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王妃,在线锤人》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暴躁王妃,在线锤人》作者:ling无点墨 文案: 闻许言穿成了一个孤独弱小又无助的王妃。刚穿来就被人摁住,侧妃要往她脸上划刀子。 闻许言惊了又怒:wtf?! 于是她把在场的都锤了一顿。 王爷出现了。 然后,她发现王爷是个傻子……闻许言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哦豁,那我这王妃不就可以翻天啦? 王爷李玉书因某种原因装了三年傻子。正想法子自然“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发现刚娶不久、听闻十分卑微怯弱的王妃疯了。 王妃回门,被众人冷嘲热讽,王妃选择——上板砖。 传旨太监趾高气扬,明褒暗贬,王妃选择——上板砖。 半夜来势汹汹的刺客扰了王妃睡觉,王妃选择——上板砖。 面对自称是师兄,想带王妃走的陌生人,王妃选择——上板砖。 表哥硬要拉着她私奔,王妃不胜其烦,王妃选择——上板砖。 十一皇子阴阳怪气暗嘲自家夫君,王妃选择——先套麻袋,再上板砖。 知道王爷装傻骗了自己许久之后,王妃选择——上板砖。 后来,受命暗中保护王妃的众暗卫: 暗卫一号:“好猛。” 暗卫二号:“好凶。” 暗卫三号:“好可怕。” 暗卫四号:“好暴躁。” 暗卫五号:“王爷救命!” 暴躁王妃名言:“你是想选这个金板砖呢,还是想选这个银板砖?还是这个普通板砖?” 无脑吹王爷名言:“王妃挥板砖的曼妙身姿,令人倾心。”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打脸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许言、李衡珏(李玉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板砖在手,天下我有! 立意:惩恶扬善,关爱弱势群体 第1章 我穿越了?!!!…… “啪!” 一个鲜红的巴掌重重地打在闻许言白皙的脸上,生理泪水不受控地往下流,她眨了眨眼,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这些人是谁? 娘的,为什么要打我?! 我刚才不是还在末世的城楼上抽烟,准备和隔壁城的来一场争夺物资之战吗? 纵使在关键时刻被信任的副手背叛了,一刀捅了,她的灵魂应该也是飘在城头上! 闻许言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古代华裙的女人,她正坐在椅子上,一脸轻蔑地看着闻许言,周围几个衣着比较素雅的女子围在华贵女人身边,也是一脸嫌恶地看着她。 突然,肩膀被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强硬地往下摁,一股酸痛传遍全身,闻许言的身子被迫往下压。 “王妃娘娘,您若是缺银两买首饰,您和我说一声,妾又不是不能孝敬给您,”华贵女人捧起一盏茶,慢悠悠地吹了几口,继续说,“您又何必辛苦托人来我这里偷呢?” 王妃? 我穿越了?!!! 一股脑杂乱记忆往脑子里串,搅得闻许言的脑子晕乎乎的,她蹙眉把记忆压了压,才勉强理解女人的意思。 如果她现在是王妃,那这个自称妾的就很有可能是侧妃以下的人物,这个王妃要多弱鸡、王爷要多废物,王妃才会被侧妃以下的人欺压得这么厉害! “妾倒也不是小气的人,但若是有人不问就拿,妾也是有脾气的~”华贵女人喝了一口茶,说,“既然王妃娘娘已经拿了,妾也不好再拿回。” “你想怎么样?”闻许言说出自穿越过来说的第一句话。 “呵呵,也没什么。在这深深王府中,王爷又……想必王妃娘娘这天仙美貌也没甚大用处,而妾最近正好在研究一美容处方,需要美貌女子的脸颊肉做引子,”女人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刀,站了起来缓缓靠近闻许言轻轻笑说,“王妃娘娘不介意借一借吧?” 闻许言算是听明白了,这女人绕一大圈,不就是想毁她的容吗? 闻许言微笑,说:“来,我不介意。” 温珂愣了愣,心想,以往这闻许言虽怯弱无能,但对她的教训尚且还会弱弱地反抗几下,怎的今天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 温珂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这奇怪又很快被往昔闻许言只会哭哭啼啼求饶的懦弱形象给压下去了。 闻许言就是个废物花瓶,仗着那张脸到处勾勾搭搭,连她的孙郎都被这狐狸精给迷惑了,等她把这脸划烂了,看谁还敢看她! 温珂的表情变得阴狠兴奋,捏住闻许言的下巴,就要一刀狠狠地划下去! 结果却被闻许言稳稳地抓住了手腕,温珂惊愕失色,“你!” “叫你来你就来,怎么比狗还听话呀?”闻许言笑眯眯说。 “给我摁住她!”温珂对闻许言身边的那两个人命令道。 那两个人闻言确实更加用力地摁住闻许言的肩膀,但却不料被闻许言一手一边抓住手腕,轻轻松松地把腕骨给折了! 闻许言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踢飞右边的女人,再一个膝盖把左边的女人的腰撞飞! 温珂被闻许言这一套动作,惊得退后了几步,不敢置信地颤着声音说:“疯了!闻许言疯了!!来人,给我把她抓住!!” 身边的人也被惊得变色,但又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面面相觑之后,一齐上前想要把闻许言制住。 闻许言忍着头晕脑胀,面上依旧一派轻松,手下意识地往背后伸,猛地意识到自己的空间铃铛没了,拿不出东西的,正想笑一笑自己这个习惯,却突然被手中沉甸甸的重量惊了一瞬! 靠! 闻许言看着手里的板砖,眼睛瞪大。 空间铃铛怎么也穿过来了? 我不是魂穿吗?! “这板砖哪来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闻许言从背后掏出一个板砖,眼神惊恐,“你你你是妖怪吗?” “别怕,我从裙子底下掏出来的。你们没看清而已。”闻许言“善良”地解释。 “我管你从哪掏出来的!你今天死定了!你们这些饭桶,还不给我上!”温珂怒吼。 半柱香后。 闻许言收回板砖,扫了一眼抱胳膊抱腿躺在地上嚎叫的几个人,捡起地上的刀,走到温珂边上,一脚踩在她胸口上,弯下腰,刀子在温珂的脸上拍了拍,笑得有点冷:“多好、多青春的一张脸啊,一刀下去,可就不好看咯~” 温珂吓得牙齿打颤,鼻涕泪水横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饶命!请您放过妾吧!妾、妾再也不敢了!妾所有的首饰、苏锦、银两都上供给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妾这一回!” “那首饰是我偷的吗?” “不是!不是!是妾不小心弄丢了!您看在王爷的份上,饶了妾吧!妾再也不敢了,娘娘!” “王爷……”闻许言这才想起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世界,若是以往,她一刀了结了就是,但在陌生的地方,还没摸透这个世界规则之前,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是啊是啊!王爷说妾长得可人,如果妾的脸被划了,他会生气的!您看在王爷的份上,放……放过妾吧?” 闻许言蹙眉垂眸看她,明明除了皮肤好点,其他长得一般,什么狗眼居然看出可人来? 闻许言站起身来,烦躁地踹了温珂一脚,温珂痛哼一声,不敢说话。 “王爷!王爷救命啊!”温珂抬眸,就看到李衡珏来了,忙哭喊求救。 闻许言侧头看过去,看见一个身着用金丝绣着牡丹的白色锦袍,表情茫然,好看到刺眼的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衣、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来了,来了! 小说中绿茶婊看见男主委屈嘤嘤嘤,男主心生怜惜之情,对无辜女主痛骂惩罚的情节到了!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闻许言紧急开动自己聪明的小脑瓜,脑中灵光一闪,冲到白衣男子身边,撞在他的怀里,手柔柔弱弱地指向温珂,哭得比温珂还大声、还委屈、还我见犹怜,声泪俱下:“王~爷!她欺负我!嘤嘤嘤!臣妾的脸都被打肿了!臣妾、臣妾苦啊!臣妾不能见人了!王爷!您要替臣妾做主啊王爷!呜呜呜呜呜呜~” 温珂一时都看懵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恶人先告状之人! 李衡珏也懵了。 他本来在密室正和人议事,孙总管就着急忙慌来敲门说他的侧妃要对他的正妃下手。他平时都不管后院的,猛地一听,想起以往闻许言柔柔弱弱的样子,再想起温珂一向嚣张跋扈,现在能惊动本来就是温珂的人的孙总管来告状,想必事情比较严重,就装作被迫拉来的样子来看看。 结果他看到的是,闻许言好好地站着,其他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咿咿呀呀,温珂的脸肿得像猪头脸,鼻血泪水留一地。 李衡珏还没来得及发表言论,闻许言就冲了过来,他被迫接住小炮弹,低头看着这梨花带雨的美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现在是个傻子。 傻子应该怎么做?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不哭不哭~”李衡珏笨拙地给闻许言擦眼泪。 闻许言吸了吸鼻子,抬头瞅这个所谓的王爷,感觉有什么不对? 还没想出有什么不对,她就被压制许久的汹汹记忆给搅晕了。 闻许言在梦中一并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记忆,差点乐出声来。 当然,不是笑原主,而是开心自己走了狗屎运,得了这么一个穿越重生的机会。 “感谢、感谢闻小姐,我一定给你烧好多好多的纸钱,谢谢你给我的重生机会~”闻许言双手合十,诚恳地致谢。 闻许言前世是身处在末世的城主,听着是威风凛凛、位高权重,实则每天为一城人民的生计天天愁掉一大把头发,隔壁城为了各种物资对她的城虎视眈眈,大大小小的仗打过不少,除此之外还要防御各种怪物和毒尸的进攻……闻许言虽然每天都一副“我们一定可以好好活着”的乐观积极的样子,其实每天都心惊胆战,心理压力极大,有时候恨不得一道雷劈死她算了。 如今穿越到异世,虽然是个封建王朝,虽然人生地不熟,但好歹安全啊!而且还是个贵族,衣食住行不愁吧?吃香喝辣不愁吧?生存环境不危险吧? 娘诶,这和她前世一比,简直是天堂的存在! 而且——王爷是个傻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个,闻许言就捂住嘴怕自己笑得太大声,王爷是傻子,而她是王妃,那她岂不是可以在王府横着走了?! 巴适! 舒坦! 得劲儿! 闻许言翻身起床,拿起镜子,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一看,就愣住了。 她捏起自己的下巴,侧过左脸看,侧过右脸看,倒吸一口凉气,天啊,怎么和她前世长得一模一样! 巴掌脸,一双眼角上挑的丹凤眼,鼻子挺而小巧,樱桃小嘴,皮肤白且细腻。 前世她可是因为这副样貌,吃了不少被轻视的亏,不过后来那些人都被她的手腕和板砖拍老实了。 名字一样也就算了,长得一样也就算了,怎么她的空间小铃铛也穿过来了! 闻许言拿起腰间挂着的铃铛端详,自言自语道:“……我真的是魂穿吗?应该是吧?” 要不是她穿之前穿的是战斗服,且这个世界的闻许言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她都怀疑她是身穿了。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先睡个觉吧! 虽然她才刚醒,但是好好睡一觉对前世的她来说是多么难得、渴望的事,她必须要睡上三天三夜,表达对周公的如山高、如海深的崇敬之情! 第2章 王妃要收保护费 “王爷,老奴查到了。” “说。”李衡珏垂眸看着一封密信,淡声道。 “老奴专门下套和闻家的老管家喝了一顿酒,他的酒量是真的大,不过我们也以酒会友……” “重点。”李衡珏把信压在桌上敲了敲,抬眸道。 “哦!听那人说,王妃从小就疯疯癫癫的,时而性情暴躁,目中无人,时而唯唯诺诺,软弱至极,闻家一度以为她中了邪,被鬼怪入侵,那几年请的道士、和尚、其他修士不知凡几,都没用。直到十五岁时,一个道人去了一趟,王妃的情况似乎就稳定了,一直是软弱可欺的性子。” “哼,我那九王叔怕是早就调查知道闻许言是个疯子,所以才劝皇爷爷给我赐婚。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羞辱。”李衡珏冷哼道。 “王爷,当初老王妃也是很满意王妃的。” “若不是我娘糊涂,信了国师的话,非要找个比我小三岁,生辰七月初七,姓闻的姑娘来旺我。我怎么可能任由李圭做我的主?” “王爷孝顺。老奴看那国师也许没说错。这不,王妃才进门不到一个月,好消息就传来了。” 李衡珏撑额冷笑说:“嘁,无稽之谈。纯粹是那高堂上的人顶不住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我们很快就能回京城了。” “京城啊,吃人的地方,贺喜什么呢?”李衡珏轻声说。 高福蹙眉叹了一口气,无限感慨。 良久,李衡珏突然嗤笑一声,说:“不过,我是回去吃人的,不是被吃的,恭喜一声也无妨。下去吧。” “是。” “等等。” 高福停住脚步,回身。 “王妃现在如何了?” “禀王爷,王妃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李衡珏:“……大夫去看过了吗?” “去过了,不过……” “嗯?” “被王妃娘娘一板砖砸了出去,并让人滚,且吩咐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休息。” “……”李衡珏沉默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天一夜,没有吃饭?” “没有,王妃不让人靠近。” 李衡珏起身走出暗室,高福跟在他身后。 “你说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老奴认为,王妃娘娘并不疯,只是性情有些许暴躁泼辣而已。且老奴认为,这并非是坏事,王爷的王府里也需一位镇得住的主母镇着。” “也对,不然我一个傻子,真就任由别人把本王的王府搞得乌烟瘴气,还给本王戴绿帽子了,实在是令人不快。你这原本的大总管被人撤换了,也是不爽快吧?”李衡珏斜睨高福说。 高福呵呵笑说:“老奴听说王妃娘娘把侧妃娘娘打、额、教训得鼻青脸肿,心里倒是爽快了点。” “嗯……”李衡珏突然想到前天闻许言那一顿操作,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我看本王的王妃,并非只是性情暴躁,还聪明得很。” “王爷?王爷是觉得王妃如今这性子不错?” “本王什么时候觉得不错了?” 高福捂嘴眯眼笑道:“王爷都笑了。” “本王什么时候笑了?”李衡珏敛起嘴角,冷声道。 “王爷说没有,那就没有。” “滚。” “是。”高福乐呵呵应道。 闻许言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似乎是一位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冲着一个男人咧嘴笑。 “书生!我要出征了,你等我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朋友诶,为什么要立这种小说里必定be的flag! “祝将军凯旋而归。”男人说。 “等我!” “好。将军一定要平安归来。” “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 “我走了。” “好。” “我走了。” “嗯。” “我真的走了。” 书生笑了,将军也笑了。 要走赶紧走!磨磨唧唧的!干啥玩意儿呢!闻许言在梦中腹诽。 将军调转马头,背对书生挥了挥手,双腿一夹马肚,“驾!” 尘土飞扬,将军的白色袍角在空中起落,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 做个梦怎么那么累! 闻许言抬手揉眼睛,却摸到一片冰凉,她抹了抹,看着手里的液体,“草”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什么毛病,做梦也会哭? 难不成独属于少女的感性细腻特质虽迟但到了? 虽然这具身体十八岁,也算得上少女,但她灵魂可是26了,还少女呢?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咕响了起来。 吃饭! 闻许言猛地起身,眼睛亮亮,除了睡觉,第二个美好自然就是吃东西了! 她穿好衣服——幸好睡觉的时候只脱了外衣,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穿,然后打开房门,太阳直晃晃地照射在院子里,亮得刺目。 闻许言眯了眯眼,喊了一声:“来人啊!” 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才款款而来,面上还有些不情不愿。 “王妃娘娘。”中年妇女行了个礼。 “这是哪?”闻许言问。 中年妇女似乎不明白闻许言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瞪大眼睛愣了愣。 “这是哪儿?”闻许言又问一次。 “禀王妃娘娘,这是瑾王府。”中年妇女反应过来后答了。 “我是谁?” “您是瑾王妃啊,娘娘。” “那你是谁?”闻许言继续问。 “奴是您的管事嬷嬷刘苗苗啊,您这是又疯了?”刘苗苗抬眸明目张胆地打量闻许言,并没有任何恭敬的样子。 “我疯了?”闻许言冷笑一声,骤然大吼,“你也知道你只是个嬷嬷,而我是王妃,你这脸摆给谁看呢!给你脸了是吧!” 闻许言吼完,掏出一板砖直接拍在一边的柱子上,“咔嚓”一声,板砖碎成两半,把刘苗苗吓得直接腿软跪下。 从后来睡觉得知的记忆里,闻许言也了解了原主居然有偶尔发疯的毛病,且有时候所谓的“发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她的性格——真是天助她也! 她闻许言,完全有理由放飞自我了! “你家主子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跟姐在这儿横呢!” “王妃娘娘,奴知错了!奴知错了!奴的主子只有王妃娘娘一个,哪来别的主子!奴对王妃娘娘忠心耿耿,奴只对王妃娘娘忠心耿耿!”刘苗苗忙哭着磕头认错,生怕闻许言发疯一板砖给她拍过去。 “忠心耿耿?”闻许言抿了抿嘴唇,懒得理她这冠冕堂皇的废话,“去给我拿点吃的来。” “可是……这才申时,尚未到时辰就食——” 闻许言把另一半板砖举起来,威胁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奴这就去!奴这就去!”刘苗苗转身就跑,闻许言在后头追说:“要府里最好吃的!” “奴明白!” 闻许言摸了摸肚子,靠在椅背上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儿,指着桌上十几个光溜溜的盘子说:“收拾掉。” “是。”刘嬷嬷叫来几个丫头把桌上的盘子收掉,对着闻许言一脸谄媚笑,“王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如今这府里的人都是温珂的人吧?” 刘嬷嬷笑容僵了一瞬,说:“奴婢不知。” “哼。”闻许言冷哼。 刘嬷嬷额上滴下一滴冷汗,眼睛游移,犹豫着要不要出卖温珂,挣一份生机。 “你不说,我也知道。”闻许言神态慵懒斜了一眼刘嬷嬷,心里琢磨着要把温珂的人全换成自己的人,不过她哪来自己的人? 买吗?也不是不行,只是——她没钱。 穷得很,嫁妆也找不到,估计被温珂坑走了。 啧。温珂说好的给她上供的,这都两天了一个人影都不见。 闻许言站了起来,吩咐道:“带我去温珂的住处。” “王妃娘娘,您若是有何吩咐,让奴婢去就行,也不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刘嬷嬷点头哈腰道。 “你去?不行。我是去收保护费——”闻许言轻轻捂住嘴,呵呵笑得温柔道,“不是,我听说妹妹受了伤,作为姐姐的,怎么能不去问候一下呢?你说是吧?” 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侧妃娘娘怎么受的伤,您是失忆了吗?还去问候一下,是怕侧妃娘娘受的刺激不够大吗? 还有,收保护费?哦豁,保护费!您堂堂王妃竟然学山贼那一套不要脸的说辞。侧妃娘娘,您还是自求多福吧,这位王妃娘娘,您怕是斗不过咯! 刘嬷嬷默默腹诽,面上不敢显露一丝一毫不满。 “是是是。”刘嬷嬷不敢再说什么,领着人往温珂院子里走。 第3章 “压住了,好好管教这不懂…… 闻许言走到半路,觉得自己气势不太够,身后只跟着一个心怀鬼胎、弱不禁风的老女人,于是她往旁边打眼一看,发现一个花匠在勤勤恳恳地修理花枝。 “喂。” “娘娘。”花匠给闻许言行了个礼。 “你叫什么?”闻许言问。 “老奴叫高福。” 身后的刘嬷嬷近身在闻许言身边低声说:“高福曾经是王府的大总管。” 闻许言闻言惊讶地打量了一下高福,慈眉善目,不过身材福润,也勉勉强强可以当个撑门面的,于是她笑说:“你可愿跟着我?” 高福心中一跳,面上不显,“娘娘这是何意?” “你若愿意跟着我,以后这王府的大总管的位置还是你的。” 高福恰到好处地露出惊喜神色,激动道:“娘娘、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只要你能力不错,我必厚待于你。” “谢娘娘!谢娘娘!老奴必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高福激动地跪下磕头,但又有些犹豫,“但是侧妃娘娘……” “啥侧妃啊,这王府听谁的?谁做主?” “听王爷的,王爷做主。” “……”王爷都是个傻子,还做什么主,“嗯,说得对,但是王爷听我的。” “是。” 高福:我信你的邪哦! “起来起来,动不动就跪我,我要折寿的!” “是,娘娘。” 闻许言:“得,跟在我后面吧。” 高福:“娘娘这是去?” “当然是去打——问候我的温珂妹妹啦,哦呵呵呵呵~” “嘶~你轻点!”温珂轻蹙眉头轻打了一下孙敖。 “好好好,我轻点~这样怎么样?她怎么那么狠毒啊,我心疼死了。”孙敖帮温珂上着脸上的药,皱紧眉头心疼道。 孙敖这么一说,温珂又想起被闻许言支配的那个下午,眸中迅速积起水汽,不一会儿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她眸光轻转看向孙敖,小声抽泣道:“孙哥~你一定要帮我!” 这一句“孙哥”谁听了不是心中微颤,陡生怜惜之情呢?更何况温珂还是个美人儿。 孙敖把温珂揽入怀中,轻抚美背,温声安慰道:“不哭不哭,你一哭,我这心肝儿就疼。王妃娘娘实在过分,你想做什么,我一定帮你。” 孙敖那天去找李衡珏,有自己的思量。 闻许言再怎么懦弱无能,好歹也是有王妃这一身份的,万一温珂不小心打死了闻许言,他和温珂都没好日子过。 再加上闻许言确实是绝世美人,孙敖觊觎她很久了,即使闻许言要死,怎么着也得让他吃过了再死吧? 但他万万没想到,闻许言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仿佛疯了一样差点把温珂打死。 温珂柔弱地依偎在孙敖的怀里,吸了吸鼻子说:“以前王妃娘娘就处处欺辱于妾,妾处处忍让,得来的却是变本加厉。如今娘娘性情大变,更是凶残,这以后在这王府,妾恐是无法过活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妾怕得很,生怕哪天就被她打死在这院里头,孙哥~呜呜呜呜呜呜妾必须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了!” 温珂对孙敖自称妾,这无疑让他的虚荣心膨胀万分,仿佛他就成了这王府的主人,真正的皇室贵胄。 “珂儿,孙哥不会让你红颜薄命的,孙哥定会护你周全!” “那孙哥,”温珂凑在孙敖的耳边,吐息如兰,“帮妾杀了闻许言可好?” “这不可!她是王妃啊!”孙敖大惊失色。 “孙哥!王爷是个傻子,就算闻许言死了,他也不会追究。瑾洲山高皇帝远,王爷不追究,别人更加不会多管闲事。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谁又能知道是我们做的呢!更何况,她娘家似乎都不把她当回事儿呢。” “这……”孙敖觉得温珂的说辞并不是没有道理。是啊,只要王爷不追究,只要做得干净些,谁又会在意王妃是病死的还是被人杀了? “孙哥,你看看妾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妾如今浑身上下都是伤,都是那个女人打的!呜呜呜呜呜呜呜那个女人如此狠毒,我们这是替□□道啊!你这是救了妾的命,妾这一辈子都是你的人了!孙哥~”温珂趴在孙敖的胸口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 孙敖怀抱美人,心中一股男人的责任和豪气油然而生,觉得自己为了怀中美人上刀山下火海又何妨!自古只有英雄配美人! “珂儿,我不忍看你如此凄苦……你放心,我们做好详细计划,定能手刃恶人!”孙敖道。 温珂藏在孙敖怀里的嘴角缓缓勾起。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一个大丫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看见亲密相拥的两人并无异色,似乎已经习惯了。 温珂:“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娘娘,王妃娘娘来了!” “什么!她来干什么?!”温珂有些许惊慌失措。 “王妃娘娘说她来找您兑现承诺。” “什么承诺?我何时和她有承诺了?!” “奴婢不知。” “珂儿不慌,今日有我在这,谅她一个女人也不能怎么样。”孙敖安抚道。 “孙、孙哥,她她会武功!上回我们六个人都拦不住她!” “你们女子力气本就小,她的那点花拳绣腿也就只能如此了。我出去看看。” “孙哥!”温珂着急地喊了一声出去的孙敖,接着又呵斥丫头,“还愣着干嘛!扶我出去!” 闻许言走进门,进看到之前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温珂房里出来,听说这是现在的王府总管孙敖。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孙敖,得出一个结论:好色者,非善类。 再加上他毫不避讳地从一个侧妃房里出来,真够耐人寻味的。 “孙管家,你怎地在这呢?”闻许言问。 孙敖正想解释一番,闻许言又接着道:“想必是我这妹妹寂寞了,寻个人消遣一下吧?” 孙敖眼中一凛,些许警惕之色闪过,笑了笑说:“王爷命小的来给娘娘送药。” 这王爷真可怜,就因为他是个傻的,总被拿来当成是别人的挡箭牌,反正锅都扣在傻子身上,毕竟傻子自己也不会辩解。闻许言心道。 “哦,叫温珂出来。”闻许言懒得跟他在这说废话了。 “不知娘娘找侧妃娘娘何事?”孙敖走近问道。 “你一个奴才,怎么还管起主人的事儿来了?”闻许言淡声道,语气平静,但威慑力十足。 孙敖的脸白了白,道:“是小的错。” “闻许言!你又来干什么?!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温珂被人搀扶着出来,看到闻许言怒从心起。 闻许言径直走进屋里,吓得温珂退后两步,她坐下道:“声音这么大,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温珂咬着牙,红着眼睛瞪着闻许言道:“你别欺人太甚!” 闻许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屋内,又看向温珂温声道:“我若是欺人太甚,你的坟头草怕是……”闻许言拇指和食指比了个长度,“这么高了。” 温珂气得胸脯起起伏伏,说出的话都是抖的:“你你你你……” “别你你你的了,我今儿个来,就是来收你的上贡的,缴钱,不杀。”闻许言说。 “什么上贡?!闻许言,你我皆是王爷的妻妾,我的财物都是王爷的,你没资格——” “本宫是正妻,还管不了你了是吗!” 温珂一时噎住,她何曾把闻许言当过是正宫?在以前,她只当自己是王府的主人,而闻许言不过是王府养的一个废物。 “王妃娘娘,您消消气,侧妃娘娘并非有意冒犯娘娘……”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个奴才说话?”闻许言冷声打断孙敖的话。 她实在受不了孙敖那盯在她身上的明目张胆、露骨、色眯眯的视线,恨不得一板砖把那眼珠子拍飞。 但是还不行,骂一两句就当是训诫,孙敖兴许还能忍忍,若是她对孙敖动了手,这满院子孙敖的人,对她来说属实是个威胁。所以,闻许言只能先把王府的人换成自己的人,然后再把孙敖弄了。 孙敖:“……娘娘说的是,小的不该多嘴。” 闻许言心里翻了个白眼,“刘苗苗。” “奴在。” “这侧妃怎地见着本宫不跪,还敢对本宫大放厥词,不恭敬,你这管事嬷嬷就不管管?” 刘苗苗眼睛一转,看了看闻许言,又看了看温珂,眼中含着些许犹豫。 闻许言咳嗽一声,刘苗苗脑中一闪闻许言拍板砖的英姿,立马麻溜地就去抓住温珂,一脚把温珂踹跪下,死死压住。 温珂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住了,旧伤新伤使得她痛得整张脸狰狞了起来,她惊怒挣扎道:“闻许言!闻许言!你放开我!你竟然敢这么对我!刘苗苗,我以前待你不薄,你竟敢和闻许言这样对我!你们!你们!” “压住了,好好管教这不懂规矩的。”闻许言及时止住刘苗苗有些放松的动作,眼中含威胁之意。 孙敖:“娘娘,这……侧妃娘娘还有伤在身啊,娘娘手下留情!” “王爷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 这一句话,孙敖倒是不敢应了。 “闻许言,你这样对我,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闻许言,你放开我!闻许言……” “很吵。”闻许言蹙眉道,她指了指一个丫鬟,“你过来。” 那丫鬟瑟瑟发抖地跪在闻许言面前。 “去,让温珂闭嘴。” “娘娘,饶了奴婢吧!娘娘饶了奴婢吧!”丫鬟吓得连连磕头。 “你之前摁着我的时候,可没饶过我啊。” 丫鬟听了这话,更是抖得不行,哭爹喊娘地求饶。 “不会?那本宫教你。”说着,闻许言就掏出板砖,比了比丫鬟的脸道,“这一板砖下去,你必定就能学会了。” 丫鬟连忙道:“会会会会,王妃娘娘我会!我会!” “哦,那去吧。” 丫鬟抖着腿站起来,到还在破口大骂的温珂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温珂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的贴身丫鬟,“你竟然敢!你想找死!” “怎么还有人说话?”闻许言支着下巴看这场主仆反目的戏码,嘴角微微勾起,“一定是巴掌声不够大。” 丫鬟手抖得厉害,满脸鼻涕和眼泪,但还是顶着温珂怨恨的目光狠狠地扇她的主人,一下又一下,生怕闻许言拿着板砖教她怎么让人闭嘴。 温珂从一开始的怒骂,恐吓,威胁……到后面脸肿得说不出话,只剩下凄凄惨惨的哭声。 高福看着这一套操作,忍不住心中倒抽一口气,他们这王妃不仅仅是泼辣,还是个狠角色…… 第4章 李衡珏不守男德 “停。”丫鬟一听闻许言喊停,马上瘫倒在地。 “差点忘了正事儿,本宫可是来收贡的。”闻许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肿成猪头的温珂道,“妹妹不会还说本宫没资格吧?” “呜呜呜呜……” “说话。” “呜呜呜呜有有有……”温珂连忙点头,模模糊糊发声。 “刘嬷嬷,扶妹妹起来。高福,去,帮妹妹拿点东西,本宫怕她手小,兜不住。” 高福:“是。” 等其他人都跟着温珂去拿东西了,闻许言才舍得把视线分给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孙敖。 “哟,是谁惹孙敖总管生气了?可莫把牙齿咬碎了。” 孙敖强制把心中怒气压下,拉开一张笑脸道:“娘娘说哪的话,奴才凭白的生什么气。” “哦?那你觉得本宫管教妹妹是否重了些?” 孙敖:“娘娘管教内院,岂是奴才能置喙的。” 闻许言挑了挑眉,这孙管家倒是学聪明了。 “娘娘。”刘苗苗和高福各拿着一个木盒子出来了,旁边跟着的温珂低着头被人搀扶着。 闻许言打开盒子,装满了珠宝首饰和银子、银票。 “就这些?” “就、就这些了……” “啧。”闻许言一时还搞不懂这个时代的兑换率,看起来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娘娘,妾就这些了,真的!”温珂恨不得跪下磕头,生怕闻许言不高兴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哦。”闻许言合上盒子,站起身看似要走了,温珂一脸送瘟神的期冀,看起来怪令人心疼的。 闻许言确实是要走了,但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面若温柔道:“你好好休息,下回……妹妹想必有些店铺田地,总不介意同姐姐分享吧?” 温珂听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痛难忍,晕了过去。 闻许言装着心疼震惊冲着孙敖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就是这样。”高福把闻许言找温珂上贡的事说了一遍。 房内安静许久,也不见李衡珏出声,高福抬眸瞥向坐在书案后正写着东西的李衡珏,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听,面上毫无波澜。 又过了一会儿,李衡珏把写完的信件放在一边,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谁?哦,王妃娘娘……除了将她原本的陪嫁丫头从温珂身边要回来,最近什么也没干,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嗯。” “王爷,您看孙敖……会不会对王妃娘娘下手?”高福问道。 “暂且不会。不过,等孙敖出门收租回来后,就未必了。”李衡珏说。 高福满脑子雾水,兀自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原来如此!王爷您的意思是王妃娘娘最近什么也没做,其实是在等孙敖出门的机会,再趁机把府里的人换成自己人?” “倒也不笨。”李衡珏说。 “确实,王妃娘娘确实聪明。”高福点头赞同道。 “本王说的是你。闻许言的聪明本王早就知道,擅于借力打力,亦知道谋定而后动。” “王爷说的是,老奴还要向娘娘多学习学习。”高福笑说,“那我们是否应有所行动?” “我等安静看戏罢了。对了,让小四小五注意闻许言,本王可不希望本王的王妃死在孙敖那种东西手里。” “是。” 一大早,孙敖就带着自己的人出门去收租了,大概两三天才回来。 闻许言确实是在等孙敖出门的机会,所以她一听说孙敖出门,就带着高福、刘苗苗、刚要回来的陪嫁丫鬟钟果子去人才市场买人去了。 用人,不过就是四个字——恩威并施。所以闻许言大多收的是身处困苦不得不卖身的人,当然也有身材健硕,一看就很能打的家丁。 闻许言让刘苗苗和钟果子先带人回了王府,自己打算带着高福逛逛——其实是需要高福带她逛逛。毕竟穿越过来这么多天,总不能只窝在小小王府,什么都不懂,再说万一以后需要跑路,对外面世界有点数才好。 瑾州,处东南,不像港口城市繁荣,但也没有边西地方贫瘠,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州,而瑾王府其实是在瑾州的一个县,叫安平县,瑾王府就是靠县里的地租税收、皇帝偶尔赏赐的财物田地供养,县不是多富庶的县,只能说瑾王也不过比一般富贵之家好一些。 相比其他王爷要么独占一个州,要么所赐的县极其富庶,要么时不时就能得到皇帝赏赐,瑾王似乎被遗忘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闻许言一边逛,一边思量瑾王如今的处境。其实这样的处境对闻许言才是最好的,没有被万众瞩目,就也不必小心翼翼,处处为营,如履薄冰,更何况王爷还是个傻子,拿捏一个傻子不是轻轻松松?她作威作福……不是,她做主不是理所当然? 但是……闻许言最近听钟果子对孙敖之前作事的描述,感觉孙敖这人不太对劲儿。有时候孙敖做事并不是为了权、财、色,也不是为了温珂,更像是……在替谁做事。 一个傻子王爷的总管背后竟还有人指挥,这怎么想怎么有问题,难不成傻子王爷还有什么值得让人注意或者觊觎的地方吗? 闻许言想到这,不自觉抬头,才发现她竟然走到风月场所,看着楼上楼下打扮妖娆艳丽的女人搔首弄姿招客,脚步顿了顿,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高福。 “王妃娘娘,我们走吧,这不是该来的地方。”只见高福有些许尴尬笑着。 突然,高福眼睛似乎被什么吸引了,震惊地盯着闻许言身后,闻许言好奇回看。 只见温珂抱着李衡珏的左手,言笑晏晏,李衡珏的右手被另一个长相艳丽、衣着暴露的女子抱着,而李衡珏一脸慌乱,不知所措。 “什么叫不该来的地方,你看咱们王爷不是在这儿吗?”闻许言挑了挑眉,抬腿往李衡珏方向去。 高福猛地咳嗽几声,一脸复杂地跟上闻许言。 “王爷在这做什么?”闻许言正好挡在李衡珏面前问道。 温珂一看到闻许言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往李衡珏身后躲,闻许言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揪出来,冷笑道:“躲什么?” 李衡珏一脸单纯,看见闻许言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喊道:“王妃姐姐!” “问你在干什么。” 李衡珏似乎感觉到闻许言的不高兴,瘪了瘪嘴道:“温珂姐姐说带我出来玩。” “玩她?”闻许言看向另一个女子。 李衡珏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女子一脸懵地看着面前的事情发展不太对,转身就想跑,被闻许言叫住:“你是哪来的?” “奴家……” “算了,”眼看着周围要围起来看热闹了,闻许言想着还是回府再说,叫上高福:“把人给我带回去。” 高福:“……哎。” 闻许言在后面赶着温珂,手里抓着李衡珏,一声不吭,面无表情。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李衡珏小心翼翼喊道。 闻许言从那回晕倒在李衡珏身上之后,就几乎没见过李衡珏了,结果再见居然是大庭广众被李衡珏戴绿帽子。 呵呵,真刺激。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王妃姐姐……” 闻许言蹙眉道:“喊魂啊你,回去再收拾你!” 李衡珏瑟缩了一下,似乎被闻许言吓到了,一脸委屈。 高福在后面看着自家王爷委屈吧啦,要哭不哭的样子,一言难尽。 刚回府,钟果子就过来汇报她和刘苗苗换人的进展——差不多都把孙敖的人给换了下来,只剩下王府原来的老人和闻许言刚买回来的新人。 起初,孙敖的人还有意见,但是架不住刘苗苗的手腕和闻许言这边的人多,且孙敖不在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等孙敖回来做主,所以换人过程还算顺利。 闻许言早就料到了,孙敖的人再怎么横,也不敢明面儿上和她一个正经王妃横,所以她才放心让刘苗苗和钟果子带人处理。等孙敖回来?等孙敖回来,他离死期也不远了。 她闻许言向来对威胁到她的人不手软。 “嗯。”闻许言表示知道了。 钟果子说完之后才发现闻许言手里还抓着个人,又往前面看温珂正弓着身子往一边走。 闻许言用眼神示意钟果子把温珂带过来,自己走到大厅中央的位置坐下,手里已放开的李衡珏正用无辜单纯的眼神看着她。 闻许言也盯着这个王爷,长得是真的好看,剑眉星目,身材高大,有玉树临风的那味儿,可惜是个傻的,气质不行。 看了一会儿,又看着面前被钟果子押着的温珂以及那个风尘女子。 “跪下。”闻许言轻启薄唇道。 温珂还没开始抗议,就见李衡珏“噗通”一声跪下了。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他。 高福:“王爷!” 闻许言:“谁让你跪了,起来。” 李衡珏摇头:“不!王妃姐姐生气!我不起来!” “好,那你跪着吧。”闻许言说。 李衡珏:“……” 高福:“王妃娘娘,这万万不可啊!王爷、王爷是万金之躯,只能跪天地、父母、君师……” “还有妻子。李衡珏不守男德,该跪。况且这是他自愿的。” 高福被震惊到仿佛灵魂出窍:“什、什么男德?” 李衡珏也是内心震荡,满脑子的“李衡珏不守男德” 温珂瞪大眼睛:“闻许言你疯了!你竟敢让王爷跪你!你大逆不道!若是皇上知道了……” 闻许言歪了歪头打断她说:“所以王爷都听话了,你怎么还不听话?嗯?” 第5章 “王爷,您的耳朵怎么这么…… 钟果子会意,正想动手,温珂竟然自己跪下了! 温珂比闻许言早进王府,闻许言进府后,她嫉妒闻许言的美貌,仗着府里没人能管她,闻许言又是柔弱可欺的样子,对着闻许言极尽欺压,又抢走唯一对闻许言真心好的钟果子。 钟果子是闻许言的人,在温珂身边自然没有好的,生生被温珂欺虐了将近一个月,如今一朝翻身,钟果子自然想要出口恶气。 谁能想到,温珂过于识时务了,刚才还骂她家王妃娘娘“大逆不道”,转眼就跪下了,害得她没有发挥的空间,怪可惜的。 “说吧,你今日带王爷去哪了?”闻许言道。 温珂的嘴唇抖了抖,沉默不语。 “那你来说。”闻许言指了指那个跪着的风尘女子,那女子似乎原本不知道李衡珏是王爷,自从进了王府后,精神就有点恍惚。 女子愣愣地抬头,看到闻许言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吓哭了,磕着头道:“王、王妃娘娘,奴、奴家不知,不知李公子是王爷啊王妃娘娘!要不然借我一万个胆子,奴家也不敢勾引王爷啊!娘娘明鉴,娘娘明鉴!都是、都是她!” “谁?” “她!”女子指着温珂道,“是这位娘娘说李公子是富家公子,只要我把李公子哄高兴了,奴家就能跟着李公子享荣华富贵,娘娘还会给厚赏于奴家!奴家鬼迷心窍,看李公子样貌堂堂,想着、想着……” “想着若是能让李公子娶了你,那以后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既能得财,又能得俊美郎君,岂不快哉?是不是?” “奴家不敢!” “呵。” 闻许言算是知道温珂为什么亲自给自己戴绿帽子了,应是温珂掌控不了傻子王爷,想要找另一个能哄着李衡珏的人,然后自己再在背后掌控那个人。说到底,傻子王爷也是明面儿上的王府主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说不定还真能制衡得了她闻许言。 这还真让人不高兴呢。若是闻许言想长久安宁,温珂自然也是不能留的。 “温珂,”闻许言勾起嘴角道,“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股寒意窜上温珂的背脊,她抬头,察觉出闻许言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忍不住往后退,她紧张地吞咽口水道:“……是王爷命妾带他出门玩耍,妾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妾、妾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 闻许言站起来,走到温珂面前,抬手给了她右脸重重的一巴掌,打得温珂嘴角流血,温珂正想求饶,闻许言又反手给温珂左脸一巴掌,打得她鼻血横流。 闻许言捏住温珂的下巴,迫使她那张被打得不成样子的脸抬了起来,闻许言轻声道:“我以为教训你两次,你就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胆子挑衅本宫。” “呜呜呜呜呜呜妾不敢,妾不敢,妾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妾以后只听娘娘的话,王爷让妾做什么,妾都先禀告娘娘,妾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呜呜……” 都到这份上了,温珂还在试图挑拨离间。 闻许言懒得再听她说话,叫人把温珂关进柴房,听着温珂被人拖走的挣扎声渐渐远去后,她转眸看向风尘女子。 风尘女子看着温珂被拖走,心中恐惧愈盛,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王爷碰过你吗?”闻许言问。 “没有!绝对没有!王爷嫌奴家身上臭,一直没碰奴家!王妃娘娘饶命啊!” 闻许言吸了吸鼻子,只闻到一股廉价脂粉味儿,确实不大好闻,但也不至于臭,这傻子难道不仅脑子有问题,鼻子也有问题了? 这时,高福出来说话了:“王妃娘娘,这位姑娘说得对,王爷的鼻子一向敏感,极少主动碰别的姑娘,更不会让别人碰他。” 高福寻思着他家王爷都跪了许久了,多说几句好话,能让闻许言放过他家王爷。唉,他也没想到闻许言竟然霸道至此,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真是苦了他家王爷……唉! 这倒勾起了闻许言的好奇心,看向跪着的李衡珏,问:“那温珂呢?你碰过她吗?” 李衡珏委委屈屈地摇头,说:“温珂姐姐不好闻,玉书不喜欢。” “哦……”闻许言走到李衡珏旁边顺势也跪坐一旁,“那你闻闻我臭不臭?” 高福瞪大眼睛,怎么王妃也跪下了!不是,怎么下跪在王妃娘娘眼里是什么正常动作吗? 风尘女子:这走向不太对劲儿? 闻许言纯粹就是好奇了,听说有一种傻子,因为识别认知系统坏了,只会通过本能或者一些感官判定自己是不是喜欢或讨厌某个人。所以她想试试她在傻子心中是喜欢还是讨厌,如果傻子说她臭的话……那她掌控王府就有些障碍了。 “闻呀,”闻许言突然靠近李衡珏,盯着李衡珏的眼睛,“我是香还是臭?” 李衡珏忍住后退的冲动,手指不自觉地收拢,看着闻许言近在咫尺的琉璃般澄澈的眼眸,突然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李衡珏以前看过这种眼睛,在一个瀑布边上,一个雪白狐狸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转身跑进了树林里。 纯澈、圣洁、漂亮。 但是这样眼睛的主人,刚才却露出狠辣的一面,这种感觉有些许奇异却并不怪异。 闻许言见李衡珏像个傻子一样盯着她看——哦,他本来就是傻子,索性闻许言自动配合,把自己的脖子往李衡珏鼻子上凑,问:“什么气味?” “……香的。”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于清醒,李衡珏又忙用憨憨的声音道,“好香,王妃姐姐好香哦~” 闻许言满意地摸了摸李衡珏的头,“可是你好臭哦。” 李衡珏的表情僵了僵。 李衡珏身上满是胭脂味儿,熏得闻许言想打喷嚏。 “高福,带王爷去沐浴。”闻许言本想先给李衡珏一点训诫,但鉴于李衡珏说她香取悦了她,那还是先让李衡珏去掉身上脂粉味儿再说。 高福:“诶!” 高福和李衡珏走后,闻许言也让人把那风尘女子带走了,到底是温珂自己做了孽,与他人无关。 高福跟着李衡珏走进沐浴的屋子,问:“王爷,真洗啊?” 李衡珏张开双臂等着高福给他宽衣,道:“王妃嫌本王臭,能不洗吗?” 高福没忍住笑出声,被李衡珏的一个眼刀止住了。 高福企图转移话题道:“王爷,您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热的。” “不是,从在厅堂就发现您的耳朵变红了,老奴担心王爷染了风寒发热,要不,等会让大夫来瞧瞧吧?” “你就掼会揶揄本王,再多嘴扔你下去。” 高福假装打自己两个巴掌,笑道:“老奴多嘴。” 李衡珏踏入浴池,高福尽心尽力在一旁侍候、搓背。 高福:“不过王妃娘娘是否过于不守规矩了些?” 李衡珏闭着眼睛,享受温热池水,淡声道:“在一个傻子面前守什么规矩?” “老奴是怕……” “怕她是第二个温珂?” “嗯。” “不,若非孙敖、温珂威胁到闻许言,闻许言兴许懒得动手。” “这如何看出的?” “从她总是不耐烦的态度,你没发现吗?在处理孙敖和温珂的事情中,她的脸上写着——” “写着什么?”高福好奇问道。 “我、好、累、啊!”李衡珏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高福想起闻许言活力十足打人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王爷是怎么看出闻许言觉得累的,他暗自摇摇头没打算问,不然又被王爷笑他笨。 李衡珏洗完澡后,闻许言像是算好了的,带着一根竹条就找上门了。 李衡珏看着那竹条,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闻许言让李衡珏老实坐在一张狭小凳子上,自己则坐在宽厚的大椅上,表情严肃地对着李衡珏。 李衡珏似是有些不安,两只手抓着腿上的衣服,眼睛四处乱看。 闻许言拿起竹条,敲了敲桌子,道:“看着我,王爷。” 李衡珏只能乖乖地看向闻许言。 “今天的事情很严重,”闻许言故作凝重道,“李玉书,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闻许言做作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李衡珏更加不安,似是要哭了,想抓住闻许言的袖子缓和自己的不安。 闻许言无情地躲开傻子王爷的手,说:“你今天犯了七出之条——嫖、娼,不守男德,本王妃本应该要休了你!知道休了你是什么意思嘛?就是把你赶出王府,以后我就不再是你的王妃姐姐了,你以后只能像乞丐一样风餐露宿,和野狗抢吃的、住的,生病了没人管,没人疼你。” 李衡珏果然被吓住了,脸色苍白,接着嚎啕大哭,喊着:“不要!呜呜呜呜呜呜王妃姐姐不要休了我!玉书不要没有王妃姐姐!玉书不要和野狗抢吃的、抢住的!玉书不要没人疼!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玉书不要……” 高福蹙眉出声:“王妃娘娘……” “嘘。”闻许言食指抵在唇上示意高福闭嘴。 等把李衡珏吓够了,哭得打嗝,闻许言才又出声道:“但是,念在你是初犯,又没做到最后一步,本王妃决定给你一个机会,暂时不休你。” “呜呜呜嗝呜呜呜呜嗝……王妃姐姐呜呜呜嗝~玉书以后一定不再犯错呜呜呜呜呜王妃姐姐不要不要玉书呜呜呜呜……”李衡珏哭着紧紧抱住闻许言的大腿,生怕闻许言又说休了他,“玉书知道错了呜呜呜呜呜王妃姐姐……” “好了,”闻许言把李衡珏拉起来,让他坐好,“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嗯嗯嗯嗯!”李衡珏泪眼婆娑地点头。 “那你以后决不能和别的人出门,你要出门一定要告诉我。不准碰别的女人,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不碰不碰!” “别人说什么都不能信,我说的话才能信,你只能信我知道吗?”闻许言神情温柔了下来,“只有我才是对你好,只有我会对你好,其他人都是骗子、坏人。” “王妃姐姐对我最好!玉书不喜欢其他人!” “嗯。”闻许言开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又拿起手帕帮李衡珏擦眼泪,“你才六岁,不听大人的话,很容易被坏人卖掉的。” “玉书只听王妃姐姐的话。”李衡珏乖巧答道。 “真乖!”闻许言安抚性地亲了李衡珏脸颊一口。 打一顿然后给一个甜枣,这招还是闻许言前世看着大人教导小孩的招数,看样子效果不错嘛! 闻许言拿起本来要打李衡珏手板的竹条起身,对李衡珏说:“乖宝宝应该睡觉了哦!自己乖乖躺床上去,我和高福管家还有话要说。” 李衡珏乖乖点头,又问:“王妃姐姐会和玉书一起睡吗?” “啊?”闻许言愣了一瞬,“那、那就不必了吧?” “可是以前王妃姐姐都会和玉书一起睡啊,玉书一个人睡害怕。” “要不,让高福管家和你一起睡?” 李衡珏扭着自己的袖子,眼睛充满期望道:“王妃姐姐不是让玉书只相信王妃姐姐吗?玉书只相信王妃姐姐一个人,其他人都是坏人,玉书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闻许言:不是,我是不是把自己给坑了?! 第6章 王爷……不是个普通的王爷…… 闻许言:“我知道,你可能会对我对待王爷的方式有些不满。” 高福忙道:“老奴不敢。” “你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定然是疼王爷的,有何不敢?”闻许言直视高福,认真道,“但你不必忧心,我不是下一个温珂,亦不是孙敖,没心思争权夺利,更不会害王爷。我既已入王府,那王府就是我的安身之所,我断然不会让人破坏王府的安宁。王爷如今智同六岁孩童,很容易被奸人利用,所以我才让他只信我,我不会害王爷,故他信我并无害处。” 高福心里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害王爷呢?但嘴里却说:“老奴明白。” “不,你还在怀疑我。”闻许言摇摇头。 高福:王妃,你有读心术吗?! “我没有读心术。”闻许言又说。 高福:更慌了! 闻许言勾了勾嘴角,道:“你不必怕。我同王爷是夫妻,生死都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不会害他。况且,害一个傻子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高福眼神复杂看着闻许言。 “看我做什么,王爷本来就是傻子,还不能说了吗?”闻许言笑道,“你要说这是大不敬,那我早就大不敬过了。除了以前看错一个人以外,我看人一向很准,我瞧你是个善面儿的,所以我愿意同你说真话。” 高福看着闻许言良久,郑重地揖了一礼,道:“既然王妃娘娘同老奴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老奴也不藏着掖着,老奴唯一的心愿只是王爷能一辈子幸福安康。” 闻许言抬了抬高福,等高福直起身子后,又道:“若王爷只是一个普通王爷,那幸福安康过一辈子是很简单的事。怕就怕在,王爷……不是个普通的王爷。” 高福眼中一抹诧异闪过,随即又沉默不语。 “我未出嫁之前一直鲜少出门,深藏内院,故不知外面的事情。出嫁时也没人提嫁的是什么样的王爷,只道是被指婚的。嫁过来后才知道是王爷是个傻的,其他就一概不知了。您能否告知王爷的具体情况于我?” 高福一脸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闻许言再接再厉:“虽然我同王爷才成婚一个月,但我们可是夫妻啊,哪有夫妻不知根知底的道理?” 闻许言倒是派人去打听过,但收获的信息极少,被打听的人要么含糊其辞,要么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闻许言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使得她像是被羽毛挠了痒痒似的,极其不痛快。 况且这还是牵扯她至深的事,她必须得打听清楚了。 高福背着手,看着院中的圆桌,终是开了口:“王爷以前并非是这样的……” 李衡珏从出生起就是备受关注,所有的目光、祝福和赞美从李衡珏出生开始就一直伴随着他。 万众瞩目、众星捧月、耀眼张扬、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当世神童……这些词堆在李衡珏的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因为他是当时章德太子的嫡长子,大夏朝的小太孙。小太孙三岁背诗顺手拈来,四岁脱口成章,五岁下笔如有神……十岁时提出《安民策》解决大夏朝初期流寇盗贼肆虐、农民频频上山起义的问题。 所有人都为有这么一位小太孙展望未来时,却突然传来章德太子大逆不道、密谋谋反的消息,接着就是皇帝下令清除太子党,废太子,流放太子于偏远之地。 那年李衡珏才十五岁。 李衡珏一朝从天上人沦为流放犯,跟着继母和父亲踏上凶险、漫长、潦倒的流放之路。 李衡珏十七岁时,房屋大火,前太子死于火场。 李衡珏十八岁时,被人绑架,被人救回来后,武功全失,高烧不退。他醒来之后忘记所有事情,变成了傻子。同年,章德太子案被平反,李衡珏被封为瑾王,赐瑾州安平县。 “……原来王爷并非天生傻子。”闻许言听完李衡珏的遭遇不免跟着唏嘘,真是天妒英才,命途多舛。 “唉~” “这么说,小王爷都成这样子了,京城的人竟然还不放心?” 李衡珏傻了,身处瑾州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有人派人来监视他,可想而知京城里的豺狼虎豹有多怕李衡珏。 如今李衡珏老实待着,所以背后的人没必要横生枝节除掉李衡珏,只是监视。但这可令她闻许言不太舒服,所以孙敖和温珂都没必要存在。 就算这两个人死了,背后的人也只会以为是一个娇蛮跋扈的王妃出自嫉妒或者什么把温珂和孙敖除掉,而不会打草惊蛇。毕竟棋子在位高权重之人眼里是不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花精力为他们的死亡去做不必要的事。 闻许言脑子转了一圈,想清楚除掉温珂和孙敖不会触动什么危险后果,嘴角勾起,心情愉悦。 若是再来几个眼线,闻许言有一千种死法供他们选择,并且不会让人怀疑。 高福惊讶道:“王妃娘娘,您说京城的人不放心是什么意思?” “这个……虽然我没证据,但孙敖及其属下八九不离十是有人派来监视王爷的,温珂也占个五成可能。对了,温珂是怎么进府的?” “是三皇子叫人送过来的。” “三、皇、子?”闻许言眯起眼睛,有夺嫡陷害那味儿了。 “王妃娘娘,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怕个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妃娘娘如此狂傲道。 闻许言走到李衡珏床边,看着似乎熟睡的李衡珏,想起他的命途,竟生出一些怜爱之情。 长得好看,强得如神,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强惨? “还说等我一起睡?你看你睡得跟个猪似的。”闻许言食指轻戳了戳李衡珏的额头,“但愿你今晚别做噩梦。” 说完,闻许言起身要走,却突然被人抓住了衣服。她回头看去,李衡珏揉着眼睛,一脸困倦地看着她。 闻许言:“干嘛?” 李衡珏:“王妃姐姐,一起睡~” 闻许言笑得温柔道:“你在想屁吃。才六岁小屁孩就想睡姐姐,做梦吧你。” “……那玉书什么时候能和姐姐一起睡?” “等你长大。”反正你永远也长不大,闻许言心里补充道。 “要多大?” “要很大很大,能顶破苍穹的那种。”闻许言说完觉得哪里怪怪的? “姐姐~” “哭也没用。”闻许言把李衡珏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扒拉下来,塞进被子里,两边捂住,防止他再伸出手抓人。 闻许言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衡珏,命令道:“闭眼。” 李衡珏闭了三秒,又睁开眼睛,看见闻许言还在,就傻乎乎地笑起来。 “笑毛线?” “睡不着,要姐姐抱抱~” “抱你大爷。” “玉书不要抱大爷,要抱姐姐~”李衡珏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道。 “再不睡,我一个手刀过去你就能睡了。”闻许言威胁道。 “手刀是什么呀?” 闻许言凑近李衡珏,恐吓道:“手刀就是杀猪刀,一刀下去猪猪就死啦~” 李衡珏吓得立马闭上眼睛,不敢睁眼。过了几分钟,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闻许言放开压被子的手,看了李衡珏几秒,才发现自己竟然花了时间哄傻子睡觉,手刀它不香吗? 她起身往屋外走去,说服自己,算了,不和傻子计较。 床上李衡珏睁开眼睛,看着闻许言离开的背影,眼神清明,但意味不明。 孙敖回来后,闻许言已经把温珂放回了院子。不然温珂在柴房里,可不好搞事。 孙敖知道自己的大总管被撤换,自己的人也被换掉后,表面上一脸平静,表示遵从王妃的安排,实际上怎么样,闻许言也能猜到。 孙敖在暴怒边缘,只要再刺激刺激,说不定就会露出大尾巴。 深夜,半月高高挂在天边,虫声吱吱更衬得环境静谧。 一个黑衣人从墙边翻入,提着的大刀,大刀在月光下泛起冷光。 “来了。”躲在暗处的小五,正欲上前,却被小四摁住,“你干什么?” “等等。”小四小声道。 “等什么?王爷派我们来就是为了保护王妃,再等王妃就没命了!” 小四:“不对,气氛不对。” 小五:“哥,你杀人还需要气氛啊?” 却见黑衣人走到闻许言房门前,似乎碰到了什么,想起一片铃铛声,黑衣人慌忙四处看。突然,一个板砖破窗冲着黑衣人的面门凌空飞来! 黑衣人险险躲过,擦破了脸上的皮,添了一道血痕。 黑衣人知道中计,转身回到院里想、翻、墙就走,没想到又一块板砖飞来,正中黑衣人的后腰,此时院里已经出现了一大圈拿着长棍的男人等着黑衣人。 黑衣人被围在中间,慌忙四顾。 “给我打。”房里的闻许言发出命令。 周围的人抬起长棍就冲着黑衣人打去。 “呃!” “嘶!” “啊!” “噗!” 即使黑衣人奋力反抗,也抵不住打狗大军的见缝插棍,打得黑衣人痛呼连连。 “嘘~”房里又传出了声音。 渐渐地黑衣人觉得在自己的奋力挥刀下,拎长棍的人放松了攻势,黑衣人瞅准一个空隙,突出重围,□□逃走了。 闻许言打开房门,院里的人齐喊:“王妃娘娘。” 闻许言赞赏道:“干得不错。高福,赏。” 高福从一侧黑暗中出来道:“是,娘娘。” 闻许言又说:“受伤的兄弟加倍赏,医药费由王府付。” 家丁们:“谢娘娘!” “退下吧。”闻许言挥了挥手 等所有人都下去了,高福才问:“娘娘,为什么不趁机把孙敖拿下?” “李衡珏的王妃怎么可以这么聪明,设套把人杀了?记住我的人设,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刁蛮任性的王妃。咱们要低调。”闻许言道。 “可是,王妃娘娘不也设套把人打伤了?难道就没人知道王妃娘娘聪明了?” 闻许言摇摇头:“孙敖好面子,绝不会说出今晚自己中套差点被乱棍打死的事,最多让温珂知道了。不过就算温珂知道了也没关系,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但是如果孙敖就这样死了就不一样了,就算那些人不在乎孙敖,必定也要调查孙敖怎么死的。若是引起那些人的警惕就不好办了。”说着,闻许言走到院中,突然掏出一块板砖往东南角扔过去,“谁!” “砰啪啦!”板砖打碎了屋顶瓦,跟着碎瓦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高福往东南角望去,并没有看见人,暗地松了一口气,装作受惊的样子问:“王妃娘娘,怎么了?” 闻许言盯着那边一会儿,道:“我以为那边有人。” “可能是野猫或者野松鼠跑过,若是有人,按照王妃娘娘的准头早就把人打下来了。” “也是,大概是我感觉错了。”闻许言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你也回去吧,他这两天都不敢来了。” 高福:“哎~” 坐在墙背面的小四小五惊魂不定地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紧张。 小五:“吓死了,王妃娘娘的感觉也太敏锐了!” 小四:“一定是你放的屁惊动了王妃,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被王妃发现?” 小五:“你放屁!” 小四:“你才放屁,就是你放屁!” 小五踢了小四一脚:“我明明放得很小心了,明明没有声音!” 小四还了一脚,“高手之间,一息一动都是要命的!叫你少吃红薯!” 小五抓起小四扭打起来,“是大哥让我吃的!” 小四还手,夹住小五的腰,翻身把人压住:“大哥让你去吃屎,你咋不去!” 小五挣扎踹人:“大哥才不会让我吃屎!” 两人正打得起劲儿,身旁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如你们两个一起去吃吧?” 两人的身形僵了僵,抬头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大大大大大哥……” “呵。” 最近闻许言很喜欢和李衡珏在一起玩,傻子没有什么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想什么说什么,脸上表现所有的情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闻许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不需要揣测,不需要警惕,这样会让她整个人很放松。 虽然玩的项目幼稚了一点,不过她不介意。 对于高福说她玩得比李衡珏还高兴这一点,闻许言打死都不承认。 闻许言指着自己用泥巴做成的蛋糕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衡珏皱着眉,嫌弃道:“坨坨~” “不是,这哪里像坨坨了!睁大你的大眼睛给姐仔细瞅瞅!” “是坨坨!臭臭~” “你是不是皮痒了你?”闻许言气得牙痒痒,“这叫蛋糕!懂不懂?生辰的时候吃的甜品!” 李衡珏恍然大悟,随即皱着一张脸道:“姐姐生辰吃坨坨,玉书生辰不要吃坨坨!” “李玉书,我看你欠抽了是吧!说了是蛋糕,不是坨坨!” “玉书不要吃坨坨!” 闻许言撸起袖子就要给李玉书一顿教训,让他永恒记得“蛋糕”长啥样! 幸好,高福及时阻止闻许言的“家暴”。 “王妃娘娘!”高福使了个眼神,“有人找。” “哦。”闻许言料到应该是她的内线来找了,起身正要走,又迅速回头抹了李玉书一脸泥巴,看着李玉书委屈巴巴地样子,愉快地走了。 晚上,李衡珏还在生闻许言的气,就被闻许言拉走了。 “姐姐,玉书生气,不去!” “不去也得去。”闻许言拉了拉,李衡珏站在原地不动,回头看到李衡珏瘪着嘴,幽怨地看着他。 “乖玉书,姐姐带你去看戏,听话。”闻许言哄着。 “玉书不高兴,玉书不要看戏。” “那你要怎么样才高兴?”闻许言无奈道。 李玉书也不知道怎么样才不生气,于是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不说话。 闻许言绞尽脑汁想之前见过大人哄小孩的场景,用吃的?她现在手里也没有什么吃的…… 哦,亲亲抱抱举高高倒是可以。 “姐姐亲一口,玉书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嗯?”李玉书抬头,眨巴着眼睛。 闻许言就当他是答应了,亲一口脸颊,再摸摸头,哄着说:“不可以生气了哦~” 李玉书愣愣地点头。 “好了,去看戏。” “姐姐,看什么戏啊?” 闻许言神秘地笑笑,“春宫戏,你绝对没有看过~” 闻许言拉着李玉书出院门,高福带着十几个家丁在院外等着,家丁们带着的火把照亮一片。 高福:“王妃娘娘,准备好了。” 这时,钟果子从远处跑来,凑到闻许言耳朵里说话,闻许言点了点头,对所有人说:“有人密报,孙敖胆大包天,竟然挟持温侧妃,我等此去前去就是去将温侧妃救于水火。大家行动一定要小心,莫要惊动了贼子,免得贼子狗急跳墙,伤了温侧妃。” 所有人应道:“是。” “走。” 所有人动了起来,闻许言带着王爷走在最前面,高福跟在身边。 高福突然发现李玉书的耳朵红得厉害,问:“王爷是否身体不舒服?” 李玉书瞟了闻许言一眼,摇摇头。 闻许言闻言看过来,顺手摸了摸李玉书的耳朵,问:“怎么了?不舒服?” 李玉书抓下闻许言摸他耳朵的手,手指不敢多停留,把手拿下了就放开,憋出一个字:“热。” “哦,高福,给他扇扇风。” “是。”高福看李玉书的反应,察觉出一二,闷声笑了两声。 闻许言一行走到温珂院落门口,就有人打开了门。 奇怪的是,闻许言并没让人怎么部署,也不说怎么把贼子擒住,只是叫三四个人和她直往温珂的房里。 房里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嘤嘤呀呀,还有床架摇动的声音,越靠近房里,声音越清晰。 “嗯……孙郎~啊~” “珂儿,你好棒……我爱你……” “我……啊~也爱孙郎~嗯哈~” …… 跟着进来的那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闻许言招了招手,让人去把床帘掀开。 “谁?”孙敖似有所觉,回头一看,吓得立刻软了! “啊啊啊啊啊啊!”温珂大叫着抱起被子遮住自己。 “王爷,这春宫戏好不好看啊?”闻许言笑着问李玉书。 李玉书:“……” 第7章 “回……门?” 李玉书一脸疑惑,懵懂道:“温珂姐姐和孙管家在床上做什么呀?” 闻许言盯着那两个惊恐的人,看戏似的道:“王爷问话呢,说话。” “王王王爷,我我们……”温珂怕得要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也簌簌流下,“我我我我……” 孙敖的表情从一开始惊恐,渐渐变得阴鸷,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闻许言,闻许言仿佛未察觉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 “说不出来?我帮你说——通、奸。”闻许言淡声道,“高福,王室内院与外人通、奸,按律法该当何罪?” 高福:“禀王妃,去衣受杖,杖八十。” 闻许言问李玉书:“王爷觉得如何处理?” 李玉书:“啊?” “知道了。”闻许言看了一会儿李玉书,点了点头说,“王爷宅心仁厚,道去衣受杖过于残忍,且此事不宜张扬,免得落了瑾王府的面子,所以一人赐一杯毒酒便可。” 李玉书:我好像什么也没说。 闻许言:“王爷又说了,即刻执行。” 李玉书:??? “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爷!王爷!妾知道错了,妾不想死啊!王爷!王爷!”温珂哭得撕心裂肺,不顾衣不蔽体就爬过来在李玉书脚下求饶,“王爷饶命!妾再也不敢了……妾再也不敢了!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妾知道错了!妾再也不敢和您作对了!求王妃娘娘饶命!” 温珂说完,又猛地磕头,磕出一片血来。 李玉书:“温珂姐姐……” 闻许言无情地踹了温珂一脚,拉着李玉书躲开,冷酷道:“来人,把人摁住,莫脏了咱们王爷的衣裳。” 两个人上前把温珂摁住,即使温珂挣扎得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突然,孙敖从旁边袭过来,迅猛如电,直冲着李玉书的方向,似乎想抓住李玉书做人质! 但可惜的是,闻许言比他更快,拉着李玉书往后撤,掏出板砖一巴掌拍在孙敖的脑袋!板砖被拍碎,孙敖的头也流了一脑袋的血,为了保险,闻许言又拍了了一板砖,孙敖被拍得几乎要晕过去,周围的人迅速把他摁住。 孙敖眼神涣散,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旋转,接着有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谁派你来的?” 孙敖下意识摇摇头。 “二皇子?三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 闻许言数到十一皇子的时候,发现孙敖的眼珠动了动,“明白了,是十一。” 闻许言指了指仍在发疯的温珂,“三”,又指了指孙敖,“十一”,对李玉书说:“傻子王爷,恨你的人还挺多。” 李玉书没明白闻许言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人恨他,忧郁道:“为什么恨玉书?” “因为他们脑子有病,不关你的事。”闻许言安慰道。 房里充斥着温珂的哭喊声,闻许言厌烦了,带着李玉书要出去,顺便吩咐道:“高福,看着人灌下去。” 高福:“是,娘娘。” “闻许言!闻许言!!你这么对我,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闻许言,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兴许是知道自己逃不过,温珂歇斯底里地大喊。 闻许言走到门口,半侧着脸,嗤笑一声:“那你得排队,多的是厉鬼想找我报仇。” 李玉书看着闻许言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竟有些走神,这哪里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的样子,分明像是从尸山血海的战场归来的将军,面对敌人的挑衅,不屑一顾。 今天李玉书的任务完成,闻许言自然要把人送回去的,也不知道这个傻子会不会记得这些,今晚会不会做噩梦。 李玉书扯了扯闻许言的衣服,闻许言停住脚步,回看他,问:“怎么了?” 只见李玉书在闻许言的左脸空处、右脸空处、后脑勺后面的空处都各抓一把,然后三把空气都放在左手,再把右手和左手合在一起揉起来,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手里给他揉。 闻许言一脸懵:“你干嘛?” 接着李玉书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猛地踩上两脚,然后傻乎乎地笑:“坏话,不灵。诅咒,不灵。” 闻许言恍然大悟,原来李玉书在给自己破除诅咒呢。她笑说:“你个傻子还知道好赖话呢?谁教你的?” “嬷嬷。” “哪个嬷嬷?” “宋嬷嬷。” “宋嬷嬷,睡觉觉,玉书再也不见嬷嬷。”李玉书伤心地说。 闻许言愣了一瞬,才明白“睡觉觉”是什么意思,她道:“所有人都会睡觉觉的,只是嬷嬷睡得比较早。” 闻许言拉起李玉书的手腕,一边走,一边说:“你今天也得睡觉了。” “姐姐陪玉书睡。” “做梦。” 闻许言刚起床,闲着无聊,躺在院中躺椅上看书,看了一会儿,问从早上就开始指挥人忙上忙下的钟果子:“果子,你在忙什么呢?” 钟果子震惊道:“娘娘,您不会忘了吧?” 闻许言微微蹙眉道:“忘了什么?” “后天就是您和王爷回门的日子啊!我们在准备回门的礼品。” “回……门?” “对啊,娘娘,您嫁过来一个月了,是时候回门了。” “……啊!好烦!”闻许言把书盖在脸上哀嚎道。 闻许言的爹——闻道是瑾州知州,按理说闻许言是不够格嫁进王府的,但是因为瑾王是个傻子,又是个落寞王爷,更不必说还有许多人因为各种目的在背后推进,促成了这桩婚姻。 记忆里,闻许言的娘还在世时,闻许言还算个掌上明珠,但自从闻许言的娘去世之后,闻道又娶了个继室,闻许言在闻家的待遇就开始沦落为爹不疼,继娘烦,弟弟妹妹时不时欺负的可怜角色。 王爷虽然是个傻的,但毕竟是皇室,闻府再不重视,也得做个样子。此次回门真的是让双方都很不爽。 回门当天。 闻家离瑾王府有几个时辰的距离,所以闻许言此次回去还得在闻府住个一两晚才能回来。 闻许言百无聊赖看着刘苗苗和钟果子张罗礼品,“别给这么多了,他们哪来的资格收我这么多礼?” 府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闻许言离经叛道的话和态度了,所以反应都没有初次听闻许言喊李玉书傻子时这么大了。 只有刘苗苗不死心,硬是想把闻许言掰回来,道:“王妃娘娘,可不能这么说,闻府是娘娘的娘家,闻大人是娘娘的父亲,娘娘应该要有尊敬之意。” “你在教我做事?”闻许言不耐烦道。 “奴婢不敢。” “不敢就闭嘴。” 刘苗苗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敢再劝。 “娘娘,咱们准备多礼品,也是为了瑾王府的面子啊。”钟果子道。 闻许言想了想说:“算了,我这次回门也是给他们面子了。以后都不会回去了,我娘不在了,回去也没意思。我的家只有一个,那就是瑾王府。” “王爷,您来了。”刘苗苗冲着闻许言后面道。 闻许言回头,高福笑得眼睛都快没了,闻许言咕哝一句:“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也不能招财……” 闻许言转眸看向高福旁边的李玉书。说实话,李玉书不说话的时候,长身玉立、自然而然带着贵气和莫名的书卷气,身姿如挺拔青竹,气质温润如玉。大概是从小就被教导诗书礼仪的缘故,所以即使变傻了,失忆了,以前的痕迹也没抹掉。 但是只要李玉书一开口,憨傻的气质就会瞬间埋没掉以前的痕迹。 “看我做什么?”闻许言问李玉书。 果然,李玉书一咧嘴,笑得憨傻:“姐姐今天好看!” 闻许言得意道:“我哪天不好看?” 闻许言特地选了最华贵的衣服,就回这么一次闻家,当然要艳压群芳,最好是能把以前受到的羞辱都还回去。 “过来。”闻许言对李玉书招招手,李玉书乖乖地走过来。 闻许言给他整了整衣领,李玉书穿的衣服是和闻许言配套的,自然也是华贵漂亮的。闻许言拍拍李玉书的肩膀,微仰着头道:“不错,如果你能不说话就好了。”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我就随便说说。”闻许言随意道,“走吧,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赶到。” 天边晚霞铺满时,闻许言一行人才到闻府。闻家人果然不敢太怠慢,全都站在门口迎接。 闻许言打眼一看,就认准了身形略壮,长着一口打理好的胡子男人是闻道。 闻许言本想先下车,然后再接李玉书下车,没想到李玉书却率先跳下马车,然后站在车边朝闻许言伸出手,弯着眼睛道:“姐姐~” 闻许言先是食指抵唇,然后道:“不要叫姐姐,叫王妃。” 李玉书眨了眨眼睛,听话道:“王妃。” 闻许言搭住李玉书的手下了马车,“嗯”了一声。 两人下了马车后,闻道就迎了过来,行了一礼,“王爷,王妃娘娘。” 闻许言点了点头,“父亲。” 这时,突然插进一道声音,“皇侄儿,好久不见。” 闻许言抬眸望去,是一个衣着华贵长袍的年轻男人,看着也就比李玉书大两三岁左右,长相俊朗,但是眉目里的倨傲显而易见。 “怎么,我的好皇侄儿,不认得皇叔了?”男人走过来道。 李玉书懵懂地看向闻许言,闻许言心道,看我也没用,我也不认识这啥玩意儿。 闻道似是看出气氛有点尴尬,介绍道:“言儿,这是十一皇子。” 哦,十一皇子。呵呵,怎么本人还亲自来监视李玉书了吗? “这就是我的皇侄媳妇儿?似乎不大懂规矩啊,闻大人?”李睢道。 闻道忙道歉:“是臣教导无方。言儿!” “啊?”闻许言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见过十一皇子。” 李雎又看了看呆傻的李玉书,眼里一丝厌烦闪过,嘴里“善解人意”道:“小皇侄儿愚笨,不认得皇叔,也情有可原。” 闻许言心里冷笑。 这时,闻道赶忙出来打圆场,“天色快黑了,还请十一皇子、瑾王爷、瑾王妃屈移寒舍吧。” 第8章 请殿下的人放开我的王爷…… 跟着闻家人和所谓的十一皇子吃了一顿不尴不尬的饭,幸好闻夫人虽然对继女不好,但是起码虚伪啊,还是个会搞气氛的,才让气氛没这么尴尬。 宴席吃完,大家都散了。 大夏朝回门的一个规矩,夫妻俩不能睡同一个房间,恰好也合了闻许言的意。闻许言洗了个澡,坐在房里等钟果子打探回来的消息。 没多久钟果子就回来了。 “王妃娘娘,我打听到了。”钟果子关上门道。 “说。” “听人说十一皇子是受皇上的差遣办事,路过瑾州,老爷就将人请回府里招待了。” “差遣办事?瑾州附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不知道。” 闻许言梳着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想了一阵,道:“那你知不知道十一皇子为什么这么讨厌王爷?” 钟果子:“这……奴婢不知道,这个可能得问高总管。” 闻许言点点头说:“也是,你怎么可能知道。” 这时,屋外突然跑来一个人,闻许言只听到刘苗苗陡然变大的声音:“王爷怎么了?!” 闻许言和钟果子对视一眼,起身,打开房门,看见一个李玉书身边的小厮,气喘吁吁。 那小厮一看见闻许言就忙跪下说:“王妃娘娘,高管家让我来请您,王爷和十一皇子在愿心亭。” 闻许言皱眉,对钟果子说:“把外衣给我拿来。” “是。” “皇侄儿,听说你会学狗叫,叫两声让皇叔听听。” 高福正想阻止,李玉书已经喊出声来了,“汪汪!”叫完还傻兮兮地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睢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其他人也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十一皇子,天色不早了,王爷该休息了。”高福说着想把蹲着的李玉书搀扶起来,却被李睢踹了一脚,摔了个屁股蹲。 “急什么,我还没玩够呢。我和皇侄儿多年没见,想好好聊、一、聊。你说是不是啊皇侄儿?” 李玉书看了看高福,又看了看李睢,愣愣地点头。 李睢凑近李玉书,捏起他的下颌,说:“李衡珏,没想到你也有一天在我脚下当狗的时候。明明我是你的长辈,只不过比你大两岁,却被所有人拿我和你比,凭什么?!” 李玉书:“嘿嘿嘿嘿~” 李睢咬着牙,看着如今李玉书痴呆的样子,又瞬间平衡了,他直起身子,把脚踩在李玉书的肩膀上,“可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比?傻子。” “王爷!殿下!请殿下放过王爷!”高福心疼地看了李玉书一眼,立即跪下向李睢磕头求情。 然而李睢看都不看高福一眼。 “殿下,您如今深受陛下爱重,瑾王身处瑾州,自然是和您不能比的。”闻晴晴攀附在李睢身边,温柔道,“恐怕陛下早就忘了瑾王,您又何必和一个傻子置气呢。” 李睢侧过头,看着如花美人,摩挲她的脸庞,道:“也是,废物永远是废物,本殿下又何必在意。” 闻晴晴害羞低眸一笑。 “对啊,殿下,与其在这和一个傻子较劲儿,我们不如玩点好玩的?”闻家三少闻东临道。 “不,什么好玩的,哪里比得上我的傻皇侄儿好玩。”李睢摇摇头道。 “皇叔……玉书肩膀重重~”李玉书委屈道。 “重?” 李玉书点点头。 “那皇侄儿和皇叔玩一个游戏,皇叔就不让你重了,怎么样?”李睢笑说。 “好啊好啊~”李玉书拍手开心道。 李睢指了指闻东临道:“那你要从从他□□钻过去。” 闻东临:“殿、殿下,他可是瑾王爷。” “怕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傻子。”李睢示意让闻东临站起来,闻东临犹豫地站了起来。 “是啊,东临,瑾王算什么,殿下在呢。”闻晴晴说。 李睢指了指闻东临□□,对李玉书说:“来,钻。” 李玉书动了动。 高福忙阻止李玉书道:“王爷,不可啊!王爷!” 李睢又一脚把高福踹开,命令旁人把高福摁下。 高福:“不可以!殿下,请您放过王爷吧!不要再这样折辱他了,求您了!” “本殿下今日就要是要折辱他,你待如何?哈哈哈哈哈哈~” 李玉书似乎终于察觉李睢的恶意,说:“皇叔,玉书不要。” 李睢眯了眯眼,道:“不要,也得要。来人。” 说着就有人押住李玉书,李睢说:“皇侄儿,乖乖的,听话~” “不要,皇叔,玉书不想玩了。皇叔,玉书不想玩了!” 李睢笑着摇摇头,下令道:“钻。” 就在李玉书被押着朝闻东临□□钻,众人都在等着看戏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刮来,迷了众人的眼。在众人没注意到的时候,闻许言已经到了闻东临面前,狠狠地往闻东临□□一踹。 “啊!!!!” 闻东临痛苦地蹲下身子,捂住□□,叫得凄厉。 “是你?!”李睢定眼一看,不知道闻许言什么时候来的,震惊道。 “我听闻王爷和皇叔在愿心亭谈天,我就来看看。没想到闻东临这狗崽子竟敢折辱我家王爷,我就顺便教训一下有娘生没娘教的弟弟,殿下不会有意见吧?”闻许言道。 李睢一时哑言。 “啊!” 闻东临痛苦的叫声唤醒了震惊的闻晴晴,闻晴晴又心疼又怒极,抬手就要给闻许言一把掌,“闻许言,你竟然敢——” 闻许言抓住闻晴晴的手,反手就是一个极重的巴掌,“啪!”,接着趁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又连打两巴掌“啪!”“啪!”,直到李睢抓住闻许言的手腕,阻止了闻许言下一个巴掌。 “你叫闻许言?” “怎么,殿下还不知道你皇侄媳儿的名字吗?” “我也不知道我的皇侄媳儿这么泼辣呢。” “有人当着殿下的面子,欺负皇室中人,伤了皇室颜面。我替殿下教训一下不知好歹的东西,殿下不必谢我。”闻许言在“当着”和“皇室颜面”这几个字刻意加重语气。 李睢重新审视面前这个长着惊世容颜的女子,本来他以为嫁给李衡珏这种傻子的,不过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庸俗女人,但如今这个女人这番话说出来,倒是堵住了他要阻拦的话和动作。 这个女人并非平俗的女人。 李睢放开闻许言,闻晴晴捂着肿起来的脸,委屈哭喊道:“殿下!殿下要为奴家做主啊!殿下!” 李睢看了闻晴晴一眼,闻晴晴立马住了嘴,怨毒地看着闻许言。 “殿下,这是何意?”闻许言看了看被押住的李玉书,问李睢。 “我和皇侄儿闹着玩而已。”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玉书不想玩了。”李玉书泪眼汪汪地看着闻许言。 闻许言憋着火气,道:“殿下也听到了,王爷说不想玩了,请殿下的人放开我的王爷。” 听到“我的王爷”这四个字,李玉书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和上次听到闻许言说“瑾王府就是我家”时的一样。 李睢摆了摆手,让人放开李玉书。 闻许言又把视线转向高福那边,道:“难道殿下要和高福玩游戏吗?” 李睢盯着闻许言一会儿,也让人放开了高福。 闻许言冷冷地看了一圈子在场的人,李睢、李睢的属下、捂着猪头脸的闻晴晴、以及一些旁系的、算起来算是她弟弟妹妹、躲闪她视线的人。 她记在心里了。当然,还有被她踹了命根子的,被抬下去的闻东临。 如今敌众我寡,闻许言自然不会莽撞地逞一时之勇,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爷,起来。” 李玉书站了起来,闻许言抓住李玉书的手,“走,我们回去睡觉。” “等等。” 闻许言回头,眼里藏着不耐烦道:“殿下还有什么事?” 李睢嗅了嗅自己刚才抓住闻许言的手,装作陶醉道:“皇侄媳儿的身上真香,用的是什么香料?” 闻许言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冷声道:“猪油。殿下若喜欢,改天我让人送点给殿下。” 去他大爷的猥琐男,竟敢调戏老娘,呸!!! 第二天早上,李睢就收到了一盆猪油——夹杂着猪屎的猪油。 “殿、殿下,小的一早上起来,就发现这盆猪油放在咱们院门口。” 李睢黑沉一张脸说:“你还敢拿给本殿下看?”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马上叫人去处理掉。”陈水立马叫人把东西端走。 陈水:“殿下,要不要去查是谁干的?闻府之人难道敢这样对殿下?”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谁啊?” “闻许言。” 陈水挠挠头道:“那是否要问责瑾王妃?” 李睢勾了勾嘴角道:“不必。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陈水也不知道哪里有意思,一脸疑惑。 昨晚闻许言说若是李睢喜欢猪油的话,就给他送点,李睢竟然也答应了。 所以有意思就有意思在,李睢敢问,闻许言敢答,李睢敢要,闻许言就敢送。 “怕什么,皇叔说要的,身为皇侄媳的我敢不送?”闻许言撑着下巴,看钟果子给她剪指甲。 钟果子说:“但是您还往里面掺……那什么。” “他也没说要什么样的猪油啊,加点料,香喷喷。”右手剪完了,闻许言又把左手伸过去。 钟果子忍不住笑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钟果子又说:“今早祭祖的时候,奴婢还以为娘娘会被老爷叫去训一顿呢。真是担心死奴婢了。” “闻道?他哪里敢管?李睢和李玉书之间的事他不敢管,所以昨晚全程装死。我打闻晴晴和闻东临的事,他也不敢管,一旦我抬出折辱皇家颜面的罪名来,那可不仅仅是伤两个兔崽子就能解决得了的。” 钟果子崇拜道:“王妃英明。” “王妃娘娘,许公子来了。”刘苗苗前来通报。 “谁?” 刘苗苗:“许旦,许公子。” “许公子?”钟果子表情有些复杂,但闻许言没注意到。 闻许言想了一会儿,回忆了起来。许旦,闻许言的表哥,是闻许言从小到大对她还算好的亲戚。 “请进来。”闻许言说。 钟果子帮闻许言剪完指甲,就退到一边。 “表妹。”许旦快走几步,走到闻许言面前仔细看了看她有没有受伤。 闻许言不算热络,也不算多冷淡,也叫了一声:“表哥。” “我昨日才从妹妹那里知道一点,说你打了晴晴,怕她又来找你麻烦。今早祭祖时我看不太清楚,所以我又来看看你,你没事吧?”许旦担心道。 “没事,多谢表哥担心。” 许旦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表妹,我们许久未见了……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闻许言眨眨眼道。 “表妹,我……我有点事想同你说,你能……”许旦说一半,就看了看钟果子,示意要单独说话。 闻许言想了想,兴许许旦是有什么要紧事,就先让钟果子出去了,但她不明白钟果子最后回头的复杂眼神,担心?惋惜?哀叹? “表哥,你有什么话说,说吧。” 许旦一直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倒没什么恶意,但是让闻许言起了点鸡皮疙瘩。 闻许言:“表哥?” “言儿,他,对你好吗?” 闻许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许旦说的“他”是谁。 “王爷对我挺好的。”很听话,就是有时候傻得让她生气。 “那就好。”许旦表情有些落寞,“是表哥无能,没能阻止姑父把你嫁给一个傻子,让你受委屈了。” “啊,那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你和我,我们俩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我却没能保护好你!是我懦弱无能!是我对不起你!”许旦痛苦道。 “……”怪不得许旦让人都出去,这话果然不能让人知道。 淦,原来这许旦对闻许言还有那心思,她终于明白许旦那奇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深情款款”。 在闻许言的记忆里,许旦确实有点存在感,但并不是很强烈,似乎对许旦也没有男女之情啊。而且,记忆里的许旦对闻许言的感情与其说是情有独钟,不如说是路人看见一个乞丐,施舍几分同情和援助。 怎么闻许言一嫁人,就开始“深情款款”了起来,难不成是她的记忆有偏差?还是许旦过于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亦或者是她闻许言不懂爱情。 哦,闻许言确实不太懂爱情,毕竟母胎单身26年,就尽顾着在末世里玩大逃杀和种田了。 “表哥,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啦。”闻许言安慰道。 “不!表妹,”许旦忽然抓住闻许言的手,激动道,“如果我有能力带你离开王府,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闻许言抽出许旦的手,蹙眉道:“表哥,你冷静点。我现在是有妇之夫,男女授受不亲。” “对、对不起,言儿,我无意冒犯。”许旦局促道,随即又充满期冀问闻许言,“言儿,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让你离开那个泥沼,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爱护你、对你好,我们可以……” “不愿意。” “啊?” “我说我不愿意。”闻许言又重复一遍。 “为、为什么?” 笑话,她闻许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富贵的、自己能做主的安身之地,她只想躺着做一只活在米缸里的米虫。要她和别的男人私奔奔波,她疯了才会这么干。 “没必要,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可是瑾王不能给你幸福啊!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傻子锁在深院中吗?” “幸福,是我给我自己的,不是别人给我的。”闻许言说。 做一只咸鱼很好,别再cue我了表哥! “言儿……”许旦还想再说什么,被敲门声打断了。 钟果子:“王妃娘娘,王爷来了。” 闻许言看向许旦,说:“表哥,人各有命,你不要再劝我了。我们俩身份有别,以后别再来往了。” 许旦颤着声音:“言儿~” 闻许言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表哥,再见。” 许旦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出房门,这时李玉书也正好进来,看见闻许言眼前一亮,高兴道:“王妃姐姐!” 许旦和李玉书擦肩而过,眼里不甘的看着闻许言和李玉书,闻许言视线从他脸上掠过,没什么反应。 “王妃姐姐,那是谁啊?”李玉书看着许旦离开的背影问。 “我表哥。” “哦,是表哥!表哥做什么?” “他说要带我离开你这个傻子。”闻许言坦白道。 李衡珏愣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闻许言竟然这么坦荡。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成憨傻的样子。 “不要不要,王妃姐姐不要走!玉书不要王妃姐姐走!”李玉书撒泼道。 “不走可以,但你要听话。”闻许言趁机敲打李玉书。 “玉书一定听话!玉书一定听话!”李玉书连忙保证。 “是吗?”闻许言神秘一笑,拉着李玉书往房里走去,“那你跟我过来。” 不多会儿,房里传来李玉书杀猪般的叫声。 许旦走出闻许言的院门,原本不甘难过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一些些闲散的样子。 许旦走回自己的住处,打开房门,被房里身穿黑衣的背影吓了一跳,抱怨咕哝道:“神秘兮兮的,吓死我了。” 许旦关上房门,那人转身问:“怎么样?” 那人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模样。 “让你失望了,”许旦坐下,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喝完,才又说,“她不愿意跟我走。” 面具人突然丢了一袋东西在许旦面前的桌子上,道:“继续。” 许旦打开袋子,兴奋道:“大哥,好大的手笔!这银子够我过好久了。话可说好,到最后她还是不愿意跟我走,你的钱可不能收回了啊。我努力了的!” 面具人点了点头。 “话说,你为什么非要我带表妹走,或者——”许旦收起不正经道,“你为什么非要她离开瑾王府?” 面具人看向许旦,“这不关你的事,你做好就行。你放心,这对她没什么坏处。” “所以我就更加好奇了。” “那就憋着。”面具人说完,就翻窗而走了。 许旦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财迷地数银子。 第9章 “皇叔,更有意思的还在后…… “我是不是说过,你只能听我的话?”闻许言右手拿着戒尺,左手捏着李玉书的手指。 李玉书的手掌已经被打得通红,他不敢反抗,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闻许言。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做错了事就要挨打。知道自己错哪了吗?”闻许言问。 “不、不听话。” “还有呢?” “还有……”李玉书想了良久 ,忍着可能再被打的害怕,勇敢承认,“玉书不知道。” “李玉书,你现在可是我明面儿上的夫君,结果别人让你学狗叫你就学狗叫?让你钻裤、裆你就钻裤、裆?”闻许言又嫌弃又生气,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让我闻许言的面子往哪搁,啊?” “玉书,错。”李玉书闭着眼,摆出视死如归的样子,“王妃姐姐打。” 闻许言毫不客气地打了一板子。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闭嘴。” 李玉书立马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委屈得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狗。 闻许言盯了李玉书一会儿,心中有些许烦躁,说实话,她这板子还真不算重,跟她小时候被卖去地下工厂,天天被打相比,那还真是比不了。 但是呢,看着李玉书如花似玉的脸,落个泪跟那西施似的,怪惹人怜的,闻许言还是有点心软。 “不打你了,你知错就行。”闻许言一边拿着手帕给李玉书擦眼泪,一边说,“傻子,虽然你是个傻子,但你好歹是个王爷,怎能任人欺负呢。”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记住,打你,就是打我。骂你,就是骂我。侮辱你,就是侮辱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侮辱啊?” 李玉书摇摇头。 “那你自己想,如果昨天跟你皇叔在愿心亭的人是我,你会怎么样?” 李玉书认真想了许久,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说:“不可以。” “对,不可以。以后遇到什么事,你就想想,如果我是你,那这件事是好,还是坏。如果你觉得不可以,那就拒绝,知道吗?”闻许言觉得自己拿出了毕生的耐心教一个傻子认识好歹,感动大夏朝十大人物,没有她都不合适。 李玉书似乎终于懂了,认真地点点头。 “高福,拿点药过来。”闻许言往屋外喊。 一直守在屋外高悬着心的高福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闻许言打李玉书手板的时候,他几次都想冲进去解救他家王爷,但是每次快要行动的时候,他想了想后果,还是按捺了下来。 对不起,王爷,不是老奴不想救你,而是王妃娘娘太可怕了。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中午跟闻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气氛十分僵硬,而闻道继室掼会阴阳怪气和夹枪带棒地说话,搞得闻许言不爽地少吃了半碗饭。 若是往常,闻许言不爽,一板砖过去了事。但毕竟是在闻府,别人的地盘,闻许言也只能忍着,况且闻夫人说话阴阳怪气,非有心人听不出来,闻许言也不好直怼。 所以闻许言早早就离了场,且晚上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直到方才,钟果子问她,明天他们就要回瑾王府,是否和闻道说一声。 闻许言趴在被窝里不说话,就在钟果子以为闻许言睡着了的时候,闻许言才开口:“帮我更衣。” 闻许言找到闻道的时候,闻道正在书房和李睢说话。 闻许言就站在外面等这两人说完话,站着站着又有点困了,抱着钟果子打一下瞌睡。 “娘娘,娘娘。”钟果子摇了摇挂在自己身上的闻许言。 “啊?”闻许言揉揉眼睛,站直身子,看到正微笑着看她的李睢,心里一句:卧槽,吓死我了! “哟,皇侄媳儿,昨晚是去干嘛了?”李睢问道。 “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闻许言冷淡道。 李睢挑了挑眉,说:“我还以为你还要跟我装呢?” “是这样的,皇叔。我呢,脸上披着好几层人皮,有时候乐意跟你装一装,有时候厌烦跟你装。尤其是我看到一些我讨厌的人,我就不太想装了。” “王妃娘娘……”钟果子扯了扯闻许言的衣服,想阻止她继续挑衅李睢的话。 闻许言不为所动,拍掉钟果子的手。 “你就不怕我说你大不敬?” “哎哟,大不敬这事儿,皇侄媳儿我哪敢比得上皇叔您啊!您可把皇帝陛下的脸面丢在地上踩了。” “你!” “我什么呀,皇叔放心,只要皇叔不再来和我家王爷玩游戏,我哪敢说话呀~” 李睢怒极反笑:“你挺有意思。” “皇叔,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闻许言一脸温柔地眨眨眼。 李睢见闻许言突然又变了一副温柔的样子,心说,这闻许言还真有几层人面,变脸跟六月的天气似的。 “哦?什么有意思的?” 闻许言笑着摇摇头,神秘得很。 李睢正想再说话,闻道在房里叫道:“言儿。” “爹叫我了,我先进去了。”说完,闻许言就进屋。 李睢看着闻许言的背影,眯了眯眼。 闻许言说完来意,闻道抚了抚胡子,点头道:“知道了。” 闻许言等了一会儿,发现她们父女还真没什么话讲,转身正想离开,闻道又突然说:“你昨晚太放肆了。” 闻许言转回身,抱着手臂,不屑道:“怎么,爹还有什么指教?莫不是我亲爱的弟弟彻底废了?” 闻道的眼里闪过一丝震惊,昨日听说闻许言当着众人的面把闻晴晴和闻东临都打了,他就猜到闻许言的疯病可能又犯了。但碍于那事儿他确实不好管,所以他一直沉默,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闻晴晴的母亲一直跟他闹,他烦不胜烦,只能答应警告一下闻许言。 闻许言以前发疯是有时效的,一般几个时辰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而如今闻许言这样子,显然是没有恢复原来温顺的性格,所以闻道有些许震惊,但并未表现出来。 闻道自然不知道闻许言换了个芯子,还以为他摆出以前那副不苟言笑、严厉的样子能吓住闻许言。 他威严地看着闻许言,说:“他们可是你的弟弟妹妹,你这么做,是想和闻家断绝关系吗?” 闻道自以为自己这话说得够重,闻许言一定会马上软和下来。 “那可太好了!什么时候断绝关系?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闻许言惊喜道。既然闻道都提出来了,那她就顺势把这事儿给办了。 “你、你,放肆!” “谁在说我放肆?是你,闻知州,在说本王妃放肆吗?”闻许言抬了抬下巴,高贵冷艳道。 “你虽然已嫁入瑾王府,可到底是从我闻家出来的,你如今是想忘恩负义,以王妃的身份压你爹吗!” “对啊。”闻许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咳!咳咳……”闻道差点被闻许言气得呕血。 “我娘去世之后,你有当我是你女儿吗?我十岁的那年冬天,被闻晴晴推下水;我十二岁的时候,趁我不注意,闻东临捅下马蜂,害得我差点死掉,幸好表哥救了我。” “我十五岁那年,你不在,我被继娘关进柴房里三天三夜,差点饿死、冻死,而你回来之后呢,只是骂了她几句,连打都舍不得打……还有很多,我闻许言能活到现在,那多亏我娘在天之灵保佑和我自己命硬,时不时发疯反抗。” “而你,闻知州,你以及你亲爱的夫人、儿女就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灾祸。”闻许言平静地叙述原主的悲惨生活,但也许是过于平静,反而衬托出说出的事很残忍,“既然如此了,从此以后,咱们一刀两断,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各自也舒心不是吗?” 闻道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回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冷硬,缓声道:“言儿……” “不要再假惺惺的了,我不想再听你那些苍白恶心的辩解。今天我们就这么定了,”闻许言用力撕自己衣服一部分——没撕掉,这衣服过于结实了,她四处看看,发现一个刀架上放着一把刀,她取下刀,利落地割下自己的一小块衣料,拍到闻道的桌子上,“古有割袍断义,今有我闻许言割袍断父女关系。” 由于闻许言的一系列动作太快,闻道还没反应过来,闻许言就完成了。 闻道瞪着眼睛,一时失言。 “我和王爷明天早上就走,以后不会再来。这两天叨扰闻老爷了。”闻许言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闻许言,你站住!”闻道怒吼道。 “拜拜了您嘞。”闻许言摆了摆手道。 闻道深吸一口气,又叹道:“既然如此,你把你娘的东西全带走吧。” 闻许言脚步顿了顿,回首问道:“在哪?” “……我放在西院了。” “那就谢闻大人了。”闻许言低声道。 闻许言让钟果子回自己的住处找人搬东西,自己则先去西院。 路过一处亭子时,看到几个男男女女坐在亭子里,本来想绕道走,却突然听到闻晴晴的声音:“那个贱人,别以为嫁给了瑾王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自量力!” “就是,瑾王那个痴呆的样子,蠢得可以,就闻许言当成宝了。”一个女子嗑着瓜子,嘴斜歪眼道。 “不知道傻子王爷能不能满足她嘿嘿嘿嘿~”一个男声道 “闻许言一看就像是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傻子哪能满足她呀~说不定啊——” “说不定,她背着傻子王爷在外面和别的男人那什么呢……” “咦~真不要脸!” “呸!闻许言就是个不要脸的淫、妇~不知廉耻!” “晴晴,你以后必定是嫁给十一皇子,享荣华富贵的,何必和这种寡廉鲜耻的狐狸精计较?况且,等你嫁给了十一皇子,那还不是让闻许言给你下跪,她就得下跪,叫她掌嘴,她就得掌嘴?” “是啊,晴晴。到时候就是闻许言跪下求你,你可不能饶了她!” 闻晴晴捂着脸,想象那个场景就不自觉得意起来,说:“我必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 “不急,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是啊是啊~晴晴可是咱们未来的十一皇妃,咱们都得倚靠晴晴啊~” “讨厌,八字还没一撇呢~”闻晴晴娇羞道。 “十一皇子这么喜欢你,肯定会娶你的!” “哎呀,别说了~” “哈哈哈哈哈哈,晴晴害羞了~” …… 闻许言勾起嘴角,笑得危险,缓缓从身后掏出板砖。 第10章 “皇叔!您要为我做主啊…… 闻许言一只脚踩在石凳上,笑着看一地抱腿、抱胳膊、捂着脸吱哇乱叫的男男女女。 “闻许言你这个贱人!别以为我怕了你了!”闻晴晴捂着自己二度受伤的脸,哭喊道。 闻许言走向闻晴晴,闻晴晴吓得向后拖几步,“你你你还想干什么?!” 闻许言抓住闻晴晴的头发拖过来,痛得闻晴晴惨叫,“啊!!!” “不是说不怕我吗?哭什么呀?”闻许言说。 “呜呜呜呜呜呜十一殿下不会放过你的!闻许言,你这么对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呜呜呜呜呜~” “啧,这话还挺耳熟的。”上一个说不会放过她的人已经下地狱了。 “闻许言,你敢在闻府撒野,你——” 闻许言冷眼扫过去,那个之前说她“荡、妇”的女人蓦地就闭了嘴。 “表、表姐,您放过晴晴吧,让十一殿下知道,您怕是不好过……”另一个男子靠着柱子捂着胳膊在闻许言的视线下越说声音越弱。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娘!” 闻许言回头看过去,一群人站在亭子外边,对她怒目圆瞪,恨不得要吃了她。 估计闻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家丁都在了。 “瑾王妃,这是何意?”闻道的继室齐冬儿咬牙切齿道。 “瑾王妃,您虽尊贵,但若是随意欺负我们平民百姓,我们誓死也要向官府讨个公道!” “那你可得问问你们的儿女,什么叫“贱人”、什么又叫“瑾王那个痴呆的样子,蠢得可以”?哦,还有,“狐狸精”、“荡、妇”是什么意思?我闻许言读书少,听、不、懂。” 这话一出来,众人的脸色一变。 齐冬儿:“晴晴,你……” 闻晴晴:“娘,我什么都没说,是闻……是王妃无缘无故地就拿砖头打我们!” “闻闻说得对!大姨我们什么都没说,不知道王妃为何如此!” “爹,女儿好痛呜呜呜呜呜呜~” …… “瑾王妃,空口无凭!”齐冬儿道。 “好一个空口无凭!”闻许言冷笑道,“既然你们都觉得他们没说过,这样吧,让他们发毒誓,若他们说过一句折辱我和瑾王爷的话,那就天打雷劈,全家暴毙吧。” “闻许言,你也是我们闻家的,你就不怕自己暴毙?”闻晴晴恨声说道。 “巧了,本王妃刚刚和你爹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闻家和我毫无关系。”闻许言拍拍闻晴晴的脸,道,“所以,要暴毙也是你们暴毙,关我什么事?” 亭子里的男女,各个都闪烁眼神,不敢和自家长辈对视。 长辈们的心都凉了半截儿,这些不孝子,到底哪来的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皇室之人!回去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可是当务之急,也不能任由闻许言欺负自家的孩子。 齐冬儿不甘心地询问闻晴晴:“晴晴?” 闻晴晴躲避齐冬儿的眼神,嘴硬道:“我没有!” “那发誓吧?” 大夏朝的人有多信天地鬼神,信报应之类的,闻许言还是了解的,所以她才想出这招儿。 闻晴晴红着眼睛瞪着闻许言。 “你瞪着我干嘛,你不是没说过吗?发誓,你就能收获闻家一屋子尸体。” 闻晴晴仍旧不开口。 闻许言把人放开,闻晴晴瞬间瘫倒在地。 “怎么着,刚才是谁说要向官府讨个公道的?”闻许言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道。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玩的事也不通知本殿。” 闻许言抬眸看去,正好对上李睢的眼睛。 “殿下。”呼啦啦跪了一地人。 “起来吧。” “殿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殿下,您要为奴家做——” “皇叔!您要为我做主啊!!”闻许言一低头再一抬头,满眼都是泪。 闻晴晴:??? 众人:“……” “怎么了?”李睢三步两步跨到闻许言面前。 虽然李睢心里警醒自己,闻许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哭,但看着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说不怜惜是不可能的,“别哭了。” 李睢回身质问众人:“怎么回事儿?闻晴晴,你说。” “殿殿殿下……她打我!”她指着闻许言告状。 李睢 :“……”看出来了。 “皇叔,许言虽为小女子,但若有人辱我,许言却是不能忍的。”闻许言的眼里含着三分委屈,三分隐忍,三分倔强以及一滴要落不落的眼泪看着李睢,伸出一根纤纤手指指着满身是伤的闻晴晴,“您说,许言做错了吗?” 李睢嘴角抽了抽,道:“……没错。他们说你什么了?” 齐冬儿生怕闻许言说出那些话让李睢知道了,再让她添油加醋,指不定李睢不会放过他们,毕竟到底他们是一家的,再怎么内斗,也要顾及皇室颜面。故她忙道:“王妃娘娘,您毕竟是从小长在闻家。” 这是求饶的意思。 闻许言本来就不打算闹大,反正人都打了,她也不亏,于是她摇摇头说:“罢了,姐妹之间还是不要计较了。”一副倔强小白花的模样。 李睢再度看了看被齐冬儿扶起来捂住嘴、满身是伤的闻晴晴,和其他爬不起来的人,心道,这叫不计较? 不过闻许言既然这么说了,李睢也懒得再管。 李睢:“那就听你的。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皇侄媳儿有话要说。” “殿下!”闻晴晴不甘心喊道。 “下去。”李睢不耐道 “是,殿下。”各家憋着气的长辈只能带着自家被打得嗷嗷叫的晚辈退下。 等人全部退下了,闻许言一擦眼泪,准备开溜,却被李睢抓住手腕。 “演得挺好啊,闻许言。” “放开我。” “本殿有个问题请教你。” 闻许言被逼到靠着柱子,抵着李睢,免得这人趁机靠过来。他娘的,要不是面前这个人位高权重,还是她惹不起的,她的板砖早就掏出来了! “什么?”闻许言皱眉不耐烦道。 “你之前说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是什么?” “那你放开我,我就说。” “不放。”李睢说完还把手伸到闻许言腰后搂着。 淦! “你想干嘛!” “你说我想干嘛?”李睢凑得更近,“我发现你,真美。” 闻许言偏过头去,开始奋力挣扎,企图在挣扎中“不小心”踹李睢的小弟弟,却没想到被李睢挡住,并用腿摁住她。 李睢会武功!而且力量很大。 “够辣。”李睢在闻许言耳边笑说。 打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小姐少爷,尚可解释为闻许言从小备受压迫,所以学了点野路子。但若是她能打过一个练家子,那她就不算是个普通人了。所以,闻许言本来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闻许言真的很难忍。 他奶奶的,妖怪,吃俺老闻一个板砖! 就在闻许言准备掏板砖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阻止了她。 “王妃姐姐!” 闻许言看去,是李玉书和高福等人。 李睢也看过去,但不仅不为所动,还挑衅地看着李玉书。 “王爷,救我!”闻许言喊道。 “就那个傻子?你还是别想——呃!” 李睢没想到李玉书这个傻子还真的冲了过来,而且还很快!像个小炮弹一样把李睢撞到一边! 闻许言趁机脱身,拉起李玉书就跑。 虽然都在闻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是跑就对了! 闻许言命人守在自己的院门口,以防李睢那个变态又来。 “高福,去把王爷的东西拿过来,今晚我和他住一起。”闻许言担心李睢去找李玉书的麻烦,所以两人还是凑在一起好,“还有,今晚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家。” “是,娘娘。”高福应完,又担心道,“娘娘,您没事吧?” 李玉书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闻许言摸摸李玉书的头表示表扬道,“幸好咱们王爷机灵。” 李玉书突然抱住闻许言,带着不高兴嘟囔道:“皇叔坏蛋!玉书心疼疼姐姐~” 高福瞳孔微缩,嘴巴微张地看着这一幕,不过闻许言没看到。 李玉书抬眸冷冷扫了高福一眼,高福倒吸一口气,识相地退下。 闻许言被闷在李玉书怀里,李玉书身上特殊的香气转钻进她的鼻腔,竟让她有点神清气爽。 “王爷,你平时用的什么香料?” “玉书不知道。”李玉书摇头说。 “不然你先放开我吧?” “玉书不放!皇叔抢走姐姐!” “不是,你再不放开我,我要被闷死了。你想要一个闷死的姐姐?” “不要不要!”李玉书慌忙放开闻许言,愧疚道。 闻许言微仰着头,感叹道:“为什么你个傻子能长这么高?平时的营养都往别的地方长了,就是不往脑子长?” 闻许言之前还没怎么在意她和李玉书的身高差距,因为平时闻许言和李玉书说话的时候是有距离的,且李玉书经常蹲着,或者坐着。 但就刚才李玉书抱她的时候,她切实感受到他们两个的身高差距。因为闻许言的脸被牢牢闷在李玉书的胸上。 好家伙,李玉书竟然比她高一个头!闻许言目测自己身高差不多一米七左右,那李玉书的身高岂不是要达到一米九了? “玉书不知道。” “傻子当然不知道啦。” “玉书不想傻了~”李玉书瘪着嘴难过道。 “为什么不想傻了?” “保护不了姐姐~” 闻许言惊讶道:“你想保护我?” 李玉书点头。 “但是没办法啊,”闻许言失笑道,“你傻又不是你能决定的。而且,我又不需要别人保护。只要咱们安分平淡地过日子,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惹我们的。” 闻许言走进屋子里坐下,跟着的小尾巴也坐下,眼巴巴地看着闻许言。 “你那个狗屁皇叔不过是闲着没事嫉妒你,还是以前的你。但时间一久,他还能盯一辈子不成?所以他这个威胁,不算威胁。” 李玉书摇摇头,“皇叔,很坏。” “嗯,那咱们离他远点。” “嗯!” 闻许言这情况,肯定是不想出院门了的,否则又遇到变态李睢怎么办?所以她只能让钟果子把她娘的东西尽量一件不落的拿回来。 到了晚上,月上柳梢头,明晃晃的月光披在大地上,倒映自然的美色。 闻许言趁李玉书睡着了,穿着黑色夜行衣小心翼翼离开闻府,快步往夜色里去。 第11章 “从铃铛里怎么会掏出板…… 长长的街道上,月光拉长了唯三的身影,其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飘忽不稳。 “殿下、殿下,您慢些~”两个随从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睢身后护着,又不敢直接上手扶,否则就要被骂。 晚上的时候,李睢本想去找那个傻子算账,但突然受到邀约,邀他的人说有三哥的话带给他,他也就不得不去。后来被镜花楼的美人们哄得高兴,就多喝了点,导致他现在头晕乎乎的,走路像是踩着棉花。 闻许言悄声跟在李睢后面,等到他们三人走到稍微偏僻的地方时,闻许言掏出两块板砖,掂量了一下,双手齐发,一下子击晕了李睢身边的两个随从。 “啊!”短促的惨叫声,在空旷的路上骤然响起。 李睢惊了一下,马上回头,只看到一个黑色人影,和一个麻袋扑面而来,“谁——啊!” “呃!” 闻许言对着套着麻袋的李睢拳打脚踢。 让你调戏老娘! “啊!” 让你欺负傻子! “唔!” 让你目中无人! “呜呜呜呜呜……救命啊——” 打死你个龟孙儿! “啊啊啊!” …… 就在不远处的屋顶,三个黑影正安静站着围观闻许言殴打李睢的全过程。 站在后面的小四和小五一边看,一边用眼神交流。 小四:好可怕! 小五:好猛! 小五:王爷不放心王妃,甚至亲自跟着出来是为什么?王妃这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吗?! 小四摇摇头,深沉的眼神表达这样的信息:是爱,蒙蔽了王爷的判断。 小五叹气:爱情果然是盲目的。 小四:你不懂,你还小。 李衡珏:“闭嘴。” 小四和小五惊恐对视:可是我们没说话啊! 李衡珏:“叹气。” 小四:“……” 小五:“……” 小五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王爷,王妃的板砖到底从哪里掏出来的?” “铃铛。”李衡珏道。 小四惊道:“从铃铛里怎么会掏出板砖来?!” 李衡珏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小时候在国师那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小五:“如果是国师有的东西,那就不奇怪了。” 小四点了点头。 大夏朝的国师在百姓心里犹如神明,所以不管多神奇的东西,只要说是国师的,大家都会觉得这很正常。神仙嘛,拥有一些神异的东西不是很正常? 小五又问:“那王妃怎么会有和国师一样的东西呢?王爷?” 李衡珏冷声道:“不如你直接去问她?” 小四马上捂住小五的嘴,讪笑道:“小五话真多。” 风卷起了李衡珏的斗篷衣角,顺着屋顶吹到了闻许言沾着汗的额发。 闻许言打累了,叉腰歇了会儿,然后迅速鬼鬼祟祟离开。 闻许言跑到闻家院墙外,看见院墙边上恰好有一个装着稻草的四轮车,喜出望外心道,老天都在帮我。 接着她快速爬上稻草堆,找到之前自己摆的梯、子、旁,正想往下爬,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之前出来的时候,有见过这个稻草车吗? 闻许言突然回头,背后夜色茫茫,并没有什么人。 她只能暂时压下这个疑惑,先回去再说。 闻许言回到自己的房里,洗了洗脸,换了衣服,走到床边,李玉书正睡得香甜。 她看了一会儿,犹豫一下,是她自己让李玉书过来的,总不能让他睡地板吧?况且闻许言一向把李玉书当成是六岁小孩,和小孩子睡似乎没什么。 闻许言说服了一下自己,爬上了床。 “其实也不是没跟男的睡过。”闻许言自言自语道。 李玉书的睫毛颤了颤。 “小时候在地下工厂,睡的地方都是在地上铺一个草席,然后把人随便赶到几个地方,像赶猪似的。那些吸血鬼哪管是男是女,反正能睡就行。幸好后面我师父终于找到我,把工厂的人都解放了。” “小时候师父就经常不见人,要不然我也不会被拐卖走。这件事之后呢,师父就开始逼着我练武,其实练武虽然辛苦了点,”闻许言笑了笑,“但好在那几年师父都没有离开我。” 闻许言不知为何,突然起了倾诉欲,看着床顶回忆起来。 “后来就是突如其来的怪物和病毒、尸潮,都忙着活命呢,睡觉这种事就更加奢侈了。和朋友们都是找到一块稍微安全的地方就挨着一起睡,有男有女,都没有别的心思,就想着第二天怎么办。” “姐姐~姐姐~” 闻许言扭头看着说梦话的李玉书,“梦到我了?” “呃!” 李玉书突然把闻许言捞过来抱住,下巴还在闻许言的脑袋边上蹭了蹭,“姐姐~” “傻子?傻子!喂,李玉书!李玉书?” 闻许言怎么推也推不开李玉书,没想到李玉书睡成死猪之后的力气这么大! 算了,就这样睡吧,今天打人太累了。明天再教训他。 闻许言打了个哈欠,窝在李玉书温热的怀里,有点迷糊道:“傻子,你身上好香啊……你一个大男人喷香水过分了吧,睡觉也喷……手好冷……” 一双冰冷的手很自觉地钻进李玉书的衣领汲取热度,让装睡的的人忍不住一颤。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起,闻许言一行人就启程回府了。 也幸好闻许言跑得快,否则等李睢醒来后下令封城追查昨晚打他的刺客,他们就未必走得了了。 “找到了吗?”李睢全身包裹着纱布,声音含糊道。 “没、没有。” “废物!”李睢气得把茶盏砸向那跪了一地的人。 “啪!”跪在最前面的人的脸颊被茶盏碎片划了一道血痕,众人诚惶诚恐,不敢动一分一毫。 “殿下,瑾王府那些人一早就走了,您说会不会是他们干的?”陈水道。 “你是说,瑾王府那群废物能伤到本殿?”李睢笑得阴冷,“还是,你想说本殿废物到能被李衡珏的人随意伤到?” “属下不敢!” 李睢盯着低头跪着的陈水,吓得陈水后背一阵阵发冷。 良久,李睢收回目光,陈水暗地松了一口气。 “给你们一天时间,查不到那个人,你们知道什么后果。” 众人打了个寒颤,“是。” 越州,大贤山,山间小屋。 一个炭盆边围着三个年轻男子,炭盆中间的茶壶冒着热气,茶水在茶壶中咕噜咕噜冒着泡,茶香弥漫。 “嗯~小延清的茶就是香!”说话的是一袭白衣,面容清朗如山间明月的男子,他一支腿支起,一支腿盘着,坐姿十分潇洒不羁。 “荆兄若是喜欢,改日我炒上几斤送你。”离延清笑了笑,素白修长的手指拢捏起茶耳,给荆烈倒了一杯茶道。 “那敢情好啊!诶,孟兄要不要?” 一手支着头,一手卷着书垂眸看书的青衣男子轻点头道:“嗯。” 离延清给孟莞也添了些茶水,说:“这几日会给你们准备好。过些日子,我就要走了。” 孟莞抬眸看他,问:“去哪?” “京城。” 荆烈:“去京城做什么?” 离延清:“回家。” 荆烈:“你家在京城?!你不是说在瑾州?” “老家在京城。”离延清道。 “哦,”荆烈笑道,“巧了,我家也在京城。我不久也要回去,不过我回去之前得去接个人。” “那,我们京城见。” “好啊,京城见!” 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孟莞道:“所以,你们为什么来越州?” 离延清的笑顿了顿,道:“我哥不让我在瑾州。” 荆烈叹了一口气道:“我被师父赶出门了,他不让我回京城。” 孟莞点了点头,又说:“那你们这一年待在我这里的吃喝和住房费什么时候给?” 离延清:“……” 荆烈:“……” “延清还小,我可以不计较,就当养了个弟弟。那么,荆兄你呢?” “哎呀!孟兄,咱俩谁跟谁啊!我们这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关系,谈钱那叫庸俗!” “呵。” “我种的茶,都留给你。”离延清说,“荆兄同我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人,我替他还了。” 孟莞转眸看向离延清,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说:“你用的是我家的地。” 离延清有些脸热,尴尬不知言语。 “罢了。”孟莞收回视线,“茶,我收了。” “孟兄,咱们认识一年多了,你还是如此无情。”荆烈半开玩笑,半感慨道。 孟莞拿起茶杯,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嗯嗯!”荆烈瞬间忘记了刚才吐槽孟莞的话,拿起茶杯。 离延清也端起茶杯和他们两人碰了碰。 三人一饮而尽。 “孟兄,我们走了,可就剩你一个人在这山中了。” “嗯。” “你的守孝期快过了吧?不如去考科举试试?” 孟莞的视线掠过同时看向他的离延清,道:“之后再说。” “别啊,现在说说。孟兄,你的才学如此渊博,若是参加科举,肯定一举夺魁。你说是不是,小延清?”荆烈道。 “嗯。朝廷需要孟兄这样的人才。”离延清说。 孟莞轻笑摇摇头,道:“如今的朝廷吗?硕鼠、豺狼、酒囊饭袋皆是,我不想与之为伍。” “如果,朝堂要变天了呢?”离延清道。 “什么意思?”孟莞疑惑道。 荆烈愣住:“我师父也说过这话。小延清,你怎么和我师父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离延清给他两人添茶道:“感觉。” 如果有人问闻许言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什么?那她一定会说——当咸鱼。 回了瑾王府后,闻许言终于过上了无忧无虑、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吃的梦想生活。 “将军~将军本是女娇娥,何故上马提刀淌血海?” “若吾不保家,家将不存。若吾不保国,如何保家!” “锵锵锵锵~” “好!”台上卖力唱戏,闻许言一边吃东西,一边时不时鼓掌叫好, “好!好!好好!”李玉书坐在旁边也跟着傻豹拍手。 “傻子,你看得懂吗,就说好。”闻许言笑问。 李玉书说:“姐姐说好!玉书好!” 闻许言懒得出门看戏,所以就把戏班子请到府里来,每天看一点,追剧生活其乐无穷。 这剧挺有意思,讲的是一个女子从军最后成长为一名大将军的故事。一般人听到介绍,会以为和华夏的花木兰一样。其实不然,故事里的背景是有女军的,只是数量比较少,在当时也算罕见。而女主人公是以女子的身份参军,一路以自身能力和功绩破开偏见,最终成为了人人信服敬仰的大将军。 “王妃娘娘,许旦公子来了。”闻许言正看得起劲儿,钟果子过来禀报。 闻许言诧异道:“他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 “你觉得,如果我直接让他滚,是不是绝情了些?”闻许言问。 钟果子一脸复杂,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12章 “表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许旦的说法是来安平县有事要做,路过瑾王府就来看看闻许言。 于是闻许言就邀他一起看戏,一边让他看。 “表妹。” “嗯?”闻许言一边认真看戏,一边嗑瓜子随意答道。 “我自那日以后,回去想了想,我那天的话确实有些不妥。”许旦道。 “哪天啊?”闻许言看得太入戏,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旦:“……” 闻许言:“哦,知道了。你知道就好。” 许旦叹了口气道:“自从姨母去世后,你的日子过得苦。如今嫁入瑾王府,无人能再欺负你。你不想离开,我也能理解。” 闻许言:“嗯哼。” 许旦继续道:“最近听说了你和姨夫断了关系,但是如果有一天王府再进新人,你毫无背景,该如何是好?” 闻许言这才扭过头,看向许旦,道:“你觉得我会让新人进府吗?” “瑾王爷固然听你的话,如果是老王妃让瑾王爷娶新人呢?” 闻许言手里的瓜子顿时不香了,思忖道:“老王妃?”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听说老王妃还健在,只是常年住在白龙寺,说是为瑾王祈福,连小女儿也跟着她住在白马寺。一般只有在中秋和过年时会回来住上几日。 闻许言还挺搞不懂这一家人的。老王妃和自己的小女儿不住王府,住寺庙,还有李玉书的二弟也是小小年纪就离开王府外出游历。 如果说是因为老王妃是李玉书的继母,老王妃和李玉书的关系不好,连带着继母的儿子、女儿和李玉书的关系不好,所以大家都不住在一起,老王妃也不管温珂和孙敖在瑾王府如何兴风作浪,倒也是说得通。 但偏偏每年的重要节日,老王妃都会带着小女儿回府和李玉书团聚。 “分家”都摆在台面上了,如果是作秀,那就完全没有必要。 “对啊!老王妃!如果老王妃非要瑾王爷娶新人,他也不可能推辞。”许旦看闻许言正视起来,再接再厉,“所以,表妹,你要为你自己的以后打算啊!” 闻许言想了一会儿,道:“那就等以后再说吧。多谢表哥提醒。” 她可以再攒一攒私房钱,到时候自己真的要离开瑾王府,好歹也是一个富婆了。总好过跟许旦跑路吃土。但这话她是不会和许旦说的,这个表哥一看就很玻璃心。 “不是啊。表妹,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表哥,咱俩是青梅竹马,感情不错是真的,你对我好也是真的。但这种感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不喜欢你,不会和你私奔的,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闻许言自认为自己说得够明白了。 “我明白了,”许旦神情落寞,眼中闪着泪花,“原来你宁愿喜欢一个傻子,也不愿意喜欢我。” 虽然闻许言对傻子王爷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但让许旦误会然后放弃也挺好的。 闻许言:“嗯。” 本来坐在闻许言左手边自个儿看戏傻乐的李玉书,蓦地扭过头来,视线落在闻许言身上。 “他有什么好?他怎么能给你幸福?”许旦难以置信道。 “长得好。” “……长得再俊俏又如何?他根本不懂感情!” “能饱眼福啊。”闻许言道。 许旦瞪着眼睛,有些词穷了,重复道:“他不能给你幸福……女人需要的幸福!” 闻许言挑眉道:“你说的是幸福,还是性、福?” “啊?” “李玉书过来。”闻许言喊道。 李玉书乖乖地过来蹲在闻许言脚下,甜甜叫道:“姐姐~” 闻许言居高临下地捧起他的脸,看了看,又上下扫了李玉书的全身,着重看下面,道:“也没听说过伤了脑子,也会伤到那里,不能人道啊?” 许旦终于明白闻许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啊!他是说有人关心、爱护的那种幸福啊!不是那种幸福啊喂! 许旦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裂开了,闻许言如此放浪形骸,完全不是他以前认识的表妹了!难不成嫁为人妇就会这样?单身贵犬许旦恍惚又震惊地想。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许旦回过神来,以为闻许言在说他,正想回答,才发现闻许言说的是李玉书。 只见李玉书的脸和耳朵红得厉害。 “不会是发烧了吧?高福!高福!”闻许言喊道。 高福忙跑来,道:“怎么了,娘娘?” “快去叫大夫,王爷好像发烧了。” “哎呀!”高福一看到李玉书的脸色,急了,“怎么会这样?” 闻许言:“快带王爷回房。” 高福:“是。” “姐姐,玉书没有……” “别废话了,乖乖跟高总管回房,等会儿去看你,乖~” “哎呀,王爷,您快跟老奴走吧。”高福连忙把李玉书拖走。 “玉书没有——”李玉书还想挣扎几句,就被高福驾走了。 闻许言叹了一口气,转头跟许旦道:“很遗憾,表哥,今天不能证明给你看王爷到底能不能人道。” “不不不不用证明!”许旦连忙摆手道。 “其实能吃得饱,睡得好,穿得暖,玩得开心就很幸福了对不对?” “对对对对!”显而易见,许旦已经被闻许言的话吓蒙了,他真的不想看闻许言给他验证王爷到底能不能给她“性、福。” 闻许言满意地点头:“嗯。” *** 拼命压抑的笑声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些,李玉书冷冷地看向笑声来源。 高福立马收敛笑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李玉书收回目光,那可恶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李玉书忍无可忍:“够了。再笑,本王就让你笑个够。” 刚才高福急里忙慌地带李玉书回房,再慌慌张张地要去请大夫,结果被李玉书叫住了。 李玉书:“没生病。” 高福担忧道:“那您的脸色太红了,还是请大夫看看吧?” “不用。” 高福坚持道:“还是看看大夫比较保险。爷,您的身子要紧啊。” 李玉书为了避免高福再啰嗦,才有些别扭、皱着眉道:“是我自己脸红了。” “您确实在脸红,所以更要请大夫啊!” 李玉书不耐烦地补充:“闻许言调戏本王,所以脸红了。懂、了、吗!”后面三个字完全是咬着牙说的。 “噗嗤!”高福捂住嘴不敢笑得太大声。 但只要高福一回想起李玉书凶巴巴地说闻许言调戏了他,所以他才脸红的样子,高福就忍不住乐。 高福:“王爷,您的脸皮竟然这么薄。” 高福从小看着李玉书长大,李玉书小的时候漂亮得像个玉雕娃娃,也有脸红的时候。但自从太子被诬陷谋反,全家被流放那刻起,李玉书就把曾经的自己藏了起来,心思开始变得深沉了起来,除了演戏之外,别说脸红了,连笑都很少。 如今这样的王爷,才有了一点少年的样子。高福又高兴又感慨地想。 “王妃娘娘真好。”高福突然道。 李玉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您真的打算不让她跟我们回京城吗?” “累赘,不带。” “您的心里不是这么说的。” “哼,你知道什么?” “老奴虽然不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但从小看着王爷长大,多少能猜到王爷的心思。” 李玉书不说话,盯着屋外的花草出神。 高福继续说:“京城是个龙潭虎穴,对于您来说更是九死一生、险象环生的地方,若是一步踏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您是怕王妃娘娘跟着咱们回京,对她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所以您才让常大找许旦来劝王妃娘娘回头是岸,对么?” 李玉书还是沉默,就在高福以为李玉书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轻声开口道:“她不会喜欢和我回京城的。” “您不是王妃娘娘,您怎么会知道?” 李玉书的眸子闪了闪,道:“她喜欢平静的生活。” “万一她愿意呢?” 李玉书陷入沉默,会有万一吗? 远处空中的风筝随风高高起扬,向往着自由和蓝天。 闻许言,本王给你一次离开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 闻许言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请许旦吃了一顿饭,许旦就会麻溜地走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还是高福。高福在他们吃完饭后,热情洋溢地请许旦留在王府做客几日,热情得仿佛许旦是他爹。还没等闻许言想出说辞阻止,许旦已经十分厚脸皮地答应了。 不是,有高福这么助攻帮外人挖自家主人墙角的吗? 闻许言一脸懵地看着高福带着许旦去客房。 “李玉书,你们瑾王府是不是都有病啊?啊?你见过表哥来表妹夫家做客的吗?”闻许言问正卖力啃猪蹄的李玉书。 李玉书呆萌地抬眸,又继续呆萌地啃猪蹄。 “吃吃吃,猪啊你!吃这么多,你怎么不胖?你什么体质啊?” 李玉书不说话,吃得满脸是油。 “这么好吃吗?给我吃一口。”闻许言的注意力渐渐偏移。 “嗯~”李玉书摇头,顺便把碗里的猪蹄护在怀里。 闻许言眯了眯眼,道:“你拒绝我?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啊。” 李玉书察觉危险,抱起碗就跑。 “你站住!你就为了一碗猪蹄拒绝我?”闻许言追上去,一边跑一边控诉,“李玉书,你个负心汉,你不爱我了!” 李玉书嘴里含着肉,含糊反驳道:“玉书没有!玉书不是负心汉!” “那你站住!” “姐姐抢玉书肉肉~” “肉重要还是我重要?” 李玉书跑得飞快,没能迅速回答。 “好啊!你竟然还犹豫!”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你还笑?!”闻许言非要抓住这小兔崽子不可。 李玉书承认,他就是为了报闻许言调戏他之仇。说他幼稚?呵,他堂堂瑾王怎么会幼稚呢? *** 许旦长得挺帅的,可惜长了一张嘴。如果不是念在许旦往昔的恩情,闻许言真想把人绑了扔大街上。 三天了,三天了啊!整整三天,闻许言走到哪,许旦就跟到哪,变着法劝闻许言跟他走。甚至说出即使闻许言不和他在一起,他也愿意养她和她未来的男人这种可怕的话! 有病啊!!! “表妹!”许旦突然出现在正在给花草浇水的闻许言身边。 “表哥!” “啊?”许旦被闻许言突然的大吼吓了一跳。 “表哥,求求你放过我吧!”闻许言略显崩溃道。 “你冷静点,表妹。” “我很冷静!是谁指使你让你带我离开王府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闻许言目光如炬逼问道。 被闻许言突然这么一问,说许旦不慌是不可能的,他眼神躲闪一阵,又迅速稳定下来,笑道:“表妹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有人指使我呢?我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 许旦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叹了一口气道:“表妹,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瑾王身边有多危险?” “危险?”闻许言严谨道,“是说那个傻子抢我肉吃吗?” 许旦:“……” 许旦:“不是。” 第13章 “可是姐姐难看。”…… “我爹在朝中做官的时候,曾经很是仰慕前太子殿下。所以知道一些事。” “你爹是太子党?” “不是,朝中禁止结党。我爹只是很敬仰太子殿下。”许旦纠正道。 “就是太子党呗,所以之后你爹就被贬官了。” 许旦欲言又止,无奈道:“好吧,是的。也因为当时我爹和太子的关系并不算很近,所以只是被贬官。” “当年,天子一怒,所有和太子有关系的人,非死即流放。后来就很少有人敢再皇上面前提章德太子了。这是后话了。我本也不是想说后话,我想说的是前话。” “哦?” “章德太子从小就深得皇上喜爱,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封为太子。本人更是多谋善断,聪慧过人,宅心仁厚,其他皇子都要避其锋芒。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未来的明君。” “再加上章德太子的嫡长子,也就是以前的瑾王,和章德太子的优秀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子一家可以说不仅被皇上寄予厚望,更是被全天下寄予厚望。” “但是人被捧得有多高,摔下来的时候就有多惨。”闻许言说。 许旦点了点头,说:“我们的皇帝陛下太老了,老到已经分辨不明是非,老到变得敏感多疑,老到仅凭几封信,几个所谓内幕人,一身不知何时出现在东宫的龙袍,再加上各种势力暗中推波助澜,就断定太子谋反。” “各种势力?”闻许言挑了挑眉。 “当时太子的改革方案已经触及了许多人的利益,更何况还有对那个宝座垂涎三尺的人呢。他们怕太子,更怕当时已露锋芒、比太子的性情更加果敢的小太孙,他们再也等不及了。”许旦顿了顿说,“这些事我也就知道一些。” “我看你知道得挺多的。” 许旦摇摇头,说:“有些是从我爹那里知道的,有些是我从皇上去年下的罪己诏中推测出来的。” “罪己诏?”闻许言惊讶道,“皇帝去年下了罪己诏?” “嗯。” “那这个皇帝还不算无药可救。” “那是因为现在这个天下表面上和稳,但内里早就被蛀虫吃得摇摇欲坠了。皇上看到了,看到他晚年糊涂造成的后果。他不得不下罪己诏安抚民心,其中关于章德太子的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表哥能看出这点,你也是非池中之物。” “表妹,你莫高抬我了。”许旦摆摆手道。 “那这和如今的瑾王有什么关系?天塌下来也和他这个傻子无关了。” “非也!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这正和瑾王有密切的关系。” 闻许言愣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从两个月前,就已经有人传皇上要诏瑾王回京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难不成是要诏李玉书回去继承皇位?”闻许言开玩笑道。 闻许言自个乐了一会儿,看到许旦严肃的表情,笑容顿了顿:“别开玩笑了表哥,痴傻之人怎么继承皇位?你不如说母猪会上树。” “这痴傻病未必不能治。且不说痴傻病能治好是有先例的,再说皇帝陛下早已下诏寻天下能医进京,名义上是给四公主殿下治病,但有许多人猜实际上是给瑾王殿下准备的。” “……你们这里的医学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许旦不知道闻许言为何有这感慨,但也没细想,而是继续道:“况且,国师大人即将出关,国师大人无所不能,说不定有办法。” “什么国师大人那么神?未免有些迷信了吧?” “你不懂。国师大人是神明。” 闻许言不屑地“嘁~”了一声。 “言儿,不可对国师大人不敬。”许旦蹙眉道。 “知道了~”闻许言懒得纠正这些古人封建迷信的思想。 “我说那么多,你可明白?” “不明白。” “即使瑾王殿下痴傻,皇上还是如此看重他。你想想,那些皇子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对瑾王殿下?” “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说不定皇帝并没有你说的那些意思。” “对,是我的猜测。但既然我能有这种猜测,那么那些京城中的各种势力必定也会有此猜测。”许旦说,“所以你觉得他们一旦有了这种猜测,他们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还是任由猜测成真?” “那自然是——”闻许言明白了,许旦说那么多不过是想说现在有很多人想杀李玉书,她待在李玉书身边十分危险,所以她如果真想平稳地过日子,那她必然要离开李玉书。 “想明白了?”许旦看闻许言深思的神情,就知道她想明白了。 闻许言点点头。 许旦放了一半的心。 “但是,”闻许言又问,“为什么你们会猜皇帝宁愿花费大量物力财力为瑾王治病,而不是从现有的皇子里面挑一个继承皇位?皇子里也并非全是废物吧?” “这就是我说的前话的目的。一、我们都知道以前皇上对瑾王殿下的恩宠有多盛。二、也许皇上对前太子和瑾王殿下的愧疚随着年老愈盛。三、我自己猜的,如今的天下,只有之前的瑾王殿下能力挽狂澜。” “哦。” “所以,表妹,跟我走吧。”许旦第无数次劝道。 其实许旦以上的这些话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不知道面具人为何要他带走闻许言,但他如此努力劝闻许言也是有他自己的真心之意的。他分析的瑾王处境一点都没错,他说他是猜的,其实他已经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事实。许旦有自己的消息源。 “不。”闻许言摇头道。 “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离开他?你怎么这么固执?”许旦恨铁不成钢道。 “你只跟我说了在瑾王身边的弊,但你没说利。” “弊大于利!” “但目前是利大于弊。一切事情都还没发生,没必要这么杞人忧天。” “这怎么会是杞人忧天。若是事情发生了,就晚了!章德太子何等聪明,还不是死在了一场所谓的自然火灾里了?” 闻许言沉默了一下,许旦说的并无道理,从个人利益出发,她应该早走早好。 但她一想到她要走,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那傻子怎么办?如果真有人害他,没有人护着他,那他岂不是死得嘎嘣脆? 闻许言对敌人确实干脆利落,毫不留情,但对她认为的自己人,实在是狠不下心。否则她也不会在末世里任劳任怨地当城主,为一城百姓的生死存亡,呕心沥血,薅秃头毛。 闻许言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画一条底线,如果在李玉书身边真的威胁到了她的性命,那她一定毫不犹豫抛弃李玉书跑路。 “表哥,我心里自有衡量。若是到了我感觉到威胁的那天,我一定走。” “到时候,可能不是你想走就能走得了了的。”许旦幽幽道。 “我想走,天皇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我不想走,即使把我五花大绑绑走,我也会切断绳子再跑回来。” 许旦看了闻许言许久,末了,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罢了。我劝不动了。你以后,好自为之。” “表哥,你放弃了?” “嗯,放弃了。” “那我们来谈谈,是谁指使你让你带我走的吧?” 许旦的表情僵了僵,拱手道:“表妹,告辞!”说完迅速跑路。 “喂!” *** “她还是不愿意走?”李玉书问。 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有点高兴和庆幸,又有些忧虑。 “嗯。”面具人——也就是常大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王爷,这您可放心了吧?”高福道 “我放心什么?” “这几日您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不就是在担心王妃娘娘真的走了吗?”高福捂嘴笑道。 “我这是,在想京中特使何时到。”李玉书蹙眉道。 “老奴懂的。”意思是你别狡辩了,我都懂。 “滚。” “诶!” *** 许旦劝了闻许言最后一次后的第二天就走了。 看得出许旦的无可奈何,但没办法,闻许言油盐不进。 今日的阳光特别好,但是闻许言不太好。 今早的时候闻许言突然来了大姨妈,痛得要死。现在的她躬成一个虾米似的躺在摇椅上,面色苍白,紧皱眉头,只有透过树叶的阳光能带给她一点温暖。 她前世来大姨妈的时候,不能说毫无感觉,但也不会痛得死去活来。她以前还怀疑过大姨妈真的能那么痛吗?但她现在不用怀疑了,真特么痛!!! “娘娘,您要的手炉和红糖水来了。”钟果子带着其他两个丫鬟疾步走来,看到闻许言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娘娘!” “还……”闻许言及时出声阻止了钟果子的哭嚎,“没死。水呢?” 钟果子急忙递过红糖水,闻许言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 “娘娘,您的小暖炉。” 闻许言接过暖炉,贴近肚子,暖热确实能缓解一点疼痛,她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丫鬟们可以退下了。 “姐姐~” 闻许言才闭眼了一会儿,就听到李玉书的轻声呼喊。 她睁开眼,李玉书蹲在摇椅旁边,眉眼中都是担心。 “姐姐生病了?” 闻许言摇头。 李玉书着急道:“可是姐姐难看。” 这闻许言可不能忍,即使她说话要力气,也得骂这小兔崽子,“你鸭说谁难看呢?眼睛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姐姐难受,脸难看~”李玉书急得要哭了。 闻许言咬了咬牙,深呼吸一口,忍了。她现在痛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突然,一缕异香钻进闻许言的鼻子,竟让她有点舒畅。 “李玉书,站起来。” 李玉书听话地站起来。 闻许言向他伸向手,李玉书茫然地把手搭上去。 闻许言突然用力一拉,李玉书就被拉到摇椅中,摇椅起起伏伏晃得厉害,吓得李玉书挣扎了起来。 闻许言抱着李玉书,压住他的手脚,喘着气轻声道:“别动。” 这一番动作真是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 李玉书果然不敢动了,僵着身子不敢放松。 “你身上的香气是个宝贝,能治我的病。乖一点,让我抱抱。”闻许言解释道。 “姐姐~姐姐真的生病了?” “嗯。”事到如今,不能不打自己的脸。 “叫大夫。” “嘘~有你就够了。”闻许言闭眼靠在李玉书胸上,拍了拍他的胸口,又说,“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过了一会儿,李玉书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但是心跳声很快。 靠得更近,闻许言能更加清晰地闻到李玉书身上的香味儿,对她的疼痛有明显的舒缓作用。 “李玉书,你用的什么香料?怎么这么神奇?” 第14章 “我想了想,不想做君子…… 李玉书18岁那年确实被绑走过,被废武功是真的,但那人只进行了一半就被一个黑衣蒙面人打断了。之后李玉书被救出来时,绑架的人都死了,黑衣蒙面人也不见了。后来的李玉书也确实发了一场高烧,但并未把人烧傻。 那件事也进一步提醒李玉书,即使他爹死了,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所以李玉书只能将计就计,扮成一个傻子,这样多少能减轻那些人的戒心,自己也好暗中调查和部署计划。 为了调养当年重创之后的身体以及隐藏内力,不被孙敖时不时请来大夫发现,李玉书只能长期浸泡几种特殊药草,而异香就是来源于此。 当然,这种事肯定是不能说的。所以李玉书只能继续装傻。 “算了,问你也不知道。改天我问问高福。”闻许言看李玉书傻兮兮的,无奈道。 闻许言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又做梦了。闻许言平时很少做梦,但一做梦大多是和她刚穿越过来时的那个梦一样,她成为了一名将军,梦中总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书生。 梦里的碎片很多,且梦里的场景显然并不是按照顺序排的,因为在梦里,她一会儿和书生略显生疏,一会又和书生无话不说。 “将军喜欢会做饭的男子?” “我又不会做,那家里总得有个人会做饭吧,否则怎么过日子?”她挠挠头道。 …… “书生,你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怎么突然变性下厨房了?” “我想了想,不想做君子了。” ***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坐在讲台底下的孩子们跟着书生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 闻许言此时在梦中就是趴在墙头听着书生给孩子们上课。 上完课,书生来到墙下,仰头看着她,道:“将军若是想听,下来同孩子们上课也无妨。” 闻许言有一丝被发现的窘迫,有些许脸热道:“我、我只是来监督他们有没有学好。他们可是我们兰城未来的栋梁!” 书生低眸轻笑,将军一时有些看呆了。 闻许言忍不住吐槽,为什么书生脸上长着马赛克,你都能看呆?啊?将军? 还有,兰城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 马踏尘土,激尘飞扬。 “他奶奶的,兴土竟敢劫我大燕的人,本将军今日就让他们尝尝有去无回的滋味儿!兄弟们,杀!” 营地混乱,兴土的人被制于大燕的刀兵之下。 “人呢?”白袍将军气势凌然,杀气十足。 “他、他们在后面营地。”答话的人摄于威压,颤着声音道。 将军一撩袍摆,带人往后面去了。 打开帐门,众人都在喜极而泣或感恩戴德,乱糟糟的一片,唯有角落的白衣书生安静淡然。 “你叫什么名字?”将军问。 书生作揖道:“小生李……” 李什么?闻许言努力地听,却什么都听不到。梦里看不见书生长啥样也就罢了,名字也不让她知道? 这个认知直接把闻许言气醒了。 闻许言睁开眼,院里照进了橘色残阳,天空澄澈湛蓝,天边霞光满天。 身边的李玉书不见了,闻许言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闻许言无言看着天空,想起自己以前每次一觉醒来,房间里黑漆漆的,寂静又空荡,就是这种感觉,无来由地觉得孤独和难过。 “姐姐~” 闻许言侧头看去,李玉书小跑捧着一个小暖手炉跑了过来。 他把小暖手炉放到闻许言的肚子上,闻许言眨了眨眼,没说话。 “冷了,玉书去换。”李玉书解释道。 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得一干二净。 闻许言笑了笑说:“你怎么这么乖,今晚给你加鸡腿!” “嘿嘿嘿~”李玉书憨笑,“姐姐痛不痛?” “好多了,只是不想动。”闻许言说。 “那就不动。” “不动我怎么回房里?怎么吃饭?傻子。” 闻许言说完,打量了一下李玉书,问:“傻子,你会不会抱人啊?” 李玉书摇摇头。 闻许言叫来两个丫鬟,让她们演示一下怎么抱人,演示的还是公主抱。 “学会了吗?就是这样子。” 李玉书有些犹豫挠挠头。 “你姐姐我老胳膊老腿,你年轻力壮的,你要学会照顾姐姐。”闻许言语重心长道。 接着,她朝李玉书伸出双手,威胁道:“抱我回房,不然姐姐今晚要冻死在这里了。你以后就没有姐姐了。” 李玉书小眉毛一皱,尝试着把闻许言抱了起来。 “很好,回房。”闻许言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赞赏道。 “姐姐好轻~” “那没办法,谁叫你天天抢我肉吃。都是你害的!”闻许言控诉道。 一说到肉,李玉书就抿嘴不语。 “好啊你,吃肉果然比我重要多了是吧?你个猪!” “玉书是猪,姐姐是猪姐姐。”李玉书点头道。 “你是饭桶!”闻许言被气到。 “玉书是饭桶,姐姐是饭桶姐姐~” 闻许言被抱着,一时不好打人,只好掐他脸,捏他耳朵,捶他胸口。 她捶胸的手突然顿了顿,有点硬。之前李玉书的身板虽说高大,但是是很典型没怎么锻炼过的身板,但她现在仔细一摸,那感觉就像习武之人或者经常锻炼的人的身板。她疑惑地看了李玉书一眼。 李玉书将人轻轻放到床上,闻许言突然把人一拉,再翻转身体,把人压在下面,开始扒衣服。 李玉书慌乱挣扎,不知道闻许言要干嘛,活像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妇女。 “姐姐,姐姐,不要~” “闭嘴。” 闻许言把李玉书的衣服猛地扒开来,眯了眯眼,道:“李玉书,身材不错啊~” “不过你怎么会有腹肌,怎么练的?”闻许言两手撑在李玉书双耳旁,逼问道,“是有人教你,还是你根本就不是个傻子?” 李玉书似乎被吓到,有些惶惶然,但还是憨傻的样子。 其实闻许言也不确定李玉书是不是装傻,只是想诈一诈他。若是单凭李玉书身材这事来说,怀疑李玉书装傻可能不太站得住脚,但闻许言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成天只知道吃肉玩泥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傻子,怎么会有肌肉,不养胖就不错了。 “不说话?好,你不是傻吗?那我带你去吃坨坨,你不会拒绝吧?”闻许言说完就下地要把人拉起来,结果——拉不起来。 “别装死。”闻许言努力用力拉,李玉书纹丝不动。 “玉书不要吃坨坨!” “不吃也得吃!” “玉书不要!” 就在两人在拉锯战时,高福在外面高喊:“王妃娘娘!王爷!” 闻许言暂时放下李玉书,打开门看见高福和钟果子,两人的神情兴奋,问道:“什么事?” “娘娘!京中特使突然来我们安平县了!”钟果子道。 “京中特使传信给瑾王府,说明日要来瑾王府宣皇上谕旨!”高福接着道。 “京城来的特使?”闻许言愣了愣,想到之前许旦跟她说过的话,竟然是真的吗? 高福:“是啊,娘娘。娘娘,王爷呢?” 闻许言指了指里面说,“在里面。” “娘娘,您和王爷?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确实。你打扰到我带他去吃粑粑了。”闻许言说。 高福:“……” 闻许言:“高福,你知不知道特使带来的谕旨是什么?” “老奴不知。不过娘娘放心,特使有透露说是好事儿。” “哦。”闻许言耸了耸肩,转头对房里喊,“李玉书,出来。” 没人应。 闻许言进房里找人,“李玉书!李玉书?傻子!” 等走到床边,才发现李玉书睡着了。 好一个睡遁。 “娘娘,如果没什么事,老奴就退下了。” “等等,高福,你进来。” 高福进来后,看到闻许言正坐在床边蹂、躏李玉书的脸,高福不忍直视。 “娘娘?” “平时王爷都在做什么?” 高福愣了片刻,道:“王爷喜欢跟在娘娘身边。” “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在做什么?” 高福不知道闻许言突然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总觉得自己如果说错了就完了。他脑中急转,抬眸恰好看到李玉书在闻许言看向高福的时候,睁开了眼,朝他使了个眼神。 完蛋,他完全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这个需要想这么久吗?” 高福咳嗽一声,“王爷……王爷在玩。” “玩什么?” “玩泥巴,呃,还有……还有爬树。” “爬树?我怎么没见过?” “以前王爷爬树掉下来过,被老王妃训过。后来他只敢在无人的时候爬树。” 如果爬上爬下的话,能练出点肌肉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闻许言思考的时候,李玉书又趁机给高福打眼色,并且做了几个手势。 高福顿时恍然大悟,差点喜极而泣,他要是再不懂,他家王爷急起来可能要把他埋了。 “还有,平时王爷身子虚,老奴会教些强身健体的方法给王爷,并督促他每天都练。” “原来是你教的?”闻许言惊讶道。 “是是是,之前王爷总是生病,大夫说王爷身子太虚,必须得加强锻炼。老奴只好狠下心每天让王爷练一阵。怎么了,娘娘?” “哦。那没事了。”闻许言虽然还有些疑惑,即使高福真的教李玉书强身健体了,但没有一定的强度也不会练得这么好。 然而,似乎没什么证据证明还有另一种说法。如果说有人教李玉书和李玉书装傻之间,她更相信是有人教他,因为李玉书看起来是真傻。 “那老奴——” “把这头猪带走。”闻许言推了推床上的李玉书。 高福忍住笑意,叫来两个人把李玉书抬走了。 *** 第二天,京城特使如约而至。 闻许言和其他瑾王府的人跪着,听那尖细嗓子慢悠悠地念谕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那意思大概是一个多月后,皇帝生辰,颇想念瑾王这个孙子,特召瑾王进京贺寿巴拉巴拉。 尖细嗓子念完谕旨,趾高气扬地扫了一圈瑾王府跪在他脚下的人,道:“瑾王殿下,接旨吧。” 李玉书呆呆地,动也不动,可能不懂接旨是什么意思。 “臣妾代瑾王殿下接旨。”闻许言伸手道。 “这谕旨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的。”赵爽完全不理闻许言伸出的手,阴阳怪气道,“世人皆知瑾王殿下生了病,没想到接旨也不懂?” 闻许言的手举累了,放下来捏了捏手指骨,发出咔咔的声音。熟悉闻许言的人都知道,她想动手了。 高福生怕闻许言真一板砖扣上赵爽的脑袋,忙解围道:“公公莫怪,王爷一时没听懂。” “呵呵呵~也是,本特使也是头一回遇到痴傻的人,在京城可一个都没有,还请王爷莫怪罪。”赵爽明嘲暗讽道。 闻许言站起来,一把夺走赵爽的手里的谕旨,扬眉道:“谢主隆恩。我不是什么人,也就一平平无奇的瑾王妃,代我家夫君接旨还是够格的。本王妃也是头一次遇到刚吃了屎就出来说话的人,在瑾州可是一个都没有,还请公公莫怪罪。” “你!瑾王妃原是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第15章 “老王妃来了?!”…… “哎呀,人家长期处于偏远东南之地,也没有人教我规矩。哪里像京城来的贵人懂规矩啊。” “呵呵,也是。不过瑾王妃还是得学学,否则进了京还不懂规矩的话,冲撞了哪位贵人,可就不好了。”赵爽冷笑道。 高福连忙上来打圆场道:“公公舟车劳顿,不如就住在瑾王府吧,也好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不了。”赵爽语带嫌弃道,“这么小的地方,咱家可住不惯。” “住不惯不要紧,但是公公得知道咱们瑾州的一个规矩。”闻许言把高福推开。 “哟,瑾州还有规矩呢~” “那当然。瑾州以前有个传说,外人进入瑾州必须得谨言慎行,若是在背后对瑾州的地方或人语出冒犯,地灵可饶不了他。”闻许言煞有其事恐吓道,“当然,瑾王殿下是瑾州的主人,定会护住公公,可是地灵可不爱听主人的话。” 赵爽的笑僵了僵,说:“瑾王妃可真爱说笑。” “说不说笑的,公公试过就知道了。多谢公公带来的旨意,慢走不送。”闻许言挥了挥手,像是不耐烦赶人的样子。 赵爽刚才被闻许言的故弄玄虚吓到,但很快又不屑一顾,什么地灵,简直是胡扯!小地方的人就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 赵爽“哼”了一声,道:“咱们三天后就得启程了,王爷可得快点准备好。”说完,就带着自己的随从神气十足地走了。 但没走几步,耳边刮来一道尖利风声,钝闷的一声“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啊!!!” 赵爽的眼睛被头上流出来的鲜血模糊了视线,他既恐惧又气急,回首怒吼:“谁!!!谁干的!!!竟敢袭击本特使!” 瑾王府都一脸惊恐,但似乎并不是怕赵爽,而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天啊!天啊!地灵生气了了!!!”闻许言捂着嘴害怕得瑟瑟发抖,“公公,是地灵啊!!!” 高福则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拜了又拜,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地灵莫怪!地灵莫怪!天灵灵地灵灵……” 其他人也跟着高福双手合十一脸害怕地祈祷着。 赵爽被这场景搞得头皮发麻,冷汗频出,咽了咽口水,嘴硬道:“怎、怎么可能有地灵!到到到底是谁干的!” 闻许言着急道:“公公,您还是赶紧求地灵原谅吧,否则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胡、胡说八道!你、你们敢欺骗朝廷特使!我回京要告你们!” 闻许言一脸“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摇摇头道:“唉,算了。公公,你好自为之。” “啊!别过来!别过来!地灵!地灵!”李玉书突然像是看到什么似的,指着一处空白的地方,惊慌大喊。 赵爽及其随从僵硬地看着李玉书看的那个方向,瞪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听说,心思单纯的人,很容易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闻许言在旁边幽幽地补充道。 “它,它去那里了!”李玉书突然指着赵爽,“它在你后面!它拿着红色的板板!” 闻许言指了指地上刚才砸了赵爽一头血的板砖,凝重地问李玉书:“王爷,是不是长这样的?” 李玉书猛地点头。 闻许言:“公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赵爽及其随从突然崩溃大喊就往外跑。 赵爽没跑几步,那板砖犹如鬼魅般出现砸在他背上,砸得他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赵爽头都不敢回,但好像有无数个砖头追着他,一时砸腿上、一时砸腰上、一时砸背上……幸好身边的随从半扶半拖地拉着赵爽跑。 “地灵饶命!地灵饶命!咱家再也不敢冒犯了,咱家知错了!地灵饶命啊!” 闻许言看着赵爽一边哭天喊地求饶,一边抱头鼠窜跑出王府,肚子要笑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许言捧着肚子笑倒在李玉书身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的演技真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福等人也站起身来,跟着笑,瑾王府院内一片笑声。 等闻许言好不容易笑够了,一个个和他们击掌,“咱们瑾王府的默契就是这么无懈可击!” “娘娘,咱们还得多谢高管家的提醒,不然哪里赶得上配合娘娘呢?” “对啊对啊……” “是啊是啊……” “高总管懂我。”闻许言做了个“你懂我的”手势。 “还是娘娘暗示得明显,而且,我也是看到果子给老奴使眼色才想到的。”高福笑呵呵道。 “嘻嘻,奴婢自然懂娘娘,奴婢跟了娘娘许久了呢~”钟果子得意道。 “乖~”闻许言勾勾钟果子的下巴,赞赏道。 “玉书也懂!玉书也懂!”李玉书昂着头,一脸求夸的表情。 “对哦!王爷今天未免也太聪明了吧,还知道骗人。”闻许言道。 糟糕,他今天确实有点脱离傻子人设了。李玉书神色不动,脑中却在急转。 “不过,王爷虽然才六岁,但毕竟还是有点智商的。”还没等李玉书找出理由掩过去,闻许言就自己说服了自己。 “是啊,娘娘,之前王爷也看过一些关于鬼怪的戏,所以跟着学得挺像的。”高福连忙接道。 “哦~怪不得刚才见鬼的样子演得这么好。”闻许言摸了摸李玉书的头道,“表现不错,今晚加猪蹄。” *** 晚上吃完饭后,闻许言拿起那道圣旨坐在灯下又看了一遍。 毕竟是未来现代人,对古董还是有些好奇的。 看着看着,闻许言道:“果子,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应该会吧。安平县是咱们王爷的封地,咱们不回这里还能去哪呢?”钟果子坐在一旁做绣活道。 “未必。”闻许言摇摇头道。如果许旦猜得没错的话,他们此次回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要么困在京城,要么死在京城。 钟果子咬线的动作一顿,惊讶道:“娘娘怎会这样说?” “我猜的。果子,你明天跟高总管说,把能带上的东西全部带上。” “好嘞。” “对了,老王妃那边,有人送信过去了吗?” “高总管找人送了。明日老王妃和三小姐应该就回来了。” “她们也跟着去?”闻许言愣了愣道。 钟果子犹豫道:“娘娘,你不喜欢她们跟着去吗?” “不是……”京城本就对李玉书来说不是个好地方,如果带老王妃和妹妹去的话,不免有些让人担心。 但如果老王妃和三小姐不跟着去的话,以后会不会都见不着面了? 闻许言突然觉得有点累,李玉书那傻子现在估计在呼呼大睡,而她却在为李玉书全家担忧。 “娘娘放心,老王妃和三小姐不去。高总管说了,我们只是去贺个寿,用不着全部人都去。明日老王妃回来只是给王爷送别。” “哦。”说不定到时候皇帝真觉得李玉书没什么价值,就会放他回来了呢?闻许言想,现在过多思虑简直对我的头发太不友好了。不想了不想了。 *** “这几日,把所有东西全部带上。瑾州,我不会再回来了。” “是,王爷。王爷,老王妃那边传信过来说明日带小姐回来。” “嗯,知道了。你安排下去,留两卫在瑾州保护老王妃和小姐的安全。” “是。” *** 第二天早上,天才刚刚擦亮,闻许言就被钟果子吵醒了。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啊!”闻许言闭着眼睛,伸出一只手掌威胁道。 “娘娘,您就是今儿个打死我,我也认了!老王妃那边快到了,您身为儿媳理应起来迎接啊!” “什么老王妃……”闻许言翻了个身,突然坐了起来,“老王妃来了?!” “是啊娘娘,您快起来吧!” “淦,快帮我穿衣服!王爷呢?快叫王爷起床!” “王爷那边有高管家,您就不用操心了。” 闻许言点了点头,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洗漱。 半个时辰后。 闻许言面带微笑,站在李玉书旁边,十分端庄典雅。 “怎么还没到?”闻许言小声道。 “快了,娘娘坚持住。”钟果子道。 闻许言的手凉得很,把手缩在衣袖里也无济于事。她看了看旁边的李玉书,悄摸摸地把手伸进他的袖子里,凉凉的手搭上温热的手腕,“嘶,舒服~” 李玉书被吓了一跳,“姐姐!玉书凉!” “你姐我更凉,不准动。”闻许言警告道。 李玉书还真一动不敢动,任着那双冰凉的手吃他“豆腐”。 “说了多少遍了,在老王妃面前不准叫我姐姐。叫王妃。” “王妃姐……嗷~” 闻许言捏住李玉书的肉,“叫啥?” “王、王妃。” “娘娘,娘娘,老王妃来了!” 闻许言把手从李玉书袖子里抽出来,迅速站直。 老王妃的马车缓缓停在瑾王府门口,闻许言有些紧张,僵着一个微笑。 闻许言以前除了自家师父,压根没有长辈亲戚。这回她算是体会到了古早华夏记载的过年小孩见亲戚的尴尬场景了。 一只玉白纤细的手撩开车帘,手的主人还没出现,一个六岁女孩就探了出来,看见李玉书高兴道:“哥哥!嫂嫂!” 第16章 “兰城?!” 闻许言挂着微笑,机械地挥挥手跟女孩打招呼:“嗨~” 瑾王府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今日的王妃仿佛被夺了舍一般,变得无比温柔。 小女孩开心得就想跳下马车,被马车里的人叫住:“淼淼,小心些。” 闻许言推了推李玉书,意思是你个傻子快去接你妹妹啊。 但是李玉书不愧是傻子,一点都没领会到闻许言的意思,反而回头投以疑惑的目光。 幸好高福识相地向前把李淼淼抱下来,“恭迎小姐回府。” “咯咯咯咯~高伯伯!” “哎~”高福笑呵呵地应道。 老王妃也正在此时出了来,闻许言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老王妃听说已经快四十了,但是看起来才三十左右,样貌清绝,气质温柔,见人三分笑,亲和力十足。 老王妃被人扶下来,闻许言忙拉着李玉书上前去,她憋出一个词:“娘。” 傅鸢儿拉住闻许言的手,柔声道:“言言,许久未见,在府里过得好吗?” 闻许言心中松了一口气,这看起来并不是恶婆婆。 “一切都好,谢谢娘关心。” 傅鸢儿放心笑了笑,侧首看向李玉书,摸了摸他的脸,道:“玉书,你最近胖了。” 李玉书马上就不愿意了,说:“玉书不胖!” 傅鸢儿眸子弯了弯,宠溺道:“好好好,你不胖。” 闻许言看着李玉书还有些不开心,忙道:“王爷,快扶娘进去,外面风大。” 李玉书乖巧道:“好的,爱妃。” 闻许言眉毛扬了扬,想问谁教他的。但是碍着老王妃在场,她就没训他。 傅鸢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夫妻和睦,她就放心了。 从白马寺到瑾王府需要两个时辰的距离,如今傅鸢儿和李淼淼刚回府,自然是先休息一会儿,闻许言也不便打扰。 若是傅鸢儿知道她和李玉书是分房睡,怕是免不了挨训。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闻许言深思熟虑了一番决定暂时和李玉书凑合两晚。反正又不是没睡过。 闻许言睡了午觉醒来,没看见李玉书,问了钟果子,说是老王妃把李玉书找去说家常了,看见她在睡午觉就没叫她。 “你说我要不要去请个安什么的?”闻许言问钟果子。 钟果子点头道:“既然娘娘已经醒了,应该去请安的。” “哦,那我假装没醒,你假装不知道我醒了。”闻许言又躺回床上去。 “老王妃这么温婉,娘娘,您怕什么呀?” 钟果子一眼看穿了闻许言的脆弱,闻许言叹了一口气道:“我从小到大还没叫过谁做娘,有点尴尬。” “啊?您小时候不是叫过大夫人做娘吗?” “……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亲娘以外。” “哦哦!哎呀,娘娘,婆媳关系就是越处越融洽的,您不用怕。” “说得好像你嫁过人似的,说起婆媳关系来一套一套的。”闻许言道。 钟果子脸上染上红晕,害羞道:“奴婢听说的。” “哟哟,谁家姑娘脸这么红啊?该不会是想嫁人了吧?”闻许言调侃道。 “哎呀,娘娘~” …… *** “玉书,此次回京,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啊。”傅鸢儿捧着李玉书的手,忧虑道。 “娘和淼淼在瑾州也要好好保重,我会将两卫留在瑾州保护你们,其余的会跟着我进京,娘不用担心我。我此次回京,若是顺利,就早早将你们接回京来一家团聚。若是不顺利……” “一定会顺利的!”傅鸢儿生怕李玉书说出后面不吉利的话,蹙眉打断道。 李玉书笑了笑,握紧她的手,试图安抚傅鸢儿,认真道:“娘,有些事我不得不说。若是不顺利,我也为你们安排好了后路。到时候你们就听小十和小十三的,他们知道怎么做。” 李玉书有一支暗卫,分为十三卫,故也称十三卫。十三卫总长就是常大。 每卫设一卫长,每一卫长麾下率二十人。十三卫各个都是武功高强,精锐中的精锐,但每卫也有侧重点,有些擅长侦查追踪,有些擅于暗杀,有些擅于隐藏收集讯息,有些擅于奇淫巧技…… 李玉书早早就放了第一卫和第七卫在京城收集信息,运作他的计划,现在皇帝突然要召李玉书回京,其中就有李玉书的人在推动。 第八卫则暗中保护在外游历的李延清。 而李玉书留给傅鸢儿和李淼淼的第十卫和第十三卫是其中整体综合最强的。 剩下的暗卫则是跟着李玉书随时待命。 傅鸢儿含泪点了点头,哽咽道:“我有时候想,我的玉书太苦了,背负了太多,上天什么时候能饶过他啊。” “娘~”李玉书起身抱了抱傅鸢儿,轻抚她的背,“娘,玉书身为长子,这是玉书理应做的。六年前诬陷父亲谋反的贼人还没除清,害死父亲的凶手还没找到,若是玉书不把那些人都清理干净,我们都不会得到安宁。” 傅鸢儿流泪点头。 傅鸢儿虽说只是李玉书的继娘,但她从李玉书小时候就将他视如己出。李玉书的亲娘在生李玉书时就因难产去世了,三年后,李照迫于压力才重新娶了当时的丞相女儿傅鸢儿为继室。后来两人日久生情,但碍于李玉书还小,傅鸢儿主动提出等李玉书再大一点,再生孩子。 夫妻俩顶着当时的皇后的压力不可谓不大,直到李玉书五岁时,他们才生了第二个孩子,叫李延清。而傅鸢儿怀李淼淼那年,正好是章德太子被流放那年。 所以,早熟懂事的李玉书也一直将傅鸢儿当做自己的亲娘。 李玉书把傅鸢儿放开,重新蹲在她脚边,帮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若是娘空闲时间能帮玉书祈福,玉书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娘相信佛祖,佛祖一定会保佑我的。所以娘放心吧。” 傅鸢儿破涕为笑,摸着他的鬓发道:“好~娘一定为玉书天天祈福。” 李玉书也笑了。他没告诉傅鸢儿的是,他不仅要把那些人揪出来一个一个除掉,他还要那个至尊之位,那个引致众虎狼撕咬他爹、原本就属于他的位置。 “言言,是个好孩子。”傅鸢儿突然道。 “嗯。” “你要好好对她,莫要辜负了她。” “玉书知道。” 傅鸢儿叹了一口气道:“娘一直对你和她有亏欠。娘知道你对闻家那孩子无意,还是将她许给了你,你会不会怪娘?” 李玉书摇头道:“娘是为了我好,我不怪娘。” “如果你以后遇到真正心仪之人,将心仪之人娶进门,你也不要亏待了她。毕竟是我们李家欠了她的。知道吗?”傅鸢儿郑重道。 若是以后他真娶了另一个女人,闻许言恐怕先把他用板砖拍飞,再将那女人拍飞。李玉书想到这个场景莫名地觉得好笑,竟一点反感都没有。 傅鸢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玉书的答应,反而看见李玉书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中竟有些笑意。 做娘的联系上下文,缓缓眯起眼,猜测道:“玉书莫不是喜欢上言言了?” “啊?”李玉书回过神来,看见傅鸢儿有些欣慰和揶揄的笑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道,“实不相瞒娘亲,玉书知道王妃是个有趣且聪明的女子,但玉书不懂情爱之事,故无法知道玉书对王妃到底是不是那种感情。希望娘亲能为玉书指点迷津。” “为娘一生也只有你爹一个男子,等反应过来时,我和你爹早已经日久生情。为娘在此事上理解也较为浅薄。但有一条,若是有一天,你和言言能为彼此甘愿付出所有,乃至生命,那定是彼此相爱的。或者,”傅鸢儿微笑道,“在临死垂危时,你脑中第一个想起的、担忧的、想再见一面的人,便是你挚爱之人。” “玉书明白了。” *** 晚上闻许言和李玉书一家吃了顿十分融洽的晚宴,倒是消弭了一些闻许言的尴尬。 饭后,傅鸢儿叫上闻许言陪她走走。闻许言才刚刚压下的尴尬又悄咪咪地涌上来,走路都有点不自然。 “平时我不常回府,言言和我生疏也是正常。”傅鸢儿开口道。 “没、没有,娘性情可亲,我只是怕我嘴笨,话说多了唐突了娘。”闻许言连忙解释。 傅鸢儿表示理解地笑了笑,拉着闻许言到一个亭子坐下。 她招了招手,旁边一个丫鬟送来一个盒子,傅鸢儿打开,是一只镶金花纹的玉镯子,她拿起来笑着解释道:“这只镯子是玉书的亲娘生前就准备好给未来儿媳妇的,玉书他爹后来就交给我保管了。上回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一时没找到,就只送了我准备的玉麒麟吊坠。这回找到了,就拿来送你了。” 那只镯子的成色十分好,一看就是上等的玉石,上面是镶金的花纹,看起来有点像兰花。 闻许言知道推拖不掉,就坦然并乐滋滋地接受,由着傅鸢儿戴进她的左手,高兴道:“谢谢娘!谢谢两个娘!” 玉好啊,镶金好啊,能卖不少钱。将来她要是走投无路,还能靠这起死回生。当然非到必要的时候,闻许言是不会卖的,只是她的小金库进账这么贵重的东西,想不高兴都不行。 傅鸢儿慈爱地看着爱不释手地研究镯子的闻许言。 闻许言看了一会儿道:“娘,这玉镯上镶的是兰花吗?” “嗯。是文心兰。咱们院内就种有。” “嗯,咱们王府里有好多兰花,品种奇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开了个鉴赏兰花的园子。”闻许言道。 傅鸢儿微笑道:“安平县偏处东南,湿润温热,自古就盛产兰花。之前安平县还叫做兰城,到了本朝重新区划之后,就改为安平县了。” “兰城?!”闻许言吃惊道。 怪不得闻许言觉得梦中兰城的名字耳熟,原来安平县就是兰城,她住在兰城,经常梦到兰城,这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闻许言蓦地想起之前一直听的关于那个女将军的戏,那个女将军叫做——闻承言。她当时还觉得闻承言这个名字和她还挺有缘分的。 如今再一想,女将军、兰城、自己做的梦、相似名字、莫名其妙的穿越、明明是魂穿却连空间铃铛也跟了过来,如此多的巧合到底是天命,还是被安排了?还有,那个看不清脸的书生到底是谁? 第17章 “娘娘,您就不想想自己…… 自从闻许言规整了诸多奇怪的巧合后,思虑变得颇多。以前她不想想,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但如今她要离开安平县,她这一离开,可能线索就断了,她不能不趁这两天收集信息。 闻许言坐在书房的地上,周边堆满了书,她正在拿着一本《安平县志》看着。周围的书,既有关于闻承言的话本、小说、传奇、野史之类,也有关于本地的地域志、人物志…… 钟果子又拿了几本书过来,放到一边,道:“娘娘,就这些了。” “三百年前的兰城范围不止安平县,你再去收集一下安平县周边的相关书籍。”闻许言眼也不抬道。 钟果子忍住心中一口血,问道:“娘娘,您到底在找什么?” 闻许言静默片刻,隔着手里的书看向钟果子,严肃道:“在找我的前世。” 钟果子嘴角抽了抽,指了指满地的闻将军传奇,问:“娘娘,您不会说您前世是闻将军吧。” “那倒也未必。” 钟果子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她家娘娘的癔症还没到无可救药,结果闻许言的下一句直接让她心梗—— “说不定我前世是闻将军的一只小宠物,也说不定是她随手在雨林救的蛇,或者她家米缸里的小老鼠……”闻许言一本正经道。 其实闻许言觉得自己这样想很有道理。如果她是闻承言的宠物,那么她的名字和闻承言相近是很有可能的,而且她能看见闻承言和那书生的爱情故事也是很正常的。至于自己穿越过来的目的和任务,很有可能就是帮自家主人重造前缘。 至于她为什么不觉得自己会是闻承言呢?因为她觉得她是个没有心的看破红尘的女人,对一个书生犯花痴那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若她前世就是本人,怎么可能连自己喜欢的人的脸都不记得长啥样?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娘娘,您就不想想自己可能是个人吗?”钟果子弱弱地提问。 “想过。所以我在找,看我有没有在闻将军的故事里露过脸。”而且她也在找梦中的那个书生,叫什么名她一定要知道,否则她可太难受了! “您还不如说自己是闻将军呢,起码气质挺像的……”钟果子小声嘟囔道。 闻许言倒是没听到钟果子的吐槽,换了一本书继续看,看了一会儿,蹙眉道:“这什么鬼?” “怎么了娘娘?”钟果子连忙问。 “这本小说就离谱,女将军和歌姬怎么搞在一起?”闻许言无语道,“我不是歧视女女同性恋啊,但这写的将军带歌姬上战场,在帐营颠鸾倒凤,并因歌姬的死大开杀戒……这哪里是为国为家的将军,这分明是色令智昏的庸帅!” “年代久远,将军又是声名远播的威武大将军,许多风流传言编成故事也很正常。”钟果子道。 闻许言拿起另一本,看了一会儿,“得,这回不是歌姬了,是男狐狸精。”她随手一扔。 “哦,和公主。”又扔一本。 “啧,和帝王。”扔掉。 “呃,和男女戏子,男女通吃,牛。”扔。 “呵,和敌营将帅,就不怕两人亲热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掏出刀子把另一个人干掉吗?”扔掉。 …… 钟果子眼睁睁看着闻许言扔掉一本又一本,眉头越皱越紧,脾气越发暴躁,小心问道:“娘娘,那您觉得将军和谁最配?” “那当然是——” “嗯?”钟果子好奇地等闻许言的回答。 “一文一武最配。最厉害的将军自然要配最有才学的人。比如书生什么的。”闻许言说。 “可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怎么配得上将军呢?” “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过是读书人的自嘲,并不代表别人能自以为是地嘲讽他们。说书生迂腐,世人更迂腐。世人只以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是读书人,不知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也是读书人。”闻许言不知不觉地就为那梦中人辩解了,摆摆手,“算了,不说了。” “是奴婢浅薄了。” 闻许言随手抓起一本书又继续看了起来。 她从早上看到傍晚,安平县的情况倒是了解了不少,但人还是没找到。兴许在茫茫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即使书生和大名鼎鼎的闻将军有交集,也没人会记得为他添上一笔。 闻许言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书放下,抬眸蓦地看到李淼淼睁大眼睛看着她,吓了她一跳。 “淼淼,你什么时候来的?” “淼淼才刚来。嫂嫂在看什么?” “嗯……在看故事。” 李淼淼好奇地拿起一本书,看到书中主人公的时候,眼睛一亮,高兴道:“嫂嫂喜欢闻将军吗?” “嗯,挺喜欢的,淼淼也喜欢吗?”闻许言摸了摸她的头问。 “嗯!闻承言将军是巾帼英雄!哥哥还在策论中提到她呢!” 闻许言怔了怔,问:“是哪个哥哥?” “是大哥哥呀~”李淼淼答道。 “什么时候的策论?” “娘说是大哥哥以前写的,但是是什么时候,淼淼就不清楚了。” “哦~”闻许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想抓住一阵风,但没抓住的感觉。说实话,她对以前那个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李玉书还真挺好奇的。 “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闻许言好奇问道。 “好像是……”李淼淼挠挠头想了许久,没想出来。 就在闻许言想说算了的时候,李淼淼突然“啊!”了一声。 “大哥哥好像说要恢复女军制!还说要改变女人不能经商的禁令,大哥哥还说了……还说了能者居上,不限男女!” 闻许言惊讶挑眉道:“那你哥,思想还真挺先进的。” “哥哥以前有好多有意思的策论,但娘亲都收起来了,淼淼也看不到了。”李淼淼嘟着嘴不高兴道。 “嗯,那还挺可惜的。我也想看看。”闻许言有些许遗憾道。 ***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闻许言也没找到梦中书生存在的痕迹,只能让钟果子把剩下的书都打包上车。 今日就是要去京城的时候。 李淼淼在门口抱着李玉书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哭喊着:“大哥哥不要走!淼淼不要大哥哥走!淼淼不要!” 李玉书这个傻憨憨也跟着李淼淼哭了起来,完全像个孩子。 而老王妃虽然也抹着泪,但还算克制,一边哄着李淼淼,一边恨不得多看李玉书几眼。 闻许言无奈,只能上前这边劝,那边哄的。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闻许言看着马车走出城门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李玉书还在抽抽搭搭,闻许言不耐烦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不然你下车,我自个儿代表瑾王府去京城。” 李玉书红着眼睛,委委屈屈但又故作坚强道:“要跟姐姐去。” “那你别哭了。你不知道你哭得像杀猪似的。” 李玉书被嫌弃之后,忍了忍,没忍住,又想哭鼻子。 闻许言及时察觉,指着李玉书道:“闭嘴。” 李玉书的眼泪被憋了回去,发出小狗被欺负的咕咕唧唧的声音。 *** 闻许言听到从安平县到京城需要二十多天的时候,她是绝望的。此时的她一脸生无可恋地靠着车壁,十分怀念上辈子的交通。 “咚咚。”有人敲响了车厢。 闻许言掀开窗帘,赵爽一脸讨好地笑。 经过几次“地灵”事件,赵爽终于老实了,现在他对瑾王府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半点怠慢也不敢。 “娘娘,前方咱们就到永阳镇了,咱家寻思着是不是要在永阳镇歇一晚,明早咱们再启程。您和王爷觉得呢?” “行。”闻许言已经在野外过了两个晚上了,她早就受不了了。 一行车队缓缓驶进永阳镇。为了避免麻烦和引起人注意,闻许言曾吩咐过要低调,经过有人的地方也不要惊动当地官府。 鬼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在追杀李玉书啊,还是小心点为妙。 闻许言一行人找了家客栈落脚,她和李玉书下车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更切确地说,集中在李玉书的身上。 闻许言视线扫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就迅速转移视线。等闻许言收回视线的时候,那些目光又追着李玉书,甚至开始隐晦地窃窃私语。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现象,都是一脸迷茫,也看向李玉书。 “看什么看?”闻许言不爽道。 顷刻间所有视线都移开了。 这时,客栈老板迎了过来,笑呵呵问:“客官们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高福上前道:“住店。” 接着就有店员带着高福去登记了。 客栈老板带人上楼,还时不时瞄一眼李玉书。 等走到二楼时,闻许言忍无可忍,问:“你们到底为什么总看他?” “哈哈~这位公子生得如此俊美,少不了让人想多看几眼~” “不对。你们那可不是欣赏惊艳的眼神,而是可惜或者幸灾乐祸或者可怜的眼神。”闻许言眯起眼,掐住客栈老板的后颈脖子,冷声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打到你说。” 几个家丁将客栈老板围在中间,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赵爽适时出声,道:“你还是早点说吧,我们家夫人动起手来,少不了让人伤筋动骨呢~” “诶唷,姑娘饶命啊!姑娘手下留情!我说我说!”客栈老板双手合十求饶道。 闻许言放开他:“废话少说。” “唉~”客栈老板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咱们永阳镇这两年出现了采花大盗。我们镇里的青年才俊时不时就会被采花大盗拐走,不知所踪。去年好不容易逃回来一个,但已经变成了疯子,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采花大盗?”闻许言有些惊奇,这年头男人也不安全了? “对,专采雄花的采花大盗。”客栈老板无奈地点点头,“双数月的十三到十五号,它都会出现。” “现在是什么日子?”闻许言问旁边的人。 “六月十四号。” “……”呵呵,真特么巧。 “你怎么知道是采花,而不是抓壮丁?”闻许言又问。 第18章 “王妃、王妃为何对奴才…… “那个采花大盗不仅专抓年轻好看的男人,而且还会在房里留下第几个郎君的编号,还留一点聘礼。” “聘礼?那这个采花大盗还挺讲究。”闻许言嗤笑一声。 “害,那大盗说是聘礼啊,其实更像赏钱,并不多。” “哦~所以你们一看到这么俊俏的郎君,”闻许言指了指李玉书,“就觉得一定会被采花大盗抓走对吗?” “那可不!那大盗最爱俊美男子,说不定你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那这个大盗介不介意它的新郎是个傻子?” 客栈老板愣了愣,道:“应当不介意。去年住镇中的有一个小傻子就被抓走了。” “这可就麻烦了……”闻许言思忖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肯说采花大盗的事?”赵爽问。 客栈老板被问得窘迫,“我要是说了,你们走了怎么办。我们这里好久没来生人了,我这客栈再不赚点钱就要倒闭了。” 赵爽翻了个鄙夷的白眼,又说:“难道你们这里的官府就不管?” “唉,镇长自己的儿子都被抓了,怎么管得了这大盗?县太爷所在府衙离咱们这里有点远,有人去过报官,但县太爷就派人来过一次,抓不到人又回去了。”客栈老板沮丧道。 “这是什么官?!”赵爽怒道。 “现在世道就是这样,上头的人吃得脑满肥肠,下边的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客栈老板一脸“世态炎凉”的感慨。 “最后一个问题,这采花大盗是用什么办法把人抓走的?硬抓吗?”闻许言问。 客栈老板摇头道:“不知道。我们要是知道,也不至于让它抓走了这么多人。” 赵爽皱着眉毛过来询问闻许言:“夫人,我们要不然赶紧走吧?” 客栈老板伸长耳朵就听到赵爽说什么“走”,他忙道:“别走别走!只要大家伙注意点,那采花大盗兴许就得不了手了!您看您们钱都付了,现在走岂不是亏了!” 闻许言瞟了客栈老板一眼,摇头道:“现在走也走不了多远了。老板说得对,我们八成早就被盯上了。没事,我们注意防范就行。” 客栈老板喜笑颜开:“对嘛,现在走的话多亏了。” 晚上的时候,闻许言安排好李玉书房里的守卫,嘱咐他们一定不能睡,还有捂住鼻子,注意动静。她还在房门后和窗户后挂了一串铃铛,若是有人强行进入,铃铛就会响起来。 “李玉书,如果有人要带你走。你一定要大喊,能喊多大声就喊多大声,知道吗?” 李玉书用力地点点头。 “你不用怕,好好睡觉。周围有好多人保护你。”闻许言安抚他道。 “姐姐~姐姐可以陪玉书睡吗?有姐姐,玉书就不怕了~”李玉书抓着闻许言的袖子晃了晃,一脸期望道。 “如果你房里有这么多人,你还是被抓了,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也无济于事。”闻许言表示拒绝。 然后她拿出一个红绳手链,手链上串着一个圆形铃铛,她把手链带在李玉书的手上,嘱咐道:“这个手链什么时候都不能脱。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脱了我就不要你了。” “嗯嗯!玉书一定不会脱的!” 第二天早上,闻许言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闻许言不耐烦地开门:“什么事?” “夫人!大事不好了!爷不见了!”高福着急道。 闻许言怔了怔,随即皱起眉,快步走到隔壁房间,房里的随从们都低着头,一脸惶恐。 闻许言走到床边查探一番,床上被子凌乱,但没留下什么线索。 她回过头来,问昨晚守在房里的人:“昨晚你们都睡着了?” 随从们惭愧地点点头。 “有没有听到铃铛响,或者看到白色的烟,或者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没有。” 闻许言走到桌子边,视线落到桌子上昨天晚上客栈老板送来的宵夜,想起昨晚她莫名地很困,睡得很早。 “来人,把这些饭菜找大夫验一验。高福,带人去把客栈老板押来。”她转眸看到刚跑来的惊魂不定的钟果子,“果子,伺候我洗漱。” 随从们:“是。” 高福即使满脸疑惑,也没立马问,而是转身就带人下了楼。 钟果子愣了愣应道:“是,夫人。” *** 闻许言坐在上首,翘着腿,一左一右分别站着赵爽和钟果子,刘苗苗则是捧着一则手帕,手帕上插满了绣花针。客栈老板满脸是伤跪在闻许言前面,高福带着其他人堵在客栈老板的身后。 闻许言:“说不说?” “夫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客栈老板被打了一顿,再也硬气不起来了,只能不断喊冤。 闻许言给旁边瑟瑟发抖的大夫使了个眼色,“告诉他,你在昨晚他送来的饭菜里检出了什么?” “回回回夫人,我我我我检出了迷药。”那大夫年过半百,头一回看到如此强横的场景,害怕得白胡子一颤一颤的。 客栈老板脸色骤变,但还是嘴硬道:“我不知道什么迷药,我好端端地怎么可能下迷药,我为什么要下迷药?我还要做生意啊!夫人,我真的冤枉啊夫人!” “大夫,您可以走了。”闻许言对大夫道。 “诶、诶!”大夫颤颤巍巍地离开。 “还嘴硬?你且硬着,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容嬷……不是,刘苗苗做好准备了吗?” “诶,奴婢早就做好准备了。”刘苗苗笑着拿起一根针走向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被刘苗苗吓得后退,但迅速就被人摁住了,他惊恐道:“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扎。”闻许言薄唇轻吐。 “啊——” 刘苗苗倒也不是乱扎,是按照闻许言给的几个特殊穴位来扎,听说这样扎针,受刑的人会痛不欲生。 “啊!!!” 到了第三针,客栈老板就挺不住了,颤着嘴唇忙喊道:“我说!我说!” “停。”闻许言打了个响指。刘苗苗面带遗憾地带着针退下。 “为何下迷药?你是采花大盗的帮凶?” “他们跟我说,如果我能找到俊美男子上贡,就不会动我们镇子里的人,就不会动我的儿子!他今年准备要考试了,我我们家三代单传,就靠他光照门楣了,我怎么能让那大盗毁了他?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你儿子在哪?” “求求你们别告诉他!这是我做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卑鄙的人!”客栈老板膝行两步乞求道。 赵爽:“你也知道你卑鄙!我们爷何辜要为你们买单?!” 客栈老板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闻许言静默片刻,继续问:“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他们是我们这里最大最强的山贼!名为黑狼寨,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下山抢劫,还抢走镇子里的年轻男子。官府不管,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抵挡得了!”客栈老板抹着眼泪痛诉道,“即使我们把年轻男子藏起来也无济于事,他们总有办法找到,又设法把人抓走。” “黑狼寨在哪里?”高福问。 “不知道,”客栈老板摇头,“若是能找到,我们拼了命也要把他们烧了!” 闻许言:“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那你还知道什么?!”赵爽暴躁道,“你知不知道我家爷是谁?!若是他有一根毫毛伤了,你们连同那什么黑狼寨都得陪葬!” 客栈老板一听赵爽这话,才意识到这帮人可能身份深厚,他咽了咽口水,惶然问道:“那、那位爷是谁啊?” “他乃——” 闻许言淡淡地看了赵爽一眼,及时阻止了赵爽的话,问客栈老板:“他们平时下山的时候大概有多少人?” “大概……大概两百人左右。” “这么多?!”高福惊愕。 瑾王府的随从满打满算才二十个左右。 闻许言头疼地扶额,要不然让李玉书把人娶了得了,反正他什么都不懂。 “没办法了……”闻许言叹了一口气道。 高福以为闻许言无计可施,着急道:“娘娘……” “刘苗苗你先带人把客栈的人控制起来。高福你去找条狗来,果子你去帮我找身适合我的男装过来。赵爽你跟我过来。” 被吩咐任务的人一一应答。 赵爽跟着闻许言到一间空房间,闻许言转身就把门给关了。 赵爽疑惑道:“娘娘?” 闻许言开口道:“我不管你以前是哪个皇子的人,但你现在必须是我的人。” 赵爽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面上不动声色道:“老奴不知道娘娘说的什么话,老奴生死都是皇上的人。” “你若是要装,随你。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昨天吃的那份绿豆汤,我早就下了毒。” 赵爽大惊失色,面色瞬间惨白,不可置信道:“王妃、王妃为何对奴才下毒?” “因为我不信你。不过这毒是有解药的,你如果听话,我就按时给你解药。你如果不听话,就没有解药,”闻许言缓声恐吓道,“那你就会化、脓、而、死。” 赵爽被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你若不信,你感觉一下自己现在是不是浑身乏力,看你的脚上已经有飞虫粘附了?” 赵爽瞬间感觉全身都不对劲儿,想站起来,但是腿软站不起来,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上真的有虫子! “王妃娘娘,奴才做错了什么?奴才认错!奴才知错!求娘娘饶了奴才!” 闻许言看着哭天喊地地抱着她的腿的赵爽,弯了弯唇,拿出一颗糖丸递给他说:“这是三天的解药。” 赵爽忙接过来吞下,过了一会儿,身上又有了劲儿,虫子也似乎不感兴趣了,都飞走了。赵爽劫后重生般喘着粗气。 “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奴才定万死不辞。”赵爽道。 闻许言先不说要他干什么,而是问:“你这个特使含金量是多少?” 第19章 “但是你们山寨的警报系…… “娘娘什么意思?” “能号令颍州的守军吗?” 现在他们所处的就是颍州地界,但守军并不在这个镇上,而是在另一个重镇上。 “娘娘的意思是,让奴才去找颍州的守军过来打、黑、狼寨救王爷吗?”赵爽面露为难,“可是各州守军只听上级或皇上调令,根本不是奴才一个特使能调来的。而且此事理应由县内府衙负责。” “县内府衙才多少人?黑狼寨单是下山就有两百人左右,你觉得县内府衙能救得了王爷?” “但那些将军武人向来看轻咱家这些阉人,咱家去了只会任其羞辱,怎会让咱家调兵呢?” “即使明说是救王爷也不行?” 本来闻许言是不想暴露李玉书的身份,但已经到了这份上了,也不得不搬出身份来。即使到后面招来追杀也是没办法的事。 赵爽的眼神闪烁,弱声道:“您也知道,如今瑾王爷无权无势,没什么人看在眼中……” 闻许言冷笑:“意思是如果如今在黑狼寨的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皇子,那么那些人就会马不停蹄地来救驾咯?就因瑾王弱势,即使知道他被困,他们也会推脱不来?” “娘娘,咱家知道咱家说话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赵爽说完又怂得缩脖子,生怕闻许言大怒把他打死。 “好。”闻许言点点头,努力压住心中暴躁。 其实若是她一个人去救瑾王,未必救不下来。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唯有有能力把黑狼寨一锅端了的实力,她才放心。 “那你用你真正的主子的名义总可以吧?”闻许言逼视赵爽道。 赵爽本想再否认,但闻许言看他的眼神实在阴冷得恐怖,这哪里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分明是下一秒就要扭断他脖子的女魔头。 赵爽打了个寒颤,牙齿打颤道:“奴才、奴才愿意试试。” “记住了,你身上的毒只有我有解药。解药只能撑三天,三天后你没回来,或者你不信邪自己直接跑了。后果你自负。” “老奴明白。”赵爽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道。 *** 闻许言简单地和高福说了一下她和赵爽的谈话,让他挑选两个人和赵爽同行去搬救兵。 高福竖起大拇指道:“娘娘英明,用计让他相信自己真的中了毒,这样谅他也不敢不回来。” “没用计,我是真的下毒了。”闻许言认真挑选钟果子买回来的男装,漫不经心道。 “啊,娘娘随便下个小毒就把人唬住了,让赵爽为了自己的命不得不尽力完成任务。娘娘好算计。” 闻许言翻衣服的手顿了顿,看向高福道:“我下的是真致命的毒药。只不过毒发的时间是一个月,我把时间和他说短而已。一个月内,没有我的解药,他必死无疑。” 高福愣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闻许言看高福发愣,突然笑了:“你不会以为我不敢或者因为太善良了不会真下毒吧?” 高福点了点头。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闻许言问。 高福沉默片刻,总觉得如果他说出闻许言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会被闻许言嘲笑。 闻许言:“嗯?” 高福:“王妃虽然有时候性情比较、比较……” “比较暴躁,爱打人。”闻许言给他补充了,“直接说但是。” “但是王妃很善良、容易心软、有爱心,骨子里还是很温柔的,而且很有童真,还有点天真烂漫。比其他女子却是一点都不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许言大笑了起来,笑得趴在钟果子的肩膀上颤抖,笑够了站起来抹了抹笑出的眼泪,“可以、可以。你从哪得出来的结论?” 钟果子这时候也说话了,“奴婢觉得高总管没说错啊。王妃娘娘是最好的王妃娘娘。” “你们到底戴了什么滤镜?”闻许言奇怪问道。 “王妃娘娘对王爷和我们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是什么什么滤镜。”钟果子认真道。 高福认同地点点头。 闻许言笑着摇摇头说:“你们以后会慢慢看见真实的我。比如这次,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起人来毫不手软。” “那、那只能说王妃娘娘为了王爷迫不得已用这招。”钟果子为闻许言辩解道。 “其实我有其他办法让他屈服为我办事,但由于我嫌太麻烦了,直接用最狠的一招,给他下毒了,而且是下致命的毒。一条人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控制在我手里。”闻许言刻意强调自己的狠辣无情,企图打碎这两人的王妃滤镜。 “王妃娘娘这么做其实是最有效率的,救王爷可是拖不得。也多亏王妃娘娘做事果决干脆,绝了其它后患。”高福的滤镜不仅没碎,反而自己加固了一层“闻许言果决”的滤镜。 钟果子成功被高福带偏:“高总管说得对。娘娘太厉害了!” 闻许言:“……”我还是继续挑男装吧。 “娘娘,您说您要扮上男装送货上门?这万万不可啊!”高福得知闻许言的意图,劝道,“您孤身一人去闯龙潭虎穴,万一出了事,老奴、老奴愧对王爷啊!” “你家王爷还被困在蜘蛛洞,你怎么愧对他?”闻许言张开双臂方便,钟果子给她整理衣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要是不去,我怕你家王爷被吓得更傻。到时候赵爽带来救兵,咱们里应外合,把黑狼寨给端了。” “可、可是万一没有救兵呢?再加上您一介女流,怎能让您一个人去冒险。要不然我去吧?”高福说。 “你?你个老人家还是别去凑热闹了,人家喜欢的是年轻貌美的男子。” “……”闻许言一句话把高福舍身救主的想法捏了个粉碎。 “可是娘娘,我们虽然知道那些山匪在山上,但附近这么多山,咱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啊?更遑论让他们注意到您。”高福又说。 “我让你找的狗,你找来了吗?” “找来了。”高福招了招手,一个随从就牵了一个狗。 闻许言点点头,说:“那就走吧。” 昨天闻许言给了李玉书一个手链,那手链铃铛上就有特制的追踪药粉,是她在自己的空间铃铛里找到的。那种药粉的一个特点就是留香时间特别长,只要戴那手链的人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股特殊的味道,而且只有狗能闻出这种味道,人却闻不出。 闻许言让钟果子和刘苗苗加上几个随从在客栈留守。她则带着高福和剩下的随从牵着狗出发了。 出发前,闻许言还让狗闻了闻和铃铛对应的另一种不同味的药粉,倒不必担心狗不听话,因为这两种药粉对于狗来说就好比饥渴和水的关系,只要狗闻了一种,必定会疯狂地去追踪另一种药粉的气味。 他们坐着车带着狗走了很久,后来遇到树林,他们也只好下车走路。他们跟着狗还穿越了几个林子,两条河,一座桥,越走,地越偏。 一个半时辰后。 闻许言看着不远处的陡峭峻峰,隐约看到山腰有人影。旁边的狗不断朝着一个方向狂吠。 为了避免狗叫声引来注意,闻许言索性给狗解了药瘾,狗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走近了一些,躲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密切关注山上的情况。 “原来在这里。”高福小声说,“娘娘,您打算怎么混进去?” “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偏。”闻许言皱眉道,“我原本打算装成一个采药迷路的药郎误闯进去,采花大盗看到我必然会让我留下。” “然后呢?” “然后?这里这么偏僻,而且整座山都被他们包了,看起来普通的药郎不会来这里。若是突然出现一个药郎,恐怕会被怀疑。” “那怎么办呀?”高福担忧道。 “只能生进了。” “怎么生进?” “我就说我是来找我夫君的。” “可是您可还是男子装扮啊。” “谁说男子不能有夫君的?”闻许言说,“你太保守了,没听过断袖之癖吗?” 高福:“……” *** 一阵风吹过,山里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掩盖了走近的脚步声。 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守山门的人才发现有人,其中左边的一个人喝道:“站住!此处不通!” 那人是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一身白衣飘逸出尘,面容俊秀漂亮,但是眉眼间都是冷意,甚至有些肃杀。 “不想死的话,快滚!”右边的另一个人凶神恶煞道。 若是旁人,早就吓得落荒而逃了。 然而,那白衣男子充耳不闻,直直往这边来了。 “锵!” 两个守门人拔出刀就往白衣男子攻去,他迅速偏向旁边一侧,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两人的攻击。接着折扇快速在两人的肩上各敲了一下,仿佛被几十斤重的铁棒捶打了一下,两人被打得一歪,发出痛苦的声音。 但似乎白衣男子并不太满意,把折扇一丢,说了一声,“啧,破扇子。算了,不耍帅了。”说完,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铁制板砖,小白牙一露,“嘿嘿~” 十分钟后。 两个守门人、两个巡山人、一个闲逛听到动静赶来的人,都被闻许言打得躺在地上哀嚎遍野。 “动静这么大?怎么还没有其他人出来?”闻许言自言自语道,顺带踢了旁边的人一脚,“哎,你们山寨的人警惕性怎么这么低?” 被踢的人一听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诋毁他们山寨,就不服了:“你、你懂个屁!这只是最底层守卫!离寨中心远着呢!上面的人一时没察觉怎么了?我们上面还有很多层,有有本事、你打上去啊!” 闻许言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又嫌弃道,“但是你们山寨的警报系统确实不行。” 闻许言说完,还真继续往上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人纯粹是找死,他们也懒得拦。哎哟娘呀,好疼呜呜呜呜呜~ 第20章 【等王妃救我。】 昨天晚上。 “爷?您可还好?”小五小声问刚醒的李衡珏。 李衡珏蹙眉揉揉额头,无声地点了点头。 小四:“爷,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黑狼寨的位置,咱们先走吧?” 李衡珏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四和小五屏住呼吸,不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到了李衡珏所在的房间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李衡珏找到了房里的纸和笔,开始写字。 【我先不走。小五,你去找颍州守军的蒋光胜,让他带兵过来围剿黑狼寨。黑狼寨已经不是一般的山贼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必成大患。】 小四和小五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惊讶。 小五向李衡珏行了个礼,退后两步,就从窗户翻了出去。期间一点动静都没有产生。 李衡珏又接着写。 【王妃怎么样?】 小四做了一个表示“安全”的手势。 李衡珏点了点头。 【你带人秘密把这黑狼寨的地形和构造探清楚,之后将地形图交给蒋将军,他自会明白。】 小四点了点头,在纸上问【爷,那您呢?】 【等王妃救我。】 小四忍住没再问废话,向李衡珏行了一礼,然后翻窗就走。 *** 闻许言还以为打了第二层之后,总有人向上通风报信了吧,然后就会有人把她抓上去,接着她就能顺势看见寨主。结果确实有人去通风报信了,但跑的人还没有她一个走的人还快。所以她只好一路走,一路把自己揍过的人往上撵。 闻许言踏上最后一个阶梯,站定,看着被自己撵上来的山贼们屁滚尿流地去找人。她来回踱了几步,又无聊地看自己指甲,然后又望望天,看看地。 终于,一个膀大腰圆的,走路虎虎生风的男人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朝寨门口走来,旁边的一个脸肿的兄弟还积极在那男人旁边煽风点火,搞得那男人怒气越来越旺盛。 众人一走到闻许言面前,就把闻许言团团围住。 “你是谁?为何闯我山门?!”男人声洪如钟喝道。 “让你们寨主出来,我要见你们寨主。”闻许言说。 “寨主?你要找哪个?” 闻许言怔了怔,问:“你们寨主还有很多个?” “我们黑狼寨有四个当家的!”旁边一个小弟喊道。 “哦,那就让那个喜欢采花的出来。” “采花?”壮男人抚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扫了闻许言几眼,淫、笑道,“你是特意上门送给我四妹的吗?” 壮男人以为这白面公子会恼羞成怒,红脸怒斥,却没想到他却笑眯眯地说:“对啊,您看我这姿色,够格见你四妹,进你这黑狼寨吗?” 壮男人呵呵冷笑,道:“够!来人给我绑上!” 离闻许言最近的人有些许犹豫,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一众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弟兄踉踉跄跄来找大当家的。 “混账!你们还怕这细皮嫩肉的不成?!”壮男人怒斥道。 闻许言也微笑安抚道:“来吧,轻点绑,我不反抗。不过如果有人敢趁机打我,那就别怪我把你的头打歪哦。” 闻许言被绑着进黑狼寨,黑狼寨目测占地很大,人很多,来来去去的人看着被绑的闻许言都多看几眼。 寨里还有瞭望台,但是瞭望台没人,怪不得没人知道她上来。路边都摆着几个火堆高台,有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有人忙上忙下,有人刚提着从后山猎来的野物炫耀,有人拉扯着女人,女人在哭喊。看起来很像个小社会。 闻许言收回视线,慢悠悠地跟着队伍走。不久,她就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类似大堂的地方,身后的人猛地将她一推,她踉跄了几步,好歹站稳了。 “你等着。”壮男人说完就走了。 大概一炷香左右后,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从大堂后面出来。那女子身材高且稍壮,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相貌一般,下巴处一道疤,但眼神如锐利如虎。 “听说有一个美男子找我……”黑衣女子还没说完,看见闻许言后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微微眯眼,舔唇道,“果然是美男子。不过,好像有点矮,不如我之前带回来的。” “是我找你。” “你怎么找到这的?谁告诉你黑狼寨在这里的?”黑衣女子突然警惕道。 “怎么?你怕了?” “我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衣女子笑得张狂,“即使官府知道黑狼寨在哪又如何?那些废物也休想攻上山。” “可是我之前一路打上来,你们怎么没什么反应呢?” 黑衣女子的笑容僵住,“你是说,你打上来的?” “嗯哼。” “那你如今还不是被绑起来,你猖狂什么?” “你说得对。”闻许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怪我势单力薄。” “你到底是谁?” “闻许言。你叫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姑娘,小生总不能一直叫姑娘做姑娘吧?” 单桐愣住,平生还是第一次有美男子叫她姑娘,以前那些人都叫她恶婆娘、荡、妇、贱人或者恭敬地叫四当家、娘子…… “单桐。” “哦,挺好。”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我的夫君让你拐走了,我来带他走。”闻许言坦荡道。 “夫、夫君?你是断袖!”单桐觉得有一种被耍的屈辱感,一把火从心中烧起,“你竟敢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单桐:“……”好像也没有,只是她单方面误会了而已。 单桐恢复为之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你夫君又是谁?” “你昨天绑来的那个傻子。傻子也是无趣,更不懂风情,单当家不如放了他。” “你是不是真当我傻?做、梦!” “哎,我的意思是,你放他走,我来替他侍候你,岂不是正好?” “你是断袖。”单桐提醒闻许言道。 “普通男人能做的,我也能做。还是单当家不喜欢我这样的?” 单桐看了闻许言一会儿,走下来到闻许言面前,抚摸她的脸,低声道:“反正你也跑不掉,我为何不能两个都要呢?” 闻许言:“……好有道理。” “你伤我兄弟的伤,我们明天晚上算。”单桐在闻许言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勾唇道。 “那我可得努力还债。”闻许言眨了眨眼道。 “来人,把人给我带下去,看好了,明天一起喝喜酒!”单桐朝着兄弟们大喊。 “好!好!好!恭喜四当家的!” *** 由于闻许言之前一路打上来的功绩,单桐特意吩咐让人给闻许言灌下了一种软骨散,导致她浑身无力,只能任人拖进一个房间关了起来。 她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丢他的人冷漠无情地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闻许言确定没有人再开门之后,才从她的空间铃铛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吞下去。闻许言吃完后,正想起身找个地方坐坐,等药效上来。 她一转头,看见一个男的拿着一本书正坐在床边盯着她,吓得她瞪大眼睛,“窝草!” “你是新来的吗?” “你是谁?” 两人同时开口。 “我叫孟莞,昨天刚被抓来的。” 闻许言松了一口气,说:“闻许言。我是自己送上门的。” 孟莞:“???” “说来话长。兄弟,能扶我一把吗?”闻许言向他伸出了手。 *** 【王爷,王妃进来了。可能正在想办法救您。】小四写道。 【在哪?】 【被关起来了】 李衡珏的手顿了顿,用一种“废话能少点吗?”的眼神看向小四。 【和那个叫孟莞的书生关在一起。】小四接收自家爷的信息,立马写道。 小四写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衡珏的神情,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小四能感觉到他家爷不爽了,解释道【爷,您忘了?正是您故作发疯,才让您和那孟莞分开关了。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让您和王妃关在一起。】 但是,他解释完之后,王爷好像更加不悦了呢。 李衡珏冷着脸下笔【保护王妃】 *** 闻许言:“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孟莞:“看见你吃了解药。” 闻许言:“哦。” 孟莞:“嗯。” 闻许言:“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孟莞:“不会。”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闻许言:“我是自己送上门的。” 孟莞:“你刚才说过了。” 闻许言:“你就不好奇?” 孟莞一脸平静:“好奇。” 闻许言:“……” 闻许言:“我是来找我夫君的,一个傻子,你有没有看见他?” 孟莞:“李玉书?” “嗯嗯!你知不知道他被关在哪?” 孟莞冷漠道:“不知道。” “哦。诶,你脖子的伤还蛮新鲜的,不会是单桐想强迫你,把你伤了吧?这个女人真凶残。” “是你夫君伤的。” “……哦。”怪不得闻许言一提到李玉书,孟莞就变成了冷漠脸。 “他脑子有点问题,还请你见谅。”闻许言拿出一瓶膏药递给孟莞,“这是治外伤的神药,你可以试试。” “谢了。”孟莞接过膏药,“你夫君也许在出门右拐第三个房间。” 闻许言挑眉道:“我以为你真的不知道。” 孟莞淡声道:“我猜的。我和他分开的时候,我已经被他打得头晕脑胀了。” 闻许言尴尬笑笑,心里怒骂李玉书这个小疯子,嘴上又道一次歉:“抱歉抱歉~就冲李玉书发疯伤了你,我一定也救你出去。” 孟莞第一次情绪有了波澜:“你怎么救我们出去?” “兵家三十六计,总有一计适合咱们。” *** “四当家的,那个孟公子又吐了,还有那个闻公子腹泻好几回了。您看要不把成亲礼延后吧?” 单桐烦躁地走来走去,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两人突然就生病了?该不会是他们为了延迟与我成亲故意的吧?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两位公子确实身体虚弱。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下几副药,休息两天就能好了。” “四妹,你也别急了。反正你二哥和三哥也是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也正好请你二哥、三哥一起喝喜酒,岂不是更好?”之前的那个壮男人——单向文道。 第21章 “牛顿都要被你们这些轻…… 闻许言看着窗下巡逻的人,心里默数“1、2、3、4……”数到10的时候,提着灯笼巡逻的人暂时不见了。她回头对孟莞使了个眼神,孟莞在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点了点头。 她抓着勾着窗框的绳子沿着墙飞速向下,到了墙根迅速收了伸缩绳,孟莞在楼上看着她小心向着东北方向去了。 这是闻许言第三次在夜里去查探黑狼寨了。 这几日孟莞和闻许言变着法生病,就是为了拖延成亲的时间,让闻许言有机会探寻逃出去的路线。 虽然孟莞觉得,即使找到了好的逃生路线,他们也未必能跑出去。但看到闻许言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门口传来说话声。 孟莞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么晚了,单桐竟然还过来。 门口的脚步和说话声越来越近,孟莞迅速躺回床上。孟莞一上床,门就被打开了。 “吱呀~” 单桐刚进来,就看到一个美人初醒图。 孟莞装作被吵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皱着眉有些许不满。 “吵醒你了?”单桐小声说。 孟莞坐了起来,正想下床,单桐连忙过来阻止道:“你且先躺着,你的病还没完全好。” 单桐第一次见孟莞的时候,是在客栈的一楼大厅,周边嘈杂纷乱,只有孟莞在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俊秀的相貌,冷淡又清冷的气质,像是一枝出淤泥而不染、不蔓不枝的青莲,直把单桐看呆了。 如今的孟莞脸色苍白,嘴唇也不如之前的红润,却别有一番病美人的我见犹怜风味儿。 单桐直接抓着孟莞的手,不断地揩油,“今日感觉如何?” 孟莞看了一眼单桐的咸猪手,脸色更白了,但他还是忍住没甩开她,道:“好多了,多谢四当家关心。” 孟莞第一次没有表现出极其抗拒的态度,单桐想是她这几日的关怀让他感动了。她心中大喜,抓着孟莞的手更加用力,“你如今这么虚弱,真让我心疼了~” 孟莞勉强地勾了勾唇。 “对了,闻许言呢?” 孟莞没被抓住的手在被子旁紧了紧,声音却是依旧淡然:“早早就睡了。”说完让单桐看了看自己旁边拱起的被子,然后又用身子挡住后面。 “哦,被子盖得太上面,呼吸会不顺畅的。”单桐说着就要上前扯扯被子,孟莞一急之下抓住了单桐的手。 单桐愣住,又有些害羞,低下头偷笑,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干嘛。 “四当家,屋里闷热,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孟莞努力地用柔和的眼神看她。 “现在吗?天已经黑了。” “青莲想和四当家在夜空下散步。”孟莞扯着嘴角微笑道。 “青莲?” “小生字青莲。” “你的字和你好符合啊!你既然已经连字都告诉我了……”单桐的手滑过孟莞的手掌,扣住他的手指,娇羞道,“那我们一起去夜空下散步吧。” 孟莞看了一眼十指相扣的两只手,忍住头皮发麻,“嗯”了一声。 两人走之前,孟莞道:“四当家,闻兄已入睡,还是不要让他人来打搅他了。” “听到了吗?青莲说了,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搅闻许言!” “是,四当家。”门口的守卫应道。 等两人走出他们所在的楼时,孟莞快速抽离自己的手,并解释道:“出汗了。” 单桐遗憾回味刚才抚摸孟莞的手的手感。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黑狼寨里除了个别地方没有火把台,其他地方都点了火把,照得黑狼寨还算明亮。 “你们兄弟感情挺好,以后我们在一起也可以和和美美。”单桐道。 孟莞低眸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闻许言之前和孟莞说过,三人之中,单桐最喜欢孟莞,尤其喜欢孟莞清冷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但有时候又需要孟莞有点回应。 孟莞在努力把握这个度,若非必要,孟莞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单桐说。 单桐再接再厉:“不过你放心吧,我最喜欢你。” “为什么?”孟莞问。 单桐高兴孟莞接话,连忙道:“李玉书虽然长得最好看,但是是个傻子。闻许言油嘴滑舌,而且武功高强,若不是黑狼寨人多,他又救夫心切,恐怕我难以制服他。他是个很难掌控的人。而且他还是个断袖。” 孟莞抬眸淡淡地看着她。 “我不是说你好掌控的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最安静,气质最佳,人最好。” 孟莞敷衍地笑了笑。 单桐以为孟莞生气了,拉着他的手着急道:“你放心,他们活不长的。以后我只有你。” 孟莞怔了怔,问:“为什么他们活不长?” 单桐深情地抚上孟莞的眉头,道:“我这些年一直搜寻男子与我欢爱,其实是因为我之前练了一门功法,不小心走火入魔。从此以后,我的欲望不仅越来越旺盛,我还需要从男人身上一直汲取元气,所以我必须不断和男人欢爱。许多男人都被我耗死了。但是你放心,我很喜欢你,我会和你欢爱的时候,克制我自己。” 孟莞:“……那些人真的死了?” 单桐:“嗯。我也是迫不得已,但是他们在欢乐中死亡,也算是个好结果吧。” 孟莞突然恶心得想吐,移开视线,看着夜空深呼吸一口。 “你会嫌弃我吗?” 单桐突然凑近孟莞,孟莞心中猛然一跳,面不改色道:“你也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 “你如此善解人意,不愧是我看中的男子。”单桐又趁孟莞不注意牵住他的手。 也不知道你和多少个男子说过这种话。孟莞忍不住腹诽。 “对了,闻许言是个断袖。他没对你怎么样吧?”单桐关心道。 “我不是断袖。” “最近寨里房间无空缺,李玉书又时常发疯,只好委屈你和他一个房间了。不如你搬去和我睡吧?” “万万不可,男女未成亲前同床共枕,有违道德伦理。” “你们书生最喜欢谈什么君子、道德的大道理了。”单桐被拒绝了反倒没生气,并且好像挺喜欢孟莞说这类书生意气的话。 孟莞:“嗯。” *** 被自家主上抢了工作是什么想法? 小四穿着李衡珏的衣服,托着腮看着窗外,无聊地数星星,不知道今晚李衡珏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数着数着,小四打了个哈欠,开始想念小五。起码两人可以玩五子棋。 *** 闻许言靠在一堵墙上,静气凝神地等第三轮巡逻小队走过,黑暗和阴影掩盖了她的身形。 等巡逻的人走过后,她正想走出去,突然手被猛地一扯,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闻许言只是怔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抬脚就向后面的人一个重踹! 但是抱住她的人像是早就知道她的动作,比她更快躲了躲。 紧接着他们附近就传来了脚步声,闻许言停住下一步动作,屏住呼吸等人走过。 等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走过之后,两人就原来的姿势打了起来。确切地说是闻许言拳打脚踢,那个人紧紧捂住她的嘴在有限的范围内防御。 “嘘~再打真的引人来了。”李衡珏不得不出声,但是为了怕闻许言认出他的声音,他刻意压低声音道。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是谁?混蛋,放开我!) “颍州守军查案。不打我,我放开你。”李衡珏言简意赅道。 闻许言举手双手,表示自己不打人。毕竟刚刚也是他救了自己,其他的她可以忍一忍。 李衡珏缓缓放开了闻许言,蓦地一缕沉香飘进闻许言的鼻子。 闻许言回头瞪了戴着面罩的黑衣人一眼,小声吐槽道:“出来查案还带染香,骚包。” 李衡珏哭笑不得,为了避免闻许言闻出他身上的异香,他不得不挂个香包掩盖自身的气味。而且这香包是小四的,要骚包也是小四骚包。 “颍州军真的来了?”闻许言小声问。 “嗯。我先到。”李衡珏说。 “那太好了。你和你们将军说,等后天,我们上面的人都跑了,你们再攻知道吗?”闻许言嘱咐道。 “瑾王妃?” “嗯。是我。” “怎么跑?” “你不用管。反正你一个人也管不了我们三个人。” “不一定。” “小伙子,即使你武功再高强,也带不了三个拖油瓶,不要自负好吗?” 李衡珏挑了挑眉道:“瑾王妃可不像拖油瓶。” “你想多了。我是说瑾王一个顶两个拖油瓶。” 李衡珏:“……” 李衡珏转移话题道:“去哪?” “你查你的案,不用管我。”闻许言说完,就转身走了。 闻许言没走几步,身后那人就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干嘛?” “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 “刚才?” “……那是意外。” “我熟悉地形。” “那就赶紧的吧。” 闻许言探完了东北角的路线,再加上之前探过的路线,心里已经描绘出一条逃跑路线。 两人收工回程,在经过一栋塔楼的时候,闻许言停住了脚步,拉着李衡珏到一棵大树后面躲着。 李衡珏:“怎么?” 闻许言:“我直觉这个塔楼有玄机。” 李衡珏:“嗯?” 闻许言:“我住的那栋楼里,不住人的房间都装着其他杂物。这些杂物按理说都会存放在这种塔楼里。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住人的房间放了杂物,这个本应该放杂物的塔楼又放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呢?” 李衡珏:“所以?” 闻许言:“你不好奇吗?” 李衡珏想说不,因为里面的是什么东西他早就知道了,但看见闻许言跃跃欲试的眼睛,“嗯。” 闻许言:“那我们进去看看。” 李衡珏:“嗯。” “你带我。”闻许言理直气壮道,“你会飞,我不会飞。” “那不是飞……” “知道知道,那叫轻功。” …… 刚才躲人的时候,李衡珏就突然带她飞上树去,闻许言心中震动,表面努力保持淡定:“兄弟,你好牛逼,你竟然会飞!” 李衡珏愣了一下,解释道:“这是轻功。不是飞。” “轻功牛啊,”闻许言竖起大拇指,“牛顿都要被你们这些轻功气活了。” …… 闻许言向远处丢了一块砖头,引走侧面的一些守兵。 “快快快,带我飞上去。” 闻许言张开双手,像是之前要李玉书抱进房间的时候的姿势。 李衡珏弯了弯眼睛,搂住闻许言,轻踩着塔楼的突出点,飞到了塔楼唯一一个围廊。 第22章 “呀!新郎怎么不见了?…… 两人推开其中一道门, 门竟然都没锁。他们找到楼梯往下走,下一层中间留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全部都是麻袋, 麻袋鼓鼓囊囊, 不知道装了什么了。 闻许言走到其中一个麻袋旁边,想扯开看看,一时没扯开,旁边递来一把刀,她顺手接过, 划开袋子。 “大米?这里是他们的粮仓?”闻许言惊讶道。 “看这里。”李衡珏点了点袋子上的一个红色印记, “这是颍州的赈灾粮。” 闻许言错愕:“赈灾粮?!赈灾粮怎么会在一个贼窝里?难不成是他们抢的?” 李衡珏摇头, 言语不悦道:“是有人把赈灾粮寄存在这里,然后将陈米夹杂泥沙当成赈灾粮派发给百姓。” “是谁中饱私囊?”闻许言看着满地的粮食, 怒火丛生,咬牙切齿道, “老百姓的救命粮也敢偷!混账!颍州知州是废物吗!” “说不定是颍州知州监守自盗呢?”李衡珏说。 闻许言愣了愣,突然想起之前许旦说过,皇帝知道这个天下已经被蛀虫啃食得摇摇欲坠了。原来这些蛀虫已经明目张胆到了这个地步。 闻许言气得无言, 她在这里并不是当政者,什么都干不了。又气自己明明说好了这世好好自私地活着,不要再操别人的心, 但遇到这种事还是气到爆炸, 恨不得给颍州知州上狗头铡! “若是这种地方高官腐败现象已成普遍,”闻许言凝重道,“天下将大乱。” 李衡珏第一次看到闻许言这忧国忧民的一面。以前的她似乎除了自己和瑾王府的事都不想管,过得懒散又潇洒,让李衡珏不由得被她吸引。如今再看到她这一面, 总觉得她对他的吸引力加倍了。 “看我做什么?”李衡珏奇怪的眼神让闻许言有些不太自在,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 闻许言轻哼一声,转身继续往楼下走,底下的两层都是粮食。 怪不得有些门窗都没关,原来是给粮食通风的。 闻许言:“走了。” 两人又回到原来刚进来的地方。 李衡珏正想再带人下去,却见闻许言直直地看着他。 李衡珏:“怎么了?” 闻许言:“你们颍州军能不能管?” 李衡珏微挑眉:“我们只管地方军事。” 闻许言表示失望:“哦。” 李衡珏又说:“但将军可以向上弹劾。” 闻许言:“能上到哪里?” “那要看将军有多努力了。” 闻许言静默片刻,突然问:“中央派到颍州赈灾的钦差大臣是十一皇子吗?” 李衡珏惊讶闻许言竟然这么敏感,说:“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说是也不是?” “是。” 闻许言冷笑一声,道:“那你们别弹劾了,准备迎接农民起义吧。” “朝中也许还有为民请命的好官。”李衡珏说。 “好官能敌得过皇族吗?” 李衡珏顿了顿,说:“民意能。” 闻许言和李衡珏对视了一会儿,率先转开视线说:“算了。反正我又不是当政者,我操心这些干嘛。” “瑾王妃为民忧思,令人敬佩。” “拍马屁?” “真心话。” *** 闻许言在外逛荡了一夜,一回去就趴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清晨,她还在睡觉的时候,就模模糊糊听到孟莞在和什么人说话,然后没过多久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房间里就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单桐说要带孟莞骑马,他推脱不掉,只好跟着她去了。 孟莞看着面前高头大马,企图再一次拒绝,“我不会骑。” “没事,我教你。”单桐坐在马上,向孟莞伸出手,“上来。” 孟莞看了兴致勃勃的单桐片刻,认命地上马。 单桐在后面扯着缰绳,仿佛把前面的孟莞抱在怀里,但由于孟莞坐得直,还比她高,所以单桐“抱”得有些艰难。 孟莞心中生无可恋,面上面无表情。 单桐从下看着孟莞完美的侧脸,手上得寸进尺地在孟莞腰间轻抚。 孟莞垂眸看着那只手,冷然道:“四当家若是喜欢这样骑马,在下就不奉陪了。” 单桐手也没停:“嘿嘿嘿,骑啊,我们这不就是在骑吗?” 孟莞抓住她的手腕,正在此时,单桐也正好摸到了什么东西,手腕一翻,从孟莞手里脱离出来,顺便摸出一个东西来。 单桐看着手里的东西,微微眯了眯眼,“匕首?” 这把匕首精美漂亮,手柄上还镶着一颗蓝色宝石,看起来十分珍贵。 孟莞最初被绑进来的时候,绑他的人没有动过他身上的东西,也不知是黑狼寨的人看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过度自负,亦或是有人吩咐过。总之,他一直挂在腰间的匕首就没有被收走。 孟莞眉心皱了皱,就出手去夺单桐手中的匕首,但单桐动作更快地躲开。 孟莞:“还给我。” 单桐大拇指抚着蓝宝石下刻着的一个“清”字,神情看不出情绪,道:“清?这是你心上人送给你的?” “不是。” 单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说:“不是?那你为何这么紧张?” “你拿了我的东西,你却问我为何这么紧张?”孟莞的声音比她更冷。 “不管是不是,我都不允许你留着别人的东西。你明天就是我的人了,你以后只能有我的东西!”单桐突然一踢马肚子,马就快速奔跑了起来。 *** 闻许言听到门外有人走来的动静,迅速把正在画逃生路线的图纸塞进被子里,再拿出一张空白纸假装在画画。 孟莞阴冷着脸开了房门,再狠狠地摔上门,把后面的人阻隔在门外面。 门外的单桐沉着声道:“今天你好好休息,试一下婚服。我改天再给你打一把更好看的匕首。”说完,脚步声渐行渐远。 闻许言愣愣地看着孟莞这一顿操作。这是她认识孟莞这几天以来,第一次见他的脸色这么差。 “怎么了?”闻许言问。 “路线你找好了吗?”孟莞冷硬问道。 “找好了。”闻许言点头答道,“等下我和你说我们明天的计划。” 孟莞“嗯”了一声,开始脱衣服。 “等等!你要干嘛!怎么突然脱衣服?”闻许言忙捂住眼睛,从手指的缝隙里看孟莞。 孟莞顿了顿,说:“抱歉,忘记你是断袖。你转过身去,我换一下衣服。” 闻许言转过身去,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脱衣服换衣服的声音。 闻许言:“怎么突然就要换衣服?” 孟莞:“脏。” 闻许言好奇道:“单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后面的声音消失了,闻许言谨慎地转过身去,看见孟莞已经穿好衣服,站在窗边,盯着某个方向,神情有些许失魂和难过,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她把我的东西扔在了断崖下,它一定坏了。” 闻许言没想到孟莞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她此时的感受就好比看到了一向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奥特曼哭着说我回不去母星了! 闻许言由不得心生同情,“匕首?你心上人送你的?” 孟莞回过头来,眼神茫然:“我没有心上人。” “你爹娘送你的?” “不是。” “值很多钱?”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的表情好像失去了全世界啊。” 孟莞愣了愣,刚才不小心流露出的情绪迅速消失,变回神情淡淡的样子:“朋友送的。” “哦。没事,让他再送一次。” 孟莞没再纠结这事儿,而是说:“我们聊聊明天的计划吧。” *** 黑狼寨上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喜庆的元素,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黑狼寨下,数千士兵埋伏在茂密的树林中,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看着山上。 闻许言和孟莞把两个送菜人灌下失魂散,再给他们的嘴巴绑上堵条,换上喜服,盖上盖头。 闻许言拍了拍手,叉腰道:“幸好这单奇葩是娶男人,而不是嫁男人,否则没有这红盖头,很容易穿帮的。” 孟莞戴上人、皮、面、具道:“我们走吧。” 人、皮、面、具是闻许言之前就在瑾州的黑市花了重金买的,买了好几个,是为了将来躲避有可能的追杀准备的。这几日闻许言都没用面具,一是没必要,二是在这个人人都差不多见过的小社会,突然出现一个生面孔,是很危险且容易暴露后路的行为。 所以,只有这最后一天跑路时间,才能拿出来用。 闻许言也戴上人、皮、面、具,点点头。 两人都换上送菜人的衣服,低着头拿着菜盘子出了门。两人走到楼梯间分叉路口,孟莞下了楼,而闻许言则直接往李玉书房间去。 闻许言走到李玉书房门口,小声说:“收盘子的。” 守卫毫无察觉:“进吧。” 闻许言推开门,看到李玉书正拿着剪刀剪自己的婚服。 李玉书一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向他走来,眼中闪烁着惶恐,剪刀“啪”掉在了地上。 闻许言撕开面、具,露出她本来面貌,说:“是我。” 李玉书眼睛一亮,“姐唔唔唔……” “嘘,不准说话。听姐姐说。” 李玉书点点头。 “我来救你出去。接下来你都要听话,不管谁说什么,谁问什么,你都不要说话。懂?” 李玉书眨眨眼,点了点头。 闻许言重新戴上面、具,又帮李玉书戴上。 她让李玉书藏到门边,然后她大喊:“呀!新郎怎么不见了?” 门口的两个守卫立马破开门,“什么!” 闻许言趁此机会掏出板砖一拍一个,两人如同面条一样迅速软了下来。接着闻许言按照之前相似的布置,把一个守卫扒光,灌上失魂散,拿布条堵住嘴,绑在床底下。一个守卫则也灌上失魂散,穿上李玉书的喜服,盖上盖头,假装新郎靠坐在床边。 “咚咚咚~” 闻许言和李玉书刚换上守卫的衣服,就有人过来敲门。 闻许言打开门,原来是隔壁的守卫:“听到你们这里有动静,怎么了?” 闻许言指了指床边的人,粗声粗气道:“害,这个疯子又闹了。你看,衣服都被剪成什么样了。我刚把他的剪刀给夺了。” “哦,这样啊。辛苦你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隔壁的守卫理解地点点头。 “不辛苦不辛苦,倒是让兄弟你操心了。你快回去吧,今天四当家的大喜日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嗯嗯。”那人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来回看闻许言和李玉书几眼,“你们两个有点眼生啊。” 闻许言顿了顿,笑了说:“最近当家的不总是让人去那边,”她指了指塔楼的方向,“清点嘛,昨晚那两个兄弟就让大当家调过去了,然后我们两个闲着的就被调来守这傻子了。” “哦~我懂我懂~”隔壁守卫了然点了点头,不再有任何怀疑地走了。 等隔壁守卫走了之后,闻许言就带着李玉书光明正大地走出关押他们的那栋楼了。 一路上,李玉书都十分乖巧听话,有时候闻许言心中会闪过一丝奇怪,但又觉得自己没事找事,也没多想。 两人到达之前闻许言和孟莞约定的隐蔽地方——后山的一个小山坡背面,等着孟莞到达。 *** 孟莞刚给黑狼寨的粮仓撒满了酒精,正想点火,一颗飞来的石子把他手里的火折子打飞,石子的余劲儿把孟莞的手打出血来。 孟莞愕然看去,黑狼寨的二当家单向武和三当家薛剑带着一些人在不远处看着他。 单向武阴鸷的眼睛盯着孟莞,寒声道:“你是谁?你在这干什么?” 第23章 “你得了幻想症吗?你梦…… 闻许言让孟莞去点火, 一是即使黑狼寨发现新郎换人了,也要因为忙着救火而放松去找逃跑的三人,制造混乱有益于逃跑。二是给山下的人发出可以进攻的信号。 但谁也没料到原本应该在前堂忙活的人, 竟然会出现在离前堂甚远的粮仓。 “路过。”孟莞淡定说完, 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 闻许言等了孟莞许久,心里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孟莞可能遇到危险了。 她转头对李玉书叮嘱:“李玉书,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能出声, 不能乱跑, 等我回来。” 李玉书拉着闻许言的袖子:“姐姐, 你去哪儿?” “我去找人。你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 闻许言临走前还给李玉书盖上杂草残枝, 把人藏得死死的。 闻许言刚走到有人的地方,就听到一个不知用什么东西扩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黑狼寨——“闻许言, 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孟莞!闻许言,你以为你真的能跑出黑狼寨吗?如果你出来自首, 我们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否则,孟莞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闻许言深吸一口气, 跟着人流, 走到一个宽阔的场地。 场地的中间是一个高台,孟莞被用绳子吊在高台上,他只穿着白色单衣,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身上都是大大小小带血的鞭痕,但脸上神色依旧冷淡。 刹那间,闻许言似乎看到了梦中的那个书生。但再一看,又不像了,孟莞和梦中书生还是有区别的,一个清冷,一个温润沉静。 “你还不说吗?” “啪!”单桐拿着鞭子又狠狠抽了孟莞一下,“你宁愿死,也要保他?” 孟莞闭了闭眼睛,咬紧牙关,一句话不说。 如果他的死,可以保住两条无辜的命,那他的死还算值得。如果他的生,是因为出卖他人活的机会才能获得,如此苟且,不活也罢。 单桐之前喜欢孟莞的书生意气,如今却恨死了他的书生意气。他竟然为了闻许言和李玉书背叛了她,简直饶不可恕! “啪!”又是一鞭子打在孟莞身上。 闻许言终于走到台前,撕开人、皮、面具,翻身上台把再一次即将落在孟莞身上的鞭子抓住,顺手甩出刀子把吊着孟莞的绳子割断。 孟莞摔在地上,只怔了一瞬,就迅速站了起来,看向正和单桐打得水深火热的闻许言。 台下的人被突变的形势也震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冲上台去帮自家四当家。 闻许言一脚将单桐击退几步,迅速返回孟莞身边,把人往她身后拉。 孟莞:“你怎么来了?” 闻许言:“我不来,看着你被打死吗?” 孟莞:“完全没必要。你应该早点带你夫君走的。” “你有病吧,圣父?”闻许言瞪了孟莞一眼,“没想到你表面冷冷淡淡,心中还藏着舍己为陌生人的圣父心。跟着我,注意躲着点。” “淦!”闻许言带着孟莞一边打一边走,发现人越来越多,她皱着眉从空间铃铛里掏出一个武器——两个不知属性金属制作的方块板砖,连接两块板砖的是一根长条锁链,“逼得我用这个。” 闻许言为她的这个武器取了个名,叫做“阎罗索魂”,从中可以看出闻许言心中深藏的中二之魂。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拿出阎罗索魂,因为之前的干架都不配她拿阎罗索魂——其实是因为这玩意儿有点重,她懒得,也没必要。 “你这东西从哪掏出来的?!”孟莞离闻许言很近,完全没看出闻许言身上能藏武器的地方。 “你管这么多,”闻许言把手里的刀递给孟莞,“你自己小心。” 闻许言甩着阎罗索魂,一下子圈了两个,圈完,扯着中段链子把人摔出去,又快速将砖头收回来,或者直接拿砖头砸,配合她灵活的身法、步伐,这些人暂时伤不了她。 但是在单桐和单向文、单向武的联合攻击下,她也渐渐有点力不从心了。 “着火了!着火了!当家的,粮仓那边着火了!”远处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喊道。 这人刚说完,又有几个人跑来,“当家的,仓库那边着火了!” “当家的!主楼着火了!” “当家的,塔楼着火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闻许言拉着孟莞,往旁边挪。 然后所有人都发现了山寨各个方向都升起了黑烟。 “快去救火!救火!!!”单向文最先反应过来,大吼道,“先救塔楼!!!” 单向文带着大半的人马不停蹄地跑去救火。广场上只剩下单桐、单向武、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独眼龙薛剑,以及仍旧围着闻许言他们的二十多个山贼。 “去救火啊,看着我们干嘛?快去,再不去你们山寨要烧没了。”闻许言好言相劝。 “是谁放的火?你?”单向武拿刀指着孟莞,眼神阴冷。 孟莞表示无辜:“你看见了,我还没来得及下手。” 闻许言突然看向那个抱着臂靠在一根木桩上,不说话,也不战斗,一直似笑非笑盯着她的所谓黑狼寨三当家薛剑。 薛剑对着闻许言看过来的目光,挑了挑眉。 单向武沉声问薛剑:“你、在、看、什、么?” 薛剑耸了耸肩,淡淡道:“这两位小公子长得真不错,怪不得四妹这么喜欢呢。” 这一句话,似乎是往火上浇了油。单桐的脸一寒,被背叛的怒气又上涌,而单向武不知怎么回事,比单桐还要生气,两人同时向闻许言发起进攻。 闻许言:???薛剑你大爷的! 闻许言一个下腰险险躲过单向武的一剑,又马上一个翻转一个连踢把单桐的手腕踢歪,顺势也将一个准备往孟莞头上砍的山贼踹飞。 她往地上一撑,跃起身来拎起孟莞就往台下扔,扔完,她挥起链子套住猝不及防的薛剑的脖子,自己也往下一跳,到了薛剑身边,掐着他的脖子,大喝一声:“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一番动作不过瞬息,闻许言已经把薛剑控制住了。 场面有瞬间静默。 孟莞紧靠在闻许言身边,跟着闻许言慢慢往后退。 单向武脸色难看,“放开他,我让你们走。” 闻许言:“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放开他,我还能走?” 山贼们已经悄悄地把她们围住,但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三当家还在他们手里。 孟莞拿着刀,警惕地看着闻许言背面,闻许言则是锁着薛剑的脖子缓慢后退。 两方都在紧张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突然,一支箭从闻许言的侧面破风而来,速度极快,她侧头看去,那支箭映在她的眼中,像是一只扑咬过来的野豹。她手里控制着人质,只来得及侧过身子,但无疑她是要受伤的。 “咻——”另外一支箭比那支箭更快,直接将要伤到闻许言的箭射了下去,被射的箭断成两节,插在地上的飞箭箭尾颤动。 闻许言心脏砰砰跳得飞快,她回头看去,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一个木桩上,刚收回弓箭,目光和她相碰。 黑衣人又搭上几支箭,把离闻许言最近的几个山贼射穿。 众人惊愕失色,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单桐!”单桐竟然不顾薛剑的生命安全就拿弓箭射闻许言,万一闻许言拿薛剑挡箭怎么办?单向武恼怒至极警告喊道。 单桐不理,对着刚出现的黑衣人:“你是谁?!” “颍州军。”黑衣人答道。 倏然,一颗信号弹射向天空,炸开黄色的烟花。 数十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广场上。 “颍州军?!”众山贼慌乱四望,“这里怎么会有颍州军?” 人心惶惶不安,犹如四面楚歌,不知如何是好。 “哈!什么颍州军!进了我黑狼寨,就休想出去!兄弟们!今日官贼进我家门,咱们可得好好伺候伺候!”单桐高举着大刀,高喊道。 单桐这一喊,不仅稳定了人心,还激起了山贼们的愤怒,“杀官贼!杀官贼!杀官贼!” 山贼们举起大刀就和黑衣人们打成一团。 闻许言给孟莞使了个眼色,拖着薛剑趁乱就跑,有薛剑在手,其他山贼动手也得顾忌着,单向武也不敢动手。 刚才射箭的黑衣人跟在闻许言身边,替她处理周边的刀兵,顺便也护着孟莞。 黑衣人开口道:“我来晚了。” 闻许言:“沉香?” 李衡珏怔了一瞬,才明白闻许言是用他身上的气味来称呼他,他无言看了闻许言一眼,点了点头。 闻许言:“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只能这样叫你,你不介意吧?” 李衡珏一刀结果了朝闻许言砍来的山贼:“……不介意。” 闻许言真情实感道:“你又救了我一次,谢了嗷,兄弟。” 李衡珏一个后踢将另一个袭来的山贼踹飞:“属下应该的。” 一直没说话的薛剑:“我也算救了你们,可以放开我吧?” 闻许言震惊道:“你得了幻想症吗?你梦里救的我们?” 薛剑忙解释道:“火是我放的。” 闻许言:“???” 孟莞回过头也是一脸问号。 李衡珏:“是他放的。” 孟莞:“为什么?” 薛剑还没来得及说话,广场上又跑回来了许多山贼,大喊:“颍州军来了!大当家的让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的迅速到大堂商量防御对策!” 跑回来的山贼喊完,才发现这里十分不对劲儿,愣住。 “商量个屁的对策!已经打进来了!”一个在奋战中的山贼回应。 “怎么可能……”刚跑进来的那群山贼傻眼了,“这他娘的不是颍州军啊!颍州军穿着黄色军服啊,正在攻上来!” “那这他奶奶黑衣人是什么东西?!”正在被黑衣人打的山贼绷着青筋咬牙道。 “……我哪知道啊?”说完就加入奋战队伍。 闻许言、孟莞、薛剑三脸茫然地看着李衡珏,要是有山贼攻来,他们还一边打,一边看着李衡珏。 李衡珏无奈,道:“我们确实是颍州军,提前埋伏进来的。” 闻许言、孟莞、薛剑:“哦~” “快走,不能再打下去了。”李衡珏说。 闻许言点了点头,正想扔掉薛剑这个累赘,被累赘死死地抓住手,恳求道:“带我跑。” 闻许言皱眉,不太愿意。 孟莞也不愿意:“他这个人质没什么用了。” 薛剑:“我给你一万两。” 闻许言:“成交。” 孟莞:“……” 最后就是他们拖着薛剑跑,后面的黑衣人们渐渐聚在一起,为闻许言他们断后。 第24章 “咱们王妃从来不让人失…… 闻许言跑到一半, 突然转个方向去,李衡珏及时把人拉住,“你去哪?” “瑾王还在那边!” 李衡珏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流入心间, 再次拉住还想走的闻许言说:“已经有人去接应了。” “真的吗?” “真的。” “不行, 他只相信我。”闻许言想了想,还是她去看看比较放心。 “瑾王已经下山了。” “哦。”闻许言迅速转变方向沿李衡珏带他们走的方向跑。 “大侠,大侠!能不能把我的手松开。”薛剑被闻许言拿链条锁着双手拖着跑,他无奈请求道。 “不行,你可是一万两。”闻许言说。 “大侠, 我不跟着你们, 我根本跑不掉。所以你别怕我会跑。” 闻许言:“谁知道你会不会一下山就跑了呢?” 薛剑可疑地沉默了。 一行人在黑衣人们的掩护下, 终于跑下山,后面的追兵也早就甩掉了。 黑狼寨上浓烟滚滚, 在山下仍能听到山上厮杀震天,闻许言感慨地看了一会儿, 转身想找“沉香”道个谢。 结果一转头,黑衣人们都不见了。 “人呢?”闻许言愕然问道。 孟莞也回过神来,说:“走了吧。不过他们自称是颍州军, 等会儿问问颍州军将军就知道了。” 闻许言:“你信他们是颍州军?” 孟莞摇头:“不信。” 薛剑:“为什么不信?” 孟莞道:“颍州军没理由大白天的还蒙着脸。等会儿问问就知道了。” *** 客栈。 孟莞正光着上身坐在床边让大夫给他上药。 闻许言突然推门进来,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边,孟莞吓得迅速穿衣。 “诶, 公子, 还没上完药呢。”大夫忙阻止孟莞的动作。 闻许言看向孟莞,道:“你害羞什么?” “娘娘,男女有别。”孟莞提醒道。 高福将人都接回客栈后,孟莞才知道闻许言是个女子,而且还是瑾王妃。孟莞虽然一时震惊, 消化不完全,但还是迅速强迫自己归于平静,正正经经行了个礼。之后闻许言摆了摆手,就去看李玉书。 闻许言眨了眨眼,转过头去,“我不看,你让大夫继续给你擦药。” 孟莞点了点头,又脱下衣服,对大夫说:“麻烦大夫了。” 闻许言:“我听说你是准备上京赶考的考生经过颍州不幸被抓?” “嗯。” “盘缠够吗?” 孟莞愣了一下,道:“够的。” 闻许言心说够个屁,昨晚还看见他对着自己烂得可以的鞋子叹气补鞋。 有些人表面上仙气飘飘,仿若谪仙,其实暗地里穿的是缝缝补补的烂靴子。 闻许言默默叹了一口气,拿出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三百两——” 她还没说完,孟莞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婉拒道:“多谢娘娘好意,青莲心领了。” 闻许言回过头去,直视孟莞的双眼,认真道:“就当我资助你的。如果有一天你高中,当了官,希望你能看在这三百两的面子上,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不要做颍州知州那样的硕鼠。” 他们回来之后,就听高福说了,中央又派了一个钦差大臣来调查颍州赈灾粮的事情,现在已经将相关人员关押起来候审了。 京城此时就已经派来了钦差大臣调查,说明皇帝在闻许言知道得要早得多,也说明有人弹劾揭发颍州赈灾粮的事情也早得多。 可是闻许言探查塔楼的时候,从“沉香”嘴里得知颍州守军似乎还不知道赈灾粮的事。那么是谁比颍州的人还早知道? 闻许言想到了那群黑衣蒙面人,她问过颍州守军的蒋光胜将军,出乎意料的是,蒋将军说那些人确实是他们颍州的守军。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人在掌握全局,而她只是迷失在棋盘中的一个路过的人。 闻许言不想参与,但她忍不住好奇,这下棋的人是否能让这滩浑水变清,亦或者变得更浑浊? “即使没有娘娘这三百两,青也会做一个好官,为生民立命。” “三百两就这样买断你的仕途,是否卑鄙?” 孟莞难得愣住,摇头。 “就这样吧。你如果以后想还,我也不介意。”闻许言说完起身就走,完全不给孟莞反应的机会。 *** 薛剑是三年前被抓到黑狼寨的。当时他还小,年少气盛,不知道蛰伏,也不知道忍耐,在听说单桐的过往劣迹,单桐又要强行娶他的时候,他在和单桐的大婚之日,准备和她同归于尽。 结果是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单桐的下巴多了一道疤痕。 薛剑本来必死无疑,但单向武保下了他。 他在昏过去又醒过来后,只能假装失忆,依赖单向武苟且活着。 这三年,他讨好单向武,讨好整个黑狼寨,他被单向武折磨着,也被单向武信任着,后来更是直接靠他的讨好和单向武的信任当上了三当家。 可是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单家三兄妹,直到闻许言三人的到来,他觉得这也许就是他的机会。 闻许言默默听完薛剑的故事,良久,她说:“你放心,他们已经被颍州守军抓了。以后你就能安心回家了。” 薛剑沉默着低着头,一滴清泪落到桌子上,他抬起头笑了笑,说:“多谢王妃娘娘。” “所以,你确实没有一万两对吧?” 薛剑尴尬得无地自容。 “算了,我早就知道你没有一万两了。小屁孩,就会吹牛。” 薛剑今年才十八岁,他被抓走的时候才十五岁。 闻许言又道:“那你总归知道他们藏钱的地方吧?” 薛剑立马点头。 之后的事情闻许言就没有再管了,一切信息都是从高福那里听来。 听说蒋光胜把收回来的赈灾粮都重新发放给百姓,收缴的黑狼寨财产,一半用来赈灾,一半收入当地官府的仓库。 听说钦差大臣刚正不阿,雷厉风行,已经查到了京城的线,但只查到一半,线索突然全断了。 *** “真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闻许言问孟莞。 孟莞浅笑摇头,说:“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去断崖找我的东西,可能要找好久。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多谢娘娘费心。” “也好。”闻许言点头,其实她也不确定她邀请孟莞和她们一起去京城算不算对他好,万一半路上有追杀,岂不是害了未来国家栋梁? 孟莞向瑾王府众人郑重地行了一个拜别礼,“诸位保重。” 闻许言代众人回应:“你也保重。” *** 孟莞在断崖下找了许久没找到,只好先休息一段时间再找,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开包袱想拿水喝,结果却摸到了一个锦袋。他愕然地拿出锦袋来端详——他不记得他有这个东西。 他打开来看,锦袋里竟然装着五百两银票! 孟莞更加错愕了,拿出锦袋中的一张纸,看到纸上的字,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纸上就写了一个字——“瑾” *** 薛剑拜别闻许言等人之后,不知道去哪里,只好走到哪算哪。 他去年瞒着单向武偷偷回家看过,听说是因为旱灾严重,整个村子都搬了。他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他走着走着,到了贴公告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看了募兵公告许久,转身往募兵处走去。 *** 闻许言一行人又走了几天,到了新的县城。县城很繁华,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危险。 晚上,所有人都沉醉在梦乡中,闻许言也不例外。但她的梦有点特别,并不是很香。 她梦见有一个男的一直叫她“小师姐~小师姐~小师姐~”,她不耐烦地睁开眼,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她床边,白衣男子看见她醒了,惊喜道:“小师姐!” 闻许言脾气本来就不算太好,在梦中那更是一点就炸,更别说是梦中梦被叫醒了。 于是闻许言掏出板砖把白衣男子砸晕了,再把他拖到院中,拿出绳子和石桌柱子绑在了一起,迷迷糊糊地指着他道:“师你大爷,别再来吵老娘睡觉了。” 闻许言说完回房间继续睡觉了。 趴在屋头的小四打了个哈欠:“散了散了,都说了王妃会让他后悔偷袭的。” 小五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咱们王妃从来不让人失望。” 第二天早上。 闻许言是被一声钟果子的惊叫吵醒的。她抹了一把脸,翻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叫什么啊大早上的。” “娘…娘,这这这个男人是谁啊?”钟果子指着被绑在石桌柱子,正仰着脸睡着的白衣男子。 闻许言眯了眯眼,想起她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哦,原来不是梦啊。 “果子,去报官。此人是个小贼。”闻许言冷静吩咐道。 钟果子点点头,慌里慌张地跑去报官,却不小心撞到高福。 高福:“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钟果子:“高总管,我们院里遭贼了!” 高总管:“什么?!在哪?” 钟果子指了指里面,“已经绑起来了,我先去报官。” 闻许言一盆水泼向荆烈,荆烈的鼻子被水呛到,打了几个喷嚏,彻底醒了。 两人相对无言。 闻许言冷冷地看着这个白衣小贼,荆烈则是幽怨地看着他的小师姐。 闻许言:“看什么看?你还有脸看?偷东西偷到老娘的头上来了?” 荆烈瞪大眼睛,仿佛受到了多大伤害,控诉道:“什么偷东西?小师姐,你怎么能侮辱你师弟的尊严呢!” 闻许言怔了怔,开骂:“……你有病吧?我师父早就死了八百年了,哪收的师弟,你从阴间来的?” 荆烈委委屈屈,眼圈一红,哭嚎:“师父!小师姐欺负我!” 闻许言掏出板砖。 荆烈瞬时停住他哭嚎的猪叫,试图缓和气氛道:“小师姐,咱们有话好好说,啊,暴力不可取。” 第25章 “他们复活了。”…… “真的是误会~不好意思, 麻烦各位了啊~”高福诚恳对前来抓贼的官兵道歉。 官兵皱眉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下次可别再乱报官了啊。浪费我们时间。”官兵说完就转身走了。 荆烈被绑在凳子上,看看高福, 又看看官兵, 等官兵走远了,才问:“你们瑾王府就这待遇?” 高福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王妃娘娘命我们低调出行,不能暴露身份。” 荆烈疑惑道:“为什么?” 闻许言吃完一片柑橘,慢悠悠怼道:“关你什么事?” 荆烈:“小师姐, 都说了是误会, 你还生气呢?” 要不是高福及时赶到, 证明了他的身份,估计闻许言那一板砖就拍下来了。荆烈想起这事儿, 又委屈巴巴。 闻许言皱眉:“我说了我没有师父,也没有师弟。你可别乱认亲戚。你师父那个什么国师, 我压根就没见过。” 荆烈:“怎么没见过?你和瑾王的婚姻还是师父算的!” 闻许言看了一眼在一旁傻乎乎地吃水果的李玉书,笑眯眯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得感谢你师父啊?” 原主不上门寻仇就算原主菩萨再世了。 这个小师姐真的和师父说的一样,脾气不太好啊……荆烈看了看傻子王爷, 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只能努力地笑。 闻许言:“行了。高总管 ,把人扔出去。” 高福:“……”荆公子可是国师的徒弟, 直接扔出去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等等等等!”荆烈忙说, “师父让我带了一封信给你!师父说了,你看到了一定就会相信我了。” 闻许言看向荆烈,不说话,等着荆烈拿所谓的信给她。 荆烈对高福说:“麻烦高总管帮我解一下绳子。” 高福看了一眼闻许言,见她没反对, 就帮荆烈解了绑。 绳子脱落后,荆烈扭了扭身子,舒展了一下,就在闻许言的眼神中透露出越发不耐烦之时,荆烈立马识时务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闻许言。 闻许言拿过信,拆开来看。 爱徒亲启: 言言,你看到这封信一定会很惊讶。我很抱歉,骗了你。我没有死,而是来到了这个时空。 我知道你一定对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感到困惑,对你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感到好奇,对一切机缘巧合有所怀疑。 没错,都是我干的。具体原因、经过、结果,等你来到京城后,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在国师府期待你的到来。 请勿带板砖、刀、箭、叉、枪、匕首等伤人器械,也勿带毒药、绳子等杀人利器。谢谢配合。 你亲爱的师父 司临 寥寥几行字,闻许言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一滴晶莹泪珠落下来打湿了信纸,高福、荆烈、李玉书都看傻了。 剽悍的王妃竟然哭了! 哭了! 了! 闻许言吸了吸鼻子,抹了眼泪,抬起头,红着眼睛,对着仍在目瞪口呆的荆烈笑着问:“你觉得那老头更喜欢哪种死法?” *** 如果说,闻许言之前去京城是因为瑾王被召回京,那她现在去京城就又多了一个理由——那就是去见见她那个假死的挨千刀的师父。 荆烈:“小师姐,你未免也太过小心了吧。怎么会有人来追杀瑾王呢?一对A!” 闻许言:“你懂个屁。一对二!” 两人拿着闻许言制作的纸牌打得不亦乐乎,坐在一旁的李玉书乖乖巧巧地吃糕点旁观。 荆烈:“要不起!就是你多心了,若是以前的李玉书还说有妥妥的追杀价值,但现在,就算他天天在皇子们面前晃悠,都未必有皇子搭理他。” 荆烈都跟着瑾王府的人上路好几天了,一路走来,顺风顺水。 其实确实有追兵,但都被十三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闻许言摸了几张牌,打出方块四,淡淡道:“都监视他几年了。” “啊?”荆烈惊讶,并打出一个方块六,“真有人这么无聊啊。” 一行车队缓慢行进在郊外,树林被风吹起一倾绿波,风中暗藏沙沙的声音。 闻许言和荆烈同时顿住,两人对视一眼。 有人来了。 荆烈放下牌,打来车门,神色凝重。 “荆公子怎么了?”车夫问。 四周树林的沙沙声暴露于明面,还有重重的马蹄声。 “快走!”荆烈猛地一喊。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求生欲让他们开始拼命赶车。 “吁~” 一群骑马的黑衣人突然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把瑾王府车队团团围住。车队不得不停下,否则就要撞上前面提着长刀的,驾着壮马的黑衣人。 无声地对峙。 一声口哨声打破安静。 黑衣人举起长刀攻来,瑾王府的家丁也抽出武器迎上。 在打斗中,马车中突然传出一个女声:“D计划!!!” 在其他马车的高福和刘苗苗不约而同地找出类似李玉书的衣服来穿。 “师弟,他们可能还不认得你,等会儿我放一个□□,你趁机带瑾王走。”闻许言和李玉书换了衣服,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 “那你呢?你这是要干嘛?你准备自己引追兵,你疯了?” “D计划。”闻许言提醒荆烈。 荆烈一脸茫然:“什、什么D计划?” 荆烈这个样子明显没听她之前说过的假如遇到危险怎么办的ABCD等计划,闻许言一个巴掌拍在他脑壳,怒其不争,“不知道就算了。记着,保护好王爷!” “小王爷,你要听他的话。我很快来找你。”闻许言捧起李玉树的脸严肃嘱咐,“听懂了吗?” 李玉书眨眨眼。 闻许言擅自摁着李玉书的头,替他回答:“听懂了。” 闻许言:“好的。” 李玉书:“……” 荆烈:“……” “咔擦!”一把刀砍在了车厢上,闻许言歪着身子躲开了。 正在外面的家丁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颗烟、雾、弹抛了出来,全部的人瞬间被埋没在了烟雾中,咳嗽声叠起。 领头黑衣人眯起眼睛,企图扫散烟雾。突然,他看到了一个身穿李玉书衣服的人被几个人拥护着往北边逃跑,他正想说追,另一个黑衣人指着东南方向高喊:“瑾王在那里!”他看过去,又是一个穿着李玉书衣服被几个人拥护着逃跑。 “瑾王在那里!”有人指着西南方向。 “瑾王在那里!”有人指着西北方向。 “瑾王……” 同一时间,不同方向都出现了“瑾王”。 “老大,我们追哪个?” 领头人额角青筋跳了跳,杀气腾腾:“都给我追!” 闻许言前期跑得太过于入迷,直到跑累了,停下来后,才发现身边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她喘着气,一脸懵地看着周围环境。 她跑到了一个奇怪的竹林,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这片竹林都枯死了,竖立的竹子都是枯黄的,黄中夹着一点青的竹叶不断从上方飘下来。 闻许言舔了舔唇,缓缓后退,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啊。 但她还没来得及逃开这个不对劲儿的地方,后边的追兵就已经到了,闻许言低骂一声,无奈只能继续往竹林深处跑。 但可惜,人比马跑得慢。 闻许言掏出“阎罗索魂”,紧紧盯着前面的黑衣人。 “老大,这不是瑾王啊。这是个女人。”有人对着领头的人说道。 领头人:“瑾王妃?” 闻许言:“废话少说,要打就赶紧的。” 领头人冷冷地勾起嘴角:“杀了。” 一声令下,数人齐上。 闻许言甩起“阎罗索魂”虎虎生风,一会儿直接抽向马腿,导致马跪了下来,马上的人被甩了下来;一会儿一手甩铁链,一边从空间铃铛里掏出板砖当暗器飞射出去。 众人打得认真,都没有发现枯萎的竹根下慢慢爬出一些形状怪异的虫子。 闻许言没想到都已经分了这么多组了,追到她这一组的人还这么多。 而且倒霉就倒霉在,怎么跑着跑着,自己的人不见了,追兵反倒是追得死死的。 杨元良眼底的一抹震惊划过,主上可没说过瑾王妃是个武功高手啊。 除了闻许言高超的武功,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板砖,他越看越惊奇,鸡皮疙瘩忍不住冒了出来。 “额!”闻许言转身狠狠地砸向划了她一刀的人,那人被板砖拍了个脑袋开花,晕死了过去。 闻许言已经把人都逼下了马,但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也并不都是平庸之辈,她再怎么强,都免不了受伤。 甚至不小心就会死在这里。 然而在杨元良的眼中,闻许言快相当于一个怪物了,他头皮发麻,忍不住抽出大刀向闻许言冲去。 闻许言下腰躲过一刀,踩着再次挥过来的大刀一个翻身坐到杨元良的脖子上,杨元良想把人扯下来,但闻许言死死地用剪刀腿夹住他的脖子,扯着他的头发,他只好迅速挥刀向上砍,闻许言甩出阎罗索魂将大刀锁住,接着她腰身一扭,将人从马上带摔了下去。 闻许言还想再给摔得晕乎乎的杨元良补上一板砖,却被身后两个朝她砍来的人打断,她腰身躲过,却没注意杨元良早就爬了起来,杨元良趁她后退两步直起腰来之际高举大刀往闻许言头上砍去! 倏然,一道残影在杨元良眼前划过,他蓦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腰腹,涣散的眼睛里是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面具人的眼神冷得仿佛极地之冰。 李衡珏拔出刀,一个快速后旋踢,连环侧踢,手里的刀也没闲着,横切、竖砍,斜划,将闻许言身边的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闻许言被长手长腿的李衡珏这一套连环杀秀了一脸,抹了一把汗,由衷赞叹:“沉香,你好猛。” 李衡珏怔了一瞬,“你还认得我?” 闻许言:“我又不是金鱼,只有七秒记忆。” 两人一边打一边闲聊。 李衡珏:“我以为我戴着面具……” 闻许言:“你上次也是蒙着面的。” 李衡珏:“所以你怎么认出我的。” 闻许言:“身高,气质,身材,气味。” 李衡珏心中升起一丝警觉,如果闻许言能通过这些认出他,那她会不会认出他就是李玉书? 但他又一想,他平时傻子形态的时候,和现在除了脸,没有一处是相同的,闻许言应当认不出来。他稍稍放了心。 “沉香,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闻许言突然说。 李衡珏把刀从另一人的身体里、拔、出、来,刀尖的鲜血缓缓滴下,他的声音沉沉,“他们复活了。” 第26章 “你可别死啊,沉香。”…… 是的。之前已经被他们干掉的人都缓慢地站了起来。 “鬼、鬼啊!!!”黑衣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死而复生, 眼睛变得血红,犹如地狱恶鬼,终是没绷住, 崩溃尖叫, 狂奔而逃。 但这些活人没能跑多远,竹子上突然跳跃出怪异的虫子吸附在他们身上,渐渐地,他们也变成了红眼怪物。 “是虫子。”闻许言低声道,生怕惊动了在竹子上爬满的虫子和朝他们缓慢逼来的红眼怪物。 虫子头部像蝉的头, 身躯像毛毛虫, 有十六只足, 身上还长了四对带尖刺红色的翅膀。 闻许言想离那些竹子远一点,却被李衡珏抓住手, 他轻声道:“别动。这些虫子似乎会攻击运动激烈的东西或者吸食尸体。” 闻许言也不敢动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虫子吗?” 李衡珏:“好像叫币虫, 我只在书上见过。生者被咬之后眼睛会变红,精神恍惚,和虫子一样会攻击运动的东西。这种虫子会侵入死者体内吞食死者死后产生的物质, 进而释放毒素,使得死者重新活动了起来。” 之前乱跑的黑衣人,有小部分跑了出去, 剩下的几乎都被虫子控制了, 再加上之前死了的人,现在面对他们的有二十多个红眼怪物。 “它们怕火吗?”闻许言问。 “虫子都怕火。”李衡珏答,“你有火?” 闻许言从空间铃铛掏出打火机,摁了一下,火苗“噗~”地升起。 “这是什么东西?”李衡珏好奇问道。 “打火机。”闻许言脱下外衣, 开始烧衣服,衣服一下子就燃了,她把衣服丢到附近的竹子堆。 干枯的竹叶和竹竿是最好的燃烧物。 火,一下子蔓延了起来。 “沉香,”闻许言抓起李衡珏的手,眼里都是期待,“带我飞吧。” 大火熊熊,烧得虫子乱飞,之后又被火烧得吱吱作响。 李衡珏脱下外衣给闻许言包住头,横抱起她在红眼怪物和成堆币虫的追击下,使出平生最佳的轻功。 闻许言拿着几根燃烧的竹子扫着追在李衡珏后面的虫子。 “追上了追上了!快跑!”闻许言大喊。 “别怕。”李衡珏踩着竹端,犹如飞燕,快且轻盈。 “我以为我来到的是普通的古代世界,没想到是个玄幻武侠世界!好刺激!沉香,你好会飞!” 李衡珏:“……”原来你根本不怕,你只是觉得兴奋和刺激。 李衡珏带着闻许言飞出了竹林,他把闻许言放了下来,两人都默默地看着远处燃烧的竹林。 “这种币虫——”闻许言正想问李衡珏有关币虫的问题,结果转眸一看,李衡珏肩膀上竟然藏着一只币虫! 闻许言屏住呼吸,轻声说:“你别动。” 李衡珏意识到什么,顺着闻许言的视线用余光瞥向自己的肩膀。 闻许言:“它会致死吗?” 李衡珏:“书上说,三天内找到治疗方法就不会。但是它会让人发狂。” 闻许言舔了舔唇,往后退了几步,突然跳了起来,冲着那只虫子喊:“你过来啊!你过来啊崽种!” 李衡珏着急道:“别动!它动作很快!”他知道闻许言是故意动起来引虫子过去,但是他并不想让她以身犯险。 虫子似乎知道李衡珏的心思,遵从他的意思,没有去攻击闻许言,而是果断冲向李衡珏的脖子。 李衡珏反应极快,一巴掌把币虫拍死。但是已经有点迟了,虫子在死之前已经咬着了。 闻许言眼睁睁地看着李衡珏眼神开始涣散,精神开始恍惚,然后眼睛逐渐变红,紧接着他动了动,在他发动攻击前的刹那,闻许言利落地用板砖把李衡珏拍晕。 闻许言眨了眨眼,把板砖一丢,说:“你可别怪我啊。” 她把李衡珏的手绑起来——以免他突然醒过来攻击她,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把高大的男人背了起来,脚步踉跄了一下,闻许言咬牙才稳住,“好……重。” 闻许言把人往上提了提,自言自语道:“还是安逸的生活让我的体力退化了,惭愧惭愧~” 不知道李衡珏会不会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解药,闻许言现在唯一想的是找大夫,至于能不能治好李衡珏,只能说靠命了。 “你可别死啊,沉香。”闻许言背着李衡珏已经走了一天了,她不知道往哪走,只能跟着直觉有人的地方走。 天已经黑了,月光代替了阳光,水银似的月华铺满了大地。 闻许言靠着树坐在火堆旁,火光映出她的面无表情。 那种久违的害怕、忐忑和难过又涌上心头,她已经不知道该用哪种表情来表达此时的心情。虽然她在别人眼里彪悍、暴躁、聪明、武力强,但不代表她不会害怕。 此时昏迷的李衡珏太像她以前那些和她一起共同对抗怪物,但却不幸被怪物杀死的同伴了。 那时候死了多少人,经历了多少次无能为力,她已经数不清了。但是那种痛苦,她永生难忘。 闻许言垂眸盯着躺在她腿上的李衡珏,幸好那虫子咬的不是颈动脉,而是他下颌骨附近,否则毒素一旦进去血液循环很快的动脉,他早就死了。 李衡珏被咬的地方,看过去只是一个红色的点,也没发生什么溃烂。闻许言看着看着,凑过去,又离开。 要想用嘴巴把毒吸出来,现在已经迟了吧? 算了,还是赶紧找路吧。 闻许言把火堆打灭,自己举着一个火把,背起李衡珏,继续走。 其实她也没休息多久,但显然李衡珏已经不能等太久了。 第二天中午,闻许言满身大汗,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累得奄奄一息地敲开了她终于发现的一户人家。门刚打开,她刚看见探出头的妇女的脸,开口说了两个字:“救……命……”就晕了过去。 “将军……将军……将军醒醒……” 诡异的叫声搭配的画面却是李衡珏被币虫咬的画面,直接把闻许言惊醒了。 “姑娘,你醒了?” 闻许言刚睁眼,就看见一个农妇拿着一碗水向她走来,眉眼间都是关切。 她懵圈了一会儿,愣愣地接过农妇递过来的水,片刻,她道:“是你救了我们?” 农妇微笑道:“你突然背着一个男子倒在我门前,我只能都把你们带回家了。” “谢谢你。我背的那个男人呢?” “在那里。”农妇指了指另一边的床榻。 闻许言鞋都没来得穿,三两步就跑到李衡珏睡着的床边看他。 “你夫君是被币虫咬了吧?” 闻许言愣了愣,解释道:“他不是我夫君。是我的恩人,为了救我被虫子咬了。请问大娘,你知不知道怎么解币虫的毒?” 农妇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有延缓毒性的草药嘞,我给他敷上了。不过你们还是赶紧去找大夫吧,你家恩人看起来撑不了多久了。” 闻许言赶紧问:“那您知不知道最近的大夫在哪里找?” “城里的大夫最好。” “怎么进城?” “咱们这里距离城里有十里路。”大娘说。 十里路……目标是找到了,但再让她背着李衡珏走十里路,恐怕有些困难。 就在闻许言皱着眉想怎么办的时候,大娘又说话了:“不过我们家老汉可以帮忙拉着你们进城嘞。” 闻许言眼睛一亮,“谢谢大娘!” *** “到嘞!”皮肤黝黑的男人指挥牛停下,闻许言将李衡珏背下车,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男人道:“谢谢大叔,谢谢大娘,这是我的一个小小心意,希望你们收下。” 大叔瞪着牛眼,看着面前这锭亮闪闪银子,咽了咽口水,“这这这太多了……” 这锭银子够他们家花好几年的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随手救下的人竟然是个极有钱的人家。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你们应得的。”闻许言把银子塞进大叔手里,“如果你觉得少,那我下次再补。” “不少不少。”大叔连忙摆手。 闻许言歉意笑了笑:“我恩人情况紧急,我先带他去找大夫。告辞。” “好的好的。姑娘保重。” 闻许言先是找了个客栈把李衡珏安顿好,然后再拜托客栈小二去找全城最好的大夫过来。 *** “幸好还有时间,再迟一点,这位公子恐怕要殒命了。”大夫感慨道。 闻许言又累又困,精神有点昏昏沉沉的,模模糊糊听到这一句感慨也不打算搭话。 但她即使再累,半睁着眼,也要强撑起精神看大夫给李衡珏治疗,否则她不放心。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大夫把手伸向李衡珏的面具,她一个激灵,脱口喊道:“住手!” 大夫手一抖,受惊地看向闻许言。 闻许言被自己这一喊,倒是清醒了不少,“素质!注意素质!你怎么能随便就去揭别人的面具呢?!” 大夫自知理亏,辩解道:“我只是一时好奇……” “不该好奇的别好奇,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专心医你的人。”闻许言刻意用阴冷的声线恐吓道。 大夫咽了咽口水,慌忙点头。 闻许言这下是不敢睡了,拿着一张凳子坐到大夫身边,直勾勾看着他扎针治疗。等到大夫扎完针,他的头上已经布满虚汗。 大夫给李衡珏写了药方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在闻许言的威视下屁滚尿流地跑了。 闻许言谨遵医嘱,喂了李衡珏三天的药,但李衡珏一点要醒的迹象也没有。 为了方便照顾李衡珏,闻许言只订了一间房。当然,病人不可能睡地上,所以是李衡珏睡床上,闻许言睡地上。 第五天早上,闻许言睡醒后坐了起来。因为人刚醒,思绪还有点迷糊,她看了一眼自己确实在床上,又抬起头,又低头,又抬起头。 下床,找人。 下楼,找人。 没良心的沉香,竟然抛下她跑了!!! 既没有钱,又不认识去锦麟城的路的闻许言忧郁地坐在客栈二楼的楼梯口,上上下下的客人们路过都会看几眼这个长得好看,但似乎有病的女子。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一道阴影投下,低沉的声音响在闻许言的头顶。 她抬头,李衡珏疑惑地看着她。 闻许言站起来,眼神微妙地盯着李衡珏。李衡珏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后退了一步。 “我以为……我以为你要丢下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跑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闻许言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李衡珏的袖子,委屈控诉,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哗下落。 客栈一瞬间安静了,楼上楼下走动的都停了下来,说话的都安静了下来,齐齐看着这场抛妻弃子的大戏。 李衡珏:“???” 第27章 “啧啧啧,世风日下,人…… 李衡珏第一反应是——闻许言疯了。 完了, 疯病能治好吗? 闻许言用小拳拳捶打李衡珏,“负心汉!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呜呜呜呜呜呜呜……打死你个负心汉!”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负心汉!” “竟然连这么漂亮的小娘子都不要,这个男人眼睛瞎了吧?” “孩子是无辜的啊!” “什么狗东西, 好好的一个小姐抛弃了所有和他私奔, 他竟然想丢下人家!该死的男人应该下地府!” “抛妻弃子算什么东西!” “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不要我要啊!”一男子眼露狼光,嘿嘿笑道,“小娘子, 你跟我回家吧, 我养你和你的孩子。” 李衡珏本还在茫然, 蓦地听到这句话,回头看向那男子, 眼神冷酷、冰寒,带着极强烈的杀意, 犹如一道锋利的冰刃。那男子脖子缩了缩,吓得一屁股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李衡珏收回视线,喊着“我要”的男子, 一刻都不敢多待,狼狈跑走了。 “我错了。”李衡珏不是没见过闻许言说哭就哭、故意做戏的样子,也明明知道她无中生有, 凭空诬陷, 但看到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心疼,“我们回去说。别哭了。” 闻许言还没到要抚养费的戏份,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呢? 她刚才忧郁了一阵,全在想她没钱怎么办?之前事态紧急,闻许言根本没带钱, 本来还能依靠跟着她的那些家丁,结果她和他们都失散了。而之后给大叔大娘的报恩银子,以及住宿、吃饭和请大夫的钱全是她从沉香身上摸来的钱。她醒来之后,沉香不见了,钱也不见了。 直到李衡珏突然出现,闻许言急中生智,想从他身上诈点钱过来。 救命之恩自然以救命相报,搞钱归搞钱,一码归一码。 闻许言继续演:“你若是实在不在意我们娘俩~呜呜呜呜呜我也认了,只希望你能给点钱银让我们娘俩活下去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养得起孩子啊~” 围观的人继续骂。 李衡珏哪还不知道闻许言的目的,叹了一口气,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闻许言被李衡珏这一突然动作吓懵一瞬,接着拍打他,“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负心汉!” “小心孩子!”有人喊道。 李衡珏脚步顿了顿,改肩扛变成了横抱。 李衡珏不顾闻许言的挣扎,抱着她进了房间。 闻许言一进房间就安静了,眼泪也不流了,戏也不演了。因为她深知没有了观众的碰瓷是失败的碰瓷。 她突然心虚了起来,“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我就,和你开个玩笑,哈哈~” 李衡珏把人放到床上,手撑着闻许言两边逼近她,“玩笑?” 李衡珏突然靠得太近,闻许言只能微微往后靠。 “我背了你两天,从荒郊野地到村落,期间你还咬我!我还带你找了大夫,解了毒!”闻许言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嫩白的肩膀,上面确实有一圈红色牙印,“然后我一醒来就发现你跑了!我生气是应该的吧!我要点精神损失费也是应该的吧!”闻许言越说越理直气壮,完全忘记李衡珏是因为救她才被币虫咬的。 李衡珏的视线落在她的肩膀,眼神晦暗不明,只是重复:“咬你?” “对啊!我背着你的时候,你突然醒了过来,就往我身上咬!”闻许言控诉道。 李衡珏静默片刻,起身要走。 “哎!没良心的,你这就走了?”闻许言抓住他的衣服,怒道。 “我去给你买点药。”李衡珏无奈道。 “我自己有药。” “好。”李衡珏点头,“那来吃饭吧。” 闻许言看向李衡珏刚才放在桌子上的食盒,咽了咽口水,说:“也好。等会儿我们再聊。” 她快走几步坐到桌子边,打开食盒,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锅包肉!” 李衡珏:“你在梦里喊的。” 今早李衡珏就是被闻许言梦里喊着锅包肉吵醒的。然后他就起床出去找会做这个菜的酒楼,找了许久才找到,结果一回来就被扣上抛妻弃子的帽子。 闻许言:“……我其实平时都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太累了。” 李衡珏:“嗯。” 闻许言:“你在笑?” 李衡珏:“没有。” 闻许言:“你大爷的就是在笑我!你的眼睛在笑!” 李衡珏低低地笑出声来。 闻许言秀眉一皱,恼羞成怒道:“你再笑,我就把你打哭!” 李衡珏弯着眼睛说:“那我不敢了。” 闻许言冷哼一声,专心吃饭。 但她也没闲着,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怎么弄钱。 “沉香,我吃完饭你是不是要走了?”闻许言抬起头可怜巴巴道。 李衡珏挑眉,心想,这又是什么招数? 李衡珏:“嗯。” 靠,真要走啊?闻许言心中不爽,每次都是这样,说走就走,她难道不够好看,不值得留恋?不值得留个纪念品?比如银票,银子什么的! 李衡珏看见闻许言不开心的神情,故意问道:“你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走?”闻许言执起他的手,眼里是对行走的地图和钱包的深深不舍和挽留,“没有你,我不行。” “瑾王妃平时就是这样对其他男子的?”李衡珏一想到闻许言有可能会对其他对她有利用价值的男人这样,心中就憋火。 “不,我只对你这样。” 确实是如此。有幸能让闻许言使出美人计和撒娇大法的男人,下一秒就会死在她刀下。而李衡珏和那些人不同,她除了想让李衡珏带她去京城以及蹭吃蹭喝蹭钱外,没别的坏心思了。 “王妃请自重。”李衡珏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假装要走。 “你敢走出这门试试!” 闻许言一甩链子把走到门口的李衡珏的腰圈住,但没想到李衡珏顺势一扯链子,直接把人扯了过去。 闻许言踉跄几步,被扯到李衡珏面前,为了挽回面子,她立马一巴掌“啪”拍在李衡珏靠着的门板上,形成一个门咚的姿势,凶神恶煞道:“你是不是吃硬不吃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知道瑾王妃何意?”李衡珏好整以暇道。 “借钱!”此时的闻许言活像一个讨债的古惑仔。 “如果我不借呢?” “等我到了锦麟城,找到瑾王府的人,十倍还你。你不会不知道瑾王府很有钱吧?” “有多有钱?” 虽然瑾王府和其他王府比起来穷得叮当响,但是气势不能输,吹牛不能败,“能买一千个你。” “哦~”李衡珏假装被惊到了。 “借不借?” “那我只好借了。你要多少?” 闻许言喜笑颜开:“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你一个颍州守军能有多少钱?” 李衡珏:“……那我只有十两银子。” 闻许言:“我要一百两。” 李衡珏:“我一个颍州守军没有这么多。” 两人毫不相让地对视。 闻许言:“ok。都别装了,你不是颍州守军,我也不装作以为你是颍州守军。所以你有一百两吗?” 李衡珏拿出钱袋,“刚好一百两。” 闻许言抢过钱袋子,开始数钱。 “你不应该给我留点吗?” 闻许言掏出一颗银粒,抓起他的手,放在他手掌上,说:“沉香,我正式雇佣你作为我的向导和保镖护送我回京。” “就十两?”李衡珏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 “这还不够?” “我就这身价?” “十五两,不能再多了!”闻许言扣扣搜搜地又拿出一粒银子,“任务完成还有奖励。” 李衡珏一想起闻许言给孟莞的钱,一给就是三百两,结果到了他这里,只有二十两,这明显的对比不免让人觉得一阵心酸。 闻许言举起手掌,再握起李衡珏的手腕,趁他没反应过来,连击了三掌,“就这么定了嗷,违反约定要被雷劈的。” 李衡珏无奈摇头:“好一个无赖王妃。” 闻许言叉腰:“说谁呢你!” *** “我不会骑马。”闻许言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道。 在她穿越之前的时空根本没什么人骑马,骑怪物还差不多,她不会也很正常。 “再给我十两,我带你骑。”李衡珏趁火打劫。 “想得美。我去买马车。” 闻许言转身去问马车的价格,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站在李衡珏面前,伸出五根手指头,笑说:“五两,你带我骑马。” “不买马车了?” “太贵了。” “现在涨价了,十五两。” “你抢劫啊!七两!” “十六两。” “八两八两,总行了吧。你别得寸进尺。”闻许言警告道。 “那就八两。” “算你狠。”闻许言哼哼唧唧地掏钱买马。 …… “就这速度,咱们要走到猴年马月啊?”闻许言坐在前面,李衡珏坐在后面拉着缰绳,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定距离。 “嫌慢?” “那是非常慢。” 李衡珏猛然一驾马肚子,马就狂奔了起来。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慢点!你赶着投胎啊!我想吐!慢点!” …… “呕~”闻许言撑着树干,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了。 “水。”手尽量伸长,李衡珏企图离闻许言远一点,生怕闻许言一言不合就拿板砖拍他。 闻许言接过水,漱了几口。等自己舒服了一点之后,站直身体,向李衡珏投以死亡视线。 闻许言和李衡珏打了一架。准确地说是闻许言追着李衡珏扔板砖,李衡珏只能到处躲,直到闻许言用了一个苦肉计——假装摔了,李衡珏赶过去把人背起来的时候,被闻许言狠狠咬了一下肩膀。 “真狠。王妃娘娘上辈子是狗吗?”李衡珏揉了揉被咬的肩膀。 “我要是狗,你上辈子就是被我一脚踩死的蚂蚁。嘶~”闻许言蓦地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揉揉自己的腮帮子。 “怎么了?”李衡珏问。 “你的肉太硬了,咯牙。”闻许言嫌弃道。 “那还真是抱歉。”李衡珏笑说。 “哼。” 两人无言了一阵,李衡珏突然说:“你这样和别的男子如此亲密,不知道瑾王知道了会怎么样?” “亲密?”此时的闻许言盘腿坐在马背上,舒舒服服地靠着李衡珏。李衡珏则是环着她拉缰绳,距离确实比原来的要近得多,但闻许言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指了指座下的马说,“你现在和它在我心里没什么不一样。” “……”堂堂瑾王殿下被人拿马相提并论,如此令人心塞。 “但是如果你能带我飞去京城,你在我心里就和飞机一样重要了。”闻许言又说。 李衡珏不知道飞机是什么了,但从闻许言的语气看来,她还是挺喜欢这个东西的。 不过,飞去京城?真当他是大鹏鸟呢? “恕我无能为力。” “唉~年轻人,仍需努力啊~”闻许言的头靠在他右半边胸膛,脑袋还晃来晃去,头发扫在他的侧脸,像是下一秒就要亲上去,痒极了。 第28章 母子大难临头各自飞 “只有一间房?!”闻许言万万没想到如此俗气的情节会发生在她身上。 闻许言和李衡珏找了好几个客栈, 要么满员,要么只剩一间房,有些还是不好的房间, 就只有这家客栈剩的是上房。 “公子, 确实只有一间房了。您不知道,最近月川城热闹,人特别多。您找到我们家,算是幸运了。”客栈老板道。 闻许言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早就换了男装。 见闻许言面露犹豫, 他又道:“您可别不信, 您要是再不订房, 可能等会儿就没房啦!” 闻许言顺着客栈老板的视线看过去,正有几个人往客栈这边来, 她咬咬牙:“订!” “好嘞!”客栈老板笑眯眯收了钱,又给闻许言钥匙, 召来小二带他们上去。 “一间房,怎么住?”李衡珏低声问。 “你睡地板。” “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雇主。” “那我还是你的债主呢。” 闻许言停住脚步,眼神锐利, “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和我睡咯?” “我可以勉强一下我自己。”李衡珏耸耸肩,逗她。 “也不是不行, ”闻许言笑吟吟道, “不过你半夜可能会死在我床上。” 李衡珏:“……” 走在前面的小二听着这两个男人的对话,缓缓打了个寒颤。 “客官们,你们的房间到了。” “小二,之前你们掌柜的说月川城这几日很是热闹,可否告知是为何?” “客官, 您竟然不知道?”小二惊讶道。 闻许言心说,我为什么一定会知道,我又不是你们土著。 李衡珏开口道:“这几日大概是月川城的祈神节吧?” “这位客官说得对,每年的七月初七到七月初十这三天,是咱们月川城的祈神节。许多其他地方的人都会来我们这里游玩、观赏。” 闻许言:“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三天啊,全城的楼樱子都会盛开,这是整个大夏独无仅有的盛景,而且还会有万神巡街,各种热闹庙会、灯会、拍卖会等,更别说还有来朝楼的歌舞表演,大夏朝的第一歌姬凤盈盈还会出来献唱呐!如此盛况,每年自然吸引许多人前来游玩,包括锦麟城的许多贵人都会来。” 闻许言:“原来如此,那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小二点头:“正是如此!” 闻许言叫小二拿了两床被褥过来,给李衡珏一个垫着,一个盖着。 晚上,闻许言拿出自己的阎罗索魂和几根铁链绑在床前几步的地方,形成一道拦截锁网。 李衡珏坐在自己的地铺上看着闻许言忙上忙下,忍笑道:“这么怕我?” 闻许言处理好后,拍了拍手,坦诚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你救过我几次,但我不知你身份,谁知道你是不是想通过我害瑾王呢?就算不是,也难保你晚上不会兽性大发对貌美如花的我动手。” 李衡珏点头:“嗯,有道理。王妃娘娘警惕性很强。但是你对自己的能力这么不自信吗?” 闻许言:“能防则防,防不住再动手。难不成我还在睡觉的时候还要时刻准备打人吗?” 李衡珏躺下,笑着摇摇头:“我原本还觉得你对人随便,现在一看,你只不过是知道没有危险才随便。” 闻许言又检查了一遍防御网,才上床盖被子,听到李衡珏对她的评价不予置否,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睡觉还带着面具,好奇道:“你睡觉还戴着面具,不硌着慌吗?” “没办法。谁让我不得不和王妃同一间房呢。若是以往,我就卸下面具了。” “嘁。你当我愿意和一个男人一间房啊。” “那你上次?” “上次?上次还不是怕你半夜突然口吐白沫没人发现,然后悄无声息地死了。” “王妃娘娘费心了。” “我欠你的。”闻许言仰面躺着,语气带着点赌气意味儿。 李衡珏侧身盯着闻许言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 闻许言诧异地看向躺在地板上的男人。 之前闻许言就问过好几次,但他要么沉默不说,要么顾左右而言他,久而久之,闻许言也就懒得问了。 如今李衡珏突然说要告诉她,她莫名地就傲娇了起来,“也不是很想知道。” “真的?” “你是谁与我无关,你把我安全送到阳潼关就行。”本来闻许言是要直接去锦麟城的,后来她听说进入锦麟城的必经之地在阳潼关,她想瑾王府的人多半会在那里等她,所以她改护送的目的地为阳潼关。 “那我不说了。”李衡珏顺其自然道。 闻许言皱眉瞪他。 李衡珏假装没看到闻许言的不爽。 闻许言就一直瞪一直瞪一直瞪,直到闻许言有掏出板砖的倾向,李衡珏才忙开口:“不过既然与王妃同路,还是让王妃知些根底比较好。” 闻许言勉强同意听似的“嗯”了一声。 李衡珏缓缓开口:“我们是前太子的十三卫。奉太子遗命护瑾王全家的周全。” 闻许言愕然,心想,没想到章德太子还留有后手啊。 闻许言:“那么说,现在瑾王肯定安然无恙对不对?” 李衡珏没想到闻许言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他的安全,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说不担心傻子王爷是不可能的,毕竟闻许言一直把李玉书当干儿子看待。她这些天其实一直在担心她养了几个月的傻儿子,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听到保证,她才松了一口气。 李衡珏:“没想到你这么担心瑾王。” 闻许言:“那当然。他要是死了,我就成寡妇了,和离就泡汤啦!” 既然李玉书安全,那她也应该想下一步了。她之前就给自己划过底线,如果在李玉书身边真威胁到了她的生命,她一定要离开他。即使在瑾王府可以锦衣玉食,也抵不过她的求生欲。 虽然闻许言确实把李玉书当干儿子,但母子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要和离?”李衡珏错愕,坐了起来,直直望向闻许言,“你……要和瑾王和离?”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闻许言对他突然的激动感到莫名其妙,“呐,你也看到了,这次要不是有你,我可能就死了。瑾王身边太危险了,我的命不够硬。” 李衡珏深深凝望着她,静默不语。 闻许言眨眨眼,沉香的眼神太奇怪了,让她有点不太自在,“你看我干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不是很正常吗?” 李衡珏收回注视的目光,垂下眸子,淡声道:“他不会让你走的。” “嘁,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我要走,一个傻子能怎么样?”闻许言毫不在意道。 “我可以保护你。”李衡珏沉声道。 “我还没和离,你就要领爱的号码牌了吗?”闻许言愣住。 其实李衡珏的原意是有像他这样的人保护她,她在“瑾王”身边不会有危险,言外之意是劝她不要走。 但明显闻许言会错了意。 见李衡珏不说话,闻许言继续道:“你也太不厚道了,你主人的儿媳妇你也敢觊觎。不过也不能全怪你,谁叫我魅力这么大呢?” 李衡珏:“……” “虽然我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我,但是你可以试试,万一见鬼了呢?” 李衡珏:“……” “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估计追我的人很多,大概从这里排到锦麟城,你要多努力啊年轻人。” 李衡珏:“……睡觉。” 闻许言在床上笑得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其实明白他的意思,说李衡珏想追她纯粹是借题发挥逗他的,看到他一言难尽,无话可说的样子,闻许言得到了极大的愉悦感。谁让他刚才让她瞪了这么久的。 看来要早点摆脱傻子的身份,否则某人真的要上天了。李衡珏听着闻许言的笑声郁闷地想。 ***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街道上就开始喧闹了起来,导致闻许言被吵得半梦半醒。 她眼睛半睁不睁地坐起身,想去关窗。她走了几步,撞到了什么,一阵链子响动,她眯着眼睛皱了皱眉,脑子迷迷糊糊地想到了什么,胡乱扒拉链条往上扯,把上半身探了出去,但她好像忘了,下边也有链条挡着。 结果就是脚下被链条绊到,整个人直直往下倒。 幸好李衡珏及时把人接住,但给他吓出了几滴冷汗。 “你这是防我,还是防你啊?”李衡珏无奈道。 闻许言被李衡珏接住,顺手抱住他,呢喃道:“狗子,狗汪汪,去关窗……吵死了……” 虽然被闻许言主动抱住,软玉温香在怀中,李衡珏心中确实有些雀跃,但还没被迷得晕头转向,他清楚地听到了——“狗子”两个字。 好的,他从马进阶到狗了。好歹算个宠物不是? 李衡珏本想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去,结果闻许言开始生气了,脑袋在他胸口乱蹭,“去关窗、关窗……旺旺关窗……” “好好好,关窗。”李衡珏只好带着闻许言去关窗,但闻许言压根不走路,整个人是被拖着走的。 李衡珏拖着走了两步,单手把人抱起来走到窗口关窗。关了窗后,闻许言干脆地离开李衡珏,又游魂似地走向自己的床,毫不意外地又撞上铁链。 等到闻许言要撞第二次的时候,李衡珏从身后把人抱起来,一手抬起上方的链条,跨过下方的链条,再把闻许言送到床上,盖好被子。 “啊嚏~”闻许言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懵懂了两秒,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片段——她好像把沉香当成了她的狗,并且命令他去关窗。但是片段模糊,她不太想得起来了。 她下床走了几步,感觉少了什么,想了一会儿,才发现她的链条都拆了。李衡珏也不在了。 一定是沉香干的! 沉香一定是趁她睡觉的时候,把链条拆了,然后企图对她那什么。 所以沉香到底有没有对她做什么?闻许言皱眉凝重地想。 “叩叩~闻公子,您醒了吗?” “什么事?” “沉公子让我来给您送洗漱的东西。” 闻许言快速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道:“进来吧。” 闻许言看着小二放好东西,问:“沉公子他人呢?” “沉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了?” “这我哪知道啊。”小二不好意思笑笑,“不过沉公子早上吩咐让我大概这个时辰给您送东西来。” “哦。那你猜一下他会去哪?” “也许、也许去来朝楼了吧。来月川城的男人,无不想去一睹第一歌姬凤盈盈和第一美人姚年年的风采的。” 闻许言洗脸的手顿了顿,“姚年年是谁?” 说到这个,小二脸上就放光,“姚年年正是号称一舞动天下的梦禾郡主。今早才听说她也来了咱们月川城。还听说梦禾郡主会和凤盈盈合作一曲呢!所以现在很多人都赶去来朝楼了,想一睹传说中的绝世美人儿。” 大夏朝一向崇尚搞艺术的,是个优雅的朝代,和以前华夏追星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郡主以舞成名也很正常,众人倾慕追捧也很正常,沉香想一睹芳容也很正常。 闻许言不悦地想。 第29章 “你以后再敢这样凶我,…… 闻许言吃完早饭, 李衡珏还没回来,又听说今日外面很热闹,想着出去凑个热闹, 就出了门。 她一边逛, 一边打听来朝楼。 来朝楼并非是普通的青楼楚馆,它不仅比一般的青楼楚馆大,而且十分精致雅观,不管是文人墨客,皇亲贵胄, 还是平头百姓都能进入观赏歌舞、戏剧、相声、说书等艺术表演。 闻许言进入华丽的前楼, 就有人过来招待。 “客官, 您是来看歌舞、喝酒吃饭还是听说书的?亦或是您想找个人陪您?”小二微笑道。 “我想,听凤盈盈唱歌。” “哎哟, ”小二的眼睛笑得更弯了,“那您得晚上来, 咱们凤姑娘晚上才会出来献唱。” “哦~听说梦禾郡主要和凤姑娘合作一曲,请问我什么时候能来看?” 可以看出小二的快乐和骄傲,他笑眯眯道:“梦禾郡主和凤姑娘的合作表演要等到明天晚上。不过您可得早点买票, 票已经所剩不多了。” “还得买票?”闻许言愣了一下,“要多少?” 小二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二十——”闻许言努力微笑, “二十两, 未免也太贵了。” “客官,”小二虽然仍在微笑,但言语间对闻许言有点嫌弃,“一舞倾城能有多少人看得到?寻常也就锦麟城极贵之人才能看得到。如今梦禾郡主来咱们来朝楼跳一舞,是给咱们百姓的眼福啊。您若是没有钱, 怕是没有福咯~” 闻许言被小二一激,收起自己的穷酸,抬头斜眼,装作富贵公子哥儿的样子:“嘁,二十两罢了。爷有的是钱。” “那您买还是不买?” “爷初次来你们来朝楼,你就让我买票,我哪知道你们这里是个什么楼,是不是真有梦禾郡主来跳舞呢?” “那您的意思是?” “总得让我先逛逛吧?” “那小的带您逛逛?” “嗯。” 闻许言跟着小二走了整个来朝楼。 前楼大堂是吃饭喝茶的地方,往上的楼大概就是一些包间之类的。从前楼通过一道门到了后面,后面是一座巨大的花园,有亭子,有水榭,有小楼,亭子和水榭大多是文人墨客在聚会,吟诗诵词;一般小楼大概有三层,看起来也是包间之类的。 花园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此时上演的不知道是什么戏剧,台下坐满了人。 后来小二又介绍分布花园各处的楼,风华楼——专门看戏的地方,风云楼——听书的地方,过烟楼——看歌舞的地方,啸山楼——听相声的地方……以及巫山楼——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你们姑娘会客一般在巫山楼?” “倒也不全是,一些头牌姑娘一般在自己的住处招待客人。” “哦~” “客官,您逛完了觉得如何?” “你们这里真大。” “嘿嘿~若说大,咱们可比不上锦麟城的梧桐阁。不过咱们来朝楼也算是整个大夏数二数三的。” “公子若是喜欢那厮,就不要来找我。找了我,还让我看着你们亲亲热热,纵是泥人看了也有几分气性。” 一个清脆但又带着娇弱的男声传来。 闻许言看过去,一个漂亮至妖冶的男子正气呼呼地往前走,旁边一个长相一般但身着富贵的男子在旁边哄着。 两人很快就往旁边过了,闻许言眼睛不眨地看着那两人走远。 “这是?” 小二看到这位客官脸上隐隐有些兴奋之意,心中了然,怪不得这个客官一路走来表情并不多见,原来是有龙阳之好。他解释道:“这是我们楼里的小倌。” 闻许言对他微微一笑,说:“请给我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小美男。” 闻许言:“三带一!” 小美男1:“四个k。” 小美男2:“不要。” 闻许言:“不要。” …… 反正闻许言也找不到李衡珏,自己在客栈也没意思,索性找两个小美男陪她斗地主,也不枉她特意来一趟来朝楼。 此时的他们在花园的某个亭子,阳光温煦,清风微拂。 三人正打得不亦乐乎,忽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闻许言无意间抬眸,顿住。 她看见李衡珏抱着一个女子跑进了靠近他们亭子的一座院子,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神情着急担忧的男男女女。 闻许言站了起来,跟了过去。 “叫大夫!” 闻许言还是第一次听见沉香如此着急的声音,她好奇地挤进去踮起脚往里看,想看看那个女子是谁。 没过一会儿,大夫就过来了,有人把人群扒拉开,让大夫进去。 “无关人等,都出去都出去!”房间里有人喊道。 闻许言和其他人都被赶出房门,人太多,闻许言后退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被小美男1扶了一把。 闻许言把小美男1的黏在她腰上的手摘了下来,抬眸扫到也站在门外、正直直盯着她的李衡珏。 莫名地感觉李衡珏的眼神有点可怕。 李衡珏的视线落在闻许言抓着她旁边长相清秀男子的手上。 闻许言也跟着李衡珏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突然觉得很烫手,她将小美男1的手松开,转身就走。 李衡珏紧跟着上去。 “你想去哪?”李衡珏的声音低沉,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我到处逛逛。好巧,在这里碰到你。”闻许言停住脚步,回头笑说。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 李衡珏要气炸了,从他看到有个男子搂她的腰,她抓着那个男子的手之时开始,他心中的怒火仿佛火山爆发,烧得他几乎理性全无。 然而他的王妃却仍旧一脸无辜。 他第一次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儿。 李衡珏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拖走。 “放开我!你有病啊!你抓我干什么?”无论闻许言拳打脚踢咬,李衡珏就是不放手,力气极其大,她竟然一点都挣不开,“沉香,你疯了!放开我!” 李衡珏把人带到一个几乎没人的假山背面,手撑在假山上,困住她。 “瑾王妃,你还记得你是个有夫之妇吗?”在把人拉走的一路,李衡珏强行把火气往下压,但效果并不好。 “那又怎么?”闻许言揉着自己微痛的手腕也一肚子火。 “你一个有夫之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其他男子如此亲密!” “关你什么事?你生什么气?要管也是瑾王管。就算你告诉他,我也正好有理由和他和离。” 李衡珏心中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他恨不得马上摘掉面具,以她夫君的身份生气,以她夫君的身份管教。但偏偏还不行。闻许言的话像回形镖一样句句扎他心。 闻许言:“让开!” 李衡珏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用幽深的眼神注视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闻许言怒目而瞪和他对视。 李衡珏:“我们回去。” 闻许言扭头:“我生气了,我不回去。” 李衡珏软下语气:“那你想去哪?” “不用你管。你还是回去看看你的美人吧,刚才着急得都破音了。”闻许言推开李衡珏就走。 李衡珏跟在旁边解释道:“她只是我一个故人,不知何原因突然晕倒,我只好把她送回房叫大夫。” “故人?”闻许言侧头看他,微眯了眯眼,“你的故人已经到了郡主这种身份了吗?” 闻许言刚才站在外面就听说了,李衡珏抱进去的女子正是梦禾郡主。 若照李衡珏之前说过的,他只是一个暗卫,那他哪来的机会认识这种金枝玉叶。 李衡珏眼神闪了闪,幸好面具很好地帮他掩饰了表情,才不会让闻许言看出他的一丝慌乱,“她无意间救过我,所以她不记得我。我记得她的恩情。” “随你怎么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身边跟着一个戴面具的跟屁虫,闻许言也不好在来朝楼逗留了。她直接往庙会一条街走去。 闻许言停留在一家小吃摊口,指着看起来十分勾食欲的糕点,好奇地问:“老板,这是什么?” “这是桂花糖糕。”李衡珏接话。 闻许言不理他,就看着老板,等着他跟她说。 老板:“这位公子说得对,是桂花糖糕。小公子要不要来一份,软香可口,包你满意。” 闻许言算着自己的钱,挣扎了一下,挪开视线:“不了。” “老板,来一份。” 闻许言刚走开一步,就听到李衡珏说话,她回头,“你哪来的钱?” “我以前存在钱行的钱,今日刚取了一些出来。”李衡珏接过老板给的糖糕,跟在闻许言旁边,“吃吗?” “不吃。” “吃一点吧,很好吃的。” “不、吃。” “这是月川城的特色小吃,不吃可惜了。” “你走开。” “很香,你闻闻?” “滚。” “对不起。别生气了,生气伤身。” “哼。” “吃一口吧,就一口。小的给娘娘赔罪了,好不好?” 闻许言烦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沉香能这么啰嗦,她鼓起腮帮子,勉为其难道:“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我就吃一口。” 这一口,就开了口子。 之后一路上,但凡闻许言看上的吃的、玩的、用的、观赏的,李衡珏都买了下来,让人送到客栈去。 闻许言也消气了这么一点点,勉勉强强原谅李衡珏之前的无理。 “你以后再敢这样凶我,我打歪你的头!”闻许言咬牙切齿道。从小到大,也就她师父敢这么管她。 “随你打,我绝不还手。”李衡珏认真道。 “你的意思是下次还敢咯?”闻许言声调提高。 “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我自己。”没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子亲密接触而不动怒,“但我尽量不对你生气,下次再有人碰你,我砍断他的手。” 闻许言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你为什么会对这种事如此生气?” “你是瑾王妃。” “但你不是瑾王。” 这一刀重复扎进他的心。 “那你为何又对我抱其他女子生气?”李衡珏机智反击。 闻许言迷茫地眨眨眼,道:“我生气了吗?我生气是因为你凶我,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事。你抱谁关我什么事?” “你连否认的时候都在生气。” “你有病。” 李衡珏弯了弯眼睛跟了上去。 *** “听说月川城的月老庙的十分灵验,我们去看看吧?” “真的?” “真的!我一个邻居家的姐姐去年就是在月老庙求了姻缘,今年就嫁了一个如意郎君~” “那我们快去!保佑月老赐我一个玉树临风的如意郎君~” “月老月老,我要求不多,就想要一个温柔可人的娘子~我一定好好对她~” 闻许言听见路过身边的男男女女的话,看向眼前的月老庙,兴致勃勃地走过去。 “等等,你去月老庙干什么?”李衡珏拉住闻许言。 “求男人啊。”闻许言理所当然道,“我活这么久,还没尝过男人什么滋味,怪可惜的。” 就好比她死前都还没吃完地球上所有的美食,看过所有的美景一样可惜。 李衡珏的脸瞬间黑了。 第30章 “你、你别乱来啊。我可…… 李衡珏没有企图阻止闻许言的行为, 因为他能预想到如果他管了之后的对话: “你本就有姻缘,何必又求姻缘。” “准备和离了,做个准备。” 又或者是这样: “你已是瑾王妃, 月老庙就不必去了吧。” “你又不是瑾王, 你管我呢。” 想想就心梗,所以李衡珏干脆放弃阻止。 闻许言进到庙里,看起来很虔诚地求了个签,起身的时候问李衡珏:“你怎么不求?” 李衡珏面无表情:“姻缘我定,无需天定。” 闻许言:“哦, 梦禾郡主?” 李衡珏正想再说话, 闻许言已经转身去找解签人了。 “嘶~”解签人看着闻许言的签, 摸着自己的胡子,状若莫测高深。 “嘶什么, 赶紧说。” “前缘未定今世续,如君意, 年年岁岁偕白头。” 闻许言愣了一下,不自觉看了李衡珏一眼,李衡珏本也一直看她, 两人目光相碰。 这句话其实不用解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解签人还是尽职尽责道:“是个上上签,意思是公子前世求来的姻缘, 今世将能如愿以偿。恭喜恭喜~” “哦。”闻许言应了一声, “无聊。走吧。” “如君意。”李衡珏突然出声,打断了闻许言的若有所思,“如君意……” “你老念叨这三个字干嘛?” “只是想象不到瑾王妃前世是如何对那人念念不忘,为了他恳求苍天再求一世姻缘的样子。”李衡珏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冒着酸气,酸到他已经顾不得阴阳怪气了。 “这种玄学——”闻许言本想说这种玄学随便听听就行了, 却蓦地想起她的师父比玄学还玄学,比玄幻还玄幻,就没什么立场批判玄学了,“我活了这么久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男人出现,这个庙可能不太灵。”这倒是没否定玄学了,而是退而求次否定月老庙。 见李衡珏似乎还是心情不佳的样子,本也不关她的事,但她莫名想转移话题:“我饿了。你请客。” “想吃什么?” “最贵的!” …… 吃饭的时候,闻许言就听说晚上很多人会在广陵河畔放河灯和孔明灯,她和李衡珏吃完饭后,就沿着人、流找过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街道上开始亮起各种各样漂亮的灯,一眼望去,灯火辉煌,幽蓝的夜空中点缀着星星点点,天上地下一比,竟也比不出哪个更加璀璨夺目。街上车水马龙,热闹至极,喧闹的人声汇聚起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闻许言被人、流裹挟着走,既不能后退,也不能停下。 忽然,她的手被牵住了。她下意识地要把抓她的那只手扭断,结果那只手灵活得很,躲过了她的动作,又重新把她牵住。 “是我。”李衡珏靠近她低声道。 “你有什么毛病?” “怕你走丢。” “我可是有夫之妇,男女授受不亲。”闻许言提醒道。 李衡珏垂眸与她对视,静默片刻,从闻许言手上滑下来,落到她袖子上抓住,语气含着委屈:“这样可以吗?” “勉强可以。”闻许言眉眼隐隐带笑点头,看这个人憋屈的样子怎么这么令人高兴呢。 李衡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距离两人大概两百米处,两个男子时不时看一眼闻许言和李衡珏。 “你说你何必呢?”身穿白衣,长着一张可爱娃娃脸的男子道。 “这就是王妃?也不过如此。”一袭红衣,男生女相的男子哼道。 “不过如此?”小五挑眉,“你不懂,咱们王妃可厉害了。” “哪里厉害?不过是仗着一张脸。”凤来朝不屑道,“我看起来也不差。” “你是不差,可惜爷不喜欢男的。”小五啧啧两声,“若是爷知道你对他有那歪心思,你恐怕待不了十三卫。我劝你啊,还是早点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落雨,别以为大哥护你,我就不敢打你!” “不用大哥,你也打不过我。”陈落雨得意道。 凤来朝气得跳脚,走得飞快。 陈落雨也快步跟上,在旁边谆谆善诱:“小七,说真的,你喜欢爷,我也管不了。但你千万别表现出来啊,更别去招惹王妃,否则后果很严重。” 凤来朝冷笑:“我同爷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情谊哪是几个月的王妃能比的?” “谁不是和爷一起长大啊?但你看爷对我们除了君臣之义和朋友之意,还有别的吗?你可别多想。” “我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去锦麟城根本不经过月川城,但爷还是特意绕路过来,而且爷来月川城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了。” “难道不是爷知道祈神节快到了,特意带王妃来月川城游玩吗?而且爷并不知道你会为了他从锦麟城赶过来,他去来朝楼难道不是去听现任来朝楼负责人收集的情报?” “谁说的!”凤来朝对残忍击碎他幻想的陈落雨怒目而瞪,“爷明明就是——” “四哥说的,他还说王爷对王妃,这就是爱情啊~”陈落雨做无辜状,“你要打,就去打他。” 凤来朝负气而走。 这回陈落雨都懒得劝了,他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四哥还说了,等你尝尝王妃的板砖,你就知道,有些人你根本得罪不起。” *** 闻许言兴趣盎然地买了四个孔明灯,给李衡珏两个,自己两个——当然,是李衡珏付的钱。 “王妃想要许什么愿望?” 闻许言迟迟不下笔,转头看他,“你呢?” 忽然几个片段闪过李衡珏脑中—— “将军想要许什么愿?” “你觉得呢?” “我猜将军一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那是自然。” “二愿……” “二愿书生金榜题名,一举成名天下知。” “那我愿将军屡战屡胜,平安喜乐。” “说话呀,发什么呆。”闻许言戳了戳李衡珏。 李衡珏回过神来,温声道:“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吧。” “巧了,我刚才也是想这个。不过你既然许了,那我再想一个。”闻许言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结果被李衡珏抢了先,虽有点郁闷,但也省了一个愿望,不亏。 李衡珏意外地看向她。 “祝自己能平稳快乐地度过这一生吧。”闻许言一边念一边写。 她又想了一会儿,又在另一个孔明灯提笔写上:“顺便祝李玉书别再被追杀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写好了。” 闻许言直起身,整理自己的孔明灯,使唤李衡珏:“过来帮我一下。为什么你老是走神?” 李衡珏过去帮闻许言把孔明灯抬起来。 “你走神就算了,你还老是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再看我把你的眼睛挖掉!”闻许言凶狠威胁道。 李衡珏笑了笑说:“我只是以为你厌烦瑾王,没想到你还挺在意他。” “你当然不懂。他是我醒来后第一个遇到的好人。” “醒来后?” “说了你也不懂。”闻许言慢慢地把孔明灯放开,看着它缓缓升起,融入漫天明灯大军,不由得弯了眉眼。 *** 这次经过月川城,又恰逢是祈神节,所以之前闻许言就和李衡珏说好了在这里停留三天。 第一天由于闻许言早上没起得来,错过了万神巡游。所以第二天闻许言早早就起来了,就为了看万神巡游。 人们扮演各种各样的神在游车上表演各种故事,有的是神仙伏魔,有的神仙点化有缘人,有的还有神与人的故事…… 游车行进到城中央的大广场停下,又相继上演新的故事。 “看不见!”闻许言跳了几下,郁闷道。人太多了,她又不是绝对地高,自然被比她高的人挡住视线。 闻许言羡慕地看着有些一看就身份不低的人直接让仆从搭起看台,他们则优哉游哉地坐在高台上欣赏演出。 “跟我来。”李衡珏把闻许言带到附近的一棵树下,搂住她的腰飞上横生的树干。 闻许言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朝李衡珏道:“会飞的人了不起,谢啦。” “你高兴就好。” *** “郡主,听说你昨天晕倒了,怎么不好好在屋里休息呢?” “多谢尹小姐关心。我已无大碍。”姚年年微笑道。 “不知道是哪个碎嘴说的,说郡主昨日是被陌生男子抱进屋的。这人一多,话就传得不明白,传来传去,就有人说郡主和那男人是有情人,但那人碍于身份,只能默默无闻地爱护郡主。”尹星柳别有用心道,“唉,这话不知道会不会传到二皇子耳朵里。” “你胡说!莫要毁我家郡主的清誉!”旁边的丫鬟自然忍不得自家郡主被尹星柳明里暗里嘲笑,怒斥道。 “郡主冤枉,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其他人传的。”尹星柳惺惺作态。 姚年年垂眸斟了一杯茶,柔声道:“若尹小姐是因为二皇子来针对我,那可不必。我对二皇子只有敬仰之情,并无私情。” “郡主说得自己仿佛一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莲,难道特意来月川城跳舞不是因为二皇子在这里?”尹星柳讽笑道。 姚年年的密长睫毛颤了颤,抬眸淡淡道:“只是我的爱好。你若是喜欢二皇子,那便喜欢好了。” “好啊。那你今晚别跳啊。”尹星柳道,“你明知道二皇子最喜欢看你跳舞,你也偏偏到这来跳舞。你还说你对二皇子没意思?” “无理取闹。”姚年年皱眉,拂袖而起。 “梦禾郡主,”尹星柳挡在姚年年面前,挑衅道,“你别以为你仗着一张脸将所有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没人知道,总会有一个男人你掌控不了。” 姚年年也恼了,神情温柔,做无辜状:“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都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 “看什么呢?”闻许言看戏间隙正想和李衡珏讨论,却见他看着某个方向。 闻许言顺着李衡珏的视线看过去,在某个看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和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说话,容貌艳丽的女子好像情绪有点激动,甚至对面纱女子动起了手。 闻许言认得那个戴面纱的,虽然戴着面纱,距离又远,看不太清模样,但从身形看很像那个梦禾郡主。 “那个看台这么高,地方不大,不宜动作大,很危险。”李衡珏道。 “你担心?担心就去那边陪她啊,在这里干嘛。”闻许言贴心道。 “不——”李衡珏还没否认完,人就已经使轻功飞出去了。 闻许言打眼一看,梦禾郡主好像被另一个女子逼到了看台边,然后她不小心踩空掉了下去。 也正在此时,看台附近的一个衣着华贵男子也奋力往梦禾郡主那边赶过去,好像要英雄救美。 “没用了,沉香更快。”闻许言为那人遗憾道。 闻许言收回视线,随意一转头,看到一条蛇正在她附近竖起半边身子看着她。 闻许言的头皮瞬间炸了! 她她大爷的最怕这种冷血动物了!!! 闻许言咽了咽口水,“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求求你了蛇兄弟。咱们有事好商量,别咬我啊……” “嘶!”蛇才不听闻许言的话,猛然发动攻击! 闻许言被吓得不管不顾地往下跳,却忘了她是坐在高高的树干上…… “啊啊啊啊——” 几乎是李衡珏接住姚年年的瞬间,闻许言就被蛇逼得跳了树。 “言言!” “年年!” 姚崇君看见姚年年掉下来时,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拼了命地往姚年年那边赶,结果路过一棵树时,被闻许言砸了个正着。 姚崇君:“啊!” 闻许言:“窝草!” “小王爷!小王爷您没事吧?” “言言,你怎么样?”李衡珏看见闻许言掉下来吓出一身冷汗,丢下姚年年就往这边跑,结果还是没能接住闻许言。 闻许言晕乎乎地坐了起来,摆摆手道:“没事,幸好有肉垫。” “没事就给本王起来!”被砸得差点吐血的姚崇君咬牙道。 闻许言坐在姚崇君肚子上,回头看见被自己砸的男子正狠狠地瞪她。 “不好意思啊。谢谢你啊肉垫。”闻许言赶忙站了起来,又道歉又谢的。 李衡珏紧皱眉头拉起闻许言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那个郡主怎么样了?”闻许言问。 “她没事。”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李衡珏此刻的低气压。 “你把人救了你还不高兴?”闻许言奇怪道,“你干嘛这么生气。” “你摔了,是我的失职。”李衡珏一想到如果下边没人垫着,闻许言会摔成什么样,他就会活活把自己气死。 “我没事啊。” “万一有事呢?” “有事那也是我活该。我自己摔的。” “我要是知道你会摔,我宁死也不离开你。”李衡珏把人横抱起,闻许言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我们回客栈。” 姚崇君被随从嘘寒问暖一阵,才想起来另外两个人,抬起头喊道:“等等。这位大侠刚刚救了我妹妹,本王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不必了。”李衡珏冷淡道。说完,抱着闻许言踩着轻功离开了。 “这里红了。”李衡珏给闻许言的手臂涂上药。 “这里破皮了。”给闻许言的手掌侧清理,再涂上药。 “这里,疼不疼?”李衡珏轻轻地揉着闻许言的手腕骨。 “还行。”闻许言说。 “你确定?骨头崴了。”李衡珏皱眉道,“你忍着点,我把骨头正回来。” “嗯。” 李衡珏轻轻将手掌转了两圈,突然一正。“啊!”闻许言被刺激得没忍住叫了一声。 “没事了。”李衡珏呼出一口气,开始上药。 “沉香。” “嗯?”李衡珏头也不抬地给闻许言上药。 “你是不是……自责啊?” 李衡珏顿了顿,闷声道:“是我的失误。” “可是你救人没错啊。”闻许言的食指点在他额头,“我摔了是个意外。” 李衡珏抬眸,注视着闻许言认真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去救她。” 闻许言愣住,“可是你不救郡主,她有可能会摔死。” 李衡珏垂眸继续上药,冷漠道:“那就死吧,人各有命。” “你舍得?”闻许言疑惑道,“你不是说她以前对你有恩吗?” “早就还了。” “哦。” “救人不是我的义务,你才是我的义务。” “哦。”闻许言承认她有亿点点高兴。 “天下第一美人耶~”闻许言又欠欠道。 “闻许言,你是不是故意的?”李衡珏涂完药站了起来,缓缓靠近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啊?傻你大爷。”闻许言皱皱鼻子道。 李衡珏越靠越近,两人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闻许言几乎要觉得他的睫毛要扫到她。她憋住气往后仰,“你、你别乱来啊。我可是有夫之妇。” 李衡珏差点脱口而出“赶紧和离得了”,还好没说,不然自己就变成了小丑。 李衡珏站直身子判断道:“是真的傻。鉴定完毕。” “你说谁傻呢你!别以为我受伤了就动不了你了嗷!”闻许言用没受伤的左手拿起枕头扔过去。 李衡珏接住枕头,嘴唇上扬,“省点精力养伤。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快去快回。距离晚上歌舞表演时间不多了。” 李衡珏停住脚步,回头,“你还要去?” “那当然,谁不爱看美人儿啊?” 第31章 “刺客,你不解释解释?…… 来朝楼里的过烟楼是专门提供歌舞表演的地方, 此时宽大的舞台上还没有人,台下环绕舞台的座位就已经坐满了。 闻许言吃着李衡珏点的点心,喝着李衡珏买的好茶, 用李衡珏买的票等看演出, 虽然活得像个小白脸,但她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闻许言:“这是你自愿的啊。到时候可别说是我借你的钱吃喝玩乐。” 李衡珏:“嗯。” 闻许言凑近李衡珏低声问道:“你们暗卫的工资怎么这么高?还缺人不?你看我怎么样?我从瑾王府和离出来就是个自由人了,我功夫还行。” “不行。”李衡珏把闻许言跃跃欲试的头推开,“不缺人。” “啧。”闻许言很是失望。 “丽丽给各位贵客请个晚好。今日大家齐聚我们来朝楼……” 类似主持人的人出来开场了,主持人长得漂亮, 又会说话, 逗得在场的人都会心一笑。 主持人说完话之后, 就先上了几个开胃的小节目。 大概两三个节目过后,主持人又出来了。 “在这个月白风清的晚上……”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底下有人坐不住了,“丽丽姑娘, 你知道我们都是来看谁的,能不能赶紧的?” “对啊,坐了老半天了!” “是啊, 我等都兴奋难耐了~” “梦禾郡主!梦禾郡主!梦禾郡主!” “凤盈盈!凤盈盈!凤盈盈!” …… 丽丽微笑地看着台下群情激动,“那好吧,接下来有请盈盈姑娘和梦禾郡主为我们带来一曲~” “呜呼~” 主持人退场后, 舞台上空了一会儿。忽然, 一道清越穿透力极强的女声响起,场内本来热烈的气氛突然静了下来。 紧接着伴乐不急不缓地跟上,音乐悠扬舒缓,像汩汩流淌的小溪流的响声,令人听了不由得放松了起来。 歌词形容的似乎是一个从小在雪地长大的美丽妖女, 每天都在雪中跳舞,与小动物们玩耍嬉戏,天真快乐地生活着。 在歌声唱到高潮的时候,一个身穿雪衣、戴着流苏遮面的女子从楼上趟着白绸飞了下来。像是仙女下凡,将众人看呆了。 闻许言:“好美啊~” 流苏遮面并没有挡住姚年年的美貌,相反,给姚年年更添了一些神秘和妩媚。柔软的腰肢随着音乐轻轻扭动起来,四肢是舒展自然的,眼神既魅惑又纯洁。 众人仿佛看到了歌词中的那个天真可爱又惊鸿绝世的雪妖,脚上的铃铛随着舞蹈响起,好像她每一脚都踩在了各位看官的心里。 歌词到了雪妖被一个帝王发现,雪妖调皮地和帝王做起了捉迷藏。此时的雪妖少了点少女的纯洁,多了点成熟勾魂夺魄的蛊惑。 “不愧是一舞动天下的梦禾郡主。”闻许言感叹道。 李衡珏将剥了皮的橘瓣递到闻许言嘴边,问:“吃吗?” 闻许言垂眸看了一眼橘瓣,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白丝,诧异道:“你还有心思剥橘子?你不看表演的吗?” “在看。你不是想吃又懒得剥吗?嗯,这里还有剥了皮的瓜子。”李衡珏给闻许言递过大概小半碗的瓜子。 “你是男人吗?”在场的男人除了李衡珏,没有一个不把眼睛黏在姚年年的身上的,而李衡珏竟然还开小差剥橘子和瓜子皮? 其实闻许言在质疑他的时候,她的眼睛也回到了看台上。 李衡珏又喂过去一块果肉,笑了笑没说话。他从小就看过姚年年跳舞,好看是好看,但也没有给闻许言剥橘子重要。 角落的某个看桌。 陈落雨:“诶,这姚年年真不愧是第一美人儿,真的绝了。跳得也太好看了吧!” 江复:“若是当年章德太子没有被陷害,爷早就和梦禾郡主成亲了吧。唉,本是佳偶天成,却无奈被命运作弄啊~” 凤来朝:“哼,跳得凑合。” 江复:“凑合?小七,你能跳成这样吗?” 凤来朝:“当年章德太子一出事,敦纯王府就立马和东宫撇清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还上奏退婚,生怕被连累了。如此落井下石,贪生怕死的人,配不上我们家爷。” 江复:“明哲保身罢了。当然,我虽然能理解,但这样的人确实配不上我们家爷。” 陈落雨:“还是王妃娘娘好。你说是吧,四哥。” 江复:“那是,咱们王妃娘娘都救爷好几次了。就算最后王妃娘娘离开瑾王府也无可指摘。” 凤来朝冷哼:“闻许言未必能留在王府,爷是做大事的人,王妃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人。” 江复看了凤来朝一眼,没说话,似是默认了。 陈落雨不悦皱眉:“难道做大事就会抛弃原配夫人吗?” 凤来朝摇摇头,勾起嘴角嘲笑道:“五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王爷这种人的婚姻,能和我们普通人一样吗?那必须是衡量好利弊的。大哥,你说对不对?” 常良意瞥了一眼他们三个,没说话。 江复和凤来朝沉默了一下,齐齐小声问陈落雨:“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陈落雨摊手,“我怎么知道?” 江复、凤来朝:“你不知道就没人知道了。” 陈落雨转了一下眼珠,道:“大概是觉得我们滑稽的意思。” 江复、凤来朝:“……”好的,舒服了。今天又被大哥冷嘲了呢。 李衡珏说去茅房,直到演出散场了还没回来。闻许言只好去找人,随心在楼里东拐西拐,不知不觉走到了三楼,一阵瓶子碎了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世子不要!世子……” “盈盈……盈盈,我好喜欢你,你跟我回家吧,我一定好好待你……” “不要、不要啊世子……世子你冷静一点,求求你冷静一点……若是世子夫人知道了,我们……” “别跟我提她!” “世子夫人……唔唔唔~” 闻许言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开房门。 顾缘安和被顾缘安压在墙上轻薄的凤盈盈一脸惊吓地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 “放开她!” “你他娘的谁啊!”顾缘安给凤盈盈整理好衣服,将她挡在后面,“我问你呢,你小子是谁,敢破坏小爷我的好事?!” “你不配知道我是谁,今儿个小爷我就替老天收了你这个猥、琐、男!”闻许言拿出板砖上去就是揍。 顾缘安:“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呃!救命啊!!” 闻许言:“我管你是谁,老子打的就是你这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憨批!” 凤盈盈在一边着急道:“公子别打了!公子别打了!” 顾缘安抱头被闻许言压着打:“……我是顺义侯府的世子,你、你好大的胆子!啊!疼疼疼~噢~” “你是天皇老子,我都照打不误!”闻许言拳打脚踢,打出一身汗。 “公子、公子别打了,等会儿侯府的人来了,您快走吧!” “救命!来人啊!啊啊啊!” “还有力气叫?”闻许言加重力气,“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来人!!!!!救命!!” “别打了,世子!世子你怎么样?”凤盈盈把慌张着急演得十成十,却没想过去叫人,“求求你们别打了!” 脚步声正向房间这边快速过来。 闻许言一脚踹开被打晕的顾缘安,准备跑路。走了几步,又回头走到凤盈盈面前。 闻许言:“装晕,快!” 凤盈盈茫然不解:“啊?” 闻许言解释道:“等会儿你就说是他的仇家寻仇,还打晕了你,这样你就不会被追责。” “可是……” “别可是了。我走了记得晕啊。不用谢我,我叫雷锋。” “公子小心。” 闻许言摆摆手,出门就跑。 已经走近房间的人看见有人跑,就立马追上去。 结果局面就变成了闻许言在人群里流窜,一群人在后面喝令追捕。 “靠,累死了。呼呼呼~”眼看后面的人快追上,闻许言却越来越跑不动了。 最后,闻许言拼了老命东拐西拐,甚至爬在外墙上暂时将后面的人视线甩掉,她趁机从窗外翻进一间相对比较偏僻的房间。 闻许言一跳进房间,正想松一口气,抬起头僵住。 闻许言和在窗后泡澡的姚崇君两脸懵逼相对。 姚崇君:“……刺客?” “我……路过。再见。”闻许言转身想走,却听见门外传来搜查的声音,她改变主意,掏出一粒银子放在姚崇君手里,“小小心意,请你笑纳。借我躲一躲。” 姚崇君收了银子掂了掂,却对外喊道:“我房里有刺客!” 淦! 闻许言恼怒,意图从姚崇君手里抢回钱跑路,却被他抓住手腕,他低声道:“再加点。” 你特么别得寸进尺!闻许言怒目而瞪,挣扎着甩开姚崇君的铁爪。 “王爷,刺客在哪里?”屏风外乌泱泱进来了一大堆人,但却没人敢越过屏风看一眼。 “哦,跑了。”姚崇君捏着手里的两锭银子,笑着看气得想掐死他的闻许言。 众人:“……” “滚。别打扰本王洗澡。” 众人:让我们进来的是你,骂我们的还是你。 众人:“是。” “可以放手了吧?”闻许言咬牙道。 “你今天砸了我,我要你点银子不过分吧?”姚崇君放开她道。 “我朋友还救了你妹呢!” “他是他,你是你。” “嘁。”闻许言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等等。” 闻许言回头,劈头盖脸的是一件外衣罩住她的头,接着听到有人从水中站起来、出桶、穿衣服的声音,速度很快,一气呵成。闻许言刚把衣服扯下来,姚崇君就穿好衣服了。 姚崇君拿下闻许言身上的外衣慢条斯理地穿好,“刺客,你不解释解释?” 第32章 “我就要当公主怎么了!…… “看到有登徒浪子轻薄姑娘, 我看不惯,打了他一顿罢了。” “那为何会有人来追捕你?” “那得问问你们这些皇亲贵戚了,为什么做错的是你们, 被追捕的却是其他伸张正义的人。” “你这是连我也骂进去了?” 闻许言:“……”她不仅把姚崇君骂了进去, 还把自己骂了进去。 姚崇君:“尖牙利嘴的,怎么不说话了?” 闻许言:“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见闻许言要走,姚崇君道:“你现在出去,还不是被追着跑。” 闻许言蹙了蹙眉, 离开门后面, 又走到窗边往下看。 姚崇君:“这么高, 你能跳下去吗?” “你怎么这么多话?”闻许言不耐烦地回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姚崇君吓了一跳。 “我一直有些好奇,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得像女人的男人。”姚崇君动作极快地把闻许言的发带扯开,闻许言慢了一步只能抓住他得逞的手。 “果然是女人。”姚崇君看着披头散发的闻许言, 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闻许言抢过姚崇君手里的发带,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姚崇君挡在她面前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有必要吗?” “相识一场, 交个朋友。” “我的朋友可不会抢我发带。你也配?” “女人任性一点无伤大雅,但若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就不讨人喜欢了。”姚崇君摇摇头叹息道。 “你是想说我不识好歹?”闻许言气笑了, “别说你是王爷, 就算你是皇帝,我照样可以不把你当回事。有些脸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别人给你的,懂吗小弟弟?” 姚崇君危险地眯起眼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猎物在猎手面前疯狂挑衅。 “我让你走了吗?”姚崇君抓住她的手腕, 很用力,甚至让闻许言感觉到疼痛。 “我脾气一向不大好,对于冒犯我的人,”闻许言举起被抓的手腕,“要么死,要么残。” “这么凶,那我可就有点期待了。” 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打斗声极短,很快就有人倒下的声音。 门被推开了,李衡珏的视线从姚崇君抓闻许言的手到闻许言的脸上,“言言,我们该回去了。” “放开我!”闻许言这回一甩,竟然轻易甩开了姚崇君,她三两步跑到李衡珏面前,“走吧。” 李衡珏从闻许言手里拿过发带,示意她转过身去,闻许言虽有疑惑,但也乖乖转过身来。李衡珏拿着发带给她在脑后绑了一个小尾巴,还是蝴蝶结型的。 “这位恩人,上回匆匆告别,这次意外相逢,不知本王这回能否有幸请客感谢一番?”姚崇君看见李衡珏之后就放开闻许言,是因为闻许言是恩人的朋友,他也不好在恩人面前为难她,否则恩人对他印象不好。 “感恩的话不必再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有一句话,我必须要说。” “恩人请说。” “有些人,不能碰。” 姚崇君顺着李衡珏的视线看向闻许言,笑了一声,“本王自然不会碰恩人的人。” 但闻许言真的是你的人吗?姚崇君在心里补充道。 李衡珏看出了姚崇君明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并不一样,但他没点出来,而是冷声道:“自负从来不是你的优点,敦纯王。” 姚崇君愣怔住,想起某个讨厌的人,那个人总是高高在上地教训他——“姚崇君,你太自负了,这点不好。” 姚崇君极度不悦,声音沉了下来:“你是谁?” 李衡珏没回答带着闻许言走了。 闻许言没注意到李衡珏十分自然地搭在她肩上,小声说:“我刚才打了一个叫世子的人,现在整个来朝楼和他的人都在追捕我,不然我们低调点跑吧?” 李衡珏安慰道:“没事。不必躲。” “真的?我打得挺重的。” “嗯,该打。” “可人家是什么顺义侯府的世子,来朝楼不会说不帮他们吧?” “来朝楼是个明事理的地方。” 明事理?这个特权世界也有这种奇葩地方? 看出闻许言的质疑,李衡珏补充道:“再说了,我们是瑾王府的人,总得看一两分薄面。” 闻许言:“可是,瑾王府好像没什么影响力吧?” 李衡珏:“……”被夫人嫌弃了呢。 闻许言:“人家都不把瑾王府当回事。” 李衡珏:“……” 闻许言:“瑾王府也没什么排面啊。” 李衡珏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扎他的心,“只要你不说话,我们就可以安全且低调地走了。” “唔唔唔,唔唔唔”(知道了,放开我) *** “公子,我们真的看着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还让我们的人去拦顺义侯府的人,那我们怎么对顺义侯府交代?”凌初——现任来朝楼负责人对着面前的红衣男子毕恭毕敬道。 “交代?如实交代,说世子轻薄我们盈盈,让世子夫人收拾他。” “这……若是怪罪下来……”凌初面露为难,“恐怕咱们来朝楼不好过啊。” “谁怪罪下来?就凭顺义侯府?哼。”顶头上司如此嚣张,但作为来朝楼真正负责的人却没法像他这么嚣张,他只知道背后的老板有点身份,但他们得罪的可是锦麟城的贵人中的贵人啊,一不小心来朝楼就会倒闭被查封,哪里敢嚣张啊? 唉~这些公子爷真不当家不知道社会险恶。 坐在一旁的江复看到凌初紧皱眉头焦虑,心中有些不忍,安抚道:“凌初,你不必着急。这种事自然有人处理,你才刚上任,以后就会明白了。” “谢江公子,是凌初急躁了。只是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身份,要来朝楼力保?” 凤来朝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煞有其事道:“尊贵得很。谁也得罪不起。” “比现在在来朝楼的人都尊贵。”江复补充道。 “比……二皇子还要尊贵?”凌初脸色变了,“难道是、是——”皇上?他咽了咽口水,没说出来。 江复神秘地笑笑,摇头。 *** 直到闻许言和李衡珏走出来朝楼,也没有其他人出来拦住他们。 闻许言:“果然有点明事理哈。” 李衡珏早就悄悄把手臂从闻许言肩上放下来了,否则被发现很可能被卸了胳膊。 李衡珏:“嗯。你的手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闻许言不甚在意道:“就他?不足挂齿。” “那你的发带怎么被他扯了下来?” “我没注意,他的手太快了,而且我的手受了伤,也不好动作。”闻许言说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瞬间转移话题道,“诶,你觉得梦禾郡主今天跳的舞怎么样?” “挺好。” “什么挺好,那叫特别好。你懂不懂欣赏啊?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无不撩动心神!” 李衡珏感觉有点不妙,“她撩动你的心神了?” “那当然,我的心都化了。” 李衡珏皱眉不悦,“以后少看歌舞,对脑子不好。” “怎么就对脑子不好了?你不爱看美人儿还不准别人爱看了?” “谁说我不爱看?” “你爱看?”这回轮到闻许言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姚年年美到不可方物?你喜欢她?哦,对了,你本来就喜欢她,不然怎么会这么关注她,还救了她两次。”闻许言伸出两根手指头强调。 李衡珏愣在原地,看着闻许言生气的背影有点无可奈何。明明说被姚年年撩动心神的是她,倒反过来说他喜欢姚年年了。 他快步走上去,“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啊?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姚年年那样的吧,我能理解。” “我不喜欢。” “你骗人。” “我怎么骗人了?”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承认吧不丢人。” “我……”李衡珏百口莫辩,“我什么眼神?” “你老关注她,都救人家两回了。”闻许言鄙视他不敢承认。 “只是故人,不免有些关心。”李衡珏把人拉住,要掰扯清楚,“要认真论起来,我平时关注你比关注她百倍,我救你也不止两次,你比她好看多了,你为什么不说我喜欢你?” 闻许言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没说出话来。虽然看不到李衡珏的样子,但仅仅是他的眼睛就好看至极,深邃、神秘、温柔,像是极地幽深天空铺满星辰的夜晚,让人忍不住醉心其中。 “砰、砰、砰……”他爷爷的是谁的心跳声这么快,这么大声?闻许言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哦,是我的心跳声。 此时他们正站在桥上,夜深了,周边几乎没人,但桥下的河灯仍敬职敬业地随水流飘动着,寄托世人的祈愿。 “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哪里放起了烟火,在空中炸开绚丽瑰美的大烟花,恰好掩盖了她的心跳声,打断了她的出神,“你说得对,我比她好看。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李衡珏:“???” 闻许言踮起脚,摁着李衡珏的头往下压点头,刻意把嗓子变细,装作是魔镜的回答:“噢~我亲爱的公主,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李衡珏十分直男地纠正:“你不是公主,你是王妃。” 闻许言恼羞成怒:“我就要当公主怎么了!” 李衡珏心说,你要是公主,那我们就是姑侄了,但不敢忤逆她:“暂时当当也无妨。” 闻许言还是不满,准备要他说出只能暂时当当的理由来,却听他说:“但你确实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闻许言瞬间泄了气,眨了眨眼,觉得脸好热。 李衡珏继续道:“你以后莫要再说我喜欢别人了,在说之前,想想我怎么对你的。” 闻许言一脸热,就想转移注意力,没忍住怼回去:“只不过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李衡珏挑眉,反思他今日是不是越了君臣之礼,故而没说话。 闻许言以为他默认,心中有点失望,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冷哼,“哼。” 越想越不爽,再哼一次,“哼。” 天上的烟花还在放,怕李衡珏听不到她的哼,更大声地再再“哼”一声,然后重重地踏着地板走了。 “娘娘,你的鼻子痒吗?” 闻许言转头,怒瞪他,却看见他满眼都是笑意,更气了:“怎么我生气你很高兴?” “虽然非君子所为,但娘娘生气的样子颇为可爱,故忍不住笑了。” “什么非君子所为,你这明显是小人行径!以别人的生气为乐!” “娘娘教训的是,再怎么可爱,也不能任由娘娘生气啊。” “你、你是不是在调戏我?!”闻许言气鼓鼓不管不顾地要报复似的去摘他的面具,李衡珏既没阻止也不躲开,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幽深,紧张屏住呼吸,他也不知道心里是期待她摘下来,还是不想让她摘下来。 闻许言的手就在面具旁边顿住了,两人对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良久,闻许言收回手,找补道:“听说戴面具的人,要么是长得不太好看,心里自卑,所以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相貌。要么是怕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你是哪一种?” “你觉得呢?” “我猜你是第一种。所以我不想揭别人的心里伤疤,我等你自愿摘面具让我看的那一天。” 李衡珏敛下眸子,轻笑一声,问道:“为什么不是第二种?” 闻许言思绪清晰道:“我出嫁前在闻府几乎足不出户,出嫁后也懒得出门。认识的人用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数出来的人中并没有像你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更何况我想不出有什么人既处处保护我,又不敢让我知道的。” “嗯,”李衡珏点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其实只要人格魅力足够大,相貌平平也阻挡不住你的耀眼光芒。” “娘娘是说我的魅力大吗?” “勉勉强强吧。”闻许言含蓄道。 李衡珏低笑,“多谢娘娘夸奖。” “不客气,不过是有来有往。” 两人已经走到他们住的客栈前,李衡珏突然扯住闻许言的袖子。 闻许言:“怎么了?” 李衡珏:“你明天有事吗?” 闻许言:“没事啊。” 李衡珏:“言言,明日陪我去拍卖行吧。” 闻许言怔了怔,“可以。” 她答应后,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违和的地方在哪,“喂,你叫我言言?” 李衡珏快步走进客栈。 “好你个沉香,”闻许言回想了一下,沉香叫她言言不止一次了,她追上去,“我们关系什么时候到了你可以叫我言言的地步了?香香?沉沉?香儿?弟弟?儿子?” 第33章 “所以李楼瑾到底是谁?…… 当两人坐在拍卖会的某一间包厢的时候, 闻许言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有钱买东西吗?” 李衡珏看了她一眼,道:“有。” 闻许言质疑道:“我严重怀疑你想抢劫, 你那点钱能买什么?” 正给两人上茶点的服务员目带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 李衡珏解释道:“她开玩笑的。” 服务员敷衍地微笑, 但警惕一点都没放松。 李衡珏无奈地向闻许言投去控诉的目光,闻许言假装没看见。 拍卖场一楼大厅坐了不少人,楼上的包间也几乎都坐满了人。 有人坐在台下窃窃私语: “今日到底拍卖什么?很久没见包间上有这么多贵人了。” “不知道啊,虽然今日确实有一些品质优良的物件和一些传承许久的古物,但和以往相比,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们不懂了吧, 我听我二叔说, 今日的拍品中有一件绝世宝物,锦麟城的贵人今日都来了。” “什么什么?什么绝世宝物, 我们怎么没听过?” “你们当然没听过,这是权贵们才打探出的消息, 哪里是随便的人知道的?” “绝世宝物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等会儿你们看看他们抢夺的是哪件宝物就知道了。” …… “殿下……”有人凑到李泓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等人退走后, 他才把目光放在坐在一旁的绝世美人身上。 李泓:“没想到你哥哥也对今日的拍品感兴趣。” 姚年年温柔微笑,给李泓添了茶,道:“他昨日说想买什么小玩意儿, 我以为他只是去店里买, 没想到他也来这了?” “传说闻承言的雪厄刀锋利无比,即使是神仙,也挡不住它的三刀。” “嗯~竟然这么厉害吗?”姚年年惊异道,“这就是殿下想买雪厄刀的原因吗?” 李泓紧盯她的眼睛,没看出什么别的, “我以为你知道我想买这个不是这个原因。” “雪厄刀难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姚年年疑惑道。 “你哥没和你说?” “哥哥才不会和我说。”姚年年委屈巴巴道。 李泓撑着下颌,手指抬起姚年年的下巴,柔声道:“不和他生气,乖~” 姚年年眨巴着水眸,嘟着红唇,“殿下~” “他不愿意和你说,那我说给你听。相传三百年前,闻承言在与异族作战的时候,误入了一个藏宝洞,藏宝洞里都是金银财宝,数不胜数,富可敌国。后来闻承言重新把藏宝洞封了,画了一个藏宝图藏在她的雪厄刀里。闻承言死后,她的刀也失踪了。至此以后,谁都找不到那个藏宝洞了。直到近些年,雪厄刀才重新出世,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浪海拍卖行也是经过几番周折才得到雪厄刀。” “既然雪厄刀有富可敌国的藏宝图,那浪海拍卖行怎么舍得拍卖?难道他们不能自己去挖宝藏吗?” “傻丫头,”李泓刮了刮姚年年的鼻子,“这把刀是别人托浪海拍卖行拍卖的。而且听闻这刀邪门得很,非有缘人拿到,三个月内必出事。” “啊~”姚年年惊讶捂住嘴唇,“那殿下可得小心啊。” 李泓勾起嘴角,“这些传言未必是真的,我只是过来看看热闹,也未必真的买。” …… “三殿下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还是不要啊?”顾缘安含糊不清道。 坐在顾缘安旁边的玄衣男子挥着扇子淡淡道:“殿下的意思是,只要二殿下有想要的意思,我们就拿下。” “殿下不会真信那什么藏宝洞的传言吧?嘶~”顾缘安一大声说话,被白绷带包了一头的脸就痛得不行。 玄衣男子乐了:“缘安,昨天打你的人还没找到啊?你一个堂堂顺义侯的世子,被人打成这样,丢不丢人?” “你遇上昨天那人试试!嘶~啊~他奶奶的我非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挂墙头上吊打三天三夜不可!嘶嘶~” “你少说点话吧,看你痛成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东墨!你——” 陈东墨用扇子把指着他的手指压下去,笑眯眯道:“现在就我一个人笑罢了。等你回到锦麟城,你不仅会被笑,你还会被尹珠玑追着打。” 顾缘安一想到他家里的那个母老虎就头疼得要死,“你给我少提她!” 陈东墨敛了敛笑,“你若是不喜欢她,你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既然娶了人家,就好好对她,别到处勾三搭四。” 顾缘安瞪圆眼珠子,“陈东墨,你到底是哪边的?” 陈东墨耸了耸肩,“我中间的。” “你和她什么交情啊,你还中间的!啊~”顾缘安捂着脸提醒道,“记住咯,我才是和你从小长大的好兄弟!” “好了好了,你少说点话吧。今天咱们可不止和二皇子竞拍。” “除了二皇子,我们还需要把谁放在眼里吗?” “敦纯王。” “那个刚袭王位的小兔崽子?” “你啊,”陈东墨拿扇子轻拍了拍他的头,“你可别忘了,你所谓的小兔崽子在当年我们这群人里,除了天赋异禀的小太孙,就他最厉害了。” 顾缘安想起那时他们一起在皇宫学习的日子,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唯李玉书马首是瞻,只有姚崇君一个人不屑与他们为伍,拼命地想赶上李玉书。偏偏李玉书还对他颇为在意,有时还会主动点出他的不足之处,引得姚崇君对他越发地讨厌。虽说李玉书不甚在意姚崇君的态度,但他的小弟们(包括顾缘安)可在意了,时不时找姚崇君的麻烦,以图拍上小太孙的马屁。 如今大家都长大了,顾缘安他们都还是纨绔子弟,姚崇君却能早早袭了王位,还颇被皇上看重,小时候对他的讨厌和嫉妒又显现出来了。 “可惜啊,没有小太孙收拾他了~”顾缘安感慨道,“当时我最喜欢看小太孙用以理服人的方式怼得他哑口无言。” “现在小太孙已经变成了瑾王,听说瑾王还变成了傻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陈东墨叹了一口气道。 “诶,听说皇上要召瑾王回京了,怎么回事?难不成人到老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流落在外的孙子了?” “不仅召瑾王,也召了李延清。” “李延清能活着回来吗?” “这谁知道呢,也许殿下们会对自己的小侄子手下留情呢?你怎么不问问瑾王能不能活着回来?” “一个傻子,难道还怕他回来有威胁不成?” 陈东墨低声道:“即使是一个傻了的李玉书也会让人不安吧?” 顾缘安皱眉,“至于吗?” 陈东墨展扇,微笑,顾左右而言他:“谁知道陛下特意召瑾王回去做什么呢?” …… “什么时候开始?” “快了。” “藏宝图到底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等王爷买下来不就知道了吗?” “我们敦纯王府可没多少钱。我让你找的那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招福客栈。今天他们也在这里。” “他们也在这里?”姚崇君惊讶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在哪里?” “就在王爷斜对面的厢房。”展斯以指了个方向道。 姚崇君看过去,闻许言所在的包厢窗户半开,恰好挡住他看向里面的视线。 展斯以拦住要走的姚崇君,“王爷,只有我们两人在这,就不必装成急色的样子了吧?” 姚崇君微微勾起嘴角,刚刚急躁、纨绔的气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喷薄而出的野性和桀骜不驯,像是一把从黑暗里破开的刀,“你知道李玉书在哪吗?” 展斯以怔住,“我们的人说他在阳潼关。” “不,”他的笑容愈深,指了指闻许言所在的包厢,“我猜他在那里。” …… “今天还挺热闹,二皇子、敦纯王、三皇子的人、我们爷都在。”江复感慨万千,“有一种我们爷终于重新回到赛道上的感觉。” “爷今日到底来干嘛的?不会真信那什么劳什子传说,来买刀的吧?”凤来朝好奇道。 “爷说来给王妃娘娘买个趁手的武器,说不定会买到雪厄刀,让我们来扫一下小尾巴。”陈落雨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说。 “慢点吃,饿死鬼投胎啊?”江复一边嫌弃,一边给他拍后背。 陈落雨:“你不知道,我昨晚跟了敦纯王一个晚上,什么都没吃,还差点被发现了。现在我饿得不行。” 凤来朝:“爷叫你跟敦纯王作甚?” “不资道。”陈落雨一嘴的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水。 “敦纯王府今非昔比,爷大概是想查探他们的底细。”江复说。 凤来朝:“就那个想调戏闻许言的浪荡子?爷是否过于谨慎了?” 江复:“浪荡子?小七,你的功力退步了啊。” 凤来朝:“怎么?” 江复:“你们七卫的调查方向不在那边,不知道也正常。但你的敏锐度是不是退步了?” 凤来朝:“你要说就说,怎么还损我呢!” “敦纯王府是怎么从被皇帝忌惮,到如今皇帝对敦纯王府颇为宠信,你以为是一个浪荡子能做到的吗?”江复沉声道。 凤来朝想了想这些年敦纯王府的宏观变化,确实是如此。虽然他一直身在局中,跳不出来看大局势也是情有可原,但他还是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江复继续道:“还有,我们这些年安插眼线最难的是在哪里?正是敦纯王府。好不容易插进一个,结果没多久就断了。直到昨日消息传来,我们的眼线已经死了。” 凤来朝震惊:“死了?!那不是大哥精心培养的小鱼儿,怎么说死就死了?” 陈落雨也是惊到瞪大眼睛,忘记吃东西。 “事出突然,我昨日也才知道。想必这也是爷突然让小五跟着敦纯王的原因。” …… “当、当、当~”台上拍卖会主持人敲了三次锣,提醒众人拍卖会要开始了。 主持人寒暄几句之后,很快就呈上了第一个拍品。 “这盒玲珑香是当代制香世家向氏花了七年研制出来的,如今世上仅有五盒……” 开头的几个拍品,闻许言都有些好奇,但兴趣都不是很大。李衡珏也就什么都没买。 “你怎么不买?就剩两件拍品了。”闻许言问。 “不太感兴趣。” “听说越到后面的拍品越珍贵,越买不起。你不会想买后面的拍品吧?你的钱够吗?” “你不必担心,我量力而为。” “你也别量力而为了,后面的估计你也买不起。咱们看看就行了啊。” 李衡珏笑着看她,“我要是又想买,又没钱怎么办?” “那……那我也没钱借你。” “嗯~”李衡珏表现出失望的样子。 闻许言机智道:“不过你可以去卖身啊。” 李衡珏:“……” 闻许言微笑:“我开玩笑的。” 李衡珏:“你买吗?” 闻许言:“嗯?” 李衡珏:“如果我卖身,你买吗?” 闻许言愣了一下,说:“你身价多少?” “一百两。” 闻许言突然低头掰着手指喃喃自语。 李衡珏扬眉,“怎么了?” “我算一下我的私房钱有多少。” “私房钱?” “我坑……”闻许言顿了顿,“我攒的私房钱。” “够吗?” “够倒是够……”但是她为什么要买?“你们组织头目会放你走吗?” 李衡珏有点意外道:“你……还真想买我啊?” “你有意见?” 李衡珏眼含笑意摇头,“我可以自己做主。” “不过你得送我到阳潼关之后,我才有钱给你赎身。” “嗯。” “倒也不必如此高兴,到时候我离开了瑾王府,咱们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闻许言严肃道。 李衡珏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闻许言还是一心想离开瑾王府,但却也想买他和她过日子。 两人的话题没能继续,因为下边的倒数第二件拍品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确切地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第六件拍品,李楼瑾的字帖!” 这一句话引起了大面积的讨论。 “李楼瑾的字帖!听说李楼瑾的字帖传世极少,寥寥几幅不是在皇宫,就是被皇上以极高的荣誉赠送给功臣。这里怎么会有李楼瑾的东西?” “浪海拍卖行不愧是第一拍卖行,李楼瑾的字帖都能搜罗过来!” “那几位贵人该不会就是冲着李楼瑾的字帖来的吧?那着实算是传世珍宝了!” …… 陈东墨坐直身子,脖子恨不得伸向楼下看。 “喂,至于吗?” “你懂个屁。怎么没听说今天还有李楼瑾的东西拍卖?” “我也没听说啊。”顾缘安道。 “缘安,你身上的钱有多少?” 顾缘安捂住口袋,警惕说:“今天的钱是准备买雪厄刀的。李楼瑾的东西这么贵,买了这个字帖,哪还有余钱买刀啊。” 陈东墨烦躁地走来走去。 顾缘安企图安抚道:“说不定有人不识货,让你捡了个漏呢?” 陈东墨看着楼下放在木盒中的东西,颇有不甘道:“天下可能有人不识雪厄刀,但不可能不识得李楼瑾。” “那倒是,大夏重文轻武,闻承言固然是名震天下的传奇人物,李楼瑾更是天下读书人的立身之楷模。” …… “所以李楼瑾到底是谁?”闻许言问。 “李楼瑾是三百年前的一名极负盛名的名士。他生在兰城,十六岁时参加科考,连中三元,深得当时皇帝的喜爱。后来,皇帝因党争将当时深受百姓爱戴的贤王流放,李楼瑾据理力争,但皇帝心意已决,贤王最后死在了流放路上。李楼瑾心灰意冷,不顾皇帝挽留,决意辞官。李楼瑾二十五岁时,再次科考,仍是连中三元,却不受官,皇帝不解,李楼瑾只说为了全亡妻遗愿。” 闻许言微微蹙眉,觉得心中莫名地难过。 闻许言:“然后呢?” “后来李楼瑾回了兰城,开了个书院,教出了当时乃至后世都赫赫有名的各大名家志士,只身说降北佘的隐山君,横刀立马、威震天下的傅高陵将军,神机妙算、为秀王出谋划策,并最后帮秀王夺取天下的钟离斐等人都是他的学生。” “那还真厉害!最后他怎么样了?” 李衡珏叹了一口气,语气皆是对李楼瑾的敬崇和慨叹:“李楼瑾六十五岁的时候,东笼大军骤然向当时的王朝开战,第一个企图攻占的就是兰城。为了让兰城的百姓能成功撤退,他带着一千五百人守住兰城城门,最后兰城百姓成功撤离,他也死在了护城战中。后来瑾州的瑾便是取自他的名字中的瑾。” “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值得敬佩。” 李衡珏看向闻许言,怔住。 “怎么了?”闻许言一眨眼,一滴泪落了下来,惊愕捂脸,“卧槽我怎么了?” “言言,你怎么哭了?”李衡珏坐过去捧起她的脸,细心给她擦眼泪,蹙眉心疼道。 “我、我不知道啊。可能太感人了吧。”闻许言抬眸,又一滴泪落下,但她却没心思管她为什么哭了,因为李衡珏此时离她极近。 李衡珏垂眸近距离看着闻许言,美人含泪,楚楚可怜,他的手还抚在她的脸上,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上柔软,可口的唇瓣。 闻许言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李衡珏的眼神沉了沉,变得极具侵略性,视线灼灼盯着闻许言的红唇。 第34章 “美人儿高兴,我就高兴…… “五千五百两第一次!五千五百两第一次!” 闻许言像是如梦初醒猛地推开李衡珏起身, 紧紧地靠在窗边。 李衡珏收拢压抑回刚才想把人就地办了的冲动欲望,故意问闻许言:“你怕什么?” “什、什么怕,我没怕啊。”闻许言抓着窗子底框企图给自己底气, “你耳朵红什么?” 李衡珏坦然对之:“有点热。” “五千五百两第二次!五千五百两第二次!” 李衡珏拿起桌上的小金锤轻轻敲击挂在一边的金铃, “叮~” “六千两。”李衡珏这声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这个厢房来。 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得不让人注意。 “谁啊?” “不知道啊。” “五千五百两已经够高了,没想到还有一下子提到六千两的!” “出五千五百两的是谁啊?” “听说是二皇子坐在那里。” “哦豁, 谁敢和二皇子抢啊?不要命了?” …… “叮~” 姚崇君懒懒地坐在椅子上, 饶有兴趣地看着斜对面的房间。 主持人:“地字一号房, 六千一百两~” 铃铛每响一下,就是提价一百两, 若是其他小的或大的提价,就只能自己喊价了。 “叮~” “六千三百两。”李泓的厢房里传出叫卖声。 顾缘安惊愕, 看向陈东墨,“疯了吧。等会儿他们不是还要买雪厄刀吗?” 陈东墨也是不能理解,怎么在这里就抢起来了, 李楼瑾的字帖再怎么珍贵,也比不上藏宝图吧? “叮~” 李衡珏还没说话就被闻许言捂住嘴,“你疯了,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趁现在还能收手, 别叫了。” 李衡珏将闻许言的手抓下来拢住,弯眸道:“你不是想要吗?我买给你。” “我……我没有想要。” “你的眼睛暴露了你。” “可是,那得卖多少个你才买得起啊?别吹牛了,乖。我再怎么喜欢也不能让你去卖身啊!” “没事的。我忘了和你说,来朝楼是我的地方, 买这个也不过是一两年的营业额。” 闻许言:“……”这特喵叫忘了和她说?! 拍卖主持人:“天字三号房,六千四百——” 李衡珏:“七千两。”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一众哗然。 姚崇君坐了起来,对着天字三号房若有所思:“李楼瑾的字帖到底有什么特别,引得起他花这么大价钱买。难道他不是来买雪厄刀的?” 展斯以:“这……王爷,我们还要加吗?” 姚崇君皱眉坐了回去,摇头。 此时天字一号房。 “殿下,我们还加吗?” 李泓:“不知道哪个富豪大贾出手竟如此阔绰?” “属下刚才去打听了,是一个小公子和一个戴面具的人,那小公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矜贵小少爷。估计也就是想蹭个雅名,附庸风雅一番。” “叫什么?” “只知道他姓闻。” “闻?”李泓垂眸思索,但也没想出来如今有哪个富奢的闻家。 “戴面具的人?”姚年年轻声问。 “怎么了?”李泓看向姚年年。 “没什么,只是上回我晕倒和从高台上掉下来救我的就是一个戴面具的男子,不知是不是他。”姚年年道。 李泓盯她片刻,笑了:“年年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总能让男人忍不住想保护你。” “殿下~”姚年年面若桃花,半敛眸子,羞怯道,“不过都是听音阁乱评的,不得信。” 李泓勾了勾她的下巴,“本殿下觉得你实至名归。” “七千两第一次!七千两第一次!七千两第二次!七千两第二次!七千两第三次!七千两第三次!成交!恭喜天字三号房的贵客!” 凤来朝突然捂住胸口,心痛不已。 陈落雨戳了戳他,“怎么了你?” 凤来朝:“我心疼~我心疼钱~呜呜呜呜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啊~~” 陈落雨安慰道:“爷赚钱的渠道这么多,未必要从你们那边支出。” 江复乐呵呵补刀:“可是现在在月川城最能赚钱的,可不就是来朝楼了嘛。爷必定要用来朝楼的钱的。” 陈落雨蹙眉指责江复:“小四哥,就算是事实,也不能现在说出来啊。看小七多心痛啊~” 江复看热闹不嫌事大,笑说:“先适应着,等会儿会更痛。” 陈落雨:“你就这么确定爷会买雪厄刀?” 江复:“爷今儿个来买什么的?” 陈落雨:“给王妃买趁手的武器……” 江复:“那不就得了。前几样王妃都看不上,说不定王妃就看上了雪厄刀了呢。” 凤来朝双手合十祈祷:“别看上别看上别看上!只要你别看上,我以后就尊你是王妃,闻姑娘,闻小姐,闻姑奶奶,雪厄刀配不上你……” “出息。”江复嘲笑道。 “呸!江家小少爷自然不懂我们民间疾苦!” “小四哥,你也别怪小七这样,咱们商人可不就是把利看得极重嘛。”陈落雨道。 “大哥的听音阁上回花了一万两黄金眼都不眨,这才多少,瞅瞅把小七吓得。” “我们来朝楼能和听音阁比吗!听音阁随便一个消息动则几百几千两,来朝楼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也才挣这么些。” 江复:“不是,你们不是半年多一点就能挣着了吗?” 凤来朝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江复掏出一个小算盘,“啪”一拍,“你确定要和我江家小少爷算钱吗?爷不知道你们挣了多少,我可替他看着呢。你在爷和小五面前卖惨哭穷求同情,我懒得理,但在我这,糊弄不了我。” 凤来朝摸了一把眼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陈落雨一脸懵逼,“小七你……” 凤来朝赶紧站起来,说:“等会儿说,我先去给爷送钱了。怕是等会儿不够。” 江复对着陈落雨说:“他这么骗你也不怕良心不安。” 陈落雨:“为什么骗我?” “就你这样,还当商人。”江复戳了戳他的脑壳,“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怪不得大哥总放心不下你。” 陈落雨把江复的手扯下来,认真道:“确切地说,我只是个挖矿的。小四哥,你要再戳我,我对你不客气。” “来啊,我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门被突然打开了,常良意走了进来,随意扫了两人一眼。 江复假装认真喝茶。 陈落雨假装认真看拍卖会。 “我回来——”凤来朝推开门,看见常良意瞬间变得乖巧,“咳,大哥好。” * 李衡珏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将开口转到闻许言那边,“看看,喜欢吗?” 这字帖早就用特殊材料装裱好了,即使直接接触也不会被损坏。 闻许言根本不知道现在应该作何反应,说好的只是一个一百两身价的小暗卫,现在突然变成了来朝楼的幕后老板,还花了巨资买礼物送给她。接下来她是不是该感动得涕泪横流,然后以身相许啊? “我不要。”闻许言推了推。 李衡珏怔了怔,“你不是喜欢吗?”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想用这个收买我?让我感动,然后我就要以身相许了?”闻许言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我告诉你,我虽然爱财,但是个有底线的人!” 李衡珏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忍住,才道:“我没这个意思。” “你还笑!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什么颍州军,什么暗卫,你家暗卫随随便便就是来朝楼的幕后老板?你家暗卫出手就是几千两!你家暗卫、你家暗卫一百两就能买到?!”闻许言越说越气,站了起来就要掏出板砖打人了,但李衡珏比她更快,转瞬就到了她身边把她压在墙边,手摁住她想掏板砖的手。 刚才送字帖过来的人早就识相地走了,房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你、你特么想霸王硬上弓了是吗!戴着面具就敢不做人事了是吗!”闻许言色厉内荏道。 她之前就暗暗对比过两人的战斗力,结果是沉香不仅会飞,身体素质也强得可怕,反观她自穿越以来,沉迷吃喝玩乐,再加上原主身体娇弱,她原本的战斗力最大也只能发挥六七成,所以她妥妥打不过沉香。 果然,现在被压制得死死的。 “这我哪敢啊。王妃娘娘。” “你还知道我是瑾王妃!你色胆包天你!我早就看出你图谋不轨了,没想到你现在就图穷匕见!” “早就?什么时候?”李衡珏意外道,他难道很早就暴露了吗? “刚才!” 李衡珏愣了一下,笑声沉沉,胸腔震颤。 那笑声离闻许言耳朵极近,惹得她耳朵发痒发热,她不耐烦地侧过脸去。 “刚才,你怎么发现的?”李衡珏笑够了问。 “这么羞耻的话你怎么好意思问?”闻许言难以置信看他。 “怎么?” “我再怎么迟钝,我再怎么没谈过恋爱,我还没见过猪跑吗?刚刚你分明是想亲我对吧!好色之徒!”闻许言还特意用没被压制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衡珏艰难地把视线从闻许言的嘴唇移开,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住自己世俗的愿望,心想,你就可劲儿勾我吧,哪天我忍不住了,可别怪我。 “我告诉你,你别想。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让你不能人道!”闻许言恶狠狠地威胁道。 “那我还真不敢。”李衡珏一脸可惜道。没名没分的,动了她,感觉绿了自己一样。 闻许言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怂,一下子说不出本来要说的狠话了。 闻许言:“那你,现在几个意思?” 李衡珏:“我怕你打我。” 闻许言:“……” “言言,你别怪我骗你。我身份特殊,现在也一层一层皮扒给你看,以后你都会知道的。”李衡珏放开她,拿过字帖,温柔诚恳道,“我买这个给你就是给你道歉的。” 一个道歉,七千两,她是不是赚翻了? “最后一件拍品,闻承言将军的雪厄刀!雪厄刀跟着闻将军纵横沙场十几年,流传至今仍是锋利无比,锋芒外露,如同新刀一般。相传即使是神仙,也接不住雪厄刀三刀!起价三百两。” “闻承言的刀啊!这放在江湖上会引起腥风血雨吧?” “是啊,得亏是浪海拍卖行,否则这刀早就被抢走了。” “三百年了,雪厄刀竟然历久弥新?太神奇了!” “难不成这才是各位贵人最想要的?” …… 闻许言听到最后一个拍品竟然是闻承言的东西的时候,着实有点惊讶,忍不住往下看。 “想要吗?”李衡珏的声音传来。 闻许言回过头看他,说不想要吧,骗她自己,说想要吧,沉香这架势很明显想买给她,她要真收了,那真得卖身还债了! “不是……很想要。”闻许言假装不在意。 “叮~” 拍卖会主持人:“天字三号房,三千五百两~” 场上仍在叫卖。 “你、你买它干嘛,我又不是很想要。”闻许言说完,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说不定人家是自己想要呢,多嘴,呸呸呸。 “我今日带你来,就是想寻一个武器给你。现在就剩这把刀了,你凑合点先拿着。” 淦,还真是给她买的。 “我有武器!” “你的板砖平时小打小闹还行,若是遇到多人时就不趁手了。前几次便是如此。” “那我以后自己买,用不着你买。” “为什么?” “还为什么,你送了我,我怎么还?难不成我还真以身相许啊!” “不必。我说过,我也喜欢看美人儿,”李衡珏摸摸她的头,“美人儿高兴,我就高兴。” “真败家。”闻许言抱臂颇为傲娇,“既然你非要倒贴,我也没办法。” “嗯。我倒贴,我活该。” “玄字一号房,五千两~” 第35章 “我想把你打晕带回去。…… 价钱提高到这个价, 基本就剩下天字一号房(李泓)、天字三号房(李衡珏)、地字一号房(姚崇君)、玄字一号房(顾缘安)了。 “叮~” “地字一号房,五千一百两~” “叮~” “玄字一号房,五千二百两~” “叮~” “天字一号房, 五千三百两~” 玄字二号房。 江复:“这藏宝图未知真假就能引来这么多人哄抢。” 凤来朝:“偏偏闻许言还看上了这个雪厄刀, 唉~” 陈落雨:“难道王妃没看上雪厄刀,爷就不会买吗?” 江复:“傻啊你,就算爷要,还用得着买吗?” 陈落雨“啊”了一声,道:“也对, 直接抢就好了。” 凤来朝:“那我一定亲自上手。” 江复:“他们值得。” 陈落雨点头:“值得。” 常良意:“……” …… “得, 雪厄刀都快赶上李楼瑾的字帖了!” “我看还得继续加价, 你没发现这些爷加价都不带犹豫的。” “这雪厄刀到底有什么魔力?论刀,这皇宫里什么宝刀没有。论古物, 比雪厄刀还古还珍贵的古董,皇宫里也大多。不至于让这几位贵人抢得如此凶吧?” “到至今我们都还不知道天字三号房的是谁。花了七千两买了个字帖, 现在居然还能和这几位贵人抢雪厄刀,这财力竟如此深厚~” “说不定只是捣乱的。” “也是,我看天字三号房许久没出声了。就是来捣乱提价的吧?” “叮~” “八千两。”天字三号房的声音。 场内静了一瞬, 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凤来朝:“我已经是个成熟的提款钱行了,我要冷静、冷静、冷静。” 江复在一旁乐不可支。 陈落雨捂嘴偷笑。 “叮~” “地字一号房,八千一百两~” “叮~” “天字一号房, 八千二百两~” “叮~” “玄字一号房, 八千三百两~” “叮~” 李衡珏:“八千五百两。” 闻许言欲言又止,想阻止,又怕他说出更让她羡慕嫉妒恨的话。 玄字一号房。 顾缘安:“天字三号房到底特娘的是谁啊!次次提价这么多,他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陈东墨拍了拍顾缘安的肩膀,道:“很可能是其他两方找人来混淆视听的, 想让我们以为这个假想敌豪奢不差钱,且对雪厄刀志在必得,施压让我们早早放弃。” 顾缘安微眯了眯眼,“嘶~有道理。” 地字一号房。 展斯以:“王爷,您说那真的是瑾王吗?瑾王有这么雄厚的财力吗?他的封地可不怎么样啊。” 姚崇君沉默,神情淡淡,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一敲一击,良久,他沉声开口:“若不是还好,若是,那李玉书可比当年可怕多了。” 展斯以神情凝重了起来。 姚崇君嗤笑一声:“你怕什么?要怕的也是当年害死章德太子的那群人。” 展斯以眼神闪烁,不敢看姚崇君。 姚崇君脸色冷了下来,“那老不死的不会做了什么蠢事吧?” 天字一号房。 “九千两。年年,你觉得那把刀值吗?”李泓问姚年年。 “小女子浅薄。雪厄刀里有没有藏宝图还未可知,就算是有,得到了藏宝图,却不知能否平稳地拿到宝藏吗?”姚年年柔声细语道。 李泓勾了勾嘴角,朝站在一旁的随从道:“听懂了吗?” “奴才懂了。”随从说完,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雪厄刀的价格很快升到了九千五百两。 “叮~” “地字一号房,九千六百两。” “叮~” “玄字一号房,九千七百两。” “叮~” 李衡珏:“一万两。” 闻许言一言难尽地看向李衡珏,“我要是普通女人,我就哭着喊着嫁给你了。” 李衡珏挑眉,“嗯?” 闻许言:“可惜,我不是个普通女人。多重的礼,我都受得起。” 李衡珏眸子弯了弯,“挺好。” “一万两第一次!一万两第一次!” 陈东墨:“还买吗?” 顾缘安摇头:“我没带这么多钱。让我们的人准备活动活动。” “一万两第二次!一万两第二次!” 展斯以轻声问:“王爷,咱们不要了?” 姚崇君刚才的气都还没消,现在语气不善,“你以为他们能安全地拿着刀离开吗?” “王爷的意思是?”展斯以思考片刻,恍然大悟,“属下这就去办。” “一万两第三次!一万两第三次!成交!恭喜天字三号房的贵客!” 浪海拍卖行负责人亲自把雪厄刀送到天字三号房。李衡珏打开盒子,一把狭长的刀安静地放置在盒子里,大概有成年男子的手臂这么长,刀鞘是黑金色,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精美至极。 他把刀拿出来,将刀身抽出,“锵~”,刀背两三厘米厚,刀锋薄如纸张,反射着锋利的银光,刀身上还有设计巧妙的引血槽。 李衡珏把刀递给闻许言,“还不错。你试试。” 闻许言接过,入手稍沉,不过很趁手,像是她用了很久的武器,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她拔出刀,猝不及防地往装刀的箱子一砍,“咔嚓”,箱子断成两节,吓得捧箱子的人抖了两抖。 浪海拍卖行负责人站在一边,丝毫没被吓到,端着微笑道:“感谢贵客的光临,您可还满意?” “言言,你觉得呢?” “不满意能退货吗?”闻许言问。 “不能的哦。”负责人说。 “那你何必多余问。” “……”负责人暗地深吸一口气,“不过还是要提醒贵客,人本无罪,怀璧其罪。” 闻许言把刀放回刀鞘,勾唇笑道:“有本事就来啊。”侧头对李衡珏说,“谁买的,谁负责。” 李衡珏点头:“嗯。我负责。” 负责人揖礼,“那两位贵客,保重。” 等负责人走后,闻许言迅速拿起字帖和刀,用外衣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拉着李衡珏,“快走吧。” 李衡珏笑道:“你不是不怕吗?” 闻许言:“你还好意思笑?装逼的时候说的话能信吗?趁现在没人发现,咱们偷偷溜走。赶紧的。” 此时的她仿佛揣着几千万的现金招摇过市,说不怕被抢劫是假的,而且想抢的人恐怕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李衡珏把闻许言的手拉下来,给她整理好衣服,道:“没事,有人善后。” “也对,你这么有钱,请几个保镖也是没问题。” 李衡珏接过字帖拿着,“走吧。” 此时的“保镖”们—— 江复带着自己的第四卫拦着李泓的追击部队。 陈落雨带着第五卫拦着姚崇君的人。 凤来朝带着第七卫拦着陈东墨、顾缘安的人。 常良意则带着几个人拦其他的杂鱼。 闻许言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客栈周围有打斗声,她翻了个身,咕哝一句:“好吵啊~”接着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仿佛打斗声只是一个幻听。 闻许言和李衡珏两人离开月川城后,又走了四天,阳潼关就到了。 李衡珏在距离阳潼关驿站几百米处勒停了马,垂眸看着躺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闻许言,良久,他轻声唤道:“言言,言言、言言,我们到了……” “嗯?”闻许言先睁开一只眼,揉了揉,再睁开一只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起来,“到了?” “嗯。” 李衡珏先下马,再把闻许言接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驿站:“瑾王府的人多半在那里。” 闻许言拿好自己的行李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疑惑道:“你不跟我走?” 李衡珏怔了怔,摇头。 闻许言皱眉:“你不跟我走,我怎么还钱给你?” 李衡珏:“下次吧。” 闻许言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李衡珏问。 “一百两能买你是不是也是假的?” 李衡珏正想说什么,闻许言不耐烦地摆手,“知道了。一百两怎么买你,是我天真了。” “言言……” 闻许言柳眉竖起,凶巴巴道:“言言也是你叫的?你,转身,滚。” 李衡珏有些无奈和不知所措,闻许言一定是生气了,但是他一时没分清她生的是哪方面的气。 “你先走,我看着你走。”闻许言命令道。 李衡珏犹豫了一下,听话牵着马转身,耳边蓦地刮来一阵疾风,他条件反射一躲,抓住后面攻击人的手,李衡珏难以置信回头:“言言,你干什么?” 闻许言被抓住手,眼里闪过一丝懊恼,自己竟然没一举中的,自暴自弃地扔掉手里的板砖。 “言言,为什么攻击我?”李衡珏问。没有生气,只是疑惑不解。 “我……”闻许言懒得找什么借口,索性干脆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把你打晕带回去。” “为什么?” 闻许言理直气壮:“不知道,就是想。” 李衡珏凝视她一会儿,有些许了然,眸子微弯:“是舍不得我吗?” 闻许言和他对视一会儿,蹙眉道:“烦你每次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那就是舍不得我了。”李衡珏眉眼带笑走近她,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颊,“谢谢你舍不得我。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什么时候?”闻许言愣愣地问。 “很快。” 闻许言侧过脸,躲开他的手,冷哼一声。 “我走了。”李衡珏低声说。 李衡珏盯着她的侧脸,半晌,转身就走。 闻许言:“等等!” 李衡珏伸手接过闻许言丢过来的一个吊坠,吊坠是水滴型的金属,没有多余的装饰,看起来很朴素。 “如果你要找我,就用火在吊坠上烤一下,它能带你找到我。”闻许言拿出一个和李衡珏的一样的吊坠,然后拿出火折子烤一下,那个吊坠被火烤之后开始动了起来,底部方向朝着李衡珏拿着的吊坠。 李衡珏沉默片刻,道:“它也能带你找我?” “怎么,你不愿意?”闻许言生气了,“不要算了!也不是很想给你!” 李衡珏躲过闻许言要抢回来的手,说:“要。谢谢。” 只是这个东西的存在,更容易让他暴露。若是有一天,闻许言凭着这个东西找他,发现沉香就是瑾王,傻子王爷就是瑾王,那他……看来他得妥善保管处理这个吊坠。 闻许言这回就没再企图阻止李衡珏离开,她也快步往驿站走去。 “高总管!果子姐!刘嬷嬷!王妃娘娘回来了!” 第36章 “李玉书,我们和离吧。…… 闻许言一进驿站, 众人迎了上来。她也不在意住驿站其实意味着李玉书的身份已经亮了出来,反正快到锦麟城了,只要进入锦麟城——皇城之下, 谁也不敢放肆。 “王爷呢?”闻许言问, “没有受伤吧?” “没有。小师姐你放心吧,就我这身手,丢不了。”荆烈得意道。 其实中间李玉书失踪过很短的时间,不过荆烈很快就找到了,这段可以忽略不计。 闻许言表示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对高福说:“带我去见见王爷。” 高福:“好的, 娘娘。” 闻许言走进房里, 李玉书正在坐在桌边捏泥人,已经捏了两个小泥人了, 现在正在捏第三个。 李玉书垂眸玩得认真,睫毛又细密又长, 神情安静柔和。 “小白眼狼,我回来了也不见你出来迎接一下。” 李玉书听到声音,抬头看见是闻许言, 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抹满泥的右手随意在白色的袍子上擦了擦,“姐姐~”整个人要抱上闻许言, 被闻许言嫌弃地摁住脑门, “脏死了,别过来啊。” “姐姐,玉书好想你啊~”李玉书眉毛揪成一团,一脸委屈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我可看不出来。我看你玩泥巴玩得可开心了。”闻许言说。 这时候高福就要解释一番了, 道:“娘娘误会了,娘娘突然回来,老奴没来得及通知王爷,所以王爷也不知道娘娘回来了。” 闻许言笑出声,说:“我逗他呢。” 高福笑眯眯道:“老奴知道。” 闻许言示意李玉书继续玩,自己也撸了袖子跟着玩:“这回损失了不少人吧?” 高福叹了一口气道:“确实。这次追杀者来势汹汹,虽然我们都分散了,但同时也分散的追杀者并不少。如今我们的人就剩十人左右。” “你们被追杀的时候,有没有黑衣人出现帮你们?” 高福怔了怔,小眼神悄悄往李玉书方向飘,但只能看到李玉书无情的后脑勺。 “怎么不说话?” “姐姐!快看玉书的小人儿~” 闻许言抬眸瞅了一眼,恶意打压他的积极性:“丑不拉几的。” “姐姐的更丑!” “嘿~几天不见,你找打是不?” 李玉书缩了缩脖子,“嘿嘿嘿”地笑。 闻许言用泥手捏了一把李玉书的脸以示惩戒,给高福投以疑惑的目光,“哑巴了你?” 高福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道:“确实有穿黑衣的义士救了我们。” “你不认识他们?”闻许言怀疑道。 “老奴……老奴应该认识他们吗?”高福咽了咽口水,鬼知道他家王爷和王妃单独相处的这些天到底说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他完全是一头蒙,生怕说错了露了馅。 闻许言收回视线。如果说那些黑衣人真的是章德太子留下的,那么高福不知道的话……若要解释,还是可以解释得通的,说不定是章德太子信不过高福,所以没告诉他。可能这支暗卫的真正控制者是傅鸢儿,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个婆婆还真蛮厉害的。表面上是温柔善良柔弱的女子,实际上掌握十分强大的暗卫力量,但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能留着孙敖和温珂折磨李玉书? 闻许言搞不懂他们李家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懒得想,只要知道傅鸢儿不想让李玉书死就对了。傅鸢儿可以尽心尽力找人保护李玉书,却未必会花精力保护她这个儿媳妇。既然如此,她也可以放心和李玉书和离了。 闻许言暗自想了一通,放下了心理包袱,暗地深呼吸一口,说:“高福,我有一件事和你说。” “娘娘,您说。” “我准备和李玉书和离。” 高福震惊瞪大眼睛,余光忍不住飘向李玉书。 李玉书玩泥巴的手停了下来,但头没有抬,原本手上的几块泥被捏得不成样子。 高福的声音拔高:“为什么啊娘娘?” “我实话跟你说,原本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我嫁了个傻子,但瑾王府的待遇确实不错,我愿意一直这样和小傻子过下去。但这次事件,我差点丢了性命,这唯一让我能待在瑾王府的条件没了。我不得不为我自己考虑。”闻许言认真道,“你可以说我自私自利,不讲情义,我确实是这样的。” “娘娘……” 闻许言止住高福的话,“但你放心,李玉书没有我护着,也有其他人护着,就是我说的那群黑衣人。没有我,你们也会安然无恙。” “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非要离开瑾王府呢?” “第一,那群黑衣人会护着李玉书,却未必会管我死活。众所周知,男主身边最容易狗带的就是男主的妻子儿女。第二,”闻许言停顿了一下,十分诚恳道,“我怕有一天给你们王爷戴绿帽子。” 高福听不懂什么狗带、什么男主,但着实听明白了绿帽子,他的神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加十分复杂,以及时刻注意李玉书的脸色。 然而李玉书低着头,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实不相瞒,”闻许言继续道,“我这几日遇到了一个男子,临别前曾想把他打晕带走,但他武功比我高,我又疏于锻炼,后来被识破了,失败了。不过可能有一天我成功了呢,到时候如果我还是瑾王妃,那他和小王爷应该以何种身份相处?为避免尴尬,我想我还是早点恢复自由身吧。” “打晕……带走?”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最后在闻许言身边的是他家爷吧?这这这什么情况?他家爷把自己绿了?还成为了王妃必须要和他和离的原因之一?! “王妃是说,您喜欢上那个男子了?”高福试探道。 李玉书抬眸,目光灼灼地盯着闻许言的后脑勺。 “喜欢?”闻许言愣了愣,又思考了片刻,严谨道,“你说的是哪种喜欢?我师父以前离家出走回来的时候,我都想把他打晕关起来,让他不能再离家出走。” 李玉书:“……” 高福:“……” “但我师父太狡猾了,我没有一次成功过。”闻许言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不满和可惜。 “所以,就这样吧。我先和你说了,等我和王爷签了和离书后,再告诉大家。” “娘娘,要不您再考虑考虑吧?”高福企图劝阻,“若无理由,夫妻是不能和离的。” “要什么理由?” “这……您还没和王爷商量过呢。” 闻许言转头,对李玉书说:“李玉书,我们和离吧。” 李玉书假装没听到,继续玩泥巴 “李玉书?李玉书别玩了,听我说话。” 李玉书给自己的小人儿装上胳膊。 “李玉书。”闻许言双手捧起李玉书的脸,强行让他和她对视,“李玉书,我们和离吧。” 李玉书摇头。 “你知道和离是什么意思吗,你就摇头。” 高福及时在旁边贴心解释:“和离就是从此王妃娘娘要和王爷分居两地,从此再无关系,不再相见。王爷,您再也见不到王妃娘娘了。” 李玉书听完,拧眉摇头,挣扎了起来:“不要!玉书不要和姐姐分开!不要不要!不要和离!玉书不要和姐姐不相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闻许言瞪了高福一眼:“高福你捣什么乱?谁说不相见了,谁说没关系了?只是从母子关系变成了普通朋友关系!” 高福面色复杂:“什么……母子关系?” 闻许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的眼神闪了闪,决定假装没听到高福这个问话。 李玉书闹得厉害,甚至开始嚎啕大哭,用全是泥的手抱着闻许言,不准她离开一步。烦得闻许言头疼不已,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把人哄了从她身上下来。 闻许言吃了饭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脱李玉书的魔爪,找了个地方写和离书,顺便又写了个休书。如果李玉书不肯签和离书的话,她就直接休了他。 和离书写好后,闻许言又拿出一张纸写休书,写什么好呢?她沉思了一会儿,迟迟没下笔。 钟果子给闻许言送茶来,看见她正在冥思苦想,多嘴好奇问了一句:“娘娘,您要写什么?” 闻许言回过神来,“王爷在干什么?” “王爷、王爷在找您。” “你没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吧?” “……没有。” 此时闻许言正藏在驿站储存粮食的地下室——之前已经和驿丞打点过了,除了驿丞和钟果子,没人知道她在哪。 “不过,他们现在肯定也已经发现了。”闻许言看了一眼钟果子,“你为什么要明晃晃地来给我送茶?” 钟果子手抖了抖,把茶放在桌子上,跪了下去,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抬起泪眼道:“听说娘娘要和王爷和离,我……我怕娘娘真和王爷和离了,果子一个人留在瑾王府,要是再遇上温珂这样的夫人,果子就算有一百条命也活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把你丢在瑾王府?” 钟果子的抽泣顿了顿,听明白了闻许言的意思,哭得更大声了,“娘娘!娘娘真的不会丢下果子吗?果子只有娘娘了!呜呜呜呜呜呜~” “得了,起来起来。”闻许言被钟果子哭得心烦意乱,“你这丫头,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娘娘,果子……果子也是没想明白娘娘为何要和王爷和离。”钟果子抽抽搭搭道,“王爷和瑾王府都对我们很好,娘娘真的舍得离开吗?” “人生各有聚散……果子,你说人生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别人而活呢?” 钟果子愣住。 “我前小半辈子可是为别人而活了。其实我早该死了,要不是我师父在我每次要下地狱的时候出现,要不是我朋友们为了让我活着要么死要么伤,要不是我要为那一城的百姓挡在前面,我早就可以安息了。”闻许言在纸上画了几座山,一条河,“现在这世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下次我要再看到沉香,我就把他绑回家,我要他陪我种田打猎,陪我游山玩水。我还想去一次月川城,那个什么樱什么子的花,我还没看够呢。”图上渐渐呈现出几道田,一户人家,一弯渔船。 “瑾王府很好,但它不能满足我的要求了。” 虽然不知道闻许言描述的人或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也不知道沉香是谁,但钟果子可以看到闻许言对往昔回忆的感慨和难过,以及对想象的生活的向往。 钟果子酝酿了一下,大胆发言:“娘娘,能把那个沉香换成我吗?” 闻许言怔了一瞬,笑了,“恐怕不行,他是男的,你们性别不一样。” 钟果子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妃娘娘要离开瑾王府,原来是有心上人了。 “果子,你们这里的休书怎么写?” 钟果子还没明白闻许言为什么这么问,就已经顺口答了,“若女子犯了七出之条……” 闻许言听完,问道:“男子没有七出之条吗?” “啊?” 闻许言思索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李衡珏,字玉书,因犯七出之条之不出,无子……” 第37章 唉,王爷,你自求多福吧…… 闻许言把和离书放在李玉书面前, “看吧,你不签和离书,就直接收休书吧。” 高福拿起和离书看, 荆烈则是好奇地拿起休书看。 “七出之条之不出?”荆烈啧啧称奇, “小师姐,你可太牛了,这都想得出来。” “不出,他不能和我生崽,这有什么问题吗?”闻许言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你试过吗?” “你看他像是能的样子吗?” 高福听这两师姐弟大庭广众把这事儿摊开了说, 脸都燥得很, “娘娘, 这、这休书就不必了吧?” “我也是没办法,李玉书要是不肯签和离书, 就只能这样了。”闻许言面带遗憾道。 “小师姐,你就欺负人家是傻子吧?” “这哪能叫欺负呢。这不是不可避免的客观存在的智商问题吗?”闻许言道, “高福,你也觉得我欺负你家王爷吗?” “这……”高福拧眉为难道,“王爷他又看不懂。” “他看不懂, 你替他看。”过了一会儿,她又道,“看完了吗?没问题吧?” 和离书确实没问题, 除非王爷现在原地说自己恢复正常, 不然他也没立场阻止闻许言要和离的决心。 唉,王爷,你自求多福吧。 闻许言把红泥放在桌子旁,她用大拇指在红泥上沾了沾,摁在和离书上自己的名字上, 指尖点了点纸面,提醒李玉书道:“到你了。” 李玉书把自己的手藏了起来,怯怯地看着闻许言。 闻许言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总让我觉得我在欺负你。我们离了婚后还可以做朋友。乖,把字签了。” 李玉书抿了抿嘴,摇头。 闻许言:“……” 闻许言舔了舔唇,狠心道:“不要逼我用强的。” 她伸手企图把李玉书的手拉出来,李玉书奋力反抗,闻许言咬牙拉扯。 荆烈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家庭伦理大片:“……” 高福内心: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王爷:“……” 钟果子担忧又带着微妙的同情:“……” 闻许言用力把李玉书的手抓到台面,迫使他去摁和离书,就在闻许言怀疑地嘟囔了一句“力气怎么会这么大”,李衡珏下意识卸了力气,被迫摁了手指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 众人大惊,都下意识地想出去看看,闻许言也跟着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李玉书,李玉书正想把和离书和休书撕了,和回头的闻许言对视。 李玉书还在脑中急转想怎么做反应,闻许言却没有骂他趁乱撕毁和离书,而是招了招手,“小王爷过来。” 见李玉书傻愣愣的一动不动,闻许言过去一把把人扯在身边,顺手把摁了手印的和离书收到空间铃铛里,她手里把着雪厄刀,眼睛警惕地看着门外。 虽然只说了着火,但闻许言心中的警铃就没停过,她已经感觉到有危险将近了。 “王妃!”荆烈推开门,“驿站东边突然着火了,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啊。” “确实不对。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杀气?” “对,他奶奶的又来了!”闻许言烦死了,忍不住骂了脏话,“到底是哪个孙子非要置他于死地!” “现在怎么办?”荆烈皱眉道,“走吗?” “娘娘!”高福带了几个人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被闻许言打断了,“高福,去准备马车,准备跑路。” “已经迟了!他们已经打起来了!”高福着急道。 “保护王爷!”闻许言躲开一个突然破屋顶而下的戴白色面具杀手,把李衡珏推给荆烈,紧接着又几个杀手要么破窗而入,要么依旧从破洞的屋顶进来。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都陷入大乱斗之中。 闻许言挡住劈向她的刀,左手极快地扭住对方握刀的手腕,将对手正踹开的同时,她却没有拿刀格挡身后砍来的另一把刀,而是将刀丢向正朝李玉书高举砍刀的“荆烈”,“铿锵~”正好把“荆烈”的刀劈落了。她刚才竟然疏忽了,荆烈从没叫过她“王妃”。 闻许言没了刀,自然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身后的攻击,她正想硬接下那一刀,斜方向突然窜出一个人把攻击闻许言的面具人一脚踢开。 “特娘的,吓得我一身冷汗。闻许言你没事吧?”凤来朝是真怕出一身冷汗,万一闻许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暗卫就不用干了。 闻许言打眼一看,屋里又出现了一些不同于面具人的蒙面黑衣人,和她在黑狼寨见过的那些人一样。 “我没事。”闻许言侧过身躲过面具人的攻击,她转眸看到李玉书身边已经围着两个黑衣人了,但她仍不放心,努力往李玉书那边靠。 “王妃,接刀!”一个黑衣人把雪厄刀抛过来,闻许言伸手接住道,“谢了。” 闻许言终于走到李玉书身边,抓住他的手腕,低声安抚道:“别怕,我们走。” 趁面具人和黑衣人打得如火如荼,闻许言拉着李玉书抵着墙边偷偷溜走。 两人跑出房间,高福和两个随从也跟着他们跑了出来。 闻许言带着李玉书往楼下跑,一边吩咐道:“高福去把车拉过来。火已经越来越大了,这里待不得了。” 高福点头,带着一个随从走了。 剩下的随从跟在闻许言后面殿后,几人走着走着,闻许言突觉不对,回头,“大壮——” 大刀迎面劈来,那一瞬间很快又很慢,快到闻许言几乎没时间闪过,慢到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刀尖带来的利风。 “姐姐!” “王爷——” 闻许言被什么人迅速护在怀里,接着鼻尖嗅到了难闻的血腥味儿。 “李、李玉书,傻子……”闻许言转身抱住李玉书,喉咙干疼得要命,“你真特么是个傻子!”手上的血是温热的,烫得人手抖。 陈落雨早就把不对劲儿的“大壮”一刀结果了,但看着满身是血的李玉书有点崩了,“娘的,老九,这东西是你们第九卫在逃吗?!” 公孙修从一个面具人身上拔出刀,快步走过来,帮陈落雨掺着李玉书,沉声道:“你说对了,他是第九卫的叛徒。” 陈落雨也管不了第九卫的叛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担心李玉书担心得厉害,李玉书自十几岁被绑走那次,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公孙修看着面如白纸的闻许言一眼,欲言又止,他之所以没有陈落雨这么着急,不是他不关心自家主上,而是他比谁都看得清楚,自家主上是故意受的伤。 在当时的情况,闻许言本人自己确实很难躲开,但是按照李玉书平常的速度,徒手接白刃,再出手,是完全可以不用被白白划了这一刀的。就算李玉书想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他也可以先接了刀——虽然会受点伤,然后不管是陈落雨还是他必定有一个人会及时飞出暗器救人。 总而言之,李玉书为闻许言挡下这刀,是可以看出故意的。且伤虽看起来瘆人,但知道了自家爷是有意的,那自家爷绝对会控制好自己的受伤程度。 当然,知道归知道,还是揪心的。不知道是什么值得爷花这么大代价施这一苦肉计。 其实公孙修着实冤枉了李玉书。当时情况紧急,李玉书哪里还顾得上算计,只是脑子一空,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几人到了楼下,高福和荆烈等几个人正好一边打一边驾了马车过来,高福看见受伤的李玉书心急如焚,也想跟着上李玉书那一辆马车,被公孙修拦住了。 公孙修:“去拿点药、水和纱布过来。” 追杀者不知道有多少,只知道马车开出去的时候,驿站里还在打,大火几乎要盖过整个驿站。 等马车离开后不久,常良言才命令道:“撤。” 闻许言沉默地给李玉书轻柔清理背上的伤口,清理完后,伸手,“药。” 公孙修把药递给她,闻许言接过,一点一点地撒上李玉书的背上。 “嗯呜呜呜呜好疼~”本来昏厥的李玉书似乎被痛醒了,哼哼唧唧地喊痛,“好痛呜呜呜呜~姐姐~” 公孙修前段时间假扮过李玉书,但是幸好是在荆烈身边假扮的,不然要是在王妃面前假扮的可能很快就会露馅。这种嘤嘤嘤哭唧唧的撒娇方式有点难学。 但是再难学,公孙修也要克服困难好好学习,否则下次真要他在王妃面前假扮王爷,怕是功力不够。 然而,王爷似乎不太喜欢他在这里。公孙修接收李玉书暗暗投过来凉凉的视线,识相开口道:“王妃娘娘,王爷此番疼得打滚,车厢狭窄,怕是无余地发挥,我还是先下车了。” 闻许言无语地看了一眼“疼得打滚”的李玉书,点了点头。 李玉书深刻怀疑公孙修是故意毁他形象的。无余地发挥是几个意思? “别动。”闻许言警告在她腿上扭来扭去的李玉书,“你忍一忍,给你上药。” “疼疼~~~” “那也是没办法,谁叫你逞英雄帮我挡刀。”闻许言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谁教你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腿,“你要是疼就咬我吧。” “不咬~ ”李玉书摇头。 “不咬就忍着。” “要姐姐亲亲~”李玉书眨巴着眼睛说。 “我亲你大爷我——”看着李玉书瞬间失落、委屈的表情,闻许言忍住了脾气,“好好好,亲亲亲~亲了就听话,可以吗?” “嗯嗯~” 闻许言在李玉书脸颊上敷衍地亲了一口,拍了拍他的头,“行了,趴好。” 李玉书乖乖趴好等闻许言给他上药。 闻许言给他上好了药,缠上纱布包好,松了一口气,开始算账。 “李玉书,你下回你再敢这样不管不顾地替人挡刀,我、我……”闻许言咬牙放狠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姐姐不要不理玉书~不要~” “那你要听话。”闻许言掐他的脸,“没有人值得让你这样为她挡刀,知道吗?” “姐姐值得~” 闻许言怔了怔,轻声道:“我也不值得。” “姐姐值得!” “值你个大头鬼!”闻许言瞬间凶神恶煞揉他的脸,“傻子傻子傻子……” “姐姐,痛痛~” 闻许言心虚放开揉脸的手,“不玩了,你好好休息吧。” 闻许言看着躺在她腿上睡着的李玉书,心说,快点好起来,千万不要发炎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李玉书半夜的时候发烧了。没办法,众人只能半夜赶路,希望能早点赶到锦麟城。 “怎么不想要什么,就来什么。”闻许言皱眉地给李玉书用凉水擦脸。 “娘娘,”赵爽骑马到闻许言的马车旁边,“要不然我先带人快马加鞭到锦麟城安排好住处,找好大夫等你们过来吧,这也能省下一些时间。” 闻许言想了想,道:“好。” 赵爽正想策马离开,闻许言追说道:“别忘了你的解药还在我这里。” 赵爽小眉毛一拧,心塞道:“知道了娘娘~” 在天刚刚亮之前,闻许言一行人就赶到了锦麟城,赵爽带着他们到了一座府邸安身。众人也来不及看清这座府邸如何,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李玉书身上。 等到找来大夫,给李玉书施针用药后,众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娘娘,您一夜未休息了,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高福劝道。 “是啊娘娘,若是到时候王爷醒了,您却倒下了,咱们怎么向王爷交代啊?”钟果子也劝。 “王爷的烧还没退,我再看看。”这种刀伤发炎感染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其他并发症,她并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医术如何,但就普遍冷兵器时代的医学科技来看,并不能让她放心。 “娘娘……”钟果子还想劝,闻许言制止了她,“果子,你去拿点被褥和枕头过来,我在这里睡。” 高福叹了一口气,知道劝不动,就让钟果子听闻许言的话去拿东西。 “高福,你让赵爽回宫叫太医过来,普通大夫我信不过。” “是。” 到了中午,来了三位太医,说是皇上派人来的。三人轮流看了李玉书症状,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讨论出一个医疗方案来。 “王妃娘娘,王爷的刀伤能治,但王爷的毒,我们恐怕无能为力。”罗太医被推上前来和面无表情的闻许言禀告。 闻许言闻言一愣,连忙问:“什么毒?他还中毒了?什么时候中的毒?” 罗太医也是被问得一懵:“娘娘难道不知道?王爷身上常年留有残毒,我们推测这可能是致使王爷思维混乱甚至痴傻的原因。” 闻许言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新中的毒,既然说的是导致他变傻的毒,那他已经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但她也忍不住多问一句:“真不能解?” “也许……”孙太医不敢确定,犹犹豫豫,“也许医圣王涟之能解。” 闻许言问这一句也是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居然还有点微弱的希望,她和高福对视一眼,问道:“王涟之在哪里?” “王医圣七年前就已逝世,老孙,你提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陆太医摇头叹息道。 闻许言舔了舔唇,微笑看着孙太医,掏出板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啊?嗯?” “娘娘、娘娘,冷静!冷静!”高福和瑾王府众人一看闻许言掏出板砖就觉不妙,一窝蜂上来拉住闻许言。 孙太医被突然变得凶横的闻许言吓得腿一软,幸好陆太医和罗太医及时把人扶住,但两人也是被吓得后退几步。 “娘娘!虽说王医圣已逝世,但他的徒弟还在!也许他能治好王爷!娘娘饶命!”就在闻许言把人甩开,像女鬼一样速度极快地来到孙太医面前时,求生欲使孙太医呐喊出声。 “徒弟?”闻许言把板砖丢了,“叫什么名字?人在哪?” “就在锦麟城,叫寇晗。” *** “老九,你不是说王爷心中自有计算,怎么过了两天还没醒?”凤来朝问。 公孙修思索了一会儿道:“爷必定是想要苦肉计能更大更好发挥,所以其实已经醒了,只是没让王妃发现。” 陈落雨提出质疑:“难道爷就看着王妃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照顾了他两天,没有一点心疼?” 公孙修:“这……” 凤来朝来劲儿了:“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爷对闻许言不是真爱!” 陈落雨神情先是惊讶,接着是怀疑,然后是失望、难过:“难道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傻啊你,”江复拍了拍陈落雨的脑壳,“你们也别总把爷当神,怎么就没想过当时爷其实也没想过这么多,纯粹是凭本能挡的刀。本能的爱,才是真爱。” “切,爷事无遗漏,凡是做事必定留有后路,怎可能任由自己受伤昏迷却没有目的和安排?”凤来朝不屑道。 一直沉默的常良意突然侧头看向一边,“寇晗。” 一个身穿白色布衣,背着医箱,面容俊逸的男子现身,未语先笑:“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了。一群独狼在这里讨论什么真爱,啧~” 陈落雨看见寇晗忙问:“二哥,爷怎么样了?” “无大碍。今晚就能醒。” “无大碍怎么睡了两日?”凤来朝问,“爷真的是装的吧?” 寇晗摇头道:“不是装的,是真晕了两日。” 凤来朝睁大眼睛:“怎么可能?难道爷就没什么计划?” “要有计划,你们能这么闲?”寇晗挑眉道,“是刀伤引发了旧毒才晕了两日。” 凤来朝:“寇晗你到底行不行啊?爷身上的余毒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清除完?” “我不行,你行。你行你上。”寇晗倒也不怒,笑吟吟道。 “二哥若是不行,这世上怕是无人能行了。”陈落雨小声道。 “好了,别吵了。爷没事就好。”江复打圆场道。 “到了锦麟城,你们还能有空吵嘴,”常良意语气带着一丝凉意,“是我的疏忽。” 十三卫的人都知道,一旦常良意开始说长句,那就意味着他不耐烦了,一旦大哥不耐烦,他们就没有好果子吃。 凤来朝:“梧桐阁好忙,我得赶紧回去了。告辞!” 江复:“我家的账本有问题,我得赶紧回去解决,再见各位。” 陈落雨:“听说有人掉矿里了,我回去看看。告辞。” 公孙修:“……我肚子疼。大哥二哥,再会。” 原地瞬间就只剩下寇晗和常良意了。 寇晗:“我上回跟你要的尹珠玑……” 常良意看了他一眼道:“缺人。” “要不是和你共事多年,很难知道你说谁缺人。”寇晗吐槽道,又道,“尹珠玑有学医的天赋,我想要她并非无理由的。” “看个人意愿。” “她为了顾缘安,离开第六卫,加入你们第一卫,你觉得她会来我们第二卫吗?” “那你要我如何?” “你和她说。” “她听爷的。” “……”这还用你说?“她也听你的。” 常良意摇头。 两人沉默了一阵,常良意道:“爷听王妃的。” 寇晗嘴角抽了抽,“我就想收个徒弟,用得着这么七转八绕的吗?” 常良意由原来靠墙的姿势站直,作势要走。 寇晗:“大哥,您指点指点迷津?” “和离书。”常良意说完就走。 寇晗盯着常良意踏着轻功离去的潇洒背影,陷入了沉思。 想了许久,他恍然大悟,爷不想和王妃和离显而易见,只要他把和离书毁了,或者阻止王妃离开王爷,王爷一高兴,那就有赏,一旦有赏,他就可以趁机提出让尹珠玑当他徒弟。嗯,妙哉。 “娘娘,吃点东西吧。”高福让人把吃的都依次放在桌上。 闻许言面色有些憔悴,但不至于萎靡不振。 她现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该吃吃该喝喝,不过她也很少离开李玉书的房间。 “辛苦你了。”闻许言说。 自从李玉书回锦麟城但受了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后,许多不认识的人都纷纷上府慰问,明着说是慰问,其实是来打探消息的。闻许言没心思管这些,所以只能由高福出面周旋招待。 “是老奴应该的。”高福道。 闻许言认真扒饭。 高福脑中急转思考怎么引出自己要说的话,但还没等高福思考出来,闻许言像是猜到似的,开口道:“等王爷醒了,确认无大碍了,我就走。” “娘娘,您还要走啊?”高福急了。 睡在床上的李玉书薄薄的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 “那当然。和离书已经签了。你放心,救命之恩,”闻许言拍了拍心口,“我记在心里。以后李玉书需要我的地方,你就来找我。我可能会在国师府,也可能自己买个房子住着,大概率不会离开锦麟城,你放心,能找到我的。” “娘娘,娘娘能不能不走?” “都已经离婚了。我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在前夫家赖着了。”闻许言说,又宽慰道,“咱们以后还是朋友,不用舍不得我。” 第38章 王爷恢复正常,但却失忆…… 闻许言给李玉书喂完药后, 趴在他旁边睡着了。 她又做梦了,但这个梦和以往的有很大不同。她这回直接接上了上次那个梦境。 她作为一个将军,去解救被敌军掳走的本国百姓。 闻许言打开帐门, 众人都在喜极而泣或感恩戴德, 乱糟糟的一片,唯有角落的白衣书生安静淡然。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书生作揖道:“小生李楼瑾。” 书生缓缓抬起头来,本应该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眉目如画,高挺漂亮的鼻子, 淡粉色的仰月唇——竟然和李玉书长得一模一样! 闻许言愣在原地, 梦中的将军也是怔愣。 “将军, 将军?”有人推了她几下。 “将军怕不是看到俊美男子,失了魂吧?”有人调笑道。 “救命之恩, 应当以身相许。你说对吧,书生?”有人起哄。 “对啊对啊!” “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对你大爷!”闻许言回神一巴掌拍在起哄人的脑袋上, 不好意思对李楼瑾说,“他们没读过书,就尽知道这些歪门道理。冒犯了先生, 实在对不住了。” 李楼瑾浅笑摇头,“无妨。” “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温声说过话?” “你们少说话,吓跑了将军的小郎君, 你们赔?” 闻许言瞪了他们一眼, 咬牙粗声道:“你们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李楼瑾轻声低笑,闻许言的脸都臊红了。 画面一转。 李楼瑾站在书桌后面正在画些什么,看见闻许言过来就把纸收了起来。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闻许言问。 “秘密。”李楼瑾神秘地眨眨眼。 “嘁。小气鬼。” “到了日子,将军自然能知道。” “对了, 我今日才知道你的字竟然叫玉书。”闻许言靠在书桌边上,“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 “将军也没问。” “我不问,你就不说?我们这关系,我不问你就不会主动说?”闻许言站直生气道,“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 “将军也未曾说过你有未婚夫。”李楼瑾垂下眸子淡声道。 “什么未婚夫?”闻许言愣了一下,“他来找你了?我早就和他退婚了!我早就警告过他,敢来找你,我就废了他。” 闻许言撸着袖子,就要去找她那个指腹为婚的作妖前未婚夫算账,却被李楼瑾拉住,“等等。” 闻许言回头,看着依旧沉静温柔的李楼瑾,语气蓦地也软了下来:“你别生气。我保证他再也不敢来找你了。” 李楼瑾面色上确实看不出来生气,但神情变得认真:“闻承言,你真的和他退婚了吗?” “那当然!他那样的人配得上我吗?” 李楼瑾勾起嘴角,道:“那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我这就去把他打残了!” “不用。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送他进牢房了。” “啊?” …… “原来你最近在忙这个啊!”闻承言对手上的东西爱不释手。 “喜欢吗?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 “嗯!”闻承言解开裹着自己刀的布条,把刀合上李楼瑾送的刀鞘,刚刚好,开心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你太厉害了书生!没想到你念书厉害,还会设计这么漂亮的刀鞘!” 李楼瑾弯唇道:“那明年的生辰礼物,我得更费些心思了。” “那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闻承言凑近李楼瑾问道。 “我想要将军每次都平安归来。”李楼瑾答。 “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闻承言不满道,“我也想送你好东西,你喜欢什么?” 李楼瑾朝闻承言笑了笑,没说话。 “王爷,您醒了?!” 突如其来的小声叫喊,惊醒了闻许言,她一抬头,看见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一时有些恍惚,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李玉书也在看着她,但是那眼神很奇怪,闻许言说不出来的奇怪。 两人对视良久,李玉书开口道:“你是谁?” 闻许言:“?” 高福刚喊人去找寇晗过来,听到这句话也愣了。 闻许言才恍然李玉书那眼神奇怪在哪里了,不像以往那般懵懂傻憨,眼神清明,比正常人还多一点沉静,以及看她的时候还带着陌生和警惕。 闻许言深呼吸一口,“你不记得我了?” “高福,这位姑娘是谁?为何这样问我?”李玉书看向高福问道。 很好,记得高福,不记得她。 闻许言站起来,刚想活动一下睡麻的胳膊,却突然被高福拉住,“来人啊!来人啊!娘娘,你冷静!王爷刚醒,可能脑中尚未清明,不记得您只是暂时的!打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啊娘娘!” “什么,不是——”闻许言还没说完,就被赶来听到“打人”两个字的众人架了出去,“放开我!放开!” 高福:“娘娘,您冷静点!王爷刚醒经不起您一板砖啊娘娘!” 钟果子:“是啊娘娘!当务之急咱们先听听寇大夫怎么说!” 其他人:“娘娘,看在王爷大病初醒的份上,您手下留情啊娘娘!” 闻许言:“……” 半个时辰后。 “你是说他现在只记得变傻之前的事?” “正是如此。”寇晗道。 闻许言摸着下巴思忖,“怪不得他只记得高福,不记得我。他现在恢复正常了?” 寇晗:“是的。王爷身上虽还有余毒,但已不成气候,故之前由毒素造成的痴傻也迎刃而解。” “太好了!王爷恢复正常了!” “天啊,寇大夫不愧是医圣唯一亲传弟子,医术如此高明!” “上天保佑王爷!上天终于开眼了!” “谢天谢地,咱们王爷终于回来了!” …… 瑾王府的人在欢天喜地,闻许言却有些焦虑纠结。 若是她之前没做那个梦,她可能也会跟着高兴。正好,她和李玉书和离,也正好李玉书忘了她,他们这样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分手,她不必纠结李玉书缠着她,她也放心离开李玉书。 但是她偏偏做了那个梦。就算再傻的人都猜出来了,她就是闻承言,李衡珏就是李楼瑾。她师父也说过,这些巧合都是有原因的,如果她现在不明不白地走了,恐怕她之后会后悔。 她又想起了之前在月老庙求的那支签—— “前缘未定今世续,如君意,年年岁岁偕白头。” “是个上上签,意思是公子前世求来的姻缘,今世将能如愿以偿。恭喜恭喜~” 不行,她还不能离开瑾王府。 闻许言推开房门,正在说话的高福和李衡珏齐齐停下看向她。 “高福刚刚和我说了,你是我的——” 闻许言坐在他床边,两手捧起李衡珏的手在胸前,神情既深情又哀伤:“王爷,我是你情深义重、情投意合、情有独钟、鹣鲽情深、相濡以沫、生死相许的原配妻子啊!” 高福刚知道李衡珏的计划,结果被瞬间打乱的:“……” 本来一脸担心的钟果子:“……” 刚走进来的寇晗:“?”刚才王妃是不是撞了脑子了? 本来想借失忆赖掉和离书的李衡珏:“?”言言被夺舍了? 既然要留在瑾王府,当然要创造对她最好的环境,装作李衡珏最最最爱的人,那肯定待遇差不了,也没人敢找她麻烦,她说的话还有分量。闻许言觉得自己如此的机智。 “王爷~~~”闻许言眼里含泪,既委屈又引人怜爱,“您忘了您说此生只爱言言一人吗?您忘了我们一起开心玩蜗牛赛跑吗?您忘了我们亲密吃同一根鸡腿吗?您忘了在夜空下,在月神下发誓,您说瑾王府的钱都交给我管吗?您忘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王爷,王爷说此生只对言言好,您也忘了吗?嘤嘤嘤~” 如果李衡珏没失忆,他差一点就信了。 “高福,她说的是真的吗?”李衡珏问道。 高福同时接收到闻许言的威胁视线和李衡珏的示意,眼观鼻鼻观心答道:“王妃娘娘说得对。” 钟果子自然要帮自家主子:“王妃娘娘说得对!” 李衡珏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闻许言,忍着笑确认道:“情深义重?” “嗯!”闻许言为增加可信度,抬头看他,重重地点头。 “情投意合?” “确实如此!”闻许言严肃确认。 “情有独钟?” “是你对我情有独钟。”闻许言补充道。 “只有我对你?”李衡珏疑惑道。 “当然,我对王爷也是。”闻许言昧着良心道。 “是什么?” “情有独钟。” “谁对谁?” “我对王爷情有独钟!”行了吧,四个字还要确认来确认去!闻许言面上仍旧深情款款。 “鹣鲽情深……” “还有相濡以沫、生死相许,都是真的!” “好,我信了。” 闻许言吸了吸鼻子,想着接下来该干嘛,额头上却猝不及防印上一片温热。 “你、你亲我?”闻许言没掩盖住自己受到惊吓。 “怎么了,”李衡珏装作茫然道,“我们不是情深义重的夫妻吗?” “是、是啊。”这走向好像有点不对。 很好,王妃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他还能有赏吗?寇晗忧郁地想。 直到闻许言合衣躺在李衡珏身边,她才有时间回顾这神奇的发展。 先是她洗完澡后问高福她的房间在哪里,李衡珏听到了,说:“言言不和我一起睡吗?” 闻许言反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睡?” 李衡珏:“我们不是情深义重、情投意合、情有独钟、鹣鲽情深、相濡以沫、生死相许的夫妻吗?难道还要分房睡?” 闻许言:“……啊,是,怎么可能分房睡呢。” 她已经想不起来她之前为什么给自己挖这么大的坑了。已经被蠢哭了。 李衡珏突然从身后抱住闻许言,闻许言身体一僵,但没动。 “王、王爷,你的伤还没好,咱们不能做剧烈的运动。”闻许言咽了咽口水说。 “你怎么了,身子这么僵。你怕我吗?”李衡珏在她耳边道,温热的气体吹得她耳朵痒,“我们不是情深义重、情投意合、情有独钟、鹣鲽情深、相濡以沫、生死相许的夫妻吗?” 闻许言尽量放松自己,她已经怕了那24个字了,要是时间能倒流,她要回到过去死死捂住她那张学识渊博的嘴,“没有啊,我怎么会怕你呢。” “王爷,我这么说,你就信了?你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有点草率吗?”闻许言试图动摇李衡珏对她的信任。 “高福也这么说了,我自然信了。而且我还听府里的人说,你确实在我昏迷的这两天寸步不离地照顾我,而我是因舍命救你才受的伤。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他大爷的好有理有据。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看不得你哭,我要是不信,我怕你哭得停不下来。” 这个倒也不必!现在的我才是真正想哭! “那你未免接受得太快了吧。你不觉得我很陌生吗?难道不觉得抱一个陌生女人睡觉有点别扭吗?” 背后的人沉默了。 “王爷?如果你觉得需要时间适应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可以马上走——”闻许言说着说着就要起身逃跑,却被李衡珏拉回去手脚压着。 “干、干嘛啊?有话好好说。”闻许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外面的月光照射进来撒了一地霜,李衡珏撑起半边身子,垂眸盯着被他扣在床上的闻许言,目光幽深,俊美的脸在月光下半隐半现,活像一个半夜出来活动勾引路人的妖孽。 “我要是接受得快,你现在不应当还穿着衣服。”妖孽开口了,还是如此禽兽的话! 闻许言被吓得满脸通红,拿被子紧紧捂住自己,“你身上有伤,咱们改天再聊。” 如果闻许言能透过被子看外面的李衡珏,就会发现此时的李衡珏笑得特别坏。 逗够了闻许言,李衡珏满足地无声喟叹,把人重新抱进怀里,轻柔道,“言言,睡吧。这些天辛苦你了。” 闻许言本来还有些警惕,但她这两天确实累,终究扛不住睡意,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趁着李衡珏被召进宫,闻许言提着雪厄刀找去国师府。 “小师姐,师父真的在闭关。真的!不骗你!”荆烈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抱住闻许言,才没让闻许言一刀劈开司临的闭关室。 闻许言收刀,掏出板砖扔向闭关室的大门。 “砰!” “小师姐,手下留情啊!” “砰!” “小师姐别砸了!这道门是特殊金属做的,板砖是砸不开的!” “砰!” “就算怎么砸,师父也是听不到的!小师姐,别白费力气了!” “砰!” …… 闻许言砸累了,叉着腰喘气,指着闭关室:“你说,他是不是在耍我?” “真不是!”荆烈抹了一把薄汗道,“我也是刚回来就听说师父闭关了。” “他把我引来,结果跟我说闭关了?”闻许言冷笑,“最好一辈子别出来。” 荆烈打了个寒颤道:“小师姐,一辈子……不至于。师父大概一两个月就能出关了。” “呵。” …… 早朝结束后,众大臣纷纷走出殿门,每个人都或暗暗,或明目张胆地打量站在殿门口的李衡珏。 “瑾王殿下。”几个大人过来行礼。 李衡珏虽早就知道他们都是谁,但面上装作陌生不认识的样子,回了礼。 “听闻近些日子殿下遭袭受了伤,现下身子可好?” “多谢各位大人关心,已无大碍。” 几人暗下交流了一下眼神,李衡珏对答如常,确实像个正常人。 “瑾王殿下,好久不见啊~”姚崇君走过来道,语气不疏远,但也没多少亲近,神情轻浮,实则暗暗打量李衡珏。 几位大人看见姚崇君,也纷纷行了礼。 “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干什么?试探完李衡珏,还不赶紧去向你们主子报信?要我教你们怎么做狗腿子吗?”姚崇君斜眸嘲笑道,“快滚,别挡着我和瑾王殿下叙旧。” 几位大人脸色变得难看,敢怒不敢言,纷纷拂袖而去。 “哟,还真恢复正常啦?”姚崇君想去碰李衡珏的头,被李衡珏抓住,“轻浮浪荡,不知礼数。” “我向来不知礼数。”姚崇君勾着嘴角道,“不过我觉得你们家瑾王妃也不知礼数得很,我看见了,”他故意压低声音道,“她和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举止亲密,还收了他的重礼。这种逾礼行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李衡珏不动声色,淡淡道:“关你何事?” “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嘛!” “不妨操心操心你自己。” “我还以为你会说——”姚崇君凑近李衡珏耳边道,“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是你呢。”他笑了两声,“我要是知道你这么有本事把我们骗得团团转,我早就派人把你杀了。” “你杀得了我吗?”既然姚崇君知道了,李衡珏也没必要惺惺作态演戏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姚崇君离开李衡珏仍旧笑道。 若是旁人在不远处看了,还真以为是好友叙旧。 “你没试过吗?”李衡珏道,“我看你这些年长的本事可不少。” 最后那次追杀就是姚崇君雇人干的,第九卫的叛徒竟然出现在那次行动中,说明姚崇君意外摸到了十三卫的边。但幸好,那个叛徒只是个边缘人士,并不知道核心机密。 “彼此彼此。竟然没成功杀掉你,怪可惜的。” “你以后可惜的地方还多着,可惜早了。” “你养的那群黑衣人有点意思,什么时候开始养的?” “我要是什么都告诉你,这样不会显得你不聪明吗?” 姚崇君梗了梗,又换个角度挑衅,“说起来,瑾王妃还挺有意思的。这姿色竟比我妹妹还好上几许。你说,她会乐意和我交好吗?” “你试试?”李衡珏似笑非笑道。 “喂,你们续完旧了吗?”旁边插进一道不悦中带着傲慢的声音。 姚崇君:“十一殿下。” 李睢不理他,径直走到李衡珏面前问:“闻许言也跟你来锦麟城了?” 李衡珏平静道:“皇叔找内子何事?” “你管我,我问你,她是不是也来了?”李睢抓着李衡珏的衣领道。 李衡珏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抓起来的衣领,伸手将李睢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 李睢震惊地看向李衡珏,李衡珏的力气大得出奇,李睢的手指竟然被生生地扯下来。 “皇叔,询问别人的时候,应当先作揖,再出声,出声要端正,不疾不徐,方能体现出礼。没想到这么多年,皇叔仍旧不学无术,将先生的道理左耳进,右耳出。”李衡珏缓声道。 “你、教、训、我?”李睢眉毛高扬,怒发冲冠。 “瑾王殿下,皇上召您觐见。”一个太监及时出声,才避免李睢大发雷霆对李衡珏动手。 姚崇君嗤笑一声,抬步离开。 李睢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正想找人出出气,就听到自家三哥凉得透心的声音:“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跟我走。” 李睢满腹委屈和怒火跟上李栋。 “臣参见皇上。” 李衡珏低着头跪趴在地上。 良久,上方传来一声叹息,有人颤抖着手抚摸他的头发,不同于他记忆中的声如洪钟,而是带着苍老和沙哑的声音,“玉书,你回来了。起来吧。” 李玉书站了起来,看清站在他面前的皇帝,原本福润的脸庞变得干瘦,高大的身材变得有些佝偻,但眼睛依旧精明锐利。 龙再怎么老态,也无人敢忽略他的威严与强大。 “陛下。”李衡珏有些许生疏叫道。 李挚天原本热切期然的眼神黯了黯,道:“你长大了。是否在恨我?” 李衡珏动了动嘴唇,眸子垂下,没说话。 李挚天转身脚步蹒跚地走回去,一边走一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以为我到死也不敢再见你,但如今见了之后,反倒松了一口气。” 李挚天重新坐回宝座,瞬间变回高高在上、掌握全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玉书,我欠了照儿,欠了你,欠了你们一家的,我想还给你们。你们,可还愿意接受?” 李衡珏跪下:“陛下昔日被恶臣欺瞒,才有所误判。且陛下已下罪己诏,又为父亲昭雪,给我瑾王府一片安身之地,赢得天下人敬仰和尊敬。何来欠这一说?陛下,忧思伤神,请陛下保重龙体。” “可你……至今仍不愿叫我一声皇爷爷。”李挚天语气带着难过道。 “皇……”李衡珏暗自深呼吸一口,“皇爷爷,保重身体,大夏还得倚仗您。” *** 快到该休息的时候,李衡珏还没回府。听高福说李衡珏是被一些大臣请去吃饭了,本来闻许言还不太在意,但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她心中难免有些担心,李衡珏的伤本就没完全好,他不会被劝酒了吧? 高福说李衡珏的马车会从后门小巷回,闻许言就带人站在后门等着。 李衡珏恢复正常后,并不像以前的傻子,可以说对于闻许言来说,李衡珏应该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但闻许言却总能从他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世梦的缘故。 总之,这种熟悉感影响她很深。比如她现在就莫名其妙地站在后门等李衡珏回来,跟个望夫石似的。 第39章 想捞我家的鱼,也要看你…… 她一定是有病, 李衡珏何德何能让她等他? 闻许言蹙了蹙眉,迁怒身边提着灯笼,不停打哈欠的钟果子, “钟果子, 让你站在这里是不是委屈你了?” 钟果子打哈欠打到一半不敢打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噎死她。 闻许言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回去吧,灯笼给我。” “不不不, 娘娘, 我陪您等。” “你看我现在像不像深闺怨妇?”闻许言质疑自己。 “怎么可能!娘娘哪里像怨妇了?” 闻许言自我反思, 想了想,转身回去, “算了,不等了。他死在外边都不关我的事。” “娘娘, 娘娘,真不等了?”钟果子追上去问。 “要不是惦记他那伤,我都懒得出门。” “是是是, 娘娘关心王爷之心,天地动容。” “不会拍马屁就少拍,你这水平在我们那——”闻许言的话戛然而止, 她听到了身后的马车慢悠悠驶来的声音。 闻许言转过身, 马车就停在她们二十步左右远的地方。 瑾王府的随从也看到了闻许言,都有些惊讶,喊了一声“王妃娘娘”之后,喘气都不敢大声。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撩开门帘,李衡珏低头出来, 身子还晃了晃,被人及时扶住,其他人小心翼翼搀扶着他下车。李衡珏下了车站稳后,抬起头才看见闻许言。 瑾王府后门挂着灯笼,马车上挂着灯,钟果子手里也拿着一盏灯笼,但这些光都不及清凉如水的月光以及月光下的如画美人。 “言言……” “过来。”闻许言的话听不出喜怒,但下一句情绪很明显——“你们谁都不准扶他。” 几个随从像是被烫了似的,迅速缩回自己的手。 李衡珏揉揉额头,尽量稳住自己的脚步朝她走来,讨好的笑:“言言,你生气啦?” 李衡珏走到离闻许言三四步的地方踉跄了一下,闻许言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想把人接住,好在李衡珏没摔,稳住了。 闻许言想收回去的手被某个醉鬼抓住,打蛇上棍般把她抱住。 “言言……你在等我吗?”醉鬼的脑袋在她脖子旁蹭着撒娇。 “不,我在看星星赏月亮。”闻许言冷声道。 李衡珏笑了两声,“口是心非。” “伤还没好,就喝这么多酒,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长?”闻许言扒拉不下身上的醉熊,只好转身拖着走。 “太开心了。”李衡珏小声说,“锦麟城,我回来了。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喝醉酒就这个德性?”闻许言还帮他警惕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发现其他人都离他们两个三丈远。 “嗯~”李衡珏摇头,“都知道的。大象是藏不住的。” 闻许言恼怒,瞪着其他人,让她一个人对付这个醉鬼,这是人能干得出的事吗?然而其他人假装没看见,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谁敢去打扰王爷和王妃的亲密时光啊?不要命了? “李衡珏,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你知不知道你挂我身上有多重?” “不~我放开手,你就会跑~” “我能跑哪去?你啥毛病?别蹭我,你是狗吗——”闻许言推了推李衡珏毛茸茸的脑袋,“你怎么跟以前那个傻子一样啊?你不是恢复正常了吗?” “今天有两个男人在打听你……”李衡珏被推得委屈,伸出四根手指说,“两个男人打听你~我不抱紧你,你就会和他们跑了。” 闻许言推开房门,愣了一下,问:“谁啊?” 李衡珏把房门一脚踹关上,闻许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在门板上。 四根手指又被举了起来,“一个姚崇君,一个李睢。他们想、要你。” 闻许言眨眨眼,表情一言难尽:“你确定他们是想要我,而不是想打我?” “要你,我不准。”李衡珏抵着她额头道,“不准。” 酒气喷在闻许言鼻尖,不算特别难闻,但她有点晕。 “你、你走开。”闻许言推了推李衡珏没推动,“你别以为你身上有伤我就不敢打你啊,你离我远点。” “言言,”李衡珏盯着她的眼神悄无声息地变了,渐渐染上了烫热的欲望,“言言,我们不是情深义重、情投意合、情有独钟、鹣鲽情深、相濡以沫、生死相许的夫妻吗?” 都醉成这样了,还记得这二十四个字!你到底是有多喜欢这几个成语啊啊啊啊啊! “我是你大爷。”闻许言终于看清了李衡珏的眼神中的炽热,她承认,她开始慌了,“等等等,大哥你冷静一点!” 一个天旋地转,闻许言已经被李衡珏抱到床上,她想起身,却被高大的男人摁住,“李玉书,你身上还有伤,我们下次再再——” “无事。言言,”李衡珏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庞,“你太招人了~” 温柔个毛线!分明是野兽动餐前最后的温柔! 李衡珏视线往下移,在闻许言衣衫不整的身躯上扫了两眼,又回到她的唇、鼻子、眼睛,最后停在她的红唇。 闻许言头皮发麻,心跳如鼓,不自觉地抿唇。 这场景似曾相识,闻许言脑中划过戴面具的沉香,又看了一眼李玉书,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李——唔~” 闻许言被野兽突如其来的袭击惊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李玉书,睫毛好长,眼型好漂亮,皮肤好好啊,嘴唇好软啊…… 等等!现在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吗! 李衡珏睁开眼睛,看着吓愣住的闻许言,稍稍离开她的唇,眸子弯弯,但语气有些不悦:“还能走神吗?”说完,捏着她的下巴又吻了下去。 “啪!”闻许言拿着板砖,看着晕过去的李衡珏,心跳还是快得要爆炸,脑子嗡嗡的。 *** “我昨天自己摔的?” “嗯,你昨天喝得太多,我一没看牢,你就自己摔下床了,磕到了桌角。” 李衡珏指着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头,怀疑道:“磕一下桌角就能伤成这样?” “千真万确。”闻许言恳切道,“王爷,我们是情深义重、情投意合、情有独钟、鹣鲽情深、相濡以沫、生死相许的夫妻,我还能骗你不成?” 李衡珏昨日确实有些醉了,但并非真的断片,有些事他就是故意借着醉酒做的,没想到一时不察,竟忽略了闻许言的手段。如此失败,他自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闻许言的演技竟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着实令人佩服。 来日方长,终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真正的夫妻。李衡珏心中自我鼓励。 不过,亲一口就被夫人拍一板砖的夫妻,世所罕见吧?李衡珏暗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把用那24个字做了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闻许言通神舒畅,神清气爽。 “言言,我想喝粥。” “那就喝啊。” “你喂我。” “你是伤了脑袋,又不是伤了手。” “我们难道不是情深——”闻许言捂住李衡珏的嘴,咬牙道,“是是是。我喂你吧,王爷。” 李衡珏享受着闻许言亲手喂粥服务,稍稍减轻被拍板砖的郁闷。 “王爷,梦禾郡主来了,说想见您。”有人过来禀报。 闻许言喂粥的手顿了顿,“梦禾郡主?”看向李衡珏,“王爷和梦禾郡主是旧交吗?” 李衡珏:“嗯……” 李衡珏去会客厅招待人了,闻许言就回自己的院子看话本。 但闻许言没能看多久,就被满脸着急的钟果子打断了。 “娘娘!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看书啊!” “我不看书看什么?”闻许言一脸莫名其妙,“吃饭吗?还没到时间啊。” “哎呀!娘娘,我刚才听瑾王府的老人说,那个什么梦禾郡主以前和王爷有过婚约啊!” 闻许言惊讶了一瞬,静默片刻,“哦。” “娘娘,您就这?就‘哦’?” “不然呢?” 钟果子担忧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本就有过婚约,如今王爷刚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上门,到底什么心思,谁看不出来啊!” 闻许言乐了,“什么心思啊?” “娘娘!她想取你而代之啊!” “那倒未必吧,说不定人家只是想见见旧交。李玉书这个傻——”闻许言顿住。 “娘娘,您是不是忘了?王爷现在可不傻了!王爷之前在锦麟城本就是京中万千女子的梦中小郎君。如今王爷更是生得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如今喜欢王爷的女子只会多不会少啊!” “你说实话,你偷偷摸摸学了多少成语?” 钟果子握住闻许言指着她的手指,道:“这不重要。娘娘,您得有点危机意识啊。而且我听说那个梦禾郡主已经蝉联听音阁评的大夏第一美人许久,想必颜色绝艳,您若是不采取点行动,我怕王爷招架不住啊!” “我知道,姚年年我见过。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喜欢她那样的。”闻许言想到沉香,心绪有些复杂,“李玉书若是招架不住……”她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脑中一时出现戴面具的沉香,一时又出现跟她说那24个字的李玉书,一时又出现喊她姐姐的傻子王爷。 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了? “娘娘!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看书啊!”刘苗苗冲进院子里焦急道。 闻许言看了看手里的书,差点以为时光倒流了。 “你又怎么了?”闻许言道。 “那个梦禾郡主手段着实高明!一会儿头晕目眩靠着王爷,一会儿轻声柔语,用仰慕的眼光看着王爷,一会儿又和王爷忆往昔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会儿又可怜巴巴地拉着王爷的袖子,张大着含泪美目求王爷原谅!” 闻许言:“……” 钟果子倒吸一口气,又赞叹又义愤填膺:“好手段!普通男子哪能扛得住啊!” “娘娘,您再不去,王爷恐怕就忘了谁才是他真正的王妃了!”刘苗苗危言耸听道。 “王爷是什么反应?”钟果子忙问。 “娘娘,王爷恐怕要沦陷了啊!”刘苗苗痛心疾首道。 闻许言把书随手一扔,站了起来,前世情人的绿帽子她也不喜欢。 钟果子和刘苗苗交换眼神。 钟果子:娘娘真的醋发冲冠了吧? 刘苗苗:那可不是?书都被扔破了。 两人赶忙跟上闻许言。 “玉书哥哥,你看,我近日绣的鸳鸯戏水的香囊好看吗?”姚年年举着一个香囊笑问,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李衡珏看了一眼,道:“不错。” “那就送给玉书哥哥了。”姚年年将香囊递到李衡珏面前,含羞带怯道。 “郡主,这香囊不能随意送给其他男子,难道你哥哥没和你说过吗?”李衡珏无奈道。 姚年年嘟着嘴,张大眼睛道:“可是玉书哥哥不是随意的男子啊。” “……郡主,尤其不能送给有家室的男子。” “玉书哥哥还叫我郡主……”姚年年眼角朝下,水汪汪的大眼睛万分委屈和受伤,“我以为我和玉书哥哥说明白了当年是年年没办法阻止爹爹和哥哥退婚,不是年年的意思,玉书哥哥就不会怪我。可是玉书哥哥还是对年年如此生分……玉书哥哥,年年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李衡珏叹了一口气,道:“郡主……年年,当年的事,我能理解敦纯王府的做法。无所谓原不原谅。事过境迁,就不必揪着过去了。” “那代表玉书哥哥能收下我的香囊了?!”姚年年瞬间开心了起来,把香囊往李衡珏怀里塞,却不防被一只手截走了。 “什么香囊啊,”闻许言拿起来一看,挑眉,“挺好看的。郡主要是不嫌弃,送我吧?” 姚年年看见闻许言,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人,眼神怯怯,对李衡珏说:“玉书哥哥,这就是王妃姐姐吗?好可怕呀~” 闻许言斜眸看姚年年抓着李衡珏的袖子,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闻许言装作不理解的样子,做受伤状:“王爷,郡主是说臣妾可怕吗?”捂着自己的脸,望着李衡珏又愧疚又卑微,“是臣妾长得太丑,吓到郡主了吗?” 李衡珏忙站起来,袖子从姚年年手中硬扯出来,将闻许言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怎么可能,言言是天下最美的女子。言言的美貌,让天下百花都为之失色。” “那郡主为何说臣妾可怕啊?”闻许言抬眸,秀眉微微蹙起,怯中带伤,伤中又带一点忧郁,没有一个男人看了不心疼。 姚年年:“……”平生头一次觉得遇到了对手。 “可能是怕你的美貌压过她。”李衡珏色令智昏,胡言乱语。 姚年年:“?” 闻许言轻笑,不好意思捶了一下李衡珏胸口,“哎呀,王爷,讨厌~” 李衡珏看着闻许言矫揉造作的样子,心痒痒的,真想把人压着亲个够,但是又想到昨天晚上的板砖…… “玉书哥哥,你头上的伤是王妃姐姐砸的吗?”姚年年心疼道。 其实姚年年并不知道真的是闻许言砸的,她只是受不了这两人在她面前这样你侬我侬,随意说了一句。况且,她哥哥说过,闻许言性情暴躁嚣张,说是她砸的也是有根据的。 闻许言眯了眯眼,仔细搜查李衡珏的表情。在她看来,姚年年能说出这些话,一定是李衡珏说了什么,或者他根本没断片,还记得昨天的事。 李衡珏余光察觉到闻许言的探究,不得不铆足精神不露出一点他记得昨晚之事的痕迹,义正言辞道:“当然不是。王妃性情温柔,怎么可能砸我。是我不小心磕到的,郡主莫要瞎猜。” “哦~原来如此。玉书哥哥,我和王妃姐姐一见如故,想说点闺中悄悄话,可否让我们单独说点话?” 李衡珏:“一见如故?”分明是一见火花四溅。 闻许言嫌弃心说谁跟你个小绿茶一见如故啊,但嘴上却道:“对对对,一见如故。王爷,我想吃端端糕,你去帮我拿点来嘛~” “你确定?” “嗯嗯,”闻许言点头撒娇,“人家就是想吃,快去快去~” 李衡珏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等李衡珏走了之后,闻许言就变了脸色,坐下翘着腿看着手里的香囊,等着姚年年说话。 姚年年也没刚才那副小白兔的模样,开口道:“这香囊是我送给玉书哥哥的,王妃姐姐能不能还给我?” “玉书哥哥?你和他什么关系?” 姚年年一愣,做出意外的样子:“玉书哥哥难道没和姐姐说过吗?” “年年从小和玉书哥哥一起长大,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姚年年羞涩道,“我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我们俩早就成亲了。” “所以你是在王爷最落魄、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抛下了他,对吗?”闻许言嘲讽道。 “不是的不是的,”姚年年连忙摆手否认,“是爹爹和哥哥逼我退婚,我不想的。只是不得已。” “哦~不得已。那我上回在月川城看见你对另一个男人也是满脸钦慕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也是逼不得已?” 姚年年睁着大眼睛,像是很不理解闻许言在说什么。 “这么多年王爷在外面潦倒困苦,被人欺负,你不管不问。他一回到锦麟城,不对,还得加个条件,他不仅回到锦麟城,还恢复了神志,你就过来示好回忆往昔。”闻许言冷笑,“你可以广撒网,但是想捞我家的鱼,也要看你配不配。” 第40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妃姐姐, 你在说什么,年年听不明白~” “行,既然你坚持装傻, 那我就直说了。我让你离瑾、王、远、一、点。听懂了吗?” 姚年年定定看着闻许言一会儿, 眼泪猝不及防地往下掉,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姐姐是怕年年抢走玉书哥哥吗?可是玉书哥哥原本就是年年的啊……呜呜呜呜~” 谁特么是你的?老娘还和李玉书前世今生呢!闭嘴吧小绿茶! “我知道姐姐长得像我,名字也像我,一定对我怀有不满和恨意。但是年年之前并不知情, 现在年年知道了玉书哥哥心里仍然有我, 年年不会放弃玉书哥哥的, 年年——” “你不会你这么说,我就会以为王爷拿我当你的替身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像是看起来这么蠢的样子吗?”闻许言啧啧两声,摇头, “你这段位不行啊妹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我比你漂亮多了,谁像谁?东施不要企图和西施争艳,否则让人笑掉大牙~” 姚年年哪里受过这种毫不留情面的嘲讽, 整个人都被羞辱傻了。但是姚年年到底装绿茶白莲了这么多年,功力还是很深厚的,很快就挺了过来。 “你现在再怎么恃宠而骄又怎么样?你不过是和玉书哥哥才认识几个月, 而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猜, 如果我们两个闹翻了,他帮你,还是帮我?”姚年年擦干眼泪,抹去柔弱的样子,变成真正的自傲、矜娇、盛气凌人的郡主。 “不装了?” “没必要。既然你都不要脸了, 我装给谁看?” “我不要脸?”闻许言嗤笑,走到湖边,拿着手里的香囊吊在水上,“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咚~”香囊被闻许言扔进水里。 “你!”姚年年快步走到湖边,差点被气哭了,“你敢扔我的香囊!” “你给他送一次东西,我就扔一次。”闻许言笑吟吟道,“有本事你就继续送啊。” 姚年年要被闻许言气疯了,眼圈通红,一巴掌往她脸上挥去! 闻许言及时接住挥过来的巴掌,反手就是一巴掌,把人扇摔在了地上。 姚年年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敢打我?!你怎么敢打我!” “我怎么不敢?” 姚年年扭头哭着就要往湖里跳,闻许言还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个环节,手就已经伸了过去想要拉住姚年年。 打架就打架,用不着跳湖自杀吧? 人是拉住了,但她被姚年年掼进湖里了…… 早知道就不滥发好心企图救小绿茶了!这哪是想跳湖自杀啊?这明显是想设计让她进水! 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闻许言被呛进几口水,脚又被水草缠住,耳朵嗡嗡嗡,人已经半昏迷状态了,但隐隐还能听到姚年年装腔作势地哭着喊救人啊~ “王妃落水了!快救人!” “王爷!” “哥哥!” 闻许言晕晕乎乎地被李衡珏抱住拖上岸,经过几次人工呼吸和按压,闻许言咳出几口水,睁开眼睛,李衡珏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她转眸看向其他人,姚崇君一身湿漉漉,姚年年哭得一抽一抽,其他人都一脸关切。 “到底怎么回事儿?”李衡珏压着怒气问姚年年。 姚年年被李衡珏吓得一缩,姚崇君皱眉道:“李衡珏,别吓着我妹妹。年年,你老实说,不用怕。” “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呜~王妃姐姐扔了我的香囊,还打了我呜呜呜……哥哥、玉书哥哥你们也看到了……”姚年年声泪俱下。 他们看到了?闻许言看向李衡珏面无表情的脸,心想,完了,我还是中了小绿茶的计,怪不得姚年年突然作势要跳湖。按照一般套路,接下来就是她被李衡珏和姚崇君两人一起责骂,还会引得李衡珏对她的厌恶和疏远。 “然后呢?”李衡珏沉声问。 李衡珏的怒气肉眼可见,只不过估计是对她的怒气,闻许言心塞地想。 “然后我就想进湖里找我的香囊,那是我……那是我绣了好几个晚上,想送给玉书哥哥的……”姚年年一想到她的香囊,哭得更是难过。 姚崇君抱着自己的妹妹柔声安慰,对闻许言的目光嫌恶冰冷。 他奶奶的,落水的是我,你竟然还敢这样瞅我?! “……扶我起来。”闻许言咳嗽两声艰难扒拉李衡珏站起来,提前止住李衡珏要出口的训斥,“你等会儿再骂。” “姚年年,你过来,我刚才找到你的香囊了。”闻许言招招手道。 “真的吗?”姚年年眨巴着泪眼怯生道。 “真的。”闻许言摆出真诚的样子。 姚年年看她一眼,挪一步,看她一眼,挪一步,终于挪到闻许言的身边,“香囊在哪?” “在下面,你自己去找吧!”闻许言毫不留情地一脚把姚年年踹下湖。 “闻许言!!!”姚崇君朝她怒吼。 “快去救你妹妹,不然她要淹死了。”闻许言好心提醒道。 “救命啊!救命……救……命……” “年年!年年别怕,哥哥来了。”姚崇君来不及找闻许言算账就跳下水去救人。 闻许言转身对李衡珏仰着下巴道:“你骂吧。” 没想到李衡珏不仅没骂她,还把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后颈,劫后余生般轻声道:“刚才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你……不骂我?” 李衡珏放开闻许言,捧着她的脸不解道:“为什么骂你?” “姚年年说我扔她香囊。” “一定是有理由的。” “姚年年说我打她。” “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种毫无理由的信任,真暖心窝子。 “姚年年她拉我下水!” 李衡珏皱眉,“罪无可恕。” “不过我踢她下水了,扯平了。” “勉强原谅。” 闻许言乐得忍不住弯唇,继续告状:“她还说她和你青梅竹马。” “我的青梅竹马很多。” “嗯?” “大多无关紧要。” “你们以前还有婚约!” “皇爷爷乱点鸳鸯谱。” “她说我是她替身!” “无稽之谈,胡言乱语。” “她骂我不要脸!” 李衡珏瞄了一眼被救上来的姚年年,道:“反弹。” “李衡珏,你对我信任得离谱了吧?”闻许言偏要挑刺。 “因为我们是情深义重、情投意合、情有独钟、鹣鲽情深、相濡以沫、生死相许的夫妻。”李衡珏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先不说了,我带你去换衣服。” “瑾王妃,难道不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吗?你们瑾王府就是如此的待客之道?!”姚崇君的语气含怒发寒。 李衡珏:“来人,带郡主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玉书哥哥……”姚年年仍旧是一副受了欺负的小白花样子看着李衡珏。 “不用了。你们瑾王府的衣服穿了怕是有毒。”姚崇君心疼地看着自家妹妹,“年年,这种男人你还喜欢他干什么?” “那就送客吧。”李衡珏淡声道。 “李衡珏,你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吗?”姚崇君挡在李衡珏面前,“亏我妹妹喜欢你这么多年,你是没有心吗?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她,却一声不吭。怎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姚崇君是闻许言找人叫过来的,本意是想让姚崇君快带他家绿茶妹妹走。如今发生了这些事,她本也想解释一下,但她听到姚崇君的话就不爽了:“什么新欢旧爱?王爷的新欢是我,旧爱也是我,什么人也配当我家王爷的旧爱?她喜欢,王爷就得有回应?没有回应就是没有心?隔壁张二麻子喜欢你,你要是不娶他进门,你就是没有心,无情无义,冷漠绝情!” “闻许言你——” “你什么你?在我家跟我耍横是吗?要解释,行,我告诉你。你妹妹来瑾王府给我夫君送鸳鸯戏水的香囊,还妄图勾引他——” 姚年年:“我没有——” “你给我闭嘴!你有没有你心里没点b数?”闻许言说一句就逼近姚崇君一步,“还有装成一副小白莲给谁看呢?水汪汪的大眼睛睁这么大不怕别人看见她眼屎吗?想当小三,被原配扇巴掌不是合情合理?对了,还是她先想打我的,我把她的香囊扔进水里,我威胁她,送一次我扔一次,她就想打我,我只能还手了。” 姚崇君被气势凛人的闻许言逼到亭柱上,闻许言继续“解释”:“她看见你们来了,假装想跳湖,我圣母心泛滥想拉一下,结果却被你妹妹拉下水了。我气不过,就以牙还牙也把她踹下水了。现在我们俩扯平了。” 闻许言一手撑在亭柱上,逼视他,“我解释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玉书哥哥,哥哥,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是她污蔑我!她说玉书哥哥是她一个人的,她说谁敢和玉书哥哥说一句话,她就打谁!是姐姐妒忌我和玉书哥哥感情好……”姚年年抽泣道,“年年什么都没做,王妃姐姐怎么能这样说年年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闻许言一板砖拍在姚崇君耳边,“咔擦”板砖碎了,吓得周围的人呼吸停顿了一瞬,“烦不烦。” 姚年年哭了一半不敢再哭。 姚崇君咽了咽口水,余光瞥向还剩半截的板砖。 “你信不信?”闻许言目光凌厉道。 姚崇君:“我……” 闻许言和姚崇君的距离有点近,李衡珏看着碍眼,一把将闻许言拉到身边来,“我信。” “我知道你信。”闻许言道,指着姚崇君,“我问的是他信不信。” 姚崇君看看姚年年,又看看闻许言,来回几次,直到看到姚年年每次撒谎都会捏衣服的小动作,本来看到自家妹妹被欺负的怒火渐渐有些许消散。 他从小看着姚年年长大,姚年年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平时姚年年任性耍点小手段,他就当没看见,也懒得管。但如今姚年年冷不防遇上闻许言这种不怕得罪敦纯王府的硬茬,唉,就当买个教训吧。 但姚崇君要怎么下台?信,置自己妹妹于何地?不信,难不成还继续缠着闻许言不放不成? 所幸李衡珏及时开口,“我先带言言去换衣服了。敦纯王自便。” 闻许言想去浴池洗个澡再换衣服,一直到浴室外面,她停下脚步,回头对小尾巴李衡珏道:“王爷,你跟着我干什么?” 就在刚才,闻许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人设崩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想着先去洗个澡冷静冷静,和李衡珏说一声后就直奔浴室,没想到他竟然跟了过来! “我的衣服也湿了,过来洗个澡。”李衡珏脸不红心不跳道。 “你……你不会想跟我一起洗澡吧?”闻许言微眯了眯眼,“大色狼,想得美!” “王妃,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怎么和之前不一样?”李衡珏装作一脸困惑。 “对啊,我就是这样!”既然人设碎得稀巴烂,黏也黏不起来,闻许言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之前只是怕吓到你所以刻意收敛一点。” 那哪叫收敛一点啊,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啊,你就喜欢我这样子,特别特别特别喜欢。”闻许言致力于给“失忆”的王爷洗脑,“我叫往东,你不会往西。” 李衡珏上前一步,搂住闻许言的腰往怀里揽,温柔笑道:“本王也觉得王妃这性情很是可爱。” 闻许言红着脸双手抵住他的胸,强调:“重点在于,我叫往东,你不会往西!” 李衡珏疑惑挑眉:“嗯?” “你去别的浴室洗吧,这个浴室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人。” “本王觉得刚刚好。”李衡珏忽然横抱起闻许言往里走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可以!” 李衡珏无奈地看着乱扑腾的闻许言掉进浴池里。 热气氤氲,朦胧的雾气模糊了视线。 “言言?”早知道就不逗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躲他憋在热水里,李衡珏走下浴池找人,“言言,乖,快出来,我不动你。” “你说真的?”闻许言突然在他旁边冒出来,衣服湿透,勾勒出她婀娜姣好的曼妙身材。 李衡珏忙转过视线,默默念了几句清心咒。 “你叨叨叨地念什么呢?你刚才说不动我是不是真的?”闻许言戳了戳李衡珏。 李衡珏退了两步,现在的他仿佛进了蜘蛛洞的唐僧,还是有色心的唐僧。 “你躲什么?”闻许言不满了,“碰一下而已。我看这浴池像是温泉,两个人泡也没什么。” 闻许言之前洗澡是在另一个浴室洗的,那个浴室还挺小,没想到这个浴室这么大,之前没来过真是亏了。而且就当是泡温泉了,在她那个时代一群人一起泡温泉也正常,这一下子她反而放下了心理包袱。 闻许言看见李衡珏湿透的背上隐隐透出纱布的痕迹,才想起来李衡珏的伤还没痊愈,怎么能泡水呢? “等一下,”闻许言把李衡珏拉到池壁边上,“你背上的伤还没好,不能碰水啊。你快上去。” 李衡珏才想起自己的伤,笑了笑说:“迟了,刚才已经碰水了。” 闻许言一想也是,刚才李衡珏跳下水救她可不就是碰水了吗? 她抿了抿唇,不免有些担心,刚才那湖里的水看起来并不是很干净的样子。 “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闻许言命令道。 “嗯?”李衡珏有些诧异。 “嗯什么嗯,我看一下你的伤有没有感染到。快点。” 李衡珏闭了闭眼,深呼吸,李衡珏你一定要挺住,挺住,挺住,不要丧失理智…… 闻许言见李衡珏迟迟不动,干脆直接上手扒他衣服。 “别别别,我自己来!”李衡珏止住闻许言毫无章法的手,忙道。 “那你快点啊。”闻许言停手道。 李衡珏从一个心怀鬼胎的大色狼变成如今仿佛被恶霸调戏、逼迫脱衣的苦命女子,唉,真是世事无常。 闻许言把他的衣服往下拉,除去湿漉漉的纱布,背后的伤虽然已经有些结痂,但可能是李衡珏今日动作有点大,渗出一点血。 “出血了。”闻许言皱眉道。她转身要出池子,李衡珏拉住她,“干嘛去?” “我去找人拿点药和纱布过来。” “他们已经送过来了,就在门口。” “你怎么知道?”闻许言惊讶道。 李衡珏当然知道,高福一向贴心细心,而且还有可能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闻许言走到门口,还真放着干净的衣服以及一些包扎需要的东西和药,以及几个瓶子。 她拿着东西回去,把东西放在池子边,拿着瓶子问裸露上身趴在在池边的李衡珏:“这是什么东西?药吗?我怎么没见过?” 李衡珏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好像是油耶,”闻许言打开来看,闻了闻,“还挺香。” 她又拿起一个瓶子,正想打开,李衡珏忙喊:“别动!” “为什么?” “别管这些了。” “我偏要管。勾起我的好奇心了。”闻许言打开,还没来得及闻,就被李衡珏夺了去,“言言,帮我上药吧。” 闻许言去抢瓶子,“你抢我东西干什么?” 李衡珏躲过,“言言,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好奇了。” “你还我,那可能是治伤的药!”闻许言跳下水去抢。 李衡珏把高举手臂,苦心劝道:“真不是。” “那你说是什么?” “这是催情的东西!”李衡珏无奈还是说出来了。 闻许言闻言一踉跄直扑李衡珏,李衡珏避闪不及,被她扑进水中。 李衡珏把人抱住,迅速重新站起来,闻许言呛了一口水,趴在他胸前咳了又喘。 “为什么送这个东西进来?”闻许言缓过神来问道。 “可能是觉得……有助于增加夫妻情趣。”李衡珏声音低低沉沉,有些许异样。 “那那个油油的瓶子是?” “润滑的东西。” 闻许言一脸茫然。 “怕你受伤。”李衡珏进一步解释。 闻许言听明白了,满脸烫红,看了看两人极近的距离,推开李衡珏转身就跑。 李衡珏把人拉回来,眼中含着火热和一些十分做作的可惜和无可奈何:“完蛋了言言,催、情、香掉进了水里。你干的,你得负责啊。” 第41章 “李、李玉书,我怕呜呜…… “我、我负责不了啊……”闻许言捂脸欲哭无泪。 “你热不热?”李衡珏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闻许言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我有点热。” “我不热!我很冷!”闻许言企图打破这暧昧燥热的氛围。 “抱抱就不冷了……”李衡珏的喉结动了动,语气开始带上一些喘息。 闻许言觉得自己有点腿软了。 李衡珏开始亲吻她的脖颈, 眼神痴迷, 像是尝着什么美味。 闻许言还走神了一下,李衡珏怎么感觉好像在啃绝味鸭脖一样…… “认真点。”李衡珏摸着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碾、磨、舔、咬,真的好像在舔冰棍! 闻许言举起左手来, 被李衡珏的左手牵住, 十指紧紧扣住。 “又想打我吗?”李衡珏离开她的唇低喘道。 闻许言瞪着眼睛, 胸口上下起伏,“你明明记得!” “对, 我记得……我头上有伤,轻点打。”李衡珏死不悔改地继续亲, 那架势恐怕闻许言打他,他也不愿意放手。 渐渐地,闻许言也开始觉得热, 身体的冲动随着心跳声越发强烈。 闻许言突然右手搂住李衡珏的脖子,强势回吻,企图无师自通搞个法式深吻! 然而瞬间被诧异了一瞬的李衡珏夺回了主动权。 水波荡漾, 冲击水壁, 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吓得树上的小鸟叫了两声,绕着青翠的树木两圈,又飞上了蓝天。 池子里的水摇荡得更是厉害,水流清澈透着暖香, 室内弥漫着温热的流雾,熏得人汗流不止。 闻许言像是哪吒闹了海,结果被龙太子追杀似的满面通红,“李、李玉书,我怕呜呜呜呜呜~你饶了我吧~” 龙太子喘着粗气,稍稍离开她,微红的眼睛盯了她片刻,看着哪吒哭唧唧地求饶,无奈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言言,帮我。” …… 闻许言自己勉强穿上干的新衣服,手酸得抬不起来,累得浑身没劲儿。 “言言,你好了吗?” 要不是闻许言坚持,李衡珏早就帮她换好衣服了。 “好了好了~”闻许言撩开换衣间的帘子,不敢看李衡珏,一看他就会想起刚才两人在浴池里乱搞的一通,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实在让人脸红心跳。 淡定淡定,她长这么大,就算是约炮也没什么。咬一口小鲜肉怎么了?她有错吗?哼,她才没错。没必要有心理负担,没必要没必要没必要……没必要睡了一定要负责!况且也没睡啊! “你怎么了?”李衡珏很自然牵上她的手出了浴室。 “没怎么啊。”闻许言看着西边的树答道。 李衡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那棵树长得如此挺拔,我很欣赏。”闻许言一脸严肃道。 李衡珏拉着她停下脚步,捧着她的脸正过来,让她和他面对面,眸子带笑:“你是不是害羞了?” 闻许言红着脸,梗着脖子说:“没有啊!我害羞什么?这种对我来说小意思!” “小意思?”李衡珏忍着笑,“刚才是谁求着我饶了她的?” “谁啊?反正不是我!”闻许言打死不认。 “嗯。不是你,我们去吃饭。” 两人坐下一起吃饭的时候,闻许言总感觉其他人都在看她,用一种八卦的、微妙的眼神。 她突然抬头,凌厉一扫,众人该干嘛干嘛,并没有人看她,但是她只要一低头,她就觉得其他人又看过来。 “怎么了?” “他们是不是在看我们两个?”闻许言低声道。 李衡珏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看,“没有啊。” “我感觉到了。” “我没感觉到。”李衡珏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言言,你是心虚了吧?” “我、我心什么虚!” 李衡珏笑着摇头,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道:“以后习惯了就好。” 闻许言决定安静如鸡地吃饭。 “言言。” “嗯?” “过两天就是皇爷爷生辰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进宫贺寿。皇爷爷想见见你。” “进宫啊……” “你不用害——”李衡珏说到一半止住了,看闻许言的神情,分明和她之前让他带飞的神色一模一样,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不用太早兴奋,还有两天呢。” 闻许言笑眯眯道:“两天嘛,很快就过去了。” 两天确实过得很快,因为闻许言被李衡珏折腾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李衡珏像是被放出森林的野兽刚吃了肉一般,逮着闻许言就亲亲抱抱,时不时以“我们不是XXXX……的夫妻吗”为借口做些“夫妻”该做的事,虽然都因闻许言说怕没做到最后一步,但其他的一点也没少做,活像一个禽兽。 至于闻许言为什么任李衡珏为所欲为?第一是相亲相爱的夫妻人设要维持,第二,咳,白嫖神颜小鲜肉它不香吗? “你们大夏朝,可以一妻两夫吗?”闻许言坐在马车上,靠着李衡珏不小心说出了心中之想。 “你说什么?”头上传来李衡珏听不出情绪的问话。 “……”但闻许言听出了有点不妙的语气,“我就好奇问问,男人可以一夫一妻多妾,为什么女人就不能一妻一夫多郎或者一妻多夫?” “本王不可能纳妾,你也别想着一妻多夫。” 闻许言心道,你这样让我道德压力很大啊王爷。 她看向李衡珏冷冷的侧脸,“喂,生气啦?” 李衡珏斜睨她,问道:“你还想要哪个夫?” “怎么着,你想成全我?”闻许言在危险边缘跃跃欲试。 “你想得倒美。我杀了他。”李衡珏冷哼道。 闻许言乐了,继续试探,“好凶啊~你的温柔是不是装的啊?现出原形了吧?那我以后偷情可得小心点~” 李衡珏把人抱到腿上,拧眉:“你敢?” “我只是想给每一个美男子,”闻许言两手合起来比个心,眨了眨左眼,“一个温暖的家~” 李衡珏看着眉飞色舞挑衅他的闻许言,眉毛平展了下来,眼神变得愈发危险。 “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闻许言咽了咽口水道,“这在车上啊,你你你想干嘛?” “你说对了,我想干。” …… 她就不该作死!李衡珏倒是没真的干,但是把她的头发和衣服都弄乱了。 闻许言抱胸生气地等着钟果子给她弄头发。 “你别乱动了,再乱动,钟果子没办法给你弄好。”李衡珏道。 “你还有脸说!”闻许言抿了抿有点麻肿的嘴唇,“你不要脸!禽兽!” “是你先惹我。” “我惹你,难道你就可以这样那样吗!”闻许言想站起来打人,钟果子忙喊,“娘娘,娘娘,别动~” “言言要是生气,等会儿我躺平任你这样那样。”李衡珏看似认错,实则别有用心道。 “你想屁吃!” 啊啊啊啊啊快让她弄完头发,逃离这个不应该第三人在场的车厢!钟果子心中呐喊。 车子缓缓驶进皇宫,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夹杂着闻许言锤人的声响。 车子停下,李衡珏先下车,闻许言也跟着出来,抬眸一看,李衡珏伸出手臂等她。 “你干嘛?”闻许言疑惑道。 “接你。下来吧。” “……”闻许言往旁边瞄一眼,其他的车架也停了下来,即将有人下车。她赶忙忍着脸红,搂着李衡珏的脖子,被他抱下来。 但这一幕还是被人看到了。 尹珠玑有样学样,张着双臂,一脸期待打算接顾缘安下来。 顾缘安脸都绿了,“你干什么?人家是丈夫接着妻子。” “那你接我吗?”尹珠玑问。 “不接!” “嗯,那你下来吧。”尹珠玑一脚踏在车上阻挡顾缘安往别的地方跳。 “你有病啊,让开!” “嗯?”尹珠玑扬眉,语带威胁。 顾缘安想起自己刚回锦麟城,就被尹珠玑满城追打的心酸日子,屈服了。 他抱紧尹珠玑的脖子,一脸别扭地被身段苗条,但十分有力的尹珠玑抱了下来。 顾缘安转头看清刚才当众秀恩爱的两人,一怔,瑾王以及……和在来朝楼打他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闻许言也看到了顾缘安正脸,惊讶一闪而过,微微一笑,似乎完全看不到顾缘安冒火的眸子。 “看什么?”李衡珏单手把她的脸扭过去,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顾缘安和尹珠玑。 “瑾王殿下~”一个小太监迎了过来,“请瑾王殿下跟奴才来,奴才带您去您的座位。” 皇帝的寿宴这一天,必定是热闹欢庆的。白天是皇帝和百官、万民一起庆贺,在皇城内的望月台有大型的歌舞、杂技、戏剧等表演,这一天皇城外的老百姓都能进来凑个热闹,也允许一些经过细致检查的小摊贩进来摆摊卖点精致的小玩意儿,小吃食什么的。百官可以坐在环望月台的围廊高台看表演,也可以去逛在皇城一年一度的街市。 而皇帝所在的高台,坐北面南,既可以看清望月台外边热闹的街市和百姓——让皇帝看到所谓的盛世缩影,在看到自己的子民高兴欢乐的同时,龙心大悦。也可以欣赏望月台上的表演,与众人同享。 到了晚上的宴会,则是半封闭的,只有位高权重的大臣及其家属和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和皇帝共行晚宴。 闻许言和李衡珏被带到皇帝左手边长廊某一个小桌位置,她看了一眼,每个位置都摆好了桌子、水果、糕点等餐前小食,等候它们的主人到来。位置和位置之间有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没有摆屏风,想必是想让各大人能方便交谈走动。 而此时已经到了的人不多不少,和他们相邻的两桌位置都还空着。 闻许言刚坐下不久,又有一个小太监过来,说是皇帝让他们过去。 “是该去见个礼。言言,我们走吧。”李衡珏拉起闻许言,跟着小太监往皇帝所在的位置走。 “臣携臣妇拜见皇上。” 闻许言跟着李衡珏一同伏地跪在地上。 “起来吧。”头上传来一道威严又有些苍老的声音。 闻许言低着头起身。 “皇侄儿,你的瑾王妃还挺害羞啊?”旁边一道男声揶揄道。 那声音如此熟悉,曾经在半夜的街道上被打得嗷嗷叫。 闻许言抬头看去,果然是李睢那个憨批皇子。由于她只注意了憨批,没看到她抬头时,其他人眼中的惊艳。当然,就算她看到了也不会当回事,美女都当习惯了。 李挚天笑了起来,跟身边的贵妃说:“看来听音阁美人榜第一要换人咯~” 赵若水美眸轻轻扫过闻许言,从头发丝打量到脚下,面前的女子面容清丽绝色,手指不自觉攥在一起,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们。听说李玉书的这个王妃原只是一个知州家的嫡女,这下看起来确实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普通小姐,这周身气质比姚年年差远了。但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笑笑附和道:“瑾王妃姿色确实能和梦禾郡主一较高下。” 赵若水转眸一看,竟看到李睢直直地盯着闻许言,眉毛微蹙,这小子不会看上闻许言了吧。 然而李睢的心理活动是,冷笑,装,你接着装。 闻许言羞怯地笑笑,势要把安静、怕生、害羞、娇弱的人设贯彻到底。在这种陌生的宴会,这种人设最不招人,也最方便让人忽视。对于闻许言来说,她只是来看表演、长见识和吃饭的,并不想让灯光汇聚在她身上。 “皇上和贵妃谬赞了。内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姐,不能和郡主相比。”看出了闻许言的意图,李衡珏自然帮着她维持人设。 “瑾王妃可一点都不普通。”李睢悠悠开口道,“这戏唱得比梧桐阁的还有意思。” “哦?瑾王妃还会唱戏?”皇帝来了兴趣,“会唱什么戏?” “她会的可多了,浑水摸鱼、笑里藏刀、欲擒故纵、指桑骂槐……”李睢呲牙笑着看闻许言,“没什么她不会的。” “十一皇叔怕是认错人了,言言并不懂这些。”李玉书上前一步挡住李睢的视线。 皇帝看看李玉书,又看看李睢,最后把视线放在闻许言身上,神色不似刚开始的不以为意,而是多了点探究,“你和睢儿认识?” 既然李睢非要招惹她,那她就不客气了,送一个再见礼给他。 闻许言怯怯地看了皇帝一眼,小声道:“臣妾和王爷回门的时候,恰好十一殿下也在闻府,就打了个照面。十一殿下喜欢和王爷玩游戏,当时王爷神志不清,说要钻庶弟的裤、裆给殿下看,臣妾一想,王爷乃是皇室之人,代表着陛下的颜面,哪能这么瞎玩。故臣妾就打扰了王爷和殿下的兴致——” “闻许言,你胡说八道!你血口——”李睢听到一半就大感不妙,想阻止,但没想到闻许言看似仍温婉说话,其实语速暗暗加快了,他再阻止已经晚了。 赵若水听到闻许言那番话,哪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时不知道是想先抽李睢一巴掌,气他做出这等事来还让别人看见说了出来,还是把闻许言那张嘴给缝上。 闻许言被怒目圆瞪的李睢吓得后退两步,躲在李衡珏身后,害怕地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你给朕闭嘴!”李挚天没想到李玉书都变成那样了,李睢还不放过他,竟然还欺负李玉书是个傻子凌、辱他,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他看向李玉书,李玉书的表情从难以置信的震惊,变成屈辱、受伤,最后咬牙隐忍,惹得他心中的愧疚越深。 “皇爷爷,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李玉书垂下眼眸,声音微涩,一副被人欺负还要勉强大度的样子,“想是当时玉书不懂事,缠着十一皇叔玩游戏。” 第42章 “你的遗产有多少?”…… “是啊, 皇上。”赵若水挂上一个完美微笑,轻抚皇帝的手臂,“睢儿可能许久和玉书未曾见面, 一见面兴之所至, 玩过火了。不过好在,没做出什么折辱皇室颜面的事来~” “哼!”李挚天别开赵若水的手,冷声道,“李睢,你越发嚣张跋扈, 不知礼数, 不尊长礼, 是朕昔日太宠你了!” “父皇!”李睢跪下,指着闻许言怒道, “她污蔑儿臣!” 闻许言轻咬嘴唇,漂亮的丹凤眼含泪要落不落看着皇帝, “陛、陛下……” “闻许言,你还装?!”李睢恨不得用眼刀杀了闻许言。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但又偏偏总让人惦念, 惦念完见着了又被气得牙痒痒。 李玉书抱着闻许言,心疼地摸摸闻许言的头,对李挚天说:“皇爷爷, 言言刚来锦麟城, 还不懂什么礼数,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说话得罪了十一皇叔,玉书愿替她担着。” 担着什么?担着闻许言说出的实话?李挚天气得甘疼,看着还在死死瞪着闻许言的李睢, 李睢是什么性子,他自然清楚,李睢这反应恰恰说明了闻许言说的是真的。自家儿子都把人家吓得发抖了,他再不做点什么表示一下,岂不是让人以为他皇室礼教不成体统? 赵若水比李挚天还清楚李睢的性情,所以一开始就信了闻许言说的是真的,这事儿可大可小,只要安抚皇帝到位了,李睢顶多被训诫几句。但没想到她的这个小混账竟然当着皇帝的面,死不悔改,还当着皇帝的面恫吓闻许言。再加上闻许言仿佛被李睢欺负得泪眼汪汪,李玉书一脸受了委屈打碎牙齿往里吞的模样,她一瞄到李挚天的脸色就知道糟了。 果然,李挚天怒极,一砸杯子,“啪!”碎在了李睢面前。 周围的人都因这雷霆之怒跪下了。 李玉书忙跪下,闻许言愣了一下也跟着跪下。 “父皇……”李睢颤着声音道,“儿臣知错……” “你这会又知道知错了?!” 他母妃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李睢再不懂,等会儿有得他受的。 “陛下,睢儿还小,不懂事,臣妾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陛下,今日是您的生辰,可别气坏了身子,保重身体要紧啊~”赵若水跪在李挚天身边,抓着他的下摆,抬着惹人怜惜的大眼睛,柔声劝慰道。 “皇爷爷,贵妃娘娘说得是。今日是皇爷爷的大好日子,犯不着为这些小事着怒,”李玉书恳切道,“不过是一桩旧事,我已然记不得,言言可能也记不太清,说话有些模糊,根本记挂不到皇叔身上。” 李挚天深深地看了李玉书一眼,转眸看向李睢:“你娘还有脸说你还小?竟还没有你皇侄懂事!” 李睢低着头,牙齿都快咬碎了!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个叫“不如李玉书”的标杆阴影竟然还能再次出现! 听闻皇上的话,赵若水看似低眸顺眼,眼神却微微发冷带狠睨了一眼跪着的李玉书,却恰巧被闻许言逮着个正着,闻许言像是被吓到了,缩了缩脖子。 “睢儿知错,睢儿今日以后一定谨言慎行!”李睢哐哐磕头。 赵若水也陪着跪趴在地上。 “行了。”李挚天皱眉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宠爱的贵妃和小儿子,“你明天禁足一个月,抄写五十遍《行学经》交给我。” “儿臣遵命。” “谢皇上。”赵若水带着些许哭腔道。 李挚天眼含些许心疼,扶起赵若水,“怎么哭了?” 赵若水帕子轻轻擦了擦溢出的泪珠,低声道:“臣妾只是怕陛下伤了龙体,担忧了些。” 李玉书还在这,李挚天也不好当着受害人的面抚慰赵若水,捏了捏她的手道:“莫哭了,朕的生辰也哭?” 赵若水挤出微笑:“臣妾不哭。” 李玉书低头跪着,外人看不清表情,但闻许言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表情冷漠得要死。 但李玉书发现闻许言的视线后,迅速化冰为春风,弯眉笑了笑。 李玉书这变脸技术,可与她一战,当然,演技也可以和她媲美。 啧,遇到对手了。闻许言感慨,不知道李玉书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演戏? 李挚天和赵若水你侬我侬一番,才想起还有一地跪着的人,“你们都起来吧。” 李玉书和闻许言站了起来。 “皇上~今日玉书难得参加盛会,想必有不少人想结识他,我们就不大好耽误玉书了吧~” 这话有点意思,这不是在暗示李玉书想结党吗?或者说是暗示皇帝,即使李玉书不在锦麟城多年,章德太子和李玉书的声望一点都没减。 虽说当年皇帝是听信谗言才信章德太子造反,但若不是章德太子的声望太盛引起皇帝的猜疑,皇帝也不会如此轻信他人。 这赵贵妃在当年扮演了什么角色呢?闻许言想。 李衡珏抬眸看了赵若水一眼,对李挚天说:“玉书许久没回京城,旧交零星,想必也没什么人想结识玉书。但臣不好打扰陛下和贵妃的雅兴,臣先行告退。” 李挚天确实被赵若水的一番话带记起往事,本有些不悦,他下罪己诏,将李玉书召回来,不代表他愿意自己的错误和当时对太子声望的不满时时被人提起。他甚至把太子当初势盛归结为导致他犯错的原因之一,还是占了大头的原因。但听到李玉书说的话,又起了些怜惜。 当年一案,所谓的太子党要么死,要么流放。李玉书最敬重的太傅更是为求李挚天收回成命,撤案重查,召集数万学子联名上书,最后累死了在奔波的短短十天之中。如今的朝堂早就大换血,李玉书的旧交确实零星。 至于像敦纯王府、顺义侯府这些,并不能算是李玉书的旧交,只是李玉书不介意他们把他们的关系说得好听些。 李玉书说完,就带着闻许言离去。 李挚天停下和赵若水说话,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神情莫测。 两人坐回自己的位置,虽然李玉书神情平和淡然,但闻许言就是能感觉得出他心情不佳。 闻许言剥了颗葡萄,递到李衡珏嘴边,“吃吗?” 李衡珏垂眸看了一眼葡萄,启唇咬了下去。 闻许言自己也捏起一颗葡萄吃了,又拿起一颗喂李衡珏,“好甜,不愧是皇宫的水果。” “喜欢?以后叫人多送点进瑾王府。” “但是也不必吃太多,太甜了容易得糖尿病。”闻许言忙说。 “那我天天吃糖怎么办?”李衡珏苦恼道。 “嗯?”闻许言有些疑惑,“我天天和你待在一起,没见你吃糖啊。你偷偷瞒着我吃糖?” 李衡珏视线下移,盯着她的唇,明示道:“是言言太甜了。” “咦~谁教你的土味情话?”闻许言被麻得腮帮子酸,“你以后少讲。” 李衡珏弯唇笑了笑。 看起来心情明朗了,闻许言放下心后,就懒得喂李衡珏葡萄,自己吃了起来。 “言言,我也要。” “那你自己拿嘛。” “你喂我,我手累。” “那你别吃了。” 闻许言刚塞了一颗圆溜溜的大葡萄,就被某人捏着下巴虎口夺食! 闻许言哪里想到大庭广众之下,李衡珏竟敢来这一招,瞪大眼睛怔住,直到李衡珏即将夺走她的葡萄,她反射性一咬吃回一半。 “确实很甜。” “你……要不要脸!” 李衡珏脸颊薄红,略显羞涩道:“失礼了。” “不是,你装这个羞涩的模样给谁看?”闻许言困惑了,李衡珏越发娴熟的禽兽行为她可见识过不少,突然化身羞涩小少年,着实让人……觉得他无耻程度更上一层楼。 因为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她强吻了他一样! 李衡珏放下刚才挡住他二人亲密行为的伞,“都怪言言让我忍不住了。” “别逼我削你嗷~” 因为有伞挡着的原因,其他人虽然可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但由于没有亲眼所见,没有被刺激场面冲击眼球,所以倒不会觉李衡珏孟浪,反而会觉得瑾王和瑾王妃着实恩爱非常。 “唉,”李衡珏抚着闻许言的脸,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恼愁,“总有男人看着我家王妃,就想着让他们知难而退。” 闻许言一脸莫名其妙,扫了扫周围,瞬间无语加不爽,“你是不是觉得给你暗送秋波的女子很少啊?” 这特么眼波都能淹死人了好吗! 况且,看她的男子根本没多少好吗?!重点就三个: 姚崇君——探究、不善的眼神! 顾缘安——琢磨着怎么报仇的眼神! 李睢——杀人的眼神! 就这就这?吃醋?你还是担心担心我的安危吧!我怕哪天就被他们三个其中一个暗杀了! 闻许言气鼓鼓扭头,把苹果当成李衡珏啃! “我这也不是让她们知难而退了嘛?”李衡珏笑着说,轻拍她的背,“慢点吃,别噎着了。” “呵,你可是可以一夫多妾的。我又不行。” “我不会。” “嘁,男人的保证就像在说母猪会上树一样。” “你可以等着看看。” 两人对视一会儿,闻许言耸耸肩,表示拭目以待。 李衡珏接着任劳任怨地给闻许言剥瓜子皮,闻许言则懒洋洋地靠着他,吃瓜子仁。他们来得早,皇帝那边还一堆请安的呢,表演还得过一会儿才开始。 “言言,皇上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你是故意说的那些话,这对你并不利。”李玉书突然低声说。 “那又怎样?反应过来已经迟了。”闻许言不以为意,“你知道什么叫阳谋吗?我的套子就放在那,他不钻,就是打他自己的脸,钻,也只是打他儿子李睢的脸。” “你呀,”李衡珏给她喂了一口茶,一脸无奈和宠溺,“聪明是聪明,可是有时候却有点不顾后果。” “谁说我不顾后果,”闻许言勾唇,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有你吗?你得替我兜着。” “就这么信我?” “你要没点本事,怎么要那个位置?” 李衡珏顿住,垂眸看向闻许言,眼神深深沉沉,像是一个无法看穿的无底洞。 闻许言转脸在他耳边说:“你的野心可是明晃晃地摊在我面前了,我又不傻。” 除了最开始的不得已,后面的李衡珏确实不再刻意隐瞒闻许言他的所思所想,至于闻许言能不能猜得到,那就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了。有时候李衡珏会觉得这种信任来得莫名其妙,像一颗沾着毒药的糖果,知道危险,却忍不住想让人尝试并甘之如饴。 李衡珏眸光流转,定在她脸上,“嗯~你怎么想?” “你若失败了,我就跑。” “我若成功了呢?” 闻许言沉吟片刻,“到时候再说吧。” 李衡珏吻了吻她的嘴角,“你跑不掉了。” “你是要我陪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你不会死。”李衡珏说。 闻许言有些意外,以为他会说他不会败。 “后路给你安排好了。”李衡珏说。 “哦?什么后路?” “我要是败了,你就拿着我的遗产,带着我的骨灰,浪迹天涯去。” 闻许言眼睛亮了亮,问:“你的遗产有多少?” “够你潇洒一辈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李衡珏要干这么危险的事,闻许言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跑得远远的,也许是想等着拿遗产吧…… “我能包养小美男吗?”闻许言期待地问。 李衡珏嘴角扯了扯,“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死了也这么小气?” “我要不是被别人杀死,那我就是小气死的。”李衡珏坦然自嘲。 闻许言抿嘴笑道:“大夏的人这么怕鬼神,你怎么这么不避讳说死?” “我避讳就能不死吗,我不避讳就一定会死吗?” “啧啧啧,听起来王爷明明是不信鬼神的人。但偏偏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信则有,不信则无。想信的时候就信,不想信的时候就不信。” “这是什么教论?” “你不知道?”李衡珏奇怪道,“这是我大夏朝的国教。” “国教?”闻许言挑眉,“是什么教?” “逍遥教。” 闻许言:“……” 闻许言:“挺随便的一个教。” “是你师父,也就是国师创的教。虽说我不太喜欢,但有时也可拿来用用。” 闻许言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国师是我师父?我好像没和你说过吧?”她可没和恢复神智的李衡珏说过这一点。 李衡珏:“……荆烈说的。” “哦~你和荆烈很熟吗?” “以前一起读过书。” 闻许言起了好奇,问:“我这小师弟成绩如何?” “惨……不太好。” “你是想说惨不忍睹吧?”闻许言乐了,“我看他就不像个能读书的样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不说话的时候颇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但一说话就是虎了吧唧的。” 第43章 “他不仅翅膀硬了,他还…… “阿嚏~”荆烈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边上的人迅速围过来嘘寒问暖,“荆公子, 是否着凉了?” 荆烈撑着额头, 目光炯炯地看着闻许言那一头,“你们让开点,别挡着我的视线。” “诶~是是是。”旁边的人散开了一点。 “荆公子这是在看谁呢?”有人小声问。 “那视线似乎在看瑾王殿下那边~” “看瑾王殿下?” “不不不,好像在看瑾王妃?” “就是在看瑾王妃!” “嘶~虽说瑾王妃确实美若天仙,着实让众人惊艳了一把。但毕竟, 那是王妃啊……荆公子难道?” “荆公子是国师大人的徒弟, 说不定还真有法子呢?” “听闻有一咒术, 能让本无心的人对另一个人情迷深陷,百依百顺~” “想必荆公子已然掌握, 就看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唉~万一被瑾王殿下发现了……唉~” “瑾王算什么,荆公子可是国师大人的唯一徒弟, 深受皇上信任。若是荆公子直接提出要瑾王妃,皇上说不定也准了。” 荆烈扶额,深吸一口气, 道:“各位公子,你们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位置老实坐着?” 别以为你们妖魔化我,我没听到! 那是我小师姐, 我就看看瑾王有没有欺负她, 我怎么就对她有所企图了!还有那个咒术,你们会了的话,能不能教教我,我是真不会! “叫你多话!荆公子都烦了!”站在荆烈左边的人埋怨他旁边的人。 “哪能怪我?还不是你先问的?” 一个穿绿衣的男子道:“你们别吵了,再吵, 荆公子都要走了。” 荆烈才探出的一只脚顿住。 众人齐齐看向差点开溜的荆烈,眼神热烈。 “你们求的符,我晚点送到你们府里。”荆烈扯出微笑,“不过说好了每天我只写三道符,抽到谁送谁。” “好的好的,我们都明白的,谢谢荆公子。”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不打扰荆公子了。” “是啊是啊,不打扰荆公子了。” “荆公子吃好喝好啊。” “荆公子辛苦了。” “嗯嗯,快走吧。”荆烈挥挥手,他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黑衣男子道,“您也走吧。 ” “荆公子,九殿下请您过去。” 荆烈:“……”他刚才想溜就是看见李圭的人来了,他那样说明显是不想去,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 “荆公子,九殿下请您过去。” 荆烈无语:“我说了一千遍了,我说了我师父在闭关在闭关在闭关。九皇子问我一千零一遍,我师父也还是在闭关。” “荆公子,九殿下请您过去。” 荆烈和黑衣男子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眨了眨眼,起身屈服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行了吧。”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背影瘦削,穿着一袭华贵的紫衣,他回头,面容俊秀,脸色带着病气,肤色白得如同冰雪,他眸子半阖看向荆烈,神情冷然,如同一尊长年处于风雪天地的神之冰像突然开了眼,看着误闯的凡人俗子。 然而荆烈已经习惯了李圭这张冷淡厌世脸,行了个礼后直接道:“师父在闭关,您不必再问了。” “明天带我进国师府。”李圭开口,声线清澈冰凉。 “师父不让您进国师府。”荆烈皱眉道。 司临专门在国师府设了禁制,防的就是李圭,李圭进不去,只能让荆烈带他进去。 “既然如此,那你准备好草席。”李圭道。 荆烈愣了一下,问:“准备草席干什么?” “给你师父收尸。”李圭勾起唇角道,仿佛他说的是一件十分令人愉悦的事,“草席一卷,就可以扔山上去了。” 荆烈瞳孔骤缩,着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师父有危险?他不是在闭关吗?” “嗯……”李圭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的李衡珏,“闭着闭着就死了,不是很好嘛,安静不烦人。” “殿下的意思是您能救我师父吗?!”荆烈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殿下要不我现在就带您去国师府吧?” “不,本殿明天才有空。”李圭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让他长点教训。” 荆烈哽住,道:“殿下今日很忙吗?” “你这话说的,”李圭眸子微弯,“今日是我父皇生辰啊。” “难道我师父的命不比一个生辰重要?”荆烈虽然不大喜欢这个怪里怪气,极其诡异的病弱九殿下,虽然司临和李圭在一起总是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但在他眼里,他们两人交情匪浅。 “我说了,”李圭盯着荆烈的眼睛缓声道,“让他长点教训。” 虽知道李圭这样说,那他师父必定不会死。但这九殿下说话太欠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荆烈忍辱负重闭了嘴。简直风水轮流转,前几日他还烦李圭老是问他他师父在哪,现在瞬间变成他求他了。 “那个,就是你师父收的女徒弟?”李圭指着闻许言道。 “嗯,是我的小师姐。” “比你入门还早?” “师父说是。”荆烈老实回答。 “阿轩,让我的小皇侄儿带他的王妃来请安。”李圭吩咐身边的黑衣男子道。 闻许言:“九殿下让我们去请安?” 谁啊,这么拽?闻许言看向不远处的紫衣男子,微眯了眯眼。 “不去。”李衡珏冷声道。 闻许言诧异看向李衡珏,李衡珏很少在外边展现自己真实的情绪,但此时的李衡珏满脸都是厌烦、拒绝,甚至有点……小孩子脾气? “殿下说,”阿轩咳咳一声嗓子,学着李圭的语气,“‘小皇侄儿若是不过来,我就把闻许言的小师弟绑起来,从围廊楼梯滚下去。’” 闻许言:“……”若她没记错,荆烈作为国师的徒弟,可是处处受人尊敬的,即使是皇帝,对荆烈也是礼敬有佳。这个九皇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竟如此嚣张,连国师的面子都不给。 李衡珏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闻许言,憋着气道:“我去。言言,你在这里等着。” 因为他知道,李圭说到做到。 阿轩又道:“殿下说让瑾王和瑾王妃一起去。” 之前说的就是让他们两个一起去请安,但李衡珏刻意漏掉闻许言要自己去。然而被阿轩识破了。 “我倒要看看这个九皇子何方神圣。”闻许言好奇心都快顶破天了。 两人到了李圭的位置,李衡珏皱眉十分不情愿地行了礼,闻许言一边行礼,一边打量李圭。 而李圭也在打量她。两人的视线正好碰在一起。 “你就是司临的大徒弟?”李圭问。 除了荆烈和李衡珏,几乎无外人知道她和司临的关系,她也没有和别人说过。那这么说,是谁告诉李圭的? 闻许言看向荆烈,荆烈一脸无辜。 “凑合。”李圭打量完评价道,“司临眼光一般般。” “你也一般般。”闻许言反唇相讥。 李圭眸子泛冷盯着闻许言,半响,蓦地突然笑了,“异世之人,小心被打回去。” 闻许言闻言脸色一变,他怎么会知道她是异世来的? 荆烈神情惊异地看看闻许言又看看李圭。 而李衡珏的眼底亦是闪过震惊,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无波澜,他回想闻许言突然变了的性子和她以往奇怪的言行举止,若说闻许言已然不是原来的闻许言,也不是不可能。 但李圭明晃晃的威胁,让李衡珏警备了起来。像是一只被侵入领地的狮子,全身汗毛竖起,亮起爪子,紧盯着入侵之人。 李圭饶有兴致地瞅着自家小皇侄儿眸子冷沉,提防贼似的盯着他,欣赏够了,才道:“不过我没兴趣送人回家。” 闻许言心里经过短暂的惊涛骇浪,已经平静了下来,对于李圭像是看玩具似的看着李衡珏,她浑身不爽,全身包括汗毛都感觉被冒犯了。 “那你也得有本事啊。”闻许言白了一眼,没人能在她面前装逼,除了李衡珏。 “呵,有点意思。”李圭敛了笑,指尖在轮椅上点了点。 荆烈的脑袋开始冒冷汗,他最初不懂事的时候也像闻许言一样挑衅过李圭,结果后果很严重。 李衡珏将闻许言拉到身后挡着,冷冷道:“九皇叔,请完安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 李衡珏仿佛没听到似的,带着闻许言转身就走,但被李圭的两个护卫挡住了。 “皇侄儿,你还是这么任性不听话。” “学皇叔的。” 外人不知道的,被世人称赞的、闻名天下的早熟小神童李玉书,最喜欢、最崇拜的就是他的九皇叔。李圭总喜欢跟他说一些奇怪有趣的事物,一些不合时代、闻所未闻的思想,这些东西打开了小玉书的新世界,对小玉书有着无比的吸引力。于是九皇叔在哪,他就跟到哪,像只小跟屁虫。 直到章德太子案爆发,李玉书再怎么智武双绝,终究还是因为年纪太小,翅膀太软,势力太弱而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叔伯好友死的死,散的散,看着皇祖母企图以死唤醒皇帝的恻隐之心,看着老师为自己奔走劳累,看着父亲从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变成颓丧绝望的阶下囚,看着年幼的弟弟任人欺凌,看着有了身孕的继娘虚弱地躺在满是蟑螂老鼠的地牢…… 后来他终于见到他最喜欢的皇叔,他以为皇叔和他关系这么好,一定会帮他们一家的,却没想到,李圭只是懒洋洋地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玉书,声音冷清:“小皇侄儿,这就是命啊。” 李玉书跪趴在地上,恳求道:“其他不求,只求皇叔能保下继娘和幼弟延清。继娘怀着身孕,身子本就虚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延清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该受此牵连……” 李圭摇摇头:“不行,这就是你们全家的命盘。你得认。” 李玉书慢慢抬起头,眼圈通红,眼里都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李圭竟然如此冷情。 李挚天有许多儿女,李照身为太子,身份尊崇,也很受皇帝宠爱。李圭身子虚弱多病,性情怪异,看人都是带着嘲弄不屑,即使是对着李挚天,眼里都是漠然,无丝毫温情。李挚天自然最不喜欢李圭。 但偏偏李照因为李圭体弱多病,被人排斥而对他有些怜惜,对他多加照顾,这也是李玉书会和李圭亲近的原因之一。在李照的照顾下,李圭得到的待遇要好过其他皇子。 以李圭的手段,若是有心,保下傅鸢儿和李延清并不难。李玉书知道李圭性情冷淡,但没想到竟然冷情至此。 “你这样看我作甚?”李圭笑了,歪了歪头,“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父亲在你眼里,”李玉书咬牙问道,“是闲事吗?” 李圭想了一会儿,又勾了勾唇角道:“你们这里的人对我来说,都是闲事。” 李玉书没继续问“那我呢?”因为他猜到了答案。 李玉书看着李圭突然笑了,捂着脸笑得身体颤颤,笑声是他这个年纪少有的怆然。 李圭疑惑蹙眉。 他笑够了,摇摇头道:“也罢,不过是父亲一厢情愿,我也一厢情愿。” 父亲一厢情愿把李圭当兄弟,李衡珏一厢情愿把李圭当亲人和老师。 既然如此,旁人也没义务为他们做什么。 他站了起来,第一次给李圭行了师礼,“九殿下,玉书此生有幸当你的学生。” 在当时,人人都以为太子一家必死无疑,李照和李玉书也不意外。他们都在安静地等死。 但出乎意料的是,最后结果只是被贬为庶民,流放偏远之地。 却没想到,多年之后,李圭竟然还敢插手他的婚事。 李圭嗤笑一声,“你的翅膀硬了。” 闻许言忍无可忍,道:“他不仅翅膀硬了,他还能用硬硬的翅膀扇你!” 第44章 “我这不是挑衅你,我这……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都用看“勇士”的震惊眼神看向闻许言。 李衡珏再次想把闻许言藏在身后,闻许言把人推开,直视李圭。 “别以为有小皇侄儿和司临护着, 你就能如此……”李圭眸子深冷, “挑衅我。” “九皇叔,”闻许言抱臂微微笑,“我这不是挑衅你,我这是在警告你。” 两人对视的视线仿佛幻化成真刀真枪上演激烈的、火光四溅的打戏。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 雷声轰隆隆巨响像是打在耳边, 厚厚的云层间时不时现出白光闪电。 闻许言没有抬头, 但也感受到了天气的瞬间变化。照李圭之前说的话,李圭和她师父似乎是熟识, 再加上她师父是个迷之玄幻,闻许言有理由怀疑李圭是个妖怪以及这天上突然动静是他搞出来的。她默默咽了咽口水, 能屈能伸向来是她的生存法则,要不然她低个头,认个错? 闻许言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 但是表面上仍是丝毫不让的倔强。 荆烈忙道:“九殿下!九殿下息怒!” 雷声更加大声了。 “要下雨了吗?”什么也不知道的李衡珏看了看天色,蹙眉道,“刚才还好好的。” 雷声变小了。 “怕是妖怪在作祟。”闻许言冷笑。 “咔咔空隆隆~”雷声骤然变大, 闪电劈到半空又消失了。 卧槽, 吓死老娘了!闻许言迅速躲到李衡珏怀里,仿佛被惊吓到了的小猫。 李衡珏接住突然窜过来的闻许言,了然地帮她捂住耳朵,安抚道:“没事~没事~” 李圭:“……” “一定是丑妖怪在发疯了~呜呜呜呜呜~”闻许言抓着李衡珏的衣服嘤嘤道。 雷声愈加大声,且是一连串的“轰隆隆~”叠加, 闪电乱劈,大风乱刮。 李圭暗自深吸一口气,本来跟在闻许言后面的一道闪电因为闻许言在李衡珏怀里悄无声息地改了道。 果然,司临那个大混账教出来的是小混账,荆烈这种虎头虎脑的仿佛进错了门,和大小混账格格不入。 荆烈自然看到了准备劈向闻许言的那道白光,差点一口气吓过去,幸好后面白光转了道,“九殿下息怒,若是小师姐受了伤,我师父一定、一定……” “一定什么?”李圭语气上扬,带着不悦。 “一定会找您算账!”荆烈鼓起勇气道。 “呵呵。都快要死的小东西。” “会把你藏的酒都挖出来吧。”李衡珏一脸纯良道。 李衡珏没见过,但听说过,国师曾经因要做法,把李圭的酒全挖了出来用,李圭气得三天没吃饭。 果然,李圭脸色骤变。 “你说谁要死了?”闻许言问。 “哦,忘了告诉你,你师父很快就死了。”李圭一想到可以借此让她求他,心情又愉悦了起来,“我可以救他,不过你得跪下来求我。” 李衡珏蹙眉。 荆烈一脸担忧焦急。 闻许言眨眨眼:“为什么你会这么自信?” 李圭:“?” 闻许言:“我师父又不是第一次死了。你放心,我已经有经验了。” 李圭有种千万别问的预感,但他顶不住该死的好奇心:“什么经验?” 闻许言:“办葬礼的经验啊。小草席一盖,一卷,抬上山一埋,唢呐一吹,村里老小来吃饭。” 李圭:“……”指望小混账有什么良心? 荆烈:“……”小师姐好无情啊!但是台词好像刚刚在哪听过? 李衡珏:“……”言言果然很有经验,希望以后言言办我的葬礼不要这么潦草,草席起码得要镶金玉的。 闻许言:切,骗我?你死了我师父都不会死。 刚才一阵莫名其妙的黑云压城,电闪雷鸣,众人都纷纷有些担忧歌舞庆贺无法进行。但好在乌云又很快散开了,正好时间也到了,负责庆贺活动的人赶忙通知所有人准备开始上节目。 “开——宴——”声音从皇帝处一层层传下来,响彻皇城。 “开宴了。我们该回去了。”李衡珏道。 李圭头疼地闭着眼,指了个方向,命令道:“滚。” 荆烈利落地走了,仿佛后面有狗追着。 李衡珏捂着企图再放狠话的闻许言的嘴,将人抱走。 “李衡珏!”闻许言拉下李衡珏捂她嘴的手,瞪他。 “我知道你是为我出气。”李衡珏摸摸她的头,笑了笑,“不过你不必为了我得罪李圭。他这个人,很诡异莫测。就算是我,也从来摸不透他。” 两人走到原来的位置,李衡珏拉着闻许言坐下来,他看着虚空,像是在酝酿什么,良久,他轻声道:“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有关李圭的事吧。” …… “驾!驾!闪开!让一让!”一匹白色健马飞奔穿梭在街市上,快如疾风,吓得街市上的人纷纷躲闪咒骂。 站在街边包子铺的孟莞,认真数着自己手里的铜板,白马奔跑过带起的风撩起他的长发。 “公子,您到底买不买啊?” “我……”孟莞数完铜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买了。” 他转身要走,老板拉住他,“算了算了,就当我请公子吃的。”老板包了两个包子塞在孟莞手里。 孟莞看了看怀里的包子,疑惑道:“为何?” “公子是来京城科考的吧?” 孟莞点点头。 老板咧嘴一笑,道:“就当攒了个福德!蹭蹭公子的才运!” 孟莞怔了怔,淡笑道:“谢谢。他日若是有了余钱,必来还包子钱。” 老板摆手道:“诶,不用不用!” 孟莞给老板行了个礼,再一次感谢。 白马不一会儿就跑到了瑾王府门口,站在门口迎接等候的人一见来人,喜上眉梢,大喊:“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李延清跳下马,笑着和门口的人打了招呼,快步往里走,高福从别处赶来,跟在李延清身旁道:“二爷,洗浴的东西都给您准备好了。” “高管家还是这么贴心。浴室在哪?”他随手把包袱给高福,问道。 “我带您去。” “嗯。” 李延清躺在浴池里,听着高福跟他讲李衡珏回京之后的事。 李延清:“我还以为大哥会迟一点恢复。看来是为了嫂嫂才这么快恢复的,对吧?” 高福抿嘴笑:“老奴也不知。当时王爷也没提前通知我们。” 李延清抹了一把脸,清俊且稚气未脱的脸上沾着剔透水珠,他笑道:“倒是有点期待看看嫂嫂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会儿就能见到了。”高福道,“不知二爷为何回来得如此晚?” “路上出了点事。”李延清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也正是我要告诉大哥的。” …… 听完李衡珏小时候和李圭相处的事迹后,闻许言看了李衡珏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李衡珏是小可怜。 李衡珏:“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闻许言想了一会儿,郑重地告诉小可怜:“其实你九皇叔可能不是天生这么绝情的。他可能是有病。” 李衡珏:“……他本来就有病。” 闻许言:“我不是说生理上的病,是心理有病。” 李衡珏点头,道:“这个我以前也有想过,想是天生感情有些缺失。”他叹了一口气,“但无论怎么样,事情已经这样了,怨不怨的已分不清。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之后只会更糟。” “这就对了!”闻许言一拍掌,殷殷叮嘱道,“王爷,李圭这个人心理变态,手段如同妖怪一般,关系不好还不够,你得离他远一点。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害你呢?” 耳力远超凡人、恰巧偷听闻许言在挑拨离间诋毁他的李圭“啪!”地一声捏碎了酒杯。 “阿轩。” “殿下有何吩咐?” 李圭磨着牙齿问:“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小混账?” 阿轩犹豫了一下,道:“您所说的小混账是瑾王妃吗?” 李圭斜眸看他,冷笑:“你说呢?” “若殿下不怕被国师和瑾王殿下追杀的话,属下这就去办。” “我会怕他们?”李圭语气微冷。 “属下换一种说法,若您不怕瑾王殿下恨您一辈子,国师让您再也回不去的话。” “你个傀儡话真多。”李圭瞬间冷静下来,喝杯茶降降火气。 阿轩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嘴唇咧出一个笑。 “今晚回去自己扎自己五十针。” 阿轩嘴角向下。 “不,一百针。”李圭恶劣加码。 阿轩皱成一张苦瓜脸。 …… 台上的表演开始,第一个节目是一折戏剧,闻许言没看过这种类型的戏剧,觉得有些无聊,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了。 她不知不觉把视线往街市那边挪去,忽然间,她原本懒散的目光凝住,一直定在穿梭在街市上的某个人身上。 那个人穿着月白色衣袍跟在一个衣着富贵的男子身旁,时不时侧脸看一看街边叫卖的摊子,他似有所感,抬头看向闻许言的方向。 两人对视一会儿,闻许言的眉毛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太像了……” 闻许言和那个人相距甚远,但是那个人的形态,身材、气质、感觉都和闻许言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和那个她最信任的、却在城墙上杀了她的副手一模一样! 街市的那个人朝闻许言点了点头,似乎还笑了笑。 闻许言蓦地起身,和李衡珏说了一声去茅房就快跑下去。 闻许言气喘吁吁地跑到下边街市,人来人往间,她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 她站在原地依然不死心地一遍遍找,突然,有人拍了拍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45章 “闻许言,你太阴险了!…… 闻许言被吓了一跳, 回头,是姚崇君。 闻许言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她抬腿离开, 却没想到姚崇君也跟了上来。 闻许言:“你跟着我干什么?” 姚崇君直接干脆:“阻止你回去。” 闻许言:“……” 姚崇君:“你不问为什么?” “因为你有病。” “我没病。” 闻许言懒得跟憨批说话, 她还记得她踢姚年年下水后,姚崇君那个厌恶的眼神,当时真想打爆他的狗头。 姚崇君:“你问一下为什么。” 闻许言:“我为什么要问?” 姚崇君:“因为我想告诉你。” 闻许言:“我就不问。” “喂。”姚崇君挡在闻许言前面,迫使闻许言停下脚步,冷眼看他。 “上次是我妹妹先做错, 我代她道个歉。” “道了歉, 然后现在又阻止我回去, 让我不要打搅你妹妹去找李衡珏谈天说地的好事是吗?”闻许言歪头看他道。 “嗯。” 嗯?竟然还有脸嗯?! “姚崇君,我真的很觉得你需要一顿打。” “那你打吧。” 闻许言出脚速度很快, 姚崇君没想到她真要动手,险险躲过, 但斜侧方很快又迎来第二击,姚崇君往后快退几步。 闻许言趁势而上侧踢,姚崇君用手格挡, 还是被打退半步,闻许言左脚侧踢,姚崇君迅速抓住她的脚踝, 闻许言扯了扯没扯回来, 姚崇君勾唇扬眉挑衅。 闻许言用力一旋转翻身,带力脱离姚崇君的控制,紧接两人一招接一招打得有来有往。 此时两人处于一个空旷偏僻的地带,周围无人,给予了打架的两人很好的空间。 “没想到你的功夫还真不错。”姚崇君躲过一拳道。 闻许言不发一言, 招数凌厉,把姚崇君越逼越往后退。 近日闻许言又重新练功了,她怕她再如此吃喝玩乐下去,恐怕连刺客刺杀都得让别人保护。 现在正好上门一个陪练的,她也可以评估一下自己现在的水平怎么样。 姚崇君一掌拍向闻许言,闻许言侧身,手刀直劈姚崇君脑壳,姚崇君后退。闻许言眼睛一眯一蹬姚崇君的手臂,翻身坐到姚崇君肩膀上,剪刀腿夹头,企图使用腰力把人带翻,但姚崇君也不是普通练家子,轻易带不翻,两人用力量抗衡,一时僵住。 闻许言掏出板砖,无情地拍了下去,姚崇君哪想到闻许言手里还有板砖,根本没防备,被打得头晕脑荡,闻许言趁机把人带翻在地。她翻身压在姚崇君身上,挥起拳头就是一通打,姚崇君一时晕乎,没反应过来,被打了几拳之后,接住闻许言的拳头,“嘶~你也太阴险了!” 闻许言露出见到姚崇君之后的第一个笑,小白牙晃得姚崇君眼花:“是你太蠢了。” “言言,你们在干什么?” 闻许言和姚崇君同时转头看过去,李衡珏冷沉着一张脸,姚年年看看闻许言,又看看被闻许言压制的姚崇君,神情十分复杂,还有一个穿着御林军服饰的男人看着两人,神情微妙。 闻许言看着李衡珏的表情,心里发虚,“我、我和他在打架。”说罢,为了证明是真的,闻许言毫不留情地给了姚崇君一巴掌! 姚崇君捂着脸,欲哭无泪,“闻许言,你太阴险了!!!” 李衡珏:“……”由于巴掌很结实,姚崇君脸上的伤很真实,相信言言。 姚年年:“……”哥哥,我懂你的痛~ 御林军统领卫央:“……”这是刚刚弱柳扶风,羞怯内敛的瑾王妃??? 闻许言从姚崇君身上下来,小跑到李衡珏身边,指着手臂上的一道青痕,委委屈屈告状道:“他打我!” 李衡珏眼里闪过心疼,看向姚崇君皱眉叱道:“敦纯王好歹是个王爷,竟如此不守礼法,皇城内与人斗殴,还伤了我的夫人,此事若传出去,敦纯王清誉和威严怕是有伤。” “所以你赔个一百两医药费意思意思就可以了。”闻许言接话道。 “我与人斗殴?我与谁斗殴?凭什么都是斗殴,我就得赔她一百两,岂有此——” 李衡珏:“不知道你与谁斗殴,总之,你伤了言言。” 卫央简直要拍手叫好了,好一个帮亲不帮理,睁眼说瞎话,倒打一耙的戏码! 姚年年焦急道:“明明是闻许言动的手!我哥哥的脸都有伤了!” 闻许言弯了弯眉眼,看着姚年年道:“一百两,买你和我夫君说几句话的时间,不贵吧?”又看向从地上站起来,走向他们的姚崇君道,“你说对吧,敦纯王?” 姚崇君嘴角抽了抽,盯着得意洋洋的闻许言默然不语,眼神复杂。 “再看我多一眼,就再加一百两。”闻许言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李衡珏伸出大手把闻许言的脸捂住,不给姚崇君看,“私了还是公了,你决定。” 李衡珏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耻,为什么会有人能够这么义正言辞地敲诈啊!姚崇君狠狠地磨牙,真想打人。 磨牙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姚崇君“嘶~”了一声。 闻许言积极报告:“他说私了!” 李衡珏:“好的。” 姚崇君:“?” 闻许言真不要脸!坏婆娘坏婆娘坏婆娘!姚年年疯狂在心里扎闻许言的小人儿。 卫央:绝了。 最后的结果是姚崇君恨恨地捂着脸带姚年年离开,之后再找人送钱给闻许言。 李衡珏转头和卫央说话:“卫统领——” 卫央忙道:“我明白。既然敦纯王和瑾王妃只是比武切磋,我自然不会和他人乱说。” 李衡珏:“那就多谢卫统领了。” “小事。”卫央摆摆手道,“既然王爷已经找到王妃娘娘,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李衡珏:“辛苦卫统领。” 闻许言看着卫央也走了,她转身就想溜,李衡珏拉住她的衣袖:“你要去哪?” 闻许言转身低头,抬眸,摆出一副认错的模样,十分识趣儿:“我错了。” “还伤哪了?” “啊?” 李衡珏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道:“除了手臂还伤哪了?疼吗?” “不疼,小意思。”闻许言咧嘴笑道。 “嗯。不过等会儿还是要上点药。”说罢,他又认真注视着闻许言道,“言言,姚崇君也许是在刻意让着你。” “我感觉出来了。但这也是他轻敌的后果。” “确实。”李衡珏轻笑一声,“那你有把握下次赢过他吗?” “嗯……”闻许言思索片刻,“若我能恢复以前的水平,可以。” “以前的水平?” “我……好久没练功了。”闻许言有些不好意思,“只顾着贪图享乐了。” 李衡珏自然而然地搂着闻许言走,闻言道:“要陪练吗?” 闻许言侧头看他,“你要给我陪练?你武功怎么样?” “等等,”闻许言意识到有点不对,“我好像是第一次在你面前展现我的功夫,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李衡珏不动声色道:“高福说过你会一点功夫。” 闻许言:“哦……你的功夫如何?” 李衡珏:“凑合。” 闻许言:“凑合可不行。” 李衡珏挑眉:“有空试试。” 闻许言:“可以。” 两人走着走着,闻许言道:“我以为你会训我。” “训你什么?” “在皇城跟人打架斗殴,此事可大可小。” “没事,”李衡珏揉揉她的后脑勺,弯眸道,“你尽管玩,后头有事我兜着。” 这话让闻许言听得心神荡漾,脚步轻快了起来,“那,万一我失了分寸怎么办?” “那我就让原本的分寸改改。”李衡珏笑容温柔,那一刹那,闻许言仿佛看到了李楼瑾。 虽然可以说李楼瑾就是李衡珏,但由于经历和生存环境的不同,李玉书要比李楼瑾更锋芒毕露一些,像是一把藏于刀鞘的古刀,不露,却能感受到刀意凛凛。而李楼瑾内敛沉静一些,像是散发淡淡幽香的兰花,温柔意,杀人香。 但如今这两种特质似乎在李衡珏身上都有体现。 两人回到自己的位置,李衡珏叫人拿了点伤药过来,他把闻许言的手放在自己膝上,垂眸认真上药。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伤了多重,值得王爷这么认真对待。”闻许言调笑道。 “不可小觑。”李衡珏勾勾唇角回应,“万一爱妃因伤了,心情不佳,不与我亲近,可就损失大了。” “哦~你就只考虑你自己。” “我若说我心疼,也是考虑我自己。” “你又诡辩。” 李衡珏笑而不语。 闻许言托腮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 下面望月台正在表演杂耍,喷火表演结束,又上来几个走钢丝抛球、跳跃翻转的。的。 一阵惊呼引起闻许言的注意,她侧头往下看,一群木鸟从底下飞上来,排列成“贺”字,环贴着长廊飞,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扇着翅膀,不用电和遥控自己飞起来的木鸟,眼中闪着惊叹。 “这是怎么做到的?”闻许言问。 “我也不知道。”李衡珏摇头,“这是机巧世家做的,我之前有幸见过一次。” “机巧世家?” “公孙氏。” “这木鸟看起来有点像传说中公输班发明的那个……”闻许言喃喃道。 “公输班是谁?”李衡珏问道。 “这不重要。王爷,若是能把炸、药绑在木鸟上,又能控制木鸟投放,”闻许言眼睛发亮,抓着李衡珏的手腕道,“在战场上简直无往而不利!” 李衡珏眼底闪过一抹惊异,他以前看过木鸟,也就当是讨巧的小玩意儿,还没想过能用到战场上,没想到闻许言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战场意识。 “或者,这种木鸟能否做大一点,有没有可能载人上天?” “这……载人上天?” “我跟你说过的飞机就类似这样的!” “哦,原来如此。” 闻许言又看了一会儿木鸟,突然转头紧紧盯着李衡珏.神情有些疑惑,又有些猜疑:“我好像不是和你说过的飞机。” 她才反应过来,她只和沉香说过飞机! 李衡珏:“我……随口应的,其实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闻许言转疑惑为不爽:“你在敷衍我?” “不是!” “随口,不就是敷衍吗?”闻许言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李衡珏突然指着街市的方向,神情有些惊骇,“言言,看那里!” 闻许言顺着李衡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街市那个方向,也正是皇帝面向的方向,慢慢浮起类似红色的雾的东西,那些红雾组成一个大大的“冤”字。 红雾下方的地上,也渐渐显示出一个巨大的血色“冤”字。 街市上的人看到后大多惊叫跑开,围廊上的百官、望月台上的表演者、街市上的百姓开始骚乱不已,惊呼声、害怕尖叫声、讨论声、禁军和御林军维持秩序和保护皇帝及其他权贵的等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第46章 “我胸怀宽广似大海,担…… 江复端坐在矮桌旁, 酒杯轻轻往桌上一放,发出“噔~”的一声,他看着下边混乱的街市, 轻声道:“开始了。” “我还以为你们江家不会有人来。”坐在另一边的寇晗道。 “到底是皇帝的寿宴, 作为大夏九大世家之一,总得来意思意思。面子,”江复眨了眨左眼道,“还是得给的。” “嗤,我还以为你们江家已经被开除九大世家了。” “寇大夫,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虽然我们江家爱沾铜臭, 还沾成全国首富, 与那些自诩清高的世家大不一样,还时常被嘲讽、排挤。但是, 谁能和钱过不去呢,我就喜欢看他们不喜欢我, 还得奉承我的样子。九大世家的位置,掉不了~” 寇晗轻笑,看着江复嘚瑟的样子, 道:“只是不知道江公子同我一个江湖郎中同桌,会不会觉得有些怠慢了?” “寇大夫可别谦虚了。贵妃娘娘生个病都还要花重金亲自来请你,寇大夫这话可折煞江某了。”江复稍稍挨近寇晗低声道, “幸好不是和大哥一桌, 否则也忒无趣了。” 寇晗笑道:“你也就敢和我偷偷说。” “那可不,谁敢当面说啊!” “常少将军也是平冤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吧?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下打量他。” “说起来,也是同瑾王殿下一样的遭遇啊。”江复叹了一口气道。 当年常家蒙冤被告通敌,满门抄斩,是李衡珏请求寇晗的师父——医圣王涟之将常良意救走的。之后也是章德太子查清了通敌案, 亲自为常家平反,这也是为什么常良意愿意跟着李衡珏的原因。 因为李衡珏对他有重恩。 “若不是皇帝在平顶山遇刺,恰巧被常少将军救了,如今谁还记得常良意啊。” 江复抿了抿唇,不说话,抬起酒杯和寇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因为突然的事故,庆贺活动中断。而此时距离晚宴还有一个多时辰,故而晚上要参加晚宴的人都留在了宫里,其余的人则陆续离开。 李衡珏被皇帝叫走,闻许言只能待在被安排休息的地方等他。 李衡珏被分配的休息地方,是一个叫林澜院的地方,虽不及瑾王府大,但也是一个清幽雅致的地方。 “瑾王妃,贵妃娘娘有请。”一个小太监小碎步踏入门槛,直直往闻许言来。 正想上前关门休息的闻许言:“……找我干什么?” 小太监垂眉顺眼道:“奴才不知。” 闻许言拿出一锭银子塞在小太监手里,又问:“贵妃娘娘找我做什么?” 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将银子收入袖中,抬头弯眸道:“听闻所有贵女都被叫去凤仪宫了,想必是贵妃娘娘想与诸位说说话~” 哦,名媛聚会。贵妃召唤,闻许言想不去都不行。 “哦,那就劳烦你带一下路。”闻许言道。 “瑾王妃客气了。”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闻许言才走到凤仪宫。 她停下脚步打量这座奢华豪丽的宫殿。 前皇后死后,皇帝就再也没有立后。连原本只有皇后能住的凤仪宫赵若水都有本事住进去,可见赵若水虽然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而她今天将十一皇子整得这么惨,赵若水叫她来未必只是说说话,不知道肚子里有啥坏水呢。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既来之,只能安之。 “拜见贵妃娘娘~”闻许言跪伏在地上行了大礼。 殿内众人看着闻许言安静了一会儿,赵若水假装没听见似的,继续和他人说话。 行礼姿势一旦做久了,就容易脚麻,听着其他人的说笑声,闻许言忍了三分钟,再次道:“拜见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瑾王妃……”尹珠玑刚开口,就被赵若水警告的眼神凉凉扫过。 她还想再说话,被尹星柳掐住腰,她皱眉把尹星柳的手扯下来。 尹星柳:“蠢蛋,少说话。” 尹珠玑:“你闭嘴。”尹星柳这么一打搅,说话的时机已经过了。 赵若水:“年年,听闻你今年去了月川城?本宫数年前也曾去过一次,不知如今月川城是否更加繁华了?” “回娘娘,月川城繁荣依旧,只是又多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哦?有什么好玩的?” “回娘娘,有……” 闻许言偷偷抬眸,看到她斜上方的李睢正吃着瓜果,乐颠颠地看着闻许言被他娘下马威吃瘪。 两人视线一对上,李睢勾起嘴角,得意地笑,挑衅地看着闻许言。 而闻许言则是用一种似嗔似怨的眼神看他,其中暗含委屈、依赖、难过……等种种会引人怜惜的情绪,她的嘴唇紧紧抿着,眼中渐渐漫上水雾,神情楚楚可怜。 李睢手拿糕点呆住了。冷静、冷静、冷静,闻许言在演戏闻许言在演戏闻许言在演戏……李睢闭着眼不断告诫自己,回想自己吃过的亏,渐渐把心中的怜惜之情压下来。 他睁开眼,看到闻许言望着他的眼神带着失望和受伤,眼睛一眨,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腮边落下。 李睢捂住胸口,怒骂自己没定力。 闻许言已经跪了将近十分钟了,开始反思自己的美人计是不是失效了,正准备再喊一句“拜见贵妃娘娘”提醒一下赵若水,然后自己起来,但她还没来得及说—— “母妃,瑾王妃来拜见您了。”李睢出声道。 赵若水停住和姚年年说话,瞪向李睢,难道他不知道她在为他出气吗? 其余人也都看向李睢。 李睢没敢看他母妃,垂眸认真吃着东西。 赵若水没办法,只好暂且饶了闻许言:“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闻许言站了起来,因为腿麻还晃了一下,她扫过周围,呵呵,一个空座位都没有。 闻许言一时静默,看向赵若水。 赵若水假装没看见,道:“你且随意找个位置坐着。我近日寻你们来,不过是想跟诸位聊聊家常。” 哪来的随意位置,难不成坐地上? 也不是不行。闻许言走到两排位置的最后面,准备盘腿坐地上,没想到李睢又发话了,拍了拍省下来的空位:“皇侄媳儿,若无空位,就坐我这。” 说话声又安静了下来,众人又齐齐看向李睢。 尹星柳低声道:“这十一皇子今日怎么了?” 尹珠玑的视线在李睢和闻许言之间扫了扫,眉眼间带着疑惑,摇摇头。 姚年年微嘟着唇,眼带鄙夷地望着闻许言,说她勾搭人,她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丞相千金陈微兰好奇打量着传说中会改变听音阁美人榜第一名的闻许言,神色带着些许天生的傲然。 其他人或带不屑、或带面无表情、或温柔浅笑、或带嘲弄,或只是随意扫一眼,冷笑…… 闻许言欣喜道:“那就多谢皇叔了。” 她往李睢那边走了两步,就听到赵若水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来人,给瑾王妃赐座。” 切,就知道赵若水不可能让她和李睢同坐。 闻许言悠悠然地坐到自己的位置,谁也不看,什么也不说。 赵若水看着闻许言一派怡然自得,越发不爽:“瑾王妃初来锦麟城可有些不适?” “回贵妃娘娘的话,没有。” “本宫还以为从小地方来的,多多少少会对如此繁荣的锦麟城有些不适应。毕竟锦麟城有好多好东西,瑾州是没有的。” “嗯~那确实。”闻许言真诚道,“臣妾也是第一次见到趾高气昂,威风凛凛的大母鸡,大母鸡的毛发亮丽多彩,如同凤凰一般,但还是有所差别,凤凰不会与小天鹅斤斤计较,但大母鸡会。” 听懂闻许言在含沙射影的人皆脸色一变,看着闻许言的眼神有些惊骇,没想到闻许言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没听懂闻许言的话的人,都是一脸茫然。 赵若水脸色难看,气得手抖,但又不好发作,她若发作,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大母鸡了? 李睢看了看自家母妃的神情,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怒吼道:“闻许言,你放肆!” 闻许言像是被吓到一样,打翻了茶盏,又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擦水,抬起无辜的眼睛惶恐地望着李睢,颤着声音道:“皇叔,我说错了什么,您为何如此生气?” 李睢:“……”他真是要疯了! 赵若水不愧是贵妃,不过一会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扯着微笑道:“那你得多看看,兴许哪天回了瑾州,就再也看不到了。” “贵妃娘娘说的是,大母鸡再好看,也带不回去瑾州。”闻许言低眉顺眼道。 赵若水暗暗翻了个白眼,朝姚年年说道:“年年,今晚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 “回娘娘,我已经准备好了。” 赵若水弯唇道:“年年每年的舞都绝美至极,想必今晚的舞又能动了许多青年才俊的心呐~” 姚年年脸微微发红,害羞道:“年年只是想给陛下祝贺,没想过其他。” “说起来,年年以前还和瑾王有过婚约,”赵若水看了默默吃糕点的闻许言一眼道,“不知年年的一舞,能否让瑾王回忆起昔日情谊?” 闻许言的手顿了顿。 姚年年脸颊通红,怯怯地看了闻许言一眼,“娘娘,昔日我与玉书哥哥的情谊比金坚,不需要跳舞便能回忆起来。只是想我同玉书哥哥说说话时,王妃姐姐莫要生气~” 闻许言斜眸看了贼心不死的姚年年一眼,微笑道:“我不生气。” “皇侄儿自小就深受上到八十老妪,下到四五岁孩子的喜爱和仰慕,”李睢语带酸气,又刻意气闻许言似的,“瑾王妃可得多多担待啊。” “我胸怀宽广似大海,担待得起。”闻许言笑眯眯道。 第47章 “狗男人。” “对了, 说来本殿听闻尹小姐素来喜爱我小皇侄的字帖,曾高价收买回府收藏,可有此事?”李睢望向尹珠玑。 尹珠玑的眼神闪了闪, 有些不好意思道:“珠玑崇敬瑾王殿下学识、字画, 故而喜欢收藏一些殿下的字帖学习观采。” 闻许言望过去,发现这个叫尹珠玑的就是之前她和李衡珏下车时见过的那个,圆脸,小酒窝,眉眼不浓不淡, 是一个甜系美女, 但看之前她和顾缘安的互动, 似乎她的性格比较霸气、飒爽一点。 但如今看起来,提起李衡珏时她还会有些害羞、温柔。闻许言分不清尹珠玑那是对偶像的喜爱, 还是男女之间的喜爱……总之她有点头疼。 “微兰已到婚嫁的年纪,不知有没有看上哪家公子?”赵若水又转了个人问道。 陈微兰水眸盈盈, 低眸柔声道:“未曾。” “听闻微兰今晚亦有跳舞表演?”赵若水又问。 “嗯。和郡主一起。”陈微兰道。 “那我们今日可有眼福了~”赵若水笑道。 “王妃姐姐说过若是她跳舞,我们哪个都比不上。”姚年年突然道,“我们今晚的舞只不过是在献丑罢了。” 闻许言;“?”我特么什么时候说过?! 赵若水趁势而上:“哦?既然瑾王妃还有比年年还厉害的舞技, 不妨让我们看看?” “比郡主还厉害?” “怎么可能,吹牛的吧?” “郡主可是一舞动天下,瑾王妃还能比这有本事?” “某些人真不要脸, 什么牛都能吹出来。” 闻许言忙否认:“我不是, 我没有……” 赵若水咄咄逼人:“难不成是本宫和皇上不配看到瑾王妃的舞蹈?” 闻许言很想点头,但是求生欲让她止住了,“娘娘,我真的不会跳舞……” “呵呵,果然我们不配看王妃跳舞呢!” “也是, 我们又不是瑾王~” “怪不得一个普通官宦小姐能嫁给瑾王殿下,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舞技。” 闻许言:“……” 姚年年:“姐姐之前说过的话,难道是在骗年年吗?” 陈微兰:“瑾王妃是不敢吗?” 闻许言深呼吸一口,决定承认——是的,她不敢! 然而赵若水更快:“今日是皇上的生辰,瑾王妃不会扫了皇上的兴吧?” 这绝逼是故意的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今晚且看看瑾王妃比年年还厉害的舞技~”赵若水微笑道,“不跳的话,可能会是欺君之罪哦~” 闻许言:wtf! 幸灾乐祸的李睢:“嗯,欺君之罪。” 闻许言心如死灰:“好吧,那就看吧。” 这时,尹珠玑道:“若是让瑾王妃同郡主比,也许会有些吃亏,毕竟今晚是陈小姐和郡主一起跳的。” 赵若水:“那依你之见呢?” 闻许言看向尹珠玑,一脸懵。 “不妨让我和瑾王妃合作,二对二,也没什么人吃亏。”尹珠玑望向闻许言微微笑,眼神带着安抚之意。 闻许言:你就算十对二也是亏啊啊啊! 赵若水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贵妃娘娘,到晚宴只剩一个时辰,我欲与王妃去排练一下。”尹珠玑道。 “不急,我们再说说话。”赵若水道。 闻许言皱眉,这明显是想拖着她们到晚宴,她本来就不会跳舞,也不知道尹珠玑水平怎么样,若是没有时间练和磨合,基本等于废了。 “贵妃娘娘……”尹珠玑还想再争取一下,然而赵若水已经开始同旁人说话了。 闻许言瞥向一直盯着她的李睢,李睢一脸“快求我啊”的表情,看得她手痒。 她和尹珠玑对视一眼,尹珠玑虽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眼里还是有些焦急的。 闻许言不知道尹珠玑为何三番两次帮她,但既然人家主动帮她了,她也不好继续咸鱼下去,害别人跟她一起倒霉。 大不了冒着和赵若水明面上撕破脸直接走呗,欺君之罪和得罪赵若水,总得要一个。 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来,禀告道:“贵妃娘娘,瑾王殿下来了。” 赵若水斜喜出望外的闻许言一眼道:“不见。” “贵妃娘娘若是不见,那臣妾就出去见他了。”闻许言站起来,脸上显而易见地高兴。 姚年年眉毛一蹙,嘲弄道:“好不矜持,粗鄙不知礼。” “可能是郡主没人接,自然不明白我的高兴。”闻许言勾唇道,“才一会儿不见,王爷就想我了。” 姚年年气得捏着衣服的手指泛白,“谁说王爷是来接你的?说不准只是来给贵妃请安。” 闻许言不置可否,径直走出座位。 “本宫让你走了吗?”赵若水冷声道。 “告诉瑾王,我母妃留瑾王妃说说话,让他不要来打搅。”李睢面色不虞吩咐道。 小太监看了看赵若水,犹豫道:“瑾王殿下说,他是来接王妃的,若是贵妃娘娘不放行,他就……” “他就如何?他还敢威胁我?”赵若水不悦道。 “他就请陛下来看看。”小太监小声说。 瑾王是打算和她撕破脸了,还是为了一个闻许言。 赵若水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凌厉的眸子扫上闻许言,冷笑:“瑾王可是真心宠爱瑾王妃啊。” 闻许言耸耸肩,不好意思道:“太沉重的爱,有时候也让人呼吸不过来呢。” “但是男子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你觉得呢?”赵若水眼带嘲讽道。 “我如何觉得,应当与贵妃娘娘无关吧?”闻许言歪头微微笑,“娘娘,我能走了吗?” “哼,你走吧。” 闻许言转身提着裙子小跑出去,出了宫门,看见挺拔如翠竹,面如冠玉的李衡珏,跑得越发轻快,像是一只快乐的小蝴蝶。 李衡珏原本背着的手放了下来,微微张开双臂,笑意温柔,温声提醒:“言言,慢点跑。” 闻许言扑进李衡珏怀里,被李衡珏牢牢接住,“王爷,你来得太及时了!你能不能让尹珠玑也出来?” 李衡珏疑惑挑眉:“为什么?” 闻许言给他说了刚才的事,她仰着头,有些忧虑道:“……所以,我们得抓紧排练。” 李衡珏听完,叫随从去找顾缘安过来,吩咐完,他又转过头对闻许言道:“言言,若是不想跳,大可不跳。” “贵妃咄咄逼人,我若是不跳,她有的是办法给我扣上欺君的帽子。” “欺君便欺君,她能耐你何?”李衡珏面色冷了下来道,“言言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 闻许言双手捧着他的脸,眉眼带笑道,“算了,不给你找麻烦了。且待看尹珠玑有什么法子?” 不过一会儿,顾缘安就过来了,向李衡珏行拱手礼道:“殿下,您找我?” “世子,你能不能去凤仪宫接尹珠玑出来?”闻许言道。 顾缘安看了闻许言一眼,眼睛里是浓浓的不满,道:“尹珠玑和贵妃聊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接她出来?”接尹珠玑出来烦他?傻子才干。 “本王有事寻她。”李衡珏道。 顾缘安怔了怔道:“王爷怎么会认识尹珠玑?” “我刚才听说尹珠玑仰慕王爷许久,是真的?”闻许言突然想到此事,好奇问道。 李衡珏静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是真的。”顾缘安想起她书房里大多是李衡珏的书画,心里一阵莫名的憋闷,别别扭扭道。 “哦~”闻许言点点头,瞧李衡珏的眼神有些许微妙。 李衡珏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对顾缘安道:“尹珠玑答应了贵妃,晚上同言言一起跳舞,如今到晚宴时间已然不多,故需让尹珠玑早点出来准备。” 顾缘安又愣住,“她会跳舞?” 闻许言不耐烦道:“你夫人会不会跳舞你不知道?你烦不烦,问题这么多,赶紧去。今晚要是跳不好,可是欺君之罪!” 顾缘安也不敢再问,前往凤仪宫接人去了。 反正闻许言都已经出来了,时间也不多了,谅她们也搞不出来什么名堂,赵若水也没必要为难尹珠玑,和顺义侯府有什么嫌隙。不多时,尹珠玑就被接了出来。 尹珠玑看见李衡珏,眼睛闪闪发光,脸颊微红,一副小女儿神态行了个福身礼,“瑾王殿下。” 尹珠玑此番形态,看得顾缘安心生火气,怎的在他面前就是母老虎,在瑾王面前就是小女儿。气煞他也! 顾缘安硬邦邦地朝李衡珏行拱手礼道:“殿下,人带到了。我有事就先告辞了。” 尹珠玑上前一步,想留下人:“子规……” 但顾缘安才不管,拂袖而去。 顾缘安没看到,尹珠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落寞、失望。 闻许言不忍,啐道:“狗男人。” 李衡珏:言言骂狗男人为什么要看着我??? 闻许言和尹珠玑寻了个安静的地交流,而李衡珏则被赶出百米开外,不知是闻许言羞赧还是什么,总之不准李衡珏围观。 所以李衡珏只好随便找了个离她们不远的亭子休憩。 “寻你好久,没想到你在这。”陆愿生、裴栩缓步而来。 李衡珏旧交零星,这两个就是其中的零星。陆愿生是镇国公的嫡长子,裴栩是定安侯同五公主的嫡次子。 李衡珏翻开两个杯子,一人面前放一个,亲自给两人斟上茶,道:“寻我做什么?” “你回来也不曾同我们联系。仲远可是收到信就赶回来了。”陆愿生抱怨道。 “多年没见,你也不想我们?”裴栩,字仲远道。 李衡珏笑笑,道:“怕给你们添麻烦。” 陆愿生:“殿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若是怕麻烦,当年就不会同老师……仲远就不会被他爹发配到凉州去了!” 裴栩按了按情绪激动的陆愿生,道:“我是自愿到凉州守边的。” “你放屁!” 李衡珏举起茶盏,看着裴栩和陆愿生,眼神含着感激、感慨又有些愧疚,“同窗之谊,皆在茶中了。” 陆愿生抿着唇,眼中微闪,也尽是感慨,裴栩眸子微弯,一切尽在不言中,三杯茶盏在空中相碰,而后茶水被三人一饮而尽。 “今天那个血雾案到底怎么回事?”陆愿生问。 裴栩望向李衡珏,等他的回答。他们三人中,只有李衡珏被皇帝召过去了。 李衡珏:“是有人告御状。” 陆愿生:“告御状?这么大动静?” 裴栩:“什么御状?” 李衡珏:“听抓到的那个人说,是在燕州的守军在一年前杀良冒功,将一个村子的人都杀了。” 陆愿生惊呼:“燕州?!那不是贵妃的哥哥赵焦的军队?赵焦杀良冒功?” 裴栩皱眉:“一个村子?竟如此丧心病狂!” 李衡珏继续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到底怎么样也不好下定论。” 裴栩:“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种事,事情闹这么大,皇上不可能不重视,也更加不敢轻拿轻放,但偏偏又是赵贵妃的那边。咱们这个皇帝,可是要头疼死啊~” 陆愿生呵呵道:“一年前,赵焦可是一年前同西姜大军一战成名,后来才被封为了上将军。” 裴栩沉吟道:“既然一个村子的人都被杀了,那么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衡珏道:“听他说他当时恰巧进了山捕猎,三天后回来正巧看到燕州守军在屠村,他很害怕,所以躲了起来。他们那里方圆十里就这么一个小村子,人数大概两百多。” “等等,”陆愿生打了个寒颤,面色不太好,“赵焦可是说他杀敌三万呐!” 裴栩一看陆愿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道:“未必三万人都是良民,说不准有些敌军呢?” “鬼知道赵焦说的那三万里,有多少是咱们大夏的子民啊!呸!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以前就看赵焦不舒服,眼神阴沉沉的,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等事来!”陆愿生义愤填膺道,又觉得不解气,恨恨地又呸了一声。 “事情还没查明,你呸得是不是过早了?”裴栩道。 第48章 “王妃太美了。” “那这个人这种闹法, 是谁给他出的主意?一个乡野村夫能想到这种引人注目,迫使皇上必须得摆上台面上审案的办法?”裴栩感知敏锐,察觉其中并非这么简单。 “仲远是说, 有人在背后推动?”陆愿生问道。 “我只是觉得, 这其中牵涉到的可能没这么简单。殿下觉得呢?” 李衡珏神情茫然,摇头道:“我刚回来,不懂京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想不出什么。” “仲远你傻啦?我听闻殿下之前生病,”陆愿生指了指脑子, “这里烧坏了一阵, 最近才刚好。怎么可能听得懂你说什么。” 裴栩用手肘撞了撞陆愿生, 嫌弃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殿下生病是事实,还不能说不成?我之前曾到瑾州拜访过殿下, 不过殿下可能不记得了。”陆愿生笑出一排白牙,“如今殿下苦尽甘来, 是值得高兴的事。” “阿衍说得对,没什么好避讳的。”李衡珏温和笑道。 “表哥,你就惯着他吧。这张不懂时宜的嘴, 不知还要得罪多少人呢。”裴栩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也就你老爱损我!”陆愿生嚷嚷道。 两人吵吵嚷嚷,李衡珏在旁浅笑。 “对了,听说殿下几个月前成亲了, 当时我没来得及赶过去。不知此次瑾王妃有没有跟来?”陆愿生挤眉弄眼道。 裴栩也看向李衡珏, “之前我一直在凉州,没办法过去庆贺,亦是遗憾。” 陆愿生:“瑾王妃是殿下生病的时候娶的,也不知其中有什么渊源?” 联想到当时李衡珏的境遇,再加上其他皇子的恶意, 只要是脑子灵光的人,都会想到瑾王妃可能并不太好。要么是个眼线,要么歪瓜裂枣。 自然,裴栩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心里还为李衡珏难过惋惜。 因为陆愿生在等裴栩赶回来,两人进宫时间要晚得多,所以就一直没见过闻许言,也不知道其他人一直讨论的美人榜人物中有闻许言。 想到闻许言,李衡珏自然而然展笑:“她的八字正好合我,我也正好到成亲年纪,便娶了。” 陆愿生:“就……这么简单?” 裴栩:“我怎么听闻其中还有九殿下的推波助澜?” 就李圭对闻许言那个态度,以及李圭和司临的关系,很容易想到这桩婚姻其实是司临安排的。至于司临为何将他的徒弟嫁给他,他至今也没想明白。 但这也让李衡珏彻底放下心,虽然他对国师并没什么感觉,但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国师从来不涉朝堂,李衡珏清理那些人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伤到闻许言故亲。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陆愿生眼含期待道,“不知能否有幸见一见瑾王妃?” 裴栩摸摸鼻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想见见表嫂嫂。” “无妨,她在和尹珠玑准备今晚给皇爷爷祝寿的节目,很快就能见到了。”李衡珏道。 “瑾王妃还有节目啊!”陆愿生搓搓手,一脸期待,“是跳舞吗?” “嗯。” “和郡主比如何?”陆愿生又问。 裴栩又撞了撞陆愿生,蹙眉道:“怎么尽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梦禾郡主和李衡珏有过婚约,后太子出事,又被退了婚,此事在权贵圈中几乎无人不知,陆愿生哪壶不该提哪壶。裴栩都想把他的嘴缝起来了算了。 陆愿生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不敢再说。 李衡珏好脾气笑笑道:“言言确实不太会跳舞,但在我心里她是跳得最好的。” 裴栩和陆愿生对视,两人眼中的惊讶显而易见。 他们两人还是头一次见到李衡珏如此看重一个女子,那神情让人看了,都不得不让人觉得说话的人是在炫耀、喜欢一个珍宝。 陆愿生摸摸下巴思忖,这个瑾王妃不简单啊。 裴栩有些忧愁,万一瑾王妃不是个好人怎么办?他若是要保护表哥,表哥会不会为了那个言言和他反目成仇啊? 三人又聊了许久,裴栩就被五公主派人叫走了,紧接着陆愿生也被镇国公派人叫走了。 李衡珏自己独坐了一会儿,闻许言和尹珠玑两人就从排练的地方走了出来。 闻许言走到李衡珏面前,抓起他的杯子就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又倒了两次才喝饱。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汗水晶莹,通透的液珠从额头滑下,聚落到下巴和脖颈。 “怎么样了?”李衡珏拿着帕子一边帮闻许言擦汗,一边问。 “珠珠,你也喝啊。”闻许言给尹珠玑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尹珠玑慌忙收回羡慕的目光接过道了谢。 “您今晚可得瞧好了!”闻许言挥着茶杯,目光熠熠,她勾着唇角道,“保证你今晚的视线只在我身上。” 李衡珏轻笑一声,眸子弯弯注视着她,低声道:“嗯,我保证。” “笨蛋,我不是要你保证。就本姑娘今晚的身姿,你肯定挪不开眼。” “平时也挪不开眼。”李衡珏自然而然接道。 “哎呀,你~”闻许言觉得脸更热了,“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来撩我?” “撩?”李衡珏疑惑轻挑右眉。 “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二位,”尹珠玑硬着头皮道,“只是殿下,我们没有舞装。” 李衡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我去找。” 闻许言眨眨眼:“你去哪找?” “梧桐阁。”李衡珏、尹珠玑异口同声道。 梧桐阁之所以扬名天下,不仅因为它是产出天下最绝乐、舞、戏的地方,还隐隐引领大夏的服装、首饰潮流。 梧桐阁有专门的的锦衣娘给梧桐阁的艺人设计制作服饰,所以梧桐阁的艺人们的服饰一般都十分漂亮雅致,且风格随各个艺人性格不同有所偏向。为了保证梧桐阁的独特性,梧桐阁的锦衣娘是不能随意给外人设计衣服的。 李衡珏一想到衣服,就想到自家的梧桐阁。尹珠玑身为十三卫中人,自然也知道梧桐阁是李衡珏的,所以她们缺衣服,尹珠玑就想到了找李衡珏帮忙。 但在闻许言眼里,这两人异口同声,显得默契十足,她在李衡珏和尹珠玑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两眼,淡淡地“哦”了一声。 李衡珏:完了,言言好像误会什么,不高兴了。 尹珠玑:我这张臭嘴啊啊啊啊啊啊!主上不会把我赶出十三卫吧?! 李衡珏将两人带回林澜院,又命人去找梧桐阁的锦衣娘过来。 “不是说梧桐阁的锦衣娘不能随意给别人做衣服吗?”闻许言疑惑道,“怎么好像你一叫他们就得来?” 李衡珏:“……” 尹珠玑忙解围道:“有时也会为贵人们做衣裳。” 闻许言点点头:“哦,这样啊。” 梧桐阁的人很快就到了。梧桐阁的人原本就在宫里为晚上宴会的表演做准备,凤来朝也在,所以李衡珏一叫就赶忙亲自带队过来。 众人给三人行了礼,就忙碌工作了起来。 闻许言张着手臂给锦衣娘们量尺寸,她瞧着凤来朝长得很是清秀,而且看起来像是一个管事的,便问:“阁下是梧桐阁的管事?” 凤来朝扯出一个笑道:“是的,王妃。”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凤来朝。”凤来朝答道。 “凤来朝?来朝楼和你有什么关系吗?”闻许言歪了歪头问。 听到这问话,李衡珏顿觉不妙,但没能及时阻止—— “来朝楼也是草民的。”风来朝老实答道。他不经意扫过李衡珏,爷的表情似乎有什么不对,难道他说错话了?他正在重审自己刚才的话,又听闻许言道:“月川城的来朝楼是你的?” 凤来朝愣了一下,应道:“嗯。” 闻许言眯起眼打量起凤来朝,身高不对,身形不对,气质不对,气味不对。如果说来朝楼是凤来朝的,难道沉香又骗了她?但是骗她说来朝楼是他的完全没必要啊。 闻许言又问:“那……来朝楼还有什么其他老板吗?比如幕后老板之类的?” 李衡珏突然“咳”了一声。 “渴了?快去喝水啊。”闻许言催促道。 “嗯。”李衡珏转身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凤来朝一眼。 凤来朝一头雾水看了一眼李衡珏,又迷惑地看向闻许言,心想,爷是在提醒他不要暴露爷吗?他必然不会暴露爷的啊,那么爷的咳嗽声和那眼神是想提醒什么? “没有吗?”见凤来朝思索很久没说话,闻许言又道。 “嗯……没有。”凤来朝迟疑答道。 “哦。”闻许言还想再确定一下,“那你认识一个戴面具的,身形很像——” 她环顾四周众人,想找一个同沉香身形差不多的人,看到背对着她喝水的李衡珏时,视线顿住,她突然喊道:“沉香?” 李衡珏差点回头,水晃了晃,洒出一点,他稳了稳,回头疑惑道:“言言,你叫谁?” 闻许言盯着他许久,越久,李衡珏心里越慌,“言言?” 闻许言移开视线,对凤来朝笑了笑道:“没事了。” 锦衣娘量完尺寸,并非现场做衣服,而是拿他们以前做过,但没穿过的衣服按照尹珠玑形容的风格进行改造。 晚宴就要开始,李衡珏先去,闻许言等衣服,要到她们表演的时候才出现。 闻许言站在一边看着锦衣娘们围着一件红色裙装工作,那套裙装绝美至极,精巧绝伦,內衫是江南织造一品锦绸,点缀不多,只有一株不知名妖娆小花,下裙用一种似金似银的丝线绣的孔雀眼尾,不花哨,但极其吸睛,外衫是广袖纱衣,也是红色的,纹绣复杂精美。 其实闻许言吹得天花乱坠,但她还是有点虚的。因为她和尹珠玑跳的算是舞,又不是舞,而是舞剑——她也就这个技能能扯上舞了。加上尹珠玑,就是双人舞剑。 “王妃有福。这套裙子本来是要赠给贵妃的。”有人见闻许言百无聊赖,便主动开了话题。 “啊?那现在改成给我用会不会有麻烦?”闻许言有些不大好意思。 “那倒没有。贵妃只是向我们订一套裙装,我们还来不及交货,之后再另做一套就是了。还是王妃娘娘的事情紧急些。” “那倒也不必用如此贵重的裙装给我改啊,凑合凑合就行了。” “那不能凑合,主子说了,按照最高规格来做,不能敷衍一分一毫。”有人笑道。 “你们主子是凤来朝吗?” “那自然!” 闻许言忽略心中一点失望,笑道:“辛苦大家了。” 衣服很快就好了,闻许言穿的是红色的舞裙,尹珠玑穿的是白色的舞裙,接着两人又被摁在镜子前,梧桐阁的人帮她们两个打扮。 闻许言盯住镜子中频频看她的两个女孩,奇怪道:“你们老是盯着我干什么?” “娘娘太好看了。”一个女孩害羞道。 “奴从未见过像娘娘如此美貌的女子。”另一个女孩梳着她的头发,脸颊泛红道。 闻许言眨眨胭红色晕染眼尾的丹凤眼,弯唇微笑,一笑倾城。 由于两人要表演的是剑舞,所以梧桐阁的人给她们设计的发型虽复杂,但看起来很飒爽。 闻许言收拾好,站起来去找尹珠玑。两人一见面,都愣住了。 尹珠玑穿的是白裙,但并不简单,金红色的线绣了几个小样,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袖子有点像泡泡袖,但又没这么膨胀,肩上是露着的,只绑了几条带子,看起来简约又性感,裙下缀着一些白色毛羽,发上也点缀上白色毛羽。加上本人甜美系的脸蛋,看起来纯真又魅惑,利落又华丽,简直天使本使。 而在尹珠玑眼中,闻许言的上衣较短,在肚脐眼上面,从上衣坠下红色流苏,半掩半露,下裙极美,用一种似金似银的线绣了几尾孔雀羽,行走的时候灵动华美,外罩红色窄袖纱衣,纱衣长度刚到腰上,臂挽着锦白加红绣的披帛,为了防止舞蹈途中披帛掉落,披帛是直接和纱衣连着的。 闻许言的额饰简单精致,发如黑羽被高高束起,皮肤白皙细腻,眉毛秀美,睫羽纤长浓密,漂亮的丹凤眼画上冷且欲的眼妆,眼尾晕上红色,闻许言眸子轻轻一转,眸光微冷,但又带着勾人妩媚,挺秀的鼻子,红唇自然地微嘟。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尤物! 闻许言突然捂住牙齿,盯着尹珠玑道:“好甜啊!” 尹珠玑捂住胸口,喃喃道:“王妃太美了。” 第49章 “沉香,你马甲掉了。”…… 李延清险险赶到宴会, 坐在李衡珏旁边,悄声问道:“大哥,嫂嫂呢?” “一回来就问你嫂嫂, 也不见你同我问候一声。”李衡珏调侃道。 李延清抿嘴笑道:“大哥的近况, 高福已同我说得差不多了。延清遗憾错过大哥的成亲礼,又从高福那里听了不少嫂嫂的事迹,故更好奇嫂嫂。” “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晚宴很快就开始了。开头是皇帝说一番场面话,诸臣应和,又说一些吉祥祝寿、恭维的话, 然后就是主客尽宜。 席间皇帝问李衡珏闻许言怎么不在, 李衡珏只好如实回答, 皇帝升起了兴致,众人纷纷起了好奇心和期待, 看其他表演的时候频频望向殿门。 晚宴是在流云殿举行,皇帝坐上首, 诸臣分成两边,每边又有几排,按照品阶依次排坐, 中间空出一大片空地供艺人表演。 音乐潺潺如流水缓缓起音,一道悦耳的歌声钻进众人的耳朵里,直击灵魂, 凤盈盈从殿门款款走来, 歌声嘹亮清越,动人心扉。 姚年年、陈微兰和其他舞女踏着微步飘然而至。今天的姚年年穿的是也是红衣,妖娆妩媚,陈微兰穿的是青衣,青春靓丽。两人停在中场, 做了一个起势的动作,姚年年眼波流转,夹杂着旖旎情意看向李衡珏。 姚年年少穿红衣,大多穿素雅的衣服,如今突然穿如此张扬的衣服,魅惑众生,让人眼前一亮,在场的众多男子都感觉心砰砰跳了起来。然而绝世美人却偏偏看着某个光风霁月的男子,让人又妒又恨。 李衡珏似有所感,抬眸和姚年年目光相碰,姚年年勾唇,以为得到了李衡珏关注,眼波更加销魂,身姿随着歌声音乐摇曳了起来。 “郡主果然是郡主,舞姿当真是一绝!”李延清赞叹道,看向自家大哥,他眨眨眼,努力确认一下,李衡珏确实是在走神,惊了,“大哥,你怎么还能走神啊!” 李衡珏回过神来,“嗯?” “这……梦禾郡主的舞姿不够吸引人吗,你竟然还能走神?”李延清道,“你看,在场的多少人的目光都在郡主身上。” 李衡珏看了一眼,客观肯定道:“确实跳得不错。” “我现在总算明白娘亲说的了。”李延清弯唇感慨道。 “什么?” “娘亲说大哥分明长了一张风流招人的脸,却偏生生了一颗坐怀不乱的心。” 李衡珏笑了一声道:“你们想多了。” 若是闻许言坐在他怀里,他不可能不乱。 “天下第一美人献舞,还频频向你送秋波,你还无动于衷,甚至走神,这番定力确实不是坐怀不乱能形容的。即使是我,心也会胡乱乱一下呢。”李延清的视线又投回场上的表演。 “我只是……在想言言穿红衣一定很好看。”李衡珏眸子发亮,语带期待道。 李衡珏并不知道闻许言今晚也穿红衣,他走的时候,锦衣娘还没决定哪件衣服来改。 李延清:“……”他看了看其他有家室的、眼睛黏在姚年年的男子,再看看一心装着嫂嫂、忽视美人秋波的大哥,原来男人和男人真的可以完全不一样啊! 凤盈盈出场时,顾缘安眼睛含笑,一直盯着唱歌的凤盈盈。 陈东墨蹙眉,悄声走到顾缘安身边坐下,问:“你找来的?” 顾缘安摇头:“不是。她自己要来的,现在在梧桐阁。” “若是让尹珠玑看到了……” 一提尹珠玑,顾缘安就烦,道:“知道就知道,我还怕她不成。我以后还要让盈盈入府,我气死她!” “你之前说凤盈盈怕尹珠玑,所以迟迟不敢答应你,现在又答应你了?”陈东墨疑惑道。 “盈盈爱我,自然不怕母老虎。” 陈东墨静默片刻,道:“你若是这么讨厌尹珠玑,你早点和她和离。”陈东墨语气有点冷,但顾缘安没察觉到。 顾缘安瞥了陈东墨一眼,“你为什么总劝我和她和离?” “你自己心思不在她身上,”陈东墨戳戳他的良心,“可别害了好姑娘一辈子。” “好姑娘?母老虎有什么好的?” “你不喜欢,自然有人喜欢。” 这话让顾缘安听着不舒服,他斜眸瞥向已经在认真看表演的陈东墨,打量了一下,但很快凤盈盈的歌声又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姚年年一舞毕,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齐齐向皇帝拜礼,“祝陛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年年和微兰的舞姿一如既往让人看了心情愉悦啊~来人赏!都赏!” “谢陛下~” 李衡珏抬眸看向皇帝,视线又转向旁边眼眶微红的赵贵妃,想必赵若水已经知道了自家哥哥的事,同皇帝闹过一回。 枕边人在哭,而皇帝在笑。这就是帝王无情,何其讽刺。 李衡珏垂眸,专心地剥橘子皮,白丝都撕干净,橘瓣规规矩矩地摆在盘子上。 李延清伸过手想拿,被李衡珏拿走盘子。 李延清纳闷道:“大哥,这橘子不是剥来吃的?” “嗯。” “那你又不吃,我就吃呗。” “给你嫂嫂的。” “哦。”李延清尴尬地收回手,掩盖尴尬道,“嫂嫂怎么还不出来?” 李延清才刚说完,音乐又起了。 开头是缓缓的鼓声,伴随着铿锵但单调的琴音,紧接着鼓声和琴音渐渐加快,二胡加了进来,音乐畅快又带着一些江湖意气。 冷雾弥漫,扰乱了众人视线。由于一切需要注意的事,尹珠玑都让人和皇帝报备过了,所以皇帝丝毫不慌,反而兴趣越发浓烈。 但众人就不知情了,开始窃窃私语,但又看皇帝一派怡然,故也不怎么慌。 雾气散去,闻许言和尹珠玑拿着软剑闭着眼,摆着对战的姿势,一动不动,但画面极美,冲击众人眼球,安静又肃穆,清冷带着仙气,仿佛是绝世之画。两人的造型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衡珏剥橘子的手顿住。 姚崇君端茶的手不由自主放下。 李睢瞬间坐直。 顾缘安心脏漏跳一拍。 陈东墨目不转睛。 陆愿生和裴栩对视一眼,惊讶又惊艳,“原来这就是瑾王妃。” …… 在场的众人无不被惊艳到,目光都瞬间集中在场上的两人身上。 音乐声越来越急,敲击在心上,促使众人也生出急迫之意。 两人缓缓睁开眼睛,画活了过来。 闻许言勾唇,狭长的丹凤眼灵动勾人,一举一动,颠倒众生。尹珠玑端的是冷清禁欲范儿,神圣不可侵犯,仿佛是下来收妖的仙女。 一妖一仙,一魅惑一清冷,两人舞着软剑对战,身姿飘逸,随着音乐有张有弛,飒爽又带着柔软的律动美感,动作利落有力,但是又莫名勾人心弦。 闻许言甩着软剑别开尹珠玑的软剑,一手扯着尹珠玑的手腕,将仙女拉入怀中,仙女孤高面具裂开,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妖女扬眉得意,勾唇挑逗,欲想调戏仙女,仙女却一滑挣开妖女怀抱,执剑进攻。妖女轻扭腰肢躲过,腰间流苏轻晃,晃动他人心波,仙女再一击,妖女旋转几圈,倒在仙女怀中,盈盈一笑,眼波潋滟,仙女下意识接住,脸颊微红,抿嘴又将人甩出去…… 李衡珏喉结动了动,抬起杯子一饮而尽,却不料拿到的是酒杯,呛得脸颊通红。 顾缘安不自觉转着茶杯,热茶洒出,烫得手指通红,也似乎无所感。 其他人更是一眼不眨地看着这出明明应该让人热血沸腾,顿生江湖豪气但却让人血脉喷张,心脏加速的剑舞。 一曲毕,众人久久没回过神来。 闻许言转得头晕,但不忘给李衡珏一个放肆的飞吻,食指和中指并起印上红唇,然后将印唇的那面朝外送去…… 姚崇君呆住,心脏漏跳一拍,随即又快速跳了起来,像是有小兔子乱跳。 李衡珏眉眼冷沉:“?” 淦!飞吻给错人了!!!李衡珏和姚崇君两人的方向正好相对,闻许言因为转晕了,搞错了方向! 闻许言只是僵了一下,为了补救,急中生智,把飞吻送了一圈,然后对准李衡珏,一手一个比心,两手比心糅合起来,两手划到头上歪头,微蹲比了一个大爱心。 李衡珏面色稍霁,笑了起来。 闻许言松了一口气。 姚崇君面色不悦。 众人围观闻许言的骚操作,牙都快酸掉了。看着李衡珏各种羡慕嫉妒恨。 “咳咳。”皇帝出声提醒。 “臣妾、臣女祝陛下美意延年,福寿康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瑾王妃和珠玑一舞着实让朕惊艳,来人,重赏!” “谢陛下~” 宴会很快又恢复之前的热闹,欢快,只是众人讨论的话题稍稍有了改变。 场上表演依旧,但李衡珏已无心欣赏,打着去更衣的借口,出了宴席。 闻许言本打算去换衣服的,但是半路看见那个和她前世副手很像的身影,她只好让尹珠玑先回去,自己跟着那人。没想到跟着跟着,跟丢了,她只好摸索着回林澜院。 然而,她好像迷路了。 她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还是像无头苍蝇乱撞。因为要跟踪别人,所以身边也没带人。 腰间的水滴追踪吊坠突然动了起来,她纳闷地拿起来看,停住脚步。 不过一会儿,一声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言言。” 闻许言抬眸看去,高大修长的男人隐于半光半影间,看不清面貌,她脱口而出:“沉香!” 李衡珏走出一步,月光照亮他的俊美面容,他疑惑道:“言言,你在叫谁?” 闻许言:“……没谁。” 李衡珏点点头,转移话题道:“找了你许久,猜想你大概是迷路了。”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闻许言问。 “……尹珠玑说你在这个方向,我便来了。幸好找到你了。”李衡珏笑笑。 “我刚才听姚年年说,梧桐阁也不是什么权贵的单子都接,上回她请梧桐阁的锦衣娘做衣服,都被婉拒了呢。”闻许言歪头,一派天真无邪,“那么刚回锦麟城的瑾王殿下有什么权势能让梧桐阁拿着原本要献给贵妃的衣服给我改成舞裙呢?” 李衡珏:“……” 两人沉默对视,李衡珏思索着找什么借口,闻许言呵呵冷笑。 但沉默没能持续太久,腹中一股股阵痛冲击闻许言,她皱着脸痛苦地弯下腰。 “言言,你怎么了?”李衡珏上前几步扶住她,焦急道。 闻许言伏在他怀中,虚弱道:“好像……葵水来了。” 李衡珏一怔,忙把外衣脱下来,将闻许言裹住,横抱起她,快步往宫门方向走。 途中找人告诉李延清,闻许言突发疾病,他先走了,让李延清和皇帝说一声。 一出宫门,李衡珏也不管不顾,直接使出轻功抱着人往瑾王府赶。 “沉香……沉香……”闻许言故意小声喊道。 “言言,我们很快就到家了。你不是闻到我身上味道就能缓解疼痛吗?你闻一下。”李衡珏道,“言言再忍忍,很快。” 果然,李衡珏对她喊这个陌生的名字并无抵触和醋味儿,但凡换个檀香,李衡珏肯定生气。呵呵。 闻许言半睁着眼,细声道:“你怎么知道?” 李衡珏半点不知自己马甲掉了,面不改色道:“高福说的。” 闻许言抱紧他的脖颈,忍着痛凑到他耳旁轻声道:“沉香,你马甲掉了。” 李衡珏:“……” 闻许言又道:“李衡珏,你敢骗我,你死了。” 李衡珏:“……” 随即闻许言狠狠地咬上李衡珏的肩膀,李衡珏倒吸一口凉气,手上不敢松懈,只敢叹道:“言言,你冷静一点。咱们可是在飞啊。” 第50章 和离 闻许言和李衡珏和离了。在闻许言吸了两天李衡珏, 姨妈没这么痛之后,她毅然决然拿出之前的和离书,宣告同李衡珏和离。 李衡珏骗了她三次。第一次是装傻王爷, 闻许言可以理解。第二次是戴面具装沉香, 细细想来,当时李衡珏还没“恢复正常”,理智上也可以理解。第三次,骗她失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于李衡珏阻拦两次就放弃了, 静静盯着她把东西收拾好, 看着她上了荆烈的车, 竟然毫无作为。闻许言更气了! 呵呵,单身好啊, 单身就可以随意勾搭美女了,什么姚年年, 什么官宦贵女……李衡珏的鱼塘肯定广阔且深邃。呵呵。 闻许言和李衡珏和离的第二天就传遍了锦麟城。 众人才刚刚接受了瑾王妃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和芝兰玉树的瑾王恩爱非常,情比金坚, 一拨人才刚断了蠢蠢欲动的心思,另一拨人才刚刚嗑到绝美爱情,结果两人分了??? 锦麟城百姓生活富足, 随之匹配的就是强烈的八卦之心: “我才听说皇上寿宴上, 瑾王妃公然对瑾王殿下示爱,怎的没过几天就和离了?!” “是啊!我才刚刚重新相信爱情,结果现实告诉我爱情不堪一击!” “听说是因为梦禾郡主在寿宴上跳了一舞,勾起瑾王殿下的情丝,瑾王妃大闹一场, 两人就不欢而散了!” “胡说!明明是荆烈公子看上了瑾王妃,下了法咒,瑾王妃如今对荆烈公子情根深种!有人都看到了,瑾王妃从瑾王府出来上的就是荆烈公子的车!” “还叫什么瑾王妃啊!人家有名有姓,美人榜榜首——闻许言!” “就是!改叫闻姑娘啦!” “这个月的美人榜出来了?” “那当然,昨天刚更新了,第一是闻姑娘!” “哦豁!闻许言空降第一,那梦禾郡主岂不是要气死?” “……那又怎样,我还是最喜欢梦禾郡主!” “就是!就是!梦禾郡主的舞令人难忘!” “见识短浅!闻姑娘和尹小姐在皇上寿宴上的剑舞那才叫一绝!我表哥的远方亲戚的叔伯的儿子自寿宴回来,还在念叨着那天的剑舞呐!” “且不说你那十里八村远的亲戚,听闻裴仲远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绝佳散文,通篇赞美两位娘子的舞姿,还有钟离公子看了剑舞后,灵感蓬发连写三首诗词!字字珠玑,绝美至极!” “字字珠玑,哪个珠玑啊?” 众人一愣,随即恍然大笑。 “言言珠玑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怎么闻姑娘就和瑾王和离了呢?” “说不准两人只是假恩爱,其实是各有各的爱慕之人呢!” “还真是!梦禾郡主和荆烈公子也是不差的!” “再怎么不差,也没他们两个人绝配!”有人气鼓鼓说,“我可不看好什么梦禾郡主和荆烈公子。你们是没看到,午宴时,瑾王殿下亲手剥葡萄皮喂瑾王妃,眼神和行动可骗不了人!两人分开必定过得不幸福!” “……你入魔了吧?” “哼哼,不信你们看着!其他都是妖魔鬼怪,只有瑾王和瑾王妃是天生一对!” “这人□□发什么痴?” “别理他别理他,我们继续说~” …… 月光明晃晃,清冷如泉水。 李衡珏披着一件衣服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天空的缺月。 “爷,又做梦了?” “嗯。” 近几日,李衡珏总是做梦半夜醒来,醒来后就会走出房门,看着月亮,若有所思。 高福发现有时候李衡珏的气质越发沉静,这种沉静不像以前的沉默,以前的沉默带着阴郁,而这种沉静却像是淡然自若。但这种气质并不是很明显,像是隐香,若有似无,若隐若现。 “言言那边怎么样?”白天的时候忙,下朝回来头疼得厉害就睡了,没来得及问。 “闻姑娘在国师府和在瑾王府似乎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喜欢和荆公子切磋,荆公子怕了她,总是躲着。” 李衡珏莞尔一笑。 高福也跟着笑,“王爷,您真打算就这样放走闻姑娘?” “没这个打算。” “那您?” “我骗了她,理应受到的惩罚。” “那之后呢?” “自然是将人追回来。” “可是闻姑娘好像不知道您这个打算,似乎对于您没表现出不舍很生气。” 李衡珏怔了怔,道:“她不知道吗?” 高福:“……” 李衡珏静默片刻,想起梦中记忆,回房,走到书桌后面,吩咐高福点灯磨墨。 “追言言的……一百件事?”高福盯着纸上李衡珏写的字读了出来,“第一,时刻嘘寒问暖。第二……” “第六,做饭给言言吃?”高福惊讶出声,“爷,您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我可以学。” “可是殿下,君子远庖厨……” “本王不当君子。”当君子追不到媳妇儿,谁爱当谁当。他又道,“本王可不是什么仁人。” 李衡珏写完后,正好到时辰上朝,他穿好官服,叮嘱高福把他昨日写的挂起来。 高福犹犹豫豫,爷的字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但是内容…… 李衡珏根本没在意高福的犹豫,戴上官帽,踏出府门,又是温润如玉,自带天然威势的瑾王爷。 朝堂上吵得仿佛菜市场,李衡珏默默侧过身,以防隔壁的刑部尚书的口水喷到他身上。 上回的血雾案,牵扯出一桩杀良冒功案,大抵是赵焦打点好,所有的锅全扣到赵焦的副将身上,副将也认了。就在赵焦松了一口气之时,查案人员又查到赵焦为了获得军功,拿出重金和西姜所需的金属材料同西姜做了交易,演了一场英勇赵将军大败西姜,歼敌三万的闹剧。 与敌私相授受,暗通款曲,算得上叛国罪,再加上欺上瞒下,欺君罔上,这可是罪孽滔天啊。 这桩案并不仅仅牵扯到赵焦,九大世家之一的赵家根深树茂,旁支都有所牵扯。赵家是三皇子党,二皇子党自然趁势而上,能拉多少人下水就拉多少人,恨不得直接将赵家狠狠踩在地下,永远不得翻身。 如今就是在吵这个,二皇子党话里话外想将三皇子牵扯进来,三皇子党自然要帮自家主子撇得干干净净,即使是牺牲一个赵家,也要断臂求生。 李衡珏一直安安静静地垂眸站着,仿佛周围的吵闹都与他无关。 “玉书,你怎么看?”头疼的皇帝看向格格不入的李衡珏问道。 众人突然静了下来,看向李衡珏。 “回陛下,应当按律处理。”李衡珏声音清朗,规规矩矩答道。 谁不知道应当按律处理,但问题现在是到底按哪条律处理。赵家盘根错节,一个处理错,要么过轻,无法向百姓交代,要么过重,三皇子党打击过大,一旦势弱,二皇子党就起来了,就像跷跷板,难以平衡。还有贵妃日日在他耳边哭诉求情,老三倒是没说什么,老十一也跟着他娘闹。李挚天头疼得要死。 总之,李挚天觉得李衡珏说了句废话。但是李挚天又不能发火,李衡珏一看就是不想卷入纷争,看样子几年前的事让他已经怕了。李挚天更不能说,孙子,你的才名天下闻,你怎么可能想不出来怎么帮我解决难题,说不准李衡珏会一脸无辜地和他说,皇爷爷,我已经伤仲永了。 唉! 由于李衡珏说了句废话,众人又吵了起来,叽里呱啦,气氛十分热烈。 今日依旧没能吵完。下了朝后,李衡珏仿佛没有听一早上的噪音似的,神情无半点不耐,淡然地走出去。 载着李衡珏的马车先去西市的胭脂铺,接着又来到国师府门口。 吴杰——李衡珏的贴身小厮下车上前敲门,等有人出来后,问道:“不知闻姑娘在否?” 国师府家奴看了看马车,认出是瑾王府的马车,忙道:“小的这就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有些为难道:“闻姑娘说不见李……不见瑾王殿下!” “无妨。”李衡珏掀开窗帘,递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帮我把这个送给言言。” 吴杰接过来,又送到那人手上,多嘴嘱咐一句:“这是我们王爷送给闻姑娘的,小心些。” 闻许言躲在暗处,好奇地探出一点盯着小厮手上的盒子,又看着李衡珏的车架离去,心里咕哝,以为送点小东西,她就能原谅他了?想得美! 闻许言从角落出来一把从小厮手里抢过锦盒,正想打开来看看,李衡珏的车架竟然又倒回来了,闻许言僵在原地。 李衡珏从车窗看她,眸子一弯道:“若是言言想找人切磋武艺,可以随时来瑾王府找我。” “嘁,才不找骗子玩,万一又被骗钱骗身,本姑娘可受不住!哼!”闻许言傲娇道。 李衡珏温和一笑,带着宠溺意味,“不找也罢。我来找你便可。明日见,言言。” “谁跟你明日见!不见!”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李衡珏变着法每天往国师府送东西,胭脂、口脂、香粉、梧桐阁锦衣娘们做的新衣、各种首饰……每种必定是品质最佳、最新款、最独特、最适合闻许言的。 “天凉,多穿衣。”闻许言拿着李衡珏给她的第十八封信读了好几遍,嘴角翘起,但嘴里依然不饶人——“嘁,只会说。” “小姐!梧桐阁的人又送衣服来了!听说是最新款的秋装!”钟果子满脸兴奋冲进来道。 “怎么又送?”闻许言扶额汗颜,“我的衣柜已经装不下了!还不如只会说呢。” “小姐!你可别说这种话,要让别人听到了,又啐你假惺惺、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钟果子叹道。 闻许言:“……” 闻许言走出去,凤来朝满脸“高兴”指挥众人把衣服拿进来道:“闻姑娘,这是最新做的五套秋裙,您看可满意?” 衣服挂在衣架上,每一套裙子都精致漂亮,款式新颖。 闻许言摸着下巴道:“李衡珏是不是偏爱我穿红色啊?” 他送来的衣服要么红色,要么偏红多,当然也有其他颜色,不过比例较少。 凤来朝:“这,草民就不知道了。” “你们以后别送了,衣服太多了,我根本穿不完。”闻许言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这五套请闻姑娘务必收下!”凤来朝恳求道。闻许言不收下,爷就会不高兴,爷不高兴就会让他们反思哪里做得不好,锦衣娘们一反思就会耽误工作!凤来朝可以失去爱情,但不能耽误赚钱啊! “啊这……” 凤来朝差点给她跪下了,“这五套裙子还有王爷的构思在,请闻姑娘一定要收下!” 闻许言怔了怔,道:“他这么忙,怎么还有空构思这个?” 闻许言和李衡珏已经整整三天没见面了。 凤来朝幽幽地叹口气,心道,你怕是没见过王爷一边炸厨房,一边听十三卫汇报,听完了,还能分神下令搞事情的时候。 凤来朝:“王爷心心念念着闻姑娘,闲暇时想出来的。” 草,这谁顶得住啊……闻许言脸颊微热,她本想让李衡珏先追个一年再说,但照这趋势,她可不敢保证能扛得住一年啊! “那、那我就收下了!”闻许言捂着脸,露出两只含羞眼道。 凤来朝大功告成般松了一口气,他这段时间亲身体验了爷对闻许言的上心程度,他对爷的幻想已经碎得稀巴烂了。他现在只想搞钱!搞钱!搞钱!钱才是最温暖人心的陪伴! 然而这时,又有人进来禀告,“小姐,那官媒又来了。” “淦,这回又是谁啊?”闻许言头疼道。 “是敦纯王,闻小姐,您有福了~”长得很是福润的媒婆,笑得喜庆,袅袅娜娜地朝她走来。 “谁?”闻许言掏掏耳朵确认似的问道。 凤来朝:? 凤来朝马上告辞赶去通风报信,也许能挣个首告之功呢! 第51章 “你是狼吗?每晚都拜月…… “确实不是币虫的毒。”寇晗放下验具, 望向李衡珏,表情凝重,“这是一种新毒, 我从未见过。” 躺在台上的是一具形容恐怖的尸体, 眼珠子几乎要挣脱眼眶,原本的眼白血丝密布,瞳仁比一般人的要小得多,脸上流脓,嘴巴牙齿残留肉末, 四肢扭曲, 像是枯死的树枝。 另一边被绑着的男人, 眼睛赤红,龇牙咧嘴, 口水横流,状若癫狂朝着屋里的几个活人发出奇怪的吼声。 这正是李延清要和李衡珏说的, 他在回京途中,在一密林遇到几个像这样的东西。说是人,但已经没有了理智, 若说不是人,也没人能说清是什么东西。故而,李延清称之为怪物。 只要被这种怪物咬上脖子一口, 那被咬的人就会变成同样的怪物, 和其他怪物一样无差别攻击人。若是粗粗听其症状,确实像是中了币虫的毒,但币虫的毒无传染性,这种怪物有。 李衡珏转身走出屋子,淡声道:“出来说话。” 其余人像是得了恩赦, 忙小跑出去,屋里的味儿太重了! 屋里的两个怪物虽然已面目全非,但还是能看出南绲人的特征——高鼻深目,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但这却是李延清在大夏南边境内遇到的。 “这种怪物攻击力大概有一个普通男人的两倍,我们遇到的不多,但还是有一些兄弟伤亡。”李延清面色严肃道。 第八卫卫长竹山道:“此种怪物好生啖人肉,嗜血,简直匪夷所思。” 陈落雨:“若是怪物上的毒传染开来,简直不堪设想!” 公孙修倒吸一口凉气。 李衡珏听着他们的讨论若有所思,良久,他问寇晗:“是否会有能驱使这种怪物方法?” 常良意凝目,从屋顶跳下来,看向李衡珏。 陈落雨拧眉思索,恍然后,遍体生寒。 公孙修盯着自己手里的木鸟,头皮发麻。 寇晗怔了一下,谨慎道:“并非不可能,南绲人擅蛊,这种邪物独特,看起来确实很像蛊毒。” 李延清瞳孔微缩:“哥哥的意思是,这可能是南绲人刻意养的怪物?若说能驱使怪物,放到战场上……” 竹山冷声道:“那简直比虎狼还恐怖,我方将士若是被咬了,立马就会变成敌人,不过须臾,战场就犹如阴兵过境,势不可挡。” 李衡珏点点头,道:“不过本王只是猜测。寇晗,给你一个月,能研制出解药吗?” “我……”他看了一眼疲惫揉太阳穴的李衡珏,不再犹豫,“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那能否研制出预防的药物?” 寇晗:“……”爷未免也太为难我了吧! 李衡珏半掀眼帘,斜眸看他,“嗯?” 寇晗咬牙:“若是能多个人手,属下也许能快一些。” 竹山纳闷道:“第二卫人手不够吗?” “对啊,二哥,你们第二卫人手可是最多的啊。”陈落雨道。 “唉,你们不懂。”寇晗他只是在委婉地要个徒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李衡珏走到给他准备的躺椅躺下,轻轻摇摇晃晃。 “尹珠玑还不和顾缘安和离吗?”李衡珏声音如同雾气一般轻浅,但在座的各位都听清楚了,“顾子规这个废物耽误她太久了。” 大家都听明白了,面面相觑,爷心情不悦了,其他人大气不敢喘。 “尹珠玑为什么要和顾缘安和离?哥哥,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李延清一脸困惑道。也就二爷敢喘气了。 陈落雨见没人解释,只好自己上了,“前几天,顾缘安为了凤盈盈打了尹珠玑一巴掌,二爷没听说?” 李延清蹙眉,“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听闻顾缘安怕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时常被尹珠玑追打几条街,但从未和尹珠玑动过手。怎么为了一个歌女就动手了?” 寇晗嗤笑:“那得问问凤来朝怎么训练他家的小歌姬了,竟把顾小侯爷勾得神魂颠倒。” “我要是你,我就不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凤来朝和江复走进院子,凤来朝冷笑道,“被别人听到了,小心晚上被扎小人儿。” “怕是小七一身本领全都倾囊相送了。”江复甩着折扇笑道。 “你什么意思?江小公子?”凤来朝质问道。 江复的折扇点了点他的肩膀,道:“夸你呢。” “若是如此,尹珠玑就会和离了吗?”李延清道。 “顾缘安三年前还算是个人物,跟随父兄出入战场,战功攒了不少。但近两年越发纨绔了,尹珠玑忍了他这么久,如今竟为了外人打她,是我,我就不能忍。”陈落雨鼓着娃娃脸道。 “你还小,”江复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道,“这其中复杂得很。” “小四哥知道什么?”陈落雨问。 江复摇头,“我也是猜的,就不好说了。不过这两人的缘分也就到此了。” 屋外树木摇曳,众人看过去,一个黑衣人一点屋瓦,落入院中,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明艳的脸,她灿烂一笑朝寇晗道:“恭喜二哥 ,尹珠玑和顾缘安和离了。” 燕妩又对着李衡珏,担忧道:“爷,姚崇君找官媒向闻姑娘提亲了。” 李衡珏霍地睁开眼睛,眼底结霜,众人突地觉得院子里都变冷了起来。 此时的凤来朝后悔莫及,刚才只顾着生气了,竟忘了他是来拿首告之功的! 刚才那点不悦算什么,这才是疾风暴雨的前奏啊。 李衡珏站了起来,叫来吴杰回府,又吩咐其他人去国师府告诉闻许言,说他发烧病重。 竹山、公孙修、陈落雨、李延清、江复、凤来朝、燕妩:“?” 常良意:“……” 只有寇晗焦急道:“爷,您慢点……” 寇晗还没说完,李衡珏就直直倒下了,众人手忙脚乱上前接人。 寇晗迎着众人担忧的眼神,叹了一口气道:“……是真发烧了。爷不让说。”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锦麟城郊外的一个庄子,回城需要大概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但李衡珏晕倒之前说了那番话,肯定是想让闻许言来找他,其他人只好快马加鞭把人送回瑾王府。 之前荆烈给闻许言下咒术的谣言一度甚嚣尘上,荆烈只好献身辟谣说闻许言是他小师姐,二人只是师姐弟关系。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国师大人突然多了一个大徒弟,还是美人榜榜首的闻许言。 自那以后,托媒婆去国师府提亲的人就数不胜数,几乎要踏平国师府的门槛。李衡珏知道后,刻意将追闻许言的声势弄得招摇,一番操作下来,其他敢觊觎闻许言,但不敢得罪瑾王的人就知难而退了。剩下的就是不怕瑾王或不把瑾王放在眼里的,比如姚崇君。 闻许言好不容易打发走媒婆,刚歇下来喝一口茶,就有人来通报说瑾王府来人了,她叫人进来,就听说李衡珏生病了。 闻许言放下茶盏,就立马跟着瑾王府的人走了。 虽然和离了,但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收了人家这么多礼物,去探病也理所当然不是?闻许言给自己找好借口,就催促车夫快点。 闻许言一进府,高福就迎上来,带着她往李衡珏房里走,谁也没注意高福嘴里还喊着闻许言“王妃。” 李衡珏是习武之人,身体本应很强健,怎么说生病就生病了? 闻许言担忧地看着全身烫热的李衡珏,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该不会又是余毒发作吧? “寇大夫,王爷他不会是余毒发作了吧?”闻许言蹙眉问。 寇晗摇头,道:“想是过于操劳,邪寒入侵了。” 高福补充道:“王爷这半个月以来,总是夜里做梦,醒来后,就会站在屋外看月亮沉思。想是那时候沾染了邪寒。” 闻许言和寇晗齐齐满脸不赞同地看向高福,高福一下子不知所措。 闻许言:“你就不劝他回屋里吗?他还知道天凉了,要我加衣,他自己倒是随意得很!” 寇晗皱眉:“最近天气转凉了,尤其是夜里寒气最重,怎能任由王爷在外面站着。” 高福委屈:“爷也不是谁的话都听……”说完还暗示性瞥了闻许言一眼。 闻许言无奈地注视李衡珏,企图用自己的凉手给他降温。 “药喝了吗?”闻许言不知看了多久,突然转头问道。 然而高福和寇晗已经不在屋里,只有一个捧着药碗的侍女,侍女道:“闻姑娘,药好了。” 闻许言:“……”片刻,她认命端起药碗,舀起一碗药汤,吹了吹,喂了下去,结果李衡珏的嘴闭得太紧,药汤灌不下去,从嘴边流了下去。 闻许言手忙脚乱地拿起帕子擦药汤,发愁自言自语道:“不会要我用嘴喂吧?” 刚醒,差点睁开眼的李衡珏使劲儿闭眼,决定打死都不睁。 闻许言犹豫了一会儿,转头吩咐侍女去拿个漏斗过来。 李衡珏:“?” 李衡珏悠悠转醒,睁开眼,满眼惊喜,嗓音微哑:“言言,你怎么来了?” “醒了就起来喝药。”闻许言帮扶李衡珏坐起来,“能自己喝吗?” 李衡珏果断不能,摇头。 闻许言也懒得逼他,索性就亲手一勺一勺喂他。 “苦吗?”闻许言问。 李衡珏刚想说不苦,视线瞥到闻许言手里的蜜饯,眉头皱起来,道:“好苦。” 闻许言捏起蜜饯,李衡珏刚张口,蜜饯转眼就送进闻许言嘴里了。 李衡珏:“?” 闻许言一本正经道:“我帮你试一下毒。” 李衡珏:“……嗯,谢谢言言。” 闻许言又捏起一颗,这回是真送进李衡珏嘴里了。 喂完药后,闻许言又让李衡珏躺下了,开始算账:“听说,你总是半夜起来吹风?” 李衡珏眨眨眼,否认道:“没有,我就看看月色。” “你是狼吗?每晚都拜月亮?”闻许言咬牙捏他的脸,“天凉,多穿衣知道吗?下回再生病,别想我来看你!” 李衡珏的墨色睫羽颤了颤,眸子带笑答道:“听言言的。” 李衡珏神色有些倦怠,病容恹恹,脸颊薄红,嘴唇浅淡,一副病美人的样子,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闻许言,乖巧又惹人怜爱。 闻许言抚摸他的脸颊,突然鬼迷心窍,俯下身亲了一口李衡珏,正想起身,就被本以为虚弱得不行的病美人摁着后脑勺回吻,闻许言恼羞成怒,不重不轻地拍了他一下,李衡珏放开了她,一脸无辜。 “你干什么!” “言言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李衡珏委屈道。 “我……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在追我是吧?” “嗯。”李衡珏老实点头。 “那就只能我亲你,但你不能亲我!”闻许言理直气壮,“我俩现在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言言刚才是在干什么?轻薄我吗?” “我……”闻许言争辩道,“这哪能叫轻薄呢!我看你乖巧可爱,给点甜头罢了!” 把占便宜说成给点甜头,闻许言说出来都有点心虚。 “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李衡珏恍然大悟道,“这未免有些霸道。” “你怎么还认不清自己的形势呢?”闻许言有点苦口婆心道,“这是追女孩必须得接受的潜规则。” 第52章 “好玄幻哦。”…… 闻许言给他掖好被子, 又道:“你得接受现实,你的修行之路还有好远,最起码得一年才能点灯。” 一年?李衡珏以为起码得三年起步。他在心里快速计算一年能否处理好那些人。 闻许言见他脸色不对, 怒了:“怎么, 一年还嫌多了是吗?!” “不是!”李衡珏忙道,由于太急还咳嗽了两声。 闻许言十分满意,帮李衡珏拍了拍背,道:“不急,咱们慢慢来。” 李衡珏双手抓着闻许言的右手, 放在脸颊边, 有些幽怨道:“听说姚崇君找官媒向你提亲了。” “对啊!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难道他有那个癖好?”闻许言也是一脸迷惑。 “什么癖好?” 闻许言一脸无法理解又略带八卦的表情,道:“M, 就是喜欢别人虐他,越虐他越越兴奋。” “这世上还有此等癖好?会不会是得了病?言言可务必不要和他接触了。”李衡珏震惊又担忧道。为了抹黑情敌, 李衡珏已经达到了演技巅峰。 “那倒不是病。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闻许言解释道,“不过我应该要同他说清楚, 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人。况且他风流成性,自己不反思反思自己的德行,还有脸来勾搭我。” “对, 听闻姚崇君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都在秦楼楚馆混着, ”李衡珏一脸正直的模样,“姚崇君不守男德,可脏了。” 闻许言眯起眼,啧了一声,伸出左手食指戳李衡珏的脸颊, 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那种进谗言的妖妃。” 李衡珏正想充分发挥“妖妃”这个身份,高福就进来禀告说皇帝让他马上进宫。 闻许言摁住想要起身的李衡珏,皱眉道:“告诉宫里的人,说王爷病重在床,无法起身进宫。” “无事,我这就进宫。” 李衡珏叫高福把他扶起来,闻许言寸步不让。 “李衡珏,你敢。”闻许言气得脸色都冷了下来,“都病成这样了,还进什么宫?你还要不要命了?” 高福有点为难,左看右看,不敢再行动。 李衡珏还真不敢,只好无奈道:“我若不去,下一步皇上就会让人抓我进宫。” 闻许言一愣,问:“为什么?” 今年的科考在十三天前就结束了,三天前就放了榜。 孟莞到了京城后,谁也没联系,怕给别人添麻烦,他自己则租借了一放小屋自己住着。孟莞之前同李延清和荆烈说过他会参加今年的科考,但孟莞没联系他们两个,他们自然也找不到孟莞。 于是这两人就不约而同地打算在科考结束的当天在考场外堵孟莞,也成功堵到了。三个好友重聚,彼此的身份也都亮明,李延清和荆烈强烈邀请孟莞到瑾王府和国师府做客,但孟莞都婉拒了。 三天前,三人一同去看榜,找了半天孟莞的名字,结果居然没有!荆烈从小学习不大好,他说孟莞必定中状元尚且还有待商榷,但李延清可是从小在父亲和哥哥的影响下熏陶长大的,学识是极其优秀的,他同孟莞认识一年多,自然也看得出孟莞的才学比他还更胜一筹,结果孟莞榜上竟然无名! 后来孟莞上诉要求重判,相关官员要么敷衍不理,要么直接将孟莞赶走,更过分的是孟莞差点被刺杀而死。李延清怒极,亲自去找相关人员质问,负责科考的官员一看是李延清来过问,倒是不敢直接不理,但是都绕着圈子推诿打太极,让李延清既抓不住毛病,又无可奈何。 后来,就是李衡珏直接面告皇上。皇上命其他人重查,竟发现孟莞的试卷居然被和另一个人掉了包。 而那个人正是顺义侯的庶子,顾宪,榜上成绩是笔试第一。 由此牵扯出一桩科考舞弊的大案。 此案越查越触目惊心,民间数万学子联名上书要求彻查严惩涉案官员,朝内寒门官员亦是群情激奋,恨不得把操弄科考,造成寒门士子越发难以上位的相关人员咬死。这桩案子在民间和朝堂都掀起了一场可怕的狂风暴雨。 因为此案是由本就被许多人盯着的李衡珏揭开的,而又有人发现此案的线头是李延清的好友,还有人在孟莞的包袱里发现一张“瑾”字字条。 于是就有人企图用党争歪曲这桩大案,一旦冠以党争之名,那么这桩案子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李挚天的态度就会变得复杂难定。 这个“有人”是谁,众人心知肚明,因为顾家是三皇子党。 至于有没有瑾王党,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李栋已经失去了一个赵家,若再失去一个顾家,犹如失去双臂,彻底与二皇子党失衡了,这是李挚天不想看到的局面。故而,对于有人将李衡珏卷进此案,李挚天什么都没做。 况且,对于李衡珏刚进京不久,三皇子那边就接连出事,李挚天是有自己的猜忌的。他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朝堂的感觉,除了李衡珏,还有谁有这本事?李挚天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聪明人比他聪明。 李衡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有人怀疑是我在搅弄科考舞弊案,我若是不去,皇上肯定以为我是在装病,刻意避开进宫,引得他的猜疑更重。所以为了我以后的小命,这宫,我是一定要进的。” 闻许言瞪他,不情不愿道:“你们这些当官的花花肠子真多。” 李衡珏听着话,就知道闻许言是退让了,靠着高福的帮扶站起来,弯了弯眸子,微喘道:“对,他们烦死了。” 闻许言蹙眉,一言不发和高福帮李衡珏穿上官服。 李衡珏看着她,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抚,眼神却带着坚定和感激以及一些其他复杂、深沉的情愫。 这一世,可不能再让你被那些花花肠子害死了。李衡珏心道。 闻许言看着李衡珏虚弱地被扶上马车,心中担忧更甚,脑中一个大胆地想法蹦出:李衡珏要是真成了皇帝,就没人敢这样对他呼来喝去的了。可我,能做什么呢? 她看着马车远去,天空湛蓝,清风习习,飞鸟留痕,发丝轻扬。闻许言转过身往国师府方向走去,心思清明,她能打仗,掌兵,能帮他夺天下,亦能帮他护天下。 闻许言突然顿住脚步,歪头思索,可是她为什么想这么做?她以前可是只想把李衡珏打晕带回家藏起来,逼他陪她的,只因她想,无关其他。 现在竟然想为一个人做点什么了,她中蛊了吗? 荆烈看到小师姐顿住脚步沉思,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人生大事。但是荆烈已经容不得闻许言思考太久了,他跳下马车,拉起闻许言就往马车里塞。 “荆烈,你干什么?” “九殿下传信来说,师父醒了,让我们入宫见他!” 李圭在皇帝寿宴的第二天就把昏迷不醒的司临从闭关室带出来了,直接带回了宫里,闻许言至今一面也没和司临见过。如今听说司临醒了,也顾不得刚才思索的事情,一心只想见师父。 李圭前面的皇子和公主都已经出宫开牙建府了,只有李圭及其之后的还没能开牙建府,仍住在宫里。 熙环宫。 闻许言撑着下颌,看着又上了一壶新茶,打了一个哈欠道:“人呢?” 荆烈又吃了一块糕点问旁边的侍女道:“人呢?” 侍女:“殿下让二位稍坐片刻。” “美女,我们已经稍坐了半个时辰了。”闻许言微笑道:“这位爷该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 “是你家混账师父没睡醒。”李圭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大概两岁、甚是漂亮可爱的小孩。 闻许言指着小孩笑道:“哟,九皇子,这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无欲无求呢,没想到还有人有本事让你生崽。” 李圭冷笑,抱着小孩让他和他面对面,“对啊。来,叫爹。” 小孩挥舞着拳头,咿咿呀呀说不清话。 “是你宝贝徒弟说你是我私生子的,这可不赖我。乖,叫爹,”李圭露出森森白牙道,“不然不给你奶喝。” 小孩哇哇大哭,眼泪如同瀑布。 闻许言和荆烈两人齐齐看着被李圭惹哭的小孩,又看看逼着小孩喊爹的李圭,傻了。 荆烈咽了咽口水道:“九殿下这话的意思是,这这这这孩子是我师父?” 闻许言傻完,拧眉道:“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耍我们好玩吗?” 李圭直接把小孩扔出去,闻许言吓得手忙脚乱地接住,怒道:“你怎么这么狠毒,你的私生子摔了怎么办!” 李圭倒也不怒,反而听着“私生子”这三个字还有点愉悦,仿佛司临真叫他爹了似的。 “咿咿呀呀啊啊啊啊~小~言~” 闻许言:“……” 荆烈:“……” 闻许言尝试道:“师父?” 司临点头:“嗯嗯~” 闻许言:“你怎么证明你是我师父?” 司临噘嘴,小手拍打她的肩膀,一脸严肃道:“四窝带里来既里的,窝送礼拉嗝功间林当还在吗?(是我带你来这里的,我送你的空间铃铛还在吗?)” 闻许言识别了片刻,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相信了怀里的小孩就是她的师父,她转头和荆烈凝重道:“是师父。” 荆烈目瞪口呆,问李圭:“九殿下,我师父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不量力,施法过度,只能将自己的身体缩回幼年时期,保存本来就不多生灵力。”李圭冷冷道,“若不是有我,他早就灵力枯竭而死了。” 闻许言恍如做梦,捏着司临的脸颊,喃喃道:“好玄幻哦。” 司临冲着李圭“伊伊啊啊啊啊啊”喊叫,若是闻许言没理解错,司临应该在喷人。 李圭冷哼:“是,本殿若不阻止你,你就把界门关上了,但与此同时,你也就死了。” 司临:“噗噗噗噗噗噗突突突突突突啊啊啊啊啊……” 闻许言、荆烈:“?” “要不是你死了对本殿有伤,谁乐意管你?”李圭推着轮椅过来,从闻许言手里抢过来,指着他鼻子威胁道,“混账东西,再对本殿吐口水,今晚没奶喝。” 司临:“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闻许言、荆烈: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对喷以司临哇哇大哭结束,李圭扬起胜利的头颅,突然对闻许言问道:“我皇侄儿呢?” “他被皇帝叫走了。”闻许言还对一大一小对喷的迷幻场景没走出来,下意识道。 “哼,也好……合该被敲打敲打,否则他兴风作浪总以为自己不会翻船。”李圭语气里带着一丝未察觉的隐忧。 “什么意思?他可是生着病就被叫进来了,谁要敲打他?”闻许言皱眉,语气十分不爽道,“李衡珏什么时候兴风作浪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生病?”李圭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沉吟一会儿,蓦地笑了,“行,还能想到这招,真长大了。” 第53章 “看来赵家不太满意这个…… “参见皇上。” “起来吧。” 李衡珏缓慢起身, 动作虚浮甚至有些辛苦。 “玉书,朕召你来是想问问你对于此次舞弊案有什么想法?”李挚天端坐在上首,看似漫不经心, 眼神却紧紧盯着李衡珏。 “回陛下, 依我朝律例,科举舞弊,操弄科考,应当处以死刑。”李衡珏一字一语,缓慢且清晰。 “瑾王说的是, 按律当斩。”一个官员出列道, “但其中牵扯的人数过多, 其中有许多在朝官员,若是僵硬按律, 不知变通,我朝官员怕是要损失一半。到时朝内事务繁忙, 无人处理,捉襟见肘,也实乃国之不幸啊。” “阮大人, 依你之见,是要放任不管咯?”大理寺卿石断冷哼。 “石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极端给我扣帽子,”礼部尚书阮瑛道, “臣只是想找个双全的法子处理此事。” “陛下, 即使将涉案官员全都按律处斩,也缺不了人,今年科考人才济济,还怕缺人吗?”石断拱手道,“涉案之人竟然胆大妄为至此, 这是对皇上的蔑视,对我朝律例的藐视,对全天下百姓漠视!若不严惩,如何对得起万千寒门士子,如何对天下百姓交代!” “石大人说得有理!” “石大人说得对!” “陛下,请求严惩涉案官员!” …… 李挚天面如沉水,熄住寒门官员们的愤慨,盯着李玉书道:“玉书,孟莞同你是什么关系?” “陛下,孟莞同瑾王是什么关系与此案有何关联?”石断这几天也陆续听到一些传言,如今听到皇帝说出这番话,自然也证实了那些传言,皇帝真的怀疑其中涉党争,心里不由得一寒。 涉事的大多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妄图操纵科考,让世家子弟截断寒门子弟的进阶之路,使朝堂仍旧牢牢把在世家手里。寒门本就势弱,若此次不能大伤世家,给寒门子弟挣回相对公平的科举风气,此后寒门会更加举步维艰,一旦朝堂全都是世家大族,又会回到以往“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 “延清曾经在外游历的时同孟莞相交,成为朋友。除此之外臣与孟莞无其他关系。”李衡珏道。 “若无关系,那么孟莞的包袱中怎会有这么多银两,且锦囊中还有一张‘瑾’字字条?”有人道。 “银两动过吗?” “我怎知有没有动过。” “是五百两银票吗?” “是。” “哦,想必是本王从瑾州到京城途中掉了的那个钱袋被孟莞捡到了。”李衡珏恍然道。 “还有另外三百两银子呢?” “那不是得问孟莞吗?”李衡珏看向李挚天拱手疑惑道,“难不成孟莞有多少银两与此案有关?” 石断冷笑道:“怕不是有人以为是瑾王殿下命孟莞来举报有人舞弊的吧?” “这话倒是有意思,”李衡珏笑了笑道,“难不成还是本王让人将顾宪的卷子同孟莞的卷子调换不成?” “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有人故意这样做嫁祸给他人呢?”说话的官员瞪着三白眼,口不择言。 李衡珏咳嗽两声,眉眼仍带笑,但却有点冷,“嫁祸?怎么,还能有人连续嫁祸几年吗?如今陆续来锦麟城上诉的曾受害的寒门士子也是本王找来的吗?”他苦笑,“皇爷爷,您找我来就为了问这个吗?” 李挚天冷冷地扫了三白眼官员一眼,对李衡珏安抚道:“朕只是想多了解案件情况,玉书如实回答即可。” 三白眼官员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言语。 “陛下,孟莞已到。”有人进来禀告。 “让他进来。”李挚天说。 “草民参见陛下。”孟莞拜伏在地。 “起来说话。” “谢陛下。”孟莞站起来,垂眸不语。 “孟莞,你的包袱里有八百两银子,为何却过得如此清苦?”见其他人不说话,石断索性自己问了。 “回大人,”孟莞拱手道,“八百两中,有五百两是草民路上捡到的,钱袋中有一个‘瑾’字,草民怀疑是瑾王殿下的钱袋,故想留着到了京城还给瑾王殿下……” 有人抓住漏洞,打断道:“你怎知瑾王殿下要来京城?” 孟莞抬头看向提问的人,又看向李衡珏似乎察觉有什么不对,但仍旧老实道:“草民来锦麟城之前,曾在颍州遇到过山匪,瑾王殿下同我都被山匪抓上山,故而草民同瑾王殿下遇见过,并一起呆了几天。” 李挚天眯着眼看向李衡珏,李衡珏则一脸茫然。 “瑾王殿下可没说过这档往事。”阮瑛道。 “本王不记得变痴傻的那三年记忆,”李衡珏道,“陛下是知道的。” 阮瑛哽了一下,懊恼自己竟然忘了这事儿。 “那其他三百两怎么回事?”阮瑛问。 “其他三百两是瑾王妃给的。草民同瑾王殿下获救后,瑾王妃知道草民是上京赶考的考生,便赠了我三百两当盘缠,草民自知受之有愧,便一直没用,想着到了京城再还给瑾王妃。哪知,便摊上了科考舞弊。” “这其中竟然还有瑾王妃的事,陛下……” “够了!咳咳咳……”李衡珏厌了这些人东拉西扯,直视李挚天道,“若是诸位、皇爷爷觉得是玉书在其中搅弄,想将顾家及各世家、三皇叔拉下马,诸位直说便是,咳咳……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他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猜度了,皇爷爷让玉书回瑾州便是。”他朝李挚□□了一礼,“只是,还望皇爷爷,咳咳,还望皇爷爷还天下学子一个公道。皇爷爷是天下君父,哪是其他人的胡言就能糊弄的?大夏律的尊威也不是谁都能搬弄的!” 最后一句话使李挚天振聋发聩!他后知后觉自己仿佛被人错误引导了,有人暗示他是李玉书在搅弄风云,以图让他对明晃晃的犯罪事实产生态度偏差,其目的就是为了保那些人一命或直接将李玉书拖下水。 他又想起了当年的章德太子案,就因为这些玩弄人心的臣子将他引到错道,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皇帝震怒,命大理寺彻查科考舞弊案,凡涉事者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严惩不贷! 李衡珏看着在场的一半官员面如白纸,甚至有些人的汗直接滴下,石断严肃的脸上既大快人心,又有接到重任的认真,“臣接旨。” 李衡珏脚步飘浮,头重脚轻,被人扶着缓慢走着,却蓦地被人拦下了路。 他抬眸,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十一皇叔。” 李睢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我母妃的母家倒了,你还不满意吗?现在又想斩掉顾家!你以为李泓真对你父亲这么恭敬吗?你以为那场大火是谁放的?” 李衡珏面无表情,神色漠然:“十一皇叔,你在说什么,玉书听不懂。” “你听不懂?”李睢抓起李衡珏的领子,一脚把阻止他的人踹开,他满眼怒火,“我虽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知道是你做的!你、和李泓等着,我三哥得不到那个位置,你们也别想得到!” 李衡珏瞥了一眼抓着他领子的手,眸子带笑却冷得彻骨:“看来赵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那一定是二皇叔不够努力了。” 如果赵焦在此,一定会被这句话吓得肝胆俱裂,因为这句话和他父亲五年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怎么只是流放,那一定是二皇子不够努力了。” *** “陛下!”李挚天的贴身太监曹宜快步走进来,“陛下,瑾王殿下落水了!” 扶额小憩的李挚天闻言睁开眼,皱眉,“怎么回事?” *** “混账东西!”李挚天一脚把李睢踹倒在地,“朕以为你长大了,就不会对玉书再有莫名其妙的嫉恨,没想到你这个蠢货竟还敢推你皇侄儿下水!” 李挚天气得心脏咚咚咚,捂着心脏差点喘不过气来,曹宜焦急劝道:“陛下息怒,陛下保重龙体啊!” 见太医出来,李挚天忽略被他踹开的李睢,忙问李衡珏怎么样了。 “陛下,”太医出来,朝李挚天拱手,叹了一口气,“瑾王殿下本就带病入宫,如今在秋凉之日被推下冰冷的寒水,病上加病,重上加重,恐怕得好长时间才能修养好啊。” 李挚天怔住,“玉书今日在入宫前就病了?” 太医点头。 一股后悔、惭愧、自责的许久未曾出现的情绪涌上李挚天的心头,今日他还任由众人对生病的李衡珏咄咄逼人,还在怀疑他别有用心,原来李衡珏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失望和难过。 李衡珏在锦麟城无依无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这个皇祖父,然而他让李衡珏进京,却让他被一些臣子群起而攻之,受了这么多罪。 对着李衡珏越是愧疚,对李睢就越是厌恶生气,跟着对已无母家依傍的赵若水和李栋也越是不满、不悦。 三天后,赵若水被降为普通妃位,李睢被禁足宫中,无皇帝命令,不得出宫。由于李栋在赵、顾两案时都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手下臣属冲锋陷阵,自己撇得很清,所以皇帝也没理由对李栋做什么,只是态度有些疏远。 李衡珏从宫中回去后,一直卧病在床,他向皇帝告假半个月,并三次上书申请回瑾州,都被皇帝回绝了。 审了许久的杀良冒功、通敌案突然由原本的流放改判为满门抄斩且又扯上了一些人,赵家这棵大树彻底轰然倒塌。而涉及科考舞弊案的官员被处理了个干净,朝堂之上几乎少了三分之一的人。庆幸的是,科考刚结束,新的一波主考官员上线后重新判卷,朝廷新涌入许多新鲜血液,及时补上空缺。 顾缘安背着小包袱路过瑾王府,停住,郑重地朝瑾王府行了一礼,虽知道李衡珏听不到,但也要说出口:“多谢瑾王殿下。” 李玉书从皇宫回到瑾王府的第二天,顾缘安前来拜访。 高福将顾缘安带到李衡珏屋里,站到一边。 “有什么事?”纱帐里传来李衡珏有些疲倦又有些冷淡的声音。 顾缘安跪下给李衡珏行了一个大礼,李衡珏冷眼看着:“这是干什么?” “子规此次前来,是想求殿下一件事。”顾缘安沉声道,他拿出一个玉坠,“殿下曾说过,我能用玉坠换殿下一个帮忙。” 高福接过玉坠递给李衡珏。 这个玉坠是他小时候赏给顾缘安的,随口承诺一句,没想到顾缘安竟然记到今天,可见话不能乱说。 顾缘安见李衡珏许久不说话,心里忐忑了起来,道:“殿下?” “你说吧。”李衡珏道。 “子规所求不多,只请殿下能保下尹珠玑。”顾缘安重重磕了一个头道。 闻许言愣住,看向李衡珏,但似乎李衡珏并没什么意外。 李衡珏斜眸看着闻许言呆愣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她的嘴角,闻许言条件反射给了他清脆的一巴掌。 纱帐后的床上突然响起“啪”的一声,顾缘安眼底浮上一层疑惑。 “言……唔唔~” 有人禀告说顾缘安来的时候,闻许言就被李衡珏拖上了床,美名其曰为了闻许言的名节着想,说是不能让别人知道闻许言一个未婚女子单独待在一个男人房中。闻许言当时脑子短路,想着好像有点道理,就没挣扎,再后来想到瑾王府那么大,她躲哪里不行,为什么非要躲在李衡珏床上,才反应过来自己中招了。 如今李衡珏差点叫出她的名字,吓得她赶忙捂住他的嘴。 “殿下,你怎么了?”顾缘安担忧道。 李衡珏用眼神示意保证自己绝不暴露闻许言,闻许言才放开他。 “无事。” “子规所求不多,只请殿下能保下尹珠玑。”顾缘安又说了一句。 科考舞弊案,尹家也牵扯在其中,深挖起来,尹家和顾家不相上下,但顾家根基深厚,相比尹家要更能抗一点。而尹家的下场很可能是涉案之人被斩,其余女眷会被充为官奴、官妓。 李衡珏迎着闻许言好奇的眼神,帮她问出心中疑惑:“本王还以为你会求我救你或者顾家,没想到却是你那个已同你和离的前妻。” 第54章 “李玉书救命啊!!!!…… 顾家背地里做的龌龊事, 其实顾缘安早就知道,但他根本阻止不了。顾家身居高位,同其他人毁了多少士子的前途, 自己做的孽终归是要偿还的, 他作为顺义侯世子,自然也逃脱不掉恶果,他早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死也好,流放也好, 一切早该结束了。 他见过许多怀揣着希望的寒门士子上京赶考, 却被他人轻飘飘地偷取了成绩亦或被一些世家子弟通过舞弊挤下榜单, 最后落得个黯然退场的结局。那些受害的士子毫不知情,有些不得不再努力一年, 有些干脆放弃回家种田,有些考不上, 自己心爱的人被家里逼着嫁给他人……几乎等于毁了他人的一生。 所以他看见家里人焦急失措,哭喊求人的时候,他觉得心中有些凉意, 心想,你看,报应来了吧。 他可以坦然接受结果, 生在高楼, 然后随着高楼落入万丈深渊。但他不能,也不想让尹珠玑跟着他去死。 尹珠玑明明爱慕着瑾王,书房里全是瑾王的字画,也就是她家里逼着她同他这个废物世子成亲,否则如此聪慧貌美的姑娘, 他这个废物是配不上的,只有李衡珏那样的人物才能与之相配,是他毁了她的一生。所以他自从知道顾家那些勾当后,一直用各种办法逼着尹珠玑和他和离。 但是不知为何,即使他故意惹她生气,即使她气得天天追打他,即使全锦麟城都说她是悍妻,即使他总是对她一脸厌烦,尹珠玑也一直不肯签下和离书。 后来他借着凤盈盈打了她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她,他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只好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嘴里还要说一些狠毒恶心人的话,尹珠玑的眼泪和失望难过的眼神像是炭火狠狠地烫在他肉长的心上,让他难以呼吸。 凤盈盈问他,你会娶我吗。他只好说抱歉,我从未想过娶你。凤盈盈其实也知道他对她的情不过逢场作戏,每回顾缘安假装纨绔调戏她的时候都只亲她的脸,从未碰过她的身子,且每次顾世子与凤盈盈私会的消息都会立马传出去,像是有人在现场似的,描绘得有声有色,活色生香。后来就是常规戏码,尹珠玑暴打顾缘安。 凤盈盈说,既然你不娶我,那你给我点钱吧。顾缘安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回梧桐阁去了。凤盈盈拿着钱,欲言又止,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顾缘安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他配不上尹珠玑,他一定要将尹珠玑逼出火坑。 顾缘安从小就被长辈们拿自己和兄长比,兄长功课比他好,兄长性情比他好,兄长年纪轻轻就和父亲上战场,累下不少军功,兄长原本就是顺义侯府最赋予厚望的世子,就像当年的章德太子一样。他也最崇拜最爱学兄长了。 少年时的他同兄长、父亲一起去了战场,胜了几场小仗,兄长摸着他的头笑道,我们子规未来定是叱咤沙场的天才少将军。后来他开始骄傲自满,洋洋得意,他在与外族的一战时,他轻视敌人,做了一个错误部署,令自己身陷囹圄,兄长心急,率了小队来救援,拼死救了他,自己却被困住,死于敌军刀下。 有人说他是故意的,就是想害死兄长,夺得世子之位。有人说他顺义侯嫡次子是废物,害死了自己优秀的兄长。有人说他不自量力,刚愎自用,不堪大用。 母亲怨他恨他,父亲见到他就厌烦,姨娘、庶弟不敢明着嘲讽,但暗地里却嘲笑他。后来顾缘安成为了顺义侯府的世子,却总想着摆脱这个身份,心中的愧疚和痛苦在母亲、父亲以及其他人不善的眼神中压抑得他呼不出气来,他仿佛落入了泥泞,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索性在泥潭里呆着,其他人眼中他是个废物,那他就当个废物,终日吃喝玩乐,当个纨绔。 直到尹珠玑嫁给了他,他开始不想当个废物了。废物怎么配得上尹珠玑,只是他才刚开始想从泥潭里出来,却又意外发现父亲同其他世伯做的那些腌臜事,原来他不仅是在泥潭,他还是在污流中。 所以尹珠玑快跑吧,快离开顾府,快走,别拖累了你。 顾缘安深吸一口气,自嘲笑道:“顾家救不了了,况且殿下应该也不愿意救吧?”他眼中都是恳切,“尹姑娘会医术,殿下府中应该缺一个医女吧?她的医术很好,她很喜欢殿下,定能照顾好殿下。不要让她回尹家,尹家对她不好……她可能脾气不好,但她其实很乖巧,殿下说的话她一定会听,不会给殿下添麻烦。她喜欢吃糖,但不能给她吃太多,糖吃多对牙齿不好。她还喜欢给人扎针,可能殿下要给她准备一个木人扎,否则她会给活人扎。她不能吃辣的,不能喝酒,不喜欢……” “等等等,你是要瑾王收一个医女还是供一个祖宗啊?”闻许言掀开帘子,忍不住道。 闻许言突然出现吓得顾缘安一个停顿,“闻、闻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我……”闻许言一时冲动,忘了自己在哪里,现在突然觉得百口莫辩,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本王答应你。”李衡珏掀开纱帘道,顾缘安脸上才刚涌上欣喜,却被李衡珏的下一句话凝住,“顾子规,你真是一个又懦弱又愚蠢的废物。” 顾缘安不知道黏了多少次的玻璃心被打击得又碎了,他眼眶微红,咬牙颤声道:“我知道。” “尹珠玑曾求过我两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李衡珏道。 “……什么?” “第一,回尹家。第二,嫁给顾子规。”李衡珏仿佛在回忆那时候的尹珠玑,眼底淡淡又带着复杂的光。 那时候尹珠玑才十三岁,长得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模样,眼神却十分坚毅,她拿出所有的积蓄去了听音阁,李衡珏恰巧也在听音阁,看见这个小女孩,便起了好奇心,问她来干什么。尹珠玑说问问听音阁世上是否能有人帮她,她愿意给出所有自己的财物。 李衡珏掂量了一下她的财物,说才二十两,根本不够。尹珠玑睁着大眼睛看了他许久,咬牙道,我可以卖身。李衡珏被尹珠玑这副破釜沉舟似的样子逗笑了,说行,你卖身给我,帮我做事,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尹珠玑根本不信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说我要见听音阁阁主。李衡珏说我就是。尹珠玑又愣了,眨眨眼睛怀疑了很久,后来见听音阁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她才信了。 尹珠玑说,她只求两件事,第一,帮她回尹家,第二,嫁给顾子规。李衡珏笑她小小年纪就想嫁人,尹珠玑涨红脸想反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哦,想搞垮尹家吗?李衡珏又道,你自己来,还是我来?尹珠玑眼睛墨黑,泛着冷意说我自己来。后来李衡珏就把她收做自己的暗卫了。 顾缘安难以置信,迟迟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尹珠玑本王会保,因为她原本就是本王的人。” 顾缘安看着李衡珏,眼中挣扎,似乎想问什么又碍于不敢而什么都不说。他闭了闭眼,磕了个头,就起身离开。 “你若是当初没有自暴自弃,如今能够独当一面,也不至于护不住心爱之人,将心爱的女子委托他人保护。” 李衡珏这话不仅是对顾缘安说的,也是对前世的李楼瑾说的,前世他若还在朝堂,就不会让那些酒囊饭袋利用闻承言去获得军功,导致闻承言战死沙场。他现在看见顾缘安,就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心中悔恨就愈盛,俞恨护不住言言的自己。 顾缘安顿了顿,牙齿几乎要咬碎,心痛难忍,脚步沉重地踏向黑沉沉的路。 “你怎么了?”闻许言看李衡珏脸色有些不对劲儿,虽然不明显,但从他眼里,她竟然看出了莫名的难过和后悔。 “言言。”李衡珏将闻许言搂在怀中,喟叹似的,“言言……” “李玉书,我只是打了你一巴掌,不至于哭吧?而且我也没下狠手啊!”闻许言想看看李衡珏的脸,但是被李衡珏抱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开,只好安抚性地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保证下次不打脸好不好?谁叫你突然亲我的,不是说好了你不能主动,不能点灯吗?” “咳咳咳……”李衡珏突然咳了起来。 “对了,你的药快好了,你先躺着,我去拿药。” …… 科考舞弊案之后的一个月,京中相对平静。一年一度的秋猎也要开始了。 每年的秋猎相当于是中央集团的一次团建,刚加入新同事,又剔除一些旧同事,今年的围猎正好是一个联络感情,加强向心力的活动,所以皇帝还是比较重视的。 闻许言骑着马,思索着皇帝下令让一些未婚的贵男贵女也跟着来是什么意思?大型相亲会场?可是她闻许言什么时候成了贵女了? 她看看旁边和孟莞小声说话的李延清,又看看东张西望的荆烈,她回头,看见姚年年正缠着李衡珏说话,突然想起她为什么要骑马了。 因为李衡珏骑马,所以姚年年也要求骑马,于是她也说要骑马。 “你看了半天,就没看到我吗?”姚崇君道。 闻许言不懂姚崇君犯了什么病,先是找媒婆向她提亲,后来又学着李衡珏往国师府送东西。再后来,李衡珏每天夜里在国师府门口弹琴给她听,她正听得津津有味,没过几天,姚崇君就来吹笛子,场面一度变成斗乐现场,结果被邻居举报了。 之后李衡珏开始送他亲手做的菜,姚崇君有自知之明,倒是没自己做,而是找来京城最好的厨师坐好送往国师府。 最后,李衡珏开始暗示皇帝削藩,姚崇君怒极,又不敢明着发火,毕竟李衡珏只是暗示,所以他只能在朝堂上处处与李衡珏作对。 当然,就算没有闻许言,姚崇君本来就喜欢针对李衡珏。 闻许言翻了个白眼,道:“看到了。” “每年围猎,凡是打得猎物多的,皇上都会有所赏赐,你想要什么,我帮你讨赏。” “我什么都不想要。” “那你想吃什么,我打给你。” “我想吃老虎,”闻许言两手举爪一抓,“嗷”了一声,扬眉道,“你能打吗?” 姚崇君笑,“这猎场可没有这种凶兽,就算原本有,也被驱逐走了。言儿,你也太可爱了。” “说了不要叫我言儿,咱俩啥关系啊,叫这么亲密?”闻许言不耐烦道。 “那李衡珏还叫你言言呢?” “那、那能一样吗?一夜夫妻百夜恩,叫些亲密也无妨。” 姚崇君敛了笑,眉眼深沉,眼中微寒,“本王真是不喜欢听你们的过去。” “那你就别听。”姚崇君的眼神看得闻许言浑身不舒服,扬起鞭子一抽姚崇君的马屁股,马受了痛突然扬起前蹄,差点将姚崇君摔下来,他赶忙抓住马绳,想方设法稳住马儿,闻许言又甩了一鞭,马就带着姚崇君奋力往前奔去了。 “哥哥!”姚年年惊喊,瞪向闻许言道,“闻姐姐怎的如此恶毒!” “嘁,有本事叫你哥别来烦我。”闻许言不理她,自己优哉游哉地骑着马。 姚年年一咬唇,看了看似乎仍在走神思索的李衡珏,趋马上前挨近闻许言的马,手在袖子的掩盖下用簪子狠狠戳向闻许言的马。 马受了惊乱窜,闻许言慌张抓着绳子,险些被掀下去,姚年年挨得太近,自己的马也被吓到乱跑。 闻许言:“卧槽!!!!马兄冷静点!啊啊啊啊啊~” 姚年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玉书哥哥救命啊啊啊啊……” 孟莞转头,焦急道:“闻姑娘!” 李延清:“嫂嫂!” 荆烈:“小师姐!小师姐稳住,我马上就来!” 来毛线,那马已经带着她跑到了几百米之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玉书救命啊!!!!” 其他人亦是忙着去救姚年年,还有人试图赶上闻许言的马救人。 李衡珏被闻许言的叫声一喊回神,一看闻许言已经被发疯的马带走了,吓得魂都快飞了,一夹马肚,挥上鞭子驱使身下白马飞奔向闻许言的方向。 “言言!” “言儿!” 李衡珏和前面的姚崇君对视一眼,两人下意识将马驱使得更快,仿佛谁先靠近闻许言谁就赢了。 悲催的闻许言心惊胆战地抱着马脖子,祈祷疯马别把她甩下去。 第55章 “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 仿佛过了很久, 又仿佛只是一瞬,闻许言不经意抬眸,看着疯马要往一个陡坡里跑, 她倒抽一口气, 心说,我完了,铁定要翻车了。 “言言!”李衡珏也看到了,满目焦急,等马再挨近一点时, 他一踏马背, 翻身落到闻许言的马上, 抱着她,安抚道, “别怕。” 闻许言抓着李衡珏胸前的衣服,眼睛有点热, 带着后怕,撒娇似的:“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李衡珏摸摸她的脸,带着她从疯马背上离开, 坐回他刚才骑的马。 闻许言在前世根本没骑过马,骑的都是机器,至于前前世, 她是骑过马, 但她现在只有记忆,没有技能,而且记忆仿佛在看一个片子似的,既陌生又遥远,对她现在骑马根本没有辅助作用。 所以处处被李衡珏护着, 第一次经历马发疯的她才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闻许言抱着李衡珏的腰,缩在他怀里,慢慢稳定心跳。 而这一场景都被姚崇君看在眼里,十分刺眼,怎么你在他面前就这么乖,在我面前却句句带刺?姚崇君心中又酸又胀。 其他人也赶了过来,看见闻许言没事都松了一口气。疯马也被控制住了,不怕它到处乱跑冲撞了别的车架。 闻许言知道一定是突然靠近的姚年年干的,但是她现在不想打人,她突然想到有更气人的方法气她。 之后的一路,闻许言就一直和李衡珏同乘一匹马,娇弱地躺在李衡珏怀里,还特意让李衡珏趋马和姚年年同行,姚年年一路气过去,气哭好几次。 大部队终于在元狼山脚停下,安营扎寨。 猎场很大,一直都有专人管理,所以一切安排都井井有条。第一日刚到,先是歇息一日。等到第二天,就开始捕猎活动。 闻许言第二天也待在帐篷里,懒得出去,帐外传来欢呼声,还有李睢那憨憨的叫喊声。 不知赵若水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皇帝对她有了复宠的迹象,所以这次围猎,皇帝也带了赵若水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淑妃陆月。 闻许言翻个身,突然听到姚年年的声音:“玉书哥哥好厉害!” “瑾王殿下打了好多!” “殿下,打这么多吃得完吗?送我点呗。” “给你。这个不行,言言爱吃,其他的你挑一个。” “哦~言言爱吃,我陆愿生也爱吃!” “阿衍,你还跟表哥的心上人争宠啊?丢不丢人!” 陆愿生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 “玉书哥哥,年年也想要兔兔~”姚年年抓着李衡珏的袖子晃晃道。 李衡珏刚扯开,闻许言就走出帐门,皱着一张脸,满眼不可置信道:“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闻许言走到姚年年面前,指着姚年年,哭着对李衡珏道:“郡主好残忍哦~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嘛~~~~~” “言言……”李衡珏看了一眼手里已经被打死的兔子,突然把死兔子扔给陆愿生,“对啊,所以我都没打兔兔,他们打了,我看着都好残忍啊。” 姚年年:“?” 陆愿生看着接住的兔子:“……” 裴栩:“……” “郡主真是蛇蝎心肠呢!”闻许言扑到李衡珏怀里抹眼泪,“没想到郡主看起来这么美,其实是个想吃兔兔的狠人!” 姚年年脸都涨红道:“我没想吃!” “郡主都流口水了!” 姚年年下意识抹了嘴巴,闻许言捂唇,一脸惊讶,跺脚,跟李衡珏告状:“你看你看!郡主真的流口水了!好残忍~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陆愿生:天啊!闻许言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裴栩咽了咽口水,心道,女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姚年年眼底涌上水汽,开始抽泣:“我我没有要吃兔兔……” 闻许言:“嘤嘤嘤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 “不怕不怕,”李衡珏低声哄着闻许言,对姚年年说,“如果郡主要吃那什么,请不要在言言面前吃,她心性善良,看不得这个。” 李衡珏把猎物都交给随从,他则低声细语哄着闻许言进帐。 姚年年的表演还没开始就被生生止住了,她恨恨地盯着闻许言的背影,似要把她灼穿。 陆愿生和裴栩对视一眼,默默跑路。 “哥哥!”姚年年生气地去找姚崇君,“我同意闻许言当我的嫂子了!” “哟,怎么变性了?”正在擦箭头的姚崇君惊讶抬头。 “你一定要追到她,然后狠狠折磨她!”姚年年咬牙切齿道。 “怎么,她又惹你生气了?” 姚年年瘪嘴,想到刚才,就气得要死,哭了出来。 姚崇君皱眉,站起来问道:“怎么哭了?” “哥哥!闻许言恶心死了!她就会装柔弱,玉书哥哥根本就是被她骗了!如果玉书哥哥知道她的真面目,一定会讨厌她的!”姚年年哭得抽抽搭搭,控诉得语无伦次道,“我没说要吃兔子,她说我好残忍竟然要吃兔兔!我只是、只是想和玉书哥哥说句话,她就说我狠毒!” “年年,不可以说她恶心。” “哥哥!!!” *** “言言,你真不吃兔子?”李衡珏问。 “麻辣兔头才有意思,烤兔子有什么好吃的?”闻许言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你不会做。” “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啊,”闻许言理直气壮,“我只会吃。” “那你告诉我味道,我试一下能不能做。” “真的吗?”闻许言眼睛发亮坐到李衡珏身边,咽了咽口水,“我告诉你,麻辣兔头可香了……” 晚上,营帐旁的小树林。 “玉书哥哥~”姚年年蹑手蹑脚生怕被闻许言看到她和李衡珏幽会来捣乱,她一脸雀跃地小声叫着李衡珏。 今天傍晚,玉书哥哥派人给她送了小纸条,说晚上树林见,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她就知道李衡珏绝不可能对她不动心的。 哼,闻许言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她走了一段路,一边小声地叫着,手上的灯笼晃晃悠悠,只照亮面前几步的路。 天上月亮一会儿被浓云遮住,一会儿又露出脸来,疏挂的星星闪闪烁烁。 姚年年停住脚步,面前就是她心心念念之人的背影,“玉书哥哥~” 李衡珏转过身来,神情温和,“郡主,你来了。” “玉书哥哥!”姚年年开心地跑到李衡珏面前,一脸期待,“玉书哥哥叫我来,是想同年年说什么吗?” “嗯。”李衡珏点头。 “玉书哥哥请说~”姚年年害羞道,大眼睛扑闪扑闪,漂亮润泽。 “本王之前警告过郡主,不要伤害言言,郡主似乎当成耳旁风。”李衡珏神色仍旧淡淡,但语气微冷。 姚年年愣了一下,眼圈红了起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李衡珏不说话,眼神淡漠。 “是!我恨不得她死!”姚年年心中愤恨,破罐子破摔,哭着说,“我那么喜欢你,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明明是我们先订的婚!我和你才是天定良缘,她是个第三者!她才是后来的!我是郡主,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官的贱女!我千般万般讨好你,她总是任性嚣张,我哪点比不上她!” “昨天那个疯马只是个小惩,我有的是法子治她!你护着她,哥哥也护着她,那又怎样!锦麟城里讨厌她的人多了去了,你们能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吗!” “只要她死了,我不怕你不会爱上我!”姚年年咬唇,神情倔然。 李衡珏温和的面具一点点裂开,露出阴冷的眉眼。 姚年年不自觉地退后一步。突然,李衡珏掐住她的脖子狠狠摁在树上,娇嫩的背部被粗糙的树干磨破,脖子上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扼住。 姚年年恐惧地挣扎了起来,她已经被此时阴鸷的李衡珏吓哭了,眼泪不住地流,她抓着李衡珏的手在发抖,拼命地想呼吸,窒息让她的眼睛渐渐失去视觉,她第一次感受到濒临死亡的滋味。 “玉书……哥……哥……饶命……” 姚年年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被自己最喜欢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掐死,说起来真是可悲。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李衡珏,冷酷、狠厉、像是南方冬日的雨,彻骨的寒。 “李……玉……书……放、放……过我呜呜呜……救命……救……命……” 就在姚年年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李衡珏甩开了她,姚年年抓着自己脖子咳嗽,贪婪急切地呼吸空气,冷白脖颈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姚年年害怕得发抖,眼中惊恐地看着李衡珏。 李衡珏又戴上温润的面具,眸子微弯,弓下腰凑近姚年年轻声说:“本王护不住她一世,但本王可以把想害她的人都杀光。今日只是小惩,若再有一次,就是真的了。” 姚年年面如白纸,嘴唇抖得话都说不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哥哥不会放过你……” 李衡珏叹了一口气,道:“西南藩王,势想压中央,乃大忌。正好缺一个削藩的理由。” 姚年年瞪大眼睛看着离去的背影,竟差点忘了呼吸。 身后一个黑影落下,李衡珏脚步不停。 黑影追在李衡珏身边,落后几步,开口道:“爷,都已经布置好了。” 李衡珏:“嗯。” 陈落雨悄咪咪瞄了李衡珏一眼,他终于懂了为什么凤来朝即使看不惯闻姑娘,也不敢做小动作了。姚年年还是个有身份,有后台的主,爷说掐就掐,要换成凤来朝敢对闻姑娘下手,那铁定没好果子吃了。 第三天下了一场秋雨,众人只能待在帐篷里歇息。听说往年这个时候都不会下雨的,也不知今年怎么了就突然下起了雨。 第四天早上,太阳出来,空气中夹杂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味道,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赵若水一走出帐篷就差点吐了,其他人也是纷纷掩鼻,脸色难看。 李挚天命人去查探,不过一会儿,查探的人一脸惊骇地回来了。 卫央一脸凝重禀告:“陛下,是昨日下雨,将埋藏地下的尸骨冲刷出来了。” 李挚天愕然,道:“什么尸骨?” “还不知,估计得全部挖出来才知道。” *** 闻许言捂着口鼻围观挖尸骨,尸骨已经挖出了二十具,可好像尸骨远远不止二十具。 这一看就知道是个大案,李挚天也没心思再围猎了,只好下令回京,留下一些人继续挖尸骨。 后来又有人意外发现,林中也埋着很多尸骨。 七天后,尸骨终于全部挖完,上报皇帝,竟然有两百多具尸骨! 朝堂哗然一片。 李挚天当廷爆发雷霆之怒,怒喝道:“给朕重重地查!!!” 殿下众臣噤若寒蝉,头皮发麻。 纸包不住火,锦麟城的人都知道在元狼山围猎场挖出数百具尸骨,一时城内人心惶惶。 闻许言一大早就被李圭叫进宫了,听说她师父已经长大了一点,可以利落说话了。 “师父。”闻许言本来想见到司临,起码得用板砖问候一圈,但是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孩,她实在下不了手。 司临端正坐在凳子上,短短的腿悬空,两只小短手撑在膝上,小脸严肃,“嗯。瑾王呢?” “为什么要叫他来啊。他最近很忙,得负责查那个猎场埋尸案。”闻许言歪歪头疑惑道。 “再忙也得来。”司临微蹙小眉毛,“这是关于你们两个人的事,缺一个人不行。” 半柱香后,有人禀告瑾王来了。 闻许言已经好多天没见他了,闻言欣喜地站起来,司临重重咳了一声,“坐下。” “我去接他。” “才几步路,接什么接!”司临自以为表达出自己作为老父亲的不满,然而奶声奶气并没能带来任何威吓。 闻许言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快步往外走。 司临忙想下凳,结果差点翻下来,幸好李圭及时拎住放到地上,“短手短脚就别学成年人了。” “你宫里的什么破凳子!就不能造小一点吗!” 李圭嗤笑道:“本殿宫里的人又不是都像你这么矮。” 司临挥舞着小短手小短脚想打人,被李圭居高临下死死摁住。 第56章 “弟子闻许言愿请命北上…… 闻许言和李衡珏进来就看到这副惨兮兮的画面, 闻许言不忍别过头,李衡珏上前抱起司临往李圭面前凑,李圭猝不及防被小短脚踹了一脚, 司临被李衡珏放下来, 对徒婿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刚才不满闻许言去接人的不是他。 李圭气得头冒青烟,瞪向对司临一脸谄媚笑的李衡珏。 “九殿下该不会要和小国师计较吧?”李衡珏笑得一脸无辜。 “本殿偏要计较。”李圭擦了擦脸上的脚印,冷笑道,他指着司临道, “你等着, 等会儿收拾你。” 身旁的阿轩默默地将自家主子推走, 给闻许言、司临、李衡珏留下空间。 司临带着两人走到一处屋子,又走到屋子里的一处宽大床榻, 指了指,道:“你们两个躺下。” 闻许言故作害羞道:“师父, 孤男寡女躺在床上,我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你还有清誉?”司临嫌弃道,“锦麟城谁不知道你和瑾王有一腿, 现在倒是想起清誉来了。” “只是有一腿,又不是有两腿!怎么就没有清誉了?” “你还想有两腿?!”司临操起家伙就想揍他这个脸皮厚得像城墙一样的徒弟,闻许言立马躲到李衡珏身后, 司临瞅着挡在他面前的大长腿, 衡量了一下彼此目前的武力值,决定放下武器,好好说话,“瑾王,你什么时候娶她?” “娶什么娶!他还得追我呢!”闻许言从李衡珏背后探出头来。 李衡珏无奈又带着宠溺笑笑。 司临不以为意, 转身爬上桌子旁的凳子,说:“你最好等会儿也这么有骨气。” 闻许言不明所以,问:“什么意思?” “你们之前都做梦了吧?都知道自己的前世了吧?”司临说。 闻许言惊愕,问李衡珏:“你也做梦了?” 李衡珏亦是惊讶:“言言也是?你记起来了吗?” 两人齐齐点头。 闻许言突然皱起脸,痛心疾首:“我们花了八千两买了你的字帖啊!李楼瑾!!” 李衡珏怔了一下,平时不太在意钱财的他竟然也有了肉痛的滋味儿,还要安慰闻许言:“没事,如果你不要的话,我们还可以转卖。” 字帖,李衡珏只要有手就能写,闻许言当然倾向于转卖出去,但是一想到是李衡珏送她的礼物,她又舍不得。 闻许言瘪着嘴,纠结地看着李衡珏。 “先别纠结这个了。你们之前做的梦可能只是片段,我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全部回忆起前世的。”司临拿出一盏灯,灯油是幽蓝色的,他面色严肃道,“等你们回忆起前世,我再说我为什么把小言弄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 司临:“你们躺好,我点灯之后,你们就会在梦里想起过去。” 闻许言和李衡珏面对面侧躺下,两人眼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司临看不下去,命令道:“闭眼。” 闻许言一闭眼,就闻到一缕幽香,紧接着自己就昏睡了过去。 这次的梦,并非像往常一样的梦,是浸入式的。换句话说,如果说往常她做梦梦到前世的片段,就仿佛在看一场别人的电影,那么这次就是她进入电影成为里面的主角,重新经历了一遍。 初次与李楼瑾的见面,一眼惊鸿。 然后相知。 接着相交。 后来相爱。但最后他们谁也没能及时捅破窗户纸,因为闻承言死在了战场上。 日光直刺瞳孔,闻承言的眼睛眯了眯,胸口的热血汩汩流出,她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此时的她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已无任何力气,只剩一口残气。 闻承言的眼角蓦地流下泪水,她想起她喜欢的书生还在兰城等她回去,她的鼻子皱了皱,难过地想,书生等不到她了,会不会伤心啊。 突然,一片阴影罩在她头上,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那男子声音清润:“你临死前,还有什么愿望吗?” “你临死前,还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吗? 泪水盈满她的眼眶,她缓缓闭上眼,她听到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下一世,我还想同他在一起。” 司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简直是在为难我胖虎。” 闻许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坐起来咳了几声,背上有只大手一直帮她顺气。 她抬起头,愣愣地注视神情温柔的李衡珏一会儿,突然哭了,“书生!” 李衡珏也是心绪复杂,眼圈微红,将闻许言紧紧搂进怀里,像是抓住失而复得的宝贝。 司临早就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关好,自己出去了。 闻许言脸上两行清泪清晰可见,她稍稍离开李衡珏的怀抱,捧着李衡珏的脸,吻上他的唇,带着上辈子的苦涩、相逢的喜悦、强烈的爱意,热情似火,点燃了两人身上的温度。 闻许言开始扒他的衣服。 “等等……将军、将军、言言……等等,这是国师府啊……”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你是不是不爱我!” “不是……唔唔~等……国师……” 半柱香后,两人整理好衣服出门,司临诧异地瞅了瞅两人,重点瞅李衡珏:“这么快?!看起来不像啊!” 李衡珏:“……” 闻许言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我们什么都没干!哼!” 司临:“……哦。” 司临指了指亭子的另外两个座,“那你们过来坐着吧。剩下的事,我来跟你们说。” 司临原本是天上的司命,有一天,碰见九重天的太子殿下和魔界魔君打架,他兴致勃勃地变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一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打架。 后来不知怎么的,战场波及到了司临,司临被迫卷进战局。 在打架过程中,三人打碎了太子殿下偷拿帝后的溯世镜,帝后感知而来,魔君脱身而走,只剩下司临和太子殿下被抓回九重天。 与魔族人私斗、偷拿溯世镜、打碎溯世镜,帝后大怒,将他二人用莲花锁锁住,丢下凡间,历经三世才能重新回去。 每一界之间都有界门,尤其是人界同其他界之间的界门最厚,司临和太子落入凡间,过了界门,两神的修为就好比经过了密集的筛子,只能留下一点。 于是两人在凡下的仙力就比较尴尬,不仅弱,而且时有时无。 “这个太子殿下就是李圭?”闻许言问。 司临:“嗯。” “怪不得他总是眼高于顶,看不起凡人的样子。”闻许言撇撇嘴道。 李衡珏:“经历三世?这么说你们得轮回?” “那当然,不然他怎么会甘愿做别人的儿子。” 李衡珏:“但是你们每一世都有记忆。” 司临叹了一口气道:“帝后说让我们深刻认识错误,每一世的经历都不能忘。” “帝后是太子的娘吗?” “是。” “那这个娘还真……舍得教育熊孩子。” 司临正想跟着嘲笑,突然想到自己无辜被牵连,又笑不出来了。 “莲花锁又是什么东西啊?”闻许言又问。 “就是两人被锁上,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闻许言恍然:“哦~怪不得他说你死了,对他没好处。那你们岂不是每一世都得同生共死!” 司临听着觉得怪怪的,但闻许言说的确实没错,只好点头。 “有点浪漫,这个莲花锁还有没有?”闻许言道。 司临:“?”浪漫在哪里? 李衡珏瞬间明白闻许言的意思,想着和言言锁住也不错。 闻许言看了李衡珏一眼,突然想起前世是她先死的,突然又不想要了,她可以自己死,但她不忍让李衡珏同她一起死,“算了,我就随便问问。” 司临:“……”他这个徒弟真是想法过于跳脱无常。 “然后呢?为什么你要实现我的愿望?” “我修的是逍遥道,若想重回九重天,就不能带凡间的因果回去。前世你曾救我一命,我必须得还。” 后来他就设法让李楼瑾的魂魄投入如今的李家,本来司临是想让两人都在普通家庭生长的,但李衡珏命格太贵,一般人家承受不住。 李照的太子妃生产的时候,原本是一尸两命的,是司临投入了李楼瑾的魂魄,小的才活了过来。 闻承言与李楼瑾的下一世原本就无缘,闻承言理应投生在异世,不能和李楼瑾在同一个时空。 司临只好请田鼠精帮忙,附入原本生不出来的闻许言体内,养着这具□□。他则到异世养着真正的闻承言,到了适合的时机,瞒过天道,再将闻承言拉过来附入养好的肉身。 司临曾在闻许言小的时候尝试过多次将她拉过来,但每次都存在很短时间就被拉回去。直到几个月前,闻许言被刺,司临才彻底地将人拉过来。 但是两个世界的界门由此产生了一些动荡,司临只好一直闭关去□□。 司临刚说完不久,两人还在慢慢消化,就又有人来将李衡珏叫走,说是案件调查有了新进展。 闻许言依依不舍地看着李衡珏离去,狠狠地咬一口手里的苹果。 司临啧啧两声,表示嫌弃。 闻许言以牙还牙,捏了捏司临的小脸蛋,语重心长道:“师父,下回少凑热闹。” 司临的心仿佛被扎了一箭。 深夜,大雨滂沱,像是瀑布倾倒,一匹黑马踏着泥水奔跑在墨黑的夜色下,急促、带着慌忙。 “边疆急报——开门!边疆急报!”锦麟城门前想起嘶哑的喊叫声。 今天本不是上朝的日子,但李衡珏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召入宫。 他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匆匆忙忙往广泰殿赶的同僚,皱了皱眉。 “殿下,殿下可知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追上李衡珏问道。 “不知。”李衡珏摇摇头。 “今日凌晨突收的急报,北边的狩佘突然对我边境城镇发动袭击,如今已夺了一城。”李挚天这段时间经历了数桩惊天大案,早就心累不已,如今更是疲惫不堪,听闻外敌来犯时,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殿下众人面色惶惶,比之前得知皇家猎场埋有数百尸骨时更加惊惧。 “众爱卿,”李挚天目光如炬,一一扫过殿下的众臣,“谁愿请命北上抗敌?” 猎场埋尸案只查出了一个线头,管理猎场的官员招供,说是数年以来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到猎场来狩猎活人以玩乐,而活人的来源、负责引进活人的官员,历代管理猎场的人以及参与这种丧心病狂活动的人等牵连极广,短时间内无法查清,再加上李挚天下令让朝中根本无人,什么也不用顾忌的李衡珏来查,心里有鬼的人都惴惴不安,想方设法逃脱被查。 要么杀了李衡珏,换一个他们自己的人来查;要么威逼利诱李衡珏,让他知道轻重,有些人该放就放。 之前就有人暗示过李衡珏,结果被李衡珏顺藤摸瓜挖了出来,毫不留情丢入牢房。于是就有人知道第二种行不通了,只能走第一种了。 又恰好狩佘来犯,所以心里有鬼的,心里没鬼但因是一党只能帮着的人都一股脑想推着李衡珏去漠北。只要李衡珏去了漠北,让他死也好,失踪也好,再也回不来也好,简直轻而易举。 派何人北上增援,已经吵了两天,李衡珏几乎被推到浪尖儿。李挚天看得明白,有人想要借此让李衡珏离开锦麟城,他自然是不肯的,所以一直都是皇党及李衡珏的暗线在和其他人吵。李挚天故作犹豫不决,李衡珏鲜少说话。 李衡珏本就想趁着猎场埋尸案将大夏官员体系中的腐肉彻底剔除,虽然痛且可能造成一些动荡,但不能再由着这些蛆虫蛀空大夏。所以他自然不想现在离开锦麟城。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有人禀报说国师弟子闻许言求见。 国师向来不涉朝政,国师弟子突然求见,众人都一脸疑惑。 闻许言拜见皇帝后,看了李衡珏一眼,两手向前拱手,行了一个君臣礼:“弟子闻许言愿请命北上抗敌。”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不行!”李衡珏断喝,出列朝皇帝拱手道,“闻姑娘乃是一介女流,如何能上战场?” “瑾王殿下是看不起女子咯?”闻许言斜眸瞅他。 “我……”李衡珏听到闻许言自愿请命去抗敌,一下子慌了,一时口不择言,“闻姑娘毫无经验,去了也是拖累。” 闻许言扬眉,眼神危险,眼里明晃晃地质问“我是拖累?” 第57章 出征 李衡珏不敢看她, 只是又道,“陛下,打仗岂能为儿戏, 谁想去就去。朝中实在无人能去, 那就让臣带兵北上,臣昔日同父亲上过战场,又是王室身份,一来可以鼓舞士气,二来——” “陛下!弟子乃国师亲传, 论鼓舞士气, 比起瑾王殿下虽不及, 也差不远。至于打仗的智勇,陛下一测便知。瑾王殿下近日在查轰动全国的猎场埋尸案, 岂能说走就走,况且东北的乌陇族近日也蠢蠢欲动, 若京中无几个能打、只听陛下的话的人坐镇,如何安心?” 李挚天紧紧盯着闻许言,闻许言的话正戳他的心。他想留下李衡珏, 不仅是想借他的手打压李泓党(二皇子)和李栋党(三皇子),更是因为朝中两党人数早已碾压皇党,他所能指挥的人根本不多。 若是以前, 他身子还康健, 两党还保持着平衡,他也许还没有这么多顾虑,但近几个月,李栋连折几员大将,猎场埋尸案又涉及李泓党, 难保不会有人狗急跳墙,进而做一些危险的事。他苦笑,他如今似乎只能扶持他这个孙子,倚靠他这个孙子了。 李挚天同意让卫央与闻许言对战,结果让众人大吃一惊,两人竟然平手。后来李挚天又请来已退休的老将军与闻许言沙盘对战,两人有来有往,胜负四六分,老将军四,闻许言六。 老将军摸着胡子,眼睛发出精光,连连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闻许言谦虚道:“老将军承让了。” 李衡珏说不过闻许言,也拗不过李挚天让闻许言出征,留下他的决心,心中一阵憋闷,下了朝后,也不管闻许言在后面喊他多少声,他也不理。 “瑾王殿下!瑾王殿下!” “李衡珏!” “李玉书!李玉书!”闻许言好不容易追上李衡珏,拉住他,委屈得要死,“李玉书,你不理我。” 李衡珏停住脚步,一把把她拉到墙边摁住就亲。 闻许言知道他生气,任由他为所欲为,小心翼翼迎合他,哄着。 李衡珏微喘离开她的唇,额头抵着额头,“为什么,要去?” “他们逼你去,我知道。你不能离开锦麟城,我也知道。漠北是我熟悉的地方,我能打,也能帮你,所以我想去。” 前世的闻承言就是在漠北成名的,后来皇帝怕闻承言养成自己的亲兵,功高震主,威胁到他,才实施将、兵分离,将闻承言调去了南方的兰城。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自己解决。就算我去了漠北,我也能照样处理那些人!”李衡珏咬牙道,“我不想看着你去那些危险的地方,我……”他顿了顿,抓着闻许言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缓声道,“我会心慌啊言言。” 闻许言心里难受,心疼他,也有些无奈,注视他,认真道:“虎狼来犯,身为中原儿女,作为有能之人,岂能坐视不管。” 李衡珏眼圈微红,声音轻颤:“可是你前世再也没有回来。” 她心中一酸,抚摸他的脸,亲亲他的唇,带着安抚和劝慰:“不管是为了家国,还是为了你,为了大义,为了私情,我都要去漠北抗敌。此世的我们,与前世大不相同,有你在锦麟城坐镇,我看哪个宵小敢不要命地害本将军!” “漠北和狩佘我熟,狩佘就是以前的北佘,但他们不熟我。本将军定让他们有来无回!”闻许言的雄姿英发,让李衡珏看得痴迷,“你若不放心,就让你的暗卫跟我去,他们护不住我,就让他们提头来见你。” 李衡珏早就把十三卫介绍给闻许言知道了,所以闻许言知道李衡珏的十三卫有多厉害,也知道李衡珏信任他的十三卫。 李衡珏知道闻许言是故意说这话逗他笑,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他只好给面子笑了笑,抱着闻许言深呼吸,闭了闭眼,藏住心中的担忧和恐慌,“好,他们护不住你,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书生。”闻许言前世喜欢叫李玉书书生,并不仅仅是因为李玉书是个书生,还因为以前旁人称呼读书人都叫姓+生,比如一个读书人如果姓罗,一般人都称他罗生。闻许言为了突出特殊性,所以喜欢叫李玉书书生。 “嗯?”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我前世说如果回来,想跟你说什么?” 李衡珏放开她,垂下眼帘看她,墨黑的眸子专注而深情,“什么?” 闻许言弯了弯眉眼,脸颊绯红,还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准备好了嫁妆,我想着回来直接跟你求婚来着。” 说完,纵使厚脸皮地闻许言的脸也热得厉害,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李衡珏微怔,随即神色变得极其温柔,眸子一直盯着她,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他抬起闻许言的下巴,两人对视片刻,他道:“言言,我们成亲吧。” 闻许言眨眨眼,道:“你的求婚未免也太潦草了吧。我不同意。” 战前flag绝不能立!尤其是这种大flag! “我……那我下次准备好再郑重求一次。”李衡珏保证道。 北上增援的事拖不得,闻许言被授予将军衔,跟着另一个经验丰富的罗贤将军很快就要带援军出发了。 闻许言勒了勒马绳,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城门口送她的李衡珏,眼中眷恋不舍,亦带着决然,她转头,一夹马肚,尘土飞扬。 常良意自动申请随军,而陈落雨和燕妩则是作为闻许言的随从、侍女的身份跟随。 时间紧急,援军必须得快点赶到。虽然罗贤在皇帝对闻许言考核时也在场,但他对闻许言并不太看好,武功强未必就适合领军打仗,就算闻许言沙盘对战成绩不错,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所以罗贤一直有些看低闻许言。 去漠北的途中,罗贤三番两次说要停下来休息,美其名曰说为了照顾闻许言,引起一些将士们对闻许言更加轻视。 这回又歇。闻许言上回带兵,手下虽然也爱和她开玩笑,但总体上都对她恭敬崇仰,她这次也没意识到如今这个时代与她那个时代不一样,所以没察觉众人的蔑视来。 “怎么又歇?”闻许言不解皱眉。 “将军,”燕妩凑过来同她低声说,“罗将军怕是以为你撑不住,自作主张地说要歇息。” 闻许言诧异道:“他怎么会这么想?” 燕妩看了一眼坐在石头上的罗贤,道:“可能是因为您是女子,又不敢得罪您,所以特意留出时间让您休息。” “哦~那他现在是深藏功与名,等着让我去感谢他呢吧?”闻许言挑眉恍然。 闻许言走到罗贤身边大声道:“罗将军尚能饭否?” 罗贤不知闻许言突然喊这一声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应道:“绰绰有余。” “那为什么你总停下队伍歇息呢?” 罗贤觉得这女子有些不识好歹,他特意照顾她歇了好几次,不得已延误了时间,她反倒嫌他老,以为是他走不动了,他板着一张黝黑的脸道:“闻姑娘,老夫只怕你路途遥遥受不住,故而让你多歇息。否则让瑾王殿下知道了,怕要骂老夫不懂怜香惜玉。” “那我就直说了。”闻许言摩挲挂在腰间的雪厄刀,脸上带有军人特有的坚毅,眉眼又带着桀骜张扬,“罗将军不必担忧我们年轻人扛不住,我只怕罗将军年迈受不住。” “你!”罗贤吹胡子瞪眼。 闻许言翻身上马,扬眉立目,朗声道:“立马启程,三天后若不能赶到漠北,按延误军机处理!驾!” 三天后,援军抵达漠北殷侠关,将正在围攻舒阳城的狩佘大军击退。 *** “殿下,漠北来信。” 在桌后看案卷的李衡珏抬起头,忙道:“拿来。” 这两个月来,李衡珏为了赶紧处理锦麟城的事务几乎日夜颠倒,终于将猎场埋尸案处理干净。不仅京官,地方官都处理了不少,夸张点说,简直血流成河。 猎场埋尸案的涉及人员,大多是二皇子党,最后连二皇子都牵扯进去了,落了个拘禁于宗人府的下场。 皇帝因此大案怒而生疾,生了一场大病,年老的弊端逐渐显现在他身上。 如今在朝堂上,也就剩下了瑾王和三皇子两方对立。朝堂上不知不觉突然冒出许多不站边的臣子,然而在其他人眼里,这些都是“瑾王党”。 这个“其他人”包括李栋、李睢、李挚天、姚崇君等人。 瑾王开始势盛,李挚天后知后觉,想起了当年的章德太子,于是当李睢为了自家三哥,主动请求上朝议事,李挚天答应了。 在李挚天眼里,姚崇君、李栋、李睢加起来才能和李衡珏一人平衡。 然而李衡珏不以为意,一脸恭顺皇帝、谨小慎微、尊主良臣的模样。 【今日又将狩佘那帮憨批打得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我已了解他们的水平,再来两次,就可一网打尽了。 江复的钱是抢来的吗?花起来丝毫不心疼,我看着都心疼。说好的只让常良意、陈落雨、燕妩跟着我,你怎么还让公孙修和江复也来了?Ps:公孙修的木鸟绑炸、药投掷的效果不错,不过还可以改进一些,我提了一些意见,下回让你看看。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我好像在月亮上看见你了,你什么时候跑到天上去了?你在锦麟城可一切还好? 好好休息,不要太想我哦。 言字。】 李衡珏带着笑意看到了第三遍,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信,拿出信纸,提笔回信。 两个月前。 闻许言看着桌上精致的饭食,有些疑惑,问给她送饭的士兵:“你们军营吃这些?” “回将军,”这个粗眉大眼的小兵瞄了一眼闻许言桌上的饭菜,咽了咽口水道,“不是。小的们平时吃的馒头加咸菜,有时候会有点肉。” “叫你们任将军过来。” 边防军将领任桂行过来,看见桌上的饭菜都没动,小心翼翼道:“将军,是否不合口味?” “你坐下。”闻许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等任桂行坐下后,命令道,“把这些都吃了,不准浪费。” “啊?”任桂行不懂这个从京中来的女将军什么意思,他听闻这个女将军不仅是国师大人的弟子,还是瑾王殿下的心上人,故而他虽有些不愿,但也不敢得罪她,只好寻了全城最好的酒店做好精致的饭菜送来。 他只想伺候好这位娇贵的小姐,只要这位小姐不蛮横无理,乱指挥,安安静静地呆着就好。 “我让你吃完这些菜,吃不完就拿出去给将士们分了。”闻许言蹙眉,神色严肃,“本将军是来这里打仗的,不是来享受生活的。以后你们吃什么,就给我送什么。你们军营军饷有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吗?再给我送这些浪费钱的东西,下回我直接扣你脸盘子上!” 任桂行被闻许言的一顿话训得无地自容,心底有些震惊,刷新了他对这位京中贵人的印象,忙点头道:“是是是。” “等等。”闻许言喊住正想拿着饭菜出去的任桂行,眯了眯眼,“罗将军不会也吃这些吧?” “……”任桂行确实也送了一份和闻许言一样的饭菜给罗将军,他看得出来闻将军和罗将军之间似乎关系不太好,更不敢说话了。 “吃了也就罢了。下回若是不能一视同仁,”闻许言歪了歪头,笑了,“让本将军知道了,按违反军中规制处理。” 任桂行忙不迭地点头答是。 闻许言来到军营几天,隐隐感受到军营中有人对她这个女将军不服。她现在是被彻底唤醒了前世在军中的回忆,自然懂怎么处理这种事。 先是揪出几个对她最有意见的几个刺头,让他们或轮流,或者一起上来与她对战,结果毫不意外,闻许言把他们打得吱哇乱叫。 再者带几个小队打了几场与狩佘的小仗都赢了,军中的威严初立。 再然后,由于军中男人鲜少见到女人,而闻许言又长得极好看,自然经常引得军中士兵暗戳戳地偷看。闻许言解决得更简单,把这些人抓出来进行死亡训练,强度极大,训到他们想死为止。至此以后,女魔头的外号和威名在军营私底下悄悄传开了。 哪还有不怕死的敢随意看女魔头啊!心中一点旖旎心思都不敢再有了! *** 闻许言正式给狩佘递上战书,也不是讲什么礼仪,就是想让他们瑟瑟发抖。 第58章 “有人是我的心上人。”…… 闻许言指挥的前几次小、中型战役就没输过, 对面的狩佘差不多都知道了她闻许言的大名,再加上前天刚收回来被狩佘占领的榆城,江家的钱粮、公孙家的机巧攻具加持, 此时我方势气大盛, 敌方草木皆兵,正是决战的好时机。 一封战书被送到狩佘军帐。 骑长俊捏着手里的战书,一肚子窝火,“军师!我们何时能用秘密武器?!” 祝图阳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不急。将军, 我们和西姜、南绲、东康汩约好了, 到时候再一起用。若是现在用了, 暴露军机,怕是要被其他国埋怨啊。” “可是现在我们损失太大了!” 祝图阳斜眸望他, 眼里淡淡,透着漠然, “要怪就怪六殿下突然对大夏发起进攻。” 骑长俊皱眉,一脸烦躁。 “秘密武器只能用一次,必须一举将大夏彻底击溃。否则, 只要大夏还有还击能力,就算大夏皇帝愿意求和,闻许言宁死都会拖你们下地狱。”祝图阳幽幽道。 “军师似乎对那个闻许言很熟悉?”骑长俊好奇道。 祝图阳哼笑一声, “那当然。她要是知道我在这里, 一定会让我去见阎王的。”语气说不清的亲昵和怀念,“她是我亲手杀掉的城主啊。” 闻许言吹灭蜡烛,脱了外衣和鞋子上床榻,先是拿着她从李衡珏衣柜偷拿来的衣服抱着,再盖上被子, 嗅着衣服的气息,开始入眠。 本以为累了一天,肯定一觉到天亮,没想到竟然做梦了。 闻许言站在一个院落外围,院内响起朗朗的、稚嫩的读书声,她走入院内,看见正拿着一卷书教孩子们读书的李楼瑾。 阳光恰好避开院中读书的孩子们,落到屋顶和角落,清风撩起李楼瑾的发带,拂过他清俊的面容,他突然往闻许言这个方向看过来。 闻许言心中一紧,紧张了起来。 但很快李楼瑾就转移了视线看向别处,最后落到孩子们的身上。 仿佛没有看到闻许言。 或许真的看不见闻许言,闻许言走到他面前尝试着抱他,却差点摔了——她直接穿过了李楼瑾的身体。 看来,她现在就是个游魂。 “先生先生,您明天真的要走了吗?”课后,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女孩跑到李楼瑾的身边,扯着他的衣服,满脸的不舍。 其他孩子也围着李楼瑾叽叽喳喳表达不舍和难过。 “嗯。”李楼瑾摸着女孩的脑袋,温和应道。 “先生要去考科举对吗!我阿娘说的!”一个脸圆圆的小男孩道。 李楼瑾点头。 “先生为什么要去考科举?” “笨蛋,考上了就可以去当官老爷!” “先生要当官老爷吗?” “先生还会回来吗?” “先生,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李楼瑾蹲下身安抚着哭泣的小女孩,温声道:“不当官老爷,考上了就回来。” “先生为什么不当官老爷?” “听说当官老爷可以吃好多好多肉!” 李楼瑾笑了笑说,眼里带着细碎的悲伤:“有人想看我考状元,我便想考给她看。” “有人是谁啊?” “我也想看先生考状元!” “先生一定能考上状元!” “有人……”李楼瑾顿了片刻,“有人是我的心上人。” “哦哦哦!先生有心上人!” “先生有心上人耶!” “先生的心上人是谁?” “先生的心上人漂不漂亮?” “呜呜呜呜呜呜先生竟然有心上人了呜呜呜呜呜~” …… 闻许言看着他上了京,果然考上了状元,但他却坚持不受官,皇帝问他为什么,他答:“只为亡妻遗愿。” 后来李楼瑾在京中待了两年,无数媒婆上门却都被拒绝了,京中多家贵胄小姐望着惊才绝艳的李大才子都求而不得。 直到太子倒台,其麾下的世家权贵纷纷倾覆,李楼瑾才离京回兰城。 闻许言知道他在为自己报仇。 前世就是当时的三皇子后来的太子跑到了兰城,想挣个军功增加夺嫡资本,在东笼、兴土两国夹击的危急情况下,三皇子将闻承言及其军队骗去和两军对垒。那时候闻承言的军队才三万,三皇子给她下的命令明明是去往某个地方埋伏偷袭,但等闻承言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却是两国大军在等着她。 闻承言带领三万军队浴血奋战,用了许多战术,也让对面两军损失不少,但由于人数碾压,闻承言方还是不敌,全军覆没。然而,正在敌方两军正想松一口气休整时,三皇子突然带领大军从两侧杀来,彻底将两军歼灭。 结果显而易见,三皇子凭军功获得皇上嘉许,最后夺得太子之位。但后来被李楼瑾用了两年时间搞死了。 李楼瑾又回了兰城,开了家书院,每天勤勤恳恳地教书育人。 只是兰城的百姓都知道,闲暇时,玉书先生经常站在城墙边上看着东北的方向,神情沉静,带着忧郁,似乎在等什么人回来。 李楼瑾站在城墙上,身姿挺拔如竹,君子端方沉静,气韵如幽兰,从年轻清俊的面容到白发苍苍,银丝飞舞。 李楼瑾六十岁了,仍孤身一人经营着书院。 雨下得很大,汹涌磅礴,将屋顶的几片瓦冲刷了下来,“啪啪啪~”响起清脆的响声,雨水从屋顶落了下来,打湿了地板。 李楼瑾从小憩中惊醒,看着漏水的屋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自言自语:“又掉了。” 雨实在下得大,若不及时补上,屋里很快就会漫水了。 李楼瑾动作迟缓地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吃力地去抬出□□。 闻许言着急地想阻止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去补什么屋顶。让你的学生们来!” “李玉书,你听到没有!” “不准去,李玉书!” 但李楼瑾根本听不到闻许言的话,将□□搭在屋边,提着篮子装着瓦片,颤巍巍地往上爬。 “书生,小心点啊。”闻许言一脸担忧,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不小心摔下来,“书生,慢点。” 闻许言觉得一阵心慌,眼眶发热,鼻子涌起酸涩,“慢点、慢点,小心点……” “你怎么就不听你的学生们劝,非要住在这个破屋子,三天两头要补屋顶。” 闻许言的眼泪落了下来,哽咽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回来找不到你……你明明知道我……” 她捂着嘴说不下去了,呜咽声伴着大雨声,哀伤又凄清。 李楼瑾仿佛听到了什么,动作顿住了,他茫然四望,脱口喃喃道:“将军……” 瓦片又摔下来一片,“啪啦!” 李楼瑾呆愣愣地看着摔下的瓦片,抿了抿唇,回过神来,继续补屋顶。 屋顶终于补完了,闻许言微松一口气,紧张地看着李楼瑾下来。 李楼瑾踩下第二个阶梯,脚突然一滑,整个人摔了下来! “书生!” 闻许言忙张着双臂去接,但李楼瑾穿过她的手直直摔下。 闻许言看着自己的手,错愕,那种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李玉书摔下的痛苦浮上眼底,化为泪水肆意流出。 “书生……书生……你怎么样?” 李楼瑾躺在瓢泼大雨中,似乎看到了闻承言,伸手想碰她,“将军、将军……言言……我是不是要去见你了……我好想你……言言……” “不,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的,”突然想到李衡珏跟她说过,李楼瑾只活到六十五岁,她的嗓子像是被火石烫了,“书生,你怎么这么傻啊……” “老师!”几个学生放心不下李楼瑾,相约来看看他,没想到竟然看到自己老师摔倒在大雨中,着急忙慌地去把人扶起来,叫人去喊了大夫来。 李楼瑾醒来后,变痴呆了。有时候能认出人,有时候又不认得人。 他教不了书了,书院空了下来,但好在他的学生们都很敬重他,时不时就会有人来看他,陪他。 “李公,又要去城墙了?” “唉,谁能想到,李公不记得其他人,但却还记得去城墙。” “听说李公等了四十多年,不知道在等谁?” “我们也不知道,听说是一个将军。” “是闻承言将军。”兰城县令辛博道。 “大人。”众说闲话的守卫忙行了个礼。 “竟然是闻承言将军!” “李公孤身一人等了这么多年,终究是没等到将军回来啊。” “唉~李公深情至此,我等自愧不如啊!” 钟离斐是李楼瑾教的年纪最小的学生,每天都会扶着李楼瑾走上城墙,李楼瑾总是静默远眺,自己则在一旁读书。 老师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呆滞,但是不管是怎么样,他总是朝着东北方向看。 听人说,老师是在等一个叫闻承言的将军,从青丝等到白头,也等不到人回来。 年少的钟离斐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情之一字如何就能让人至死不渝,比谋术更令人感到可怕。 李楼瑾看着东北方向看了四十年,闻许言站在他旁边看了他四十年。 她终于知道李衡珏知道她要来漠北时为什么这么慌乱了,那种感觉形容不过来,就像是应激反应,他害怕再次失去她,他怕极了。 东笼国再次袭扰边境,边疆守将不敌,东笼大军摧枯拉朽般连夺几个城池,兰城危在旦夕。 东笼大军已兵临城下,兰城百姓慌忙逃窜,兰城县令怕百姓乱窜,只好维持秩序派人护送百姓后撤。 城门厚实,但东笼大军的攻城设备更加精良,撞门的巨响像是催命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在众人的心中,恐惧、惊慌、无措涌上心头。 李楼瑾站在城门后,拿着寻回的雪厄刀,“锵”一声抽出刀,脊背挺直,像是一把锋利的枪。 “老师,快走!”钟离斐跑来试图将人拉走。 但李楼瑾岿然不动,摇了摇头。 钟离斐怔住。 “李公!快走,快带李公走!”辛博看见李楼瑾站在那里,急忙叫人来带他走。 “辛博,我不走了。”李楼瑾摇头,“我想尽自己的力护住兰城,护住兰城百姓。”此时的他像是突然醒了过来,眼神不再痴傻呆滞,而是清醒且冷静,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 “李公?”辛博的声音沉重,他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 辛博瞬间明白了李楼瑾的意思,他也是不走了,东笼大军来势汹汹,必须得有人挡在前面,否则后撤的百姓根本走不远就会被追上。 “老师……” “让他们带斐儿走。” “老师!老师!老师同我一起走!” “斐儿,你天资聪颖,非池中之物,未来定能有一番大作为。”李楼瑾侧头,微微斜眸看他,“老师很遗憾不能再教你了。保重。” “老师——”钟离斐哭喊着被人拖走,他的老师就站在那里,一身布衣,发带翻飞,孤身决然,义无反顾。 那道身影从此以后时时警醒着钟离斐,大义铭记于心。 门外“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响,李楼瑾身后聚起面容坚毅的守卫,死死盯着城门。 门破,嘶喊声震天。 “杀外贼,保家国!杀!!!” 李楼瑾抬不动手了,被万剑穿了心,但还闭眼站着,手里紧紧握着雪厄刀。风打着旋儿吹起地上尘土,李楼瑾终究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他抱着刀,眼睛无神地盯着蔚蓝的天空,血腥味、火油味弥漫。 他似乎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哭喊着他的名字,神情悲伤到狰狞,眼泪烫得他心疼。 “言言……我……我等了你……好久……” “我知道!我知道!”闻许言想抱着他,可是碰不到,她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落空。 “对……不起,没能……守住……我们的……兰城……” “你很棒了,你护住了好多人……书生,你好厉害……”闻许言泣不成声,看着李楼瑾渐渐失去声息,心痛如刀绞。 “我……好想……好想你……言言……” 鲜血溢出口鼻,李楼瑾想帮哭泣的女孩擦擦眼泪,但他做不到,阳光和风都太冷了,他失去了力气,慢慢合上了望着她的、眷恋的眼。 “李玉书!!!” 守在外面的燕妩被闻许言凄厉的叫喊吓蒙了,直接闯了进去,“将军?将军!将军怎么了!” 第59章 “李玉书,我们成亲吧。…… 只见榻上的闻许言满脸泪痕, 神色悲戚,怔怔地看着虚空。 燕妩点了灯,坐到床边, 担心地看着闻许言, 轻声道:“将军,做噩梦了吗?” 闻许言突然抱着燕妩哭了起来,说:“我好想他!我想李玉书了……” 燕妩怎么也没想到,昔日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用兵如神、神采飞扬、打得敌军听到她的名字就抖、被士兵们私下称为“女魔头”的闻许言,竟然还有这一面。 哭着说想李衡珏。 他家爷真是捡到宝了。 两天后, 李衡珏收到燕妩百里加急信——【夫人半夜惊醒, 抱着属下哭着说想爷了。】 七天后。 战场上烽烟四起, 喊杀声震耳欲聋,闻许言骑着马耍着雪厄刀又斩杀一人, 身边的敌军渐渐将她围了起来,她眯了眯眼, 笑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只要她刻意独了起来,他们就会想擒贼先擒王。 她看了一眼跟着过来的敌首, 心道,谁擒谁还不一定呢。 闻许言把面前的人扫开,迎着朝她冲来的骑长俊刚上去。 刀尖犀利, 手法巧妙迅捷, 骑长俊差点被掀下马,又一个后仰,险险躲过闻许言的刀。侧面突然横进一枪,闻许言扯马向后撤,侧眸瞧见的是一个长相稚嫩、清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 “哟, 狩佘的六皇子。”闻许言眼睛一亮,若能抓住这个敌首那可赚了。 转念之间,雪厄刀已向储沅攻去,然而闻许言还没和储沅过上几招,就被骑长俊又过来打断了。 于是,就形成了二打一的局势。 燕妩和陈落雨时刻关注闻许言这边的动向,所以一看闻许言这边有些落了下风,两人便扫开当前的敌军,往闻许言那边赶。 “嗤。”闻许言这边挡完,那边退,这边刚想给六皇子一刀,骑长俊就过来围闻救沅了,运动了一番,汗流浃背,倒弄得她有些不爽了。 所幸陈落雨和燕妩来得快,一下子局势就翻转过来了。 骑长俊趁着一个空档忙拉着储沅后撤。 闻许言:“别追了。” 陈落雨和燕妩闻言停下追逐的脚步。 这一仗,又是以狩佘军逃窜入了大漠为结局。闻许言一直找不到他们的大本营在哪,再加上大漠虽一望无遮拦,但很容易迷路,所以一旦狩佘军进入大漠,闻许言就不得不下令不追了。 这次她设计让骑长俊和她面对面打,意外之喜是储沅也出来了,她索性把之前她送过给李衡珏的水滴吊坠同款悄悄放在他们身上,到了晚上,好直捣黄龙。 闻许言心情不错,骑着马风驰电掣,畅快无比,快到军营门口时,看到一抹挺拔熟悉的身影,马足慢慢停了下来。 李衡珏弯眸带笑,眉眼俱是温柔,他道:“将军辛苦了。” 闻许言久久没回过神来,以为是自己青、天、白、日在做梦,闭了闭眼,又睁开,又揉了揉眼睛,眨眨眼。 “言言,莫要折腾你的眼睛了。”李衡珏走到马旁,伸出手,“你没做梦,下来吧。” 闻许言翻身下马,却差点摔了下来,幸好李衡珏就在下面,将人接了个满怀。 “堂堂闻大将军,怎的下马都不利索了?”李衡珏调笑她。 闻许言抱紧他的脖颈,小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便来了。”李衡珏柔声道。 闻许言的眼角晕湿泛红,用脸颊蹭蹭他的,撒娇道:“我也好想你~” “瑾王殿下。”罗贤和任桂行后面才赶上来,罗贤瞎了般像是没看见他怀里的人,下马行礼。 任桂行也下马行礼。 而常良意、陈落雨、燕妩早就偷偷骑马往回来的方向走,假装自己没有这么早回营。 李衡珏点了点头,见闻许言没有下来的意思,正想抱她回营,闻许言却像突然想到自己在哪一样,示意要下来。 李衡珏只好把人放下来。 等罗贤和任桂行看见瑾王怀里的人居然是闻许言的时候,两人仿佛生生裂开了一样。 他们听说过闻许言是瑾王的心上人,但听说归听说,但谁也没亲眼见过两人互动。他们回来时,只匆匆看了一眼李衡珏怀里抱着的人,根本不敢多看,谁曾想那人竟然是闻许言! 一个在战场上砍敌人头颅眼都不眨的罗刹般的人物,竟然像小娇妻一般被瑾王抱着!!! 罗贤和任桂行神情恍惚,以为自己做了噩梦。 闻许言才不理这两个世界观崩塌的人,欢欢喜喜拉着李衡珏回去,一路上收到不少或震惊、或恍惚、或世界观崩裂的眼神。 她带着李衡珏回了自己帐内,当着李衡珏的面开始脱衣服。 帐内能坐的地方少,李衡珏只好坐在闻许言的床榻边,他忙转过头去,道:“言言,你、你干嘛?” 闻许言把身上盔甲脱掉,瞅着李衡珏这非礼勿视的样子倒是觉得新鲜,凑到他旁边道:“干。” 算是把李衡珏以前调戏她的话还回去了。 李衡珏喉结动了动,颇有些语重心长道:“言言,我们尚未成亲,夫妻间的狂言浪语是情趣。但未婚男女之间却不合礼教。” “你记起前世,反倒变得含蓄了。”闻许言语气含着埋怨,她把李衡珏的脸正过来,跨坐在他腿上,“我可是单了两世,加起来都快五十了!” “言言……”李衡珏忍住心中的冲动,“我们成亲再、再做别的。” “你是不是忘了你亲过我了!是不是想不认账?” “那自然是没有!” 闻许言抱着他的脖子吻他,两人情难自控,难免有些擦枪走火,她正想脱衣服,李衡珏抓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声音被热气烧得微哑:“言言,我们还没成亲,不能这样。” 闻许言眼角泛着情、欲的红,现在恨不得穿越过去把和离书吃了!!! “你太不厚道了,咱俩都这样了,还管什么礼教!” 李衡珏面带认真道:“你的第一次必须得郑重才行。” “我不要郑重!” “言言,乖。” “可是你自己都起来了!” 李衡珏脸颊微红,仍旧坚持,“没事,我能忍。” “你能忍,我不能忍啊大哥!” 李衡珏亲亲她安抚道:“我们回去之后,我就向你求婚。” “李玉书,我们成亲吧。” 两句话同时说出,两人都是一愣。 闻许言反应过来,忙道:“别求了,我答应了。我们回去后,你马上八抬大轿来娶我。” “好。”李衡珏弯唇道。 闻许言又亲了他一口,她看着他的眼睛,眸子湿润,秋波盈盈,爱意溢满,“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前世我求而不得,今世怎么着也得得。” 李衡珏与她视线纠缠,眼眸灿灿如星辰,带着万千绵绵情丝:“我爱你,言言。” 唇齿交缠,呼吸交错,抒发着彼此第一次交换的心意。 闻许言拿火烧热了水滴吊坠,循着方向顺利找到了狩佘的大本营。通过一番细致部署,加上李衡珏带来的两万兵马,杀狩佘一个丢盔弃甲,全军覆没不成问题。 五天后,大军凯旋回京。 闻许言:“人家不会骑马~” 李衡珏宠溺地笑:“我带你。” 闻许言:“水壶太重了,我拿不动~” 李衡珏:“我喂你。” 闻许言:“干粮太大块了,人家咬不动~” 李衡珏:“言言,我已经掰成小块的了。来,吃点。” 闻许言:“王爷,好冷哦~” 李衡珏将人揽入怀中,用身上的斗篷包着着她,低声道:“还冷吗?” 一路上,江复、罗贤、常良意、陈落雨、燕妩、公孙修、众将士:“……” 众将士:若不是见过闻将军犀利的刀风,他们估计也会羡慕瑾王殿下羡慕得眼红。 江复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常良意转移目光,看着坐下黑马鬃毛。 陈落雨歪头思考,谈了情都会变得这般矫情? 燕妩思忖要不要绑个美男子回家试试? 公孙修认真钻研两人的神态,以备以后需要易容的时候用。 “公孙修。” “殿下?”以为李衡珏有什么吩咐,他策马而上。 “你有空研究他人,不如研究一下你之前说的蒸汽动力机。” 公孙修一脸认真:“殿下,蒸汽动力机可以之后再研究,而……” 江复看不下去了,拉着公孙修的马绳走了。 公孙修:“江公子,我还没同殿下说完话。” 江复:“闭嘴,保命。” 闻许言自然不怕自己的威严扫地,因为只要她展露出熟悉的笑,其他人就会条件发射地心中一颤。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李衡珏怀里,困了就睡,醒了就和李衡珏聊天,一路惬意到锦麟城不远的地方再坐回自己的座驾。 回京后,百姓夹道欢迎,闻许言挥手向群众示意。 皇帝大喜,亲自在城门迎接。后又大摆宴席犒劳众将士,赏赐不断。 大夏出现了第一个女将军闻许言,品阶三品,封临危将军。 常良意也受了赏,封五品黑骑将军。 其他人都受了赏,众人都沉浸在打胜仗的喜悦中。 闻许言一回来,就找司临说了她要嫁人了,问司临有没有给她准备嫁妆。 司临一脸懵,完全没想到自家爱徒出征几个月,回来就突然说要嫁人。嫁妆是有,但司临怎么看怎么不够,于是盯上了李圭。 李圭:“司临,你脑子铁定有点问题。你徒弟嫁人,凭什么要我给嫁妆?” 司临:“凭我俩的关系!” 李圭气笑了,道:“我俩有什么关系” “莲花锁锁友的关系啊!” “你,”李圭指着宫门方向,“滚。” “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滚。” “好,你的酒没了。” “你!”李圭气得脸都绿了,“本殿要给也是帮我小皇侄儿给聘礼,本殿若是既给聘礼又给嫁妆,不若我自己嫁给自己好了!” “你国师府一年到头拿了多少孝敬和赏赐,还来找本殿要聘礼,你要不要脸?” “你的酒没了。”司临摇头晃脑转身就走,嘴里自语,“你的酒没了~” 突然一道雷劈到司临旁边,司临无动于衷。 就在司临消失在李圭的视线中时,李圭忍辱负重:“我给。” 就在闻许言欢天喜地,李衡珏紧锣密鼓准备两人的婚礼时,又一封急报送到皇帝的案上。 献州农民起义,反了。急报送到时,起义的农民已夺取了献州和越州。 李挚天本想让闻许言去平叛,但被李衡珏拦了下来,接着李衡珏自告奋勇为皇帝分忧。 两人的婚礼被不可抗力往后延期。 闻许言气得吃不下饭,不想见李衡珏。 “不见不见不见!”听下人禀报李衡珏求见,闻许言心里委屈不想见他。 李衡珏听下人回话,有些无奈叹了一气,“她还没吃饭吗?” “将军说不想吃。” 李衡珏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食盒,突然脚尖一点,踏过墙头,又轻点几下找到闻许言的院子。 国师府的下人愣过之后,想追过去拦人,被突然出现的司临止住,“你们退下吧。不用管他们。” “是。” 闻许言看到突然出现在院内的李衡珏,转过身去不看他。 李衡珏进入屋里,将食盒放在桌上,坐在她对面,讨好地看着她道:“言言,就算生我气,也不能不吃饭啊。” “我们都快成亲了,你还走!”闻许言委屈极了,“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不是。”李衡珏着急道,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他,“真不是。此次反叛来得突然,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朝中并非无人能去了。” “大夏周围虎狼蠢蠢欲动,国内决不能再出大事,旁人去我不放心。况且,若此事能处理好,不仅能安民心,我亦能收获民心。”李衡珏解释道,“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 闻许言知道利弊,也听得懂李衡珏给她说的道理,但感情上…… 李衡珏打开食盒,哄着道:“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言言,你多少吃点,别饿着了。” 他把筷子放到闻许言手里,注视她:“做了好久的。我明天就要走了,还有一段时间不能给你做饭了。”摸摸她的头,“你在京中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能不能——”也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才刚回来,我不想让你这么累。” “可是我想跟着你。”闻许言放下筷子抱他,“不想离开你。” “我很快就回来,回来我们就成亲。”李衡珏亲了亲她的额头,揽着她低声道,“我保证很快。” 第60章 “爷!闻姑娘被姚崇君劫…… 第二日, 李衡珏就出发了。 司临又闭关了。闻许言觉得日子突然无聊了起来。 天气开始变冷了,闻许言坐在火炕旁边编着红绳——她把自己的一段头发编在红绳里,听说将这样的红绳赠给心爱之人, 两人就能长长久久。 闻许言自然是不迷信的, 接着她又想到自家师父,觉得也可以迷信一下,反正她待在家也没事做。 李衡珏虽不在朝中,但处处有他的影响。近日有人上奏说之前的颍州赈灾粮案有了新进展,矛头直指李睢。 “砰!啪!嚓!”李睢喝得醉醺醺, 将能看见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赵若水进来就看到李睢烂醉如泥的样子, 皱着眉, 道:“你如今就这出息吗!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你三哥还在尽力周旋, 你反倒自暴自弃了!” “对!我就这出息!父皇对我已经厌恶至极,我能怎么办!就算最后三哥帮我兜了下来, 父皇却早就觉得我是废物了!”李睢每次想到李挚天看他的眼神,他都害怕、烦躁,李挚天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那种失望、冷漠、厌烦的眼神。 赵若水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孩子,心烦不已,然而看到他因他爹对他的失望而难过时, 她又心疼。 虽然李睢没有其他哥哥这么优秀, 但可能是因为年纪最小的原因,李睢可以说是被李挚天宠着长大的,所以他自然接受不了李挚天对他的态度大变。 但李挚天是皇帝,是为了安抚民心可以下罪己诏的皇帝。他的儿子,当今十一皇子竟然敢监守自盗私藏赈灾粮, 就为了再将赈灾粮高价卖出,赚一笔百姓的救命钱。此事一出,不仅农民起义的热情更加高涨汹涌,他李挚天在青史上的名声也多了一个污点,李挚天怎么可能不怒? 赵若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疲累的脸上细纹若隐若现,她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实在管不动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娶个正妃了。”既然她管不动,只好让其他人来管。也许李睢成了家,就会变得稳重一些。赵若水看着她这个颓废的儿子,“改日我就和你父皇说说,给你选个皇妃。” 李睢抬起乌黑的眼,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我不要选。” 赵若水疑惑:“难不成你已有人选?” 李睢喝了一口酒,嗓音沙哑:“我要闻许言。” 赵若水怔了一下,面色复杂,有些迟疑:“她可是李衡珏的人。” “母妃!”李睢爬到赵若水的脚下跪着,恳求,“母妃,我就要闻许言!李衡珏又怎么样,若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就要他的心上人,我要他回来看见闻许言成了我的女人!我要他求而不得,我要他万劫不复!” “可闻许言不可能答应的。她不仅是国师的大弟子,还是三品将军,若是她不答应,就算是我也不能奈她何。”赵若水皱眉摇头道。 “娘,”李睢抱着她的腿,“只要她成为了我的人,还怕她不答应吗?” 赵若水瞧着李睢,眼睛微眯:“你的意思是?” “生米煮成熟饭。睢儿若能得到她,就算国师再不涉朝政,也被迫站在我们这边了,况且她还有军功……” 赵若水摸着李睢的头若有所思。 闻晴晴突然给闻许言送了信过来,说她娘的东西还落了点东西在闻府,闻道让闻晴晴拿来京城还给她。 闻晴晴跟着李睢回了京城,一直在李睢宫里待着,什么名分也没有。一直看着闻许言出风头,说她心里不嫉妒是假的。李睢让她叫闻许言来燕云宫,她本不愿意,但李睢以侧妃之位承诺与她,她只好答应。 虽然闻许言和她这个世界的母亲没什么感情,但好歹也是她娘生出来的,血浓于水,她也想好好保管她娘的东西。于是闻许言和荆烈说了一声就进宫了。 闻许言坐在桌子旁,看着闻晴晴不情不愿地给她倒茶,心想,本就相看两厌,却非要特意叫她进来,还不如闻晴晴直接找人给她送去呢。 “东西呢?”闻许言问。 “我让下人拿去了,你且先坐会儿。”闻晴晴道。 闻许言有些奇怪:“你干嘛不直接给我送去,还非要我来找你。” 闻晴晴拧眉,道:“你以为你是谁,我懒得送!” “嗤,”闻许言撑着脸,也不想看她,凉凉道,“赶紧的,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闻晴晴给她倒了一杯茶,“我们两姐妹孤身在外,理应互相帮衬,你却这般无情。” 那种莫名的违和感越来越重,闻许言警惕道:“你别告诉我,你想攀亲戚啊。我早就和你们闻家断绝关系了,我可不是你的姐妹。” “如果你有事求我,还是建议你别说,”闻许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否则浪费口水。” 闻晴晴恼羞成怒道:“谁稀罕求你!” 闻许言耸耸肩:“最好不是。” 等了一会儿,东西没送来,李睢倒是出现了。 “好久不见,闻姑娘。” 闻许言站起来随意行了个礼,“十一殿下。”正想再坐下,却突然发现身子发软,往一边倒去。 李睢接住了她,低声笑:“闻姑娘真真是身娇体弱啊~” 闻许言看向闻晴晴,闻晴晴也是一脸茫然:“殿下?” 李睢没管她,直接将闻许言横抱起离开。 到这会儿,闻许言自然知道李睢想干嘛了。奈何她全身发软,挣扎不开,只能任由着李睢抱她进房。 “李睢、李睢!你个龟儿子放开我!你想死吗?”闻许言声音细软,听到李睢耳朵里别有一番情趣。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我可是国师弟子!”闻许言抬起软绵绵的拳头打他。 李睢将她放到床上,将她困在他和床之间,邪笑道:“闻许言啊闻许言,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你真是让我又爱又恨,”他单手捏抚摸着她的脸颊,“勾得我心痒痒的。既然这样,你不如直接做我的女人~” “你敢!我杀了你!瑾王也不会放过你!”闻许言拼命想挣开,却累出一身汗 说到李衡珏,李睢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道:“我就是要把他心尖尖上的人要了,我要他追悔莫及,痛不欲生。闻许言,你别挣扎了,乖乖的,我给你快活~” “呸!”闻许言朝他吐了一口口水,“臭傻逼,你敢动我!你个猥、琐金针菇!滚开!” 李睢抹了一把脸,阴恻恻地笑了,突然开始压在她身上,像只疯狗撕咬,扯她衣服。 “李睢!李睢!你住手!你会后悔的!”闻许言抖着声音喊,“我□□祖宗十八代!傻逼!” 闻许言是真怕了,从空间铃铛里拿出雪厄刀,手软得差点拿不稳,但还是拼着力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呃……”李睢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刀,鲜血汩汩流出。 闻许言咬着牙,恨声说:“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李睢压倒在了她身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和床,她胸口起伏得厉害,呆呆地看着床顶。 杀死皇子,什么罪? 她闭了闭眼,不敢乱想,只敢想着李衡珏。 荆烈见闻许言许久没回来,随手算上一卦,竟测得一个大凶,他忙赶到熙环宫找李圭,让李圭带他来李睢这里找人。 李睢的人自然不肯放行,两人本想硬闯进去,却碰见赵若水,赵若水拦住了他们。 直到有李圭灵敏的耳朵听到闻许言的叫骂声,李圭和荆烈也不管不顾往闻许言在的房间赶,赵若水及其他人挡不住李圭带来的人,追赶不及,跟着他们一起来到房间外,“砰!”荆烈踹开了门。 众人看见闻许言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衣服似乎被撕扯过,只是能勉强蔽体,李圭压在她身上,眼睛紧闭,面色比闻许言还要苍白,两人之间是大片的红,血沿着床边滴了下来。 “睢儿!!!”赵若水的凄厉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闻许言被关进了天牢,以刺杀皇子罪论处。 即使是李睢的错在先,即使闻许言有军功,但李睢已死,李挚天无论如何都不会饶过她的。 她可以想象出皇帝知道昔日最宠爱的小儿子被自己杀死有多悲愤,估计司临和李衡珏都救不了她了。 闻许言猜得不错,李挚天悲痛愤怒过度直接晕厥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好在有荆烈、李延清、姚崇君及朝中李衡珏的人拖着,没能让李挚天立马处死了她。 也仅仅拖了七天,闻许言在牢里待了七天,明天她就得上刑场了。 闻许言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一会儿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一会儿又觉得肯定会有人劫狱;一会又想到李挚天刻意加重天牢的守卫,劫狱估计不行了,自己铁定死定了。 然后就是前所未有地想李衡珏,很想再见他一面。 “驾!驾!” 黑夜中,一匹白马流星般飞奔在路上,白马的主人面色冷峻,眸子沉如深水,其身后几百米处,一支数万大军如同幽灵一般安静地紧紧跟在白马主人身后。 赵爽指挥着小太监们轮换守岗班次,片刻后,他带着今天轮班的人小步走过游廊,等会儿他还要去给皇上端药呢,这些麻烦的小太监尽给他添乱。 突然,他停住脚步,微张着嘴巴,看着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男人带着刀直直往万寿宫走去,身后跟着一队穿着军服的人。 是李衡珏!他怎么敢带刀进宫!若无皇帝允许,其他人根本不能带武器入宫。 卫央跟着下属正在巡防,突然看到宫城门方向一颗红色信号弹直窜云霄炸开,卫央大感不妙,正想转身叫人去看看,却被一把架在脖子的剑止住了。 他心里一紧,抬眸,看清楚剑的主人,寒声道:“常良意,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常良意面无表情:“得罪了,卫大人。” 卫央打眼一看,他的下属们都被一群穿着黑衣的人控住了。 常良意歪了歪头,下令:“反抗者,杀。” “是。”黑衣人齐齐应道。 广泰宫内,李衡珏阴沉着脸等着李挚天颤颤巍巍地写退位诏书,等李挚天写完了,凤来朝又换了另一块金丝帛,让李挚天写传位诏书。 李挚天写得越慢,李衡珏的脸色就越沉。 凤来朝瞄了一眼李衡珏的神情,用放在李挚天脖颈旁边的剑催促他写快点。 “爷,找到了。”公孙修一进宫就带人找遍整座宫的机巧机关,终于找到藏起来的遗诏。 李挚天身子一颤,目光落到李衡珏接过去的遗诏,眼睛里的光渐渐灰暗。 “传位给……李睢?”李衡珏笑了一声,对着李挚天道,声音阴冷,“皇爷爷,没想到你还真想传位给十一皇叔啊~” 李挚天差点握不住笔,凤来朝的剑划破他的脖颈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凤来朝喝道:“快写!” 李挚天紧紧捏住笔,低声道:“朕写完了。” 有人捧着玉玺走到李挚天身边,凤来朝示意道:“盖吧。” 李挚天缓慢地拿起玉玺,抬眼盯着李衡珏,问:“为什么?是朕对你不够好吗?” “你是问为了给你小儿子铺路,特意把我召回锦麟城。还是你明知道李泓、李栋、李睢做了什么,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亦或者,”李衡珏眼睛冰寒,如同冰刀直刺进李挚天的心,如地狱恶鬼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让人放了一场大火,将我父亲烧死的那种好?” 李挚天手一抖,玉玺掉落在地,滚了两圈,停住。 曹宜捡起玉玺,重新放到他手里道:“盖吧,陛下。” 李挚天死死地盯着曹宜,眼中被背叛的恨意强烈:“连你也……” 凤来朝:“废话少说!快点!” 李挚天沉重地重新拿起玉玺,重重地盖了下去。 “爷!闻姑娘被姚崇君劫跑了!”燕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 第61章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闻许言在一阵颠簸中醒来, 脑袋动了动,掀起眼帘,看向靠着的男人的下巴, 姚崇君也正好低头与她对视。 闻许言:“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姚崇君沉吟片刻, 道:“解释就是我劫狱了,你免了牢狱之灾,你该谢我。” 闻许言撑着虚软的身子从姚崇君怀里出来,往角落退,靠着车壁, 警惕地瞪着他。 姚崇君没有阻止她的一系列动作, 看到她跑到角落, 笑了:“你不觉得你现在的位置更危险吗?” “总好过四面受敌。”闻许言道,“我说过我不走, 你把我迷晕了带了出来,还要我谢你?” 姚崇君耸耸肩, 说:“我知道你想等李衡珏,但很可惜,他回来得太晚了。我看不过去。” “况且, ”他眯起眼睛笑,“我本打算在你们成亲那天抢亲,如今这结果也不坏。” 闻许言无语了片刻, 白他一眼, 撩开车窗帘,看着快速倒退的风景,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回西南。” 闻许言诧异地回头看他,“没有皇帝的允许,你怎么能离开锦麟城?” “你这么聪明, 不会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吧?” 闻许言:“你要反了?” “你把老皇帝气病了,现在他什么也干不了,几个儿子又被李衡珏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几个老不死的还嚷嚷着削藩,以为我不知道。”姚崇君勾了勾嘴角道,“又正正恰好李衡珏不在京中,此时不反何时反?” 这个时机着实是好。 西南是姚崇君的地方,即使是李挚天还强健时都要防着西南王坐大,独成一国。更何况大夏此时农民起义四起,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大楼,李衡珏补得了西墙补不了东墙,姚崇君此时回了西南,李衡珏未必有精力来讨伐他。 “更何况,”姚崇君靠近她,勾了勾她的下巴,“我怎能眼睁睁让你去死呢。” 闻许言侧过头去,甩开他的手。 她从醒来不久就发现自己的武功内力被封了,否则她不会和姚崇君说这么多废话。 她转身扒着车窗框,静静地看着车外风景,想着李衡珏回去发现她不在了会怎么样。 “你在想什么?” 姚崇君靠近她,在她耳边问。 闻许言冷冷道:“我劝你别学李睢。” 姚崇君挑眉,稍稍离开她一点,看着她说:“说起来,你还挺狠的。你若只是伤了他还好,没想到你直接杀了他。” “该死。”闻许言想起那时的场景,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别怕。”姚崇君抚着她的脑袋,“我已经把他丢去喂狗了。” 闻许言看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恶趣味。” 姚崇君坦然接受闻许言的吐槽,笑了笑。 闻许言看着外面,姚崇君看着她,两人没再说话。 后边追兵追得紧,所以姚崇君基本没让停下来,只要回到西南昆州,也就是姚崇君的地界,李衡珏就无可奈何。 闻许言当然想过逃跑,但没办法,姚崇君看得更紧。 李衡珏的人还是没能追上来,姚崇君的人很快就进入了昆州。 敦纯王府门口,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兴奋地等在门口,殷切地望着马车驶来的方向。 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姚崇君先下了马车。 “王爷~”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妾想死你了~” “欢迎王爷回府~” …… 但姚崇君对她们的热情反应并不大,伸手向车门方向,“言儿,我们到了。” 众人疑惑地看向马车,心里嘀咕,难不成王爷带了个美娇娘回来?那她们岂不是又多了个敌人?于是眼中的敌意和好奇更甚了。 闻许言掀开马车帘,看了门前的莺莺燕燕一眼,无视姚崇君的手,自己跳了下来。 在众人眼中,闻许言确实长得极美,但很冷,像个冰山美人。姚崇君房里不是没收过冰山美人,但如果冰山美人不在姚崇君耐心磨尽之前示好,没过多久就会被厌弃。 陌枫儿心里不屑,如今得到王爷的青睐又如何,王爷最喜欢的还是她。她仰着下巴带着挑衅看了闻许言一眼,谁知闻许言理都不理她,自顾自站着,等姚崇君带她进去。 这段时间都是在马车上过的,她早就厌烦且疲惫不堪,根本不可能对姚崇君的众多妻妾有什么感想。 姚崇君见闻许言一点吃醋的迹象都没有,不免得有些不悦,也跟着她站着,等着她和他说话。 闻许言站了一会儿不耐烦,对着他道:“姚崇君,你到底进不进去?不进去我去寻个客栈休息了。”说完转身就走。 众人见这冰山美人竟然直呼王爷的大名,倒吸一口凉气,末了,又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王爷向来不喜欢如此不敬、嚣张的女子,她们都等着这女人被收拾。 谁料到姚崇君根本不怒,反而将人横抱起,亲自把人抱进去,带着宠爱道:“当然进。” 闻许言都懒得挣扎了,翻了个白眼,心说,若是空间铃铛还在我手里,老子铁定把你拍死。 之后闻许言就被关在了敦纯王府,府里的地方都可以去,唯独不能出门。 姚崇君似乎也忙了起来,闻许言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不想知道。但只要姚崇君一有空就会来找她,他想跟她谈诗词歌赋,她就跟他说星际末世。总之,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日,姚崇君让人绑了一人带到她面前,闻许言打眼一看,竟然是陈落雨。 姚崇君:“这人跟了我们许久,我的人一直抓不到他。直到昨日才将其抓获。你认识他吗?” 闻许言看着遍体鳞伤、尚在昏迷的陈落雨,蹙眉没说话。 姚崇君又道:“不认识的话,那我就杀了他。李衡珏不缺这么一个手下吧?” 闻许言抬眸问他:“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陪我。” “陪你干什么?” “陪我睡。” 闻许言气笑了:“那你杀了他吧。若是这样,就算他有命回到李衡珏身边,他也是个死。” 姚崇君看了她一会儿,耸耸肩,“那就换一个,陪我赏花。” 于是,陈落雨就被封了内力,留在她身边。 于是闻许言陪着姚崇君在园林里赏了半天的花,在凉亭里睡了半天。 陈落雨说,大夏此时正值存亡之秋,漠北的狩佘、东北的乌陇、东面的康汩、西边的大姜、南面的南绲同时向大夏发起进攻。故而,李衡珏没办法及时来救她,希望她不要怨主上。 闻许言怎么可能怨李衡珏,反而十分忧愁,李衡珏为了她提前自己的计划,夺了皇位,接到手的却是一个烫手山芋。 如今大夏风雨飘摇、妖风四起,内有起义、朝局不稳,外有虎狼环伺、龇牙咧嘴,李衡珏心中定然还会有对她的愧疚和担忧。 她只怕他分神,撑不住。李衡珏毕竟是人,不是神,纵然他惊才绝艳,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她也怕他撑不住。 闻许言听完陈落雨的话,恨不能马上上马领兵,帮李衡珏安天下。 可恨有姚崇君这个挡路石。 “虽然我很喜欢你看我,但你的目光实在渗人。”姚崇君放下筷子,望向闻许言道,“你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你会放我走吗?”闻许言问。 “不会。”姚崇君答。 “你最近在外面这么忙,是在挡南绲人吗?” “嗯。” “你放我出去,我能帮你打仗。”闻许言说。 姚崇君盯着她,良久,他道:“你是想帮我打仗,还是想帮李衡珏打仗?” “有区别吗?” “当然有。”姚崇君说,“你若是想帮我打仗,我开心,但我不愿。你若是想帮李衡珏打仗,我不开心,我也不准。” “那我若是想帮大夏百姓打呢?” “打仗是男人的事,保家卫国也是男人的职责,怎么能让女人去做这样的事。女人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姚崇君说得理所当然。 闻许言垂眸,摇摇头笑了,她又看向姚崇君,道:“你不是总问我你和李衡珏差在哪里吗?” 姚崇君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这话,怔了怔,问:“差在哪里?” 闻许言面带认真道:“他不愿让我上战场,是因为他爱我,心疼我,而不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姚崇君还是不懂,皱了皱眉。 “在他眼里,我除了是他的爱人,还是个将军。而在你眼里,我只能是你的独属物和附庸品。” 姚崇君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道菜,自嘲道:“‘只能’这两个字用得好,可我连把你成为我的独属品都做不到。” 闻许言避开姚崇君的逼人目光,表面淡定,心里略慌地吃菜。 姚崇君和李衡珏不一样,李衡珏骨子里是个君子,向来克己守礼,但姚崇君不是。姚崇君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欲望,故而他虽没有正妻,但院里女人一大堆。 所以姚崇君将闻许言抢回来,锁在府里后,不是没想过强要了闻许言,先得了她的人,再慢慢得到她的心。反正现在的闻许言也反抗不了。但就在他想做的那晚,闻许言抵着他想靠近的身子,哭了。 姚崇君从未见过这样的闻许言,哭得很厉害,眼泪哗哗地流,姚崇君都担心她失水过多晕厥过去。他一时无措心软,跟她说不碰她,要等到她心甘情愿的那天。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他真的栽了。 闻许言胡乱吃了一通,都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放下碗筷说:“吃饱了。我走了。” “南绲人派使臣跟我做交易,说请我让开一条道,等他们杀了李衡珏,捧我做大夏的皇帝。” 闻许言收回正要跨过门槛的脚,回头问他:“你答应了吗?” “你觉得呢?”姚崇君幽深的眸子看她,仿佛在等一个答案,如果闻许言说对了,他会高兴。如果闻许言说错了,他会失望。 “大夏的敦纯王,骄傲自负,总不会和这些蛮夷狼狈为奸吧。” 姚崇君满意点头,说:“我把使臣杀了。他们嚷嚷着说我会后悔的。” 闻许言在敦纯王府住了一个多月,期间闻许言让陈落雨用他们十三卫特定的信鹰送过信给李衡珏,信的内容大概是说她很好,让李衡珏大局为重,保重身体,她有机会就会回去找他,或者等他忙完了再来接她回去。 当时姚崇君看那封报平安的信,脸都青了,但还是让陈落雨发出去了。因为这个机会是闻许言用了一天给姚崇君端茶倒水,捶背捏肩换来的。 期间姚崇君的女人们也曾经想来找茬,但还没进到闻许言的院子就被拦下了。 后来姚崇君就把这些女人遣散了。 闻许言能感受到姚崇君对她的偏爱,但很可惜,不守男德的男人是不会得到好女人的爱的。 姚崇君愤怒地问她,男德是什么? 闻许言说,守身如玉,起码第一次得是我的。 姚崇君又说,我已经遣散了内院,这还不行吗? 闻许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迟了,你已经脏了。 姚崇君怒极反笑说,难不成李衡珏除了你就没有别的女人了? 闻许言很遗憾地告诉他,是的,所以他又赢了。 姚崇君呵呵冷笑说,那是他不行。 闻许言说,他很行,我能保证。 看着姚崇君越发生气,闻许言怕刺激到他又做什么蠢事,于是她找补道:“不过,你是个好人。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姚崇君瞅着闻许言怂到不行、又嘴里不饶人地气他的样子,阴沉着脸转身拂袖离去。 姚崇君已经有五天没在闻许言面前晃了。听说前线战事吃紧,闻许言又担忧了起来。 李衡珏之前清理的人可不止有文官,武将也不少,不知道够不够人手,剩下的武将有没有能力打赢。 天已经很冷了,前天才下过雪,院里的雪被扫到一旁,她站在一棵榕树下,蹙眉思索,怎么趁姚崇君不在逃出去。风呼呼地吹,榕树上的雪被吹落下来,她抬头看,头顶蓦地出现一把伞。 她转头看去,陈落雨的娃娃脸皱成一团,“闻姑娘,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五,你担心你家爷吗?” 闻许言被关了多久,陈落雨也差不多被关了多久。 陈落雨听这话,自然知道闻许言又在想爷,安慰道:“爷这么厉害,一定能护好大夏,尽快来接您的。” 闻许言眉宇间的愁绪未散,一张纸从墙的另一边被风送了进来,落到墙边,她走过去捡起来,瞧见纸上的内容,愣住了。 第62章 这他么不是丧尸是什么?…… “毒尸情况简介、预防毒尸毒素入侵药方、被毒尸咬后的注意事项及其解决办法?”闻许言继续看下去, 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介绍和注意事项后跟着的是两个药方。 这个情况简介怎么看怎么像丧尸的情况简介,同样的得捣毁毒尸的脑子,同样的被咬后会变成一样的毒尸, 同样的变成毒尸后攻击力加倍……但不同的是, 这个毒尸竟然有药预防和可解。 此时的闻许言自然没怀疑这毒尸是她之前所在末世的丧尸,她那个世界虽也有疫苗和治疗的药,但她不太信这个世界也能研制出药来。毕竟这可是个古代世界啊。 “毒尸是什么?”闻许言问。 陈落雨怔了一下,拿过闻许言手里的纸看了一会儿,脸色凝重, 道:“真被爷猜中了, 那种怪物竟然是有人蓄意养的。” “怎么回事?”见陈落雨似乎知道什么, 闻许言忙问道。 陈落雨大致说了一下关于他们发现这种怪物和李衡珏的猜测。 “玉书猜这种东西很可能会被投放战场?” 陈落雨点点头。 闻许言思忖一会儿,蹙眉低声道:“恐怕已经投放战场了。而且这种怪物很可能有脱离控制的, 已进入大夏朝境内。所以他们才会广发这种注意事项的广告。” 陈落雨头皮一紧,背脊有些发凉。若是这种怪物在战场上还好, 一旦进入境内,普通百姓面对这种怪物,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类似丧尸的东西, 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会被人驱使投放战场。除了西南,其他地方还有这种怪物吗?为何北边、南边、东边、西边几国会同时像大夏发起进攻?是有预谋还是巧合?是谁在制造这种怪物? 有些答案,闻许言几乎可以肯定知道。而有些答案, 却模糊不清。 蓦地, 她脑中一闪而过那个她在皇帝寿宴上见过的、神似祝图阳的人的面容。这到底只是巧合,还是……那个人也过来了? 再联想司临频繁闭关……她必须尽快找到司临聊聊,也许司临知道什么。 “小五,我要离开敦纯王府。”闻许言注视着陈落雨,“你得帮我。” 如果陈落雨知道闻许言要干什么, 他一定不答应她。但是迟了,他已经答应了。 “大夫!快叫大夫!!!”陈落雨惊慌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大喊。 姚崇君留下来看着闻许言的侍卫柳九看见陈落雨慌张的样子,从屋顶上飞下来问:“怎么了?” 陈落雨手上都是血,抓着柳九的手臂,声音焦急:“闻姑娘自杀了!快去找大夫!” 柳九瞳孔骤缩,叫人赶紧去找大夫,他则往闻许言的房内走去。 闻许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脆弱,手腕被陈落雨用手帕包了起来,但是鲜血仍渗出手帕,往下渗滴。 柳九紧皱眉头,心里有些不知所措。此事必然要报给王爷,他根本处理不来。 第二天,姚崇君就慌慌忙忙地赶回来了,直往闻许言的房里跑。 “言儿!” 闻许言看了闯进来的姚崇君一眼,转开视线。 姚崇君看着闻许言手上的伤,心里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又心疼又生气,他坐在闻许言的床边,盯着她,“吃药了吗?” 旁边一直候着的丫鬟道:“闻姑娘不愿吃药。” 姚崇君皱眉,吩咐道:“拿药来。” 姚崇君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药,语气温软:“言儿,吃药。” 闻许言盯着空气中的某处,不说话。 姚崇君叹了一口气,威胁道:“你不要逼我亲自用嘴喂你。” 闻许言赶忙坐了起来,用未受伤的手拿过药碗,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喝完后又躺回去,翻个身背对姚崇君。 “你到底想干什么?”姚崇君问。 “放我走。” “不可能。” 闻许言又不说话了。 姚崇君把她翻过来,闻许言瘪着嘴,红着眼睛看他。 姚崇君抚了抚她的发,眼神偏执执拗,沉声道:“除了放你走,什么都可以。” “你别想着用同样的方法逼我。明天我就带你去前面,我死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姚崇君咬牙道,“所以你想都别想跑。” 闻许言早就知道即使她以死相逼,姚崇君也只会防着她去死,而不是被她逼得将她放走,所以闻许言这一举也不是真要逼姚崇君放她走。她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姚崇君带她离开王府去前线,战场局势变幻莫测,容易兵荒马乱,她逃走的机会就会大些。 军营的人看见姚崇君带着一个女子回来时,都有些震惊,互相交换眼神。 闻许言被姚崇君抱下来,她的鼻子动了动,空气中有很浓郁的药味儿,她问:“在煮什么药?” “预防毒尸的药。”姚崇君将她带回自己的帐中,“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回来再跟你说。他们在等我商议下一步的作战方案。”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记得吃药。外面有人守着,你别想跑。” “哦。” 姚崇君没带陈落雨来,只带了闻许言。 众将军在帐里猜测主上带回来的女子到底是谁,猜得热烈,姚崇君一进来,众人就立马停了嘴,仿佛八卦的不是他们。 “主上,那位姑娘是?”魏行试探道。 其他人都屏住呼吸,偷偷瞄向姚崇君。 “夫人。”姚崇君淡淡道,虽然表面淡定但心里因为自己说出的两个字而兴奋。 “哦哦!”魏行恍然,“是在锦麟城娶的吗?” 一想到他并未与闻许言成亲,刚才那点兴奋就像小火苗被水浇了一般瞬间熄灭,他的脸色冷了下来,道:“怎么,你觉得你能打赢南绲了吗?还有这份心关心我?” 魏行:“……”谁知道主上的脸怎的变得这么快? 有人忙出来打圆场,众人迅速回归正题。 闻许言想出帐看看,却被门口守卫拦住。她既无奈又生气,只好等姚崇君回来跟她说那毒尸的具体情况。 等着等着,闻许言就在帐中的床上睡着了。 到了晚上,姚崇君才回来,看见闻许言睡在他床上,眼神一暗,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心中有些痒痒的、热热的。任是哪个男子看到心爱的女子睡在自己床上,都会忍不住心猿意马、想干点什么,更何况他是个很正常的、不喜欢委屈自己的男人,而不是李衡珏那样的伪君子。 正在姚崇君正俯下身想干点什么的时候,闻许言突然睁开眼睛,被眼前的大脸吓了一跳,忙一打滚离开危险范围。 “姚崇君,你想干什么?”闻许言抱着被子防备道。 姚崇君眼里含着失望,叹了一口气道:“唉,就差一点点。” 闻许言抿紧嘴唇,冷冷地看着他。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不是没得逞吗?况且你睡我床上,总得让我收点好处吧?” “那你让人给我找另一处住着,我不睡你这里!” “军营物资紧张,人数众多,没有多余的地方了。”姚崇君无赖道。 “那你去和别人睡。” “我不。” “那我不睡了。”闻许言爬到离姚崇君远一点的另一头床边,自顾自穿鞋。 姚崇君皱眉,“言儿。” 闻许言不理他,穿好鞋就走到一边蹲着,蹲了一会儿又跑到姚崇君附近快速拿了一个矮凳,又迅速跑开到原来的角落坐着,仿佛姚崇君是什么洪水猛兽。 姚崇君看着她这一番动作气笑了,抱着臂想看看她能坐多久。两人僵住了,仿佛空气都是凝滞的。 帐内不冷,放了好几个火盆,要不然闻许言也不会在床上睡得这么快。闻许言拿着小炭条在地上胡乱地画,一会儿写“李玉书”三个字,一会儿画个星星,一会儿画个圆形,一会儿画个三角形…… 闻许言写画的笔划都很简单,姚崇君虽然看不清她在写画什么,但看见笔的走向,他也能猜出来。 看到“李玉书”这三个字的时候,姚崇君的额角青筋跳了跳,面色瞬间黑沉,想着他真的是太惯着闻许言了。 他刚想起身去把人抓过来,就听到闻许言问:“姚思运,毒尸是什么?” 思运是姚崇君的字,闻许言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字,也许带着讨好的意味儿。姚崇君的暴戾气息瞬间消退了大半,暗骂自己没出息,被一个女人操纵了情绪。 闻许言抬头望向阴晴不定的姚崇君,眨了眨眼,心道,打破冷战氛围失败了?她急切想知道那个毒尸,好不容易示好一次,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 闻许言咳了一声,又试探地递台阶:“思、思运,那个毒尸是个什么情况?” “再叫一次。” “啊?” “再叫一次我的字。” “思运?” “嗯。再叫一次。” “思运。” “嗯。再叫一次。” 闻许言无语,觉得姚崇君有点得寸进尺了,“你到底说不说?” 姚崇君朝她招招手,说:“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闻许言迟疑地站起来,拿着小矮凳走到姚崇君五步远的地方坐下,说:“说吧。” 姚崇君:“……” 闻许言:“说呀。” 姚崇君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随了闻许言的意大致说了一下毒尸的情况,和闻许言之前捡到的那张纸介绍得差不多,她拿出那张纸问:“这样的广告是谁发的?” 姚崇君走过去拿来看了看,说:“官府发的。” “你们煮的药就是按照这个药方煮的吗?” “嗯。” “有用吗?” “有。”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种毒尸可能会升级啊?” “升级?” “就是……”闻许言眉头微皱,手上比划了一下说,“就是毒尸有一天会变成毒性更强的毒尸,攻击力更强,速度更快,即使有这个预防药物和治疗药物也不管用。” “怎么会?”姚崇君一脸不解,“难不成毒会自己下大剂量?” “……”果然没人想过吗?! 闻许言一脸忧心忡忡地让姚崇君带她去看他们绑回来给大夫研究的毒尸,看到所谓的毒尸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凉了。 这他么不是丧尸是什么?!虽然看起来只是低阶丧尸,哦,不能说虽然,应该说竟然有低阶丧尸,那么有没有可能还有中、高阶丧尸,只是还没出现,而大夏人因为没见过中、高阶的丧尸,所以也不可能研制出预防和治疗的药物。 一旦幕后的人养出或者放出中、高阶丧尸,现在大夏还能和四周抗衡的局面就会变成一边倒。 到时候,大夏将倾。 三天后,闻许言没想到她的担忧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令人措手不及。 第63章 “万一你被咬了,我还能…… “你先去, 我去解决一下急事儿。”张三跟另一个巡夜的兄弟说了一声,就急匆匆地跑到离营地五十米远的角落,脱下裤子放水。 张三正因得到释放而舒服地松开眉头时, 突然一只手拍了怕他的肩膀, 他以为是跟他巡夜的兄弟来催他,不耐烦地回头,“尿个尿你也催,等一——” 一张狰狞的脸冲击着他的眼球,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啊!!!!” 惊惧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 深夜, 锦麟城, 皇宫, 文渊殿。 李衡珏倚靠着椅背,手肘撑着扶手, 单手支额闭眼小憩。烛火光影打在他俊美的脸庞,加深了五官的轮廓阴影, 他密长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睁开了琥珀色澄净的眼睛。 他从一个可怕的梦中惊醒了,但在他醒来的那一刻, 梦里的东西就全忘了。 他揉揉额头,坐了起来,继续处理公事。 李衡珏将近两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容不得他休息。 敌袭的四面都派了兵,处理毒尸的方法也都由寇晗写明,江家印制,江家、公孙家、听音阁派人分发,几乎可以保证大夏百姓每人一份。 孟莞代表朝廷写的《告大夏百姓陈情书》从泱泱大夏数百年强盛国祚到如今羸弱不堪、被四方蛮夷觊觎窥探, 再到大夏正处存亡之秋,需大夏百姓给予支持等内容,慷慨激昂,令人读了不由得让人潸然泪下又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充军报国。 此陈情书也通过各个渠道发布,更有各地的士子在茶楼、酒楼等公共场合激昂解读,力让白衣们也能听懂,激发其爱国之心。 更有新帝李衡珏亲手写的《思诏》,是新帝反思了农民起义的原因以及后续朝廷的承诺。此诏一发,也经各种方式传进农民的耳朵里。有些以为走投无路的农民开始动摇,有些本就不那么坚定的农民干脆放下武器,拿起锄头回家种田。 当然还有一些顽固分子,由李延清和孟莞去处理。先由孟莞游说,若是游说不了,则由李延清去打。 由此,国内的农民起义也渐渐平息。 看起来局面似乎有些平缓了,不像最开始的那样措手不及。 但是李衡珏知道,时间越久,情况可能会越来越糟。 门外大风呼号,吹得门窗嘎吱嘎吱响。李衡珏起身走到窗前,雪花被风吹进来落到窗沿,或者刮到他的脸上。 他伸出手指,捻了点白雪在指尖,但一点残雪很快就消融在指尖。 闻许言曾同他说过,她是南方人,鲜少见过雪,还想着等冬天到了,和他一起打雪仗。 李衡珏想起闻许言,嘴角不自觉上扬。由于平时太忙,他连想闻许言的时间都不敢太多,怕自己一思念起来就会停不下来,只好每天给自己设好规矩——每天只能想半柱香的时间。 雪花沾染上他的睫毛,染白了,发上也渐渐落了白。但李衡珏仿佛感觉不到冷,只是看着窗外的梅树出了神。 高福端着药走进来,看见李衡珏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任由冷风寒雪吹着,差点吓坏了,忙把药给旁边跟他进来的小太监,快步走过来,关紧了窗,给李衡珏拍拍身上的雪,痛心疾首道:“陛下,您可得保重龙体啊!” 李衡珏任由高福给他处理身上的残雪,处理完后,他转身坐回书桌后面,静默地拿起桌上的奏章看了起来。 高福叹了一口气,将药碗端了上来,道:“陛下,该喝药了。” “嗯。” 李衡珏丝毫没有要动手端药喝的样子,拿起朱笔开始批阅。 “陛下……”高福想再劝,门外突然传来凤来朝的声音——“爷,寇晗来信。” “进来。” 凤来朝推开门,一身风寒快步走了进来,拿着一个信筒递到李衡珏手边。 李衡珏接过信筒打开,拿出里面的一卷信纸,垂眸阅览,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突然,李衡珏侧头猛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凤来朝着急唤道:“爷!” “陛下!”高福满眼都是惊慌,转头吩咐其他人叫太医。 李衡珏捂着唇嗑了一阵才停了下来,抹了抹嘴边的湿意,把手凑到眼前,玉白的手上的一片鲜红。 他眉眼淡淡,毫不意外,因为这并非第一次了,“帕子。” 高福心疼又揪心地递上帕子。 凤来朝眉头皱成深川,担忧又着急:“怎么又……” 李衡珏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吩咐道:“让他们立即进宫。” 他们,自然指的是朝官们。 高福应了一声,忙转身去叫人传召。 凤来朝看了一眼桌上的药,道:“爷,您还没吃药。” 李衡珏在侍女端来的水盆中洗了洗手,又用新帕子擦手。 “您若是不吃药,就别怪属下跟闻姑娘告状了。”凤来朝不要命似的威胁道。 李衡珏擦手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瞧他一眼,冷意直窜凤来朝的天灵盖,但凤来朝硬是忍住没退缩,眼神闪了闪之后恢复坚定。 他的眼神告诉李衡珏,他是十分坚定地想告状。告状,他凤来朝是认真的。 李衡珏盯着药碗片刻,抬起来就喝下了。心里嫌弃,没有言言亲手喂的蜜饯,这药竟苦比千百倍黄连。 *** 瑾州。 薛剑叼着一根草,来来回回地点刚送来的几千门大炮和几万条火铳。 “这是新研制的大炮,改良版第十版。这是第十二版改良火铳,可以同时填上好几枚弹药,连续发射。”送来的武备的人介绍道,接着他又开始介绍这些改良大炮和火铳的用法。 薛剑听得差点嘴里的草都叼不住了,眼里发光,一脸对新武器的跃跃欲试。 他拿起一把火铳,按照说明填充弹药,对准武场上的靶子,连射几下,次次中的。 介绍人惊讶地看向薛剑,道:“我们当家的还说这次的改良火铳虽说能同时填几枚弹药,但可能准头会有些许偏差。没想到这位将军一下子就能射中靶心,实在厉害。” 薛剑正想得意几句,旁边检查火炮的傅观闻言道:“薛将军只有一只眼,本就准头不好,也许是两个不准,碰起来就准了呢。” 薛剑的脸一下子黑了,骂道:“傅观,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公孙奇看了看两位剑拔弩张的将军,忙道:“两位将军,草民已将武备送到,就先行告退了。若后面有关火器的相关事宜,可派人去找我,我一定尽心尽力为各位答疑解惑。” 傅观朝公孙奇行了一礼,“多谢公孙大家鼎力相助。” 薛剑也跟着感谢:“多谢!多谢!” 等公孙奇走后,薛剑迅速叫人来抢装备,傅观看着薛剑的人高高兴兴来搬东西,蹙眉道:“薛剑,你要点脸行吗?你们颍州军用得了这么多?” “我这不是给你留了点吗!”薛剑理直气壮,“我好心从颍州带人来支援,拿多点怎么了?” 一个月前瑾州的守将战死沙场,瑾州军群龙无首,差点被敌军一举击溃,傅观就是在这个时候持李衡珏的令顶上了守将的位置。傅观是傅鸢儿的娘家人,也是李衡珏十三卫中的第十卫卫长。 傅观临危受命,但由于尚未有军威,他指挥瑾州军并不太顺手。后来有一次,傅观深陷敌阵中,其他说好的要来救援的瑾州军看着嗜血啖肉的毒尸怂了,没敢上前救人。就在这时,薛剑领着两万颍州军从天而降,将傅观救了出来。 按照这种发展,傅观应当是要感激薛剑的。只是薛剑身上的匪气屡次挑衅他这个落魄世家贵公子的宽容平和性子,他后来也懒得和薛剑客气了。 对于薛剑嘲笑他治军不严,他忍了,确实如此。后来,他痛定思痛,治军比薛剑变态多了。薛剑又说他,该严不严该松不松,如何赢得将士们的崇仰。傅观又认真反思了。 直到朝廷和江家的物质送来,薛剑占走大半,美名其曰你们瑾州军吃苦耐劳一点,才能保持治军严谨。傅观这才悟了,敢情人家就等这一刻,于是救命恩人的滤镜就彻底碎了。 “嘿嘿嘿,有这些宝贝,还怕它奶奶的毒尸?!”薛剑抱着一支火铳爱不释手,“公孙家真是了不得,才两个月不到就改良了这么多版,大夏不赢谁赢?” 一声嘹亮的叫声引起傅观的注意,他抬起头,一只宽翅大鹰盘旋空中,他眯了眯眼,吹了一声口哨,那大鹰就冲着傅观飞了下来。 傅观抬起胳膊,大鹰乖巧地缓下速度,停站在他胳膊上,他从大鹰的爪子上解下一个信筒,拿出里面的信看。 “写了什么?”薛剑突然凑过来问道。 傅观吓了一跳,斜了他一眼,把信给他看。 薛剑看了一会儿,皱眉骂道:“没完没了了是吧!这高级毒尸是什么东西?!还是没药可医的!这群鳖孙!老子非要灭了它祖宗十八代不可!” 傅观面色严肃,吩咐下属叫其他人去他帐内开会,然后薅着骂骂咧咧的薛剑的领子走:“别骂了,赶紧想想怎么办。” 与此同时,在漠北的竹山也收到了信,他将信递给罗贤,罗贤抚着下巴胡须道:“此时的狩佘虽不足为惧,但仍需要做好打算。” 上回闻许言就将狩佘打得溃不成军,歼灭了狩佘绝大部分主力,还俘虏了狩佘的主帅骑长俊和六皇子储沅。此时的狩佘虽有毒尸在手,但却没有更多兵力进攻大夏,只是在旁边时不时放出毒尸以作袭扰。 东北匡州。 陆定端坐在帐中,闭着眼,两只手臂撑在腿上,威严肃穆。 帐外,江复看着信鹰送来的信,突然觉得寂寞如雪,自语道:“乌陇国也没有毒尸,传信给我也没什么意思啊。” 陆愿生兴冲冲地回了军营,第一个见到的是江复,他兴奋道:“江公子,我谈成了!他们国主说今日要八万两就不发兵。” 江复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道:“等会儿你进帐里最好是一脸悲痛地跟你爹说你谈成了。” 陆愿生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因为我总感觉你爹的刀饥渴难耐了。虽然这钱是我付的,但是他似乎比我还心痛。” 陆愿生:“……” 陆愿生转头就走。 江复问:“你去哪?” 陆愿生挥挥手:“我去砍一下价。” 江复:“……” 帐内,曾被称为大夏定国神将的镇国公陆定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乌陇国如今竟然变得这么怂了,他总觉得他自请来这里有点大材小用了。 叹完气,镇国公默默在心里盘算八万两能为百姓做多少事。不然,若衍儿没能谈到五万两以下,他还是出兵吧。 两个时辰后,陆愿生又兴奋地回来报价,说谈到了四万两。 江复竖起大拇指:“陆公子口才真是绝。” 陆定:“……罢了。衍儿,干得不错。” 江复总觉得那句“罢了”带着一点遗憾…… 陆愿生:“是爹的名声镇住了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陆定表面淡定,心中得到些抚慰,好歹他坐在这能赚四万两。接着他又默默盘算四万两能做多少事。 *** 西南和中央完全割裂,姚崇君自然没收到有更高级的毒尸被放出了。所以更高阶的毒尸突然袭击军营,他们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些来袭击的毒尸和之前在战场上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毒尸,眼球是全白的,眼球边上有一点淡红。攻击力和速度很强,而且竟然有伪装意识,所以才会悄无声息潜入军营。 一阵混乱后,闻许言被姚崇君带上了马,紧急撤退。 “这是高级丧尸!”闻许言喊道,“我和你说过的,比以前的那些毒尸更厉害,现在的药已经不管用了。” 姚崇君怀抱着闻许言,策马奔腾,脸色凝重看向后面追来的一群毒尸,沉声道:“我现在知道了。” “那你还不快点给我解药!”闻许言眯着眼吼道,冷风灌进她喉咙,干干凉凉,“万一你被咬了,我还能送你一程!” 姚崇君:“……” 第64章 “你脑子里到底在装什么…… 姚崇君:“……你到底是想让我解封你的内力, 还是坚定我封你内力的决心?” 闻许言不管他此时内心有多复杂多抑郁,只想保命:“快啊大哥!我觉得你保护不了我,我危在旦夕啦!” 姚崇君磨牙:“我能护着你!” 闻许言回头看见紧追不舍的丧尸就离他们几米远, 感觉丧尸下一秒就能咬到马尾了。她倒抽一口凉气, 吼姚崇君:“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信!你这么普通,为什么这么自信!你跟丧尸说你能保护我,你看它信不信你!” 姚崇君被吼得耳朵麻,揉了揉耳朵,闻许言就在他身上搜罗了起来, 姚崇君抓住她的手摁住:“别动。” 闻许言哭丧着脸说:“我不想跟你一起死!” 姚崇君眼神复杂地盯了她一会儿, 妥协道:“我自己拿。” 闻许言拼命把上扬的嘴角往下压, 可怜巴巴地盯着姚崇君的动作。 姚崇君不情不愿拿出解药递给她,闻许言立马抢过来一口气吞了, 闭着眼感受体内的气息。闻许言的内力需慢慢回转,她也急不了。 “我的铃铛呢?”她伸出手问姚崇君。 姚崇君从自己脖子上扯出一根绳子, 绳子上就绑着闻许言的空间铃铛,闻许言皱眉嫌弃道:“怪不得我都找不到,原来你随身藏着。” 闻许言把空间铃铛抢过来, 挂在自己腰间,拍了拍姚崇君的肩膀说:“你往前面坐。”说完,她抓着姚崇君的肩膀借力翻身坐到姚崇君背后, 两人背对背坐着。 “姚崇君, 这马能不能再快点?丧尸的爪子快抓到我了!”闻许言一边朝丧尸扔百发百中板砖,一边吼道。 “你抓紧我,小心点。驾!驾!” “姐姐我玩丧尸的时候,你还在敦纯王府喝奶呢。就是你这宝马确实不如我们那儿的宝马,啧。” 两人一路策马飞奔, 因丧尸的追逐不知不觉和大部队脱离了。两人一马闯进了一片密林,又根据密林的复杂地形,甩开了丧尸。 “停——停一下。”闻许言说。 姚崇君勒住马,停了下来。 闻许言迅速跳下马,眸子泛红,脱了自己外衣用刀划成几截,对姚崇君说:“我完了,我刚才被咬了。快,”她给姚崇君递上布条,“快绑住我!” 姚崇君瞳孔骤缩,上上下下扫了闻许言几遍才发现她手臂上有一个伤口,他没接布条,而是抬起她的手臂,眼中罕见的焦急:“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 “别问什么时候了!”闻许言着急道,“你快绑住我!我变成丧尸你肯定打不过我!快点!” 姚崇君咬咬牙,还是听闻许言的话把她绑了起来,之后又去捡了几条树藤捆了几圈,捆得严严实实的——闻许言要求的,她的原话是“我疯起来自己都怕!” 闻许言坐在地上,靠着树干,身子一阵泛冷一阵泛热,心中想吃新鲜血液和肉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眼睛越来越红,趁着自己还没失去理智,她赶时间说遗言:“姚崇君,我、我真疯了之后……你把我杀了也好,留着我也好,呼~麻烦把我的遗体送去给李衡珏……” 姚崇君紧紧抱着她,摇头:“不不不,你不会死的……”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等会儿我转头就能咬到你了傻逼!” “我不会离开你的,言儿。” 闻许言:“……嗷~”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吼声。 “我特么死了都不能回到他身边吗……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没有结果的。我真的求你了,别做男二,男二没啥好结果。你做自己的男主不好吗?”闻许言劝了几句,姚崇君越抱越紧,差点把她勒断气,她默默把视线从姚崇君鲜嫩可口的手上挪开,“你是想让我还没疯就死在你怀里吗?” 姚崇君松了松,不说话。 闻许言继续说遗言:“帮我把我交给他,说我爱他。让他把我的尸体烧成骨灰,然后再埋在他寝殿旁的一棵树下。对了,”她突然想起她前世看过的某些变态偏执狂小说,“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疯,但悲伤过度可能会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你要跟他嘱咐一句,说骨灰千万不能吃,不然可能会拉肚子。到时候我可能会变成一坨粑粑……想想真是可怕呢。” 姚崇君莫名地头皮一凉,难以理解但又有些难过道:“你脑子里到底在装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此时又是夜晚,他怕出去找路遇到毒尸会死得更快,他早就带闻许言走了,也不会让她在这里扎他的心,听她说她给另一个男人的遗言。 闻许言嗷嗷嗷叫了几声,突然悲从中来:“嗷~我他大爷的还没和李衡珏成亲就被你劫出来,现在都快死了……呜呜呜呜~我喜欢他两世,竟然都还没来得及和他做、爱、做的事呜呜呜呜嗷嗷~我他么亏死了呜呜呜呜呜~啊嗷嗷嗷~我死不瞑目!” 闻许言悲着悲着就疯了,逮着姚崇君就咬,幸好姚崇君躲得快。 姚崇君皱着眉,手足无措地看着闻许言五官狰狞,冲他龇牙咧嘴。 “言儿……”他想靠近,又被闻许言吼地一声吓退。 突然,姚崇君听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脚步声。他赶忙把剩下的布条塞到闻许言的嘴里,堵住她的声音,然后抱着她躲到灌木丛中,警惕地盯着脚步声方向。 “奇怪,明明是在这啊……”司临拿着一个吊坠现出身,疑惑地左右探查,像是在找什么。 姚崇君看到是司临,松了一口气,惊喜喊道:“国师!” 司临一回头,看到姚崇君抱着被捆得紧实的闻许言出来,他还没来得及怒斥姚崇君,就看到闻许言猩红的眼睛,愕然道:“她被咬了?” 姚崇君放下闻许言,沉重地点点头。 司临靠近闻许言,仔细检查,说:“三代目丧尸,还能救。” 他从空间铃铛里倒出几十管药剂,他蹙眉沉默地看着这一地的药剂,半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姚崇君道:“我忘了哪个是解药了。” 姚崇君:“?” 姚崇君:“……” 姚崇君又不敢骂人,怕得罪了闻许言的师父以及目前的救命恩人,只是眉头皱得死紧,翻看地上的各色液体药剂,但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呜呜呜呜……”闻许言还在疯狂地挣扎,手上和脚上的树藤已将她白嫩的皮肤磨破,红肿不堪。 姚崇君从闻许言身上收回目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司临道:“我看这些药似乎都有两种。你一一在我身上试过,若是能找到解药,就能给言儿用了。” 司临怔了怔,慎重道:“敦纯王,你要想清楚。试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万一你对其中一种药过敏,或者这里面没有解药,你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姚崇君又看了闻许言一眼,眼中都是心疼,道:“管不了这么多了。” 司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姚崇君去找了许多树藤,将自己的衣服割成一条条的,然后叫司临先把自己绑起来。 姚崇君坐在闻许言身边,仰视司临,等着司临绑他。 司临又再三问姚崇君是否确定,姚崇君点头,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将姚崇君绑起来。 姚崇君趁着司临绑他的空隙,沉思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将闻许言的遗言说出来,其中夹杂着他自己遗言:“……将我和言儿的骨灰掺杂在一起,再交给李衡珏,这样即使李衡珏想分开我们也不可能了。对了,一定要告诉李衡珏那个伪君子,骨灰不能吃,否则会毒死他——当然,如果我能毒死他,也是一桩功德,但言儿不喜欢被吃……” 司临的嘴角抽了抽,绑上最后一个结,神情十分复杂:“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吃骨灰。” 姚崇君面色十分认真且带着鄙夷:“李衡珏这个变态能做出来的。” “……”司临拍拍姚崇君的肩,语重心长道,“我不会让他吃的,你放心。” 接下来,就是司临将闻许言嘴上的布条拿下来,闻许言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姚崇君的肩上,姚崇君痛得额头沁出汗水,但竟然笑了,“言儿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主动。” 司临时常对这些凡间年轻人的爱情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闻许言都快咬下姚崇君的一块肉了,司临赶忙给闻许言打麻醉针,将她扒拉开。 姚崇君眼睛很快全红了,冲着司临怒嗷,仿佛被绑住的老虎。 司临被姚崇君的一声吼差点吓掉了手里的针,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针筒,吸进第一支绿色药剂,然后给姚崇君打了第一针。 第一针打完后,姚崇君立马就晕了过去。司临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扒开姚崇君的眼帘看了看,眼球还是红的,看来这个绿色的药剂大概是麻醉之类的。 其实这种试药很不科学,也很不严谨,但由于条件过于简陋,只能这样试一试了。 这些药是他前段时间回到闻许言原来的世界拿的。那个世界变了很多,这些药剂虽然变便宜了,但不太好找了,他当时赶时间,只好把仅剩的这些都打包带走了,由于太赶,说明书可能不小心掉了。 司临又试了几种药剂,终于在蓝色的药剂上试成功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姚崇君基本恢复正常,只是又晕了过去,估计是其他药剂的副作用。 然后司临给闻许言打上真正的解药,闻许言昏睡了过去。 司临这次能够突然出现在这,是因为有李圭的施法将他瞬移到闻许言的身边,他来找闻许言是有事情要说的。没想到一来就碰上闻许言被咬,司临也算来得巧,救了自家徒儿一命。 又等了大概一个时辰,闻许言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见满脸关切的司临的大脸,她差点又厥过去了。 闻许言闭眼,又睁开,发现自己确实没做梦,开心道:“师父,是你救了我?我没变丧尸?!我不用死了!” “也算吧,”司临摸摸鼻子,斜睨了一眼昏睡中的姚崇君道,“姚崇君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闻许言跟着看过去,发现姚崇君面色通紫,眼睛紧闭,好像中了毒,又看到他肩上鲜血淋淋,似乎被什么野兽咬了一口,问司临:“姚崇君怎么了?” 司临挠挠额头,将姚崇君试药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强调道:“完全是他自愿的,我可一点都没强迫!” 闻许言沉默了一会儿,消化一下心中的感动和矫情,专注到救人这方面来,“那他现在是虽然不会变成丧尸,但是在试药过程中与其他药发生了反应,导致中毒了?” 司临点点头,迟疑道:“现在看起来大概是这样的。” 闻许言想站起来,突然发现她还被绑着,忙道:“师父,你先给我松绑。” 司临:“哦哦~” 解开绳子后,闻许言走到姚崇君身边,跪坐下来,扒拉一下他的眼睛,又捏开他的嘴巴看舌头,然后检查一下身体上是否还有别的异样,看完后,她转头对司临说:“你的那些药剂呢?” 司临将收回去的药剂又放了出来,闻许言在其中挑挑拣拣,看到一支橙色药剂时眼前一亮,惊喜道:“师父,没想到你这个东西都能拿到啊!姚崇君有救了。” 司临一脸茫然,他在那个世界待的时间不多,时常失踪,自然没有闻许言了解得多。 闻许言赶忙给姚崇君打下那支橙色药剂,紧张地盯着他的反应,直到他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身子也不发热,呼吸开始正常,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放松紧绷的神经,坐在地上,才有空问司临:“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答反问:“你知道这次为什么四面邻国突然攻击大夏,并且丧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闻许言摇摇头。 “那你还记得你穿越时身边的人是谁吗?” 闻许言面色一凛,冷冷道:“祝图阳。” 第65章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司临点点头道:“此事皆因他而起。我不久前才意外得知你同他有缘线, 所以我来这就是来带你去凉州的,我需要顺着你同他的缘线找到他的位置。” 世界是联系的,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着不同的缘线, 连着与他们有关系的人。两人的关系不同, 两人之间的缘线颜色就会不同。例如两人有姻缘,那么两人相连的线就是红色的,而缘分的深浅也决定着颜色的深浅。 凉州,正是西姜想攻入大夏的必经之路。 司临将闻许言拉过来的时候,曾经意外把祝图阳也拉了过来。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祝图阳当时是因在闻许言身边才被拉过来的, 他只当是因为时空波动, 不小心将路人卷了过来。 司临曾特意找到过祝图阳, 说他能送祝图阳回去原来的时空。当时祝图阳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却趁司临不注意跑了。 司临想着既然祝图阳不想回去, 那他也不好逼人回去,反正这个世界多一个穿越者也不会怎么样, 所以他后来就没管了。 没想到界门在近几个月越发地不稳,司临甚至能感觉到异世的东西也进来了。他原本以为是因为他将闻许言带来这个时空才导致界门不稳定,所以他时不时要闭关去将界门关稳。后来李圭跟他去了一次看界门, 李圭发现是有别的力量想强行打开界门,界门才会如此不稳定。 然后司临就想到了那个意外的穿越者祝图阳。他不知道这个穿越者到底为什么想强开界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量动荡界门, 总之, 丧尸的突然出现证明了祝图阳确实能开界门,而且能把异世的东西都拉了过来。 这次是丧尸,那么下次又是什么?那边的丧尸可以说是最低级的怪物,而丧尸都足以让大夏剧烈动荡了,如果是别的怪物来到这个时空呢?那么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时空会变成什么可怕模样? 或者, 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别的怪物出现在了这个时空,只是那个人还没放出最后的杀手锏。 “找到他,然后杀了他,就能解决现在大夏的危机吗?”闻许言眼中的希望冉冉升起。 司临负手而立,端的一派高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侧头看她:“小言,那要看你怎么选了。” 闻许言愣了愣,问:“什么意思?” 杀了幕后人并不能完全解决如今的困局,司临有其他解决如今这个困局的方法,但他并不想用那个方法。 后来,他曾在房中沉思了好几天,却始终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而大夏危在旦夕,即使他再不愿,也不得不来找闻许言。 十二天后,大夏的天上将会有超级月亮出现,是灵气最盛的时候,司临可以借月华灵气将界门打开,一旦完全打开,那么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将会被带走回到原属的时空,司临称之为——修正。 但是按照司临如今的仙力,他能借月华灵气打开界门已是极致,一旦打开门,他就关不上了。 “那要怎么办?”闻许言问。 “你我身上的空间铃铛能提供一点灵气,但这也还不够。”司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向闻许言,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闻许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需要我?” 司临点点头,道:“我昔日为了将你拉过来,又不被时空修正,维护时空稳定,在你身上注入过一股仙力将你保护隐藏了起来。” 闻许言了然,道:“如果师父将那股仙力收回去的话,就能关上界门?” “对,但是你会……” “我会怎么样?会死吗?”闻许言不知心中什么滋味儿,有种能解决大夏困局,帮到李衡珏的欣慰,又有种微妙的、对死亡的不甘。 “当然不会死。”司临摸摸她的头,“但是你会被修正,回到你原来的时空。” 闻许言的心微微酸涩,觉得这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她沉默地扒拉手指,良久,扬开一个勉强的笑道:“原来我和李衡珏真的没缘分啊。” 司临心疼地看着闻许言,说:“你也可以不走。” “但是那些东西会永远留存在这里,消灭不掉是吗?” “东西”指的是引起变异的病毒,或者说在司临角度所说的“邪气”。 即使暂时消灭了那些怪物,但怪物体内的病毒会永远留存在这个时空,也许在某个时刻,又会感染培育出其他怪物。而大夏却未必能撑住下一次的怪物横生。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呢?” 司临这话其实就是想安慰闻许言,也是在暗示她,也许她可以赌一赌。 但是闻许言向来不喜欢赌,也不愿意赌,她的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 还剩十二天,闻许言要跟司临从昆州去凉州,接着解决祝图阳。算一算,根本没时间再回到锦麟城了。 她以为即使她和李衡珏总是在分别,但终有一日,他们仍能再见面,然后两人成亲,一起过一辈子。但没想到,上次一分别,便是永远了。 闻许言抹了一把脸,尽量看起来不这么难过,笑了笑说:“这个先不说了。我们得赶紧去凉州了吧?” 见闻许言故作轻松,司临也不好戳破她的伪装,道:“先把敦纯王送走吧。” 闻许言回头望向姚崇君,却没想到姚崇君竟然醒了,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她。 闻许言心里一咯噔,试探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都听到了。”姚崇君说。 闻许言愣了一下,说:“哦。” 她避开姚崇君的视线,去将他扶起来,姚崇君握住她搀扶的手,问:“你会怎么选?” 闻许言不答,带着他往马的方向走,姚崇君的力气加重,红着眼睛,咬牙问她:“你会怎么选?” 闻许言觉得吃痛,但忍着不说,挑眉道:“不管我怎么选,这两天都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 “我不会让你走的!” “由不得你。师父,帮我抬他上马。” 闻许言翻身上马,让因中过毒而产生全身麻痹后遗症的姚崇君靠在她背后,她一勒马绳,驱使马儿向前走。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刚才一是姚崇君中毒,情况紧急,二是司临带来的信息量巨大,所以闻许言就没太在意司临的外表。如今闲了下来,她才发现她师父的形象与她之前见过的十分不同。 司临此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长得十分好看,一袭白衣仙气十足,和她记忆中胡子拉碴的老头完全不一样,和她之前见过的奶娃或者幼龄儿童虽有些相似——这也是她能一眼认出司临的原因之一,但还是有很大区别。 闻许言时不时侧头看向身旁也骑着马的司临,端详得正起劲儿,就听到姚崇君的一句——“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此时他们还没走出密林,只好慢悠悠地骑马,而不能策马奔腾。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负心汉。”闻许言说。 若不是姚崇君现在浑身无力不能怎么样,他定然死也要将闻许言绑回去,也不会任由着这个女人送他走,然后无情地抛下他。 “你难道不是吗?” “姚崇君,我看在你也算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不说你绑架我的行为导致我和李衡珏分离至今的行为有多恶劣了,就说‘负心’两字,那也得是我曾经给过心才能说。” 姚崇君又生生地被扎了一刀,心痛难忍,闭上眼睛疗伤去了。 “师父,能找到他们军营的位置吗?” 本来正通过莲花锁跟李圭吵架的司临闻言睁开眼道:“能。”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终于从密林中出来了,闻许言侧头提醒身后的姚崇君道:“我要提速了,你小心些。” 姚崇君看着她的后脑勺,果断将她的腰抱得更紧,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闻许言强忍住把姚崇君掀下去的冲动,倏地将马儿驱使得更快。 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找到了姚崇君旗下部队的驻扎地。 闻许言下了马,瞧见姚崇君坐在马上,满脸愤怒和不甘地盯着她,她犹豫了一下,拍了拍他,“守住西南,别让南绲人进来。陈落雨能和朝廷联系,你让他帮你得到更多有关对付敌军的讯息,就说是我说的。之后……” “之后,你就放过那小孩吧。” “别走。不要走……言儿,你真的这么无情吗?”姚崇君着急地想从马上下来,差点摔了下来,闻许言吓了一跳忙扶住,皱眉叱道:“你干什么!” 姚崇君仍想下来,闻许言将其摁住,拿出绳子将他和马绑在一起。 “闻许言!闻许言!你别绑我!我不准你走!闻许言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 “我是无情,所以你别喜欢我了。” “我不准!就算……就算以后我们都不再见面,你也……”姚崇君顿了顿,再开口已有些颤意,“你也别离开这里,好不好?” 闻许言看了他片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难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帮我也好,帮大夏百姓也好,帮你自己也好,好好守住西南。再见,姚思运。” 说罢,她一拍马屁股,马儿就向营地跑去。 “闻许言!!!” 等看到营地有人出来,手忙脚乱地将姚崇君从马背上搀扶了下来后,闻许言才转身对司临道:“师父,走吧。” 姚崇君被解救下来后,立即下令让人去把闻许言抓回来,但他一回头,竟然看不到闻许言和司临的身影了。 *** 锦麟城。 李圭蹙眉又在识海唤了几声司临,然而司临并没有回应。 他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扫下去,一片碎地响声将下人们吓得不轻,李圭一掌拍在空空如也的桌上,喊道:“阿轩,让李玉书来见我。” 下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如今敢如此直称新帝名讳的,恐怕只有九王爷了。 阿轩:“属下遵命。” “等等,”李圭叫住转身走的阿轩,拧眉道,“算了,还是推本王去找他比较快。” *** “哇哦~~~呜呼!师父你好牛逼啊!!!” 空中,闻许言轻按着司临的肩膀,脚踏飞剑,爽得头皮发麻。 “师父!你好厉害,还会御剑!” “师父,你好棒!” “师父!你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全世界最帅的神仙!李圭都比不上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爽了!” 司临一边享受着自家徒弟的吹捧,一边尽力维持飞剑的平稳。 但没过多久,飞剑直直往地下飞,最后停在了地上。 闻许言不明所以,问司临:“师父,你没吃饭还是累了?” 司临尴尬道:“仙力又没了。” 闻许言:“……”这个又字用得极好。 司临摸了摸鼻子道:“我们还是去买马吧,比较安全靠谱。” 闻许言一脸正经道:“确实,御剑太危险了。而且很冷,并不是很爽。” 司临肯定道:“嗯。” 闻许言:为了维护师父的面子,我好累。 三天后,两人顺利到达凉州。 第66章 “顾子规竟然没有追妻火…… 司临带着李衡珏给的圣旨直接找到了如今在凉州职权最大的人——定安侯裴肃。 裴肃接了圣旨, 朝司临拱手道:“臣谨遵圣旨,听国师大人的调遣。” 司临抬了抬,道:“此事只需我们几人知晓就好, 不宜宣扬, 省得贼子有了防备。” 众人齐齐答:“是。” 在场的人有司临、闻许言、裴肃、裴栩、寇晗、尹珠玑、顾缘安以及其他两位将军孙宜白、戴敬之。 闻许言全程没说话,只是时不时瞄一眼变了许多的顾缘安。 若说以前的顾缘安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脚就能踹飞的纨绔贵公子,那现在的顾缘安则是眼神坚毅, 沉稳硬朗的军人。 “顾缘安怎么在这里?”闻许言问尹珠玑, “他不是流放了吗?怎么在这, 还成为军中核心人员。” 闻许言突然开口,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裴肃迟疑道:“这位是?” 裴肃虽听说过闻许言的名字,但未曾见过, 所以才不认得她。 “爹,这是皇……闻许言将军。”裴栩解释道。 “原来如此!”裴肃拱手道,“早听闻闻将军大名, 今日难得一见,幸会幸会~” 闻许言还礼笑道:“晚辈才是从小听着定安侯的威名长大的。” 孙宜白、戴敬之也忙拱手:“闻将军。” 闻许言也拱手:“孙将军、戴将军。” 四人认识后,尹珠玑正想回答闻许言刚才的问话, 裴栩比她更快一步:“一月多前, 西姜放出毒尸突袭我大夏边境,凉州、奂州守将并未见过毒尸,故而被打得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奂州守将贪生怕死,与西姜暗通款曲, 想以打开城门放入西姜大军为条件谋得生路。子规意外得知奂州守将的龌龊心思,果断披露其阴谋,将其斩首,后奂州百姓和众将士都推其为新守将。之后西姜弃奂州转而全力攻凉州,就在差点城破之时,子规率奂州军来援。” “后来我便上奏陛下,阐明此事,陛下赞其英勇,正式任顾将军为奂州守将,命其助我凉州。”凉州守将孙宜白接道。 顾缘安轻点下头,表示事情就是这样。 闻许言又看了尹珠玑一眼,点头:“原来如此。” 众人散了之后,尹珠玑负责带闻许言去住的地方。 “你现在对顾子规什么想法?”闻许言好奇问道。 尹珠玑怔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他难道不是在追你?” 尹珠玑眨眨眼,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回倒是闻许言愣住了,难以置信道:“顾子规竟然没有追妻火葬场?” “什么火葬场?”尹珠玑一脸疑惑,又语气微妙道,“如今我们两人就是见面点个头的关系。” 闻许言:“……”顾子规活该没老婆吧! “况且,我如今已是师父的徒弟,情爱对我来说已无任何意义了。”尹珠玑笑了笑,带着一丝超然脱俗的气息。 闻许言笑她:“说得好像你出家看破了红尘似的。” “其实也无差别。入了医圣的门,必须得六根清净,不可再谈情爱婚嫁之事。” 闻许言懵了,“怎么拜个师还有这种规矩?” 尹珠玑认真道:“确实如此。师门规矩,不能违背。” 难不成顾子规也是因为知道这个规矩,所以只敢默默在背后看着尹珠玑,不敢打扰? 闻许言的余光里顾子规正安静地看着尹珠玑的背影,眼里既落寞又深情。 闻许言收回注意力,无声叹了一口气,天下有情人却偏偏不能相守,时也,命也。 西姜边城,喀什叶城。 “军师,您看我们什么时候能攻进大夏?”西姜大将军牧也问道。 骑长俊和储沅被俘虏后,祝图阳趁乱逃走了,逃到了西姜。牧也见过祝图阳,也知道如今他们的奇兵是祝图阳制造出来的,所以十分热情地欢迎了祝图阳,并将其奉为军师。 祝图阳问身边几个道士装扮的男人,“众道长觉得呢?” 为首的道士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晃了晃脑袋,思索片刻道:“七日之后,月华最盛之时,是极佳的时机。那时,是咱们奇兵攻击力最是强盛的时候,定然能一举击溃大夏。” “嗯。”祝图阳看向牧也,“将军,您可做好打算,同南绲、康汩、狩佘、乌陇商议好,到时咱们一起进攻,定打得大夏措手不及!” “乌陇至今未曾用过奇兵,大夏人肯定会对东北放松警惕。到时乌陇出其不意,大夏慌忙应对,咱们还愁吃不到大夏这块肥肉吗?”有人得意道。 “就是就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夏自诩上国,一直对我们居高临下,这次我们定然要狠狠地咬上一口!” “听说大夏的美人儿极妙~”那人眼露淫、色,“到时候还不是想要多少要多少!” “就你贪色!大夏富得流油,咱们西姜若是能得大夏十分之一,咱们还怕吃不饱穿不暖吗!” “我贪色,你贪财,谁比谁高贵!” “害!说起美人儿,你们听说过大夏第一美人闻许言吗?” “听说还是个将军!” “若是能抢到美人将军,让其承欢身下,简直妙不可言~”有人陶醉道。 “向来凶悍的美人将军,竟然在身下哭喊求饶,只是想想,我就不行了……” “闻许言必定是我的!你们都别和我抢!” “谁抓到归谁!” …… 祝图阳轻笑一声,眉眼却十分阴冷,像是毒蛇一样盯着最开始意淫闻许言的人,不过片刻,那人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帐内一下子静得心跳声都能听见,全部人都眼带惊惧地看向祝图阳。 祝图阳恢复和煦神情,话却凉得很道:“闻许言是我的旧故,她可以死,但必须死在我的刀下。若是让我知道她被你们任何一个人弄脏了——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点头都不敢弄出大动静。 牧也打圆场哈哈道:“若是能抓到闻许言,本将军必定奉上给军师。” *** 几天后,裴肃等人正式启动反攻西姜计划。 第67章 “城主,别来无恙啊~”…… “大夏突然发起进攻, 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能抵挡咱们的奇兵。哼。” “他们还以为他们是以前那个大夏呢,可笑可笑~就让他们被毒尸咬个够,正好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姜国的厉害!” 两个身穿盔甲的男人匆匆而过, 具是凶悍得意的嘴脸。 “道长。”两人碰到之前为首的山羊胡道长, 纷纷打招呼。 山羊胡道长微微点头,笑道:“两位将军这是要去前线了?” “是啊!今早大夏突袭,但好在咱们一直有所警惕,现在前面正打得火热,咱们得去增援一下。” “哦~”山羊胡道长道, “辛苦两位将军了。我正欲去找军师, 你们可知军师在哪?” “应当还在牧将军帐内。” “那就多谢两位将军指路了。” “客气了。” 闻许言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 往刚才那两人指的方向走去。 走到帐前,闻许言撩开帐帘, 却未见帐内有人,她正想回头, 一把剑却搁在她脖子旁。 牧也寒声问道:“你是谁?” 闻许言小心回头,看见身后牧也以及数百兵士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将军,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邱道长啊。”闻许言一脸无辜委屈道。 “哼, 若不是本将军寻到了真的邱道长,怕是要被你这个夏贼骗得团团转!” “绑得忒不严实了~”闻许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身上动作却极快, 将牧也的手腕一折, 掐住牧也的脖子,从被劫持到劫持牧也,快得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冤枉啊将军,”一个西姜装扮的男子道,“属下也没想到那邱道长还会缩骨功, 一不留神就让他跑了。” “你!”牧也瞪大眼睛看向说话的男子,“邓将军!你背叛了我们!” “不不不,”那人摇晃手指,然后将人、皮面具撕了下来,是一张年轻清秀的脸,他微微点头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白杭。” 白杭,第九卫的成员之一,公孙修的手下。 紧接着人群中又陆续有数十人撕下面具,脱下西姜的衣服,里面通通穿的是制式特别的黑衣。 其余西姜人惊骇地看向身边突然撕面具的“同伴”,齐齐拔出刀,惊惶四顾。 “你们什么时候——”西姜人惊喊。 “还不动手?”白杭冷声道,“咱们将军都不耐烦了。” 白杭一声令下,现场便开始了打斗,刀剑相鸣,惨叫声不断。 闻许言给了一个白杭赞赏的眼神,又将牧也掐得更狠,问:“祝图阳在哪?” 牧也死死咬牙,硬是不吭一声。 “我说,你当大将军当到这份上也是忒失败了,这么多敌军潜入都没察觉到。”闻许言嘲讽道。 “将军,那不是咱们第九卫易容术独绝天下嘛~”白杭可不愿了,逮着机会给自家的第九卫吹一波。 闻许言笑了笑,“也是。”她又问了一次牧也,“祝图阳在哪?” “……” “不说?那你也没必要留了。”闻许言正想扭断他的脖子,牧也道:“你杀了我,你就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哦?是这样吗?” “军师的手段……不是你等凡人……能破解的,只有我……知道军师的藏处。”牧也被掐得脸颊青紫,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闻许言松了松手,抬眸看向走来的司临。 司临:“言儿,别玩了。” 闻许言:“哦。” 她掏出一块板砖猛然拍向牧也的脑袋,牧也一阵晕沉,还没清醒过来就被闻许言推向白杭,白杭将人摁住,让人拿绳子绑了起来。 牧也挣扎仿若垂死的鱼,瞪着闻许言的后背,“你到底是谁!” 闻许言转身,才想起她还是山羊胡子的形象,她撕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倾城倾国的脸。 “女……人?”牧也不知是被闻许言的美貌震住,还是被女人竟然能带人闯进他们军营这事儿给震住了,震惊到有些恍惚。 “闻许言。”闻许言道,她看了看周围时不时同样惊惧看向她、被黑衣人压着打的西姜人,“那几个想让我承欢身下的男人,先别打死,等本将军回来,”眨了眨眼,“杀——鸡。” 闻许言此话一出,在场的男人都莫名觉得身下一凉,而那几个意淫过闻许言的人则脸色骤白。 黑衣人们齐齐应道:“是。” 闻许言又指了指含恨瞪着她的牧也,对白杭说:“可以杀了这个多话的反派了。” “等等!杀了我你们就找不到军——” “祝图阳在西边。”司临道,“身边邪气很重。” 牧也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白杭点了点头,正想举刀杀了这个碍事的人,却传来寇晗的声音:“刀下留人——” 寇晗带着尹珠玑急步走来,他忙道:“给我留点活人啊。我徒弟最近研制了一种新药,正愁没人帮试试呢!” 闻许言抽了抽嘴角,跟着自家师父走了。 有司临在,找到祝图阳并不难。 祝图阳并不在某一顶营帐,而是在军营里一座垒起来的大概七八米的高台,高台下站满了蠢蠢欲动的丧尸。 “城主,别来无恙啊~”祝图阳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闻许言。 “祝图阳,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祝图眼看了一眼台下的丧尸,笑道:“你有这本事吗?” “你倒是厉害,竟然还能控制丧尸。你以前要是有这本事,还需要屈居我之下吗?” “不必试探我。只是在这里学了点歪门邪术而已。”祝图阳歪歪头笑道,“真没想到这个时空竟然有如此神奇的玄术。” “哦。师父?”闻许言给了司临一个眼神。 司临起势,双手结印,衣服无风自动了起来,“确实是歪门邪术,不值一提。” 台下的丧尸还没来得及动,就全部倒下,身上冒出一股股黑气往司临方向涌去。 本来胜券在握的祝图阳脸色大变,站起来看向下方,喃喃道:“怎么可能!道长们何在?!” “你是说这几个吗?”寇晗从高台的另一侧走来,身边的黑衣人拖着几个道士装扮的人,“他们很荣幸中了我家徒儿制的毒药。” 祝图阳瞪着眼睛,一脸惶然。然而,就在他惶然之时,闻许言已经飞上了高台,拔出雪厄刀就朝他袭了去! 祝图阳反应过来,往旁边一躲,闻许言转腕横刀过去,祝图阳直往后退,差点摔下高台,好在他及时刹住,一蹬高台边角往旁边飘移了两步。 闻许言自然不会放过他,快步过去挥刀直砍,祝图阳拔出剑正好挡下一刀。 祝图阳身为闻许言曾经最得力的副手,自身能力是很强的,武力亦是极强。两人打得如火如荼,楼下的人自然也不能光看着,但就在他们想上来帮忙时,不知从哪又冒出一堆西姜人,这些西姜人手里还牵着一群形状怪异的猛兽! 闻许言趁着两人过招的空隙,往下随意一瞥,瞳孔骤缩。 “祝图阳,你这个疯子!你连这些你都敢弄过来!”闻许言怒极,打得越发凌厉。 “哼,只要有用,利用一下又有何不可?” 这些猛兽即使放在异世,那也是中级威胁的存在,比高级丧尸还恐怖!闻许言万万没想到,祝图阳竟然敢把这些东西从那边拉过来! “你就不怕反噬吗!”闻许言咬牙道。 “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也不会如此着急将它们放出来。如今要死就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草你大爷!” “呵呵呵呵~我的好城主,你有精力关心下面,不如看看你周围~” 闻许言一掌将祝图阳掀开,环视周围,数十条蛇从高台周围探出头,吐着蛇信子往里爬,嗤嗤的蛇音令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凉。 祝图阳知道她怕蛇,这些东西绝对是专门给她养的。而那些蛇眼睛都是白的,一看就知道和台下的猛兽同根同源。 闻许言心中怒气愈盛,打得祝图阳差点招架不住,频频受伤,但又因闻许言还要分精力去对付攻击的蛇,所以祝图阳才没被打死。 “你到底是为什么?就为了报复我吗?你杀了我一次还不够?!”闻许言实在不能理解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当然不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杀你,咳咳咳……”祝图阳说,“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都过来……难道你不想吗?我们完全可以咳咳咳……坐下来好好谈谈……咳咳……” 闻许言停下动作,和祝图阳相隔几步对峙着。 “他们?” “对,生活在那边的、每天都恐惧着死亡的人,我和你的朋友们。”祝图阳缓缓笑了,“只要他们过来,就不用整天害怕朝不保夕,不用害怕被怪物吃掉,他们可以在这里平平安安地、快乐地生活” 第68章 “人家腿软,不会走路了…… “所以你屡次打开界门, 就是为了让那边的人过来?” “是啊。”祝图阳歪了歪头,面带遗憾道,“可惜, 过来的都是这些怪物。”复又笑了起来, “不过也好,每个时空可以承载的人口资源本就是有限的,我可以先把这里的人消灭一大半,再把我们的朋友们接过来。你说,好不好?” “好你奶奶个腿!这就是你挑起战争的原因?!你这个疯子!”闻许言咬牙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祝图阳仰天大笑, 后又鄙夷道, “咳咳咳……我是疯子, 那你又是什么?自私自利、虚伪恶心的城主大人!你明明比我更有条件打开门让你的城民们过来,但你却从未想过, 甚至现在还要阻止我!” “城主,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用意, 不妨咱们合作,难道你不想救你的城民们吗?”祝图阳又试图拉拢闻许言。 “不想。”闻许言面无表情道。 祝图阳的表情顿住,逐渐变为阴冷, 冷笑道:“你果然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城主。明明知道你是那种见死不救的绝情之人,我还期望什么呢。” 祝图阳的女朋友曾经意外陷入怪物窝,当时所有人都身受不同程度的伤, 祝图阳求着闻许言去救人, 闻许言没有答应。若是她去了,不仅救不了人,且九成九会受伤,一旦她受伤过重昏厥了过去,就没办法带其他人逃出他们当时所在的地下工厂——只有闻许言最了解那个地下工厂的地形。且闻许言也答应过祝图阳的哥哥, 一定要照顾好祝图阳,所以她也不准祝图阳去送死。 闻许言以为祝图阳能理解她,但没想到他记恨这么久,一直记恨到亲手杀了她。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善良很伟大?你想杀了这里的人,让那边的人过来,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的人做错了什么要遭这种无妄之灾!”闻许言气极反笑,“我自私?我若是自私,我当初根本懒得管你!你哥哥的救命之恩我早就还够了!我他妈受够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他妈两世都不能和喜欢的人平平安安相守!” 闻许言越说越暴躁,从空间铃铛拿出阎罗锁魂,直接甩出去缠住祝图阳的脖子,猛地一扯,祝图阳踉跄几步又抵住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就看看是谁有幸下去见祝算。我就算见到祝算也是问心无愧!” 祝图阳恨恨地瞪她,死死扯住铁链,以防被阎罗锁魂勒死,闻许言也用力将人扯过来或者直接把人勒死——她已经无所谓了,她一想到数百万百姓因为祝图阳流离失所、血流成河,数万将士因祝图阳可笑的想法战死沙场,因祝图阳一意孤行,她不得不离开李衡珏,她就暴躁值膨胀炸裂! 祝图阳青筋暴起,满面通红,突然吹起了一声怪异的口哨,周围的蛇群陡然齐齐向闻许言进攻! 闻许言右手拿着雪厄刀砍蛇,左手拿着的阎罗锁魂被迫松了松,祝图阳趁机挣脱阎罗锁魂,朝正忙着砍蛇闻许言攻击。 闻许言转身躲过祝图阳的一剑,又不得不反手砍蛇,祝图阳又持剑往她身上捅,闻许言用雪厄刀险险挡住,肘击祝图阳肚子、侧踢他的脑壳,直接将人打飞至高台边缘。她正想乘胜追击,又有几条蛇龇牙咧嘴朝她攻击,她不得不停住脚步和蛇战成一团。 祝图阳喘了几口粗气,眼中恨意疯狂,提起剑朝她冲了过去。 闻许言余光瞄到祝图阳的动作,正想就算被蛇咬了,也要把这个龟孙儿彻底杀了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言言,躲开。” 闻许言怔了片刻,果真往旁边一躲。 一支箭破风而来,带着“嗖——”的声音,极快、极狠、极准,正正射中了祝图阳的额头,穿脑而过,祝图阳狰狞的面孔定格。 不消片刻,祝图阳睁着不甘的眼睛倒下。 闻许言回头看向箭来的方向,怔怔的、呆呆的,李衡珏正站在隔壁的瞭望台顶,风撩起他的袍角,肆意潇洒,就像李衡珏还是沉香身份时,他来救她,她第一次的心动。 “言言,我来晚了。” 闻许言撅起嘴巴,眸中盈盈含泪,委委屈屈道:“李玉书,我怕蛇!” 李衡珏带来的、刚处理完蛇的十三卫们:“……”他们迷惑地看着满地的死蛇,想着刚才闻许言干脆利落杀蛇的场景陷入了沉思。 李衡珏心疼地皱了皱眉,轻点几下飞到高台上,闻许言冲过来紧紧抱住他,缩在他怀里,“人家好怕好怕呀~” “言言,不怕不怕~”李衡珏语含心疼地摸着怀中人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了,啊,没事了……” 闻许言蹭蹭李衡珏的胸膛,嗅着他身上的异香,心里十分满足,娇弱道:“人家腿软,下不去啦~” 李衡珏轻笑,宠溺道:“好~我抱你下去。” 他垂眸看了一眼在下面指挥收拾怪物残尸的寇晗和公孙修,寇晗会意,忙打一个“搞定”的手势,同时催促其他人赶紧干活,别耽误主上下去。 台下很快就腾出一大片干净的地方,李衡珏抱着闻许言翩然落地,闻许言扒拉着他的衣服不肯下来,“人家腿软,不会走路了啦~” 李衡珏忍笑道:“好~” 说完,两人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一个得意地嘻嘻笑被抱着,一个温柔似水地抱着人。 但等两人走到刚才闻许言抓牧也的地方,闻许言就下来了。那里死伤众多,职位较高的都被五花大绑,被迫跪着。 闻许言微眯着眼睛,扫了一排或愤怒、或恐惧、或心如死灰的西姜将领,问白杭:“我记不清了,是谁那天说要我承欢身下来着?” 李衡珏第一次听见这事儿,皱眉,周身气势瞬间冷沉下来,威怒肉眼可见,白杭等黑衣人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跪了一地。 闻许言搓了搓胳膊,眯着眼笑亲了李衡珏一口,李衡珏眨了眨眼,阎罗般的气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闻许言笑道:“这事儿你不用管。” 白杭等人和西姜将领们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闻许言又推着他转身背对那群人,李衡珏不明所以:“言言?” “你不准看。”闻许言撒娇似的命令道。 李衡珏了然,看来言言是想自己解决。 “捂上耳朵。”闻许言又道。 李衡珏弯了弯唇,听话地捂上耳朵。 闻许言满意地转身,对着跪着的一群人,笑了笑,拔出亮如雪光的雪厄刀,拿手指弹了弹,发出金属的嗡鸣声,对莫名其妙捂住耳朵的白杭道:“犯罪嫌疑人是哪几个,请证人指控。” 即使李衡珏捂住耳朵,也能听到各种音色发出的凄厉惨叫声。 闻许言把沾着臭血的刀丢给白杭,“麻烦帮我洗一下,谢谢。” 她走到李衡珏身边,若无其事地、以为李衡珏不知道似的在李衡珏的衣服上擦了两下,将李衡珏捂着耳朵的右手拉下来,晃了晃,一脸天真烂漫道:“嘻嘻,解决啦。咱们走吧。” “我好想你哦~” “我也是。” …… 白杭看着李衡珏和闻许言走远,一脸心累的样子,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将惨不忍睹的几个人带下去处理。 “等等!说好的把人给我呢?”寇晗刚到这儿,就见白杭叫人把那几个下身都是血的人带走。 “大人,这不是还有吗?”白杭指了指剩下的已经吓得肝胆俱裂、面如白纸的人。 “不是,不够啊!” “爷说了,那几个不能留活口。”白杭道。 “哦~那算了。”寇晗可惜道,看向剩下的人,眉眼间又开心了起来,“虽然少了几个,但这趟也不亏啊。” 李衡珏骑马带着闻许言到了自家军营后,闻许言才想起司临,“我师父呢!” “国师无碍,与李圭谈话去了。”李衡珏柔声道,眼睛一直注视着闻许言,深情依恋。 闻许言也看着他,脸红道:“书生,我们……” “嗯?” “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亲亲好不好呀?”闻许言钻进李衡珏的怀里,娇羞地拱了拱道。 李衡珏的眼神稍暗,喉结动了动,低声闷笑道:“好啊。” 李衡珏抱起闻许言离开马上,直接飞入他的私帐。 留守军营的燕妩忙安抚骚动警惕的将士们:“这是陛下!这是陛下!你你你放下你的刀,你别喊!你憋回去,闭嘴!” 闻许言刚入帐就忍不住了,自动凑上去吻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闻许言和李衡珏都好几个月没见了,自然一亲近起来就停不下来。 李衡珏把闻许言放在床榻下,闻许言心中惊喜,难道这个书生开窍了,想和她做点成年人的事? 正在闻许言跃跃欲试,一边和他唇齿交缠一边想扒他衣服的时候,被李衡珏牢牢地抓住她正想作祟的手,李衡珏离开闻许言的唇,微喘道:“不可。” 闻许言气得踹他几脚,接着又在床上打滚几圈撞他,然后又趴他身上蹂、躏他的脸,撒泼技术十分娴熟。 李衡珏好笑地看着闻许言一番操作,觉得他家言言果真是天下第一可爱,忍不住抱住她又吻了下去。 “唔唔唔~说好……不当唔唔……君子呢……” “我此番作为也不算是君子。”李衡珏放开她,懊恼地叹一口气,抱着闻许言,下巴抵在她脑袋顶上,“只是言言太过可人,我的自制力总是不够。” 闻许言皱皱鼻子,得意地咬着他的领口,哼哼唧唧道:“哼,毕竟我是个大美女呢~”心里又道,书生不愿与她下一步,一定是她的努力没能打败书生的自制力。 下次,她就不信了,她不会勾引,难道还不会学吗?一定要让李衡珏拜倒在她红裙下! 李衡珏笑了几声,道:“确实如此。” *** 自那日之后,西姜又从别的地方调了军队来,但却不敢再轻举妄动,似乎在等一个什么时机。司临和闻许言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们都在等那一天。 距离超级月亮出现的日子就剩三天了。司临让闻许言好好和李衡珏过几天,闻许言不用他提醒,自然也是想和李衡珏单独待着的。 闻许言没告诉李衡珏关于要开界门的事,不想让他像她一样提前难过。她只想在离开之前给李衡珏一个美好快乐的回忆。 这几天闻许言也想清楚了,就当这几个月的相遇和相爱是上辈子偷来的,总好过前世那样还来不及告别的好。闻许言这样豁达地想。 闻许言站了起来,转了个身问尹珠玑:“好看吗?” “好看!”尹珠玑真诚赞美道。 闻许言特地让尹珠玑去帮她买了一条红裙子,她想穿给李衡珏看,嗯,勾引一下他,嘻嘻~ 第69章 “陪我玩嘛~” “珠珠, 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我和陛下,你懂我意思吗?”闻许言用一根手指抬起尹珠玑的下巴,笑得妩媚。 尹珠玑脸颊薄红, 重重地点头:“嗯!” “真乖~”闻许言快速亲了尹珠玑脸颊一口, 吓蒙了尹珠玑,“嘻嘻,送你一个香吻~” 尹珠玑脸颊爆红,捂脸害羞,“小言, 你干什么呀!” “哈哈哈, 你太可爱了~怪不得有这么多男人喜欢你呢!”闻许言又亲了一口, 捏了一把她的脸,微笑道, “你呀,若是喜欢谁, 就别因别扭错过了。别向我和他,后悔都来不及。” 尹珠玑怔愣,不解道:“你和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要去找他玩了, 嘻嘻。” 这天,军营里的将士们都看见了一个婀娜多姿、美得不可方物,有点眼熟的红衣女子笑着走进了皇上的私帐。 他们都以为红衣女子会被皇上扔出来, 却没想到, 那个女子后来三天都没出来。 第二天下午,闻许言醒来后看着床帐顶,思索了良久。到底是她的勾引太过用力了,还是李衡珏太过禽兽了? 身强体健的闻大将军竟然被弄得浑身酸痛,起不来了。 她复盘了一下, 先是她跳了一个比较潦草的舞,顺便把衣服半露半遮,然后她就被李衡珏摁在床上亲了半天。后来闻许言又学着凤来朝教她的招数挑逗了李衡珏许久,然后李衡珏突然就疯了,她就如愿以偿了。 闻大将军在这等大事上自然不肯认输,李衡珏更不用说了,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一来二去,承受方的闻将军不得不咬着主动方的肩膀抽抽搭搭求饶。 闻许言复盘半天,眸中含春,眼波荡漾,唇角含笑,脸红得像辣椒,她害羞地用被子捂住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但由于身子酸痛,发出几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李衡珏拿着刚做好的饭食进来就听见闻许言吸着凉气的声音,他忙把东西放下,跑到床榻边,着急道:“言言,你怎么了?” 闻许言停下翻滚,在被子里说话:“没事呀。” “是不是疼了?”李衡珏关切问道,“我给你上上药。” 闻许言呼吸一滞,露出一双含情水眸,眼中难以置信带着些许烫热的羞意:“你、你要怎么上药啊~” 李衡珏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说:“哪里疼,就、就上哪里。” 到底是初尝情、事的青年,平时再怎么成熟稳重,此时也有点害羞。 闻许言一盖被子,在里头笑得欢快。 李衡珏也笑了,拨了拨被子,道:“言言,快起来吃饭吧。” “你喂我吗?”闻许言探出脑袋问道。 “我喂你。”李衡珏弯唇道。就算闻许言现在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干。 *** “没敢看。”刚给李衡珏进去送奏报的小兵和其他几个士兵凑成一堆八卦,“俺可怕陛下挖了俺的眼睛嘞!” “那你还叫咱们来听你闲话干啥,没意思没意思,散了~” “诶诶诶,别走啊!但是俺听到了那位娘娘的声音!” “如何如何?”刚才说要走的人又迅速回来,一脸好奇道。 “婉转动听,宛如燕语莺声,娇娇软软,听得人浑身酥麻~”那人嘿嘿笑道,“怪不得能让皇上帐中藏娇呢!” “定然是个绝世美人儿了~可惜只有陛下能见到!” “不过似乎有些病弱。”那人又道。 “怎么说怎么说?” “俺进去的时候,虽然没敢看那位,但大致知道皇上在给那位喂东西吃,那位一会儿说太烫,一会说太大口,引得咱们皇上啊每口都亲自吹了几下,一小口一小口喂着。吃完了还趴在皇上肩头撒着娇说好累啊好酸啊~” “皇上亲自喂着?还任由着挑刺?” “那得是贵妃待遇了吧!” “这女子以后怕是能跟着皇上回宫咯~” “那可不是!能让皇上如此宠着,以后福泽定然深厚!” “小楼,下回你再去看看那位长什么样子,咱们实在好奇,到底是如何的惊世美人引得咱们这位新帝如此宠爱。” “就是就是,听闻咱们皇上向来不爱女色,以前院中就只有一位王妃,后来还和离了。梦禾郡主还曾频频向皇上示过心意,但皇上竟然无动于衷!” “害,我听说咱们皇上以前的王妃还是天下第一美人儿呢,结果皇上也无动于衷,与其和离了。那时候听闻此事,我还以为皇上清心寡欲,不爱美人爱江山。没想到——” “没想到直接在咱们凉州金帐藏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叫小楼的小兵也跟着笑,转头的时候看见裴栩面无表情的脸,差点背过气。 其他人也跟着看到了裴栩,一个个的笑戛然而止,静如鹌鹑。 “好笑吗?”裴栩问。 小楼抖着声音道:“不、不好笑……” “我看你们笑得挺大声的。” 众人不敢说话。 “你们几个,以后去马场。” 几个小兵哭丧着脸答是。 “滚。” 他们应了一声,屁滚尿流地跑了。 *** 闻许言躺在床上,手上扒拉玩着坐在一边,看着奏报的李衡珏的左手,李衡珏丢下一份,又拿起一份接着看。 “你一天天的操心这么多干嘛?” 李衡珏听这意思,大概是闻许言觉得无聊了,他侧头看她,左手拢住她的手道:“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闻许言抿唇一笑,从床上坐了起来抱他,被子从她的肩上落下,露出后背暧昧的痕迹,察觉到李衡珏的呼吸加重,她抱得更紧,撒娇道:“我要你爱我。” “言言……” “嗯?” “穿上衣服。” 闻许言顿了一下,语气微妙道:“你确定要我穿那件被你撕得稀巴烂的红裙?” 李衡珏:“……”大意了。 闻许言轻笑,吻吻他的下巴,又吻他的唇,笑得像吃人的妖精:“陪我玩嘛~” 这谁顶得住啊?李衡珏的身、心都献给这位妖女了。 *** 闻许言俯下身亲了亲熟睡之人的额头,直起身子,盯着李衡珏戴满红绳的手,红绳一共有十条,是闻许言在和李衡珏分离的时候编的,后来他们在这里重遇,她就亲手给他戴上了。 李衡珏也不嫌花里胡哨,每天都戴着,还经常“不经意”露出,让其他人夸红绳好看。 闻许言盯了半响,笑了,眼泪落了下来,她轻喃道:“李玉书,我好爱你啊……”微微哽咽,“但是这次,你不要等我了……找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陪你……” 她吸了吸鼻子,又吻了吻他的唇,然后把一封信放在床头,站了起来,往帐外走去。她不敢回头,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你确定吗?”等在帐外的司临再一次问。 “嗯。”闻许言点头。 司临轻叹一声:“走吧。” 两人沉默地往东边走去。 “师父,你会怎么样?”闻许言突然问道。 司临也不瞒她,潇洒道:“最差不过是又去地府游览一番。” 闻许言瘪嘴,忍住不哭。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给我收尸了对不对?”司临摸摸她的头安抚道,“于我而言,不甚稀奇。” “对啊,都熟练了。”闻许言苦笑道。 “我司临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司临哈哈笑道。 闻许言也跟着笑,抱着他的胳膊,像是小时候一样靠着,依赖且温暖着。 *** 李圭坐在轮椅上,静默地看着外边的烈阳。此时正值中午,日光灵气最盛,藏在太阳光芒下的超级月亮的月华也是最盛的。 “司临总是喜欢做蠢事。”李圭突然道。 “确实。”阿轩站在轮椅后附和道。 “这个混账为何总喜欢多管闲事?” “大概因为蠢吧。”阿轩斟酌道。 “嗯。”李圭赞同。 “他还以为本殿什么都不知道。”李圭冷笑道,“简直蠢上加蠢。” “……嗯,很蠢。殿下其实什么都知道。” “自己去送死,还要拉本殿下水。”李圭冷冷道,“不知道莲花锁另一头还连着本殿吗?” 阿轩:“……” “本殿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然后连累本殿吗?” 阿轩:“……自然不会。” “麻烦。”李圭皱眉嗤了一声。 阿轩心道,这莲花锁是单向的,帝后将他们二人锁在一起,其实是要司临照顾殿下一些。帝后护短,自然不会让殿下的命拴在另一人身上。这单向的莲花锁其实是殿下受了伤,司临相应承担一半,而司临怎么样,却不会连累殿下。故而,司临平时做什么,极少考虑殿下。反倒是殿下受限,处处想着不将司临拖下水。如此,殿下在尘世中鲜少管闲事。 司临知道此事,不知道殿下也知道此事,所以多以莲花锁要挟殿下。殿下知道司临知道,但也假装不知道,假装自己是被司临要挟帮他的。 阿轩作为一个傀儡,时常想不明白这两人玩这个游戏的意义何在,亦想不明白帝后到底给了司临什么条件,让他甘愿锁上这单向的莲花锁。 总而言之,阿轩虽想不明白,但作为一个忠实且知情知趣的傀儡,势必要陪着主人演这一场戏的。即使身边并没有观众观看。 “阿轩,看清楚他们往哪走了吗?” “属下看清楚了。”阿轩答道。 “走。” “是。” 阿轩正想推李圭的轮椅,李圭却突然站起来了,嫌弃地睨了一眼轮椅,道:“轮椅太慢了。” 阿轩差点喜极而泣,没想到殿下这个常年因懒得走路,指使他推轮椅的懒癌晚期患者竟然有一日会突然康复! 虽然可能是暂时的,但暂时不用推轮椅亦是值得开心的事呢~ *** 虽然闻许言吩咐过没事不要来打扰李衡珏,但信件是在朝中把持朝政的李延清送过来的,寇晗不敢怠慢,故而他接到信后就赶忙来找李衡珏了。 寇晗到帐外时就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蓦地一惊,顾不得尊礼,与门口守卫说明之后,直闯帐中。 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先去把帐内香炉的熏香掐掉,再跑到李衡珏床边拿出解药放在他鼻端,“爷,醒醒,爷,醒醒。” 寇晗之所以觉得这气味熟悉,是因为这种与迷香功效相仿的熏香就是他研制的,本意是拿来助眠的熏香。前天闻许言曾找他要过这种香,他以为是闻许言对敌军有什么安排,却没想到被她用在自家主上身上了。 李衡珏被吵醒,揉了揉额头,睁开眼见到的是一脸关切担忧的寇晗的脸,他蹙眉:“怎么了?” *** 西姜人在等什么,司临很早就和裴肃等人说过了,他们也做好了准备,等着西姜人的动作。 “国师大人,祭台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搭好,您看还有什么吩咐?”裴肃的副将迟毅看见司临过来,问道。 司临只是说要在西姜和大夏大战之前,为大夏祈福,让裴肃叫人在正东面的某个地方搭一个宽大的祭台,祭台上什么都不用放,只是用朱砂画了一个类似阵型的图,故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怀疑就照做了。 司临走上祭台,检查地上画的阵型是否有异,看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很好。没有别的事了,你们退下吧。” 说罢,司临盘腿坐了下来,坐在了其中一个阵眼上。 “国师大人,要不然让我们几个留下来吧,您若是有事吩咐也方便叫人。” “不用,这里有我在。”闻许言开口道,“西姜人已然发起进攻,你们去前线帮忙。” “闻将军……”迟毅见司临和闻许言都坚持,又听见闻许言说前线已开战,迟疑了一会儿,拜了一礼道,“那行,就拜托二位大人了。” 等迟毅带人走后,闻许言也走上了祭台,盘腿席地而坐,恰恰坐在阵型的另一个阵眼。 “师父,师弟知道吗?” 司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终于想起你师弟了?” 闻许言:“……” “知道。虽然我来之前,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我的腿不放,但是他也知道有自己的责任,不得不懂得取舍。他是下一任国师,该长大了。” “嗯。” “时辰已到,我们要开始了。” “好。” 第70章 正文完结~ 司临拿出两个空间铃铛, 一个放在闻许言那边,一个放在他这边,然后双手结了一个复杂的印, 长发和衣袍无风自起。 闻许言闭着眼睛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跑出来, 正源源不断地往身旁的司临身上跑,两边的空间铃铛突然缓缓浮上空中,正好到两人额头高的位置。 空间铃铛剧烈震荡,发出急促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急, 越来越响, 就像做高音震玻璃实验一样, 也许一到铃铛的承受点,铃铛就会炸开。 *** 漠北。 “罗将军!狩佘果然放出了那种传说中的怪物!” “上大炮!” …… “这怪物的外皮仿佛盔甲, 很难轰死!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大炮恐怕就没了!” 罗贤死死皱眉, 道:“大炮没了,就火铳上,火铳没了, 就带刀上!今日若是守不住漠北,有何颜面回去见妻儿!” “罗将军说得对!”任桂行怒喊,“狩佘蛮夷竟敢侵我大夏, 我大夏数十万将士必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愿将要下剑, 直为斩狩佘。”竹山拔剑沉声道,“十三卫之第八卫,竹山,随时待命。” “杀狩佘!保家国!” “杀狩佘!保家国!” “杀狩佘!保家国!” 喊杀声、怒吼声,声声震天。 *** 东北匡州。 “果然不出陛下和爹所料, 乌陇确实是在刻意放松我们警惕。”陆愿生道。 乌陇昨夜突然发动攻击,幸好陆定早有所防备,才没让乌陇突袭得逞。 “镇国公,这乌陇骗了我这么多钱,您可得做主夺回来啊!”江复道。 陆定穿上盔甲,拿起架上的重剑,抬起锐利的眸子,沉声道:“江公子放心,你就安心待在这里。我和衍儿一定让他们把钱吐出来。” 江复欣喜地施了一礼,道:“那我就先多谢镇国公和陆公子了。公孙家的大炮、火铳已装备好,粮草、盔甲、马匹等后备物资,江家早已备齐,必不会让陆帅有后顾之忧。” 陆定翻身上马,轻点下颌道:“多谢。” 陆愿生也翻身上马,“多谢江公子。” 江复连连摆手:“为国分忧、为国分忧。” “驾!” “驾!” 江复看着陆定带着大批人马离开后才收回视线,转眸看见四个士兵抬着一个笼子走过,笼子里装的就是昨晚乌陇突袭放出来袭击大夏军营的怪物。 他倏然夺过身边人的弓和箭,张弓搭弦射击,一气呵成,三根箭重重扎进怪物的皮肉,引得怪物发狂痛号,吓得抬笼子的四个人差点丢下笼子抱头逃跑。 “怪物?就这?”江复挑眉。 “老大,您和普通士兵能一样吗?这怪物能一打十几,您和怪物一打一可能恰好平手。”第四卫的其中一个暗卫道。 江复笑眯眯道:“你是在内涵谁是怪物?” 那人咽了咽口水,求生欲上线:“这不是夸您厉害嘛。” “呵呵。” *** 东南瑾州。 傅观举起火铳打了正和薛剑缠斗的怪物一枪,怒骂道:“薛剑,你有火铳不使,在搞什么!” “你看见了。这火铳一枪杀不死这新怪物,还不如我直接拿刀砍呢!”薛剑继续和怪物奋战,抽空回了一句话。 “……”傅观看着薛剑脸上明显兴奋无比的表情无言以对,这薛剑恐怕是把战场当游戏场了吧!还跟怪物玩得挺高兴的! “薛剑我警告你,若是敢让这些东西进入大夏,老子生劈了你!” 薛剑从怪物身上拔出刀,怪物热血喷了他一脸,听见傅观都气到飙脏话了,连血都没来得及抹掉,忙保证道:“傅将军,您老放心,我就算是死,也拖着这些鬼东西下地狱咯!” “我老?”傅观现在就想劈了他! 算了,先按照计划抓敌首再说。 *** 西南昆州。 “南绲,我要他们灭国。听懂了?”姚崇君阴沉着脸寒声道。 陈落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从闻许言逃走,姚崇君又转述闻许言的话让陈落雨做西南和朝廷之间的连线员之后,姚崇君肉眼可见地一天天越发冷厉和暴戾。 “是!”帐内众将军应道。 真是一个敢提,一个敢应。 其实也不是众将军很有信心,只是选择引姚崇君发怒还是灭南绲这两件事来看,他们求生欲极强地选择了灭南绲。 *** “叮叮叮~锵!” 铃铛化为齑粉的瞬间,闻许言身后的虚空中蓦地出现一道门,正在缓缓开启。 闻许言站起来转身看去,只能大概看出是个门的轮廓,具体材质看不出来。门内是一片璀璨的星瀚,广阔无垠,神秘幽深。 在门彻底打开后,无数股的黑气不断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被吸进门内,然后在门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黑气也许就是司临说的“邪气”。 司临也站了起来,背面从里到外不断渗出血气,但由于司临面对着闻许言,所以闻许言并看不到。 司临拍拍她的背,道:“走吧。” 闻许言也感受到门内的力量在拉扯她,她咬了咬唇,往门的方向走,然而就差一步的时候,身后传来李衡珏嘶哑的声音:“言言——言言,别走!” 闻许言回头,看见李衡珏正试图靠近祭台,却被祭台围着的结界挡住,他红着眼睛拿刀来砍,见砍不掉,又一次次撞上去,后来又不断拍着那道“透明”的屏障,像是疯了一样。 寇晗、公孙修、尹珠玑、燕妩、顾缘安等跟来的人虽不明所以,但有些也跟着李衡珏一起想破开结界,有些则试图想阻止李衡珏这徒劳无功又伤己的做法。 “言言!言言……别走好不好……言言……” 闻许言放在床头的信早已经将事情告诉他。 闻许言的眼睛泛酸,眼泪落了下来,她心疼得心仿佛在滴血:“李玉书,别这样、别这样……别伤了你自己……对不起……别、”要亲口说出那三个字,她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别等我,别等我了。你以后会找到更好的人陪你……再见。” 为了防止李衡珏继续自残式破坏结界,闻许言这次头也不回,走得十分决绝。 司临也走向门,背后一片血色,他正想尽最后一丝仙力关上门,忽地,一声清越威严地龙啸声响天彻底,一条青龙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乎所有人都震撼于青龙的腾空出世,呆滞片刻,忍不住跪下,伏于青龙的威势之下。 “青龙显灵,保佑我大夏!” “天啊!竟然有青龙祥瑞祥瑞现世!” “青龙大人,保佑我的家人都平平安安~” …… 在场的所有人都拜起了青龙,有些神情肃穆虔诚,有些神情激动,有些仍是呆滞……除了司临、闻许言和李衡珏。 司临和闻许言在怔愣之时就已经被青龙卷了起来,丢到了背上。一龙带着两人和一个抓着龙须的草扎小人儿进入门里,青龙一甩尾巴就把门关上。 青龙整场操作十分顺畅且快速。 李衡珏全程眼睁睁看着闻许言被青龙带走,还关上了门,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 漠北。 “罗将军!那些怪物突然间就消失了!” “正好。”罗贤冷哼道,“该到我们反攻了。” 东北匡州。 “报——乌陇送来降书!” 陆定接过降书,看都不看,直接撕掉。 “陆帅,为何不接降书?就算现在是我们占优势,但我们也损失了不少,再打下去,对咱们也不利啊!”有人焦急道。 “现在的降书不值钱,再打打才值钱。”江复解释道,又笑得凉飕飕,“我们将士们的生命和损失,以及我的几十万两黄金,他们都得翻倍赔回来。” 东南瑾州。 正与怪物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面对怪物突然消失的场景愣了许久,而敌军亦是一脸惊惧,惶然无措。 薛剑大喊:“还等啥,杀!!!” 傅观直冲刚才被怪物保护,现在面前空无一物的敌首,吓得敌首慌忙逃窜。 西南昆州。 姚崇君收到怪物突然消失的战报后,一个人待在帐中静坐了许久。 陈落雨趁着姚崇君落寞失神,军营的人无暇他顾的时机,跑了。 *** 闻许言落地后,还晕眩了一阵,等视线清晰时,差点被围着他们看、朝他们举枪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冷静一点,朋友们。”闻许言舔了舔唇,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们是好人。” 面前的这些人眼带警惕和探究,发色、眼瞳颜色各不相同,应该是好几个国家的人混在一起。 闻许言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两方对峙了一会儿,一个东方面孔的人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闻许言看了一眼还在昏厥的司临和恢复人形也在昏厥的李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被怪物追的,不小心跑进来了。” 他们现在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唯一的光亮是在一张方桌子上方的大灯。 一个绿眼睛,高鼻深目的人问其他人:“你们信吗?” “现在哪里还有怪物啊?” “就是,说谎也说个靠谱的吧?” “这绝对是间谍吧?” …… 闻许言:“?”什么叫现在哪里还有怪物啊? “杀了。我们这里不能有一点暴露的风险。”另一张东方面孔冷漠道。 其他端枪的人齐齐上膛,闻许言忙喊:“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认识沈元嘉吗!翊城的城主!还有穆羡!柳丹碧!林晨妍!孙……” 闻许言说出一排名字,周围的人都听愣了。 冷面的东方男人做了一个“停止击杀”的手势,眯了眯眼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闻许言看向说话的男人,想从他脸上探究出她所说的那些人和他是有仇还是友善。 但是啥也没探究出来,闻许言怀疑他是个面瘫。 “不说话就杀了。” “我说我说!”闻许言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试探道,“朋友?” 男人眉毛微动,但好在没有敌意。 “亲人!”闻许言肯定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冷面男人也是难得愣了一下,打量了她几眼。 刚来不久,靠在角落的沈元嘉闻言嗤笑一声:“还以为你会说是我们爸爸呢,看来你求生欲挺强啊~别来无恙啊,闻城主。” 闻许言看向说话的方向,眼含热泪,感情饱满地道:“噢~我亲爱的嘉嘉!难道我们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吗!” 沈元嘉:相爱相杀吧? “你忘了我们怎么一起合作打退怪兽和丧尸的吗!” 沈元嘉:我也没忘你抢我们城物资时的无耻做法。 “我们曾说过要做一生一世好朋友,生死与共!” 沈元嘉:难道不是你敢抢我物资,我就敢和你同归于尽吗? 见沈元嘉无动于衷,闻许言低头咬唇,再抬头时已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嘉嘉,能不能让他们把顶着我脑门的枪挪开啊?人家好怕啊呜呜呜呜呜~” 沈元嘉站直了,翻了个白眼,心道,又来这招。虽然表面上不耐烦,但还是对其他人说:“确实是我朋友。” “亲人!”闻许言补充道。 沈元嘉抿了抿唇,对冷漠脸男人说:“是以前的战友,也许可以拉拢一下,她的能力很强。” “沈,你确定?一个女人?”一个蓝眼睛男人质疑道。 “麦可,不如你去问问柳丹碧和林晨妍,女人有没有能力?”沈元嘉笑吟吟道。 麦可微怒,但又不敢反驳似的悻悻然闭嘴了。 “嗯。”魏慈点了下头,伸出两根手指弯了弯,示意其他人放下枪,“你来安排他们,明天带去我办公室说明情况。”说完,他抬了抬下巴,对其他人说,“我们继续。” “这里这么破,还有办公室啊?” 本来要散了的人齐齐回头瞪她,闻许言忙绽开一个友善的微笑。 “少说点吧姑奶奶。带上你的朋友们跟我走。” “太重了,我弄不来他们两个。”闻许言可怜巴巴地说。 “以前那个能一拖三的闻城主呢?” “她沉睡了,现在是娇弱不能自理的闻许言。”闻许言眨巴着漂亮眼睛盯着沈元嘉看。 “……靠,一如既往地不要脸。” 沈元嘉只好找来两个人帮忙抬人。 沈元嘉带闻许言走出地下空间,上面居然是一座十分大的庄园式的房子,房子里分很多个区域,有医疗区域、餐饮区域、住房区域、办公区域、训练区域等。 闻许言听沈元嘉的建议,把李圭和司临送去医疗区域——虽然并不明确人间的医疗对他们两个是否有用,但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呢。 闻许言不愿意让两人离开她的视线,沈元嘉只好在两人病房旁边的一个休息室对她问话。 “你这些年去哪了?” “什么这些年?”闻许言纳闷,她在那边待了才大概一年左右,怎么在沈元嘉嘴里就是“这些年”了? 沈元嘉也察觉两人对时间这点上有些微妙的差异,问她:“你知道你失踪了多久吗?” 之前司临说过,她的魂魄穿越到那边之后,这边的身体就被修正了——也就是凭空消失了。所以沈元嘉等人觉得闻许言是失踪了也没毛病。 闻许言蹙眉:“一年左右。” “不对。现在是星元三年,你失踪了三年。” “……”闻许言越来越迷惑,“能否解释一下星元又是什么鬼?” 沈元嘉给闻许言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边,闻许言接过:“咱们明显时间点对不上。你先说,然后我再说我的事。” “为什么不是你先说?” “我的事比较……匪夷所思。” “哼,我们这里的事更加匪夷所思。” 结果两人都说了之后,两人握手,表示这次平局。 闻许言失踪后的第二个月,外星文明突降蓝星,外星文明比蓝星文明要更高级,用一句话来说就是——“降维打击。” 外星人迅速处理了蓝星上的怪物,试图占领蓝星的资源,把蓝星人驯服为奴隶。 就像华夏历史上,外族人侵入华夏,统领华夏一样。虽然蓝星人不再受怪物的威胁,但却落入了另一个不堪的境地,被压迫、被剥削、被不把当人看。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是,一个由华夏人带头组织起来的地下党,像是星星之火,逐渐燎原。 而沈元嘉正是这个地下党的核心人物之一,这个地下党也是当初他们几个华夏的城主弄起来的。现在这个党已经容纳了数千万的、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人。 当然,不堪压迫,意图反抗的蓝星人也不止他们,现在不管是地上党,还是地下党都多如过江之鲫。 “你们这个党叫什么?” “薪火党。薪火相传的薪火。如果我们这一辈不能实现,就把蓝星重振大业传给下一辈,下下辈,下下下辈……是这样的寓意。” “不错。”闻许言赞赏道。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闻许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勾起嘴角道:“我想我现在大概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你们为了不把你们暴露,把我杀了。要么,我加入。” 沈元嘉笑眯眯道:“那你怎么选?” 闻许言放下杯子,眼睛明亮,豪迈道:“当然是干他丫的外星人!” 沈元嘉满意点头:“不愧是我们闻城主。” “那你的朋友们呢?”沈元嘉又问。 “其实他们不是我朋友。” “嗯?” “是我爸和我九叔。我替他们做主了。”鬼知道他们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啊? 沈元嘉透过玻璃看病房里躺着的两人,一脸问号:“你爸和你九叔这么年轻?” 闻许言叹了一口气,半真半假道:“其实我这三年是进入了一个虫洞,然后穿越了。” 闻许言隐去李圭和司临的身份,就说他们也是在她小的时候意外去到那个世界,所以这次回来才看起来这么年轻。 “那你们都在那边干什么?” 闻许言一脸真诚道:“种田。” “哦~” “你信了?”闻许言还以为要多费口舌让沈元嘉相信她真的穿越了。 “外星人都出现了,虫洞穿越也不是不能相信。”沈元嘉接受得十分顺畅自然。 “……有道理。” 几天后司临就醒了,闻许言说了一下他们现在的境地,司临表示了解。于是司临和闻许言就一起入了党。 闻许言除了平时为党工作之外,还抽空跟着司临修仙。 虽然现在蓝星的灵气稀薄,虽然司临说修仙几乎不可能有进步,但闻许言还是坚持想试一试。 她还想回去,她还想见李玉书,但司临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带她回去。总是想着依靠师父,把全部希望放在师父身上是不行的,也不能把希望放在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的李圭身上。所以,闻许言想总得努力做点什么,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十年、二十年……不试过怎么知道,说不定她有一天能修炼到可以自己打开界门回去呢? 闻许言晚上回到家,按照惯例,趁司临不在去和李圭说话,试图将这个“植物人”唤醒。至于为什么要趁司临不在,当然是因为她要说的话和司临有关。 “今天有红星人想包养师父,师父坚强不屈地回绝了。只是他工作上可能有点麻烦了。” “不过没关系,还有另一个集团千金暗恋他,一定会照顾照顾他的。说不定两人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 “今天去医院了,医生说我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可是我一想到他们没有亲爹的爱,我就难过。你懂吗九叔?” “九叔,我的崽崽们想要亲爹啊~” “我好想李玉书……你不想你侄子吗?” …… 闻许言回来的一个月后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看见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她又高兴又忧愁,心中想回去李玉书所在的时空的念头越发强烈。 所以她三管齐下,一是自己努力修炼,二是用尽各种办法唤醒李圭,三是跟着司临去找灵气比较盛的地方修炼。 “小言?小言你回来了吗?”司临从外面回来喊道。 “回来啦~” 司临走到李圭的房间,看到床边柜子上的香炉,嘴角抽了抽道:“你怎么又给他上香了?” “不是师父你说你们神仙吃香火的吗?” 司临:“……”他就随口一说,后面还解释了只有管人间事的人间神才需要香火,比如司命、月老之类的。像李圭这样的天神并不需要香火。 但闻许言不管三七二十一,万一香火对李圭有用呢!于是她天天给李圭上香,一天都不曾耽搁。 现在的李圭已然不是她从前看不惯的装逼犯,而是救了她师父好几次,帮过她,也帮过李衡珏的、慈祥可爱、别扭傲娇——主要是有能力带她回去的,九叔。 司临见劝不过,只好道:“行吧,都随你。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出来吃东西。” “会不会就是因为九叔一直这样不吃东西,所以他才醒不来?” “……”司临无奈,“不是。” “快,你刚才不是还给我发消息说饿了吗?”司临朝闻许言招了招手,“你现在一个人要吃三个人的量,可不能饿着了。” “哦。” 闻许言走之前又看了李圭一眼,司临干脆进来推她脑袋往外走,一边道:“他又不会饿死,你管这么多呢。现在你才是重点保护关爱对象。” “师父,今天那个红星人又来缠你了?” “哪个红星人?” “哦,我忘了。缠着你的红星人还挺多!就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家里造飞船的那个。” “……” 床上安静躺着的李圭,睫毛颤了颤。睡在他旁边的草扎小人儿的手也动了动。 *** 三年后。 “三年前,他被迫和她结婚。一次酒后的意外后,他接到白月光的电话,不管她的苦苦哀求,毅然决然选择了白月光。她留下离婚协议书,走出了家门。三年后,她携两个天才萌宝回国。” “后来他们再相遇,他的眼睛猩红,抵住她道:“这些年你去哪了?”她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顾先生。”他咬牙道:“我是孩子他爸!”麻麻,我们是天才萌宝吗?” 闻许言扶额,把儿子手里的小说抢过来,耐心解释道:“你妈我和你爸和书里的不一样。” 她本来想说没离婚的,但马上心塞地想起确实离婚了。 “麻麻,爸爸的眼睛是猩红色的吗?”司临怀里的女儿歪了歪头,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问。 闻许言无语地看向抱着儿子的李圭,司临也同时投以谴责的目光。 李圭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最近李圭不知怎么的,突然迷上了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类型的小说,这不,今天李圭要带他们回去,包里就装了几十本小说,说要带回去研究研究。 也不知道他要研究个啥。 闻许言笑了笑对女儿道:“不是哦。爸爸的眼睛可漂亮了!我们就要回去见爸爸了,宝贝们开不开心?” “开~心~” 两个宝贝咯咯笑,兴奋地在司临和李圭身上拱。 “我也开心!”闻许言也跟着笑 李圭被怀里的宝贝逗笑了,见大家都是一脸期待和兴奋,也不拖沓,直接施法显现界门。 “阿轩。” 背着三个包,拖着两个行李箱的阿轩会意,走过去把门推开,对着他们笑道:“欢迎回家~” 李玉书,我回来啦!闻许言的心激动得砰砰跳,第一个踏进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