵预感通话即将结束：“老话说得好，人不能越活越回去，你找对象不说比尹家那小子优秀，各方面至少要跟他持平吧，不然以后你们狭路相逢，水平臭的先输了。” 虞欢：“……” “还有还有！”秋韵涵抓紧道：“虽然老话好马不吃回头草说得好，但要是那片草地他长得比以前肥沃茂盛，营养丰富！回头去嚼几下，试试口感也没问题的，不打脸！” 虞欢：“……嗯嗯，挂了，有时间再聊。” * 一通电话，筋疲力竭。 虞欢放松了神情瘫在椅子里，昂头望着白色的丝绒车顶，一阵阵儿的发笑。 何又欣和开车的夏宇频频在后视镜里对视。 跟了欢姐一年多，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跟家里通话。 证明什么？ 欢姐给与充分信任，把他们当自己人了！ 欣欣激动得涨红了脸，饱含热泪的眼睛闪啊闪…… “想问什么？”虞欢给她抒发的出口。 毕竟憋死她自己就没助理了。 “我可以问啊？！”何又欣又惊又喜，深吸一口气准备发问了，然后发现她脑子里的问题有点多哦！ 夏宇也扯着嗓子提醒：“欣姐慎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已知：欢姐家庭氛围极佳，外公外婆潇洒世界游，小姨小姨父可可爱爱，秋妈妈事业顺利，恋爱进行时，对象也相当不错的样子。 完全不像这一个月以来，网上揣测的那么……人间凄苦。 所以这部分没什么可问的了。 难得欢姐肯给机会…… 何又欣壮起胆子：“那欢姐你有没有打算在那片长得肥沃茂盛、营养丰富的草地上长期驻扎下来？” 问得漂亮！ 夏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弹钢琴似的活动手指。 就躁动，还期待！ 虞欢歪在座椅里，眯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杏眼，半响，软着嗓子懒洋洋道：“你们真以为我来帝都两天，就只是试个镜啊。” * 尹承宴在帝都有一特别好的四合院儿。 二环内，什刹海最显贵的那片，左邻右舍非富即贵。 院子是传统四梁八柱的大木结构、榫卯连接，布局敞亮，车库都有好几个。 就这，尹承宴十八岁时，尹老爷子送给他的成人礼。 所以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呢…… 虞欢对那院子很是熟悉，念书的两年间时常有去。 尹承宴和他帝都的一干兄弟们整日在那儿厮混，玩摇滚，摆弄机车，打麻将…… 纨绔子弟如是。 到了地方，虞欢让夏宇和欣欣去预订在附近的酒店，明早来接她即刻，自己顺着几乎被国槐遮蔽了阳光的巷子，往里走去。 京城总是与别的地儿不同。 文化底蕴，历史气息。 巷子里的一砖一瓦，还有那恣意伸展的枝桠……有阳光渲染，有轻风浮动，自然而然的与虞欢温缓的思绪融合在一起。 莫名的，她就想起最后一次来这儿的情景。 那年她刚过19岁，那时，她为了母亲的事刚从南城回来，在回程途中做下人生中最大的决定。 那天，她花了一早上办好离校手续，连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打车来找尹承宴。 她是来跟他正式告别的。 所谓的门当户对，还有现实。 她都认清了、也妥协了…… 谁知刚到门口，她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对话声—— “九阿哥这两年被关惨了，来来来，喝一个压压惊，欢迎回国啊！” “你是不知道！这两年你错过了多少大戏！” “那没事，宴哥这儿黄金档还在持续放送中，我瞧着，毕业就能大结局？”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傻眼了吧！咱们宴哥有主儿了！死心塌地非她不娶的那种！” “哎哟卧槽，真的？” “南方来的小美人儿，特别软，还贼安静，一点儿不闹腾，宴哥走哪儿她跟哪儿。” “搞错顺序了吧？是她去哪儿阿宴去哪儿，对不？” “小九，来我给你举个例子你感受感受，嫂子只要稍微皱一下眉头，宴哥立刻把嘴里的烟掐了，牛逼不？！” “这哪儿是找媳妇儿，这是捧了个祖宗在心窝里，大伙儿说，是不是？” “阿宴栽了。” “栽大了……” 虞欢站在外面听着，坦白说，换以前任何时候听到这样的恭维，怎么样都能把虚荣心给满足了。 只是在那天，那个时候，心头只有濒死的窒闷。 没想到，尹承宴的回应特别给机会。 一众纨绔起着哄，他叼着烟靠在藤椅上，吊儿郎当说：“随便逗着玩，她还当真了。” 第29章 “还好你在。” 随便逗着玩, 她还当真了？ 院儿里闹起来了，那嗓门一个赛一个的高—— “宴哥牛逼！” “吊！” “这瓶我吹了，你们随意！” “不知不觉间, 阿宴都长大本事了。” “嗨！回头就跪搓衣板儿。” “到底是哪路神仙，快叫我来让我瞧瞧。” “叫过来？天真吧你，哪次不是宴哥亲自去接？” “宴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尹承宴不应, 随他们猜。 虞欢站门口听笑了, 垂下头自顾自的轻摇两下，做个呼吸，再抬头, 换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举步跨了进去。 她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一刹，嬉笑的气氛瞬间没了。 洒满阳光的宽敞院落像是整个儿的被时间模块包裹、定格住。 那些恣意的笑、嘴角放肆的弧度，卡在嗓子眼儿的话语，还有手里的啤酒、麻将、烤串儿……齐齐静止。 虞欢成为他们的主宰。 无人吭声，眼神在她和尹承宴之间反复移动。 有些话是有性别之分的, 说时得看哪些人在，哪些人不在。 尹承宴身边的玩伴，哪个不清楚虞欢被他摆在心里的什么位置？ 从南城到帝都, 16岁到19岁, 尹家都在把她当未来女主人培养了, 她在尹家又是什么地位？ 越细想，越慌张。 这帮家伙虽是纨绔, 虽然混账，真到了紧要关头，很是会看场合。 单瞧虞欢的脸色都知道她肯定听见了，就算是玩笑话, 都是要强的性子，谁乐意伏低做小？ 尹承宴也慌得不行，弹起半身，整张后背悬空，靠双臂压在藤椅的扶手上，就踏马考验臂力和耐力。 他顾不上别的了，目光紧锁站在院门前的姑娘，搞不清楚她何时从南城回来的。 不是说好回前打电话，他去机场接么？ 才回去三天，怎么瞧着人瘦了一大圈？ 谁欺负她了么？ 艹！ 谁敢？ 别了，眼前重要…… 他家姑娘，冷冰冰的看着他。 肯定听见了吧？伤心了吧？ 尹承宴你死了，面子值几个钱？什么叫‘随便逗着玩’？人话？ 玛德！玛德！玛德！ 这要怎么哄？ 直接跪下行不行！ 宴哥实力演绎身体被掏空，灵魂都开始发生扭曲。 这些，虞欢都看得出来。 换从前……不，三天前就行。 被她撞见这场面，她一点儿不会在意，甚至会去到尹承宴身边，主动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软着嗓子问他：“哥哥你抽烟么，我给你点。” 不就是闹，不就是开玩笑。 她人和心都是他的，还不能在他的兄弟们跟前配合配合，给足面子？ 可是不行。 虞欢需要眼前这个‘刚刚好’的机会。 所以在一众胆战心惊的目光下，她向尹承宴走过去。 尹承宴好像还在酝酿说点儿什么好，迎合的坐起，心虚的挺直了背脊。 虞欢便顺手拿起桌上刚开的冰啤酒举至他的头顶，瓶身倾斜，透心凉的啤酒在他发间绽开丰富的泡沫，浇了他一脸。 “好玩儿么？” 那是她离开帝都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就是告别。 * 回忆结束时，虞欢停在那栋熟悉的四合院门前。 很奇怪，除了阳光比记忆中温和，一切似乎没变化。 气派的院门向外大开，吵闹的对话伴着烧烤味儿、麻将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着急回南城干嘛？帝都不好么，兄弟们难得凑齐，团建活动我安排得妥妥当当，晚上就走了，多扫兴啊！” “就是，九阿哥刚回来……” “再叫我九阿哥翻脸了。” 院儿里响起好几个敞亮的噗哧声。 翻一个看看，兄弟们谁理你？ 虞欢面露诧异，认出这个声音。 去年一起合作《0号》的影帝林深！ 他是九阿哥？ 这么说他们三年前就有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时她完全把他忽略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跟尹承宴分手，顾及不了旁的。 难怪去年合作时，林深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院子里放肆调侃影帝—— “哎哟喂，这人做了影帝也愈发会摆架子了，九阿哥不好听么？当年咱们歃血为盟的时候，这不是您老人家强烈要求的花名儿？” “我错了行么？自罚一瓶，这事儿能不能翻篇？” “九阿哥，咱们这偶像包袱不能那么重，有碍身心健康发展，真的！你得放飞自我，让粉丝和广大影迷爱上那个残缺而真实的你。” “论：艺人的自我管理。” “我与我那挥之不去的黑历史。” “清一色，给钱！这辈子我九阿哥跟你们这群鳖孙共沉沦！喝！都踏马给我喝！” 一通爆笑，完了，麻将机一转，码好的牌整整齐齐出现，继续。 “阿宴明天一走，谢林得屁颠颠跟回去吧。” “亲王心里跟明镜似的，懂我！” “我不但知道你要走，还知道你看上阿宴身上那网红小挂件了。” “艹！谁报小爷的点？！” “宴哥你也不管管，这厮明摆着撬你墙角！” “就算是个虚张声势的挂件，也得宴哥摘了你再去稀罕不是？” “我呸！面首没有资格说妹子是挂件！再说正主儿都回来了，妹子功成身退，我还不能稀罕一下？宴哥早默许了，对不，哥？” “正主儿？哪儿呢？叫来我瞧瞧。” “南城鸿景大饭店拍戏！想探班先跟宴哥写申请，叫来你瞧瞧？您也配？” “林谢小爷，这话您说了不算，得宴哥自己说。” “正主儿还没追回来，你让宴哥说什么？你这不是把宴哥架在火上烤么？！” “不是，咱们先捋捋事情发展顺序。” “别搞那么麻烦，不用捋，我就问一句：谁是正主儿？！” “我说你们怎么那么怂呢，连个名字都不敢提，不就是一个虞欢，怎么？阿宴是南城不可说，你们非得给她按个什刹海四合院儿不可说？” “九阿哥能耐！不愧是和虞欢对过戏的嗯……影帝！” “那是借位，老子演艺生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借位。我九阿哥林深不是那种片场混子，更不是轻易占女演员便宜的混蛋，十三幺！” “卧槽啊！现在娱乐圈这么难混么，至于你堂堂影帝回来做大牌挣哥儿几个的钱。” “少说垃圾话，给钱！” “那宴哥现在知道吻戏是借位的，心里有没有舒服点儿？” “现在知道？实话告诉你们，还没开机，阿宴那秘书的电话已经打到我这儿来了，这面子，我能不给？” “哎哟！” “哎唷！” “哎哟喂！” “俗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能不能长点儿出息啊宴哥？当然，你要不承认自己是那匹马，虞欢才是，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老七你嘴怎么那么贱呢？虽然我赞同你说的每一个字。” “趁着今天大家伙儿都在，我人贱人爱祁萧晏，带领你们复盘当年四合院名场面，那句话宴哥怎么说的来着？” “哦，他说：随便逗着玩，她还当真了？” 抑扬顿挫的话音在院子上空消散，四方桌上响起叫好的附和，撸串儿、喝酒，搓牌！ 虞欢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跨进院门。 场面和上次一样样的。 所有人都傻眼了，以着各自精彩程度不同的面部表情对她，之前的恣意嚣张……荡然无存。 更巧的是，尹承宴依旧舒展在那张他太爷爷传下来的老藤椅上，昂着脑袋对头顶那片蓝天白云吞云吐雾，好不惬意。 虞欢突然出现，他便蓦地撑坐起来，深棕色的瞳眸凝成一块易碎的玻璃，写满紧张！ 宛如小学生作弊被老师抓了现行。 再一想，不对啊。 他没作弊！ 他踏马一句话都没说！ 那他为什么要心虚？！ 在场其他人包括和虞欢有过合作的林深都没敢动，思想活动保持出奇的一致：时隔三年，名场面再现，还是个升级版！ 好家伙！ 肉串在火上发出嗞嗞声，油溢了出来，滴在烧得通红的木炭上，轰地一下，火苗窜得老高，灼到谢林擎轩刚染黑的头发。 他‘嗷’地嚎了一嗓子，往后弹开。 虞欢似乎被他的滑稽表演逗到笑点，含着淡淡风情的唇角向上微扬，眉眼弯弯的笑开了。 “玩儿着呢，没打扰你们吧？” 她同大伙儿打招呼，拎着一只精巧的链条包，踩着白色的高跟鞋，步步走近。 纤细的跟撞击浅灰色的地砖，发出哐、哐、哐的声音，敲打着这群纨绔的心肝脾肺。 正午耀阳当空，愣是整出地府阎王爷亲自出来夺魂的效果。 谢林擎轩没说她坏话，坦荡荡的迎上去：“嫂子你来啦！怎么会打扰我们呢！高兴还来不及呢！吃烤串儿么？渴不渴？我给你开个冰啤酒啊？” “大中午喝什么冰啤酒？”尹承宴抢先迈到虞欢跟前，替她拒了那个一度给他心理制造阴影的玩意儿，拉起她的手，“一个人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说着拉起她的手，生怕人会扭头走了似的，想起时间点，又问：“午饭吃了吗？” 那温柔备至的关怀啊，就像在玩大变活人，kuang~一下，人人都要敬畏三分的尹先生不见了。 此刻站在你们眼前的只有尹·深情人设永不倒·承宴。 其他兄弟被酸得不忍直视。 老牌狗粮，还是内个味儿！ 虞欢任他抓着手腕，静淡地应：“我明早有个试镜，临时接到的通知，觉得机会难得就过来了。正好酒店在附近，就说顺路来看看，我也不知道你还在不在这里。” “我在。”尹承宴下意识抢答。 他也知道兄弟们就在旁边，顾不上那么多了。 三年前的血泪史历历在目，尤其很久以后回过味来，发现那天虞欢就是专诚来找他分手的，而他也相当配合，天时地利的说出那句置自己于死地的鬼话！ 当时他压根不知道南城发生的事，更不知道家里插手了所有的事！ 虞欢出手就把他将死了，丝毫翻盘的机会都不给。 他上哪儿击鼓喊冤去？ 那时他年轻没经验，现在不会了。 “嗯。”虞欢点头，轻轻柔柔地冲他笑道：“还好你在。” 简单的笑容里多了一份岁月沉淀的平稳。 现在的她，不会轻易被外界所动摇。 尹承宴霎时松了口气，为三年前年少轻狂，也为三年后谨慎入微。 “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外面太阳大，进屋坐下慢慢想。”他绽出爽朗的笑，拉着她进了屋子。 经过那一众纨绔，虞欢特地侧首去认。 除了林深和谢林擎轩，还有五个熟面孔。 亲王刘则意、老七祁萧晏、虎爷徐闯，长了一张爱豆脸的公主面首乔誉珩，还有话最少的哑巴陈陈燕回……连名带姓包括他们的绰号，都想起来了。 真有趣儿。 虞欢看着这些纨绔，心里想的都是尹承宴和他们在一起做的混事，不禁颔首一笑。 微风拂面，阳光是成就她一人的滤镜。 乔誉珩：“我去！嫂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演员没有之一！” 徐闯：“别听面面的鬼话，我才是你的铁杆剧粉！超话签到12级！” 祁萧晏：“那个、嫂子你有妹妹么？姐姐也行……” 刘则意：“弟妹来了多住几天，阿宴好好伺候着。” 谢林擎轩：“那我就先回南城了啊宴哥。” 陈燕回：“……没有底线。” * 午饭内容由尹承宴做主，不大会儿从附近的酒店送过来，荤素搭配着，清淡为主，可不能因为吃了发物影响明早的试镜。 饭后，随着虞欢的到来，尹承宴整个人从里到外阴转晴，牌瘾跟着犯，硬抢了祁萧晏的位置，还放狂话：“对不住了各位，今天你们只能穿着底裤从这里走出去。” 作为老大哥，刘则意回应道：“说话留点余地，你不怕倾家荡产，我们就奉陪到底。” 这才六月间呢，尹老板要提前发年终奖，我们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虞欢去厨房给自己沏了一盏花茶，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看，听他们哥儿几个打嘴皮子架，全当听山寨版的德云社。 过会儿，她觉得疲了，轻车熟路钻进主卧困觉。 把窗户开一半，让干燥的风吹进来，连带着插科打诨的话声，最催眠了。 醒来已是日落时分，晚霞从窗外映了一小片落进卧室里。 外面静悄悄的，人似乎都散了。 虞欢睁开眼，发现不可说先生坐在床头，情深款款的看着自己。 第30章 “请你继续坦诚的喜欢我…… 尹承宴在十分钟前走进房间。 虞欢睡得很熟, 侧卧在床中央，两手交叠置于身前，双腿自然弯曲伸展。 很放松的睡姿, 很均缓的呼吸，很安宁，很美好…… 一瞬间, 他被动陷入久违的特定场景。 放轻动作小心翼翼的在床边坐下, 专注打量她的脸容。 和三年前相比是有些许不同的。 眉眼间早已没了他们最初相识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陌生的成熟。 完全属于年轻、漂亮的女人的成熟感。 柔软的发丝若有似无的亲昵着她的脸庞，小巧娇挺的鼻子让他很想亲上去, 抢夺她的呼吸。 但他不会那样做。 至少在那个时刻, 他满足于与她共处一室，保持抬手可触的距离就很好。 帝都六月已经很热了。 虞欢穿得却不随意，黑白灰条纹的连体阔腿裤，把她身形拉得高挑有气势。 不做任何造型的长发直直的从头顶倾泻，落在肩侧, 散在后背，及腰的长度……让尹承宴不自觉想到一个飘忽的形容词：梦幻。 那双高跟鞋是最厉害的，就像她的武器。 她一定知道之前从外面走进院子, 鞋跟敲击在地砖上, 给他和他那帮兄弟们造成多大的心里压力。 想到这儿, 尹承宴又低头，在床边找到那双米白色的‘凶器’。 就在他郑重考虑要不要把它们藏起来的途中, 床上发出轻微的晃动，伴着微颤的呼吸。 “你、干嘛？！”虞欢醒了，被他动也不动的护食姿态轻微的吓了一下。 “抱歉。”尹承宴抬起头，一脸的恍惚。 总算回过神。 虞欢坐起来, 靠在床头，斜阳配合的移动到他脸上，让她望清他那一脸倔强的孩子气。 她好气又好笑：“在这儿坐多久了？” 尹承宴多少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怎样人间真实的表情，垂下眼径自笑笑：“没多久，本想来叫醒你去吃饭，见你难得睡那么熟，就想让你多睡会儿。” 她又看窗外，院子里安静得一丝人声都没有。 就仿佛，自己在睡着的这段时间陷入了扭曲的时空。 只有尹承宴固执的闯进来，不顾死活的把她找到。 虞欢：“……” 虞欢你有毛病？ 他就坐在床头看了你两眼，差点把你吓出心脏病，你有必要搞这种发散思维自我感动么？ 尹承宴见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虞欢按住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象，突然发难：“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事。” 尹承宴稍稍愣了下，回以正色解释道：“那不是干涉，是应对特殊事件和人物的合理手段。” 他反应向来快，也早就想好反驳的说辞了。 况且这事她一个月前就知道，现在才拿出来说，不但在他这里威力早就消减大半，还无意中泄露了她真实的心迹…… “特殊事件和人物的合理手段……”虞欢玩味他的话，“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毕竟虞正丰鬼鬼祟祟的在尹先生的家门口晃悠，被他的保镖架走也很正常不是？ 过后，你猜他为了打发虞正丰，花了多少钱？ “虞小姐。”尹承宴没想跟她绕弯子，也实在对她严肃不起来，眉开眼笑的：“你真想要跟我计较，看到那段监控的时候，可能连对峙环节都不会有就直接搬走，跟我断联，没错吧？” 虞欢下意识环起双臂：“你在偷换概念。” 这是个防守的姿势，尹承宴看出来了，她也在做完之后有所察觉。 但欢姐是何方神圣？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对付别人不行，对付尹承宴那可是她强项！ 她保持冷静，再换策略：“去吃饭吧，饿了。” 说着作势要起身。 “别着急。”尹承宴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温柔’地摁回床头靠着，“我觉得这个事情有必要好好说说。” 虞欢不挣扎：“行，你说。” 尹承宴始终在忍笑：“首先，我再次为吓到你的举动道歉。” 虞欢配合的点头：“那我也再一次接受你的道歉。” 男人继续：“其次，这也是我接下来发言的核心内容。” 她给与充分的尊重：“你说，我听着。” “我只是顺从本能，仅仅只是坐在这儿看着睡着的你，而你在醒来后被我这个可以算‘情深’的行为稍微的打动了一下，有没有？” 虞欢急了：“我……” 这次尹承宴按住了她的手臂，外加眼神安抚：“你只用回答我有没有被打动，哪怕只是三秒。” 其实比三秒要长一点。 虞欢条件反射的在心里给与回答，然后她就觉得自己输了…… 输在状态。 一定是午觉睡得太久，两个小时脑子竟然迟钝成这样，20分钟养足精神不香吗？ 虞欢不甘心的松开咬出齿印的下唇：“是，有！” 尹承宴爽到了，舒展眉心，愉悦得想去KTV高歌一曲，甚至再来一版《青春修炼手册》也不是不可以。 “继续。”虞欢催他。 如果大局已定，那么尽量缩短被凌迟的过程也是好的…… 尹承宴老神哉哉的点头，熨烫她手臂皮肤的掌心下移少许，改为与她十指相错。 虞欢受不了的别开脸：“合适点儿行了。” 还真要跟她缠缠绵绵到天涯啊…… 尹承宴简直不要太享受人生中难得在虞欢这儿占上风的时刻。 “最后。”终于来到最后，他敛起所有的玩笑之色，“不管是感情还是其他方面，三年前我们确实没有处理好。但不表示这三年间我们毫无改变，更不代表三年之后的现在，我们不能重新开始。” 虞欢转头回来，与他直视。 尹承宴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指尖的力度，箍得她的手指微微发疼，不由地皱起眉头。 却听他说：“你在意的那场车祸，没有要走我的命。我也原谅你的不辞而别。所以现在，请你继续坦诚的喜欢我，我只会回应你更多。” * 尹承宴主动提出以‘坦诚’为核心的重新开始，虞欢没理由拒绝。 正式言和之后，出门吃饭。 晚饭由今天牌局的终极赢家刘则意请客，酒楼离四合院儿不远，步行片刻就到。 本来虞欢还想跟尹承宴询问跟虞正丰打交道的细节，碍着他一干兄弟都在，便将这件事按了下来。 饭罢近10点，尹承宴接到家里召唤的电话，临时找他有事商量，得回去一趟。 虞欢以‘方便明早试镜’为由，执意回酒店住。 尹承宴拗不过她，只好将她送过去。 分别时，两人貌似客观的商量了下回程的相关事宜。 鉴于大家都很忙，得出如下结论：各忙各的，南城见！ * 晚，11点。 入睡时间，虞欢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主动跟尚嘉艺发汇报今天的情况。 末了，她吐槽说：【成年人说坦诚，就跟男人对女人说‘我们躺一张床上什么也不做’差不错吧？】 尚嘉艺爆笑：【玩这么大的吗！】 虞欢轻哼：【话是他说的，我奉陪到底。】 至于要不要坦诚，那就视情况而定了。 尚嘉艺临时充当军师一职，分析道：【尹承宴瞧着温文尔雅愿意迁就旁人，强横起来也是个唯我独尊的主儿。以前大家年纪小，玩耍打闹图个开心，现在岁数上来了，开始头脑风暴了，他跟你说坦诚，基本可以自动理解为：请心甘情愿让我套路。】 虞欢：【他限制我戏路的帐，我都还没跟他算呢。】 尚嘉艺：【招要慢慢过，我看好你。】 虞欢：【他最好小心谨慎点儿，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斌。】 信息发到这儿，虞欢忽然接到一通江湖救急的电话。 养生觉是睡不成了，午夜小妖精上线！ * 同一时间，尹家位于城南的大宅。 有客人举家来访，饭后移步偏厅搓麻将、话家常，转眼儿女们都长大了，年龄还差不多，要是能凑一对儿，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得多宽慰呐！ 尹承宴回来才知道被关晓女士设计了，不好在客人面前垮脸，简单寒暄完了，坐沙发上和傲湛发信息。 聊的也是今天跟他家欢儿的进展。 傲湛帮他分析：【不是我说，虞欢那张脸从小就具有欺骗性，看着乖巧听话，实则内心反叛，不然也不会总想着怎么样把你搓圆捏扁。她明面儿上答应跟你坦诚，心里还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你可千万要小心了，没准在憋大招。】 尹承宴深以为然：【等着呢，出招就会出纰漏。】 一旦虞欢露出破绽，那结果只会如今天傍晚那样，被他占尽上风。 傲湛一看尹先生您心里这么有数，也就不多说了，转而去尚嘉艺那边强行刷脸。 尹承宴放下手机，一抬头，跟对面已经坐得耐烦的赵晴对上视线。 尹、赵两家老交情了，从老到小关系处得都不错，时常聚一起玩儿。 尹承宴和赵晴算半个青梅竹马，属于认识、熟悉，但圈子不重叠，互相也不来电的那种正常朋友关系。 看今天这情形，她也是被诓过来配对的。 尹承宴绽出个随意的笑：“您老受累了。” 赵晴侧开脸，冲角落里的大瓷花瓶翻了一记白眼：“废话，我要对你有意思，还能等到今天让我爸妈你爸妈来攒局？” 尹承宴拿起车钥匙：“得，我送你回家，助你脱离苦海？” 赵晴眼睛盯着手机刚收到的信息，淡定道：“不如好人做到底，陪我去个地方。” 尹承宴凝眉，眼里溢出疑惑。 赵晴拎着包站起来，审度的看他：“那种‘除了我全世界的男人都是渣渣’的霸总，你会演吧？” 第31章 “对的！男人不能惯，一…… 夜又深了一些, 霓虹在夜色下孤独绽放，暧昧交融。 对于那些生来富贵又还很会躁动的灵魂来说，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温榆河畔, 翠丽园。 这里是帝都数一数二的老牌富人区。 放眼望去全是别墅，非要论个不同，它们之间只有独栋、联排和双拼的区别。 虞欢坐在友人的车上, 透过车窗向外观望。 前方大约三十米处, 独立的别墅灯火通明，乐声不断，派对进行时。 别墅外, 停满了不重样的超跑。 远远瞧上一眼, 都是兰博基尼、帕加尼这种档次。 毫无章法的停了十几辆，集体散发出嚣张又昂贵的气息。 百来万的车敢靠过去，一律按碰瓷算。 虞欢收回视线，不经意的扫方向盘上的车标，仿佛是布加迪？ 她对车的了解全靠尹承宴科普, 要是他以前没讲过，那在她这里就是一问三不知…… 保险起见，她问甲方友人：“是个、超跑派对？” 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友人还在生气, 吃味的盯着近在眼前的别墅, 骂道：“屁的超跑派对, 就外面那几个，不够老子撞！” “……” 嗯, 好的，有钱人说话就是有底气。 虞欢这位气质颇可爱的友人，名字叫做戚靳洲，比尹承宴还大个三、四岁, 长相很显嫩，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放起狠话不太有气势的样子。 之所以在‘友人’二字前加上‘甲方’，只因他是《时尚主播》的编剧，兼最大投资方。 戚家祖上做纸媒发迹，现今顺应时代转型互联网，家大业大，戚靳洲是独生子。 虽贵为亿万继承人，他本人却没什么架子，台前幕后都能打成一片儿。 他对虞欢在《时尚主播》里的演绎相当满意，之后常推她去各个影视项目试镜，明天与大导演的合作机会也由他牵线搭桥。 今晚他找虞欢救急的事，讲起来是有些好笑的。 戚靳洲有个谈了一年半的女友，对方是位与他家世背景相当的天之娇女，从小娇生惯养，没挨过社会的铁拳，简单说就是被家里宠坏了。 两人好的时候如胶似漆，吵的时候天崩地裂。 “平时作天作地我都忍了，可是她都不体谅我一下。” “我忙起来一天睡不够四小时都在猝死的边缘徘徊了，哪里有时间在片场跟女演员打情骂俏？”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流言，跑到公司跟我闹！” “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 “整个会议室几十号人，她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非要我说个123……哦哟，简直不得了！” “小虞我跟你讲，她最喜欢你了，《时尚主播》到现在还翻来覆去的看，说你是她的理想型，下辈子投胎要跪求阎王爷把她捏成你这个样子。” “还说我眼光平庸，潜规则整容怪！” “今天我就要让她看看，我戚靳洲是有审美有脾气的！” 来的路上，戚靳洲对虞欢如是说着狠话。 而虞欢要帮的‘忙’也十分简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挽着戚少的手走进派对，让他的女朋友当场吃味就好。 无需担心过后被女友报复，他会解释清楚，然后求婚…… 钻戒都买好了。 这事儿吧，够扯、够闹腾。 不过虞欢觉着，如果自己能帮到戚靳洲，友情出演一下坏女人也没什么。 回到此时。 戚少双手握着方向盘，窜着小火苗的眼睛怒视别墅里晃动的人影，气吼吼地：“听到个传闻就跑来公司质问我，搞得好像我真的背叛她了一样！一转眼就去参加闺蜜搞的兔男郎香派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兔男郎派对？”虞欢顿时起了兴趣。 来都来了，给眼睛谋点福利不过分！ 戚靳洲只顾吃味，没主意她的语色变化，“也有兔女郎，不过都是噱头。待会儿我们进去了，你跟紧我，不管谁跟你搭讪都不要理。里面那帮废柴，干啥啥不行，败家第一名！” 要不是跟女朋友赌气，洁身自好的戚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虞欢忍着笑：“好的，你放心，我会注意。” 戚靳洲把心态调整过来，扭头正色问她：“对了，你有没有跟你家那个打招呼？别帮了我，惹了那个不可说的不高兴，我该愧疚了。” 他是《时尚主播》的编剧，所以很早就知道尹承宴给虞欢撒下多大的网。 那些本该存在的感情戏份，他亲自删了不少。 尹承宴因此欠他人情，用别的方式偿还，倒是令他满意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虞欢拍着尹承宴投资的剧，戚靳洲料想他两个应该会有些进展。 “严格的说，他还不算‘我家的’，没有打招呼的必要。”虞欢将手臂搭在车窗边，细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悠闲起伏，“况且他给我使了不少绊子，害我丢掉许多好角色，我都还没想好怎么跟他算。所以这个时候不用、也不想太在意他的感受。” “对的！男人不能惯，一惯就完蛋！”不知道戚靳洲从哪里学来这些土味俗语，想想又道：“要是尹承宴也需要类似教训，你尽管开口，我给你花样做工具人，我家不比他家差。” 虞欢觉得此提议不错，大方应下了。 不时，戚靳洲收到朋友发来的报点信息：“朋友跟我说晴晴马上到了，我们也过去吧。” 说着发动超跑驶向别墅。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入弯处拐进来一辆车。 由远及近，直接怼到他们正对面。 虞欢和戚靳洲同时看清车里英俊帅气的男人，还有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漂亮的女人。 对视开始。 她和他，他和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 别墅外也属于派对范围，不少穿着打扮时髦的富家子、外/围女，地下乐手……站在这外头喝酒，闲聊。 突然又开来两辆豪车，车上的主儿瞧个皮相就不错的样子…… 有戏看啊？ * 虞欢承认，在看到尹承宴的那一刹，她心里有一点慌。 那丝慌张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感觉只有一个：想笑。 虽然不知道不知道今晚算谁的，但四个人里，情绪最饱满的显然是坐在尹承宴副驾驶的姑娘。 完美呈现了发现男朋友的诧异，看到男朋友车里坐着自己‘理想型’的震惊，以及放肆揣测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愤怒和醋意。 有层次有递进，关键人还长得好看，有镜头感！ 虞欢在极力克制面部表情后，松开抿得微微发干的唇瓣，耐人寻味的笑着问隔壁：“所以，坐在副驾的那位，就是你作天作地的女朋友，晴晴？” “让你见笑了。”戚靳洲摆出成熟稳重的作派，遗憾的摇了摇头，“必须告诉你个实情，就是我开的布加迪威航，没有尹承宴那个全球限量77台的阿斯顿马丁贵。” 他一开口，坐在全球限量77台之一里的赵晴怒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大步走进别墅里。 戚靳洲皱起眉头念叨了一句‘麻烦’，转头看虞欢。 虞欢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尹承宴会送她回酒店。 也可能是回他那破四合院儿？ 啧！ 欢姐就心烦。 戚靳洲很讲义气，稳稳当当的坐车里没动：“她人在别墅里，跑不了的。我陪你把局面稳住了再走不迟。” 已经这样了，至少得打个平手吧？！ 虞欢给与他欣赏的眼色：“你是个成大事的人。” * 片刻，戚靳洲开门下车，绕到尹承宴那边，懒散的勾着腰，没脾气似的跟他搭话：“你这车，不错啊。” 尹承宴拿余光锁着还坐在车里的虞欢，笑语：“还行吧，提车到现在，统共就开了两回。” 一半的概率都被你碰到了，开不开心？ 戚靳洲假装没听懂他的讽刺，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墅：“来的路上，我家晴晴没给你添麻烦吧？” “还行。”尹承宴照实说，“就是在车库里耽搁了一会儿。” 言下之意，车是赵晴选的，我只是听命形势。 戚靳洲点点头，“我就不一样了，给虞欢小姐添了不少麻烦。” “无妨。”尹承宴替她大方，“我会送她回去，保证她今晚睡个好觉，毕竟明天还有个重要的试镜。” “那又得麻烦你了？”戚靳洲佯作诧异，接着道：“可刚才虞小姐说，今晚不想再跟你有接触呢，所以——” 所以？ 尹承宴眉头皱起来了，预感不妙。 再看对面，虞欢已经移到驾驶位上，弯身脱下高跟鞋，还冲他晃了晃才扔到副驾。 戚靳洲把布加迪借给她开？ 尹承宴：“……” 想骂脏话。 戚靳洲双手叠在他车窗上，摆明了拦着不让他追：“听讲你以前是个摩托车手，不知道四个车轮的技术水平如何。” 话到这里，油门‘轰’地一声躁起来！ 布加迪一个漂亮的后倒，调转车头、开足马力，在一众败家子的起哄下，顷刻飙出老远。 戚靳洲面带微笑，专注打量尹承宴隐隐抽搐的额角。 就问一句：头疼不？ * 跟着飘忽的车灯找到虞欢，已经是20分钟后。 她把车停在能看到首都机场半山腰上。 尹承宴的车灯把她整个儿的笼住时，她就靠坐在布加迪银色的车头，左手打直了撑在车上，右手举在身侧，指尖夹着一支快要燃到尽头烟。 夜风徐徐，扬起她海藻般卷曲的长发。 她扭过头冲他吐出浅白色的烟雾，眯起眼迷离又惹火的笑。 明明滴酒不沾，却像是醉在了夜色里。 那一刻，尹承宴只想狠狠地、狠狠地惩罚她！ 或者，用尽全力去爱她！ 大抵他气懵了，坐在车上动也不动，握着方向盘的手较劲的增加力度，直至掌心生出麻木的感觉…… 虞欢见他没有下车的意思，极为潇洒的弹掉了烟蒂，拎起放在车盖上的高跟鞋，赤着脚，向他走来。 她身上的裙子大有来头，HC两个月前在时装周发布的高定‘拥抱海洋’系列走秀款，对试穿者的身材有极其苛刻的要求。 独袖设计，左手得足够纤细，线条自左肩向右手腋下延伸，若有一丝赘肉，或者锁骨不够精致，裙子会毫不留情的将缺点无限放大…… 当然，这些瑕疵在虞欢身上是不存在的。 珍珠白的焕彩亮片缀满裙身，勘勘包住臀部的长度，不费力的凸显出她的好身段。 裙摆拉出细密轻软的长流苏，由前至后将她那双匀称的长腿包裹起来。 当她或俏皮或妖娆的移动脚步，流苏就会晃动出水波般的弧纹，无暇长腿亦在流苏的缝隙间若隐似现，呈现出绝对高级的性/感。 而如果，世界上存在一个虞欢版本的《海的女儿》，结局时，小美人鱼绝不会变成泡沫，她会手撕认不出真正救命恩人的瞎眼王子，然后回归大海，成为女王。 走近。 她弯身敲开他的车窗，轻轻笑问：“你想要我吗？” 作为你对我穷追不舍的恩赐。 第32章 “野男人，不用管他。”…… 打开花洒, 水声霎时充满整个浴室。 尹承宴没等温度升高就站了进去。 冰凉的水流浸湿他微乱的短发，顺着饱满的额头覆盖住他英俊的脸庞、脖颈、宽展的双肩、性感的背脊和肌肉线条的每一寸…… 这触感如同轻抚，在他年轻健美的身体蔓延迅速, 直至将他完全包裹。 遗憾，没能帮助他平复心跳，还有血液里持续整晚的愉悦叫嚣。 都疯狂了。 虽然以前常听兄弟几个炫耀在车里跟女人发生的风流韵事, 却是从未让尹承宴萌生一试的念头。 他惯来对各方面要求极高, 直白点说就是传统，加上轻微洁癖……车上总归不是做那事的地方。 直到今夜和虞欢…… 尹承宴抬手将脸上的水渍抹去，清醒的看着花洒开关, 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思绪却在起舞。 最秀的是完事了他说开车回家, 虞欢嫌远，转头看着车窗外，抬起手指着山下的温泉酒店：“去那儿。” 尹承宴是纳闷的。 心说你还要不要在那个演艺圈发展了，大半夜跟我去开/房？ 然后他们各开各的车，一前一后飙过去。 果然, 办入住手续的时候，两个前台好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虞欢全程无视。 拿到房卡了，她忽然问：“你们认识我吧？” 问时有心无意的昂起下巴, 平静的面色语调, 得像是在做寻常问候。 前台就表情僵硬的点头, 搞不清她使的什么路数。 虞欢很有数的道了个‘好’，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做陪衬的他, 说：“我相信你们酒店会保护客人的隐私，但如果明天热搜上出现我的相关，而记者也因此找来……” 前台连忙解释，她们是专业的！ 虞欢坚持说完：“我的意思是, 别忘了带上他。” 他，指的是尹承宴。 虞欢说完了，拿着房卡朝电梯那边走。 尹承宴能怎么办？ 问前台借了纸和笔，留下自己的姓名、联系方式，你们看不懂没关系，可以给经理，或者更高级别的管理层。 到了顶楼套房，没来得及开灯，虞欢靠在玄关的墙上，拽住他的领口问，要不要来第二场？ 蛊惑的气息钻入他的鼻端，血气瞬间就翻腾起来了…… 这夜，疯狂得让他心甘情愿、理智全无。 微凉的水在身上流动，尹承宴昂起脸发出一阵阵的低笑，哑涩的笑声和水声混淆在一起，愉悦得难以自拔。 他像个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藏不住的开心。 原来原则是可以抛弃的，取决于对象是谁。 而毫无疑问的是，从今天开始，那辆阿斯顿马丁是他最喜欢的车，没有之一。 * 尹承宴冲了十五分钟的凉，每秒钟的复盘都让他感到无上的快乐。 走出浴室，浓烈的烟味儿铺面袭来，断开他沉浸的思绪。 驻足，移眸望向凌乱的双人床。 虞欢裹着薄被趴在床边，自然卷曲的黑色长发交错成一张网，遮住她光洁的背。 幽暗环境下，她歪着脸，那双看着阳台外夜色的眼睛格外灼亮，右手没趣儿的垂在床侧，指尖松松垮垮的夹着一支刚过半的香烟。 浅灰色的薄烟袅袅腾起，被风吹散了，弥漫在房间里，如同她的思绪、她这个人。 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但可以确定，此刻她是游离的。 尹承宴站在原地将她望了一会儿，走过去，像个庞然大物，自她身后将她拥到怀里，摘掉她指尖的烟，送到唇齿间深吸。 劣质的灼烧感从口腔浸入咽喉，一路蛮横的烧到胃里。 尹承宴被搞得皱起眉头：“这破玩意儿从哪儿来的？” 呛就算了，还有一股子薰得他直想掉眼泪的薄荷味。 虞欢侧首诧异的瞅他：“你外套口袋里。” 见他表情实在茫然无解，又补充：“不过没开封。” 所以这是第一支。 尹承宴略作回忆：“昨儿林谢带来的，哥儿几个一人发了一包。” 说是好东西，别人跪下求他都不给的……戒烟神器？ 尹承宴怀疑的看了看手里的神器，再看欢儿没表情的脸。 回想之前她坐车头吞云吐雾的熟练架势，能靠这个戒掉才怪了。 “你能别把我抱那么紧么……”虞欢被他捂得透不过气，“我又不跑。” 字句里都是嫌弃，烦躁得很。 尹承宴忽然自顾自的笑了，没撒手的意思。 虞欢拿眼神冲他打问号，他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她人还飘忽着，并不具备基础的思考能力。 那是多久以前呢？ “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尹承宴给出时间范围，神色变得暧昧、又还有无穷回味：“有个小姑娘特别认真的跟我说，抽烟是不对的。” 可是那个小姑娘，现在自己也挺有瘾。 都学会事后烟了。 这点让尹承宴尤为的……不识滋味。 希望心爱的姑娘永远保持最初的纯邪，大抵能算做男人们的通病。 关于此，尹承宴也不能免俗。 虞欢懒得应声，径自抱着枕头，也大方的由得身后的他把自己当枕头抱。 然后她呢，就着阳台外那片隐约被月光照出层次的散云发呆。 那个以前啊…… 尹承宴没能博得她的注意，难免有些郁郁。 人分明在怀里，却能感觉她心不在焉，愣是将他无视得彻底。 偏在这时，虞欢软绵绵的开口说：“我没无视你。” 尹承宴就觉着稀奇了：“你在想什么？” 她困了，打着呵欠转过身，往他怀里钻：“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 尹承宴关了台灯，把胳膊给她枕着，低声问：“欲擒故纵是吗？” “算是吧。” “那我就放心了。” * 抽烟当然是不对的。 烟里含有多种有毒的化学物质，不但会引发各种各样的疾病，还致癌。 长期吸烟等同于慢性自杀，连小孩子都懂。 刚到温哥华的时候，虞欢对一切不不习惯。 好在，她早已经学会用淡然的情绪掩盖真实，粉饰太平。 通过维多利亚大学的面试和笔试，在家人的建议下选择了还算感兴趣的专业学科，迅速融入新的生活环境，还加入学校的COS社团…… 这些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不就是结束一段感情，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而她在意的那场车祸也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因此，她连自责都省去。 除了吸烟有害健康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虞欢更懂得，对人对事薄情一点，自己就能够活得更加轻松一点。 直到那天，阳光明媚的午后，她抱着道具推开社团的门。 风吹来，裹挟着烟草燃烧过后的味道，给她造成正面暴击。 呼吸被入/侵的刹那，整个人都傻掉了。 记忆从16岁生日那天开始。 宛如灭世的暴雨终于停歇，云开雾释、冰冷的城市被阳光救赎。 张狂的少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眼前，惊艳了她的世界。 自此之后，他无条件的给与她渴望已久的温暖。 带着万分柔情、凭借一己之力，把他的笑容、他说话时慵懒的语调，做题时认真的眼神和眉梢，还有那些渗入他肌肤、融进他骨血的烟草的味道……全都刻进她的脑海里。 形成永久备份。 当自诩绝情的她率先转身离开，自嘲的笑着不过如此而已…… 却不知作为被宠溺的那一方，早就离不开他的所有。 更想不到的是，她自以为的洒脱竟被一阵相似的烟味瞬间击溃。 虞欢怔忡的愣僵在原地，任由繁复的情绪将自身淹没。 涨热的眼眶源源不断的涌出生理性的泪水，剧烈的痛感剥夺了她的心跳。 那一刻，她与死人无异。 后来，吸烟就成为虞欢缓解情绪的最佳方式。 哪怕是个恶习。 她只想在一支烟燃烧的时间，放肆的怀念那个对她来说，很好很好的尹承宴。 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他。 * 天明时分，虞欢醒了。 打电话让欣欣带着衣服和化妆箱到酒店来给她做造型。 昨晚何又欣住她隔壁，都不知道她哪时溜出去，甚至跑到京郊…… 幸好试镜时间在10点，赶得及！ 风风火火杀到温泉酒店顶楼套房，虞欢刚洗好澡，给她开了门，又回到卧室，坐在靠落地窗边的躺椅上，拿起一罐身体乳慢条斯理的往身上抹。 何又欣屁颠颠跟着她钻进卧室，就发现床上趴着个男人…… 脸埋在枕头里，头发比鸟窝还乱，身材倒是相当不错，宽肩、长腿、窄臀……尤其那背部线条，看得她直想心肝儿不纯洁的直颤。 吓死了！ “欢、欢姐！这谁啊？！”欣欣压着声儿，表情惊悚。 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是这样的：不可说的四合院离他们原先的酒店不远，总不可能跟欢姐千里迢迢跑到来这儿来开/房吧？ 那不科学，对不？ 所以首先就把尹承宴排除了！ 倒不是何又欣保守，欢姐身材模样放娱乐圈都顶级，追求者多了去了，难免有个入她法眼。 漫漫长夜，出去约个会，气氛使然下该发生的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这也不奇怪，对不？！ 可她心怎么那么虚呢…… 这事被尹承宴知道可怎么办啊？ 听说他在南城黑白通吃，万一惹恼了他…… 何又欣正激烈的脑补《霸道总裁打死我》，虞欢见她内心戏丰富得厉害，侧首看了眼床上睡得死熟的生物，平静的‘哦’了声：“野男人，不用管他。” 啊，欢姐危矣！ 何又欣猛抽一口凉气，倒退两步：“那要是被尹先生……不！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搞不好连她都会没命的！ 虞欢淡定如斯：“他知道啊。” “他他他知道？！” “别废话了，快点过来给我化妆。” “哦哦，好……” 何又欣颤颤巍巍的走到虞欢身后，拢起她微润的长发，忍不住试探：“欢姐啊，这个野男人他……该不会是尹先生给你找来的吧？” 进献美男，只为博欢姐一笑…… 不然图什么？ 堂堂YCY，爱得如此卑微。 何又欣觉得自己有点飘，竟然开始真实的怜爱起南城不可说！ 虞欢看破不说破，把笑意完全憋住了，任由小助理发挥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贼可爱！ * 八点整，虞欢换上颇有气势的耸肩小西装，长发束成干练的马尾，干净的妆面，方便试镜时被各个角度的机器抓取特写。 离开套房前，她在地毯上找到两把车钥匙，思量之下选了阿斯顿马丁。 这时何又欣已经勉强完成心理重建，盯着车钥匙啧啧叹：“这个野男人不普通啊……” 问题来了，他是怎么开两辆车来和欢姐约会的呢？ 虞欢交代道：“我自己去试镜就行了，你和夏宇回酒店等我，想留在这儿也行。” 何又欣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半掩的卧室门，欲言又止地：“那个、真的不用管他吗？” 虞欢被她问出了兴趣：“说说，你想怎么管？” 何又欣眼睛一亮，发挥身为狗腿子的聪明才智：“警告他对昨晚发生的事守口如瓶……之类的？” 虞欢正想对她委此重任，卧室里有动静。 男人起来了，拖着散漫的步子拉开门，让自己从头到脚，完整的出现在何又欣的视线范围内。 何又欣：“……” 尹承宴穿一件宽松的深蓝色睡袍，腰间那根带子松松垮垮的系着，不难想象，里面肯定是——空！ 他抄手斜靠在门框上，眯着眼，摆一脸的随和，先恳切的点了个头，然后相当配合的保证：“放心，昨天晚上的事，我一定不会对任何人说。” 何又欣快要窒息了，眼泪汪汪的看虞欢。 怎么能跟她开这种玩笑呢？ 会出人命的，好吗…… 虞欢笑得直不起腰，“我走了，你跟他慢慢谈，看看要不要签个保密协议。” 就真的走了，背影何其潇洒。 何又欣石化在客厅，那颗灵活的小脑袋只剩下死亡的嗡鸣。 尹承宴走过去，弯身在地毯上捡起被虞欢扔下的布加迪的车钥匙，问她：“会开车吗？” 欣欣含泪点头。 “那好，帮我个忙。”尹承宴拿起她的手，把车钥匙塞她手心里，“帮我把车还给车主，地址待会儿给你。” 何又欣快疯了：“我不敢、这车擦破一丝皮我都赔不起，夏宇就在楼下！我叫他来，您看成么？” “不成。”尹承宴摇头，“夏宇得送我回城。” 何又欣：“……” 以前是伺候一个祖宗，现在是俩！ 还都爱折磨人。 怪不得能凑成一对呢！ 天造地设啊，玛德！ 第33章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 不管旁人如何受折磨, 反正虞欢和尹承宴经此一役，达成默契共识——全世界和平。 早十点，在丽新大剧院试镜。 几名选角导演对虞欢的表现是满意的, 尤其欣赏她单枪匹马，不带助理没有经纪人跟随，自己一个人也很有范儿！ 这话从试镜的房间传出去, 惹了外面十八线的不高兴, 大嗓门地酸：“人家开全球限量阿斯顿马丁来试镜，底气能不足么！” 不想被选角导演听见，顿时来了兴趣。 开跑车来的啊？ 走走走, 出去兜两圈我们看看, 摄影机跟上。 虞欢没跟外面的酸鸡讲武德，笑着道了声谢，转着手里贵得人眼睛痛的车钥匙，在剧院后面还算宽敞的院子里稍微发挥了一下车技。 毫无疑问的加分项。 虽然选角导演没许诺她哪个角色，但虞欢觉着应该有戏。 正午时分, 试镜结束。 不可说掐着点儿致电：结束了是么？回南城否？专机已就位，去xx地点接上你的小助理，来首都机场, 即刻返程。 也是在这个时候, 沉寂足足一个月的梁美薇在微博上发声, 正式澄清近来关于南城现代美术馆的传闻，坚称那是整个团队的心血, 并非一个人的功绩。 整个声明对虞欢、秋韵宁等关键姓名只字未提，但通篇意思明确，只差没明着说：你们在污蔑我！ 嗯，行。 等了一个月, 终于出招了。 很好。 * 下午两点。 ‘不可说’号进入平流层，日料师傅推着满是新鲜食材的餐车来到机舱，固定好餐台，开始做寿司。 虞欢和尹承宴保持面对面的坐序，各自占据一张按摩沙发。 前者看文件，后者翻时尚杂志，实力开启‘我把对方当空气’的老夫老妻模式，等食ing…… 夏宇、何又欣还坐他们上回的老位置，依旧不敢造次，就靠没信号的手机在记事本上打字交流。 夏宇一脸羡慕：【给我说说呗，摸到布加迪威航的真实感受？】 何又欣现在还紧张得要死：【行驶在帝都宽敞的八车道上，感觉我的前后左右都害怕我，而我也十分的害怕他们……】 还车路上，她全程压着最低限速的线开，半点不逾越。 夏宇叹出口老气：【那坐阿斯顿马丁副驾呢？】 何又欣顿时可以了：【爽！非常爽！来机场的路上有个法拉利想追我们，欢姐别得他没脾气，哈哈哈哈哈！】 说到兴头上，她把在布加迪和阿斯顿马丁上的自拍拿出来显摆，每张都很有技巧性的把方向盘中间的车标完整收入镜头！ 唯独最后一张，虞欢带着墨镜，很酷的直视前方，阳光从正面洒进来，用光阴影把她精致的面庞勾勒出丰富层次的电影质感。 何又欣日常马屁：【wuli欢姐，盛世美颜！】 夏宇叮嘱她：【私照别乱发，这会儿网上血雨腥风翻腾得厉害，欢姐那慈善基金会可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很多名人明星热衷慈善，初心都是好的，架不住负责人起贪念，硬生生把慈善事业搞成敛财工具。 这些年因为这个翻车的亦不在少数。 虞欢身为‘秋韵宁慈善基金会’的创始人之一，让人知道她私下开全球限量阿斯顿马丁，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泼脏水的。 何又欣收起脸上的浮夸笑，埋头认真打了一行字：【照片是欢姐让我拍的，还叫我编辑两句嚣张点的话，配着一起发朋友圈。】 夏宇看得一愣，懂了。 与其小心翼翼防守，不如扔钩子出去钓鱼。 何又欣继续：【欢姐说，发酵了一个月，那位梁老师以为她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才敢发那么伟光正的声明。估计这会儿熙洁姐在搞舆论大战呢，直接人证物证打脸，待会儿我们下飞机就能去微博围观了。】 夏宇滢看得着急：【有什么好围观的，就不能直奔主题？】 何又欣频频拿内涵的小眼神斜他：【嘉艺姐说，等的就是梁美薇这一手。全世界的剽窃者都有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不要脸！对付这种人要保持耐心，一层一层拔下他们遮羞布，让他们无所遁形！】 夏宇就觉得、觉得这群女人真不简单…… 所以说宫斗剧受欢迎是有道理的，必要的手段更是不可或缺的。 换他来捣鼓这事，一个月前欢姐去美术馆那天直接公开真相，然后走流程！ 这种不具备任何看点和期待值的维权，剽窃者肯定有恃无恐，输了官司都不一定老实道歉。 最后，何又欣剧透道：【熙洁姐已经跟秋妈妈的代理律师联系过了，三天内正式提起诉讼，一定赢得漂漂亮亮，不接受庭外和解！】 结束这件事，等一个感情向的大结局？ 夏宇、何又欣齐齐向当事人看去—— 尹承宴把料理师傅刚做好的炙烤鹅肝寿司，连同拆封的筷子一起推到虞欢面前，让她赶紧吃点儿垫垫肚子，生怕把她给饿坏了。 虞欢放下翻到一半的杂志，起筷咬了三分之一，成功皱起眉头。 尹承宴留意着她的反应：“不合胃口？” 她勉强将嘴里的咀嚼、吞咽，附上不乐观的评价：“太腻了。” “我尝尝。”尹承宴探手把碟子取回，将她吃剩下那部分送进嘴里，边咀嚼边道：“确实有点儿腻。” 旋即，他吩咐师傅别再做鹅肝，弄点甜虾、金枪鱼这类，煮一碗乌冬面。 再分别拿了芥末和酱油，倒碟子里调配均匀，试过口感后，照旧先推到虞欢面前。 就冲这份百分百敬业的服务态度，古代伺候皇帝用御膳的老太监看了都得自惭形秽。 夏宇：【给不可说点一万个赞！我要是个女的，铁定嫁，亲妈都拦不住我！】 何又欣：【然而欢姐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太稳了。】 你也不能说他们这样不好。 一个付出得任劳任怨，一个接受得理所应当，简直了！ 此画面用两个字概括：和谐！ 然而在这片和谐氛围中，又透着诡异的暗涌…… 夏宇莫名肝儿颤：【你觉得他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早上的‘野男人乌龙事件’还历历在目，何又欣不敢妄言：【谁知道呢，高手过招，岂是我等透明看得明白的。】 空中日料吃了小四十分钟，师傅推着车子功成身退。 虞欢从尹承宴手里接过大麦茶，凑嘴边轻轻吹，慢慢喝。 此时响起机长播报，飞机将在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南城，请尊贵的旅客做好准备。 尹承宴靠进舒适的椅子里，长腿交叠，相错的十指环抱在膝头上，开启谈判：“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可以问我。” 虞欢都没看他，垂着眼道：“你给了虞正丰多少钱？” 尹承宴绽出一抹随和的笑容：“有报销？” 虞欢嘴角上扬：“想什么呢你？单纯好奇你是人傻钱多呢，还是钱多人傻。” “我人傻不傻，这真不好说，得分人。”比如在虞欢这儿，尹承宴甘愿做个傻子，巴不得给她花心思骗一辈子，死她怀里都不带后悔的那种。 至于说到钱…… “对标我那几个发小，我家里确实还算有钱。”尹先生谦逊的做着自省，如实上报：“所以虞正丰第一次找来，我给了他三千万，外加南城开发新区一套400平的别墅。” 夏宇何又欣震惊对视…… 开发新区的房子一平1万8起跳，这还是优惠价！ 三千万加一套房，太便宜欢姐那吸血渣爹了吧！ 本来房子尹承宴没打算给，后来想想觉得既然做了，索性全面到位。 虞正丰来者不拒，欢天喜地的收下，还让沈彧转达尹承宴，希望他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 自己的女儿？ 这话他可真有脸说。 虞欢自然不知道这些，也没必要知道。 “第二次呢？”依着她对虞正丰的了解，三千万给他挥霍一个月都是顶了天了。 尹承宴有问必答：“上周四。他在电话里跟我说投资失败，需要一笔钱周转，我给了他三百万。” 瞧，一个月都没到。 这就是赌徒！ 虞欢抬首跟坐在对面的男人对上视线，“他不是还有套房子么？” 尹承宴嗤笑了声：“没卖。” 虞欢捧着茶杯，不看好的撇撇嘴：“估计他现在已经打算卖掉了。” 三百万还不够虞正丰在赌场坐满24小时。 而那套400平的房子，为了赌桌上的一时痛快，他能毫不犹豫的折半卖掉。 尹承宴起身给她的土陶杯子里蓄水：“沈秘书在跟进，我会回避他一段时间。” 等虞正丰输光所有，自知短期内没有借口再找他要钱，赌场高利/贷就成为唯一的选择。 最终，他债台高筑，走投无路，还是会求到尹承宴面前。 不要尊严没有底线的、跪下来求。 到那个时候，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一开始，虞欢也是做了这样打算。 只不过说到预算，实在比不上尹先生大方。 从这点上出发，虞正丰不找她这个工具人女儿，先去找尹承宴，算得上人生中最正确的判断了。 虞欢又问：“你打算怎么套出虞笑的下落？” 那场造成江雪死亡的车祸，虞正丰同样有嫌疑。 奈何当时情况复杂混乱，江家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自顾都来不及，谁还管江雪的死，虞笑的行踪。 加上警方一直找不到肇事车，这件案子查着查着没了下文。 也是最近，虞欢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不安的猜想：虞正丰就是开车撞死江雪的凶手，虞笑因为知道实情被送去国外，或者关在某个地方？ 如果猜想属实，尹承宴岂不是在和杀人犯打交道？ 而那个杀人犯，是她的生父…… 片刻功夫，虞欢沉在思绪里，脸都白了。 以前她只想着怎么给虞正丰设套，到底还是忽略了最可怕的那个可能性。 尹承宴起身，探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别多想，事情一件件的做。江雪的案子，我不打算继续压下去了，到时候需要你和你妈妈亲自站出来澄清，打起精神，我们不会输。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和我在一起。” 第34章 “谢谢他这么给机会。”…… 虞欢向来艺高人胆大, ‘输’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是个早就被删得没踪影的字眼。 假如虞正丰真的是撞死江雪的真凶，那她必定大义灭亲，送他吃一辈子牢饭！ 不过在此之前…… 虞欢心思流转, 愈发直愣的瞳眸盯着尹承宴，余光下，是他对自己安抚的温柔举止。 下意识地, 她将手从他温热的掌心里抽离！ “再说吧。”虞欢环起双臂, 身体后仰靠进椅子里，没有回绝他的提议。 当然，也没接受。 尹承宴胸口一窒, 后面的话都不用说了。 当虞欢意识到虞正丰自身所带的危险性之后, 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才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而非依赖他、向他求助。 就心塞…… 三年前他强势的老父亲插手进来，导致虞欢连个解释都没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国，跟他断得干脆彻底。 这姑娘行动力极强, 打定主意就去做，做了绝不后悔。 哪怕真悔了，她也会自个儿闷着消化。 宁可倔死也不回头。 尹承宴等了她三年, 小心翼翼在她周围拉网布局, 还不敢太强势。 就连上次鹭城赛车场, 楼梯间里居高临下的给她下最后通牒，也是看准了她在当时限定的情景里舍不得自己, 没给她整理情绪的机会。 要等她回过味来，他只有凉透的份…… 眼下形势复杂，对梁美薇提起诉讼是势在必行，虞正丰这个隐患更不能忽视。 好死不死, 刚尹承宴还说了一句‘不打算继续压着江雪的案子’。 这就意味着，不久后媒体会开始大肆报道这桩悬案。 不管虞正丰是不是肇事司机，肯定会受新闻的影响…… 看来要快点解决这个麻烦了。 同一时间，虞欢和尹承宴想到了一起。 遗憾两人都不想将对方牵扯其中。 夏宇、何又欣旁听了一会儿，继续记事本小剧场—— 经过之前的基础大盘科普，夏宇有了全新的自我认知，虚心求教道：【你看得懂吗，现在什么情况？欢姐到底有没有和不可说在一起？】 互相喜欢就结婚啊！猜来猜去几个意思？ 这种近距离追更新的体验就整得他难受，极度难受！ 何又欣故作神秘：【需要一点催化剂。】 夏宇实力演绎钢铁直男：【催化剂？那简单啊，飞机降落我就去买，多少才够？】 何又欣没想到他还能这么接…… 看他的眼神逐渐嫌弃，懒得解释了。 * 飞机听从控制台的指令在南城国际机场降落，平稳驶入9号停机棚。 这天的南城，消沉闷热。 浅灰色的云挤在城市上空，将天空压得很低。 似在酝酿一场暴雨。 虞欢和尹承宴也在酝酿着，各怀心思走下舷梯，来接机的沈彧先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虞正丰在澳/门赌场玩脱了，那套房子已经抵押出去，还欠了十辈子都还不完的巨债。 “本来赌场那边把他扣下，准备打电话让他的亲属去赎人，他自称是虞小姐的生父，还报上尹先生的名字，说服对方让他回来筹钱，承诺能够一次性还清所有的债务。除了他之外，赌场派来两名打手，一个……类似账房先生的人，姓朱，四十多岁，行事沉稳，知道我是您的秘书，对我也十分客气。” 沈彧在下午一点接到虞正丰的求救电话，只能谨慎对待。 他把人安排在郊区一套样板房里，好吃好喝的招呼着。 没报警，没惊动任何人，就等尹承宴回来处理。 沈彧名校毕业，这么些年走南闯北，商场巨鳄见得多，跟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打交道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算是全新的人生体验了…… “姓朱的明确表示不想惹麻烦，拿到钱就走。如果拿不到的话，虞正丰他们还带回去。”沈彧简单说明情况，等一个指示。 要是虞正丰被这帮人带回去，缺条胳膊断条腿都是轻的，能不能活命得另说。 尹承宴还站在舷梯的最后一阶上，回身看虞欢。 虞欢扶着扶手慢悠悠的走下来，眉心微微隆起，看表情却是在忍笑，耐人寻味地：“说起来很不厚道，我跟他实在没有父女感情可言，就……谢谢他这么给机会？” * 沈彧所说的样板房是关家开发的楼盘，也是他主要负责的项目之一。 地方离机场不远，明年新春正式开售，绿化只做了一半，售楼大厅也设在市区，平时就一队十几人的安保巡逻，挺荒的。 尽管沈彧第一次跟江湖人士打交道，但方方面面他都顾虑周全了。 他权限高，把虞正丰和那三个要债的藏这儿，安保看到也当不知道，记者和闲杂人等是决计进不来的。 样板房在A栋三楼左，已经提前预售给隔壁的养生会所。 只有内部人员知道，会所老板在装修的时候就把二楼尽头房间的面墙打通了，用亚克力板做了临时的隔断，方便搬东西。 纵然赌场的人行事缜密，到地方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却也没发现墙有问题。 沈彧建议由尹承宴出面谈。 一来对方事先做过调查，知道尹承宴在南城的分量，不敢轻易冒犯。 二来也是防一手虞正丰，别让他觉得自己一出事女儿立刻现身搭救，蹬鼻子上脸，联合赌场的人漫天要价。 虞欢可以从养生会所那边进去，呆在楼上就能把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万一有状况，报警、叫安保，保镖冲下去，都赶得及。 虞欢是想，她打不能打，赌场的人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只为了求财，最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就是他们。 遂，大方让千金之躯的尹先生打头阵。 * 未几，来到楼盘外。 尹承宴把自己的四名保镖全给了虞欢，身边只有沈彧跟着。 等保镖们齐齐把二楼亚克力板掀开缝隙，脱掉高跟鞋的虞欢成功‘穿越’过去，轻手轻脚挪到楼梯口，楼下的黑/帮港风大片已经拉开帷幕—— 姓朱的中年人很是持重，做完自我介绍，拿出一份单据请尹先生过目。 上面详细列出虞正丰在赌场借钱的时间、地点、累积金额，以及截止今天的利息。 老朱说早就久闻尹先生大名，今天能亲眼见到甚是荣幸，看在他的面子上，虞正丰的债务打九折。 尹承宴听得一笑，拿着单据一目十行，点点头，云淡风轻地道：“好。” 虞正丰忙不迭插话：“看见没？就说尹先生会帮我的！没骗你们吧？！” 老朱没搭理他，因为他说的不算。 虞正丰点头哈腰的站着，又问尹承宴：“对了，怎么没看见囡囡？你们不是一起从帝都过来的吗？” 沈彧冷声：“虞小姐回片场拍戏了。” 老朱瞬间懂了，一个眼神就叫虞正丰噤声，僵在原地瑟瑟发抖。 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就是了。 而后，老朱主动向尹承宴示好：“尹先生，我读书少，十四岁就出来混了，运气不错跟了现在的老板，虽然我们合法经营赌场，但从来不赌。像虞正丰这样的赌徒，我见得多了。我想，今天这种情况对您来说不是第一次，大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您和虞小姐都是体面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你们不方便的做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您放心，法治社会，我懂得分寸。” 直接要命，太便宜这种烂人。 但凡他出现在虞欢周围，剁他几根手指，敲碎他一口牙……整治他的法子不要太多。 他还敢去澳门赌，那更好办，见一次打一次。 尹承宴最多承担点儿医药费，总比每次被当做冤大头帮他还债强。 虞正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还想开口，两名打手一左一右按住他肩膀，把他摁在凳子上老实坐好。 老朱再道：“这趟出门前，老板特地叮嘱我，把账收回来固然重要，事情也得办漂亮了，不能让尹先生不舒服。” “有心了。”尹承宴放下单据，看了虞正丰一眼，好整以暇道：“你说得没错，就算我再有钱，也不能总没完没了的给他填窟窿，这次是我最后一次为虞正丰还债，鉴于他是我未婚妻的生父，有些事情我想私下和他谈。这样吧，你把帐号给沈秘书，他会先打一半的钱过去，等我和虞正丰谈完了，满意的话，再打另一半。” 老朱心领神会：“要是您不满意，我把他带走。” 尹承宴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窗外：“时间不早了，你们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我叫了个你也认识的小兄弟来招呼，吃顿饭再走不迟。” 话到这里，电梯门开了，谢林擎轩把玩着车钥匙走出来，欢天喜地的冲老朱吆喝：“来南城怎么不找我？！你看你！不厚道！” 林谢家小公子，他们赌场的常客！ 是位会玩的主儿，但人克制，把场子当交际场，结实了不少大老板，谈成生意无数，跟虞正丰那种要钱没有烂命一条的赌徒有本质区别！ 老朱连忙起身相迎，最是注重客户关系。 林谢擎轩唤了尹承宴一声‘宴哥’，别的不多嘴问，跟老朱勾肩搭背的走了。 那两名打手则留下来，守在楼下电梯口防止虞正丰开溜，沈秘书拿着笔记本去隔壁房间操作汇款。 转眼间，冷清的客厅里，还剩两人。 未来岳父和准女婿？ 虞正丰是这么消想的，他刚才分明听到尹承宴用‘未婚妻’来称呼虞欢！ “阿宴啊，你想跟我谈什么？是不是囡囡的事？”他拖着凳子靠过去，脸上堆满讨好，“只要是对你们好，我一定知无不言！” 恨不得把虞欢明码标价卖出去。 尹承宴却不着急，侧身坐在长沙发的中央，淡淡然整理着袖口，说：“三千三百万的现金，外加一套市值将近五百万的房，这才刚过去一个月就没了，外人都看不下去，您说说，我这脸要往哪儿搁？” 没了外人，他也不纠正对方怎么叫自己了。 尹先生、阿宴，都是个称呼而已。 虞正丰大受鼓舞：“都是我的错！我就是被鬼迷了心窍，手里突然多了那么些闲钱，就想去玩儿两把放松一下，结果一直输、一直输……我那个气啊！一心想把本搬回来，这可是你给我养老的钱！结果越陷越深，现在冷静下来细想，那家赌场肯定有问题！” 尹承宴哑声失笑：“放松方式够别致的，恐怕欢儿也未必能支撑得住。她在娱乐圈挣的都是辛苦钱，不容易。” “是是是，她不容易。”虞正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我对不起她！我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赌了！阿宴，你来监督我！幸亏还有你，不然我们父女俩都不知道要怎么度过这个难关，唉……” 虞欢坐在二楼的楼梯口听笑了。 谁跟你是父女俩？ 谁要和你一起共度难关？ 你怎么不干脆去死呢？ 全世界的赌徒都这样。 尹承宴见得没有老朱多，但有眼前这个做标准范例，已然足够。 虞正丰赌债一清，万事大吉！ 这会儿身心都松懈下来，他就开始推脱：“我以前不赌的！都怪江雪，要不是她带我去赌场，说什么全是为了应酬，我也不会掉进这么个火坑里……算了，她人都不在了，不说这个，晦气！” 尹承宴不接话，任他发牢骚。 好在虞正丰识趣，径自打了会儿注意，主动问：“那你找我……” 除了虞欢，还能有别的事么？ 只要两个人还好着，尹承宴这颗摇钱树他能抱一辈子不撒手。 “其实也不是不得了的事，算是对我来说，一个小小的困扰。”尹承宴语速缓慢，让人听着就觉得，那个困扰并不小。 虞正丰哈巴狗似的点头再点头。 尹承宴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用的是十成十的生意人口吻：“你知道，这些年我在你女儿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要是她只图我的钱，反倒没那么麻烦。” 虞正丰一拍大腿，挺直腰杆儿，“不听话是吧？” “确实，不太听话。”尹承宴周身气息都变了，凉飕飕的，嘴里吐出来的字音一个赛一个的阴冷，“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乖一点，最好是口头上威胁，毕竟我是舍不得跟她动手的。对了，她最近不是在维权么？当年的事情我也是一知半解，思前想后，还是我那有精神病的未来岳母好控制一些，您说呢？” 第35章 “由始至终，我想要的只…… 虞正丰对尹承宴了解不深, 只知道这小子含着金汤匙出生，钱多到八辈子花不完，这么些年, 对虞欢可算是一心一意。 奈何自己跟虞欢完全没有父女感情可言，否则早就想办法逼她嫁过去了！ 只要进了尹家的门，要什么没有？ 再趁年轻努力生个一男半女, 将来不管尹家的还是关家的, 不都有一半儿是虞家的？ 说起前妻秋韵宁，虞正丰自觉遗憾。 人是漂亮的，也是才华洋溢的, 可惜脑子有问题, 不懂得变通。 虞正丰短暂而清醒的爱过她，之后只剩下源源不绝的怨愤。 每次看到秋韵宁灵感一现，仅凭寥寥数笔勾画出足以惊世的作品，同为建筑系出身的他就会感到强烈的自卑。 江雪跟她比，毫无疑问的俗不可耐。 可只有沉浸在江雪的温柔乡里, 虞正丰才能找回身为男人那点可笑的尊严。 他什么都知道。 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 “秋韵宁啊, 是个好女人……在这世上,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虞正丰总算说了句人话。 不过很快他就醒然过来, 选择性的附和尹承宴的那个目的。 “囡囡从小跟她，和她感情很深, 你从她入手是对的。不过我和江雪在一起后就与她断绝了往来，秋家防我跟防贼似的。” 虞正丰复杂的笑：“况且她都去国外好几年了，真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没联系。” 他要早知道女儿会嫁进顶级豪门, 也不至于丢掉西瓜，去捡那粒眼睛都快看不见的破芝麻。 尹承宴显然不满他这样的回答，折起眉头道：“你们好歹夫妻一场，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以前的总该知道些许吧？” 虞正丰端得小心翼翼：“以前？” 尹承宴开诚布公：“准确地说是三年前，造成江雪身亡的那场车祸，我找私家侦探查过，很有可能是秋韵宁做的。” “秋、韵宁？”虞正丰表情微变，双手不安的在腿上摩挲，不可置信的笑了笑，摇头否认：“不可能……怎么会呢，她都不会开车。” 尹承宴展开左臂挂在沙发靠背上，眼色怀疑的将他凝住：“那如果我告诉你，秋韵宁在车祸发生前的一年考取了驾照呢？是南城附属医院精神科主任给她开的康复证明。” “是吗……”虞正丰哪里知道真假。 不过正式离婚后的那两年，秋韵宁确实恢复得很不错。 有一次他在街上老远的见到她，当时阳光明媚，笼在她身上，她穿着职业装，怀里抱着几只图纸筒，健步如飞，神采奕奕。 路人与她擦肩，过后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那可以称之为‘美好’的画面回荡在虞正丰脑中，竟然无比清晰，他不禁改口道：“或许吧……” 言罢回过神，对上尹承宴冷静的视线，他连忙又辩驳：“我不是那个意思，以我对韵宁的了解，就算和阿雪起冲突也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 话到这里都不叫前妻的全名了，而是语调柔软的……韵宁？ 单单只听这一句，真的很难把他和抛妻弃女的渣男联系在一起。 尹承宴比他还要寡情，至少此刻表现出的是这样：“只是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当年你与江雪的感情走到尽头，而你的女儿在我的庇护下即将飞上枝头，你想从中捞好处，执意要与江雪分手，重新追求秋韵宁？后者念及你们之间还有个女儿也动摇了。于是江雪暴走，开始针对秋韵宁，千方百计毁掉她刚有起色的事业？” 虞正丰听得直冒冷汗：“阿宴啊，有些话不能乱说……” 尹承宴没有理会他明显的不安，继续主观揣测：“两个女人约出来摊牌，谈崩了，车祸的事发地点又那么巧刚好在美术馆附近，迷失在感情里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认为呢？” 肇事车辆至今没有找到，根据法医报告显示：江雪全身几十处骨折，脾脏严重破裂，造成可怕而迅速的内出血，短短几分钟内便没了生息。 由此判定，当时她受到至少120km/h的剧烈撞击。 肇事者要她性命的决心可见一斑…… 阴云笼来，遮住窗外那片稀薄的阳光，还没完全散去装修味儿的样板房内，可见度就这样暗了下来。 空气愈发稀薄，令人呼吸困难。 虞正丰勾着背，头颅低垂，眼神闪烁得异常激烈。 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一下下的抽搐着，似乎想向内收拢，抓住什么…… 可同时，他又在极力的克制这个举动。 一如极力隐瞒某个尘封三年的真相。 到这里，尹承宴几乎可以确定。 于是开口，控场，完成今天的闭场秀—— “我在看卷宗的时候，还想过帮凶的问题。” “不过我对你们中年人那些过时的感情故事不感兴趣，破案缉凶是警察的责任。” “由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女儿，能够乖一点，呆在我身边。” “不论你还是秋韵宁做的，对我来说差别都不大。” “我身后的两个家族不允许我的女人有任何污点，你说，这是不是很麻烦？” “既然你拿不出秋韵宁的把柄……” 虞正丰猛地抬起头来，惊恐道：“我确实拿不出你想要的那种东西，你也说了，万一警方查出这件案子跟我或是秋韵宁有关系，你会很麻烦。同样的，我被赌场的人带走，传了出去，上了新闻，也会、也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对不对？” 尹承宴不可置信的笑：“你在威胁我？” “不不、我怎么敢呢……”虞正丰低下头，回避面前来自年轻男人凌驾又鄙夷的目光，“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我也是想帮你的！” 一张支票，推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开头的数字是1，后面跟着 ……7个0？ 虞正丰看不懂了，茫然的望尹承宴。 这钱是给他的吗？ 如此说来，他不会被赌场的人带走了，对吗？ 尹承宴站起来了，整理着西装外套，高高在上的姿态，颇不耐烦：“秋韵宁人在国外，你却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虞正丰可是虞欢的生父！ “这些钱你先拿去花，悠着点，不够了再问沈秘书要，别搞得像这次这么难看，你可以不要脸，但我要。” 尹承宴说完朝电梯那边走。 虞正丰捏着支票，踉踉跄跄的跟上去。 跟了两步，尹承宴烦躁的停下转身：“跟着我做什么？” 不等虞正丰开口，他恍然一瞬，失声嘲笑：“没有分两次打钱，我是诓你的。”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 握在手中的权利用于不用，取决于他的心情。 黑白是否被颠倒了，谁才是车祸的主谋，那都不重要，维护正义是警察的事。 对于尹承宴这样生来就站在阶级顶端的天之骄子，个人利益永远是他的优先级。 只要虞正丰明白这些就足够了。 他的那些心机城府，玩弄女人、骗取钱财的花招，在尹承宴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对我女儿，是真心的吗？”不知道为什么，虞正丰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飘渺可笑的问题。 “真心？”尹承宴难抑的笑了，反问他，“你有心吗？” * 从样板房到小区外，五分钟不到，虞欢已经先一步离开。 自己开车走的，那辆空运回来的阿斯顿马丁，之前让保镖开着跟在宾利后面，因为要解决虞正丰跟赌场的纠纷，就停在了小区入口。 沈彧在楼上转账时接到保镖电话，虞欢连人带车早没影了。 还不许跟。 “去片场了？”尹承宴不确定。 微博上还在舆论大战，记者到处都是，片场更多。 上飞机前，虞欢就说了这两天家里呆着，哪儿也不去。 还有离开机场，她吩咐夏宇、何又欣开保姆车到影视城兜两圈，防□□的意思明显。 所以她去片场的概率不大。 偌大一座南城，尹承宴不说能只手遮天，想要清楚准确的掌握一个人的行踪，并不是难事。 沈彧为他打开宾利后座的车门，掂量着他的脸色询问道：“要不要锁定车的定位？” 作为尹先生车库里最昂贵的玩具，全球定位系统，它值得！ 尹承宴盯着空荡荡的后座，眼神都直了。 在他美好的想象里，解决完虞正丰那档子破事，虞欢应该和自己一起离开，他来开车门，她先坐进后座。 然后回家。 或许在路上经过大型连锁超市，他们还可以去快乐购个物，买点不健康的零食。 回家之后腻在一块儿打游戏、看电影，做点爱做的事…… 也不知道这两天大白独自在家过得怎么样，虞欢说提前给它预定了专门的遛狗服务，但哪里有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好？ 近在眼前的小团圆，破灭了…… 沈彧见他半响没反应，冒死唤了一声：“尹先生？” “算了。”尹承宴回过神，都弯身准备钻进车里，人是一顿，又收回身形，对沈彧吩咐道：“继续派人盯着虞正丰，联系警方，我以荣誉市民的身份实名举/报他在三年前涉嫌肇事杀人，再义务提供一条线索，江家的资产不是都被冻结了么？查查那些车，还有相关的4S修理店。”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件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沈彧心知，尹先生是在用社会地位施压。 但这很有必要。 之前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秋韵宁根本没有驾照，这谎是尹先生刻意编出来诈他的。 遗憾虞正丰一门心思的要钱、烂赌，完全不去思考对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尹承宴又问：“郑老太太那边有没有进展？” 沈彧道：“算是有一些。她的退休工资卡一直是照顾她时间最长的那名护工在使用，而非保管。每个月工资到账就全部取出来转存在自己账户下，老太太对此一直知情，但什么都没说，似乎是默许的。” 郑奚岚向来强势，不肯吃丁点儿亏。 养老院里，但凡谁没经过她同意动了她的东西，她都能撒泼手撕，闹上三天三夜，厉害着呢！ 默许护工每个月定期转走她的退休工资？ 这当中定然有问题！ 尹承宴听罢，给沈彧使了个淡淡的眼色，“把这件事也告诉警方。” 沈彧全记下了，末了，只剩下最后的、关键问题：“那虞小姐……” 尹承宴身形微滞，心跳都跟着停顿了一下。 默然数秒。 “让她一个人呆会儿。” * 尹承宴心里有数，他对虞正丰说的那番话，有试探有诓骗，更多的是大实话。 譬如从一开始，他身后两个家族给虞欢施加的莫须有的‘污点论’。 一旦被媒体大肆报道，即便现在的他能够承担解决，单是舆论那块都会给她带来莫大压力。 尹承宴实在是……舍不得！ 虞欢想要和他在一起、愿意与他在一起，已经承担了人生中最大的风险。 ?轻?吻?最?萌?羽?恋?整 ?理? 至此，他成为她的全世界。 是崩塌是美好，她都失了先机。 * 这一天，格外热闹。 虞欢和她一手创立的慈善基金会贡献了大部分热搜，激烈的讨论从正午时分持续到深夜。 梁美薇的声明发出不足半小时，她的同事和学生就站出来打脸，讲述自己与她合作的过程中，署名权险些被剥夺的事实。 当年南城现代美术馆项目的参与者也为此发声：美术馆从概念到设计图纸、再到最后的实体建筑，毫无疑问是秋韵宁的设计，团队里的其他人至多起到辅助作用。 没多久，秋韵宁近两年的作品相继流出，风格与南城现代美术馆一脉相承！ 知名律师傲盛君发博，正式成为秋韵宁女士的代理律师，诉讼之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一切法庭上见。 * 夜，深得浓稠。 对于虞欢来说，只需要一杯酒来调整心情，释放所有复杂的思绪。 南城一中后门的小巷。 名为‘藏’的酒吧亮着昏黄的灯，门口早早的挂上‘歇业’的牌子，把她完整的藏了起来。 第36章 “我准备吻你的时候………… 酒吧内只有傲隽摆弄酒具的声音。 他围着深咖色的围裙, 站在吧台内充当临时调酒师。 托大明星的福，今天后厨、服务生得以放假，由他这个老板亲自服务。 这地儿是傲隽大学毕业后弄的, 取名一个‘藏’字。 一楼装修成对外营业的工业风酒吧，二楼用来做个人工作室，平时不归家。 白天睡到自然醒, 找点灵感弄点设计, 晚上卖卖酒，跟漂亮的女客人搭搭讪，日子过得不要太快乐。 他是继秋韵宁后, 南综大建筑系最受看好的高材生。 就是人散漫了点儿, 跟现在的事务所合伙人也不对付。 要不是个人能力强，早被踢走了。 也正因为他强，才能把生活过得比寻常人恣意。 这地儿离虞欢家挺近，步行最多十五分钟。 傲隽记得，她, 尹承宴还有蠢弟弟傲湛，念书的时候常逃了晚自习，跑到这边来厮混。 打电动、补觉, 胡闹……有时也会写作业…… 三个小崽子都是学霸, 从没跌出年级前十。 傲隽懒得管, 他自己都是不受管束的，况且比他们长不了几岁。 谁的小时候不爱玩儿呢。 现在楼上还挂着他们拼的4000片的拼图。 巨大一张, HEYE的飞跃历史。 足足拼了半年，尹承宴和傲湛高考前一周还在加班加点…… 反倒是虞欢，前期稍微参与了一下就不再碰。 抱着他给开的冰可乐坐在旁边发呆，自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冰美人。 时间走得太快, 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阿湛成了医研所里不可或缺的高级科研人员，尹承宴是南城不可说，眼前这个更不得了，今天微博热搜打开全是。 傲隽任由思绪游离，余光中，今天唯一的女客人趴在泛着光泽的木质吧台上，几束灯光自头顶笔直洒下，将她完整而温柔的笼罩其中。 虞欢生得极好看。 五官都长开了，眉眼间清冷的韵味十足，半开半合的唇齿妩媚得要命。 她侧首枕在自己纤细的臂弯里，神情持续迷离，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脆弱感。 而左手虚握着那杯桃子味的调制酒，食指之间却在玻璃杯的杯沿来回摩挲着，心思主意未有一刻停止。 在傲隽的眼里，这样的小动作实在勾人。 她要不是老师的女儿，阿宴的初恋兼势要纠缠一辈子的对象，傲隽真想跟她搭个讪。 “太安静了。”虞欢忽然轻喃，稍抬起头望住他提议：“自弹自唱？” 傲隽微窒，险些被她过于纯邪的眼神盯死…… 借着收放酒具的动作，他转身，打开身后的柜子前，在玻璃反光面里看到自己失措的表情？ 忽然理解了阿宴非她不可的原因。 傲隽暗暗缓释胸口的紧绷感，面上做个与平日无异的淡定模样，回身冲她冷笑：“今天给你开专场已经是破例，还想我给你表演，当我街头卖艺呢？” 话是这么说，身体很诚实的走到最宝贝的那台留声机前，找了一张黑胶放进去，拨动唱针。 “Yesterday，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I believe in yesterday……” 酒吧里总算有了点气氛，傲隽只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的取悦虞欢。 艹…… 忍不住飙了个粗，在心里。 “The Beatles啊……”虞欢露出一个勉强可行的表情，一口干掉杯子里剩下的酒，把空杯推到他面前，“再来一杯。” 傲隽皱眉，神情严肃。 她补充：“我会付钱的，连包场费一起。” 生怕他舍不得把酒卖给自己。 “不是。”傲隽展开双臂撑在吧台上，垂眼跟她计较，“你好像还没吃晚饭？” 虞欢叛逆的扬起眉：“我成年了，虽然你是我妈妈的学生，但也只能算半个吧。” 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需要他来管。 在这里喝不痛快，大不了换别家。 于是傲隽也只是思量了几秒，换了个无所谓的表情，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干净的杯子，开始调制。 片刻，今天晚上第四杯酒摆放在虞欢面前。 她都快睡着了，直至想要的饮料来到眼皮子底下，总算提起些精神和兴趣，勉力坐起来。 何以解忧？ 唯有桃子味调制酒。 傲隽没辙的摇头：“包场费和酒钱就不要了，说说吧，怎么回事你？” 今天分明是她旗开得胜的一天，不久的将来，连他都要作为证人为老师的案子出庭作证。 仿佛，全世界都围绕着虞欢一个人转。 她还挺不高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虞欢将酒杯举在眼前，看着里面只剩一小半的酒液来回晃荡着，颇附和她跃跃欲试的心境。 下午发生的事，尽数讲给傲隽听。 他是个不错的聆听者，说了还能免单，何乐而不为？ 本着精简主意，三言两语讲完了，虞欢满不在乎的耸肩：“整件事，我既没出钱又没出力，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不是什么都不清楚，是不敢弄得太清楚…… 只好喝酒。 傲隽给自己开了一支白熊，边饮边定义道：“不甘心。” 虞欢不否认：“可是除了不甘心，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说三年前的尹承宴是被家族保护得滴水不漏，还没有实权的男版傻白甜。 那么三年后的现在，他动用他所拥有的权利、金钱，还有人脉关系，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竭尽所能帮她达到她想达到的每一个目的。 在此过程中，他还能给与她充分的尊重和她希望的一切…… 他用过分温和的手段，让自己成为她唯一的选择。 直到这天，虞欢听到他对虞正丰那番亦真亦假的话。 恍恍然发现，尹承宴是很清楚的，将她束缚的另一种做法。 而她也一直在期待着他那样做。 如此一来，她就有充分的理由用尽全力挣扎着、再一次离开他。 遗憾，尹承宴从未给过她机会。 原来那个在酝酿先一步转身的人，一直都是她。 一直，只是她。 “你的不甘心，很好解决。”在傲隽看来压根不算个事，“要不要试试？” 放下酒瓶，他向她靠近，来到鼻息相缠的距离。 虞欢不避开，像一只在等待鱼干的猫，昂起头将他打量。 似在审度他的胆量。 “怎么试？” “像这样……” 傲隽摘下那副与他斯文气质的眼镜，一只手托起她的脸。 就在唇瓣快要触碰在一起时，虞欢涣散的眸子猛然凝起！ 虽然她没有避开，手却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 傲隽停下了，收回身形，笑了起来：“是不是松口气？你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对于你来说，也是非尹承宴不可的。 虞欢快吓死了，无语的把脸撇开：“还以为你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你，是无法喜欢你。”傲隽重新戴上那副足以伪装本我的眼镜，“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我还要画图，再不走我就打电话叫记者来。” 虞欢翻他白眼，但不得不说，整个人轻松不少。 各种意义上的轻松！ 傲隽收起她还没喝完的那杯酒，在她抗议前，忽然绽出恶劣的笑容：“忘了跟你说。” “什么？” “刚才我准备吻你的时候，阿宴在后面看着。” “你不是吧……”虞欢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应该是从厨房那道门走进来的，就站在那半截布帘后面。”傲隽还故意指给她看，“像个怨灵。” 虞欢难以控制的扭身看，早没人了。 傲隽悠闲的看手表：“具体的情报是，在我快要吻到你的那一刹，他转身离开，走得很决绝。现在回去灭火，大概还来得及？” “傲隽。” “嗯。” “我再也不来你这里喝酒了。” “好的，我知道了。” * 距离零点只差5分钟。 别墅里连个光亮都没有，大白趴在客厅里，把脑袋塞沙发下，动也不动，狗生抑郁。 楼上有个比它更抑郁的。 尹承宴一路飙回来，拖鞋、上楼，栽进床里，强行开启睡觉模式，然后才慢吞吞的回想：刚好像没关车门？ 这重要吗？ 半天功夫，虞欢竟然和傲隽…… 不是，怎么可能？ 有那么不甘心？ 他跟虞正丰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明白？ 不能这么算了！ 他要去把她抓回来，关她一辈子！让她试试他的厉害！ 诡静中，尹承宴咬牙切齿的坐起，人还没下床，一片灯光从窗外洒入，谁的车由远及近驶来，稳稳当当的开进前院里。 他僵硬的扭身看外面，被发挥到极致的听觉，捕捉着车停下，女人下车、关门，指纹打开正门，然后‘砰’地一声……所有连贯的声音。 回来了？ 尹承宴还是不确定。 气得懵了！ 就在他犹豫着是出去看看还是保持不动的间隙，脚步声来到卧房外，虞欢小声嘟囔着：“怎么不开个灯……” 推开半掩的房门。 尹承宴蓦地躺回去，必须背对她。 然后虞欢就看见床上那一大只，因为用力过猛，被席梦思带着，弹个不停…… 第37章 “睡不着，媳妇儿要跟人…… 没有一点点防备, 成年人的尴尬，就是那么直接、一目了然。 虞欢想笑，尹承宴想……死？ 嗯, 他想和她绑一块儿，下地狱还是上天堂，让她先选。 虞欢单手扶着门侧, 在门口站了会儿, 走过去，爬到床上，不客气的往男人外侧那只胳膊上压。 尹承宴瞬间承受了她身体大部分的重量, 鼻息被她身上的酒精味儿全面入侵。 更心烦了。 “睡了？”虞欢探首去望他的脸。 黑暗中, 看到一对灼亮得快要喷火的眸子。 睡得着才怪…… 尹承宴闷声不吭的憋着酝酿数秒，旋即，低哑的笑了两声。 冷飕飕的笑声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充满隐忍的烦躁，以及, 姿态摆到一半被抓个正着的无奈。 巨兽在内心世界想象着毁天灭地的末日场景，然而表现出来的状态只有一种，那就是：乖顺。 早就被一个叫做虞欢的人类, 成功驯化了。 “睡不着, 媳妇儿要跟人跑了, 窝火！”尹承宴就酸，柠檬精附体。 虞欢喔了声, 反串每个小区里最好管闲事的大妈，凑近了穷打听：“跟谁跑？”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媳妇儿是谁’？ 电光火石间一思量，觉着说了这话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遂改了口。 尹承宴扭身瞪她, 也是想不明白：“你喜欢傲隽那样的？” 虞欢就客观：“他长相性格都不错，能挣钱，懂生活，小事不计较，大事不含糊，凑合着过日子还行。” 尹承宴听得愣住：“看不出你对他评价有这么高。” 也是了，没那么高的评价，人吻过去，她能不闪不避？ 话说回来，直觉傲隽是故意那么做的。 深究下去，他对虞欢索吻的举动是想帮她弄清楚那份不甘心的重量。 假如她选择回避，或者表现出丁点儿抗拒，不就恰好证明心中的不甘是无关紧要的么？ 所以到底亲上没有？！ 尹承宴抓心挠肝。 然而，晚了。 走的时候挺有骨气的，现在根本拉不下脸问…… 尹·受气小媳妇·承宴，只能持续纠结。 虞欢在他胳膊上趴累了，顺着他的背滑到枕头上，伸手从后面把他抱得严严实实，还抬起一条腿搭上去，标准熊抱。 纠正：带着酒气的、臭烘烘的熊抱。 负气中的男人忽然发现一个盲点：“你自己开车回来的？” “嗯。”虞欢闭着眼，挺翘的鼻尖埋在他背心，老实交代：“学校后面那巷子没监控，停到明天保准多几条划痕。” 全球限量的阿斯顿马丁，必须开回来！ 尹承宴又问：“喝了多少？” “没多少。”虞欢这会儿酒劲上头，天旋地转的快乐，“四杯调制酒，最后一杯还没喝完，傲隽那人吧……假正经，还想教训我来着。” 话音里的拖沓和飘忽，只有被她霸道熊抱的男人听明白了。 这种时候跟她说‘车再贵都只是代步工具’的道理话，她是听不进去的。 尹承宴气不是，笑也不是，索性继续跟她聊傲隽。 “哪儿看出他假正经了？就因为他想教训你？” “是、也不是……”虞欢思绪游离，把脸从男人宽阔的后背里抬起来，汲取一些新鲜的空气，“明明喜欢我，却说什么‘无法喜欢我’的鬼话，无非是对我的那点喜欢比不过跟你的兄弟情义，加上别的……利益相干？” 末了，附上评价：“你们男人真狡猾。” 既然无法喜欢，有些话就别说出来，自己闷着想想好了。 说出来，还不是在跃跃欲试的暗撩？ 尹承宴也觉得，傲隽这手以退为进玩得挺溜。 换别的小姑娘可能被套进去了。 好在他的欢儿没那么傻。 但那句把他也算进去的狡猾论，他是不认的。 尹承宴还从她数落傲隽的话里体味出别的意思：“他要来真的追求你，你会接受？” “会啊，为什么不会？”虞欢声音软软的，听着特别较真，“我刚不说了吗，他的各种优点。” 那我呢？ 老子就被你无视了？ 尹承宴张了张口，差点问出来。 眼皮子底下，那双从后背伸来的葱白的手，还把他当抱枕抱着。 在这儿跟她聊‘我会接受别的男人’的话题？ “冷静点，你心跳不大对……”虞欢笑着风凉他，空出只手来摸摸他平坦的肚皮，强调：“你先开始的。” 好了，他没脾气了。 随意吧。 尹承宴弃疗。 虞欢继续：“不过那都是基于跟你没戏的情况下，或者，你没出现的情况下，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傲隽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而且是能够以结婚为基础前提的对象。” 这都开始谈婚论嫁了…… 尹承宴不能忍：“虞欢，你适可而止。” “让我说完！”她坚持，使出酒精作用下最大的力气吼他，然后脑门抵上那个贪恋的后背，纷纷不甘：“就是啊……我先遇到你了。” 在遇到你之后，其他的人都变成错的。 你说，惨不惨？ 虞欢出道拍巧克力广告，有一个经典的久别重逢镜头，某种意义上，对她和拍摄团队来说是绝对的折磨。 五天，上千遍，脖子都快扭断了。 导演崩溃的问她，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试过忘己的思念一个人？ 如果有的话，麻烦你把男主角想象成那个人，让我看到应该有的表情。 虞欢带入的对象只有尹承宴。 后来拍《时尚主播》也是这样。 严谨克制的男一号是尹承宴工作时候的样子，风流不羁的男二号是尹承宴私下冲她耍坏开有色玩笑的样子。 她最喜欢和捉摸不透的男三号对戏。 因为男三会用发蜡把头发往脑后刷，穿皮夹克，骑机车，笑起来像个阳光痞子。 活脱脱一个低配版尹承宴。 还有《0号》，林深不止一次对导演发出‘虞欢跟我演对手戏的时候，眼里根本没有我！’的怨念。 当然没有。 因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由尹承宴来演绎的、文质彬彬的高智商连环杀手…… 很多个沉浸在戏里无法自拔的时刻，虞欢都觉得，自己疯了。 这些，她依旧不会对尹承宴说。 她害怕说出来就输了，她不能输。 沉默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 长到，他们互相以为对方睡着了。 尹承宴转身与她面对，两双适应了暗色调的眼睛隔空相触，难以割舍的连接到一起。 “所以……”虞欢只开了个头。 尹承宴便斟酌着每一个字，挑了最最无关紧要的问：“你们到底亲没亲上？” 轻飘飘的疑问式，尽了最大努力去弱化的语调，努力的表现，只想表达一个意思，即：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回答也没关系，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内涵的静默，大约有三秒。 虞欢不可置信地冲他眨了眨眼，喷笑着侧过身，“我真的搞不懂……” 尹承宴认栽了，心甘情愿的拥上去，“我搞懂了，真的，特别懂！” 她不懂的是，对于一个几乎拥有全世界的人，为什么偏偏在自己面前少了那份应有的自信与从容。 尹承宴弄懂的是，作为出生就拥有很多的人，在后来的一生中，能够获得的就变得很少很少。 于是，虞欢成为了他世界里的稀世珍宝。 * 次日暴雨。 天明时分开始下，铺天盖地的大雨，电闪雷鸣，成功拉长了早高峰。 虞欢在9点多被迫醒来，带着‘活到今天也没看见太阳’的自嘲，拖着宿醉的身体摇摇晃晃来到楼下。 尹承宴在厨房里煮醒酒汤，手机支在一边，按照提前搜索出来的做法，打一锅清水，把姜丝、打成结的小葱放进锅里，开火煮到沸腾，然后下豆腐、冬笋、香菇。 随着这些沈彧天还没亮就去农贸市场精挑细选送过来的新鲜食材下锅，一时间，厨房里盈满的原始香味。 虞欢扬了个眉，萌生出一丝期待。 直到尹承宴从塑料盒里取出半个鲜血淋漓的鱼头…… 泛白的鱼眼有意无意的跟蹲守在旁的大白对上，后者被吓得抖了抖耳朵，夹着尾巴溜了。 虞欢也再难以‘欣赏’之名看男人下厨，开口打断道：“好意心领了，我只想喝杯温热的蜂蜜水。” 尹承宴扭过头看看倚在门口的她，再看被自己搞得狼藉不堪的厨房，最后是散发古怪味道的、连狗都嫌弃的……醒酒汤？ 他面上显出尴尬之色：“温热的蜂蜜水？” 虞欢缓慢点头，“嗯。” * 外面的世界，暴雨未曾停歇。 亮着灯的客厅内，安宁得如同世外桃源。 虞欢穿着LV家贵破天的印花睡衣，缩靠在沙发一角，捧着尹承宴给她兑的温度刚刚好的蜂蜜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尹承宴起得很早，7点不到就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宅家的休闲套装，此刻，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手中端一杯现磨咖啡，边喝边沉稳的思量。 厨房该找人收拾一下了，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解决虞欢的早餐。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胃口？ 沈秘书倒是按照他的要求，买了不少食材回来，问题在于他和她都没有厨艺可言…… 尹承宴以为自己在下厨方面也会是惊艳的天赋型选手，没想到做出来就跟网上那些黑暗料理毫无区别。 中午吃什么呢？ 思绪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时结束，男人抬眼，就见虞欢睁圆了那双杏仁儿的眼睛，清醒的看着自己。 “饿了？”他问。 虞欢摇头，转头看了眼窗外，又再望回他，“通常这种情况下，等雨停了，我们是不是要去民政局领证？” 第38章 “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 有一个瞬间, 尹承宴整个人都凝住了。 待那个瞬间过去，他‘嗯’了一声，看似很有数的点点头, 拿着咖啡杯站起来，朝厨房走了几步，再停下, 转身—— 看着比他淡定一万倍的女人, 不确定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虞欢便张口：“我说……” 尹承宴平静地打断，用了一个告诫的口吻：“想清楚再说，不然我会生气。” 落地窗外, 天色昏暗混沌, 暴雨用力冲刷着一切，混淆了视线，制造出碎密嘈杂的噪音。 明亮的客厅内，虞欢保持令到她舒服安全的坐姿，捧着玻璃杯倚在沙发一端。 昂首回视尹承宴。 他神色表情专注得可怕, 逆光站立，室内充裕的灯光和窗外昏暗的阴影各自占据他身体的一半。 那张虞欢所熟悉的脸容也因此有些陌生…… 恍恍然，她好像看到了《0号》里, 那个被她想象出来的‘尹承宴版’连环杀手。 但她并不害怕。 眼前这个男人, 她比任何人都熟悉。 “我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 要是让你感到被愚弄了，或者认为我在开玩笑……那大概是我的问题。很抱歉, 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虞欢努力对他笑了笑。 很想用这个笑容来化解一切，又觉得，不够力度，亦无诚意。 因为她很久以后才意识到, 原来从认识尹承宴的那天起，她就在无时无刻的准备着、跟他诀别。 “三年前离开的时候，我就当从前的自己死掉了。” “我知道回来肯定绕不开你……” “那又如何呢，地球不停转，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爱情……在很多事情面前就显得太渺小了。” “有一阵子我总是想，会不会某一天，我们在某个场合再见面，你身旁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然后你向我大方介绍说，她是你的妻子。” 到这里，虞欢脸上溢出一抹淡淡的自嘲。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那样的时刻，也就是嘴硬，强行让心也硬成了石头。 尹承宴未曾动作，站在原地望住她，似是想听她多说一些再做决定。 虞欢领悟了那样的意思。 她自来不善表达，哪怕对谁倾诉也会有所保留。 与尹承宴相识之后，从来都是他不厌其烦的猜着她心思，给足令她舒适的迁就。 感情里，一味的付出或是得到……都会疲倦的。 好不容易，都到这个时候了。 至少要对他坦诚，哪怕只有一次。 虞欢逼自己开口。 “刚回南城时，傲隽问我打算怎么对付虞正丰。” “我说，拿钱给他赌，等他被债主追上门，我就反过来对他哭诉，有这样的父母，一个赌徒一个神经病，我要怎么嫁进尹家？” “只要让虞正丰以为我还想嫁给你，让他看到更大更多可图的利益，我再逼他对我坦白。”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知道，不知道的……统统都要告诉我。” “就跟你昨天的话术差不多。” “后来傲隽反问我，如果这些都被你做了，我要怎么办？” “我说不会的，你不会……” “没想到还是被他说中了。” 尹承宴对感情执着的程度，超乎虞欢想象。 偏生，她从出生起备受原生家庭影响，记事那天便知道亲生父亲抛妻弃女，从愤怒到冷眼。 认识尹承宴的那一年，已经完成别扭的蜕变，冷漠而孤绝的活着。 爱到底是什么？ 她渴望拥有，又害怕那只是短暂一瞬，最终还是会失去…… “我没想到，在离开你的三年后，你依旧能站到我的前面，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一切。” “唯独伤害我，是你从来不会做的。” “除了最开始，我装作若无其事接过你递给我的头盔，坐上你的机车后座，还有那天午休时，我在操场问你要不要早恋，之后……一直是你站在我身后，推着我往前走。” “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 每天虞欢都可以给自己找一万个离开尹承宴的理由。 家庭环境的差距，社会地位的不符，她作息极其不规律，他总是早睡早起，她喜欢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面想，他却会积极面对解决，乐观得耀眼。 “就在刚才，我们坐在这儿，我喝着你给我兑的蜂蜜水，温度甜度都刚刚好。” “你喝着咖啡，心思流转间想的全是我……” 那样不加掩饰的表情，太自然、太容易被读懂了。 虞欢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一眼望穿他的心思考量，而她口腔中还残留着蜂蜜的甜味儿，干瘪了一夜的胃得到缓释，松弛蔓延至全身，眼眶不住的发热。 23岁的她，仍然不知道爱是什么。 但无疑，尹承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护着她。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我那么好的人。” “连我自己都做不到。” “忽然之间，我也想努力看看，能不能变得像你一样温暖。” “我想站在你身边，让你对迎面走来的每个人介绍我……告诉他们，我是你的谁。”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或许维持现状也不错，不至于投入得太深，还能随时抽身而退……” “决定权在你。” 虞欢艰难的说完了，忍不住看尹承宴。 他还站在那里，还有呼吸，但这一刻在做怎样的思考，她是猜不透也看不清的。 她拿不准，只好收回身形，垂下眼，交叠了双臂将腿环住。 习惯性的蜷缩成一只茧。 这个姿势让她感到安全，就是太过孤独。 好像她随时都做着被世界抛弃的准备，一旦只剩下自己……至少，她还能拥有自己。 结果无非是拒绝抑或被接受，她总算主动迈出一步。 这样一来就不会留下遗憾了吧？ 窗外被暴雨冲刷成混沌黯淡的一片，闪电在厚重的阴云里相互撕扯着，片刻传来隆隆雷鸣，连带着客厅里的灯光忽闪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渲染着氛围。 虞欢不由轻颤，胸腔的窒闷感愈发严重…… 这时，一片阴影挡在眼前。 她抬起头，就见尹承宴蹲了下来，蹲到她的面前。 他扳开她因为紧张狠狠交缠在一起的十指，珍惜的握到自己的掌心里：“你是不是觉得做到这种程度，就算被我拒绝也不会留下遗憾？” 虞欢唇齿轻颤，哑口无言。 尹承宴温和地反问：“可是，为什么要拒绝你？” “我、不知道……”她倍感茫然。 因为爱是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虞欢没有抓住的自信。 “我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尹承宴庆幸地笑着，说：“不管怎么样，很高兴你选择用婚姻的方式把我们重新绑在一起。” * 10点不到，雨停了，阳光破云，照亮整座城市。 尹承宴和虞欢分别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简单的白衬衣，赶在中午下班前，回到老城区的民政局领了证。 从填表申请到审查登记，最后拍照领证，用时不到20分钟。 回到车里，两人对望了一眼。 尹承宴先问：“心情如何？” 虞欢将过程略作回想：“意想不到的平静。” 非要说个鲜明的记忆点，大概是民政局里见到的每个人的表情…… 尹承宴再问：“不后悔？” 虞欢古怪的看着他：“需要我发微博自证吗？” 虽然这两天她一直在热搜上没下来过，但结婚好歹是件喜事。 而且还是和喜欢的人结婚。 “暂时瞒着吧。”尹承宴替她决定了，“就个人而言，不太想跟别人分享。” 虞欢觉得他说得对，认同的点了点头，转而，想起一个不太轻松的现实问题：“那你爸妈那边……” “我还以为你不担心。”尹承宴颇为满意她的反映，“其实我爸妈以前那样对你，都源自对我这个继承人的各种不确定，怕我搞砸了，家族生意毁在我手里，只能把压力施加到你身上，希望你成为我的贤内助……之类。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必要，你老公我优秀的个人能力无需多加证明，除开那些过期的附加因素，他们一直很喜欢你。” 骚断腿的、你老公我…… 虞欢受不了的冲车顶翻了一记白眼：“别得意得太早，我妈妈那边也要交代。” 尹承宴早就想好了：“近期找个时间飞去温和华，婚讯可以不对外公开，但礼数不能少，把我爸妈也叫过去吧，两家人一起吃顿饭，找个靠谱的摄影团队把婚纱照拍了。蜜月以后再商量，看你想去哪儿。昨晚《雾雨浮城》的制片给我打电话哭诉，你的戏份不能再拖了，我也想你快点儿拍完。不是限制你的意思，以后拍戏看你个人……” 巴拉巴拉说一大堆，虞欢听着，阳光从挡风玻璃里洒进来，像被子一样覆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不小心走了神。 她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还是少年时，早恋的消息不知怎么传遍了校园。 高三高二的年级主任聚在一起头疼，都是成绩拔尖的好苗子，互相耽搁了可怎么办？ 学校祭出‘请家长’的大招，尹承宴那边来的是管家刘伯，虞欢这边则由亲小姨秋韵涵上阵。 那天两人肩碰肩站在办公室外，听着里面的对话。 刘伯没表情地说：“我家少爷转来这所学校，无论大考小考都保持年级第一，要是真的早恋了，也是积极的影响，我个人觉得没有打压教育的必要。” 秋韵涵笑眯眯地接过话：“十六七岁的年纪哪儿有不早恋的，当年我跟陈昱的情况比他们还糟糕呢，陈昱是年级第一，我吊车尾，要不是他带着我，我也不可能考985，后来还一起出国留学呢。王主任，你们忘记啦？” 小姨的语调格外轻巧跳跃，回荡在虞欢心里，惹得她扑哧地笑。 尹承宴才发现她心不在焉。 虞欢靠在座椅里，歪过头问：“你还记得吗，那次去我家吃饭？” 他迅速展开头脑风暴，跟上她的节奏：“全程被你小姨和小姨父调侃得面红耳赤，毕生难忘的过程。” 谁先追的谁？ 初吻还在不在啦？ 亲一下是可以的，把握好尺度，别搞出人命…… 青春尚好，先享受甜蜜的恋爱。 最后才是高考加油。 十八岁零三个月的尹承宴根本招架不住。 虞欢对此刻回味无穷的男人绽出笑容：“恭喜你，他们现在也是你的小姨和小姨父了。” 尹承宴愣了下，欣然接受这份祝福：“我的荣幸。” * 一纸婚书，完成从校服到婚纱的过度，平静而踏实。 晚上在‘又见意难忘’群小范围官宣了一波，惊掉众人的下巴，之后，生活照旧。 虞欢扎进剧组拍戏，尹承宴便将大部分的工作移至南城，偶尔出差也绝不超过三天。 工作之外的时间，两人几乎都呆在一起。 开车去郊外露营半日，配合着做一顿黑暗料理，在下午安静的时光各自看着感兴趣的书，分享同一杯咖啡。 早上起不来、以及晚上不想动的发懒时刻，用转酒瓶、猜拳等等花样决定谁承担溜大白的重任…… 六月的最后一天，虞欢账户上收到一笔巨额转账。 没多久关晓给她打了电话，先咒骂儿子不懂事，再言明自己是很开明的，绝不做讨人嫌的恶婆婆。 关于过去，既然过去了，不如释然。 最后是那笔转账，婆婆给的零花钱，随便拿去买房还是炒股，长辈爱护小辈的方式就是那么直接。 虞欢哭笑不得，欣然接受。 * 七月天，南城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受理秋韵宁被侵权案。 同一时间，各家媒体相继开始报道当年导致江雪丧命的车祸。 舆论战血雨腥风，各种传闻都有。 就在这时，南城老城区公安分局发布最新警情：三年前发生在现代美术馆外的车祸获得重大线索，警方迅速以故意杀人罪逮捕犯罪嫌疑人。 案情牵涉到豪门恩怨，颇为复杂，嫌疑人为了掩盖杀人事实，还对自己的儿子进行长达三年的非法拘禁…… 消息一出，全网沸腾。 而这一天，‘终极意难忘’的群里，傲湛和尚嘉艺携手官宣了一则消息：【结婚了，下周六酒宴，望江楼顶层紫禁城酒店，不见不散！】 第39章 “管好你自己：）”…… 下午四点的‘又见意难忘’群, 被傲湛一手操作，很骚的改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傲隽当下受不了了，亲大哥率先发言：【告诉爸妈了么？这事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你俩最好别整幺蛾子, 拿结婚开玩笑。】 尹承宴只对两人在自己前面办婚宴颇有微辞：【今天星期三，你跟我说你们下周六办酒宴？】 沈彧迅速调整老板的行程，请示道：【周六早上的视频会议可以挪到明天下午5点, 但您和太太/安排在那天下午的电影只能错过了, 在此之前太太片场那边实在无法协调。】 米星星只担心份子钱：【冒昧问一句，像这种级别的婚宴，你们都给多少份子钱啊？[瑟瑟发抖]】 谢林擎轩连发三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包, 表达对酒店名字的嫌弃：【紫禁城大酒店也太土了, 在那儿办酒宴，份子钱最多值五百。】 米星星信了：【五百我还是给得起的，前提是我能去[卑微]】 尚嘉艺给她自信：【就凭你粉欢儿那热乎劲，我都要请你来喝一杯！】 米星星泪奔：【所以我靠一个群完成了阶级的跨越？】 尹承宴：【不，你靠当我的挂件, 粉我老婆只能排第二。】 傲隽还在各种怀疑阶段：【真事？要拿这个开玩笑，从今天起我就是独生子了，因为你@绝版湛, 会被我打死。】 傲家三代, 出的尽是律师、医生、建筑工程师这种忙到每天都在猝死边缘徘徊的职业精英。 傲湛是家里最小的一个, 被长辈们轮番宠着长大，成天想一出是一出。 嚷嚷了四年的毕业就结婚, 后来呢？ 亲哥也不敢帮他打包票！ 傲湛特别有底气：【我，成年人，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保证酒宴真实性！只摆十桌，只请至亲好友, 无记者无内鬼，不用随礼，不来绝交！】 尹承宴当众拆台：【成年人不会说‘不来绝交’这种孩子气的话。】 傲隽、林谢擎轩为他点赞，竖大拇指。 尚嘉艺出来真相：【没领证，不过也不想挣扎了。下周六的决定源于有个幼稚鬼让我在办酒和微博官宣之间选一个。我琢磨自己不是名人，万一不小心上了热搜，还要道歉占用了公共资源，只好选办酒了。紫禁城大酒店呢，是我大伯家产业，抱歉名字土到你@绝版轩。最后，晚上我和阿湛在城北景江酒店请爸爸妈妈们吃饭，@JUN大哥，你要来吗？】 群内沉寂一小会儿…… 傲隽婉拒：【不了，正酒我会提前来招呼，至于其他各方面，你们有主意就好。】 想想，他暗戳戳地补一句：【以后你多辛苦@SJY】 尚嘉艺微微笑：【一家人不说这些@JUN】 圈得有来有往，有礼有节。 而那位吐槽饭店名字的绝版轩，已然不敢再冒泡。 事实证明，微信名用大写字母的就是比绝版×有天然的智商优势…… 尚嘉艺继续圈人：【欢那边什么情况，打电话不接，短信也没回，还在片场么？@YCY】 尹承宴秉承着精简主义道：【警局，不让我陪，应该快回了。】 警方正式逮捕虞正丰没多久他就接到分局来电，对整个案情还有抓捕过程有了大致的了解。 眼下物证人证都有了，故意杀人罪最轻都要十年起步，更不要说虞正丰为了隐瞒罪行把亲生儿子拘禁整整三年！ 了结这桩案子，解决了跟虞欢关联性最大的隐患，尹承宴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傲湛一个劲的内涵他：【怎么样啊尹先生，钱花得值吗？】 尹承宴坐在自家客厅里，通身舒畅的回复：【钱能解决的问题，在我这里就不是问题。】 身为标准中产的傲湛无能狂怒，只能对他竖起中指…… 尚嘉艺也觉着这事儿问题不大，遂发出邀请：【欢的戏快杀青了吧？我听熙洁说，中间除了一个为期12天的综艺，还有一周假期，要不我们四个出去玩儿？】 尹承宴回绝得相当干脆：【为什么我们度蜜月还要跟你们一起？】 好不容易等来的假期，他当然要和虞欢二人世界。 谢林趁机调侃：【莫非SJY跟湛哥这婚结得不是很情愿？[坏笑]】 尹承宴轻描淡写的给自己拉仇恨：【没有结婚证算什么结婚。】 傲湛气急败坏的发了一连串刷屏的‘滚’。 尚嘉艺不得不出马，勉强把幼稚鬼安抚下来，末了，不忘回击那位已婚人士：【两个人在一起讲求的是心意契合，一纸婚书只具备人类道德底线的最低标准约束，你说呢？@YCY】 尹承宴：【管好你自己[微笑]】 话是如此，尹承宴却从日常互呛里体味出别的意思。 正想对沈彧问个究竟，对方先发来私聊：【太太上个月在帝都试镜的那部电影有确切消息了，最终确定她为女主角，工作室已经收到正式合同，包括片酬、拍摄期间住宿方面都很不错，唯一的难点在于，女主角除了背部全/裸出镜，还和男主、男二有五场绝对不能删减的情/欲戏，根据剧本来看，尺度相当大。】 和男主、男二？ 还五场大尺度不能删减的……情/欲戏？ 这是拍成人片还是文艺片？ 文艺片就一定要这样拍？ 尹承宴眉头皱起两道褶子，光看沈彧的字面描述都抗拒得不要不要的。 沈彧还道：【这是今天早上的事，程熙洁可能还没来得及告知太太。】 他用了‘可能’，也就是他也不确定，只能给米饭班主一丝心怀美好的念想，点到为止。 尹承宴随手回了句‘好的，我知道了’，放下手机，垂眼和蹲坐在侧边的大白对上眼。 大白狗脸茫然，萌萌地冲它爹展现了一记歪头杀。 尹承宴被取悦到，笑着伸出手挠它的头，柔和地询问：“除了爸爸之外，你也不想看到妈妈和别的男人亲密吧？” 大白抖了抖耳朵。 尹承宴就当它回应了自己，还是他唯一想听的答案：“嗯，不愧是爸爸的好女儿，晚上加餐。” 一人一狗强行统一战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车辆驶入车库的声音，大白起身，摇着尾巴去迎。 未几，虞欢将门打开，稍定在玄关，一边弯身换拖鞋，一边跟大白‘宝贝长宝贝短’。 她还穿着戏里的宝蓝色缎面立领旗袍，领口和裙摆处用金丝银线堆刺出荷塘锦鲤，配上上世纪初一度最时髦昂贵的波浪卷发，妆容比平时艳，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格外凌厉。 三十岁的谢宝晴，就这样从鸿景大酒店穿越到了尹承宴的眼前。 他看过原著小说，见到谢宝晴会带上敬重唤一声‘宝晴奶奶’，听过不少Kwan的元老讲述这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年轻时候有多泼辣敢为。 随着戏份推进，虞欢愈发有本人当年的风采。 对于一名好的演员，入戏是基本素养。 但在尹承宴这里，实在不想和一个带入了‘泼辣酒店女当家’的虞欢交流沟通现实的事。 啊，头疼…… 虞欢还未洞察先机，依偎进丈夫的臂弯，疲惫交加的叹息：“结束了。” 尹承宴把她揽在怀里，空出只手摁住跳到沙发上来凑热闹的大白，再问她：“情况如何？” 旧案重启，警方第一时间锁定了嫌疑人虞正丰。 经过近一个月的明察暗访，终于查到江雪的表姐宋忆冉那里。 宋忆冉家庭条件普通，与江雪的倒是自小感情都不错。 她婚后和丈夫打理着一家4S店，多亏江雪时常照顾着，生意越做越红火，如今已将店扩至四家。 警方找去时，宋忆冉就知道瞒不住了。 根据虞正丰对她的那套说辞，三年前，虞正丰和江雪感情走到尽头，与前妻秋韵宁旧情复燃。 江雪气不过，约秋韵宁在现代美术馆谈话，之后发生冲突。 虞正丰和儿子找过去时，就见两个女人在马路边扭打。 当时开车的人是虞笑，见是那样的情景，火冒三丈，一脚油门踩到底，朝着秋韵宁撞过去！ 没想到阴错阳差，撞的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事后，虞正丰求到宋忆冉跟前，表示自己和江雪就这一个儿子，虞笑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愿意为儿子顶罪，只求她帮忙处理那辆车。 宋忆冉又气又恨又害怕，更心疼表妹和外甥。 百般纠结下，出于人情答应了这个请求。 然而后来虞正丰没有去警局自首，宋忆冉做了帮凶，自知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问他外甥的下落，他便说托关系送出国了，具体情况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三年来，宋忆冉不止一次走到警局门口，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去说出当年的实情。 出于内心的不安，她并未将那辆肇事车分解处理，而是一直藏在自家车库。 警方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了行车记录仪已删除的数据，还原了车祸真相。 那天江雪对虞正丰以死相逼，在电话里扬言不但要烧掉现代美术馆，还要把自己也烧死，做鬼也不放过虞正丰这个吃了大半辈子软饭的负心汉。 虞正丰情急之下，带着儿子前去劝说。 去的路上，他和虞笑相继与江雪通话，劝她别做傻事。 江雪歇斯底里的哭诉、情绪一度失控。 直至父子两抵达美术馆附近，江雪远远看到车驶来，说出彻底引/爆虞正丰的话—— “我把秋韵宁踢出现代美术馆的设计团队，我还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你请求我做的，就算她不疯，也会继续恨你！不会给你复合的机会！虞正丰，只有我江雪愿意把你当条看门口狗养在身边，你早点认清现实，回来看门！” 虞欢复述完，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看过行车记录仪，江雪说这段话的情绪语气之可怖，疯子也不过如此了。 虞正丰被她激红了眼，油门踩到底，不顾虞笑在旁尖叫，毫不犹豫把她撞飞老远。 第40章 “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幼…… “虞正丰在今天凌晨被抓捕归案, 我到警局时，他已经交代了案件发生的全部经过，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我没答应见他, 我和他是没有父女感情可言的。” “这三年，虞笑被虞正丰关在乡下老屋的地下室里。” “虞正丰怕他逃跑，怕他大喊大叫, 对他用了大量的药物进行控制。” “老太太一直知情, 那个拿着她工资卡的护工，跟她还有虞正丰都是老乡。” “护工一家负责照顾虞笑的饮食，刚开始还上点心, 后来想起就喂一顿, 忘了就饿着……” “警察顺藤摸瓜找过去，把虞笑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严重的精神问题。”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转……” 虞欢会负责虞笑今后包括治疗、饮食起居在内的一切费用。 这是身为同父异母的姐姐所能尽到的最大的责任。 要说善良…… 虞欢对虞笑的感情始终是复杂的。 少时不懂事，见面总是针锋相对，孩子气的伤害着对方。 长大后明白了许多道理, 虞笑便再也不对虞欢恶言相向。 因为他知道，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可耻的事, 而他的存在, 是父亲对原配不忠、母亲破坏别人家庭的力证。 他没有立场去怨恨虞欢。 更不知道该如何向同父异母的姐姐表达歉意。 只能在昔日那帮狐朋狗友诋毁她时澄清解释, 为自己年少的愚蠢尽力弥补，然后在她生日那天匿名送一个蛋糕、一份心意笨拙的礼物…… 这些, 虞欢一直都知道。 离开警局，她独自前往市人民医院。 九楼神经内科住院部，走廊尽头的房间，她见到面目全非、骨瘦如柴的虞笑。 他已经完全认不出她了, 独自缩在墙角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无论谁靠近他，都会害怕得全身发抖，稍有眼神接触都能让他崩溃失常。 “医生也不能确定他能否好转，只能尽力。”虞欢说完了，情绪低落到谷底，“虞欢、虞笑，欢笑……都说从父母给孩子取名就能看出最初的寄望，既然虞正丰给我们起了这样的名字，为什么要种做这种孽？或许他从来都不配为人父，欢啊笑啊，不过是他对自己祝福罢了。” 她自问自答，真的搞不懂人性到底本善，还是恶的？ 尹承宴一下下轻拍她的肩，声线轻柔地宽慰说：“我相信善有善终，恶有恶报。” 所以三年后的今天，虞正丰被绳之以法。 他还相信用不了多久，永久珍藏在南城现代美术馆绘梦馆的‘与梦之境’初版手稿，将会拥有它真正创作者的署名。 不过在此之前，仅限此刻，尹承宴心里最记挂的还是那部寻她做女主角的电影…… 从个人角度立场出发，他希望虞欢不要接。 这与她是他的妻子无关，与他们的婚姻事实亦无关系。 仅仅出于自私，不愿意让心爱的女人在任何形式下，跟他之外的男人亲密接触。 哪怕只是镜头前的戏…… 说什么为艺术献身，都是扯谈的。 可尹承宴也心知，这份自私立不住脚。 爱可以是尊重、包容、迁就、理解…… 唯独不能是阻挠。 回想之前的一个月，他和虞欢的新婚生活平静踏实，没有过多的波折。 每天一起醒来，吃完早餐各自去工作。 虞欢在片场休息的时候会和他发信息，商量晚饭在哪里吃。 一周总要挤时间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赶在某个艺术展关门前的半小时进场，迅速完成观摩。 忙到凌晨12点归家，换上居家服，穿同款老爹鞋在小区里一圈圈的溜大白，互相闲扯这天的日常，她在片场遇到的趣事，他跟合作方谈判的结果…… 尹承宴和虞欢都享受这样的生活。 因为一部戏的接演与否制造矛盾，很不划算。 不然，先谈谈？ 尹承宴这边做着慎重的思考，虞欢从先前那阵消极的情绪里缓释过来，从包里拿出静音的手机，看看有没有谁找。 这一看就不得了了，12通未接，一半是程熙洁打的，另一半是尚嘉艺。 还有30多条……微信？ 虞欢愣住：“什么情况啊……” 这是她的私人号码，社交圈范围小得一双手就能数完。 身旁，刚收到短信的尹承宴用了一个颇为惊讶地口吻道：“梁美薇居然发微博承认‘与梦之境’并非团队心血，而是你母亲独立完成的作品。” 虞欢给了他一个充满问号的眼神。 与梦之境当然是妈妈独立完成的作品，但梁美薇真的站出来认了吗？ 此刻，现在？ 尹承宴和她一样无解，只好耸肩道：“恭喜岳母大人。” *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正式开庭是在下周三，虞欢这边还在积极做着准备，谁曾想，梁美薇顶不住舆论压力和良心谴责，用微博的认证号发了一篇道歉声明。 全篇内容不足一千字。 先承认秋韵宁确实是自己团队的一份子，与梦之境从构想到成图再到最后的实体建筑，实属她一人独立创作。 对此，梁美薇用了‘备受煎熬’来形容心境。 随后再言明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暗示当年江雪用手段要挟，把秋韵宁踢出团队也是迫不得已。 之前第一时间发声明否认，是出于内心的怯懦。 说起即将开庭的官司，她曾私下寻求和解，遗憾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梁美薇还大打感情牌，说起爱徒秋韵宁惊艳的校园时光，身为老师无不欣慰骄傲，又隐晦表达对她患有精神病这件事的遗憾。 但不管怎么样，她带领的团队确实侵占了秋韵宁的作品，她愿意为此负全责，不奢望得到原谅，接受社会各界的监督和惩罚。 对于这篇道歉声明，网友给了全方位的解读—— 【要是会备受煎熬就不会做出这种龌龊事了，心里清楚官司迟早要输，赶紧出来认错博同情降低损失才是真。】 【是我看错了吗？甚至用了‘爱徒’，你爱她的方式是毁掉她？】 【容我做个提醒，网友不是鱼，梁老师您之前的否认声明也不是第一时间发的。】 【秋妈妈的精神病是婚姻不幸造成的，或许会影响她在设计方面的天赋，甚至是漏洞，这个时候，身为老师的您应该尽力去帮助她，而不是打压！】 【这事换我也不愿意庭下和解，对付这种无赖就要最大范围的曝/光她，让她恶臭！】 【虞欢的渣爹刚被缉拿归案，不到三小时，我朝建筑设计界的泰山北斗梁美薇教授发道歉声明了？你们品，细品！】 【既然梁老师说自己有苦衷，建议相关部门查查江雪背后的势力链，还老师一个公道哈。】 【虞欢拿的是标准美强惨剧本啊！颜也是我吃的那一款，想粉……请问她有什么黑料吗？】 【那位名叫‘兔叽那么乖我们一起吃掉它’的朋友，欢迎你加入欢姐神颜守护团（出道至今还真没什么黑料）】 【上次追陈正森那个案子的时候对一句话记得特别清楚：所有的剽窃者、抄袭者、侵权者都是没有廉耻心的，他们只会在自身利益遭受极大打击时，出来承认自己的所为。】 网上的舆论就跟骂虞正丰一样，出现一边倒的情况。 在虞欢看来，梁美薇这时候的举动相当于垂死挣扎、自取灭亡。 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官司肯定要继续打下去。 无论她还是妈妈，都需要那一纸公平公正的法律判决书。 * 应接不暇的一天，索性都是好消息。 吃完晚饭，虞欢先与秋韵宁视频通话、互通近况，结束后又跟待嫁新娘尚嘉艺就着‘已婚’为话题，聊了聊心得体会。 总结下来：男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幼稚鬼…… 一直到11点多。 南城不可说还在书房忙工作，虞欢敷了面膜靠在床头，慢吞吞的翻群聊打发时间。 然后她就发现，下午群里最热闹那会儿，尚嘉艺在群里内涵了尹承宴两句。 以尹先生的敏感度及过去两年在她戏路方面的所作所为，虞欢瞬间有了推测，连忙发信息向程熙洁确定。 很快收到对方回复：【本来打算明天再跟你说这事，不过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早点跟你家那位谈谈，有结果了告诉我，我好给你早做安排。】 虞欢就抗拒：【我接哪部戏戏为什么还要经过他的同意？】 程熙洁会心一击：【他是你丈夫，不是经过他的同意，是寻求他的意见，在达成一致后获去一个共赢的局面。】 虞欢侧首看了眼书房方向，皱了皱眉。 虽然心虚，但她还是想强行苟一波：【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我要是先开口以‘商量’的态度跟他谈，我就输了！】 程熙洁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家一姐抱几个影后奖杯回来，她多有光？ 经纪人之间也有咖位的！ 而且跟国际大导演合作，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只不过，虞欢不是那种一无所有需要机会拼死一搏的艺人。 程熙洁得就着她的自身情况为她规划：【平心而论，电影尺度确实大，拍出来要删减多少、能不能在国内上映都不好说。从导演、从拍摄团队来看，也确实是标准拿奖片，但这些都是后话。如果因为接了这部戏影响到你和尹承宴的感情，值得与否，你自己考虑清楚。】 第41章 “原来拥有得越多，人越…… 其实道理虞欢都懂。 电影还没开拍, 一切都是未知数，要是因为接了这部戏，因为那些过于露骨的情/欲戏影响她和尹承宴的感情……确实得不偿失。 虞欢后知后觉的发现, 当她开始认真考虑尹承宴的感受，那个决定已经很明显了。 抱着如是感悟睡去，迷迷糊糊时, 卧房的门被打开。 尹承宴没来得及关上门, 大白兴冲冲的跑来，爪子在木地板上挠出欢脱的chua~chua~声，毛茸茸的大脑袋横冲直撞的往里拱。 要进来一起睡！ 尹承宴连忙蹲下来制止, 边把它倔强的身躯往外推, 边压着嗓子笑着哄：“长大了要自己睡，不然以后去幼儿园，同班的小朋友会笑话你，羞不羞啊这么大了还要跟爸妈睡？” 说得好像到年龄真的要把大白往幼儿园送…… 大白急得直哼哼，尹承宴关门前的最后一刻还在郑重其事地安抚：“勇敢点, 加油！” 男人和狗子的睡前互动怪可爱的。 虞欢被萌到，脑袋里想象着画面，不自觉牵了嘴角。 尹承宴搞定大白, 转身定定望了侧身蜷在床上的虞欢一眼, 似是在确定有没有吵到她, 这才移步去浴室洗漱。 水声响了一会儿，等到完全停止时,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男人揭开被角靠近，她放开枕头转身钻进他怀里，像花朵沐浴阳光那样，全凭本能去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没睡着？”尹承宴轻声问。 虞欢龟速点头, 鼻息里飘出个清浅的‘嗯’，随时会睡着的样子。 只，想起之前的人狗互动，她不禁笑了一小声。 尹承宴刚闭上眼，被她笑懵了，睁开眼稀奇的盯着她：“怎么回事？” “大白啊……”虞欢细声细气的帮狗子表达，“它大概不会想去上学，如果有那种幼儿园。” 尹承宴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很……幼稚的。 有什么办法？ 都被老婆‘瞧’见了…… 他索性跟她从知识层面上聊几句：“你还别说，真有这种爱犬育幼学校。” 虞欢忍着困意替大白拒绝了：“我们家孩子别学坏就好，我对它要求不高。” 那种犬类学校，大多是出于方便主人的角度，对狗狗进行针对性的反复训练。 大白是温顺可爱的微笑天使，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尹承宴是赞同的，继而，从虞欢的话里延伸出别的意思。 “我们家孩子，自然是很优秀的。”他陷入不久将来的想象里。 虞欢听出真意，睁开眼与他对视，为难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实话：“可我现在还没有生小孩的打算……” 就在今天，她的亲生父亲刚被逮捕，面临至少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而母亲的被侵权案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进展。 虽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孕育一个全新的生命，压根不在虞欢现阶段的考虑范围内。 她不确定的是，面前这位一次要继承两个大家族的男人，是否在期待着自己给他生一个继承人……什么的。 尹承宴空出只手托起头颅，笑着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考虑过领养几个孩子来培养，基于你不回国、对我厌烦多过其他，突然嫁给别人……诸如此类情况下。” 虞欢愣了愣。 他说这话的口吻太过轻松，可她还是在瞬间被触动到…… “你就没想过爱上其他人，和那个人组织新的家庭，过上和以前想象中完全不同，但也不能说是不好的生活？”这些，虞欢都是想过的。 就连美好的童话故事里都有不圆满的爱情故事，何况是现实呢？ “我也说不清楚对你到底有多少执念，会做到何种地步才肯收手，我只知道，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你已经是我妻子了。”尹承宴对此结果，不可谓不满意。 “但我和你不一样。”虞欢苦恼地说：“原来拥有得越多，人越容易变得贪心……是真的。” 尹承宴垂眼看着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妻子，恍恍然，好像看到许多年前，那个盯着冰激凌冷冻柜犯愁的小姑娘。 香草是她的最爱，经典巧克力也不想放过，还有新出的芒果口味，里面有新鲜的果肉粒，冻住之后，特别有嚼头…… 可是全部都点，她根本吃不完。 怎么办？ 尹承宴的解决办法是：都点，她先吃，扫尾工作交给自己。 “睡吧。” 从色彩斑斓的回忆里抽离少许，男人转身平躺，看着映入月色的天花板，心神平静的替妻子做了个决定。 * 次日，天还没完全大亮，虞欢就去片场开工了。 从四月到七月末，《雾雨浮城》临近杀青。 拍摄过程中因为她的事惹得记者天天蹲守，影响到全组上下…… 虽然戴双老师笑眯眯地开她玩笑，说多亏她给这部剧提前制造了热度，宣传费都省下不少，虞欢心里还是很内疚，一连三天请大家下午茶。 只求最后十天顺利拍摄、好好表现，不拖大家后腿！ 抛开‘尹承宴妻子’的身份，她想最大的努力尽到本职，自己成全自己。 而后，就在这天临近深夜时分，虞欢被程熙洁告知：您的丈夫单方面帮您推了那部电影。 如果只是尹承宴做主推掉，导演组那边听后作罢，转头另觅演员，倒结束得干脆利落了。 可人家导演反复看了虞欢的试镜片段，越看越喜欢，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女主角啊！ 遂，拉着制片人大老远从帝都飞来，借探班之名，试图说服她接下这部电影。 遗憾两位还没到片场就被沈彧礼貌的拦下了。 接下来，进入沈秘书安排好的剧本。 由于程熙洁不在南城，不了解具体情况，直至制片人主动致电，向她打听‘春日熙语’旗下刚签的一个女艺人，她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跟虞欢电联时，已是晚上11点17分。 程熙洁还沉浸在‘一人得道全家升/天’的快乐中：“像顾渊这种级别的制片人，平时我领着艺人去拜访他，他不嫌烦都算我赚到了。” 亲自给她打电话要艺人档案，征询着她的意见给角色，商量合作。 程熙洁作为业界晚辈，顺着大佬的意思和和气气把工作敲定下来，憋到虞欢接电话才释放本性。 “我估摸着他跟刘导来探班你，一方面是心血来潮，另一方面也是想用行动告诉你，都请到你面前了，希望你别不识好歹。没想到沈彧直接王炸，告诉他们你是尹式实业的少奶奶，二位秒怂，闹了个进退不是的局面，就想从我这边找台阶下。” 程熙洁多审时度势的人呐！ 立刻让夏宇在南城有名的酒店订了包厢，安排两位吃好喝好。 但是呢，程熙洁对大佬也不是完全滑跪的姿态。 毕竟他俩从帝都来，说好听了是请虞欢演戏，行内人一看就懂，明摆着想在人前施压。 近来这一个多月两个月，虞欢天天上热搜，知名度暴涨，在谈的广告代言十几个，商业价值每天都在飙升，那刘文涛、顾渊敢对天发誓请虞欢出演，只是看中她的潜力？ 再者，片场外每天都围着记者，这二位圈内大佬一现身，要制造相关联的新闻实在太简单了。 假如虞欢要没背景没靠山，那不得乖乖作陪？ 程熙洁吩咐夏宇好好招呼刘文涛和顾渊，要是他们问起虞欢，就说还在片场，拍完戏就赶过去。 那会儿已经晚上九点过了。 一个是国内排名Top5以内的国际级大导演，一个是制作过无数卖座贺岁电影的神级制片人。 坐在偌大的包厢里，对着满桌的好酒好菜，等虞欢收工大驾光临。 听完来龙去脉，事件的女主角表示：我有点生气，还有点莫名的……想笑？ 气的是尹承宴的擅作主张，笑的是自己什么也没做，却是在势利眼的圈子里对两位大佬狐假虎威了一番。 行，挺有趣儿~ * 夏宇订的酒楼离片场不远，装修奢华，档次足够高，一桌飞禽走兽外加江河湖海里游的，共计五位数。 虞欢穿着戏里的旗袍就去了，坐下来说说场面该有的客套话，杯子举起来，刘文涛、顾渊还不让她喝，怕耽误她明天拍戏。 好的嘛…… 虞欢恭敬不如从命，在大佬关爱的目光下，吃了点山珍海味当宵夜。 不到半小时完成会面，顾渊以‘还要赶凌晨1点的飞机’为由，提议下次再聚。 虞欢琢磨着‘下次’应该遥遥无期了。 走出酒楼大门，夜色浓郁。 街道上不见人影，连同她的保姆车也不见了。 斜对面的临时停靠点，那辆全南城只此一辆的拼色宾利稳稳当当的停着。 虞欢也停在酒楼古香古色的门廊下，眼色复杂的打量那车，以及后座中男人的轮廓。 这时，手机收到一则信息。 那个男人主动对她交代：【是我做的，自私是真的，但绝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在此之前，希望你公平一点想想，你到底是想为了我推掉这部戏，还是不顾我的感受接下来。】 虞欢：“……” 你还挺有理由啊？ 第42章 “尹先生，你上热搜了。…… 虞欢无视尹承宴的诉求, 给夏宇发了条威胁意味十足的信息：【换司机和助理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如果不能在她需要的时候把车开到面前，这样的司机要来何用？ 助理也是一样的。 夏宇吓得直接回电求饶：“欢姐！我没走！我和欣欣在迎宾璐小吃街这边嗦粉！车就停在酒楼停车场！” 南城最有名的小吃街离这边不远, 步行要不了十分钟。 在酷热的夏夜嗦一碗地道的酸辣砂锅粉，喝一杯加冰的快乐水，是无数本地人心目中的最佳搭配！ 夏宇多冤啊, 才吃到一半, 欢姐和两位大佬的豪华宵夜竟然就结束了？！ 何又欣也慌得不行，怂在他旁边小声问：“欢姐怎么说？” 虞欢淡淡盯着马路对面那辆扎眼的车，平静吩咐：“我今晚回家睡, 你们吃完开车来找我, 晚上空气好，我散会儿步，边走边等你们。” 夏宇又纠结上了：“姐你要回家啊……” 虞欢轻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怎么，你看到尹承宴来接我, 就觉得自己可以提前下班了？” 刚才她没点出来，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我错了错了错了，我和欣欣生是欢姐的人, 死是欢姐的鬼！”夏宇表着忠心拍桌子站起来, 平地一声吼：“老板, 结账！” 宵夜哪天吃不行？ 送欢姐回家才是世界头等大事！ 所以说人呐，真的不能太惯着…… 虞欢满意挂了电话, 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对街，转身，朝自家方向走。 几乎在她移步的同时，马路对面的宾利车灯自然而然的亮起、发动, 保持大约五米的距离，缓慢平稳的跟在她身后。 大雨方才停歇不久，月光朦胧，夜色悠然。 茂密的梧桐树下，老城区湿润的油柏路被镀了一层梦幻的银辉。 身着复古旗袍的年轻女人走在人行道上，高跟鞋徐徐不急的撞击地面，漫不经意的敲打着谁的心。 她轻盈的穿过树荫下的斑驳月光，身段婀娜、脚步从容，像老上海画报里走出来的美人，单一个背影，万种风情。 在她身后的马路上，昂贵的豪车痴心跟随，不敢靠得太近，也无法离得太远。 深情演绎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偶像剧都这么拍！ 遗憾，虞欢压根不受打动。 甚至还觉得有点烦…… 尹承宴坐车里，见她转身的那刹就料定她要赌气回自己家了。 他能怎么办？ 只能将死缠烂打进行到底。 虞欢拿在手里的手机收到一则短信。 尹承宴对他老婆说：【讲点道理，就算现在我们之间不存在婚姻关系，那种尺度的电影你也不一定会接。】 虞欢划开屏幕一眼扫完，锁屏，面无表情的垂下手。 脚步不停。 那种尺度怎么了？ 刘文涛的电影风格都一个样，迷离的灯光、暧昧的气氛，男人和女人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就是绝口不说爱。 别的女演员能演，我为什么不能有点事业心？ 而我看信息是为了显得自己公平公正，给了你表达的机会，不能说服我，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尹承宴继续问：【昨晚临睡前你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吗？】 虞欢照旧只阅读，不回复。 尹承宴就当她忘记了，于是温和的加以提醒：【“原来拥有得越多，人越容易变得贪心，是真的。”】 很讲究的用上引号。 尹承宴强调：【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对这句话的解读。】 知名导演的邀请固然难得，不过自己是否能胜任角色，成就影史经典什么的，都是未知之数。 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个：不接这部戏，就不会引发家庭矛盾。 绝对的安全牌！ 即便如此，类似‘我再考虑考虑’的想法还是会隐隐作祟。 人都存在侥幸心理。 只要没定论，虞欢便还能沉浸在美好的想象里。 但只要稍微回归理智，答案就变得显而易见了。 诚然，她对表演有兴趣，敬业是基本素养，真说到热忱，却还没到能够放弃一切全情投入的地步。 ?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再加上她性情冷淡又慢热，从初恋对象到男朋友再到老公都是同一人。 让她在大荧幕上与不同的男人耳鬓厮磨，为一个镜头反反复复重拍，折磨不？ 虞欢才不愿意受那样的罪…… 手机不间断的接到信息，每条间隔2~3分钟。 不频繁，但磨人，更戳心。 尹承宴做完全方位分析，末了还委屈上了：【无需舍不得，也不用遗憾错失的机会，坏人由我来做，你只管生我的气就好。】 虞欢蓦地止步转身，表情凶巴巴的，扬起手机，作势要往宾利车上砸！ 华子连忙踩刹车，背贴座椅，缩着脖子惊恐的盯着她。 生气了啊？ 跟了小五百米，火山终于要爆发了？ 尹承宴却坐在后座失笑，心情不要太愉悦。 虞欢手都抬起来了，想想觉得不对。 这手机她年初才换的，往车玻璃上砸，跟鸡蛋碰石头有什么区别？ 到头来，她明天还得给自己买个新的。 虞欢理智的放下手机，站在原地环顾四下，很快有所发现，走到花坛边捡起半块转头，拿在手里掂了掂，还行，挺实沉。 她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 车里，华子紧张了：“老板，太太不会真要砸吧？” 尹承宴口中那句极其潇洒的‘让她砸’只蹦出来一半，硬物飞来，砰地落在宾利的挡风玻璃上，瞬间裂成一张蛛网。 华子眼前花了大片，受阻的视野里，太太的身影轮廓还在持续释放杀气。 尹承宴笑着下车，也不走近，风度翩翩的站在车边，讨好地问：“还砸么？我让司机开别的过来？” 虞欢就赏了他一个字：“滚。” 但这个‘滚’字的字音吧，娇嗔意味浓得不受控制…… 华子听得真切！ 这时，一道车灯从虞欢身后入弯扫来，是她的保姆车。 夏宇何又欣见是这样一个午夜修罗场，不由英雄惜英雄的对视，然后鼓起勇气，把车停在他们的Boss身侧。 自动车门，缓缓打开。 尹承宴偏了偏首，笑着问：“走了？” 小脾气都使完了？ 过了今天，离开这个十字路口，这事儿可就翻篇了……的意思。 虞欢皱着眉头，仿佛不耐烦的睨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钻进车里，坐进宽敞舒适的座椅，她略作沉息，启唇下令：“开车。” 夏宇像个执行指令的机器人，老实把车往虞欢家方向开。 虞欢捉摸不透的声音从后面飘来：“不去我家了，回新城那边。” 夏宇哦哦哦的在前面路口换了方向，倒车镜里，破了挡风玻璃的宾利还停在路边没动。 尹承宴一路向老婆的车行着注目礼，长久站立的姿态，简直深情。 看着倒车镜里那一小片画面，给夏宇制造了一个很明显错觉，这一刻是他司机生涯的高光…… * 虞欢不回自己家是有道理的。 她没带钥匙，又一次…… 这都后半夜了，叫锁匠来开门不现实。 去酒店住显得她小题大做，还不方便。 思前想后，还是回新城别墅罢…… 到了家，她敷衍的挠了挠大白的脑袋和肚皮，光着脚上楼泡澡。 尹承宴大约在十五分钟后到家，见客厅里亮着灯，玄关还有虞欢晚上穿的那双高跟鞋，怎么说呢？ 可以算做七月最佳意外之喜！ 男人以同款敷衍的给大白挠了脑袋和肚皮，上楼哄老婆去。 * 浴室里水汽氤氲。 虞欢贴了面膜，浸在浴缸中闭目养神。 思绪持续清晰运转。 尹承宴太了解她了，以至于在今天这件事上，她无话可说、无力可使……给他个稍微厉害点儿的眼色，都能算做无理取闹。 锅他背了，坏人他也做了，她还能替□□道把他当妖孽收了么？ 相较之下，尹承宴更像神仙下凡，专诚来度她这场孽缘。 砸车玻璃的事，是她做得不对。 虞欢就是想跟他吵一架。 结果，男人端着通身温和走下车，问她还砸么？ 车多了不起哦？ 混蛋！ 虞欢越想越气，气着气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尹承宴赶上好时候，刚走进卧室，听到她的笑声在浴室里回荡。 他就站在外面喊话：“不气了？” 虞欢早听到他的脚步声，揭下面膜，答非所问：“我饿了。” “嗯，你饿了。”尹承宴耐人寻味的点头。 拍了一天的戏，大半夜还发了一通脾气，能不饿么？ 虞欢还说：“我想吃酸辣砂锅粉，再喝一杯冰啤酒就更好了。” “行，这就点。”尹承宴直渺渺的站在卧室里，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找卖得最火爆的酸辣粉，语气里都是心甘情愿的宠。 大抵是他太顺从了，虞欢觉着，既然我不能激怒你，那我干脆奴役你！ 尹承宴照单全收。 他想，他上辈子大概是个抖M。 * 外卖在一小时后送到，尹承宴出去拿。 穿一件睡袍，头发还在滴水，左边颈窝有个明显的草莓印。 外卖小哥一眼瞄到了，然后表情开始闪烁，脑子里似乎在上演深夜小剧场？ 尹承宴漫不经意的笑了下：“辛苦了。” 顺手在软件上给他转了个最高额度的打赏。 小哥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完了又陷入某种犹豫中。 “有话想跟我说？”尹承宴心情好，乐于与他人沟通。 哪怕现在是凌晨两点。 小哥点点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别墅，仿佛在看什么人…… “尹先生，你上热搜了。” 第43章 “向全世界宣布，虞欢是…… 事情要从两小时前说起…… 也就是昨晚临近12点, 南城一个小有名气的游戏博主忽然搞即兴抽奖活动，在自己的帐号上发布了三张抓拍照，让粉丝看图猜谜。 博主说自己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吃瓜, 非常的偶然，搞这次活动主要是为了和大家分享经历，要是能涨粉就更好了。 三张照片均为同一背景。 P1, 大雨初歇的老城区, 身着旗袍的年轻女人走在人行道边，衬托她婀娜背影的，是一辆昂贵的拼色宾利。 博主很有原则的给车牌打了码。 P2, 女人扔出半块板砖, 砸碎了宾利的挡风玻璃。 博主用米妮的贴纸挡住女人脸，非常的良心了。 P3，宾利车主从后座下车，倚在车边，似在与女人说着什么。 同样的, 博主用米奇贴纸挡住男人的脸。 于是问题来了：这时候，男人对女人说了一句话，你们猜他说了什么？ 博主表示, 猜得最贴合答案的粉丝送1台任天堂动物之森限定主机, 他睡起来开奖。 然后这名仅仅拥有3078位粉丝的博主就真的去睡了…… 为数不多的粉丝开始积极的看图留言！ 游戏发烧友压根不care男人女人的身份, 动森限定主机才是王道！ 一刻钟过去，留言区里充斥着五花八门的答案。 这条微博也因此在短时间内成为同城热门, 被系统自动抓取推送。 同时段刷微博的本地用户看到内容，纷纷惊呼：这不是我城唯一一辆拼色宾利吗？！男人大概率是我城不可说！ 至于穿旗袍的女人也不难猜啊！ 住在老城区的居民都知道，有个剧组在鸿景大饭店拍了好几个月，最大的投资方是Kwan连锁酒店, 不可说的外家，这部剧的女主角就是虞欢！ 外人一头雾水。 虞欢我们知道，不可说是谁？ 他俩，什么关系？ * 来到凌晨2点，热搜第一#南城金丝雀#颇有几分言情小说的味道。 后缀跟着低调的‘沸’字标签，超过两亿阅读量，五十多万讨论度。 工作日的半夜能制造这样的数据，相当不得了…… 一水儿‘知情人’出来爆料，吃瓜群众大量聚集，营销号今晚自主加班！ 话题内—— 【说点我听来的。南城不可说本家在帝都，姓尹，整个家族包括他在内都很低调。Kwan连锁酒店是他外家的发家产业，前身是老城区地标之一的鸿景大酒店，南城第一家有电梯的酒店，百年历史！后来搞成小博物馆了，再后来也就是前几个月暂时关闭给剧组拍戏，直到现在。】 【朋友男，在Kwan本部工作，算个小中层，有幸见过不可说，据他亲口描述：年轻有为，气场两米八，关键长了一张随时可以出道的脸。】 【如果是这种金主，换我是虞欢我也愿意啊！】 【翻到四月份的新闻，根据自传小说《家族，我，还有这座城》改编的电视剧《雾雨浮城》在南城低调开机，新生代小花虞欢、国宝级演员戴双共同出演女主。】 【算起来这个月20号正好是金丝雀出道两周年，那支巧克力广告现在还存在手机里，太清纯太美了，没想到人家是限定出道，身后有金主爸爸捧。】 【不止一次和室友纳闷虞欢的资源，介于虐与不虐之间实在难定义[纠结]出道单扛女一，先网播后上星，之后一整年就一部网剧，可合作对象又是林深这种影帝级别……搞半天原来背后有人，进娱乐圈纯属玩票。】 【所以那三张照片是什么意思？金丝雀的逆袭？】 【不是，为什么这么多人说虞欢是金丝雀？谁能证明她被包/养了？抑或者那个不可说是已婚人士？长得漂亮和有钱人交往是原罪？】 【照片看着就很宠啊！车主还懒洋洋地靠车边跟女主调笑，情侣吵架奢华版吧。】 【车都砸了，这个虞欢怕不是有暴力倾向。】 【对于有钱人来说车只是个代步工具，管你是宾利还是劳斯莱斯，砸个车玻璃而已，又不是往不可说的脑门上拍，有的人怎么还上纲上线了，需不需要帮忙报个警啊？】 【前几天还是美强惨剧本，今天变成金丝雀，精彩！[鼓掌]】 【从没见过自己成立慈善基金会帮妈妈艰辛维权的金丝雀哈，显得所谓的金主太无能了。】 【秋韵宁慈善基金会的现任理事长叫尚嘉艺，尚家在南城也是老家族了，盲猜虞欢和不可说通过她的关系认识。】 【搞半天，我粉了两年的小姐姐是资源咖？金主爸爸能不能给点力，大制作的电影、电视剧整起来！】 【《雾雨浮城》的发行做梦都得笑醒吧，整个话题性这么强的女主，从开机到杀青没消停过，先艹敬业女演员人设，再来个颜霸金丝雀，新一代话题女王诞生了！】 【劝虞欢的粉丝佛系，为什么我要这么说呢，刚听到的消息，春日熙语那边单方面帮虞欢拒了刘导新戏《离别时，我开始爱你》，熟悉刘导风格的都知道片子是啥风格，合理推测金主爸爸受不了虞欢在镜头前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所以……你们懂的。这瓜绝对保真。】 【楼上的，我信了……虞欢在《时尚主播》里的角色就是工作能力超强、私生活混乱的妖艳x货，跟三个男的纠缠不清，但是整整50集连个吻戏都没有你敢信？！】 【《0号》的幕后人员来爆个小料，林影帝和虞小姐的吻戏是错位拍摄。】 【卧槽……】 【金主的占有欲，令人着迷？】 直至凌晨三点，热度持续攀升。 * 虞欢在早上8点15分才看到程熙洁发的微信。 相比从前事无巨细的交代，这次只有短短一行字：【你上热搜了。】 什么情况？ 男人从身后贴了上来，把她整个儿的往怀里捞，下巴搁在她香香软软的肩窝，惺忪睡眼望向她的手机屏幕，带着轻微厚重的鼻音念：“你上热搜了。” “我上热搜很奇怪吗？”虞欢侧脸跟他对了一眼，瞬间发现蹊跷，“你不对劲。” 尹承宴眼色发生细微的闪烁，“哪里不对劲？” 说着撤回了拥抱的身形，起身去他那边床头柜拿手机来看。 虞·福尔摩斯·欢拉着薄被坐起来，盯着狗狗祟祟的男人，“你早就知道了？” “没有，怎么会？”尹承宴从地毯上捡起睡袍穿，头也不回的往浴室走，语气决绝：“我不知道。” 否认三连结束，背影像个吃完不认账的混蛋…… 虞欢翻身下床，执着的跟在他身后：“我这三个月隔几天就上一次热搜，看到程熙洁给我发的信息，首先反应难道不该是——我上热搜很奇怪吗？” 他觉得不奇怪，原因只有一个：提前得知！ 尹承宴走到浴室门口，蓦地止步转身。 虞欢跟得太近，一头撞到他胸口，再受惯性往后倒退…… 他站得直渺渺的，手伸出去把她扶稳了，握着手腕不放，没表情地说：“你非要误会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这大清早跟我跟得那么紧是几个意思，对昨晚的浴室play不满意要求重来的明示？” 虞欢愣住，皱着眉头把手从他发热的掌心里抽出来，再狠狠瞪他一眼：“神经病！” 骂完转身去隔壁浴室冲凉梳洗。 尹承宴目送她出去，终于绽出今天的第一抹笑颜：“早点下楼，我送你去片场，路上一起吃早餐。” *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虞欢很快发现今天微博热搜上的自己和往日的区别不同。 在#南城金丝雀#这个话题里，她被塑造成养在金笼子里的小鸟儿，一个美丽却不太自由的富豪玩物。 尹承宴还是不可说，翻遍了热门评论也没人点出他大名。 她就不一样了，新一代资源咖，擅于炒作自己的话题女王，不能接吻戏亲热戏的金丝雀。 连HC的品牌大使都是不可说在暗中牵线搭桥。 真有意思哈…… 程熙洁在微信里问虞欢这事要怎么办？ 直接甩出结婚证弄个深色‘爆’热搜，打肿那些恶意揣测的家伙们的脸，顺便接受一波全世界的祝福？ 或者先吊着胃口，放点边角料暗示正常交往中，一步步的来？ 虞欢白眼一翻：懒得回应。 另一边，沈彧掐着尹承宴的作息，在电话里汇报截止今早7点微博热搜的情况。 末了，发出和程熙洁同样的疑问。 “什么怎么办？”尹承宴站在穿衣镜前跟英俊帅气的自己做对视，嘴上很是散漫，“微博这种公众平台，不就是给人畅所欲言的么。” 别人的言论，他哪里约束得了。 意思就是不管。 沈彧揣摩出老板的意思，保险起见，更深一步问：“网上都传太太是、是您养的金丝雀……也不需要澄清一下么？” “嗯。”不可说很有数的点了下头，斟酌的口吻：“我专诚开微博、认证，然后向全世界宣布：虞欢是我祖宗，不是我养的金丝雀。你看怎么样？” 沈彧：“……” 只想求放过。 尹承宴是有计较的！ 他们都结婚了！ 网上说的又不算数，急吼吼的开微博澄清，不就证明自己是个擅长滑跪的妻管严？ 这点家庭地位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谁想，就在这个时候，虞欢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浅声笑语：“我看成啊，做祖宗总比做金丝雀强吧！” 第44章 “不愧是你，史上最强金…… 躁动的周五。 尹承宴是觉得, 他和虞欢刚领证一个月，酒宴没办，婚纱照没拍, 两家家长甚至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面。 发微博什么的，太浮夸了。 主要还是不想喊祖宗…… 虞欢也不道破他那点儿占山为王的小心思，两人收拾完了, 回市区的路上到一家常去的港式茶餐厅吃早餐。 因为店生意太火爆, 去的时候逢着早高峰，没有包厢，虞欢和尹承宴想着来都来了, 再换别家时间来不及, 就坐大厅卡座吧！ 挑了靠窗边稍微安静点的位置，点奶油多士、蟹籽烧卖皇、流沙奶黄包和金酱蒸凤爪，外加两杯地道的丝袜奶茶。 开吃！ 身边不乏打量的目光，更有甚者，非常不礼貌的用手机对着他们拍。 两人全程无视, 也没让五名贴身跟随的保镖去阻拦。 慢吃慢饮，享受这天的第一餐。 心理素质超强！ 早餐在半小时后结束，尹承宴送虞欢去片场, 那边更混乱。 经过整晚发酵, 南城的媒体朋友们躁动了！ 以前迫于不可说施加压力不敢报道, 有点儿风吹草动尹氏的律师和公关就一并找来了，弄得大家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现在好了, 局面被一个搞游戏的博主打破，眼巴巴的等到天大亮，不仅尹氏没动静，春日熙语工作室也一副‘你们随意’的不作为形容。 既然如此, 下半年的KPI冲起来！ 片场外被围得水泄不通，连负责道具的师傅去对街上公共厕所都被拦下来打听半天。 上班时间，微博上热度肉眼可见的涨，附带其他相关小话题，都偏负面。 最好笑的是昨天搞抽奖的游戏博主，人还是个学生，一觉起来准备去上课，打开微博傻眼了。 他没指名道姓啊，还用贴纸给主角挡了脸。 说好看图猜情景对话，谁让你们去扒人家身份关系了…… 博主年纪虽小，好歹有基本的是非观，立刻道歉删博，回应那些给他发私信想花钱买更多料的营销号娱媒，别私了，不会说，给当事人造成困扰非常抱歉，抽奖活动换一个，容他想想，回三次元冷静会儿…… 评论里都在哭天喊地，至少公布正确答案吧。 女主角砸了拼色宾利后，男主角到底说了什么？ 总而言之，事情闹得蛮大，七月最热没跑了。 虞欢还没到片场就接到副导演的电话，先旁敲侧击地问她有没有公开回应的打算，再稍微描述了一下片场外堪比过年的热闹氛围。 最后揣着小心表示：您老今天不来也行，反正没剩几场戏了，调下时间完全没问题。 尹家那位不可说是这部剧最大的资方爸爸，虞欢要真跟他谈朋友，或者像网上说的那样是家养金丝雀，那么这事情的处理办法就是一目了然的！ 虞欢从副导演的语气措辞里听出全部的意思，回应说不用为自己特地做调度，一定按时到片场，遂，挂了电话。 此时，尹承宴把车停在距离鸿景大饭店一条街之隔的小洋楼后院。 虞欢沉稳的放下手机，和耐心等待的男人对上视线。 她略作酝酿，耐人寻味的开口道：“微博上连我可能是尹家或者关家私生女这种荒谬的猜测都有，为什么显而易见的关系没人说到？” 尹承宴扬起眉疑惑：“显而易见的关系？” 虞欢加强了语气，质疑地：“我们不像夫妻？” 尹承宴愣了下，不厚道的笑出声：“世人对女明星和富豪这种标配有个大众化的误区。” 这种标配多是不公平的，不然也不会诞生类似金主爸爸、金丝雀这些有明显贬低意味的称呼词语。 最可怕的一点在于，当这些词被泛用在某些事件里，大家都觉得稀松平常了。 比如此刻。 “好吧。”虞欢接受现状。 无非就是，比起她和尹承宴是正常交往的情侣、是合法夫妻，大众更加偏向于相信她是他养的金丝雀。 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不对等。 女星嫁豪门，从来都是前者的痴心妄想。 尹承宴给她时间消化，再老奸巨猾地问：“怎么说？” 他听她的。 “我要去片场了，并且绝对不会要求你发微博官宣。”虞欢完全不受蛊惑。 成年人要学会自己做决定，并为那个结果负责。 尹承宴计划落空，低首笑了几声，换个方向问：“网上要稍微回应一下儿么？” 虞欢兴趣缺缺：“懒得回应，免得有些人来劲。” 那些虚假的猜测、恶意的杜撰，都伤害不到她。 人要先把自己活好了，才有能力去爱值得爱的人，守护值得守护的任何。 尹承宴点了个头，对老婆的决定给与充分支持，同时打消出现在片场为她保驾护航的念头。 虞欢脸色极正的审度着小洋楼打理得干净整洁的背面：“所以，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我刚才没说么？”尹承宴回过神道，“这是我太爷爷用第一桶金买的房子，这些年一直空置着，抗战时期老太爷支持地下党工作，特地挖了条地道……” 话到这里，无需赘述。 虞欢绽出舒心表情：“很高兴能拥有你这样一位周到的丈夫。” 尹承宴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不会因为这一点点表扬就得意得翘尾巴。 “负责打理这儿的管家在里面等你，我就不过去了。”他用下巴点了点事先打开的后门，再冲妻子侧过脸明示。 虞欢从善如流的起身，涂了橙子味润唇膏的唇瓣在男人的脸颊上清浅触碰两下。 意思完了，下车，带着好心情开工去。 尹承宴坐在车里一路目送，待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浮在俊庞上随和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轻描淡写，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不得劲。 然后他就拨通沈秘书的电话，下达了两个指令：“把月底的股东大会提前到下周一，我这就回帝都。以及，联系微博上最先爆料的那个游戏博主，我找他有点事情。” 沈彧：“……” 今天都周五了，股东大会提前到下周一，岂不是要整个尹氏总部周末两天疯狂加班？ 再有您一个还在热搜上挂着的社会知名人士，找人家游戏博主能有什么事？ 太太知道你搞事情吗？ * 虞欢当然不知道…… 纵然隐隐约约有预感，总觉得尹承宴的反应过分正常，四舍五入就相当于不正常！ 可一进片场，那种‘我死也不能拖剧组后腿’的责任心油然而生，便也顾不上别的，专心一意的投入进去。 敬业程度实在不像金主爸爸花钱捧着入圈玩票的金丝雀…… 弄得包括总导演在内的全组人员怪尴尬的。 也就戴双老师爱开玩笑，休息的时候打趣问她，是不可说追你，还是你追他？ 虞欢老实人！ 结合当年校园早恋的实际情况，有一说一：我追的他。 当时周围那个气氛唷…… 非要谈个近距离吃瓜的心得感受，就上头，就精神抖擞！ * 瓜田丰收的一天。 早上虞欢和尹承宴毫不避讳的在茶餐厅吃早餐，被多人拍到发在微博上，为吃瓜群众提供大量一线素材。 南城不可说揭开庐山真面目。 网友惊呼：真的是可以随时出道的颜！ 而从路人A的路透照里能够清楚的看到虞欢素颜，皮肤状态真的好好，看起来比戏里嫩很多的样子。 别说男人喜欢，女人看了都渴望拥有！ 路人B拍摄的那张就比较有故事性，不可说眉眼深沉的看虞欢，把服务员刚上上来的奶黄包放到她面前让她先吃。 多么贴心的金主爸爸！ 还有几名保镖，由始至终背对他们站得笔直，随便拍拍都是大片质感！ 最后，就着路人C提供的更近距离的画面，惋惜一下虞欢空空的十指。 单说外形外貌，两人真是绝配。 可惜女明星和顶级富豪天生有壁，能嫁豪门的是少数。 那好歹，金主爸爸给买几件像样的首饰吧？ 就此，大家开始同情起身为金丝雀的虞欢。 年轻漂亮，出道时间短，暂时没挖掘出黑料，拍戏认真敬业不作妖，成立慈善基金会维护原创，很好很正能量啊！ 反而，因为金主爸爸不给接吻戏亲密戏的限制，平白把许多机会拱手他人，连跟她撞型的对家粉丝都没法儿找角度黑她…… 经过一整天的沉淀和二次发酵，程熙洁惊奇的发现，我家一姐风评转好，全网怜爱？ * 任外面天翻地覆，片场里各有各的忙碌。 这天深夜，虞欢收工回到家，才得知尹承宴早上送她去片场后就飞往帝都，准备提前到下周一的年中股东大会。 全世界的股东们都一个德行，平时只管坐着收钱，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惊乍我的钱是不是要打水漂了，接着开始质疑现任掌权人的能力。 再下一步差不多就到逼宫了…… 考虑到网上越演越烈的传言，沈彧担心虞欢多想，在电话里事无巨细的汇报：“股东大会提前在往年也是常有的，尹先生就是最大的股东，公司在他的带领下收益噌噌往上涨，这个会无非走过场，给大伙儿提供一个吃喝玩乐的机会……这样。” 虞欢听着，哦一声，配合点了个头。 不显山，不露水，像个未解之谜！ 沈彧毕恭毕敬：“那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去忙了。” 虞欢斜眼扫向墙上的挂钟，兴致开口：“这都快11点，还在忙呐？” 临近11点，屹立在帝都商圈的尹氏大楼灯火通明。 总裁办公室不停有各个部门的大头头出入，轮流给坐在大班桌内的尹先生做汇报。 沈彧站在靠门口的位置，听着虞欢的揶揄，心说忙不忙都是我给您打电话，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为难我这个马前卒呢…… 千里之外，南城近郊别墅区。 虞欢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指尖轻盈的来回弹跳起舞，“这样，你帮我转告尹承宴，让他别太辛苦，注意休息。” 沈彧嗯嗯嗯点头如捣蒜，旋即，提起一口气憋住！ 等太太放大招！ 虞欢话语蹁跹地：“我相信，就算公司因为网上那点流言蜚语导致股价大跌、市值缩水，股东强烈要求换人等等危机……我的丈夫呢，也能顶住压力扭转乾坤！而作为妻子，我在精神上给与他百分百的支持！” “……” “就这样，挂了。” 沈彧机械转头，直盯着指点江山的男人望，脸色表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尹承宴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凝视，颇为好奇地笑着问：“她怎么说？” 沈彧一字一顿把话复述。 围在尹承宴周围的主管们露出沈秘书同款复杂脸…… 可以肯定的是，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板娘很是会折磨人。 尹承宴不可置信的愣两秒，颤肩笑得停不下来。 加班的心情都好很多，虽然这个班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主管们再度肯定一件事：老板和太太感情好得不得了，人家根本care网上怎么讨论，也不在乎股东的想法。 去尼玛的金主爸爸和金丝雀！ 舆论害人啊！ * 晚，11点45分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微信群—— 绝版湛：【来来来，开局了，压YCY先滑跪的Q1，压YH先官宣的Q2。】 群内整齐划一地Q2。 YCY：【就这么看不起我？】 先没有表态的沈彧弱弱发声：【老板加油。】 YH附和：【老公加油。】 再补刀子：【不惜把股东大会提前将近一个月，也是很拼了。】 YCY的磨牙声隔着屏幕都能听见：【谁让我爱你呢？】 尚嘉艺给闺蜜点赞：【不愧是你，史上最强金丝雀~】 米星星在微博逛了一圈，直接甩出一张截图：【更刺激的来了！】 截图中，早上才坚持不愿意泄露当事人信息的游戏博主一反常态，加了更丰厚的奖品，将抽奖活动继续，并在11点50分时，公布正确答案—— 他说：“还砸么？我让司机开别的来。” 全体网友：这男人，就骚包…… 第45章 结局（上） 周末两天, 热度有增无减。 尹承宴把股东大会提前的消息不知从哪个渠道传了出去，蹭流量的娱乐博主变着花样科普尹氏实业的结构，系数虞欢和尹承宴之间有多么不可能的若干点。 类似这样的顶级豪门, 从来都是强强联合，继承人基本不可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你的婚姻对象可以没有爱，但一定要非常非常有钱！ 尹承宴娶虞欢, 对他的家族本身已经是种削弱。 更别说虞欢吃的还是娱乐圈这碗饭…… 不管人们多么不愿意承认, 阶级划分和鄙视链自古以来就有，它以不同的形式存在于每段历史里，从未消失过。 而对于钱权阶级来说, 娱乐圈是供以他们寻欢作乐的游乐场。 尹承宴假戏真做, 公然违犯规则，因此受到同类排挤是一定的。 如是情况，闹得吃瓜群众怪担心…… 好久没磕到这么门不当户不对，单论外表配得一塌糊涂的CP了，年纪大了受不得半点虐, 就希望看个HE大结局。 虞欢表示无解。 “我家和他家确实存在各种悬殊差距，但是大众对豪门的认知是不是过于妖魔化了？”踩着周末的小尾巴，她跟闺蜜结论。 毕竟近两个月以来, 虞欢账户里最大的一笔收入来自婆婆给的巨额零花钱…… 再次印证尹承宴那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都不是问题！ 近距离吃了好几天瓜的尚嘉艺只管爆笑：“你和宴狗恋情曝光的段子太狗血了, 什么‘还砸么，我让司机开别的过来’, 玛德！我也好想砸宾利的挡风玻璃感受一下，奈何对象不给力……” 通话背景里，她的合法丈夫傲湛恬不知耻地回应：“你可以砸你爸那辆嘛，岳父大人的宾利经典珍藏款, 说不定能掀起复古潮流。” 尚嘉艺笑着让他滚，再对虞欢道：“现实里灰姑娘可能连被五十万甩脸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可能亲眼见到王子的亲妈……以尹承宴家的那种级别来看。所以还真不怪网上普遍不看好。” 傲湛继续在旁边幸灾乐祸：“你们现在的问题不是网上怎么看，而是赌谁先沉不住气昭告天下。” 虞欢敷着面膜靠在床头，克制的抿了抿唇瓣。 这回轮到尚嘉艺搞不懂了，茫然的看着老公问：“为什么？” 结婚证都领了，比他俩的‘婚’靠谱得多，沉不住气的说法从何而来？ 傲湛贼贼的笑了两声，还故作姿态的清了下嗓：“作为虞欢和尹承宴感情路上起始阶段就在旁观的见证人，我可太清楚了！这二位啊，打从认识那天开始就在较劲。” 其实他想说的是‘孽畜’，考虑到媳妇儿和通话对象的关系，悬崖勒马及时改口。 尚嘉艺似懂非懂：“类似谁先说我爱你，谁就输了？” 傲湛不仅是见证人，还深受其害：“阿宴为什么提前开股东大会？不就是为了以行动向wuli欢姐证明，你看，我现在能耐大了，摆平一切反对我们的障碍，连声音都不能有。然后你是不是该对我有所表示？” 虞欢：“……” 尚嘉艺恍然大悟：“是这样？” 傲湛笃定：“不信你问欢姐啊，没挂电话吧？” 尚嘉艺看着还在跳动秒数的通话屏幕，难以置信的笑出声：“这么幼稚的？” 虞欢也很无奈：“不知道为什么发展成这样……” 在和尹承宴的感情里，她从一开始就占据主导地位。 哪怕后来尹承宴为了挽回这段感情铺开天罗地网，若非虞欢自愿沉沦，他是勉强不了她的…… 但现在不同了。 在婚姻大事面前，尹承宴想来一场人生逆袭。 仍旧占据主导的虞欢还在犹豫，是否要配合他的心意……抑或残忍无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么一目了然的事，何况他们彼此相爱。 傲湛还在那边划拉着大嗓门抒发己见：“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变异版猫鼠游戏，不就是图个快……哎呦我去！媳妇儿你踹我干嘛？” 尚嘉艺把傲湛暂时开除‘老公籍’，拿着手机去到阳台：“忘掉那个智障说的猫鼠游戏，和宴狗一起做点什么——纪念婚姻的开始！” “是、吗？”虞欢拿不准。 尚嘉艺语重心长：“你们这个婚结得太敷衍了，网上怎么说根本不重要，上个月哪天领的证还记得吗？婚纱照可以补拍，婚戒可以慢慢选，两家家长早晚会见面，你们自己有没有庆祝过？仪式感很重要！” 虞欢似有领悟的点了个头，请教的口吻问：“你和傲湛做了哪些……有仪式感的事？” 尚嘉艺叹出一口老气：“除了任性办十桌酒宴，别的还没来得及做，就被家里安排得明明白白。” 尚家在南城乃至整个省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傲家脉络庞大、人脉广阔，两家最受宠的孩子结婚，不搞个大场面，这事是过不去的。 所以这个周末，尚嘉艺和傲湛被打发到更南边阳光明媚的海岛上拍婚纱照。 否则下周六的宴席上连新人的照片都看不到，这不小孩子过家家，闹呢？ 为保一切顺利，傲隽还出面跟尹承宴借了私人飞机…… “不过傲湛在搞事情了。”尚嘉艺站在全海景的阳台上，转过身，隔着明亮的落地窗看歪在沙发里吃零食看电视的、她的丈夫。 傲湛臭毛病也多，空调开到最大，穿了一套长袖长裤的棉质睡衣，脸上还贴着老婆几百块一张的面膜。 在皮肤的护理意识方面，跟虞欢这个大明星没差了。 他感受到视线，下意识侧身抬起脑袋，眼神与老婆接触的瞬间，嘴角一咧，笑得像只成了精的拆家二哈。 尚嘉艺幻灭得直翻白眼，连忙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他好像在策划公路旅行，变着法问我八月份有什么安排，我这么闲，今年也没打算做展览，能有什么安排……”公路旅行倒是很对尚摄影师的胃口。 虞欢扬了扬眉：“这不挺好吗。” 尚嘉艺给她划重点：“对啊，是挺好，所以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做点儿什么，十年二十年后让尹承宴回想起来还能眼泪婆娑，爱你爱得要死，仪式感！” 通话结束的前一刻，虞欢听到尚嘉艺冷冰冰的问傲湛是不是找死，把她唯一带来的面膜用了？ 接着是傲湛鬼哭狼嚎的求饶…… 虞欢放下手机，揭掉面膜，陷入深思。 这时，尹先生来电。 安静的通话背景里，男人略带委屈的话音在孤单单的卧房里漾开：“刚回家，妈问我为什么要让你背负金丝雀的骂名，差点把我耳朵拧下来……只好花钱撤热搜。” 重点是被拧耳朵。 这么大个人了…… 虞欢饶有兴趣的问：“花了多少钱？” 尹承宴估着价答：“不多，大概能在南城三环个小别墅。” 虞欢假惺惺地肉疼：“还不如直接买房……” 稳赚不亏的投资。 尹承宴又交代说：“股东大会推迟到下周四，结束后我就回来。” 虞欢有数的嗯声，而后没压住困意，打了个巨大的呵欠。 “困了？睡吧，我冲个凉也要睡了。”这是一通日常电话，意在稳定夫妻感情。 “你等等。”虞欢匆忙叫住他，之后，又艰难的默了。 事实上分开的这几天，他们每天都有通话，全天穿插3条以上10条以下的短信往来……全都奇妙的避重就轻。 虞欢能感觉到尹承宴的小心翼翼。 先前傲湛只说对了一半。 关于猫鼠游戏、什么的…… 归回家庭的本质，尹承宴二话不说回帝都提前召开股东大会，都是为了尽早解决问题，不让那些压力影响到她。 那么，身为妻子的虞欢该怎么回应这份守护？ 她早就发现自己在感情表达的方面有多笨拙了，这亦是她需要克服的难关。 尹承宴等了小会儿，主动打破安静，笑着安抚说：“不着急，慢慢来。” 他也是能感应到的，她在努力。 虞欢皱起眉头，为自己的笨拙…… “要不、我发个微博？”她问得不确定，不知道这是不是尹承宴想要的。 到底谁才是吃完不认账的家伙？ 虞欢开始自我怀疑。 大抵是小别胜新婚，再者两人新婚才刚刚开始，尹承宴心情出奇的好，不费力的想象出老婆愁眉苦脸的小模样。 像被他委屈了似的。 但自他们认识那天开始，一直都是她骑在他脑袋顶，欺负他。 “微博就暂时不发了。”尹承宴难得真正掌控个大局，慢条斯理的琢磨着，“我们找个美妙的时间点。” 这里的‘我们’用得也相当美妙。 虞欢瞬间与他站到了同阵营，只要一致对外就可以了。 “那我就再做几天金丝雀吧。” “辛苦了。” * 新的一周。 史上最帅气金主爸爸和美强惨金丝雀的故事逐渐散去热度。 每天都有明星为自己的新作发宣传，粉丝卖力为正主打榜带数据，不小心出一档爆款综艺，xxx在xx里的表现实在太有意思了…… 上周发生了什么，就跟你昨天中午的午餐内容一样，并没有那么重要。 对于虞欢而言，本周最好的消息莫过于梁美薇在庭上承认自己的侵权行为，法官当庭做出宣判。 历时近五年，她终于为母亲讨回公道。 当天下午，虞欢接到现代美术馆馆长亲自致电，希望秋韵宁能够回国，他们想为美术馆之母举办一个小型的纪念仪式。 消息传到秋家那边，秋老先生立刻吩咐小女儿订票，要让大女儿在全家的见证下，风风光光的在‘与梦之境’的手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二好的消息莫过于傲家和尚家两位小魔王喜结连理。 截止周六这天，虞欢和尹承宴的小别仍在持续中。 * 宴席设在正午，比起最初傲湛和尚嘉艺单纯想象的精简十桌轻松搞定，两家大家长早就广发喜帖，把阵容扩展到二十八桌。 每桌上限12人，算上两边亲友也有近三百人了。 场面是相当的热闹。 虞欢直接从片场过去，路上换了条剪裁大方的连衣裙，发型和妆容都没动。 她的想法很是简单，低调吃顿喜酒，然后和近十天没见面的老公回家宅…… 持靓行凶的事哪天都能做，断不能在今天抢闺蜜的风头。 压根没想搞事情！ 没曾想刚跨进宴会厅，各种意义上的目光齐齐向她扫视，以打量、以揣度、以怀疑、以戏谑…… 虞欢站在门口，身形微微停顿。 散视的目光回望全部看着自己的人。 啊，原来承受线下版的舆论是这样一种感觉。 很好。 * 有钱人都特别能讲究，椅背上有宾客的名字，大家对号入座就行。 虞欢跟两家熟识的长辈打了招呼，坐到自己的那桌去。 傲隽暂时坐她左手边属于尹承宴的位置，米星星贴着她的右边。 谢林擎轩和他在帝都的拜把哥哥们都在，这里面也包括刚确定出演刘文涛新戏《离别时，我开始爱你》的男主角林深。 以及，曾经把布加迪借给虞欢开的戚靳洲，和他刚求婚成功的未婚妻、尹承宴的半个青梅赵晴。 独独尹先生刚下飞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等开场的前夕，年纪最长的刘则意拿过话语权，跟虞欢打趣：“弟妹，最近网上这个评论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成阿宴的金丝雀了呢，我想不明白。” 这话虞欢不需要接，做个端庄淡定的样子，自然有人帮她把场子震住。 乔誉珩捏着自己白皙的下巴，纳闷得模样真真儿的，毫无表演痕迹：“难道不是嫂子你不计前嫌，大度接受宴哥？” 徐闯笑呵呵地扫视周遭：“哎呀，我这越坐越不舒服，到底闹哪样儿啊，周围的人到底在看个什么？你们说，是不是很奇怪？” 谢林擎轩抢答：“看不管别人好呗！” 林深带着自嘲精神笑骂道：“那没办法，咱娱乐圈都是三教九流，登不上台面，也就供人茶余饭后消遣排遣几句。” 最后，埋着头打手机游戏的陈燕回总结道：“人云亦云，真可怕。” 赵晴坐在虞欢正对面，眼色复杂的盯着曾经让大吃干醋的‘金丝雀’，扯出个嘲讽意味十足地笑：“我现在发条微博说明天要做美国总统，该不会真的有人相信吧？” 在场的大多数人或许不知道虞欢和尹承宴已经领证的婚姻事实，但一定认识这位从京城来的、脾气大过天的赵大小姐。 去年在微博上手撕顶流，引发世纪大战，结果是粉丝们宝贝的哥哥出来卑微道歉。 连她都帮虞欢说话，事情真相似乎朝着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啊…… 尹承宴那帮帝都的哥们喊她弟妹、嫂子？ 莫非，难道，该不会？ 傲隽眼睛毒，一早就发现今天来的这些太太团、名媛小圈子，最期望见到就是虞欢了。 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吃瓜，看着不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从云端坠落，那滋味，妙不可言？ 戚靳洲给未婚妻的杯子添了茶水，闲聊的问大伙儿：“尹承宴到底什么时候来，他外家投资那个剧很有搞头啊，我想买断网播的首播权。” 谢林擎轩都要跳起来了，瞪着眼珠子，嗓门外放到最大：“跟嫂子谈啊！” 戚靳洲遂将目光移到女主那儿。 虞欢有心吊胃口，拿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慢声道：“我说的不算。” 听到没有？ 她说的不算！ 那部戏在哪个平台能买多少钱，对尹承宴来说压根不是事儿。 虞欢连这个都做不了主，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隔壁一桌，从外地赶来喝喜酒的长辈，自带着气场，发出不屑一顾的冷哼。 虽说年轻人仗义、轻狂，但到底是把富贵的名利场看得太简单了。 米星星离那老人家最近，不时承受眼神余威，简直想遁地！ 傲隽在手机里打了一行字拿给虞欢看，写着：【江城秦家，造船业的实力顶流，看到老爷子旁边嫩出水的小姑娘没有？秦家唯一继承人，今年刚满19，除了一位十全十美的未婚夫，什么都不缺。】 虞欢还真特地扭头看了那姑娘一眼。 小姑娘初生牛犊，迎住她的眼色，心高气傲的瞪回去，发出和爷爷同款稚嫩版冷哼。 虞欢被这反应逗得展颜。 真可爱！ 她要是男人，一定要找机会撩上一把！ “还笑得出来，心理素质真不错。”傲隽调侃了她一句，见来电是蠢弟弟，起身走到僻静角落去接。 尹承宴也在这个时候给虞欢发来信息：【分享一手前方最新资讯，绝版湛和尚摄影家这两个社恐，开着刚提的房车私奔了。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吃酒席，紫禁城的菜色还不错。】 他还黏糊地问：【想我没有？】 虞欢面露诧异，看向会场角落已经显露出怒容的傲隽，再看看隔壁桌的祖孙两，怀以三分荒唐七分期待的心情，挑了重点回复：【实话告诉你，江城船王正恭候你的大驾，时刻准备把他嫩得滴水的孙女介绍给你。】 尹承宴单方面认为老婆吃醋了，甩出一张灭火功效超强的照片，配字：【已按照您老的要求拍下这颗小石头。】 照片中，血红色的鸽子蛋醒目非常，三层碎钻将它的美烘托到了极致。 就是为了赶这场拍卖会，尹承宴今天才晚到。 虞欢勉强满意的撇撇嘴，打字强调：【这是能算订婚戒指。】 在珠宝方面的眼光，从来都是顶级的。 尹承宴以她开心为优先，一颗小石头能值多少钱？ 眼看快到宴会场了，他斟酌着问：【事已至此，不如玩把大的？】 虞欢兴致浓郁的安排：【我做前锋，你在后面策应。】 * 傲隽年近三十的人了，而立之年还要为蠢弟弟收拾残局，气得快要裂开！ 当正午12点到来，他承受着两家长辈不同程度的死亡凝视，独自站在主舞台上，对着立式麦克风喂喂两声，生无可恋的宣布：新人双双落跑，即便如此还是感谢各位的大驾光临，酒席照上，请吃好喝好，招待不周，非常抱歉！ 然而，这并不是全场最高/潮。 满场的达官显贵还沉浸在‘新人居然翘掉自己婚宴’的震惊中，尹承宴缓缓步入会场，莫名吸引大部分目光。 秦船王杵着拐杖站起来，发动长者威严，把他强行召唤到跟前。 与此同时，虞欢起身移步向台上走去，在男人及近前，与他完美错开。 当台上台下达到某种意义上的同步，虞欢轻柔地对傲隽说了句‘借过’，将麦克风拖到自己面前，礼貌地：“打扰一下，似乎我的出现给各位造成一些困扰，为了不影响大家用餐，接下来我会尽量说得简洁简短。” 场内很给面子的安静下来。 虞欢成为焦点。 傲隽本来想压着声儿警告她别搞事，转念一想，傲湛都在自个儿婚宴当天私奔了，他这个做大哥的还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他不在乎！ 转身下了台，将舞台交给虞大明星表演。 虞欢冲傲隽的背影道了声‘谢谢’，再笑着望回众人。 她的第一句话是：“我和尹承宴在上个月结婚了。” 略作停顿，再讲第二句：“我们的感情始于中学时代，算是从校服到婚纱。” 话到这里，虞欢甜美的笑着，像个幸福的待嫁新娘，眼中只有她的丈夫：“你可以向我走过来了。” 言罢，她伸出匀称白皙的左手。 尹承宴步步沉稳的走近，标准的单膝跪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的丝绒盒子打开，从中取出那枚红得滴血的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并低首虔诚地亲吻她的手背。 窒息的静默过后，谢林擎轩站在椅子上，狂吹口哨。 众宾客回过神，鼓掌送祝福，你们幸福就好！ 今天这酒宴是谁家的？ 不重要了…… 虞欢依偎在男人结实可靠的臂弯，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五分钟前拿眼色给自己瞧的小姑娘。 切实体会到了给所有物打上私有标签的快/感。 第46章 吃完没有新人的酒宴是下午两点多,刘则意他们难得凑那么整齐，闹着要尹承宴做东搞团建。 虞欢临时接到通知，要补拍一场新加的戏。 这场戏是谢宝晴老师亲自写的,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加入，想来与她个人亲身经历有关。 虞欢听闻后受宠若惊，在电话里保证一定打起精神用心对待。 尹承宴毫无心理负担的丢下一众兄弟，表示得先送老婆去片场，再视心情考虑要不要带哥儿几个玩。 遂，不顾断交要挟,吩咐华子把车开往小洋楼。 到了地方，拉着老婆的手,一起走那条保存得完好干燥的地道。 一路直通鸿景大酒店地下储物室,出暗门，沿唯一的通道走，尽头便是那座南城最古老的电梯。 技艺代代相传的师傅十年如一日的将悉心它维护着,近百年了,还能保持崭新姿态。 今天,它将第一次在戏里运转起来，成就一幕经典。 虞欢暂时不清楚具体的戏份，光是想到能和这样老资历的‘道具’一起搭戏就十分期待了。 来到电梯口旁边的旋梯，她和男人双双驻足，看向对方的眸光里都含着不舍。 谁也没主动松开牵着的手……虞欢忽然有个感悟：原来小别胜新婚,是真的。接着她还发现尹承宴这身复古西装穿得挺有味道。 配合那一丝半缕萦绕在心间的念念不舍，她突发奇想道：“要不你跟我上去看看？一场戏不会耽搁很久的。”资方爸爸到片场溜达太正常了。 再者来的路上，程熙洁告诉她：英年早婚的消息已传开，用不了多久就会霸屏热搜。 按照之前制订的计划，工作室要对她展开进行全新的宣传策略。 已婚小花,放在娱乐圈里也算独一份。 那么，带着多金帅气的老公现身公众场合，很合理，对不对？ 尹承宴用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柔软细腻的皮肤，动作很缠绵，嘴上很矜持：“不会影响你发挥？” 虞欢忍着笑：“警告你别我吊胃口。”去还是不去，她只要一句准话。 今天换尹先生恃宠而骄，淡淡然的话声儿里都是明骚：“我被你欲擒故纵了那么多年，吊几分钟胃口都不行？” 虞欢被他酸得愣住。 这是，撒娇？ 老式电梯是那种有雕花纹案的拉缩铁门，楼上，酒店大堂嘈杂的人声顺着电梯井，清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哪儿来的腊梅？拿走拿走！把墨菊换上来。 前台那面背景墙上的装饰颜色也不对！还有地毯，还有临演服装，还有服务员的领结……都醒目点儿，记住唯一目标：一条过！过不了就废了。 谢宝晴三十岁时，女承父业当上鸿景大酒店的管家，之后想出四季主题。 用季节里最有代表的鲜花做装饰，服务员穿戴、摆设、客房用品搭配或明快或奢华的色彩，给客人耳目一新的入住体验。 这在当时的国内亦是首创。 虞欢从对话里提取出几个关键信息。 加拍的这场戏发生在秋天，要求是一条过，虽然内容不得而知，但难度是一定的。 怎么办，更期待了……尹承宴望着似乎不动声色的妻子，那跟随大堂对话发生的微变化表情，还有忽闪的小眼神，都在阐述一个无可回避的事实——他即将被无视。 “不去就算了，我先上楼准备，晚点见！”虞欢斩钉截铁说完，手从男人的指尖抽离，扭身就走。 老公这种生物，余生天天见，哪儿敌得过原作者用心打磨的一场戏来得吸引？ “你等等……”尹承宴眉头一皱，眼疾手快逮住她，拉回来，提出合理要求，“亲我一下。” 虞欢不情愿：“只是一场戏的时间。” 人生还很长，你的世界不光有我，还有等着你带领搞团建的兄弟！ 尹承宴算是看透了，松开她的手：“行，你去吧，待会儿见。” 意料之外的好说话……虞欢没想到男人那么快就善罢甘休了，只当他那句‘待会儿见’是等她晚饭的意思，点点头，迈开小碎步跨上石阶，头也不回。 尹承宴站在原地，任由妻子远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深棕色的瞳眸，暗涌出内敛的光泽。一切准备就绪，该他表演了。 *下午三点整，虞欢坐到妆台前，一边做妆发，一边细读刚到手的‘剧本’。 谢宝晴老师把那场戏写成自述型短篇小说，讲的是她刚成为酒店大管家那年的夏天发生的一则。 那时谢宝晴三十有二了，接过父亲衣钵那日，对天发誓终生不嫁！ 毕生所有心血都倾注给了鸿景。可人是有血有肉有心跳的，找到另一半，携手走完一辈子，是大多数人最朴实的念想。 谢宝晴也能不例外。 所以在很多年很多年后的今天，她选择用文字记录唯一的一次心动。 全篇字数不足一千，从中提炼台词，多不过十句。 闲聊之余，淡淡点出谢宝晴藏得很好很深的真实内心。 遗憾是有的，若有重新选的机会，她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那个年代的独立女性皆如此。 这场戏由总导演亲自掌镜，拍摄场景就在大堂。 跟虞欢演对手戏的是一位金牌配角，戏里饰演茶水师傅阿真伯。 按照短篇里的描述，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将出现在‘谢宝晴’的视线里，引发她与阿真伯对话，牵出她的心动轨迹。 直到全场准备完毕，独白中‘看着顶好’的人物，由始至终都未出现。 或许靠脑补？虞欢不确定的想着，开始酝酿情绪。 *半小时后，完成清场。大堂里响起导演一声‘Action’的指令！ 镜头内，女人迈着轻慢从容的脚步，自二楼长廊里逐渐显出身形。 她如往常般在护栏前停顿，展开纤长的手臂撑在护栏上，左边肩头慵懒翘起，头颅微侧，漫不经意、又巨细不漏的居高注视整个大堂。 这是一个惹人发懒的下午。 秋日暖阳从外面洒落进来，把光洁的地板照得灼亮，明晃晃的刺着眼睛。 天气却是好得让人不愿意乱发脾气。 空气里弥漫着墨菊清新淡雅的味道，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 客人不多，条理分明的办理入住或离店手续。 偶时，响起一声礼貌地‘欢迎光临’，一声‘祝您旅途愉快’……女人垂眸看着眼皮子底下有条不紊的一切，满意的翘起嘴角。 秩序令她安心。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如今是她的地盘。 她叫谢宝晴，今年三十二岁。 即便活在当下乱世，也能算做异类。 不过她无所谓，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今天午觉醒来，她心情比早些时候更好一些。 用半盏茉莉花茶清了口气，换一条黑色缎面的苏绣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涂最艳丽的口红，点缀她的唇。 时髦的波浪头，必须戴上连南城都买不到的珍珠发夹。 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美丽明艳，成为酒店最亮眼的‘陪衬’是她当仁不让的己任。 她是为鸿景而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阿真伯给客房里的客人添换了茶水，来到她身边笑话道：“天天都要站在这里看，从小看到现在，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在选男人叻！” 谢宝晴假意嗔怪他一眼：“上班的时候要叫我谢经理，不许开玩笑。” 接了父亲的班，她就是大管家了！ 鸿景上上下下、前台后厨，都得听她的。 哪怕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也不能例外。 阿真伯瞪着眼睛‘喔唷’了声，放下水壶，手臂搭在护栏上，跟她一样望着人来人往的大堂，忽然感慨：“东家都说了，你爸让你发的毒誓不作数！ 哪有逼自己女儿一辈子不嫁人的？个老糊涂！”谢宝晴垂了垂眸，神色黯然了一瞬，很快平日那般犀利模样。 阿真伯余光瞄着她，径自等了会儿，确定她不会开口了，又才道：“不是叫你随便找个嫁！就拿那个鹭城的乔先生来说，一个月总要在我们这里住三四天，每次都变着花样给你带礼物，大家都看得出来，他——” “大家是谁？”谢宝晴突然打断，不快得微微拧了下身子：“我才不喜欢他，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最精怪了！”这会儿，倒是像个闹脾气的小姑娘。 娇俏得很。 阿真伯闷声笑笑：“做生意的哪个不精怪？你就是嫌乔先生长得不好看。” 她又不语了，抿着唇把脸撇向一边。 阿真伯自言自语：“那乔先生嘛，样貌确实差了点。” 谢宝晴细声：“何止差了点……” 在她看来，就跟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掌心翻跟头，差得太多啦！ “我想起一个！”阿真伯来了精神头，“昨天半夜住进来的，顶楼最大那间套房的客人，模样俊俏、举止得体，跟我说话那叫一个客气，可见品性不错，给的小费也多。” 谢宝晴抬起雪白的下巴，轻哼：“那套房还是我打理的，怎么不给我小费。” “你还别数落，你爸定的规矩，顶楼最大的套房就是归你打理。”阿真伯幸灾乐祸完了，又怂恿她，“我刚去送茶水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行李，要不你上去看一眼？” “不去。” “就看一眼，问他住得满不满意。” “我做事，客人自然是满意的。”正说着，电梯铃响了。 先缓缓往上升，片刻后，再徐徐不急的往下降到大厅。门童周道的开了门，接过客人的行李。 谢宝晴和阿真伯停下对话，齐齐探首望去，便听一道低沉稳重的男声说：“有劳了。” 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啊！虞欢就？？？瞬间出戏！怔忡不过半秒，猛然想起这条只能拍一遍，连忙整理情绪，咚咚咚乱跳个不停的心脏都顾不上平复了。 她眼神直愣愣的看阿真伯，一定要做个淡定的样子，语气也很不以为意：“顶楼套房？”阿真伯的眼神相当内涵，估计也是戏里戏外融到了一起，快绷不住了：“下去看得仔细些！” 虞欢……不！我是谢宝晴！ “不去！”她咬着字音，狠狠地说。 这句重了……我演砸了吗？ 砸不砸都只有一条，别想了！ 虞欢呜呼哀哉。 导演不给机会，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端着女子的矜持，还要维护着大管家的恪尽职守，同时，忍不住瞧向前台。 心里狂骂：尹承宴是狗！ 表里不一的复杂情绪，歪打误撞的展现出角色的丰富层面，镜头里的谢宝晴鲜活得无可比拟。 当然，这些虞欢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当尹承宴那颗饱满的后脑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后槽牙不自觉咬紧，心跳也更快了一些。 说不上生气，就是觉得……这样的安排刚刚好？ 戏里，他在谢宝晴的心里走过一遭，留下轻轻浅浅的痕迹，一生一眼，从此再无交集。 戏外，她与她纠缠多年，最终成为她的合法丈夫，一眼一生，谁也不会轻易放过谁。 这个角色，除了尹承宴还能让谁来演绎？ 谁都不如他够资格。虞欢便释然了。 松开唇齿，平复激烈的情绪，紧迫防备的目光开始自然过渡，转为纯粹的欣赏。 当男人有所察觉，冥冥中侧身，抬首与她四目相触。 在看清他脸容的那刹，她轻怔，眼底漾起层层涟漪，扶着护栏的十指向内收起、紧抠……没来得及确定心思想法，阿真伯凑近她问：“你看是如何？” 蓦地！谢宝晴收起身体里所有的躁动和翻腾，面若冰霜地、嘴硬：“也就、还是不错的……” 她想否定，眼角眉梢突然忘了怎么说谎。 楼下的男人没听见她说的话，只见她动着唇瓣，似是猜了大概便认同了，冲她有度的颔首、笑笑，转身走出酒店。 谢宝晴也好，虞欢也罢，恍惚的分不清哪个是现实。 不舍自心间燃起，化作袅袅青烟，丝丝缕缕的飘散开。 她先是抓不着，而后，连看也看不见了……忍不住，身体向前倾了倾，想挽留，却先被护栏阻挡。 “去啊！送他上车。”阿真伯卯足劲怂恿。 她已在男人走出旋转门的那刻，寻回理智，寻回自己。 “下次吧。”她怅然若失的说着，眼里不乏期盼。 下次，或许她真的会做点儿什么。 遗憾这位客人再也没有来过鸿景，没有在谢宝晴的生命里出现过。 她，不后悔。 *导演喊‘咔’之后，虞欢秒回状态，好气又好笑的拿眼神批评全场！ 联合起来整我？ 事先瞒得够好的啊……怪不得今天走进片场，大家看我的眼色奇奇怪怪不一样。 怪不得剧本给的是小说，还要靠自己提炼台词。 怪不得尹承宴穿得复古，头发还用发蜡梳成一丝不苟装腔作势的倒刷！ 怪不得……全场回以热烈掌声，戴双老师把助理去隔壁街买的小蛋糕捧到她面前：“新婚快乐，刚才演得特别好！” 导演在旁边笑颠了：“资方爸爸上周主动提出想来客串，我正愁给他安排个什么角色，敢情好，谢老师临时加了那么一幕戏！上天的安排！” 制片人老泪纵横：“搞了一辈子的电视剧，女主角和投资方兼酒店原型的继承人结婚了，还在剧里露一回脸，还是有技术含量的一镜到底，这种梦幻联动，破天荒头一回！” 道具组组长送上一块绑着大红花的搓衣板：“新婚礼物，虽然物美价廉但实用性不是一般的强，还请尹太太笑纳！” 虞欢一手拿着写着‘百年好合’的三寸小蛋糕，一手拎着块实沉的木质搓衣板。 环顾满场，找刚才那个强行刷脸的男人。 ‘阿真伯’拿胳膊肘拐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别找了，出酒店大门直接上车溜得飞快，搓衣板拿好，回家就能用上。” 以及，热搜开始了。 假金丝雀的故事，真香！ *尹承宴图方便，把团建安排在家里，内容照搬帝都四合院儿那一套：麻将、啤酒加烧烤。刘则意他们竟然也不挑，玩来玩去就那样，只要有场地，大家都能发挥出春晚的水平。 傍晚十分，虞欢拿着蛋糕和搓衣板走进家门时，入眼全是熟面孔，来得相当整齐。 尤其那两个缺席自己婚宴的新人，竟然神奇的出现在她家。 说是，车都开到三百里开外，听说大家伙儿都在，赶紧调头回来聚。 这会儿腻歪在厨房准备晚饭。返场把脸修回自然态的米星星、自诩老年人的傲隽，还有沈秘书，凑在后院游泳，谈人生理想，吃烧烤。 储物室那台落灰的麻将机终于派上用场，欢快的运行了一下午。 众人见女主人手里的‘家法’，各种起哄，非要尹承宴当做标准示范。 虞欢扫了一眼左手中指上的血红鸽子蛋，露出勉强满意的表情，大手一挥：“今天就算了，我给他面子。” 谢林晴轩猴子似的在沙发上跳：“嫂子你真的不用给我们面子！” 没赶上婚宴的逗比二号祁萧晏跟着嚷嚷：“我们的面子值几个钱啊，盘他！” 刘则意眼睛盯着牌，嘴里叼着烟：“弟妹，你就当我们不存在，来时怎么想，现在怎么做。” 徐闯哈哈哈的狂笑：“别说了，真的，你们快看，宴哥已经准备好滑跪了！” 林深面无表情的把牌一推：“□□，给钱。” 此起彼伏的卧槽……林深你今天退出演艺圈吧，给嫂子分担一下热搜，转身投入麻圈，坐着把钱赚了，保证比你拍戏轻松！ 虞欢还站在家门口，看着这群活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就，欢迎大家常来玩儿吧！ 尹承宴迎上前来，稀罕的瞅着她手里的搓衣板，跃跃欲试地：“要不去楼上，我私下给你跪一个？” 虞欢浅浅推了他一把，“别闹！” 她也是，不后悔的……*没心没肺的玩着，夜就深了。 虞欢明天还得早起拍戏，10点多便上楼洗漱，换上睡衣，贴一张补水面膜，坐在三楼露台的木凳上，吹夜风，刷微博。周末的热搜，属于她这只假金丝雀。 婚宴现场视频不甚流出，虞欢在台上的三句话无一例外的成为热搜词条。 #上个月结婚了#、#感情始于中学时代#，以及娇嗔得让人羡慕到抓狂的……#你可以向我走过来了#……万众瞩目之下，王子走到台上，单膝跪在灰姑娘的面前，为她戴上价值连城的血红鸽子蛋。 震惊娱乐圈！事发没过多久，南城某小有名气的婚庆公司出来背锅，都怪那个该死的‘临时工’，我们在这里向大众道歉了。 网友齐齐调侃：就这素质，别做婚庆了，转型狗仔团队，用不了多久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而后，全情走入瓜田，快乐吃瓜—— 【我是金丝雀，我装的（此处手动假哭.jpg）】 【给大家简单科普一下虞欢戴的那枚血红鸽子蛋，名为‘忠贞的心’，净重13.14克拉，由三层共计109粒碎钻点缀主石，上任拥有者是欧洲某国的公主，今天上午现身帝都的苏富比拍卖行，神秘富商以近八位数的成交价购得。】 【真实的慕了……】 【虞欢也算圈子里英年早婚的典范了罢。】 【这视频就欢乐，镜头随便往台下一扫都能看到好几个豪门代表，全被她整傻眼了，估摸着不久前还在真情实感的嫌弃，怎么我们这种顶级宴会现场混进来个不入流的小明星？然后秒被打脸，笑死了。】 【再爆个小料，虞欢进尹家门，超有钱的婆婆给了巨多零花钱，无敌宠！大概数字是她今天戴的那枚鸽子蛋的10倍。】 【这就是传说中的王炸吗QWQ】 【虞欢以前是我们学校的啊，比我大一届。南城实验一中，成绩从小好到大，我印象里她就没跌出过年级前十。她现在的富商老公在高三上学期从帝都转过来，也是学霸，开学没两个月学校附近经常看到他骑机车载虞欢上下课，我口都说干了没人信，还莫名其妙被举/报……】 【帝都传媒大学，哪一届就不说了，虞欢大学时就很惹眼，属于人群里一眼能被看到的那种，天生的明星。重点是她从跨进校园的第一天起，身边就有一个更加耀眼的男朋友，骑很贵的机车，经常给她制造小惊喜，感情好得不得了，跟前面中学时代的说法吻合。】 【搞半天人家早八百年就认识，还是从校服到婚纱！】 【难怪宾利砸得那么有底气，因为是老公啊哈哈哈哈！】 【正常的，一个月总有几天想对老公发脾气，哪怕他人间神颜还有钱。】 【说不清为什么，有点看不惯虞欢在别人的婚宴上发言时洋洋得意的姿态，有的人就是这样，越没有什么就越爱炫耀什么。】 【拜托，尚嘉艺和虞欢是铁闺蜜，她老公以前也是实验一中的，两个人翘婚宴，还不许好朋友临场发挥一下？】 【虞欢学霸人设不倒，和交往多年、年轻英俊的顶级富豪男朋友登记结婚一个月有余了，婆婆给了某些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零花钱，自己创办慈善基金会帮母亲维权成功，演艺道路顺风顺水，为什么不能得意啊，戳到谁的痛点了吗[开心][开心]】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嫉妒不可说娶了我墙头，还是羡慕我墙头嫁得那么好……】 【带着娱乐至死的心来看八卦，结果看到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瓜够梦幻！】 【没看够，蹲后续，不是那种不好的，是源源不断的日常小甜饼！】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气死酸鸡！！！】 “扑哧——”虞欢眼睛定在‘气死酸鸡’这四个字上，喷笑。 “看着什么了，这么开心？”尹承宴从身后走来，在她身旁坐下，展开长臂，把香香软软的老婆捞怀里。 “就是网上的一些热门评论。” 虞欢歪在男人锁骨下方那块平展的软肉里，掀起眼皮将他望了会儿，“你今天在片场玩得挺开心才是真的。” 尹承宴听出‘算账’的意味，起身向后寻看了一眼，郑重其事的问：“搓衣板放哪儿了？我去拿。” 好男人不需要在老婆面前摆姿态！ “行了，摁住你的表演欲/望。”虞欢重新把他当靠背靠舒服了，平静的回味着下午那场戏，“就是觉得挺意想不到的，但我很喜欢这个惊喜。” 导演跟她说，会让剪辑加个班，晚点私下把那段发给她留作纪念。 虞欢听后点头感激的应下，这是要珍藏一辈子的。 尹承宴没接话，就这样陪她坐着。 这夜格外宁静，微风徐徐，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 良久，虞欢听他满足而平实地说道：“你喜欢就好。” 她忽然明白仪式感的重要性…… 生活，婚姻，两个人，一辈子，由无数个感动、伤痛、欢笑与泪水并重的时刻组成。 “那个，结婚的对戒我来选吧。” “你要选？” “嗯。” “行，你来选，不过弄错我指围我会生气的。” “能耐得你！” *次日，天还没大亮，虞欢便去了片场。 尹承宴照旧开车送她。 这次没走小洋楼的地道了，大大方方从鸿景正门进，被蹲守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两个人，有问必答，过后尹承宴还给在场所有人、包括扫大街扫到门口的阿姨发了红包。 既然是喜事，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后面几天，被路人拍到他们看新上映的电影，拍到半夜坐在街边吃卤味路边摊，拍到手牵手在小区里遛狗，还拍到尹承宴开了虞欢玩笑，被她拧耳朵拧得龇牙咧嘴…… #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婚后生活#持续更新。 温馨有爱的夫妻小日常，网友磕糖磕得停不下来。 一周后，《雾雨浮城》正式杀青。 尹承宴去片场接老婆的途中收到简讯：【到现代美术馆来，我在这儿等你。】 他吩咐司机改道，以为虞欢去美术馆商议岳母大人纪念派对的相关事宜。 到了地方才得知今日闭馆。 山水之间的现代美术馆，像一幅静美的水墨画卷。 男人步入画卷深处，驻足于绘梦馆‘与梦之境’的手稿前。 纯白色的展厅宽绰安寂，他四下环顾，寻找妻子的身影。 就在这时，高跟鞋自不远处响起，慢慢靠近。 虞欢穿着燕尾裙婚纱，手捧花束与戒盒向他走来。 尹承宴的眸色一下就被点亮了，习惯性的倾身往前，要将她迎接。 “站在那里等我。”虞欢对他下令，昂着下巴，眸光专注，肃敬得宛如走下云端的女神，一步一步的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所走的每一步，都承载了往昔满满的回忆。 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从今天开始，我将毫无保留的爱你、呵护你、珍惜你，抑或是恨你。 ——无论贫穷或是富有，快乐或者悲伤，我都愿意与你共度余生。 ——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分享一则我的经历，去年9月开这个文，没多久，我妈妈查出宫颈癌2b期，不能做手术了，有局部扩散，当时我真的觉得天要塌了……幸运的是，完成心理重建后，我陪妈妈开始漫长的抗癌，结果比我们想象中好很多很多。今天，也就是2021年2月1号，我妈做完最后一次治疗就可以出院了，上个月的检查报告已经表明原病灶处未见明显阴影，接下来是三年、五年的复查。我相信我妈妈会好的。说这些当然不是卖惨，就是想告诉大家，生活不管多难都要继续下去的，难过的时候抱抱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成长了。谢谢你们看到这里，期待下次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