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甜宠日常》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女配甜宠日常[快穿]》作者:阮糖超级甜 文案: 故事1.重生豪门千金小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冷矜霸总 霍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牵着那个姑娘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将两人的名字写进同一个户口本上。 *暗恋成真,老房子着火 故事2.善解人意小青梅×心理创伤的竹马 顾简时不想身处黑暗,他只想拥抱太阳。 *青梅竹马治愈系,酸酸甜甜 故事3.被兔子啃过的金钱草精×脑回路清奇的兔子精 戚越不吃妖,但他吃了一只金钱草精。 *欢快娱乐圈,幼儿园画风 故事4.团宠小师妹×傲娇醋缸黑乌鸦(不要看这个故事!写得不好!直接跳过!) 流曦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到差点进了一个人类肚皮的悲惨境地。 *黑乌鸦饲养手册:给啥吃啥,溜须拍马 更多故事解锁中~ 【食用指南】 1.非典型快穿,每个故事都有独立的主角。 2.小甜文,无虐,适合嗜甜爱好者。 一句话简介:小甜饼 立意:认真生活,真诚待人 内容标签: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未婚妻是炮灰(1) “我一直把你当作…… 郁栀大口喘着气从噩梦中惊醒,呆呆地望了几分钟天花板,苍白的小脸上惊疑未定。过了好一会儿,她唰的掀开被子,赤着脚跑到卧室的全身镜前边,傻气地看着镜子里边映衬着的人影。 她眨巴了下眼睛,神情茫然又有些无措。不敢相信时间会倒流,她重新回到了十九岁这一年。 十九岁是她人生中的转折点,因为她与喜欢了好久的邻家哥哥苏景订婚了。苏景其人温文尔雅,颇有些古时翩翩公子的韵味。她一直很喜欢苏景的温柔与细致,订婚期间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自从苏家找回了五岁时被拐卖的小女儿后,一切都变了。时常陪着她的苏景一个星期都看不见身影,好不容易约一顿饭中途就早早地走了,只因为他找回来的妹妹苏娇想他了。 苏娇五岁被拐卖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听说过得很不好。十八岁这年被找回来时面黄肌瘦的,身上还有被鞭打的伤痕。送到医院检查,医生说严重营养不良,且生过一个孩子伤了子宫,日后难以再孕育。 那孩子是苏娇十七岁那年生下的,但已经夭折了。得知女儿遭遇的这一切,苏家愤怒异常,找了最好的律师送那家人进了监狱。可回来的苏娇沉默孤僻,除了苏家的人,她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 那时候的郁栀是生活在象牙塔的公主,被家人娇宠着长大,从小没吃过任何苦。她同情怜惜苏娇的遭遇,时不时跑到苏家去找她玩。还特意在网上学了一些搞笑的段子,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一开始苏娇并不理会她,后来慢慢地会跟她说几句话,还会对着她笑,仿佛敞开了心扉,接纳了她的存在。然而郁栀错得离谱,苏娇从未接纳过她,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她带着苏娇到外面散心,将她介绍给自己玩得好的朋友,与她分享美食与漂亮的裙装。后来有一次带她去天然泳池游泳时,苏娇意外溺水了。她慌乱之中赶紧跳下了泳池,想将苏娇捞起来。但有人比她更快,是苏娇的二哥苏域。 那与她同龄的少年怒发冲冠,一把将想过去看一下苏娇情况的自己推倒在地,充满戾气的眼神好似一只野狼,随时准备扑过来咬断她的喉咙。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怒视过,郁栀涨红了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紧跟着过来的是苏娇的大哥苏景,那个温柔的男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谴责的目光将她盯在原地动弹不得,冷漠道:“栀栀,你太让我失望了。” 隐约感觉他们误会了什么,郁栀慌张地摇头,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我没有。” 她想说自己没有对苏娇做什么不好的事,没有让苏娇下水。可是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苏娇就吐出一口水醒了过来。 那双眼睛蓄满了泪水,身子瑟缩在苏域的怀中发抖,怯生生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像是受到了惊吓,眼角挂着泪小声道:“大哥,你不要怪郁栀姐姐,她只是太喜欢你了。” 说这话时,苏娇声线发着颤,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两只手握成拳,眼眶发红,搂着苏域的脖子闷声闷气:“我以后不会再缠着大哥了。郁栀姐姐,大哥是你的,你不用这么排斥我。” 郁栀手脚冰凉,一颗心直线下坠。苏娇好像什么都没说,可懂的人自然都懂了。苏景愈加失望的目光,苏域恶狠狠的视线全都投射在她身上,郁栀嗫嚅着唇,白着脸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做这种事。” 但苏家两兄弟没有人相信她,十几年的相处比不得血缘的羁绊。郁栀头一回那么清醒地认识到,她只是个外人,苏娇才是苏家的宝贝。同样是一面之词,她连一丝的信任都得不到。 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站在泳池边,郁栀看到被两个哥哥围着嘘寒问暖的苏娇悄悄地往她这边望了一眼,嘴角的讥诮转瞬即逝。张了张嘴,用唇形无声说了一句话。 哥哥是我的。 如遭雷劈一般,郁栀仿若明白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后大病了一场。身体有些好转了,她便央求父母解除自己与苏景的婚约。没想到苏景冷着脸不愿意,还让她再静养一段时间再说。 后来苏娇借着苏景的名义约自己见面,说谈一下退婚的事情,郁栀自然如约而至。到了地方后见到苏娇笑意盈盈看着自己,她知道上当了,转身想走却被苏娇拖住。 她们约的那家餐馆不晓得怎么起火了,火势迅速蔓延,将她们困在了里面。烟气弥漫中,郁栀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瞧着苏景不管不顾地冲进火场,一把抱着苏娇就往门外冲,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晕厥在旁边的自己。 火舌舔过每一寸肌肤,灼烧得她蜷缩成一团。郁栀知道自己死了,但她一睁眼又回到了卧室,一切仿若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可她知道不是的,大火撩在皮肤上的灼痛感她此刻都还能体会到。望着镜子中眉眼精致的少女,郁栀弯了唇。 她回来了。 “栀栀?”郁母叩叩敲了两下门,见没人答应便拧着门把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切好的果盘,见郁栀在镜子前站着不动,噗嗤笑道:“我们栀栀是个爱美的大姑娘了,开始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喽。” “你苏景哥哥跟苏伯母还有好一会儿才过来呢,这就迫不及待见到他们了?”郁母言语中有些吃味,但调侃的意味更多。 自家闺女心里想什么,郁母再清楚不过了。栀栀从小就喜欢苏景,一直跟在这个邻家哥哥身后跑,也算是青梅竹马吧。再加上两家住得近,她可以说是看着苏家两兄弟长大的。 大哥苏景比栀栀大五岁,为人沉稳,年纪轻轻已经掌管了大部分苏氏集团的业务。模样长得俊,在外也不拈花惹草。郁母对他挺有好感,想着若是女儿将来嫁给他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弟弟苏域与栀栀同龄,也在同一个学校上大学,平时两人接触得少些。这小子跳脱的很,生性/爱动,不过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 “妈妈,你就别打趣我了。”郁栀终于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就在今天,苏母领着苏景上门,然后他们两家的父母给她与苏景订了婚约,商议着择天举办订婚宴。而在订婚宴那天,苏景接到了苏娇的电话,慌忙就奔回家,丢下她一个人与满堂的宾客面面相觑。 事后他给的解释是,苏娇回到家不久,一见不到他就惊慌地大喊大叫,他回去哄了好久才睡着。 十分幸运地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郁栀一点都不想再与苏家有任何的关系。她抿了下唇,拉着郁母的袖口就想说话。这时敲门声响了几下,佣人恭敬地站在门口,跟她们说苏太太与苏景少爷到了。 “走吧,今天送给你一个大惊喜。”郁母牵着郁栀的手往楼下走,还笑着冲她挤了挤眼睛。 苏家今天过来是为了两个小辈订婚的事,郁母一早就知道,但是没有提前告诉郁栀,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郁栀无声叹口气,到了楼梯口就见着苏母与苏景已经在客厅等着了。听到声响,苏景有礼地站起身,脸上扬起温和的笑,视线追随着郁栀的身影,唤了声:“郁伯母,栀栀。” 那声栀栀唤得柔情百转,惹得在场的苏母与郁母直发笑,目光揶揄。苏景难得红了一次脸,然而郁栀并没有什么表示,礼貌而疏离地点头:“苏景哥。” 直觉郁栀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苏景想说点什么,碍于双方家长在场,不好直接问出口,只得无奈一笑:“栀栀是还在生气上周末放了你鸽子的事情吗?苏景哥跟你道歉好不好,别生气了。” 上周末郁栀约了苏景去看电影,苏景答应得好好的。临到电影放映了约莫一个小时,才迟缓地发了个微信过来,说苏娇身体不舒服,他脱不开身。 手里捏着票的郁栀在电影院门外固执地等着,到电影放映完,被走出来的人群拥挤着,她才如梦方醒地回了家。 “娇娇那时候凑巧发了烧,我真的走不开。要不我把这周末的时间空出来,我们去看电影,然后带你去吃日料?”苏景脸上挂着浅浅的歉意,望着郁栀的眼神像是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闻言的郁栀偏了头,神色无辜又认真:“苏娇是你的妹妹,你们才是一家人,你照顾她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虽然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终究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亲疏有别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又怎么会生气呢?” 这话说起来是没错,但听起来却有些刺耳,苏景觉得郁栀这话不对劲。他与苏娇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没错,可郁栀与他订了婚后,早晚也会是苏家的人,什么叫“你们才是一家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郁栀将自己摘了出去,不想与他沾上联系似的。意识到这一点,苏景心里有些不舒服,如沐春风的一张脸上多了些别的情绪,叹息道:“栀栀,别闹了。” 在场的苏母与郁母哪个不是精明人,看得出来郁栀对苏景的态度不似从前般热切。郁母面色未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苏母打破了空气中流淌的一丝僵滞,起身将郁栀拉在自己身边坐着,笑着握住她的手:“都是苏景的错。栀栀,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了。我回去后一定好好骂他一顿,让他再不敢爽约。” “你也知道,我那小女儿才找回来不到两个月。十八岁的年纪却脸颊瘦削,瞧着跟个初中生似的。而且刚回到家怕生,就跟她两个哥哥玩得好,因而苏景才多抽了些时间陪她。你若是不喜欢,下次我一定不让她缠着她大哥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衬得郁栀是个拈酸吃醋的小女孩儿。若是此刻再不与苏景和好,就是不懂事一般。 神色淡淡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郁栀勾着唇笑得明艳:“苏伯母,你真的误会了。” 郁栀迈开腿坐到郁母的身边,搂着自己母亲的胳膊蹭了蹭,眼神清澈透亮,一字一句道:“我并没有这种意思。您女儿刚回来,作为家人当然要多陪她了。” 苏母心头一梗,僵笑着脸换了个话题:“栀栀啊,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最爱跟在苏景身后到处跑,还扬言要嫁给他,做他的新娘?这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 “你们俩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我们两家关系也不错。苏伯母与你苏伯父的意思是要不亲上加亲,给你们两人订个婚。等你到了法定结婚年纪,就去登记领证。你看,怎么样?” 来之前苏母是胸有成竹的,但这会儿对上郁栀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心里又有些拿不准。她起初以为郁栀是吃醋娇娇跟她大哥关系太好,导致忽略了她。现在又感觉不是这样,她有点看不懂郁栀了。 两家联姻对苏家来说是百利无一害。苏家不似底蕴深厚的郁家,她与丈夫白手起家将公司做到现在这个规模,勉强跻身一流豪门的行列。但实际上比不得郁家、霍家这样传承了几代的豪门世家,人脉、财富都差了不只一截。 好在郁家乐意帮扶苏家,这才让他们在商界立稳了脚跟。苏母知道郁家之所以愿意帮他们一把,是看在郁栀的面上。因为郁栀喜欢她儿子苏景,未来二人很大可能会结婚,这是很早以前两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苏母无法否认,除了郁栀,苏景再找不到家世这么好的结婚对象了。况且郁栀满心满眼都是他,而苏景对这个邻家妹妹也有那么点喜欢。订婚本是顺理成章,现在却出了些意外。 谁都没想到临门一脚,郁栀似乎不乐意。 见郁栀神情淡定,没有表露一点欣喜的情绪。苏景心头咯噔一下,连忙柔声哄道:“我真的知错了,栀栀。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们订婚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没有二话。” 被叫到的郁栀惊诧地看了苏景一眼,幽幽叹气:“你说什么呢,苏景哥。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亲哥哥看待,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这兄妹怎么订婚呀,不是说笑么?” 苏景面皮一僵,不可置信地望着言笑晏晏的少女。他想从这张漂亮的脸上找出丁点赌气的证据,可惜什么都没有。 从头到尾郁栀都淡然的很,不惧他打量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美得如同润色过的一幅肖像画。 第2章 未婚妻是炮灰(2) “白眼狼”…… 苏母一看情况不对,心里暗骂一句,但面上还是带着笑的。她不乐意见着这么一门好亲事就这样吹了,言语中还在追忆从前,试图唤回郁栀对苏景一点点的情意。 而郁母端坐在一旁,见苏母情绪越讲越激动,还想上前来拉扯女儿。她眉心拧了个疙瘩,不动声色地拂开对方伸过来的手,仪态从容道:“苏太太,两个小辈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先前苏母敢拉着郁栀的手说东说西,也就仗着郁母没说话。她笃定郁太太与自己是一条心,想把女儿嫁到他们苏家。可现在既然郁母都这样说了,她哪里还有底气纠缠,只得讪讪一笑:“我就是太喜欢栀栀了,生怕被别家的臭小子叼走。” 话说到这里,再没了可以周旋的余地。又不尴不尬地坐了会儿,苏母告了别,便领着苏景走了。郁栀眼瞧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郁家大宅,她心头陡然松了口气,那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感觉消散了些许。 在外人走了后,郁母拉着女儿的手,眼含关切:“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跟苏景走到了这个地步,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在郁母眼里,自己的女儿千好万好。要说有谁错了,那一定是别人的错。栀栀不愿意跟苏景订婚,那肯定是苏景不好。 郁栀被这个问题问到了。苏娇各种使小技俩牵绊苏景,恨不能时时刻刻与苏景黏在一起。而苏景在自己与他的亲妹妹之间,每一次都选择站在苏娇那边。 这是苏景做错了吗?从亲疏远近这个角度来讲,苏景似乎算不上做错了什么。 他作为大哥,爱护从小走丢了的妹妹,拼命想将缺失的那十几年补上来。若是旁人,谁不赞他一声国民好哥哥,恨不能代替苏娇成为他疼爱的妹妹。 可对于郁栀而言,苏景着实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未婚夫。三番五次被爽约、被抛下,大火中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给她,还搂着胳膊擦破了一点皮、哭红眼睛的苏娇好生安慰。 婚姻对每个女孩子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选择。没人会愿意嫁给一个不疼惜自己的男人,尤其那个男人还是个极端妹控,万事不问缘由力挺自己的妹妹。 郁栀永远忘不了苏娇故意溺水陷害自己,而后对着她得瑟的嘴脸。那眼中潜藏着的对亲哥哥的独占欲,浓厚得不似一个妹妹该有的。 被苏娇那种看私有物的眼神恶心到,郁栀是再也不想与苏家人有任何的牵扯,但这些话又不能跟郁母直说。 一来是自己的人生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件事太过离奇,二来是不想郁母知道自己是活活被烧死的。这对一个疼爱子女的母亲来说,是无法愈合的伤痛。 “因为我不喜欢苏景了。”斟酌许久,郁栀搅着自己的手指,半是撒娇半是耍赖道。瞄着郁母的脸庞,过了一会儿,她小声地补充一句:“也不喜欢苏娇。” 郁栀以为母亲会对自己说教,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了一个鹌鹑,呼吸都放轻了。哪知等了半天,向来严厉又慈爱的母亲没有问她为什么,反而揉了揉她的发顶,好气又好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恩怨不分的人?” 她从小教导郁栀做人要善良,不要因为皮囊或者家世地位而看轻任何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成长得很好,品行端正。感情的事无法勉强,不喜欢苏景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女儿不喜欢苏娇,郁母仅仅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很平静就接受了。 苏家前段时间找回了被拐卖到偏僻小山村的女儿,作为居住得不远的邻居,郁母在那姑娘回来的第二天就见到人了。听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十八岁的年纪看着跟个发育不良的初中生似的。 郁母是有女儿的人,连带着对苏家那姑娘也多了几分怜爱,还让苏母没事就带着她过来玩。不久前郁栀还叽叽喳喳,说顶级服装设计师给自己定制衣服的时候,要帮苏娇也做几套,还要把苏娇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这没过多久,郁栀陡然就变了想法,还明确地说不喜欢那个苏家姑娘。自己女儿什么样,郁母最是清楚。她再不喜一个人,只会默默地离那个人远远的,从没有在家人面前说过这些话。 其中一定是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郁栀不说,郁母不会逼问,很是谅解道:“那以后我不让她们再过来了。” “谢谢妈妈。”郁栀将头枕在郁母的肩膀上,小鸟依人地搂着她的胳膊摇晃。 客厅弥漫着的那种尴尬早已散去,母女二人其乐融融的场面让下班回到家的郁父十分嫉妒,语气酸溜溜的:“栀栀长大了,都不乐意亲近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胡说什么,爸爸。”郁栀赶紧迎上去接过郁父手里的手提包,又殷勤地剥了个桔子递过去,笑容谄媚:“爸爸正当壮年,看着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似的,一点都不老。” 被彩虹屁吹得膨胀起来,郁父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摆摆手道:“夸张了,夸张了。” 嘴里这样说着,脸上却写满了受用,巴不得再多听几句。 吃过晚饭,郁栀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而后噔噔地跑回自己的卧室,洗完澡就开始敷面膜。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下,有两条消息发进来。 用枕头垫着半躺在床上,她捞起手机一看,其中一条是霍氏集团发来的面试结果通知。恭喜她通过了面试,让明天九点准时到办公室报道。另一条便是她的好朋友赵艺桐发过来的土拨鼠尖叫,说她收到报道通知了。 郁栀现今大三,实习是学校要求的一门课程,要算学分的。郁父让她直接到自家公司来实习,好提前熟悉一下业务。郁栀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赵艺桐想去霍氏,撒泼打滚地让她陪着一起去,说两人一块儿有个照应。 被缠得没办法,郁栀便答应了。她们投了简历,过了两轮面试,在十几个人中脱颖而出。若是在实习期间表现得好,毕业后可直接留用。 将被吸收了精华的面膜扯下来,郁栀去洗了把脸,回来后听到手机震动个不停。赵艺桐从刚才的惊喜激动,逐渐转为忐忑,可怜兮兮地发了个猫咪表情包,问她通过了面试没有。若是没有的话,她也不去霍氏了,继续投简历再找。 将手上的水擦干净,郁栀发了一串语音过去。告诉她过了面试,明天九点去报道。 两人这边欢欢喜喜聊着,在卧室的郁父郁母也在进行一场谈话。郁父抖着财经报纸窝在床上,郁母做了几组瑜伽,忽然跳上床,将郁父的报纸啪的扯下来,神情认真严肃:“今儿苏太太带着苏景上门了,说想给两家孩子订婚。” 被妻子夺了报纸的郁父并不生气,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这不是好事么?栀栀喜欢苏景,算是得偿所愿。” “关键是栀栀坚定地拒绝了。”见郁父诧异,郁母紧接着将下午的情景描述了出来:“女儿说她把苏景当作哥哥,我看得出来,她现在对苏家那小子是真的没那种心思了。” 越听郁父的眉头就越皱得紧,他坐起身思索了会儿,叹息道:“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郁母没听明白,疑惑的目光望过去,郁父一点一点地跟她分析:“本来我也觉得栀栀嫁到苏家是个不错的选择。苏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行没什么瑕疵,在商场上手腕虽稚嫩了点,并非不可教导。再加之我们两家住得近,四舍五入女儿就相当于没有离家。可现在我有了担忧。” “苏家的小女儿找回来了,我自然是为他们高兴的。但是苏家人对这个女儿太宠爱了,苏景多次为了他妹妹对我们女儿爽约。嘴上说着要补偿,实际上做得又是另外一回事,上周电影院的事儿我还没忘记呢。” “情理上来说,苏家怎么疼爱自家女儿都没错,可苏景在栀栀与他妹妹之间找不到一个平衡点。没有发生冲突便罢了,一旦栀栀跟苏娇有了分歧,依苏景的表现,他一定毫不犹豫站在他妹妹那边,苏家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自家的宝贝自家人疼,我们的掌上明珠做什么嫁到别人家去受委屈呢?更何况,我觉得苏景对栀栀没那么喜欢。我们的女儿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待她好的人,这个人不一定要苏景。” 听了郁父这番话,郁母有些惭愧自己思虑不周。她希望女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忽略了更多时候,幸福不是独角戏,那是用心经营的结果。苏家那边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女儿嫁过去,她想栀栀找一个待她如珠如宝的婆家。 想通了这点,郁母没再纠结,但是提到苏家还是有些顾虑:“我们回绝了订婚,苏家不会因此与我们生出嫌隙吧?” 若只是普通交情的邻居,郁母也没有这种顾虑。可这其中有一层隐情,以致于她并不想与苏家交恶。 郁栀六岁那年被绑架过,是被郁父查出泄漏公司机密,进而被赶出公司的一个高管做的。那个中年男人歇斯底里,状若癫狂,泄愤似的刺了郁栀一刀后被赶到现场的警察制服,扭送到警局。 而受了伤的郁栀被送往医院,由于失血过多,急需输血。可由于血型罕见,医院的血库里所存不多,需要从外调进来。但郁栀等不得,稍有闪失会有性命危险。是苏景献血,挽救了郁栀的性命。 郁父感激苏景,这十几年来对苏家多加照拂,帮他们打点,一力将苏家送上了一流豪门的位置。见女儿跟苏景亲近,郁父虽然酸酸的,可还是乐见其成。 现在情况变了,栀栀不再喜欢苏景。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不会逼着自己的女儿去跟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订婚。 “相信苏家都是些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影响两家的交情。别多想了,早点睡吧。”郁父将缀在天花板上的大灯关了,只留了床头的两盏小灯,重新将报纸拾起来,戴着眼镜继续看。 而从踏出郁宅的那一刻,苏母的脸上就阴沉了下来,回到家就摔了一个花瓶,把在厨房忙碌的佣人吓了一大跳。苏娇瑟缩在楼梯口,眼神怯生生的,小声喊了句:“妈妈,哥哥。” 苏母听到女儿的声音,脸上的怒气还未散去,转头看到苏娇赤着脚踩在地上,顿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斥责负责照顾苏娇的佣人不用心,居然让小姐赤着脚,万一受了寒生病怎么办? 被骂了一顿的佣人有冤都无处喊。她已经够细致的了,毛拖鞋规规矩矩地放在床边,是苏娇自己不穿硬要赤着脚,这也能怪她吗?但是佣人不敢顶嘴,只得低着头挨训,实则心里对苏娇的那点怜惜已经没了。 而一向温和的苏景也冷了脸,瞥了在一旁干看着的佣人一眼,走上前去将苏娇抱了起来,动作温柔地放到沙发上。还把佣人拎在手里的拖鞋接过来,弯下腰给苏娇穿鞋。 苏母一直骂骂咧咧的,直到苏父下班回来才收敛了一些。不过饭后回到卧室,就把在郁宅发生的那些事添油加醋地讲给他听,说郁栀眼界高了,瞧不上苏景了。又说郁太太反悔,不肯让女儿跟苏景订婚。 总结来说主旨就是一个,郁家狗眼看人低。郁栀小家子气,见不得苏景对娇娇好。又愤愤地说苏娇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不该所有人都疼惜、爱她嘛? 苏景作为大哥又没做错。别说郁栀还没跟苏景确定关系了,就算她嫁到了苏家,苏景也是要以他妹妹为先的。 念念叨叨这些还不够,她神色怨毒,说郁栀就是个小白眼狼,想当初苏景就不该献血,让她死了算了。 “够了!”苏父被吵得头疼,揉着太阳穴神情疲倦:“少说几句吧。这些话要是传到郁家人的耳朵里,你就别想过安稳日子了。” 被丈夫吼了一句,苏母觉得委屈。她不敢跟丈夫犟嘴,小声嘀咕:“我又没说错。我们苏景救了她,她不就该报答我们吗?你是没看见她今天那态度,哪有一点面对救命恩人的样子。” 此刻的苏母完全忘记了郁家对他们家的提携之恩,也忘记了没有郁家,苏氏公司再怎么发展,也到不了现今的规模。在苏母眼里,郁家的各种资源借给苏家用是理所当然的,谁让他们于郁家有恩呢?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是救过命的恩情,郁家就该被苏家扒着吸血一辈子。 订婚被拒的苏景倒不似苏母那般极端,他不清楚郁栀对自己的态度转变的原因,仍想当然地觉得郁栀是吃醋了,不喜欢他与苏娇太亲密。 可苏娇是他的妹妹,被拐卖后吃了那么多苦,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郁栀怎么就不能理解他? 苏景点燃一支烟靠在窗边,烟雾燎燃间他听到门锁响了一声。望过去一看,苏娇探出一个头,见自己被发现了,从门外走了进来,姿态小心翼翼的:“哥哥,我害怕。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妹妹穿着吊带睡衣,肩上那根带子还垮了下来,松松地挂在胳膊上。苏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从衣柜中找了一件衬衣披在她的身上,捻灭了烟头,欲言又止。 苏娇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尽管长得瘦小,可到底不是小孩子。苏景想告诉她不方便,可对上妹妹期待的眼神,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叹口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言的苏娇眸光一亮,一下就钻进了苏景的被窝,还冲着他害羞地笑。苏景熄了灯,睡得并不安稳。 他感觉自己被野兽盯住了。那双眼睛猩红,吓得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第3章 未婚妻是炮灰(3) “是不是太晚了”…… 第二天,郁栀在衣柜中挑了件清爽的长裙,配上小白鞋便出门了。到了霍氏集团的楼厅,赵艺桐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在玩着手机等她。 “这边,栀栀。”瞥到郁栀的身影出现在大厅,赵艺桐连忙站了起来,边招手边向她走过去,面上的兴奋遮挡不住:“这霍氏就是气派,一整幢办公楼全是霍氏的。” 一般一幢大楼会分隔成好几块,分别由不同的公司租来当作办公的地方。通常一个公司占一层楼,大型点的公司会占到两三层楼,很少有像霍氏集团这样将一幢楼全部买下来的。 从办公楼就可窥见,霍氏集团确实财大气粗。 “听说霍总长得特别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赵艺桐过来亲密地挽住郁栀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话。 郁栀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告诫道:“别在公司谈论上司,被有心人听见拿来做文章就不好了。” 被捂住嘴的赵艺桐花容失色,拿下郁栀的手后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该因为自己进了霍氏集团的实习岗位就飘了,职场不比学校,要谨慎些才对。” 见赵艺桐是真的听进去了,郁栀这才放了心。她觉得自己这位朋友应该多去看一下财经类的杂志或者经济频道,但凡有点了解,都不会问出霍总是否长得帅这种问题。 因为霍氏集团霍总不仅长得帅,还很年轻,今年约莫二十六岁。全名唤做霍迟,出身于与郁家排名相当的一流豪门霍家。 霍家三代单传,霍迟本不该有什么兄弟姐妹的。可惜霍迟的爸爸不争气,在外养了诸多小情人,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他被迫有了几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年龄与他差不了多少。 三年前霍爸爸因得肺癌去世,霍家顿时陷入了混乱。在外有商场上虎视眈眈想要分一杯羹的对家,对内那些个私生子想要争夺继承权,狗咬狗一嘴毛,让人看了好一出戏。 接到消息的霍迟加紧处理了一桩大生意,而后连夜从国外赶回来。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心生异念的股东与董事,稳住公司的局面。干净利落地收拾了那群上蹦下跳的私生子,让他们再不敢将爪子伸向霍家。 二十三岁之前,别人都称他为小霍总。既是因为他上头还有个父亲压着,也是有点看轻他的意思。可二十三岁之后,见到霍迟的人都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霍总,以往的轻佻与蔑视都收了起来,不敢表露分毫。 霍迟坐稳了公司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也带着霍氏集团蓬勃发展,比之三年前更大更强。公司上下无一不信服,竞争对手、合作伙伴都对他赞叹有加,不敢小觑这位霍总,尽管他只有二十六岁。 郁栀了解到的这些还是听郁父在家里说的。郁家与霍家有生意上的往来,郁父有时会在家里讲到一些商场的事情,也会提到某些后起之秀。霍迟是郁父口中年轻一辈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郁栀至少听郁父在家里提过三遍。 不过郁栀没见过真人,只在财经杂志上看到过有关霍迟的访谈。配上的那张照片逆着光,衬得这人特别好看。 “发什么呆?走了。”赵艺桐用手肘戳了戳神游的郁栀,拉着她挤上刚开的电梯,一路往办公室的位置走过。 负责接待她们的是个气质优雅的漂亮女人,看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写着办公室主任。郁栀茫然地盯着这个女人看了几眼,对方也恰巧在看着她,还抿着唇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一头雾水的郁栀更加沉默了。按理说她与赵艺桐就是普通的实习生而已,随便找个工作人员来交代一下她们的工作就行,犯不着办公室主任亲自来的。而且看这位美女姐姐态度客气,对她似乎格外照顾。 这不由让郁栀怀疑,这位姐姐是不是被上司交代了什么。这种走后门的感觉,在美女姐姐安排赵艺桐留在行政办公室,而让她去总裁办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赵艺桐对这样的工作分配结果没有不满,就是小小的羡慕了一下。还晃着郁栀的胳膊,让她下班后一定要请客去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郁栀自然是满口答应,然后被美女姐姐领着上了二十三楼,交给了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叫他温特助。 温特助是霍迟身边的得力助手,办事能力很强。郁栀原以为对方是个年纪大的中年人,没想到看着好像还挺年轻,不到三十的样子。 这位温特助自始自终脸上都带着笑,目光和蔼得仿佛在看着自家小辈,一点特助的架子都没有。便将她领到办公的区域,边介绍她的工作内容。 其实就是做一些整理文件,安排好公司会议时间,记录预约的人员名字与约的时间,做好后续见面安排等工作。事情不难,但很繁杂,稍不注意就容易出错,需要做这份工作的人心思细致。 郁栀没想过自己一来就能接触到这些保密性很高的信息,譬如合作伙伴名单与联系方式、竞标书之类的。 看来真的是自己父亲跟霍总打过招呼,所以霍迟才会把她放到这么重要的岗位上。正因为重要,郁栀又觉得霍迟忒实在了。 就算是抹不开面子才答应郁父对她照顾着点,也不用把公司的机密都让自己知道啊。就算郁栀没有泄密的动机,也觉得此举太危险,不是一个明智的决策者做下的决定。 怀着心事在位置上坐了一整天,到了下班时间,郁栀拎着包就打算走了,不过被温特助拦了下来。这位特助满脸微笑,说让她稍等一会儿。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郁栀只得发消息让赵艺桐先走,说自己要晚点下班。 总裁办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温特助手指啪啪地在敲打键盘,似乎在赶一份文件。郁栀没事,就把明天的准备工作做了。 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没什么动静,她就趴在桌上跟赵艺桐微信聊天。后者甩了一张麻辣火锅的照片过来,笑嘻嘻地说她约了人在吃大餐。 刚回了个鄙视的表情包,郁栀就发现一个手机伸到了她的面前,界面还是二维码。她吓了一跳,赶紧坐直身子,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俊脸。 男人五官深邃、眉眼精致,一双眼睛如一望无垠的星海,令人忍不住沉迷其中。眼睫毛又长又浓密,近距离看像是两把小扇子。鼻梁挺翘,唇色呈现淡淡的粉,唇形是深受女孩子喜欢的那种。 “扫一下,以后工作上用得到。” 被这低沉的声音拉回了意识,郁栀想到自己看着一个男人的脸入了神,深觉丢脸,面上绷得紧紧的,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好的,霍总。” 那个二维码扫出来是霍迟的微信号,郁栀迟疑片刻与对方加了好友。尽管她很困惑工作上怎么用得到私人微信号,但她绷住了没问,想来霍迟这样做有他的道理。 加了好友,霍迟转身就走了,仿佛让她留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为了加个微信好友。郁栀头顶小问号,正打算打个电话让家里的司机来接自己,就见快走到门口的霍迟停住了脚,回过身叫她:“还不跟上,愣着做什么?” “?”郁栀与霍迟对望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跟在了霍迟的后面。进了总裁专用的电梯,她看到温特助站在电梯外恭敬有礼地跟他们道别:“再见了霍总,郁助理。” “温特助不跟我们一起么?”郁栀迷茫地问了句。 被点到的温特助悄咪咪瞟了一眼上司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笑着道:“不了,我去个洗手间。” “哦。”郁栀点了点头,没再坚持。人有三急,她懂的。 电梯门叮的一声关上,将空间隔绝。站在门外的温特助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小声哼哼:“幸亏我机灵,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要是跟着一起了,霍总那眼刀子非得把我扎成个刺猬。” 霍总事务繁忙,若不是有点别的意思,怎么会专门吩咐下去,把一个实习生调到离他最近的总裁办待着呢? 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温特助直觉自己真相了。瞧那借口找的,说什么扫微信是为了工作上便利。这话说出来小学生都不信,偏生他们霍总还能说得一本正经。 温特助的腹诽,郁栀是没机会了解到了。她跟着霍迟一路下了楼,还坐上了对方低调奢华的黑色小车。待霍迟帮她把安全带系上后,她如梦初醒般,偏头望着男人的侧脸,磕磕巴巴道:“这是去哪儿?” “上车后才问去哪儿,是不是太晚了?”霍迟开着车,目光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声音飘渺不定:“郁栀,你太轻信旁人了。” 第4章 未婚妻是炮灰(4) “逗你玩的”…… 郁栀心头咯噔一下,迟钝的脑子飞速运转,顿时闪过各种被绑架、被勒索、被关小黑屋的不良画面。 见这姑娘当真被吓到了,霍迟难得轻笑出声,啧啧两下:“逗你玩的。时间晚了,去吃饭。” 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安稳地落到肚子里,郁栀语气干巴巴的:“可这一点都不好玩。” 车内舒缓的音乐流淌,郁栀的情绪稍稍稳住,偷看了专注开车的男人一眼,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想到自己走后门的事,她抿了唇真诚道:“谢谢霍总提供的机会,让我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实习。是不是我爸爸拜托你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让你为难?” 霍迟的眼中划过一丝错愕,随即他便晓得这姑娘误会了什么,她以为自己把她调到总裁办是受了郁总的嘱托。虽然事实不是这样,不过霍迟没有解释的意思。 看对方不说话,郁栀以为霍迟是默认了,也就接受了自己走后门的事情。她并不排斥自己因着郁家千金的身份获得一些便利,谁让她出身好,有个那么厉害的爸爸呢? 有高起点而不用,非得从底层做起,她又不是傻。世事本就不是公平的,优越的家世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郁栀在这方面很坦然,不会有什么叛逆的心理。 小车穿梭在热闹的街上,最终在一家连锁火锅店门口停下。郁栀看了一眼招牌,是她想了很久还没来得及去吃的一家店。迟疑了一瞬,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们是去吃火锅吗?” 说完看了一眼霍迟身上穿着的名贵西装,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以为像霍迟这样活得精致的人,更愿意去用鲜花、音乐、红酒萦绕浪漫氛围的西餐店吃牛排。 以前她约苏景出去吃饭,对方每回都会预订高档的西餐厅或者五星级的私房菜馆,对火锅店、串串店、烧烤摊这类的不屑一顾。说是不健康,看着就不干净。 其实郁栀知道,他只是嫌弃这种地方没格调而已,衬托不出他是有钱人那种独特的气质。喜欢一个人时,仿佛戴上了八百层滤镜。这不喜欢了,方能看到一些被忽略掉的事情。 回想起过往苏景表现的种种,郁栀发现他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温文尔雅、清风雅正。有私心、会攀比,也会有意无意彰显自己的优越感,仿若比那些在底层挣扎的人要高一等似的。 “嗯。”霍迟找好停车的地方,这才下车绕到另一边,帮她把车门打开,手遮在她的头顶以防她出车门时不小心撞到:“抱歉,在办公室那会儿无意瞥到了你的微信内容。” 郁栀恍然,她晓得霍迟是看到了自己与赵艺桐的聊天记录,说想吃火锅来着。原来霍迟还是挺照顾女孩子的嘛,穿着西装跟她来吃火锅,也不怕红油溅到衣服上。 两人要了一个小包间,让店员上的是鸳鸯锅。郁栀这才知道霍迟吃不了辣,眼神中透出可惜之色:“牛油才是火锅的精髓,不辣这火锅就失了灵魂。” 边说边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大片肥牛卷和毛肚,一口吃下去超级满足。 霍迟犹豫了一下,试着往红汤锅里烫了麻辣牛肉,英勇赴死般放进嘴里咀嚼。对上女孩儿期待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端起杯子,咕嘟咕嘟灌了一杯汽水下去。末了,木着脸评价:“还行。” 但凡你不要辣得额头直冒汗,我都信了你这句鬼话。 郁栀看到霍迟淡粉色的唇被红油浸润,成了诱人的红,性感得要命。西装外套脱了搭在一边的椅子上,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袖口向上挽起,双臂肌肉紧实,隐约瞧得见好看的线条。 整个人比杂志上的照片俊美百倍。 郁栀从出生到现在,最为得意的除了有世界上最疼爱她的父母,另外一件便是她自己的美貌了。 不是自恋,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她一直是公认的漂亮,美得如同易碎的瓷娃娃。世家的女儿不轻易跟她在一起的,因为会被衬得像是帮小姐提着裙摆的丫鬟。 可是今儿她遇到了在外貌上与自己旗鼓相当的,还是个男人,就忍不住直勾勾盯着人家多看了几眼。 而被盯着的霍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刻意勾起唇角,露出了自己最好看的角度任人打量。将煮熟的食物往女孩儿的碗里捞,嗓音压得低低的,宛若一片羽毛搔在耳边,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美人与美食的完美组合,轻松愉悦的氛围,成功让郁栀吃撑了。她不好意思地瞥了眼自己的肚子,深觉需要去趟药店买健胃消食片。 霍迟因着要开车是没有喝酒的,将车子停靠在马路边,他真就去了一趟药店。郁栀坐在副驾驶座上,降下车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彩灯闪亮。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她抬眼望了望,又是苏景给她发的消息。 都说不喜欢、不愿意订婚了,苏景一直没放弃联系她。电话不接,他就干脆一条一条地发短信过来。先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闲呢? 将手机调了静音放进包里,郁栀懒洋洋地倚在靠背上。夜风从打开的车窗吹拂进来,把她身上浓厚的火锅味吹散了些。 没多久,霍迟从药店走出来,坐进车里便将买的健胃消食片递给她。郁栀没有客气,接过来就嚼了两粒。酸甜酸甜的,一点药的苦涩味都没有。 “这是什么?”郁栀发现小袋子里装着的除了健胃消食片,还有独立小包装的糖果。是山楂糖,她经常买来当零嘴的。 “看到有卖就买了,反正就在药店旁边。”霍迟冲着她笑了下,说话间瞄到车子两旁的后视镜,眉峰微蹙,不动声色地发动引擎。车子唰的跑起来,迅速把那条街甩在了后面。 “怎么突然跑这么快?”郁栀瞧着街边快速后移的景物,将车窗升了上去,挡住呼呼灌进来的冷风。 “没什么,我怕你回去得晚了,父母会担心。”霍迟一本正经,一点看不出异样。 “哦。”郁栀神情一愣一愣的,看到现在才晚上九点多一点。她家没有门禁,之前跟父母说过会晚些回去,所以也不算很晚吧?但既然霍迟这样说了,她也没反驳。 眼见载着郁栀的黑色小车越跑越远,被喷了一脸尾气的苏景站在街边阴晴不定。回过神便上了自己的车,试图跟在那辆小车的后面。还边开车边给郁栀打电话,然而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苏景恼怒得扯开领带,一把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情绪暴躁。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联系郁栀,但对方不接他的电话,也不回短信。要不是确定电话是打通了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拉到了黑名单。 这回郁栀真的闹得有些过了,苏景想她就是仗着自己会百般地包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以前倒也罢了,闹些小脾气权当是情趣。可现在她居然上了别的男人的车子,还跟那男人有说有笑的,当他是死的吗? 加班到现在,接到妹妹苏娇的电话,说她有些痛经,让带点止痛药回来。苏景二话不说找了最近的一家药店,刚下车就看见了霍迟从店里出来。 圈子里的人没谁不认识霍迟的,这就是个面冷心更冷的主。办事手段凌厉,偏在商业上极其敏锐,高瞻远瞩。人人都说跟着霍总干,绝对不会赔钱,人称“点金手”。 父母白手起家,严格来说,苏景不是典型的富二代,因为他的童年不是锦衣玉食。父母创业那段时间手头紧,不说吃了上顿没下顿,反正日子并不好过。后来有了郁家的提携,一切步上正轨。他也逐渐进入了上流圈子,与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打成一片。 由于他惯会做人,那些少爷与小姐跟他关系都不错,只除了霍迟。不能说霍迟针对他,因这位霍少爷对其他人也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可苏景总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在心里暗自发誓要将霍迟比下去。 努力了十来年,霍迟依旧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发散着耀眼的光芒。而苏景慢慢认清了现实,他承认自己没有霍迟那样的天赋与能力。对自己有个准确的认识是一回事,控制不住地羡慕与嫉妒又是另外一回事。 唯一他比得过霍迟的地方,大概就是即将拥有一个漂亮、家世绝好的未婚妻。几大豪门中,郁栀真的是最理想的联姻对象了。 而他听传言说霍迟性冷淡,虽不晓得真假,不过这不妨碍他在心里窃喜与讥讽。因而看到霍迟从药店出来,车里似乎还坐了个人,他便生了好奇心,想一探究竟。 可他现在又后悔自己好奇心太重。瞥见那个人是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郁栀,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愤怒,他只想立刻冲上前,把郁栀从车上拽下来。 开车跟着进了别墅区,苏景在郁宅门口观望了好一会儿。他看到有灯光从郁栀房间透出来,知道她已经回到了家。 心里憋闷,他也不敢大晚上去郁宅质问郁栀为什么会跟霍迟走在一块儿,想着找个机会与她单独谈谈。 这一等就过了半个多月。他查到郁栀在霍氏集团实习,打算下班后去那边堵她。 第5章 未婚妻是炮灰(5) “什么关系”…… 霍氏集团的员工很少加班,郁栀到这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第一天下班晚了点,其他时间都是准点走的,今儿也不例外。 下班后她没有着急回家,想去逛下精品店买件东西送给赵艺桐做生日礼物。赵艺桐的生日快到了,就在最近几天。 走出公司大门,郁栀打算叫一辆出租车去商城。不知道会逛多长时间,因而她没有叫自家司机过来接送。但现在她无比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她没走几步路,就被苏景堵在了霍氏集团的职工上下班必经的道路上。 因在实习报到的第一天就去了离霍迟最近的总裁办,成为他身边的一个小助理,这导致郁栀的关注度很高,走在公司里还有人有意无意偷偷打量她。 现正是下班高峰期,路过的人视线都飘了过来。有些还刻意放缓了脚步,想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其中认识苏景的,甚至拿出手机在拍照摄像,面上兴奋得仿佛能挖出一个大新闻。 郁栀是郁家千金的事情,只有像霍迟这种长在圈子里的人才晓得。自小时候郁栀被绑架过后,郁家就很注重对她身份的保密工作。将网络上流传的偷拍照、搜索百科介绍都删除了还不算,也很少让郁栀暴露在人前。 普通人只清楚豪门郁家有个千金小姐,被父母宠爱得跟什么似的,却不知道这人是郁栀。故而在看到苏景拦着郁栀不让走时,以为是上演了一幕霸道总裁与他的金丝雀你追我赶的戏码。瞧见的人都打着看好戏的心理,恨不得手里捧把瓜子,边嗑瓜子边看。 不乐意被人围观,更不想听从苏景的话跟他上车再说。郁栀干脆避开苏景伸出来想要拉扯她胳膊的手,蹙着细眉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是个喜欢纠缠的人,同样,更讨厌被纠缠。苏景一再的黏上来,已经将郁栀的耐性磨得所剩无几。她顾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前提是苏景听得懂人话。 感受到周围多道视线落在身上,这让苏景觉得自己是在动物园被人围观的猴子,压住面上冒出来的难堪与恼意,深吸口气道:“栀栀,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说话吗?” “这里挺好的,有什么事你就快说,我赶时间。”郁栀面色平静无波,就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苏景从未见过郁栀这般冷淡的模样,态度坚定地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拒绝他越过半步,也让他觉得自己与郁栀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认知使得苏景脸色逐渐难看,表情管理崩盘之前还在质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就算你对娇娇有不满,我也说了,以后会抽出更多时间陪你的,你一定要无理取闹到这个地步吗?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胡搅蛮缠的怨妇!” 换做以前郁栀听了这话少不了难过或者哭泣,可如今她心里一点波澜都未掀起,还奇怪地看了怒气冲冲的苏景一眼。暗叹自己以前大概是糊了眼,怎么会对这种人有好感呢? 微微摇了头,她平静地睨着苏景,没有跟他争执或者吵闹,语气平稳地问:“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未婚夫妻?结过婚?” 婚自然是没有结过的,郁栀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未婚夫妻也不是,因为郁家没同意让女儿跟他订婚。至于男女朋友?苏景忽地一愣,神情忪怔说不出话。 他跟郁栀,好像连男女朋友也不是啊。 “看来你终于想起了一个很关键的事实。苏先生,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硬要扯上关联的话,就是我们两家是邻居,有生意上的往来。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那么,你是以什么立场与身份跟我说这些话的?邻居家的哥哥,手也伸不了这么长吧?” 郁栀语速缓慢,那些话一句一句钻进苏景的耳朵,冲散了他无端涌上来的怒气,脸上却白了一层。他想大声说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我,怎么能说我们毫无干系? 但是他嗫嚅着唇,什么都说不出口。因郁栀说的是事实,他们的确不是男女朋友。以前不是,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是。 苏景很早就知道这位邻家妹妹,郁家的掌上明珠对自己有好感。那种喜欢不是异性相吸,想要拥抱、亲吻,只是她太孤单了,而家附近只有他与苏域两个年龄较为接近的小伙伴。 而苏域从小性子就皮,还会逮着郁栀梳得漂漂亮亮的小辫子拉扯,多次将人惹得眼泪汪汪的。苏景年长几岁,自然比顽皮的弟弟懂事。苏域上一秒把人弄哭,他下一秒就掏出几颗糖、揉着小姑娘的发顶好生安慰。 尽管家里巨有钱,可郁栀的性子很好,几颗糖就能被哄得破涕而笑,简直不像被父母千娇百宠的女孩儿。 他告诉小姑娘不能把苏域扯她辫子,还抢她的存钱罐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否则自己也会被牵连,以后就不能再过来郁宅陪她玩了。郁栀果然从来没有跟家里提起这些事,听话得很。 在一起玩久了,苏景晓得郁栀喜欢自己。可惜她分不清喜欢的区别,误以为这种对年长温柔哥哥的依赖是恋人之间的喜欢。苏景晓得这其中的差别,但他没有告诉郁栀的意思。 后来糯米团子似的小姑娘长大了,精致的五官美得越发惊人。苏景心里是开心的,想早早地把人定下来。美貌的人他当然喜欢,何况这人能够给他的事业带来极大的助力。 在郁栀高三毕业那年,他将人约到了西餐厅,还准备了九十九朵红玫瑰。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吃完,送郁栀回到郁宅的大门,趁着皎洁的月色,他低头想亲吻这女孩儿。 可他的唇没有落下,就被大力推开了。错愕地抬眼一瞧,他发现郁栀脸上是抗拒的,神色还有些犹豫与茫然。他知道郁栀在想为什么会抗拒自己的亲吻,其中原因苏景是知道的,但他不会让郁栀有想明白的机会。 后来郁栀上大学了,身边围绕的同龄优质少年更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了窍。于是他让弟弟苏域帮着留意,要是有想要接近郁栀的,直接打一顿或者施以警告。知难而退最好,不识好歹的,给点教训让他们长下记性。 苏域以为他对郁栀爱得深切,可他清楚不是。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陪着郁栀这么多年,对方对自己居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爱。不甘心筹谋这么多年,最后便宜了别人。既是面子问题,也为了得到郁家、进而吞噬郁家,苏景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郁栀只会跟自己在一起。 但他又埋怨郁栀曾经拒绝了自己的亲吻,想要让郁栀也尝一下那种尴尬、难受的滋味。他开始频繁地约郁栀见面,看电影、看画展,把郁栀的空余时间挤占完了,使得她的生活里只有自己,习惯自己的陪伴。 郁栀一点没察觉到苏景的用意,还在慢慢地向着苏景想要的那个结果发展。苏景无疑很成功,之后便对郁栀若即若离,想让对方患得患失,进而把她所有的行为掌控在自己手里。 打着这样嘲弄的心理,苏景从来没有跟郁栀提出交往,两人也没有确认男女朋友的关系。别说甜蜜的亲吻了,连手都没牵过。苏景是想让郁栀主动做这些事情,享受一下被追捧的感觉,然而郁栀从未这样做过。 拉不下脸,苏景也就忍了。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谁都没想到事情忽然就失了控,郁栀跟脱胎换骨似的,跟他划清了界限。 懊悔没有早点把人占了,苏景悔恨交加,浮现在面上就有些扭曲。他晓得现在郁栀脑子很清楚,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便打起了感情牌,想占据道德制高点。 有一点,是郁栀与整个郁家都不能否认的。苏景觉得这是机会,便想拿出来压制郁栀。他稳了稳情绪,眼中露出清浅的责备与失望:“栀栀,怎么说我也救过你不是么?一定要闹成这样,以致两家面上都不好看吗?” 听闻此话,郁栀像重新认识了苏景似的,杏眼睁得大大的,表情认真严肃:“我用了你献的血这没错,可并不是白用的。这十几年郁家竭尽全力帮助苏家在商界站稳脚跟,牵桥拉线、介绍各种珍贵的人脉与资源。这其中的价值,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何况,苏氏企业好几次资金链断裂,都是郁家出钱注资,帮助你们渡过难关。前些日子,苏伯父隐晦地跟我爸爸说想要城西的那块地皮,我爸二话没说,也是让给你们了。” “那块地皮位置好,没个十几亿拿不下来。也是我爸在其中周旋,对方看在郁家的面子上,九个亿就签给你们了。还有这两天,苏氏企业接到的一单大生意,也是郁家介绍过来的。” 说话间郁栀顿了顿,干净清亮的眼眸盯着苏景:“做了这许多,还不够偿还你当年的献血之恩么?看来你的血金贵得很,一定是无价之宝做的,赔了整个郁家都还不完呢。” 女孩儿伶俐的话语让苏景又羞又恼,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他没想到生意场上的事情郁栀会知道得这样清楚,毕竟他一直以为郁家是把女儿当成不谙世事的公主养的,未来找个有能力的女婿入赘,接手偌大的公司与财产。 不成想他想错了。郁家从未瞒过郁栀商场的事情,郁父还会时不时跟闺女探讨,指点她的一些想法与做法,为的便是让她以后有充足的选择权。对公司的业务感兴趣便去公司,什么都不做在家当米虫也可以,反正郁家养的起。 被气得嘴唇些微颤抖,苏景再没脸站在这里接受围观人的打量。他总觉得别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似的。 就这样扭头走了,他又不甘心,想上前抓住郁栀的手,把她拖到车里。但有人比他更快,在他伸手那刻把郁栀往后一带,护在了自己身后。看到男人冷峻的面庞,苏景有些惊愕,尴尬地收回半空中的手。 没有足够的倚仗,他不敢在霍迟面前放肆,只得咬着牙恨恨地离开。 第6章 未婚妻是炮灰(6) “举起手来”…… “没事吧?”皱着眉见苏景的车子远离,霍迟这才回过身,眼含关切。 “啊?没事呀。”被人护在身后的郁栀心跳得有点快,猛然回神对上霍迟黑沉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抠着背包的带子,小声道:“感谢霍总刚才仗义出手。要不,我请你吃饭?” 迎上女孩儿带着些期待的视线,霍迟没有拒绝,嘴角翘了个好看的弧度:“好啊。” 郁栀说的请吃饭,是找一家不错的餐馆去吃现成。而霍迟答应的请吃饭,与她想的似乎不是一个意思。 她眼睁睁地看着霍迟把人开到了喧嚣的菜市场旁边,让她在车上等着。他自个儿穿着高定西装与皮鞋下了车,不一会儿手里拎着一条杀好的鱼,几根剁了的排骨,还有一些配菜回来。 这是要自己做饭的意思?郁栀的纠结写在脸上,被霍迟看见了,后者笑得轻快:“去我家吃吧。其实我的手艺还不错,今天你可以尝一下。” “这怎么好意思?说好我请客吃饭的。”郁栀想象不出来像霍迟这样清冷的人,下厨是个什么光景。 尽管她有那么些小意动,又觉得自己说好了请人吃饭,结果却让别人亲自下厨不好。可她在厨艺上着实没什么天分,堪堪能入口而已,自然不好献丑。 “没关系,下次你再请我吃饭吧。”霍迟面上挂着清清浅浅的笑意,在内心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今天他下厨,改明儿郁栀再请他吃饭。这一下就约了两顿饭,连偶遇的借口都不用找了,实则他赚了啊。 不清楚霍迟这复杂的脑回路,郁栀是带着期待与一丢丢的兴奋到了霍迟的家。霍迟成年后便自己买了一幢别墅,从家里搬了出来,不过每周也会到老宅住一两天。 自霍爸爸去世后,这老宅就是霍迟的爷爷、奶奶,还有霍妈妈在住着。但霍妈妈也不常住,她有自己的居所。就是看两个老人家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住得冷清,这才隔三差五回来一次,频率与霍迟差不多。 而霍迟今儿带着郁栀回的便是老宅。霍老爷子与霍奶奶去参加老朋友举办的派对了,晚饭不会回来吃。霍妈妈没在家,老宅里就只有管家和佣人还在。 已经五十多岁的老管家远远瞧见霍迟的车子,已经站在大门口等着了。见车上除了霍迟,还下来了一个长得白净的小姑娘。他讶然片刻,面上和蔼的笑容未变,恭敬有礼地把二人引到客厅。 本想将接过手的菜让佣人拎到厨房,做好了再端出来。哪知少爷阻止了他的行为,自己拎着几袋子的生食去了厨房,还举止自然地拴了条粉嫩的围裙,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 老管家看着霍迟反常且殷切的举动,又望了望乖巧坐在沙发上,被少爷塞了一大包零食的女孩儿。他忍住了偷怕一张照片纪念这一刻的冲动,不动声色地给老爷子发了个短信过去。 被迫坐在沙发上等着洗手吃饭的郁栀起初有些尴尬,尤其被管家笑眯眯地盯着,这种淡淡的拘谨就更放大了。好在老管家没有一直盯着她看,没几分钟就走开了,不晓得去了哪里。 郁栀是想去厨房帮霍迟的,但对方不让她进去,说是厨房油烟大,女孩子要离得远一些。没得法,她只好在客厅等着,时不时瞄一眼霍迟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郁栀觉得这话没错,认真做饭的男人更帅。她看着霍迟熟练地颠锅,熟练地翻炒,像是经常做饭的样子。饭菜上桌,她自己就去厨房洗了手,拉了椅子坐在一边。 挺大的一张桌子,不过由于只有他们俩,做好的菜有四道。一道沸腾鱼、一道红枣枸杞排骨汤,拌了个脆藕,还炒了个小青菜。两个人吃,已经绰绰有余。 “尝一下我的手艺?”霍迟先夹了一筷子腹部的鱼肉到郁栀的碗里,而后自己才开始吃。 “麻辣鲜香,很正宗的味道嘛。”郁栀尝到嘴里眼眸一亮,夸赞的词随手拈来。 不过她说的都是事实,这道沸腾鱼是真的不错,与她在外面的店里吃到的分毫不差。没想到霍家日理万机的掌权人,下厨做饭这么好吃,不去做厨子白瞎了这手艺。 她又打了小半碗排骨汤喝了口,入嘴有一丝甘甜,肉香化在口中,并不让人觉得油腻。凉拌脆藕酸辣开胃,炒的小青菜翠绿翠绿的,一看就很新鲜。 这一桌荤素搭配的吃食郁栀很满意,只是她看了面不改色吃沸腾鱼的霍迟一眼,半是忧虑半是疑惑问道:“霍总不是不能吃辣吗?” 记得上回吃火锅的时候,他就尝了口红汤锅煮好的牛肉片就辣得额头直冒汗,一口气灌了一杯饮料下去。这沸腾鱼做得又麻又辣,比之火锅更胜,也没瞧见霍迟眨一下眼睛。 “先前不适应,现在能吃了。”霍迟把口中的食物咽下,慢慢道:“如今发现辣菜也别有风味,值得尝试一番。” 霍迟以前确实是一点辣椒都不吃,尝一点就觉得胃烧得慌,可郁栀喜欢。自吃完那顿火锅回来,除了早餐,他都会有意识地摄入一点辣椒。 量变引起质变,坚持了半个多月,他比从前能吃辣多了。就是这沸腾鱼摆在面前,他都能连吃几口不冒冷汗,也不会觉得胃里难受。 但这些他不会跟郁栀说,只讲自己口味有些改变,可以吃辣了。 郁栀很自然地“哦”了声,是打心底觉得只要尝过一次,没人能抗拒色香味俱全的辣菜的魅力。 吃过饭不过才晚上八点左右,对郁栀来说时间尚早。她没有那么早回家的打算,还是想去精品店逛一下。郑重地感谢了霍迟的款待,她想出门打个车走。 可霍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坚持要送她。拗不过,郁栀上了霍迟的车,而霍迟把她送到商场后并未调头回去,还挺有闲情逸致陪着她逛。 对上女孩儿狐疑的视线,霍迟随口道:“我妈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她买个小礼物,但是怎么看都没有中意的。正好今天有机会,想麻烦你帮着挑一下。” 霍妈妈的生日在明年了,霍迟也就仗着郁栀不了解,这才睁眼编瞎话。而后者居然信了这拙劣的借口,在精品店、珠宝店这些地方认真挑选起来。 看了许久,郁栀也不晓得买什么东西会比较好。问霍迟,对方也是一副随便的态度,仿佛只要是她选的,霍妈妈就一定会喜欢似的。 想来想去,本着保守不出错的原则,郁栀帮霍迟挑了一枚精致的胸针。小小巧巧的,戴在衣服上会增色不少。 而她既然知道了别人母亲快要过生日了,也不好装作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更何况霍总对她挺好的。于是郁栀自己出钱买了一份礼物想送给霍太太,是一款才上市不久的香水。气味清清淡淡的,据说有安神的作用。 把两份包装好的礼物交到霍迟的手上,郁栀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貌似有点哀怨。被自己突来的想法吓到,她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然而上一刻自己否认了这奇怪的想法,随即她的耳边就响起男人幽怨的声音:“我最近也要过生日了。” “……”郁栀张了张嘴,发现先前不是自己的错觉。霍迟果然是在跟自己要礼物吧?? “最近过生日的人有点多哈。”郁栀看着男人漂亮的眼睛,试探着问:“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下一秒,霍迟幽怨的眼神变了,缀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嗯。要生日当天送,还要一起吃饭。” “……好的。”郁栀点了点头,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这下霍迟满意坏了。唇角一直勾着,也不揪着郁栀给霍妈妈买了礼物这件事情酸了。反正他自己也会有的,没必要眼红别人。 霍妈妈的生日是瞎编的,他自己的生日是真的,就过段时间便是。现在霍迟已经在盘算着生日当天的计划,恨不能马上就让万能的温特助安排下去。 给赵艺桐买的生日礼物是一条新款的冬裙还有一件纯白的大衣外套。质地很好,版型也不错。 郁栀本来是想买一条手链或者项链送给赵艺桐的,但她想起前段时间这姑娘才收到了男朋友送的项链与情侣红绳。因而便改了主意,在商场买的衣服。 买好了东西,还是霍迟送郁栀回去的,送到了郁宅的大门口。亲眼看到她走进去,在门口直愣愣地站了会儿,才开着车子驶离。 这俩人谁都没注意到,大宅的某间卧室,两道视线直直地锁定着他们。偷偷摸摸躲着偷看的郁父与郁母连卧室的灯都没有开,二人扒着窗口齐齐往外伸长了脖子。 “看清楚样子了吗?”郁母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郁父,语气有些急切。 “没看清楚。”郁父捂着被老婆猛力捅了一手肘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隔得太远了,看不清脸啊。倒是这车,瞧着有几分眼熟。” “我让你仔细点看人,你去看车干什么?”郁母瞪了郁父一眼,但屋子里黑漆漆的,后者什么都不知道。 郁母发现女儿这段时间频繁有约,娇嫩得面若桃花,如同被爱情滋润的花朵。她起初以为女儿跟苏景又和好了,观察发现不是这样的。加上这次,她撞见了两回有人送郁栀回来,看着还是个小伙子。 原本郁母是想直接问女儿具体什么情况的,但她想了想还是没去,想把事情弄明白再说。今儿是没机会了,来日方长。 而送完郁栀的霍迟回到家,客厅没有开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以为霍老爷子他们还没回来,手刚摸到门口的开关准备把大灯打开。 结果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啪的一下一束强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像个被警察通缉的嫌疑犯。 “举起手来!”霍老爷子举着强力手电筒,面容严肃。左右两边分别站着霍奶奶,与才去做了头发匆匆赶回来的霍妈妈。 第7章 未婚妻是炮灰(7) “人快没了”…… 被手电筒的光怼脸的霍迟面无表情,手上动了下,把灯的开关打开了。一瞬间别墅里灯火通明,两边的人隔着几步远大眼瞪小眼。 还是霍妈妈最先反应过来,绷着脸道:“坦白从宽!” 霍奶奶在一边摇旗呐喊:“抗拒从严!” 最后站在中心位置的霍老爷子瞪着牛眼总结陈词:“从实交代!那姑娘哪家的,几岁啦,在哪里上班啊,家里还有什么人,什么时候安排咱们两家见一面?” “爷爷,八字还没一撇呢。”霍迟揉了揉自己被吵得疼了起来的太阳穴,话语间夹杂了太多无奈:“人家还在上大学,这事急不来。”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对面齐刷刷投来了三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他从亲人这几道视线中,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大概是在鄙夷他老牛吃嫩草,连个学生都不放过。 读懂了这些意思的霍迟心口一噎,情愿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他今年二十六,而郁栀十九岁,相差应该……不是很大吧? “这终生大事还不急,碰上什么事你才会急啊?”霍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孙子一眼,皇帝不急太监急地问他:“你都母胎单身到现在了,到底会不会追女孩子?不会的话,多跟你奶奶、你妈妈请教女孩子喜欢什么。别闹了半天,把人整没了。” 霍家人丁单薄,霍老爷子也只有一个儿子。可惜霍爸爸不争气,没多少做生意的天分,成天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霍老爷子一度担心霍家的家业会终结在那不孝子手上。 好在孙子是个顶大用的,不仅撑住了整个霍家,还领着霍氏集团走向了一个新的高度。霍迟哪里都好,一点都不像他那个不成器的父亲,洁身自好、办事严谨。 要说有什么令霍老爷子放不下心的,便是霍迟长到这么大,就没跟女生亲近过。同龄的那些小年轻谈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的时候,霍迟忙着工作。别人订婚、连娃都有了,他身边连个母蚊子都瞧不见。 霍老爷子焦急的同时也听到外面的传言,说霍迟是不是性冷淡。以前他不信,后来结合孙子的表现他不得不信了几分。每回看到孙子回来都欲言又止,想告诉他不要讳疾忌医,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这个劝说霍迟去医院做检查的念头在看到管家发过来的消息时戛然而止。因为管家在信息里说,霍迟破天荒的带了一个女孩儿回老宅。 收到这个消息的那刻,霍老爷子正在老朋友举办的派对上,当着众人的面表演了一个土拨鼠尖叫。拉过老伴的手急冲冲跑到门口,连句话都没留下就走得没影了。 吓得在场的那些老头老太以为是霍老爷子的宝贝金孙霍迟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人没了?他们赶紧掏出老年机给孙孙或者儿子之类的打电话,一个二个的都在问霍家那小子是不是出事了?严重不?若是霍家需要帮忙千万别吝啬。 这些老头老太跟霍老爷子与霍奶奶的关系都很好,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哪怕年轻那会儿争强斗胜的,这人老了就怀旧,总念着以前风风火火的那些日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因而他们选择放手让年轻一辈的去干,而自个儿没事就约着老朋友喝喝茶、唱唱歌,开个派对开心一下。 不成想老霍家居然又出事了,这真是可怜啊。几年前霍老爷子的儿子惹出一堆风流债,这人拍拍屁股就死了,留下一堆私生子夺权争财产。这烂事大伙儿还记得呢,结果一波平了一波又起。 要是霍迟出了什么事,也不晓得老霍一家子要怎么挺过去哟。 这边老头老太们正担心着,那头接到电话的家人已经懵了。啥玩意儿,霍迟不行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上午才跟霍迟见了面的李翊接到自家奶奶打过来的电话,脑子里瞬间就空了,随即僵直着脖子翻到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抖着手拨了过去,那边嘟嘟响了几声没人接。李翊没放弃,锲而不舍地接着打。 万万没想到就只过了大半天的光景,他活蹦乱跳的霍哥就快没了。世事果真无常,早知道他以前就对霍哥好点了,要打左脸绝对不把右脸伸过去。 李翊嘤嘤地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在他想着要不要驱车去霍家看一下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只是那边安静的很,没人讲话。 声线一抖一抖的,李翊抹了把泛着泪花的眼角,哽咽道:“是霍哥的家人吗?我是霍哥最好的兄弟李翊。霍哥他,在哪个医院?伤得重不重?还能,抢救过来吗?虽然我也很伤心,但是还请节哀。” 依照李翊的想法,霍迟都快不行了,这接电话的可能是霍老爷子他们。为了让老人家不要那么伤心,李翊还在电话里说了一大通安慰的话。然而电话那头始终没声儿,他还奇怪地喂了两下,以为手机坏了。 听到李翊唧唧呱呱地说了大半天,捏着手机的霍迟表情逐渐难看,太阳穴突突跳。要是李翊本人在他面前,可能狗命已经没了。他还听见那狗东西喂喂地喊了两声,嘟囔着要换个新手机。 “李翊,你想死吗?” 阴森森的话语从听筒那边传过来,吓得李翊一个激灵,差点将手机丢出去。那边咬牙切齿的声音,他没在跟前都听得出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李翊默默地把手机挪得离耳朵远了些,讷讷道:“霍哥,你没事啊?” “我应该有什么事?”霍迟冷哼着回了一句。 “那个,不关我的事啊。”李翊回过神后赶紧帅锅,小嘴叭叭的:“还不是我奶奶刚给我打电话。说霍老爷子行色匆匆地从派对上跑了,看起来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情。” “然后我奶奶、王爷爷他们就联想到是不是你出事了,否则霍老爷子也不能这么着急忙慌的。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可不是出大事了么?”将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李翊那旺盛的好奇心冒了出来,小声问:“霍哥,所以,到底咋回事?难道是阿姨焕发第二春啦?” 霍迟对这个问题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赠送了他一个“滚”字,而后李翊捧着手机圆润的滚了。 “怎么了,瞧那脸难看的,跟谁欠你钱一样。”霍老爷子已经关了手电筒,正坐在沙发上吃草莓呢。不一会儿他不禁大惊失色,捂着胸口问霍迟:“是不是人家姑娘拒绝你了?” 没等霍迟回答,他又捶着胸口开始大喘气,对霍迟横眉竖眼的:“你说你,整天冷得跟个冰块似的,哪个小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不买花、不送巧克力、不约电影,想必连个烛光晚餐都没弄吧?” 在一边的霍奶奶忍不住插话:“何止需要这些啊,珠宝首饰、名牌包、成套的化妆品、新出的口红什么的更是一样都不能少。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这些的,你别等女孩儿开口跟你要,直接送就是了。” 眼瞧着霍妈妈也不甘寂寞,想要发表意见。霍迟头疼地抢了机会,瞪着死鱼眼朝霍老爷子扯了扯嘴角:“爷爷,您还是先看下手机吧。再迟一点,您孙子快要不行了的消息就要登报啦。” “胡说八道什么呢!”霍老爷子瞪了回去,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找出藏在沙发边角的老花镜戴上,一看手机不得了。密密麻麻的都是未读短信,还有几十个未接电话。 霍奶奶与霍妈妈也一样,手机上涌入了很多短信与未接电话记录,是朋友还有些生意上的伙伴发过来。都在询问霍迟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生病了,怎么这么突然呢? 将短信翻看完,一直理直气壮的霍老爷子对上孙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点心虚。他连忙回短信跟那些老朋友报了平安,说霍迟没啥事,就是家里来了个可爱的小朋友,他们是忙着回来看这个小朋友的。可惜到家晚了,人家都走了。 得到解释的老朋友们恍然大悟,纷纷表示理解。这事搁别人家不可思议,但在霍家可太正常了。霍迟老大不小还没个女朋友,老霍他们是日也盼夜也盼,就数着日子盼望能早点抱上曾孙子。曾孙女也行,他们都喜欢。 奈何过了好几年,什么动静都没有。每次聚会看别家谈到儿孙绕膝、四世同堂的生活,霍老爷子与霍奶奶脸上的向往都快溢出来了。以他们对小朋友的喜欢,知道家里来了个可爱的娃,倒是有可能飞奔回去看看。 就是不晓得那是哪家的小朋友了。得了霍家的眼缘,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一场乌龙就这样被化解。由于假消息的传播范围不大,没有给霍迟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而郁栀推荐的胸针与她买的香水,霍迟没有隐瞒,直接就拿了出来摆在茶几上。 他本来是不想掏出来的,可胸针和这款女士香水他又用不上,锁在柜子里太浪费郁栀的一番心意了。想了想,他决定忍痛给自家人用。 霍迟没有藏着掖着不说这两样包装精美的礼物是怎么来的,事实上,他还挺得意的。觉得自己脑瓜子好使,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了自己的生日。一想到生日那天能够与郁栀一起度过,他把礼物割爱出来的心痛就少了许多。 而霍老爷子他们当然没有打击霍迟,甚至大力支持他,认为他终于干了一回漂亮事。在霍老爷子大肆褒奖孙子的空档,霍奶奶与霍妈妈眼疾手快地分别抢到一份礼物,抓在手里就不松手。 反应过来的霍老爷子啥也没得到,委屈得眼角的褶皱都多了几条。霍妈妈拿到的是那款胸针,霍奶奶的是香水。本来霍妈妈是想两样都要,或者要那款香水的。因为那香水是郁栀买下的,而胸针是倒霉儿子付的钱。 可霍奶奶不干,她没辙,还是要了胸针。但转念一想,儿子只是个莫得感情的付款机,这胸针样式还是未来儿媳妇挑选的,于是她又欢喜了起来。 霍妈妈为了完美地搭配小巧的胸针,还去专柜买了套新衣服,全身焕然一新地跟别家太太们去搓麻将,期间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得了好东西。 那些太太们也是猴精,将霍妈妈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尤其见说到那胸针精致雅观的时候,霍妈妈的眼睛里光芒万丈,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多讲一点,这话她爱听。 于是,大伙儿指着那胸针狂吹彩虹屁,夸得天花乱坠。说选这胸针的人有眼光,把霍太太衬得年轻了好几岁。 得亏郁栀不知道这些事情,否则铁定尴尬得脚趾蜷缩。因为那胸针一不是她花钱买下的,二吧,其实不是特别的贵,也就几万块。 她就是花了点心思挑选,没想过会有人因着这个缘由,这么宝贝这东西。 第8章 未婚妻是炮灰(8) “麻雀变凤凰”…… 从一开始就在总裁办实习,到后来经常在一起吃饭,郁栀与霍迟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她感觉到霍迟对自己格外优待,似乎不完全是由于受了郁父的嘱托,还含了点别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她不讨厌霍迟的靠近,也就基本没拒绝过他的邀约。一边想着相处一段时间试试看,一边又在细细琢磨自己为什么看着这男人有时会心跳加速。 郁栀有想过这是不是喜欢,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哪怕以前喜欢着苏景时都没有过。她看着苏景不会脸红,不会觉得浑身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快,一颗心砰砰直跳。 在郁栀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公司里关于她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还全是不好的方面。有眼红嫉妒她的,有凑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找郁栀对峙,就在私下里偷偷说些小话。其中以人事部刚升上副部长的王虹最甚。 王虹今年二十六岁,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了霍氏集团,至今已经四年了。她的工作能力不算特别突出,在同一批进来的人中只能算个中等水平。混了四年本也轮不到她上位做副部长,但架不住人家攀上了部长这棵大树。 那位部长快要到退休年龄了,家里儿子都跟王虹差不多大。偏在这临退休前被王虹缠上,于是二人干柴烈火滚在了一块儿。 本就是为了先升上副部长,在这老头退休后再顺理成章地接任他的位置,王虹当然不会放过晋升的机会。在床上哭一哭、闹一闹,那位在公司谨小慎微干了大半辈子的部长耳根子就软了,力排众议扶持小情人上位。 别的部门的人或许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人事部的人员可太知道怎么回事了,因而都瞧不上王虹,对她凭这种歪门左道当上副部长的行为十分不满。 而王虹还不晓得收敛,天天画着大浓妆,踩着恨天高、包臀裙上班,恨不得把能露的地方都露出来。最好能踹开那个老头子,找个更能干的人来包/养自己。 她有意想在霍迟面前晃荡,可一直没找到机会。不得已,把目光投向了看着就是一副精英男模样的温特助,奈何别人压根没正眼看过她。 给个老头子当情人是件不光彩且让人不愉快的事,王虹觉得自己亏大了,心里头憋着一股气。说来她与郁栀没有深仇大恨,连利益冲突都没有,但她就是看这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不顺眼。 同样是走后门被人玩的,凭什么她就能得霍总的青睐,还与苏家那个苏景少爷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天在公司大门外,好多员工都看见了苏景跟霍迟对峙的场面,罪魁祸首还是郁栀。 怎么想都不甘心,王虹就在公司里编排了有关郁栀的流言。说她年纪轻轻不思进取,反而以色侍人。勾搭了一个苏景还不够,居然妄想爬上霍总的床,简直恬不知耻。 尽管其他人也有些想法,但她们比王虹聪明多了,就在一边干笑,也不搭话。听了一耳朵就走开了,唯恐出事的时候连累自己。 她们对郁栀倒没这么大的恶意,顶多就是羡慕而已,偶尔说一些酸溜溜的话,说过了也就算了。 霍迟的床不是那么容易爬的。起初公司里那么多年轻漂亮又想走捷径的妹子前仆后继,不求成为他正牌的女朋友,就做帮他解决生理需求的床伴都没成功,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部被解雇。 有不服气的闹到霍迟面前,说他公私不分,因一点私事就随便开除员工,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决策者。那妹子眼眶通红,边谴责霍迟不负责任,边梨花带雨的小声啜泣,模样倔强又惹人怜爱。 可惜霍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不耐烦地打电话让保安把人直接拖出去,怜香惜玉的情绪是一点没有的。这毫不拖泥带水的作风使得公司里好多对霍迟有想法的女生歇了心思,本本分分干活了。 她们可不想失去在霍氏集团工作的机会。这里工资高、加班时间少,员工福利好得让人嫉妒,换一家公司怎么都不会比霍氏集团做得更好了。谁都不想因一个虚无缥缈的捷径,丢掉自己的饭碗。 何况以霍总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她们也不敢冲啊。 现在出了郁栀这个特例,她们除了羡慕嫉妒,也没别的了。既然霍总允许她跟自己一起吃饭,允许她靠近自己的身边,说明郁栀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看破了这一点,她们才不会像王虹那样出口成脏地辱骂,也不会提醒王虹别做这样有风险的事儿。一来她们与郁栀没什么交情,二来王虹的嘴挺臭的,在公司的人缘并不好。 “你胡说些什么呢?”别人不会管这等闲事,紧蹙眉头的赵艺桐已经炸了,忍着冲上来的火气没有把杯子砸到这人的脑袋上。 她不过是到茶水间接杯咖啡,还没进门就听到这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高谈阔论,趾高气昂地说她好朋友的坏话。那些细节性的东西,说得这女人好像亲眼看到了一样。 被抓包在背后讲人坏话的王虹先是惊了下,以为惹上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回过头一看,是与郁栀一道进公司的那个实习生,她提着的心陡然放下,脸上的轻蔑尽显:“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郁栀跟苏大少纠缠,公司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还有,倘若她不是刻意勾引霍总,怎么可能有机会到总裁办去实习?” “敢做还不让人说,这世上有没有天理啦?”王虹抬着下巴,高高在上地睨着赵艺桐,嗤笑道:“她自个儿攀了高枝,麻雀变凤凰,怎么没说提携你这个好朋友一下,让你也攀附个英俊多金的男人?依我看,那郁栀就没把你当作朋友。” 见赵艺桐面色难看,王虹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咯咯一笑。端着咖啡杯的手优雅地翘起兰花指,还想再说些什么加大一把火。要是能让她与郁栀闹翻,那简直是意外之喜。 心里小盘算打着,王虹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就见跟前的赵艺桐扯了下嘴角,随即一个大耳巴子扇过来。 啪的一声响,整个茶水间都安静了。 第9章 未婚妻是炮灰(9) “撬墙脚”…… 咖啡杯滚落在脚边,溅出的褐色液体沾到脚趾、脚背上,王虹脸都绿了。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就要扑上前用指甲挠赵艺桐的脸,面色扭曲:“你敢打我?!” 被一个实习生扇了巴掌,还是当着好几个同事的面扇的,王虹自觉丢脸又气得不行,只想加倍地打回来。茶水间的几人怕事情闹大,连忙把人拉开,劝道:“别冲动,万事好商量,闹到上头就不好收场了。” 处于羞愤中的王虹听不进去话,从拉着她的几双手中挣脱,将脚上穿着的十几厘米高跟鞋脱下,奋力向赵艺桐的方向砸去。然而没有砸准,那十几厘米的细跟撞在玻璃门上,发出很大的响声,惊动了离茶水间不远处的办公室的人。 这件事还是闹到了上头,让温特助知晓了。员工打架的事儿自有人处理,本来不需要报告给忙碌的霍迟。但其中涉及到了赵艺桐,温特助知道这人是郁栀的朋友。而且这事的起因还是王虹口无遮拦,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全是有关郁栀的。 想了想,温特助还是把这事公事公办地告诉了霍迟。正在低头看文件的霍迟抬了眼,冷声道:“霍氏不需要在背后嚼舌根的员工。工作能力很重要,同理的,员工的品性更重要。” 温特助瞬间就知晓了老板的意思,毕恭毕敬地退出去后,就着手处理这件事。 被扇了一巴掌的王虹以为能等到上头把赵艺桐辞退的消息,结果没想到走的人是她自己。她当时就愣住了,吵着要见霍迟,要讨个公道。 当然到最后她也是没见到霍迟的,是温特助把人拦了下来。看着这女人歇斯底里的样子,温特助啧啧了两声,但是心里无法升起一点同情。 落到这个田地,怪谁呢?还不是全然自找的。 明知道霍总讨厌无事生非的职员,还非得编排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在公司里乱说。什么恬不知耻、贱人、骚货的,真的难以想象这些话出自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嘴里。 由于难以启齿,他跟霍总报告的时候用了些含糊的语言,只说流言比较难听,没有具体讲出来。不然的话,这女人怕不只是被辞退这么简单了。指不定会收到法院的传票,理由是四处散播谣言,损害郁栀的名誉。 在王虹被开除后,人事部的员工除了部长都开心得像过了年,干活都积极了起来。而那个部长看到小情人被开除,还求情到了霍迟的面前。可对上霍迟冒着寒气的眼神,他嗫嚅了下唇,起了个头就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走出办公室后,他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往人事部走。向来笑眯眯的温特助追了上来,语重心长道:“老郭,你年纪也大了。听说儿子刚要了二胎,也是时候回家含饴弄孙咯。” 老郭一惊,脸色已经白了,抖着唇问:“这是霍总的意思?” 他还有七八个月才到退休的年龄,以为能安稳地度过这段时间,不成想会被提前退休。这对为霍氏集团兢兢业业干了大半辈子的他来说,无疑是个让人接受不了的坏消息。 初闻还有些不甘心,老郭问道:“就因为我为王虹求了情?可霍总不也是因为一个实习生才将她开除的?” 温特助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微微地摇了摇头,表情中似是失望更多些:“原来你是这样看霍总的?” 老郭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哪里不对劲。没等他多说什么,温特助敛了情绪,没有再多加客气:“霍氏集团不收品行不端的职员,这是入职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 “王虹给人做三就不说了,竟然还在公司散播谣言,中伤另一名同事的名声。这种劣迹斑斑的员工,我们霍氏集团要不起。” 顿了顿,温特助接着道:“你收下王虹做情人这事儿本是私事,可你还为着这点私情,打压同部门其他有能力的员工,提携她做副部长。不止这点,你私下接触过名鼎公司的负责人吧?收到的红包可还大?” 名鼎公司一直视霍氏集团为对手,但又比不了霍氏集团的规模,发展起来缺资金但更缺人才。于是名鼎公司把主意打到了霍氏集团头上,想撬墙脚,直接从这里挖走核心骨干。 可那些骨干人员对霍氏集团有归属感,无论名鼎开出多优厚的待遇,他们不为所动。没办法,名鼎公司的负责人只得采取迂回路线,这才找到了身为部长的老郭。 承诺老郭只要帮他们挖来一个人才,就给三十万的辛苦费。挖来的人越多,辛苦费给的就越多。若是老郭愿意,退休后可返聘到他们公司做个闲职。 金钱的诱惑确实很大,老郭犹豫很久还是答应了。他以为事情做得隐蔽,没有人会知道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哪知被温特助不留情面地点破了。 他的脸上登时青白交加,有羞有愧,神情讷讷的。那丝不甘心早跑没了影,涌现出来的只有无尽的后怕。 霍迟做事从来不会给人退路,知道自己背叛了公司,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他的。让他提前退休,已经是看在他以前为公司踏实做事的份上,网开了一面。 晓得老郭明白了霍总的意思,温特助没再耽搁,转身离开。留下佝偻着腰的老郭站在原地,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冲动之下扇了王虹一巴掌的赵艺桐冷静后,觉得自己脾气太暴躁了。她不后悔打了那个嘴臭的女人,就是想着丢了霍氏集团实习的工作有点可惜。 暗搓搓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她盯着电脑界面发呆,左等右等也没人来通知让她滚蛋。倒是经常打交道的刘姐交了份文件给她,让她核实一下数据。 “傻了?直勾勾看着我干嘛?”刘姐伸出手在赵艺桐跟前晃了晃,出言调笑道。 “没。就是在想,我是不是不用卷铺盖走人了?”赵艺桐表情有些苦恼,迟疑地问。 刘姐惊讶了下,随即无奈笑开:“谁说要你走了?动手打人固然不对,但事出有因。主任说罚你把门后边那个柜子里堆了一个月的文件夹清理出来,没做完不许下班。” “好嘞!”赵艺桐答应得很快,生怕主任临时改主意了似的。 走了一个王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公司里谈论的人很少,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公司里有过这么一个职员。 总裁办的办公室与人事部不在一层楼,郁栀自然没听到任何风声。再加上郁母近来心血来潮,非得下厨显摆一下自己的手艺,还让郁栀用保温桶带她做的饭到公司吃。说公司伙食开得不好,午餐要吃的好才行。 这样她就更少与总裁办以外的同事接触,避开了王虹被辞退事件以及引发的一些谈论。那些流言蜚语一点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直至逐渐销声匿迹。 而盛情难却之下,郁栀都不好意思告诉郁母,霍氏集团的食堂挺不错的,跟高级餐厅差不离。午餐一般是自助,有烤肉、牛排、羊肉煲、各种炒菜,饭后有酸奶、小蛋糕之类的甜品,还有切好的新鲜水果供应。 为了不拂郁母的好意,郁栀接连带了两个星期的饭到公司。一到饭点别人都去食堂了,她就坐在办公室外面专门用来吃饭、闲聊的区域打开保温桶的盖子,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一开始是她一个人在吃,后来霍迟也跟着带饭,坐到她对面。 据霍迟说是霍奶奶与霍妈妈觉得他最近瘦了,特意下厨给他做的爱心午餐。左边那卖相好的一半是霍奶奶做的,右边炒糊了的那一半是霍妈妈做的,半生不熟的珍珠米是霍老爷子蒸的。 一家子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全然不顾霍迟本人的死活。吃不吃得下不是重点,能把孙媳/儿媳追到手那就值了。 看了一眼霍迟拎出来的那磕碜的爱心餐,又看了看郁母给自己准备的白灼大虾、纯手工鱼丸、糖醋排骨、爆炒空心菜,还有一盒子老鸭汤。郁栀对霍迟的同情流露出来,默默地把没动筷子的米饭与菜分了他一大半。 反正郁母给她装了很多在保温桶里,她一个人吃不完。 给女儿准备饭菜的郁母发现郁栀饭量变大了。先前一盒子饭吃不完,现在一盒子饭喊不够吃,让她多加一点在里面。每天回来保温桶里干干净净的,连根菜叶子都没剩下,锃光瓦亮的盛饭菜器皿仿若被狗舔过一样。 郁母如今不担忧郁栀吃不好了。照这样的吃法,她就忧心着怕女儿长成个肥婆。看来这做饭手艺太好也不尽然是件好事啊,瞧瞧她那闺女,脸盘子好像圆了一点? 警觉性上来的郁母不让郁栀带饭了。郁栀倒是没什么感触,就是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霍迟貌似有那么一丢丢的遗憾。 第10章 未婚妻是炮灰(10) “还不是男朋友…… 距离霍迟的生日越来越近,郁栀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送他什么礼物比较好。感觉霍迟什么都不缺,吃穿住行都是顶级的。不抽烟、不酗酒,似乎没有特别的爱好。 为了送出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郁栀拐弯抹角地找了郁父做外援,问他事业有成的精英男士会喜欢什么东西。 被女儿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盯着,郁父当时就飘了,以为郁栀是在打探自己的喜好,准备给他买一份礼物。 郁父现在都还记得,郁栀说过要用她实习挣的第一份工资给他和郁母买礼物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挠着头皮磨蹭半天,觉得什么都缺、什么都想要。上个月买的皮夹子可以换新的了,皮鞋好像也可以换一双,腕上的手表掉了一颗钻,该买新的换上,领带、领带夹都行啊。 细细一数,郁父是恨不能把浑身上下的物品都换一遍。但他晓得郁栀实习赚不了这么多钱,最多只能选择一样。掰着手指挑来拣去,郁父成功犯了选择困难症。 倒是郁栀被郁父的话一点拨,顿时有了主意,她觉得送领带就很好。由于工作的需要,霍迟在公司的标配衣裳基本是西装外套搭配衬衫,领带是必备的物品。 既实用还好看,不用担心踩雷。 想好了要送什么,郁栀当天就去了多家领带专卖店,挑了好久选了一条质地好、基本素色的男士领带。她看霍迟的领带没有太花哨的,猜想他可能不大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买好领带,郁栀还在小饰品店买了包装用的彩纸与丝带,这才一块儿带着回去。在客厅撞见了正在看报纸的郁父,对方的视线不断往她手上瞟,做作地咳嗽一声,明知故问道:“买了什么呀?” “领带。”郁栀将袋子里装着的男士领带拿了出来,走过去让郁父看了看。 “这颜色挺大气的,样式也好,我很喜欢。”郁父夸赞连连,对女儿挑选的这条领带很满意。就是吧,这款式好像更适合年轻人。 看到郁父露出满意的神色,郁栀有些惊喜:“真的吗?那就好,不枉费我挑了这么多家店。” 在郁父嘴角快要咧到耳朵后边,伸出手想把东西接过来,顺便道一声谢时,郁栀唰的把领带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抿着唇笑道:“我先回房间啦,爸爸。谢谢您提的参考意见。” “……”郁父尴尬地甩了甩手,神情懵怔,半晌回过神,问宝贝女儿:“你这领带送谁的?” 郁父心里在疯狂尖叫,女儿亲手买的男士领带居然不是送给他这个老父亲的?!那到底是哪个臭小子这么幸运? 莫名的,郁父就想到了前些天晚上在自家楼下看到的那辆眼熟的小轿车。莫非是送给那辆车主人的? 洞悉真相的郁父摇摇欲坠,对上郁栀满脸的笑欲言又止。嘴唇哆哆嗦嗦的,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是新交的男朋友?” 话一问完,郁父就觉得完了,女儿这回真的栽了。他瞧见郁栀渐渐红了脸,没有反驳他的问话,反而面上带着些羞涩,小声嘟囔:“还不是男朋友。” 一时间郁父心情复杂,不知道此时说什么才好,下意识道:“那,加油?” 眼见着女儿跑上了楼,背影慢慢消失在楼梯拐角,郁父喝了口茶平复了下心情。下一秒他立即抄起茶几上的手机,做贼似的往四周观望一瞬,这才偷摸摸跟郁母发了条语音信息。 正在跟小姐妹在美甲店做指甲的郁母一看有微信信息进来,直接外放了语音。结果郁父那大嗓门就响在耳边,声音吵得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赶紧关小了音量,郁母捂了捂耳朵,痛苦地嘶了声。一旁的霍太太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震到耳膜了,缓一缓就好。”郁母深吸口气,无奈道:“让你见笑了。” “这有什么可见笑的?子女的终生幸福可不是大事么?我家那小子奔三的人了,成天催促他找到个喜欢的人就带回家,可他就是不听。最近瞧着是有欢喜的姑娘了,但还不晓得人家怎么想的呢。”霍太太轻轻蹙了眉,眼睛里写满了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 “还能怎么想?你家霍迟这么优秀,哪个女孩儿见着不喜欢啊?”郁母斜了小姐妹一眼,笑道:“你就是太操心。我要是那姑娘的母亲,绝对欢欢喜喜就把闺女嫁到你家了。有你这样好的婆婆,那姑娘还犹豫什么呀。” “主要是那女孩儿的年纪有点小,听霍迟说,好像还在读大学。”霍妈妈忧虑的就是这点。 人家姑娘在大学接触到那么多优秀的同龄人,选择面那么广泛,干嘛非得霍迟不可呢?说起来她儿子除了那张脸长得好看点,家里有钱了点,也没什么优势了。 平日就爱绷着个死人脸,冷得跟座冰山一样,一点情趣都没有。霍妈妈想,若她的追求者是这样的,她情愿左手爱马仕、右手香奈儿,做个孤独的富婆。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年轻女孩儿就喜欢你家霍迟那款的,管这叫什么来着?”郁母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想起了网络上看到的那个男神分类,恍然道:“叫禁欲款男神。” 听着有点奇奇怪怪的,反正霍妈妈是理解不了。她扭头问郁母:“你家郁栀呢?刚才听到郁总发语音说郁栀有喜欢的人了?” “应该是有了吧?”郁母语气并不确定,跟郁父一样想到了前些天送女儿回家的那个男人,无声叹口气:“估计离确认关系还早。我跟她爸还没见过那人,不知道为人怎么样。”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经过长久的考察期,那男人是不可能抱走郁栀的。 闻言的霍妈妈点点头,没有再问了。反倒是郁母看着小姐妹,踌躇片刻问到了她未来的打算。 郁母与霍妈妈是几年前在一场宴会上认识的。那时霍迟的爸爸还在世,只是小情人遍地走,一点没顾及霍妈妈这个正牌妻子的颜面。后来那人肺癌去世,霍妈妈着实消沉了一阵子。到霍迟接管家业后,她才从痛苦中逐渐走出来。 为了打发时间,她加盟了郁母与朋友合办的化妆品公司。自此,两人走得更近了些,时不时约着打一圈麻将,或者出去逛街。 在郁母看来,霍妈妈不到五十岁,由于保养得好,看着就跟三十多岁的人一般。这偌大个房子里除了打扫的保姆,就只她一人居住未免太空旷。趁着还有精力与时间,何不找个伴陪着自己终老呢? 奈何霍妈妈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在郁母提起时笑了笑,憧憬道:“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了,现在就盼着霍迟早点把人娶回来,生个胖娃娃给我带。那样,我就心满意足喽。” 郁母也不好再劝,只得道:“肯定快啦,你就等着抱孙孙吧。” 霍妈妈被哄得哈哈大笑,两人在美甲店的时光过得还算愉快。 * 在霍迟生日的当天,凑巧是周六。周末双休的郁栀睡了个懒觉,她跟霍迟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因而她一点都不慌乱。睡到自然醒时已经大中午了,慢腾腾地起床吃了午饭,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又扑到床上睡午觉。 一大早就起床开始搭配衣服的霍迟显然比郁栀紧张多了。他没有再穿西装三件套,换了身休闲装,外面搭了件宽松的外套,比之在公司表现出来的沉稳,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就盼着郁栀给他打电话的那刻。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三四点,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满含期待地一看,是李翊给他打来的。 霍迟一秒钟变脸,兴致缺缺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李翊看不见霍迟的表情,声音笑嘻嘻的:“霍哥,出来聚聚呗。今儿不是你生日么?快出来喝酒哇!” 本想直接拒绝的,但李翊在电话里头哭爹喊娘的,让他一定要过去。说大半月没见着了,兄弟们都很想他。 对此荒诞的说法,霍迟是嗤之以鼻的。可他一直数着手表的时针,又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于是答应了李翊过去转一圈,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 李翊订的是高档酒吧的包厢。霍迟开车过去后,有服务员领着他到包厢的门口。先是敲了门,他才拧着门把手进去。 一眼扫过包厢,发现到场的不只有李翊与几个关系不远不近的富二代,苏景居然也在。 第11章 未婚妻是炮灰(11) “滚”…… 待霍迟走进门,才发现苏景的旁边还依偎着一个人,是个长得瘦小的女生。娇娇怯怯的,两只手抓着苏景的胳膊不放,看起来很紧张。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却是在打量霍迟。 才进到包厢的霍迟立即就后悔了来这一趟,他就不该听李翊瞎吹,说什么好兄弟的聚会。早知道这狗东西嘴里说的好兄弟是包括苏景这样的,那他宁愿在家里处理文件,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霍哥,站在门口做什么呀?”包厢的门一被打开,李翊就站起身,笑得露出几颗大白牙,走上前去搭着霍迟的肩膀将人带到沙发这边坐下,热情招呼:“喝什么酒?” “开车,不喝酒。”霍迟嫌弃地推开献殷勤的李翊,又低头看了下手表,坐姿慵懒闲适,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大腿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模样。 “到酒吧怎么能不喝酒呢?今儿是霍总你的生日,一定要不醉不归才行!”在一边的其他人使劲起哄,还有胆子大的,倒了一满杯白兰地凑到霍迟的面前。 见霍迟不接,那人先把自己的那杯干了,而后杵在原地看他:“霍总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换做平时,这人是绝对不敢跟霍迟这样说话的。但今儿几杯酒下肚,人已经晕晕乎乎的了。理智逐渐涣散,说话做事全凭本能。以往憋在心里的各种不满与气愤,如今全部崩盘,对着霍迟爆发出来。 说来霍迟并没对他做过什么,甚至两人没什么交情。今天在这包厢里的,除了李翊,其他人很少有机会与霍迟接触,倒是他们父辈因生意上的往来,与霍迟更为熟稔。 而现今能站在这个包厢里,是由于他们跟李翊走得近。又正好听李翊说霍迟要过生日了,准备给他组织一场聚会,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诚然他们是抢着来的,可心里到底不情愿。 想要与霍迟交好,进而为自己与家族谋得利益这件事,与他们不喜欢霍迟并不冲突。以前或许羡慕过,可在家里多次拿着自己与霍迟做比较,而自己回回都被贬得一无是处的时候,这种羡慕逐渐变了质。 霍迟就是他们从小讨厌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 在他们沉迷游戏,无法自拔那会儿,霍迟每次考试稳坐年级第一,包揽各项竞赛奖项。在他们稍微懂了点事,打算学一些有用的东西,方便以后继承家业的时候,霍迟已经将偌大个霍氏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不管怎么做,他们永远都在追赶霍迟,却始终只能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他们这群富二代中,也就是李翊心大,不曾拿自己与霍迟比过。没有对比就没有失望,不会横生怨怼,因此李翊才能与霍迟保持那么多年的联系。 “你做什么?”听见这半是强迫,半是嘲弄的语气,李翊比霍迟发作得还快,一把将那人手里端着的白兰地夺下,啪的置于桌上:“霍哥说不喝那就不喝呗。你那么想喝,好哇,老子陪你喝!” 说着让服务员抬了一箱白酒进来,扯开纸箱的包装,拎了几瓶整的出来:“不是要喝吗?怎么都不动了?” 李翊的性子正好与霍迟相反。霍迟沉静内敛,而李翊冲动暴躁。在学校读书那会儿就是小霸王,这走进社会,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此刻看李翊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干人面面相觑,谁敢上前做出头鸟?还是霍迟拉了李翊,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不都是你朋友?收着点。” 其实霍迟只是觉得他太吵了,惹人心烦而已。但此举落在李翊的眼中就是他霍哥不想自己为了他与朋友闹翻,这才劝自己收着点,免得造成友谊破裂的结果。 心里的感动如一汪暖泉,李翊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小声嘟囔道:“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朋友。” 这男人嘛,总得有那么几个酒肉朋友,这样出去混的时候才有牌面。霍迟是良师益友,与这一群货怎么一样? 霍迟不知道自己在李翊心中的形象这么伟岸,评价也如此高。就算知道,他大概不会有多高兴,顶多呵呵一句。就如同他听见李翊这声嘟囔,面上的表情便是没有任何表情。 其他人隔得远些,是没有听到李翊这句话的。见霍迟开口劝了,一个二个跟着劝解,还把那敢跟霍迟呛声的蠢货按住,连连赔笑:“他是喝醉了,胡说八道的。霍总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个醉鬼计较。” 从那双浑浊的眼中,霍迟当然看得出那人是醉了。他没有计较的意思,跟气量没关系,纯粹是因为他今天生日,不想坏了心情。 一时间包厢里的氛围又高涨起来,该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霍迟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没说话,拿着手机在把玩。这回倒是没人不识趣地往他跟前凑了,除了李翊时不时跟他搭话以外。 到了下午五点钟,手机震动了一下。霍迟一眼就看到了郁栀发过来的微信,说她准备好出门了,问在哪里见面。 唇角微微勾起,霍迟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敲击,让郁栀就在家门口等着,他马上过去接。确认信息发出去了,霍迟便打算跟李翊告别。只是他还没起身,一小杯橙汁递到了他的跟前。 顺着端橙汁的那只手,他看到了一个女生,是先前抓着苏景胳膊不放的那位。很不凑巧的,霍迟知道她是谁。 准确的说,与郁栀有关的人与事,他少有不清楚的。这其中,自然包括苏家。 刚才那杯酒霍迟没接,这送到面前的饮料,霍迟只看了一下,目光就放到了苏娇的脸上。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那些喝酒聊天的人停止了动作,包厢里再次静下来,好多道视线都瞟向了霍迟那边,关注着后续的发展。 看热闹的李翊这回没阻止,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他霍哥二十六了还没个女朋友,而这苏景的妹妹娇娇小小的,说话细声细气,胆子小得跟个兔子似的。瞧多了火辣主动款的美女,李翊觉得这长相清秀的软妹子也不错。 跟他霍哥这种清冷的,简直绝配。 特别是听说这苏娇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回到家不过才几个月,这才怕生,很少与人讲话。这一惨淡的经历在前,李翊对她也多了几分怜惜。 “霍先生,喝饮料,解渴。”苏娇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走到霍迟的跟前,见这个长得俊美的男人凝视着自己,她不禁红了脸,又往前走了一步,唤道:“霍先生?” 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温柔的话语,只有裹挟着寒霜的一个字:“滚” 第12章 未婚妻是炮灰(12) “该去看眼科”…… 这是回到苏家的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苏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端着杯子愣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还是苏景忍无可忍地把妹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手掌轻轻拍着苏娇的背温柔地哄。看到苏娇眼角沁出的晶莹,他怒不可遏,瞪视着霍迟:“霍总未免太没风度。就算不想接,大可以换一种委婉的说法。对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说滚,这就是霍家的处事之风?” 苏景本不敢在霍迟面前叫嚣,可霍迟用语言羞辱的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这个妹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才回来,苏家对她千依百顺,连说话声音都放得轻轻的,唯恐吓到她。 好不容易把胆子养得大了点,没那么怕生了,苏景就想着带她出来多见一些人,尤其是这些有钱有权的豪门子弟。 一来是苏家虽然跻身豪门,但家底到底不如李翊这些人雄厚。以前一直仰仗着郁家的帮助,他没有这方面的忧虑。毕竟郁栀是要嫁给他的,郁家所有的家产最后都会是他的。 可郁栀忽然变了心意,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一家人,那郁家对苏家的帮助就不是稳固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收回去。因而他需要结交更多的人,积累人脉。 最重要的一点,是希望苏娇能够多认识一些合得来的人。苏家的千金不可能嫁给无名之辈,最好的婚恋对象便是这些富家子弟。倘若有看上眼的,就让两人多相处以便培养感情。 谁想到苏娇谁都不乐意搭理,居然主动亲近霍迟。苏景的一颗心是又酸又畅快,酸的是妹妹有除了家人以外,对她而言愿意接近的男人了。 至于畅快,便是想着郁栀最近一段时间不是跟霍迟走得近么? 若是郁栀知道霍迟跟他的妹妹关系亲近,不晓得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苏景记得郁栀与他生分便是因着苏娇,谁让他的妹妹那么可爱,人见人爱呢? 这种复杂的心理一直维持到霍迟开口之前,而后被碾得稀碎。在场的谁都想不到,霍迟连女生的面子都不给,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叫他妹妹滚。 面对苏景的质问,霍迟扯了下嘴角,反问道:“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苏景,你果真该去医院挂个眼科了。” 这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小白花,浑身散发着腐烂泥土的气息。霍迟调查到的资料可比苏家细致多了,其中就包括苏娇那个夭折的孩子。其实那孩子不是天然夭折的,而是尚在襁褓中时,被苏娇活活摔死的。 这件事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只有很少的两三个人知道,他们没有苏娇必须接受法律制裁的意识。就是觉得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她太狠心了。 而现在法律也制裁不了她,因为那孩子都已经烧成灰入土了。证据是零散的,形成不了证据链。 但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真的。霍迟并不觉得一个可以摔死自己亲生孩子的人会是一个懵懂无辜的形象,尽管苏娇装的挺像的。但对于在商场上识人无数的霍迟来说,这点演技就显得拙劣了。 再加上苏娇回到苏家后的一系列表现,霍迟品出了点别的味道。他看了看怒视着自己的苏景,并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苏家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他又不是做慈善的,手伸那么长去管别人的死活。 白白浪费了五分钟,想着郁栀还在等着自己,霍迟不想再将时间耗在这里,转身拉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门咔嚓一关,将苏景的大声咆哮隔绝在了包厢里。 还是李翊咳嗽了一声,拉住愤怒的苏景,抠破头皮憋出一句:“省点力气别喊了,看把你妹妹吓的。” 之前李翊对柔柔弱弱的苏娇还是很有好感的,不过经过霍迟一说,他又觉得这姑娘好像也没那么好。 他霍哥的确很讨厌莫名的女人接近自己。但只要不是假装崴脚往他怀里扑,又或者使些其他下三滥的手段,他一般只会直接无视着走远,很少这么不留情面让滚的。 由此可见霍迟是真的很讨厌苏娇了。能让他这么厌恶的一个女人,想来是做了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情。作为霍迟的脑残粉,李翊是无条件信任他霍哥的。因而对苏娇的态度也悄悄地转变了。 一看李翊敷衍的做派,苏景差点气得心肌梗塞,但他又毫无办法。只得咬着牙咽下了满腔的怒火,搂着小声啜泣的妹妹好言安慰。又是擦眼泪,又是亲发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在场的其他人知道李翊是站在霍迟那边的,不敢明目张胆地去骂霍迟,就围着哭泣的苏娇团团转,把她当公主一般捧着。还直夸苏景是个好哥哥,把妹妹照顾得很细致。 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李翊看着苏景与他妹妹相处的一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皱着眉苦思冥想许久,他终于想到了。这苏景对苏娇做的那些举动,怎么跟他与自己女朋友交往时那么像? 现在的成年兄妹间都这么亲密了吗?是他这个独生子女跟不上时代了? 不管李翊是怎么想的,反正苏景没觉得有任何问题。被抱着坐在亲哥哥大腿上的苏娇搂着苏景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在众人的视觉盲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顿时阴冷下来。 一条很有钱的大鱼跑掉了,这是一件让她非常不开心的事情。爸爸妈妈跟哥哥们都说过,她是折了翅膀的天使,痛苦已经远去,未来会收获很多很多人的喜欢。 那这姓霍的为什么不喜欢她呢?苏娇想不明白,是她长得不够美么?是不是拥有了像郁栀那样的美貌,就会有更多人喜欢她? 想到郁栀,苏娇心里的危机感又加深了几分。 她一直没忘记这人是来跟她抢哥哥的。哥哥那样好,她舍不得让别人分走他的爱。苏景也好,苏域也好,甚至是苏爸爸,谁都不能把他们从自己身边夺走。郁栀不可以,妈妈也不行。 若是妈妈能够不跟她抢爸爸跟哥哥们,她尚且可以少讨厌这个女人几分。否则的话,苏娇的拳头缓缓握了起来,她就送她去见小幺。 小幺是苏娇那个早早就夭折了的孩子。 第13章 未婚妻是炮灰(13) “成长了一岁”…… 霍迟到的时候,郁父跟商业伙伴谈生意还没回来,郁母跟朋友出去打麻将了,家里只有郁栀一个。电话响起的那瞬,她从楼上的卧室探出头,冲着站在大门口的男人挥了挥手。 见女孩儿眉眼弯弯的模样,霍迟不自觉勾了唇角,将正在拨打的电话挂断,倚在车窗边等她下来。 “生日礼物。”小跑着出大门,郁栀将手上拎着的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霍迟,不好意思又带着些期待道:“凭感觉选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喜欢的。”霍迟把东西接过来,忍住蠢蠢欲动的手,眼里沁出一丝笑意:“现在可以拆开吗?” “当然可以。”郁栀点点头,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拆礼盒那双修长的手,一眨不眨的。 礼盒外面裹着的那层彩纸被轻轻地剥下来,盒子里的东西逐渐显露了原貌。郁栀紧紧盯着男人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些紧张:“会不会太素了?” “不会,我很喜欢。”霍迟的唇角弧度增大,欢喜的同时又有点遗憾。早知道他就穿着西装出门了,这样的话,就能立刻将这条领带系在自己的脖子上。 “喜欢就好。”郁栀舒了一口气,笑得有些腼腆:“那我们去吃饭吧,我带你去吃一家粤式菜馆。这家店开了很久了,生意一直都爆满。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预订过了。” “好。”霍迟笑了笑,打开车门让郁栀坐进去,然后自己上了驾驶座。开车之前,还倾身帮郁栀系了安全带。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郁栀顿时僵在位置上不敢乱动。隔得这么近,她都能看清楚霍迟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又长又卷翘。那抹唇是粉色的,饱满又性感。身上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很好闻。 正襟危坐的郁栀乱瞟的目光与霍迟撞上。男人的眼神幽深似一汪寒泉,看得她心里痒痒的。她忽地咳嗽一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试图掩饰自己被抓包的尴尬:“今天的霍总格外的迷人。” 板着小脸的样子与说今晚的月亮有点圆没什么差别。 霍迟被逗笑了,好看的眼尾泛了点红,深邃的眸中水波涟涟,故意问:“只有今天迷人吗?” “!!”郁栀心里怦怦跳,她怀疑霍迟其实是只狐狸精吧!舔了舔干涩的唇,她神情艰难地移开了落在那张俊脸上的视线,口吻如西子捧心般真诚:“霍总的美貌颠倒众生,每天都要比前一天更迷人。” 郁栀说的是实话。她看了这张脸这么长一段时间了,不仅没觉得腻烦,反而每天都在感叹霍迟越来越好看了。 “霍迟。”将车子发动,霍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不是在公司,叫我霍迟就好了。” “我记住了。”郁栀回得很快。 她没有称呼方面的纠结,郁家与霍家旗鼓相当,都是顶级豪门。没有家境方面的落差,当然就没有直接叫名字合不合适的顾虑。 两人愉快地聊到了粤式菜馆所在的那条街上。那条街大多居民住房,娱乐设施与商业性店铺很少。菜馆门口清幽雅静,环境卫生不错。 找到位置停好车,郁栀就领着霍迟进去了,边走还边叽叽喳喳地讲:“你别看这里瞧着没那么高大上,菜的味道是真好,吃过的人都忘不了。” 莫名其妙还押了韵,霍迟觉得好笑。若不是他知晓郁栀不差钱,差点要以为她在做这家店的推广。 被居民楼包围着的这家店有上下两层楼,都是提供给客人用餐的地方。没有专门的包厢,都在大厅里用餐。有一点郁栀说的没错,这里确实生意红火。现在正值饭点,空位置几乎不剩什么了。 有预订的客人不用等座,郁栀与霍迟到的时候就直接可以点菜。翻了菜单,两人点了文昌鸡、烤乳鸽、蟹粉燕液豆腐、蛋黄酱焗扇贝、白灼青菜,还点了两个蟹黄包。 怕吃不完浪费,就没再继续点菜。待吃得差不多,菜馆的服务员端着一个盛菜的盘子般大小的蛋糕过来,放在了桌上,而后转身离开。 盯着这小蛋糕看了半晌,霍迟静默了一会儿,掀了掀嘴角:“这蛋糕……挺别致。” 丑不拉几的,一眼就看得出不会是在店里买的。店里要是做成这样,怕是早关门大吉了。 不过霍迟注意到了跟前的姑娘满含期待的眼神,于是面上挂起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违心夸赞:“手艺不错,看得出来做的人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 “是吧?我也觉得挺不错的。”得到认同的郁栀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揭秘似的凑过头,小声道:“其实是我做的。” 说完自己就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睡午觉到了下午两点钟她就醒了,本来是想在网上订一个蛋糕,让店家按照约好的时间直接送到粤式菜馆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买的蛋糕太普通,倒不如自己做一个,好玩又心意满满。 家里没有准备做蛋糕的材料,她便出门找了一家可以让客人自己动手做蛋糕的店,在那里完成了自己的处女作蛋糕。让人先送到菜馆那儿放着,等她和霍迟到了再端出来。 此时小蛋糕的中央插了一根儿童版的蜡烛,郁栀拍着巴巴掌,真诚道:“生日快乐呀,霍迟。恭喜你,又成长了一岁。” 霍迟默默地想是又老了一岁。他学着别人生日的样子走完了许愿、吹蜡烛的流程,然后将那个小蛋糕不偏不倚地切成了等量大小的四份。他与郁栀各吃了一块就吃不下了,望着剩下的蛋糕干瞪眼。 “吃不完了。”郁栀摸了下自己涨鼓鼓的肚子,有些可惜。 好歹是自己第一次动手做的蛋糕,居然剩下了一半。不过吃不完也正常,生日蛋糕本就是添个乐子,要说有多美味倒也不见得。 “不会浪费的,我带回家吃。”霍迟让服务员帮他把蛋糕打包好,歇了会儿便在“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中拎着袋子走出了门。 看了一眼那个廉价的包装袋,郁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至于这样的。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学了更多的花样做甜点给你吃。这个剩了的蛋糕,还是不要带回家了吧?隔夜的东西吃了不好。” “隔不了夜的。”霍迟在心头补了一句:这蛋糕就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见霍迟这样坚定,郁栀也没法,只得由他去了。 第14章 未婚妻是炮灰(14) “有哪里不同”…… 将郁栀送回家后,霍迟驱车回了老宅。今儿是他的生日,本来霍老爷子是主张大办一场的。但知道孙子约了心仪的姑娘吃饭,他立马就变了态度,觉得生日年年都过,不差这一年。办不办宴席的无所谓,孙子的幸福才是真。 晓得霍迟要很晚才会回来,霍老爷子、霍奶奶与霍妈妈便没有等他吃饭,都在干自己的事儿。就是生日蛋糕没少,足足有六层,豪华又气派,很符合霍家张扬的性子。 霍迟回来的时候,率先入眼看到的便是那个浮夸的蛋糕。几年不变的款式,还是一样的配方。他心口一噎,忽然觉得胃里撑得慌。 “这手上拿的什么呢?”霍老爷子眼尖地瞥见孙子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一个是精美的礼品袋,另一个就是普通饭店提供给客人打包带走的塑料袋。 连忙将自己的生日礼物护在了身后,霍迟抿了唇,神情得意又有些飞扬:“收到的生日礼物,还有栀栀亲手做的小蛋糕。” 枝枝?芝芝? 霍老爷子没听清名字,但其他的字眼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虎着脸,指了指霍迟手中拎着的蛋糕袋子,又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茶几,眼里透露出一句话:懂我意思? “蛋糕已经切开了,只剩下两块。”霍迟的意思是霍老爷子加上霍奶奶与霍妈妈,一共有三个人,不够分的。 哪知霍奶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袋子,念叨道:“从另外两块中各切三分之一下来,这样不是就有三份了?笨!” “?”霍迟无语凝噎,就看着霍妈妈把用来切那个六层大蛋糕的刀拿了出来,三个人围得严丝合缝,盯着那两块丑兮兮的蛋糕看得入神。 “哎呀,切偏了。” “我这块你切多了,把刀挪回去一点。” “啊啊啊,我亏了。不行,我要这拼接起来的一份。” 霍迟耳边响着的全是他们的吵闹声。嗯,今年连声生日快乐都没了。目光瞥到那个被人遗忘了的大蛋糕,他诡异地升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第二天早上,习惯早起的霍迟坐到餐桌边,破天荒的与霍老爷子他们吃了顿早饭。 看到孙子的人影,正在剥煮鸡蛋的霍老爷子差点将指甲掐进了光溜溜的蛋白里。他狐疑地看了西装革履的霍迟一眼,纳闷地问:“你不是从来不吃早饭的吗?” “今天突然想吃了。”霍迟神色淡淡的,时不时用手拨弄脖子上系着的领带,差点翻出一朵花来。 “怎么了?领带打的太紧,勒着脖子了?”还是霍奶奶关心孙子一些,看出了症结所在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地讲自己年轻时帮霍老爷子打领带的精髓,脸上带着回忆过往的幸福与对孙子至今单身的恨铁不成钢:“赶紧把人娶回来,这样也会有人帮你系领带了。” 麻木着一张脸听奶奶回忆完了她与爷爷数星星、赏月亮那些酸不拉几的往事,霍迟戳了戳碗里还冒着热气的灌汤包,吃了两个就放下了筷子。 掸了掸外套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往大门口走。不过才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扯开嘴角露出内敛的笑:“这是栀栀送我的。” 说完大步流星地迈出了家门口,连头发丝都仿佛带着炫耀之意。 霍老爷子与霍奶奶对视了一下,又问一边默默埋头吃饭的霍妈妈:“他说什么是那姑娘送他的?” 吃好饭的霍妈妈搁下碗筷,优雅地擦了擦嘴,语速慢慢的:“是领带。不然那小子老是扯自己的领带干嘛?总不会早不勒晚不勒,偏偏就在收到生日礼物的第二天把脖子勒着了?这是无声地在跟我们炫耀的意思呢。” 知子莫若母。霍迟那变扭兮兮的模样,她只需瞧一眼,就晓得他这是在抽什么风。 “嚯!直说不就行了,搞那些虚头巴脑的。”霍老爷子忽地懊恼起来,一拍大腿,表情苦大仇深地仿若错失了一个亿:“早说我就多看几眼他那根领带了。隐约记得是素色的,上面好像没花纹吧?” “没有,好看。”霍奶奶飞快地抢答,眉飞色舞的:“配咱大孙子。” 开车到了公司,霍迟乘上电梯到了自己的专属办公室。他看得仔细,郁栀的办公座位上还是空的,看来还没到。准确的说,除了风雨中始终勤勉的温特助,总裁办的几位助理都还没来。 一见到霍总来了,温特助推了下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拿着一份文件敲响办公室的门。在得了允许才推门进去,恭敬地站在霍迟的办公桌前,把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霍总,这是与郁氏企业合作的方案。” “另外,您约郁总见面详谈,对方那边回复说郁总近来的时间都排满了,也就今天上午有一个小时的空闲。说您若有需要,可在这个时间段内去郁氏。” “嗯。”霍迟翻了翻那份文件,惜字如金地应了声。 在上司看文件的期间,温特助就在一边站着,以防霍迟有什么需要问他的地方。直到文件看完,霍迟久久没有开口。 温特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纠结间就见他英明神武的霍总用那黑漆的眼神望过来,看得他心里直发毛,面上的体面险些没维持住,小心地问:“是这方案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霍迟仍旧板着一张脸,犀利的目光刺着温特助脆弱的神经,良久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声音冷冽:“你没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温特助脸上的表情瞬间茫然,弱小又可怜地瞄了一遍霍迟,暗中揣测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有什么不同?温特助感觉自己眼睛可能是瞎了,他觉得霍总每天都是一个样啊,难不成今儿发胶抹多了? 思虑再三,他秉着天穿地穿,马屁不穿的真理,面上挂起了狗腿子特有的微笑:“您今天特别的帅。” 温特助认为自己这个回答贼机智,谁知霍迟迅速黑了脸,似乎看他一眼都糟心。 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温特助一脸懵逼地出了办公室,边走还边在想霍总变脸的原因。最后实在想不出来,只得归结于男人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 第15章 未婚妻是炮灰(15) “野男人是谁”…… 今天霍氏集团的人都感觉得到他们霍总的心情似乎很好,如同一块融化的冰山。员工跟他打招呼,他难得点头回应了一次。 郁栀倒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触。霍迟在她面前从来没端过架子,说话都是温和的。就像是年长几岁的哥哥,平易近人。不过看到自己送出的那条领带已经被霍迟系在了脖子上,她还是偷偷笑了的。 没什么比送出去的礼物受到别人的喜欢更让人愉悦的了。 而霍迟系着那条领带四处招摇,还直接去郁氏企业找了郁父。说是去谈生意,可跟着去充当司机的温特助觑了一眼车后座上放着的一堆人参、鹿茸、名酒,他觉得霍总这架势不是去谈生意的,倒像去拜访未来岳父。 作为一个优秀的助理,温特助只瞄了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开车的司机。 到了郁氏企业,年轻英俊的霍总走在前头,而他双手拎着几个大袋子,在郁氏企业员工诧异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跟着郁总派来接待的助理到了办公室门口。 知道霍迟要过来谈生意,郁父开完会后早早地就在等着了。其实他挺好奇霍迟跑这一趟图什么? 郁氏与霍氏不是第一次合作,双方的实力与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再加上这次的合作案不是特别大的项目,就是个常规工程而已。一般来说让下面的人去沟通联系,到时候把商榷情况报上来看一眼就行了,何至于要亲自过来? 难道这项目出岔子了?郁父心里纳闷,直到看见霍迟穿得板板正正,后面跟着个双手不空的助理时,这纳闷达到了顶峰。他憋了又憋,忍不住冒出一句:“霍氏集团资金链断裂了?你想让我投资?” 话一说出口,郁父就看到站在他跟前的年轻人目光幽幽,薄唇紧抿。 原来不是?郁父又看了眼那助理手里拎着的滋补品还有好酒,困惑都写在了脸上:“那你来干嘛?真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还带着这么多东西,换做是别人,郁父没什么意外的。有求于他的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好东西拎着过来,想让他收下。可这是霍迟,手腕能力都不在他之下的霍家掌权人。 要说霍迟需要塞东西求人,郁父是半点不信的。 让温特助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一边,霍迟冲着郁父笑了笑:“当然是来谈生意的。郁总不用有所顾虑,我没有别的意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郁父眯着眼睛,心中的警惕反而加强了。他听着霍迟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讲了一遍合作案尚存的漏洞,希望可以再优化一下。 待霍迟讲完,郁父的眉头忽地皱起,他盯着眼前腰杆挺得笔直的年轻人看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飞快闪过困惑、疑虑、震惊、不可置信的情绪,变换速度堪比万花筒。 “你这领带,挺眼熟。”郁父的视线紧紧锁着霍迟的脸,没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流露出的表情。 而后郁父就瞧见在生意场上冷漠无情的男人嘴角翘了一个很小的弧度,表露出一种近似羞涩又掺杂着欢喜的情绪波动。尽管什么都没说,可郁父莫名觉得头晕眼花,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但郁父并不想认命,试图再挣扎一下。世上巧合的事情那么多,总不差这一件的。他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试探着道:“霍总的眼光挺好,这领带衬你。” “是送的人眼光好,我很喜欢。”霍迟笑容更加真诚,连带着对郁父都多了几分容忍与耐性。 “哦?不晓得是哪位送的?”本来话题到上一轮就该结束了,可是郁父抓耳挠腮的,非想从霍迟的口中得到个否定的结论。 然而霍迟凝视着他,面上漾起了清浅的笑意:“您认识的,是郁栀。” “……”郁父脸上的笑完全消失,甚至还想黑下脸。 原以为是送给自己的领带,结果女儿送给了别人,这人还是霍迟。郁父抠破脑门都想不明白自家女儿是怎么跟霍迟有牵扯的,竟然还到了能够送领带的地步。 郁父琢磨着突然就福至心灵。他就说送女儿回家的那车子看着很眼熟嘛,现在他可想起来了,不就是霍迟那辆车吗? 看透了真相的郁父再望向霍迟,眼中就带上了挑剔与打量。 容貌没的说,万里挑一的。工作能力在年轻一辈中极为出挑,隐隐有站上圈子顶端的趋势。家庭关系怎么样,郁父没关注过不是很清楚,倒是听自己老婆说过霍家人挺好的。那个霍迟的妈妈好像跟他老婆是好姐妹? 思索半天,郁父越发觉得霍迟各方面的条件都挺不错的,就是年龄比郁栀大上几岁。郁父现在已经在纠结两人若是在一块儿,会不会存在代沟的问题了。 看郁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展的,霍迟面上镇定,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他原先没想这么快就跟郁父挑明自己的心思,可是被问到领带的事,他又觉得这是一次好机会,能够试探一下郁栀的爸爸对自己的态度。 如今看来,他不是全然没有机会的。霍迟意识到这一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你怎么认识栀栀的?”郁父想了又想,还是很好奇这一点。 “您不知道吗?”霍迟挑了眉:“她在霍氏集团实习。” 这是郁栀认识他的开始。霍迟没有说,他自己很久以前就见过郁栀了。那时小姑娘穿着病服,面色苍白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仿佛随时都会死掉的样子。 那是霍迟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是脆弱的,也是他唯一一次生出了一点善意。很久远的事情了,回想起来恍如隔世,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在霍氏集团实习?”郁父还真不知道。 晓得女儿找了别家公司实习,却不知道她去了霍氏。郁父想,这大概是缘分? 在霍迟走后,恍惚的郁父忽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戳着手机就给郁母打了电话:“喂,老婆。那个,我知道几次送咱女儿回家的那个野男人是谁了!” 第16章 未婚妻是炮灰(16) “我不配”…… “呸!乱说什么呢?那叫追求者!”郁母呛了郁父一句,这才急忙问:“到底谁呀,你认识的?” “额,老婆,其实你也认识,可能还挺熟。”郁父被骂得摸了摸鼻子,用手掩着嘴小声道:“霍迟你知道吧?” “??你说谁?”郁母惊疑未定,没控制住提高了音量,又尖又细的声音瞬时传遍了空旷的客厅,险些将佣人端着的果盘吓掉。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郁母沉了一口气,再次确认问:“是我认识的那个霍迟?霍家那个?” 得到肯定的回答,郁母脑子空了一瞬。前些天她还听小姐妹说自家儿子终于铁树开花,晓得老牛吃嫩草了。她那时还觉得没什么,认为能够嫁入霍家对那姑娘来说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 她当时还宽慰小姐妹来着,还大言不惭地给出了许多主意。现在知道那嫩草绝大可能是自家闺女,郁母就完全笑不出来。 霍家知根知底,霍迟的优秀也是有目共睹。但是郁母从来没有过将女儿嫁入霍家的打算,也不曾将郁栀与霍迟联系在一起。 不是为别的,就是两人基本没有过接触,还有便是感觉性格也不是那么合适。郁栀生性活泼,爱热闹爱玩,什么想法都很单纯。郁母一直觉得温柔体贴、事事包容的那种男人与自己女儿更合得来。 而霍迟与温柔、包容那样的字眼似乎一点不沾边。对谁都是冷冷的,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不懂情趣,任何时候都没什么情绪波动,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女儿会喜欢这样的人吗?郁母心底是觉得没可能的。不,或许还是有可能。霍迟那张脸长得招摇,她女儿刚好是个深度颜控。 “老婆,你还在吗?”郁父听那边久久没有声音,小声又问了一句。 “不在,上天了。”郁母木着脸,良久叹口气,叮嘱蠢蠢欲动的郁父:“这事儿咱们先观望观望,别着急跟女儿问情况,再看看吧。” 放眼上流圈子,霍迟这种真的是凤毛麟角了。纵然不懂什么情趣、浪漫,但这么些年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出过。要容貌有容貌,要能力有能力,若两人能成,郁栀到了霍家也会倍受宠爱的。 郁母可是知道她那小姐妹盼儿媳妇已经望眼欲穿了。想到焦急的小姐妹,郁母心里涌上一阵诡异的期待。若是晓得霍迟看上的姑娘是她女儿,怕是小姐妹得惊掉了下巴。 想到这儿,郁母就迫不及待约了霍妈妈出来喝茶。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实则就是想侧面打探下女儿跟霍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不知情的霍妈妈乐呵呵的,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出了门。 郁栀还不知道因为自己送出的一条领带,使得父母盯上了霍迟,更不晓得霍迟在郁父面前那番操作。她应了霍迟的邀约,周末去游泳馆。 其实她不想游泳,可是抵不住腹肌的诱惑啊。她暗戳戳想象着霍迟不穿衣服的样子,然后自己裹在被窝里打滚,激动得脸上通红。 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目的挨到了周末,她没有换泳装,乖巧坐在池子边的躺椅上等着霍迟换好衣服出来。 周末的游泳馆本来人挺多的,可霍迟不喜欢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便包了场。偌大块空间没有人影,郁栀也不害怕,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注意着换衣服出来那个通道口。 忽地她听到嘈杂的吵闹声,由远及近。刚想起身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几个人便气势汹汹地跑了进来。郁栀一愣,居然还是熟人。 冲在最前面的是有段时间没见到的苏域,紧跟在后面的是怯生生的苏娇还有一脸无奈的苏景。 游泳馆的工作人员最后才跑进来,脸色为难地拦着苏域三人,怎么也不让他们再往前:“苏少爷,今天这里已经被包场,实在不方便再服务别的客人。您还是去另外的游泳馆吧。” 市里游泳馆不止这一家,但这里是设施最好、环境最优的。大多游泳爱好者都喜欢往这里来,苏域他们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苏域一直忙着学校的事情,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回家了。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说服了妹妹出来玩一趟,他怎么甘心就这样被打发回去呢? 性子原本就桀骜,再加上疼爱的妹妹还在身边,苏域自觉被赶出去是件很丢人的事。非但拧着脖子怎么都不肯走,还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跑了进来。 他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敢把苏家的人赶出去?在苏域心里,苏家就是个牛批到不行的存在。 “是你啊?”看到郁栀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将他们望着,苏域不屑地嗤了一声,吊儿郎当地踱步到郁栀跟前,居高临下睨着她:“我跟我哥要用这里的场地,麻烦你让让。” 命令的语气,不是协商。 苏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认为自己已经够给郁栀脸面了。从小他就没少欺负这个邻家妹妹,一开始还惴惴不安过,担心会被郁家人找麻烦。 后来发现只要他哥说上两句好话哄一哄,哪怕他抢了这女孩儿的几万块零花钱去买最新出的游戏机,这傻子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有钱还蠢,简直比提款机还好用。 习惯了高高在上对着郁栀说话,苏域没察觉到他身后的苏景闻言皱了眉。见郁栀站起身,他还冷哼了声算她识趣。 没成想下一秒,站起身的女孩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嫌弃:“我给你让位?十块钱三把的钥匙,你配几把?” 不明白怎么从让场地这个话题转换到配钥匙的,苏域蹙眉,觉得郁栀有毛病,大声道:“老子不配!你到底让不让,信不信我揍你?” “知道自己不配就好。”郁栀点头,越过处于暴怒边缘的苏域,对着苏景抬了下巴:“把你家的疯狗拴好,别放出来乱咬人。” 第17章 未婚妻是炮灰(17) “什么都不是”…… “你他妈说谁呢?”苏域愣了一下,随即大怒,气得手指都在颤动:“你疯了吧,郁栀!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就你这样的态度还想嫁入我们苏家?做梦呢你!” 这话郁栀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似笑非笑地睨了神色尴尬的苏景一眼,一字一句慢慢道:“嫁入苏家?看来做梦的不是我,是你。” 本不想闹得这么难看,可既然苏域这么拎不清,郁栀也不介意打开天窗说亮话:“知道吗?别说我没有这个意思,退一万步讲,哪怕有一天我眼瘸想嫁进苏家了,那都是心善在扶贫。” “以前的事儿不跟你计较,那是我大度。可是苏域,你别看不清自己的定位,给脸不要脸。” 郁栀语气平静,但是被针对的苏域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般,额头的青筋直冒,抡起拳头就想砸过来。 许久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被惯坏的苏域气狠了,只想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与憋屈。 那层朦胧的窗户纸被捅破,使得苏域感受到了被刻意忽略的羞耻感。他不是不清楚苏家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也晓得若是没有郁家的帮助,他过不上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至今都记得自己父母在郁家人面前谨小慎微的模样,讨好仿佛刻在了他们骨子里。苏域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教导,要跟郁家的小公主打好关系,万事都哄着她。 那时他不知道父母是看自己跟郁栀年龄相仿,想着从小开始培养感情,以后指不定能成为一家人。他年纪小,全家搬到郁家隔壁时也才六岁左右。那会儿妹妹丢了,作为家里的老幺,自然是受到了最多的宠爱。 本来是很满足的,他以为自己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但是,他在郁家的大院子里见到了郁栀。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眉眼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苏域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同龄人,一时间都呆住了。被父母牵着去郁家拜访时,他还回不过神。 郁家是与苏家截然不同的存在,光是客厅就处处透着华贵的气息。架子上大大小小的摆件泛着光泽,听说每件都不低于六位数。做工最讲究的那只小马,拍卖会上淘回来的,价值几百万。 插花的花瓶用的是最好的陶瓷,就连桌子板凳沙发这些日用品,价格都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资支付不起的。 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苏域难得拘谨起来。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家与郁家的差距。苏母笑眯眯地拍了他的腰,让他跟郁栀一块儿去玩。 两家家世的落差使得苏域有些变扭,脚趾抓地怎么都挪不开步子。尤其母亲在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事事顺着郁栀,不要惹她不开心。 都是小孩子,他凭什么要处处让着另外一个人呢?苏域不懂其中的利益纠葛,那点脆弱的自尊心使得他更加不乐意了。 小儿子的不乐意都写在了脸上,苏母没办法,就让大儿子苏景领着两个小的出去玩。有哥哥一起,苏域的情绪明显好多了,一到院子里见到秋千架、小鱼塘什么的就顾自玩得欢快。 等他自己玩累了,回过头就见着大几岁的哥哥正在与郁栀一起用铲来的沙子堆城堡。不知是委屈哥哥有了别的玩伴,还是漂亮的小姑娘从头到尾都没理过自己。苏域莫名就憋了一口气,跑上前去推了郁栀一把,还扯断了她几根头发。 看着团子疼得红了眼眶,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母亲的叮嘱,害怕被人知道后回家会挨打。 又怕被那对瞧着和蔼仁慈的夫妻知道自己欺负了他们女儿。尽管苏域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对郁父郁母有类似恐惧的情绪,或许这便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突然慌了神,苏域就求助似的看着他大哥。然后他就见着大几岁的哥哥蹲下身子,温柔地哄快要哭出来的郁栀。没到半小时,团子不哭了,见着大人也没告状。 原来欺负人不会得到惩罚,欺负郁栀更是屁事没有,只要他哥哥耐心地哄几句。有了这个意识,苏域就越发肆无忌惮。小打小闹不够,随着年纪的增长,抢上了郁栀的零花钱。 苏家发展起来后,读初中高中的苏域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买限量版球鞋啊,买最新款游戏机啊,还经常请一帮狐朋狗友去高档餐厅搓一顿。 苏父苏母不会给他那么多钱,每个月的零花钱十万,这还不够他造作一个星期的,于是他便打上了郁栀的主意。这事儿吧,其实他哥也知道,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对着年龄的增长,以前的困惑与不解都烟消云散,苏域现在懂得了父母让他接近郁栀的用意。他们看上的不是郁栀,是郁家唯一的女儿这个身份。 苏域也曾偷偷可惜没有把握住机会,让他哥抢先了。后来转念一想,肥水也没有流到外人的田里。人是他哥的,四舍五入就是苏家的。他提前用点苏家的钱,使唤一下苏家的人,似乎没什么毛病。 初识郁家豪华那种自卑感仿佛已经远去了。苏域被惯得无法无天,真觉得苏家已经站在了豪门的顶端,成为了众杰出英才的领头人。 然而今儿郁栀不留情面的一番话,将他心中那块遮羞布彻底掀了开。他被逼着认清现实的情况,被逼着承认自己早就明白但故作不懂的事情。 不是郁栀需要苏家,是苏家离不开郁栀。离了郁栀与郁家,苏家什么都不是。 注意到苏域挥起拳头,真的要跟郁栀动手。站在身后的苏景大惊,急忙要上前阻拦。他不是害怕郁栀被打,而是被打了后,以郁家人那护犊子的气性,他们苏家绝对会惹上大麻烦。 已经不可能再跟郁栀联姻,苏景不想再惹了郁父的厌弃。到时候好处捞不着,只怕整个苏家都会被牵连。 苏景是想上前的,可是一旁的苏娇这时抓住了他的衣袖,神情有些害怕。 被攥住袖子的苏景晚了一步,眼看着那拳头就要落在郁栀的脸上。苏域忽地闷哼一声,挥过去的拳头泄了力,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鼻子。 第18章 未婚妻是炮灰(18) “好、好厉害”…… 一只拖鞋从郁栀的后边飞过来,直直地砸在苏域的脸上。捂了好一会儿鼻子,苏域发现自己流鼻血了。红色的血珠渗过指缝,滴答地落在地板上,像是开了几朵刺眼的小红花。 “鼻血?”苏域抖着声线,在看到向自己走过来那人的时候,各种辱骂被卡在了嗓子眼,憋得他面色通红。 他沉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在郁栀与裹着宽大浴袍的霍迟身上移来移去。像是窥见了点什么,惊疑又不敢相信。 以前仗着郁栀喜欢他哥,他怎么折腾郁栀都不会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可若站在他面前的是手段狠辣的霍迟,他却是不敢造次的。 胡乱抹了把鼻血,他不敢质问霍迟,便把目光锁在了郁栀脸上,半是困惑半是逼问:“你怎么跟别的男人混在一起?你这样对得起我哥吗?” 满脸写满了愤怒,仿佛郁栀是旧社会不守妇道的女子。 郁栀没跟苏景在一起过,并且未来也不会与苏景结婚。换句话说,苏景早凉了。这事苏家父母知道,苏景更是清楚,但是苏域不晓得啊。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郁栀跟个尾巴似的粘着他哥这个阶段。在他看来,只要他哥勾一勾小手指,郁栀就会跟条狗一般凑上去摇尾巴。这不过才一段时间没见,怎么好像一切都变了? 舔狗郁栀敢怼他了,还当着他哥的面跟另外一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不仅如此,他哥看着神色不虞,却没有任何动作。 是不在乎还是无能为力?苏域看不明白了。是前者倒没事,若是后者,那可就麻烦了。再怎么欺负郁栀,苏域也必须得承认,苏家再找不到比郁栀家世更好、更便于操控的儿媳妇。 这就是一颗摇钱树,也是将苏家与郁家彻底绑在一起最好的途径。以前他没想过倘若郁栀不愿意嫁入苏家了怎么办,如今嗅到了点异常的气息,苏域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急忙看向他哥,连鼻子疼都顾不上了:“哥,你说话啊!” 然而他哥什么都没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警告道:“闭嘴!” 此时苏景无比地后悔太惯着苏域,将他养成了这副愚蠢的作态。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外说,也不看一下这是什么场合。 苏景选择性地遗忘了他不是太惯着自家弟弟,他一直都是乐见其成的。 若是没有苏域可劲儿欺负郁栀,他哪儿来的机会去扮演温柔邻家哥哥的角色?若是苏域不调皮捣蛋,做事不知轻重,怎么衬托出他作为苏家长子能力卓越,堪当苏家继承人? 所有的纵容都是有目的的。撕开兄友弟恭的外表一看,其实苏景不比苏域好多少。只不过一个聪明些,一个愚蠢罢了。 自家弟弟犯蠢,苏景自觉面上无光。对上郁栀冷淡的眼神,他又有些怨念,认为她太绝情了。就算做不成夫妻,一起长大的情分都没了么? 看着他丢了这么大的面子,非但不想着帮他挽回颜面,还跟霍迟站在一块儿冷眼旁观。果然以前的情谊都是假的,郁栀就没有心。 自觉看透了郁家人自私自利的本性,苏景带着苏娇扭头就打算走了。苏域被拖鞋砸了脸,丢人不说,还讨不回公道。不甘心也没办法,郁栀不听他哥的了,霍迟又惹不起,只能自认倒霉。 “等一下。”霍迟清冷的声音回响在场地,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感觉得出他的怒意:“就这样走了?想闯就闯进来,想走就走。大放厥词又不道歉,打人还不知错。苏总就是这样教你们的?看来,苏家迟早得玩完。” 郁栀在一旁默默点头,疯狂赞同。 “你胡说什么?”苏域再怎么冷静也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回过身就想跟霍迟呛声。 苏景在心中暗骂蠢货,一下子按住他的肩膀。这可是霍迟,跟他结仇是嫌最近生活过得太滋润了嘛? 不管你怎么辱骂霍迟,跟他各种耍心眼,他压根不会正眼看你,更不会跟你逞口舌之快。转头就收拾你的公司,砸你的饭碗。比起不痛不痒地骂几句,还是这种损害实际利益的行为更招人恨,也更让人心生畏惧。 若是可以,苏景是一点都不想跟这瘟神发生任何的不愉快。因着郁栀,他想霍迟或许对自己有些不满,但还不到让他出手的地步。可要是今儿苏域发疯,那就说不准了。 “不好意思,霍总。苏域他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会这么不知分寸。冲撞了您,真的很抱歉。我代他向您赔罪,还请您不要与他计较。”苏景脸上笑呵呵,心里已经聚积了一团乌云,随时会电闪雷鸣。 “我想你搞错了两件事。”霍迟眉眼冷冽,不见丝毫的舒展与释然,他启唇道:“第一,你弟弟是个成年人,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而不是假借他人之口道歉,自己却一脸的不乐意。” “第二,该接受歉意的人是郁栀,不是我。你跟我道歉,不觉得搞错对象了么?” 抿紧了唇,苏景将视线从霍迟脸上挪开,一脸复杂地盯着郁栀。半晌,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终究还是低了头:“对不起,栀栀。苏域他不懂事,你就原谅他这一回。” “哦。”郁栀板着脸,扯了下嘴角:“知道了,不原谅。还有,以后请叫我郁栀。” 栀栀这个小名,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能这么叫。这里面当然不包括苏景。 吐出一口浊气,苏景张了张嘴又没什么可说。尤其对上霍迟犀利的眼神,他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苏域梗着脖子不愿意道歉,苏娇担忧地看着他。再站在这里除了被羞辱,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回转的余地。苏景只得转身,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一行三人趾高气昂地跑进去,又灰溜溜地被扫地出门。苏域与苏景自觉丢人,脸色十分难看。 倒是苏娇仿若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拉着苏景的手,仰着头天真又渴望地问:“哥哥,我们真的不能在这儿玩吗?那为什么郁栀姐姐可以?” 被问到的苏景面上似镀了一层寒霜,艰难道:“今天不行,咱们抽空再来。” 苏娇不说话了,脸上满是失望与落寞。看得苏景心头一紧,越发埋怨郁栀不讲情面。 殊不知被埋怨的郁栀正瞧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霍迟以为她是在目送苏景,心尖不由有些发酸,故作随意问:“想什么呢?” “在想,你扔鞋子怎么那么准,刚好砸在苏域的脸上?”郁栀收回视线,眸光盈盈的。 “哦,这个啊,”霍迟微微扬了眉,笑道:“读书那会儿学过扔铅球,拿过大学生省际运动会单项亚军。” “……好、好厉害。”郁栀眼里冒着崇拜的光。 特别是在看见男人裹着的浴袍散开了一些,露出令人垂涎的胸膛时,这光就愈加明亮了。 第19章 未婚妻是炮灰(19) “我属于你”…… 关注到郁栀炙热的目光, 霍迟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还勾着唇故意将浴袍的领口敞开了些,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要一起游泳吗?” “不了, 我看着你就好。”郁栀耳朵有点烧, 忽觉这话有些歧义,又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 我看着你游就行,今天不想动。” “好啊, 你看着我。”霍迟假装没听见后半句话, 捡了他认为的重点调侃了一句。见小姑娘白净的脸唰的红了, 他乐得胸腔发出阵阵轻颤, 良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游泳了。” 每天都会抽空健身,霍迟的身材保持得很完美。穿衣显瘦, 脱衣有肉,但又不是那种很夸张的肌肉男。手臂线条恰到好处地彰显了力量,宽肩窄腰大长腿, 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怪不得挺多男生会喜欢看比基尼美女,郁栀现在非常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美人都是共通的, 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在享受一场视觉盛宴。要是霍迟可以答应让自己摸摸他的腹肌就好了, 郁栀咬着手指天真地想。 脱了浴袍的霍迟游了一会儿便上来了, 他带着郁栀出来玩可不是让对方眼巴巴在池边傻坐着的。 瞧着小姑娘有些羞意的模样, 自觉目的已经达到, 他便擦了擦身上的水, 随意将浴袍披着, 走近面色绯红、眼神躲躲闪闪的郁栀,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手有些酸,你帮我擦擦头发好不好?” 不是没游多久么, 手怎么就酸了? 郁栀心里疑惑,不过没有表露出来。站起身将霍迟按在椅子上,她手里拿着一张干毛巾动作轻柔地擦着男人尚在流淌水珠的头发。 感受到女孩儿的双手轻轻拨弄自己的湿发,霍迟刻意给自己挑了一个好看的角度,状似不经意间撩开浴袍的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凸显男性特征的喉结滚动,声音有些低哑:“郁栀。” 没忘记恋爱取经贴里广大网友传授的经验,霍迟做足了准备工作,希望与郁栀的关系在今天可以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原先霍迟打算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慢慢来的。可是郁栀的实习期就快结束了,她还得回学校继续上课。以后不能每天都见到面,若是再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怕是都不好约她出来吃饭。 一想到以后相处的时间会大大缩短,霍迟就忍不住了。大学最是不缺长得好看又青春洋溢的男孩子,郁栀这样有活力还漂亮的小太阳,肯定会有不少人追求。 好不容易熬走了一个苏景,他不想再这么被动下去。总会有人站在小姑娘身边的,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除了年龄大七岁,霍迟自觉没什么比不过别人的。何况年纪大一些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他有护着小姑娘的能力,也不会让她伤心。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像公主那样活得恣意就好。 想笑想闹,他都奉陪。不用害怕,不用彷徨,他永远都会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没有感知到霍迟内心的波动,郁栀被他压低的嗓音麻了一下耳朵,手上顿了顿,偏头问:“怎么了?我用的力气太大,弄疼你了吗?” “……不是。”霍迟表情有些怪异,无声叹息:“不用擦了,手不酸么?你凑过来些,我们说会儿话。” 凑过去一些?郁栀心里纠结,无意识搅着手指,这是她一紧张便会出现的小动作。她自己不知道,霍迟却很清楚,于是咳嗽了两声,放柔了声音:“还有几天,你的实习期就结束了。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挺多,一时间也说不完。郁栀心里嘀嘀咕咕的,见霍迟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紧张得手心冒了汗。但她还是搬了个板凳坐到霍迟的身旁,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坐姿乖得像个在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小学生。 两人并排坐着的画面和谐得仿若夕阳红老年团,霍迟敏锐地察觉哪里不对,挣扎着站起来,与脸色茫然的郁栀面对面。 他高瘦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在郁栀的头顶投了一片阴影,抿着的唇角舒展,粉色的薄唇微启:“其实我有很多想说的。其中最紧要的一件,是想问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男、男朋友? 郁栀惊呆了。原本透着粉的脸颊此刻爆红,卷翘的长睫毛颤了又颤,放在腿上的双手猛地收紧,将裙子揪得皱巴巴的。她不敢看着霍迟深邃的眼眸,垂着脑袋瓮声瓮气:“你此时此刻是清醒的吗?你确定是认真的?” 倒不是对自己多没自信,实在是她与霍迟相处的时间不算长。而接触下来,霍迟在她心里真的是很完美的一个男人。外形条件、家世事业没得挑,关键还有一手好厨艺。洁身自好,脾气也好。 反观自己吧,郁栀觉得自个儿挺娇气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厨艺还烂,就喜欢被人当小宝贝一样哄着。尽管长得好看、家里挺有钱,但霍迟肯定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短时间内自己的其他优点也展示不出来,那么这么优秀的霍迟看上自己什么了呢?总不能看上自己的工作能力了叭?虽然她做事还挺利索的。 “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认真了。”霍迟修长的手指抬起郁栀的下巴,紧紧锁着她黑亮的眼睛,放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揪着裙子的手收紧又放开,郁栀将男人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拉了下来,先是点头,后又飞快摇了摇头,咬了下唇问他:“我又娇气又矫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真的,我们在一起的话,你会很累的。” “求之不得。”霍迟眼里浸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但看得出来神情很认真。 她是什么样的性子,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事,霍迟想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就算是郁家父母只怕都没他知道的多。 见过她第一次滑冰时的灿烂笑容,也见过她不小心摔倒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瞧见过她拿了竞赛奖项后那骄傲的模样。 可以说这姑娘是他看着一点一点成长起来,出落得现在这般亭亭玉立、诱人采撷的姿态。他像个窥伺者一样见证着郁栀的过往,如今还试图参与她的未来。 郁栀不知道这些,他也没打算说,或者说是没有勇气说出口。一开始他只是单纯地对她好奇,什么时候生了无法言说的心思他自己也说不好。兴许是郁栀大学那会儿,又或者还要更早一点点。 不得不说霍迟的回答极大地愉悦到了郁栀,她变扭地揪着两只手,目光闪烁:“那你过来一点,再近一点。” 男人的面容在她跟前放大,郁栀忽地一把抓住霍迟半散的浴袍,借力凑了过去,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一口,眼眸亮晶晶的:“我们订婚吧!” 爱憎都很浓烈,郁栀的想法简单又好懂。她悄咪咪馋霍迟很久了,这对方猝不及防跟她表白,她兴奋得脑子里绽开了烟花,巴不得宣告全世界这个人从此刻起就是她的。 宣告主权最有效的方式是结婚。可她没到法定婚龄,订婚就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与霍迟订婚,她不排斥,还挺喜欢的。 ??这发展有点快,霍迟懵了一瞬,随即心头涌上狂喜。矜持的表象破裂,像抱小孩子一般将郁栀从椅子上抱起来,玩了把举高高才把她放下地,面部棱角都柔和了起来:“我很开心。” 纵然以郁父那宠女的作态,是不可能同意郁栀立刻跟他订婚的。不过能够从这姑娘口中听到这些话,他还是很欢喜的。 向来是个行动派,郁栀与霍迟黏黏糊糊分开后,她就哼着歌迈进自家客厅。看到郁父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郁母好像还没回来。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跳到郁父的跟前,手指揪着裙子的系带,扭捏着欲言又止。 “怎么了?”郁父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瞧见她眉梢都泛着春色,一颗心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他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那个,爸爸,”郁栀抿着唇顾自乐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了下面部的表情,尽量严肃认真道:“我恋爱了,并且打算先订婚。” “噗。”郁父压惊啜的一口茶喷出去,将茶几上放着的电视遥控器都弄脏了。他顾不得抽纸巾擦拭,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哆嗦着嘴:“你说啥?” 恋爱也就算了,这订婚是什么鬼?怎么就突然要订婚了,发展这么快的嘛?? “女儿啊,你们恋爱多久了?你了解对方吗?”其实郁父是想说你跟霍迟接触时间太短了,别急着订婚啊。就算是谈恋爱也得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被人占便宜。 可郁父对上女儿憧憬、期待的目光,这些话又说不出口,只得委婉问了这两个问题。他以为怎么的也得在一起一两个月了吧,不然怎么就想到订婚了。 没想到他那傻白甜的女儿羞涩地笑了笑,冲他竖起一根手指:“一天,今天刚在一起的。” “……”郁父一口老血卡在脖颈,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在被气得失去理智之前,他还记得不要吓着自己女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你先上楼休息,等会儿吃饭了再下来。” “哦。”郁栀迷茫地点头,一头雾水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原以为郁父会气得跳起来反对,谁知还挺平静,一点看不出受到惊吓的样子。看来她爸爸是个十分开明的人,倒是自己想的太多。 脱了鞋滚在床上的郁栀掏出手机给霍迟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在家里提了一嘴订婚的事,家人没有反对。 手机闪烁了一下,霍迟解锁一看。没反对?怕是这姑娘没看出来。他挑了眉梢,请求开视频通话。 被突然跳出来的窗口吓一跳,郁栀紧张地拍了拍自己笑僵的脸。又从床上翻滚起来踩着拖鞋到了全身镜前,拨了拨自己微乱的头发,将歪了的领口整理好,这才在房间找了个好看的背景,手机摄像头对着窗栏一盆开得正艳的花儿。 点了接通,那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盆花没你好看,我想看你。” 啊啊啊啊,郁栀心里开心地在转圈,慢慢将自己的脸凑到镜头前,笑弯了眼:“我也觉得自己最好看。你到家了吗?” “到了。”霍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语气带了点慵懒:“不是老宅,是我自己的房子。挺宽敞的,院子很大。等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种上你喜欢的花,再做一个秋千架。” 他记得郁栀的家里有一个很漂亮的秋千架,她没事就喜欢在那里坐一会儿,看书、晒太阳。 “那到时候再说呀。”郁栀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觉得霍迟规划的不是他自己的房子,仿佛是他们俩以后的婚房似的。 在郁栀跟霍迟视频的时候,生闷气的郁父又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张口险些汪的一声哭出来:“老婆,栀栀她,她说要订婚了!” “??”接到电话的郁母踩着高跟鞋脚下一滑,差点原地劈了个叉。 相比之下,得到消息的霍家人仿若喜从天降,一个二个脸上都洋溢着欣喜的笑容,恨不能马上帮着把婚礼办了。 霍迟让他们别急,这事还得好好安排,首先两家人得正式地见个面。 霍奶奶跟霍妈妈一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是得先正式见面,后续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才好一步步走嘛。于是两人精神倍儿足,为了给女方家里留个好印象,还专门出去购置了新衣服。 看起来最稳重的霍老爷子也不遑多让。老朋友叫下棋不去了,派对蹦迪不感兴趣了,去理发店剪了个时髦的造型,还开始敷上美白面膜了! 眼角抽了抽,霍迟都怀疑这要接受郁父郁母考验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看这欢欣鼓舞的做派,知道的是他谈恋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娶亲呢。 不管怎么样,这两家见面的事确实急不来。郁父郁母那边不晓得是什么说法,操之过急容易适得其反。再加之,郁栀要回学校上课了。 * 离开两个多月,郁栀重新回了学校。其实离家不远,开车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遗憾的是她不会开车,觉得每天让人来接她回家很麻烦,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精装修的房子。高档小区安保设施齐备,她哪怕一个人住着也不会害怕,而且周末得了空闲便能回家。 学校里好像什么都没变,同学见面还是很热情,仿佛大家没有分开过。郁栀习惯性给赵艺桐占了座,可那家伙重色轻友,临上课才跟她发消息吐舌头,说要挨着亲亲男朋友坐,后面还跟了个狗崽鞠躬的动图。 默默将占座的书收了回来,郁栀小声地哼了下,当谁没有男朋友似的。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就是不能像一般校园情侣那样牵着手上下课。 不过没关系,谁让她男朋友更帅呢!没人瞧见才好,就她一个人偷偷看。 上午有一节专业课,一上完今天就没课了。赵艺桐要跟男朋友去约会,向郁栀飘了个飞吻就乐呵呵地挽住身旁男孩子的臂弯,两人几秒钟就走没影了。 郁栀拿出手机,想跟霍迟打电话。转念一想,又怕他在开会或者是做很重要的事情,悬在手机号码上方的手指一顿,退出拨号界面给他发了个微信,问他在干嘛。 想了想,怕他觉得自己在查岗,赶紧补了一句今天只有一节课,想约他出去玩。说来他们俩似乎没有正经约会过,虽然郁栀也不知道正经约会是什么样的。想象中应该会很浪漫叭? 手机嗡的一下震动,那边消息秒回。是霍迟发来的,说他今天有空,让郁栀在学校等一会儿,他过来接。 从霍氏集团过来比从她家到学校的距离近些,估摸着半个小时就能到了。郁栀盘算着时间,就在学校转了转。好巧不巧的,撞见苏域歪歪扭扭地挎着包一副老大的姿势走在前面,后边跟了几个男生,看样子也是刚下课。 并不想跟苏域见面,郁栀转身就走,想换个方向继续消磨时间。哪知她不想与人起冲突,苏域却不是这样,以为她是心虚了,还在后面高声叫住她。 那天自游泳馆回到家,苏域被气得连晚饭都没吃。在家人没注意到的角落,拉了他哥问郁栀到底什么情况。 苏景是个要面子还自恋的,他怎么可能把自己无论怎么挽回,郁栀再没搭理过他这件事详细说出来。就含糊地说了下郁栀心眼小,见不得自己对妹妹好,为着这事常常跟他闹,弄得他烦不胜烦。 家人跟一个外人,他当然毫不犹豫选了自己的家人。郁栀负气后,两人关系就淡了。 不知内情的苏域一听,他哥没做错什么呀。自己妹妹不心疼,难不成去心疼她一个外人吗?这郁栀就是矫情,被郁家人惯得心胸如此狭隘,连他哥对亲妹妹好都要吃醋。 原本就对郁栀意见颇大,这下更是看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苏域是打定主意再遇到郁栀,一定要好好问一下她这心眼怎么就那么小?就因为他哥对妹妹好就要把人踹了,这还是人? 觉得他哥跟他妹妹都受了天大委屈的苏域一看见郁栀,自然不会轻易地放她走。当即大步跨过去拦在她面前,拧巴着眉毛喂了声:“我叫你呢,没听见?” 被拦住的郁栀没说话,难得抬头正眼看他。一双好看的眼睛沁了金色的阳光,此刻却冷得让人发寒。 这陌生的眼神使得苏域心头一震,他极不愿承认有一瞬间自己被震慑住了。仿佛站在他跟前的不是被自己欺侮惯了的郁栀,而是久经岁月沉淀的郁父。那双眼里含着的冷静与锐利宛如一把刀,令他望而生畏。 下意识收敛了自己的动作,苏域那些质问的话在舌尖萦绕一圈,怎么也吐露不出来。眼睁睁看着郁栀擦肩而过,直至越走越远,他抓了一把头发,烦躁地将躺在脚边的小石子踢得老远。 不明白苏域气势汹汹地把人拦住,又什么都没做便让人走了是个什么情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在苏域身后的都是平时扒着他蹭吃蹭喝,没事就讲几句好话捧他臭脚的马屁精。 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倒是一流。看出苏域不高兴,就拥上前去宽慰他,还顺势踩两脚走远的郁栀。 苏域是豪门苏家的小少爷,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不需刻意打听,因为苏域自己就是个张扬的性子。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就差把“我是有钱人”这几个字印在脑门上广而告之。 反之郁栀太低调,在学校的穿着打扮大多清爽,都是时下女孩子喜欢的样式。价格不会贵得离谱,至少近半数的人都买的起。看得出她家境不错,却没什么人晓得她家巨有钱。 两者一对比,该站在谁那边说话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事。这几人跟苏域关系好,知道苏域赶跑过许多郁栀的追求者。起初以为他是看上了这女孩儿,后来才听苏域说是为了他哥。 他哥跟这女孩儿在交往,让他在学校帮忙看着点,不要让别的人接近她。 若真在交往,哪有哥哥叮嘱弟弟看紧自己女朋友的?若真有其事,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女的不安分,会到处勾搭别的男人呗。 以前这话没地说,现在听苏域絮絮叨叨地讲他哥那么好的人被踹了,起因竟然是太过关心自己的亲妹妹。而这女的跟他哥刚分手,就无缝衔接找了下家。 几人一听,这他哥还不是被绿了的节奏吗?说不定那女的早就跟别的男人搅合在一起,再随便找了个借口提分手。 太过关心亲妹妹导致被踹?这理由可真扯淡。 苏域添油加醋说了很多话,待发泄完心情舒畅了不少。被当成垃圾桶宣泄情绪的几人想得就多了。他们义愤填膺,更多的是想巴结苏域跟苏家,转头就将苏域的原话润色了一下,放到了各自的微博还有朋友圈这些地方,想给苏域出气。 大意就是说某某学院某某年级某郁姓女生,脚踏两条船不算,还被老男人包养了。豪车接送,酒店床房全免。看着纯洁无暇的模样,私下里不晓得有多放荡。 这话的前半部分是听苏域诉苦后总结出来的,后半部分是他们眼尖地瞧着郁栀在学校门口上了一辆豪门,脑补编造的。 他们看见了那辆车,却因为距离有点远没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霍氏集团的总裁。总有些豪车停在大学的门口,等着载那些想走捷径的女大学生。他们想当然地以为郁栀也是其中的一员,没经过求证就编辑了那些话发出去。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郁栀自己就出生于最大的豪门之一,且那个学院的那个年级只有一个姓郁的女生,就是郁栀。 这事儿后来闹得有些大。由于信息指向明显,郁栀的身份与私照很快在网上流传,在一定范围内造成了极其不好的影响。 不过这会儿才上了霍迟车子的郁栀还不晓得这些,她心里正美得冒泡,直勾勾盯着自己新上任的男朋友看,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东西?”开着车的霍迟神情再专注,仍旧能感受到那火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有些想笑,又生生忍住了,唇角弯了一个弧度,声音如电台主持人般磁性。撩得郁栀捂了脸又想打滚,最后摁着自己怦怦跳的心口作缺氧状:“因为你好看,还是我的。” 霍迟一愣,捏着方向盘的手忽地收紧。车子一路疾驰,到了他自己的家。停好车,他领着郁栀到了大门口,把小姑娘的指纹录入了智能指纹锁的系统,笑道:“以后过来就可以直接进去了。” 推门而入如霍迟所言有很大一个院子,没种什么花草,看着凋零又光秃秃的。三层楼的别墅坐北朝南,采光很好。就是一个人住的话大了些,显得空旷。 进了客厅,该有的家具、摆件一应俱全。屋子干净整洁,像是刻意收拾过的。郁栀好奇地往四周看了看,却被霍迟叫到了身旁。 她想问怎么了。刚张了嘴,男朋友那张俊脸倏的靠近,低了头衔住她的唇慢慢厮磨。温热的呼吸交缠,她眨了眨眼睛,在对方退开后才后知后觉醺了点羞涩。 勾着霍迟的小手指晃了晃,郁栀眼里宛若缀了璀璨的星光,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甜的,喜欢。再来一次好不好?” 霍迟白皙的脖颈爬上一层薄红,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是紧张的。 * 中午霍迟下厨做的饭,由于太好吃了,郁栀含泪吃了两大碗。末了,还喝了一杯鲜榨的果汁,再加一个圆滚滚的小蛋糕,半个手掌那么大的。 吃过饭没多久,郁栀就觉得困了。她一直有睡午觉的习惯,不然一整个下午就提不起精神。霍迟看着她困意绵绵的,就带她到自己的卧室休息。 精简的装修风格,大床、办公桌,多余的装饰品基本没有。郁栀揪了揪两侧的衣服,抬眼问他:“我睡这儿,那你睡哪儿?” “我不睡,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霍迟摸了摸她的头,嗓音轻柔又带着安抚的魔力:“乖,睡醒了再带你出去玩儿。” 其实今天霍迟并没有空,但因为郁栀发信息给他了,他怎么也得腾出时间。就让温特助把需要处理的事情整理成文件,发到他的邮箱里,他抽空就看。 “那你等会儿叫我起来,不然我会睡过头的。”郁栀脱了鞋钻进冷色调的被窝中,将自己裹得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我睡了。” 霍迟笑着给她掖了被角,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静静地关上了门。好闻的淡香萦绕在鼻间,一如霍迟身上的味道。郁栀闭着眼睛,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没等到霍迟来叫她起床,郁栀自己就醒了。呆呆地望了几分钟天花板,她缓慢坐起身,睡眼惺忪地踩上拖鞋。 本来是想叠一下被自己睡得凌乱的被子,她捏着被角抖了抖,无意间瞟到枕头下露出了一个东西,像是照片的一个角。 顺手拾起来翻开一看,照片上是自己。穿着笔挺的正装,面容青涩,对着镜头笑得欢畅又得体。 没记错的话,这是大一新生辩论赛她得了最佳辩手的照片。两年前的事了,为什么霍迟会有这种东西?郁栀讶然,隐约觉得霍迟似乎隐瞒了她一些事情。 脚步声响在门外,郁栀一着急将照片塞回了枕头下,若无其事地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她回过身,对着霍迟嗔道:“我已经醒啦。”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睡到晚上呢。”霍迟走上前把窗帘拉开,阳光透进来,房间里亮亮堂堂的。 牵着郁栀的手,霍迟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要出去玩儿吗?” “不想去了。”郁栀摇头,眼神飘向枕头那边,心里搁了事儿。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就捏着霍迟的手指摩挲,良久抬头:“你会骗我吗?” “不会。”霍迟没有任何犹豫,在她额头落了个吻,神情庄重得如同在讲一个神圣的誓言:“我爱你。” 摸了下自己滚烫的耳朵,郁栀扭捏地用指尖刮了刮男人的掌心,吸了口气:“那好吧,我相信你。” 照片的事她没问,出于信任。相信霍迟不会伤害自己,也相信他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跟自己解释。 将郁栀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霍迟瞥了一下枕边,他知道这姑娘是发现那张照片了。这不是意外,是他有意想让她看到的。 没有把事情瞒一辈子的打算,霍迟很想告诉郁栀自己一直都有关注她,看着她长成如今的姿态。可是他不能,他担心郁栀接受不了,会感到害怕。 先在她面前露一点端倪,而后徐徐图之,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事情讲出来。这是霍迟的计划,现在看来还算成功。郁栀没有对他反感,也没有躲避着他。 “那你工作上的事处理完了吗?”郁栀走了几步路便不想走了,冲霍迟招了手。 对方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地弯了腰。郁栀双眸一亮,跳上霍迟的背,两条直晃晃的腿盘在他的腰上。埋下脸在他的颈窝处吸了口,眸光迷离,像个小流氓:“好香呀。霍迟,你是不是经常在身上喷香水啊?” “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从来没喷过香水。”霍迟将人往上颠了颠,一步一步往楼下客厅走,补充道:“对香水有点过敏。” 把人背到沙发边放下,霍迟将桌上的礼盒拿了过来,递给郁栀:“试试看喜不喜欢?” “什么东西呀?”郁栀打开礼盒,看到里面躺了条礼裙。金丝镶边,还缀了细小的碎钻,抖开一看亮闪闪的。华丽奢侈,这是郁栀对这裙子最中肯的评价。 “给我的?”郁栀拎着对照自己的身材比了下,迟疑地问:“会不会太华贵了?” 她的穿衣风格偏向小清新,很少穿这种艳丽奢华的裙子,总觉得不适合自己。 “不会。你穿着会很好看。”霍迟语气笃定。 这件裙子他几个月前依照郁栀的尺码定制的,最近才做好送过来。一直想找机会送给郁栀,刚巧今天她到了这儿。择日不如撞日,他就索性拿了出来。 郁栀的肤色偏白,个子一米六多一点,不算高,但身材很好。主要是人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那我去试试了?”郁栀抱着裙子进了浴室,换好发现这尺码刚好。腰身收束得不紧也不松,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好看吗?”郁栀将裙摆捋了捋,走出门转了个圈,忐忑又期待地望着霍迟。 目光中透着惊艳,霍迟把一条宝石项链戴到郁栀的脖子上,又拎着一双崭新的高跟鞋,蹲下身给她换上。说是高跟鞋其实也不准确,鞋跟只冒出一点点,完全可以当作平底鞋来穿。就是鞋面点缀着钻石,让它看起来身价倍增。 看着自己将市中心几套房的钱穿在了身上,郁栀欲言又止,拉了拉霍迟的衣袖:“你干嘛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穿成这样出门会被人打劫的吧?” “不值多少钱,以后我会送你更好的。”霍迟搂着郁栀的腰,垂眸在她唇角亲了一下,请求道:“今晚陪我参加个宴会吧?” “宴会?” “嗯。是个生意上的伙伴为他父母举办的金婚派对,宴请了很多人。我收到邀请,但缺少个女伴。”霍迟捧着女孩儿的脸,用额头抵着她的,言笑晏晏:“做我的女伴。告诉大家,我属于你。” 郁栀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 金婚派对不同于一般的宴会。结婚五十周年才能被称为金婚,很少有人能携手走过五十年的。在这离婚率越发高涨的社会,金婚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能够去到金婚宴会上的,不是夫妻就是男女朋友。总之出现在那里的男女,就是明白地告诉众人我们是一对。 如果没有郁栀,霍迟不会去这样的宴会。他不想更不愿随便找个女伴陪着自己去交际,对他来说这是一件错误且无趣的事。 可郁栀是自己的女朋友,他又迫不及待想向别人彰显主权。对金婚派对,他难得多了两分兴致。 “你真的要我去?”郁栀对上男人如墨的黑眸,她抿了唇,踮起脚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脸上绽开一抹笑:“那我就去一趟叭,谁让你是我的人呢。” 霍迟笑了,在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在沙发上躺着追了几集连续剧,看时间差不多了,郁栀才穿着那一身宛如出门比美的行头,坐上霍迟的车子。 金婚派对的排场挺大,租用的场地宽敞,在夜里灯光也照得仿若白昼。郁栀的手挽着霍迟,一下车就收获了许许多多或诧异或打量的视线。若是再添上几架摄像机,跟明星走红毯也差不离了。 倒也不怪这些人惊诧,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又惊悚了。什么时候见过霍迟出席宴会带过女伴?没有,一次都没有。这猛地一见着,可不得瞪大眼睛瞧仔细了么? 那个发出邀请的生意伙伴也没想到霍迟真的会来,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真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比听闻霍迟是个性冷淡还要令人震惊。 郁栀并不怎么喜欢宴会的氛围,郁父郁母从没逼过她,因而她少有在这种场合露面。在场的人她没几个认识的,就跟着霍迟走了一圈。 宣示主权目的达到,霍迟就没有逗留的心思了。他看出郁栀不喜欢这儿,就带着人往角落站了站,想着等会儿就离开。然而就是那么凑巧的撞上熟人了。 “栀栀?” 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郁栀一侧脸,瞳孔瞬间紧缩。双脚比脑子快一步,唰的挪到霍迟身后,吓得整个人躲在了后面。 下意识做了这一连串动作,她又觉得不对劲。自己跟霍迟是自由恋爱,怎么搞得像被捉奸了似的? 嘀咕了两句,她又从霍迟身后探出脑袋,见郁父郁母的脸已经黑了。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她讨好地笑:“爸妈,你们也在这儿啊?” “我们要是不在这儿,可看不到你这般招摇的模样。”郁母斜了霍迟一眼,冲郁栀招手:“过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金婚派对都敢来,看来她女儿这段时间确实飘了。 求助地望向霍迟,可惜没用,因为霍迟被她爸拉走了,说是要谈些男人间的话题。郁栀蔫耷耷地垂着脑袋,一小步一小步跟在郁母身后走。 看到女儿这样,郁母又好气又好笑,弹了她个脑瓜蹦:“走这么慢,怕踩死蚂蚁呢?我有说反对你们吗,怎么弄得我像是阻止织女与牛郎会面的王母娘娘?” “您支持我呀?”郁栀满血复活,仰着脸又笑呵呵的。 她也不是真的迟钝,感觉得到自苏景那件事后,郁母对挑未来女婿谨慎了许多。顾虑多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松口。 霍迟没有哪里不好的,郁栀是太过在意,才会担心他会被父母刁难。 “你是我女儿,不支持你还能怎么办?何况,霍迟的确是个优秀的孩子。”郁母瞧着女儿偷偷捂嘴笑的样子,真是傻得没眼看,她不禁抚额:“认定霍迟了?不再考虑一下?” “早就考虑好了呀。”郁栀挽着郁母的手,动作亲昵:“他很好。” 郁母还能说什么?就等着两家正式见面了。 那头郁父跟霍迟也谈好了。两人走出来时还有说有笑的,看得出来霍迟已经把她爸爸搞定了。郁栀悄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还没来得及告别,就被郁母揪上了车,一路往家里赶。 上了车的郁栀左扭右扭,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直到回到自己的家,趴在床上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想了起来。 她去霍迟家穿的鞋子和那套衣服没带回来,还在浴室的栏杆上挂着。 “……” 给霍迟发消息说了下情况,郁栀便洗澡去了。洗完没等到回复,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郁栀是在手机的震动声中醒来的。她揉着眼睛一看,是赵艺桐。翻了个身,她按了电话接听:“喂?” “栀栀,你怎么才接电话?快上微博看,你被人黑了!” 第20章 未婚妻是炮灰(20) “一起睡”…… “啊?”郁栀听懵了, 从床上翻爬起来:“我有什么好黑的?” “有人造谣你被包养,还将你的信息跟照片都发到网上了。现在热度还在持续攀升,说不准会上热搜。”赵艺桐语气焦急, 又束手无策。除了在网上与那些跟风黑的人掐架, 她帮不了郁栀什么。 “别急,我看看再说。”郁栀挂了电话, 登上自己的微博,发现事情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她那个私人微博号下涌入了挺多网友。一半人在辱骂她是个脚踏两条船、不知廉耻的绿茶, 一半的网友在观望, 出于谨慎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有二三十条帮她说话的评论, 但夹杂在这庞大的数据中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顺着网友甩出的链接指路, 郁栀摸到了发这些不实消息的源头。点进微博号一看,相册里还有本人的自拍照。眯着眼睛看了会儿, 她终于认出这几人是谁了。不就是昨天跟在苏域屁股后头那几个? 自己跟这几人素不相识,若不是苏域授意,他们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因而比起生气, 郁栀更疑惑。她想不明白苏域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构成的,为什么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脚踏两条船这话, 他哥苏景都不敢这么说, 更别提可笑的包养了。她真的很贵, 怕是没人包得起。 把事情来龙去脉理清楚之后, 郁栀就抱着手机哒哒地下楼了。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当然要找家长告状啊。 郁父上班已经走了, 郁母还在敷面膜。郁栀小跑到她跟前, 捏着嗓子挤出哭腔,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就委屈惨了:“妈, 有人欺负我。” “?”郁母一把撕了刚敷上去不久的面膜,面容一秒钟严肃下来:“什么?怎么回事,慢慢说。”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让人省心,不哭不闹的,更没有跟家里告过状。长这么大头一遭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委屈巴巴的表情,这不用问就是被欺负惨了哇。 心思百转千回,郁母第一个想到的罪魁祸首就是霍迟。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昨天晚上瞧着他们俩还难舍难分的。可这除了霍迟,还能有谁欺负她女儿呢? 郁母犯了愁,就见她女儿撇着嘴,把手机递到了自己面前。眼里闪过困惑,郁母接过手机,越看面色越铁青,气得胸脯都在上下起伏。 一边拍着背帮母亲顺气,郁栀还将这几人是苏域的好哥们儿这事抖了出来。非但如此,她讲着讲着就把以前瞒下来的那些事对着郁母和盘托出。关于苏域过往是怎么欺负她的,苏景是如何哄着她,让她不要跟父母提及的。 一桩桩、一件件,郁栀毫无保留都说了。那些堆积在心里的事讲出来后,她轻松许多,且越发觉得自己以前脑子进了水。 郁栀在反省自己,然而郁母脸上的愤怒凝成实质,一簇火苗燃成了熊熊烈火。她抖着唇,由于愤怒眼里都仿佛烧了起来:“苏家欺人太甚了!” 深吸了口气,郁母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叹息道:“你怎么那么傻啊。” 那么小就被苏域按着欺负,还有苏景那个洗脑包在身旁虎视眈眈。先前还觉得苏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谦虚又儒雅,是个品性好的。没想到就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而已。 听女儿那些叙述,郁母敏锐地探到了苏景的目的。这人哪里是喜欢她女儿啊,分明就是冲着郁家的财产来的。珍重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她被人欺负,不仅不为她讨公道,还要求她不要往外说? 不要鬼扯什么看重亲情,这是对亲情两个字的辱没。 “这件事交给我们去做,你别管了,有时间就多休息。我保证这些造谣的人一个都跑不了。”郁母安抚了女儿几句,气势汹汹就去院子里打电话了。 隔着玻璃窗郁栀听不见她在讲什么,不过看得出来她心里窝了一股火。完成了告状,在郁栀这里这事儿就算解决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情况告诉了霍迟。 不是想让他做点什么。现在他是自己的男朋友,有权利知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好的或坏的。 信息发过去的时候,霍迟正在开会。待会议结束,温特助捧着手机担忧地觑了霍迟一眼。那欲说还休的眼神看得霍迟虎躯一震,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嫌弃地望过去:“怎么了?” “霍总,网上流传了一些谣言,关于郁小姐的。”温特助默默地将脚步往后挪了挪,这才接着道:“您看怎么处理?” 作为公司里最早知道霍总与郁栀交往了的人,温特助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以为上司是性冷淡,结果人转头交了女朋友;另一方面,他以为郁栀就是个勤勉努力的普通大学生,不成想人家是郁家的千金。 ……内心仿佛被狗啃了的温特助时常都在想,世上有钱人那么多,多他一个怎么了?为什么他就没有突然冒出来的亲戚,哭着喊着让他继承千亿家产呢? 他真的不想努力了啊!富婆包养我!温特助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在疯狂哭唧唧。 霍迟蹙眉,拿出关静音的手机就想上网看下怎么回事。他还没来得及登上网页,就先看见了郁栀发过来的消息。三言两语说了一下情况,最后让他不要担心,说是家人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让温特助调到相关页面,霍迟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面上忽地就结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 了解自己上司越是生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越镇静。温特助搓了搓自己被冻到的胳膊,整个人缩成鸵鸟状,唯恐被霍总嗖嗖的怒火波及到。 “联系公司法务部,让他们去处理网上的谣言,尤其对那几个传出谣言的人不需留情。”霍迟手指曲起敲在办公桌上,在温特助快要走出办公室时又把人叫住,神情十分不悦:“我记得苏家近来在竞标政府下放的一个项目,你通知项目组的人,霍氏集团要参与竞标,让他们赶制竞标书。” 温特助一怔,连忙应下。走出办公室后,还在心里唏嘘。这放出郁小姐谣言的事情肯定与苏家人脱不了干系,不然霍总不能这么针对苏氏企业。 政府下放的那个项目对于中小型企业来讲是个很好的发展机会。赚钱倒是其次的,关键是能够与政府打好关系。以后有什么优惠政策、内部信息什么的,这消息总比别人灵通些。 若是做得好了,以后建立长期合作也不是不可能。政府的项目最是有保障,不用担心会出现诸多问题。不说赚多少,至少是稳赚不赔的。 以霍氏集团的规模与资本,着实没必要参与这次竞标。本就是全国最大企业之一了,地方政府的那点资源,说实话不够看的。 先前竞标的那些企业中,苏氏企业是最有把握中标的。这霍氏集团一参与进来,不懂行的人都晓得怎么选会最有利。换言之,苏家这回注定要吃亏。 不管温特助心里的纳闷有多少,霍迟全然不在意,他容忍苏家很久了。以前苏家被郁家庇护,他有心打压又不想与郁家对上。不是害怕而退怯,只是不想让郁栀为难。 那时候郁栀跟苏家的关系还挺亲密,经常跟在苏景身后跑,可是苏景对她并不好。他有心想为她出口气,却苦于没有立场。只警告过苏家几次,更多的就不敢做了。 现在情势不同,他是郁栀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未来还会在一个户口本上。郁栀被造谣的事背后有苏家的影子,那他就不会放过苏家,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女大学生被包养这个话题热度越来越大,网上讨论的人更是多。还有人扒出苏景的存在,说苏景就是那个被郁栀戴了绿帽子的倒霉男人。 苏景长相不如霍迟那般出众,但放在普通人里还是一枚帅哥的。加之他苏家继承人的身份,收获了不少女友粉,被挺多网友叫老公。这一得知苏景被人绿了,这些女友粉愤怒至极,爆了郁栀的微博。 事态越闹越大,眼看就收不住了,苏景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看着网上那些辱骂郁栀的污言秽语,心里一片冰凉。尤其在得知放出这些谣言的是苏域的兄弟,他更是眼前一花,险些没站稳。 但凡是别人这么搞郁栀,苏景都想拍着巴巴掌鼓手叫好。可做出这种蠢事的是他弟,苏景就一点笑不出来了。 他捂着被气得隐隐作痛的心口,脸色难看的驱车离开公司,一路疾驰到家。苏域全天没课,此时跟苏娇腻在一起打游戏,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在苏景推开门的那瞬,苏娇正被逗得咯咯直笑。 “苏域,你是蠢货吗??”苏景都顾不得苏娇还在一边看着,上前拎着苏域的领口把人揪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特别还是在妹妹的面前,苏域自觉没面子,推了他哥一把,拧着眉不甘示弱吼回去:“你干什么呀?有毛病。” 被推得后背砸在桌子的边角,苏景冷嘶一声,后腰那块痛得直冒冷汗。看苏域梗着脖子高抬下巴,一点不知错。他气极便扑了上去,一巴掌甩在苏域的脸上,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你他妈要作死别拉上苏家,别连累我!” 从小到大没被打过,苏域被亲哥一巴掌扇懵了。回过神,满腔都涌上了愤怒,抡起拳头就与苏景扭打起来。 苏域自小野惯了,打过的架不计其数,苏景这种连健身房都不怎么去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一时间被摁在地上摩擦,单方面受着苏域的殴打。 在一旁的苏娇被吓到了,跌跌撞撞跑出房门,去找苏父跟苏母过来。听到楼上噼里啪啦东西碎掉的声音,苏家父母也是吓一跳,赶紧跟着苏娇上了楼。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都是亲弟兄怎么还打起来了?”苏父试图去拉苏域,却不想被推得摔了一跟头,将腰闪着了。 一声“哎哟”终于把苏域的理智拉回了几分,他大惊失色,赶紧松开苏景就去查看苏父的情况。而苏景在苏娇的搀扶下爬起来,嘴角被打得发青,还隐约肿了起来。 苏母连忙拦在两人中间,生怕儿子们再打起来。她又是跺脚,又是抹眼泪,心疼的同时也生气,问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我哥。”苏域气呼呼的,扭过脑袋憋屈:“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回到家就打我,跟疯了似的。” “我疯了?”苏景想讥讽地笑一下,可牵扯到青紫的嘴角又疼得厉害,他倒抽一口冷气,绷着脸:“你自己做了什么脑残的事自己清楚。爸妈,你们现在可以上网看一下,我们苏家要被苏域折腾完了。” 一听这么严重,苏父苏母就顾不上照顾苏域的情绪了,赶紧拿了手机登上网页。被指控的苏域更是纳闷,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为了弄清楚怎么回事,也拿着手机登上微博。 不过他还没登上微博,就见到平时跟自己玩得好的几个哥们的朋友圈。眼睛倏的睁大,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上微博一看,不得了,女大学生被包养的词条上热搜了。点进去最前头的几条微博就是他这几个哥们发的,他们还明里暗里说爆出这些事是为了给自己的好哥们出气。 被出气的苏域咽了下口水,看着满屏对郁栀的谩骂与对苏家人的心疼,他抖着手退出微博,在父母震惊的眼神中大声喊道:“不是我让他们这么干的,跟我没关系!” 再怎么没头脑他也干不出这种事啊!苏家跟郁家的差距,他心里门清。以前仗着郁栀不计较,他为所欲为都无所谓。如今看出郁栀变了,在本人面前他都开始收敛,根本不会在网上讲这些无稽之谈。 他疯了才会去说郁栀被人包养,这用脚趾头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几个人都说是为了帮你出气、帮苏家出气,网上铺天盖地都在这么讲。郁家会相信你说的吗?”苏景捂着自己作痛的脸,感觉都快被这个蠢货逼得窒息了。 “我马上打电话让他们删微博再澄清,说这事跟苏家没关系。”苏域眸光一亮,觉得自己抓住了漂浮在海上、能够救他性命的木板。 手机拨号出去,响了两下那边很快就接了:“喂,域哥。” “你还有脸叫我!”苏域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又急又快:“赶紧把朋友圈还有微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删了!” “嘿,域哥。你也看到微博了。”那人话语中透着得意,有点像在邀功的意思:“删什么呀,好不容易才让事情闹得这么大。现在全网都在声讨那个女的,哥们为你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怎么样,心情好点了?” “好你妈!谁让你编造那些瞎话的,你害死老子了!知道人家什么背景嘛,你就敢在网上造谣说她被包养?”苏域难得体验一回被气得心肌梗塞的滋味,说着面容都逐渐扭曲起来。 “什、什么背景?”接电话那人心里咯噔一下,嘀咕道:“不就是个普通女学生吗?” “普通?听过郁家吗?她家要想碾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苏域大吼,临挂电话之前再次叮嘱他删除微博并道歉,跟另外几个人也是一样的说法。 被苏域电话轰炸的几个人面上莫名,不明白苏域说的是哪个郁家。倒是有个稍微了解圈子的瞪了眼,哆嗦着手默默想,不会是与霍家并驾齐驱的那个郁家吧? 不可能……吧。 直觉惹上了不得了的人,那人摸上微博就想把之前那些义愤填膺的话删了。可惜来不及了,霍氏集团的法务部艾特了他们几个人的微博号,不是发律师函,是表明一定会走法律程序维权。还有好些带头辱骂的网友也被警告了,说是正在收集证据,保留追诉的权利。 在大伙儿纳闷这郁栀跟霍氏集团有什么关系的时候,霍迟万年没有用过的微博号更新了。没有赘述的语言,只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女朋友,未来的霍太太”,并艾特了郁栀。 紧接着霍氏集团的官博转发了这条私人微博,俏皮地跟了个“恭迎夫人”,还加了个海濑拍肚肚的动图。 不待网友震惊高冷的霍总居然有了女朋友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慢了一步的郁氏企业出来发声了。先是艾特郁栀称公主殿下,而后与霍氏集团的法务部一样,艾特了最初造谣的几个号,说一定会追究到底。 郁父更是哼哧哼哧编辑了好长一条微博,说这是他的宝贝女儿。下一秒,这条微博就被郁母转发了,还附上了几张郁栀的美图。 形势一下得到了反转,恶言相向的网友迫不及待就删了自己发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还有一小撮人不撞南墙不回头,还在挣扎,语气又酸又婊气冲天。 说包养这件事就算是误会,那脚踏两条船,给男朋友苏景戴绿帽子总是真的了。不能因为劈腿的人是年轻英俊的霍氏集团总裁,这事就差别对待吧? 刚巧这些上蹿下跳的评论被郁栀瞧见了,她摸着下巴,觉得还是应该发一条微博说明一下情况。 于是吃瓜吃到撑的网友发现当事人发博了,第一时间就涌了过去,他们发现这还是一条澄清的微博。 郁小姐说由于郁家与苏家是邻居的关系,她小时候与苏景关系不错。后来两人都长大了,慢慢就淡了。她只谈过一次恋爱,就是与霍迟,从未与苏景有过任何亲密关系。若是有什么质疑的地方,欢迎来对线。 看到这条撇清关系的微博,苏景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偏生他挑不出任何的错处,因为郁栀说的确实是真的,他们从来没有过亲密关系,连男女朋友都不曾是。 没有回避的余地,也为了挽回一点苏家的形象,苏景只得咬着牙回应了郁栀的澄清。说他跟郁栀没有交往过,呼吁网友不信谣不传谣。 正主都出来回应了,苏景的女友粉再也蹦不起来,灰溜溜地删了那些傻逼的发言。至此发酵了一个晚上的谣言,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得到了颠覆性的彻底解决。 那几个为了巴结苏域,进而想出这个馊主意的男生懊悔得不行,收到法院传票时整个人都抖了。不就是在网上随便说了几句话嘛,怎么就弄到要打官司的地步了? 他们一时失了主意,只能打电话找苏域,让苏域帮帮他们。然而苏家都自顾不暇,苏域哪里有能力去帮他们?将几人的联系方式拉黑,求了个耳根清净。 进了黑名单的几人彻底慌了神。损害名誉这种民事案件大概率不会坐牢,可学校是会对他们进行处分的。处分存进档案,本就对未来的发展不利。何况他们一下子得罪了霍家与郁家,那以后还能找到好一点的工作吗? 他们不知道。 相比这几人的慌神,苏家也没好到哪里去。想要登门解释,他们连郁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去。郁家纵然没有对苏氏企业出手,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之人。 见郁家摆明了态度,显然是不会再帮衬苏家了,那些敏锐的生意人就啪啪打起了算盘。政府下放的那个项目竞标给了霍氏集团,苏氏企业又少了一个发展壮大的机会。 再加之苏家人做生意向来不厚道,在商场上结仇比交朋友多。以前有郁家护着还没人敢动,这郁家不干了,苏家做过的孽慢慢报应了回来。 苏家这段时间被夹击,日子很不好过。被他们在心里骂了千百回的郁栀心情可是愉悦极了,吃好喝好,就等着跟霍迟的家人见面。 上次微博热搜的事闹得那么大,霍老爷子跟霍奶奶这两个不会上网的人都听说了。尤其霍迟在微博上公开认领自己女朋友,还称其是未来的霍太太,这在圈子里简直是地震级别的大事,惊掉了好多人的眼珠子。 以为要抱着工作过一辈子,谁想这厮悄悄脱了单,对象还是郁家的那位小公主。我的妈耶,郁家那女孩儿还不到二十岁吧? 一言以蔽之,霍迟是个喜欢啃嫩草的禽兽。瞧着衣冠楚楚的,居然勾搭人家小姑娘。hei-tui!不要脸! 听老朋友讲起这事,霍老爷子欣喜的同时也压不住脸上的害臊。好在他脸黑,看不太出来。就跟着嗯嗯敷衍了几声,实则心里开着花儿,直夸大孙子干得漂亮。 郁家那小姑娘霍老爷子没见过,倒是听他儿媳妇儿提过几回,是个长得标致、性子好的人。两家家世也相当,再没比这更天作之合的亲事了。 霍老爷子心里美美的,还缠着孙子要看未来孙媳妇的照片。被缠得没法的霍迟就将手机里保存的郁栀的私照贡献了一张出来,让霍老爷子跟霍奶奶看得清楚。 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巧高挺,五官精致,隔着照片都看得出来那张小脸水灵灵的,跟他们家霍迟绝配! 老人家一眼看到就觉得合眼缘,心头十分满意,还催促着霍迟赶紧安排见面,他们早就盼着跟这姑娘见面啦。 全家人中最受到冲击的当属霍妈妈。得知儿子找了个小七岁的女朋友,她就觉得这姑娘跟着霍迟是委屈了。 现在晓得这小姑娘是她好姐妹的女儿,郁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霍妈妈又感觉这何止是委屈,是委屈大发了好吗? 家世、样貌都不差,全国一流高校的高才生,关键年纪还那么小。学校里那么多青春帅气的男孩子,她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干嘛把青葱年华蹉跎在自己那死人脸的儿子身上? 唉,这孩子眼神不好啊,霍妈妈如是想。也幸亏这孩子眼神不好,要不然她那木头脑袋的儿子不晓得要孤家寡人到什么时候。 如今的霍妈妈眼里,霍迟再也不是她的心头肉了,郁栀才是。霍妈妈庆幸的同时,又存着对小姐妹的愧疚。垂死病中惊坐起,她想起自己准备好的见面礼,此刻又觉得太过单薄拿不出手,揣着黑卡又急匆匆出门去了。 两家约着见面那天是个大晴天。郁栀原本是想在外面定个餐厅吃饭,可郁母说没必要,让霍迟他们上郁家,她亲手做一桌好菜。 郁栀将郁母的意思转达了,霍迟没意见,霍老爷子他们高兴的很,还说早就该上门去拜访的。 那天郁栀起了个大早,对着衣帽间挑挑拣拣,换了身长辈看着会喜欢的衣服。还坐在梳妆台前化了个淡妆,将头发扎成马尾,瞧上去元气满满。 吃过早饭不到十点,霍迟就发消息说他们快到了。郁栀赶紧整理了一遍衣服,紧张得两只手团在一块儿。郁父酸溜溜的,瘪着嘴想说什么,被郁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顿时消停了。 听到车子的声音,郁栀踩着拖鞋就跑出了客厅。果然是霍迟他们到了,她连忙把大门打开,让霍迟把车开进来。 霍妈妈一见郁栀,眼睛就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霍奶奶不甘示弱,挽着她的另一条胳膊,笑容和蔼可亲。 霍老爷子就跟在她们身后走,在郁栀回头时挤出一抹笑,那张凶巴巴的脸登时因着这笑添了几分凶残。而他本人浑然不知,还觉得自己平易近人。 落在后边的霍迟两手不空,大包小包拎了十几个袋子。这里边有霍奶奶准备的各种美容养颜的滋补品,霍妈妈送的珠宝、翡翠手镯、珍珠项链什么的,全部都是花了大价钱买下的。霍老爷子就更直白了,送了一座海岛,附赠一张无限额的黑卡。 这些礼物交到郁栀的手上,她都呆住了,磕磕巴巴道:“就是见个面,不用送这么多贵重东西的,这我怎么好意思收呀?” “收下吧,都是奶奶他们的心意。”霍迟帮着把送给郁栀的那些礼物拎到她的卧室,其他带给郁父郁母的就留在了客厅。将东西放在角落,他顺势掩上门,搂着郁栀的腰肢凑向自己,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我很想你。” “唔,我也想你的。”郁栀的脸贴在男人的心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忽地踮脚在他下巴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脸就被男人的双手捧住,迫使她仰着头承受落在唇上的吻。湿濡、凶狠,带了那么点缱绻。 霍迟没有闭眼睛。他喜欢看着郁栀白净的脸染上绯色,喜欢看着她睫毛颤巍巍的模样,也喜欢她因自己的动作而眼角浸了水渍。像是一枝洁白无瑕的花儿,一点一点地沾上自己的气息,烙上自己的印记。 很享受这样的过程,霍迟一丁点都不愿错过。他想一直看着郁栀,将她所有的样子都刻在自己脑海里。 “栀栀,你还在楼上吗?” 听到郁母的声音,郁栀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她推了推箍着自己腰肢的男人,但是没推动。郁母还在喊她,楼梯处似乎响起了脚步声。 情急之下,她咬了霍迟的舌尖。用的力气小,不过肯定还是疼。霍迟嘶了一声,郁栀剜了他一眼,在郁母开门之前蹲下身假装在拆礼物的样子。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呢?洗洗手,过一会儿吃饭了。”郁母狐疑地盯着女儿的侧脸,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彬彬有礼的霍迟,叮嘱一句:“早点下来啊。” “好的,我们马上就下楼了。”郁栀应得很快,在卧室门关上时刚想松口气,就被霍迟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坐着。她吓一跳,忙问:“你干什么?” 拖鞋被脱掉,霍迟蹲了身体将她的脚搁在自己的膝盖处。而后从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礼盒,里面是一条制造精良的脚链。金色的,纹理非常漂亮,看得出来做工精细,非市场上的卖品。 把脚链戴在了郁栀的脚腕上,霍迟满意地看着他的杰作,不由赞叹:“很好看。” 女孩儿的腿雪白,脚趾圆润可爱,此时正微微蜷缩着。他拨弄了下金色的脚链,指尖在平滑的足背上划过,眼里闪过异色。 感觉羞耻还有些刺激,郁栀将自己的腿缩了回来,穿上拖鞋急急走到门口,眼神飘忽:“耽搁够长时间了,我们快出去吧。” 说完蹭蹭蹭就顾自走到了楼梯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慌乱,生怕霍迟逮着她不让走似的。 慢悠悠的霍迟瞧着小姑娘慌不择路的姿态,唇角微扬,低低笑了起来。 中午主菜是郁母下厨做的,霍妈妈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就帮着打了下手。霍迟倒是想露一手,但郁母把他赶到客厅,让他跟郁父与霍老爷子下棋去了。 菜式大多偏辣,这是郁母了解过霍家人的口味后做的,霍家除了霍迟都很能吃辣。别看霍老爷子跟霍奶奶年纪大了,照样是无辣不欢,身体比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还健朗。而跟郁栀接触后,一点辣椒不沾的霍迟也习惯了吃辣的,口味逐渐变重。 可今儿的霍迟吃的菜都是辣椒偏少的,最麻辣的水煮鱼与兔肉他尝了一口便没再下筷。郁母担心他吃不惯这味道,还问:“是不是太辣了?要不,倒杯温水涮一下?” “没有,味道刚好的。”霍迟笑了笑,解释道:“是我自己最近上火,舌尖起泡了,有些疼。” “哦,这样啊。等下吃了饭,调一杯清热解毒的冲剂喝。”郁母不疑有他,给了意见就没再问,转头招呼着霍妈妈他们多吃一些。 一旁默默扒饭的郁栀对上霍迟含笑的目光,听他一本正经地说自己舌尖疼,耳廓唰的爬了点粉色。她低了头,不再看霍迟,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自己碗里的糖醋排骨。 霍迟他们是在郁家吃了晚饭才走的。临走前,霍老爷子与霍奶奶脸上的笑就没停过,霍妈妈跟郁母本就是好朋友,两人更是敞得开。最后倒是没决定订婚,说让俩孩子自由发展。 等到他们自己认为关系到了可以生活在一起的程度,那就直接结婚。订婚不过就是个没有法律效力的仪式,有或没有差别并不大。相爱总能相守,倘若不爱了,订婚也没用。 见过家长,过了明路,郁栀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不仅敢去霍迟的别墅过夜,还敢邀请霍迟到自己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房子歇息。整天哼哼唧唧的燎火,一点不担心把自己折进去。 终有一天霍迟忍不住了,将她扑倒在自己的床上。可郁栀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他:“那个,我好像来月事了。” 在男人僵住的脸色中,她继续补充道:“你这里有那个东西吗?” 独身这么多年,家里连只母猫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女生用的那种东西?霍迟无声叹息着坐起来,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给她,然后出门去了超市。 十多分钟后匆匆赶回来,还带了一个涨鼓鼓的购物袋。里面不仅有卫生巾,还有红糖姜茶、内裤内衣都有。 洗干净的内衣裤用烘干机烘干后,郁栀就乐吱吱地抱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洗完澡将身上收拾妥帖,她哧溜一下钻进霍迟的被窝。自己霸道地占了大半的床,就拍着身旁的一小块地方,冲着霍迟笑:“快过来,我们一起睡。” 第21章 未婚妻是炮灰(21) “我想这么做很…… 看了一眼勉强够自己躺上去的一小半床板, 霍迟扯了唇角,大长腿一迈走到另一边,上床的同时将躺得四仰八叉的郁栀团了团抱进怀里, 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膛前, 关灯沉声道:“别动,睡觉。” 被箍着的郁栀不安分地扭了扭, 小手钻进男人的睡衣下摆,在那劲瘦的腰身上摸了摸, 而后自己吃吃笑起来。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 她又往上爬了爬, 趴在霍迟的耳边羞涩道:“我想亲你。” 在黑暗中毫无睡意地望着天花板, 感受到女孩儿的撩拨,霍迟木着脸:“哦, 那你来吧。” 闻言郁栀眸光骤然亮起,借着洒进屋子里的月光摩挲霍迟的脸庞,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又亲, 事后搂着他的脖子直笑:“霍迟,你任由我为所欲为的样子, 好像一个莫得灵魂的充气娃娃呀。” 霍迟的脸一僵, 又听郁栀继续说:“不过你比充气娃娃好看, 身上暖暖的。” 什么叫比充气娃娃好看, 敢情你还见过这玩意儿?? 满足了的郁栀不乱动了, 安静窝在男人的怀中打了个哈欠, 声音染了倦意:“霍迟, 你真好。” 听出郁栀有些困了,霍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得像哄小孩子:“早些睡吧。” “那在睡之前,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郁栀缩在被窝里半阖着眼睛,声音小小的:“下次让我骑一回叭?” “?”霍迟茫然一瞬,随即沉默,脸上的表情奇奇怪怪的。他真的想问郁栀,你说的骑跟我理解的是一个意思嘛? 但霍迟没问,因为郁栀说完那句话后秒睡,第二天起床时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虎狼之词了。 作为男朋友,郁栀觉得霍迟真的很合格。几乎随叫随到,无论任何时候发信息过去,他都是几秒钟之内就回复了。就算没有立即回复,也会跟自己解释原因。参加宴会、出差会主动报备,经常准备一些小礼物当作惊喜送给她。 习惯了每天跟霍迟联系,这忽然某天霍迟跟她说手头有份工作急需处理,这两天不方便接打电话,郁栀还失落了一会儿。她惊觉自己被霍迟惯得越来越娇气黏人,还暗暗地唾弃自己没出息。 那两天她没事就瞧手机,可惜没能等到霍迟的电话,心头一直空落落的。而赵艺桐就滋润多了,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在她面前狂秀恩爱。郁栀呵呵一笑,眼疾手快地掐着她的脸往外拉,直到将一张好看的瓜子脸扯成了大饼。 “今天的讲座你不去吗?”赵艺桐似是良心发现,收起了那副甜甜蜜蜜的模样,呼哧呼哧吸着奶茶问她。 为了这场讲座,据说学校请来了一位神秘的金融大鳄,为大家讲述真实的商场与那些逆风翻盘的典型案例。作为商学院的学生,没有谁会错过这样一个接触大腕的机会。好些人为了抢到一个好位置,一大早就去礼堂占座去了。 普通人是没什么机会接触到那些商界名人,可郁栀出生于这个圈子,自己的爸爸就是被吹捧的大鳄之一,她还真不需要刻意去占座。这次的讲座于她而言,不具备绝对的吸引力。 “去呗,辅导员说了机会难得,最好都去。”赵艺桐将空的奶茶杯子扔进垃圾桶,拿出干饭的热情劲儿,拉着她就往礼堂的方向冲。 她们到的时候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就后排的犄角旮旯空了几个位置出来。距离讲台远,都看不清屏幕上投射的字。 原以为这些角落的座位被人嫌弃,没想到郁栀她们坐下不久,礼堂的后门呼啦啦涌进一堆人,将中间与两旁靠墙壁的过道挤得满满的,去洗手间都不方便。门口、窗户外还扒了一圈人,热闹程度堪比领导讲话。 “这么多人,到底请了谁来啊?”郁栀掩着嘴小声地跟赵艺桐说话。 礼堂人多、声音嘈杂,她的声音淹没在其中,赵艺桐并没有听见。郁栀抬眼看了下她,发现赵艺桐正兴奋着呢,也不晓得在兴奋个啥。 忽然礼堂里鸦雀无声,安静得仿若掉一根针都能听见。郁栀放在好朋友身上的视线还没收回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正要往讲台上看,耳边蓦地爆发出一阵高昂的呼喊声、尖叫声,啪啪的掌声雷动,一个二个激动得都快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赵艺桐疯狂逮着她的胳膊摇晃,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光。手指了指讲台的方向,嘴巴抖了又抖,发出一声鸡叫:“快看,是霍总哇!呜呜呜,你家的霍总来啦!” 顺着赵艺桐手指的方位望去,郁栀看到西装笔挺的男人走进礼堂,正站在讲台上往下看。乱糟糟的人群中,那道视线一下就锁定了她的位置,扬起唇偏头朝她笑。 感觉全身血液流速快了些,郁栀压着自己想要往上翘的嘴角,将被赵艺桐圈着摇晃的手臂抽出来,无奈道:“我都还好,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当然激动了,霍总可是我的偶像。”赵艺桐捧着脸,笑得傻兮兮。 “……没记错的话,你前两天还对着手机屏幕上某爱豆喊老公吧?”郁栀默了默,戳开她意图靠过来的脑袋。 “那又怎么了?你不懂,像我们这种追星女孩没有十个八个墙头的,都不敢在外面吹。”赵艺桐怕小姐妹误会,又解释了一句:“我很爱自己男朋友的,对霍总吧,就感觉他挺像我爸的。我爸是我一辈子的偶像。” ……啊,这?我觉得霍迟知道了你的评价并不会开心,甚至想一脚把你踹出大气层。 郁栀神色复杂,在讲座主持人的说话声中闭了嘴。 这还是郁栀第一次见到霍迟站上讲台侃侃而谈的样子,她突发奇想霍迟当年要是没进商界,去做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好像也会发展得不错。 在她神游天际期间,讲座进行到了尾声,是学生提问环节。因霍迟的时间宝贵,主持人限定了只能问六个问题。流程走得好好的,抽到最后一个学生提问时陡然偏离了学术的方向。 最后抽到的是一位女生,郁栀不认识,倒是赵艺桐对这人颇有微词:“这是艺术系的系花,不过在艺术系风评不太好。” 赵艺桐本来也不认识这女生的,还是从她男朋友那里听来的。这女生是个汉子婊,字面意义上的,在艺术系跟男生混得很开。单身的男孩子也就算了,有了女朋友的,她也一点不避嫌。勾肩搭背、出去唱K到深夜,听说还在外面开房。 跟她一起开房的男生面对女朋友的质问直呼冤枉,说他们俩只是哥们。唱K的时候那女生喝了点酒醉了,门禁时间已过回不了宿舍,只能去酒店住一晚。为了方便照顾,才住了一间房。其实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床,什么都没发生过。 孤男寡女开了一间房,最后说他俩是清白的。不管事实怎么样,哪个做女朋友的会毫无芥蒂地相信? 那男生的女朋友就闹得不可开交,跑到系花的面前把人骂了一顿。系花无辜、大度的作态,越发让那男生觉得女朋友不可理喻,一气之下跟女朋友分了手。 这样的事不止发生过一次,艺术系的女生都不喜欢她。不过人家也不在意,反正多的是男孩子乐意跟她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赵艺桐的男朋友是在一次社团活动中结识了这系花。自己是有主的人,他很有分寸地与所有女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可这系花像是察觉不到别人对她的疏离,刚认识就自来熟地拍肩膀、拉手腕。还在他与女朋友聊天时忽然从背后冒出来,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手机界面。 单方面打着好朋友的旗号找他聊天,说些有的没的,还约他出去玩。那语气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暧昧,又不明显,不敏感的人还察觉不到。 把系花找他聊天的全部记录给赵艺桐看了,主动坦白的小伙子觉得自己棒棒的。而身为女孩儿,赵艺桐在鉴婊这方面比男生敏锐多了,当即操作着拉黑了系花的联系方式。 后来听男朋友说那系花来找过他两次,碰了一鼻子灰后,渐渐就不来了。 今儿看到她举手,而后被主持人抽起来提问,赵艺桐一激灵,又是担忧又是不满:“我们商学院的讲座她听得懂吗?居然还举手提问。我看她不是来听讲座的,是冲着人来的。” 很大程度上,赵艺桐真相了,这位系花还真是冲着人来的。国内能够被称为金融大鳄的屈指可数,不管请来的人是谁,若是能够跟这种人物扯上关系,绝对是赚了。 抱着功利性的目的,她抢到了前几排的位置。瞧着剑眉星目的男人脚下生风走近,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抑制不住地心生向往。 霍氏集团的霍总啊,谁不认识呢?系花将发丝撩到耳后,在众多羡慕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落落大大又自信满满,露出自己最美的一面,看着讲台上的英俊男人问:“霍总喜欢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标准吗?” 这话一出真是惊了满堂,坐在郁栀附近的学生都在往她这边看,想瞧瞧她是什么表情。前段时间霍总在网上艾特郁栀,公开两人恋爱这事上网冲浪的都知道。 这忽然来个人当着人家正牌女朋友的面问这个问题,到底是明目张胆地挖墙脚,还是确实不晓得两人的关系?众人左右瞧着,默默吃瓜。 被关注的郁栀本人没什么反应,倒是赵艺桐为她鸣不平,愤愤道:“这系花也太过分了!” 郁栀没附和,就是静静地看着讲台上的霍迟,发现对方冷淡的目光在触及到自己时,染了几分暖意。紧跟着她就听到霍迟清冷的声音响在礼堂,是对那个问题的回应:“有唯一标准,叫郁栀。” 说话间顿了顿,霍迟瞥了一眼那向自己投来暧昧视线的女生,声线沉了几个度,全程冷漠脸:“学术讲座是讨论学术的地方,我没想到有人会借着这个机会打探一些有关于我私人的事。” “本不欲回复私事的,但既然说好的是六个问题,那我自然不能言而无信。现在提问环节已经结束,我还是想说一些题外话。大学阶段最是应当拼搏,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若是放在正途上,想必未来的路会宽敞的多。” “总有人想走捷径,想一步登天。那么我想问的是,你有那个资本吗?” 这些话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现场的哪个不知道是谁给谁听的。提问完的系花尚在期待霍迟的回答,就被这番话砸得面色通红,是羞恼的。 偏生面对那么多道盯过来的视线,她还得故作听不懂,与自己无关的样子。坐得端端正正,实则长指甲都掐进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掌中。 好好的一个学术探讨讲座以告诫性的语言结束,站一边的主持人赶紧接过话筒圆场,让学生们有序撤离礼堂,不要拥挤。 至于霍迟,迈着大长腿就下了讲台,将呆坐着的郁栀领走了。赵艺桐还欢快地挥手,让郁栀玩得开心。 “你怎么突然就来学校做讲座了?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郁栀被霍迟牵着,两人像是普通的小情侣那样漫无目的地逛着校园,感受清风徐来、花香扑鼻。 “给你的惊喜。突然出现,算惊喜吗?”霍迟捏着女孩儿柔若无骨的小手把玩,还牵到唇边亲了下她的指尖。 不是不遗憾自己比郁栀大几岁,无法跟她一起肆无忌惮地逛学校、去她的专业蹭课,帮她带早餐。很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能做的事情,他都做不了。借着讲座的时机,他也想跟郁栀牵着手在校园里随便逛,如那些小情侣一样。 “是惊喜,好大好大的惊喜。”郁栀的指甲轻轻刮过男人的掌心,看小树林里没人,扯了霍迟的西装领子,踮脚吻上他性感的喉结,舔了舔干涩的嘴:“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霍迟微挑眉梢,眸光意味深长起来。 * 失了郁家帮助的苏家近来日子很不好过。公司被先前坑过的几家企业联合起来抵制打压,高层骨干纷纷跳槽,再加之运营不佳开始负债,整个公司机构已经摇摇欲坠。 为了稳固局面,以最快的速度拉拢资源,苏景破天荒地答应了去相亲。企图以联姻的快捷方式保住苏家,想着日后东山再起。 尽管家里慢慢败落,苏景也不愿意将就,相亲对象都是他自己精挑细选过的。什么珠宝大王的独女,房地产大亨的幺女等,也是圈子里有些名气的人家。比不得郁家富贵,但跟落魄的苏家比算是家产雄厚了。 苏景这些年对外经营的形象很不错,之前连郁父对他的评价都是有上进心、可造之材,那些不清楚其中猫腻的人更是如此。 何况苏景外表清秀、温文尔雅,是很多小女生喜欢的类型。短短接触个三两天,那些小姑娘就被苏景刻意营造出来的温柔人设俘获,着迷得心里眼里都是他。 可惜相看了好几个人,那些女生没有一个跟他走得长久的。约会时间最长那个女孩儿坚持了一个月,实在无法忍受就分手了。她喜欢苏景不假,却讨厌他有一个时时刻刻都要黏着自己哥哥的妹妹,就算是亲妹妹她也接受不能。 约会吃个饭的功夫,中间要打几次电话过来,频率堪比神经质的女朋友查岗。看个电影也要打电话过来,说是身体不舒服。更绝的是,苏景竟然真的就那样把她一个人扔在了电影院,自己急匆匆赶了回去。 若是生了大病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她就不说了。可不是啊,他妈的就是个普通感冒而已!感冒了吃药呗,叫自己哥哥回去有什么用,他是医生会治病吗?? 想不明白也理解不了,多折腾几次,那女生直接提了分手。谁还不是个小宝贝啦,非得哭着喊着在你这儿受一股子闲气。 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又不是铁了心要吊死在苏景这颗歪脖子树上。 那几个女生分手都很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等苏景再想联系她们时,发现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拉到了黑名单。他是一头雾水,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送花、送巧克力、浪漫烛光晚餐,这些不都是应对女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利器吗?明明聊得很欢畅,怎么说分手就分手?苏景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整他,私下跟这些女生胡诌了些毁坏他形象的事。 得不到答案,他怀着郁闷与憋屈的心理又撩到一个漂亮的女人。这女人是个女强人,比苏景大五岁,自己开了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有能力,家世也不错。 有过几段失败的恋情,她本来是不谈姐弟恋的,可耐不住苏景能撩会说。一来二去,两人就暧昧起来,开始了甜蜜的约会。 这也是苏景第一次跟比自己大的女人谈恋爱,这种感觉与跟小姑娘谈恋爱全然不同。他不必费尽心思去照顾女方的感受、去想法子讨她欢心,因为大几岁的姐姐成熟又风情,会反过来顾及他的心情,买礼物送给他。 飘飘然的苏景对这个处处顾虑自己情绪的女人很满意,认识不到半个月两人就滚了床单。他以为这次总算可以安定下来,却不想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满身历经鱼水之欢后留下的痕迹,女人的抓痕、浓郁的香水味,苏景回到家没来得及洗澡就被客厅里突然亮起的灯光吓一跳。见是苏娇,他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困惑:“怎么没去睡觉?” 都晚上十一二点了,苏父苏母早就睡下,苏域在学校没回来。妹妹一个人在这客厅,先前还没开灯。苏景心中一动,问她:“在等我?” 苏娇几不可闻地嗯了声,乖顺的模样令苏景一下就心软了。他走近想叮嘱妹妹早点睡,却不想苏娇面色大变,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 鼻间女士香水的味道,哥哥脖子上的红痕,无一不在彰显着发生过什么事。她攥紧了自己的手,低下头楚楚可怜,其实眼里暗潮涌动。 觉得妹妹的表现有些反常,苏景没有多想,只看着苏娇回房,自己就去了浴室洗澡。 在之后,苏娇缠苏景缠得越发紧了。以前是电话轰炸,现在执意要跟着他去约会。苏景一向对自己的妹妹束手无策,苏父苏母也不管。没办法,他还真带着苏娇去了与女朋友约好的咖啡厅。 对苏景的这个妹妹一直都没有好感,这女人也没想到苏景约个会还能带着妹妹一起来。她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十分不悦。一天的时间,有他那个妹妹跟着,她与苏景做不了其他事,连牵个手都会被苏娇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死死盯着。 这女人隐晦地跟苏景提过几句,说他妹妹似乎太过依赖他这个哥哥了。哪知苏景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理应如此。她便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了主意。 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间,这苏景的妹妹随后而至。没有在他哥面前装扮出来的那种乖巧,撕下了全部的伪装,神情阴冷的很。 听到苏娇警告自己离她哥远一点的时候,这女人毫不意外。盯着苏娇看了一会儿,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她没有被吓到,也没有说别的话,吃过饭便跟苏景提了分手。 苏景大惊,怎么都要问个明白。明艳的女人点燃一支烟,优雅地夹在指间,白色的薄烟笼罩中她觑着苏景,缓慢道:“因为,恶心。” 不管是苏娇对苏景那种近乎执念的独占欲,还是苏景对他妹妹无条件的纵容,全部让人觉得恶心。她不晓得苏景是否察觉到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寻常兄妹的那个度,正在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进一步是深渊,摔得粉身碎骨。退一步粉饰太平,可终究令人膈应。 望着女人开车疾驰,站在原地被喷了一脸的尾气,苏景烦怒地抓了抓头发,无力又茫然。看到苏娇在一旁担忧的将自己瞧着,苏景再多的气也撒不出来,只能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冲着妹妹发火。他隐约意识到造成自己屡次分手的缘由或许在苏娇身上,那些女的见不得自己无底线地对自己妹妹好,就如当初的郁栀一般。 但他能怎么办呢?苏娇是他的妹妹,他没理由不对自己的妹妹好。苏景陷入一个怪圈里出不来,凡交往女朋友不出一个月必分手。 他烦躁的要死,工作上的事愈加让他焦头烂额。苏娇倒是安了心,乖乖地吃饭睡觉,享受着全家人独一份的宠爱。 * 转眼到了圣诞,天气越发的冷了。郁栀穿着毛衣配冬裙,外面套了件长款大衣,露在外面的手都还是冰凉的。 这么冷的天当然是与火锅最配,但郁栀不想让自己刚洗过的头沾上一股火锅的味道,于是跟霍迟出门去吃了汤锅。鲜味的菌汤锅底,新鲜的配菜,现切的嫩牛肉、毛肚、虾滑。除了不辣,跟火锅没多大差别。 吃过饭去的是霍迟的家。她买了很多圣诞节会用到的东西,圣诞树、彩带、彩灯,少不了的还有圣诞礼物。 花了大半天将霍迟那冷冷清清的别墅布置成充满童趣与浪漫的地方,忙完抬眼一看,天色都黑了。屋子里的彩灯闪亮,五彩缤纷的颜色,将偌大的空间照亮。 晚饭依旧是霍迟亲手做的。郁栀就在一边看他忙碌,时不时探出个头问他要不要帮忙。霍迟一般不会让她进厨房,偶尔破个例,就是做饭期间向她索吻。 烧开的水呼噜呼噜响着,水蒸气不断往外冒。霍迟没去管,掐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厨房的玻璃门上,不管不顾地就亲上来,急切又热情。 郁栀不知道霍迟怎么了,只觉得他今晚格外的黏人。眼眸幽深似寒潭,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是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 送给霍迟的圣诞礼物是领夹,还有一对她去手工店里捏的陶瓷杯,杯底分别写了他们俩的名字。很幼稚的礼物,可霍迟看起来很喜欢,尤其宝贝那对杯子,把它们摆在了客厅显眼的位置。 把自己的礼物送出去后,郁栀就期待着霍迟的回礼了。不管多少次,她都憧憬拆礼物的那种感觉。像开盲盒一样,时不时就会带来惊喜。 这次霍迟确实提前给她准备好了礼物。惊是有,但喜的情绪,郁栀不确定自己那一刻是否欢喜。总之,她的心情挺复杂的。 霍迟把她带到了卧室,在他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相册。郁栀困惑地看了看相册,又望着霍迟,面色迟疑:“送我的?” “不是,想给你看的。”霍迟牵着她的手走近,将那本相册放到她的手上,低头吻着她的眉心,小声低喃:“我爱你。” 情话拈手即来,郁栀听了这么多,还是下意识红了耳尖。她咳嗽一声,故作不耐:“知道啦,知道啦。” 在她翻开相册第一页时,霍迟就在旁边安静地等着。抿着唇,像是个在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郁栀,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原本还对霍迟这样严肃又不安的态度感觉好笑,直到郁栀翻开那相册,顿时惊得什么想法都没了。一页一页地看过去,她的心里已经涌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照片大约是从她六岁左右开始拍摄的。最先差不多一年拍一张,初高中那会儿一年可能有两到三张照片,到大学时期就多了起来。有她参加社团活动的,有在元旦晚会客串主持人的,甚至连她的泳装照都有。 说不清此时心里是什么感受,郁栀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脑子都空白了一瞬。她起初猜测霍迟是不是暗恋自己,这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默默关注着她。现在一看,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这不仅仅是暗恋吧,霍迟该不会是个偏执变态狂?? “你,”沉默了许久许久,郁栀终于消化了这件事,看着霍迟脸色纠结,又羞于启齿:“你恋童?” “……??”内心不安的霍迟在郁栀开口的那瞬,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可听完对方的问话,他那张染了焦虑的俊脸又登时变得面无表情,嘴唇绷得直直的,瞪着死鱼眼硬邦邦回道:“我没有。” 虽然很早的时候就在关注郁栀,但他真不恋童。喜欢上对方,很难说出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反正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那会儿,她已经成长为一个花季少女了。 “那你这是?”郁栀指了指她小时候的照片,一脸的疑虑。 “大概,是做纪念吧。”霍迟静默片刻,无声地叹息。 很小的时候,霍迟就发觉自己与旁人有些不同。不是指家世好,或者别的什么,他似乎有那么点情感缺失,感受不到世间的冷暖。 看到路上乞讨的人,别的孩子都会生出怜悯、同情的情绪,认为这些人很可怜。可霍迟不,他一点没有这样的认知,往往目不斜视就走过了。 那时给他们上课的班主任老师得了绝症,短短时间迅速消瘦下去。为了做化疗,头发剃光了,一个爱笑的人日渐消沉。 班上的同学自发组织去看望他,一个二个看着老师饱受病魔折磨的模样哭得不成样子。只有霍迟,没哭也没闹,连一丝伤心都没有。在那些同龄小朋友中,显得格外异类。 说的好听是坚强,难听点便是没心没肺、不知感恩。班主任老师好歹教了他几年,这都要死了,作为学生的居然一点不伤感。 但霍迟真的没有任何的感触。他知道老师大概活不了多久了,也知道正常来说他该难过的。可他骗不了自己,他想,他或许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霍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郁栀的那天,是学校领着他们去医院体检的日子,那时他读初中。体检完该走的,他站在医院病房的走廊,听到了医护人员急切的声音。说病人大出血,急需输血维持生命体征。可是病人血型特殊,医院血库里的血不够。 默默地听了一会儿,霍迟做了他这一生最为庆幸的决定。尽管那时他只是想慢慢地改变自己,把自己包装成与普通人无差别的样子。假装自己也会心疼,也懂得伤心难过。于是他去找了医护人员,表明自己的血型是他们需要的那种,现在就可以抽血。 抽完血的霍迟拒绝了留下名字,他站在角落边,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小姑娘打着吊瓶,被推进了手术室。他转身走了,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虽然没感觉到欢喜,也不觉得有任何意义。 关注郁栀,算是无聊时的慰藉。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生了点善意的人,在霍迟的心里,郁栀还是有些不同的。就像是初恋,不管后续交往多少个恋人,但最初喜欢的那个人总是与众不同的。这比喻并不恰当,道理却是相通。 一开始只是想了解郁栀,偶尔看下她的发展情况。后来投入的精力多了,霍迟单方面对这姑娘产生了别样的情绪。那种滋味很陌生,想注视着她,更想站在她的面前。 如今愿望实现,霍迟又忐忑不安。他的目光凝着郁栀,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摔门离去。不过郁栀的接受能力显然比他想的要强大,神情看着呆了一些,好在没有过激的表现。 “原来那次献血的人,是你啊。”郁栀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以为那人是苏景,郁家过去的十几年都把苏家看做了救命恩人。要什么给什么,绝没有二话。不成想他们以为的恩情不是恩情,苏家白白受了郁家那么多年的好处,却半点不知收敛。 想来还挺讽刺的。 “你生气了吗?”霍迟抿着唇,模样可怜又委屈。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瞧着硬是跟个小孩子一般。 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但凡郁栀不认识霍迟,但凡她没有那么喜欢霍迟,她现在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 被人偷偷地观察这么多年,还拍下这么多的照片,郁栀光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一想到自己做什么都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就吓得头秃。 瞧着霍迟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良久,她叹了口气,主动伸出手勾着男人的手指,认真地跟他说:“以后你不要再做这种狗仔偷拍的事了。有任何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不会刻意对你隐瞒。” “那你现在不生气了?”霍迟试探着问,眼眸里重新点缀了光芒,顺着她的手指往上握住她的手腕,微弯了腰虔诚地亲在她的手背上:“那,我可以送你圣诞礼物了么?” “没生气。所以,你要送我什么礼物来弥补我被惊掉了的几根头发?”郁栀摊开手心,示意霍迟把礼物放上来。若是不满意,她就要闹了。 霍迟笑了笑,在她的掌心印上一个吻,精致的眉眼醺染上媚色:“我想把自己送给你,还有整个霍氏集团,做聘礼。” “……不了吧。”郁栀木着脸果断拒绝。 可惜她的定力没坚持过十秒,就在霍迟的刻意引诱中土崩瓦解了。郁栀发现这个男人平时看着清冷,这主动起来,比女人还会。像是狐狸精,专门吸人精魂那种。 暖色系的灯光倾泻,与满室的春色融为一体。 第22章 未婚妻是炮灰(完) “霍太太”…… 在霍迟跟郁栀坦白后不久, 苏家出了一件大事,苏母死了。据说是被苏娇捅了很多刀,送到医院时已经断了气。 那时郁栀不在家, 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还是听郁母说起的。警车、救护车呼啦啦到了苏家的门口,她站在自家院子里往外望了一眼。看见苏娇身上都是血, 被警察用手铐拷着押进了警车,面上还带着狰狞的笑。 还有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时苏家的人全部都在, 报警的却是听到尖叫声的邻居。 小区里出了这样的事儿, 住在附近的人都吓坏了。尤其是挨着苏家的那么两三户人家, 更是连夜要搬走,郁家当然也不例外。 霍老爷子听说了这件糟心事, 表示郁家可以搬到他们隔壁,反正他们隔壁那幢别墅早就被霍家买下了。霍家人丁少,那边一直没人住, 空着也是空着。原是打算送给郁栀跟霍迟做婚房的,但这俩小年轻有自己的计划。 郁父郁母一听, 当即就同意了。不过不白收这套房, 提出用市场价买下来。霍老爷子自然没意见, 两家都挺有钱, 这买幢别墅就是小意思。 找好了住处, 这搬家就提上了日程。东西多, 又贵重, 没个三四天收拾不出来。郁栀那几天课少,空闲之余就回到家帮着收捡。好巧不巧,在临搬出去的最后一天, 忙得焦头烂额的苏家父子上门了。 郁栀在楼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听到动静,这才蹲在楼梯口听了一会儿。就短短的几分钟,她听得是目瞪口呆,只觉苏家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她以为苏家是登门来求郁家出手相助,帮他们稳固濒临散架的公司。毕竟出了苏娇杀母这档子事,苏氏企业的股票骤跌,连着被抛售。急着卖出手的大有人在,可是没人买。 公司搞成这副局面,苏家人却不是为求这个而来的。他们情真意切地恳请郁父,伪造一个精神鉴定出来,用精神有问题这个理由来帮助苏娇脱罪。 果然精神病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这种造假违法的事,郁父怎么可能会答应?于是苏家人下了决心,用以前救过郁栀一命这件事来恳求郁父。还说只要郁家愿意帮助苏娇脱罪,那么那份恩情就此抵消,苏家再不会以此提出任何要求。 上门的有神情疲惫的苏父,和由于长时间没睡好、导致眼睛浮肿的苏景,而提出这个要求的是苏景。被郁父再次拒绝后,苏景神色都变了,狼狈又生了恨意。 “喂,我说,你们是不是脸皮太厚了?”郁栀从楼上走下来,把郁父郁母往后拉了拉,生怕这苏景也跟苏娇一样偏激,一言不合就杀人。 待退到安全距离,手机调到紧急电话的界面,郁栀这才觑着苏景,一字一句地问他:“六岁那年我生命垂危,失血过多,真的是你给我献的血吗?” 闻言苏景脸色大变,不知是因天气太冷还是太惊愕,嘴唇哆嗦着:“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还以为你最清楚这件事了。毕竟你可是当事人,你自己亲口说的救了我吧?”郁栀笑了笑,眼神却是冷的:“很不凑巧,我找到了当年那个真正给我献过血的人。瞒了这么多年的谎言,一下就被拆穿了,你说好不好笑?”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分明什么都没做,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这么理直气壮地享受着郁家带给你的一切。不仅不知感恩,还嫌郁家给的不够多?这万里城墙,都比你的脸皮薄多了。” 全程在状况外的郁父郁母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不甘的苏景,又瞧了瞧同样震惊万分的苏父,气得伸出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们居然在这种事上骗人?!” 如此笃定的语气,苏景嗫嚅了下唇,无法辩解。他在听到郁栀问那句话的时候就晓得回天乏术了。默了默,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抬头冷笑:“我骗人?我骗你们什么了,不是你们自己说我救了郁栀吗?” 那天他出现在医院是因为苏域生了病。父母为生计忙着奔波,十一岁的他就被留在了医院照顾弟弟,帮着打个饭、倒个热水。 他是看到郁栀在医院门口被推进来的。好奇之下,就扒着急诊室的门口往里看。过了应该也没有多久,一对穿着光鲜亮丽的夫妻奔赴过来,感激又柔和地问他:“你是那个给我女儿献了血的孩子吗?真的非常感谢你,叔叔一家人都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手上戴的是块名表,衣服、鞋子都是名牌。关键是男人的这张脸苏景在电视上看到过,他记得是个有名的企业家,上过财经新闻那种。 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最终没说话,算是默认。果不其然,他赌对了。自那天后,苏家的日子一下子好过起来。父母的事业在郁家的帮扶下越来越成功,他们一家人住进了亮堂堂的大别墅。 他还认识了这对有钱夫妻的女儿,并且立志未来要娶她,要将整个郁家握在手里。起初也害怕谎言被揭穿,随着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他早就有恃无恐了。谁知道郁栀居然这个时候找到了当初那个人,当真是流年不利。 对于自己做过的这些事,苏景如今回想起来也不后悔。哪怕时光倒流,他还是会这么做。富贵险中求,这事并不怪他,是郁父郁母找上他的不是吗? 唯一一件懊悔的事,大概就是没有早点把郁栀搞到手,让她跟霍迟有机会走到一起。郁家与霍家联合,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被苏景的话气得头昏眼花的,郁母赶紧拍了拍郁父的后背,帮他顺顺气。这时的郁母反倒比郁父冷静,精致的妆容衬得她有了几分女强人的气势:“郁家送给苏家多少,都会一一地收回来。既然都撕破脸了,大家也不必端着。刘婶,送客。” 在一旁暗暗焦急的苏父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父子俩就被郁家的佣人请了出去。嘎吱一声,大门被关上,并且再不可能为他们敞开。 “别生气了,爸。”郁栀给郁父倒了杯水,开解道:“过去的事改变不了,再纠结也没用。何况苏家自己作死,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也挺不过这次的难关。” 咕嘟咕嘟喝完整杯水,心塞的郁父感觉心头舒畅了些,他连忙问女儿:“这么多年前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真的找到那个恩人了?” “我没找,是他自己告诉我的。”郁栀手指抠着沙发的真皮,小声道:“其实那人你们认识的。” “谁啊?”郁父郁母同时望向她,异口同声地问。 “霍迟呀。” “……”这世界真小,兜兜转转两人还能走到一块儿。除了叹一声缘分,郁父郁母还能说什么呢? 被郁家拒绝了的苏家父子又去探视了被关押起来的苏娇。穿着嫌疑人特制马甲的苏娇看着状况不是很好,一见到苏父跟苏景立马想要奔过来,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爸爸,哥哥,救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这里好冷。” 看着疼爱的女儿,又想到已经亡故的妻子,苏父瞬间老了十岁,白头发在这段时间疯长。他想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就狠得下心杀了自己的母亲,明明妻子一直很爱护这个女儿的。 不仅是苏父想不明白,苏景更是觉得怪异。可现在的情形容不得他想那么多,苏母已经没了,他不想再失去一个至亲的妹妹。何况父亲年纪已大,失去妻子已经够沉痛的。若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撑不住了。 不管怎么样,苏景都是想把苏娇救出来的。他看着痛哭流涕的妹妹,沉下声音再次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娇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反反复复说她不是故意的,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也不能回答。若是知道原委,她害怕疼爱自己的爸爸跟哥哥会放弃想办法救自己。 她不想死,更不能死。好日子没过够,她舍不得死。 杀苏母是故意,可也是冲动之下所为。她不想苏景结婚,希望两个哥哥还有爸爸永远都陪着自己,永远都宠爱她。若家里有了外人,独属于她的那份宠爱就会被分给别人。 人的心总共就那么大点,装不下更多的人,她只是想自己是唯一而已。可苏母见不得儿子失意,也是为了成功联姻挽救苏家,便劝了苏娇几句。让她不要那么缠着哥哥,给苏景一点个人空间。 苏母说得委婉,也着实没有其他意思。但这些话落在苏娇的耳朵里就成了苏母在警告她,像她警告那些试图靠近苏景的女人一样。 恰逢那时苏娇焦虑着,她不想苏景一次又一次地去相亲。苏母的这些话捅了马蜂窝,使得苏娇那为数不多的理智崩溃,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捅了过去。一连捅了十几刀,直至苏母咽气。 不是第一次杀人,苏娇没什么感触,甚至隐隐觉得畅快。她那不满周岁的孩子被摔死,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没有受到惩罚,她以为这次还是一样。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哥哥们在,她不会有事。 被关进局子里后,苏娇惊觉自己错得离谱。这个社会是有秩序的,不会宽容无恶不作的人。她害怕了,也后悔了,就盼着家人救自己出去。 可惜她出不去了。 杀母事件性质太过恶劣,再加之还是发生在金融圈有点名头的苏家,消息一经报道就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在这种情况下,苏景再怎么跑腿都扭转不了局面,苏娇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很快苏景自顾不暇,苏氏企业面临严重的危机。他不想让这个倾注了父母与自己无数心血的公司倒闭,于是想寻求更大的公司将其收购。至少保住苏氏企业的根基,哪怕从此它不再姓苏。 一烂摊子根本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价值,在商界混得开的都是精明人,谁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就算是白送,他们都不见得愿意接手。 找不到出路,又没有退路,苏氏企业顷刻间便倒了。苏父接连受到刺激,一病不起。苏景颓然,捏着手头那点钱要交苏父住院的各种费用,甚至还不够。 没钱、没资源、没人脉,更没有能力,说什么东山再起只是失败者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而苏域自知道妹妹杀了母亲这件事后,受到的刺激也不小。他不敢相信看着性子那么软的妹妹,居然敢拿刀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生母。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嚣张跋扈惯了的苏域逐渐变得沉默寡言,也迅速成熟懂事起来,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但这么多年被荒废的时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填补起来的,苏域想出人头地、想重振苏家,大概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苏家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垮了,已经跟着父母搬到霍家隔壁的郁栀在新闻推送上看到过消息,也没特意去关注后续发展。从此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大概不会有什么交集。 由于郁父郁母搬到了霍家隔壁,霍妈妈与霍迟回到老宅的次数明显增多。霍妈妈是跟郁母约着一起去美容、购物,而霍迟则是为了郁栀。后来他干脆卷着铺盖麻溜地搬回来了,霍家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郁栀大学期间表现优秀,以专业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保研本校。毕业典礼上,霍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她求婚,郁栀欣然答应。就在求婚成功的第二天,两本红色封皮的结婚证新鲜出炉了。 迫不及待的霍迟将结婚证晒到了自己的个人微博,收获了一堆网友祝福的同时,也收获了霍老爷子与霍奶奶的一顿混合双打。 霍家跟郁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郁栀更是被两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宝贝。这人生就结这么一次婚,怎么可以这么突然、这么随便、这么没有排场呢? 刚求婚成功就把人拐去领了证,这是多急不可耐啊!霍老爷子直呼没眼看。霍奶奶念念叨叨的,对着霍迟这个孙子时眉头拧得死紧,埋怨他这事办得不漂亮。 至于霍妈妈,捂嘴偷笑着找郁母商量补办婚礼的事了。这领证可以不要仪式,但婚礼可不能敷衍,必须办得盛大、办得隆重,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郁栀嫁到了霍家。 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婚礼是在海岛上进行的,就是两家人正式见面那天,霍老爷子当作礼物送给郁栀的那座海岛。沙滩连片、绿植满地,还开着各种野生的花儿。环境非常清幽雅静,适合疗养度假,开发成度假胜地想必能赚不少钱。 接受邀请来这儿参加婚礼的除了郁家与霍家的亲戚朋友,还有好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个个都是人中翘楚。若不是这俩家人,还请不动他们。 得知霍迟结婚的消息,李翊自告奋勇要当伴郎,郁栀那边的伴娘便是赵艺桐了。都说伴郎伴娘容易擦出火花,放在这儿显然不合适,赵艺桐有男朋友。 而李翊没喜欢上伴娘,倒是对跟随父母来参加婚礼的某个姑娘一见钟情,小声地跟霍迟说他要收心了。 正在整理领结的霍迟嫌弃地挪开一步,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单相思的人。他现在就想快点看见郁栀,他的新娘。 众目睽睽之下,郁父眼里泛着泪花,珍重地将郁栀交到他的手上。霍迟真挚地承诺会爱护郁栀一辈子,在交换戒指后,终于吻上了他朝思暮想的红唇。 克制又热情的吻。他捏着女孩儿的手指凑到她的耳边,染了笑意的嗓音如春风般撩人,他说:“从今往后请多指教,霍太太。” 郁栀红了脸,没好意思叫老公,扬着欢畅的笑:“好呀,霍先生。” * 研究生新生开学,是霍迟开车送郁栀去的。有负责迎新的高年级学生在门口接人,郁栀就站在一边,等霍迟帮自己去报到注册。 忽地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她抬眸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男孩子。长得挺清秀的,见郁栀视线移过来,还微微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问:“同学,你是新生吗?要不要我带你去走一下报到流程?” “是研一新生。不过我之前就在这里读完的本科,已经很熟悉了,不需要人带。不过还是谢谢你。”郁栀笑了下,有礼貌地婉拒。 “我也是研一的。”那男生眼睛绽放出光芒,挠了挠头:“但我是别的学校考进来的,刚报到完。那你方便嘛,要不我们加个微信,以后说不定可以交流?” “不方便。”霍迟黑着脸就过来了,从外套口袋中拿出郁栀取下忘了重新戴上的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而后强势地搂着郁栀的肩,木着脸睨着那个上来搭讪的男生:“她结婚了。” “不不不好意思啊。”那男生表情讪讪的,一脸懵圈。看着两人慢慢走远的背影,他顾自一个人小声嘀咕:“看着年纪挺小的一个女孩子,做什么想不开英年早婚呢。” 霍迟黑着的脸更臭了,郁栀扑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 研究生毕业,郁栀继续读了博士,后来留校任教。以前幻想着霍迟站上讲台的样子,不成想她自己反倒成为了一名老师。 在二十六岁那年,郁栀怀上了小宝宝。郁家跟霍老爷子他们如临大敌,把郁栀看得紧紧的,什么都不让她做,仿佛她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婴。霍迟为他取名为霍璀,取自璀璨,小名团团。希望这孩子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第23章 小青梅是路人(1) “小尾巴”…… 在南方, 九月的风还是带着热气的,吹在肌肤上添了几分干燥之意。宁蓁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一碗小米粥。 此时她正站在邻居家的门口敲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黄澄澄的太阳还高高挂在天空, 没有半点西落的迹象。金色的阳光映在她的侧脸,热得她的额头都冒了一层细汗。 一声两声三声, 五分钟过去了,大门仍旧紧闭着, 里边没有一点声响。宁蓁叹了口气, 弯腰从大门一侧的花盆下掏出一把钥匙, 咔嚓把门打开。 进到屋子里, 她犹豫了一下,端着托盘的手不自觉收紧, 深呼吸一口气才抬脚往二楼走去。推开那扇半掩着的卧室门,进到里面。 厚重的窗帘将窗户遮挡得严丝合缝,卧室里光线昏暗, 只隐约看得见大致的物体轮廓。宁蓁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小桌上,往墙角扫了一眼。那里蹲着一个人, 静悄悄的, 不说话也不发出任何动静。要不是她眼睛好使, 还以为那儿放了个什么东西。 但她知道, 那是顾简时, 跟她一块儿长大的竹马。 宁家与顾家是仅一墙之隔的邻居, 宁蓁与顾简时也是小学、初中的同学, 高中也在一个学校。不过开学没多久,顾简时就搬走了,在宁蓁记忆中是这样。 她记得还没来得及告别, 这个她一直有着朦胧好感的少年就悄无声息地走了,连一声再见都没有留下。茫然了很久,宁蓁鼓起勇气试图联系他,可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连点水花都没漾起。 听别人说他是被有钱的舅舅接走,去大城市里当小少爷去了。宁蓁不知道这些话的真假,但她是难过的。因为顾简时不仅走了,还断了跟这边所有人的联系,仿佛是要把过去撇个干净。 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渐渐的宁蓁就不再想起顾简时了。她拼命学习,高考发挥出最好的水平,成功被京市政法大学录取。京市政法大学是全国最好的政法院校,家人非常为她高兴,还在老家办了酒席。 宁蓁也是为自己高兴的,她的人生翻开了崭新的篇章,美好的未来触手可及。那时网上劈天盖地都在报道高考的消息,各省状元一个二个都上了电视台的采访。其中在网上最火的那段采访,当属顾简时。 没有花里胡哨的谦虚或炫耀,就是一板一眼的你问我答。短短三分钟的小视频,播放量却高得吓人。许多人都在舔颜,疯狂为顾简时摇旗呐喊,打卡跪求他出道。 时隔两年多在网上看到顾简时的消息,宁蓁还是有些触动。不管怎么样,看着少年过得很好,她也为他高兴。然而睡了一夜起来,微博热搜爆了。热词第一赫然便是“京市理科高考状元跳楼”。 顾简时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死得那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从监控录像可以看到,没有被逼迫,他是自己从十几楼一跃而下的。 一时间网上炸了锅,更多的关于顾简时的消息被挖了出来,包括他的家庭情况。母亲已去世,父亲在精神病医院关着。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母亲非自然死亡,据说是被他那患有精神病的父亲一刀捅死的。 这些料一经爆出来,关于顾简时的死,人们又多了很多的猜测。有说他是被遗传了精神病,当时正在发病。也有人觉得摊上这样一个家庭,他是得了抑郁症,不想活了。 这死讯映入眼帘,宁蓁脑海空白一片。不光是因顾简时的死,更因顾简时临死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不过那会儿她还在睡梦中,没有及时查收。 那条短信很简单,就一句话:世界太苦,小尾巴,希望你可以尝尽人生所有的甜。 陌生的号码,但宁蓁一下就知道发信息的人是顾简时。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叫她小尾巴,那便是顾简时。 不单如此,顾简时还给她打了很大一笔钱。在死亡讯息在网上流传的第二天,宁蓁收到了一个从京市寄过来的包裹,寄东西的时间是三天前。 是一个很大的收纳箱。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包装精美的小礼盒,装的有漂亮的发带、水晶发夹,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等,都是宁蓁喜欢的小玩意儿。或许不那么值钱,可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来准备的。 每个小礼盒上面都附了一张小的明信片,那飘逸潇洒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顾简时亲手所写。从他缺席的那个生日开始写起,一直写到了宁蓁一百岁的生日。 祝宁蓁长命百岁。 心口又酸又涨,宁蓁一下就红了眼眶。很久远的记忆浮上脑海,仿若她还喜欢着那个眼神明亮的少年,仿若那个少年未曾离开。 宁蓁不晓得顾简时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一如她不晓得为什么顾简时离开的两年多从不回消息。 逝去的人已矣,活着的人日子还得继续。但宁蓁还没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也紧跟着顾简时去了。不是自杀,是被人推出来挡刀而死的。 那人叫林雪,是她高中的同班同学,也是她一直以为的好朋友。被变态尾随,为求得一线生机,林雪把她推了出来。她死了,林雪被好心人所救,未来一片光明。 死后的宁蓁发现自己又回来了,回到了顾简时还在的时候。顾不得高兴,她发现顾简时家里似乎出事了。连着两天,隔壁那扇大门就没打开过,可她分明记得顾简时在家。 回想起在微博上看到的那些爆料,她心头一紧,盛了一碗粥就慌慌忙忙登门。现在看到少年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她一颗心高高悬起,抿着唇放轻脚步,唯恐惊到他。 “顾简时,你还好吗?”宁蓁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想看下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只手伸过去还没触碰到少年的额头,就被死死地捏住,疼得她直嘶冷气。 她挣了挣手腕,非但没挣脱开,还被少年扑了一把。一时不察往后仰倒,撞到了一边放着的凳子。随着咣当的一声,宁蓁的背部被坚硬的地板硌得生疼。 不待她粗壮的神经反应过来,肩膀处随即传来一阵疼痛。瞪大的眼睛一下浮了水光,宁蓁捂着自己的嘴没有出声,将涌上来的泪意憋了回去。 待被咬的那处肌肤没那么疼了,她迟疑地伸手抚着少年发着颤的后背,小声道:“没事的,顾简时,一切都会好的。” 若真是顾叔叔他们出了事,宁蓁觉得自己的安慰就是一句苍白的语言,干巴巴的,毫无用处。可除了这种笨拙而廉价的安慰,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少年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她脖子那块的肌肤上。抱着她的双手越收越紧,差点将她的腰勒断。过了许久,顾简时声线颤抖,哑着嗓子道:“小尾巴,我没有家了。” 宁蓁的心口仿佛被重重地敲了一锤,闷闷的。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天气很热,少年的身上更像是火炉,滚烫滚烫的。她动作很小地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语气关切又焦急:“你是不是发烧了,身上怎么这么烫?” 少年一动没动,静得让宁蓁以为他晕了过去。咬着唇将人掀到一边,再扶着他的手把人弄到床上躺着。宁蓁刚想抬脚去把窗帘拉开,却被顾简时攥了手。少年声音有些虚弱,固执地看着她:“别拉窗帘。” “你生病了,我们去医院好吗?”宁蓁顺势坐在床边,像照顾小孩子那般耐心地问他。 顾简时摇头,合上眼睛不动了。 无奈之下,宁蓁走出卧室,在一楼的厨房烧了开水。待水放凉了一些,用玻璃杯倒了大半杯,和在柜子里翻出的退烧药一起拿上了楼。 她扶着顾简时坐起来,先给他喂了几口小米粥垫一垫,而后将水杯递到他的嘴边:“既然不去医院,那总得吃药啊。” 半是强灌半是诱哄,总算是让顾简时吃了下去。宁蓁小心扶着他躺下,而少年掀开眼皮看了她一会儿,在药效发作后睡了过去。 见自己的一只手被少年紧紧握着,宁蓁怕用力挣脱会将顾简时惊醒。于是没有动作,就着这个姿势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简时的脸看。 顾阿姨是个肤白貌美的漂亮女人,顾叔叔也文质彬彬、一脸书卷气,融合了两人所有优势的顾简时长得极好。不单是指外貌,还有他的品性。 小小年纪沉稳有余,又不失少年气。为人大方不计较、待人也亲和,在宁蓁看来,有关于真善美的词语无一不适用于他。 从小顾简时就很受欢迎,在学校人缘特别好,好多女生都偷偷地暗恋他,还给他写甜蜜蜜的情书。作为顾简时的邻居兼青梅,宁蓁从读小学那会儿就被别人羡慕的目光包围,甚至还有女生想通过她的手转递各种礼物给顾简时。 只是她都拒绝了。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想顾简时被那么多女生围着。 在她心里,顾简时始终都是那个耀眼到发光的少年,不该这么惨白着脸,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 无边的夜色蔓延下来,屋子里响起一阵震动声,是宁蓁的手机响了。手机界面发出微弱的光,来电的备注称呼是“爸爸”。 顾简时被震动声吵醒,手上难得松开了些。宁蓁趁时将被握了很久的手抽出来,摁亮了床头柜上摆着的台灯。灯光是暖色的,不刺眼也不令人排斥,堪堪将床边照亮。 宁蓁起身走到门口接了电话,声音压得小小的:“爸爸?” “蓁蓁啊,都快八点了怎么还没回家?”宁父那边传来一阵喝水声,又道:“天都黑了,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 “马上就回来。”宁蓁挂了电话,在门口探出头:“我下楼煮碗面,你再躺会儿。” 醒来的顾简时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听到宁蓁的声音又偏了头去看她,没说好或是不好。沉默便是默许,宁蓁就当他是同意了。 轻车熟路摸到厨房,洗锅烧水,待水开下入面条。顾家宁蓁不是第一次来,相反的,她来过很多次,熟悉到连顾简时的日记本藏在哪儿都一清二楚。 顾阿姨很喜欢她,每次来都会给她做小蛋糕吃。而顾叔叔厨艺好,时常留她一起吃饭。想到以往那些开心的时光,宁蓁沉默了,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看面条快煮好了,宁蓁拿出一个碗开始调佐料。其实也没什么好调的,没有香菜、小葱,连蒜都没有。她就倒了点酱油、一点食盐、一点味精、半勺醋,连油辣子都没放。 将煮熟的面条夹进碗里,并没有扑鼻而来的香气。宁蓁看着这碗白水面条,觉得自己一点食欲都没有。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端上去了。顾简时可能真的饿了,那碗没什么味道的面条被吃得干干净净,连面汤都没剩。 少年的脸色好看了些,那双蒙了尘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瞧。宁蓁心头一软,摸了下他的额头,感觉没那么烫了。她收拾了碗筷下去洗,洗完端着杯温水又回来:“多喝水,有利于健康。” 见少年乖乖地喝完了一整杯水,她悄悄呼出一口气。想到周末结束,明天就要上学,可她看顾简时的状态不像能够去学校的样子,便小声问他:“明天要我帮你请假吗?” “不用。”顾简时终于开了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睨着她:“明天我们一起去上学。” 顿了顿,他柔和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与卑微,怕被拒绝似的。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勾着宁蓁的手指问:“好吗?” “好。”宁蓁道。 在离开时,宁蓁将顾简时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他一伸手便能拿到的位置,叮嘱他要是不舒服就给自己打电话。像个老妈子念叨了一番后,她退出卧室门。关门之前看见顾简时躺在床上垂了眼眸,似是有感自己在看他,还歪头冲着自己挤出一个笑。 回到家的宁蓁一开门就被坐在客厅的宁父逮个正着。宁父皱着眉,在宁蓁主动交代自己是去隔壁顾家后,这个中年男人眉头舒展,默了默叹息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小顾那孩子肯定受了很大的打击。你们关系好,平时就多关心关心他。” 宁蓁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宁父一个人是又当爹又当妈,拉扯着闺女长大。但他一个大男人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再加之还要工作养家糊口,那陪伴宁蓁的时间就更少了。住隔壁的老顾夫妻俩没少帮他照看孩子,宁父是打心底感激他们的。 “您知道顾家发生了什么事?”没被父亲责骂,宁蓁松了口气,像是闲聊般问了这个问题。 “具体的不清楚,也是听别人说的。”宁父想点烟抽,顾及女儿还在,拿烟的手硬生生折了一个弯儿,在空中抓了个寂寞。 大半个月前或许更早,老顾一家开车回了一趟老家。那是个偏僻的村子,少有人进出来往。似乎那时候人就没回来了,回来的只有顾简时。 宁父起初没当回事,以为老顾两口子是打算在老家住一段时间。直到这两天听见些流言,说是老顾的妻子去世了,而老顾自己也住进了疗养院还是什么地方,总之隔壁就只住着顾简时了。 刚听说时,宁父惊了一下,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于是他问了放学回来后的顾简时,那少年却沉默了。 刚上高中就没了母亲,父亲还住院了,宁父挺心疼这孩子的。想着能够帮一把的地方就帮一下,至少孩子的学业不能断。这关乎一个人的一辈子,轻易马虎不得。 得知消息的宁父已经在心头盘算着供养两个孩子读完高中要花费多少钱了。据他所知老顾家里没什么亲人,回老家也就是上坟烧香或者纯粹住几天。 而老顾妻子那边这些年就没见有人来过,兴许也没什么亲戚了吧。这留下顾简时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 不知道宁父已经想到了那么多、那么长远,宁蓁听了这些话只剩下满脸的茫然与惊愕。 最近这段时间她虽没有与顾简时同路上过学,可在学校也碰到过几次,完全没看出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是这两天看他没出门,这才察觉出一点异样。 到底是反射弧太长,还是悲痛到极致后反而麻木了呢?宁蓁不晓得顾简时是哪种,但从少年今天的情况看,他的难过并没有一点的减少。 与宁父谈过话后,宁蓁就收拾衣服去浴室洗澡了。通过浴室的镜面,她拉开自己的领子,果然看到肩膀偏向脖子的那块明晃晃一圈牙齿咬过的痕迹。没出血,这印记可能过几天就散了。 好在她的短袖是有衣领的,遮挡起来看不出什么。否则被宁父瞧见,自己还不好解释。 洗完澡洗完头的宁蓁,拿着吹风机吹了会儿头发。看时间还早,想起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做完,又赶紧翻开书桌上的作业本吭哧吭哧写起来。在小风扇呼啦呼啦的声音中,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宁蓁伸展了下身子,踢了拖鞋爬上床。将明早起床的闹钟定好,啪的一下关了灯,屋子里就剩下手机屏幕照出来的光亮。 她抱着手机点到微信界面,本来是想给顾简时发个消息,问他还难不难受。可一想都这么晚了,人家兴许早就睡下了。编辑好的微信没有发出去,她将手机放到枕头边,闭上了眼睛。 收到信息的时候,宁蓁已经睡着了。一墙之隔的顾简时此刻正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目光直直地望着宁蓁卧室的方向。他看到房间里的灯亮了很久,又在前一刻熄灭。 在阳台站了一两个小时的顾简时空洞的眼神逐渐生了些光彩,仿若在大海上漂浮了许久,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抿了唇,直愣愣地进到自己的卧室,揪着宁蓁以前送给他的小熊玩偶,直挺挺躺上床。一动不动的,像是断了气的尸体一样。 没人触碰,手机自动锁了屏,微信界面迅速黑下去,隐约可见聊天记录上面的那句“晚安,好梦”。 第二天宁蓁起床的时候,宁父已经出了门。开了一家面馆,做了十来年生意越来越好,可宁父也越来越忙。时常天不见亮就出门,晚上一般是十点左右才会回来,早点也要八/九点才能回到家。 理解父亲的辛苦与不易,宁蓁一直都很听话,从没让宁父担心过,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见时间有点晚了,她直接拎着书包就冲出家门,还不忘去隔壁叫上顾简时。 哪知顾简时已经在她家门口等着了,手上推着一辆自行车。宁蓁怔了一下,就见顾简时冲她笑了笑,一如往昔。 好似昨天那些脆弱与无助都是她的幻想,从未出现过。顾简时还是那个未经历过风雨,始终温柔明媚的少年。 而在她发愣的间隙,少年上前接过她的书包,放到自行车前的篮筐里,而后指了指后座的位置:“上来,我载你。” 盯着自行车后座看了一下,宁蓁迟疑了。不是嫌弃自行车简陋,而是她有些不好意思。 小学那会儿她倒是毫无顾忌地蹭顾简时的自行车,去哪儿都要央求顾简时骑车带她去,生怕多走了几步路会瘦似的。后来上了初中,男女差别的意识开始萌芽,她就不怎么坐顾简时的车后座了。 想坐,但又变扭。害羞,还不好意思。 大概顾简时也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渐渐的不再主动问她是否要搭个顺风车。这次问的倒是突然,宁蓁都没反应过来。 “那麻烦了。”少年眼里的光芒随着她的犹豫有所黯淡,宁蓁心里紧了紧,往前跨了一步。由于穿的是裙子,只能侧坐于一边。 顾简时像是满意了,大长腿蹬着自行车渐行渐远。一路上碰到好些同校的同学,他们打量的目光令宁蓁脸皮发烫,悄悄埋低了头。 到了学校门口,宁蓁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在卖早餐的铺子里买了两份小笼包和两杯豆浆。一份自己留着,一份是给顾简时带的。 将装在袋子里的早点递给顾简时后,宁蓁跟他挥了挥手,小跑着往自己的教室那边去。他们俩不在一个班,并不顺路。 顾简时就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捧着热乎的豆浆喝了一口,睫羽覆盖而下,遮了眼里的情绪。 第24章 小青梅是路人(2) “你丑我瞎”…… 宁蓁跑到教室那会儿正好上课铃敲响, 是语文的早读课。她幽幽地看了眼被自己塞到桌洞里的小笼包,无声地叹气。早晓得她就边走边吃了,这等到下课再吃都凉了。 凉了不好吃, 浪费食物可耻。于是她纠结一瞬, 就将语文书竖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头埋得低低的,一口一个小包子, 两腮涨得鼓鼓的像是小松鼠。偏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门口,生怕老师不经意间路过。 最后一个小笼包塞到嘴里时, 宁蓁愉悦极了。肚子饱了, 偷吃也没被抓住, 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她弯起眼睛瞟了下窗外, 发现窗外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宁蓁脸色一僵, 成功被呛到。惊天的咳嗽声响彻教室,她赶紧揭开桌上的纸杯盖子,抱着整杯豆浆就是吨吨吨。喝完后她感觉舒服了些, 舔巴舔巴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默默地将自己这边的窗帘拉了一点过去, 把自己整个挡住。 被宁蓁自欺欺人的举动逗笑了, 班主任黄老师摇了摇头, 神情无奈。又不是不让吃早餐, 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吗?吓得他以为这小姑娘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届学生想法还真是奇奇怪怪, 他这个发福的中年人是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黄老师看了一眼自己的啤酒肚, 挺胸收腹,发现这肚子并没有变小。 “……”他尴尬地挠挠头,踱着步子回办公室准备下节课需要用到的资料了。 周一的第一节 就是班主任的课, 宁蓁揉了揉自己被吓到僵硬的脸,发愁地想班主任不会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儿点名批评她吧?毕竟黄老师长了一张凶恶的脸,极度社会人。 不过她担忧的事没有发生,黄老师并未有意地给她眼神,宁蓁放心了。上课到一半,教室门口响起急促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紧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生扒着门框,张着嘴呼哧呼哧大喘气。 面对教室里那么多道投射过来的视线,她不慌不忙地挺直脊背,姿态从容:“不好意思啊,老师。路上堵车,所以我迟到了。” 这人,是林雪。宁蓁差点忘了林雪就是在高一转到他们班的。 他们这个地方虽然经济没有大城市那么发达,但神奇的是这里的高中声名远播。尤其是宁蓁所在的这个学校,更是当地重点高中,每年考进名校的学生非常多,占比也很高。 当地人没什么感触,倒是不少外地来的,有钱或者没钱,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接受教育。林雪就是这样转学过来的。 林雪的家里不算大富大贵,可也是小有资产。用的手表、穿的鞋子都是品牌货,班里好些人连见都没见过。宁父曾经也想给女儿买一双林雪同款的运动鞋,被宁蓁拒绝了。 那个牌子的运动鞋要好几千块钱一双,质量是好,就是太贵。宁蓁觉得没必要买这么贵的,一两百块钱的鞋子穿着也挺舒服的。 班里几乎是本地的孩子,很少见过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而林雪来自大城市,所见所闻有趣开阔,再加上出手大方不吝啬,很快受到了同学的欢迎。 与林雪交好非宁蓁主动,是林雪时常找她。或是问学习上的问题,或是缠着她一起去吃午饭。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若是没有推她一把去送命的话,宁蓁想,她们兴许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可惜世事没如果。 “快进来。”黄老师推了下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招手让林雪到讲台上来,跟大家介绍:“这是转学来的新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学生了。” 站上讲台的林雪也不怯场,落落大方地冲着台下盯着自己的同学笑:“大家好,我叫林雪。以后在一个班里学习,各位大佬要带带我啊。” 能够凭成绩考上重点高中的再差也还是有些底子的,而林雪的成绩是真不好。她父母之所以要把女儿送出大城市,送到这学校来,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由于林雪在大城市结交的狐朋狗友太多,经常约着泡吧、蹦迪、唱K,什么都做就是不学习。二来也是听说这学校管得严,老师教的好,升学率还极高。为了将女儿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隔开,也为了让林雪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她父母把人送到了这儿。 毫不夸张的说,班里绝大多数学生的成绩都在林雪之上。但此时他们不知道,还以为林雪是在谦虚。没有意外的,这句俏皮话为林雪赢得了好感,至少班里的学生对她的初始印象还不错。 林雪的座位被安排在宁蓁的后一排。宁蓁没什么表示,那几个挨着林雪的人倒是很兴奋,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上课都不消停。 课间休息时,林雪也没闲着,将装在包里带来的进口巧克力拿了出来,给全班同学都分了一颗。离得近的,还得到了两颗。 分到零食的人都很高兴,除了宁蓁。她把东西还了回去,眼神冷得像个异类:“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甜的。” 教室里空气都滞凝了一瞬,林雪的表情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包容地笑道:“没事,改天我带些不甜的小零食来,到时你可不能再拒绝我哦。” 宁蓁抿了唇没回答,把身子转了回去。 “你就是太好心了。她爱吃不吃,你惯着她干嘛?”林雪的同桌小声地嘟囔,看起来比林雪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 “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同学,会伤和气的。”林雪话是这样说着,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显出落寞与一丝无奈:“或许人家就是不喜欢甜的,这不是什么大事。” “切,当自己是公主呢,还挑剔!” 安抚了同桌几句,林雪就低了头,手里捏着一颗巧克力球。没有剥开外边的包装纸,就是那样捏着把玩。 小地方出来的就是这么单纯,一颗巧克力就哄住了。林雪的唇角翘到一半又陡然放平,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宁蓁的背影,眉头皱了皱。 这个女生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得那么排斥自己。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惹到对方了,林雪想不明白。 午饭宁蓁一直是在学校食堂吃的。回去的路有些远,而且宁父很忙,顾不得下厨。拿上自己的饭卡,看走廊上拥挤的人少了些,宁蓁就起身出门。 不想在门口撞进一双黑沉的眼眸中,是顾简时。 “你怎么过来了?”宁蓁惊讶,试探地问:“是来找我吃饭的吗?” “嗯。”顾简时点头。走廊时不时有人经过,他这回没有去拉宁蓁的手,扯了下她的衣服:“去吃饭。” “哎,那是谁啊?”林雪在窗边仰起头,目光一下就盯在了白衣黑裤的少年身上,撞了撞同桌的胳膊肘,语气好奇地问。 同桌的妹子伸长脖子瞧了一眼,下一秒收回视线,神色见怪不怪的:“同年级的顾简时。” 停了一会儿,她看林雪心生向往的样子,又出言好心提醒:“你不要喜欢他,没用的。” 不是刻意打击林雪,是真的没用。顾简时学习好、长得帅,从来都不缺乏爱慕者。好多女生当面送出去的情书都没被接收,趁人没注意塞到课桌里他也不会要。往往直接就扔进了教室后边的垃圾桶,连看都不会看一下。 初中那会儿这妹子在圣诞节那天,含羞带怯地站到顾简时跟前,想把自己学做了很久的巧克力送给他。结果少年面色淡淡的,对着她说了声抱歉,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 是的,理由跟宁蓁用的一样。然而没过一天,她就瞧见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人,接过了宁蓁给的水果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隔得那么远,她都能感受到少年由心散发出的欢喜。 原来不是不喜欢吃甜,只是不喜欢除了宁蓁以外的人给的甜。 往事不堪回首,这妹子现在已经心如止水。被奉劝的林雪却不这样想。她喜欢挑战,有挑战才会有前进的动力嘛。 说不上有多喜欢顾简时,但少年的容貌的确是她见过的人中最出挑的。很难相信这种小地方,还能养出像顾简时这般气质的人。精致得仿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一眼便激起她的征服欲。 “等一下。”林雪在同桌妹子诧异的眼神中跑出教室,神情多了一丝不好意思,对着脸色茫然的宁蓁道:“宁蓁同学,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吃饭吗?那个,我饭卡还没来得及办。” 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林雪看上的东西就要得到手。她当即就决定拉拢宁蓁,再达到接近顾简时的目的。听说这俩人是青梅竹马,那刚好应了一句广为流传的话:青梅竹马从来敌不过天降。 “不方便。”回答她的是顾简时。宁蓁站在一边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少年,保持了沉默。 胸有成竹的林雪脸上的笑容顿了顿,莫名带上了几分窘迫与委屈,一双眼睛却盯着没说话的宁蓁:“这是宁蓁同学的意思?” 被点到名的宁蓁视线从自己的鞋尖上挪回来,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林雪被这张无辜的面孔气到,心里翻江倒海。 “是我觉得不方便。”顾简时扯了宁蓁护在自己身后,语速缓慢:“教室里还有这么多同学,你为什么非得逮着宁蓁不放?她欠你的?” 林雪一噎,笑容逐渐勉强:“那不是乐于助人是传统美德?” “乐于助人是传统美德,可不是让你用来道德绑架的。”顾简时难得露出刻薄的表情,眼里的冷漠凝成了实质:“同学,觉悟太低了。好好学习一下思想品德吧。” 顾简时拉着宁蓁走了。被怼了一番的林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光直直盯着并肩远去的二人,眼里蕴含的火气差点喷出来。 目睹全场的同桌妹子见林雪发现自己,尬然地转移视线,叹气道:“我说了没用的,你非不听。这下碰了一鼻子灰吧?” 妹子没说的是,这种想通过宁蓁接近顾简时的招数早几百年就有人用过了。不仅没成功,最悲催的那个还被顾简时说哭了。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那女生从那后远远看见顾简时就躲开,哪还有那些旖旎的心思。 收敛了下火气,林雪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挽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哦~”同桌妹子尾音拖得老长,用眼斜着她:“可是,我看到你压在书下面的饭卡了哎。难道,你的目标不是顾简时?” 妹子大惊失色,眼神复杂:“看不出来,你竟然对宁蓁有意思。可是吧,宁蓁她不喜欢女的。” “……”林雪脸皮抽了抽,深吸一口气,想解释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然而她没说出口,大嘴巴的同桌妹子已经一个箭步重新冲回教室,对着还没走的那些学生大吼:“天啦,林雪喜欢宁蓁哇。” “……”日,你妈的! 被传谣言的林雪解释不及,这些话已经一个传一个。很快,不但班里的同学知道了,别个班的学生都有所耳闻。一看到林雪出没,眼神登时意味深长。 作为传闻中被一见钟情的当事人,宁蓁此时还不清楚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她并肩跟着顾简时往食堂走,期间还抬头悄咪咪盯着少年的侧脸瞧。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顾简时这么伶牙俐齿,一时觉得陌生又新奇。在她印象中,顾简时对任何人都很有礼貌,也很客气。对林雪如此不留情面,她想,或许是不合眼缘。 正好她也不喜欢林雪,她跟顾简时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学校食堂的大锅菜卖得便宜,味道却一般。宁蓁挑来捡去,要了一个炒莲白、一个土豆炖牛肉。牛肉软烂很入味,可惜八块钱只有那么三四小块。若是打菜的阿姨手再抖一抖,连三四块都没有。 宁蓁正遗憾着,一双筷子伸过来,她的餐盘里瞬间多出了几块牛肉。她抬眼一看,顾简时面色如常,偏头冲她笑了笑:“我不喜欢牛肉的味道。” 点点头,宁蓁信以为真,虔诚地夹了块牛肉小口咬着,幸福得眼睛眯成了月牙。顾简时扒了两口饭,就没胃口地放下筷子,一只手支着下巴看宁蓁吃饭。 一口一口的,直到将整个餐盘里的米饭与菜刮得干干净净。抬头见自己在瞧她,红着脸解释:“这是光盘行动,不能浪费粮食。” 垂眸看了眼自己剩下的饭菜,顾简时默了默,小声“嗯”了声。 “你是不是还难受啊?”宁蓁发现顾简时都没吃几口饭,小手隔着桌子伸过去,贴在少年的额头上:“好像不发烫了。” “已经好了。”顾简时顺从地让女孩儿感受自己的体温,开口道:“只是不怎么饿而已。” “哦。”在顾简时收拾餐盘时,宁蓁捏着自己的饭卡跑到一边的校园超市,刷卡买了一个紫米面包,还有一杯奶茶,杯装现泡的。而后拎着东西折回来,塞到少年的手上:“拿着等会儿饿了吃。” “谢谢你。”顾简时修长的手落在她的头顶揉了下,嗓音懒懒的:“小尾巴。” 小尾巴这个称呼是顾简时在小学那会儿给她取的,因为她就像一条尾巴一样,他去哪儿都要跟着。吃饭、爬树、骑车,连上厕所都要站在门外等着他出来。 那个时候的宁蓁喜欢极了顾简时,偏偏胆子又大,有段时间还赖在顾家不肯走,非要跟顾简时钻一个被窝。宁父好劝歹劝没用,最后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提回了家。 再长大一些,宁蓁就没有这么胆大奔放了。面对个子噌噌长,高了她快要一个头的少年时,她就习惯性地埋着脑袋。有点自卑,有点变扭。 她觉得顾简时越长越好看,而瞧着镜子中自己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深沉地叹了口气。如此丑的自己,跟顾简时站在一起太辣眼睛了。 为着这个原因,她着实生了一阵闷气,还处处躲着顾简时走。后来被少年揪住后衣领,摁在椅子上坐着问避开他的缘由,宁蓁支支吾吾大半天没说出来,害得顾简时以为她早恋,晓得跟他避嫌了。 在顾简时步步逼问之下,宁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顺着脸颊往下掉。顾简时当时就惊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又生气又心疼,说她不愿意讲就算了,以后他再不会问。 敏锐地察觉到顾简时生气了,宁蓁在自己丢脸与顾简时板着脸中选了前者,扯着少年的袖子抽抽搭搭的,哭得委屈又可怜:“我太丑了,我配不上你啦。” “……?”顾简时那聪明的脑袋暂停运作了一秒钟,脸上跟裂开了似的,定定地盯着宁蓁爬满泪痕的小脸看,忍着作痛的良心安慰她:“没关系,你丑我瞎,我不嫌弃的。” 说完这话,顾简时在心里默默地唾弃自己。说实话,宁蓁长得不丑。相反的,她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一眼让人惊艳的长相,却是耐看型,越看越品得出韵味。像是莲花,香气幽幽,不自觉诱人深陷那种。 何况正读初中的小姑娘脸上婴儿肥还未褪去,漂亮中夹杂着可爱,一见就令人手痒,想在她水嫩的脸颊上掐一把。 顾简时不知道宁蓁怎么会对自己的外貌有这么深的误解,不过这不妨碍他把握时机。他捏着还在抽泣的小姑娘的手,神情郑重而认真:“所以你不要躲着我。你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很好。” 听完宁蓁心里可感动了。顾简时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呜呜呜,他居然不嫌弃我丑。 哪怕现在,宁蓁依旧认为顾简时是个温柔善良的少年。就是再从他口中听到小尾巴这个称呼,她耳朵醺了点粉红,搅着自己的手指:“不、不客气。” 放学后还是坐的顾简时的自行车回去。有了早上被人打量的经验,宁蓁此刻放松多了,至少没把自己缩成一只鸵鸟。 回到家一开门,电饭煲里热着饭,桌上摆了两菜一汤。宁父回来做了饭,而后又匆匆回了面馆。门上贴了一张便利贴,说他已经吃过饭了,让宁蓁不用给他送饭。还说做了三人量的饭菜,叫宁蓁和顾简时一块儿吃。 放下书包,宁蓁跑出家门,站在自家小院子里喊:“顾简时,下来吃饭。” 过了一会儿,少年从楼上的小阳台探出身子,弯唇笑了下:“马上。” 宁父的厨艺很好,做出来的菜比学校食堂好吃很多。宁蓁吃了一小碗米饭便饱了,而顾简时吃了一碗半,还喝了两碗汤,一点不像吃不下的样子。 对比中午的情形,宁蓁觉得顾简时可能只是单纯对食堂的菜难以下咽。 九月匆匆而过,第一次月考如约而至。作为升上高中后的第一次月考,宁蓁看重它,同时心里很紧张,总怕自己考不好,像是得了考前焦虑症。 经常跟她一起的顾简时心态很稳,还抽出时间将知识点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给宁蓁听。易考点、重难点,全都单独拎出来讲。 瞧着少年侧脸都透着认真,宁蓁想,顾简时应该走出来了。这段时间她有观察过,没发现顾简时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该学习就学习,该吃饭就吃饭,还会对着她笑。 不会重蹈覆辙,顾简时不会有事的。可她总忘不掉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那个身影,宁蓁心头慌乱,紧紧地抓着少年捏着笔杆的手不放。 讲题的思路被打断,顾简时一怔,无奈笑道:“怎么了?就是一个月考而已,至于这么紧张?” 指尖抚过女孩儿沾了泪渍的眼尾,他还想说些什么来转移宁蓁对考试的注意力。下一秒眼里泛着水光的女孩儿一把抱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衣襟前,声音闷闷的:“顾简时,你好好的,好不好?” 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成长,哪怕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干嘛突然说这个?”顾简时眼里闪过错愕,以为宁蓁是被他发烧那次的状态吓出阴影了,顿时哭笑不得。 “你答应我。”女孩儿固执地看着他,眼尾逐渐泛红。 呼吸窒了一瞬,顾简时的声音虚无缥缈,风一吹便散了。他怔怔地盯着宁蓁布满倔强的脸,垂下睫毛说:“好。” 紧张又刺激的月考结束,学生们欢欣鼓舞迎接国庆小长假的到来。一个二个刚出考场就约着出去吃烧烤、逛街、打游戏。 宁蓁在人群中找到了靠着壁柱等自己的顾简时,她小跑着向少年奔过去,脸上洋溢着考试后特有的那种放松。少年的手伸过来,勾着她的书包带子。顺从地将书包给了顾简时挂着,她就开始憧憬着假期了。 没有学生是不期盼放假的。就算撞上假期,各科老师都会布置写不完的作业,但被作业支配的恐惧总会被假期带来的愉悦覆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长假有什么安排吗?”宁蓁偏头望着身旁的少年,翘着嘴角问他。 顾简时想了想,茫然地摇头,就这同样的问题问了宁蓁。 “我也没什么安排。”宁蓁皱着脸,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不过很快情绪高涨起来,手舞足蹈的:“前几天就在家写作业,然后去我爸的店里帮忙。假期最后一天,去街上逛逛。” “嗯,我跟你一起。”顾简时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照抄宁蓁的计划。 放假前七天,他们一起做作业。一般是宁蓁去顾简时的家里,因为他家有一张很大的书桌,方便放各种资料跟文具。下午他们俩会去宁父的小店里帮忙,帮着端碗、洗碗、擦桌子、结账。 国庆人多,面馆的生意比往常还要好,非饭点还是有很多人陆续过来吃饭。小面馆卖的吃食品种多,不单是各种面食、米线、抄手,还有凉菜、炒热菜、骨汤。 年轻人来这儿点一碗面,还不忘要几根炸串。裹上孜然、辣椒面,香气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起初的小面馆是宁父一个人在做,后来生意红火,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又招工请了两个人。三个人平时还好,一遇上放假忙的不行。宁蓁跟顾简时一来,也算帮了大忙。 尤其顾简时看着斯斯文文的,做事手脚麻利,算账找钱又快又准。由于颜值高,还有些小姐姐盯着多看了几眼。没有别的意图,纯粹欣赏美貌。还有些没见过顾简时的老顾客,以为这少年是宁父的儿子,直夸他儿女双全有福气。 宁父哈哈大笑,摆摆手解释不是自己的孩子,是邻居家的。不但勤劳懂事,成绩还特别好,回回考试都得年级第一。小学初中是这样,这高中第一次月考成绩还没出来,可在宁父心里,这第一已经是顾简时了。 若是顾简时没得第一名,那他一定是没有发挥好。 那些老顾客指着少年与宁蓁夸了几句,跟宁父聊了会儿天,一顿饭吃得饱饱的。临走前心满意足,还说下回要来试试店里新出的什么肠粉。 被夸赞的顾简时不卑不亢,手上做事的动作没停,抿着唇淡淡地笑了笑。 假期最后一天,依照原先的计划,宁蓁领着顾简时上街去了。其实没什么好逛的,他们长年住在这一片,对哪条街上卖什么东西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没什么新意,也没什么惊喜。 最终买了些小吃,两人分着吃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大半天,踩着夕阳的余晖往回走。半路上看到一家新开的饰品店,顾简时拉着她进去,买了一条酒红色的发带。 刚好她的头发扎的马尾,顾简时就在店里将发带给她缠在了头发上,笨拙而认真地挽了个两边对称的蝴蝶结。宁蓁对着镜子瞧了瞧,还挺好看的。 假期一过,又到了要每天早起去上学的日子。宁蓁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扎头发时还不忘用上那根新得的发带。 拎着书包打开门,果不其然顾简时又在门口等着她了。目光往她的头发上一瞟,登时笑开:“早上好。” 好久没看到顾简时这么开心的表情了,宁蓁抠着自己的指甲,面上漾出笑意:“早啊。” 搭着顾简时的顺风车到了学校门口,眼看着快到上课的时间,她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抓起放在自行车前边小筐里的书包就跑。顾简时在后头叫她跑慢点,宁蓁挥了挥手,没回头。 月考的成绩在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就全部出来了,顾简时的名字高高地挂在最前方。诚如宁父所料想的那样,顾简时考了年级第一。宁蓁的理科成绩拖了后腿,堪堪挤进年级前二十。 不过这也是很高的排名了。文理还未分科,年级上总共有两千多人,前二十名不是那么好考的。再加上宁蓁文科更好,若下学期分了科,这排名绝对还能往上爬一爬。 眼下这个成绩,宁蓁还是挺满意的。她不像顾简时的脑袋瓜转得那样快,纯努力型选手在第一次考试中挤进年级前二十,她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关于未来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跟抱负,就一点一点有进步就好。 作为在月考中大放异彩的学生,顾简时的名字一下子传遍了整个高中,只因他的成绩太逆天了。 数学满分、英语满分,语文就作文跟阅读理解扣了那么几分,其他六科也是接近满分的成绩。别说是学生了,连教了那么多年书的老师都没有遇到过顾简时这样的。 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不偏科,每门课都学到了极致。从卷面来看思维清晰、解题思路新颖,每个涉及到的知识点都用得通透,甚至还呈现一些超纲的理论。 教顾简时的老师都对他赞赏有加,班主任更是春风得意,将顾简时看作自己班里的宝贝。心里早早地就在盘算着撺掇这个学生以后选择理科,好继续留在自己班里。 一时间顾简时风光无限,在学校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投来艳羡的眼神。只不过他本人并不喜欢被人当作奇葩似的盯着看,因而除了找宁蓁,几乎不出教室大门。 宁父得知月考成绩出来,女儿跟顾简时都考得不错,开心得提前下了班,买了两条大鲫鱼、三根排骨,林林总总花了一百多。 等宁蓁跟顾简时回来的时候,满屋飘香,饭菜的香气透过开着的窗户溢出去,站在小院子外边都闻得到。宁蓁撒欢似的跑进客厅,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垂涎欲滴。 “去洗手,叫小顾一块儿过来吃饭。”宁父用筷子敲了下宁蓁伸向酸辣鸡爪的手,好笑地催她。 撇了撇嘴,宁蓁收回自己的手,扒着大门喊:“顾简时快过来,开饭啦!” 这段时间顾简时都是在宁家吃的饭。宁父让他时常过来,大概他不好意思总蹭饭,每回都要宁蓁扯着嗓子喊一声才肯过来。 饭桌上氛围很好,宁父难得喝了几杯小酒。有些微醺了便拍着顾简时的肩膀,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小顾啊,你宁叔也没什么本事,但供你上学的钱还是有的。你就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学习。以后出息了,一切都好了。” 顾简时垂着眼,小声地应了声。家里的存折上还有一些钱,不多,但省着用还是能够撑很久的。他感激宁父的好意,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生怕父亲多说几句又勾起顾简时的伤心事,宁蓁连忙转移了话题。偷偷瞄着少年的脸色,发现他没有在意才放下了心。 有些小醉,宁父吃过饭冲了下澡就睡了,桌上的碗筷是顾简时帮着宁蓁收拾的。洗完碗、整理厨房,直至将客厅的地板拖了一遍,顾简时这才在宁蓁的目送下离开。 回到自己那个静得发冷的屋子,顾简时抱着耳朵开了线的小熊玩偶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脑海中一直闪过那猩红一片的画面,想忘都忘不掉。他眉头紧皱,身上冒着冷汗,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冲到卫生间吐了很久。 月考过后的生活回归了往日的平静,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若是没有听到别人的议论,没有看到顾简时疯狂的表现,宁蓁真的会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会在未来的路上越走越远。 第25章 小青梅是路人(3) “别怕我” 那天是大课间做完课间操, 宁蓁觉得有些饿,想去食堂那边的校园超市买个小面包填一下肚子。顾简时习惯性跟着她,两人便从操场往食堂方向走。 经过绿化地那块的时候, 看到有几个男生聚在一起说话。窃窃私语的, 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边说还一边偷瞄着四周,震惊从脸上蔓延出来。 对别人说的话没什么好奇心, 宁蓁拉着顾简时就要从他们旁边路过。其中一个人发现了他们逐渐走近的身影,拼命向正在说话的那个男生使眼色, 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可惜那男生没接收到同伴的提醒, 还顾自说得起劲:“你们说顾简时他爸是个精神病, 顾简时不会也受到遗传吧?我的妈呀, 细思恐极。我一点也不想跟个隐藏性精神病在一个学校啊,万一他发起疯来跟他爸一样乱砍人怎么办?” 说着说着, 那人还搓了搓胳膊,一副嫌弃又怕得要死的模样。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那男生摸不着头脑,似是有感, 顺着同伴的视线往后瞧了一眼,惊得差点心跳骤停。 被谈论的当事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那双眼睛黑沉无光, 盯着他看的眼神散发着死气。 男生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在背后说闲话被人当面抓住的羞耻与对顾简时的恐惧交杂在一起, 令他当即软了腿。 但当着同伴的面, 他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就梗着脖子大吼:“你看我干什么, 我又没说错。你爸犯病杀了自己的老婆,现在还关在精神病医院出不来呢。村子里好多人都看到的,你瞪我也没用!” 这男生的老家与顾简时家所在的那个村子相隔不远, 而顾家的事也是他周末回乡下玩时听那里的老人们说起的。年轻人外出打工,村子里就剩下些老人,没事就坐在一起唠嗑。 知根知底的人凑一块儿顶多发生些小摩擦,何曾见过杀人这种场面?一下子顾家的事就彻底传了出来,连隔壁几个村子的人都闻到风声。 据说被人发现出事那会儿,顾母尸体已经凉了。而人前文质彬彬的顾父脸上溅了血珠,手里还拿着刀,似乎杀红了眼。 光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事,这男生就浑身打了个寒颤,仿佛自己亲临了凶案现场一般。再一想到顾父被查出精神不正常,大多精神病都具有遗传性,而顾简时还跟自己一个学校。纵然不是一个班,但那也很吓人啊! 不想只自己一个人担惊受怕,他就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了几个好朋友,试图跟人分担一下自己的恐惧,没想到直接被抓包了。更令他心凉的是,顾简时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正常。 口不择言过了把嘴瘾的男生当时就懊悔了。他没想把那些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吼出来的,也怕顾简时忽然抽风弄他。咽了咽口水,他怂了吧唧的就想撤离危险地带。 垂了眼睫的顾简时没拦他,顾不得高兴,那个跟顾简时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孩儿却站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眼神坚定:“道歉。” “你说什么?”男生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 “跟顾简时道歉。”宁蓁张开双臂把人拦住,神情认真到近乎固执,一字一句慢慢道:“他不是你口中编排的那种人,更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任何人。” 从别人嘴里听到顾家发生的那些事,宁蓁一点也没有猜测被证实了的释然感,有的只是对顾简时的担心与心疼。 不管是谁摊上这种事都会崩溃的。父亲杀了母亲,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可控或不可控,对于孩子来说绝对是灭顶的打击与伤害。何况没记错的话,顾简时当时是跟着父母一起回的小村子。那顾简时兴许看到的、知道的,比外人更多。 宁蓁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很多事她做不了,也无法参与,可是却不能容忍别人这么编排少年。 顾简时明明那么好,他不该受如此非议。 “哈?”对上顾简时还有些许顾忌,但对上宁蓁这个小胳膊小腿儿的,急于离开的男生只给出一个不屑的眼神,伸出手一推就想走。 男生手劲儿大,宁蓁又是个不爱运动、大风一吹似乎就会被刮走的人。这一推不要紧,关键是把宁蓁推摔了,手掌心擦在地上被碎石子磨破了皮,还沁了一点血出来。 推了人的男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简时瞳孔骤缩,飞快将宁蓁扶起来察看她受伤的手掌。触及那几滴涌出来的血珠,顾简时的眼睛顿时红了。 长长的睫毛遮了眼睑,他把宁蓁的手凑到自己嘴边,微低了头吮了受伤的地方,将血色舔得干净。 “别,手脏。”宁蓁缩了缩被捏住的手,没能抽动。 见掌心破皮的地方没再渗血了,顾简时放开她的手。在宁蓁松口气的功夫,少年身形动了动,一把将那个把宁蓁推倒的男生按在了地上,拳头如雨滴般落在那人的身上,把人打得嗷嗷叫。 那男生的几个同伴想拦又不敢靠近。毕竟顾简时现在的状态太吓人了,跟不要命了似的。其中有个机灵点的,转身就往教师办公室跑。两条腿抡成了风火轮,生怕自己慢了一点,伙伴就被顾简时打死了。 周围聚了些人,同样也在一边看着不敢走近,唯恐被波及。宁蓁被顾简时突然爆发的举动惊了下,脑子还没转过弯,身体已经往前了几步。 她扯着顾简时的衣服袖子想把人往后拉远一点,结束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可惜她力气太小,根本没拉动。没办法,她只好转而抱住少年的腰,试图阻止他继续打人:“别打了,顾简时。会出事的!” 唤了好多遍,红了眼睛的顾简时终于听见了宁蓁的声音。理智逐渐回归,他手下的动作略微停顿,面上浮现茫然之色。 “顾简时。”宁蓁心惊肉跳地拉着他看了看,想说什么却被顾简时挣脱了手。 少年脸色有些苍白,见她靠近连忙往后退了退,转身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树干上,干呕起来。 老师来的时候,这场架已经打完了。顾简时站在一边抿紧唇,被打的那个男生神情愤愤。除了脸上青了一块,好像没出什么毛病。 将打架的两个当事人喊到办公室,两个班的班主任也在。问动手的原因,顾简时闷不吭声,反倒那个男生叽叽喳喳说了个痛快。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提到顾简时家里的事,就说是两个人发生了矛盾,一时没看顺眼就打了起来。当然,他没脸说是自己被顾简时单方面摁在地上摩擦。 两位班主任一听,就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再加上又没出什么事,就提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人都受了顿批评,还被班主任叮嘱要回去写一篇检讨交上来。 顾简时没意见,那男生哼哼唧唧的似是有些不满,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守在办公室门口的宁蓁在少年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眼含关切。顾简时扯了下嘴角,对她露出安抚的笑。 一场打架斗殴来的快、去的也快。被揍了一顿的那个男生顶着脸上的淤青回到家,被抽着烟的老爸问是怎么回事。他变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地讲了一遍,没注意到他爸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愤愤不平地讲完了原委,这男生抬眼一看,他爸非但没与他同仇敌忾,还慢悠悠地解开皮带,脸上挂着每回他挨揍都会有的那种要笑不笑的表情。 “爸、爸爸爸!”男生发出一声高昂的鸡叫,见叫爸不管用,转头找了他正在打扫卫生的亲妈,嚎得比杀猪还难听:“妈,爸又要打我!” “你又惹了什么事?哟,这脸上怎么了?”亲妈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停下来听儿子诉说。 这一听可不得了,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跟他爸如出一辙。被七匹狼与鸡毛掸子混合抽屁股的男生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嗷,痛哭流涕地忏悔,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给你能耐了是吧?我们平时怎么教你的?让你做人要厚道,要心存善念。让你踩着别人的痛楚蹦迪,让你口不择言了吗?”带着围裙的这位母亲每抽一下就念叨一句,脸上的神情真是复杂的很。 大概是为人父母了,这心就格外的柔软。顾家的那些事他们也听说了一些,除了唏嘘,便是怜惜那个遭受了这一切的孩子了。 青春花样的年华,遇上这档子事。坚强一些的还能挺过去,这性子稍微弱些的,指不定会成什么样。他们帮不了什么忙,倒也希望那孩子过得好,算是来自陌生人廉价的善意吧。 他们儿子倒好,还专门拿着这些事去刺激人家。这不是自己找抽吗? 见妻子手腕都抽酸了,贴心的丈夫给她擦了额头上冒出的汗,抡直了皮带:“老婆,你歇着。我来。” “……”嚎叫的声音久久响在客厅,吵得隔壁邻居啪的一下关了窗。 打架事件似乎没有带来什么影响,可学校里那些学生看着顾简时的目光还是不一样了。以前满满的都是敬意与崇拜,如今带了毫不掩饰的惋惜与惧意。路上碰到都躲着走,很怕跟他站在一起似的。 那男生气头上吼出的那些话被围观的人听了去,渐渐流传开。学校里好多人都知道了顾父精神有问题,生怕顾简时也一样。 各种猜测与疑问不敢当着顾简时本人的面说,就在背后偷偷地传。仿佛不被当事人听见,他们就什么都没做一样。 原本还打算发起攻势追顾简时的林雪退怯了。顾简时再好,在他家出了那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后,谁还敢往他跟前凑?想想都觉得吓人。 唯一待顾简时不变的,大概只有宁蓁了。每见到少年,她的眼中始终燃着欢喜的光。 “喂,你真的不怕吗?”林雪的同桌妹子戳了戳宁蓁的后背,小声地问她。 这个问题也是林雪想问的,只是宁蓁一向不搭理她,她找不到机会问出口。现在有人问了出来,她就在一边竖起耳朵听。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可宁蓁知道她是在问顾简时。微微侧转了身子,宁蓁澄澈的双眼不染一丝杂质:“没什么好怕的。顾简时他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他很好。” 不管任何时候,顾简时都不会伤害自己,宁蓁一直坚信这一点。 被堵得哑口无言,那妹子不说话了。瞧着宁蓁收拾好书包,奔向在教室门口等着她的少年。两人一齐走过走廊,斜阳下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 果然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于她而言,在晓得顾简时家那些事后,怎么也做不到坦然接受。 很多人喜欢顾简时的完美,却无法承受他身上压着的那么沉重的过往经历。还有那什么遗传性精神病,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小区里也差不离。住在同小区的那些孩子回到家就将听说的事情讲了,好些家长大惊,纷纷告诫自己的子女不要到顾家那片地去玩。 像往常一样买菜回来准备做饭的宁父被小区里认识的人叫住了。宁父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那人欲言又止,最终拉了一头雾水的宁父到路边。 把了解到的消息一讲,还语重心长劝道:“让你家宁蓁离顾家那小子远一点吧。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初次听闻顾家那事的内情,宁父着实被吓了一跳。花了好长时间消化,挤出一个笑:“小顾肯定没那种病。别以讹传讹,对孩子不好。” 那人见宁父不信也没勉强,耸着肩就走了。宁父皱眉,心里搁了事。 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每到周五放学,各科老师就格外喜欢拖堂。宁蓁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顾简时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等很久了。 搭自行车后座回到家,宁父还在面馆忙,做好了饭热在锅里。宁蓁招呼顾简时一起吃晚饭,饭后是顾简时洗的碗。 “顾简时。”少年收拾完厨房就打算回去了,宁蓁追出门在院子外面叫住了他。犹豫片刻,她走到少年的跟前,主动牵起他的手,声音又轻又小声:“明天是周末,我们去医院看一下好吗?” 少年身子一僵,浑身萦绕着漠然的气息,似是愤怒又似哀伤。他直直地盯着宁蓁的眼睛,将她握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语气带了刺:“你也觉得我有病。” 半晌他情绪低落了下去,自嘲地笑了笑:“我确实有病。那你以后,不要再靠近我。” 说完顾简时转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开门进了自己的家。而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宁蓁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最近时常梦到顾简时义无反顾从高楼跳下去的场景,每回都惊出一身冷汗。她不知道顾简时的精神状况怎么样,但她看得出来,少年的心理状态出了问题。 从前些天的打架事件中,她的感受更为深刻。那时她就觉得顾简时不太对劲,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一种感觉。 她很想带着顾简时去看一下心理医生,踌躇很久才开了口。少年的拒绝在意料之中,不过没料到他会像只刺猬一样,把自己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宁蓁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晓得自己现在该怎么做,可有一点她很清楚,不能当作没事一般就这样回房。她挂念着顾简时,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从花盆下摸了钥匙出来,宁蓁又一次打开了顾家的大门。轻车熟路地上到二楼,发现顾简时又缩在原先的那个角落。卧室里窗帘拉开,被遮得密不透光。 隐约看见个轮廓,宁蓁摸着黑走过去,蹲在少年的跟前,满怀歉意与内疚:“对不起,顾简时,我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很担心你。” 少年缩在墙角没有动弹,过了好久才将埋在膝盖间的脸抬起来,目光在昏暗中描绘着宁蓁的面庞,哑着声音:“你知道吗?我是亲眼看到我妈咽的气。” 以前顾简时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高大伟岸,母亲温婉良善,他们很相爱。但这只是他以为。 相爱是有过的,不然当初的母亲也不能不顾家里人强烈的反对,义无反顾嫁给他父亲。顾母出身高门,看上了除了一张脸、毫无家当的穷小子顾父。 两人结婚后蜜里调油,不到一年就怀上了顾简时。然而没有面包的爱情终究还是会枯萎的。 顾母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什么东西都习惯用最好的。顾父是个小公司的高管,每个月工资顶破天也就三四万。这并不够顾母的花销,但为了孩子,顾母忍了。 围绕柴米油盐的争吵时常发生,不过他们都默契地没在顾简时面前表现出异样。近两年顾母重新化上了精致的妆容,趁着顾父上班的间隙频繁出门,回来面上漾着甜蜜的笑容,整个人容光焕发。 顾简时当时不懂发生了什么,就记得父母关上卧室门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争吵。后来顾母索性就放开了,顾简时还在废纸篓里发现了一张揉成一团的报告单。 四十多岁的顾母怀孕了。 回到老家的那晚还好好的,睡了一觉起来,顾简时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尖叫声。他套上衣服赶紧跑了过去,就见顾母捂着肚子倒在血泊之中。沾了血的手还颤抖着往门口方向伸,似是在求救。 而顾简时那会儿就站在门口。被吓得头脑一片空白,他哆嗦着拨打了急救电话。脚上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没等到救护车过来,顾母就断了气。死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顾简时,仿若死不瞑目。拿着刀挥舞的顾父哈哈大笑,嘴里振振有词:“终于死了,孽种死了。不是想离婚跟奸夫走嘛,下辈子吧!” 顾父彻底疯了。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患上的精神病,受不得任何刺激,家里没人知道这件事。他被关进了精神病医院,这辈子还很长,但他已经没有了指望。 随着顾简时平静的讲述,宁蓁的心跟着高高的提起。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顾简时,也不知道什么话能安慰到他。静默了许久,她什么都没说,伸出手抱住了发颤的少年。 这些事藏在心里很久,顾简时终于找到了人倾诉,把自己的害怕、彷徨全部宣之于口。这段时间一闭上眼睛,他总能看到顾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很重的血腥味,满目的猩红色,组成了他许多个夜晚的梦境。 双手紧紧抱着宁蓁的腰,他将下巴搁在女孩儿的肩上,半晌低喃出声:“别怕我,宁蓁。”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宁蓁了。 晚上宁父回来没见女儿的身影,往顾家的小房子望了一眼,给宁蓁打了电话。嘟嘟响了两声,电话被慢吞吞接起。宁父喂了声,照常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接到电话的宁蓁回望着角落里缩着的少年。台灯开着,借着光她能看清少年的表情,呆呆的、了无生气。 压低了声音,她犹疑地跟宁父商量:“爸爸,我今晚能不能在这边陪着顾简时?他,有些不舒服。” 宁父那边登时没了声音,静得宁蓁以为掉线了。过了好一会儿,宁父才回道:“可以。蓁蓁,也照顾好自己。要是有什么事,就在窗台那儿叫我。” 宁蓁应了。挂了电话,她把封闭在自己世界里的顾简时半搀扶半拖着弄到床上。她是想在地板铺个毯子睡的,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冷,盖一床薄被子绰绰有余。 但是顾简时梦游似的把她抱上了床,而后双手双脚死死缠在她的身上,像是依偎着相互取暖的小动物一般。被缠得连翻个身都做不到,宁蓁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没想到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来时,看到顾简时立在窗前往外望。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少年回眸笑了一下,逆着光的侧脸分外好看:“早上好啊,小尾巴。” 昨晚那些倾泻的情绪全都收敛了起来,又回到了那副无懈可击的模样。 心尖发着酸,宁蓁很想告诉少年不开心就不要强颜欢笑。她踩着自己的鞋子走过去,与顾简时站在一块儿,把那些劝慰的话咽了下去,望着窗外的落叶:“入秋了呀。顾简时,我们去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吧。” 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总能让心情变好。 “好。”顾简时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抿着唇笑。 第26章 小青梅是路人(4) “舍不得”…… 生活归于平静。宁蓁没有再说让顾简时去医院看一下这些话, 她知道心理创伤很难愈合,也急不得。若是顾简时不愿意配合,去医院也没用。她能做的有限, 除了陪着少年, 便是期盼着他能早点走出来了。 而顾简时则表现得越发正常,尤其是人前, 从不肯露出一丝的异状。同学不亲近、小区里的人躲着走,他统统都不在意, 眼里只装得下宁蓁。 与宁蓁一起上下学, 回到家一起写作业, 帮宁蓁辅导相对薄弱的学科, 空闲的时候溜出去玩。 日子一天天的过,直到某天一辆豪车驶进小区, 停在了顾简时的家门口。那天是周末的上午,宁蓁也在,顾简时正在给她讲解难题。 敲门声响起, 是顾简时起身去开的门。宁蓁往门口张望了一眼,依稀从半开的门缝瞧见一片衣角, 她疑惑:“是谁啊?” 嘎吱的一声, 大门被彻底打开。顾简时面上的表情很奇怪, 不像高兴也不像难过, 冷静得仿佛来的只是个陌生人。 高大俊美的男人走进来, 看见神色迷茫的宁蓁眉梢微挑, 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顾自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了。顾简时走近,犹豫一下才跟宁蓁介绍道:“这是我,舅舅。” 是顾母的弟弟, 今年三十出头,常年住在京市那边。宁蓁看着这男人跟顾母有几分像的面容,心里恍然。 顾简时的舅舅过来接他了,那顾简时是要走了吗?记忆中少年走得还要早一些,只是宁蓁当时没在家,没能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如今总不会再错过了。宁蓁礼貌地跟顾简时的舅舅打了个招呼,而后走到少年跟前,弯了弯眼:“顾简时,我先回家啦。” 想了想,她又郑重地补了一句:“再见。” 宁蓁的道别让顾简时有些变扭,他薄唇紧抿,在女孩儿走后无声地坐到舅舅的对面,有一下无一下地拨弄着桌上摆放着的笔。 这支笔是宁蓁送给他的。笔帽上粘了一团粉色的毛球,设计很少女心,是小姑娘会钟爱的款式。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的,宁蓁一看到就很喜欢,当即买了两支一模一样的。一支自己留着,一支送给了他。 来接人的舅舅视线落在那支笔上,身子往后靠倚在沙发上,确认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悠悠开口:“上次我来办你母亲的丧事,说接你去京市,你不肯。现在考虑得怎么样?” “在你回答之前,我得先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西装革履的男人将系着的领带松了一点,感觉舒服些了继续道:“跟着我回京市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在那里你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物质生活。家族里小辈挺多,但与我的关系并不亲近。若是愿意,将来你可以继承很大一笔家产。” “关于过往那些不好的、会让你痛苦的事情,我可以请人帮你做催眠,封存这段记忆。未来,你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见少年垂着眸仿若在思考的样子,男人也不着急,就坐在一边慢慢等。 这是他姐姐的孩子,还很年轻。说起已经去世的那个姐姐,男人心里其实没多大的悲痛。他跟姐姐的关系本来也没多好,自个儿是个冷心冷情的,偏他姐是个恋爱脑。 年轻那会儿谈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后来对姓顾的一见钟情了,又要死要活非要嫁。在他看来,他姐着实不是一个长情又吃得苦的人。习惯了娇生惯养的生活,又怎么吃得下粗茶淡饭? 可陷入热恋中的女人听不进去劝,偷了户口本跟人领证了。木已成舟,家里的反对再没了意义。花那么多精力养大的女儿嫁了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穷小子,父母可气坏了,说要跟她断绝关系。 他姐更是硬气,隔天就跟着姓顾的跑了,连声招呼都没打。这一走就是很多年,家里也没有刻意打探她的消息,权当没了这个女儿。 再次接到他姐打来的电话,是三四个月前。早已为人母的女人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难堪又不得不开口。说她这些年吃够了苦,早就后悔了。想跟父母认错,又不敢贸然回来。临挂电话前,还支支吾吾的跟他借钱。 一百万。于他而言就是毛毛雨,但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 出于好奇,他就请人帮着查了下。这一查可有意思了,他这个好姐姐孩子都读高中了,还不安分。勾搭上了一个伪装成大款的中年男人,肚子里揣了货,想拿着这笔钱跟那个男人远走高飞。 这恋爱脑的女人哪怕年纪大了,这脑子依旧是不在线的。也不想想若那男人真是什么大款,还需要让她出面跟家里借钱吗? 偏偏他姐就是深信不疑。 那笔钱他没有借,也没有再关注这件事情。再后来接到的,就是这女人的死讯了。被丈夫杀了,丈夫还精神出了问题。 初闻噩耗,他除了惊愕,倒没几分伤心。过来将丧事办了,也当全了这辈子的姐弟情。不过对姐姐留下的这个儿子,他抱有那么一丝的怜悯。问这少年要不要跟自己走,是出于同情。 他自己是个不婚主义,也不想有自己的子女。养孩子太麻烦了,他没那个耐心与精力。刚好这有个现成的,智商高、成绩优异,不用他费心就能成长得很好。捡回去放着,没两年就能担事。 更好的是,与自己还有那么一丢丢血缘上的联系。培养做自己的继承人,他感觉还不错。抱着这样的打算,他百忙之中第二次过来,想再确认一遍少年的想法。 被注视着的顾简时低着头,手指在笔帽上的那团毛球上捏着。没多久抬了眼,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很抱歉,我不愿意。” 略微有那么些意外与失望,男人收起了那副慵懒的作态,身子坐直往前倾,看着被少年揉得茸毛翘起的粉色毛团,眼里划过了然:“舍不得那个小姑娘?” 少年没回答,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抚了抚西装外套的下摆,他站起身往门口走,脚迈出门槛前回了下头,语气遗憾:“你错过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或许以后会后悔。” 豪车开走了,带走了树梢飘落的一片枯黄的叶子。 对男人说的话不置可否。顾简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生出后悔的情绪,但他很清楚,倘若现在走了,他一定会后悔。 前途、钱财都可以凭着自己的双手赚回来。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淡了就是淡了,谁也强求不得。在他心里,没什么比宁蓁更重要了。 送上来的财富本就不属于他,推了也不会觉得遗憾。但宁蓁,是他的。 回到家的宁蓁趴在自己的卧室窗前,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豪车看。她想目送顾简时离开,最好还能跟他招招手。 等了半小时不到,顾家那边的大门打开了。顾简时的舅舅走了出来,站在车前类似助理的人给他打开车门,很快车子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没看见顾简时,那他这是不走了吗? 心里怦怦跳,宁蓁哒哒地从自己卧室跑出来。小跑到顾家门口发现门没关紧,她从外边探进一个脑袋,期待又踌躇地望着坐在桌边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你、你不走了?” “去哪儿?”顾简时一只手托腮,歪着头问她。 “哪儿都不去,这里其实也挺好的。”宁蓁扒着门框笑得很傻气。 少年扬唇,朝她勾了勾手指,语调散漫:“刚才的题还没讲完。你把书跟辅导资料拿过来,我们接着讲。” “好嘞。”宁蓁应得轻快。手脚麻利地跑回自己家,不一会儿捧着一堆书本过来,用脚带上门。 期中考试来的很快,仿佛第一次月考才过去,转眼又要考试了。学生唉声叹气,老师们摩拳擦掌,誓要大干一场。 被高强度的学习压得快要垮掉,林雪只想摔笔走人。这里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日子一点都不好混。 在以前的学校,只要她给点好处,别人的作业都是摊平任她抄的。老师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她这种纯混日子的学生爱答不理。上课就趴着睡觉,下课就拿出手机打游戏,周末约一群朋友出去玩,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到了这儿就变了。她原先以为小地方的学校放的更宽松才是,没想到真就如流传的那样是差生的炼狱呗。 班里的学生把自己的作业看得跟什么似的,好言好语求了半天也不肯借她看一眼。请教问题倒是会帮着解答,就是她听不懂。 老师管得极严,上课不准睡觉。要是觉得困了,就站起来听。站着还软绵绵的,那就去操场跑几圈,清醒了再回来。 每回作业都要认真评讲,老师还会在课堂上问那些做错了的学生听懂了没有。没听懂就再讲一遍,说听懂了下课后还会抽查,看你是真的懂还是不懂装懂。 别想蒙混过关,混不过去的。被抓住了,还要罚做同类型的练习题,直至你搞明白为止。 而且在学校不准带手机,不准烫头。可以穿私服,但是不能太夸张。露肩露背、吊带衫是绝对不允许的。 被折腾得处于崩溃边缘,林雪真的太累了。心累,身体也累。每回被老师留起来单独讲题的人中总有她,可她听不懂啊。 翻来覆去消磨了很多时间,一只猪都该开窍了,可她没有,稍微深一点、难一点的题愣是下不了笔。考试就捡着那些浅显、送分的题做,做完就望着窗外发呆,盘算着放学后要让家里的保姆做什么吃的来补补。 就这样的状态,她期中考试还是比第一次月考进步了的,跟她自己比而言。排名仍旧年级倒数,不过总分上去了二三十分。数学这次考了六十分,比她以前的十几二十分可好看太多。 林雪的父母喜极而泣,觉得把女儿送到这学校是送对了。照这样的进步速度,以后说不定能考个好大学呢? 得亏班主任黄老师不晓得林雪父母的想法,不然铁定心口噎得慌。好大学是轮不上的,再努力努力争取考个三本吧。但他觉得三本也悬,大专可能还有希望。 毫无意外的,年级第一又是顾简时。没有受到闲言碎语的影响,他发挥出来的水准堪比第一次月考。这再次证明他的成绩没有半分取巧与侥幸,都是实力的体现。 由于顾简时辅导给力,宁蓁这次一下冲到了年级前十。不是进步名次最多的,却是潜力最大的。排名越靠前的学生能够上升的空间就越小,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是这个道理。 黄老师很高兴,年级前十他班里占了两个。一个宁蓁,还有一个就是班长。这俩孩子都是偏文,理科相对来说没那么突出。如任何一个班主任所做的那样,黄老师也想把这种好苗子留在自己班里。 半期过后的家长会,是宁父去参加的。那天他专门休息了一个上午,先去宁蓁的班级坐了坐,待班主任讲完话他就走了。而后踱到了顾简时的班级,坐在那里听完了各科老师的分享与最后班主任的总结陈词。 一边听了一半,加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家长会了,没毛病。 其实主要还是宁蓁跟顾简时省心,从没让他担心过学习上的事情。他去家长会就是走个过场,听老师表扬自己孩子,然后跟着拍巴巴掌。 说学习的事他没经验,也管不了。自己就是个初中毕业的,难不成还能给孩子辅导高中/功课不成? 班主任黄老师对宁蓁家长中途退场没意见,讲话之前这家长已经跟他说过了。说等会儿有急事,要先走。当然,黄老师并不知道宁父口中的急事是到另一个班级接着开家长会。 顾简时那个班级的老师就更没意见了。本来顾简时的家长来不来都无所谓,来了也是听他们花式夸奖顾简时有多优秀,顶多再让家长分享一下教育子女的经验。 而宁父就两个班级轮流坐了会儿,一个多小时的家长会就结束了。宁父拍拍屁股走出教室,看到两个孩子排排站等在门口。一拍大腿,领着下馆子去了。 对顾简时来说比较尴尬的家长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度过,仿佛他跟别人没什么不同。老师没问,同学也没提。 都知道这不是他的爸爸,却默契的谁都没说。 * 南方的冬季很少下雪的,今年十二月份却飞了一点小雪。尽管只下了一个晚上,却足够令人惊喜的。 雪花是从傍晚那会儿飘下来的,当时宁蓁正坐在顾简时的自行车后座上。忽地鼻尖一点冰凉,她以为下雨了。伸出手掌一接,看见一小片晶莹落在自己的手心,一瞬间融化成水。 眼里的惊喜迸发出来,她揪着顾简时腰间的衣服,两条腿晃了晃:“是雪!顾简时,下雪啦!” 长这么大,就没亲眼见过下雪的场景。宁蓁欢喜得不行,在自行车嘎吱停在小院子门口后,她猛地跳下来。风风火火地跑进屋里放书包,再咧着嘴跑到外面的空地站着,傻傻望着天空。 顾简时从家里带了条厚围巾出来,拎着宁蓁的后衣领把人摁回了屋檐下,再把厚围巾裹在了她露出来的天鹅颈上,神情无奈:“能不要一回到家就脱袜子、解围巾嘛,不冷?” 顺着少年的视线,宁蓁低头看到了自己露在冷空气中、被冻得通红的脚后跟。她缩了缩脚,试图将裤腿扯下来一点。可惜没什么用,裤子就刚好那么长。 “进屋把袜子穿上。”顾简时黑漆漆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 “穿袜子不舒服。”宁蓁小声嘟囔。嘴上撇撇,身体很诚实地往屋里走。 匆忙套上袜子,她又跑回来了。想往小院子里站,被少年捏了后颈皮,按在了搬出来的小凳子上。她不满地瞪着他,顾简时没有松手:“头发会湿的,容易感冒。” 于是两人就坐在屋檐下看雪花飘。由于雪势很小,看不太出来是六角冰晶的形状,瞧着跟雨滴没多大差别。唯一的不同,大概雨滴是透明的,雪花是纯白的。 手指搅着脖子上的围巾打转,深吸一口还能闻到清新皂粉的味道。宁蓁脸有些红,她记得去年见顾简时戴过这条围巾,红黑两色相接,围在少年的脖颈上衬得洋气又好看。 “你怎么把围巾给我戴了?我自己有围巾的。”宁蓁戳了戳衣服上冒起来的一块儿,小声地问。 “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呀。”顾简时抿出一个笑,侧脸的线条都柔和了起来,目光眺望着远处一棵光秃秃的树,呼出来的热气都凝成了白雾:“是两条同款的围巾。去年就想送给你的,就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去年那会儿,他与宁蓁的关系不如现今这般亲密。没有闹矛盾或者其他什么缘由,纯粹就是长大了。懂的事情多了后,自然就会产生顾虑。 宁蓁有意避着他,想拉开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就像一般朋友那样相处。去年的圣诞节,他约了宁蓁出去玩。这姑娘犹豫了很久,面露歉意。 想当作圣诞礼物送出去的围巾没能完成它的使命,一直留到了现在。好在这款式简约大方,不存在过时的问题。现在送出去,并不算太晚。 “啊?”宁蓁揪着围巾看,又诧异地盯着少年,脸上红扑扑的。不晓得是被冻的,还是有那么些害羞。 顾简时去年就想送自己同款的围巾啊。宁蓁抠着自己狗啃似的指甲,笑弯了眼。 不过她没那么胆大的敢戴着这条围巾在学校招摇。在顾简时回家后,她就悄悄把围得暖暖和和的围巾取了下来,郑重地叠在了自己的衣柜中,与其他围巾放在一起。 没能瞧见宁蓁裹着与自己同款的围巾,顾简时也不失望,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小老师的角色,帮宁蓁梳理理科的知识。 值得一提的是,那辆骑了快一年的自行车终于罢工了,顾简时没有再去买一辆。不是没这个钱,他是觉得冬天到了,适当地跑下步有利于身体健康。 特别是对宁蓁这种不爱动弹、跑几步就喘的人来讲,加强锻炼尤其重要。何况,学校的冬季运动会没多久就要开始了。而宁蓁这个傻子吧,她被赶鸭子上架报了三千米长跑。 说到这个事,宁蓁也觉得很委屈。她不是傻,手黑是拯救不了的!非酋的痛苦顾简时不懂! 运动会的每个项目班里都要派人参加。而宁蓁那个班的女生跟她一样,大多没什么运动细胞,最大的爱好就是捧着手机追肥皂剧,外加附赠花痴脸。 有兴趣的女生报了其他项目,体力消耗与时间的冲突,兼顾不了三千米。但这项目总要有人参加啊,班长沉思半晌提出了抽签的主意。 公平公正,没有黑幕。是生是死,全凭自个儿的运气。 大家都同意,那就抽签咯。签上有字的就是最终的幸运儿。宁蓁是第一把摸的,一抽就是个有字的。她严重怀疑自己被黑了,然而其他折纸摊开,全是空白。 面对班长爱莫能助的眼神,她的名字被附在三千米的那栏,交到了老师的办公桌上。班主任黄老师一看,乐得呵呵笑,还在班里表扬了宁蓁。说她不仅学习上能起到表率作用,这参加课外活动的积极性也高。 被表扬的宁蓁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内心挂满了宽面条。 原以为能从顾简时那里得到安慰,结果顾简时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每天都要早起小跑到学校,放学还要再跑回来。 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宁蓁光是听顾简时悠哉游哉地说了说,双腿就打了颤,当天晚上做梦都在跑酷。吧唧一下撞在障碍物上,生命值瞬间清零。 被少年监督着,宁蓁还是撑着一口气跑下来了。然后发现说什么跑步能瘦都是骗人的,她不仅没瘦,还长胖了一斤半! * 每年学校举办运动会似乎天气都很好,今年也不例外。厚重的云层散开,太阳光洒下来,没什么温度,却莫名让人心情愉悦。 顾简时本来没报项目的,可是为了陪着宁蓁,他填了男子三千米。当时班里的体育委员还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一脸莫名的走开。 三千米不算特别长,至少对于顾简时来说不算。他很轻松就跑完了全程,在宁蓁扯着嗓子的打气加油声中冲过终点线,得了个第二名。 第一名是一个体育特长生,是市里的跑步健将。 “顾简时,你好厉害呀。”宁蓁星星眼,捧着一杯添了葡萄糖的温开水颠颠地跑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智商高,体能好,长得还帅。顾简时真是世上最完美的人! 不就是得了个跑步第二名嘛,这有什么可兴奋的?顾简时没明白宁蓁的点在哪儿,但他还是翘了嘴角,对女孩儿用这种盲目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举动十分受用。 “顾简时,我有点紧张。”宁蓁幽幽地叹了口气。三千米真的好长啊,她怕自己跑不到终点就累瘫在半道上。 操场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到时候好丢人的。 顾简时手指勾着她的发丝缠了缠,而后修长的手落在她的发顶:“别紧张,我陪着你。” “?”宁蓁起初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直到她站上跑道,而顾简时就在离她最近的外围站着。随着哨声一响,身形跟着她跑起来。 “放平呼吸,不要着急。跟着我的节奏跑。” 跑到一半宁蓁果真就跑不动了,呼哧呼哧一大口冷气灌进喉管里,刺得她差点咳嗽起来。在宁蓁力不从心时,少年的声音混杂在风中吹到她耳边,她一下又清醒了,咬着牙重燃斗志。 跑道上别的选手已经领先半圈多了,宁蓁被遥遥甩在了后面。可是操场上为宁蓁加油的声音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 同个班的学生摇起了小红旗,一个二个双手围在嘴边呈喇叭状,大声喊:“宁蓁加油哇。一班一班,绝不一般!” 在同学们的摇旗呐喊中,宁蓁冲过了终点,得了第一。嗯,倒数的。 纵然没取得名次,班里的学生没一个怪罪她的。又是送水,又是递毛巾,都说能跑完全程已经很好了。名次什么的,不重要啦。 操场上输的,他们都会在考场上赢回来。这学生嘛,就得在学习成绩上见真章。 大家正玩闹着,见顾简时拿着外套走过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有默契地走远,将空间腾了出来。 宁蓁茫然着脸看大家散开,下一秒身上被披了件厚外套,是她上跑道前脱下来的那件。停下了跑步,暖和的身体被风一吹,还觉得有些冷,这外套来的正是时候。 将外套裹得紧紧的,宁蓁笑着看向少年,表情真诚:“谢谢你,顾简时。” 没有顾简时陪跑,这三千米她想自己大概率是跑不下来的。忽地她想到少年一下子跑了六千米,神情又紧张起来,眸光在他的身上扫了扫,有些忧虑:“跑了这么久,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有没有出现什么头晕眼花、犯恶心的症状?” 顾简时摇头。 六千米也还好,跑的速度不是很快,再加上中间有休息,没有超出身体的承受范围,当然不会头晕眼花。 犯恶心的话,其实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这个症状了。不管是由于过量运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眼中染了柔和之色,顾简时静静地看着宁蓁。那副血色的画面出现在他梦中的次数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海。 生机勃勃,如眼前这个女孩儿一般。 第27章 小青梅是路人(完) “看你好看”…… 期末考试过后, 宁蓁迎来了一个多月的寒假。外面天寒地冻的,除了去宁父的店里帮忙,她都闭门不出, 将自己封印在床上, 裹成了一个蚕宝宝。 顾简时过来时,看到女孩儿整个埋进了被子里, 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眨巴。他登时觉得好笑,掀起被子的一角, 将带过来的暖水袋塞了进去。 “这也是送给我的?”宁蓁藏在被子里的爪子捏了捏热乎乎的暖水袋, 眨了眨眼睛。 “你若不嫌弃这是我用过的, 那就拿去好了。”顾简时坐在床头, 看了一眼床上到处乱放的作业本跟试卷,顿时强迫症发作, 给拾捡起来规整地放到一边的小桌上。 窗户上凝了一层水雾,屋子里的温度比寒风呼啸的外面要高一些。但不似北方有供暖,在家里还是要穿大衣的。否则那种寒意会一点一点渗进骨子里, 最初还察觉不到,等发觉冷了已经处于感冒的边缘。 见少年鼻尖冻得有些发红, 宁蓁迟疑了一瞬, 将自己的被子揭开一条缝, 偏了头问他:“要不要进来捂捂, 暖和的。” 愣了愣, 顾简时脱了外套, 默默爬了床。被子里暖暖的, 如宁蓁所说的那样。他们一人裹着被子的一边,缩在床头一起做作业。 没一会儿咔嚓声从客厅传开,宁蓁怔了一下, 紧接着听到宁父在喊她:“蓁蓁?” 惊得从床上跳起的宁蓁一把将顾简时摁平在床上,而后把被子劈头盖脸地蒙了上去。她踩着自己的拖鞋,从卧室门口探出一个头:“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个东西。你怎么不穿外套?担心冻着。”宁父没有怀疑什么,经过女儿卧室的门口,拿了东西又往回走。 大门被关上,宁蓁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陡然松了一口气。明明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就那么心虚呢? 心里嘀咕着,她回转身,发现顾简时躺平在床上没动,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嘴角似乎翘了起来。好像有点开心,还带了点揶揄的意味。 涨红了脸,宁蓁不往被窝里钻了。将挂着的羽绒服取下来,把自己遮得严实,板着小脸:“看什么看!” 被吼了的顾简时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还是裹着沾了宁蓁气息的被子,神情无辜:“看你好看。” “……”宁蓁一噎,扭了头没理他。 万家团圆的除夕夜,宁蓁是与宁父,还有顾简时一起度过的。满满一桌菜全是宁父的手艺,宁蓁就帮着打了下手,而顾简时负责饭后洗碗、清理厨房的工作。 四十多岁的宁父没有那个精力守岁,看了一会儿春晚,就摇晃着身子回屋睡了。宁蓁与顾简时是数着时间等到凌晨的,零点准时一到,附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还有放烟火的,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空中格外漂亮。 新的一年真的到了。 宁蓁捧着脸望向被烟火燃得明亮的天空,怔怔地看了半晌,又转头对顾简时笑:“新年快乐呀,顾简时。新的一年,要好好成长啊。” 捏着女孩儿鼓起来的腮帮子,顾简时垂眸,眼里映着宁蓁的身影,轻笑道:“那新的一年,你要好好长高咯。不然以后我看着你的时候还得弯腰,好麻烦的。” “才没那么矮呢。”宁蓁不满地嘟囔,戳了戳少年的腰际,吸了口气认真道:“我还会长高的,很高很高。” “哦。”顾简时没什么诚意地敷衍了一声。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宁蓁磨了磨牙,恨不得跳起来打他膝盖。 大年初一街上逛的人还是不少的。在漫漫假期中,宁蓁难得又早起了一次。在衣柜中翻来翻去找了一套自己相对满意的衣裳,扎了个马尾辫,头发上缠着顾简时送她的发带。 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她又将衣柜打开,把那条红黑相接的围巾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她觉得收拾妥帖了,套上自己的小皮靴哒哒出了门。 双手插在裤兜的顾简时已经在街上等她很久了。在宁蓁到的时候,少年的发丝都沾了一丝蒙蒙的雾水。 “不好意思啊,我起晚了。”宁蓁小跑着到少年跟前,小声地解释。她没脸说自己是因为搭配衣服、扎头发什么的才浪费了时间,感觉挺丢脸的。 站得有些冷了,顾简时一张口冷风就直往喉咙里灌。他伸出手将宁蓁被风吹乱的头发顺了顺,视线落在女孩儿与自己同款的围巾上,眼里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不晚,我刚来。” 瞄了一眼少年戴着的红黑相接的围巾,宁蓁心里痒了痒,手指勾着少年的衣袖。而后顺着手背往下爬,做贼心虚地牵了顾简时的大拇指。得逞后,抿着唇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冰凉的手蓦地触上了一抹温暖,顾简时笑着的同时又有些无奈,指腹摩挲着宁蓁的手指,漂亮的眼尾一抬:“不冷吗?” 目光四处乱飘,就是不看顾简时,一副“雨我无瓜”的模样。顾简时被宁蓁这种自欺欺人的精神逗笑,扣紧女孩儿的手一块儿揣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在对方飘忽的眼神中弯了眼:“是我冷。” 春节档的电影扎堆上映,宁蓁他们看的是其中一部搞笑片。没有什么核心理念,就是纯粹无厘头搞笑。观影的人笑倒一片,偏宁蓁领会不到他们的笑点,甚至还觉得无聊。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她就闭上眼睛小憩。 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电影院了。少年正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路上偶尔遇到几个过路的人,还有意无意地瞧着他们。 惊诧过后,宁蓁就有点不自在,变扭地动了动身体,憋了半天问出一句:“你不觉得我挺沉嘛?” “有点。”晓得宁蓁醒了,却没料到她问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顾简时啼笑皆非,故意这样回答逗她玩。 可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女孩儿的双手勒住了。宁蓁咬着牙,凶巴巴地凑到他耳边:“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好语言再回答。” “你不沉,是我太柔弱了。”顾简时顺着她的话说,哄人的语句随口就来,没有一点心理包袱。 “倒不必如此贬低自己,你没那么弱啦。就是太瘦,跟竹竿一样。”宁蓁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注意力被顺利带偏,好奇地盯着少年的后脑勺,突然发问:“你有腹肌吗?” 问完又自问自答,语气遗憾:“肯定没有。” “……”顾简时心头一梗,无法反驳。 腹肌那玩意儿,他确实没有。但话说,哪个十五六岁的男生会有腹肌的?或许有那样的人,不过顾简时没见过。 短暂的寒假匆匆溜过,高一下学期文理分了科。志愿是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前就填好的,宁蓁毫无意外选了文科,而顾简时学理。 随着文理分科而来的便是分班,火箭班与普通班。宁蓁成绩好,进了火箭班,班主任还是黄老师。原先的班级保留没变,只是大半的学生都是生面孔。学理科的分出去了,成绩不好的到了普通班,留下来的原班级学生就那么十几个。 林雪的那个同桌妹子留了下来,而林雪到了别的班级。文科理科都挺差的,选哪个都没什么差别。不想背诵记忆那么多内容,林雪去了理科班。 但学了理科后才发现,理科需要背的东西也不少。再加之许多知识点不是记住了就够的,还需要活学活用。林雪那点脑容量显然不够,被折磨了两周后,她又暗戳戳想回到文科学习。 那辣眼睛的分数,没有哪个老师看了不头疼的。人都去了理科班还想改学文,想的是美,可惜没有班级愿意接收她。在办公室软磨硬泡了很久不见效,她逐渐消停了。 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宁蓁一鸣惊人,以总分737的高分拿下了年级第一。甩开理科那几门课的累赘,宁蓁的成绩耀眼得很,比年级第二名高了十几分。 班主任黄老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在同个办公室的同事酸唧唧的眼神中膨胀了。要是再吹一吹,怕是得上天。 乐得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这位人到中年逐渐秃头的老师骄傲得比自己拿了年终奖还高兴,得瑟的四处走动,着实为自己与自己的班级拉满了仇恨。 被炫耀了一脸的其他老师羡慕得眼红,当即就挽起袖子冲到自个儿的班级,激情澎拜地发表了一番讲话。矛头直指黄老师那个班,鼓舞学生火力全开,下次一定要把年级第一以及各科平均分第一夺回来。 愿望是美好的,学生们的斗志是昂扬的。可是吧,宁蓁她下回考试总分上740啦! “……”摩拳擦掌的众人偃旗息鼓。算了算了,第一不要了,我们还是争取年级第二吧。 分科后的顾简时成绩还是那么出众,不管试卷难度系数多高,他的总分一直保持在740以上没下来过。宁蓁大多数时候还是740+的,偶尔低一点。 不过不是失手,是改卷的老师有意压分。不针对她,全年级都这样。但就算遇上压分,她的成绩也没下过730分。 成绩逐渐稳定下来的宁蓁与顾简时活成了学校的传说。每次提起其中的一个,另外一个自然而然的也会被人想起。那些觉得好玩的同学还给他们俩取了个合称,叫“文理双煞”。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尔敢仰视,取你狗头。总结一句话,惹不起惹不起。 当然这些都是玩笑之言,就是感慨一下他们俩成绩太稳,牢牢霸占着年级第一的位置,没有给其他人一丝一毫上位的机会。 而宁蓁听到自己多了这么个称号,顿时哭笑不得。她用手肘碰了碰顾简时的胳膊,仰着脸问他:“你不觉得这外号怪怪的吗?” “不觉得。”顾简时推着新买的自行车,眼神示意宁蓁坐上来。在女孩儿扒着他的腰坐稳后,抡着大长腿骑车从学校门口回家。 不管是什么双煞、双雄、双杰,只要他们的名字能够排在一起,他就觉得很好。 重新坐上自行车后座,不用再靠两条腿跑着回家的宁蓁感动得快要哭了。她没再纠结外号的事,揪着顾简时腰间的衣服,心里美的冒泡。 平淡又充实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没多久就到了顾简时的生日。那天正巧是周末,宁蓁很早就准备起来。她偷偷摸摸在家里按照网上的教程做了一个小蛋糕,成品不如店里卖的精致,好在还能看得过眼。 生日礼物是她前段时间去离家挺远的一个佛寺里求的平安符。宁父一个,顾简时一个。黄橙的符纸叠成小三角,而装平安符的福袋是她自己做的。 长寿面是宁蓁煮的,用的就是超市里几块钱卖的干面。加了两片绿油油的青菜,上面还放了一个煮鸡蛋。跟正经长寿面沾不上边,吃的是个心意。 在天色渐黑后,宁蓁让顾简时在卧室里等着自己。而她则悄咪咪溜出了门,把藏在自己家的小蛋糕端了过来,在门口点燃蜡烛才推门而入,自配音效:“十六岁生日快乐!” 黑暗中,顾简时神情一滞,精致的眉眼柔和起来:“谢谢。” 小蛋糕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瞧着怪可爱的。蜡烛吹灭,卧室有那么一瞬间陷入暗色。台灯一开,眼前有了光亮又不至于刺眼。 “生日礼物。”宁蓁将握在手里的福袋递到少年的跟前,脸上醺了点绯色:“是个平安符,希望你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的。” 手指摩挲着针线蹩脚的福袋,顾简时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面庞在暖色的灯光中微扬:“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么?” “生日愿望也能说出来嘛,会不会不灵验啦?”宁蓁整张脸上写满了“特别想知道”这几个大字,可是又顾虑说出来会不灵了,毕竟别人都说生日愿望不能说出口的。 “只要你愿意,它就不会不灵。”顾简时勾了宁蓁的手指捏着,歪了头看她:“我希望每年的生日,我们都能一起度过。” 闻言宁蓁睁大了眼睛,咽了下口水。少年笑容绮丽,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暖暖的体温通过肌肤贴了过来,一双眼定定地将她望着:“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宁蓁飘忽的眼神在四处瞟了瞟,最终落回少年的身上。她抿了唇,语气还是坚定的:“能。” * 高二开始,顾简时忙起来了。他报了竞赛,打算走竞赛保送的路。目的性很明确,他是冲着保送高校去的,什么“能够去见识一下就很好了”并不在他的想法之列。 拼命地刷题、练题、总结经验,顾简时近乎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宁蓁学的文科,与顾简时计划不一样,她是打算参加高考的。于是在顾简时埋头刷那些竞赛题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写别的卷子。 不同的过程,目标都是一样的,为了更好的未来努力一把。 在高二下学期,顾简时以优异的竞赛成绩成功被高校的老师注意到,好几所高校向他抛来橄榄枝。知道宁蓁想去京市,顾简时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京市大学,签下了同意保送的协议。 顾简时这边尘埃落地,一到高三就是宁蓁的主场了。她的心态在一次次摸底考试中越来越稳,每次考试的分数总能让老师们觉得安心。 最后的高考,顾简时陪着宁蓁参加的。最高兴的莫过于学校的领导跟顾简时那个班的老师了。宁蓁与顾简时都是状元预备役啊,而且还是一文一理,没有冲突。 不需要超常发挥,就正常水准来说,他们争夺全省第一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要是两人真把文理科的状元都收入囊中了,这件事他们学校能拿出去吹一辈子。 抱着这样美好的期盼,学校的领导与老师们等啊等。等着高考完,又数着出成绩的日子。那焦灼的状态比学生本人还要更甚。 高考完的宁蓁一下空闲了下来,就去宁父面馆里帮忙。竞赛所得的奖金,再加上高三做家教的兼职所得,顾简时已经存下了一笔钱,足够让他交大学的学费外加各种生活费的开支。 短时间没有金钱短缺的烦恼,顾简时也放松了些,跟着宁蓁去宁父的面馆帮忙。学校报喜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接电话的是宁父。当时他正炒着菜,锅里油爆得啪啪响。他往外走了几步,才勉强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 捏着手机的黄老师激动得双手颤抖,唾沫星子差点喷了坐在对面的老师一脸。他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几颗大白牙:“是宁蓁同学的爸爸吗?我是她班主任。高考成绩出来了,宁蓁查分没有啊?我这边查到她考了739分,没意外的话,基本就是文科省状元啦!” 黄老师的话还没讲完,顾简时的班主任忍不住了,一把将电话夺过来,笑得脸上都是褶子。他也是想跟宁父说顾简时成绩的,745分,理科状元预定。 家长联系方式那里,顾简时父母的联系电话早就更换成了宁父的。这一个电话不需要拨打两遍,直接一下就说了。 接完电话的宁父露出茫然的神色,呆呆地站在面馆门口,像是受了刺激一般。老顾客吓一跳,想到今天是高考出成绩的日子,他又了然。 多少家庭今天鸡飞狗跳的,不就是因着孩子的成绩不理想嘛。不过听说老板的女儿平时成绩挺好的啊,没想到这高考最后一哆嗦考砸了,也是很令人唏嘘了。 拍了拍一脸怀疑人生的宁父的肩膀,老顾客叹口气,安慰道:“想开些吧,反正孩子尽力了就行。” “啊?”宁父一双小眼睛迷茫地看着安慰他的顾客,还没说话又听到这顾客问他孩子到底考了多少分,能把他打击成这样。 宁父抓了抓掩在帽子中的头发,扯了下嘴角:“740左右。他们老师说,基本是文理科状元预定了。” “咳咳咳嗝。”老顾客被一口面汤呛到,眼里泛起了生理性泪花:“你说啥?” 啥玩意儿?我以为你被打击到了,结果你是惊喜到脸上麻木了是吗?? 自此后,小面馆越发声名远播了。它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面馆了,它进化了,被好多人叫做“状元面馆”,状元吃了都说好的面馆。 当然这羞耻的宣传语不是宁父想的,是那些老顾客自娱自乐讲出去的。偏偏那些家长很相信,考前必定要带自家孩子来吃一碗面,说是沾沾状元的喜气。 这种尴尬的事情传到宁蓁的耳朵里,她只当作不知道,否则脚趾都要抓出一座四合院了。填了志愿后,她与顾简时出门游玩了一趟。离家不远就在隔壁市,跟的旅游团,来回三天。 等他们回来,顾简时第一次带着宁蓁去了市二院,也是精神病医院,去看望疯了的顾父。只隔了铁窗遥遥望了一眼,医院的人说他有伤人倾向,不让顾简时与宁蓁靠近。 出了医院门口,宁蓁察觉得到顾简时的心里真的放下了。压在少年心头那么长时间的大石头终于破裂,阳光照了进来。 已经成年的少年在人前大大方方牵住宁蓁的手,漾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宁蓁被第一志愿京市政法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宁父眼眶都红了。张罗了一桌子好菜,说要为宁蓁与顾简时好好庆祝一下。 在八月二十多号临行前,宁父做了些卤味封了真空包装,放在宁蓁的行李箱里,让她在车上吃。京市很远,坐火车得两天两夜才能到。不过有顾简时陪着,宁父没什么不放心的。 眼里有些湿润,宁蓁给了宁父一个拥抱。她想在京市发展起来后,一定要把宁父接过去一起住。 上了火车,宁蓁捏着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在未分班之前的班级群里找到林雪的QQ,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提醒她云华路一带不安全,最好不要单独往那边去。 云华路是宁蓁丧命的地方。那里住的人少,连个照明的路灯都没有。一到晚上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据说还闹鬼。 那时林雪好奇心重且胆大,到了晚上偏要拉她经过那条路。说她开着直播,要带直播间的小伙伴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鬼路。 谁知鬼影没见着,倒是撞见了一个尾随的变态。直播的手机摔在地上碎了屏,林雪惊慌之余把她推了出去拖延时间。 重来的时光里,她疏远了林雪,但腹部撞在刀尖上的痛她一直记得。没有原谅,没有释然,她还是那么地讨厌林雪。 可是她又做不到明知死亡会发生而什么都不做。隐约记得那个变态就是这段时间出没的,那会儿她订的八月末的车票,还没坐上去京市的火车。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得到回复。宁蓁将对话框删了,不再念着这件事。已经提醒过林雪了,至于对方会怎么选择,那不是她能左右的。 能避开灾祸是幸运,若重蹈覆辙,那是命。 坐在车上的宁蓁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掠过。她想,自己也不是那么的善良,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去挽救林雪的性命。 一句轻飘飘、毫无根据的提醒,会相信的人少之又少吧。 果然,还没下火车,宁蓁就刷到了当地的新闻。说某准大专女生走夜路被陌生男子尾随,腹部被捅了一刀,伤口很深。幸好那会儿有人经过,把人送到医院急救。 人是救了回来,就是伤到了身体的重要器官。以后身子孱弱不说,还长年断不了药,寿命颇有折损。 心里沉甸甸的,宁蓁呼出一口气。顾简时就坐在一边捏着她的手,瞧她脸色疲惫便让她睡一会儿,等到站了再叫她起来。 少年的手热乎乎的,握着让人很有安全感。宁蓁躺在下铺,没多久睡着了。 大学的生活与高中全然不同,丰富多彩又处处充满选择。自由多了,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全靠自己的自觉。 宁蓁与顾简时没有被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迷眼,除了上课、参加社团活动,空闲时间就相约图书馆。既是学习,也是约会。 他们在一起了,在大一那个情人节顾简时表的白。没有浪漫的玫瑰花,也没有什么烛光晚餐。顾简时穿着款式简单的休闲服站在树荫下,送了宁蓁一捧棒棒糖扎成的花。 宁蓁眼睛弯成了月牙,接过棒棒糖花束,踮着脚在少年的侧脸轻轻地亲了一下。那个瞬间,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是甜丝丝的,就像棉花糖。 在宁蓁读大学的第二年,宁父给她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半天,说同小区的刘阿姨经常来他面馆里吃面,问宁蓁觉得刘阿姨怎么样。 对刘阿姨,宁蓁还是有印象的。是个小学老师,很受学生们的喜爱。丈夫在好几年前就去世了,没有留下子女。每次见到宁蓁都眯着眼睛笑,还会给她塞糖吃。 宁蓁对刘阿姨的印象很好,也清楚宁父这么问她的原因。人老了,子女没有办法时常陪在身边,找个伴总是好的。她对此没有意见,甚至大力赞成。 没有领证,也没有祝酒,宁父就是跟刘阿姨搭伙过日子。刘阿姨也是这个意思,觉得领证没什么必要。都一大把年纪了,平时相互照顾,要是哪天觉得这伙搭不下去了,直接散了便是,不存在任何纠葛。 这是两个长辈商量的结果,宁蓁自然是尊重的。假期与顾简时回去,四人一起吃了顿饭。 大学毕业季,顾简时没有选择继续深造,在收到的多张offer中挑了一家国企。毕业就入职,见习期年薪十万起步,正式转正后待遇会有一个质的攀升。 而宁蓁选择了继续读研,同时进了京市顶尖的律所实习。研究生毕业,她留在了实习的那个律师团队,主攻解决国际商事纠纷。 宁蓁工作稳定了后,顾简时正式跟她求婚。宁蓁答应了,婚期定在两个月后。他们头一天领证,第二天举办准备已久的婚礼。 从幼儿园到大学,从校园到职场,他们彼此陪伴着度过了二十多个三百六十五天,并且未来也不会分开。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他们俩是注定百年后要合葬在一起的。生同衾死同穴,大概也就是如此。 那一年,宁蓁与顾简时都是二十六岁,他们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一家人。 * 这是顾简时跟着舅舅回京市的第三年,他读高三了,再过几个月就面临着高考。到凌晨睡觉前,他习惯性拿出手机,看着那条躺在收信箱里的短信发呆。 这条短信是两年前收到的,发信人标注是“小尾巴”。他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又想不起这到底是谁。 他的记忆有些混乱,好些过往的事情都忘记了。舅舅说那是他受了心理创伤,接受催眠导致的结果。总之不是什么坏事,会忘记的人与事都是不重要的。 仔细琢磨着,他觉得这话说的挺对,便没有再纠结。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条短信他一直没删。换了新手机,换了新的联系方式,这个有些裂痕的旧手机他还保留着,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 后来他目睹了一场车祸的发生,小轿车撞了行人,地上血流一片。那猩红的颜色一下子刺激到了他的记忆,顾简时零零碎碎想起了好多被尘封起来的事。 那一摊的血,死不瞑目的母亲,发疯的父亲。还有,他的小青梅宁蓁。 忆起往事的顾简时情况非常不好,甚至比以前还要严重。吃不下饭,呕吐,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血红色,还有顾母瞪得大大的那双眼。 饱受折磨之下,他产生了强烈的轻生念头,伴随着严重的抑郁。二度催眠已经没用了,看心理医生也没多大的效果。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吃药,但不见好转。 对这世界没什么眷恋,他就是思念宁蓁了。当初心中太过恐慌与惊惧,他选择了仓惶逃走,远离那个噩梦发生的地方。以为走了,一切都好了。 然而他并没有好起来。 远在京市,他见不到宁蓁。时隔两年多没有联系,他害怕宁蓁已经不记得他了,连一个远程电话都不敢打回去。 疯狂的想念与严重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下,他想做一点能够让自己开心一点的事。他开始写生日贺卡,从他缺席的那一年写起,写到了宁蓁一百岁的生日。 这里面带着他最真诚的祝愿,他希望宁蓁健健康康,活过一百岁。 他还搜罗了一些小玩意儿,是宁蓁以前喜欢的。就是不知道分别了两年多,这姑娘的喜好会不会产生变化。 但他私心是希望没有的。他希望宁蓁还是记忆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最好,还能记得他。 将自己这两年存的钱打了过去,小礼盒打包送到快递站。做好这一切,顾简时安心了。在高考成绩出来后,他选了个万里无云的日子站上高楼。 这里平时很少人经过,这样他掉下去不至于砸到别人。 在楼顶吹了会儿风,他静静地望着远处像蚂蚁般大小的车辆与行人。手指动了动,鼓足勇气给宁蓁发了个消息。这两年多来的第一条消息,也是最后一条。 短信界面显示发送成功,他笑了笑,解脱似的从楼顶一跃而下。 砸在地上大概是痛的,他的意识一下子模糊不清,世界一片黑暗。 “顾简时,你还好吗?” 再次睁眼,顾简时看到宁蓁端着一碗粥推开了他的卧室门,眼神担忧地望着他。 这是十五岁的自己,还没有离开宁蓁去京市。顾简时心里狂跳,酸楚、痛苦、震惊交杂在一起,他紧紧地抱住跟前的女孩儿,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他说:“小尾巴,我没有家了。” 我只有你了。 索性你未曾抛弃我,在黑暗中做了我的光。 第28章 小明星是草精(1) “我可以”…… 外边艳阳高照, 一声声蝉鸣划破空气,稍显聒噪。而教室里则安静一片,除了笔尖触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便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紧张的考试氛围维持了一个半小时,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掐点走了进来,手指弯曲敲在靠近大门的第一张桌子上, 镜片反着光:“时间到了,考试结束。请同学们回去等通知, 成绩最迟明天就会出来。” 井然有序地交了考卷, 三四十个学生陆续离开考场。有的愁容满面, 有的胸有成竹, 跨出考场大门就开始对答案。 “医院急救电话是多少来着?” “110嘛,这你都记不住, 果然是金鱼脑子,记忆不超过三秒的。” “胡说!我明明是锦鲤精,才不是金鱼!”被说的那个少年竖着眉毛反驳, 下一秒忽地垮了脸:“完了,我写成119了。” “不是110也不是119, 是120啊!还好意思说别人, 你这狗熊脑子也不比人家金鱼强啊。” “我不是金鱼, 是锦鲤锦鲤锦鲤!” “金鱼跟锦鲤有什么区别嘛, 不都长得差不多?” “呸!我比金鱼大!”少年急得脸都红了, 张牙舞爪地解释。 “哦~”旁边的妖精闻言笑得意味深长, 目光扫了扫少年的小身板, 斜着眼问:“哪里大?” “哪里都大!”少年自信地扬头,脸上写满了桀骜不羁。 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挂在空中的太阳,金钱茫然地站在这群插科打诨的男妖精旁边, 竖着耳朵听他们对答案。在他们谈论到哪里大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耳朵被室友捂住了。 风情万种的室友将她拉得远远的,这才对着那群笑嘻嘻的男妖精啐了口:“也不看在什么场合就乱开黄腔,教坏小孩子怎么办?” 耳朵被松开的那刻,金钱看了看这位漂亮的食人花姐姐,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面上天真:“沉鱼姐姐,锦鲤真的比金鱼要大嘛?” “……”沉鱼倒抽一口冷气,捏着金钱白净的小脸,神情严肃:“以后不要在雄性面前谈论大不大的问题。这是一个禁忌,否则的话,会被吃掉的。” “!”金钱立马捂紧自己的嘴,眼里都透着惊恐。 她一点都不想被吃掉,想一想都觉得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偏她还做过一个这样的梦。时隔太久,她分不清是不是梦了。就记得自己刚生出灵智那会儿被一只饿得发晕的兔子给啃了,红红的眼睛,那牙齿可真利。 知道这个才一百来岁的妖精幼崽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沉鱼松了口气,绷紧的面色缓和了些,摸着金钱的小脑袋:“都中午了,去食堂吃饭吧。我还有些事,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沉鱼摇曳生姿地走了。考场外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金钱蜷着脚趾在那儿站了会儿。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去食堂后心情悲痛得干了三碗饭。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这儿管吃管住,不用饿肚子,还不怕风吹雨淋,连床铺都是软软的。 可是不行,考试合格的妖精都是要出去独自生活的。 特殊部门的监测网遍布各个角落,每只妖精即将化形那阵子都会被接到这里。避免普通人撞见化形现场受到惊吓,当然也是出于保护妖精们的考虑。 被接到这里的妖精化形后需要接受特殊部门的培训,组成临时课堂教一些在人类社会生活会用到的常识,还有一些必须遵守的规则。比如不能随便现出原形吓人,不能任意使用妖法。违者被抓到,会受到惩罚,严重的还会被关到监狱。 经过约莫一个月的培训,就要接受测验考试,也称为毕业考试。考试合格的妖精代表已经具备了在人类社会生存的基本常识与认知,那就可以领一张通行证,也是人类社会的身份证。 有了这张证明,就是合法公民了。可以跟人类一样找工作,学习,做任何不违法的事。 金钱是在化形的前两天被接到这里的,跟她同一期接受培训的有三四十个化形不久的妖精。她是其中妖龄最短的,只有一百零三个月,这还是从她生根发芽的时候起算的。 跟她住一个寝室的沉鱼姐姐是朵特别漂亮的食人花,三百多岁了。听说真身可沉鱼落雁,令别的花羞于绽放,因而她给自己取名叫“沉鱼”。 名字是行走社会不可缺少的,每只妖精都要有属于自己的名字。金钱对名字没什么概念,分辨不出好听或是不好听。她的原形是一株金钱草,为了省事,她就取了前两个字。 金钱,有名也有姓。何况在人类社会中,金钱可是好东西啊,能够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作为一只金钱草精,她没有什么大的愿望,就希望人如其名。 金钱滚滚来,笑口乐开怀。 考试的结果当天下午就出来了。认真学习的金钱取得了满分的好成绩,沉鱼扣了几分,但也远超出合格线。确定了明天就会离开,拿到成绩单她们便回宿舍收拾自己的东西。 沉鱼的物件要多一些,有什么口红、包包之类的。这是培训期间她托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从外面买回来的,虽然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钱。 相比之下,金钱就没物品可收拾了。除了一只干饭的碗,她的桌上空空如也。这只碗还是食堂的工作人员见她喜欢,让她直接端走的。 揣了身上唯一的财产,领了印着自己名字的通行证,金钱雄赳赳气昂昂走出了特殊部门。但望着外面车水马龙,一片繁荣的景象,她又陷入了迷茫。 汽车的鸣笛声、过往行人的交谈声传入耳,眼前的世界那么陌生,接触到的东西都让金钱惶恐不安。漫无目的走了好长一段路,她的脑袋逐渐耷拉了下来,觉得自己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偏偏她肚子又饿了,餐店里的香气飘得老远,顺着流通的空气钻进她的鼻子。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她那不争气的肚子发出一声肠鸣。 想吃,没钱。 痛苦地抱着自己干瘪的肚子蹲在角落,金钱又想起了在特殊部门培训那阵子不愁吃穿的生活。那样的好日子,她再也过不了了,想想都忍不住掉眼泪。 精雕玉琢的小姑娘捧着一只大碗蹲在角落,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见者伤心。有一对路过的中年夫妻看金钱可怜兮兮的,就从皮夹里摸出一张红票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盯着自己手里的红票子看了眼,金钱认得这是钱,还是一百块钱,省一省可以吃好多顿饭。 她仰着小脸眼神困惑,把红票子又还给了那对好心的夫妻,说话糯糯的:“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那对夫妻一听乐了,笑着道:“小妹妹,早些回去吧。外面天热,担心中暑。” “我没有地方去。”金钱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觉得这天是有点热。 妖精有群居也有独居的。金钱就是一株草,生活在周围的其它花花草草都没有开灵智,只她气运好,侥幸化为人形。她土生土长,没有家人,自然也没有去处。 惊疑地看了看金钱,那对夫妻对视一眼,没说话。面容和蔼的妇人见金钱不肯要钱,于是拐进了旁边的超市,过了会儿拎了袋吃的出来:“吃点东西吧。” 没管金钱肯不肯要,那对中年夫妻放下购物袋就牵着手走远。金钱望着他们的背影追了上去,小手攥着一棵金钱草:“清热解毒的,是谢礼。” 经过她手的金钱草比一般的功效要好,尤其治疗蛇毒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不仅如此,沾了灵气的金钱草煎水喝,还能补气养颜。 还了谢礼,金钱哒哒往后跑。抱起这两个好心人送给她的吃食,舔巴着嘴拆了一个面包,慢吞吞吃起来。吃完喝了几口矿泉水,尽管没填饱肚子,好歹没那么饿了。 将自己的大碗跟这些吃的放在一块儿,金钱摇晃着脑袋开始愁起了自己的生计问题。她不会什么手艺,也没有文凭,不知道能找个什么工作赚钱。 分开之前,沉鱼姐姐说她要闯荡娱乐圈。娱乐圈是什么圈,金钱没在培训课堂上听过。只是看沉鱼信心满满又向往的样子,应该是个很好的地方吧。 叹了口气,金钱没再想这个事了。她顺着长街往下走,饿了就吃个小面包。夜幕渐深,她在天桥底下歇了脚。想着晚上又黑还没人,就化了原形把自己扎进土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蒙蒙亮金钱就醒了。化成人形后,又开始了找工作的一天。她想去建筑工地搬砖的,一天170块钱,包吃午饭。但人家不要她,连砖都没碰到就把她劝走了。 她又找到一家餐馆做服务员,负责点菜上菜。工资也是按天算,一天才八十,做满半个月才能要求结算。而且吧,还不包吃饭。 跟建筑工地搬砖比,这服务员的工资太低了。可金钱缺钱,还是去了。 在上班第一天,她听到有客人大声地打电话,面上的表情气急败坏的。耳朵好使,那些话一字不漏地让她听着了。越听她眸光越亮,内心蠢蠢欲动。 一天五百块钱啊,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可以! 见那秃顶的男人啪的将手机摔在桌上,嘴里骂骂咧咧的。金钱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挪到他身边,唇角抿了抿,尽量拿出自己最温和的笑:“那个,需要帮忙吗?” 话是这样问的,然而她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仿佛在说“选我选我,我可以”。 第29章 小明星是草精(2) “没钱买”…… 刘三就是个帮剧组跑腿儿找群众演员的。哪个剧组需要多少群演、有什么要求都会发过来, 他接单后就开始招人了。 每个像他这样的小头头都会建立属于自己的群演微信群,有单就发到群里,让群友自己报名。报上来的他再按照要求筛一筛, 就领着人去剧组报到。 一般的群演就是跑个龙套, 演个背景板路人、不露脸的小兵或者众多死人中的一个。好不容易他接到一个能够露脸的单子,这原先定下的那人突然出疹子了, 脸上红了一片。 这哪里还能露脸,不得把人吓着? 偏生那姑娘觉得这机会难得, 不愿意错过, 就瞒着这个消息一直没讲。拖到现在马上要进剧组拍了, 突然来个电话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出了疹子。打点滴两三天了, 脸上非但不见好,还更严重。 下午就拍了, 吃个午饭的功夫他到哪儿去找个符合要求的人啊,一时间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这个群演的戏份不多,露脸还有几句台词, 是个有两三分钟镜头的女炮灰。本来按这要求找也不难,偏那部剧的导演眼叼得很, 要求这炮灰貌美、气质楚楚可怜。 如果是个大制作这个角色肯定会走流程招正经演员来演, 可它不是, 就是个小导演执导的小成本廉价网剧。搞笑宫廷戏, 讲女主与装傻的傻王爷拜堂成亲后从欢喜冤家, 携手一步步迈进权力中心, 最终君临天下、帝后同心的故事。 而这个女炮灰就是宫里的一个小丫鬟, 恋慕权势就想攀龙附凤,趁着新帝醉酒就爬上龙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女主发现,赐了杖毙。 此情节想突显女主性情的转变, 表明她已经从当初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慢慢成长为一个有手段、有心计的皇后。 剧本比较粗糙,男女主的演员也是新人,没什么作品傍身。就这样一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剧组,那些有点名气的演员连客串个镜头都不会愿意。 别提这种人设不讨喜,又没什么戏份的炮灰了。新人里没人愿意接的,嫌弃混不了个脸熟,拿到手的钱还少。没办法,这个丫鬟的角色就放给了群演。 五百块钱一天,包盒饭。当然,这么点戏份也拍不了一天。 定好的人来不了,刘三正着急上火呢,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自己身侧响起。他嚯的一下抬头,好家伙,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姑娘瞧着约莫十六七的样子,圆啾啾的眼睛,瞳仁还是琥珀色的。鼻梁高挺、嘴巴小巧,淡粉的小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脸型圆圆的像苹果,不是娱乐圈里流行的那种锥子脸。 不过吧,与这五官组合起来就是莫名的好看,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那些小朋友都会喜欢的类型。换言之,老天赏饭吃啊! 此刻的刘三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觉得天助我也。匆匆结了帐,就欢天喜地领着金钱跑去了剧组。 天气热,男女主的亲吻戏又一直过不了。不仅是导演,连两个演员自己都心浮气躁起来,躲旁边的遮阳伞避阴凉去了。 刘三就趁着这会儿空闲把人交给了剧组,脸上挂着完成任务的笑容,一嘚一嘚走了。到了剧组的金钱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等着,等男女主大婚那场戏一过,就跳着拍小丫鬟爬床那段。 快到她的部分了,妆化老师将戏服塞到她怀里,指了一边的换衣间示意她把衣服换上。金钱接了戏服,钻到那个临时搭建的简陋换衣间。 适逢饰演男主的那个新人演员走过来,想补一点妆。正好撞见金钱穿着宫女装,撩开门帘那一幕。当下哦豁一声,围着金钱绕了一圈,啧啧着嘴:“这妹妹我曾见过的。” 紧随其后而来的女主演员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化妆台前,讥笑道:“当自己宝哥哥呢,见着漂亮妹妹都去撩一下。贱不贱呐?” 这两人是电影学院大四在读生,还是同一个班级的。彼此之间太过熟稔,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不过这女生的确有些不满,不是针对金钱,是对导演的。 找一个这么漂亮的群演来演宫女,把她这个女主的脸搁哪儿?心里有想法,她就去找导演说了。这导演跟着过来看了下,眼里又是惊喜又是惋惜。 惊喜的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居然愿意来演一个炮灰,惋惜便是觉得金钱出现得太晚了。早那么一两个月被他发现,这剧的女主角他还能找别人吗? 小网剧嘛,剧本、演技都不是最重要的,主角有张好看的脸蛋比什么都管用。流量当道的时代,观众们就好这一口。 可惜归可惜,导演并没有听女主角的话,将金钱换掉。开玩笑,美女有一个是一个,谁也不能走。到时候播出就算被吐槽宫女比女主好看也没事,就怕剧播完了一点水花都没掀起。 全程懵滞的金钱就上了点淡妆,拍了她的第一场戏。 其实她并不能很好的理解自己在做一个什么样的事情,演戏又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工作。她只需要跟着导演的指示做就好,最后收工,拿钱走人。 剧组下午的戏拍完已经是六点了,金钱捧着晚餐的盒饭吃得欢快。刘三过来看了一眼,拿出手机想跟她加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继续合作。 “我没手机。”金钱有些不好意思地抠抠手,理由很充分:“没钱买。” “……”刘三惊诧地看着她,要不是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了真诚,他都以为这姑娘在驴自己了。 这年头谁不是人手一个手机,稍微有点钱的还人手两三个呢。然而还真的有人穷得连个千百块钱的手机都买不起,刘三震惊之余,对金钱又多了几分同情。 没能扫到微信,他有些遗憾。从裤兜掏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金数了五百出来,交到金钱手里:“这是你的报酬。” 双手颤抖着接过五百块钱,金钱感动得眼眶湿润。这是她凭自己的劳动赚到的第一笔钱,整整五百块!可以买好多个面包! 不是很明白这姑娘对着五百块钱郑重其事的样子是为哪般,刘三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问她:“你没有手机太不方便了,以后再有这样的兼职都没处得消息。” “你可以到天桥那边找我。”金钱报了个那边看到的地标,腼腆的笑:“我很便宜,经常合作还可以打折的。” “……”刘三一脸怀疑人生的走了。 他当然不会去天桥那边找金钱,那边太远了。还有便是群演而已,大多剧组除了性别没什么要求。他在微信群发个消息就能找好多个,干嘛自虐地跑那么远去找人? 这么大热的天,在空调房吃冰西瓜、看看电视不爽吗? 处于兴奋状态的金钱一点不晓得刘三心里的吐槽,她将新得的五百块钱小心翼翼揣进自己的衣兜里,末了还用手把衣兜按得紧紧的,唯恐这笔不小的财产掉出来。 在回天桥的路上,闻着霸道的饭菜香气,她觉得自己肚子又饿了。脚下飘飘地进了一个家常菜小饭馆,点了一份麻辣香锅,还有一碗凉糕。 不太能吃辣的金钱额头冒了汗,连着惯了两杯茶水,嘴唇红艳艳的,跟抹了口红一样。尽管很辣,不过吃着很带劲。将锅里的配菜全部吃完,她挖了一勺红糖凉糕放进嘴里,顿时快乐得眯起眼睛。 冰冰凉凉又甜丝丝的。凉糕真是太好吃了,等她赚了大钱一定要一口气吃十碗,天天吃! 化成人形的小妖怪身体消耗的能量多,但金钱这种贼能吃还不挑嘴的属少数。尤其她还是草系妖精,这情况就更少见了。 只能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一定会给你留一扇窗。像金钱这样脑子不太聪明的,就有了一个铁打的胃,妥妥的大胃王啊。要是去做吃播,肯定横扫吃播界,前后无敌手。 然而现在的金钱还不知道吃播是个啥。倘若她晓得这世上还有光吃就能赚钱的职业,她一定会瞪圆了眼睛,幸福得满地打滚。可她不知道,因而白白错失了一个赚钱的机会,吃播界也少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吃过饭的金钱晃悠悠回到天桥底下,消了会儿食等到天黑,又变成一棵草把自己种在了土里。 后面几天没等到刘三来找她,金钱就出去转悠了。她去那个拍戏的影城碰运气,想找份跟上次一样的兼职,可惜那边没有剧组临时需要群演。 手里有一点点钱不至于饿肚子,她干脆就在这个城市四处转了转。靠着两条腿走过电影院、美食城、小吃街,还去大学城溜了一圈。 在大学校园里碰到有剧组在拍戏,她就站在旁边看了看。对电影、电视、话剧等娱乐方式有了新的认识后,她知道这剧组是在拍一个青春校园剧。 围观的人不少,有些是本校的学生,有些是演员的粉丝,还有跟她一样纯粹来看热闹的。好些人举着手机在拍照,行为举止狂热,而两手空空的金钱夹在中间明显不合群。 这会儿刚拍了一场戏,女三号的佟雨在中场休息。身边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帮她打伞的打伞,擦汗的擦汗,还有助理忙前忙后帮着扇风、递水。 而拿着个小风扇的佟雨撇着嘴,跟一边的男主饰演者林森抱怨:“好热啊,到底还要拍多久?我想到车里吹空调了。” 被拖后腿重拍了好几遍的林森心情本就烦躁,听佟雨娇嗔的埋怨这脸上又黑了一层,瞥了她一眼没说话,顾自坐在一边的小马扎上,拿着剧本翻看。 “切,装什么装?”见林森给自己甩脸子,佟雨火气蹭的上来。顾忌旁边有那么多人围观,她没大呼小叫,尽量压着面上的不虞,在心里将林森骂了个狗血淋头。 作为金主力捧塞进来的女三号,在这剧组还没有人敢给她没脸的。导演尚且客客气气,林森一个空有一张脸的爱豆,不晓得跟她横什么? 冷哼了一声,佟雨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了,招呼自己带来的化妆师再补补妆。 另一边正在看拍摄回放的导演这紧蹙的眉峰就没下来过。半晌他叹了口气,让一起观看的副导演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副导演斟酌了下自己的语言,委婉指出:“佟雨本来就与女三号乖乖女的形象不符合。这烈焰红唇大浓妆一化到脸上,就更看不出清纯乖巧的模样了。” 是这样啊,导演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一开始资方要把佟雨塞进来他就不同意,可是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让佟雨演女一号,是他最后的倔强。 本来呢,佟雨面相稍显刻薄,演女四那个肆意张扬的恶毒女配是刚刚好。不管演技怎么样,至少外在形象是符合的。可佟雨不乐意,觉得女四人设不好,就看上了傻白甜的女三号。 女三号是男主的妹妹,设定就是乖巧可爱的小天使。助攻男女主解除误会在一起,帮助爸妈解除多年的心结,陪伴着出了车祸折了腿的好朋友重拾梦想,重新站上芭蕾舞的舞台。 人设是好啊,没拍摄完导演就能预料到这角色肯定会吸粉。但是再好的人设也得找对适合的人才能诠释。就佟雨这样硬气的外貌、差到令人心梗的演技,别提圈粉了,不被喷都是网友嘴下留德。 原先打算将就一下的导演实在忍不了,走到拿着小镜子还在涂口红的佟雨跟前,深吸口气才没动手把她镜子扔了:“这段戏还是不行。佟雨,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把你脸上的浓妆卸了,不要把自己化得跟个流水线上包装出来的产品一样。” “你的这个角色是个乖乖女,不是个随时准备来一场艳遇的女郎。你这嘴涂得这么红,眼线假睫毛都弄出来了,到底有没有认真研读剧本啊?” 导演也是快要被逼疯了。他就是拍青春校园剧出名的,跟那些名导没法比,可在业界口碑还算良好。 他执导的校园剧不会出现打胎、小三撕逼这些狗血,以爱情的朦胧,亲情、友情的温馨为主,讲述一群少年人有哭有笑的成长故事。 主打温情,选角也很贴近角色,还是有很多观众买账的。每回剧一播出收视率很抗打,因而不愁没平台购买。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口碑,导演并不想毁在佟雨的身上。哪怕冒着得罪资方的风险,有些话他也必须说出口。 “乖乖女怎么了?难道抽烟喝酒烫头化浓妆的就不能是乖女孩了吗?”佟雨睁大了眼睛非常不服气,立刻回呛了导演一句。 “……”导演要抓狂了。 这他妈是一回事吗??现实是现实,演戏是演戏。我就是要演员呈现出来的女三号是个从内到外都是典型乖乖女的形象! 导演喉头卡了一口老血,忍着飙升的高血压再说了一遍:“剧组的妆发师过来,把佟雨脸上的妆卸了,化个淡点的重新走一遍。” “我不卸。”佟雨啪的将小镜子丢到一边,硬刚导演:“你就是看我不顺眼,非得鸡蛋里挑石头。这女三,我不演了!” 她看上的本就是女一号,屈尊降贵演了女三,这导演还挑三拣四、处处刁难。不就是一个校园剧嘛,当谁稀罕似的。 拎上自己的手提包,佟雨高跟鞋踩得噔噔响。在助理还没反应过来前就走出片场,钻到保姆车里了。 一进到车里吹上冷气,佟雨拿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想跟自己的金主哭诉在剧组受到的委屈。 她想的很好,先把委屈的姿态做足了,让金主给导演施压。最好能够把女一换给她,若是不行,也得导演态度诚恳的来求自己,这样她才会考虑要不要回到剧组继续拍。 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电话响了几十秒那边才慢慢接起。佟雨正要开口,那边轻轻的喂了一声,说话的是个女人。 心中警铃顿时大作,她唰的一下坐直身子,尖着声音质问:“你是谁?周少的电话怎么会被你接起?” 电话那头的女人没吭声,拖鞋踏在地板的响声传来,接电话的换成了佟雨口中的周少。愤怒、憋屈充盈在胸口,佟雨没控制住跟周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那边的人直到她的怒吼声结束,才适时地发出讥诮:“咱们不过是钱货两讫的包养关系,玩腻了自然就换下一个。你真把自己当我女朋友了,还质问我?” “我乐得捧你,你就是小仙女。我玩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好聚好散,给自己留点脸面不好吗?” 啪嗒,电话被挂断了。 佟雨慌了神,再想打过去,发现自己的手机号码已经被对方拉黑了。她在车上呆坐了一会儿,什么女三号、女一号都不想了,她现在只想挽回金主。 周少是个富二代,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是家里有钱有人脉,是佟雨能够接触到的人中最有背景的了。她大学毕业那年就跟着周少,至今已有一年半。 圈子里的人都说周少换女人如换衣服,往往没过三个月就把人甩了。佟雨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她跟在这男人身边早就超过三个月了。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周少对她很好。成套的衣服包包送到她的住处,凡是她看上的资源都会尽量送上来。连着担任女主角拍了好几部电视剧,还参加了几个综艺,但是佟雨没有火起来。 她不觉得是自己有问题,坚定地认为是没有碰上好的剧本。实力她有的,差一个大爆的角色而已。她一直等着这个角色送上门来,还没等到,被她视为后盾的金主先跑路了。 佟雨这边焦急上火,剧组那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走了好啊,走了就别回来。导演心里舒坦了,这可是佟雨自己辞演的,跟他们剧组没关系。这资方总不能把这事儿也怪在他们头上吧? 导演心里都想好了,就算佟雨后悔了要回来接着拍,他也不会同意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都把瘟神送走了,断没有让她回来的道理。 佟雨一走,女三的角色就空出来了。好在还没拍多少戏份,重新拍过也不费多少时间。就是这饰演女三号角色的人,令导演犯了愁。 剧组都开机了,再大张旗鼓地让人来试镜不太容易操作。他心仪的人选又进了别的组,不可能在两个剧组来回奔波。 在导演愁得皱眉的时候,编剧捅了捅他的胳膊,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往上一推:“你觉得那个女生怎么样?” 说着手往朝这边观望的人群中一指,视线落在短袖、七分裤的金钱身上。 “我在影城那边看到过她。”编剧回想了下,笑道:“是个有灵气的姑娘,我觉得她就是云糯本身。” 云糯是剧本中女三的名字。 第30章 小明星是草精(3) “小草精”…… 编剧并不是这个剧组御用的, 他是有人约稿就写,没人约稿就给自己放假那种。反正家里有几套房的人就是这么自信,一点也不愁赚不到钱。 那天他去影城是因为有个导演想约稿。那个导演本来是要自己过来找他的, 只是临时来不了, 刚好他又有空就直接去了趟。 谈妥后他就在影城转了转,碰巧看见金钱小学生坐姿乖巧等在一边, 眼睛盯着在走戏的演员。 那时他的心就跟着撞了一下,不是生起了非分的想法, 是他仿若看到了剧本中扁平的角色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女孩儿真的太乖了, 完全就是他臆想中的云糯形象。小小的一只, 眼眸清澈如甘泉, 懵懵懂懂的样子可太招人欢喜又心疼了。儿子已经上小学的编剧父爱爆棚,忽然觉得应该响应一下国家的号召, 将二胎闺女提上日程。 心情激荡的编剧鬼使神差地没走,站在原地看了会儿。他看到女孩儿换了宫女装,想着可能是要走戏了。怀着极高的期待等着, 结果这姑娘就演了个炮灰。两三分钟的戏份拍完就眸光一亮,跑到一边领了盒饭, 吃得像只尾巴缱绻的猫。 一看这剧组就没什么钱, 盒饭自然也不会有多豪华。但单看这女孩儿吃得香喷喷的模样,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吃什么鲍鱼海参呢。 肚子莫名饿了的编剧是想走过去跟金钱认识一下的。他很希望金钱能够参与到自己的剧本中演女三, 可是一想到难搞的佟雨, 他就犹豫了片刻。再抬头一看, 蹲着吃饭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编剧回归剧组后一直在遗憾没能跟金钱加个联系方式, 这个剧不能合作,说不定以后有合作的机会。不成想这机会来得这么快,佟雨自己辞演了, 这可真是个喜大普奔的消息。 一眼瞄见夹在人群中的小姑娘,看导演又正烦恼着,编剧就上前举荐人了。用不用是导演的事,但他还是希望可以给这姑娘一个机会的。是因为她跟角色极高的契合度,大概也是被那透亮的眼神击中了吧。 娱乐圈里混的人少有这么天真纯澈的一双眼,乍一看还挺让人动容。 顺着编剧手指的方位,导演在人群中看到了金钱。那个方位的人有好几个挤在一起的,他没有跟编剧确认到底是哪一个,一下就看中了穿得简简单单的金钱。 这女孩儿样貌精致,烂大街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会形同路人。不需修饰就很出众,看着乖乖巧巧的。 导演疑惑地看了眼编剧,心里犯嘀咕。云糯这角色该不会就是照着这女孩儿写的吧?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困惑,但导演忍住没问。 “外在形象是没问题,就是不晓得演技怎么样?”导演捋了捋生了胡茬的下巴:“你把人叫过来试试戏。” 人们总是有一个误解,认为演傻白甜不需要演技。其实这可太错了,要塑造一个惹人喜爱的傻白甜角色,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人设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关键还得演员给力。 周围的人有些躁动,其中还有戴着帽子挂着相机的人在各个角度拍照,神情兴奋地说什么“有料了”。金钱倒没那么大的反应,她就是奇怪女演员怎么突然气冲冲地坐车走了。 剧组暂停了拍摄。演员不走戏了,金钱有些兴致缺缺,打算走人。只是刚转过身,就有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跑到身旁,面上慈祥得仿若老奶奶:“小妹妹,接戏吗?” “?”金钱一头雾水。 剧组今天的拍摄因为意外中止,工作人员收拾了器具陆续闪人。被听说是剧组编剧的男人领到导演跟前,寻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这才开始交谈。 得知这剧组想找她试戏女三,金钱可太高兴了。她脑子里没有番位的概念,就是纯粹为自己又能赚到钱而欣喜。 试戏是过了的。云糯这角色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再没人比她更合适了。导演很满意,当即就把她敲下了。说到签合同,又问:“成年了吗?签了哪个公司或者工作室?” “成年了。”金钱的身份证都是随身带着的,她随手就从口袋中掏出来递给导演看了眼,而后又回答他后面一个问题:“签公司是什么?我不太懂这个。” 她对娱乐圈知之甚少,目前没有那么多想法,就是想赚钱。 想在娱乐圈混的人不懂得签经纪公司,导演诧异了一下。他没怀疑金钱说谎,毕竟在这事上说假话没有任何意义。然而他的惊诧没维持多久,就陷入了另一种恍惚的思绪中。 从身份证上看得出这女孩儿成年了,十八岁。就是这名字,太直白不做作了。谁都喜欢钱,头一回见到把钱作为自己名字的。主要还姓金。 金钱,一听就很富贵的感觉。 成年人有选择签约与否的权利,导演就没问别的了。打电话让工作人员多订了一个酒店房间,提供给金钱住的。剧组的演员都住在那儿,有什么事也方便找。 没慌着签合同,导演说要先解决佟雨的合同问题,就拿了剧本让金钱先熟悉。过了三四天,新拟的合同出来了。一式两份,金钱与剧组那边各一份。 拿到合同,金钱翻也没翻就签了自己的名字。剧组的工作人员咋舌,问她不需要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签嘛,兴许有不满意需要修改的地方? 金钱茫然地与工作人员对视,突然惊慌:“还需要看的吗?我以为大家都一样嘞。” “……”工作人员眼角抽了抽,盯着手足无措的女孩儿看了两秒,语重心长劝道:“合同不能随便签的。以后再碰上这种场合,记得一定要多看几遍确定没问题才签名。要是自己看不懂,就请个专业的人帮忙看一下。” 还好他们是良心剧组,不会在合同的事上给人挖坑。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金钱牢牢地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以后再需要签合同肯定睁大了眼。 雷厉风行地签完合同,金钱就进组了。 有佟雨这个爱折腾的在前,脾气好、脸上时常带着笑的金钱一进组就受到了大家一致的欢迎。剧组拍戏氛围意外的和谐,效率跟着提高。 佟雨离组没过几天,消息就在网上传开了。营销号上传了佟雨愤然离场的照片,还指出剧组已经光速换演员这个事情。 营销号的转发、粉丝的愤慨,难得让佟雨这个词条凭借数据爬上了热搜的尾巴。佟雨的粉丝心疼得不行,纷纷跑到剧组的官微下留言,让剧组出来解释。 【我家佟佟低调拍戏却惨遭换角,这不是真的吧??】 【枇杷树都在庭前种满了,剧组怎么还不出来回应,是做贼心虚吗?】 【心疼我家佟佟,好好一个实力演员,竟然会被一个资源咖挤下去!剧组太不做人了,都开拍了还搞这么一出。是嫌弃剧的热度不大,想要整个大的吗?】 【天啦,佟雨被换了吗??这事真是……干得太漂亮了!某佟姓女星自己靠金主抢了多少人的资源,粉丝还有脸说别人是资源咖?真就干干净净的白莲花呗。】 【佟姓女星的不敬业早在圈子里流传开了。走戏不背台词直接念数字代替,天热了不拍,天冷了也不拍。什么吊威亚、下水牢的戏都是替身上的,现场图都出来了。偏偏粉丝睁眼瞎还在吹敬业人设,简直笑死。】 【这次听说不是被换,是她自己作闹着要走吧?】 【人在现场,可以证明是佟姓女星自己罢演的。大概就是导演说她妆太浓了不符合角色,让卸了化个淡妆重拍。佟姓女星当即跟导演大呼小叫,傲气地说自己不演了。】 【摊上这么个人,导演怕是伤透了脑筋。】 这话题被爆出来,一开始佟雨的粉丝还占据高地谴责剧组。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局势陡然扭转。剧组还没发声,骂佟雨的评论已经盖了几万楼了。 凭借着金主,佟雨出道两三年抢了不少人的资源。那些被抢资源的明星不好站出来说什么,粉丝可是一直记着仇呢。这逮着机会不得狠狠出一口恶气,把佟雨往死里踩? 微博粉丝基数不到千万,其中大部分还是买的。活跃着的佟雨粉丝根本撕不过联合起来的这么多家,骂着骂着就没声了。而剧组全程躺赢。 换做以前,这些对佟雨不利的报道与评论还不待被人看见,就被会删得干干净净。如今金主有了新欢,被丢到一边的佟雨没人帮忙。眼见着骂自己的人愈多,急得跟经纪人发脾气,让她想办法。 经纪人能有什么办法。水军已经买了,这不是别家的粉丝太多,根本洗白不了嘛。何况她颐指气使跟导演吵架,进而罢演的偷拍视频都被人放到了网上。 若是还没有跟剧组解约,经纪人还能以“不要影响剧的拍摄与播出”这个说法跟剧组那边周旋,让他们出来做个解释与澄清,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可是如今行不通了。佟雨不管不顾从剧组跑出来,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整个人大受打击。剧组那边打电话问还拍不拍,经纪人的意思当然是拍。但佟雨不啊,先前说了自己不演,现在又灰溜溜跑回去,想想都丢人。 女三这个角色挺不错的,经纪人舍不得便劝了佟雨几句。可佟雨任性惯了,经纪人拿她没辙,就同意了佟雨说的跟剧组那边解约。想着没了女三,周少会把更好的剧本捧过来让她的艺人挑选。 同意解约的时候,经纪人还不知道佟雨已经被金主甩了。现在她也不知道,只以为两人闹了矛盾,于是开口劝解:“要不你跟周少服个软,让他出面帮忙解决?” 佟雨何尝不是想到了周少?可是她联系不上人,偷偷摸摸去周少家开的公司门口蹲守,都没把人逮着。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看佟雨磨磨唧唧的做派,经纪人还想再劝的。下一秒她的视线落在连了网的手机上,劝解的话说不出来了,指着一段佟雨戴着口罩鬼鬼祟祟蹲守在周家公司门口的视频,表情十分难看:“这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佟雨脸色大变,看着狗仔拍到的视频与猜测她被金主甩了的八卦消息,瞬间崩溃了:“就是那么回事啊,周少不要我了。” “!!”经纪人差点没被气到背过气去,伸出的手指都在抖:“那你还闹着跟剧组解约??你是不是蠢!” 被甩了代表以后不会再有源源不断送上来的资源。一个光看剧本就知道一定会吸粉的女三,已经拿到手了说不要就不要。她当佟雨有底气,结果他妈的就是一腔毫无用处的意气! “你再跟周少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挽回。”经纪人拿出手机给剧组那边打电话,想把女三的角色再捞回来。 解约了又怎么样,不是还可以重新签约? 可惜经纪人没能如愿。寒暄几句进入正题,导演告诉她女三已经签给别人了,就是跟佟雨解约后签的。 圆滑的导演还说了几句场面话。说挺中意佟雨的,本来想等她回归剧组。就是吧,大家可能缺了点缘分。有机会的话,以后再合作。 谁都知道这个以后是遥遥无期的意思,经纪人心知肚明又说不出什么,讪讪地把电话挂了。 周少那边联系不上,又跟剧组解约了,经纪人窝了一肚子火,心累又失望。她手下不止带了佟雨一个艺人,只是以前佟雨有金主捧着,资源比别人都要好。 顺带着她手底下别的艺人也跟着有汤喝,这才默认了她对佟雨的偏心。现在佟雨没了资源,那她的态度也得跟着摆正了,否则别的艺人铁定有意见。 最后的收场是经纪人拿了佟雨的微博,发了条回应。说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退组的,不存在大家揣测的耍大牌、跟剧组方闹矛盾的情况。别的爆料更是无稽之谈。 剧组那边卖了个面子,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不过女三换了新的扮演者这事是需要发微博的,剧组负责这块的工作人员就问金钱的微博号,想直接艾特她。 问的结果是没有。那个小姐姐都懵了,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在知道金钱因没钱连手机都没有的时候,小姐姐脸上明显裂开了。 用看山顶洞人的眼神盯着金钱瞧了会儿,她默默走开跟导演说了这件事。导演过来问了下情况,竟然已经习以为常,淡定地点了下头:“要不这样,我先预支一部分报酬给你,你拿着先用。” 没有手机还真挺不方便的,金钱点点头,感动地看着秃顶的导演:“谢谢,您真是个好人。” 被夸的导演摆了摆手,心里乐得很。他大手一挥预支了一万给金钱,让她拿着去买个好点的手机。 揣上一万块钱的巨款,趁着没有戏份,金钱就出门买手机了。到了专卖店,在店员的推荐下选了一款魅蓝渐变色、活动价1999元的国产手机,还顺带买了张手机卡。 回到剧组在别人的帮忙下捣鼓了许久,她终于注册好了微博,还申请了微信号。剧组官方微博发了条有关女三的消息,艾特并关注了金钱。同剧组的人知道她有了微博,跟着点了关注,还跟金钱互加微信。 有佟雨辞演的爆料预热,剧组有关女三的微博一出来,就有一批人涌到金钱的微博下观望了。发现这微博头像是一株金钱草,没什么粉丝,动态只有一条,还是刚发出来的:云糯报到,请多指教。 抱着好奇去逛了一圈,又茫然转出来的网友摸不着头脑。这是新注册的微博号嘛,怎么都没更新过动态?还有便是演员的名字到底叫啥,不会就是微博昵称金钱吧? 按照剧组的要求发了条微博,金钱就没管了,也没看到网友留言问她名字的事。她正在剧组乐不思蜀,轮到她的戏份就认真拍,没有戏份的时候就坐在小马扎上看别人拍,边看边学习别人的表演方式与技巧。 这个剧组显然要比她去过的那个小成本网剧剧组有钱多了,每天的盒饭都有荤食。不是大鸡腿就是红烧狮子头,还有糖醋排骨什么的。天气热,导演还时不时自掏腰包买奶茶、冷饮请他们喝。 金钱最喜欢的就是奶茶,加糖去冰。喝一口又甜又凉快,舒服极了。现在奶茶已经越过了凉糕,成为她心中第一喜欢吃的东西了。 不过不是每天都能有奶茶喝的,但她嘴馋,在剧组收工后都会出门买一杯。这天她照常出了酒店,晚上七八点钟还不算晚,街边的路灯早早亮了起来。 在店门口等了几分钟,金钱要的奶茶做好了。拎着袋子转身,没走两步就跟一人撞到一起,奶茶啪的掉在了地上。 她心疼又庆幸地将滚了两圈的杯子捡起来,还好封了口,不然这杯奶茶算是没了。吹了吹奶茶杯沾上的灰,她抬眼,撞进一双红红的眼中。 不是人类熬夜或者哭泣出现的血丝,是类似红宝石那种的红色,自然又漂亮。金钱愣了一下,随即小腿肚腩不受控地抖了起来。 她记得兔子的眼睛就是这样的。而她,很害怕兔子。 被撞到的男人戴着口罩,将口鼻遮挡得严严实实。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徒留几缕碎发趴在额前。 弯腰将被撞掉的墨镜拾捡起来重新戴上,男人身子前倾在金钱颈侧轻轻嗅了一口,勾了下唇:“小草精?” 第31章 小明星是草精(4) “甜的”…… 妖力高的精怪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 修为低的一般看不穿其的身份。比如金钱就没在男人身上感受到一丝的妖气,但她知道跟前这个大概率不是人。 男人轻嗅那一下令金钱的叶子都要炸起来了,她抱紧自己的奶茶连连后退, 警惕地盯着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 强装镇定:“我不怕你的,你别过来。” 轻轻啧了一声, 戚越被墨镜遮挡的眼睛更红了,戏谑的目光落在金钱打颤的小腿上。说真的,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害怕自己的小精怪。 还想再多说两句, 他就看见奶凶奶凶的小姑娘眸光浮了一丝的迷茫, 想靠近又不敢, 手指无意识刮着奶茶杯的杯沿,喃喃问出声:“你身上好甜啊, 为什么是甜的?” 戚越脸色一僵,将自己的口罩往上提了提,匆匆从金钱身边擦过, 转眼消失在这条街上。抱着奶茶的金钱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呆呆地站了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碰到了只兔子, 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用跑的往酒店方向赶回去。 她再也不敢大晚上一个人出来买奶茶了, 这街上也不安全啊, 还会撞见兔子。红眼睛的大兔子, 身上又香又甜。 咦, 想起来都觉得好可怕。 在没人的角落瞬移回到酒店客房的戚越, 一进屋就钻进浴室。在浴缸放满冷水,三两下扯开自己的衣服泡了进去。冷水的凉意贴过肌肤透到心里,他呼出一口浊气, 登时感觉身体里那股燥热减少了些。 动物一般都有发情期,兔子也不例外,这是一种原始的冲动。随着妖力的增强,发情期渐渐变得可控。戚越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发情期了,印象中最近的那次还是五十多年前。 那时他四百岁左右,还没有进入娱乐圈。最大的爱好就是在野外奔跑,闲着就晒晒太阳、打坐修炼。那次发情期来得格外凶猛,灼得他到处乱撞。 倒是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就是他记得自己神智不清那会儿啃了一株草。起初没发现那株草生了灵智,在他一口咬上去后,那株草居然疼哭了。 那委屈的哭泣声让戚越恢复了一点理智,而后艰难地松了口,跑远了。这事他一直记得,并对那株生了灵智的草抱有一丝的歉意。 会有精怪靠吞噬别的妖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但戚越不屑也不会这样做。兔子吃草,不吃妖。咬了那只小精怪纯属意外,他想道歉来着,可是找不着了。 他猜想那小精怪感受到了危险,把自己拔到别的地方种了起来。找不到人,他只得作罢。不想,这五十年后又碰到了,还是在自己发情的时候。 这可真是难以言说的缘分,戚越泡在冷水里笑了笑。可闻着满屋子甜腻的香气,他又笑不出来了,把自己沉下了水。 屋里萦绕着的香甜气味是供求偶用的,具有催情的作用。每次发情期戚越身上都会散发出这样的味道,普通人闻不到,只有同族的兔子精才会被这种气息蛊惑。 那小姑娘是株草竟然也会受到影响,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修为太低的缘故?戚越想不明白。 不知泡了多久,戚越从浴缸里迈了出来,将挂在外面的睡袍裹在身上。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发现经纪人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便随手拨了回去:“有什么事?” “该我问你有什么事。王导说你在杀青宴中途就走了,看着脸色很不好。我不得关心下你吗?”经纪人絮絮叨叨的,生怕戚越出什么差池。 戚越从出道就在他手下,可以说他是亲眼见证戚越从默默无闻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风光也是风光,但有太多人盯着戚越了,要么想蹭热度,要么盼着他跌下神坛。 作为影帝的经纪人,他真是操碎了心。不怕戚越没分寸,就怕他着了别人的道。经纪人再三确认:“真的没事?” “没事,我就是有些累,想回来歇着。”戚越坐在床沿,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那行吧,这段时间拍戏确实是累,早些休息。”经纪人放了心,把电话挂了。 燥热散去,戚越的眼睛慢慢恢复到黑色。他对着镜子照了下,看不出异样才松了口气。想到先前撞到的那只小草精,心里略微遗憾,他还想跟她多说两句话来着。 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精怪太少了,娱乐圈就更少。大多妖精不习惯人类的生活方式,也不习惯跟人打交道。哪怕能够化成人形,他们都会选择回到深山老林继续隐藏着。 好久没见过同类,戚越感觉还挺亲切。尤其他以前就遇到过这只草精,这种亲切感更胜。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一只大兔子记挂着,金钱小跑回到酒店后就把自己锁到房里。觉得安全了才抽出吸管戳进奶茶杯,呼哧呼哧吸得畅快。甜甜的奶茶将她心中的不安冲淡,她又快乐起来了。 第32章 小明星是草精(5) “爸爸粉”…… 历经两个月左右, 那部小成本的网剧赶在国庆期间播出了。上的网播平台,每天播两集,会员一次性观看到大结局。 在播出当天, 剧方还花钱买了个热搜。但男女主都是新人, 没有粉丝基础。再加上剧情老套、注水,就算在热搜上也很少有人点进去看。闲着无聊点进去的, 没能撑过两集就被尬得退出来了。 那服饰的廉价感扑面而来,不是荧光红就是荧光绿, 看得眼睛都花了。女主一愤怒就瞪眼, 男主一邪魅就斜嘴笑, 整集看下来的感受就是两个词:狗血、油腻。 就这样还是有好些闲得抠脚的人开倍数或者跳着看到了大结局的, 而后整部剧中唯一被夸的点出现了。在金钱饰演的小宫女出场的时候,弹幕突然多了起来, 一溜儿都是表白的。 【前方高能请注意,全剧最漂亮的小姐姐出现啦!】 【我丢,为啥只有两分钟的镜头?我还傻傻地等着反转出现, 结果真就领了盒饭??】 【导演是不是眼瘸?这么好看的不弄去演女主,就客串个炮灰?简直暴殄天物好叭。】 【有这么个漂亮小姐姐爬床, 我早就洗白白在床上等着了。男主是不行吧, 怎么都没动静的?】 【emmm, 女主不仅是个妒妇, 还欺软怕硬, 连个小宫女都容不下。看到最后男主后宫除了她这个皇后, 不是还有几妃几嫔吗?要真那么能耐, 怎么不把这些女人一起杖毙了?不就是欺负小宫女没背景呗。】 【女主又毒又蠢,男主又丑又瞎,两人绝配。还是锁死了好, 免得再去祸害别的小姐姐。】 看到漂亮小宫女被女主杖杀后,弹幕基本都是骂骂咧咧的,将男女主喷成了筛子。颜即正义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至少男女主的颜值再高点,也不至于被喷得这么惨。 别的剧出现女配角或者炮灰想勾搭男主,破坏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早就被网友骂得连妈都不认识了。偏这部网剧就是例外,大家没站男女主的CP,转头表白了一个群演,也是很滑稽了。 当然,也有人是喜欢男女主的,只是跟大多表白小宫女的网友来说,基数太小。于是这部粗制滥造的网剧又上了一次热搜,这次是网友刷上去的。热度一直在攀升,从末尾爬到了热搜榜中排。 点进去一看,全是些自来水安利小宫女的,那两分钟的出镜被单独剪了出来,还出了拉郎的视频。一群人在那儿喊心疼,还有人真情实感地哭泣,说宝贝女鹅不要去勾搭狗皇帝了,麻麻偷电瓶车养你。 网剧的导演一看上热搜了,乐得合不拢嘴,抓住时机又宣传了一波。在营销跟自来水的安利下,好些人入坑了,一边看一边骂,骂了又接着看。看到最后发现自己居然习惯了这种尬丑尬丑的画风跟剧情,男主好像都没那么油了。 尽管骂声一片,男女主的新人演员还是跟着涨了一波粉。男主的邪魅一下与女主的瞪眼还被制成了各种表情包在网上流传,调侃的居多,好歹热度上来了。 收获最多心疼的小宫女,大家没有在最后的演员表里找到她的名字,想多了解点信息都没途径。正要冲到网剧微博底下骂人,陡然发现青春校园剧《追光》官微公布了一组全新的剧照,饰演女三的金钱也在列。 广大网友这才知道只有两分钟镜头的小宫女就是接替佟雨进组的金钱,而且她的名字真的叫金钱。原先的小宫女角色粉还有校园剧的剧粉纷纷摸到金钱的微博下,催她发自拍,又问她在剧组感觉怎么样。 一下子多了几万粉丝,金钱的体验很新奇。会试着回复网友的评论,还上传了一张吃东西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同剧组的女演员帮她拍的,腮帮子鼓鼓,看着呆萌感十足,与女三的角色很贴合。 照片一上传,金钱又上了回热搜,并且直奔第一。因为戚越给她这条微博点了赞,还关注了她。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一个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怎么看两人都八竿子打不着。何况又没有合作,这突来的互动是怎么回事?堪称八倍镜的网友还眼尖地发现,是戚越单方面关注了金钱的微博,人家女孩子还没动静。 网上掀起猜测,是不是两人即将合作,先预热一下。看到热搜,戚越的经纪人也是一头雾水,懵逼的问他是不是手滑,尽管这种可能性小到指甲盖那么大。 嫌弃地看了经纪人一眼,戚越的视线继续落在女孩儿鼓着腮帮吃东西的那张照片上,姨母笑地盯了会儿,按了图片保存。 他觉得这姑娘不该是小草精,原形是只仓鼠才对,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苹果脸,瞧着莫名就让人心情好。 “你这是做什么?有交情?”经纪人严肃的脸上浮现好奇,不由搬了张板凳坐在一边。 戚越出道近十年了,想跟他攀关系、炒绯闻的女星多不胜数,但他没有一次配合的。被捆绑炒作就发条微博直接澄清,有女明星不识趣硬往他身边凑,他直接冷着脸就躲开了。 除了配合电视剧与电影的宣传,他的微博几乎不会更新动态,更别提点赞别人的微博,还主动专注别人了。这确实是一件反常的事。 经纪人也看了下被戚越关注的那个艺人,没什么代表作,目前就一个小宫女的角色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在他看来这都不算火,就是起了点水花而已,翻不了大浪。 接的这部校园剧女三听说人设不错,若是演技稍微过得去的话,肯定是要再长一波粉的。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谁也说不清。 目前这姑娘就是一个纯新人,戚越的举动无疑给她带来了很大的热度与曝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只能说,小演员走运了。 “当然有交情。”对于经纪人提的问题,戚越难得好脾气回了一次:“爸爸粉没见过?” “……”经纪人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你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闻言戚越登时瞪圆了眼睛,鄙夷的目光在经纪人脸上来回扫了三圈,冷哼一声:“思想龌龊!” 那只小草精满打满算也不过才百来岁,在妖界就是个幼崽。他都四百五十多岁的妖了,还能对只幼崽起非分之想?那未免太不是人了。 经纪人是不知道戚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想法的,他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出于交情帮着宣传一下没什么,若是对人家有意思,好像也不是不行。反正戚越是演员不是爱豆,靠作品说话的。谈个恋爱粉丝支持倒好说,不支持也没辙,他认准的事就没人劝得回来。 发了照片上微博的金钱洗洗手吃午饭去了。饭还没吃完,同组的女主饰演者孙倩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鸡叫,激动得脸颊发红,两只手扒着金钱的胳膊摇晃,神情满是羡慕:“快看微博!我男神给你点赞了,还关注了你的微博号!” “啊啊啊啊啊!”孙倩兴奋得不能自已,仿佛被关注的是自己的微博,揪着金钱的衣袖眼神幽怨:“你居然认识戚越,都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知道的话,就让你帮我要一张签名照了。”孙倩遗憾又肉痛地叹了口气,脸上沮丧得仿若错过了一个亿。 戚越现今二十七岁,出道十年,从默默无闻的唱跳爱豆一跃成为娱乐圈顶级流量。六年前开始转型,进军影视圈,期间少有营业。 当时粉丝流失了不少,很多人并不看好他。认为唱跳歌手就好好搞舞台,去影视圈凑什么热闹,白白瞎了那张漂亮的脸。到时候被网友喷,也是自己找罪受。 可戚越硬是没理这些反对的声音,一心钻研表演。他的第一部 作品是一部悬疑小说改编的电影,在里面饰演男四,一个变态杀人狂。 电影没放映之前,好多人就在网上骂,说他毁了这个角色。后来电影在影院上映,那些激情开骂的人抱着挑刺的心态买了票去观影。然而一个个出来后眼眶通红,抹着眼泪说戚越演得太好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在电影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去看了电影的人为戚越演的角色贡献了一波眼泪,还在网上吹起了彩虹屁。 这部电影之后接的《民国旧影》的男主角色使得戚越名声大噪,彻底封神。也是这部电影让戚越拿了影帝,成为内娱史上年纪最轻的获得者。 娱乐圈不缺影帝也不缺顶流,可从顶流成为影帝,出道十年至今风头无限的就只找得出一个戚越。可以说,他是很多艺人学习的榜样,也是前进的方向。 专业能力没的说,过了这么多年美貌还是那么扛打,比之小鲜肉一点不差。出道一两年不温不火的孙倩,会把戚越当作男神再正常不过了。 “我也想要一张签名照。”默默吃饭的林森冒头,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他自己是参加选秀出来的唱跳爱豆,没有戚越那么牛做到了顶流,在圈子里混了四年还是没出头。这才想到转型,试试演戏的路线。 林森跟孙倩一样是戚越的粉丝,可惜以他们的咖位接触不到偶像,想要一张签名照十分不容易。这猛地得知跟他们一起拍戏的金钱与戚越认识,那酸爽的滋味绝了。 “可是,我不认识戚越啊。”金钱看到微博多出来的那个关注,又搜了搜戚越的照片。长得很帅,眼生,她确定自己没见过。 听到金钱这样说,林森与孙倩倒没不高兴。他们以为金钱低调,不想蹭戚越的热度,也就没再提签名照的事。 盯着那个关注看了半晌,金钱犹豫了一下,回关了戚越。而后把手机一放,没再看后续。 金钱杀青的时候,整部剧的拍摄也到了尾期。她就在剧组多逗留了两天,等大家的戏份拍完,一起吃了顿杀青宴。大伙儿都馋火锅,就去了当地最有名的火锅店要了个包间。 孙倩注重身材管理,平时饮食少油少辣,吃得没滋没味的。难得放纵一回,就守着红汤锅猛吃。林森也不妨多让,吃得快的同时还不忘动作文雅些。 吃到最后点的菜还剩了好几盘没人动,大家都吃得太撑,表情痛苦地表示自己吃不下了。随时随地光盘的金钱就扫荡了整张桌子,将几盘菜全都倒进锅里煮,而后吃得干干净净。 她第一次吃火锅,顿时惊为天人。方便省事,味道还好。辣锅吃得爽,清汤锅暖胃。在她以为炒菜、蒸菜足够惊艳时,火锅又征服了她。金钱想,等以后赚到大钱了,一定要天天吃火锅,下十盒肥牛、羊肉卷、毛肚、鸭肠、虾滑。 吃一样爱一样,金钱就没什么东西是不想天天吃的。 杀青宴结束,孙倩跟林森就先走了。急着回酒店洗头洗澡,收拾衣服赶飞机。金钱跟导演、副导演还有几个工作人员落在后头,在她起身道别时,被满屋子火锅味醺入味的导演抬头问她:“有意愿签个公司吗?” 相处两个多月,导演知道金钱对这方面懂得少,就解释道:“签到影视公司名下会方便很多,有专门的经纪人带着,资源那些都不用自己跑。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帮你介绍。” 导演本不是这么乐于助人的性子,谁让金钱合了他的眼缘呢?他接触到的圈子里的艺人不少,但像金钱这种心无杂念、能够认真听取意见的很少。 多少新人都有一个通病,急着出名。要么表现太过,惹人烦厌。要么树立个不争不抢的人设,实则私下到处拉踩、内涵别人,还故作盛世白莲的模样。 看得多了以后,导演越发觉得金钱有一颗逐梦演艺圈的赤子之心。不骄不躁,能够走得长远。还好金钱不晓得导演对她的评价如此之高,否则也只会陷入茫然。 因为她没想逐梦演艺圈。演戏就是个赚钱的工作,任何工作都想认真对待,跟赤子之心没关系。她不想出名,她只想赚到钱。之后买房子、买吃的,过上吃穿不愁的养老生活。 听导演说了许多,金钱就记住了一点。签了公司就等于有了稳定的工作,可以安心赚钱了。她满脸惊喜,觉得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在认真谢过导演后,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副导演以及几个工作人员对导演的热情有些意外,在听到导演是在给谁打电话时,这意外就演变成了诧异。导演居然想让星光娱乐的周桐把人收下。 星光娱乐与晨曦影视是娱乐圈并驾齐驱的两大娱乐公司,两家一直以来都是竞争对手,谁也不相让谁。晨曦影视出了个戚越,星光娱乐同样培养出季迟。一个影帝,一个视帝,主攻方向不同。 而周桐是星光娱乐金牌经纪人之一,手下就一个季迟。听说最近有意向想收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带带,不过也只是听说。季迟要迈向大荧幕,周桐还需费心。 导演那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周桐竟然同意了,与金钱互换了联系方式,说稍后空闲了再详谈。 过了没一周,周桐直接坐飞机过来找了金钱。交谈期间细细观察,发现这姑娘的确如老吴所说的那样,眼神纯净,像是没有经过世俗浸染过的清泉。待人接物有礼,关键是外形条件非常好。稍加包装与打磨,会是代表星光娱乐的一张亮眼名牌。 了解得差不多了,周桐就将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拿了出来。金钱大致翻了翻,发现自己看不太懂。有些术语太专业了,她没听过。 见小姑娘皱着脸,周桐扑哧一笑,觉得她可爱。想到老吴再三交代的话,她指着合同难懂的地方用通俗的语言解释了一遍。 星光娱乐这种大型公司对旗下的艺人没那么苛刻,不会在合同上设置陷阱或者让人难以接受的条件。新人的合同基本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她看在好朋友老吴力荐的面子上,给了金钱更多一些的选择权。 清楚了合同的内容,晓得自己签约后会享有的权利与履行的义务,以及违约要负的责任,金钱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收拾东西,跟着周桐到了星光娱乐的总部。 第一次坐飞机抵达一个陌生的城市,金钱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跟在周桐身后走进公司大楼,面对多道打量的视线她挺直了脊背,姿态不卑不亢。 办完了手续,到了吃饭的时间点,她就跟着周桐去吃饭了。就在公司楼下的餐厅,提供自助餐还有各种小甜点。公司的员工忙不过来时就会在这儿吃,味道不错,长时间吃就没了胃口。 周桐草草地塞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抬眼一看对面坐着的金钱,惊得汤匙差点掉在桌上。小姑娘瞧着娇娇小小的,这胃是真大。 摆在面前的餐盘锃光瓦亮,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金钱吃的第三盘主食了。看那舔嘴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像还想起身再去拿一点过来。 深吸一口凉气,周桐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在小姑娘困惑的眼神中板了脸,用决绝的语气道:“不能再吃了。女明星身材管理很重要,稍微胖一点在镜头下就显得格外明显。以后吃饭只能吃一小碗,戒辣戒油,保养皮肤。” “啊?”金钱默默地放下了餐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么多还没吃到嘴的美食,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明星原来这么可怜的嘛,这么多好吃的都不能吃。生活不易,金钱叹气。 公司给新人安排的宿舍,两人一间。金钱的室友是个活泼开朗的妹子,前段时间才进来的练习生,正在加紧训练中,准备参加某大火的选秀综艺成团出道。 都是性子外向的小姑娘,没几天二人就熟稔起来,叽叽喳喳分享身边发生的各种有趣的事。还偷偷藏了小零食,躲在被子里一起吃。 将金钱领到公司,周桐又忙了起来。不过她没忽略自己手下的新人,请了专门的老师教金钱表演的知识,还让她若是感兴趣,可以参加练习生的课堂。 技多不压身,有时间多学点总是好的。忙忙碌碌两三个月过去了,金钱同寝室的妹子参加选秀节目以第三名的好成绩出了道,时常飞往不同的地方,不常住宿舍了。两人的房间就剩了金钱一个人,忽然空旷了不少。 其他倒没什么,金钱就是有点想念她。有迟迟出不了道的练习生怀了点恶意的调笑,说周桐把金钱给忘了,进公司这么长时间,什么资源都没落到她头上。 不太懂人情世故的金钱没有听出她们话里的嘲讽,淡淡哦了声,转身就走。该吃饭了,她真的好饿啊。 自从周桐立下规矩只准吃一碗饭后,她再没吃饱过。每天不是在饥饿,就是在饥饿的途中。挨饿的滋味真难过,一想到这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她才勉勉强强坚持了这么久。 还没摁下电梯键,就有个小矮个男人匆匆找到她,传话说桐姐有事找她,让去一趟办公室。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金钱脚步虚浮地跟在这人后边到了地方。 敲门进入,办公室里不仅坐着周桐,还有个背对着她的男人。听到声响,男人站起身转了过来,冲着金钱温和地笑了笑:“是金钱金小姐吗?你好,我是季迟。” 肤白貌美大长腿,五官深邃明朗,嘴角缱着一缕恰到好处的笑意,举止有礼不显轻慢。不愧是无数女孩子的理想型,俨然一位翩翩贵公子。 金钱认得,这是周桐带的另一个艺人季迟。从进入公司她就听到过好多人说起他,温柔儒雅、待人亲和,没有一点大明星的架子。金钱入公司那会儿,听说他在外地休假旅游,这才没能见到。 今儿见到真人,她愣了一下,而后跟人握了下手:“你好,我是金钱。” 面上没有浮现狂热的喜意,表现得落落大方,仿佛他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盯着女孩儿瓷白的小脸看了片刻,季迟深色的眼睛眯了眯,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于导的仙侠剧正在筹备中,男主定了戚越,女主是当红小花姜意。还有两个重要的女性配角没有定人,你看看对哪个感兴趣,可以去试一下戏。”周桐将缩减版的剧本推到了金钱跟前,耐心等着她看完。 两个女配角色各有千秋。一个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掌门之女,男主的同门师妹。天真浪漫,不谙世事,享尽宗门的宠爱。 而另一个则是天生坏种的半魔,其魔族父亲在正魔大战中被灭。男主的师尊见其可怜,便带回宗门收她为徒,细心教养。此女心魔难消,表面装得纯良,实则残杀同门、暗算师尊。事情败露后回归魔界率领魔军与仙门开战,给男女主制造了不少麻烦。 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角色。 简略翻了翻,金钱抿唇:“我喜欢半魔那个角色,我可以试这个吗?” “当然可以。”周桐有点意外。她以为金钱会选择试戏掌门之女的,毕竟那个角色跟她本人乖巧的外形比较契合,又傻又迷糊。 既然金钱决定好了,周桐就跟导演那边联系了一下,确定好试戏的时间。周桐有其他事一走,办公室就剩下金钱与季迟两人了。金钱也是想走的,就是被季迟叫住了:“我中午的饭菜订多了,方便一起吃饭吗?” 男人的表情真诚,不像是随口那么一问。金钱迟疑一瞬,点了头,又坐了下来。没人说话时办公室里很安静,她就瞄着桌上绿油油的盆栽发呆。 女孩儿坐得板板正正的,双腿并拢,两只手搭在腿上,目光空洞呆滞,明显是在发呆。季迟咳嗽了一声,试图将女孩儿的注意力拉回来:“为什么会选择半魔那个角色,是想挑战自己么?” 回过神听到季迟跟自己说话,金钱眼神中的光彩逐渐回来,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就是觉得新鲜。” 《追光》中的女三跟掌门之女的角色有很大重合的地方,她不想重复地演一个人,那样太无趣了。想尝试很多没有试过的角色,做很多没有做过的事。原因无他,新鲜而已。 刚说了两句,助理端着买好的饭菜就进来了。整整五六个盒子,是有点多。盖子一掀开,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季迟把筷子分了金钱一双,笑着招呼道:“趁热吃。” “就在这里吃吗?”金钱望了一眼四周:“办公室里可以吃饭?” “没那么多讲究,窗户是开着的,味道很快就散了。”季迟夹了一块兔子腿肉放到金钱的食盒里:“尝尝这家的招牌菜。” 说到吃的,金钱顿时就精神了,尝了口季迟极力推荐的招牌菜,眸光亮了起来:“好吃!这是什么肉啊,鸡肉吗?” “不是哦。”季迟隐秘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兔子肉,比鸡肉滑嫩。” “……咳咳咳。”金钱忽然被辣椒呛到,眼里泛起泪花,说话磕磕巴巴的:“兔、兔子?” 拿着筷子的手颤巍巍的,金钱不自觉咂咂嘴回味了一会儿,叹息道:“兔子那么可怕,没想到身上的肉那么好吃。果然越是长得吓人的东西越美味吗?” 抖着手,她没忍住又多吃了几口。 “你怕兔子?”吃了一点点垫了下胃,季迟就放下筷子不吃了,手指在桌上一搭一搭敲着闲聊。 “嗯。以前被兔子咬过,就有了阴影。”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金钱就顺口说了出来。 季迟皱眉,视线轻轻扫过女孩儿的脸庞:“那你跟戚越搭戏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金钱迷茫。 “他,”季迟犹豫了下,摇摇头:“没什么。喜欢吃就多吃点,不用拘着自己。” 摸了摸自己只有三四分饱的胃,再看了看桌上剩下的那么多菜,金钱肉痛,小声嘟囔:“周姐只准我吃一碗饭,不能多吃,要保持身材。” “没事。你吃你的,我不告诉她。”季迟抿唇笑,撑着下巴望着跟前的女孩儿。 而后他就看到小姑娘眼睛亮得像天上璀璨的星星,捏着筷子风卷残云。不到十分钟,几个食盒全部空了,连一根青菜丝都没剩下。 “……”季迟瞠目,默默无言。 试镜那天,是周桐陪着金钱一起去的。穿着整洁简单的女孩儿看着有些紧张,周桐无奈地笑了,给她买了杯奶茶,让她放松下来。 抱着奶茶吸溜的金钱有安全感多了,弯着眼道谢:“谢谢周姐。” “不用多想,尽力就行。就算拿不到这个角色,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将车停靠在车位上,周桐拍了拍金钱的肩膀,跟她一起进到试戏的大厅。 等着试戏的人还不少,排在金钱前面的就有六个。轮到她的时候,金钱猛吸一口奶茶,憋着一口气就走了进去。周桐在外面坐着等,过了不到十分钟,人出来了。 “这么快?”周桐诧异,又问:“感觉怎么样?” 想了想,金钱摇头。她没什么感觉,就是代入人物感情走了一段戏,情绪有些受影响。 教她表演那个老师说她适合沉浸式表演,就是把自己完全融入人物之中。角色即我,我即角色。多过的技巧都是累赘,于她而言不合适。金钱就一直用共情的方式揣摩角色,试图剖析人物的内心。 这次也是一样。导演让她试的是受心魔干扰,回想起自己父亲被正道门派联手诛灭,进而抑制不住魔气暴涨,第一次残杀同门的那段戏。愤怒、纠结、痛苦的情绪交织,让她现在都还有点难受。 看金钱情绪不高,周桐就没再问了,她以为这是彻底没戏的表现。不想打击到小姑娘,一路上她都试着转移话题,还问金钱午饭打算吃什么。 没得到回答,周桐的手机就响了。是于导的助理打来的,说恭喜金钱拿下了半魔那个角色。若是方便,待会儿可以见面详谈。 松了口气的同时,周桐调转车头往回开,偏头向金钱表达了祝贺,笑道:“看你兴致不高的样子,我还以为没戏了,原来是欲扬先抑啊。” “没有啦,是导演人好,愿意给我个机会。”金钱也没想到自己就被选上了,对上经纪人揶揄的眼神,还挺不好意思的。 车子停在原位,金钱打开车门正好与从旁边一辆黑车上下来的男人视线交错。她怔着神想了下,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哟,你女鹅来了。”经纪人捅了捅戚越的手肘,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 “……”戚越脸皮抽了抽。不仅不想回答,甚至还想一脚将聒噪的经纪人踹开十米远。 第33章 小明星是草精(6) “真巧”…… 经纪人戏谑的声音压得低, 站得隔了几步远的金钱没听见,眸光直直望着戚越。她忽然想起这是谁了,是即将拍的那部剧的男主角, 在照片上见过的。 戚越没能先上前打个招呼, 于导的助理就走出来把他们迎了进去,商谈接下来的合作。有周桐在, 金钱不用考虑这些,她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偷偷看穿了件连帽卫衣搭牛仔裤的男人。 搜索百科上说他27岁了, 一点都看不出来。瞧着好年轻啊, 也就十七八的样子, 满满的少年气。金钱在网上看到过他刚出道时的照片, 与现在没什么分别。难怪别人都称他为“冻龄男神”,确实名不虚传, 而且本人比照片好看。 盯得入神,金钱见戚越适时地偏了头,不期然与自己的视线撞上。没有避开, 还扬着唇角冲自己眨了下眼睛,像是在打招呼。 慢吞吞点了下头, 金钱飘忽着挪开目光, 有点小尴尬, 直到交谈结束都没再往那边看。跟着周桐礼貌地道了别, 而后走出大门。 站起身戚越也想往外走, 被于导叫住说还有事情没谈完。望了一眼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他有些遗憾, 又坐了下来听于导念叨着讲了好多拍戏上的事。 “跟戚越认识?”周桐系好安全带,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随意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跟戚越认识,金钱无声叹口气, 诚实地摇头:“不认识。有朋友是戚影帝的粉丝,所以我想找他要几张签名照来着。” 金钱说的朋友就是孙倩跟林森。由于性格合得来,拍完戏他们没断了联系,反而建了一个三人小群,没事就在里面聊几句。 前几天她说自己要去戚越担任男主的剧组试戏,这两人立马冒了泡,发了好多个痛哭流涕的表情包,跪求她要是碰到男神了,一定要帮他们要张签名照。男神同款兔子玩偶也行,不过要在肚皮上写了名字的。 无法理解这种对偶像的狂热,但金钱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早早准备好了戚越的照片,就等有机会凑上去求个签名了。 “这样啊。”周桐没有怀疑金钱话里的真实性,她知道这个姑娘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得多提醒几句:“戚越的粉丝团很庞大,战斗力很强,而且戚越本人极度不喜女演员往他身边贴。若是可以的话,最好不要与他有超出工作以外的接触,容易被误伤。” “好的。”金钱默默将周桐说的话记住了。其实不说她也没想与戚越有什么工作以外的接触,就是想要个签名而已。 回到公司收拾东西,还拿到完整的剧本看了看。周桐给金钱配了个助理,是个大学毕业入职不久的女生。尽管很年轻,办事却利落,将金钱的出行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 拎着行李箱飞往拍摄地的机场,一下飞机金钱就看到外面拥挤着好多人。男男女女都有,举着牌子跟横幅的,上面印有戚越的名字还有他的照片。 “这是干什么?”没见过这种阵仗,金钱困惑不解:“来接戚越的吗?” “嗯,都是戚影帝的粉丝。可能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就提前跑来守在这里了。”助理小文看了一眼外面围了几圈的粉丝,护着金钱往旁边的通道走。 “戚越好厉害啊,有这么多人喜欢。”金钱着实羡慕了。 闻言小文哭笑不得:“以后小金姐也会像这么厉害的。” 其实她比金钱还大几岁,本来想叫金老师的,但金钱说自己担不起这个称呼,让她直接叫名字就好了。小文想了想,就叫了小金姐。小钱姐吧,不太好听,因为她记得金钱说过自己要赚大钱的。 看金钱还眼巴巴瞧着那些接机的粉丝,眼带艳羡,小文幽幽道:“以后粉丝多了,小金姐说不定还烦呢。” 尤其碰上那种极端的粉丝,或者是跟车、跟踪到酒店的私生粉就更烦了。无时无刻不被曝光在人前,连休息期间都不得安宁。名气大了以后,还会碰上狗仔堵门、蹲守之类的。做什么都得谨言慎行,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捅到微博上过度解读。 以金钱的性子,小文想她是不愿意过这种生活的。现在这么向往,只是因着还没生出那样的困扰。 被人喜欢怎么会觉得烦呢?金钱不理解小文的话,但她没有出言反驳,乖乖地跟在小文身边走。她们俩还没走出机场,身后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好些人在大喊戚越的名字。 回了一下头,金钱就见通道那边走出来几个人。两旁站着保镖,身边是助理,戴着口罩、墨镜的戚越走在最中间,穿了件长款风衣,脚下生风。 裹成这样也能认出来是戚越,看来这些粉丝是真爱粉了。金钱感慨了一句,跟着小文钻进了一辆停靠在一边专门接人的出租车里,直接去了订好的酒店。 巧的是,戚越订好的酒店与她是同一个,而且房间就在她的隔壁。这是金钱偶然发现的,她出门那会儿不小心撞到了戚越身上,将对方戴着的墨镜撞掉了。 这情景有些熟悉,金钱忽然想起了在街头遇到的那个红眼睛的男人。不过应该不是一个人,那个男人身上有股甜香味儿。很浓的味道,不会令人反感,反而勾得她心里痒痒的,很想凑上去舔一口。 “你住在这里啊?那可真巧。”被撞到的戚越难得没有生气,勾身拾起墨镜拿在手里,笑眯眯地往金钱那边凑了下。 警铃大作的金钱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她想起了周桐说的戚越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两人间拉开一段泾渭分明的距离后,她才舒着气,板板正正道:“戚老师好。” 被金钱疏离的举止弄得一懵,戚越漆黑的眸子微眯。他没在这姑娘脸上看到害怕或者熟稔的,难道她没认出自己?想来也是,那天他戴着口罩又捂得严实,不是粉丝的确不容易认出来。 想通了这点,戚越笑了笑,态度更随便了:“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知道啊。”人类不吃妖,也不吃人。金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将挂在耳朵边的口罩戴上,露出一双溜圆的眼睛:“我要去吃饭了,您随意?” “我们一起去呗。”戚越仿佛一点看不出跟前的女孩儿有意跟自己保持距离,大长腿一迈,站到了金钱身边。 一起去吃饭啊,金钱自己没什么介意的。只是临走前周姐再三叮嘱过不要跟戚越走太近,免得被人喷她上赶着凑热度。犹豫了一会儿,金钱摇头:“这样不好,会被拍到的。” “那在房间里吃吧,这样就不会被拍到了。”戚越很是自来熟地勾过金钱手上的门卡,刷卡挤了进去,而后发消息让助理带饭回来。 这次拍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小文一到酒店就出门买必备品去了。金钱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戚越,感觉怪怪的。 好歹她还记得自己是想要签名照的人,于是从包里拿出了好几张照片捏在手里,真诚地与挑着眉梢看着自己的男人对视:“戚老师,我有两个朋友是您的粉丝,能不能求个签名?” “行呀。”戚越接过照片,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大名,抬眼问她:“你不要么?” 金钱是想说自己不要的,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面颊抿出两个小梨涡:“要的,麻烦您了。” 助理小赵拎着几个大食盒进了门,发现房间里没人,又打电话问戚越:“越哥,你在哪儿呢?饭菜带回来了。” “隔壁507,把吃的拿过来。” 简短的一句话令小赵陷入了迷茫。为什么在507,难道那边住的是认识的人?拎着食盒转出门,发现507的门是虚掩着的。他在门上敲了两下才走进去,看到坐在戚越对面的女孩儿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越、越哥,东西买回来了。”感觉自己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小赵是想放声尖叫的,职业素养让他闭了嘴。 “嗯。”戚越接过袋子,扫了他一眼:“你不走吗?” 这是想要跟那女孩子单独相处的意思?头一遭碰到这种事,小赵小声地问戚越:“需要跟经纪人报备一下嘛?” “随便都行。”戚越啪的把门关了。 助理买的东西挺多,一般两个人吃不完。看金钱想吃又克制的模样,戚越好笑:“放开吃,没关系的,不用怕长胖。” “真的不会长胖?”金钱有些苦恼,又眼含期待。 “昂。”戚越很肯定地点头。精怪的人形都是幻化的,几十上百年都不会有所改变,吃多少东西都不会长胖。 偏向性地相信了戚越的话,金钱真的放开了。主要肚子饿的感觉太难过了,越喝水越饿。 两人分食吃得欢快,金钱逐渐放下了拘谨,说话间对戚越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她感觉戚越不像是周桐所说的那么不近人情,爱说爱笑,用人类的话形容就是阳光大男孩吧。 一起解决了几人量的饭菜,金钱将空的食盒扔进垃圾桶。觉得口渴倒了杯水,还给戚越倒了一杯。两人捧着杯子整齐划一地仰头,咕嘟咕嘟一杯水就见了底。 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小文,打开门就见着金钱与一个男人倚靠在椅子上惬意的模样。再定睛一看,那男人长得分外眼熟,不是戚越又是谁? 默了默,她往后退一步出门,重新刷卡进来。先前倚着的两人齐齐将目光投射过来,两张好看的脸上挂着同样的困惑。 哦,原来没眼花。惊到面无表情的小文如是想。 第34章 小明星是草精(7) “拧头警告”…… “小金姐, 戚影帝,你们认识?”反应过来的小文迅速把门关了,唯恐被人看见似的, 面上满是复杂, 一半担忧一半欣喜。 “认识。”说话的是戚越,他看向金钱, 薄唇挑了挑:“吃过饭的交情。” 以前不认识,现在确实是认识了, 而且戚越是个很好的饭友。不仅不会嫌弃她食量大, 还跟着她一起吃。就是有点挑食, 不吃胡萝卜、青椒丝。金钱先前都发现了, 食盒里的这两样东西他一点没动。 看金钱跟着点了头,小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将手上拎的东西放好,怎么也不放心让戚越与金钱单独共处一室了。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刚出道的小明星, 还即将合作同一部剧。 要是被那些蹲守的狗仔拍到共处一室的画面可不得了。戚越不会有事,金钱就惨了。绝对一堆的人在微博上围攻, 说她倒贴碰瓷什么的。小文不混粉圈, 可对粉圈这一套可没少见。 小文一坐下, 三人顿时大眼瞪小眼。戚越咳了声, 站起身跟金钱告别。说自己还有事先回去, 下次再一起吃饭。 金钱冲他挥了挥爪子, 在对方走出去把门带上后, 她发现小文直直的目光移过来似是有话要讲。赶紧坐直了身子,她直觉自己要挨训了。 女孩儿坐姿乖巧,眼巴巴看着她, 小文板着的面孔维持不下去,溢出一声叹息:“小金姐,有空就多休息吧。等正式开拍,就没那么轻松了。” 小鸡啄米地点头,金钱帮小文把袋子里的东西捡出来。又剥了颗水果糖吃,消食后小憩了一会儿。 偏下午的时候,她在群里发了消息,说拿到戚越的签名照了,问林森跟孙倩的位置,她把照片寄过去。消息刚发出去,群里秒回。孙倩激动得发了好多个感叹号,然后甩了个地址过来。 就是林森那边没有动静。金钱以为他是在拍戏或者有别的行程,结果隔了没几分钟,被惦记着的林森冒了泡,幽幽甩了个位置共享。盯着看了半晌,金钱发了个问号出去,灵魂发问:你们俩怎么离得这么近,又合作了? “没有啦,是过来玩的。”孙倩发的语音,变变扭扭道:“我们在一起了。记得帮我们保密哦。” 是她想的那个在一起吗?金钱陷入了沉思。好在她没纠结,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就带着照片出门,找最近的快递站寄了出去。 围读剧本是在金钱到的第二天,主演跟重要配角基本都在。这个过程主要是让大家熟悉一下,免得开拍了还一脸的陌生。 金钱是最早到的那个,其次是女主饰演者姜意。从知道金钱要进剧组后,孙倩就百般叮嘱她,要她远着点姜意。说姜意家世不错,被惯得一身公主病。脾气又差,跟她合作的女演员没哪个不叫苦连天的。听说还是戚越的死忠粉,逮谁撕谁那种。 没有跟姜意合作过,这些都是孙倩从八卦消息中听来的,又转述给了金钱。朋友的告诫在先,金钱见姜意推门进来还有点紧张。因为照孙倩的说法,下一秒她就要开始阴阳怪气嘲讽自己了。 挺直背做好了准备,金钱睁大两只眼睛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姜意,紧张得抠着椅子的扶手。就见小公主般矜骄的姜意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目光一瞥,纠结地蹙眉。犹豫了片刻凑过来,掩着嘴问:“你用的什么护肤品,怎么皮肤那么好?” “?”等了半天听到这个,金钱神情瞬间茫然,下意识摇头:“没用护肤品,涂涂抹抹的太麻烦了。” “天生丽质。”姜意丢了个“我懂”的眼神给她,在将身子直回去前又伸出手揪住了金钱的脸,发出惊叹:“好滑啊,这是不是书里说的‘肤若凝脂’?” “你是金钱吗?有没有兴趣代言我家的护肤品?”姜意恋恋不舍地缩回了手,望过来的眸光倍儿亮。 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转到护肤品上面的,金钱没点头也没摇头,反而问:“你怎么知道我叫金钱?” “哦,这个啊。”姜意往后倾靠着椅背:“因为其他几个我都认识啊,只有你的名字是第一次出现。说实话,我还挺意外的。” 换做别人或许会觉得姜意在讽刺自己咖位低、没名气了,可金钱没有。她脑子里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还颇为赞同地点头:“我也挺意外的,感谢导演给了我这次机会。” 一个说话不过脑子,一个脑子转不过弯,两人凑到一起的画风意外和谐,在别人到来时已经相谈甚欢了。久闻姜意的跋扈,戚越还担心金钱受欺负。推门一瞧两人哈哈大笑,衬得他像个多余的人。 “……”头一回见到女演员间没有波涛暗涌,亲近得仿若相识已久的姐妹。戚越心里纳闷,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客气地跟姜意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在金钱的另一边。 被男女主夹在中间的金钱神经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位置嘛,怎么坐不是坐?别人可不像她这样想,后进来的那几位演员惊掉了下巴,对被夹击的金钱抱以万分的同情。 戚影帝不喜女演员凑得过近,否则的话,里子面子都给你掀了。姜意更不是个好惹的,看看那些被欺负哭的女明星就知道了,脾气差得一批。坐在两人的中间是个什么感觉呢,会不会害怕得颤抖? 这些疑惑直至这次围读结束都没有得到解答,戚越没有翻脸,姜意没有刻薄。众人的心里齐刷刷划过一句话:爷的青春结束了。 进组后的相处日常与围读那次没什么差别。别的剧组都是男女主凑一起,他们剧组偏反其道而行之。除了搭戏,男女主就没说过话,活像是陌生人一般。更为奇特的是,男女主都爱围着女配转。 别说其他人觉得奇怪了,金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都有点怀疑自己不是一株金钱草,而是一只万人迷的狐狸精了。都说姜意是戚越的死忠粉,这怎么看也不像对待偶像的态度啊。 寻了个机会,金钱悄悄问了姜意这个问题。哪知姜意惊诧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面上愤愤然:“我怎么可能是戚越的死忠粉?又是哪个营销号造的谣,老子把头给它拧下来!” 戚越长的是好,但不是她的菜。她喜欢小奶狗,逗一逗就会脸红害羞、拉着她的袖子喊姐姐那种。戚越行吗?他不行。 何况姜意不需要偶像,她只想找到一个哭唧唧的男朋友,尽情享受闺房之乐。 “……那、那你加油。”被姜意直白的话弄得脸上一红,金钱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听见当红女明星毫不遮掩地说自己要找个男朋友做那种事。她瞳孔颤动了一下,深觉自己太保守。 由于是实景拍摄,冬季的气温还低至几度,穿着几层布料根本不保暖。每拍完一帧,演员都要赶紧披上羽绒服,抱着热水袋取暖。临近年关,大家都想将今年最后一部分工作做好,安安心心回家过个团圆年。 抱着热水袋的金钱缩在一边,悄悄咪咪想往自己身上贴几张暖宝宝。见着戚越过来,赶紧放下衣摆,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撞破并不拆穿,戚越搬了个小马扎与金钱并排坐在一起,偏头问她:“除夕打算怎么过?” “不知道。”除夕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金钱没有家人,也是化形后第一次过节,自然是茫然的。她想自己可能会出去吃一顿大餐,而后回山里看看。 “没有计划的话,我们一起过吧?”戚越的手指拨了下脚边差点被踩到的杂草,笑了笑:“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咱们一起有个伴。” “你的家人呢?”金钱犹豫,多问了一句。 “几十年前就跑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戚越不小心将杂草的根揪了起来,默了默,又掩耳盗铃般塞了回去。 戚越说得轻巧,金钱却想的很多。跟前这男人不过才二十多岁,按照这样的说法岂不是他被家人抛弃了的意思? 好可怜。无意中勾起了别人的伤心事,金钱有些内疚。再加上两人都是朋友了,她便再没什么犹豫,答应了跟戚越一起过新年。 不明白金钱为什么要用这种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过新年有伴了,戚越还是高兴的。那对不靠谱的父母丢下他环游世界去了,归期不定。每年他都自己一个人过除夕,还挺无聊的。 与戚越约好一起过除夕后,金钱又收到了季迟的短信,问她要不要一起跨年。有些意外,金钱婉拒了他,说自己已经有约。消息回复过去石沉大海,她想季迟可能懒得回,就没在意。 导演说放一周的假,让大家回去休息的时候,剧组欢欣鼓舞的。临走前姜意还舍不得她,说回来给她带家乡那边的特产。金钱含笑说好,给了姜意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除夕的当天,金钱拎着很多菜登了戚越的门。考虑到戚越名气太大,出去吃不方便,就干脆把吃饭的地点定在了戚越的家里。 望着这独栋小洋房,金钱感觉自己有点酸。她真是太羡慕戚越了,一个人居然能住这么大的地方。有花园、有菜地,什么都不缺。 站在门口感叹了会儿,她伸手摁门铃。在等着戚越开门的空档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回过头,见季迟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季老师,您怎么在这儿?”金钱脸上挂着季迟同款惊讶。 指了指旁边的独栋楼,季迟道:“我住在这儿。” “……”金钱登时酸成了柠檬。 第35章 小明星是草精(8) “耳朵好摸吗”…… 扫了眼金钱手上拎着的菜, 季迟若有所思,笑问:“是过来找戚越的?” 星光娱乐与晨曦影视不对盘,听网上的八卦消息说季迟与戚越也是死对头, 谁都看不惯谁。今儿被季迟撞见自己过来找对家, 金钱莫名有点心虚,拎着菜的手往后藏了藏, 眼神飘了又飘:“那个……” “站门口干嘛?”金钱还想辩解两句,哪知戚越恰是时候的打开门, 整个人懒洋洋地往门边一靠:“进来呗。” 话是对金钱说的, 目光却不善地盯着季迟。而后者面上的微笑已经没了, 扯着嘴角冷呵了一声。再粗的神经也能感受到两人间的暗潮涌动, 金钱缩了下脖子,神色迟疑:“今儿好像不太合适, 要不我改天再来?” “不用。”戚越把门彻底让开,拉了下金钱的胳膊,将人带进去后就啪的把门关了, 阻隔了季迟的视线。 “就这样把季老师关在门外不好吧?”自己还没跟他说除夕快乐呢,金钱有些遗憾。一想可以发短信送祝福, 顿时又觉得这不是什么事。 领着人进客厅, 戚越小声哼哼。心想没什么不好的, 季迟特立独行惯了。进入人类社会这么久, 都还保留着动物的习性。爱吃生食, 爱化原形, 还爱……做那档子事。 生性本淫, 又追求自由与享受。好在他不跟人类纠缠,选中的猎物都非人。大家你情我愿的事儿,戚越也不好对人家的私生活指指点点。他就是看不惯而已, 尽管那是本能的驱使。 想到这儿,戚越瞧了眼金钱。季迟喜欢火辣奔放的美人,一般来说是不会对跟前这个看着就幼龄的小草精感兴趣的。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按着小姑娘的肩膀,严肃着一张脸叮嘱:“以后不要跟季迟待久了,他没那么好,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戚越可是知道季迟那禁欲温柔的做派对像金钱这种小女孩儿多有吸引力的,提前打一剂预防针总没错。 “?”被戚越转换话题的速度惊到了,金钱的脑门都挂着问号。 季老师好不好,值不值得托付终生跟她有什么关系?虽然是同事,但也没有插手别人私生活的权利。 “唔,知道了。”肚子饿得咕咕叫,金钱含糊应了句。 小姑娘这样乖,戚越登时舒展眉头,主动拿了菜去厨房洗。金钱跟戚越都是爱吃不爱做的,下厨做出来的东西都是黑暗料理。好在二人很有自知之明,没有想在除夕当天挑战一下自我。搬出电磁炉摆在客厅,准备用现成的火锅底料煮火锅。 还是鸳鸯锅,一半牛油,一半排骨汤底。排骨汤也是金钱在路边的饭馆打包带过来的,烫了青菜在里面还可以喝汤。 茼蒿、豌豆尖、莴笋叶、小白菜、生菜、小蘑菇,金钱发现戚越很爱吃素的,特别是绿油油的嫩菜叶。荤的也吃,只是没有那么钟爱。而金钱则跟他相反,于是各有偏爱的两人将买来的几大袋子菜吃得干净,还有些意犹未尽。 收拾完碗筷,戚越准时打开了电视看春晚。都说春晚越来越没意思,可两人依旧看得起劲。第一次看春晚的金钱更是兴致勃勃,到精彩的地方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尽管电视里的表演者并感受不到。 守岁到凌晨,伴随着春晚迎来了新的一年。小区里不允许放烟花与爆竹,因而外边静悄悄的。跟往常的热闹年比起来,总少了点烟火味,显得冷清了些。 金钱忽然就明白戚越为什么邀请自己一起过新年了。偌大个房子没什么回响,一个人住太过空旷。在这万家团圆的除夕夜,衬得那么寂寥。 “今晚住这儿吧,有好几间客房,你随便挑。”春晚的直播一完,又开始了无缝衔接的重播。戚越看着还是精神抖擞,没有一点倦意。 回公司路程有点远,都这么晚了,金钱不想来回折腾,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戚越有种莫名的信任,像是相识已久。 客房平时是闲置的,金钱随便选了一间。推门一看被褥都是新的,应该才换过。洗漱完,金钱就安心睡了,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起床到客厅,望见沙发边缘伸出两只脚。金钱愣了下,随即有些无奈。她想戚越该不会看了一晚上的电视,最后睡在了沙发上吧? 往前走几步,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真容逐渐浮现。那张脸是戚越没错,只是脑袋上那两只长着白色绒毛的长耳朵是怎么回事?? 金钱面色茫然,后知后觉涌上了一丝惊恐。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垂下来的耳朵。又大着胆子用指尖碾了碾,肉肉的、毛茸茸的,还是暖和的! 不是发箍之类的装饰品,是真的耳朵,内侧还隐约看得到细小的血管。长长的,跟兔子耳朵好像啊。 “我的耳朵好摸吗?”不知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的戚越睁开了眼,眨巴眨巴地望着呆若木鸡的小姑娘。随后坐起身,垂着的耳朵竖了起来,还抖了抖。 现在是该夺门而出逃命,还是放声尖叫喊救命。金钱死机的脑子缓慢运转起来,在摇晃着耳朵的男人走到自己跟前时,脚软地滑了下去。下意识抱着戚越的大腿瑟瑟发抖,仰着头小声地抽泣:“别吃我,我不好吃,苦的。” “……”没想到金钱怕成这样,戚越眼角抽了抽,将长耳朵收了回去,把小姑娘像拎鸡崽子似的放到沙发上坐着,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不吃妖的。要是想吃你,昨儿个你就跟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了。” “真的吗?”想想还真是。觉得生机在向自己招手,金钱一秒钟收了哭腔,小脸笑靥如花:“兔子哥哥,你真是只好妖。” 天穿地穿,马屁不穿。苟一苟,活到九千九。 “……”刚还哭得要断气了似的,现在就仰着小脸笑了。这收放自如的表演,得亏去做演员了,不然不是屈才了嘛。戚越觉得好笑的同时,还有闲心想七想八的。 苟住了小命,金钱在这儿坐立不安,试探地问:“太阳都出来了,要不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春节这几天公司员工都放假的,就算你回去也见不着什么人,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戚越还松了口气,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这两天我带你出去玩,也可以回深山去看看。” “好的。”除了乖巧,金钱还能说什么呢。 两人这么尴尬的对视,空气都快停滞了。金钱想找个话题,就自顾自说起了自己以前差点被兔子吃掉的事。瞄了一下戚越,还不忘吹彩虹屁:“那只兔子哪能跟你比啊,它好凶的,长得还没你帅。” 一番话听得戚越又是心虚又是情绪复杂。真是难为了这小姑娘还能在那浑身长毛的兔子身上看出了帅,还拿来跟他的人形做对比。明知道是闭眼瞎几把吹的,戚越还是挺高兴,虽然被褒被贬的都是他自己。 “咳咳,可能那兔子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事后他还想跟你道歉来着。”戚越厚着脸皮为自己辩解。 话刚脱口,他就见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这么多年也没见它道歉呀。” “哦,它可能是只修炼不到家的兔子。哪像兔子哥哥你这么优秀啊,又帅又高大,还是大明星!” 甜言蜜语就是这么悦耳,戚越不好意思地捂脸,收回去的两只耳朵又冒了出来。还一动一动的,耳根逐渐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春节这几天,戚越果然说到做到,带着金钱出去玩耍。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去海底城看了大白鲨、发着光的水母。去影院看了两部电影,去游乐场坐了旋转木马。 金钱是想尝试过山车的,可戚越不乐意,说那劲道的风会吹乱他一丝不苟的发型。他就喜欢旋转木马、摇摇马这种充满童话风的东西,玩得比金钱这个女孩子还尽兴。 最后两天的假期他们一起回了趟深山。金钱以前是生长在一片草地,被兔子啃了一口后她就挪了窝,把自己扎根在了深山老林不起眼的地方。现在再次回到这里,她还有些怀念。 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相熟的肉灵芝还钻出来远远地打量着他们。看到真的是金钱回来了,生了灵智的肉灵芝开心地往她腿边蹭,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什么人参、鹿茸啊,各种鲜美的菌子啊,还领着金钱挖了好些珍贵的花花草草。见金钱要走,肉灵芝哭唧唧地舍不得,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掰了下来送给她。 带了些小玩意儿来却满载而归,带回去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价格不菲。金钱受之无愧,摸了摸等夸的肉灵芝,让它好好修炼。等化了人形,她就带着小家伙回家,一起在人类社会生活。 那时候她应该能够买得起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吧?金钱不是那么确定。这未知难得刺激了她的事业心,心想自己要更加努力工作才行,不然也养不起肉灵芝啊。这肉灵芝可娇贵了,吃的多还挑食,比戚越还难搞。 难搞的戚越看着女孩儿双手不空,又瞧了下自己除了泥巴什么都没沾到的双手,沉默片刻又愤愤然。 可恶,不就是被捉弄过几回嘛,至于这么不待见他?深山里的动植物都玩不起呀,躲得那么严实做什么? 两手空空的戚越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第36章 小明星是草精(9) “生发液”…… 新年过完, 工作人员陆续回归剧组。刚见到面姜意就把金钱拉到一边,悄悄咪咪把一个大袋子交到她手中。金钱打开一看,好多节风干的腊肠、熏肉、腌排骨。不晓得是不是特产, 但真的很香。一打开那股子霸道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馋得人口水直流。 在外边也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金钱很感动, 又问姜意:“只送我么?那别人怎么办?” “别人干我屁事?关系又不好。”看金钱喜欢,姜意就放心了。 她难得交一个合得来的朋友, 原本是嫌弃送自己家备好的年货太寒碜。这年头吃肉都吃腻了吧, 谁还稀罕这玩意。可她妈说好歹是个心意, 何况自己家里做的东西货真价实, 味道与用材都是外面没法比的,想买还买不到嘞。 姜意他们家是暴发户出身, 妥妥的拆二代。父母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不混娱乐圈了,回家躺着混吃等死也行。所以姜意从来不畏惧什么潜规则, 想让她受委屈?做梦吧。 至于跟金钱提到的那个护肤品,是她二伯家卖的, 在圈子里名气不小的。跟金钱发出邀请让她当代言人, 也是姜意临时起意, 做不了数的。金钱也没放在心上, 早把这事忘了, 就记得姜意说要给自己带特产了。 收到一大袋子吃的金钱可高兴了, 她没有声张, 怕别人会对姜意只送了东西给她感到不满。正好姜意过来了,金钱就把自己在深山挖出来的花花草草送了她两盆。 姜意没有嫌弃,乐呵呵地收下, 美美地发了张照片到自己的朋友圈炫耀。她没养过花,没看出来这是什么花草,就觉得很好看。发完照片,姜意捧着两盆花草出去了,把东西先交给了自己的助理,让她代自己保管一下。 花草有限,金钱也不是在片场的每个工作人员都送。导演、姜意还有戚越是有的,只是戚越的被他放到了家里养着。助理小文也有,是一朵特别漂亮的像是睡莲的花,但花瓣是彩虹那般五彩缤纷的,说不出的漂亮。 尽管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小文也清楚价格不会低。一时间感动于金钱没忘了自己,发誓要为金钱提供更好、更周到的服务。 看着助理打鸡血的模样,金钱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没问,把人参与鹿茸这些给周桐、季迟寄到了公司,还给林森、孙倩也准备了一份。《追光》剧组的导演是她特别感谢的,因而单独寄了一个包裹。 除了有一根老山参,还寄了点可助生发的植物。洗完头后,将植物的汁液均匀涂抹在头上,不到一周就可以生出茂盛的头发,据说效果非常好。金钱没试过,是小精怪们给深山里的野猪抹过,那野猪很快长满了毛。舍不得拔掉,还很时髦地把长毛扎了起来,绑了几个小啾啾。 把礼物分配出去后,剩下的花草跟人参那些就是金钱的了。只是公司宿舍不方便放东西,她就把这些全部堆到了戚越的家里。烦劳他帮自己照顾一段时间,等她买了房子再搬出来。 收到金钱新年礼物的众人,有愕然的,也有不识货发了朋友圈的。最后毫无疑问都给她打了电话过来,除了表示感谢,就是叮嘱她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东西不要送人了。随便拿一件出去卖,在市场上最低价都是十几万。更别提纯正的老山参了,几百万都不一定买得到的。 尤其是《追光》的导演,这感受真是够复杂的。他以为金钱家境贫寒、缺钱到手机都买不起,结果人家送的新年礼那么贵重,拆开快递那一刻他都手抖。 哪想小姑娘是个这样顾念恩情的人,不过就是把她介绍给了周桐,这点小事哪里能够收这份大礼。导演将生发的植物留下了,把老山参原路寄了回去。 就是这生发的植物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惊喜,不到一周地中海的脑门就长满了茂盛的头发,又黑又顺,真是羡煞了旁人。 在他发了张近照到朋友圈后,就收到了老朋友还有合作过的艺人的信息轰炸。都在问他用了什么秘药这么奏效,给介绍一下呗,钱不是问题。 最夸张的那个还是半夜两三点打来的电话,把他从梦中吵醒了。同样被吵醒的媳妇儿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的,幽幽女人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他媳妇儿立马不困了。翻爬起身就把手机夺了过去,两只眼睛都写着“你死定了”。 心里一凉,他刚想高呼一声自己是被人陷害的。电话那头的女人喂了声,随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凄厉的哭喊声在静谧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吓得人汗毛都竖了起来。待哭够了,那人抽抽搭搭,小声问:“吴导吴导,你帮帮我吧,我活不下去了。” 眼见着媳妇儿摩拳擦掌就要拿鸡毛掸子了,被呼喊的吴导差点溢出尖叫:“你到底缠着我干嘛?” “我要生发液。”那边的女艺人还有点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你都不知道我被脱发这个问题困扰了多久,发际线都快要脑门了。” “……日。”抱着“人气我不气,免得气出病”的吴导忍无可忍爆了一句脏话。 “不行啊。”那边的女艺人瞬间慌了,连忙道:“我卖艺不卖身的,不接受潜规则。” “……”吴导额间的青筋直跳,唰的把电话挂了。 在脱发日益成为人们担心的一个问题时,这有效抑制脱发还能长出头发的药品或者洗发水就备受推崇。就是市场上鼓吹的那些品牌都没什么实际效用,难得身边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又怎么会被人放过呢? 悔恨交加的吴导转头就将那条带有自己浓密头发照片的朋友圈删了,可惜没用。实在没办法,他又新发了条朋友圈,说生头发那药水是自己重金购买的。若是大家都有意愿想买,他就去问一下那位卖主,看还有没有货。 全程没有提到金钱的名字。 收到礼物的其他人也是被好些朋友问从哪儿挖的好东西。人参都是纯的,少说也有上百年了。那些花草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品种,都是爱花人士的心头肉,市场上特别少见,因而很珍贵。 就送给小文那盆像睡莲的花,是在国外刚发现的新品种,据说那盆花被拍卖了几千万,由一个富豪收走了。在网上看到这个消息的小文懵了好久,还上传了一张刚拍的照片,问是这个吗? 照片一上传,她的微博小号私信就炸了。有嗷嗷叫富婆包养我的,还有真正的爱花人士联系她,说愿意出一千万跟她买下这盆花。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靠一盆花走上人生巅峰,小文遗憾地叹气,郑重地回了句不卖。这花是金钱送给她的,她是不可能拿去翻倍赚钱的。诱惑很大,但她不能这么做。 于是金钱发现打了鸡血的小文又多了一个癖好。吃饭要盯着那盆花,上个厕所要抱着那盆花。走哪儿带哪儿,不晓得晚上会不会抱着那盆花一起睡。 哪怕送出去的东西火出了圈,还是没有杂七杂八的人来骚扰金钱。收到礼物的那些朋友仿佛统一过口径,都说好东西是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若是有人想买,他们可以帮忙联系人。 不说是金钱送的,也是想保护她。试想一个小明星随手一送就是那么珍贵的东西,闻到味儿的那些人还不死死扒着她?何况金钱性子太单纯了,也不适合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 经过他们的口说是买的,那么想要的人自然愿意按照市场价格买。这样一来,金钱也不会吃亏。若是交易成功几笔,大概这辈子都不用努力了吧。 最先联系金钱的还是吴导,问她那些生发的植物还有没有,他的好多朋友都需要。那些植物跟杂草一样长在深山,多不胜数,金钱就说有空再送一些给他。 吴导哪里可能让金钱送啊,暗道这小姑娘真的太傻了。他认真地跟金钱说不要送,这东西效果非常好,若是可以的话,开个网店上货卖。搞限量,一个月卖个两三百份这样,供不应求价格自然就起来了。 这玩意儿还能卖钱?金钱感觉一扇新世纪的大门向自己打开了。吴导还说呢,怎么不能卖,价格还不能低。先卖4000块钱一份试试,等打开市场了再涨价。 “……”金钱一脸茫然,只觉得吴导不拍戏大概是个很合格的奸商。 在吴导的帮助下,网店风风火火地搞起来。开业第一天,上新的二百份生发草就被一抢而空,来捧场的都是烦了吴导好久的那些朋友。没买到的那些人捶胸跺脚,催促金钱赶紧补货。 操作不熟悉的金钱没有看到这些催促的消息,她还在怀疑人生。原来妖族守着那么多能够卖钱的宝贝而不自知,还可怜巴巴地为赚不到钱而烦恼。 好多妖化形后的情况是跟金钱差不多的,对人类社会充满好奇。可惜他们没有金钱的好运,碰到了吴导还有周桐这些愿意帮助她的人。不习惯跟人交谈,更大的窘迫是没有钱。 衣食住行全都需要花钱,赚不到钱的妖只好悻悻地回了深山,过着原始的生活。他们不是不想融入人类社会,实在是没学历也没手艺啊。穿梭在高楼大厦的城市里,总不能天天睡天桥、吃水泥。 收到卖货的第一笔金,金钱就回了趟深山。她无意独吞生发水、人参这些好东西,想带着妖族的同胞们一起致富。尽管不一定成功,好歹是个奋斗目标。 好些精怪听说这些野山参、花花草草之类的能卖钱,一开始的反应也是跟金钱一样,一脸懵逼的怀疑人生。这些玩意儿他们都吃腻、看腻了,人类居然这么稀罕。 把消息广而告之的金钱就承担起了帮妖族同胞们卖货的工作。不是白帮忙的,要收百分之二十的跑腿费。这是戚越提出来的,金钱本没打算要钱。 有了网店的平台,深山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甜果子、鲜美的菌子销量都很好。住在深山的那些妖头一回收到小钱钱,激动得给金钱送了一头小羊羔,说让她杀来吃。 跟咩咩叫的小羊羔对视了一眼,金钱还是下不了手,又放到戚越那边的院子里养着了,想等它长大点再说。 货物卖的越多,金钱的钱袋子就越鼓。某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买得起房了。 第37章 小明星是草精(10) “男人味”…… 于导的仙侠剧早已经结束拍摄, 进入了后期剪辑与画面制作当中。结束了一段工作的金钱有了空闲,就琢磨着买房的事。 作为一只没见过大世面的精怪,再没有比房子更能让金钱生出安全感的了。漫漫妖生买的第一套房, 她十分慎重。在戚越的大力举荐下, 看中了紧挨着他隔壁的那套小洋楼。 也是三层楼高,前后都带宽敞的院子, 可以开辟出来种菜、种瓜果。花草金钱是不打算种的,懒得打理。全款四百多万, 扣扣嗖嗖算下来, 金钱手里的钱还不够, 戚越主动借了她一点。 买了一套房, 金钱又过上了穷苦的生活。大鱼大肉吃不起,囤了几箱的泡面在家里堆着, 饿了就煮两包垫肚子。 一下子多了俩熟悉的邻居,季迟经常不在家倒没什么,戚越可真是个话痨。时不时过来串门不说, 还不走正门,直接穿墙就过来了。刚开始金钱还会吓到, 后来渐渐习惯了。 有一点好处便是戚越每回串门都不会空手过来, 总要拎点什么。有时候是大肉排, 有时候是鲜美肥嫩的鱼, 反正基本都是吃的。 而且戚越不知何时对下厨感兴趣, 每回过来总要借用金钱的厨房, 说是要给她露一手。可惜次次都翻车, 不是太咸,就是没熟。折腾了好多次终于弄出一盘像样点的西红柿炒鸡蛋,然而里边还裹了一小块蛋壳, 咬起来嘎嘣脆。 一向无往不利的影帝受了挫,羞愤地承认了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安心吃起来外卖。当然,也不忘多点一份给身无分文的金钱。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两人的革命友谊升华了。金钱总算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催眠自己戚越是只好兔子,不会吃她的。不再害怕,她对戚越的态度又变了。胆子肥的厉害,有时候都敢冲他吼。 休息期间,《追光》那部剧终于开播了。地方台黄金时间播出,线上网络周一至周三每天更新两集。开播的前一天,金钱配合剧组的宣传发了微博。没有买电视,就等着网络上的更新追剧。 在金钱的微博发了后不久,戚越给她点了赞,还在微博下面评论“支持”。随后而到的是季迟,发的是一张竖大拇指的图片。 影帝与视帝跨世纪的同框,还同时点赞评论了同一个人的微博。金钱的名字很快又窜上了热搜,荣登热搜榜实时第一,给《追光》这部剧带来了更大的曝光度。 自己的剧都难得营业,却跑到别人的微博底下点赞评价,这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戚越的粉丝倒是没有在金钱的微博底下闹,纷纷涌到正主最新的动态下问他为什么自己不营业,睁大眼睛看看上次发微博是什么时候。 戚越微博最新动态是除夕那天发的火锅照,祝大家新年快乐。距除夕都过去三个月零三天了,好不容易蹲到戚越登上微博,结果没发自拍照,跑去别人微博下点赞。 粉丝是又爱又恨,最后都佛了。算了吧,给别人点赞总比一点消息都没有强。于是又快快乐乐到金钱微博下给她点赞评论,还号召契约粉跟随偶像的脚步,去支持这部青春校园剧。 季迟的粉丝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可一见对家那么踊跃地给这部剧做宣传,顿时不甘落后。小视频、绝美截图弄起来,还在网络上玩梗。 白捡了个这么大便宜的吴导乐得跟什么似的,在剧组的群里直夸金钱是锦鲤转世,沾到就是幸运。林森跟孙倩非常赞同,还给金钱发了好大一个红包。 靠着这部剧,林森成功转型,跻身一二线优秀青年演员。始终不红的孙倩小火了一把,趁机拿下了一个名导电影中的女三,接下来的资源比之前好太多了。 金钱饰演的云糯出了圈,被网友疯狂叫女鹅。还得了个最美傻白甜的称号,褒义的那种。剧播出大半,看网友的评论良好,又有好几个导演递了剧本过来,想邀请金钱出演。 大概翻了翻,统一都是傻白甜的人设,金钱不想接。周桐没有勉强她,直接婉拒了这些邀约。不过趁着剧播出的热度,周桐让金钱开一次直播,最好能把这么角色粉转为演员本人的死忠粉。 考虑了下,金钱选择了周末的一天上午开的直播。碰着吃午饭的时间,就奢侈地点了份麻辣烫的外卖,加了两份肥牛、两份羊肉卷,还有些丸子、宽粉、蔬菜,满打满算差不多小二百。 心里在滴血,但拿到外卖的那一刻她还是又痛又爽的。捧着比自己脸大几倍的塑料包装盒到镜头前,跟进来的粉丝打招呼。 金钱不怎么会聊天,一般是看到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大部分观看直播的粉丝还是友好的,有少部分黑子混在其中,吐槽金钱的傻白甜人设。看她抱着这么一大碗麻辣烫,还问她是要走大胃王路线嘛。真这么能吃,怎么不去做大胃王吃播? 在那么多条评论中看到了这几条,金钱吸溜着宽粉,疑惑问:“大胃王吃播是什么?” 黑子嘲笑她装过头了,还是有粉丝正经科普的。解释了一遍后,又怒怼黑子,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被科普过后的金钱眼睛闪闪发亮,满心都扑在大胃王吃播上。 直播吃饭就能赚钱,她怎么没早点了解到这种好事。可一想到她跟公司签了五年的合同,瞬间就歇了跑路的心思。互联网时代,身份信息都是联网的。除非她就此不再涉足人类社会,否则还要背个违约的责任。 太不划算了。何况她还是挺喜欢演戏这份工作的,每次都能接触到不同的人,到不同的地方去。 小小的遗憾了下,金钱就发现一大碗麻辣烫见了底。看着这飘着红油的辣汤,她觉得倒了挺可惜的,抱起整个大碗一口气把汤喝完了。 金钱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等把汤喝完擦嘴的时候,她才忽然看到直播间的评论唰的飞快,快到她看不清大家说了什么。 又闲聊了半个小时,金钱笑着跟粉丝招招手,下播了。吃过午饭她溜到院子里松了会儿土,打算过几天就把小青菜的种子撒在土里。还打算种点辣椒、小葱、香菜什么的,煮面的时候放一点提味。 松完土睡了一个小时午觉,金钱的作息很规律,在闹钟响起的前一秒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又开始琢磨着晚饭吃什么了。不过她还没想好,就接到周桐的电话。 “怎么了,周姐?”还处于休假状态的金钱小声问。 女孩儿的声音轻轻柔柔,还带着刚睡醒时的茫然与慵懒,听得周桐都有些困了。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无声叹息:“没什么,就是想说有好几个代言找上门,问你要不要接?” 于导那部仙侠剧还没播,严格说来金钱只有《追光》这部代表作,还不是女主。因而找上门要金钱代言的大多是小众品牌,有那么两三个影响力大点的她都挑出来了。 有一个是护肤品,在业界口碑不错,是姜意那边介绍过来的。还有一个做虎皮鸡爪、鸭脖这类休闲零食的,最近打算推出零食大礼包,看了金钱的直播,觉得她吃饭特别香,这才找上门。 最后一个,也是周桐最看重的一个,是一款知名香水的代言。分男士香水与女士香水,男款代言人一直是戚越没变过,女款代言人不固定,几乎每两年一换。圈子里好多当红小花都盯着这块饼,没想到落到了自家艺人的头上。 据品牌方那边的意思是戚越跟他们举荐的人选。经过观察与考虑,觉得金钱的气质与他们即将推出的新款香水相符,就想接触试试。先不着急签合同,看下拍摄出来的效果再说。 其实周桐是想问金钱与戚越是怎么回事。合作了一部戏关系就这么好了嘛,这种咖位的资源说给就给?尽管只是个机会,但这已经是天降馅饼了。否则的话,以金钱的名气,怕是还得再努力两三年。 金钱没理解到周桐的点,说实话这三个代言中她最想接零食那个,于是跟周桐表达了下自己的意愿。电话那边的周桐叹了口气:“最好还是接香水吧,若能成功成为代言人,你的身价都要翻一倍了。” 在这件事上周桐的态度是强硬的,她帮金钱接了香水代言的试镜,想着让她先去试试看。成功的话,就把另外的邀约都推了。身价上涨就能争取来更好的资源,这样一来,这个牌子的护肤品与零食就不够看的。 试镜那天是金钱自己去的,助理小文随同。早早到了拍摄场地,发现戚越也在。软趴趴的头发抹了发油,梳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穿着款黑色的风衣,衣领竖了起来,修身的长裤衬得那双腿更加笔挺。 盯着戚越的大长腿看了半晌,金钱恍然明白了网上说的“脖子以下全是腿”是种什么画面。而小文绷着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远远地瞧见金钱过来,戚越长腿一迈凑到她跟前,挑了眉梢问:“没觉得我身上多了什么味道?” 闻言金钱耸了耸鼻子,又配合地多看了他两眼,点点头:“有的,发油的味道,还有草莓乳霜的淡淡甜味儿。” “这不是重点!”戚越羞愤,指了指自己这一身行头,还顺势转了一个圈:“男人味你懂不懂啊?成熟男人的魅力看来你是领会不到了。” “会有成熟的男人喜欢把屋子布置成粉色,穿粉嫩嫩的草莓拖鞋,连睡衣都是印着凯蒂猫的吗?”金钱疑惑的眼神望过来,面上无比真诚。 “……”戚越抿着薄唇,委委屈屈转过身。 而小文瞳孔地震,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第38章 小明星是草精(11) “占便宜”…… 定下金钱当代言人也是试镜当天就决定的事, 官博艾特金钱的时候,微博上质疑的人还是占多数的。尤其以为大饼会落到自家正主身上的粉丝,更是急得跳脚, 还放下豪言死都不会为这款香水掏一分钱。 微博上吵得再凶, 金钱都没有受到一丝的影响。因为除了必要的营业,她很少登上微博看消息。就算看见了, 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精怪的一生很漫长,没必要跟这些人计较。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呢?她的心里只有赚钱。 正式拍摄广告MV那天, 戚越也是来了的。有几帧画面需要两人一起拍摄, 摄影师就招呼戚越坐一会儿, 他先把属于金钱单独的那部分拍完。 按照主办方的意思, 今年新款的香水命名为“甜蜜”,主打爱情。这就需要戚越与金钱在MV中表现得亲昵些, 由内而外散发出小情侣热恋的那份炙热。 尽管没有演过亲密戏,金钱对这方面还是有准备的。她看到过电视或者电影里的亲热镜头,比摄影师要求的热辣多了。她这边没问题, 戚越却迟迟进入不了状态。 拍了好几次没找着感觉,摄影师让他们稍作休息, 找一下感觉。趁着这个空档, 金钱戳了戳戚越的腰腹, 神情困惑地凑到他跟前:“怎么了?难道是我的戏搭的不好么?” 侧过脸呆坐了好久, 戚越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没演过感情戏。” “?”金钱震惊脸, 不知作何反应, 干巴巴问:“你不是影帝吗?” “谁规定影帝就得演过感情戏的?”戚越斜了她一眼, 忽然站起身神色愤愤:“你是不是就没看过我演的电影?要是看过的话,你肯定不会这么问我。” 出道这些年他是拍了不少的电影,电视剧很少涉足, 但共同点就是没有感情戏。大多是悬疑片、探墓的,又或者灵异志怪类型,以剧情取胜。有些片子会有女主,但情感线特别弱,连手都没牵过。 这次拍摄不仅要牵手,还要搂腰,戚越忧伤得四十五度角望天。这方面的戏没有经验,感情生活也是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好难啊。 “没关系的,你要不再多找找感觉,想象一下自己恋爱的样子?”金钱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供参考,反正她长得就乖巧,甜甜一笑就能让人如置身桃汁汽水中。恋爱的甜蜜啊,对她没什么难度。 说来还是那张脸占了绝大的便宜。 又不能不拍,戚越深沉地叹了口气,而后鼓起无限的勇气按照金钱的方法想象自己恋爱的场景。要恋爱首先要有个对象,现成的搭戏伙伴就在眼前,戚越就理所当然把金钱代入女朋友这个角色当中了。 想了会儿他觉得还是太空洞了,于是半眯着眼,冲着金钱勾手:“要不你配合我?我一个人不行啊。” “怎么配合?”金钱站在他面前,小幅度歪了下头问他。 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戚越抿着唇,伸出一只手将金钱的手扣住,而后五指插进女孩儿的指缝,两人牵着的手瞬间紧紧相扣。 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又看了一眼戚越,金钱有些纠结:“你确定不是在占我便宜?” “当然不是!”戚越飞快否认,左脸写着“正直”,右脸写着“无私”,面容严肃:“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好吧。可以了吗?”金钱甩了下自己的手,抬眼问。 “你别急啊,这好不容易有点感觉,再给甩没了。”戚越紧握着金钱的手,大拇指还在女孩儿滑嫩的肌肤上摩挲了下。沉思了几秒钟,他松开手改为搂住女孩儿纤细的腰肢,慢慢将自己的脸凑过去。 沉默的金钱看着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脸,她在想要不要打断戚越的入戏,摄影师好像没要求靠得这么近。 在她犹豫的时候,晃眼的闪光灯咔咔咔连着闪了好多下。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的摄影师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拿着照相机左右找角度,最后还趴在地上来了几张:“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保持住啊,按照走位来段一镜到底。” 拍好的照片唯美、光线充足,用不着怎么精修。一镜到底的视频也很成功,没有要求重新拍摄,后期再强化效果就行。 “辛苦了啊。”摄影师跟金钱与戚越打了招呼,美滋滋盯着自己拍下的照片还有视频猛看。 换下拍摄服装的金钱坐在一边等出去买奶茶的小文,就见戚越这次坐得离她远远的。瞧着她看过来,还赶紧把视线移向别处,跟见了鬼似的。 若是以前,金钱肯定不会凑上去问什么。但与戚越熟识后,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俨然忘了自己处于食物链的低端。眼里浮了困惑,她往戚越那边挪了两步,在他身上嗅了一口:“甜的,这味道好熟悉。” 皱着眉回想了片刻,金钱睁大了眼:“你就是上次我在街边撞到的那个人?” 这甜腻的气息太独特了,只闻到过一次金钱就印象深刻。像甜甜的棉花糖,还带了点草莓的味儿。 感觉到女孩儿与自己的距离过近,戚越大惊失色地挪得更远了:“你别过来!” 似乎是怕被金钱抓到似的,他还赶紧双手抱胸,蹭蹭地跑出了拍摄的场地。金钱茫然地喊了他一声,怕他出事,就跟在后边。 戚越的助理是跟小文一起去买奶茶的,两人有说有笑回来时,就看到自家艺人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不晓得在搞什么。 抑制住身体的异样,戚越一弯腰钻进车里。助理小赵把买好的奶茶塞到小文的手里赶紧追了上去,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他从后视镜瞄了下戚越,小声问:“越哥,回公司吗?” “不,回我家。”一股一股的燥热令他白皙的脖颈开始泛粉,连眼尾都渐渐醺了绯色。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语气咬牙切齿:“开快点。” “好的好的。”小赵以为戚越身体不舒服,想回家躺一躺,油门轰得更快了。 在院门前被放下来,小赵不放心戚越的情况,提出留下来照顾。快被欲/火灼得头昏脑胀的戚越嫌弃地睨着他,把人赶走了。掏钥匙开门的期间,戚越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湿了。舔了舔唇,他感觉身后洒了一片阴影。 还没回头,他就听见季迟欠扁的声音:“哟,发情啦。” 强忍着没翻白眼,咔嚓门开了。戚越闪身进去就要关门,大门却被一只手掌撑住了。季迟饶有兴味地探进一个脑袋,目光上下打量着戚越,发出两声啧啧:“你这发情期间隔怎么越来越短了?有了心上人?” 见戚越不说话,季迟也没在意,顾自说道:“听说你们兔子动了情这发情的次数就会越来越频繁,原来是真的啊。” 脸色黑了的戚越咬着牙:“把脑袋挪开。” 季迟没动,想多欣赏一会儿戚越狼狈的样子。默了默,戚越大力摔门。躲闪不及的季迟被门狠狠夹了脑袋,那细长的脖子啪的一下落在地上,竟是断了。 “……没爱情滋润的男妖脾气就是暴躁。”被夹断的脑袋飘啊飘,越过大门稳稳地落在季迟脖子的断裂处。而后那碗大的疤迅速愈合,连一滴血都没有渗出。 沉入放满冷水的浴缸中泡了半个小时,体内燥热得到缓解,戚越长吁一口气,捞过挂在架子上的干毛巾擦了擦头发。这次他的手机里倒是没有未接电话了,只有一条微信。是金钱发来的,问他感觉好些了吗? 手机的光明明灭灭,戚越手指飞速敲在手机屏幕上,回了个“没事”。没等到金钱再次发微信过来,他就登上微博看了看。 跟金钱不同,戚越可喜欢上网冲浪了。他不怎么营业,但就是爱看各种八卦消息。什么手滑点赞啊,身份证、护照弄丢了啊,离婚冷静期啊。什么都看,没有禁忌。只是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 就是狗仔拍到的高清图,他匆匆离开拍摄场地,金钱在后面追。配上的解说是他被金钱骚扰,疑似合作不愉快。几张图还看得出他脸上阴郁的表情,以及金钱神情焦急。 几个圈内的营销号都转载了这条微博,眼见着对家还有水军下场想把水搅浑,让事情越闹越大。可惜戚越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发了条微博回应:被骚扰?我怎么不知道?没有合作不愉快,另外,新款香水MV已经在制作中了,感谢大家支持哦。 舆论还没发酵起来,就没了上场的余地。水军一看黑不动金钱又调转了口径,抨击戚越耍大牌、给新人甩脸色。不是没有不愉快吗?怎么也得给你整出点幺蛾子来,收了钱的水军键盘敲得啪啪响。 这时金钱那边也出来回应了。说合作很愉快,夸赞戚越是个专业的人,对自己也很照顾。两边的微博一出,既安抚了粉丝,又吸引了一波路人的注意,为即将推出的新款香水预热。 水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光是闭麦还不够,被两边的粉丝追着骂得狗血淋头。金钱大致看了下,就下线了。 伴随着香水代言MV的播放,隔了不到一个月,象征着甜蜜爱情的香水正式被推出。由于金钱与戚越颜值实在太能打,MV与精美照片放出来那会儿一堆颜控就在官博下嗷嗷叫,跪求二人出写真集。 香水正式推出后,金钱与戚越的粉丝都去支持了。有钱的买了正主同款香水,没有购买能力的就在微博上安利。还将MV的短片内容剪出了花儿,一时间横扫微博推荐。 新上架的那批香水被一抢而空,品牌方看到了二人合作的影响力,终于安下了心。而金钱的微博粉丝数经由这次的代言,从原先的五百多万一跃突破千万的大关。大多是冲着颜值来的,当然还有数量不小的CP粉。 从戚越主动关注金钱的微博开始,两人就渐渐衍生出了一些CP粉。起初人很少,就那么几十个,连组织都找不到。后来他们干脆自己扛起了CP大旗,平日就在微博上拿着放大镜找糖吃。 两人就算不同框,哪怕偶尔在微博底下留个评论,都会让他们尖叫半天。这次更是合作拍了个MV,其中还有搂腰这样的亲密动作,CP粉就像过年了一般,哼哧哼哧又剪了很多新的视频出来。 被安利到的好多路人粉不仅买了香水,还一脚迈进了“钱契”的大坑,默默舔颜。CP粉多了后,还开通了超话,一大群人每天打卡签到,乐呵呵等糖吃。 没想到过了还没三个月,还真让他们等到了。于导的那部仙侠剧确定了八月初暑假档播出,剧组的人要一起上个综艺做宣传。 第39章 小明星是草精(12) “缺柄钢叉”…… 剧组这边去的是戚越、姜意与金钱, 其他人要么有别的安排抽不开身,要么戏份不够重,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敲定行程, 金钱就回家收拾东西了。即将去的这档综艺是在农村拍摄, 呈现乡村田园生活的。有四个常驻嘉宾,每期都会邀请新面孔加入, 金钱他们就是下一期被邀请的对象。 现在城市的生活与工作节奏越来越快,好多人向往乡村那种恬静安谧的日子。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大院子, 在里面养鸡养鸭, 门口趴一只听话的狗子。最好再有一只猫, 可以抱着撸毛。 一到饭点, 炊烟袅袅的厨房那边飘来一阵阵香气,想吃什么蔬菜都可以直接到地里去摘。秋冬季节地里的橙子熟了, 黄澄澄的一片,将枝头压得沉甸甸的。口渴了就现摘一个,剥开放进嘴里仿若化了一块冰糖。 这档综艺完全戳中了在城市打拼的那些人的心。有家不方便时常回, 又或者根本没去过乡村的,就守着这档综艺开播。看着镜头中铺展开的一切, 仿佛自己心灵的喧嚣也跟着沉淀下来, 获得了安宁。 因而尽管是一档带人领略乡村田园风土人情的综艺, 每期的收视率都奇高, 堪称国内最火爆综艺之一, 一般的剧组想去宣传还不一定上得了。 知道要在乡村拍摄两三天, 金钱早早拖出行李箱收拾物品了。夏季的衣物轻薄, 带几套也不占地方。行李箱剩下的空间就被金钱塞了好多吃的。 有买的袋装牛肉干、瓜子、小饼干,还有一些晒干的菌子、竹笋、黄花、腊肉等。干货是妖族的小伙伴送的,金钱一直放着没吃, 正好带过去大家一块儿尝尝。 刚收拾完,戚越就穿墙过来了。盯着金钱涨鼓鼓的行李箱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这么多东西去啊?” “也没多少,就是吃的多了点。”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金钱就坐在一边歇了口气。感受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她疑惑地扭头,看见戚越心虚地转移目光:“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 “谁看你了?”戚越梗着脖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怎么看都有种谎言被拆穿后恼羞成怒的样子。瞪了金钱一下,恶人先告状:“明明就是你在看我!” “……好吧。”金钱没有与他争辩,把箱子竖在一边,转身去厨房洗了一盒子草莓出来。 这草莓是妖族伙伴放在她的网店出售的,顺便送了她几斤尝鲜。个头大、汁水多,又新鲜又甜,比市面上的草莓卖得贵一些。不过一上架就被抢空了,周桐、吴导他们还私下里打电话过来,让金钱给他们留一点。 金钱自然答应,等下一批草莓上架之前一定给他们留两箱起来。其实不只是草莓,还有蓝莓、葡萄、西瓜这些都有精怪在种植。 自从知道山里的好多东西都能卖钱以后,深山里的绿植、水果、蔬菜就十分抢手。谁都想去薅一把,然后拿到网店卖。精怪的数量多,野生的东西却少,肯定是不够分的。 你想要,我也想要,弄得不好就会打起来。为了维持妖族的和谐与稳定,金钱就提议野生的东西只能适量摘,大家可以开辟土地出来自己种植。种多少都是自己的,谁也不能抢。 这个点子得到了精怪们的一致赞同,于是妖族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种植大业。深山幽静的环境没有被破坏,大家都是寻的荒山、荒地开垦的。用点小法术维持着温度,冷热皆可调,不是当季的水果也能被种出来。 捡了颗最红的草莓咬了一口,戚越满足得直叹气,动作飞快地将盒子里的草莓吃了一半才遗憾地停下来,幽幽道:“要是能住在草莓棚里就好了。” “你想当猹吗?”金钱瞥着他:“那还差了柄钢叉。” “……” 目的地相同,金钱与戚越便定的同一个航班,只是没想到在机场候机室遇到了季迟。没有拎箱子,背了个登山包,戴着墨镜跟口罩。 金钱没认出来,戚越就已经迈过去了,神情非常不爽:“你怎么在这儿?” 将遮挡的墨镜拿了下来,季迟挑了挑眉,目光越过戚越看着金钱,似乎想说话。戚越跟着挪了步子,把身后的女孩儿挡得严严实实,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季迟无奈:“大概与你是同样的原因。” “你也要去上那档综艺?”戚越眼里的不满溢了出来,表情臭臭的。好在他戴着口罩,外人看不出什么:“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你现在也可以不去。我跟小金钱两个人去玩儿,会把你那份快乐一块儿收获的。”季迟笑眼眯眯,一张口将戚越气得够呛。 “做你的大头梦吧!”戚越冷哼一声,像一座大山横在了季迟与金钱中间,直至下飞机都还盯得紧紧的。 季迟笑得别有深意,金钱就摸不着头脑了,不晓得戚越又受了什么刺激。接触越多,她越发现戚越就是只动不动就炸毛、还臭美自恋的兔子。优点就是脸长得好看,缺点一箩筐。令金钱欣慰的是,他真不吃妖。 金钱三人是最早到达拍摄地的,受到了常驻的四位嘉宾热烈的欢迎。还将冰在井水里的大西瓜捞出来切开,让他们解解渴。吃了别人的瓜,金钱也把行李箱里塞的东西拿了出来,干货交到厨房,牛肉干这些就大家分着吃。 有金钱带来的腊肉,中午又多添了一个菜,蒜苗炒腊肉。蒜苗是就近的地里拔的,新鲜翠绿,没有打过农药。 姜意与另一位女嘉宾是中午才到的,刚好赶上饭点。金钱与姜意已经混得很熟了,不需要多加客气。另一位女嘉宾是谁,没见到人之前金钱也没听到风声。 节目组没有提前告知这期加入的嘉宾有哪些,若不是在机场撞见季迟,她还不知道季迟同样被邀请了。带着点好奇,她就走近门口凝视着那辆缓缓开过来的小车。 车门打开,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走了出来。身上挎着一个名牌包,背对着金钱将行李箱拿下车。把人一送到,车子就开走了,留下女人站在原地没动弹。 就在金钱想是不是行李箱太重,她拎不动的时候,看着弱不禁风的女人一只手扛着行李箱跑得飞快。一到门口大红唇弯了个弧度,按着金钱的后脑勺,强行给了她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小金钱,我想死你了!” 脸埋在波涛汹涌的地方,险些呼吸不过来,金钱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她面色茫然,奋力将脑袋抬了起来:“沉鱼姐姐?” “是我啊。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不认识了?”沉鱼一只手还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捏住金钱的下巴,极其霸道地在她左脸印上一个吻。 习惯了沉鱼火热的性格,金钱没觉得有什么。在一边的戚越瞳孔一缩,呼哧呼哧跑过来,拎着金钱的后衣领把二人隔离开。瞥见金钱白净的脸上印了个唇印,他气得发抖,嗓音劈了叉:“你干什么!” “就是。你干什么?”姜意蹬蹬地跑过来,怒视着沉鱼,大吼道:“我都没亲过!” 于是掰着金钱的小脸,撅着嘴在她干净的右脸上啵啵了一下,毫无意外留下了一个橘红色的唇印儿。心满意足的姜意:“哼唧。” 愤怒夹杂着震惊的戚越:“!!” 颤抖的手指了指沉鱼,又指了指姜意,戚越眼里的怒火烧成了灰烬,汇成了满腔的委屈。最后可怜巴巴地扭过身,又不说话了。 围观全场的季迟淡笑不语,目光与沉鱼交接,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艳与兴味。整理了下衣襟,他缓缓走过去,绅士地与沉鱼握了手:“季迟,很高兴认识你。” “沉鱼。”细长的手伸出去,与男人温热的掌心相触,沉鱼媚眼如丝:“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也如此认为。”季迟施施然笑着。 听不懂他们俩之间的对话,金钱倒没多嘴问。帮着拿了碗筷,准备开饭。饭后跟沉鱼在田边逛了逛,才知道她现在是个有名的模特儿了。未来或许会尝试拍戏,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她还是很喜欢模特这个行业的。 接这个综艺就是出来玩儿的,还有便是听说金钱也会来。不成想除了与金钱叙旧,她还有了别的收获。 来到这儿的生活还是很悠闲的,除了忙着喂鸡、除杂草之外,大部分时间嘉宾都可以自己出去逛,没有硬性要求必须做什么。可以帮着去地里摘菜,又或者做点其他事。 常驻嘉宾是想让金钱她们三个女孩子待在院子里给鸡鸭喂食就好的,下地的事儿让男人来。不过金钱与姜意对下地很感兴趣,就跟着一起去菜地拔萝卜。 一大片菜地都是种下的萝卜,不全是常驻嘉宾种的,还有附近老乡们的份儿。嘉宾帮着老乡们收萝卜,再骑着电三轮拖到集市上去卖。不白帮忙,会按照市价给工钱的。 姜意勾着腰拔了会儿就累得不行,感觉腰直不起来了。金钱就还好,不仅拔了好几筐萝卜,还坐着电三轮去了趟集市。回来的时候都是下午了,收到了八十块钱的劳务费。她没有私吞,拿了出来大家一起用。 晚饭准备得很丰盛,除了红烧肉,居然还有甲鱼。奶白色的汤在砂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浓郁的香气飘了几里路。 “好香啊。”金钱直勾勾盯着甲鱼汤,走不动路。 “是季迟与戚越带回来的,两位大功臣可要多喝一点。”下厨的那个小哥笑了笑。 可不是要多喝些吗?出卖了一天的劳力才换回一只养殖的甲鱼,说来这只甲鱼身价也是很昂贵了。影帝与视帝为了它劳心劳力,现在进了大家的肚子也是死得其所。 得亏甲鱼没有智慧,不然怕是有一肚子的脏话要讲。 金钱这个剧组要上这档综艺是官宣了的,节目组还卖了个关子,说另外邀请了两位神秘嘉宾,敬请大家期待。 有戚越在,这期节目就已经是热搜预定了。关于另外两位嘉宾的身份,网友猜谁的都有。提了好多个人名,就是没人往季迟身上想。 混圈的都知道戚越跟季迟关系不好,邀请不对盘的二位顶流做一档综艺,节目组不可能玩得这么大吧? 事实证明,只有网友不敢想的,没有节目组不敢干的。下一期的先导片一出来,立马上了热搜第一。戚越与季迟是一大爆点,另外便是三位女嘉宾超高的颜值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乖巧萌软的金钱,矜骄傲慢的姜意。二人站在女王范儿的沉鱼身边,妥妥的霸道女王与她的小娇妻们既视感。 于是,蠢蠢欲动的网友给下期节目取了个主题,叫CP大乱炖。 第40章 小明星是草精(13) “吃瓜吗”…… 戚越跟季迟的粉丝都准备好掐架了, 结果正片一播出,纷纷傻了眼。哥哥们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不合啊,两人还一起靠艰苦的劳动换回了一只甲鱼呢。 而且中途的时候, 季迟还用毛巾帮戚越擦了下额头的汗, 尽管后者脸色臭臭的,还有点变扭。 就, 还挺好磕的。 这年代吧,管你男的女的, 凡是长得好看又有互动的, 皆可组CP。戚越跟季迟长相没的说, 两人凑一块儿又养眼, 默默培养了好些圈地自萌的粉丝。 平时这些粉丝也没舞到过正主面前,这期节目播出后就不得了了, 作为“CP大乱炖”这个词条其中的一对登上了热搜,还恰巧被戚越刷到了。 那会儿已经是录完节目大半个月了,他正窝在金钱的家里眼巴巴等着吃大西瓜。在金钱切西瓜的空隙他就习惯性登上微博看看, 看到热搜上感兴趣的词条就戳进去晃一眼。 瞥见自己跟金钱有CP粉了,戚越不自觉就弯了唇角, 心想现在的网友可真有眼光。往下一滑, 发现不只是自己跟金钱有CP粉, 沉鱼、姜意、季迟他们与金钱组合在一起都有人在磕。更令他大吃一惊的是, 居然有不少人磕他跟季迟的CP?? 戚越觉得自己大概是眼瞎了。披了“钱契”CP的皮就下场战斗, 发了一大段抵制跟季迟组CP的话, 坚定支持钱契, 钱契就是真的! 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一经发出去,戚越心里得意,再刷新一看, 他自己的小号被人骂出999+开外。关键骂他的人还不止是他跟季迟的粉丝,钱契粉表示圈地自萌,此人不是钱契,拒绝披着钱契皮来尬黑。 被钱契粉开除粉籍的戚越:“……” “你看什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跟变脸似的。”金钱将西瓜一分为二,拿了两把小勺子,把一半的瓜递了过去:“吃瓜吗?” “吃着呢。”戚越窝了一肚子气,闷闷地接过冰凉的西瓜,猛挖一大勺塞进嘴里,不禁发出感叹:“真甜。” 夏天的标配,冰西瓜、空调、零食、电视机。窝在房里不出门,真是太舒服了。不过不出门倒没什么,自有客送上来。西瓜吃到一半,金钱听到门铃响了。她往外望了一眼,看到沉鱼站在外面。 赶紧放下西瓜出去开门,金钱惊喜:“沉鱼姐姐,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做,串门咯。”沉鱼笑眯眯的,余光瞟到戚越抱臂站在客厅的门口,姿态俨如这里的男主人,正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她不禁莞尔,笑问:“有客人?” “我才不是客人。”戚越抢了话,指着隔壁那栋小洋房:“我们是邻居,亲的。” 第一次听说这邻居还有亲疏远近的,沉鱼扑哧笑了。这回难得没有再做什么举动去气戚越,就在客厅坐了会儿,就识趣地要离开。 “一起吃饭呀。”金钱挺不舍得的,挽着沉鱼的胳膊撒娇似的摇晃。 “好啊,我先去找个人,晚上在院子里烧烤吧。”沉鱼扭着腰肢出门拐了个弯儿,到了季迟的门前。而后,直接穿门进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金钱茫然,喃喃道:“沉鱼姐姐跟季老师什么时候这么熟了,都能不打招呼就进门?” 冷哼的戚越当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心想还能是什么时候,不就是上次录综艺那会儿。这两人眉来眼去的,若不是顾忌还有别的嘉宾,怕是当时就能滚在一块儿。 “走啦!”戚越将金钱拎了回去,还顺势加了层结界将整栋房子笼罩。他怕这两个不节制的闹得太狠,让金钱听到点什么不该听的声响。 沉鱼这一进去就待到了大晚上,金钱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猜想沉鱼是不会想吃烧烤了。她就跟戚越一人煮了碗加了火腿肠、煎鸡蛋、午餐肉的豪华版方便面,端到外面的院子里吃,边吃边叹气。 “你不会还在等那什么沉鱼吧?”戚越嗦了口面,扭头问。 “没呢。”金钱的表情有那么点憧憬,柔和的月光包裹下,越发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只见小仙女托腮望月,摇了下头:“我在想沉鱼姐姐是不是打算生宝宝了。” “咳咳,你说啥?”戚越被一口辣汤呛到,眼里浮现雾气。 似乎是在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激动,金钱觑着他,纯净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交/配不就是为了生宝宝吗?沉鱼姐姐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懂的可多了。” “而且季老师不是人吧?上回吃甲鱼的时候,我看到他露出来的尾巴了。”金钱回想了下,那截尾巴细细的、滑滑的,在嘉宾看不见的死角圈着沉鱼的脚腕,而沉鱼的神情看起来挺愉悦的。 尽管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瞧沉鱼似乎乐在其中,金钱就没问。直至今儿沉鱼登了季迟的门久久不出来,金钱才善用搜索查了下。发现那是求偶交/配的信号,而沉鱼大概率是应了。 “你你你,”戚越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巴巴问:“你从哪儿看来的?” “有关交/配的知识吗?”金钱偏头:“动物世界啊。” “……”戚越张了张嘴,脸上青红交加,最后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哎,你的泡面没吃完。”金钱的喊声一落,那抹残影又掠了回来,把装着泡面的盆一卷,唰的一下消失在院子里。 “跑这么快干嘛?”幽幽叹着气,金钱端着自己的碗摇晃着回了屋。说好的烧烤泡了汤,她觉得嘴里的泡面吃着都不香了。 果不其然,沉鱼出现在季迟家中的频率越来越高。金钱撞见过好几次,没说什么别的话,就盯着她的肚子看。可是沉鱼的肚子还是扁扁平平的,不像怀了小宝宝的样子。 金钱并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关系叫/床伴。也幸亏她不知道,否则这脸上的表情就不是这么淡定了。 在综艺播出后不久,戚越主演的那部仙侠剧开播了。宣发到位,播出当晚收视率就居各卫视之首,网络平台的播放量也是一秒破万,可以说是期待已久。 剧情不拉跨、节奏紧凑,宏大的世界观徐徐展开,只用了三十集就讲完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没有胡乱剪辑,没有强行注水,演员之间没有出现番位之争。各家粉丝难得和谐,快快乐乐追起了剧。 因这部剧金钱被提名了最佳女配角,也由于题材的限制,与这个奖项失之交臂。周桐惋惜了好久,想拉到一个题材过硬的剧本,把金钱的知名度彻底打开。 这个机会很快就送上门来了。 第41章 小明星是草精(14) “脏辫”…… 是一部悬疑电影, 名导操刀,打算在春节档播出的。消息一放出去,想要参加试镜的艺人很多。周桐看到消息, 立马联系剧组那边, 想要给金钱争取一个试镜的机会。 男主角是一名警察,女主角是在逃杀人犯, 阴差阳错间他们发展过一段恋情。而金钱去试镜的,就是女主这个角色。试镜的结果当天便出来了, 导演在她与另一位小花中纠结, 最终挑了金钱。 尘埃落定前, 周桐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被通知试镜过了, 周桐表现得比金钱还高兴,在办公室里小声哼着歌。 回到家准备收拾行李, 金钱发现戚越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时不时瞄着大门,好像是在等她回来。看她一进门, 赶紧站起身踱步到跟前,强压着往上翘的嘴角盯着她:“你都不问我过来干什么吗?” “你没事也经常过来呀。”金钱奇怪地睨了他一眼, 见戚越抿着唇隐约有炸毛的迹象, 她敷衍的应了声, 顺从道:“那你过来做什么?” 一下被安抚了情绪, 戚越兴致高涨起来, 帮金钱把小背包取下来挂在架子上, 一副要讲大事的模样:“我们很快又可以搭戏了, 那部悬疑电影的男主角是我。” “哦。”金钱点点头,问他:“所以?” “……你怎么这么冷淡,你都不开心的吗?”戚越非常不满, 亏他还沾沾自喜了这么久! 在周桐那里,金钱就知道了男主的角色被戚越拿下了。戚越本来演戏就很有天分,何况悬疑类的电影是他的强项了,这角色能够被他拿下金钱一点疑问都没有,就是不晓得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也没有不开心,恭喜你呀。”金钱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厨房煮面了。 没有不开心就是开心呗,戚越凭着超强的理解能力解读了金钱话里的意思,而后偷偷笑得像个傻子。在金钱疑惑的视线飘过来时,又一秒正经,颠颠地挪到厨房帮着烧水。 金钱与戚越是一个航班飞往拍摄地的,两人的助理小文与小赵彼此间很熟悉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没有一刻闲下来。酒店定的是当地最好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没什么人来打扰。 剧组的工作人员态度亲和,导演虽然严厉些,私下里还是个很可爱的人。不抽烟不喝酒,四十多岁非常注意养生。大热天不喝冰水,大冷天就保温杯里泡枸杞。 演员不拉跨,这戏份就拍得很快。就是男女主中间有一段吻戏,导演迟迟不让过,还脾气暴躁地将戚越骂了一顿,让他好好找一下感觉。 这一天收工格外的早,戚越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没出来,不让人去打扰。小赵担心他的状态,没办法就跟金钱说了,希望金钱能去看一下。 于是金钱就拿着门卡开门进去了。一踏进屋,她就闻到那股甜腻的香味儿,满屋子萦绕着,格外浓郁。她茫然了一瞬,顺着轻微的声响找到了浴室,看见戚越脱了衣服泡在浴缸里,神情很不好受。 在人靠近的一刹那,戚越就睁开了眼,凌厉的眼神盯过来。发现是金钱,他陡然松了口气,露出水面的一截脖颈渐渐染了绯色,语气变扭:“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进男人的浴室呢?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没有回应这责怪,金钱反而往前走了几步,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发情了?” “??”戚越震惊地回头,面上故作的镇定几乎维持不住,声音颤巍巍的:“你、你说什么?” “动物一般都会有发情期,你是兔子嘛,这很正常的。”金钱十分善解人意,安慰道:“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又不会笑你。” “……谁告诉你这些的?”戚越吐字艰难,把自己往水下又沉了沉。 “季老师啊。”金钱理直气壮地就将季迟卖了,又小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怎么可能!”戚越反应大得几乎跳起来,耳垂红得滴血,对上金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结结巴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有那么一点。” “就一点吗?”金钱掐着指甲盖,偏头问。 “也没那么少。就,比一点还多一点。”戚越声音低若蚊吟,扭头哼哼唧唧的。 “哦。”金钱若有所思,走到浴缸跟前,猝不及防地伸手捧住了戚越的脸,俯身亲了过去。 眼眸半阖间,她看见男人的眼睛唰的变成了红宝石的颜色,两只长长的耳朵从柔软的发间冒了出来,敏感地颤了颤。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金钱最后在男人的唇上舔了一口,眸中泛着莹莹的水光:“找到感觉了吗?” 甜甜的吻一抽离,戚越神情空白了一瞬,脑子慢慢运转后他逐渐回过神。先前的怦怦心跳缓了下来,浓密的睫羽低垂:“你刚才亲我,只是为了对戏帮我找感觉?” 面上的表情平静,可金钱莫名听懂了他话里的委屈。现在金钱已经不怕戚越了,她的手指捏着兔子的长耳朵揉了揉,小声道:“也不全是。” 男人的眸光亮了起来,灼灼地盯着她。金钱忽然很有压力,偏过头:“就是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戚越,但毫无疑问戚越在她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若是哪天戚越不在她身边碎碎念了,她大概会很难过吧。因为习惯,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总之,她很喜欢现今这样的生活,也很享受与戚越一起的时光。 “你认真的?没骗我?”戚越又活过来了,醺了粉色的长耳朵亲昵地蹭着金钱的手指。 “当然。”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金钱看着戚越傻乐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要交/配吗?就是现在我还不想有宝宝。” 被金钱大胆直白的话吓着了,戚越瞳孔颤抖,把自己完全缩进了水里:“不行,咱们还没有结契呢。用人类的话讲,就是还没有结婚,不能做这样事的。” “可是发情期不就是要做这种事的吗?”金钱不解。 “你别听季迟在那儿瞎说!”一想到季迟,戚越就咬牙切齿。他自个儿私生活不检点就算了,居然还想带坏小草精。深吸口气,他淡淡道:“不就是发情期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好着呢。” “额,你的长耳朵红了。”金钱迟疑地指了指他的头顶。 “没事儿,水蒸气熏的。”戚越不以为意。 看了一眼丁点热气没冒的凉水,又看了眼戚越的头顶,金钱眼里的困惑凝成了实质:“但是,你的头上冒烟了。” “……”之前还没觉得,这一说戚越就感觉头上有点热。他脸上淡然的表情龟裂开,抖着嘴唇:“不是要起火了吧?” 话没说完,一小撮火苗舔过戚越的头发。他登时发出杀猪般的惨烈叫声,一头扎进浴缸,哭得呼天抢地:“我漂亮的毛毛!” 兔子被火苗撩了毛,差点变成焦兔子。戚越既心疼自己的毛,又自觉在喜欢的小草精面前丢了脸,这精气神一下就没了。拍戏倒还好,平时就呆呆地望着天,不说话也不动弹,吓得小赵以为他得绝症了,偷偷地问金钱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金钱想了想,觉得不能把戚越把毛烧着了这件事讲出来。她是感觉没什么,但戚越好像格外在意。 敷衍了小赵两句,金钱就挪到魂儿到处乱飘的戚越旁边坐着,左右瞄了瞄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俩,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瓶子飞快塞到男人的手上,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没什么的,不就是毛被烧了吗?” “反正人形都是幻化的,又看不出来。真身秃了也不要紧,用点这个生发液,保管没一周毛毛就长出来了。你知道嘛,深山里那只野猪比你的毛少多了,自从用了这个植物提炼出来的药水可不得了,一身的毛都能让猴子去荡秋千了。哈哈哈。” 失魂落魄的戚越:“……” 那瓶生发液他还是用了的,一边生闷气一边涂抹,天天眼巴巴盯着自己的脑袋,盼着那秃了的一块早点长出新的毛毛。 日盼夜盼,某一天清晨起来,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毛长出来了,跟原生的一样柔软。他赶紧摸到金钱跟前,非要把脑袋往她掌心蹭,让她试试手感。 胡乱摸了两下,金钱抬眼:“这毛,是不是太长了?” 将戚越真身的脑袋整个罩住,像一把拖把盖在了他头上,衬得一只兔子宛如狮子狗,隔得老远那潦草、狂野的画风就倾泻出来,令她虎躯一震。 “长了吗?”戚越吹了吹一撮遮了自己一只眼睛的毛,困惑不解:“我想吹个新造型来着。你觉得摇滚风的脏辫怎么样,是不是很性感?” 一只雪白的大兔子把柔软的毛发弄成脏辫,金钱想象了下那个画面,那真是……绝了! “我觉得可以。”金钱一脸认真。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赞同,戚越别提多高兴了。第二天就去预约了妖界的tony老师,把自己长出来的长毛弄成了一股一股的脏辫。天不见亮出门,披着月光回来,戚越迫不及待想向金钱展示自己的新造型。 电影早就拍完了,学生们放了寒假,旧的一年又要过去了。今年的除夕大概会热闹些,因为沉鱼跟金钱约好,到时候与季迟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此时沉鱼与季迟也是在金钱家的客厅里坐着,本是打算走了,凑巧撞见戚越兴冲冲进来。几人打了照面,空气凝滞了一瞬后,忽地晕开一阵爆笑。 第42章 小明星是草精(完) “染成粉色的”…… “笑什么笑什么?”戚越凶巴巴地冲差点笑出眼泪的季迟龇牙, 然后狠狠瞪了沉鱼一眼:“没见过酷哥啊?” “哈哈哈哈嗝。”沉鱼扶着季迟的肩膀,勉强站稳了身形,指了指戚越的脑袋:“你干嘛不干脆把这玩意儿染成绿色的?” 喜欢粉色, 要染也是染成粉色的。绿色虽然环保, 但看着怪怪的。戚越心里暗暗在想,不过面上稳如老狗, 凶了沉鱼一脸:“关你什么事?” 沉鱼耸肩,笑得浑身颤抖, 在戚越要杀人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走到大门口还在放声大笑。被刺激到的戚越委屈得要死, 凑到金钱跟前, 又要让她摸自己的毛:“不好看吗?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一撮撮脏辫在眼皮子底下乱晃,金钱揪着其中一根扯了扯, 声音虚无缥缈:“噗,还挺结实。” 耳朵好使的戚越猛地抬头,怀疑地盯着一本正经的金钱, 犹豫了一下问:“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没有。”金钱飞快回答,而后放缓了语气安抚他:“没有的事, 我觉得挺好看的, 谁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呢?或许, 是在嫉妒你有而他们没有吧。你知道的, 沉鱼姐姐与季老师的原形没有蓬松的毛发。” “也是。”戚越颇为赞同的点头:“不仅人爱嫉妒, 这妖也是有嫉妒心的。我可得好生管理自己的毛发, 过段时间去把这玩意儿染成粉的。” “……好的。”金钱露出营业般疲惫的微笑。 为了防止季迟他们觊觎自己有个性的毛发, 在除夕那天,戚越还找了个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等季迟跟沉鱼过来了,二人都飘来要笑不笑、古古怪怪的目光。戚越没当回事, 以为他们就是在嫉妒自己。 晚餐买了一大袋子菜,季迟掌的勺,阵阵菜香从厨房飘出来,勾得金钱嘴馋。她往厨房望了一眼,真情实感叹道:“季老师做饭很厉害嘛,是不是经常在家里下厨练出来的?” “不是哦。”季迟挽了袖口,颠了几下锅将炒好的肉丝盛到碗里,这才慢条斯理回答:“我很少下厨的。大概,是天分吧。” 保留了更多的原始习性,相比熟食,他偏爱生肉,尤其喜欢活的动物。像那些冻肉、冻骨他都不吃的,新鲜的死肉尚可忍受。不过这些都没必要说出来,他怕金钱吓着。 “好羡慕这种天分啊。”金钱扒着门框,回想起自己的手残,掬了一把辛酸泪。 戚越硬要凑过来找存在感,挡住金钱看向锅里的视线,倔强地强调:“我会变强的,做饭也会好吃的。” “哦。”金钱声线没什么起伏地应了声,对戚越比自己还烂的厨艺已经彻底死心。她一点不想吃半生不熟的炒猪肉,也不想再尝到戚越的拿手菜水煮牛肉。 因为那是货真价实的水煮牛肉,用清水煮的,丢了几粒花椒、盐巴进去,连焯水这个流程都没有。又膻又没味,白白浪费了那么一大块好品质的牛肉。 见金钱满脸不信,戚越很不甘心,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做一个好厨子的决心。不屑地瞥了眼季迟做的满桌菜,心想等会儿一定要挑出几根刺才行。 抱着挑剔的态度,年夜饭总算可以动筷了。尝到第一口鲜麻香辣的煮鱼,戚越一瞬间瞪圆了眼睛,被烫得直嘶冷气也舍不得吐掉,含糊道:“好吃!” 接下来便是风卷残云的用餐时间了。沉鱼与季迟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将近二十道菜全进了金钱与戚越的肚子。戚越吃得停不下来,一看菜盘空空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舒服地叹谓:“真香。” “是吗?”季迟轻笑:“我还以为你会找茬故意说不好吃呢。” 被说中了原先的心思,戚越表情僵硬,变扭地偏过头:“我才不是这种人。” 好吧,他就是。不过吃得太快乐,一时间忘记了。 过完除夕,大年初一那天,戚越与金钱主演的悬疑电影《狙击》准时上映。闲得无事,金钱就打算去影院看下成片的效果。她本来只想自己悄悄去的,但戚越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没得法,两人戴上口罩就出门了。买了中间的位置,看完了整场电影。别说,还挺好看的。这坐在电影院观看与在片场看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难怪总有些演员习惯去影院看自己演的电影,这滋味真的太爽。 没有亲戚需要串门,春节期间金钱与戚越都窝在家里不愿动弹。而戚越为了方面,还把两栋小洋房之间阻挡的墙壁打通了,连成了一片平地。两边一联通,他来去更方便了。 养在院子里的小羊羔长了好几个月,身形大了一圈。戚越觉得养着占地方,还跟金钱商量说挑个好日子杀了吃肉。不晓得那只羊是不是听懂了这话,当即朝戚越脸上吐口水。还好他闪得快,不然绝对被喷一脸。 从那天后,戚越愈加看不惯这只羊了,每回都要怒视着它。而那只羊压根不理他,悠闲地在院子里吃草,甚至格外亲近金钱。还学着狗子的样子满地打滚儿卖萌,向金钱撒娇求投喂。 默默观察了几天,金钱怀疑这头羊快要开灵智了。说给戚越听的时候,他还一脸的惋惜,不知是因为吃不到这羊的肉还是被这羊气的。 距离去看电影没几天,金钱与戚越一起上了回热搜,是他们从电影院门口出来那会儿被狗仔拍下了照片。热度还在攀升,隐隐有爆的趋势。 对家下场搅混水,营销号、水军齐齐上阵,想将戚越拍死在沙滩上。事业如日中天居然背着粉丝谈恋爱,天啦,这样的艺人怎么当偶像啊? 水军一致都是这样的说法,想挑起粉丝对戚越的不满,进而大规模脱粉。金钱那边也没好多少,水军披着戚越粉丝的皮涌去微博说她倒贴,根本配不上哥哥,意图挑起两家粉丝互掐。 吃瓜网友都在围观,直觉两家肯定要打起来了。然而,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两家粉丝并没有被挑拨,纷纷友好地表示若是真的就支持,假的就请大家理智吃瓜,不要传播谣言。他们都在等金钱与戚越两个当事人的回应。 冲浪十级的戚越发现这条热搜立马就跟金钱说了,说直接公开。金钱也不想瞒着粉丝,就询问了经纪人周桐的意见。 这事儿刚爆出来的时候,周桐惊愕之余是不打算让金钱公开的。可如今看粉丝没有过激的情绪与抵触心理,她才松了口。 于是两人就在微博上官宣了。没有大段的话语,就发了张牵手的照片,互相艾特了对方。正主官宣了,两家的大粉出来控场,送出了真挚的祝福。其他散粉反对的倒是有,就那么零零星星几条评论,很快就被成堆的恭喜淹没。 两人微博下一片祥和,预想中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出现。就有路人跑到戚越的微博下问了,别的女艺人跟你们哥哥炒绯闻、炒CP被喷得差点连妈都不认识,有意讨好都会被鄙夷,为什么对待金钱就特殊呢?难道因为她正当红? 有人提问,当然就有粉丝出来回答。说拉着哥哥炒绯闻、想踩着哥哥的名气往上爬,这不是自己上赶着找骂吗?哥哥若是自愿的就不说了,但人家明显非常厌恶这种行为啊。明知道还往上凑,这不是贱得慌? 金钱肯定不一样啦,这是正牌女朋友,被哥哥亲自认证哒!虽然很酸很羡慕,但尊重哥哥的选择,也相信哥哥的眼光。另外,嫂子真的很漂亮。我在电影院看过《狙击》了,演得超棒! 这条回答得到了十几万个赞,热度排评论区第一,一点进微博就能看到。金钱的粉丝截图了这条评论,表示自己也是同样的立场。 他们是偶像、是明星没错,可是除开工作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私生活。只要不是乱搞,起不好的表率,谈个恋爱怎么了?谁还不想拥有一份甜甜蜜蜜的爱情啦? 放在别的流量身上,仿佛天都要塌下来的事儿,在戚越与金钱这里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两家粉丝没撕逼、没吵闹,反而二人CP粉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既然是事实了,那就安安心心磕糖呗。是戚哥不帅,还是钱宝不靓,还整那些幺蛾子干啥? 远离偶像生活的粉丝大概想不到,戚越是帅没错,但还是不要羡慕了,毕竟拿脑子换的。 在广大网友面前有了名分的戚越十分得瑟,不仅转头就将自己脑袋上的毛染成了粉色,还开始经营自己的微博了。有时发偷拍金钱的侧脸照,有时炫耀自己的厨艺,还怼着那只羊的脸拍了近照,发到微博上内涵它丑,起因是羊又朝他吐口水了。 哪知粉丝跟他不是一条心,眼冒红心地表示这羊长得可爱,毛毛都是白的。看那一张极具人气的脸,连表情都这么活灵活现。 戚越被粉丝夸羊的话弄得生闷气,气还没消又接到私信,有剧组问他能不能邀请他的羊友情参演一部电影,酬劳丰厚。 冷笑一声,戚越把这条私信删了。再怎么样也不可否认,那只冲他吐口水的羊在网上火了,表情包出了圈。还有粉丝在微博催促,让戚越多放几张羊的照片。 以前哭着喊着要哥哥的自拍照,现在一片呼喊声要只羊的表情包,戚越只觉得人走茶凉,感觉到了过气的危机感。 他这边憋着不发,粉丝就去金钱的微博下哭,委屈地表示想看羊咩咩。金钱拿着手机现拍了几十张图,全部传到了微博相册,让粉丝喜欢就抱走。 为此还上了一回热搜,词条就是“如此宠粉的小姐姐你爱了吗?”。底下一溜儿爱了爱了,还有戚越的粉丝大胆发言,说要爬墙。 微博上欢欢乐乐,金钱的事业也发展得很顺利,借着《狙击》这部电影拿下了最佳女主角的奖项,还收获了最佳人气女演员。 金钱有了钱,不用再担心吃不饱饭、风餐露宿,就决定将自己每部电视、电影收益的百分之十捐出去做公益。戚越觉得这个挺有意义的,就跟她一块儿践行。 两人都是悄悄地做,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买宣发。一直做了三四年才有狗仔将这个料爆出来,一时间又吸了很多粉。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那么重要了,本来也不是为了吸粉才去做这件事。 又过了两年,金钱的微博晒出一张合照。照片上除了她与戚越,还有一个踮脚抱着羊脖子不撒手的小孩儿。很小的年纪,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有粉丝问这是不是他们俩的孩子,金钱否认了,说是自己的妹妹。 确实是妹妹没错,那朵肉灵芝修成了人形,金钱依约把她接回了自己家。至于怀宝宝的事,她跟戚越都不着急。 妖生漫漫,还有几千上万年的时光可以考虑这件事。现今,他们更想无拘无束地享受当下的生活。 他们结了妖族的契,戚越还嫌不够,又拖着金钱去领了结婚证。一晒上微博,服务器瞬间瘫痪。无数粉丝都在抹眼泪,感慨令人不省心的偶像终于结婚了。 青年粉丝在微博评论恭喜,步入职场好几年,总算等到了喜糖。还有年纪大些的粉丝,说自己二胎都生了,迟迟等不到结婚,还好大家都没放弃。 豪气的CP粉直接搞了个抽奖来庆祝,转发二人的婚讯加一句祝福语就可以参与。微博红包99个,每个红包999块钱。 滑稽的是,戚越自己跑去参与还中奖了。那个加V认证的号在一众中奖号中分外显眼,被粉丝调侃了好久。 按照人类的年纪四十五岁左右,戚越与金钱双双退圈。将这么多年依旧红火的网店交给靠谱的妖管理后,两人到处旅游去了。还在旅途中偶遇过戚越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几人度过了一段还算愉快的时光。 分开后便是两人的旅途。走到哪儿便拍下当地的风景传到微博,算是对粉丝的慰藉,让他们有个念想。 百年过后,再没什么人到二人的微博底下打卡,这个微博自然而然就没了动静。没有被注销,就是不再上传美丽的风景照了而已。 新一辈的年轻人早就不记得当年的顶流戚越与当红的小花金钱了。当初的粉丝早已不在,他们那些风景照发了也没人看,就留在了相机中,闲的时候翻着自己看。 后来金钱与戚越又回到了原来的小洋房居住,隔壁还是季迟与沉鱼,他们俩已经结契很久了。外出时偶尔会有人觉得金钱与戚越很眼熟,但不会有人想到是他们本人,只会觉得是他们的后代或者长得相似的人。 毕竟世上又没有驻颜术,谁能活上一百多年仍旧年轻貌美呢? 当然,妖除外,可这世上没有妖,若发生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那大概是个等待探索的谜团吧。 第43章 小师妹是团宠(1) “开山门”…… 秋风瑟瑟席卷枝头, 枯黄的叶子飘零着落了一地。云盏穿着一件单衣,冻得直将两只手握着凑到嘴边哈气。前方路途遥远,她已经饿着肚子走了一天一夜了。整整一天, 除了泉水, 目光所及没有东西可以让她果腹。 这里是一片很大的树林,树上没有结果子, 地上没有长菌子。还很潮湿,虫蚁到处乱爬。默默叹了口气, 云盏又累又饿。摸着自己干瘪的肚皮, 她觉得再不吃点东西, 她可能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实在没吃的, 她想刮两层树皮嚼。选了一棵看着嫩一点的树,拿尖锐的石头划开表皮。出乎她意料的是, 被划开的树干渗出了汁水,透明无色的,隐隐散发着一股甜味儿。 犹豫片刻, 云盏用手指沾了点舔了一口,随即眸光微微亮起。真是甜的, 像是糖水。她将石块往里扎得深了些, 让汁水渗出更多。 很神奇的事情, 喝了几口后, 折磨人的饥饿感消褪, 她感觉不到饿了。夜色逐渐蔓延, 云盏寻了棵粗壮的树爬了上去, 打算靠在上面睡个觉,等待明天太阳升起。 一个人在这大树林里,她不敢在地面休息, 怕夜间碰到什么猛兽出来觅食。尽管从踏进这里开始,她就没见过任何动物,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两条胳膊抱着树干以防摔下去,云盏闭上眼睛小憩,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村子里,赵叔刘婶笑眯眯地招呼她过去吃饭,隔壁的二狗子还笑嘻嘻跟她说起在学堂发生的趣事。 一切都那么祥和。她正抬脚要去刘婶跟前,忽地看到一柄利剑贯穿了这个中年女人的身体。她慈祥的面容变得扭曲,呕出一口深红的血。一只手颤抖着伸向云盏,染了血的嘴唇张了张,让她快跑。 赵叔死了,二狗子死了,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整个村子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只逃了一个云盏。 本来她也是要死的,她看到那个凶手提着剑一步步走近,剑尖的血滴落于地,转眼沁入土里。在那人的手抓住自己前,她脖子上戴着的那颗珠子蓦地发烫。白色的光晕包裹着身体,一睁眼她已经离开了村子,到了这片大树林里。 她不晓得这是哪里,也不清楚离村子有多远,但她很庆幸捡回了一条命。下意识想摸脖颈上戴着的珠子,发现它散成了一堆粉末。 这珠子是她几年前在河边捡的,看它内里莹莹流光溢转非常漂亮,就捡来玩儿。原以为没什么用处,不曾想却救了她一命。 慢慢转醒,天已经大亮了。云盏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小心地从树上滑下来。她惊奇地瞧见不远处有只烧焦的鸟直挺挺地躺在那儿,肉香味从风中飘过来,馋得她口齿生津。 这么潮湿的地儿哪里来的火,云盏已经无暇顾及了。她现在眼里只有那只烤熟的鸟,闻着真的好香。 好久没吃过肉,她左瞧右看,没见什么异样就径直走了过去。拎着那只鸟的爪子将它倒提起来,凑近闻了闻,谁想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圆啾啾的豆豆眼。 那黑鸟倏的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云盏看。分明是一只鸟,云盏却仿佛从那双豆豆眼中看出了鄙夷与蔑视,以及一些人类情绪的波动, “怪了,烤焦成这样还活着,”云盏与黑鸟大眼瞪小眼,须臾后发出对生命真诚的叹谓:“好坚强啊。” 这鸟还没死,大概没烤熟。她身上又没有带着火折子,吃肉的念头不得不遗憾作罢。还好有树汁,她不用再担心会饿着肚子。 “唧。”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黑鸟挣扎起来,两只小翅膀慌张地扇动,那双豆豆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惊恐与愤怒,冲着云盏唧唧叫。 它的身形太小了,只有自己一个巴掌那么大,连叫声都显得孱弱。看黑鸟挣扎得厉害,云盏放开了它的爪子,把它捧在自己手心近距离观看,试图辨认出这是什么鸟。 黑漆漆的羽毛、灰扑扑的爪子,豆豆眼比绿豆大不了多少,就外表看来没什么特别。就是鸟喙尖尖的,跟乌鸦很像。 “你是乌鸦吗?”云盏越看越像:“这附近都很潮湿的,你怎么被烤成了这样?难道被雷劈了?” “唧唧!”流曦大怒,深觉自己被这个凡人侮辱了。 先是用那种看食物的眼神盯着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还敢说自己是乌鸦。他那么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是那种不起眼的小雀鸟能够比拟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么激动?看来我说对了。”云盏瞧着这黑乌鸦几近昏厥,发了点善心将它捧到泉水边,一只手掬了捧水起来:“喝吧,是不是口渴?” “唧。”我就算渴死也不会喝你捧起来的水! 伤了身体,流曦挥着翅膀也飞不起来,自然做不到自己俯身飞到甘泉边喝水。可他实在很渴,豆豆眼盯着这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姑娘瞧了一会儿,冷傲地低下头颅,咕咕咕将一捧水喝完了。 “别喝这么急。”云盏蹲在甘泉边又捧了水让黑乌鸦喝,待它扭开脖子不再喝了后,她才站起身往回走。 喝了几口树汁,她要继续赶路。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但首先得走出这片大树林。那这乌鸦怎么办呢? 云盏低头看窝在自己手心昏昏欲睡的黑鸟,还是决定带上它一起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这鸟还伤成这样,要是扔在这里肯定活不了。尽管被她带走大概率也活不下去,能多活一时是一时吧。 树林很大,云盏揣上鸟就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累了就地休息,睡醒就继续赶路,靠喝树汁撑了三四天。怕黑乌鸦饿着,云盏挖了地上的虫子喂到它嘴边。可这黑鸟硬是不吃,就要跟她一样喝泉水、喝树汁。 神奇的是,这鸟的伤势慢慢好了起来,已经可以立在她肩头跳来跳去了。就是还不能飞行太远的距离,因而这几天都没离开。 困在树林里五六天,云盏总算走了出来。外边是长了草的小道,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沿着蜿蜒的小道往前快步走了大半天,就见一座巍峨的高山耸入云霄。山脚有一个小镇,街道间往来商贩吆喝,店铺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从小生活在闭塞的小村子,云盏从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她走到镇子的街道上,看看这又瞧瞧那,入眼的所有东西都很新奇。 “这是哪里啊?”她站在街中央,神情有些茫然无措。 “小姑娘是外地来的?”街边的小商贩打量了她一眼,乐呵呵道:“这是无山剑宗门下。瞧见那座山了么?仙长们就在山上修炼。你这是来得巧了,赶上无山剑宗开山门。” “什么叫开山门?”云盏疑惑,她对这些一无所知。 小商贩惊诧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惊奇还有不知道什么叫“开山门”的人。不过如此失礼的话他倒是没说出口,就简单介绍了下开山门的意思,用大白话讲就是收徒。 根据门派需要,每个宗门收徒的时间都不大一样。有一年一收的,也有三四年一收的。而修仙界最厉害的五大仙门则是五年开一次山门,每次招收的弟子都不超过五十个,还不是内门弟子。 若想成为内门弟子得各峰长老真传,要么资质出众得长老青睐,要么在外门熬几年,兴许有机会拜入各峰。修仙讲究一个缘法,有的外门弟子终其一生都无法悟道,白白蹉跎了几十年。 这镇子得无山剑宗庇佑,百年来无盗贼敢猖狂,无妖孽敢滋事,生活在这里的百姓都很感激。小商贩更是把无山剑宗吹得天花乱坠,恨不能把所有好的词都堆砌上去。 讲得口干舌燥,他方才停了下来。瞧见立在云盏肩头的小黑鸟睁着豆豆眼睥睨着他,一时觉得好玩,伸出手想逗一逗这鸟。哪知手刚伸出去就被尖利的鸟喙琢了一口,当即嘶了冷气。 他倒没有责怪这鸟琢了自己,更觉小黑鸟有灵气,吹了下自己被琢了的手背问:“这鸟卖吗?我出二十文。” 二十文?!流曦出离的愤怒,想飞过去再琢这商贩一口。他堂堂一只神鸟,就算落魄了也不是区区二十文能够买到的,怎么的也得二十两! 生怕云盏见钱眼开把自己卖了,流曦跳上小姑娘的头顶,做好了情况不对就跑路的准备。 “下来,小黑。”云盏想把站在自己头顶的小黑鸟抓下来,试了几次没成功便放弃了,对着摊主歉意道:“不好意思,这鸟不卖的。” 虽然有点可惜,小摊贩也没勉强,笑着说没事。 被卖掉的危机解除,流曦唧唧地叫,又跳到了女孩儿肩头立着,两只小爪子勾着她的衣服布料,身形稳稳的。 没有钱也没有值钱的物件,云盏连个白面馍馍都买不起。她想先到山脚那边的林子看下有没有果子之类的可以充饥,然后再想办法找个活儿干着维持生计。 原先的计划是这样的。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她刚一只脚踩进林子,整个人就被吸了进去,彻底消失在镇子的范围。 有路过的百姓瞧见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感叹道:“又进去一个,不晓得能不能被留下咯。” “我看挺悬的。无山剑宗这些年招收弟子考核越来越严格了,这姑娘小胳膊细腿儿的,连个商量主意的同伴都没有。那些进法阵的人,哪个不是成群结伴?” “倒也是。”几人小声交谈着走远了。 第44章 小师妹是团宠(2) “管吃管住不”…… 看着满山白雪皑皑, 云盏迷茫地眨了眨眼。再一回头,发现退路没了。她使劲搓了搓脸,喃喃道:“我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唧。”流曦隔着衣服琢了琢她的肩膀, 挥着翅膀围绕她飞了两圈, 又往前飞去。边飞边回头,示意她跟上。 难得云盏看懂了小黑鸟的意思, 踩着蓬松的白雪,跨开步子就追了上去。在一望无垠的白雪里跑了很久, 小黑鸟终于停了下来, 回过身拿豆豆眼睨着她。 “不跑了?”云盏撑着膝盖微喘, 顺过气来往四周一看, 还是白茫茫一片:“这有什么吗?” 小黑鸟往前飞了一步,用鸟喙琢了琢空气, 冲她唧一声。云盏跟着上前,试探着伸出手,摸到的不是一团空气, 而是一堵无形的墙。她忽然就想起了小商贩说的开山门的事,迟疑道:“这是仙长们设下的考验吗?” 难怪好好的林子成了雪山。云盏有些犹豫, 也不晓得在这里呼救能不能被人听见。她摸着这块无形的屏障走了一圈, 朝空气喊了句:“请问有人吗?我不小心进到这里, 能放我出去吗?” 流曦瞪着小眼睛, 在小姑娘头上盘旋, 似乎十分看不上云盏这种不战就退的行为。而云盏没空去管一只乌鸦是怎么想自己的, 她只想平安地出去。飞升成仙于她太遥远了, 她并不愿凑这个热闹。 “要是这屏障能够被碎开就好了。”喊了好几声没人应答,云盏叹口气,放弃了什么都不做, 干等着被人放出去的想法。 她在雪地里转了转,试图找到过关的机关或者提示,但一无所获,不禁沉思道:“若是有把剑在手,情况会不会好点?没有剑的话,刀也行啊。” 总不能让她徒手劈屏障吧? 嫌弃地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云盏,流曦恨铁不成钢。这是结界啊,普通刀剑顶个什么用?喝了那么多玉树的琼浆,居然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不会,简直暴殄天物! 被气到的流曦唧唧叫唤,云盏听不懂它说的话,不过却觉得吵闹的很,两根手指捏了小黑鸟的嘴,叹息道:“别叫了,头疼。” 张不开嘴的小黑鸟更气了,扑腾扑腾扇着小翅膀,委屈巴巴地盯着云盏的脸庞看。见对方不理自己,没一会儿它自个儿就不闹了,窝在雪地上挺尸。 在云盏愁眉不展的时候,无山剑宗的大殿之上聚集了几个峰的长老,仙风道骨的几人盯着影石投射出来的画面猛瞧。每五年一次的开山门,若不是闭关他们都会聚在这里一起观看想要拜入宗门这些人的表现,碰上资质好的便先下手为强收入自己门下。 可惜好苗子终究还是太少了。上个根骨极佳的弟子还是出现在二十年前,叫做暮白,拜了栖霞峰的风翊道尊为师。为此,几个峰的峰主对风翊是又羡慕又嫉妒。 大徒弟天生剑体,年仅二十八岁就已经是元婴境了。二徒弟资质没有大徒弟那么上乘,但二十五岁结丹,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三弟子暮白比之大师兄无差,二十岁迈入金丹期,有望在二十三岁前突破至元婴,成为修仙界最年轻的元婴老祖。 栖霞峰一脉在风翊手上是发扬光大了,可这厮一点不知收敛,还巴巴地想来跟他们抢人,看着就令人讨厌。像缥缈峰、小竹山还好,一个药修、一个器修,与栖霞峰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冲突。其他以剑入道的峰主可是警惕得很,生怕又被风翊把好苗子抢走了,于是乎两只眼睛恨不能黏在半空中的画面上。 几位峰主正暗戳戳较着劲儿,负责看守藏剑阁的弟子却白着脸匆匆来报,神情有些慌乱,连拱手见礼都透着股焦灼的意味:“见过各位峰主,藏剑阁有异状。一柄剑不知为何脱离了剑冢,正在冲击掌门设下的结界,弟子们快要守不住了。” 几位峰主对视一眼,留了座下几个大弟子在大殿守着,化作几道银光瞬移到了藏剑阁外。确实如来报的弟子所言,一把灰扑扑、似乎还生了锈的长剑正在撞击结界,剑尖漾出一丝势如破竹的戾气。 见弟子们抵挡不住,包括风翊在内的几位峰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企图注入灵气加固结界。岂料那柄剑忽地发出嗡嗡的剑鸣声,唰的破开结界飞了出去,没入山里消失不见。 “赶紧追踪!不要伤了他人。”在场的弟子领命,御剑跟着追出去。而风翊面上微沉,袖袍一挥凝出水镜,在整个无山剑宗找寻那柄剑的下落。 这些多来参加开山门考核的人,山下还有那么多百姓,没有剑鞘约束的剑太过危险,若是伤了无辜那就不好了。 “快看,那把剑进入设下的考核范围了!”这句话成功让大家的心跟着悬了起来,风翊都要忍不住亲自去将其带回了。 就见那把爆发出惊人力量的长剑减缓了飞行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一个小姑娘的跟前。还绕着她飞了一圈,剑柄亲昵地蹭了蹭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像是在表达重逢的欣喜。 观看到这一幕的峰主们张大了嘴巴,其中有人惊疑道:“这剑是自己择主了?” 灵剑有灵。越是厉害的宝剑越是有脾气与个性,除了自己认定的主人,再不会被别人驱使。若是主人魂灭,灵剑则陷入沉睡,静静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出现。 而无山剑宗的藏剑阁收藏了很多把没择主的灵剑,有结界罩着,几百年来从未发生过像今天这般的状况。也不知这柄剑是怎么感知到小姑娘气息的,还兴奋地脱离了结界去找人。 “话说,这柄剑怎么如此眼生?唤作何名讳?”缥缈峰的峰主瞪着眼看了半天,也没从那锈迹斑斑的剑身上看出什么名堂,于是将目光投向了神色淡然的风翊。 被人用寄予厚望的眼神盯着的风翊摸了摸鼻子,声音带进了风里:“都看我干嘛?我也没见过啊。” 几人失望不已,小竹山的那位器修尊者还摇摇头,闭着一只眼睛打趣道:“我还以为风翊道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原来连藏剑阁里的剑都认不全,丢脸咯。” “这有什么丢脸的。”风翊小声哼哼:“有本事你们认一认,认出来算我输。” 藏剑阁里的灵剑他认得七七八八,唯独对这把锈剑是真没印象。或许是因为它的外表太过普通,又或许是由于收藏的年代过于久远,导致无人再识其真面目。 不过这都不要紧,如今它不是择主了么。若真是名剑,总能在灵剑图鉴上找到只言片语的介绍。 峰主们还在纠结这剑的来历与名讳,被剑柄蹭了蹭手背的云盏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凝视着这把突来的长剑。剑身积了很厚的灰尘,还长了红锈,就外表来看并不美观也不锋利,连厨子的菜刀都比不上。 不晓得是不是知道主人在吐槽自己,长剑发出了一声哀转的铮鸣,似是在委屈。云盏心里惊讶,试着将剑柄握在手里。 而后她发现这剑貌似真的有灵。在手掌贴上去的那刻,她感觉有股气流在自己经脉中游走。不难受,反而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瞬间耳聪目明起来。 试着闭上眼睛,云盏惊奇的“呀”了一声,她能感受到方圆十几里的动静。潺潺流过的小溪,翩然而落的树叶,惊慌飞走的雀鸟。还有,人的交谈声。 很奇怪,明明眼睛是闭着的,她却能看到许多目所不能及的景色。睁开眼,她识破了围困着自己的阵法。这不是一片雪地,就是幻化出来蒙蔽人耳目的。 再次看向挡在自己面前那扇无形的屏障,这回云盏隐隐能瞧见淡淡的光。遮天蔽日,将她头顶的那片天空罩了起来。思索片刻后,她望着手里的剑:“你能将这玩意儿劈开吗?” 长剑发出“铮”的一声,仿佛在回应她。将手中握着的剑举了起来,云盏打算先砍一剑试试看。她从没用过剑,可挥剑的姿势却熟练得宛如练了几千上万回。 凌厉的剑气随着云盏的动作挥出,地上挺尸的流曦也不装死了,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一双豆豆眼里写满了震惊。看着那浑厚的剑气,又盯着茫然的云盏瞧了眼,小眼睛凝结了许多的困惑。 同样被震惊到的还有无山剑宗那几位峰主,与受师命观察考核画面的各峰大弟子们。他们原是没有注意到云盏的,但那霸道的剑气直直冲着他们主殿这边而来,想不注意到都难。 “快撤,挡不住的!”盛期大声呵了一句,让聚集在主殿的弟子赶紧散开。 事实证明,盛期的敏锐是对的。就在他们飞身离开主殿的后一秒,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轰然倒塌,扬起了万千的尘土。 何止是主殿,小半个无山剑宗都被荡平了。不知情的弟子们以为是危险降临,赶紧奔走戒严起来。连闭关的掌门都提前了半年出关,生怕厉害的人物上门来挑衅,风翊那几个吊儿郎当的靠不住。 结果折腾半天,却被告知是来参加考核的弟子弄出来的,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尤其始作俑者是个一脸迷茫的小姑娘,人家还不是故意的。这除了原谅她,还能怎么办呢? 被迫提前出关的掌门看着宗门内最气派的大殿顷刻间化为了尘土,这心就一抽一抽的痛,仿佛被人拿着铁锹挖了半颗出来。可望见小姑娘纯澈的眼睛里,他又不忍心责备,努力放柔了声音问:“可愿拜我为师?” 一剑荡平半个山头,将设下的所有阵法破坏殆尽后,云盏沿着显露出来的道路走上了山。全程没有遇到刁难,也未深陷幻境,就那么……走进来了。在历经劫难、灰头土脸的一大群人跟前,衬得格外另类。 眼前这个和蔼的老爷爷说什么拜师,难道自己通过考核了?云盏晕乎乎的,下意识看了一眼跟自己站在一块儿的那群少年少女,发现大家都很羡慕地瞧着她,似乎她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云盏还未回答,风翊就先跳出来了,捏着公鸭嗓反对:“不行!师兄你怎么能不讲武德呢?明明是我先来的!” 说完又快速变脸,对着云盏笑得眼尾多了两道褶子:“小姑娘还是拜入我门下吧。我是剑修,你与剑有缘,便是与咱们栖霞峰有缘。” 这糟心玩意儿还敢跟自己讲武德?掌门额角的青筋直冒。也不晓得是谁三天两头死皮赖脸地跟自己讨灵石,不给就使些猴子偷桃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以自己为原型编写话本赚钱,使得那些胡编乱造的桃色绯闻传遍修仙界,害自己名声受损,真是下流至极! 至今风翊还活蹦乱跳地在他跟前,已经是自己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忍了又忍的结果了。否则这为老不尊的家伙,早就被他揍得连爹妈都不认识。 “我也是剑修。拜入主峰,便是我的关门弟子。”掌门不甘示弱,狠狠瞪了风翊一下。 毫不畏惧掌门师兄的眼刀子,风翊又小声说了:“当谁没有关门弟子似的。拜入栖霞峰,同样是关门弟子。” 两人梗着脖子互不相让,中间也有其他峰的峰主想要抢人的,摄于掌门嗖嗖放出的冷气,没敢开口。 “可是,”云盏有些为难:“我不想拜师啊。我就是不小心来到这里的,没事儿就先走了?” 风翊还跟掌门争着,猛地一听这话皆不可思议。还是风翊脑瓜子灵活,一口气列出了修行的若干好处,什么百邪不侵、长生不老。 听得云盏心动了,搅着手指,眼眸晶亮:“那,管吃管住不?” 绞尽脑汁说了半天的风翊:“……管。” 第45章 小师妹是团宠(3) “长胖了”…… 在风翊管吃管住的承诺之下, 云盏留在了无山剑宗,并拜了风翊为师。掌门在一边瞪圆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他大概抠破脑门都想不明白云盏为何舍了他选择风翊, 毕竟他比风翊长得俊, 还有钱。 小孩子不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吗?掌门疑惑。幸亏他没拿这话去问云盏,否则得到的回答怕是会令他呕出一口老血。 因为云盏选择拜风翊为师的理由很简单, 风翊那厮跟她说每顿饭可以多吃一个鸡腿。不仅如此,还抹黑掌门的主峰没钱, 都揭不开锅了。 没见过世面的云盏信以为真, 毫不犹豫跟着风翊走了, 将捂着胸口的掌门忘在脑后。由于没收到徒, 掌门心情十分不好,就将重新修葺主殿的任务丢给了风翊, 任凭他抱着自个儿大腿哭天抢地也没改变主意。 被领回去的云盏有了专属于自己的洞府,各种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居然还有锅碗瓢盆。带她熟悉环境的二师姐潋霜看见小姑娘茫然的眼神, 不禁笑起来:“宗门的膳堂每天只开一顿饭,而小师妹现在年纪尚小,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与你大师兄一合计, 就置办了这些锅子。待你饿了就用灵米熬粥, 又或者去菜园摘点菜烫着吃。” 栖霞峰上是开辟了几块土地出来的, 专用来种植。一块地种灵米, 一块地种蔬菜, 还有一块地种了些水果。这些都是大师兄盛期闲暇之余弄出来的, 因栖霞峰实在太穷了,基本没什么收入进账,种点吃的东西好歹还能拿出去换点灵石。如今小师妹来了, 自然是先紧着自家人。 看了洞府,潋霜又带着云盏逛了一圈栖霞峰,踩点了菜园的位置。回去的时候,顺手摘了几个甜瓜回去,给小师妹放在洞府里存着。 潋霜一走,盛期与三师兄暮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云盏眼前,两人的手中还拿着东西。盛期想得细致,用身上为数不多的灵石为新入门的小师妹置办了两套新衣服,全是逸品阁新出的款式。 而暮白就直接多了,听闻小师妹已经得了一把称心的灵剑,就没再送法器。捧了几本近乎失传的修炼秘籍过来,说是在秘境中所得,送给小师妹的见面礼。 一入门就收到礼物,云盏眼眸亮晶晶的,心里开心不已。向二位师兄道过谢,她双手接过衣裙与几本泛黄的书本,将与潋霜摘回来的甜瓜切了一个出来分着吃。 在栖霞峰上,云盏没有受到任何的轻慢。虽然不常见到师兄师姐,但每回他们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过来。譬如山下卖的竹蜻蜓、草蚂蚱,糖葫芦、栗子糕等。 暮白师兄是个修炼狂人,最常做的事情是闭关。除了入门那天送来秘籍,云盏几乎没怎么见过他。见过最多的当属盛期与潋霜了,二人怕她在这里不习惯,时常来陪着她说话。 自那天一剑劈了小半个山头,风翊就用灵力探了云盏的身体,发现这孩子还没引气入体呢。完完全全一个普通人就毁了主殿,这是一件很奇异的事情。想不通原因,他只能把其归为那把剑的能力。 查遍了灵剑图鉴,风翊也没找到任何有关那把剑的信息。既然剑已择主,他只能慢慢观察。只要不会伤到小徒弟,具体这剑有何缘故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小徒弟刚入门的修炼,他原是打算让其跟着那群新弟子一起打坐、引气入体的。然而不到一个时辰,负责教导新弟子的那位师者就来找了他,神情恍恍惚惚的。说云盏已经成功引气入体,进入练气阶段了。 回想起那个场景,这师者还是满脸迷茫的。很多新入门的弟子光是听他讲解就一知半解,当天能够引气入体的就更少了。这风翊尊者的小弟子悟性实在是好,他还没讲解完,这小姑娘就自己摸索着完成了迈入修炼的第一步。 因学习进程太快,再跟着那群新弟子一块儿听课已经不适合了。于是便将人领了回来,让风翊亲自教导。 自己的弟子资质好,风翊乐得合不拢嘴,就开始亲自教导云盏。有时他没空,就让大弟子盛期来教的。反正筑基嘛,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三五年,熬的是时间。 风翊已经做好了慢慢来的准备,却不想云盏没有给他慢慢来的机会。引气入体的第三天,云盏出其不意筑基了。修炼满三个月,她的修为突飞猛进,破了金丹境。在栖霞峰待的第三年,云盏已经是元婴修士了。 此时她也才十四岁,却担得起别人一声老祖的称呼。 而栖霞峰上包括风翊所在的众人从目瞪口呆到渐渐麻木,再听到云盏进阶的消息,心中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有些人就是那么招摇的存在,远远观看一番就好,羡慕不来的。 云盏修为达元婴境这件事栖霞峰上的人没有到处去宣传,除了掌门,便无人知晓了。风翊是想要到处得瑟的,可考虑到云盏进阶速度实在过快,怕引起有心人的不轨之心,嘴巴难得捂严实一回。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云盏没历经过天雷。修士每回进阶,天道都会降下天雷。修为越高,晋升越困难,落下的天雷道数便会越多。扛过天雷则晋升成功,若是扛不过,轻则修为大减,严重些的说不准会危及性命,因而又被称为天雷劫。 可是,云盏晋升到元婴境却从未经过天雷劫。若不是用灵气探测,风翊也不会晓得小徒弟修为蹿得如此之快,仿佛倍受天道的偏爱。这是一件很怪异又不可思议的事,修行了三百多年,风翊也未听闻过类似的例子。 不知是好还是坏,风翊有些担忧。不是担心给栖霞峰惹麻烦,相比之下,他更忧心护不住这个小徒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忧虑的可太多了。 掌门见他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唤他到跟前,商量让云盏下山历练的事。历届弟子都是要下山历练,增长见闻的,云盏也不会例外。未经历红尘,谈何超凡脱俗、飞升得道呢? 理是这个理,风翊岂会不明白,但他舍不得啊。小徒弟年纪这么小,出门在外没个人守着,万一被坏人骗走了怎么办?何况云盏还这么单纯,连个甜瓜都不会藏。 不过风翊也明白下山历练是为了云盏好,小徒弟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栖霞峰不出门的,这对她的修行之路并不利。泪眼汪汪跟云盏提了这件事,风翊心里难受的很,偏小弟子露出一口小白牙,对下山之事心生向往。 没得法,风翊就去帮她张罗下山的必备行李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张罗的,就是风翊太紧张,什么都想让云盏带上,生怕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过得不畅快。各种丹药、法衣塞到她的芥子袋中,这还不算,三位师兄师姐掏了老本给她买了好些防御的法器还有危急时刻保命用的符纂。 掌门很直接,塞了几万灵石给云盏,叮嘱她在外注意安全。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不要逞强,受了委屈就传音回师门,无山剑宗自会为她撑腰。 盯着那几万的灵石,云盏眼睛都看直了。说实话,到栖霞峰三年左右,她就没见过这么多的灵石。尽管觉得栖霞峰很好,云盏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主峰与其他各峰,师尊还有师兄师姐们真的是太穷了。 揣着大几万灵石的巨款还有各种法器等,云盏就要下山历练了。这三年来,那只黑乌鸦跟她寸步不离,连睡觉都要窝在她的枕头边。不过此次下山,她本没打算带上小黑。谁知道这小黑鸟怎么冲破了护山结界,自己就沿着下山的路飞了下来,在山脚才被云盏发现。 偏头看着爪子勾上自己肩膀衣服的小黑鸟,云盏神情无奈。与那双豆豆眼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允许它跟着自己了。一个人在路上总有些寂寥,有只鸟陪着也挺好的。 知道云盏默许了自己跟着,小黑鸟唧的叫了一声,神气地抖了抖翅膀上的羽毛,小脑袋抬得高高的。云盏晓得,这是要自己抚摸的意思了。虽然是一只有点傲气的小乌鸦,可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黏人、撒娇的一面。 云盏伸出手指在小黑鸟的脖子处摸了摸,毫不意外触到一手的绒毛,柔软、暖和。沉默半晌,她迟疑道:“小黑,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先前那只瘦不拉几的小乌鸦肥了一圈,蓬松的绒毛下是实心的,还有愈加膨胀起来的趋势。云盏没有养过鸟,不知道这鸟太胖了会不会像人一样得毛病。明明在栖霞峰上也没吃什么呀,怎么就肥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云盏就不想了。手指勾着小黑鸟的下巴挠了挠,在对方舒服得呼噜呼噜时,又摸了一把高抬的小脑袋。收回手后,她似乎还能见着这小黑鸟豆豆眼中透露出的不满,将小脑袋拱过来,还想让她再摸摸。 “这不是那姑娘吗?” 在云盏边走边逗鸟的功夫,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侧头一瞧,是街边的小商贩。三年前她见过这人,是个热情好客的。 见小姑娘认出了自己,小商贩更高兴了,盯着在云盏肩头活蹦乱跳的小乌鸦看了会儿,感叹道:“这鸟是个有福的。瞧瞧,身子比几年前圆了一圈,多喜庆啊。” 云盏弯眼笑了笑,没觉得小商贩说得有什么不对。倒是立在肩头的小乌鸦高昂地唧了一声,非常的不高兴。 第46章 小师妹是团宠(4) “魔族” 被人说长肥了, 流曦十分不满,豆豆眼里盈满了怒气。尽管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只黑不溜秋的鸟,但内心还是觉得羞耻, 唧的叫一声就将脑袋埋在了自己的翅膀之中, 将身子裹成了一团。 天知道他是怎么长胖了的,明明这三年在栖霞峰上也没吃什么。不是他不想吃, 实在是没什么他瞧得上眼的。唯一的好处便是山上灵气充沛,清净的环境便于他修炼。 自涅槃失败, 他的修为近乎散尽, 外形化为了一只小黑鸟。多亏在栖霞峰上修炼了几年, 使得体内神力有所恢复, 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要想如往昔畅游天地,进而回归神界, 保守估计还需要几十上百年。 如果他身边这小姑娘修为蹿得快一点,指不定他回归神界的时间点还能往前提一提。说来这是一桩奇事,他发现待在自己饲主的身旁修炼会得到神力的反哺。饲主修为越高, 他得到的反哺便越多。离得远一些也是能修炼的,只是效果没那么好。 这便是他为什么要跟着小姑娘下山的原因。原本是一件开心的事, 却不想下山第一天就被人指着说长肥了。作为一只鸟, 还是天地间诞生的第一只凤凰, 流曦深觉丢人, 整只鸟都在怀疑人生。 云盏倒是没注意到立在自己肩头的小黑鸟自闭了, 她正御剑飞在空中, 好奇地往下看。飞得高了其实看不见什么景色, 绿的山川、蓝的大海都只看得见一片模糊的轮廓。 在外走走停停,约莫花了大半个月,云盏到了一座繁荣的城。这里比无山剑宗山脚的小镇要大得多, 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卖,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待过了眼瘾,她住进了一家客栈。 小黑鸟看着也挺高兴,在收拾干净的客房里飞来飞去,最终停在桌面的茶盏上,冲着云盏唧唧叫,似是想喝水。茶壶是客栈的伙计刚端上来的,里边盛了大半壶的温水。 给小黑鸟倒了杯水,让它自己琢着喝。云盏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摩挲着杯沿发呆。一路上没碰到妖魔鬼怪,也没遇到同行的道友,她有些无聊了。 吃过饭歇了会儿,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刚抖开被子躺上床,那只胖鸟就挤了上来,蹲在她床头。云盏摸了摸小黑鸟的脑袋,挥手将烛火灭掉。房间一片沉寂,困意袭来,她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云盏是被一阵尖叫声吵醒的。她下意识从床上翻爬起来,眼里还带着朦胧的水光。将外衫往身上一套,开门跑了出去。 大堂里挤满了人,个个面上惊悚,小声在交谈着什么。下了楼挤进人群,她终于知道大家为什么神色惊慌了。 这客栈掌柜的死了,胸膛那块儿破了个大窟窿。血迹已经凝固,心脏却不翼而飞。许是还活着时被人掏了心脏,面上扭曲痛苦,浑浊的眼睛瞪得特别大,真正死不瞑目。 这凄惨的死状令云盏想起了几年前小村子被灭尽的事,那些村民也是被人掏了心,死得极为凄惨。下山那会儿云盏还打算回村子里看看,可是怎么都找不到路,不得已只好作罢。 这段尘封的记忆被掀开,她皱了眉,再往前走了几步。跟她一样举动的还有几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弟子,大伙儿无疑面色凝重。 官差很快就来了,将僵硬的尸体盖上白布搬了出去。客栈住着的好些人受到了惊吓,闹着要退房。伙计们苦不堪言,就算有衙役帮忙也无济于事。一个个登记了信息就去往了别的客栈,生怕晚一步就会落得掌柜那般下场。 在大堂坐着稳如泰山的就剩下几个人了。云盏是其中一个,另外还有两男一女。身旁缚着一柄长剑,应该是修行之人。 那三人也注意到了云盏,上前来搭话。说来也巧,有两人是他们无山剑宗的。一个是缥缈峰的赵凝师姐,另一个则是小竹山的周奇师兄。两人比云盏下山时间早两个月左右,不成想在这里遇到了。 还有个瘦高瘦高的男子是万兽宗的弟子,名唤李亦,爱宠是一条青色的蛇。平时缩在他的袖口并不出来,这回倒是例外,听到云盏的声音就探了个蛇头。扭着身子滑到桌面,摆着蛇尾往云盏这边挪,还想将尾巴尖缠在她的手腕上。 赵凝跟周奇都是怕蛇的,面对此情此景真是一动不敢动。云盏不怕,还跟小青蛇对视了一眼。小青蛇更加兴奋了,翘起尾巴尖就去勾云盏的手腕。可惜还没勾到,就被狠狠地琢了一下。 委屈地扭转了脑袋,对上一颗圆滚滚的鸟头,愤怒从豆豆眼中喷射出来,险些将小青蛇钉在桌面上。被琢了一口的小青蛇不敢往前了,耷拉着脑袋往回,缩进李亦的袖口不见了踪影。 驱退敌人的流曦昂首挺胸,唧唧叫得欢快。还跟云盏邀功,将毛茸茸的脑袋蹭到她手心,主动摩擦。李亦看得称奇,笑道:“这乌鸦倒是护主得紧,还挺勇猛。” 他的小青蛇别看个头小,其实是开了灵智的灵兽。真实身形盘旋起来与蟒蛇无异,平时最是爱欺负人,这回却在一只乌鸦面前怂了,真乃怪事。 云盏不知李亦的心路历程,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相处这么长时间,她摸清了小黑鸟的脾气。傲娇、霸道,不喜欢她跟别的动物亲近。记得有一回她带了只兔子回洞府,那胖鸟闹了许久的变扭,气得谷子都不吃了,哄了好久才哄回来。 从那后云盏就不带别的动物回洞府了,光养一只鸟已经够闹腾,她没精力再养别的了。此时见它去琢小青蛇只觉这胖鸟胆子大,什么都敢招惹,也不怕被蛇咬住了脖子。 看了一场闹剧,恐慌的氛围被驱散不少。云盏目光落在柜台那边,想起掌柜死不瞑目的样子,不由抿了唇:“是妖邪作怪吗?” 修为达元婴,可生活在栖霞峰上,她从未见过任何妖邪,实在谈不上有什么经验。只是看那挖心的手段之残忍,不像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没意外的话,应该是魔族。”收敛了神色,周奇叹口气,继续道:“我们三人就是追查魔族才到此地的。不知云盏师妹看到城里各处张贴的寻人告示没有?” 回想了下,云盏点头:“这有什么关联吗?” “或许有。”周奇捏着茶盏,眼神放空了些:“我们几月前下山途径各地,发现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现象,丢了好些孩子。” “这些孩子有的出生于富贵之家,有的家境贫寒。孩子丢了后当地的官府也在大力寻找,可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有绑匪要赎金,也没有发现被带出城的痕迹,就是凭空消失了。” “我们觉得这事儿不像是拐带孩子那么简单,就顺着残留的蛛丝马迹查了下去,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丢了孩子的那些城里似乎有魔族活动的踪迹,于是我们便猜想保不准是魔族卷土重来了。” “所以你们一路追到了这里?”云盏偏头问。 赵凝点了点头,将随身的长剑握在手里:“那魔族先前被我们重创,没想到逃到城里居然还敢杀人取心,真是太凶残了。要尽快将他抓到才行,不然会有更多人受害的。” 捏着茶盏摇晃的李亦垂着眼没说话,神情忪怔。云盏不经意间瞧了他一眼,发现这位万兽宗的师兄眉宇轻皱,薄唇抿得紧紧的。 了解过基本情况,云盏就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了。不过在城里查了一天,并没有找到那受了重伤的魔族藏在何处。 吃过晚饭,云盏待在客房里久久睡不着。夜深人静听到外面有声响,她支起耳朵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在那人经过自己房门前猛地推开门。 被打开门的动静吓一跳,李亦拍了拍胸口,舒出口气,眉眼透着无奈:“云盏仙子,这么晚还没睡?” 沉默片刻,云盏问他:“你去哪儿了?” “睡不着,出门转了转。”李亦掸了掸袖口沾上的灰尘,气定神闲地拱了拱手:“夜深了,仙子早些休息。” 然而回应他的是架在脖子上的长剑。 “这是何意?”李亦定定地盯着她。 “你身上缠绕着血腥味儿,你没闻到吗?”云盏蹙眉,望着他的袖口:“你还带了别的东西回来。一团黑气,是魔族?” 云淡风轻的李亦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瞥了云盏一下,拂开她的长剑就想逃窜。但才掠下楼,他袖口藏着的东西就飘了出来,汇成人形后伸出手,从身后钻进李亦的身体,活生生将他的心脏掏了出来。 这动静惊醒了赵凝与周奇,二人跑出来只看到李亦浑身都是血,大概已经没气了。那挖心的魔族没能逃掉,被周奇一剑取了性命,连魂魄都碎成了渣滓。 不晓得是不是看错了,云盏总觉得临死前那魔族眼里闪过的情绪是解脱与欢喜。 万兽宗的弟子来得很快,将李亦的尸体带了回去,约莫是想入土为安吧。在这里发生的事云盏也传了讯息回无山剑宗,提醒师门小心魔族。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李亦为什么要将一个魔族带在身边,是为了帮忙掩饰踪迹吗?那李亦跟那些孩子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李亦跟那魔族一死,这些事就断了线索。唯一的矛头,都是指向魔族的。封魔山的封印有所松动,那些魔族逃窜出来四处作恶似乎也能解释。 赵凝跟周奇的追查告了个段落,两人没有选择回无山剑宗,便跟云盏结伴上路了。 第47章 小师妹是团宠(5) “认得” 李亦死后, 那条小青蛇就跟在云盏身后,怎么撵都撵不走。流曦气得要命,偷偷地吐火去驱赶。可这回不顶用了, 小青蛇的尾巴尖被烧掉了一层皮都要继续跟着。 赵凝与周奇怕蛇, 是不可能收留这条蛇的。于是云盏只得勉为其难,将小青蛇揣在兜里。眼瞅着大局已定, 流曦不闹了,睥睨着缩在饲主兜里的臭蛇, 眼里燃起了愤怒的小火苗。 看着努力找各种食物回来的小青蛇, 又瞟了瞟飞来飞去当作监工的小乌鸦, 赵凝百思不得其解, 压低了声音问:“这年头,乌鸦都能使唤蛇了吗?一个嘶嘶, 一个唧唧叫,种族不同,不会出现语言交流上的障碍?” 瞥了一下被乌鸦琢了一口, 连嘶都不敢嘶的小青蛇,周奇若有所思, 说话有些迟疑:“应该不会吧。” 盯着看了会儿, 赵凝深以为然。 本来提出结伴而行, 赵凝跟周奇是觉得云盏年纪太小了, 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他们一块儿的话, 还可以相互照顾着。后来发现想多了, 他们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在野外, 找食物的任务被小青蛇包揽了。除了树上的野果子,还能带回野兔、野山鸡什么的。进入城镇,他们俩是囊中羞涩, 很多东西都拿不出钱来买。 没办法,无山剑宗太穷了,他们又不会赚钱。打尖住店的花销居然还是蹭的云盏的钱袋子,这让他俩做师兄师姐的脸红了又红,忙塞了几瓶好丹药给云盏。 而且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连人身安全都不需要他们保护。尤其知道云盏已经迈入元婴境,而他们俩却刚结丹不久。真落入险境,谁保护谁还不清楚呢。他俩更加惭愧,对这个栖霞峰出来的小师妹又敬又叹。 “云盏师妹,北海秘境要开了,咱们去凑个热闹吧?”周奇凑到云盏跟前,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云盏回过神,抿着唇笑了笑:“这北海秘境里有很多宝贝吗?” “这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秘境中封存了某位大能的传承,这些年好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一探究竟,就为了那份传承。”周奇想了想,小声补充道:“传闻那位大能得到飞升,现已经成神了。” “成神?”云盏惊讶,又问:“不是说世上已无神了么?” 世上无神这件事还是云盏在师门的藏书阁中看到的。说是自最后一位神陨落后,仙界再无仙历经劫难成神了。神界的门随着那位神的陨落而关闭,至今无法再度开启。 “说是那样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们都还是凡胎肉/体,飞升成仙都是大不易的事情,别提飞升成神了。”周奇摆摆手,对神不神的并不感兴趣。 说的也是。云盏暗忖,没再问了。 有了周奇的提醒,云盏三人就到北海那边守着了。秘境还未开启,在这边蹲守的人已经不少于一百个。除了宗门派出来的弟子,还有一些散修。 “看来的确有宝贝啊。”云盏感叹。 她倒是对大能的传承没什么想法,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找到一些珍贵的灵植或者灵果。修炼心法也行,总之不要空着手就好了。不要回师门的时候,她都没有几件送得出手的礼物。 出来一趟,怎么也得带点好东西回去。 心里还在想着薅羊毛的事,云盏没注意到秘境之门悄悄地开了。直到她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环顾四周没见着人影,连立在肩头的小黑鸟也不见了。 纵然是第一次接触秘境,云盏并未惊慌。兴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还有闲情雅致观赏周围的景色。秘境没将她传送到可怖的地方,这里绿草如茵,开得正艳的花儿上还有几只蝴蝶在飞舞。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金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晕开一层涟漪。 鼻间充盈着花香,耳畔传来声声的鸟语,云盏神情茫然了一瞬。若不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来秘境历练的,她差点要以为自己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原来秘境里都是这样安谧祥和的吗?看着并不怎么可怕的样子。 在云盏享受鸟语花香时,其他被吸到秘境里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是面临沼泽之地的沦陷,便是困在阴森潮冷的林子里出不来。运气稍微好点误打误撞见到吸收天地之灵的宝贝,旁边也必然有灵物守着。 或许是一条粗壮的蟒蛇,又或者是比人身还高大的蜘蛛。路边随便长着的一朵花儿都会张大口子吃人,不小心的周奇就被食人花咬断了一根手指。若不是反应速度快,怕是整条手臂都会报废。 北海秘境果真名不虚传,处处布满了未知的危机。 显然云盏这边的情况是不同的,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优待,还以为进入秘境的大家都一样。此刻她正沿着湖边散步,潜在湖里的鱼欢快地跃出水面。更有大胆的红鱼游到湖边,跟着云盏的脚步往前面游,时不时吐出几个泡泡,像是在博取关注。 “这地方真美。要是以后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住着就好了。”云盏有些可惜,她又不能将秘境收回去。如果这秘境可以收放自如,以后她岂不是能够长久住在这里了? 这样的念头一浮起,她就忍不住多想了想。她发现自湖面、花草中飘起了点点的金光,一缕一缕地汇入她的身体。不晓得这些光点是什么,云盏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这股涌入体内的力量让她感觉很舒服,也很亲切。 不知不觉生了些倦意,她蜷在草地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扇云雾缭绕着的巍峨的大门与一座巨大的宫殿。 “这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一两个人,惊恐涌上心头,他们都怕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秘境要坍塌了吗?这些灵花灵草怎么都不见了?” 秘境里面呼喊声此起彼伏,在大伙儿慌乱不已的时候,猛然察觉他们已经被送出秘境了。好些人面面相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去过秘境的人不清楚情况,等在外面负责接应的弟子就更不会知道内情了。进去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被秘境排斥出来,说来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可是这么多人都被送出来了,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过的。 大家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因而个个垂头丧气。倒是极其个别的人想到了缘由,秘境有主了。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几乎不会出现。 最重要的是,他们纵观在场的修士,也没觉得哪位有这样的能耐能够收服一个偌大的秘境,将所有天灵地宝据为己有。 所以,只是一个意外吧?好多人都这样期盼。 “有找到什么吗?”周奇的手指断了一截,不过吃了随身带着的丹药,血早就止住了。这点伤势对于修士来说,属实不算什么。 赵凝看着同门的那截断指神色不忍,从身上拿了一方洁净的手帕给他将伤口包上,而后叹了口气:“并没有什么收获。” 周奇又将目光放到昏昏欲睡的云盏身上。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云盏撩了下眼皮,语气漫不经心的:“应该没什么吧。” “真的没有吗?”周奇连忙追问,似是觉得自己的口吻太过急切,又再度放缓了语速,面上挤出一抹笑:“我就是觉得有些惋惜,那么大个秘境,我们居然一无所获。” “也不是一无所获啦,好歹保住了小命。”觉得氛围不太对,赵凝插了句话进来,试图让这奇怪的氛围变得好些。 有些疲累的云盏没有理会周奇,目光往四周一瞟:“小黑呢?” 小青蛇从一边的树上游走下来,瞅准位置钻进了云盏的袖口之中,那只胖鸟又飞到哪里去了? “要不我们四处找找?”赵凝还挺喜欢那只有灵性的小乌鸦,环顾一周没见着身影还有些担忧。 “不用。”云盏的眼神往不远处那个表情扭捏的少年身上飘了飘,调了个头就走:“他若是想跟着自己就跟上来了,不想跟便算了。” 还等着云盏认出自己的人形,进而被夸奖一番的流曦直接傻眼了。像一阵风般刮到了小姑娘的跟前,撇着嘴露出委屈的模样:“你、你不认得我了吗?” 抬眼看着面前漂亮的小少年,云盏本是想像以往那样摸摸他的脑袋,然而伸出手后才发现小黑鸟的人形比她高了一个头还不止。伸出去的手拐了个弯儿,落在少年的肩膀上拍了拍。 在少年期待的眸光中,云盏勾唇:“当然认得,你不是小黑么?” 面皮僵了僵,流曦颇有些自暴自弃,踹了一下脚下踩着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我不叫小黑,我有名字的。” “哦,那你本名叫什么?” “流曦。流水的流,晨曦的曦。” “你是那只小乌鸦?”关注着云盏这边的赵凝着实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跟在云盏身边那只黑乎乎的小黑鸟还能化形,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少年。 她不禁感叹云盏师妹可真幸运,身边养着的爱宠都这么养眼。同时还在心里纠结自己要不要也去捡一只灵兽回来养着,等日后化了形还能给自己端茶倒水什么的。 扫了一眼饲主的这位同门师姐,流曦很想反驳她自己不是乌鸦。他是天地间最尊贵的那只凤凰,上界好多仙君见了都得行礼的。但目光触及云盏的侧脸,他就不吭声了,唇角抿着的弧度小了些。 “走吧,我要回师门了。”云盏的视线掠过眉头紧锁的周奇,神色淡淡的。 被云盏的话转移了注意力,赵凝没再盯着流曦,面上有些惊讶:“现在就回吗?” “嗯。”云盏眺望着远方:“回去有事要处理。” 第48章 小师妹是团宠(6) “吃虫” 别的弟子下山历练没有三五年是回不来的, 偏云盏还不到两个月就重回师门了。不管别人怎么认为的,栖霞峰上又热闹了一回。除了尚在闭关的暮白,所有人都到齐了, 一起开小灶吃了顿饭。 云盏将从北海秘境中带出来的灵植分了好几份, 赠给了风翊与师兄师姐们。拿到东西的风翊还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问:“这是从秘境中带出来的?” 北海秘境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但没有人真正探完过整个秘境的面貌, 进入过的人都觉得十分凶险。里边灵宝很多, 能够被人带出来的却少。打着大赚一笔主意的那些人多半会被守护灵宝的灵兽驱赶, 严重的甚至丢了性命。 风翊是真没想到小徒弟进了趟北海秘境, 还能带出来这么多东西,不由生了好奇:“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云盏偏头, 眨了眨眼:“就是把秘境收了而已。” “噗,咳咳。”风翊被一口热茶烫了嘴,掩着唇剧烈咳嗽起来, 举止极其不稳重:“你说什么?收了秘境?” “嗯,以后栖霞峰上也有秘境了。”云盏对风翊这震惊的态度感到不解, 不过也没多问, 反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此次回山是有要事与师尊禀告。” 顿了顿, 她右手一挥, 在二人所在的洞府中布了一层结界, 这才接着道:“有关于魔族卷土重来的。” 闻言风翊立马坐直了身子, 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听完小徒弟的话后更是久久回不过神:“此事关系重大,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点点头,云盏没有再说了。其实在她看来这事儿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但想必风翊接受起来有些困难,毕竟涉及其中的有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贴心地给了师尊缓冲的时间,云盏起身去找流曦了。那只鸟化形后就不能与她住在一个洞府,男女七岁不同席,该避的嫌还是得避。不过流曦显然很不高兴,上了栖霞峰后就躲在角落生闷气。 云盏从未见过这么能生气的鸟,动不动就难受了,也忒娇气了些。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将流曦丢进秘境磨练一番再放回来了,不然他这小性子总也好不了。但这冒出来的念头在看见少年那一刻还是打消了。 这一身细皮嫩肉还是养着吧,要是磕碰坏了委实可惜,左右她也不是养不起。想通这点,云盏的心情好了起来,迈的步子越发稳健快捷。 “ 不是说要避嫌吗?那还来找我干什么?”说出的话这样变扭,嘴角却抑制不住的翘起来,流曦蹲在菜园子里,正在用小木棍戳着地上一只肥嘟嘟的肉青虫。 刚打算走过去的云盏停住了脚步,甚至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望过去的眼神一言难尽:“吃点别的吧,我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流曦望着神色怜惜的云盏,又看了下在自己木棍下艰难往前爬的虫子,顿时脸上涨得通红,赶紧丢了木棍一跳几米远,大声吼道:“我不吃虫子的!” “嗯嗯。”云盏敷衍点头,从芥子袋中掏出几盒吃食:“给你,别饿坏了。” “我真的不吃虫子。”瞧小姑娘那斜着眼的样子就知道她没信,流曦自暴自弃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发誓以后再无聊都不会戳虫子玩了。 接过小点心愤愤地咬了几口,流曦心里憋着的气早就散完了,偷偷瞥了眼女孩儿的侧脸,小声问:“我真的不能窝在你床头吗?变成鸟也不行?” “不行。”云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纳闷流曦怎么这么黏人。凤凰一族向来高傲,非梧桐不栖,非天界水不饮。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接地气的凤凰,什么都吃不挑嘴,还死赖着不走。 “好吧。”流曦彻底死心了,干巴巴应了句。 栖霞峰还是很大的,开辟一个新的洞府出来完全不费劲。在得知徒弟养的那只鸟化了人形,风翊就让人收拾了专门的住处出来,给这只鸟住。 受了灵气而化形的精怪不算少,风翊原先也没太在意。只是在见过眉眼精致的流曦后,他就不这么想了。不仅是因为这少年长得漂亮,还由于他没在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一丝的妖气波动。 精怪化形,先为妖,后修炼所成飞升成仙。可这少年周遭隐隐笼着仙气,不像是凡尘的精怪。风翊不得其解,便盯着多看了几眼。 被人用这样的视线打量着,换做以前流曦肯定会觉得被冒犯了。谁让他借住在别人的地盘上呢,难得收敛了性子,给了风翊一次好脸。最主要这人是云盏的师父,看在饲主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对人无礼。 盯了会儿没看出个名堂,风翊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找了云盏说这件事。凤凰乃神鸟,身上自然不会染上妖气。云盏怕师尊的小心脏承受不住,没有说出流曦的真实身份,只说她心里有数。 看着出门一趟,性情陡然沉稳起来的小弟子,风翊说不出心底是高兴还是遗憾。成长起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当然好,不过他觉得小弟子刚拜入师门那会儿懵懵懂懂的模样也很好。 这与凡尘界那些为人父母的心情大概相似。风翊叹口气,觉得门下的弟子一个个都长大了。 回山后的日子似乎也没任何起伏,只是各宗门抓捕逃窜魔族的消息倒是时不时传回来。封魔山的封印被加固了好几层,那些逃出来的魔族被宗门的人抓住总免不了一死。 正邪不两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捕魔行动如火如荼举行,仙门大比也没有延迟。五年一次的仙门大比,既是各宗门弟子间的切磋,也是增进情谊的好机会。这次的仙门大比地点设在无山剑宗,作为组织的一方无山剑宗忙碌了起来。 几年前被云盏劈掉的半个山头与待客的主殿早就建起来了。由于魔族肆虐,安排戒备的弟子人数增多了一倍。除外还要采购些必备的东西,收拾客人入住的院子。 这些事情一般是外门弟子去做,像云盏他们这些亲传弟子是不用管杂事的,养精蓄锐最后在仙门大比中夺得魁首便好。 离仙门大比的日子越近,风翊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焦虑、忧心爬满了整张脸。云盏能吃能睡,一点看不出异样,甚至还有心思训练那条小青蛇钻圈打洞。 能够化为人形后,流曦就不再以鸟的形态示人了。他还是看不惯蠢兮兮的小青蛇,每回都要在一边捣乱。不是揪着小青蛇的尾巴打个蝴蝶结,就是在菜园子那边捉虫过来放在蛇脑袋上。 生了灵智但仍然保留着天性的小青蛇扭了扭身子,将头顶抖落的虫子一口吃了。流曦抬眼一看,果然见着云盏略显嫌弃的眼神,心中顿时生起了得意,自觉奸计得逞。 可怜小青蛇什么都不懂,还歪着脑袋往前爬,想让主人抱抱自己。怀抱是没有得到的,冷落是有了。小青蛇伤心坏了,蜷在树枝上不动弹。 获得独宠的流曦高高抬起下巴,神气的像凡尘界独得老爷宠爱的小姨娘,在外面耀武扬威,得意的很。 每见到此场景,盛期几个都会觉得很惊奇。乌鸦化形已经够令人惊诧了,不成想这化形后的乌鸦戏还挺多,不去戏班子唱戏当真可惜。 很快,盛期他们也顾不上欣赏每天上演的争宠戏码了,已经到了仙门大比的时间,其他各宗门的弟子上山了。 云盏对仙门大比没什么想法,就抱着个果盘在下面观看。盛期代表栖霞峰出场,在一干剑修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缥缈峰的赵凝师姐作为药修,在此次切磋中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围着高台转了一圈,云盏果盘里的水果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一串酸啾啾的葡萄。她想了想,认为浪费是可耻的,于是将那一串酸得掉牙的葡萄喂给了小青蛇。 不是她偏心不给流曦吃,是流曦觉得仙门大比的现场太过吵闹,待在栖霞峰上不乐意过来。身边就跟了条不怕生的小青蛇,不给它吃给谁呢。 猛地得到一串大葡萄,小青蛇非常开心,尾巴尖都摇了起来。它潜意识里觉得主人真是太好了,欢喜地衔着葡萄蜷在一边慢慢吃。 咬了一颗进嘴里,差点没将它的毒牙酸掉了。在主人期待的眼神中,它又不好意思将葡萄吐出来,只得一颗一颗全都吃到了肚子中,酸得胃里直冒泡泡。 “好吃吗?”云盏惊讶地看着这蛇将酸葡萄全部吃光了,迟疑地发问。 蜷着自己的身子,小青蛇有口说不出,蛇脑袋慢吞吞点了点。云盏若有所思,心里恍然。 果然灵兽跟人的味觉还是存在巨大差异的,小青蛇居然觉得这么酸的葡萄好吃,看来以后在它的饮食中得多添加一些酸的东西,比如新鲜的山楂果、青橘子什么的。 为了主人高兴,违心点头的小青蛇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食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酸味食物将成为排在肉荤之后的第二大特色。 “云盏师妹不上台么?”周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了云盏的身后。 云盏的目光从达拉着脑袋的小青蛇身上挪开,落在周奇的脸上,笑了一下问道:“周师兄不也没上台切磋?” “我是技不如人。”周奇的视线放在高台之上,看到盛期独领风骚,眼里划过一丝艳羡。 “都没比过就认输,这可不像修士的作风。”云盏拍了拍小青蛇的脑袋,让它挪个地儿。待小青蛇跑远了,才慢慢道:“修仙不就是与天争长短么?岂能轻言放弃。” 周奇垂眼:“你说的是。” 不过他并未站上高台,与云盏拱了拱手,转身走了。云盏倒也不在意,找了个便于观看的地儿盘腿坐了下来。 第49章 小师妹是团宠(7) “破局” 三天的仙门大比落幕, 最后一天是开筵席。上百余人齐聚主殿,开怀畅饮。最高位坐着的自然是无山剑宗的掌门,依次是各峰长老。像云盏这样的弟子位置安排是比较靠后的, 与其他宗门的弟子挨在一块儿。 酒过三巡, 好些带队出来的长老就准备领着自家弟子告辞了。可惜没走两步,身形就摇摇晃晃的, 险些站不稳。不止一个两个如此,在场的人惊觉自己的灵力被锁了。 就在这时主殿的大门啪的合上, 一层瞧不见的结界将空间笼罩着, 把大殿上的人包裹在其中。在场的修士纷纷变了脸色, 又惊又怒地望向坐在最上方岿然不动的无山剑宗掌门, 出声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稳坐高位的掌门抬了眼皮,身形端坐着, 手指嗒嗒地敲在椅塌上,饶有兴致地往下边看,欣赏着众人惊恐的神色, 良久开口:“就是这个意思啊。” 说着身体里钻出了一股股黑气,蹿上半空袭向在场的仙门弟子。不过那些黑气未触碰到人就被一道剑气斩断了, 执剑的人俨然是毫发无伤的风翊。 眼里流露出挣扎与失望, 风翊护在了那些人身前, 阻隔了掌门师兄的视线, 满心都是不解:“为什么?” 没想到在他眼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师弟居然识破了自己的计划, 掌门有些意外, 挑着眉反问:“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风翊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固执地想问个究竟:“那些失踪的孩子,包括那些被魔族残害的百姓,其实都是你的手笔吧?为的就是误导大家, 让仙门的视线始终盯着魔族那边,进而方便你行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呀?师兄!”风翊真的想不明白。作为无山剑宗的掌门,权势、名声不是都有了么,就差一步就能悟道飞升了,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图什么? “想做什么?”掌门笑了笑,唇角绷成了直线:“自然是一统三界啊!飞升成仙算什么,若是拥有了魔神的力量,我就是天地间的主宰!天道又奈我何?” 风翊大惊,猛地提高了声音:“你居然想得到魔神的力量?” “难怪啊。”全场最淡定的要属云盏了,她擦了擦手,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平静地看向掌门:“所以你抓了那么多根骨奇佳的孩子,其实是为了温养魔神的残魂,而后为魔神挑选一具合适寄居的躯体?” “这样做的话,等同于你再造了魔神。我猜,你应该是想施展某种秘术,让醒来的魔神为你所用吧?如此一来,也算得到魔神的力量了。” 就这么简单地被人戳破了自己的打算,掌门心头一跳,绷直了身子,第一次正视了这个入门三年多的弟子,抿唇道:“你怎么猜到的?” “不是我猜到的,是李亦临死前告诉我的。”云盏想起了那个短暂相处过的万兽宗弟子,也是小青蛇的前任主人。 他的确被自个儿带回来的魔族掏了心脏而死,死得猝不及防。因为那个魔族姑娘是他的恋人,他对自己的恋人根本毫无防备。那姑娘好些年前逃出封魔山后受了重伤,被李亦捡到了。两人相处的日子里渐渐生了情愫,立誓要在一起一辈子。 好景不长,那个藏在万兽宗内的魔族姑娘被发现了。为了保她一命,李亦不得不悄悄送她出师门,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后来他再去找的时候就没了踪影,怎么也联系不上。 渐渐的,魔族肆虐的消息就铺天盖地传出来。李亦担心那个姑娘的安危,便借着剿灭魔族的幌子下了山,暗地里寻人。路上遇到了赵凝与周奇,几人才决定结伴而行。 他是找到了心上人的,就是那个魔族姑娘像是失了智般,不仅不认得他,还要取他性命。李亦察觉事情有异,便偷偷在调查,越查越心惊。 他发现这些肆虐的魔族似乎是被人操控的,像是提线木偶般去做下那些残忍的事。他还发现那些孩子的失踪不是与魔族有关,却与五大仙门之一的无山剑宗有扯不清的联系。 身边跟着的就是无山剑宗的弟子,李亦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他想赶紧找到自己的恋人离开那座城,回到师门再行商议对策。不成想他回不去了,被操纵的恋人给了他致命一击。 死前已经将自己的所有猜测与调查出来的事情记录在了手札上,手札收在了储物戒指中。而那枚戒指,李亦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爱宠小青蛇。为的就是以防自己出了意外,真相被埋没。 谁知道那枚戒指被小青蛇交给了云盏。 “而且,我所在的那个村子遭遇的灭族之祸,也是你手下的人做的吧?因为想抓我做寄体。”云盏不急不缓道来,冷静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是令人惊颤的话。 “是不是其实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今天都走不了。魔神的元神已然苏醒,会帮着我规整各大宗门的。”掌门面上扬起微笑,似乎已经看到了成功在向自己招手。 “做梦!”风翊面色铁青,实在不明白自己那个正直善良的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剑劈开一道袭向面门的黑气,他扭头冲小徒弟道:“开大殿门,护着大家出去。” 主殿内萦绕的黑气越来越浓郁,云盏站在大殿中央没有动。她看着仙风道骨的掌门被贪念吞噬,躯壳逐渐被掌控,自由的灵魂被苏醒的魔神吞掉,成了温养他的养分。 早被师尊告诫过的盛期等人没有碰过任何吃食,灵力尚存,可也在张狂的黑气当中被束缚住。外边黑云压下,一副风雨欲袭的样子。 一只漂亮的火凤围绕着主殿上空盘旋,不断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结界。还有一条通体碧色花纹的大蟒蛇,张大嘴试图撕开结界。但牢固的结界丁点都没受到影响,隐约还有加固的趋势。 被悉心温养的魔神张开眼,时隔上万年再次睥睨着这世间外物。他扬了唇舒展筋骨,对眼前混乱的局面很满意,浑厚的声音传遍无山剑宗整个山头:“归顺我,可免一死。” 坐在高位上欣赏着这些名门正派垂死挣扎的惨烈模样,重回人世的魔神放肆的笑声如魔音贯耳,刺得人耳膜生疼,头痛欲裂。 “吵死了,闭嘴。” 混乱中传来一声呵斥,声音不大,偏魔神听得清清楚楚。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睁了眼睛去看。一个娇小的身影破开团团黑气,稳步朝着他走来,那双眼睛淡然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是一团混沌之气生出的意识,也好意思自称为神?”在几步远的距离,云盏驻足,清冷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澄澈。 “你是谁?”魔神有些不安,皱着眉想了半天,忽地瞪大眼。他是想逃的,然而他的身体动不了,连刚苏醒的元神都被禁锢在这个夺舍的身体内出不来。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云盏祭出长剑,偏头笑了:“正好这次送你去长眠。” 云盏手上那把剑褪去红锈,剑身散出点点金光。随着凛冽的剑气,那些金光没入魔神的身体,侵染着他的元神。 动弹不得的魔神痛得喊叫起来,凄厉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云盏听得直蹙眉,直接封了他的口。饱受疼痛的魔神在被人召唤回人世的当天,又被封印了起来,元神陷入沉眠。 这回没有个几万年,他的残魂怕是无法再回应信徒的召唤,三界又能安稳好长一段日子。 第50章 小师妹是团宠(完) “入赘” 魔神重归不过昙花一现, 事后的扫尾工作云盏就没有去管了。来参加仙门大比的各宗门没有弟子折损,听闻事情原委也没有过多责备无山剑宗,就是有些唏嘘罢了。 谁能想到仙风道骨的无山剑宗掌门背地里竟然残害了那么多人, 还做着借助魔神的力量掌控三界的美梦, 这野心可真大。 幸亏被风翊道尊他们及时发现并阻止,否则他们这会儿已经沦为人家的奴隶了。魔神的本体乃天地初分时的一团混沌之气, 后汲取人世间的贪、嗔、痴、仇、怨等负面情绪逐渐壮大,直至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诞生于魔渊, 生来就代表着黑暗的一面, 便自称为魔神, 可这也改变不了他恶的本性。上古几大司神尚存于世的时候, 他还能收敛几分。待神渐渐陨落,魔神便开始膨胀了。 他想一统三界, 做这天地主宰。为此带领着那些贪婪的追随者发动大战,矛头直指天界。人界也不好过,魔族肆虐, 再加上天灾人祸,死了不知多少人。 神界最后一位神在陨落之前听到了那些惨烈的哭喊、祈祷声, 不忍那么多人承受无妄之灾, 便用了最后一丝神力封印了魔神的元神, 使他陷入长眠之中。 而这位神耗尽了神力, 没能逃得脱陨落的下场。身体化为了点点的金光, 散落于人界北海之境, 这就是北海秘境的由来。也因着这个缘故, 有传闻说北海秘境中藏有神迹。但这么多年过去,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渐渐的就没人当真了。 送走了各宗门的人, 无山剑宗进行了一次排查。那些参与过掌门那些事的弟子都被揪了出来,轻者关入牢中,重者被取了性命。周奇是比较得掌门信任的弟子,且是小竹山的,风翊没有越俎代庖,直接将人捆了交给小竹山的峰主自行处置。 失踪的那些孩子被关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盛期领着门下弟子们找了好久才把人找到。治好了身上的伤,派弟子一个个护送回去的。 无山剑宗失了掌门,是主峰的大师兄,也是掌派大弟子继任了掌门这个位置。那位大师兄原是不干的,他认为风翊师叔比自己更适合做掌门。但生性散漫的风翊不乐意接任掌门,就出门躲清闲去了。 受了前任掌门做下那些事的影响,无山剑宗的名望大打了折扣。要想带领着宗门重回巅峰,继任的新掌门要费好多心思呢。 不过这些与云盏无关。魔神沉眠,眼下已经没什么事需要她做的了。她就在栖霞峰上搭了好几个秋千架,还种起了果树。甚至捉了十几只灵鸡回来养着,让小青蛇帮忙看着。 看云盏大有将栖霞峰改造成农家大院,长久住在这里的趋势,流曦实在憋不住了,眼巴巴凑到她跟前,有些纠结与疑惑:“你要住在这里?” “这是我的师门,我不住这儿住哪儿?”云盏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顾自蹲下身拿着水瓢给长出来的嫩芽浇水。 “可是,你不回神界吗?”流曦吸口气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其实,你是神的转世吧?” 那天混乱一片,没人清楚魔神是怎么被封印的,但他却看得一清二楚。是神力,唯有神的力量才能封印魔神。难怪他待在云盏身边会觉得身体通畅,修炼能够得到神力的反哺。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难得你聪明了一回。”云盏笑得有些欣慰,继续浇水道:“神的转世又不等于神本身,还是要修炼才能飞升啊。” 在北海秘境中,她拿回了做神那会儿的记忆,修炼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她不想那么快飞升,人界有好多吃的玩的,反观天上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的,着实无聊。 浇完水,云盏擦了手上沾的水渍,抬眼看着少年:“你可自行离去。” 哪知流曦瞬间蔫了下来,可怜又委屈:“休想赶我走,我就要待在这里生根发芽!” 说完便抹了把脸,愤愤地转身离开。 真是喜怒无常,云盏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谁让凤凰娇贵呢,她大度忍让着点便是了。 人间几百年过去,风翊、盛期等人早已飞升成仙。无山剑宗逐渐壮大,已经位列五大仙门之首。而云盏在这几百年间吃遍了人界的美食,游遍了山川湖泊。最后回无山剑宗看了一眼,心中没了牵挂,她决定飞升上界了。 时隔几万年,神界的大门再度开启,迎来了新的神。无人见过那位神的真容,只晓得有一只火凤与她形影不离。神界的大门还盘旋着一条粗壮的大青蛇,据说是在那里守门的。 又过了上万年,春回大地,百花齐放。神界传来喜讯,那位神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伴侣。 三界百鸟啼鸣,好不热闹。有人问鸟仙这些鸟是怎么了,鸟仙一脸复杂,叹气道:“我们的王嫁人了。” “……”那人愣住了,不晓得鸟族还有王,但很快回过神道了声恭喜:“不知女王嫁到了何处?” “女王?”鸟仙脸上的复杂更深切了:“我们的王是只凤凰。我的意思是,他入赘了,带着小金库把自己嫁了出去。” “啊?哦哦。”随口一问的那人没想到自个儿听了一个大消息,摸着鼻子讪笑。 于是没多久,凤凰入赘的消息就传遍了上界。谁能想到向来斜着眼睛看人的凤凰居然会选择入赘,这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果然还是软饭香啊,连神鸟都不能免俗,就不知道女方是个什么家境了。有人捂着嘴笑,调侃说指不准是男方呢?这年头,真爱是不分性别的。 刚飞升上来的修士们满脸惊恐,暗道上界真乱。 第51章 撞邪(1) “聚餐” 夜色黑沉, 淅淅沥沥的秋雨斜飘砸在窗户的玻璃上,晕出一朵一朵的花儿。叶弯就是在这个时候惊醒过来的,额头还渗了一层细汗。 橘色的灯光散开, 照亮了大半个卧室。叶弯抹了抹额头被吓出的冷汗, 拿出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时间为凌晨一点半。 窗户是半开着的, 她能听到外面的雨声,在这寂静到几乎没有声响的夜里显得格外大声。垫着枕头坐起身, 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 叶弯搓了搓有些凉意的手臂, 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场景现在都还印在她的脑海里忘不掉。她梦到自己听见走廊传来女孩儿抽泣的声音,一阵一阵的, 觉得奇怪就打开门看了下。是有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生蹲在她家门口哭,由于背对着,她没看到女孩儿长什么样。 叶弯性子软, 心也软,见不得别人哭得那么凄惨。就递了几张纸巾过去, 弯着腰问那个女孩儿发生了什么事, 是否需要帮助。一只惨白的手伸过来接了纸巾, 女生止住了哭声, 缓慢将头转过来。 背对着的身体没动, 脑袋直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披着的头发遮了大半张脸, 露出来的一只眼睛流下血水。 被吓得连呼吸都差点停住,叶弯赶紧支起身子想往家里跑。可她动弹不了,就见着那女鬼缓缓站起来, 背对着的身体转了转。白色的睡衣沾满血迹,五脏六腑破损,连肠子都挂在外面,走一步地面就沾一个血脚印。 那惨白又僵硬的手伸过来,在快要搭上叶弯肩膀的那一刻,叶弯猛地醒了过来。夜风一吹,觉得更冷了。 卧室里静得可怕,除了雨声,便只听得见时钟的指针嗒嗒行走的细微声响。许是受了惊吓,叶弯有些口渴,她想到客厅倒杯水喝。 披着外套下床,手把在卧室的门柄上,在要拧动门把手时,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哭泣的女鬼,一时有些迟疑。恐惧在心头蔓延,她顿时不敢开门了,唯恐现实与梦境重合。 叹了口气,叶弯打算忍着,等天亮了再说。就在她转身往床边走时,五根沾血的手指从门缝往卧室里探,在叶弯的视线望过来的那刻又消失不见。 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叶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默默在心里数着绵羊。数到一千零一只的时候,她害怕的情绪总算缓解了些。 说来这不是叶弯第一次撞邪。四五岁那会儿她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起初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还大大方方讲出来。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她被孤立了,大家都说她是个说谎精。 唯物主义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那么玄乎的东西呢?小孩子们只觉得她说谎,而大人则是脸色一变,面上难看地赶紧把自己家孩子带走,再不让他们一起玩。 叶弯的父母并不迷信,以为是女儿太孤单了才会编排这种谎言,就尽量在工作之余抽出时间来陪她。直到有几次叶弯在家里的浴缸里溺了水,险些丢了命,他们才正视起来这件事。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叶父叶母带着唯一的女儿去拜了佛寺,求了一枚平安符让她随身带着。自那后,叶弯的情况好多了,至少没有再无缘无故溺水或者摔下楼梯。 有了平安符傍身的叶弯还是能看到那些东西的存在,不知是忌惮平安符的威力还是其他什么,那些脏东西几乎不敢靠近她身边,让她安生地度过了学生时期。 随着年龄的增长,懂了事的叶弯不再跟别人提起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在父母面前也是一样。因而叶父叶母还以为女儿已经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逐渐放了心。 两厢互不打扰,叶弯的生活本来也算恢复了正常,大学毕业后她找了份文员的工作。原本以她的学历与能力,可以到更好的公司就职。但她看中现公司周末双休,几乎不加班的工作环境,就选择这家小公司入了职。 她在离公司不到一小时车程的一个小区租了房,一室一厅,向阳的那面还有个小阳台,种了几盆仙人球。 日子本该这样过下去的,就是不晓得为什么近来她又做起了噩梦,老是梦到自己被那些脏东西纠缠。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小,近乎听不到声音了。叶弯闭上眼,祈祷自己不要再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迷迷糊糊的,她睡了过去。橘色的台灯光闪了闪,最终暗了下去,卧室陷入黑暗之中。一只血手缓缓从门缝钻进来,顺着地板爬啊爬,碰到了床板的边缘。 还想继续往床上钻,却忌惮着什么不敢动。一团黑影矗立于床头,俯视着这只血手。良久,血手动了,自觉地退出了卧室。那团黑影就靠在床边,一直盯着叶弯的侧脸瞧。 第二天七点半,闹钟将沉睡的叶弯吵醒了。她把闹钟一关,在床上眯了会儿才爬起来,换了身清爽的衣服进去卫生间洗漱。简单把头发扎了个马尾,叶弯就拎着包出门。 由于早上起不来,她一般都是在小区门口买份煎饺加豆浆充当早饭的。将热腾腾的豆浆握在手里吸了口,叶弯瞬间觉得舒坦了。在公交站等车的空隙,拿出手机刷新闻。 娱乐新闻、社会新闻她都喜欢看,主要是打发时间特别快。打开新闻推送,第一条便是当地新闻,说是今儿凌晨一点多有个高三女生跳楼了。估计是升学压力过大,没有调节好心态。 浏览到这个消息,叶弯有些唏嘘。几口将快要凉掉的煎饺吃完,从包里拿出两个硬币,跟着人群挤上公交车。手机屏幕灰了下去,显出女生跳楼的那个地址。桐湖小区,与叶弯居住的地方相隔不远。 办公室里已经有同事先到了,见叶弯进来,还扬着声音跟她打招呼。蒋茵嘴里叼着一个小笼包,蹭到叶弯跟前坐着,挤眉弄眼的:“过几天的聚餐,弯弯你也去呗。” “是啊,叶弯。这工作之余也得好好玩一玩嘛,大家都去的,你也一起呀。”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附和劝道。 叶弯有些犹豫,对上大家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应下。进入公司将近两个月,她确实没有参加过同事之间的聚会。 一来是被孤立惯了,她没有刻意与人打交道的意识。最主要的还是她怕看见那些东西,所以下午六点钟下班后就准时回家,不敢在外面逗留。 她一向不懂得拒绝别人的善意,应下后又有些纠结。差不多年纪的蒋茵搂着她的肩,开玩笑道:“别怕,大家都做同事这么久了,还能吃了你不成?” 蒋茵是与叶弯同一批进入公司的大学毕业生,尽管大学学校不同,但蒋茵性格外向,很快就与叶弯熟识起来。她以为叶弯是内敛腼腆才不怎么跟他们出去玩儿,就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做好护花使者的角色。 话都说到这份上,叶弯再没什么好推脱的,在聚餐那天硬着头皮跟着去了。下班后正是用餐的高峰期,他们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点的菜才差不多上齐。 十月末已经是深秋了,天色黑得早,在他们吃完晚饭走出门,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一看时间,七点二十。 黑蒙蒙的天色总会让叶弯心神不宁,她本想回家的。可蒋茵挽着她的胳膊不让走,说大家打算去KTV唱歌,让她一块儿去。半拉半扯间,叶弯被带进了包厢。 这次来聚会的除了他们办公室的同事,还有另外两三个办公室的人也来了几个。大家一起玩得很嗨,缩在角落的叶弯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烟草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包厢,叶弯皱了眉,跟蒋茵说了声,自己就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家里人都不抽烟,她对烟草味本就敏感,再加之包厢的空间是密闭的,待在里面就更令人难受了。 在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叶弯掬了一捧水洗脸。这时的水还不冰冷,但也泛着凉意。感觉脑子清醒了些,她扯了旁边挂着的公用纸巾擦手,对着镜子整理衣襟。 不知哪儿来的风将洗手间的门吹得摇晃了几下,发出的嘎吱声在洗手间逐渐昏暗的灯光映衬下分外刺耳。对这方面保有高度警觉性的叶弯神经一下紧绷起来,捏着挎包的带子脚步往门口挪,眼睛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她看到自己掩映在镜子里的身影晃了晃,唇角往上弯,勾了个极其妩媚的角度。那张脸还是叶弯的,可面上的神情却与叶弯本人一点不像。 叶弯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圆溜得像颗葡萄,笑起来眉梢都似乎染了喜意,看着便令人心情愉悦。漂亮却不明艳,这种勾人的微笑叶弯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而今出现在镜子里,只让她毛骨悚然。 将快要溢出口的尖叫压在喉咙里,叶弯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用力平复着她吓得要死的心情,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动作木然地跨出门。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只要自己故作看不见,那些东西一般不会上前来纠缠她。 跨出洗手间的叶弯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软了,她哆嗦着手将放在包里的平安符拿出来攥在手心,贴近心口的位置。而后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她没有回到包厢,想了想跟蒋茵发了条消息,自己就跑出去到街边,叫了辆出租车准备回家。 第52章 撞邪(2) “我回来找你了”…… 夜晚的街边凉风徐徐, 在夜色衬托下叶弯觉得手臂有些冷。打开出租车的车门,弯腰坐进了后排的位置。外面的霓虹灯光闪烁着倒退,晃得她眼睛有些疼。于是闭了闭眼睛, 将视线落在了前方。 不经意地一瞥, 叶弯似乎在后视镜中看到了司机师傅的半张脸有些狰狞。可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她只当是自己眼花了。半个小时后到了小区门口, 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让司机找零。 司机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从自己的钱包里拿了一张五块钱的纸币与一个硬币从开着的车窗口递出来。临走前还嘀嘀咕咕的, 说是半个多月了, 总算接了一单生意, 这年头的钱可真不好赚。 叶弯站在小区门口听得云里雾里, 感觉这司机奇奇怪怪的。跑出租车的,生意再怎么不好做, 也不至于半个多月才接了她这一单生意啊。想不明白,她也没纠结,迈开腿就靠着门口的门卫室走进去。 门卫室只有一位守门的老大爷, 别看六十多岁了,记忆力是真的好。叶弯每天准点进出, 再加上长得漂亮, 让人很有印象。 老大爷看了眼跑远的出租车, 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探出头小声道:“小姑娘, 晚上就不要玩得那么晚了, 一个人不安全。” 难得收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叶弯松懈了紧绷着的神经,笑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进了小区门, 叶弯松了口气。她想起刚才司机找零的钱还攥在手心,便低了头,想将纸币卷起的边角摊平再放进包里。只是目光一触及自己攥着的东西,她瞳孔一颤,浑身凉飕飕的,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 这不是流通的纸币,而是逢年过节烧给死人的冥币。但司机找零给她的时候,她看得清楚,分明不是现在这样的。 脸上煞白一片,纸钱掉在地上她也顾不得捡起来,抓紧了包闷头往自己的住处跑。平时十分钟不到的距离,此刻她却觉得格外遥远,怎么都跑不到那幢居民楼下。 孤零零的一盏路灯晕出昏暗的光,将自己身后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苗条。周围安静得过分,连风都停止了吹拂。叶弯怕得颤栗,隐约听得见自己牙齿磕碰的细微声响。 不知是哪里来的水滴砸在了她的眼角,冰冰凉凉的,带着一股甜腥味儿。叶弯伸出食指抹了抹,发现沾在指尖的不是无色无味的水,却是深红色的,像血珠。 绝望从心底升起,她这回吓哭了。边跑还在叫救命,可惜附近的住户灯光依旧亮着,却没人听到她的呼救声。越害怕跑得越快,最后冷不丁撞到一人身上。若不是被人揽着腰扶了下,她可能就要摔倒了。 大概是怕得厉害,叶弯没有自己撞到了人需要道歉的意识,反而一把揪住了人家的衣服,声线哆哆嗦嗦的:“有鬼,救命,救救我。” 细细一听,抽噎声逐渐加重,隐隐有大哭一场的趋势。 “别怕。”如玉石般纯净的声音响在耳畔,紧接着她的脸庞被一双手捧了起来,对上男人黑亮的眼眸:“叶弯,别怕。” 跟前的男人高高瘦瘦的,额前的碎发刚好到了眉眼的位置,再长一点便要将那双漂亮的眼睛遮了。鼻梁挺翘,嘴唇饱满,就是肤色透着一些不健康的白。 叶弯猛地睁大眼,脸上的神情复杂,有惊喜又有意外。她认识这个男人,可以说这男人的模样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惦念了好几年。 简凝白啊,高中时期的男神,也是她的初恋男友。 重点高中从来不缺好学善思的学生,简凝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以区县第一的中考成绩进入高中,从高一第一次月考开始就没有从年级第一的宝座上下来过。由于相貌俊俏,更是不缺少爱慕者,收到的情书怕是有一箱子那么多。 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呢?因为叶弯就是雷打不动的万年老二。不管是文理分科前还是分科后,她就没有一次考过简凝白的。 性子再怎么沉稳内敛,叶弯到底是个女孩子,也会在青春期对异性产生朦胧的好感。何况简凝白这么优秀,她会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就是她不善与人打交道,每回见到简凝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低着头匆匆擦肩而过。但有一次简凝白拉住了她的胳膊,眼睛里像是缀了星光般好看,偏头笑着问她:“叶弯,一起吃饭吗?” 不知道简凝白是怎么晓得自己名字的,叶弯惊讶之余心头又涌上了隐秘的欢喜。她与简凝白的接触变多了,一起到食堂吃午饭,周末约了图书馆一起学习。 高二春节那几天,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影片放映到末尾,在黑暗中简凝白凑过来亲了她的眼睛,小声道:“叶弯,我们交往吧?” 分明只亲了眼睛,叶弯却觉得自己面颊发烫,身上都热了起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好。” 在她应下后,简凝白笑得很开心,固执地与她五指紧握,还在她的嘴唇上琢了一下。高中的时光总是美好而短暂的,她与简凝白约好要考一个城市的大学。可惜她来了,简凝白却食了言。 高考过后,他们家搬走了。临走前,连一声告别都没有给叶弯留下。打电话没人接,发短信没人回,彻彻底底没了消息。 人海茫茫,叶弯哪里找得到人?彼此断了联系后,她失眠过一段时间,上了大学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社团活动与学业上才勉强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念着简凝白了。 说起来她是不怨简凝白的。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大家都有自己的前程与理想,到该分开的时候总会分开的。只不过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做法,还是让她有些伤心。 此时见到意料之外的人,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都被勾了起来,委屈的情绪一下子占据了叶弯的胸腔,她闷声闷气问:“你怎么在这儿?” 女孩儿泪眼婆娑,连眼尾都哭得有些发红,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简凝白怜惜地看着她,带着凉意的手指抚过她的眼角,而后将她抱在了怀里,下颚抵着她的发顶:“我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了,叶弯。” 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叶弯冻得瑟缩了一下,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一把将男人推远了些,而后在对方受伤的眼神中扯住了他的手,拔腿跑了起来。 回到家将大门关上后,她心有余悸地通过猫眼往外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跟随,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搁到了肚子里。 回过头见简凝白神情错愕,直勾勾盯着自己,她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看起来神经质的行为。思虑良久,试探着问:“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被问到的简凝白沉默半晌,上前抱着叶弯的腰,将面颊贴在她的脖颈间蹭了蹭:“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这种搂抱的姿势太过亲密,叶弯有点不自在,想把人推开却感觉缠在腰上的双手勒得更紧了。昔日的少年模样没多大变化,气势却强了许多,声音中透着可怜:“我很想你,叶弯。” 冰凉的唇在颈侧流连,又轻轻咬上她的耳朵舔了舔,还往耳洞里吹了口气。感受到她的颤抖,简凝白似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寻到女孩儿柔软的唇瓣亲了上去。舒服得叹息的同时还不忘耷拉着眉眼,吮着她的唇委屈巴巴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在叶弯神色忪怔时,他哄道:“张嘴好不好?” 不过启开一丝唇缝,她的舌尖就被缠住了。客厅里非常安静,暧昧的水渍声被无限放大,送到叶弯的耳边。她意识有些模糊,被抵在门板上肆意亲吻,眼里盛着男人俊逸的脸庞,还有那双越来越黑沉的眼睛。 第二天醒过来,叶弯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她缓慢坐起身,床上凌乱的很,另一侧是空的,只她一个人在。 是梦吗?她记得自己遇到了简凝白,还把人带了回来。简凝白亲了她,迷迷糊糊间他们就滚到了床上,做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 回想起梦中发生的一切,叶弯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难以相信那么热情回应的人是自己。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只是一下床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上酸软不说,撩起衣服露出来的腹部还留下了一块红痕。不是过敏,倒像是做那种事留下的痕迹。 叶弯换衣服的动作一下子便僵硬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脸上血色褪尽堪比白纸。在她犹豫着是报警还是去就近有名的道观拜一拜的时候,客厅里传来声响,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咔的一声卧室门开了,男人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微笑,大长腿迈进屋子里,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嗓音柔和醇厚:“早餐做好了,快出来吃。” 眨了眨眼睛,叶弯反应有点迟钝,过了一会儿才瞪大眼,说话磕磕巴巴的:“不是做梦,我们、我们昨晚?” 看不出叶弯的表情是开心还是懊悔,简凝白垂了眼,捏着她手指上的骨节,长睫毛一颤一颤的,语气失落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说你要我的,说过的话就要作数,不能反悔。” 反悔也没用,早就已经晚了。 第53章 撞邪(3) “我养你啊” 直到吃完早饭出门, 叶弯都还是晕晕乎乎的。到了公司办公室,蒋茵凑了过来,小声问她昨晚怎么走得那么早, 都还没玩尽兴呢。叶弯笑了笑, 只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只字没提撞鬼的事情。 心有惦念, 一天的时间就过得格外漫长。往常下班,叶弯都是不慌不忙的。唯有今天例外, 一下午频繁地数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到了点后拎着包走得匆忙, 连电脑都忘了关机。 同事异样地望着她越走越快的背影, 调侃道:“准是跟男朋友约会去了,看来咱们隔壁办公室的小子们没机会喽。” 尽管入职才两三个月, 叶弯确是办公室一枝花,公司里偷偷喜欢她的单身青年少说也有三四个。苦于接触的机会太少,至今没人表白过心意, 因而叶弯从没想过会有人暗恋自己。 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有所触动。她年少的一腔欢喜全部捧给了简凝白, 不然大学四年里遇到过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 她也不会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现在简凝白忽然回来了, 尽管不知道是怎么找到她住处的, 无疑她的心情喜忧参半。喜悦的是他回来了, 却又忧虑他再一次不声不响的离开。 怀着忐忑的心绪, 叶弯站在了自家门口。打开门, 浓郁的饭菜香气飘了出来。她换了双拖鞋,探着脑袋往厨房的方向瞧。就见穿着家居服的男人围着一条粉嫩嫩的围裙,正在熟练地颠锅。 捕捉到叶弯观望的视线, 他回过身子笑了一下,将炒好的菜盛进盘子里,端着进客厅时还不忘道:“洗手吃饭。” 神色有些复杂,叶弯默默洗了手坐到椅子上,盯着桌上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发愣。她是不喜欢下厨的,做饭的手艺也一般,谈不上特别好吃。梦想中的生活便是有人做饭,她负责洗碗就行。 本以为这种安逸的日子也就在梦里了,没想到猝不及防成了现实,对方还是她惦记了好几年的人。沉默着埋头扒饭,等叶弯吃完放下筷子,一只手撑着脑袋津津有味看她吃饭的简凝白豁然起身,熟练地将碗筷收进厨房。 “放着吧,我洗。”叶弯后脚跟进厨房,被转过身的男人摁住肩膀亲了亲。她的脸忽地爆红,憋了半天说了句:“刚吃了饭,还没刷牙。” 轻笑声漾进了她的耳蜗,简凝白贴着她的耳朵,凉丝丝的气息直往耳里钻:“我不介意。” 同手同脚走出厨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液晶电视开着,正在播放狗血电视连续剧。叶弯一个画面都没看进去,反而在身旁的沙发塌陷了一块的时候绷直了身子,正襟危坐。 按下悄悄搂在她腰间的手,叶弯抿着唇神情严肃,侧了半边身体眼睛盯着跟前的男人:“我认为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次。” 默了默,简凝白无辜地偏头:“谈什么?” “谈高中毕业你搬去了哪里,这四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叶弯注视着简凝白漆黑的眼眸:“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的?” 简凝白默然,半晌垂了眼,声音虚无缥缈:“生病卧床,一直住在医院。最近有所好转,从高中同学那儿听说了你在这,便来了。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不待叶弯回答,他低声道:“可是我很开心呀,从未有过的开心,像是回到了高中那会儿。” 男人的脸色浸染着不健康的白,身形比记忆中瘦削多了,倒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又听他提起学生时代的事情,叶弯用了四年建筑起的心理防线一瞬间就塌陷了。 她都不知道简凝白生了场那样的大病,心里顿时什么委屈与气闷都没有了,纯澈的双眼里留下的只有满满的心疼与懊恼:“现在好全了么?这边医疗水平挺高的,我明儿请假陪你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闻言简凝白笑弯了眼,凑上前去像猫儿似的将自己的脸与女孩儿的侧脸贴在一起蹭了蹭,满足地叹息:“已经好了,静静养着就行。” 叶弯不争气地红了脸,到底没有再推开跟她贴贴的男人,任由对方抱着自己,思绪却飘远了。她想到简凝白这几年一直在住院的话,大概率是没有找工作的。看着高高瘦瘦的,摸着身上也没有多少肉,瘦削得过分了。 得好好补身体啊。一想到这个,叶弯立马抛却了对待工作咸鱼的心态,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要赚钱呀,一瞬间她有些惆怅,已经在脑海里考虑要不要换一份高薪的工作。 怜爱地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叶弯小声道:“要是没有住的地方便先住下吧,暂时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我养你也行的。” 她记得简凝白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父亲在他高考前两个月去世了。简凝白的亲妈也早就死了,被简父气死的。因为简父背着她找情人,这可怜的女人有先天性心脏病,情绪激动下一口气没上来,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亲妈死后还没有半年,小三就带着私生子登堂入室。那个私生子比简凝白还要大一岁,叶弯曾经见到过一次,长得又矮又胖。不晓得是不是她带有偏见的原因,竟觉得他有些猥琐。 简凝白自然是无比厌恶小三上位的继母,对简父的孺慕之情也随着简母的死亡消散殆尽,父子俩的关系坠入冰点。见面连恶声恶语都不屑,直接当作空气无视掉,简父时常被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 这些事情都是以前简凝白说的,叶弯现在都还记得少年说这些话时面上嘲弄讥讽的神情,难得的刻薄与锋利。不知道住院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但叶弯猜想他并不好过。父亲死了,小三上位的继母与小心思一大堆的继兄怎么肯真心照顾他呢? 他不说,叶弯也不问。她只需要知道简凝白回来了,还很依赖她便是了。叶弯从未想过自己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有什么不对,在她心里,简凝白完全没有骗她的必要。 骗色,简凝白明显有一张更让人惊艳的脸。两人发生点什么,指不定是谁吃亏呢。至于骗财就更不可能了,叶弯银行卡里存了点钱,但着实不是什么有钱人。以简凝白的相貌,傍个富婆不香吗? 听见女孩儿的小声耳语,简凝白勾了唇,在叶弯看不见的视线死角漾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半晌长长的眼睫毛垂下,遮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他的脸微侧,冰凉的嘴唇贴在叶弯的脖颈上,含糊道:“好啊。” 叶弯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更冷了。大概是降温了吧,她想。 第54章 撞邪(4) “撞邪了” 换工作的事情急不来。主要叶弯嫌弃搬家麻烦, 不想办公地点离的太远,就近的大公司薪资待遇高的暂时不招人。好在她也不急,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清闲将家里布置一下。 她不是个太讲究的人, 以往只要家里干干净净就行了。现在简凝白住了进来, 她倒是难得激起了一点少女心,买了几束鲜花回来装饰。卧室的墙纸换了樱花粉, 床头放了两只毛绒公仔。 本来叶弯还想将卧室的大床让给简凝白,自己买张小床回来睡的。可一对上男人幽怨的眼神, 她就没了脾气。反正睡都睡了, 躺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纵然是一室一厅, 其实空间面积还是挺大的, 两个人住刚刚好。从简凝白入住后,叶弯再没有做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连那些脏东西都不见了踪影,至少她目光所及都是干净的。 被困恼许久的叶弯差点幸福得落泪,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夜晚出门都没那么战战兢兢了。生活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简凝白不怎么爱出门之外, 也没什么可令她忧虑的了。 担心简凝白一个人在家闷着, 一到周末, 叶弯总要拉着他出门遛弯。有时候就在小区的凉亭里坐坐, 有时候会上街逛商场, 买点日用品。简凝白不爱动弹, 每回被叶弯拉着走出门总会无奈地望着她, 但不会拒绝。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一晃眼到了年关。在公司放年假的前几天,叶弯就将回老家的机票订好了。她原是想让简凝白跟着去的, 可男人垂了眉眼,觉得现在就跟她回家见家长不太妥当。 毕竟长辈都喜欢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再不济也得有份稳定的工作。而他什么都没有,目前正在吃软饭。无论是哪家的父母,知道女儿养了个小白脸,铁定不会有多高兴。 叶弯清楚这点,但她并不介意。留下简凝白一个人在这儿她不忍心,可父母那边的态度也是个问题。两难之下,再加上简凝白坚持,叶弯只好一个人坐飞机回去过年了。 临走前,她留下了将近一万块钱的生活费,再三叮嘱简凝白好好吃饭。在得到保证后,她才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回到家那天是除夕的前夜,叶父叶母早就将年货备好了。厨房里两人的身影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在家的当天叶弯就吃到了想念许久的蒸鸡与水煮鱼,是叶母的手艺。 除夕那天热热闹闹吃过年夜饭,叶弯难得很早就睡了。她本来打算守夜的,但给简凝白发了条拜年短信后就觉得困倦不已,沾到床便陷入沉睡。叶父叶母也没觉得奇怪,以为女儿是工作太劳累了,悄悄将门掩上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然而他们瞧不见女儿床边矗立了一团黑影,就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作也肆无忌惮。抚过叶弯的眉梢、脸颊、嘴唇,在他们关上门后甚至撩起被子躺了进去,一双手臂将女孩儿捞进怀里紧紧抱着。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将近中午那会儿叶弯才醒过来。她惊讶地发现天光大亮,迷迷糊糊地进洗手间洗漱,看到镜子里的自个儿脖颈上有一块若隐若现的红痕。 她没在意,以为是被蚊虫叮咬后留下的,嘴里嘀咕着大冬天的居然还有蚊子出没,简直不合常理。 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简凝白的回复短信昨晚就发过来了。那会儿她睡着了,没瞧见。想着又发了个视频请求过去,不到一秒钟就被拒绝了,随之而来的是一条文字信息:【没穿衣服,不方便接视频。】 叶弯惊得差点将漱口水吞咽下去。她神色有些茫然,没想到简凝白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裸睡啊,还好屋子里有供暖,不用担心冷着。杂七杂八地聊了会儿,在叶母的催促下,叶弯到客厅吃了顿热气腾腾的午饭。 大年初几头都是走亲戚串门的,这也是叶弯不喜欢却避不掉的环节。人多热闹归热闹,但谁家都有三两个熊孩子,管教不听贼爱惹祸那种。自从被熊孩子坑过一回后,她就离这些破坏力惊人的生物敬而远之了。 原本一个人在角落玩手机、跟简凝白聊天的,忽然就听到二姨叫她的名字,问她交男朋友没有,什么时候结婚。这话开了头,七大姑八大姨就憋不住了,想找着了乐子般逮着她问。 被问得脑袋一阵阵抽痛,叶弯寻了个机会溜走了。还是叶母接了话茬,说女儿已经有男朋友了,结婚的事还早着呢。反正年纪还小,不着急。 躲在一边看叶母侃侃而谈的模样,叶弯眼角直抽,心想您昨儿可不是那么说的。要说谁最心急叶弯的终生大事,那必然是叶母了。 跟大多数父母一样,叶母也是那种读书期间希望女儿连个眼神都不要给周边的男孩子,大学一毕业就恨不得立马催婚的家长。在叶母拐弯抹角多次提到她老同学留学归来的儿子,甚至还想安排两人见面认识一下后,叶弯终于悟了。 她赶紧跟叶母交代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儿,磨破了嘴皮子才打消了她老人家蠢蠢欲动的红娘心。末了,叶母还是感觉有些可惜,说那男方是真的优秀,为人又很细致。 再好也没用啊,她都有简凝白了。何况,简凝白又不比谁差,漂亮又贤惠,烧菜手艺堪比五星级大厨,还处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叶弯没告诉叶母简凝白是自己初恋,他们俩高中那会儿就在一起了。 毕竟在父母眼中她可是乖乖女来着,早恋这种事不符合人设,她便直接略过没说。 在老家待了六天,年假结束前叶弯拎着行李箱再次坐上了飞机。叶父叶母送她到的机场,两人脸上满是不舍。叶弯心里也有些酸涩,上了飞机好久才缓过来。 在人流量爆棚的机场,叶弯拎着箱子一心想着早点回到家,早点见到简凝白。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还好走在身边的人拉了她一把。 站稳后叶弯想道谢,抬眼发现对方还是个外在形象阳光四溢的小帅哥:“谢谢你啊。” 小帅哥挑了眉,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身子往前倾了倾,在叶弯困惑的眼神中扑哧一笑:“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叶弯,我是季南。” 叶弯脸上先是迷茫,而后神情惊讶:“你是那个小胖子?” 不怪她认不出来,实在是季南变化太大了。季南与叶弯念小学那会儿是一个班的,但那时的季南胖嘟嘟的,大家都叫他小胖子。不过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季南就转学了,从那后没了消息,谁想到再见面是这番情景。 面对叶弯的不走心,季南撇了撇嘴:“你居然没认出我?算了,谁让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帅了呢。” “本来叶阿姨跟我妈想找个机会让咱俩见个面的,但听说你脱单了?”季南很是自然熟,捏着下巴不解道:“这世上还有男的比我帅?” “原来我妈说的那个老同学留学归来的儿子是你啊?”叶弯眼神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我啊。”季南摊了一双手,闲聊间盯着叶弯看了半晌,眉头逐渐蹙起。将叶弯盯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询问时,他斟酌了下,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见过脏东西啊?” 瞪大了一双眼,叶弯心里惊疑不定,不确定季南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样想,她也这样问了。 季南端得高深莫测的模样,小声道:“你撞邪了。” 第55章 撞邪(5) “欢迎回来” 叶弯的震惊都快从脸上漫出来了, 她想说什么,但碍于四周都是匆匆路过的人,只得忍耐下来, 指了指一边的咖啡店, 示意季南到那边说话。 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因为没有人相信她眼中看到的世界。季南这番漫不经心的话震得叶弯心神都晃了晃, 迫切想要知晓季南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倾诉的欲望喷涌而出,压得她脸上有些发红, 是急的。 看出叶弯的情绪来得异常, 季南也没卖关子, 向四周观望了一眼, 而后才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在国外留学期间认识了一位师兄,跟他学了点那方面的东西。” “不过只懂点皮毛, 刚才观你身上隐隐透着一丝阴凉之气,觉得不对劲才多嘴问了一句。”季南颇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原来是这样, 叶弯吐出一口气。有心想问季南有什么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又听他说只懂皮毛, 不免有那么点失望。 尽管没有被那些东西纠缠过, 季南也不难想象个中情景, 登时对叶弯心生同情。忽地想到什么, 从包里掏出钥匙串, 将折成三角形挂在上面的平安符取了下来递给叶弯:“这是我师兄给我的平安符, 说是可以挡灾避难, 对那种东西应该也有用吧。师兄过段时间就会从国外回来,你先拿着用,等他回来了我再联系你, 让他帮你看看情况。” 指尖触碰到平安符的瞬间,叶弯心里一阵宁静。她直觉这平安符与她以往在寺庙里求的平安符不太一样,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只是捏着便让人心安。 从机场拦了出租车,坐上车的时候叶弯就跟简凝白发了消息,说她过会儿就到家,不过没有收到回信。拎着箱子到家门口,她刚掏出钥匙,大门便自动开了。 戴着围裙的简凝白唇角弯了个恰好的弧度,将小巧的箱子接过来拉到卧室放着,这才回过身微微偏了头:“欢迎回来。” 看着卧室里边整洁的布置,以及窗台用花瓶插着的几支含苞待放的淡红色梅花,叶弯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这屋子可比她走的时候收拾得规整多了,萦绕着淡淡的腊梅香,令人心旷神怡。 “怎么愣着了?”简凝白轻叹口气,目光凝在叶弯的脖颈间,那里隐约可见一条红线。他眸光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张开双臂上前将人拥住,下巴凑在女孩儿的颈窝,深深吸了口。 温热的呼吸洒在脖颈间,带起了一阵痒意。叶弯感觉自己的身体酥了一半,轻轻推了推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脸上泛红:“不是才几天没见,怎么弄得像是几年没见似的?” “不是几天哦。”简凝白微微一笑,迎上叶弯疑惑的眼神,没有过多解释什么,摸了摸她的发顶:“先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我去看看锅里,汤应该快要炖好了。” 不说不觉得,一说叶弯便感觉肚子饿了。目送简凝白进了厨房,她找了一套家居服转身到浴室,打算洗个澡换身衣服。将穿了红线戴在脖子上的平安符取下放在一个不会沾到水的位置,叶弯脱了衣服开始放水。 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站在厨房的简凝白弯了唇角,摊开手心上面俨然躺着一个平安符,与叶弯戴在脖子上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平安符逐渐发热发烫,最后竟然自燃了起来,生生烧成了一小撮灰烬。 漠然地将灰烬洒进垃圾桶,简凝白吹了吹手心沾着的灰尘,眼里的冷光几乎凝成实质。在厨房里那股檀香味儿消失殆尽,他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将锅里烧的汤盛出来,准备炒菜。 等叶弯洗完澡出来,客厅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扑鼻的香气使得人口齿生津。叶弯草草地擦了头发,眼眸晶亮地拉开椅子坐下。 珍珠米煮的饭蓬松饱满,嚼在嘴里泛着一丝甜。酸菜老鸭汤味道很纯正,炖的火候刚好。牛腩烧土豆很糯,跟叶母做的完全是不同的味道。 吃过饭的叶弯摊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是简凝白将碗筷收拾了,而后拿着吹风机过来给她吹头发。简凝白的手指是凉的,抚过发丝偶尔触到皮肤上,像是一朵雪花落了下来,冰冰凉凉的,有时惹得人打个寒颤。不过叶弯习惯了简凝白这个温度,除了小声哼了哼,也没说什么。 叶弯是有些晕机的,吃过饭歇了歇,洗漱完便要睡了。只是简凝白并不打算放过她,在床上热情的很,闹了她很久才作罢。沉睡过去的叶弯并不晓得与她一张床上的男人一整夜都没闭过眼,一直撑着脑袋死死地盯着她。 年假过后的生活一如既往,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唯一有所变化的,大概就是简凝白没那么宅了,周末不用她拖着也会自觉地跟着她出去逛一圈。 叶弯很高兴,带着简凝白逛了很多地方。游乐场、小吃街、大型百货商场,两人甚至还坐船去游了灯。叶弯玩得很尽兴,而简凝白往往在一旁含笑看着她。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叶弯的欢喜连公司的同事都看了出来。蒋茵更是好奇得很,挤眉弄眼地问她是不是交往男朋友了。叶弯有些害羞,但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 当时蒋茵就哇了一声,眼神带着艳羡,嘻嘻笑出声:“公司里那些暗恋你的男同事要伤心咯。” 不待叶弯说什么,蒋茵又觉得奇怪,不解地问:“那你那天干嘛一个人坐船游灯啊?是男朋友没空吗?” 叶弯张了张嘴,目光迷茫。 第56章 撞邪(6) “在想什么” “我不是一个人啊, 你是不是看错了?”叶弯疑惑。 “没啊,那天我跟朋友也在那个湖上,我们两条船离得不远。我还叫了你好几声呢, 不过你估计是没听到, 所以没搭理我。”蒋茵比叶弯还困惑。 那天她们离得真心不远,船只就那么大一点, 说是一览无遗也不为过。再加上又没下雨,没起雾什么的, 她怎么可能看错?而且令蒋茵奇怪的是, 叶弯分明是一个人, 却时不时扭头在笑, 好似在跟人说话的模样。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简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蒋茵其实是不迷信的, 她家里就只有爷爷奶奶辈的还在信这些,耳濡目染下她倒是也听说了好些离奇的事件,只是自己从未撞见过。 如今再看叶弯错愕的神情,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问:“你那天到底看到谁跟你在一块儿?” 没回答蒋茵的问话, 叶弯面色逐渐难看起来。她那天的确是跟简凝白在一起的, 可以说除了上班时间, 她都跟简凝白待在一起。蒋茵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倒是叶弯忽然想起了好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小事。 不仅是那天游船, 好几次她跟简凝白一块儿出门, 别人好似看不到他一般。记得有一回, 叶弯被一个小孩儿不小心撞到了,小孩儿的母亲连连跟她道歉。 叶弯自然没计较,拍了拍被小孩儿的脏手蹭上泥的衣摆, 拉着简凝白就走了。走了没几步,听到小孩儿跟她母亲说姐姐长得漂亮,牵着的哥哥也好看。那母亲闻言骂了那孩子两句,呵斥道:“又在胡说!只有姐姐,哪有什么哥哥?” 小孩儿还跟他母亲拧巴,带着哭腔道:“就有个哥哥嘛,眼尾有颗小小的红痣那个。” 简凝白的眼尾就有一颗红痣,衬得英俊的脸庞添了几分媚色。叶弯很喜欢他那颗小红痣,情到深处总控制不住去亲吻。 那会儿叶弯还以为是母子俩在闹着玩,抿唇笑了笑就没在意。如今听了蒋茵这番话,她心脏猛地跳了跳,蓦地发起慌。她想起季南信誓旦旦说她撞了邪,可她已经好久没见到那些邪物了。 心里沉甸甸的,一整天的工作时间叶弯都心不在焉。她迫切希望回去,又害怕有些事情得到验证。昏昏沉沉熬到了下班,她挤着公交车到了小区门口的站台,下车后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到自家大门口。 她在门口踌躇片刻,深吸口气打开门。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抬脚进门,屋子里暖暖的,好似刚才只是她出现的错觉。 换了居家的拖鞋,将包随手放在沙发上,叶弯一抬眼就看到简凝白站在自己面前,无声无息地把她吓一跳:“你、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我出声了啊。”简凝白面上浮现委屈的神色:“是你想事情太入神了。所以,你在想什么呢?刚才看到我,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叶弯头一回觉得慎得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想什么,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是吗?”简凝白意味不明地接了句,看叶弯强装镇定的模样忽地笑了,伸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一边脸颊,凑近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去洗手吧,吃饭了。” 长舒出一口气,叶弯惊觉自己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层汗水。她赶紧去浴室那边洗了把脸,出来时那若有似无的压力散了不少。吃过饭又是简凝白洗的碗,她默默观察了好久,觉得她自己真是魔怔了。 简凝白的言行举止没有什么异样啊,她到底在怀疑些什么?叶弯无奈地抚着自己的额头,因着她对简凝白莫须有的怀疑心里生起了满满的愧疚。 只是生活并没有因为她的反省与刻意忽略而回归正轨,她发现枕边人真的不同于常人。 叶弯睡觉一般没有起夜的习惯,往往倒在床上就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但最近她又开始做噩梦了,醒来通常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不过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一直缠绕着她。 有一次她半夜惊醒,下意识想往简凝白身边蹭。只是她的手刚挨到简凝白身上,就被他冰凉的体温冻了个哆嗦,彻底醒了过来。实在太冷了,就像触碰到了一块寒冰。 更让叶弯心惊的是她那时抬了头,发现简凝白根本没睡。就算是在黑夜中,她也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头顶。顿时头皮有些发麻,叶弯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整个人懵了半晌,后知后觉想爬下床去开灯。 不待她有动作,男人的长臂一捞将她卷进了自己的怀中。冰冷的温度贴着皮肤传来,叶弯冻得直发抖。简凝白默了默,把被子扯过来缠在她身上,而后压了过来:“还冷吗?” 厚厚的棉被裹在身上,叶弯身子不冷,可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想到季南送的那个平安符还挂在自己脖子上,于是将那个平安符死死攥在自己手心,心里杂七杂八默念了一堆经文。 她原是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大概经文太催眠了,念着念着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太阳光透过窗台照了进来,叶弯呆坐在床上许久,觉得自己心真大,那种情况居然睡得着。 仿佛昨夜只是幻觉,清早叶弯瞧见简凝白若无其事地准备好早餐,像往常那般笑眯眯地招呼她过来吃早饭。叶弯心头紧了紧,摸摸索索洗了把脸,怀疑自己没睡醒。 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叶弯抬起头想捞旁边的毛巾擦脸。她的手还没伸出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已经将毛巾递了过来。 叶弯心里冒着寒气,心跳差点骤停。镜子里只有她自己的身影,简凝白站在她身旁,可是却没有影子。 第57章 撞邪(7) “见一面” “叶弯, 你干嘛呢?水漫出来了。”蒋茵瞧着叶弯魂不守舍的模样,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提醒还没觉得,这一提醒叶弯才感觉到手指被热水烫得红了一块。她轻声嘶了下, 赶紧放下水杯去洗手间冲凉。冰凉的流水抚过烫红的手指, 带走了阵阵的灼痛。 蒋茵不放心跟着走了进来,欲言又止问她:“到底怎么了?不会真碰上那种事了吧?” 上次她也只是随口说说, 其实并没放在心上。从小受到的是唯物主义的熏陶,她对世上离奇的事抱着质疑的态度。可叶弯这副样子又让她不得不多想。 叶弯只是苦笑, 没有详说的意思。说什么呢?说跟她同床共枕几个月的人其实不是人, 说她差点被吓得晕倒?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因为已经招惹上了。 至今叶弯都还浑浑噩噩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的,只记得简凝白给她递了毛巾过来, 而后冲着她偏头笑。镜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叶弯被吓得手脚发软,险些没一头栽在地上。 好在她心理素质过硬, 将尖叫死死抑制在喉间便夺门而出,向着小区门口狂奔, 最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公司。期间她一直没敢回头, 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直到现在她还是手脚发软, 脑子里混沌不已。从小她就最怕那些不科学的存在, 那些东西要么缺胳膊少腿儿、面容可憎, 要么浑身都是血, 活像是抛尸现场。 叶弯从未遇到过像简凝白这样的存在, 与普通人一样吃饭睡觉穿衣,若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简凝白的体温远低于常人。叶弯想不明白, 简凝白怎么会不是人呢? 她不断回想高中时候的简凝白是什么样的,温和阳光、笑起来像个小太阳,一点看不出家里糟心事那么多。从日常相处的各种小细节来看,叶弯很确定跟她一起住着的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男孩子。 她喜欢他,可此时此刻害怕也是真的。 乱糟糟想了很多,很快又到了下午下班时间。叶弯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同时对回家产生了恐惧的心理。她害怕见到简凝白,想着怎么避开。 原本想与蒋茵说一声,希望能够到她家里去住两天。但叶弯又担心自己的情况会连累到蒋茵,思来想去她决定去住酒店。身份证、钱包都在身上,住酒店也方便。 因躲避的心理,叶弯没有将自己住在酒店的事情告诉简凝白,而简凝白也没过问,她反倒松了口气。一口气订了七天的酒店客房,叶弯一开始还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将护身符放在心口的位置,连洗澡都不敢离得太远。 本以为高度紧张之下她会失眠,结果沾着枕头便睡。她做梦了,梦到了好多高中时期的事情。她与简凝白一起上下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看电影。那梦境断断续续的,接连好几天不重样。 在最后一天,她梦到他们俩参加了高考。分数远超一本线,于是约好填报同一个城市的大学。与经历过的现实一般无二,简凝白失约了。哪怕是在梦里,叶弯的难过也是实打实的。 不过这回她没有与简凝白失去联系,准确的说,是她看到了简凝白那边的情况。那个男孩子从未想过失约,他满怀欣喜地以为能够与叶弯在一座城市生活,大学四年形影不离。 可惜他没能如愿。他死了,死在了原先那个家里,动手的是比他大一岁的继兄。出于嫉妒,他将简凝白推下了楼梯。没想到摔下楼的简凝白脑袋刚好砸在尖锐的物体上,鲜血流了一地,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继母听到声响跑出来一看顿时吓傻了。不想自己的儿子坐牢,那个女人很快冷静下来,指挥着一旁吓得呆若木鸡的胖子上前来帮忙。两人将尸体肢解装到大大小小的垃圾袋中,丢到化粪池抛了尸。 生怕事情败露,心虚的母子俩打包好东西,天不见亮就忙着搬了家,到了另外一个城市生活。谁都没想到人死了还能以另外一个状态存在于世间,成了阴魂的简凝白太虚弱,畏惧阳光不说,连阳气旺一点的地方都去不了。 他的身体被人肢解抛弃了,怨念太深入不得地府,便一直滞留在原先的屋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强大起来已经是四年以后了。能够来去自由后的第一件事,他找到那对母子报了仇。没有动手杀人,那两人是自作自受。 一看到简凝白的阴魂,心里有鬼的继兄吓惨了,哆哆嗦嗦将自己的母亲推了出来,说不干他的事,身体是被那个女人肢解的,也是她毁尸灭迹的。 一心爱护儿子的女人骂骂咧咧,生死关头两人互相扯皮。最后做儿子的猝不及防给了那个女人一刀,女人死不瞑目,变成鬼后生生剖了生前最疼爱的儿子的心脏。 说是报仇其实就是看了一场狗咬狗的好戏,简凝白深觉无趣,了结一桩心事后便来寻了叶弯。 梦境太过真实,叶弯醒来时面颊还是湿润的,是她睡梦中留下的眼泪。她茫然四顾,才想起自己睡在酒店客房。 想起梦到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叶弯解锁手机屏幕开始有针对性地搜索那对母子的案件。由于死状过于惨烈,且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这桩案子至今未被破获。 不过这不妨碍网上对其的议论,有说这是桩完美犯罪的,有说是熟人作案的,还有一小部分网友猜测是鬼干的。不得不说,这一小撮网友真相了。 网上议论纷纷,叶弯粗略看了看,心里有了底。她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对简凝白的感官也很复杂。有心疼,有迟疑,还有对未知的惧意。 她喜欢他不假,可是他们现在不是一个物种啊,她克服不了对那种存在的恐惧。 在叶弯纠结不下的时候,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季南打来的。手指一划按了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季南响亮的声音:“我师兄回国了。他这周有空,叶弯,你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 第58章 撞邪(完) “地府” 这次见面约在了一个咖啡厅, 叶弯到的时候季南与他师兄已经在等着了,见着她赶忙招了招手。 待走近,叶弯发现季南的师兄很年轻, 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模样像是上市公司年轻有为的总裁。总之, 一点看不出来他出生于道士家族。 在叶弯来到之后,那位文质彬彬的师兄撩了她一眼, 先是微微皱了眉, 而后垂眸啜了一小口咖啡, 没有开口说什么。还是季南招呼着叶弯坐下, 迫不及待问他师兄:“看出什么了吗?” 那位师兄不慌不忙将咖啡杯放下,反而盯着叶弯问道:“叶小姐打算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叶弯茫然。 手指轻轻敲在桌上, 年轻男人缓缓道来:“一般这种情况,我们会有两种处理方式可供选择。一种是灭,既让他魂飞魄散, 永世不得超生。另外一种是送走,化解他的怨念, 送他入地府轮回。” 见叶弯迟迟下不了决心, 年轻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将其打开推了过去, 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这是破煞符, 鬼怪最厌恶的东西。你若是选择第一条路, 就将其烧掉, 再将符灰撒在他的身上。若是选择第二条路,这里有张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考虑好再打电话给我。” 事情讲清楚后, 那个男人没有多加逗留,拎着还想问东问西的季南大步流星走了。被迫跟着离开的季南还有些小怨念,嘟嘟囔囔的。年轻男人无奈叹口气,告诫道:“别再管这件事了,这不是你能管的。” 师弟热心是热心,就是做事不知道深浅。还好他跟着来了,不然下次听到消息就该是这倒霉师弟的头七了。 出生在道士世家,他见过不少的阴魂。厉鬼、恶鬼他都见过,就是没见着今儿那位煞气那么重的。临上车前,他不禁往回望了一眼。小小的咖啡馆里黑雾弥漫,唯一一抹亮色就是那位叶小姐。 只是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的座位从一开始就是有人的,是那个跟在她身边一起走进来的男人。是个厉害角色,至少以他的能力无可奈何。 这件事说来其实他帮不上忙,也不需要他帮忙。他看得出那个男人对叶弯的情意,不然也不会忍着剧痛克制自己身上的煞气,避免伤害到叶弯。他也看得出叶弯眼底的纠结,和对那个男人的欢喜。 他想,他大概是接不到叶小姐的电话了。 黑色小轿车低调地开走了,徒留咖啡馆里的叶弯盯着那个烫手的破煞符发呆。用她是肯定不会用的,至少不会用在简凝白身上,将小盒子小心翼翼收起来,叶弯下定决心回去跟简凝白好好谈谈。 下定决心是一回事,直到站在自家门口,叶弯控制不住身体哆哆嗦嗦的幅度,好半天才将大门打开。简凝白就站在她进门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冲着她淡笑着。 原以为自己再次见到简凝白会害怕、恐惧,甚至抑制不住脱口而出的尖叫。可事情并不像叶弯事先设想的那样,她看到穿着简单、面容白净的男人时,下意识红了眼眶。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并非逃离,而是难过与庆幸。 难过的是简凝白的遭遇,庆幸的是自己还能有见到他的机会。思念与心疼压过了心底的恐惧,叶弯沉默着进门,坐在沙发上缓了许久。期间简凝白还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一点也不急地等着她开口。 叶弯稳了稳情绪想说话,结果眼泪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耳畔传来男人低低的叹息声,她的脸庞被人轻轻的捧起。男人捏了张纸巾,温柔地帮她擦拭眼泪:“哭什么?” 这一刻,叶弯再也忍不住了,痛快淋漓地哭了好一场。过了好久才收敛了些情绪,鼻头红彤彤的:“对不起。” 简凝白没有害过她,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的时候对她都是包容至极的。而她不仅害怕他的靠近,还不声不响跑出去住酒店、找道士。这样一想,她好像还挺渣的。 “我知道你不是人了。”叶弯鼓足勇气,盯着男人漂亮的眼睛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简凝白垂了眼,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落寞。 搅了搅手指,叶弯主动牵了他的手:“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打算的。听说鬼可以投胎转世的,你不去投胎吗?” 简凝白摇头,神情难得认真一回:“我想跟你一起。” 先前是他身上的怨念太重,入不得地府。而现在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愿守着叶弯。他不想入轮回,什么今生来世,再次入六道轮回后的人就不再是他了。哪怕灵魂一样,也不再是喜欢叶弯的简凝白了。 他一直对再续前缘的说法嗤之以鼻。身份、人生经历、记忆、性情,什么都不一样,怎么能说是同一个人呢?在简凝白看来,人就只有这一世。他不想断了跟叶弯的联系,于是选择另辟蹊径。 “可是,”叶弯吞吞吐吐:“你是鬼啊,别人都看不见你的。” 最重要的是,叶弯不想每次出门都被别人当成神经病。明明身边有人,可是别人都看不见。每回她跟简凝白说话,落在别人眼里大概就是她在跟空气有说有笑,衬得她有毛病似的。 “啊?你想让别人看见我?”简凝白惊讶,随即陷入沉思:“也不是不行,得过段时间才可以。我新办的身份证明还没下来呢。” “??什么东西?” “阴间公民的身份证明,可以在阳间通用的。”简凝白眉眼舒展,笑了下:“忘了跟你说,在你去住酒店的那几天,我抽空去阴司考了个公务员,现在已经是地府人间办事处的一名公职人员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酒店?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地府公务员是什么鬼??”叶弯的三观都快碎了。 “跟阳间的公务员差不多,就是隶属于地府而已。等身份证明办下来,就可以正式上岗了。”简凝白托着腮想了想,补充道:“那个公司你见过的,就在鼎新大厦里边。” 叶弯咽了下口水,默了片刻:“我没记错的话,鼎新大厦里边只有一个公司吧?” 当初叶弯想换个工作,那个大公司就是她的首选。可惜一直没出招聘职员的通知,叶弯还一直有些遗憾。敢情人家的确不招人,招的是鬼。 目光再一次落在简凝白的俊脸上,叶弯眼神都不对劲了。她担惊受怕这么长时间,又是纠结又是内疚的。结果简凝白偷偷摸摸考了个铁饭碗回来,然后告诉她什么忧虑都不必有。他除了体温凉些,跟正常人没啥两样。 幽幽叹着气,叶弯瞥见了包里放着的小盒子,忽然问:“那破煞符什么的,对你有用吗?” “你可以试试。”简凝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叶弯闭了嘴,不问了。 季南那个师兄留下的手机号码没有派上用场,倒是季南打了一次电话过来,问叶弯现在的情况。 那会儿是周末,叶弯偏头望了眼拿着水壶在阳台浇花的男人,小声道:“应该解决了吧。” 简凝白现在是越来越像个人了。身份证明拿到手后,慢慢地别人也能够看到他了。以往简凝白不爱出门,如今最爱出门的人变成了他。不仅周末要出去逛,连下班都要专门绕个弯,去接叶弯一起回家。 值得一提的是,简凝白去考了驾照,买了一辆小车。叶弯本以为是个便宜货,后来听别人说起才晓得这车子挺贵的,市价一百多万。叶弯好奇他哪里来这么多钱,简凝白高深莫测地告诉她升职了,薪水当然也跟着上了一个档次。 这怕上的不只是一个档次吧?叶弯酸溜溜地想。入职还不到半年就买的起百万豪车了,这地府办事处太豪气了吧。 酸归酸,叶弯还是为简凝白高兴的。 忙忙碌碌到过年那阵儿,这回不需要叶弯问,简凝白就自觉买好了两张飞机票,拎着两个大箱子跟叶弯回了她爸妈那儿。 头一回见面,叶母就对简凝白很是满意,直夸他长得俊。听说小伙子在大公司上班,年薪几百万后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叶父的情绪表露得没有叶母那么直白,但从举止中看得出他对这个准女婿是满意的。 今年的除夕过得比往常热闹多了,叶父忍不住多喝了两杯小酒,微醺了就拉着简凝白聊天。还是叶母把人拖进了卧室,不然叶父怕是得折腾一整夜。 叶弯从未见过父亲那么失态的模样,但她知道叶父那是高兴的。高兴她终于找到个值得托付的男人,高兴她身边有了陪伴的人。 喝了些酒的简凝白脸上看不出异样,身体的温度却逐渐攀升。一贯冰凉的手心染上了些许的灼热,贴着叶弯的手背竟与常人无异。 一场烟花绽放在半空中,五颜六色的光彩透过玻璃窗照进了客厅。简凝白拉着叶弯的手,微微垂了眼在女孩儿的额头亲了亲,而后从衣服一侧的口袋中摸出一个漂亮的戒指:“我们结婚吧。” 那枚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叶弯将戴了戒指的手抬起,借着烟火的亮光细细打量。戒指很闪很漂亮,镶嵌的是钻石又好像是别的,在暗处萦着一圈淡淡的流光。 “好。”叶弯笑着应了。 不应能怎么办呢?还能离咋的。 匆匆几十年过去,叶弯活到了八十九岁才离世。灵魂脱离躯体那一刻,她的容貌重新回到了十八/九岁那时候。她没有入轮回,选择了与简凝白一样的路,成为了一名地府内部人员。 她与简凝白的人生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