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超凶的》来自www.aq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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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超凶的》作者：柒曲
    文案：
    1、容晚来是一只狐狸，有天被一位白衣仙君捡上了山，发觉自己再也不用露宿山洞费劲寻食，于是开开心心地在仙君的院子住了下来。
    平日里他就跟着仙君下山处理事情，或者满院子闹腾，追着自己尾巴玩，去厨房偷烤鸡吃。
    生活好不惬意，谁知意外也来得挺快。
    有次白天玩太累，半夜悠悠转醒后，对上了仙君清冷的眸子。
    容晚来心脏咯噔一声，发觉自己莫名就化为了人形，还是在人家怀里。
    2、刚化为人形法力还不足，容晚来只能带着尾巴同时顶副毛茸茸的狐耳上课，同门的师兄师姐就总想摸摸。
    容晚来婉言拒绝无果，每次只能呲牙咧嘴把人凶走。
    师兄师姐极其宠他，于是一定会告诫新来的师弟师妹，仙君有一位弟子，耳朵尾巴摸不得。
    师弟师妹无比遵守这条约定，看到容晚来和他的耳朵尾巴在面前晃，心底再痒痒也不敢碰。
    直到有天他们清冷尊贵的仙君出来授课，顺手把容晚来变回了狐形，抱在怀里边摸边教学。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那团毛绒绒。
    容晚来继续炸毛凶他们：只有师尊才可以摸摸！
    3、好几天没有被师尊顺毛的容晚来不太开心，一下课就溜回师尊的房间变成狐狸乖乖蹲在床上等他。
    师尊终于走了进来，容晚来耳朵嗖得立起来，扬起小脸眼巴巴望着他：“师尊要摸摸。”
    师尊微怔：“么么？”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晚来，定止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只有师尊能摸摸！
    立意：身处逆境也要相信光明。
    第1章 灵狐
    浮阳宫，清微院。
    此时正值晌午，春和景明，暖阳毫不吝啬地洒落，万物都处在慵懒惬意的状态。
    参天古树下有一白衣仙君闭目盘膝而坐，他的怀中卧了一只在小憩的纯白狐狸，脑袋枕在仙君的腿上，毛茸茸的尾巴自然垂落，整只狐狸睡得都快掉了下去。
    仙君睁开了眼，抬手把狐狸往自己怀里轻轻推了推，小狐狸于是睡梦中腾出一只爪子，叠放在仙君的手心，而后满意地咂巴咂巴嘴，继续做他的美梦了。
    仙君看着自己被霸占的右手，无奈一笑，不忍再弄醒小狐狸，索性任由他抱着去了。
    此人便是浮阳宫的名誉长老，定止。
    浮阳宫在仙道门派中颇具盛名，坐落于玄陇山上，每年前来此地参加新招及拜师求艺的人数不胜数，当然，不止是因为浮阳宫闻名遐迩的实力，而宫主翎言与名誉长老定止的美貌也早早便冠名天下。
    玄陇山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越往上去越能感受到灵气四溢，修炼于此可以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然而自浮阳宫成立数千年，门下众多长老弟子，还未有几个真正登上过顶峰去。
    一是实力不允许，但就算实力够了，宫主翎言也不会允许。
    于是这恍若世外桃源般风景秀丽的山顶，便被定止一人独占了，连供他白吃白喝的翎言，前来造访都要提前告知一声。
    未经允许能直接上山的，除了定止的三位弟子以外，还有就是一直跟在定止身边勉强算是他半个弟子的书童兼厨娘云瑶。
    平日里，清微院便院如其名，总是一片宁静祥和，只有蝉鸣溪涧作响。
    突然——
    “容晚来！！”
    “容——晚——来——！”
    院外一个女孩由远逐近的喊声打破了此刻的安静，定止怀里的那只小狐狸耳朵尖尖动了动，慢吞吞睁开了眼。
    他的眸色很好看，浅浅淡淡的蓝，晶莹透彻，似是从那被雨洗刷一尘不染的天空里摘了片颜色，映入其中。
    不过此刻睡眼惺忪的，带着一丝迷茫望向头顶的定止。
    定止唇角有一闪而过的淡笑，垂下眼问小狐狸：“又做坏事了？”
    容晚来晃了晃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听到定止这个问题，有些心虚，把头埋进定止的衣袖间，露在外面的毛茸茸大尾巴却像是在传达着主人的心情般摇个不停。
    定止立刻就明白了他确是又干了坏事。
    “容晚来——！”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就在云瑶即将踏入院子之时，容晚来嗖得支棱起脑袋，四下看了看，而后后腿使劲，从定止怀里跳了出去。
    一溜烟，跑没影儿。
    他前脚溜走，云瑶后脚就走了进来，看到定止正在树下打坐时，她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行礼，小心翼翼道：“仙君好。我没想到仙君就在院子里，刚才喊声大了些，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仙君？”
    没打扰到我，倒是吓走了你要找的那只小狐狸。
    定止平淡道：“无碍。”
    “哦。”云瑶吐了吐舌头，把手中端的瓦罐和白瓷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语气有些不好意思：“仙君……我午饭已经给您做好了，但是一不留神又被容晚来偷吃完了，我只能去找宫主的膳房借了些食材来先简单煲了这道汤，剩下的还在做，您要不凑合一下？”
    “容晚来？”
    定止抬眸，面色不改：“你见到他了么？”
    云瑶摇头：“我正在找他，本来今天给他准备的烧鸡就已经是双份的了，结果他又把给您和您弟子的饭都偷吃完了，我生怕他积食吃出什么病来。仙君您要是见到他了记得留意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好。”定止道。
    “那我先走了。”云瑶朝定止挥挥手，转身走出了院子。
    刚拐过门廊，她又嗖得跑了回去，顺着院前的大树蹭蹭蹭爬了上去，从墙头小心翼翼探了半只脑袋出来。
    定止旁边的那颗大树上，平白垂落了一只毛茸茸的尾巴，还一晃一晃的，很是惬意。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仙君衣袖间的一缕白毛，果然，容晚来就藏在仙君的院子。
    她找遍了所有地方都不见狐狸影儿，仙君还帮着这小狐狸撒谎！
    云瑶心里嘀咕了句，就要跳下树回去继续做饭时，目光突然又落回了定止的身上。
    下一秒，她骤然瞪大了眼，气得差点没站稳，从树上给栽下去。
    ——就见定止刚揭开瓦罐的盖子，容晚来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顺着定止的后背爬上了他的肩，前脚晃晃悠悠踩上他的胳膊，脑袋凑到了瓦罐跟前，鼻尖一耸一耸的。
    容晚来似乎也知道吃别人的东西前该给主人说一声，于是扭过了头，对着定止眨巴眨巴眼。
    眼底满是委屈，让人不忍心拒绝。
    不过定止本来也没想着拒绝，把盖子放在一旁，对容晚来道：“慢点吃，烫。”
    容晚来尾巴开心得一甩，蹭得定止头还往边儿侧了侧，而后他跃到了桌上，舌头卷过一口汤就送入嘴里。
    ——立刻就被烫得“嗷呜”了一声。
    定止无奈道：“都说了让你慢点儿喝，饿成这个样子还以为我们浮阳宫虐待人呢。”
    不过是只狐狸而已，什么叫虐待人。
    云瑶心里嘀咕，为了这只狐狸，明明是他们人都被虐待了，饿得吃不上饭。
    鸡汤太烫，容晚来半天喝不进口，急得在石桌上打转。
    片刻后，他跳进定止的怀里，仰着脑袋眼巴巴望向他。
    定止明白了，抬手在狐狸脑袋摸了摸，而后拿起筷子，先从内夹出了几块鸡肉，把碗递到唇边细心吹了起来。
    容晚来的目光就一直黏在碗上面，尾巴来回晃悠着。
    定止浅尝了一口温度，已经不烫了，便把碗送到容晚来脑袋跟前。
    容晚来开心地“嗷呜”了一声，先是伸出舌头在定止手背舔了舔以示感谢，而后叼起鸡肉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定止淡淡一笑，目光在被容晚来舔过的地方停留片刻，而后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给他顺毛。
    云瑶看得眼都直了。
    世人皆知，浮阳宫的名誉长老定止，容貌俊美，仙术高超，却总是深居简出，平日永远以一副淡漠的模样示人，从来无悲无喜，像是万事万物都无法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这……这千金难买的笑居然是对着一只狐狸！
    她又开始怀疑人生了。
    ——前不久仙君下山时抱回来了一只狐狸，起先云瑶以为这又是哪里妖狐祸世被定止收服了来，可后来这狐狸的模样又不像是妖狐，翎言来问，定止回道是只仙狐。
    云瑶就猜估计是仙君嫌院子太过冷清，想找只宠物来陪他，适逢下山办事，便顺了只仙狐回来。
    可渐渐的，来访过清微院的所有人都察觉出来定止待这只狐狸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情，像是……
    云瑶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定止对他太过宠溺。
    不过这狐狸也颇通人性，平日就爱黏着定止，在他面前极其乖巧，又是撒娇娇又是求摸摸的，然而外人一旦想碰他，立刻就会炸毛，凶得不行。
    至于为什么给他取名容晚来，小狐狸住进清微院的第二日，适逢定止练字，他跳上书桌在“晚来天欲雪”这句诗的前两字上盖了个爪爪印，从此定止就喊他“容晚来”。
    “云瑶？”
    突然一个声音从树下响起，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云瑶被吓得一个激灵，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来。
    刚才出声的男子立刻上前来接住了她，语气有一丝责怪：“你现在胆这么肥啊，还敢偷看师尊的院子？”
    云瑶看清楚了来人，被抓包的羞愧瞬间就消失了，嗔怒叉腰道：“都怪你把我吓了一跳，不然我怎么会掉下来！哼，要是我被仙君发现了，也是你的原因！”
    来者是定止的三弟子，赫连尘，因为拜入定止师门比云瑶开始给定止当厨娘的时间更晚，性格又比较不拘小节，云瑶与他关系很好，说话便没什么遮拦。
    她问道：“你找仙君有事吗？”
    “对。”赫连尘点头：“山下又有妖物造祸，情况比较复杂，二长老托我来向师尊汇报一声。”
    “仙君又要下山了啊……”云瑶嘀咕。
    赫连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吧，你不会对师尊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百年来师尊对旁人的态度就没有亲近过，你……”
    云瑶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怕仙君下山又会再抱回来一只狐狸，容晚来这一只都够我们折腾了。诶对了，你的午饭没有了。”
    赫连尘瞪大了眼：“啊？为什么？”
    “看够了就回去做饭吧。”
    院内突然传来一句清淡的声音，门外两人齐齐一惊，立刻住了嘴。
    云瑶痛苦地挤了下眼，朝院内干脆利落地道了一声“遵命”，给赫连尘摆摆手后跑走了。
    赫连尘摸了摸鼻子，转身踏入了院子。
    “师尊。”
    他抱拳，恭敬行礼。
    定止边给容晚来顺毛，边道：“山下出什么事了？”
    赫连尘立刻回道：“师尊你还记不记得约莫大半年前，抚安镇新郎官在成亲当夜频造鬼怪附身的事件？”
    定止道：“记得。”
    “当时我是跟二长老一起下山处理的，二长老打伤了附身的妖却被她逃掉了，谁知这两个月她又回来报仇了！”
    “妖未除，为何不与我说？”
    定止的语气毫无波澜，却听得赫连尘脸一红，有些惭愧。
    他不好意思道：“二长老重创了她，我和二长老在抚安镇盯了好久也没见她再出来作妖，就以为此事已经了结便回到了宫中。”
    “有查清楚是什么妖？”
    赫连尘摇了摇头：“像凿齿却又未伤人命，有妖气所以不是鬼魂作祟，我们那日还没有查清楚她便逃走了。”
    “嗯。”定止道：“这次是什么情况？”
    赫连尘回道：“前来浮阳宫寻求帮助的是抚安镇的谢家，谢家女儿两日前成亲，亲戚朋友把她与新郎官送入洞房，然而半个时辰之后，洞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惨叫，他们急急冲进去，就见新娘蜷缩在床边满眼惊恐，她的面前，新郎官像根木头一样僵硬杵在那里，眼白翻出，皮肤发紫，口里留黑血，发出‘桀桀’的怪笑，像是中了邪一般。”
    他接着道：“之前新郎被附身却都没有死亡，第二日便恢复正常也记不得被附身时的事情了，然而这次却是彻彻底底死掉了，死状还如此凄惨。”
    定止道：“你说之前没有出人命，这次却出了。你如何确定是之前那一只妖？”
    “二长老已经下山了，感受了相同的妖气，他觉得自己可能处理不了，便托我给您汇报一声。”
    “知道了。”定止道：“明日我便同你一起下山。”
    “好的师尊。”
    赫连尘看了看定止怀里吃饱喝足打盹的容晚来，迟疑了一下，开口：“师尊需要我找人帮你照顾晚来吗？”
    定止手下动作一顿，一人一狐同时抬起头望向了赫连尘。
    赫连尘莫名就觉得自己被一只小狐狸凶到了。
    “无妨。”
    定止抬手抚上容晚来的脑袋，后者一秒从呲牙咧嘴变为了乖巧温顺，在定止掌心蹭了蹭，又满意地窝回了他的怀中。
    “晚来与我们一同前去便是了。”
    第2章 蛊妖
    抚安镇算是浮阳宫临近较大的一个城镇了，琳琅满目的店铺，高声吆喝的小贩，吃喝玩乐的场所应有尽有，来往人流络绎不绝，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下了山定止与赫连尘便没有再用法术赶路，而是在车水马龙当中像朴素百姓一样徒步行走。
    倒是定止容貌俊美，怀里还有同样好看的一只白狐狸，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师尊，距离谢府还有三里路。”赫连尘道。
    定止点了下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等等。”
    赫连尘刹住脚步，扭过头来问道：“怎么了师尊？”
    定止目光落在了前方的餐馆上，门匾龙飞凤舞写了宴卉楼三字，快近中午，宾客盈门，店小二在街边卖力吆喝着，隔了一里路都能闻到空中飘散的香气。
    “我记着上次我来抚安镇，并没有这家酒楼。”
    “是的。”赫连尘经常下山，尤其这段时间来抚安镇的次数很多，立刻回道：“宴卉楼是半年前才建造起来的，因为价格实惠味道可口，短短几个月便名声四起，好多外地人都专程赶来抚安镇品尝呢。”
    “你去过么？”
    赫连尘摇了摇头：“没，我这段时间到抚安镇都是来办事的，哪儿有时间去豪华酒楼用餐。”
    定止道：“那现在便带你去一趟。”
    “……？”
    赫连尘给愣了一下：“啊？师尊，谢家老爷子还在谢府等着，听说准备了午膳，我们现在跑去吃饭不太好吧……”
    “无妨。”定止道，“林苏不是已经在那里了么，晚去一个时辰不影响。”
    林苏便是二长老的名字。
    说着，他便抬脚朝宴卉楼走去了。
    容晚来趴在定止的肩头，跟着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赫连尘无奈，只能匆忙跟上定止的脚步。
    还未走到楼前时，小狐狸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支棱起脑袋，鼻尖不断地耸动。
    然后他开始蹭定止的脸侧，在他耳边“呜呜”了两声。
    “你也感觉到了？”定止垂眸。
    容晚来在他掌心舔了一下表示回应。
    “无碍，去看看。”定止对他道，把容晚来不安分的上半身抱进怀里，安抚般给他顺着毛。
    “啊？”赫连尘一头雾水，看向定止就要询问发生了什么时，突然就受到了一道鄙夷的目光。
    容晚来从定止肩头探了半个脑袋出来，朝赫连尘一吐舌头。
    赫连尘要问出口的话语顿时哑了声。
    不过好在定止原先便是要说的，他道：“你仔细感知一下有没有妖气。”
    赫连尘闻言一怔，立刻气入丹田，把感知力提升到最大。
    片刻后他惊道：“有一丝很淡很淡，就是从宴卉楼传出的！”
    定止道：“在一里外我便闻到了这里传出的香味，但寻常人家的饭菜味道传不了那么远，所以这里有人用法术使香味加重并且扩散开来。”
    “便是为了掩饰这里的妖气！”赫连尘接道。
    “是。”定止道：“无法消除自身妖气只能利用这种法子来掩饰，虽说不是本领高强的妖，但宴卉楼每日宾客络绎不绝，半年来却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以防万一，我们先去看看。”
    赫连尘点头，就要踏进宴卉楼的门槛时，定止突然衣袖一挥，抬手挡住了赫连尘：“且慢。”
    赫连尘立刻警惕道：“怎么了师尊！”
    定止道：“去街边给晚来买两只烧鸡，宴卉楼情况不明我不打算让他吃这里的东西。”
    “……”
    赫连尘顿时有些牙疼。
    一听到烧鸡二字，定止怀里的小狐狸又嗖得抬起了脑袋，浅蓝色的眸子泛起了光，亮晶晶的。
    赫连尘心道，这狐狸对妖气的感知比我都要敏锐，师尊和自己都打算吃里面的饭，还怕他会吃出这么毛病？
    想是这么想，赫连尘哪儿敢抱怨一句他师尊宝贝狐狸的精贵，连忙道了句“好的”，扭头找烧鸡去了。
    “客官用餐吗？”见到定止进门，立刻有店小二迎了上来，热情道。
    定止“嗯”了一声。
    “好嘞！客官里面请！”
    定止落座，这长椅就算够三只容晚来一起并排躺着了，小狐狸也不愿意离开定止太远，而是乖巧地蹲在他身边，把尾巴搭在了他膝上。
    从定止一进门，在场许多女子的目光就黏在了他的身上，原因无他，实在是这男子太过俊秀了，白衣飘飘，就恍若天上仙子般一尘不染。
    店内客流量很大，店小二忙得不可开交，还没顾得上来给定止点菜，于是一位女子便在同伴的怂恿下，鼓起了勇气前来搭讪。
    那女孩笑靥如花，直接坐在了定止的对面，含笑道：“这位公子有些面生，不是我们抚安镇的人吧？”
    定止正看着大厅的菜牌，闻声回神淡淡瞥了女子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又转向了菜牌上。
    女子也不恼，继续笑脸盈盈道：“我是这里的常客，不如让我为公子介绍一番店内的特色菜吧？”
    她不恼，容晚来倒是恼了，突然跳上桌面就朝着女子凶了一声，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哎呀！”女子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细看时却发现这白狐极为好看，便伸手就要摸去：“这是公子的宠物吗，好可爱……啊！”
    容晚来躲过了她伸来的手，又呲牙凶去。
    定止转过了脸，抬手抱起容晚来放回怀里顺毛，同时语气冷淡道：“姑娘若是前来搭讪的便回去吧。另外，晚来不是我的宠物。”
    “啊。”虽然被下了逐客令，但女子并不打算就此离开，继续没话找话：“它叫晚来啊，好好听的名字。”
    “师尊，我回来啦。”赫连尘拎着两包荷叶捆成的烧鸡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定止对面的女子身上，诧异道：“这位是……？”
    “道长，是你！”女子立刻站了起来，惊喜道：“赫连道长，我是您上个月顺手搭救的蔺莺啊，您还记得我吗？”
    “啊……”
    当着定止的面被人恭敬喊道长，赫连尘还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一声：“记，记不太清了。不过你坐在我师尊对面干什么啊？”
    “师尊？这是您师尊？”蔺莺惊呼。
    “对啊。怎么了？”赫连尘不太理解为什么蔺莺反应这么大。
    “没，没什么，我先走了……”蔺莺拔腿就跑。
    “等一下。”定止淡漠的声音忽然响起。
    蔺莺内心哀嚎一声，脚步却不得不停住，磨磨蹭蹭挪到定止面前：“师……不是，道长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近日是否有感觉体虚脾寒，嗜睡困顿？”
    蔺莺瞪大了眼，连连点头：“对对，我最近总是睡不醒，总是想睡觉，但越睡越困。而且胃口也不好，所以我今日才来宴卉楼想换换口味。”
    “你不是说你是这里的常客？”定止又道。
    蔺莺脸一红，没想到定止把她的话记这么清楚，只能回道：“是的。”
    “你多久来此用一次餐？”
    蔺莺道：“大约三四日便来一次吧。”
    “嗯。”
    定止道：“近段时间不要再来此地用餐你的症状自会好转。”
    “啊？”蔺莺一惊：“道长是指我的症状和宴卉楼的饭菜有关？”
    定止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给容晚来顺其毛来。
    赫连尘接道：“我师尊说什么便是什么，哪儿来那么多疑问。”
    “是是。”蔺莺连忙道：“那就多谢道长和道长师尊了，我再不来这里吃饭了。”
    说完，她叫上同伴赶忙离开了。
    “师尊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赫连尘坐在定止对面，低声问道。
    “这里的饭菜有问题。”
    定止道，而后侧过头对经过的店小二道：“点菜。”
    赫连尘一愣，脑门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容晚来早就盯着定止手边的烧鸡直晃尾巴了，定止于是边给他解开，边不紧不慢对赫连尘道：“方才进来时，我观察了一下这里的饭菜，发现里面下了一种蛊。”
    “蛊？”赫连尘惊道。
    “很淡，应该是把养蛊的药物稀释过后加入了做饭的水里，且这种蛊只会对女子产生效果。”
    赫连尘问道：“这蛊是什么作用？”
    “根据方才那名女子的症状来看，应当就是吸食人气，转移食用者的精气到施蛊者身上。”
    “这……应当如何处理？”
    “用过含有养蛊水的饭菜之后，蛊虫会在那女子身体自行培育而出，吸食她的精气，而施蛊者只有取出蛊虫才可获取她的精气，我已在她的身上留下追踪印记，待蛊虫出现守株待兔便可。”
    “师尊厉害！”
    赫连尘拜入定止师门较晚，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与他一同处理过事务，这回下山便是第一次，没想到一个照面定止就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如此妥当，让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定止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专心啃烧鸡的容晚来身上，淡淡道：“等容晚来吃完饭便尽快赶往谢府吧。”
    -
    谢家老爷子早就守在府前等候多时了，见到定止连忙迎了上去。
    “仙君您可算是来了！我家闻昔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不怎么吃喝了！这可咋办啊！还有我那苦命女婿儿，唉……”
    “先带我去看看。”定止道。
    他们走至大堂，浮阳宫二长老林苏立刻站起身：“定止，好久不见。”
    她的目光落在定止怀里的毛团上，颇有几分惊喜：“晚来也来了。”
    容晚来立起上半身，朝林苏挥了挥爪子。
    赫连尘顿时觉得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狐狸。
    “有什么发现？”定止问道。
    “喏。”林苏向边上移了一步，露出了旁边的棺木：“死亡的新郎官在这里，你要不然亲自看看？”
    容晚来在定止胳膊上不安分地动了动，想要伸头去看。
    定止垂眸看了看对什么都无比好奇的小狐狸，又侧过脸看向赫连尘，而后不算太情愿地把容晚来递给赫连尘：“你抱一下。”
    赫连尘从定止眼里看出了一份嫌弃。
    师尊嫌弃就嫌弃吧，他哪儿敢发言，老老实实接过容晚来，不经意低头，又从小狐狸的眼里看出了一份嫌弃。
    赫连尘：“……”
    造了孽了。
    谢家老爷子可算看出了仙君对这只狐狸的珍爱，秉着拍马屁好办事的念头，立刻出声道：“仙君很是喜爱这只狐狸啊，我们膳房今日正好准备了杏花鸡，一会儿可以为仙君备上几只。”
    容晚来眼睛亮了，耳朵尖尖抖了抖。
    定止于是道：“多谢。”
    林苏目睹了定止的一切行为，发出一声“啧”：“那可不，这狐狸是他的真身呢能不喜爱？”
    “啊？真……真身？”谢晟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嘴贫。”定止道了句，而后缓缓推开了棺木盖。
    “哎！”赫连尘差点儿没抱住容晚来，后者腿一蹬蹿得飞快，只在赫连尘匆忙去抓他的手里留下几绺白毛。
    容晚来顺着定止的后背就要踩上他肩头去看棺木里情形时，林苏突然伸手一抓，把快长在定止身上的小狐狸摘了下来。
    小狐狸立刻十分不满地“嗷呜”了一声。
    “别闹。”林苏笑眯眯摸着容晚来炸起的毛，把乱动弹想跑走的小狐狸抱得紧紧的。
    “呜！”
    容晚来说：坏女人！
    定止淡淡瞥了林苏一眼，掀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臂腕，而后伸进了棺木。
    他先是翻过死者的眼皮，后者瞳孔紧缩，但没有受惊的痕迹，是悄无声息被附身的。
    定止两指并拢，又摸向死者的脖颈，闭了眼，透过指尖把仙术感知传导进死者的身体。
    整座大堂寂静无声，谢晟和侍者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生怕打扰到定止探察情况。
    连容晚来也安分了不少，乖乖呆在林苏怀里，只有大尾巴还晃悠个不停，传达着他的不开心。
    片刻后，定止睁开了眼，食指沾了死者唇角留下的黑血，抬起手腕细细观察。
    他道：“死者成亲前不知不觉被下了蛊，而成亲当夜入洞房时被蛊虫吸食了生魂。”
    “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三魂相辅相成，去其一，其他二魂也会随之消散，人命便不存在了。”
    林苏诧异道：“蛊虫？我为什么没有感受到死者体内有过蛊虫的痕迹？”
    定止道：“是蛊妖。”
    第3章 青楼
    “蛊妖？”林苏漂亮的丹凤眼流露出一丝嫌恶，道：“蛊虫还能修炼成妖，那得多恶心。”
    定止轻轻摇了摇头：“蛊妖不是蛊虫修炼而来，而是通过炼蛊之人唤醒，方可拥有实体。”
    林苏一愣：“此话怎讲？”
    定止道：“蛊妖数量极为稀少，因为形成条件很是苛刻。首先，唤醒蛊妖的人必须从未用蛊害过人。”
    “啊？”林苏和赫连尘都被搞懵了，前者问道：“不是说炼蛊之人么，谁炼蛊还不拿蛊去害人。”
    “有世代制蛊的家族，为了谋生计及继承家业，他们会逼迫后代也学习制蛊之术。但毕竟会有善心未泯的孩子，不愿意制蛊害人，而是会把功课练习要求制好的蛊囤放在一起。在那个密闭空间内，如果灵气也充足，与大量蛊虫形成的妖气相融合，便会产生蛊妖。”
    “蛊妖可以用她的能力直接下蛊，不需要通过蛊虫等媒介，但蛊的功效不算很强大。还有一点，蛊妖一生只忠于唤醒她的那一人。”
    “嚯，还是种痴情妖。”林苏道了句。
    赫连尘询问道：“师尊，那我们要找蛊妖的话就去找她的主人便好了对吗？”
    不等定止说话，林苏就敲了一下赫连尘的脑门：“你笨啊，也不想想形成蛊妖的条件便是心地善良，未制蛊害过人，那她的主人怎么可能再致使她去杀人。”
    “说不定是突然又变坏了……”赫连尘嘀咕了一句。
    定止道：“蛊妖名字虽然不好听，但这种妖往往天性单纯，善良且极为忠诚。”
    “啊……”赫连尘惊讶。
    林苏沉默片刻：“会不会她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定止没有说话，而是使用法术把指尖清理干净，接回了林苏手里的容晚来。
    容晚来开心地蹭了蹭定止的掌心，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片刻后，定止道：“现在还无法下定论，我已有安排，今夜再看。”
    “今夜？”林苏重复了一遍。
    赫连尘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师尊！刚才在宴卉楼你也提到了蛊，不用蛊虫便可以自生吸□□气，还只吸食女子的！这会不会是同一只妖？！”
    “不对，可这死去的是名男子，若是宴卉楼那只需要吸食人气，不应该附身新娘吗……”赫连尘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宴卉楼？”林苏更懵了，完全不懂赫连尘在打什么哑谜。
    定止不置可否，转向了谢晟：“谢……”
    谢晟连忙接话：“仙君，我叫谢晟。”
    “嗯。你女儿现在身在何处，这只妖未发现之前我希望她身边能时刻有侍女守着，并且你给我弟子安排的住处不要离她的闺房太远。”
    “好的，好的。”谢晟连连点头。
    迟疑了片刻，他道：“仙君，您看我这女婿……”
    定止道：“他的尸体可以收拾了。”
    谢晟立刻明白定止会错了意，又道：“仙君，我女婿是寒门出身，父母双亡，偶然一次机会与我女儿相识，两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但……唉！都怪我！因为家境悬殊，我一直不答应他二人的婚事，我女婿便勤学苦读，这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来提亲，我女儿苦苦哀求下我便答应了，两人欢欢喜喜成亲后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女儿这两天魂不守舍差点儿都随他去了。这……这妖若是除了，我女婿还能不能回来……”
    定止闻言瞥了谢晟一眼，淡淡道：“人死不能复生，恕在下无能为力。”
    虽然也明白是这个结果，但谢晟还是一直抱了一丝希望，闻言后叹了口气，低声道：“谢谢仙君了。”
    他回头对侍女道：“绿翊，你带三位仙君先去住处吧。哦对，仙君，您……您可以去看看小女吗？”
    定止道：“林苏你看过了么？”
    林苏道：“看过了，她只是受得惊吓太重，又悲伤过度，身体并无受到任何影响。谢夫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定止道：“那不用我去了，林苏你注意下她的房间。”
    “是。”
    “我出去一趟。”定止道。
    他抬脚要往外走时，容晚来突然伸出爪子扯住了他的衣袖，朝着谢晟的方向顶了顶鼻子，然后仰起脸眼巴巴望向定止。
    见定止不理解，容晚来急得低声“嗷呜”了一声。
    定止于是明白了，抬眸：“谢先生，您方才说的那杏花鸡是否还在？”
    容晚来在定止怀里转了个圈，乖巧坐直，看向谢晟。
    谢晟刚升起的伤感顿时就被搅和没了，毕竟死的是自家人，也不能要求别人共情，而且人家仙君还是来帮忙除妖的，谢晟赶忙道：“在的在的，我这就让侍女给仙君取了来。”
    “不用。”
    定止道：“先留着，等我回来再取。”
    赫连尘见定止向外走去了，忙道：“师尊我跟您一起去吧。”
    可以帮忙也可以再多学些东西。
    赫连尘觉得这么多年自己连定止的皮毛都没学到，这次出来他见识到定止的知识储备与实力后简直大开眼界，暗下决心一定要再跟着他多多刻苦学习。
    谁知定止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带晚来去寻吃的，你跟来做什么？”
    ……对怀里这只狐狸的宠爱程度也是让赫连尘大开眼界，不过这点他还是不要去学习了。
    毕竟他也不会养一只如此有灵性的狐狸，有灵性到都快骑到他头上去了。
    ——容晚来趴在定止肩头，很是赞同地点了下脑袋。
    赫连尘苦恼道：“好的师尊。”
    -
    “方才我经过时注意到了有叫花鸡卖，不过谢府也已经给你准备了杏花鸡，要是想吃别的话我们再去逛逛。”定止对肩头的小狐狸道。
    容晚来跟只小狗一样晃着尾巴，湛蓝的眼眸滴溜溜地转，四下寻找好吃的。
    突然，他“嗷”了一声，抬起爪子指了指路边一个摊位。
    定止望去，讶异道：“糖葫芦？”
    容晚来点点头。
    “怎么突然想吃甜食了，我记得以前的你……也是，以前你便爱来我殿内寻蟠桃吃。”定止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对容晚来道：“不过你吃糖葫芦不怕粘嘴吗？”
    容晚来有些委屈地“呜”了一声，一本正经摇了摇头。
    “那便吃吧，都依你。”定止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
    他抱着容晚来走至小贩推车前，小贩见到定止，立刻热情道：“这位公子，要来一串吗？”
    定止道：“嗯。”
    等到小贩把糖葫芦递给定止时，定止一摸衣袋，骤然反应上来自己并没有带钱，钱袋都是赫连尘装着。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未装钱，不知可否待我回去取过再给与你？”
    小贩先是一愣，而后乐呵呵道：“无事，就当我送给公子的便好了。”
    “多谢。”定止礼貌颔首，道。
    他接过，心里却想着回去拿过钱袋再来付，况且容晚来最近不知怎的饭量极大，这糖葫芦肯定是不够他吃的，还要买其他食品。
    容晚来早就快馋出口水了，糖葫芦一到定止手上他便“呜呜”了两声，小鼻子一耸一耸的。
    “一次只能吃一颗。”定止把糖葫芦递到容晚来嘴边：“先用牙咬下来，不然糖汁沾到你白毛上会很黏。”
    容晚来于是乖乖露出虎牙，用尖尖咬下一颗山楂，而后开心地吃了起来。
    定止等他吃完一颗才给喂第二颗，边看着小狐狸现场吃播边往回走，不多时便回到了谢府门前。
    林苏刚好走出来，迎面遇到一手抱狐一手举葫芦的定止，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定止把糖葫芦向林苏递去。
    林苏接过，美目流露出一丝讶异，捂唇故作害羞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定止仙尊居然善心大发给我买糖葫芦了。”
    定止没理会，而是把腾出空的那只手伸向林苏：“给钱，多谢。”
    林苏：“……？”
    “我的钱袋在赫连尘那里，问你借些，晚上便还你。”
    林苏“嘁”了声，不情不愿拿出钱袋啪得放在了定止手心：“看在你给我买糖葫芦虽然还是半个的份上……”
    定止把钱袋别在了腰间，抬手从林苏手里拿回了糖葫芦：“这是给晚来的。”
    然后便转身扬长而去。
    林苏：“……？”
    容晚来趴在定止肩头，朝林苏挥了挥爪子。
    林苏：“……？！”
    -
    定止带着容晚来逛遍了抚安镇，后者已经把肚皮吃到鼓成一个球了方才停嘴，懒懒地缩在定止怀里，压根不想动弹。
    “那我们便往回走了？”定止垂下眼问容晚来。
    容晚来“呜”了一声，点点脑袋。
    定止还没走几步，突然就见容晚来从他怀里立起了上半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前面一座楼。
    定止望去，讶异：“宴卉楼？”
    容晚来摇了摇头，抬起爪子指了指宴卉楼旁边的一家酒楼。
    那栋酒楼装修很是豪华，红纱做窗帘，微风一吹颇为好看，此刻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楼前牌匾写了三个大字：神女殿。
    “神女殿？”定止道：“怎的名字还起这么大气。”
    他抱着容晚来走了过去，还未靠近正门，小狐狸突然后腿一蹬，蹭得从定止怀里窜了出去，顺着阁楼外围的木栏杆就跑了上去。
    “晚来！”定止急切唤了声。
    容晚来攀爬的脚步一顿，转过头对着定止“嗷呜”了一声：我去去便来，你在外面等我。
    叫完，他便又窜了上去。
    容晚来向来很乖，此刻离他而去必定是有什么事情，但这抚安镇近日出现了妖物，这神女殿又离宴卉楼很近，但定止还是有些担心。
    他目光见容晚来从神女殿顶层的一间窗户钻了进去，记下方位，用法术把感知力扩散了过去。
    倒是没察觉到妖气，不过里面……
    定止犹豫了一瞬，还是走到神女殿门前，对正在招客的老鸨道：“麻烦问一下，三层最西侧是谁的房间？”
    老鸨见到定止，顿时眼睛一亮：“哎呀抚安镇什么时候来了位这么俊秀的公子？公子听说过姬韵吗？”
    “姬韵？”定止道：“未曾听过。”
    “你连姬韵神女都没听过还来什么神女殿？”
    老鸨与定止说话之前刚招呼的一位男子立刻接起了话，想来大概是嫉妒定止的容颜，语气十分嘲讽：“算了吧，直接开口便点名姬韵神女的闺房还说没听过，也别装清高了，直接点名是来找姬韵神女的吧。”
    “哎呀，这位公子肯定是新来抚安镇的，没听说很正常。”
    老鸨不愿丢失定止这个一看就会出手阔绰的客人，连忙好声好气道：“我给你说啊，姬韵那可是我们神女殿的头牌，虽然向来卖艺不卖身，但一曲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一舞天下都为之痴醉！不过……若是见到公子，姬韵指不定就愿意卖身了呢。三层最西侧便是姬韵的闺房，公子快快随我来～”
    定止压根没有理会那个男子，而是对老鸨道：“多谢。我只是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说罢，他转身就走。
    老鸨一愣，连忙追在定止后面：“哎公子别走啊！来神女殿玩一玩啊！总要一睹姬韵芳泽此生才算圆满嘛！公子……”
    定止被缠得心烦，又急于去寻找容晚来，便脚下轻功施展，转瞬离开了老鸨的视线。
    这边容晚来先是在窗口探了个头，看到姬韵在对镜摆弄发饰，害怕贸然钻进去会吓到她，于是低低“嗷呜”了一声。
    姬韵一愣，闻声转过头，惊讶道：“咦？小狐狸？你是怎么上来的，来找我的吗？”
    容晚来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同时弯腰从窗纱底下钻了进来，跳到了姬韵的梳妆台上。
    姬韵被他逗笑了：“你这是何意，这间房就我一人，你不找我找——”
    她话语骤然一顿，而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倒是不止我一人，难不成你也是要寻求她帮助？”
    容晚来没懂她的意思，坐在梳妆台上歪起脑袋看向姬韵。
    忽然，姬韵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立刻起身抱过容晚来就放在了床榻后面，让他被被单挡了个严严实实，而后一挥手，掌心飘过几缕妖气就盖住了容晚来的气息。
    待她迅速坐回梳妆台前时，突然窗户又被从外打开，一阵风吹过，一个人影出现了屋内。
    “今日蛊虫不用去取了，我另有打算。”那个恍若凭空出现的女子道。
    姬韵点头：“好的清漪姐。”
    柳清漪突然蹙起眉，鼻子闻了闻：“房间里怎么有一股淡淡的灵气，刚才有谁来过？”
    姬韵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灵气？清漪姐你闻错了吧。哦对了，方才有客人送了我一罐胭脂。”
    她拿起桌上被容晚来尾巴扫过的一个胭脂盒递给柳清漪，道：“也许是这上面的？”
    柳清漪接过，放到鼻下一闻，立刻嫌弃道：“就是这个东西，哪个客人给你送的？你小心他是来试探你底细。”
    “是侍童给我的。”姬韵道：“那便扔了吧。”
    “嗯，我先走了，顺带给你扔了。”
    顿了顿，柳清漪又道：“抚安镇来了个仙君，此人……与我是旧识，当然不是关系好的那种。你在宴卉楼下蛊的事已经被他发现，所以我叫你今天别去取蛊虫了。”
    “啊。”姬韵长大了嘴，表情有些紧张：“那他发现我的身份了吗？”
    “不知。”柳清漪道：“不过现在的他没什么可怕的，但浮阳宫那个林苏也在，还有他的弟子也能轻轻松松要你的命，凡事记得小心为上。”
    姬韵点头：“明白了。”
    柳清漪转身离开了屋子。
    姬韵走到窗边，见柳清漪彻底走远方圆十里都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后，这才小心翼翼回到床榻，从被单里把小狐狸抱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静电还是怎么的，小狐狸此刻毛发蓬松，还有些炸炸的感觉。
    他嗖得跳上梳妆台，冲着窗户开始“嗷呜”叫喊，声音还凶巴巴的。
    “这是怎么了？”姬韵诧异，想伸手摸容晚来的脑袋却被后者躲过。
    容晚来继续对着夜空嚎叫：坏女人！那是个坏女人！
    姬韵胳膊撑着脑袋，靠在梳妆台上看容晚来凶人：“怎么了嘛小狐狸？刚才不还好好的，我也是没办法才把你藏起来了，清漪姐脾气不太好，尤其看到你这样有灵性的——”
    她话语一顿，想起了什么：“灵气？难不成你是只仙狐？”
    容晚来转过脑袋，点点头。
    姬韵倒吸一口冷气：“还好你没被她发现，不然你肯定要被她带走吸收灵气去了。清漪姐虽然会乐于助人，但她只帮妖，而且对灵物很是仇视呢。”
    容晚来“嗷呜”应道：我也仇视她！
    说也奇怪，刚在楼下他就有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上来却只看见了姬韵。
    他很清楚那熟悉的感觉不是姬韵的，他准备离开时柳清漪便出现了。
    ——那一刻，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和仇视从容晚来心底升起，他极力忍住才没有冲过去狠狠咬她一口。
    容晚来深知自己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这个坏女人。
    不是林苏的那种坏，虽然有时候林苏喜欢逗逗他，让容晚来在心底诽谤坏女人，但在她正常时容晚来依然愿意亲近她。
    这个柳清漪却是彻头彻尾的坏，让容晚来无时无刻不想炸毛。
    容晚来自己也有些奇怪，其实他的生活很单调，有灵识后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定止，而后便被定止抱回玄陇山，一直无忧无虑住在了清微院。
    但他就是很讨厌她，像是刻在骨血里，那股气息一出，便牵引得他灵识与情绪随之波动。
    因为容晚来知道自己向来是一只脾气很好的狐狸。
    ——突然间，容晚来又觉得自己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
    也许他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你来找我是做什么？”姬韵戳了戳容晚来的后背。
    容晚来回过神，抖了抖耳朵，没有再看姬韵，而是转身从窗户又跑了出去。
    -
    定止就在楼下等着他，看到容晚来，抱起后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尖：“看完美女了？”
    容晚来一本正经摇了摇头：没有你好看，还遇见了一个坏女人。
    定止抱着狐狸团子往谢府走去：“所以你去找人家青楼的头牌做什么？”
    容晚来决定先不告诉定止她遇见那个坏女人的事情。
    ——虽然他也没法说与他听。
    于是小狐狸坐直身子，指了指旁边的宴卉楼，又指指定止的肚子，“嗷嗷”两声。
    定止略微思考片刻，问道：“你说中午宴卉楼下蛊之人就在神女殿？”
    容晚来点点头。
    定止道：“青楼阳气旺盛，确是掩饰妖气的最好地方。明日我们来看一看。”
    容晚来再点点头，而后舒舒服服地窝在了定止怀里。
    -
    “仙君您回来了。”谢府门前的侍卫见到他立刻恭敬道：“老爷备好了饭，就在大厅，另两位仙君已经先去了。”
    “多谢。”定止道，抱着圆滚滚的狐狸团子去到了后厅。
    谢府不愧抚安镇有名的大户人家，晚饭极为丰盛，山珍海味，水陆具备。
    谢晟知道这些仙君不便与他们一同进食，便另外给定止、林苏与赫连尘准备了一个长桌，林苏比较不拘小节，让谢晟直接摆在他们居住的院内了。
    赫连尘一直在等定止回来再开始用餐，而林苏就提前开动了。
    见到定止和容晚来，林苏挥了挥手：“定止，快来吃饭！”
    定止盘腿坐下，容晚来本来在他膝间趴着，突然闻到了什么，鼻尖动了动，嗖得支棱起脑袋。
    下一秒，小狐狸就跳上了餐桌，直奔香气四溢的杏花鸡而去。
    “端过来。”定止对赫连尘道。
    后者连忙应了声，把长桌尽头的两只杏花鸡端到了定止桌边，小狐狸就从那头跟着杏花鸡又跑回了这头。
    “我喂你还是自己吃？”定止问容晚来。
    容晚来“嗷呜”了一声，一口咬上杏花鸡，然后抬起爪子指了指定止面前的碗筷。
    林苏胳膊撑着脑袋，好奇道：“晚来说什么？”
    “他意思他自己吃，也让我快吃。”定止道，而后拿起了筷子。
    赫连尘瞪大了眼，佩服之情又如江水滔滔不绝而来，惊讶道：“师尊你居然能听懂兽语！”
    定止：“听不懂。”
    赫连尘：“啊？”
    “你傻啊。”林苏拿筷子柄敲了敲赫连尘的额头：“你师尊天天和晚来如胶似漆腻歪在一起，这小狐狸一个动作定止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了，哪儿还用懂什么兽语。”
    “不会用成语就别说话。”定止淡淡道。
    “嘁。”
    林苏压根不理他：“睡觉都睡在一起，可不是如胶似漆。”
    赫连尘表示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收到他师尊一个冷眼，吓了一跳，赶忙老老实实吃饭去了。
    定止都有些不理解容晚来的肚子是什么做的，下午那些饭量都够定止自己吃两顿有余了，而容晚来不仅全塞了下去，此刻连这两只杏花鸡都吃得一干二净。
    于是吃撑了的小狐狸倒头躺在了长桌的这端，大尾巴耷拉下来，在定止膝间一扫一扫的。
    “哎呀。”
    林苏放下筷子，伸出修长的一根手指戳了戳容晚来的小肚子：“晚来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注意形象，吃胖了哪天定止就不要你了。”
    容晚来立起一只耳朵，不满地“哼哼”两声，改躺为趴，把圆滚滚的肚子藏在了底下，不让林苏再戳。
    林苏有些好笑：“小狐狸，你知不知道一个词叫掩耳盗铃，就算你不让我动，这大肚子也是存在的呀，你就不怕定止那瘦胳膊细腿的会抱不动你？”
    容晚来把另一只耳朵也立起，又“哼唧”了一声。
    然后他换了个姿势，蓝眼睛刚好望向定止，委屈地眨巴眨巴两下。
    林苏见容晚来并不搭理她，还要再戳，却忽然感到脊梁骨一冷。
    她抬眼，就见定止那平素无悲无喜的眸子透了些警告。
    林苏于是不敢去逗定止的心肝狐狸了。
    “喂。”她转而问定止：“你有没有查过晚来的身体状况，我怎么感觉他最近食量忽然增大得有些不正常。”
    定止目光投向容晚来，沉默片刻后道：“这几日我一直都有查他的经脉，除了灵气增长外没有别的异样，也许是在借助食物催化灵脉的形成吧。”
    林苏“啧”了一声，手又不老实地摸向容晚来的脑袋：“小胖狐狸，我可真羡慕你，吃吃睡睡就能增进修为。哎，人家妖怪吃唐僧肉能长生不老，我要是吃了你的肉能不能也拥有通过吃睡修炼的本领啊？”
    容晚来都懒得搭理这个坏女人了，立起的两个耳朵耷拉下来，闭上了眼。
    “吃饱了就睡，猪呀你。”林苏揪了揪容晚来的耳朵。
    “林苏。”定止淡淡出声。
    林苏乖乖拿开了手。
    “今日我在宴卉楼察觉到有妖气，进去后发现有妖在饭菜里下蛊。我已在一个女子身上留下追踪印记，晚上那妖大概率要去取蛊虫，你留意着谢府，不用管我。”
    “下蛊？”林苏讶异道，她忽然就想起了白天赫连尘的话：“所以你觉得和谢府出事是同一只妖？那叫什么，蛊妖？”
    “目前只是猜测，需要我见到宴卉楼下蛊的妖后方能确定那是不是只蛊妖。”
    林苏突然蹙起了眉，注视着定止：“你不是……”
    想到赫连尘也在一旁，她随即改口道：“你一个人可以么？我同你一起吧。”
    定止抬眸：“翎言给你说了？”
    “嗯。”林苏道。
    定止平淡道：“无碍，那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我去去便回。”
    林苏还是不放心，抬手在定止腕上一点，留下了一缕她的灵识：“你遇到事情我会立刻赶到。”
    “晚来……”
    定止看了看就这么短时间便安稳睡着的小狐狸，目光转向一直听定止林苏打哑谜而面露茫然的赫连尘，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晚来最近睡眠也很多，如果蛊虫那边有异动，我过去时你替我照顾一下他。”
    赫连尘连忙使劲点头。
    定止也没想到宴卉楼那妖这么快就去取蛊虫了，晚饭刚过没多久，定止在房中修炼，容晚来在他身边缩成一团睡得正香，尾巴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突然，定止睁开了眼，他白天留于蔺莺身上的印记产生了异动，大概率就是蛊虫正被牵引出人体。
    定止飞身而出，对旁边的厢房喊了声：“赫连尘。”
    赫连尘立刻应声：“师尊我在！”
    “我出去一趟。”
    赫连尘明白了定止是要他看顾容晚来，于是边下床边喊道：“好的师尊，我这就去照顾晚来！”
    定止于是拂袖而去。
    然而他没有留意到，在他前脚刚离开谢府之时，突然平白一阵阴风掠过了他的房间。
    赫连尘很快穿好鞋，桌上拿了本书便跑出来。
    他先是礼节性地轻敲了下门，然后推开走了进去。
    看到屋内的情形时，赫连尘骤然一惊，原地愣了片刻，一股冷意涌上了心头。
    窗户大开，窗帘随风翻卷着，而床上却空空如也，桌椅、衣柜、地板都没有小狐狸的影子。
    ——容晚来不见了！
    第4章 化形
    此刻月灯初上，抚安镇集市车水马龙，街边小贩吆喝着生意，来往路人走走停停。
    定止在下午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推车前看见了蔺莺，她正在和几个女伴逛夜市。
    “仙……仙君？”蔺莺一惊，连忙礼貌打招呼：“仙君您怎么来了？”
    定止见她神色无恙，而且比中午时气色还好了很多，略有诧异。
    再者定止在她体内留下的灵气确实感受到了有异常变化，而那蛊妖再是大胆，也不太可能在这闹市中动手取蛊。
    定止微微蹙眉，道：“把手腕给我。”
    蔺莺愣了一下，却还是乖乖把手递给了他。
    定止把脉，却发觉她体内的蛊虫已经消失，他问：“是否有感到异常？”
    蔺莺怔了片刻，摇头：“没有啊。”
    “方才有过什么活动？”定止又问。
    蔺莺和女伴对视片刻，迟疑道：“刚才……就逛了逛商店，没做什么其他的。”
    定止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没有说话。
    “哦对了！”蔺莺想起了什么，又道：“方才宴卉楼前有店小二要给我免费品尝他们店的新品，但是白天你不是说了不让我再吃他们店的，我就没有答应。不过后来经过神女殿的时候，也有人出来售卖甜点，我就吃了些。”
    神女殿。
    定止蓦然想到了白天容晚来那异常的表现，心道不好。
    有人用甜品牵动了蔺莺体内的蛊虫，为的就是引开定止，而真正的目的……
    定止骤然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
    同一时间，神女阁的顶层。
    “姬韵，帮我个忙。”柳清漪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姬韵放下胭脂，回过头，就看到了柳清漪怀里抱着只白狐狸。
    有些眼熟。下午才见过的。
    姬韵好奇道：“怎么了？”
    “把他的仙丹取出来。”
    “什么？”姬韵一惊：“为、为什么？”
    柳清漪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让你动手就赶紧的，我没想到定止那么快发现了蛊虫的不对，他很快就会追来。”
    姬韵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不行不行，清漪姐，我从未杀过生，更何况这还是只修为不浅的灵狐，我下不去手。”
    柳清漪立刻道：“这狐狸根本没修炼，是定止把他数百年的修为渡与他的，催生的懂不懂。”
    说着，她就要把容晚来塞到姬韵手里。
    姬韵都快哭了，语气带了一丝哀求：“清漪姐，取仙丹就等于要了他的命，我真的没杀过人，你还是放了他吧……”
    “这狐狸是我的宿仇。要不是我没有实体我早就要了他的命，我帮了你那么多你帮我杀一个臭狐狸怎么了？况且我只要他的命，他仙丹里所有的仙气都给你吸收，少说都能让你少修炼上千年。”
    “我不要他的仙丹……”姬韵都快哭了，语气带着一丝哀求：“清漪姐，你不是说这小狐狸根本没修炼过，他如何能得罪你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真是白费口舌。”
    柳清漪脸色一沉，表情透着几分狠劲，在姬韵右手塞了只匕首，拿过她的胳膊就朝着容晚来心口直直刺去！
    然而下一秒，一层淡蓝色的光从容晚来丹田迸发而出，把小狐狸完完全全罩在了其中，柳清漪手里的匕首就停在了蓝光的外层。
    柳清漪捏姬韵的胳膊再使大劲，再无法向里前进一寸。
    她深吸了口气，抽回匕首，手一松就把容晚来扔下。
    姬韵连忙弯腰接住了容晚来。
    “真是造孽！”柳清漪暗骂了一声：“都成废物了对你的狐狸还这么好，也不想想当年他们是怎么待你的。”
    突然，她神色一凝，匕首扔在桌上，瞬间就化为虚影飞出了窗外。
    姬韵在原地愣了片刻，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而后坐在了床榻边。
    她刚把容晚来放在床上，后者就突然睁开了眼。
    “啊！”姬韵被吓了一跳，却见容晚来眼底丝毫没有刚睡醒的痕迹，于是又伸过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一直都醒着啊。”
    容晚来坐直身子，朝她点了点头。
    姬韵出了口气：“还好你刚才在装睡，不然你若是见到了她的脸估计会直接被她灭口的。不过……你之前认识清漪姐吗？我感觉她对你敌意很大。”
    容晚来瞬间就炸起了毛，发出一声低吼。
    “好好好，我不问了。”姬韵安抚道。
    她摸了摸容晚来的头：“定止是你的主人吧？你怎么与他走散了啊？”
    容晚来“呜”了一声，耳朵耷拉下来，蓝眼睛透了点委屈。
    我也不知道，我就乖乖地在睡觉，一觉醒来发现被这个坏蛋女人抱给了你。
    姬韵自然是不懂小狐狸的心里话，但是看懂了他的神情，于是戳了戳他的后背：“我不害你。你快去找你的仙君吧，许久找不见你他会着急的。”
    容晚来“嗷呜”了一声，就要向外跑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房门忽然从外被剑光劈开，碎裂的木块四散炸开。
    一身寒气的定止站在门外，横剑于身前，衣诀蹁跹，黑发随风飞舞，薄唇轻抿，眼眸是彻骨的冰冷。
    刚跳到地上的容晚来一时也被这样的定止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匆忙躲开四溅的碎片，却还是被一块在身侧划了一道口子。
    他为容晚来下的那道护身术传来了被外力强行破开的迹象，而定止一进来便看到的是容晚来从女子身边跑开的画面，眸色瞬间一冷，抬手，一道符印裹着令人胆寒的金光，直直朝着床边的姬韵飞去。
    容晚来“嗷呜”了一声，他知道姬韵是救了他的，但盛怒中的定止误会了，一时无法解释，便后腿一蹬，带起一阵残影极快跳上了床。
    姬韵惊呼了一声，边往后躲边下意识抬起胳膊想要护住自己，然而下一秒，一只小狐狸挡在了她面前。
    “晚来！”定止瞳孔骤缩，剑扔到一边，冲了过去接住从空中下落的小狐狸。
    姬韵眼见小狐狸替自己挡住了符印，一怔，而后慌忙起身，不顾自己指尖被符印烫得血肉模糊，连忙从容晚来身上揭掉符印。
    定止没有顾她，而是抬手抚上容晚来被符印烫过的地方，用法术慢慢治疗着。
    定止的符印是针对妖怪的，容晚来是仙狐，符印对他效果不算大，但定止却见不得他有一丝受伤。
    “敢动我的人，胆子挺大啊。”定止语气很是冰冷。
    容晚来低低“嗷呜”了一声，伸出爪子拍了拍定止。
    他怕定止依然误会姬韵，费力探过脑袋舔了舔姬韵指尖的伤口。
    定止的脸瞬间就黑了。
    “仙……仙君。”
    姬韵被定止吓得不行，面容还很是苍白，在后者的目光中收回了放在容晚来身上的手，颤颤巍巍开口：“你的狐狸是，是别人带给我的……我没有伤他……”
    定止面容冰冷不减：“谁带给你的？”
    “这个……这个我不能说……”
    姬韵咽了口口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然而却发觉自己还是没有离开定止周遭盛怒的领域。
    “你先别生气……”姬韵都快退到床那头去了，好声好气劝说定止：“我，我也很喜欢这只小狐狸……不是，是觉得他很可爱……我生平从未害过人，更不可能伤害他了……”
    定止闻言，抬眸：“从未害过人？”
    姬韵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定止语气淡漠：“三日前，谢府小姐出嫁，不是你附身到了新郎官身上取他性命？”
    姬韵骤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
    定止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半年前抚安镇频发新郎官被附身的事件，浮阳宫受百姓之托前来调查，你被二长老打伤后却逃之夭夭，而后建造宴卉楼下蛊吸食女子精气以疗伤。林苏留你一条性命你却不知悔改，此番又出来要了人性命，还说从未害过人？”
    “什么？！”
    姬韵震惊：“那新郎死了？她不是……她不是说……”
    “抚安镇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庙会当前却人心惶惶，你还装不知？”
    姬韵喃喃道：“怎么可能死了……我之前只是附身吓吓新娘，从未因此闹出过人命啊……”
    定止怀里的容晚来支棱起脑袋，“嗷呜”了一声，疑惑地看向姬韵。
    他想来通人性，先前偷听姬韵与柳清漪的一番对话后，也感知到了前者的心底向善，怎么会杀人。
    然而刚从定止怀里爬起来，容晚来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迸发，涌入了经脉与四肢。
    这股热流越来越烫，刺激得肺脾与经脉有些疼痛，浑身逐渐变得无力。
    定止蓦然就察觉到了容晚来的不对，怀里这只白狐狸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喘着气，眼眸有些无神，身体滚烫泛起了红色。
    “晚来！”定止急切唤道，手抚上了容晚来的额头。
    姬韵也因定止这声急呼而回过了神，目光投向容晚来，骤然一惊。
    定止转身要走，却忽然被姬韵叫住：“仙君……我、我可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定止回头：“说。”
    姬韵问道：“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一些异常？譬如饭量增大，嗜睡，更加黏人等等，但察看经脉及丹田时却依然都正常。”
    定止道：“有。”
    “刚才确实有人想要动他的丹田，虽然被蓝光保护，但此刻他的丹田正值敏感之际，蓝光同时也产生了些许刺激，而后又因符印造成了催化。”
    姬韵突然弯起眉眼：“仙君，你的小狐狸是要化形了。”
    狐狸形态时都如此可爱，可以想象等化为人后该是怎样俊秀的少年郎。
    姬韵自己心底都有些开心，她本来以为定止会更高兴，然而这话说出口后，她却见定止神色一顿。
    姬韵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有怔神，有惊愕，更多的却是一种茫然与逃避，像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事实。
    又或者这化形来得太过突然，让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可他那么喜欢这只小狐狸，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待姬韵回过神来时，却见定止和容晚来都不见了。
    -
    容晚来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奇怪。
    自从白天察觉到了自己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对他回应般，从下午开始他简单的丹田和经脉就变得不正常了起来，整只狐狸都昏昏欲睡。
    刚才被定止的符印击中，丹田之中就有股热流冒了出来，逐渐蔓延到经脉，让他全身都有些发烫。
    容晚来猜想现实中的自己大概是昏迷了过去，因为他的意识就像是漂浮在了海洋里，昏昏沉沉的，随着周遭的压力上下起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能感受到身侧定止的气息，定止一直一直在陪着他，但容晚来自己还是清醒不过来，依然在那片海洋里飘动。
    他感觉自己的丹田愈发灼热发烫，像是要爆炸一般，同时淹没他的那海水也被加热，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容晚来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可真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但眼前这复杂程度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他已经控制不了了。
    容晚来又想，自己还不如做一只简简单单的狐狸。
    突然，身前有了一股凉凉的气息，与自己身体接触之处便驱散了燥热，容晚来下意识就紧贴了上去。
    他觉得那应该是定止，他觉得定止应该不介意自己把他当冰块降温，毕竟自己要是撑不过去，定止就没有一只小狐狸能够陪他睡觉觉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丹田的热浪终于有了退散的趋势，经脉也仿佛在被清凉的气流滋润着，十分舒适，容晚来不由发出了一声低吟。
    待热浪全部退去，对外界逐渐有了感知，意识也慢慢回归到本体。
    容晚来缓缓睁开了眼。
    他突然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5章 法器
    容晚来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截白净纤细的臂腕，正紧紧环绕着一个人的脖颈。
    他尝试着收回自己的爪子，却发觉顺着那截臂腕收回来的是修长的人类手指。
    容晚来有些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指尖，觉得自己的脑子还理解不了目前的状况。
    正困惑间，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是熟悉的：“晚来。”
    容晚来抬起头，对上了定止清冽的双眸。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张了张嘴，模仿着平日里听到的赫连尘对他的称呼，发出声音：“师……师尊。”
    定止看着他，道：“叫定止。”
    容晚来于是道：“定止。”
    那一刻，定止数百年从来无悲无喜的情绪突然有些崩溃，这熟悉的一声轻唤恍若绕过千山万水无尽年华而来，险些勾下泪来。
    他喉咙一梗。
    容晚来看不懂定止眼底的那种神情，就睁着一双干净清澈的蓝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许久，定止抬起手，抚上了容晚来的脸颊。
    虽然他掌心的温度有些冷，但容晚来还是觉得被他这样摸很舒服，于是也抬起手，摸了摸定止的喉结。
    定止神色忽然一顿。
    容晚来刚才便看见定止的喉结有微微滚动，觉得好奇，又摸了摸。
    “别动。”定止的嗓音突然有些哑。
    容晚来“啊”了一声，连忙抽回了手。
    定止话刚出口就醒悟自己说太重了，容晚来刚化形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概就是因为好奇。
    他于是拉过容晚来不知所措的小手扣在手心，轻声道：“晚来，你化形了。”
    “化形？”容晚来有些迟钝地重复了一遍。
    “你现在是人形，与我一样。”定止解释道。
    容晚来愣愣点了下头。
    他突然感到脖子上有一个凉冰冰的东西，垂下眼，就见是一个银色的物件。
    容晚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定止回道：“长命锁。”
    容晚来“哦”了一声，把长命锁放在手心掂了掂。
    他没有看到定止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
    “这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容晚来又问。
    “保平安的。”定止不太想多提这个话题，于是道：“晚来，你先穿个衣服。”
    他把容晚来从怀里放在床榻上，给他裹上被子，而后起身，在背包里取出了一套白袍。
    “有些大，你先凑合着穿，明日回清微院让浮阳宫的裁缝给你做一套。”
    他把衣袍给容晚来套上，定止也没想到自己的衣服容晚来穿上会这么大，袖子露出长长一段，像是飘逸的水袖，锁骨和胸口大片肌肤从衣襟中露出，配上他那张仰起的茫然小脸，还有微微颤动的耳朵。
    定止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定止。”容晚来不安分地动了动，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尾巴好像被这长袍盖住了，能不能把它拿出来。”
    定止换位思考一番，这才发觉毛茸茸的尾巴被衣袍盖住着实不太舒服。
    他想了想，问道：“晚来，我用法术把你的耳朵和尾巴隐藏起来可以吗？”
    “可以吗？”容晚来道。
    定止点头。
    容晚来于是掀起了衣袍。
    “……”
    定止觉得自己有必要教会一只狐狸不要引诱他人。
    他使了法术，把容晚来的尾巴和耳朵隐去，给他把衣服裹好，问道：“要睡觉吗？”
    容晚来点点头。
    “谢府应当还有多余的空房，我去让谢晟给你找一间。”
    容晚来怔了片刻，慢吞吞道：“定止不和我一起睡觉了吗？”
    “你现在是人形，我不便同你一起睡觉。”
    容晚来沉思片刻，嘭得就变回了狐狸。
    定止的长袍把他埋了个严严实实，容晚来费劲才从衣服堆里探出半个脑袋，一只耳朵还被压得耷拉着，长命锁也随之变小，却依然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眼巴巴望向定止：“那现在可以了吗？”
    “……”
    定止深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教育狐狸之路道阻且长。
    “睡吧。”定止灭了灯，上床。
    容晚来像往常一样在定止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用大尾巴当被子盖着自己，闭上了眼。
    定止心里斗争了一番，到底还是怕他冷，于是把狐狸团子抱进了自己被窝。
    容晚来往他怀里缩了缩，很是安心地睡着了。
    对于定止来说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第二日，容晚来还在赖床时，定止便出门找了趟林苏，对她说蛊妖的事让她和赫连尘先盯着，容晚来化形了，自己要回浮阳宫一趟。
    他费了老大劲才阻止了林苏去看容晚来。
    待容晚来醒来化为人形后，定止和他去集市随便吃了点早膳，就回到了浮阳宫。
    “你先回清微院，我去找一下翎言。”定止把容晚来送到院门口，道。
    容晚来乖乖点头。
    定止来到翎言的院子时差点儿和他撞了个满怀，翎言脚步一刹，定睛看向来人。
    “我正要去找你。”
    翎言抬手勾住了定止的肩：“宫中有人汇报说你与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孩子一起回了清微院，我想想，那是不是你的小狐狸？”
    定止“嗯”了一声。
    翎言顿时眼睛亮了：“那个可爱的小玩意儿化形了？快，带我去看看。”
    定止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分不怀好意。
    他道：“没门。”
    翎言“啧”了一声：“何方狐狸精能把我们定大长老迷成这样，作为你的挚友，我得帮你把关把关。”
    定止道：“你才是狐狸精。”
    他拿掉翎言搭在他肩上的胳膊，侧过脸看向后者，认真评价：“倒真像个狐狸精。”
    翎言：“。”
    他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定止：“那还是别了。”
    翎言“啧”了声，而后道：“言归正传。所以你既不让我看你的小狐狸，又不老老实实呆在你的清微院陪他，来我院子做什么？”
    定止道：“晚来刚化形，法力还是太弱，耳朵和尾巴都收不回去，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打算给他挑件法器护身。”
    翎言讶然：“百宝阁那上千种法器都不合他心意？”
    定止道：“不合我心意。”
    翎言：“。”
    定止继续道：“我知道你最近从紫凰林得了一柄玄冰炼成的软剑，与晚来很是契合。”
    翎言：“所以呢？”
    定止：“你可以把它送给晚来。”
    翎言：“我觉得不可以。”
    定止：“你又用不上。”
    翎言已经习惯了定止这态度，刚想说你拿去吧，却突然间念头一转，道：“契合不契合，得我见见才知道。”
    定止瞥了他一眼。
    他道：“那你随我来。”
    -
    虽然是熟悉的地方，但容晚来是第一次以人形的模样进来，先是乖乖地在定止床榻坐了一会儿，而后蓝眼睛就开始四处转悠，站起身来动动这儿动动那儿的。
    以往定止练书法时容晚来就会蹲在他的墨砚旁看，看无聊了就开始舔毛，偶尔还会趴在旁边睡着。
    第一次见定止拿过印章在落款处盖了个章，容晚来觉得好好玩，于是趁定止不注意也把爪子伸进墨砚，而后在“晚来天欲雪”前两个字上也盖了个爪印。
    ——定止给他洗了半个时辰的爪子。
    狐狸样子的时候容晚来只能在定止的书法大作上留下个爪印，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眨巴眨巴眼，走到书桌边，学着定止平时的姿势，也拿起了毛笔，目光投向宣纸。
    容晚来又觉得自己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了，他能看懂纸上的字。
    他想别的狐狸应该不会一化形都能这么无师自通。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一字一顿地读出定止的字，而后歪起了头。
    认识倒是认识，就是不懂意思。
    容晚来思考片刻，于是模仿着定止的字迹，在后面歪歪扭扭写下：心悦君兮。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感到院门外有些许动静，一个陌生的气息正在往这边走来。
    容晚来放下笔，推开门走了出去。
    果然是容晚来从未见过的面孔，他站在走廊下，和来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那个男生突然跪在地上，叩首行礼同时惊喜大呼：“恭喜师尊练成返老还童之术！！”
    把容晚来吓了一跳。
    他慌忙向柱子后面缩了缩，愣愣地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人。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一个声音从院门外响起，翎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把折扇，悠哉悠哉地扇着，身后跟着定止。
    容晚来嗖得跑到定止身后去了。
    “卫楠。”定止道。
    卫楠回头，看到定止后明显一怔，傻愣了半天，慌忙站起身：“师尊！”
    “回去探亲如何？”定止问。
    卫楠摸了摸鼻子：“都好着，谢师尊关心，这位……这位是师尊新收的小徒弟吗？我……我看着他穿了师尊的衣服从师尊房内走出，脑子发蠢就以为是师尊……”
    “不是。”定止道。
    “这是你师尊的小狐狸。”翎言插话。
    “翎宫主。”卫楠对他行礼，但显然没懂翎言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定止道。
    卫楠点头道“好”，再次行礼后离开了清微院。
    “那是我的二弟子卫楠，大弟子此行较远，待他回来后我再与你介绍。”定止对容晚来道。
    怎么这么多弟子。
    容晚来有点不开心，闷闷应了一声。
    “小狐狸你好呀。”翎言弯起眼尾，笑着给他打招呼。
    容晚来还是狐狸的时候见过翎言，但对他的印象和林苏差不多——都爱逗弄他。
    于是他敷衍道了声：“你好。”
    “怎么还害羞了？你是小狐狸的时候可没这么腼腆，一天到晚凶巴巴的还不让人摸。”
    翎言抬手，摸向容晚来的脑袋，手指一动，就把定止的法术消除了，容晚来的狐狸耳朵和大尾巴露了出来。
    翎言扯了扯容晚来的狐耳尖尖：“真可爱。”
    容晚来腾得炸起了毛，抓着定止的衣袖躲到他身后去了，凶凶瞪了翎言一眼，表示他现在很生气。
    “哎呀，小狐狸不让摸了。”
    翎言颇为死皮赖脸，绕过定止就还要揪容晚来的耳朵。
    容晚来又秦王绕柱般躲到了定止的另一边，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坚决不让翎言摸。
    “翎言。”定止伸手拽住了他：“再闹你就回你的院子去。”
    翎言“啧”了一声：“好吧，我不逗你的小狐狸了。”
    “晚来。”定止道：“你愿意拜翎言为师吗？”
    容晚来愣了一下，睁着大眼睛看向定止，很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
    定止继续道：“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很不靠谱，但他也是灵物化形。他是凤凰。”
    “这便是我选择来浮阳宫的原因。”
    翎言道：“对，若是什么猪狗鸡鸭化形，定止长老必定是看不上的，毕竟是人都有爱美之心。”
    说着，翎言拿过扇子扇起了额前一缕碎发，扬起了桃花眼。
    容晚来觉得他并不像凤凰，倒该是只花孔雀。
    也不该叫他宫主，更应该叫公主。容晚来于是决定，以后就喊他翎公主，反正他听不出来。
    定止淡淡瞥了翎言一眼。
    翎言丝毫没有搭理定止的警告，继续大言不惭：“小狐狸，你看你长这么可爱，跟着我保证不会埋没你的容颜，把你培养成祸国殃民第一狐狸精，不是，倾国倾城第一美男子。”
    定止面上露了点嫌弃，突然有些后悔提出让容晚来拜翎言为师了。
    谁知容晚来从他身后探出脑袋，认真看了看翎言，摇头：“我不想拜师。”
    不等翎言和定止说话，他扯了下定止的袖子，缓慢眨了下眼：“定止，我想拜你为师。”
    翎言和定止皆是一愣。
    翎言先回过神，“啧”了一声：“果然是你养大的狐狸，还真黏人。”
    定止却半晌没说话。
    容晚来在等他的答复，一直却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失望，耳朵都耷拉了下来：“你不愿的话就算了……”
    定止张了张嘴，迟疑片刻后道：“不是不愿，我……”
    “你什么你，都这个世道了还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翎言没好气道：“你看人家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了，你铁石心肠啊忍心拒绝这个小可爱？你不要的话我就带走了。”
    容晚来第一次觉得翎言这人还有好的时候。
    说完，翎言趁机摸了一把狐狸耳朵。
    容晚来又觉得翎言不好了。
    定止垂眸看向容晚来，后者湛蓝色的眼眸传出一丝希冀，指尖有些紧张地捏着定止衣袖。
    定止叹了口气，道：“我能教你的肯定不如翎言多。”
    容晚来认真道：“但是翎言会把我的毛摸秃。”
    翎言：“噗——”
    容晚来又道：“我不需要学到很多东西，我就想跟着定止。”
    他语气突然有些闷闷不乐：“而且定止已经有了那么多弟子，也给弟子们教了很多东西，多我一个应该不怎么碍事吧，我会乖乖的。”
    翎言搁旁边点评：“空气里怎么突然多了一股酸味。”
    定止艰难地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终于道：“那好吧。”
    容晚来的耳朵瞬间就立了起来，身后的尾巴跟着摇了摇，很是开心。
    他问：“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师尊了？”
    翎言调侃：“小狐狸，你可是我见过第五个有资格直呼定止大名的人，怎么你还喜欢喊人家师尊。”
    容晚来朝他吐了下舌头。
    翎言比定止透彻，原先他便觉得容晚来肯定更愿意跟着定止学习，就看定止能不能过去心里的坎了。
    不过，他就知道没人能拒绝卖萌中的小狐狸。
    定止愿意收下容晚来，他比定止都开心。
    翎言笑眯眯道：“晚来，浮阳宫规矩，拜师时师尊必须送弟子一样礼物。你师尊收藏了那么多好东西，快找他要一个。”
    定止于是向他伸出手：“玄冰软剑拿来。”
    翎言：“？”
    翎言：“是你收弟子不是我收弟子。”
    定止：“我不管。”
    翎言：“？”
    他一次发现，定止还是个无赖。
    “谢谢翎宫主。”
    既然已经当了定止的弟子，那容晚来知道自己一定要听话，先斩后奏，先行道谢。
    “。”
    翎言咬牙，从储物器取出了软剑，啪得放在了定止手上。
    容晚来扯了扯定止的袖子，软软道：“师尊，我喜欢翎公主的储物手镯。”
    翎言：“……？”
    不等他反应，定止直接从他腕上取下了纯银手镯，套在了容晚来纤细的手腕上。
    “这个还可以自动收紧诶。”容晚来有些开心道。
    他把胳膊举高：“好看吗师尊？”
    定止道：“好看。与你的长命锁和玄冰软剑很搭。”
    我还在这儿呢就开始聊搭不搭的话题，简直强盗！
    抢东西就罢了，这小狐狸还在暗讽他胖！
    翎言深吸了口气，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跟一只刚化形的狐狸和他的无赖师尊计较，啪得合上了扇子，转身就离开了清微院。
    他发誓再踏入清微院一步自己就不是凤凰。
    第6章 软剑
    容晚来看了一会儿翎言愤然离去的背影，道：“他好像生气了。”
    定止：“不用管他。”
    容晚来道：“他摸我耳朵我也会生气，但他就是喜欢摸。”
    定止于是明白了容晚来并没有在意翎言生不生气。
    和还是小狐狸的时候脾气简直一模一样，吃不得点亏，有仇必报。
    他垂眸，看向容晚来。
    感受到前者的视线，容晚来抬起头，眨了眨清澈的蓝眼睛。
    定止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人摸你？”
    容晚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喜欢定止摸我。”
    而后他连忙道：“不，我不是在说定止你不是人，我是……我……”
    “我知道。”定止轻轻扬起了唇角，抬手在容晚来脑袋上摸了摸。
    容晚来眼睛一亮，两只狐狸耳朵立刻愉快地抖了抖。
    容晚来要往里走时，刚迈出一步，突然“啊”了一声。
    定止望去：“怎么了？”
    容晚来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尊，方才翎言让我尾巴冒出来时，好像把衣服撑破了……”
    定止目光从毛茸茸的大尾巴向下移去，就见尾巴根处把衣服戳破了个洞，因为衣料是蚕丝制品，一处有缺口就会连带下面的线全部扯开。
    定止的视线落在了那两条白皙的长腿上，他的肤色很白，光滑没有一丝瑕疵，虽然容晚来化形时便是赤身裸.体躺在他怀里，但定止还是有些看不得这样的画面。
    定止不动声色挪开了目光，道：“先回屋给你换一件吧，而后我们去浮阳宫的裁缝铺。”
    -
    此时正值下午门派弟子上课的时间，整座浮阳宫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虽说定止是浮阳宫的名誉长老，但他也就挂个名儿而已，从不去门派内教课，倒是偶尔下山处理些妖物祸乱的事务，把这名声便落在浮阳宫的头上了。
    容晚来还是狐狸的时候基本没有跟定止来过浮阳宫，这时候便好奇心起来了，左看看右看看。
    “师尊，那是什么？”容晚来指着一座气派的阁楼问定止。
    “藏书阁。”定止道。
    容晚来默默记下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去这里多看看书，做一只勤学苦读的好狐狸。
    刚走出几步，容晚来又问：“师尊，那个呢？”
    “门派弟子上课的学堂。”
    定止话音刚落，就听到学堂里传来一位男子抑扬顿挫极富激情的教学声，感染力极强，距离这么远容晚来都听得入神了。
    “要去看看么？”定止问。
    容晚来连连点头。
    定止于是带着他走过去，边走边道：“讲课的这位是浮阳宫四长老，宗泉，一会儿……你别被他吓到。”
    容晚来没太理解。
    定止敲了敲学堂的门，里面宗泉的声音一顿，随即他出来开了门。
    “定长老？”太久没见到定止出现在浮阳宫，宗泉还有一瞬的诧异，而后立刻把定止请进了屋内。
    定止一进来，就露出了他身后一脸好奇的容晚来。
    “这位是？”宗泉问道。
    因为要给容晚来定制衣服，所以定止并没有用法术掩去他的狐耳和尾巴，容晚来一出现，学堂内顿时议论声四起。
    “这是定止仙君的新弟子吗？好可爱啊啊啊啊！”
    “定止仙君还是那么好看……我也想当仙君的弟子呜呜。”
    “是小狐狸化形吗，我好喜欢他的耳朵和尾巴，好想摸……”
    “是我的弟子。”定止道：“带他来看看。”
    容晚来仰起小脸，眼巴巴地望向宗泉。
    宗泉虽然一把年纪了并不吃卖萌这一套，但小狐狸这满怀希冀的目光让他很是受用，觉得自己务必教一些实用的知识才不会辜负他的期待，于是朗声道：“那你们进来吧，今天我便教教如何唤起器灵。”
    “唤醒器灵？！”
    “宗长老怎么舍得教我们这个了，他不是说得我们练到高阶功法才开始教吗？”
    “幸好我今天没听朋友的劝而翘课，他不来可真是亏大了哈哈哈哈哈。”
    “我准备好了，宗长老快开始吧！”
    “哎哎，那小狐狸朝我走来了，啊啊啊啊啊我的心化了……”
    “肃静！”宗泉一拍桌子，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器灵这方面他很是擅长，把手里的课本直接放在了桌上，索性即兴高谈阔论起来。
    “首先，越是品质上好的法器越容易生出器灵，你们先把各自的法器放在桌上我看一下。”
    底下学生闻言把自己的法器全部展示了出来。
    定止陪容晚来坐在了最后一排，对他道：“就是你的软剑。”
    容晚来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了软剑。
    宗泉背着手开始巡逻，边巡逻边点评：“嗯……这个狂涛毒针很是厉害啊，中阶品质。这个花蝶剑也很是不错，勉强算个中上阶。这个腰带差了点，需要换一个。这个玄冰软剑……”
    他一惊，连忙俯下身去细细观察，片刻后眼神变得炽热，惊呼道：“这是翎宫主从紫凰林得来的玄冰软剑！这可是上上品法器啊！”
    乍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容晚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抖了抖耳朵，朝全班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太可爱了吧太可爱了……”
    “我现在不羡慕小狐狸了，我好羡慕定止仙君，我也想有个小狐狸呜呜。”
    “所以他是要来我们学堂上课吗，这样以后每天我们都可以见到他了诶！”
    定止及时止住了惊叹中的宗泉，淡淡道：“是翎言给他的。”
    “好，好，好！”
    宗泉一连说了三个好：“你好好待他，很快便能生出器灵，到时候记得来我讲堂为大家做演示！”
    容晚来点了下头。
    虽然宗泉确实容易吓到人，但他的课还是很有趣的，容晚来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
    一节课听得他意犹未尽，下课后，他便问定止：“师尊，我以后还可以来上课吗？”
    定止垂眼，看小狐狸眼巴巴的双眸，道：“可以。你若是想来，我给翎言说一声便是了。”
    容晚来开心地“嗯”了一声。
    而后他又道：“那师尊，我也能同时听你讲课吗？”
    定止知道容晚来在担心什么，于是道：“当然。”
    容晚来连连点头。
    “走吧，给你定制衣服。”
    -
    两人从裁缝铺回到清微院时，定止对容晚来道：“晚来，器灵是其次，我先教你如何使用软剑。”
    容晚来眼睛一亮，立刻乖乖道：“好的师尊。”
    “之所以被称为软剑，是因为它剑身很是柔软，甚至可以加了法术像寻常丝带一般寄于腰间。”
    定止把软剑环过了容晚来腰间，掌心使了点法术固定住。
    “软剑不易掌握力道，所以常人很少用这个武器，但仙道门派却很推崇，因为你可以把仙术与软剑结合在一起，控制力度，杀伤力便会很强。”
    容晚来听得很认真，点点头。
    “软剑胜在出其不意。”
    定止指了指腰带样式的软剑：“这个时候他便隐匿了，刀刃也是软的不会伤到你，而遇到危急情况你随时可以抽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先别抽——”
    定止话还是说晚了一步，他的手正抚在软剑刃上，容晚来就握住剑柄把剑抽了出来。
    前一秒还柔软如绢的软剑立刻化为锋利的刀刃，瞬间便划破了定止的指尖，往外渗出鲜血。
    容晚来“啊”了一声，扔掉软剑，连忙抓过了定止的手。
    “一个小口而已，无碍——”
    定止的话语戛然而止。
    容晚来捧着他的手，就把受伤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定止身形一僵。
    狐狸都是这样治疗伤口的，舔一舔便作为杀菌了。
    容晚来想着，于是也用舌头在定止指尖轻轻一舔。
    一股酥麻就从指尖传了来，定止瞳孔微缩，大脑一片空白。
    容晚来似是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柔软的嘴唇就抵着定止肌肤，还在轻柔又认真地舔舐着他的伤口，把渗出的鲜血咽进了肚子。
    从定止的角度能看到男孩子微微颤抖的耳朵和专注的神情，像是手里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品般。
    他心尖一颤，喉咙上下滚了滚，唤道：“晚来。”
    柔软的触感从指尖消失，容晚来抬起头来，目光还含着一丝愧疚：“师尊还疼吗……”
    定止抽回了手：“一点伤，不必这样。”
    容晚来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
    他明明给师尊舔伤的时候比给自己还要认真一百倍，都生怕会再把伤口弄疼，怎么师尊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容晚来有些失落，自己也没意识到尾巴给耷拉下去了，低声应了句：“好的师尊。”
    定止不知道自己该跟这只小狐狸解释，狐狸舔伤确是本能，但他现在已是人形，如此行为会让人不禁浮想联翩的。
    定止看了眼蔫巴巴的小狐狸，心下无奈，于是道：“谢谢晚来。”
    容晚来眨了下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又感到定止没受伤的那只手落在了自己头上。
    师尊不嫌弃自己！
    容晚来心情倏地变好了，尾巴重新翘了起来，一晃一晃的。
    “继续吧。”定止道：“今日教你如何用法术收起与控制软剑，方才宗泉也说了，你的软剑极有可能形成器灵，所以你不能输入太多法力，一是过犹不及，二是器灵会很排斥法力，这不便日后你与器灵进行交流。”
    容晚来点头。
    “先说如何把法力输入软剑……”
    定止陪容晚来练了一下午剑，他忽然发觉，容晚来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因为刚化形而法力很弱，相反，比现在的他强多了。
    日暮西山，定止看着容晚来把软剑收到了腰间，而后道：“今天先到这里吧，云瑶准备了晚饭，我们先用餐。”
    容晚来这才感觉到饿了，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可怜巴巴道：“师尊，饭什么时候来啊。”
    “以往来看不过半柱香时间了。”
    容晚来点头：“好！”
    定止拿过手帕擦着容晚来冒汗的额间，没忍住还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尖，同时道：“蛊妖的事情还未解决，明日我打算再下山一趟，你便留在清微院吧。”
    容晚来摇头：“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上午翻看了古籍，蛊妖这种妖怪很是少见，里面并没有写应对之法，恐有危险。”
    “那我就变回狐狸嘛，而且师尊你才教了我如何用软剑，我还是能防身呢。”容晚来不太开心。
    他又道：“其实我想见见姬、姬……”
    容晚来一时没想起来姬韵的名字。
    “看什么鸡，看凤凰不好吗？”一袭红袍的翎言不知道又从哪儿冒了出来，衣襟还多几支鲜艳的羽毛，眼尾上挑着，大大咧咧落在了院中。
    明明就是一只招摇过市的花孔雀。
    容晚来心里嘀咕。
    翎言走到容晚来身边，容晚来不得不道：“不是那个鸡，是神女殿的一个漂亮小姐姐。”
    “神女……”
    翎言啪得折扇一开，面露夸张之色：“是我小看你了晚来，刚化形就要去青楼找妓了，你让你师尊情可以堪。”
    “也不是那个妓！”
    容晚来不太想搭理他，伸出一只手嫌弃地把翎言往边儿推了推。
    “你又来清微院做什么？”
    “蹭饭。”翎言理所当然道：“我的厨子今天有事回家了，刚在山下时我闻到了云瑶给你准备的饭香味，便决定来蹭饭了。”
    定止道：“没做你的饭。”
    翎言笑眯眯：“我问过云瑶了，她说仙君那只小狐狸特别能吃，跟猪一样，所以她准备了四人份的，足够我吃了。”
    容晚来气呼呼：“你才是猪。”
    翎言：“我不是猪，我是凤凰。”
    容晚来：“我也不是猪，我是狐狸。”
    定止：“你别与他计较。”
    翎言：“好吧，看在蹭饭的份上，我不与你的小狐狸计较。”
    定止：“我在同晚来说话，你插什么嘴。”
    翎言：“。”
    他心道，看在蹭饭的份上，我不与你两计较。
    “小狐狸，”他突然勾起了唇角：“软剑可不是这么用的，借我一用，我给你舞一下。”
    容晚来警惕地看着他，捂紧自己软剑，询问的目光投向定止。
    定止淡淡瞥了翎言一眼，而后对容晚来道：“虽然这人看起来不靠谱，但他的剑法你倒是可以借鉴一下的。”
    翎言挑起了眉，语气轻佻：“嗯哼。”
    容晚来于是不情不愿把软剑递给了他。
    定止说得没错，虽然平日斗嘴时翎言就是只惹人厌的花孔雀，但他舞剑时的姿态着实把容晚来惊艳到了。
    ——翎言先是在空中翩然旋转，一袭红衣飘飘，手中软剑瞬间刺出，那凝合了内力的刺骨寒光似是要划破空气，一招一式都极为凌厉，咄咄逼人。
    人剑合一的那种境界不由让容晚来心生钦佩。
    翎言只舞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收起剑，落了下来，把软剑扔给了容晚来。
    “看清楚了吗小狐狸，这才是软剑的真正使用方法，想学的话随时来找我。”
    容晚来手忙脚乱接过剑，迟疑了一下，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心道大不了就只跟这个花孔雀学学东西，其他时候不理他便是了。
    他把软剑别在腰间时，突然听到了翎言的一句话，显然他把声音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定止并没有听见。
    褪去了往日的嬉笑，偶尔正经下来翎言清淡的声音竟还让人心尖一颤。
    他说：“好好练，你的师尊需要你的保护。”
    -
    翎言最后还是没有蹭饭，容晚来觉得他就是借着说要蹭饭而来告诉自己将来要好好保护师尊的。
    于是清微院又剩下了两个人。
    用完晚膳，定止对容晚来道：“我去一下藏书阁，你与我一起去还是在清微院等我？”
    容晚来跑了过来，扯着他的衣袖：“师尊，我跟你一起去。”
    定止道：“好。我去再翻翻古籍，你随意看看。”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又问：“晚来，你能看懂文字吗？”
    容晚来点头：“可以的。”
    “那便走吧。”
    今日负责看守藏书阁的弟子见到定止，连忙打招呼：“定止长老，您来了。”
    “嗯。”定止道：“我去三楼，可能会借些书籍，我的弟子就让他在二楼逛逛便好。”
    那个门派弟子应道：“好的长老。”
    他登记了定止和容晚来的名字，便让他们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我来找你，有什么想借阅的书同我说就好。”
    容晚来乖乖点头。
    定止道：“三楼的书籍有很多是古文，比较晦涩，你应该不爱看。我先上去了。”
    二楼存放的都是一些功法秘籍或者医药书，这个时候门派弟子也都用过晚膳了，来看书的人挺多，二楼还显得有些拥挤。
    容晚来走到了书架旁，脑海里突兀就浮现出方才翎言的话。
    忽然，他又想起了在神女殿时，那个坏女人对姬韵所说定止把他数百年修为全渡给了自己。
    容晚来在书柜前站了好久，越想越震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求证一下。
    但定止大概是不会说的，所以他得找机会试探试探定止的法力。
    下定这个决心后，容晚来目光又投向了书柜，不管定止有没有把修为渡给自己，他是自己的师尊，自己就要保护他。
    容晚来摸出一本中阶剑道的功法，拿尾巴当垫子，席地而坐开始学习。
    容晚来沉浸在书本的知识中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身后传来了好几个男生的谈话声，脚步声也很重，在这寂静的阁楼显得颇为嘈杂。
    就算第一次来藏书阁容晚来也知道在这里应当保持寂静，他刚琢磨一个剑法的思绪被打断，有些不开心地回过头去，看了那几个高声喧哗的门派弟子一眼。
    感受到一个略有不满的目光，齐景同望了过来。
    “唷，这不是定止仙君新收的弟子么。”齐景同停下了脚步，而后往容晚来这边走来。
    容晚来没有理他，继续低下头去看书。
    “喂。”
    齐景同从身边同伴的怀里抽了本书出来，扔到容晚来旁边：“小狐狸，看这本。”
    那本书正正落在他的身边，容晚来余光看见封面上写了《竞春练习图》五字，以为是个什么帮助修炼的功法，便拿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容晚来便愣住了。
    ——那书上画了两个男子，一个的臂膀从后环住了另一个，两人紧紧相贴。
    前者下巴微仰，面露享受之色。
    这是……
    春.宫图三个字从容晚来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唰得合上了书页，脸颊泛起了些许红晕，耳朵尖尖也红红的。
    “哎呀！”
    齐景同突然高声惊呼：“你这小狐狸怎么在这儿偷看春.宫图呢？还是两个男子的？你是不是想着回去勾.引定止仙君！！”
    第7章 师兄
    他声音极大，语调还十分夸张，顿时吸引得周遭人全望了过来。
    容晚来愣了片刻，站起身来试图和他解释：“是你把书给我的，我并不知道内容，而且只翻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了，你不能这么说。”
    “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在看书，我可根本没有给你。”
    齐景同问向他的同伴：“你们看到我把书给他了吗？”
    同伴们立刻迎合道：“没有啊，不是你给的啊。”
    “就是，这小狐狸怎么睁眼说瞎话呢，生怕别人发现他是狐狸精啊？”
    “刚才还见你看得津津有味，怎么现在就不承认了？”
    容晚来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人是来找茬的。
    他心道自己是狐狸形态的时候也没怎么来过浮阳宫，更别提得罪人了，怎的一来就有人针对自己。
    周围顿时有弟子看不下去了，想要上前来劝说，却被同伴拉住。
    “你还是别管了，齐景同不是前段时间大肆宣扬了好久定止长老要收他为徒么，结果定止长老压根没那意图，他就被关系不好的一帮人嘲笑了好久，这见到了长老的新弟子，定以为是他坏了自己好事，看不惯他就来找事了。”
    “可定止长老明明就没打算收他为徒，这与小狐狸有什么关系？”
    “唉，你也知道齐景同一贯脾气不好，跟个恶霸似的，见长老那么喜欢小狐狸，不欺负一下心里就不舒服。”
    “定止长老不是和小狐狸一起来的吗，怎么不见他了？”
    “他去三楼了，三楼存放的古籍多所以有法术屏障隔音，他听不见下面的动静，你去找一下他吧。”
    容晚来耳朵动了动。
    他听到了这两人的谈话，原来这个叫齐景同的人是觊觎他的师尊。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我家师尊瞎了眼也不会收你为徒。
    呸呸呸，不能诅咒师尊。
    容晚来认真看了齐景同一眼，而后把春宫图放回了书柜里，打算继续看自己的书，不理会这些人。
    但齐景同显然是不打算放过他。
    他直接走过来，揪着容晚来耳朵把他扯得站了起来。
    容晚来没想到他居然敢上来动手动脚，忍无可忍，啪得打掉了齐景同的手，认真警告：“你不要动我的耳朵。”
    “哟。”
    齐景同反倒是笑了：“还生气了？长得这软嫩嫩耳朵不就是让人揪的么，怎么，定止能动我就不能动？”
    说着，他又要来扯。
    容晚来手已经放在了软剑上，他虽然知道在门派内不能斗殴，但这件事是对方先挑起的，他不是没有脾气的小狐狸。
    就在这时，突然一枚飞镖从远处刺了过来，速度极快，齐景同根本来不及反应。
    虽然没有开刃，但这样极速撞击还是很疼，齐景同痛呼一声缩回手，飞镖啪得掉在了地上。
    “离我小师弟远点。”
    卫楠从人群最后走了出来，满脸怒意：“师尊从未说过要收你为徒，你自己造谣就罢了还把事情按在别人头上。齐景同，你若是再这样，我会向翎宫主反应的，就看你想不想继续呆在浮阳宫了。”
    “你！”
    齐景同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对卫楠还是有些惧怕的，一甩袖子转身就带着小弟往外走去。
    他回头，见卫楠已经转向容晚来了，而后者还在看自己，于是阴冷着脸对容晚来做了个口型：你、等、着。
    “哦。”
    容晚来于是道：“我等着。”
    卫楠嗖得转回了头：“你对我小师弟说什么？！”
    齐景同吓了一跳，没想到容晚来会直接说出来，不敢再造次。
    卫楠生怕齐景同再威胁容晚来，一直盯着齐景同走下了楼梯。
    容晚来认得卫楠，定止说这是他的二弟子，见面还直接对自己行了大礼。
    他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打个招呼，于是开口：“二、二……”
    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方才还一脸凶戾的卫楠回过头来，面色复杂道：“小师弟，我觉得你在骂我。”
    容晚来举一反三，立刻道：“二师哥。”
    卫楠思考了一下：“也许叫二师兄会更好一些。”
    “啊。”
    容晚来的知识储备没有涉及到这个方面，于是卫楠让他怎么叫他便怎么叫，乖乖改口：“二师兄。”
    卫楠沉思片刻：“我怎么觉得你还是在骂我。”
    容晚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卫楠总觉得自己在骂他，他觉得自己并不会骂人。
    容晚来尾巴不安地晃了晃，试探着又道：“二师兄，谢谢你。”
    “没事儿。”卫楠大大咧咧一挥手：“照顾小师弟是应该的，以后再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记得给我说，师兄一定给你出气。”
    顿了顿，他道：“师尊呢？他没有陪你来吗？”
    “来了。”容晚来道：“他去三楼了。”
    走廊那头突然走来一个清冷的身影，面容淡漠不含一丝情绪。
    卫楠感慨了一声：“师尊还是这么不苟言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换个表情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容晚来认真回忆了一下从被定止抱回来到变为人形的这段时间，好像……他对自己笑过叹过无奈过，还露出过宠溺的神情。
    容晚来想自己还是不要把这个事实告诉卫楠了，不然他又会觉得自己在骂他。
    ——作为师弟，他不能咒师兄赶紧去死。
    “发生何事了？”定止走到卫楠与容晚来身边，问道。
    卫楠刚要开口，容晚来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
    在卫楠愣神之际，容晚来迅速开口：“没什么，刚才有人给我推荐了一本书，卫楠师兄帮我看了看。”
    然后他快步跑到定止身边，自然而然拉住了他的衣袖：“师尊，我们回家吧。”
    定止心里明白事情没有容晚来说得这么简单，但他既然不想闹大那便随他去吧，于是道：“好。”
    他看了卫楠一眼，转身与容晚来一同向外走去。
    “哎师尊！”
    卫楠连忙出声：“今晚我能回清微院去住吗？”
    定止回头：“为什么不能？”
    卫楠摸了摸鼻子：“清微院不是只有三间客房，大师兄的房间还没收拾，我和三师弟住下的话小师弟住在哪里？”
    容晚来脱口而出：“师兄不用担心，我与师尊睡一间。”
    定止脚步一顿。
    他侧过脸，果然，周围的弟子神色各异，但共有的情绪却是不可置信，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一般。
    容晚来却是丝毫没有觉得不妥，认真朝卫楠挥了挥手：“师兄再见。”
    他抬起眼，看到了定止眼底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师尊？”容晚来有些紧张道，难道他又不小心骂了二师兄。
    “无事。”定止道：“回吧。”
    容晚来直到回到清微院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师尊今天在他说出那句话后神色有些异常，就像他也没明白为什么卫楠觉得自己在骂他。
    两人刚踏进院门，赫连尘突然快步跑了出来，满脸焦急：“师尊！山下又死人了！”
    第8章 下蛊
    他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容晚来身上：“这……这是晚来吗？”
    容晚来乖巧道：“师兄你好。”
    “哦、哦……”赫连尘一怔，而后摸了摸鼻子：“师尊收你为徒啦。”
    容晚来点点头。
    “回头再说。”
    定止道：“我先与你下山。”
    他侧过脸：“晚来……”
    刚叫了个名字出来，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而后他肩头一沉，一只小狐狸就跳了上来，乖乖蹲好，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还把衣服收进了储物手镯，这一套动作娴熟得不行。
    定止无奈，把小狐狸抱回了怀里，道：“走吧。”
    赫连尘刚进浮阳宫不久，门派的仙术功法都没见多少，更别提灵狐修成人了。
    一路上，他的目光不停往定止怀里瞥，这只小狐狸跟之前变化并不大，除了脖子挂了个长命锁和爪子上多了一个银镯，还是一样的毛茸茸与不安分。
    容晚来歪着脑袋和赫连尘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道：“师兄，你在看什么？”
    “哎呀妈呀！”
    他这一开口把赫连尘吓了一跳，差点从腾云驾雾的法术中栽下去。
    定止看了赫连尘一眼，伸手把他的身形稳住了。
    赫连尘连忙道谢，干巴巴道：“我、我是没想到师弟变回狐型后还会说话。”
    容晚来于是“嗷呜”了一声：“师兄，我不但会说话，我还会跳舞。”
    说着，他就在定止怀里拿尾巴当跳绳般，一晃一晃跳了起来。
    “晚来，风大，下去再玩。”
    定止道。
    容晚来又“嗷呜”了一声，就要停下。
    谁知这时，他的节奏被打乱，尾巴把后腿绊了一下，两只前脚没抓住定止的衣袖，眼看就直直掉下了去。
    “师弟！”
    “晚来！”
    定止立刻俯身飞下去，两手抱住了被吓得有些懵的小狐狸。
    容晚来还没从失重感与耳边呼啸疾风中回过神来，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被定止抱在怀里。
    待他意识回来了一些，伸出两只爪子就要去抱定止。
    半天没够到，他嗖得变回了人形，两手紧紧搂住了定止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有些发颤：“定止……”
    定止没想到只是短短下坠了几秒的时间会把容晚来吓成这样，但转念一想，他刚化为人形，连腾云驾雾都是第一次，骤然遇到失重的情况被惊吓住也是情有可原。
    到底还是怪自己，见晚来贪玩便应该多注意一下，他心底一阵愧疚，连忙边拍着容晚来的后背边轻声安抚：“是我的错。现在没事了，晚来，不怕。”
    容晚来整个人都缩在定止的怀里，像只树袋熊一样，耳朵一颤一颤的，搂着他的脖子坚决不放手。
    定止就任由他熊这么抱着，反手不断安抚，动作与声音极其轻柔。
    赫连尘在旁边看得有些呆滞。
    定止对他和两个师兄的教导可以说是倾囊相授，言传身教从不吝啬，但从未见过他对弟子会像是这般……宠溺。
    赫连尘又差点栽下去，然而定止现在丝毫顾不得他，于是他连忙自己稳住了心神。
    直到落地时容晚来的情绪才完全恢复过来，慢吞吞从定止怀里出来，却还是执着地拉住他衣摆。
    定止摸了摸他的脑袋。
    因为已进城镇，他便把容晚来的尾巴和耳朵隐去了。
    而后他转过头来问赫连尘：“讲一下情况。”
    赫连尘立刻道：“师尊，这次出事的是城西李家。也是成亲当夜新郎被附身，不同于谢家新娘只是被吓晕，出嫁到李家的那个女孩被附身而后身亡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师尊，这妖怪真是丧尽天良！大喜的日子被硬生生搞成了丧事，他们的家人该多伤心啊。”
    定止问道：“林苏去现场看过了吗？”
    赫连尘点头：“林长老说妖气与之前是一种，定是那只蛊妖！”
    容晚来突然抬起了头：“师尊，我觉得害人的不是姬韵，她背后另有其人。”
    赫连尘诧异地看了容晚来一眼：“小师弟，姬韵是谁？”
    容晚来道：“那只蛊妖。”
    赫连尘一怔，片刻后道：“小师弟，你见过她了？”
    “她救了我。我还偷听到逼她下蛊的是一个……”
    顿了顿，他接着道：“坏女人。所以有人逼她下蛊，很有可能那人也逼她去附身与杀人了。”
    “晚来，你说的那个女人是姬韵的主人吗？”
    容晚来思考片刻后：“我觉得不是。”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蛊妖只听主人的命令。”
    容晚来愣了愣。
    “记得。但姬韵和她像是一种……合作关系，可能姬韵是有所求。”
    定止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需要再去看一看。”
    三人说着话，便已经走到了抚安镇的主街道，这几日抚安镇好像是有灯会，此刻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容晚来十分好奇，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参加活动的时刻，于是按耐住心思，跟在定止和赫连尘身后往李府走去，只有目光不时四下转悠。
    定止注意到了容晚来对灯会的好奇，没说什么，心下却记住了。
    突然，容晚来停住了脚步。
    他鼻子动了动，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从头顶若隐若现传来。
    容晚来抬起头，感觉那股气息正往神女殿的方向飞去。
    “师尊，那个坏女人又去找姬韵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听一听她们的对话。”
    说完，他便朝着神女殿小跑了过去，在无人的角落变回了狐狸，顺着栏杆就窜了上去。
    容晚来没想到，姬韵在哭，捂着脸缩在床脚小声啜泣，眼眶红红的。
    旁边就是那个坏女人，语气十分不屑：“哭什么哭，你自己也知道失了爱人的痛苦，与其只让男的死，还不如把女的也一起带走。你不是偷偷去看了谢家那个女孩么，她现在的状态还不如死了为好。”
    “可是我不知道我会要了他们的命……”
    柳清漪满不在乎道：“现在不是知道了么。”
    姬韵突然站起身，脸上依然带着泪痕，语气却很是坚定：“清漪姐，我不需要疗伤了，死就死了不想再牵扯到无辜人的性命，也还请你收手。”
    柳清漪一愣，而后厉声道：“你说不想就不想了？你答应我的还没完成，你必须继续做下去！”
    姬韵往后退了一步：“清漪姐，我知道你是需要我帮你下痴心蛊到你爱的那个人身上，但缘分不可强求，就算下了痴心蛊也无法获得爱人的真心。”
    柳清漪有微微的怔神，她没想到姬韵居然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还直接点明了出来。
    “你懂什么！”柳清漪有些恼羞成怒，“痴心蛊一旦种下，中蛊之人此生此世都不会离开下蛊之人。这便是你蛊妖的强大之处。”
    姬韵平静道：“但你若是下了蛊，那你爱的那人原定伴侣不就会情断缘尽，甚至悲痛欲绝而终。这样的事我做不得。”
    “你！”
    柳清漪见她神色认真，心底闪过一抹慌张，自己这么久的计划岂不要白费。
    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戾，突然伸手，在姬韵毫无防备之时竟是把她打晕了！
    “由不得你。”柳清漪冷笑。
    偷看的容晚来骤然一惊。
    不好！
    他要赶紧去告诉师尊。
    转身要走时，他的尾巴不小心勾到了窗纱，虽然是极小的动静却依然惊动了柳清漪。
    “——谁在哪里！”柳清漪一声厉喝，猛然转过身。
    看到柳清漪正脸的那一刻，容晚来内心深处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告诉他，就是这个人曾经试图跟自己抢男人，屡犯不止。
    那还真是个坏女人，坏透了。
    容晚来心道。
    等等。
    他忽然愣住了。
    ——抢男人？！！
    第9章 天界
    在容晚来愣神之际，柳清漪已经闪身飞到了他的面前，伸手一拽，揪着容晚来的尾巴就把他扯进了房间里。
    容晚来被扯得生疼，连忙心神一凝，转瞬化为了人形从柳清漪手里挣脱出来，而后抽出腰间的软剑挡在身前，目露警惕望向柳清漪。
    柳清漪抬起眼，在对上容晚来视线的瞬间完完全全怔住了，紧紧盯着他的面容，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两人这般对峙了许久，还是柳清漪先行开口，近乎咬牙念出了容晚来的名字：“容、晚、来！你，你居然已经化形了！”
    容晚来耳朵尖尖动了一下，很想说我化不化形关你何事。
    他突然转念又想到了一件事。
    “你认识我？”
    柳清漪一愣：“你……”
    不过很快她就露出了释然的表情，自言自语：“也是，既是渡劫那必定不记得天界的事情了，我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很低，夹杂着一丝自嘲的情绪，容晚来没太听清，只听到了“不记得”与“天界”这两个完整的词语。
    容晚来微微蹙眉，握剑的手紧了紧，注视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与我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柳清漪缓慢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而后笑出了声，眼底闪过冰冷的恨意：“那自然是势不两立的关系。你死我活是什么意思，懂么，小狐狸？”
    “哦。”
    容晚来道：“懂。就是你死了的话，我会开心死了。”
    柳清漪：“。”
    她突然有点想掐死这只小狐狸。
    事实上她一直都想这么干。
    被容晚来这么一干扰，她便没有留意对外界气息的感知。
    突然，容晚来朝她背后喊了句：“师尊！”
    师尊？
    柳清漪骤然瞪大了眼，僵硬地一寸一寸回过头去。
    ——却无可逃避地，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为之痴狂的身影。
    “定……止。”柳清漪方才还趾高气扬的态度瞬间消失了，有些艰难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你下来做什么？”定止的声音是一贯的淡漠，细听之下却有一分诘问。
    柳清漪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我们百年未见，重逢后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定止不置可否看着她，似乎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你……”柳清漪眼底泛起了红色，而后她似是跟自己妥协般自言自语：“罢了，你这般铁石心肠，我还能指望你说出什么。”
    谁知这时，容晚来突然开口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我师尊哪里是铁石心肠，他见我第一句是在唤我的名字，还让我也叫他的名字，还抱我，还同我一起睡觉，还……”
    “你别说了！！”柳清漪突然发疯了般大吼一声，把容晚来吓了一跳。
    容晚来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虽然他本来便是打算气她的。
    这个坏女人说与自己势不两立，那她必定与自己有某些相同的在意点。
    她介意定止对她的态度，那自己便可以尝试用定止对自己的态度来气她。
    果然，他戳到了她的痛处。
    容晚来觉得自己可真是一只机智的狐狸。
    ……还有些坏坏的。
    见柳清漪吼容晚来，定止面容冷了下来：“柳清漪，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发现的后果你自是清楚。念在旧情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快些回去你该在的地方。”
    “要你管！”柳清漪又吼了定止一句，眼角含了些泪，而后飞跑出了门。
    “晚来，你没事吧。”
    定止没有再管柳清漪，快步走到容晚来身边，一手抚在容晚来肩上，上上下下把他检查了个遍。
    容晚来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情绪。
    他突然觉得自己仗着定止的喜爱欺负人家不太好，可明明是她要与自己争个你死我活的。
    她还凶自己，还扯自己尾巴。
    还觊觎师尊！
    容晚来现在不同情她了。
    因为觊觎师尊而试图伤害别人的都是坏蛋。
    容晚来有些不开心，语气闷闷道：“师尊，她吓唬我。”
    定止手下动作有微微的停顿：“怎么了？”
    “她……她说她想要我的命。”
    “她骂我记性不好。”
    “她还说我死了她会很高兴！”
    容晚来越想越委屈，耳朵都耷拉了下去，垂着脑袋：“师尊……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就见不到我了。”
    下一秒，容晚来感到自己被抱住了。
    他的脸埋在了定止的胸口，就听后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晚来，不会。”
    容晚来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师尊，那她与你是什么关系？”
    定止犹豫了一下，道：“旧识。”
    “我怎么觉得不像。”
    定止叹了口气：“那你可以理解为，她曾是我的弟子。”
    容晚来耳朵嗖得立了起来，抬起脸来：“弟子？”
    “也不完全算是弟子，我教过她一些东西吧。”
    定止补充：“现在早已不是了。”
    “哦。”
    容晚来捏住定止的衣角，还是不太开心：“师尊你怎么收过这么多弟子。”
    定止道：“在来浮阳宫之前……只有一个。之后的除了大弟子你都见过了。”
    容晚来好奇道：“之前的是那个坏女人吗？”
    “不是。”
    容晚来脑袋于是在定止脖颈上蹭了蹭，小声问道：“那师尊你最喜欢哪个？”
    定止垂眼，看见容晚来的尾巴已经直了起来，心里明白这小狐狸心情已经转好了，却还是非要找自己证实。
    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吃醋。
    定止扬起了唇角，语气轻缓：“自然是你。”
    从始至终都是你。
    第10章 月老
    说完这句话时，定止注意到容晚来雪白的狐狸耳朵，尖尖泛起了红色。
    定止眼底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欣悦，抬手揉了揉他的耳朵。
    容晚来心情忽然就变得极好，从定止怀里抬起头来，浅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雨后清新的天空。
    他余光瞥见了倒在床榻的姬韵，一愣，而后连忙道：“师尊！她被那个坏女人打晕了，你快去看看！”
    定止应声，走到床边，手心施了些法术，在姬韵脸上方划过，保持了几寸的距离。
    片刻后，姬韵悠悠转醒，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聚焦在定止面容时慌忙起身：“仙君！”
    她就要行礼，被定止止住了。
    “不用多礼。”
    定止平淡道：“李府的人命也出自你手，我需要一个解释。”
    姬韵抿了抿唇，沉默许久，而后道：“仙君，你可以先带我去看看那对夫妻吗？之后我任凭仙君处置。”
    定止看了她一眼，道：“可以。”
    “谢仙君。”
    定止从储物器中取出了一个大斗篷交给姬韵，让她挡着面容，而后随赫连尘进了李家的庭院。
    赫连尘向李家老爷介绍了三人的身份，说都是从浮阳宫来的，而后便直接去了后院。
    定止没想到，姬韵想来这里是为了给死者行礼以表歉意。
    她面色十分端庄，在未下土的棺材前行三拜九叩丧礼。
    定止三人在一旁静静等候。
    姬韵站起身，走过来对定止道：“仙君，你对蛊妖的了解多吗？”
    定止道：“尚可。”
    “那你应该知道蛊妖是如何形成的吧。”
    “嗯。”
    姬韵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唤醒我的那个人叫陆温瑜，炼蛊世家出身。我陪了他十年，但是后来他赶走了我，我便一个人来到了抚安镇。”
    赫连尘问道：“他负了你？”
    姬韵连连摇头：“陆温瑜从未爱过我，自然谈不上负。是两年前他带回了一个心爱的女子，而后对我说人妖殊途，便让我离开了。”
    定止突然道：“他爱的那个人也喜欢他么？”
    姬韵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并不。仙君为何会这样问？”
    定止没有说话。
    姬韵于是接着道：“离开他后我发现，自己并不能完全掩饰住自己的妖气，而且脾性变得反复无常了起来，就是那段时间我经常会无意识附身在新郎官上，在成婚当夜吓唬新娘。——也许是因为我的内心会有觉得陆温瑜其实辜负了我吧，见不得别人恩爱，尤其新婚夫妻。”
    “那时我想过很多办法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一直无果，而后被那位女仙君打伤，遇到了……小狐狸你见过的那个虚影，柳清漪。”
    “她从女仙君手里救下了我，并且告诉我可以从其他女子身上吸□□气来疗伤，她说神女殿是她的地盘，若我无处可去便可以来她这里。她还帮我建造了宴卉楼这栋酒楼，让我可以很轻松地把蛊下在来往食客的饭里。”
    “但我性情的反复无常依然没有改变，甚至更难以控制，你们所见的谢家与李家新郎新娘死亡，确是我做的。”
    容晚来开口：“我刚才听见了，那个坏女人是背着你杀人的，你不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姬韵叹了口气：“虽说如此，但是我同意她附了我身，而且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我，谢家新郎死亡之后我并没有揭露她，以致她这次连害了两人。”
    定止淡淡道：“你知道柳清漪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么？”
    “嗯。”
    姬韵垂下了头：“她想要我帮她下痴心蛊。只有我完全自愿，这个蛊才可以被种下，否则不会有效果。”
    定止又道：“你知道为什么痴心蛊必须你自愿才可以起功效么？又或者，你知道陆温瑜为什么离开你么？”
    姬韵一愣：“不、不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他有了心爱的女孩，而我却是只妖，他担心我会坏事吗？”
    “不是。”
    姬韵茫然地抬起头来。
    “《山海古籍》中有云，蛊妖，可下痴心蛊，需自愿否则效力全无。中蛊之人此生必钟情于下蛊之人，至死方休。因蛊效之强大，蛊妖下蛊后即刻魂飞魄散。”
    姬韵呆住了。
    “也许他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他依然是爱你的，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用你下蛊，因为你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从不知道质疑。”
    姬韵嘴唇有微微的颤抖，她想过陆温瑜离她而去的无数种理由，埋怨过伤心过也恨过，却唯独没猜到会是这个。
    “柳清漪救了你，帮你疗伤又为你寻栖息之地，实则却是算计着你的痴心蛊。既然知道痴心蛊的强大之处，那她也定会知道一只蛊妖这一生只能下一次痴心蛊。”
    “表面看起来对你好、讨你欢心之人，未必是真的对你好。而此刻做出的事情不合你心意、让你伤心之人，也许才是真心为你好。”
    姬韵低声抽泣了起来，本就精致的面容含了泪更是惹人怜爱，看得赫连尘一阵心疼。
    容晚来倒是毫无察觉，反倒是伸手拉住了定止的衣摆。
    “仙君……”
    姬韵吸了吸鼻子，声音哭得有些哑：“那姬韵能不能问问仙君，来世我还能否与陆郎相遇，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
    定止表情有微微的停顿，而后他叹了口气：“你二人本缘分未尽，但你离开他后沾染的罪孽太重，缘分抵去了你本应接受的惩罚，就算再相见也是形同陌路。”
    姬韵身形一颤，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滑落。
    赫连尘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忍，他想到了自己在浮阳宫时听说过天界曾有人逆天改命，用神位相赌，硬生生把已尽的缘分续上了，刚打算说与姬韵听时，却见定止已经转身向外走去了。
    赫连尘摸了摸鼻子，就要赶忙跟上他，却突然看到了黑夜中一丝虚影出现在了姬韵身后。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眼，却见那个虚影飘到姬韵身边，俯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在她眉心一点。
    定止忽然感到了一阵冷风夹杂着他有股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袭来，他脚步猛然顿住，转过了身。
    柳清漪朝他露出了一个琢磨不透的笑意。
    那一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定止抬起手，猝不及防就打晕了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容晚来。
    毫无防备的容晚来身子一软，倒在了定止怀里。
    刚转过头来的赫连尘完完全全看到了这一幕，张开的嘴僵住，整个人愣那儿了。
    容晚来身子一软，倒在了定止的怀里。
    姬韵猛得抬起了脸，双眼蒙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红光，像是被人附身了般，面容完全是不同于之前的表情。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撕心裂肺的哀求：“月老……你是天界月老！你可以帮我们再续前缘的，只需要随手牵一根红线，这并不麻烦……月老，求求你了……”
    赫连尘从上一轮的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就陷入了新一轮的震惊，黑夜里看不清定止的表情，却无故地觉得后者此刻有些……有些失态。
    他第一次从定止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强压的镇定。
    “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
    姬韵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定死生契阔，止断舍别离。”
    “定止上神，这就是他们对您的敬言。”
    第11章 朋友
    定止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还有那句天界众神对自己的评价。
    他就静静站在原地，思绪有些恍惚，姬韵的哭喊在他耳边融成一片听不真切。
    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居然是庆幸，庆幸容晚来没有听到姬韵说的这一切。
    “师尊……”
    赫连尘看着姬韵突然起身朝定止的方向冲去，而后者却恍若毫无察觉，抱着晕倒的容晚来依旧站在那里。
    夜凉如水，冷风吹起他的单薄白衣，赫连尘突然觉得，那个身影有些萧瑟。
    这是赫连尘从未见过的定止。
    眼见姬韵的手要抓向定止的衣襟，赫连尘连忙长剑带鞘飞向定止身前，同时大喊：“师尊！！”
    赫连尘怕伤着姬韵，只有剑鞘挡开了她的手。
    剑鞘落地的轻响与赫连尘的喊声唤醒了思绪中的定止了，他指尖在姬韵额间一点，后者身形顿住，眼底的红光渐渐散去。
    定止注视着姬韵眼神恢复清明后，对赫连尘道：“处理一下。”
    而后他拦腰抱起容晚来，飞身出了庭院。
    -
    容晚来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清微院。
    容晚来起身的动作一顿，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感受到柳清漪的气息后……定止好像把自己打晕了。
    容晚来在床榻边坐了一会儿，下意识把手伸向后颈。
    他摸了摸，却没有感受到疼痛。
    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不，应该不是幻觉。
    如果定止没有打晕他，他不可能把自己一个人撂在房间里，从被定止抱回来，容晚来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都会是他。
    除了今天。
    容晚来突然有些失落，耳朵和尾巴耷拉着，垂下脑袋盯着自己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听到了门外传来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往屋内张望。
    容晚来耳朵嗖得立起来，站起身推开了门。
    赫连尘吓了一跳，见是容晚来，拍着胸膛给自己顺气，而后连忙道：“小师弟你醒了啊。你见到师尊了吗？”
    容晚来摇头。
    “咦，你没见到？”赫连尘似是自言自语嘀咕一声，摸了摸后脑勺，又道：“师尊早上给我留了字条，让我等你醒了后带你去浮阳宫的学堂上课，你现在要去吗？”
    容晚来敏锐地察觉到赫连尘提到“师尊”二字时态度有些微妙，他于是立刻问道：“师兄，昨天晚上师尊是不是……”
    赫连尘一惊，连忙装作不在意随口道：“是不是什么？”
    容晚来抿了抿唇：“是不是打我了？”
    赫连尘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小师弟你在想什么？师尊对你那么好不可能打你的。”
    容晚来突然有些同情定止。
    让一个完全藏不住心事的赫连尘带自己去上课，定止他还跑掉了，可不就是双重证实了他昨夜确实是把自己打晕了。
    容晚来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能把火发在赫连尘身上，努力憋着，半晌后才闷闷道了句：“哦……”
    赫连尘心脏咯噔一声，完，自己好像暴露了。
    两人间的氛围安静了许久，还是容晚来先开口：“师兄，你不是要带我上课吗？”
    赫连尘连忙应了一声，干巴巴道：“是，是的，师弟你跟我来。”
    上一节课刚结束，此刻门派弟子们纷纷出来活动以及去往下一节课的教室，浮阳宫一时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弟子们的谈笑声。
    容晚来被这里活力朝气的气氛所感染，整只狐狸也变得开心了不少，快步走到赫连尘身边：“师兄，我们现在去上什么课？”
    赫连尘回道：“门派内的课分为低阶，中阶，和高阶，一般刚加入门派的弟子只能上低阶，而后会有考核，考核过了就可以去中阶，中阶考核后就是高阶。我现在在上中阶，师尊没给我明说，但我觉得你从低阶课上起比较好。”
    容晚来点点头。
    “低阶以理论为主要课程，偶尔会有实践。我今天早晨问过林苏长老，上午的低阶课是由司徒塔长老教的……嗯，《孔子家语》。”
    然后他俯过身，低声道：“小师弟，我听说这堂课是低阶课里最不受欢迎的一门，没有之一，大半的弟子都会听睡着，你要是不想去，可以来和我上林苏长老教的中阶课，她肯定会让你来听的。”
    容晚来认真思考片刻：“谢谢师兄，没事，我还是去听听他的课，我才来学堂便直接去中阶课不太好。”
    “都可以。”赫连尘道：“这节课结束后我来接你去食堂用午膳，一会儿你就能体会到作为师尊弟子的好处了，他有属于自己的御膳房。”
    容晚来点点头。
    他心道，他一直都觉得当师尊弟子是最最最好的事情，不用额外体会。
    “小师弟，到了。”
    赫连尘为容晚来打开门，上前先对司徒塔长老介绍了一下容晚来。
    容晚来朝司徒塔打了招呼，找了个座位乖乖坐下。
    因为他来得比较晚，只剩下了第一排的座位。
    ——充分表现出了这堂课的不受欢迎程度。
    赫连尘给容晚来挥挥手，走出了这间学堂。
    还有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上课，赫连尘一走，底下顿时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那个赫连尘不就是定止长老的弟子吗，难道这个长着狐狸耳朵尾巴的男生也是定止长老新收的弟子？”
    “哎，你这可是孤陋寡闻了，先前齐景同在藏书阁还找他的事儿了，被卫楠一顿教育。”
    “他的尾巴看起来好好rua啊啊啊，你说我能不能去摸一摸？”
    “今天上课我估计就会一直盯着毛茸茸尾巴看了，简直太可爱了……”
    容晚来耳朵尖尖动了动，听到了身后这些同学的谈话，有些不安地拿过自己尾巴藏在了椅子底下。
    他身后的一个男生突然探过身拍了拍他的肩。
    容晚来回过头，就听男生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好，我叫俞溪，你叫什么啊？”
    “容晚来。”
    “哦哦，你是灵狐化形吗？我在浮阳宫这么久还没见到过灵兽化形呢。”
    容晚来点头。
    俞溪眼睛亮了亮：“我家里有只白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化形，到时候我可以请教一下问题吗？”
    化形哪儿有那么容易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容晚来心道。
    不过他还是很友好道：“可以的。”
    俞溪连连点头：“那谢谢你了，你人真好……哦不，你、你狐真好。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容晚来点点头。
    俞溪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从包里取出了一枚戒指递给容晚来：“晚来，这是我前段时间实践课去山下换到的一个法器，注入法力后可以变为匕首，送给你当见面礼。”
    容晚来还没说话，后面一排突然有男生语气露了些嫌弃：“喂，俞溪，人家小狐狸的法器可是上上品的，宗泉长老亲自鉴定过呢，谁会要你这没什么杀伤力的破戒指——”
    他话还没说完，容晚来就接过了俞溪手里的戒指：“谢谢你。”
    俞溪一愣：“晚来，你已经有法器了吗？”
    容晚来直接把戒指戴在了手上：“有，但我很喜欢这枚戒指。”
    俞溪突然就很开心。
    “晚来晚来。”在容晚来转回头之际，突然有一个女生撑在桌子上喊他，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容晚来摇了摇头。
    “哦……”
    那个女生沮丧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扬起笑脸：“我叫谢灵寒，我也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容晚来于是点点头。
    “太好啦。”谢灵寒高兴道：“这个灵石送给你，可以镶嵌在法器或者做饰物的！”
    她胳膊一伸，把湛蓝色灵石塞到了容晚来怀里。
    容晚来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上次他是跟定止一起来的，这些门派内弟子都是在私下议论纷纷，却没有人上来主动跟他说话，而晚上去了藏书阁，那个齐景同还带人找他麻烦，让他对浮阳宫弟子一直有些不好的印象。
    本来这次定止没有陪他来，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前面，心里还有点失落与茫然，谁知同学们居然都这么热情，还硬给他塞礼物。
    容晚来朝她露出了一个感谢的笑容。
    谢灵寒在他转过去后，突然捂住了脸，对旁边的小姐妹低声尖叫道：“哎呀太可爱了！！我的心都要化了！！小玉我给你说，以后谁敢欺负晚来我跟他急！！”
    在讲桌上闭眼小憩的司徒塔突然站起了身，拉长了语音，莫有几分老学者的气质：“好了，该上课了——”
    容晚来听到身后有人模仿他的语调，说：“好了，该睡觉了——”
    他觉得司徒塔肯定也是听到了，不过看样子他倒是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学生听不听课。
    ——更有几分老学者的气质了。
    容晚来端端正正坐好，目光投向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念诗的司徒塔。
    不到半个时辰，整间学堂就睡成一片了。
    容晚来觉得自己要不是昨天被定止打了一拳从而一觉睡到今天上午，自己肯定现在也睡得一塌糊涂了。
    他觉得司徒塔和先前讲器灵的宗泉长老就是两个极端，虽然他们都是讲课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但宗泉长老好歹一惊一乍得能把学生吓得睡不着觉。
    司徒塔已经习惯了课讲一半底下睡了全部的壮观场面，他平时都是压根不管学生，谁知今天被一只小飞虫干扰了视线，偶一抬眼，突然发现了居然有一个学生在认真听课。
    司徒塔先是一愣，而后一股自豪感与深深的感动油然而生，气出丹田一声豪迈的“——晚来！”
    不止前几排的学生被惊醒，连容晚来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容晚来想，是不是自己内心对司徒塔的诽谤被他听到了，不然他怎么也开始学宗泉长老了。
    “司徒、司徒长老。”
    容晚来连忙站起身，礼貌道。
    司徒塔把手背在身后，赞许地点点头：“晚来，听得很认真啊！来，为师考考你，‘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句话你是怎么理解的？”
    容晚来一下给懵住了。
    “我天，司徒长老什么时候开始提问人了……”
    俞溪默默嘀咕一声，连忙翻开书找这句话，而后戳了戳容晚来的尾巴，低声给他提醒：“晚来，你就说，苦的药利于治病，不顺耳的话却是对人好……”
    容晚来耳朵尖尖动了一下，他听到了俞溪的话，刚要重复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我的理解是……表面看起来对你好却未必是真的对你好。而此刻做出的事情不合你心意、让你伤心之人，也许才是真心为你好。”
    俞溪一愣。
    不止俞溪和周遭被惊醒的学生愣住，司徒塔也愣住了，片刻后他抚掌大笑：“说得好晚来！这句话如此理解完全没有错！”
    容晚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回了座位上。
    谢灵寒凑过来：“晚来，你好厉害！《孔子家语》里的这些句子晦涩难懂，司徒长老不讲我压根不懂，你居然直接就说出来了还让他如此称赞。”
    容晚来道：“我只是恰好知道这一句罢了。”
    他目光落在书本的这行字上，思绪却突然飘远了。
    这是定止说与姬韵的。
    可……
    容晚来觉得，这也很适合此刻的自己。
    虽然定止昨天确实打晕了自己，但他平日里对自己的真心和宠溺是掩饰不住的，不该纠结于只是一次不合心意的小事。
    也许他那是为自己好呢。
    容晚来一笔一画在纸上慢慢写下定止的那句话。
    他突然有些想定止了。
    第12章 撒娇
    下了课，俞溪问容晚来：“晚来，一起去吃饭吗？”
    容晚来想了想，道：“我师兄说要来接我，我答应他了。”
    “好吧，那你们吃。”俞溪道。
    “晚来晚来！”又一个男生从教室后面窜了过来：“晚来你好，我叫季甘，刚才观察你很久啦。不是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和你认识一下。”
    容晚来点了下头：“你好。”
    “你是第一次来学堂吧，以前都没见过你。”季甘问道。
    “是的。”
    季甘立刻热情道：“他们都叫我浮阳宫百晓生，这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若是遇到什么不懂或者不熟悉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
    容晚来朝他笑了笑：“多谢。”
    “没事没事！”季甘道：“要一起去吃饭吗？”
    容晚来摇头：“我答应师兄要和他一起去了。”
    “好吧。”季甘又道：“晚来，你是灵狐化形，食堂的一道手撕鸡很是美味，但很难抢到，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先去找人帮你留一些。”
    容晚来眼睛一亮，尾巴无意识地晃了晃：“好。”
    季甘余光看到了那团毛茸茸，实在心痒，小声问道：“晚来，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容晚来尾巴立刻就不晃了，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不可以。”
    “好吧……”
    季甘摸了摸鼻子，只能憋回了想rua的冲动，朝他挥了挥手：“我去给你留鸡肉啦！一会儿你直接去取便好！”
    容晚来以为他不让摸季甘便不会再给他留鸡肉了，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好。
    容晚来开心地点头：“谢谢啦。”
    虽然他们刚入门的这些弟子去食堂晚了便没有好吃的了，但相比饿一中午肚子，显然早些与这只可可爱爱还师从定止的小狐狸说上话对大多数人的吸引力更大。
    于是赫连尘赶到学堂时，就见容晚来被一堆弟子围在正中间，笑容有些腼腆。
    赫连尘被吓了一跳，以为这些弟子在为难他，连忙边喊“晚来”边往人群里钻。
    容晚来耳朵唰得立了起来，对身边人道：“我师兄来接我啦，下午我还来上课呢，到时候聊！”
    他们就看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眼前晃悠，毛茸茸大尾巴的主人跑向了赫连尘。
    “好可爱，而且他的性格也好好啊……”
    “我回去也要劝说妈妈养一只狐狸了。”
    “什么时候我家灵宠可以化形让我摸啊啊啊！”
    容晚来跟着赫连尘走到了食堂，第一次来这里他十分好奇，目光四处转悠。
    “晚来。”赫连尘道：“师尊让翎宫主的御膳房每日中午都为我们额外准备膳食，我们就不用跟他们一起去打饭了。”
    容晚来点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师兄，今日是不是有一道手撕鸡肉？”
    “是有的。”
    赫连尘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有一个同班告诉我了，他还说让人给我留了些。”
    赫连尘有些讶异，容晚来这才刚上第一节 课就有人帮他留饭了，自己当时怎么没这待遇。
    ——或者说，自己现在也没这待遇。
    他不禁多看了容晚来一眼，而后道：“那边，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翎宫主的厨娘把饭送过来。”
    容晚来站起身，小跑过去拿饭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端着自己满满一盘手撕鸡肉走回来，谁知目光一转，看到定止给他们准备的午膳时，顿时就觉得手里那鸡肉不香了。
    ——山药炉肉炖，炙三鲜，红烧肉，慢火煨出的鸡汤，还有定止特意为容晚来准备的芦花鸡，色泽金黄，香味扑鼻而来。
    赫连尘笑着问他；“小师弟，丰盛吧？”
    容晚来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
    “快吃吧，师尊尤其说过你在长身子，要好好补充营养。”
    容晚来坐下，夹起了一块红烧肉就送入口中。
    香嫩而不腻，入口即化，从味蕾传出的喜悦让容晚来耳朵开心地抖了抖。
    他突然更想定止了。
    “上课怎么样？”赫连尘问容晚来。
    “有没有很无聊？”
    “还好。”容晚来舔了舔嘴唇，又夹起一颗青菜：“我觉得他讲的其实都很有道理。”
    然后他小声补了一句：“不过也挺催眠的。”
    赫连尘深有同感点点头：“我之前上司徒长老的课时也基本都是睡过去的，睡眠质量还极好，不过他也不管。”
    两人聊了几句，食堂另一侧突然传来一些躁动。
    容晚来看去，就见很多女弟子脸上泛起了激动之色，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他竖起耳朵，就听到离自己比较近的一桌有人在说：“翎宫主还是那么帅啊啊啊啊，他一笑我魂儿都要没了。”
    “翎宫主怎么突然下山来了，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我给你说，我来浮阳宫就是为了亲眼见翎宫主一面，你说见过他本人后可再怎么找道侣啊。”
    那只花孔雀？
    容晚来精神一振，他也许知道定止在哪里。
    “师兄，我找翎公主有些事情，如果没及时回来你就不用管我吃饭了！”容晚来说完，立刻站起身跑了过去。
    他目光注意到犯花痴的女生们里有谢灵寒，于是走到她身边问道：“你知道翎公主在哪里吗？”
    谢灵寒一愣，而后道：“宫主刚从窗边经过，他还往里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人。”
    “多谢。”容晚来就要追去。
    谢灵寒连忙拉住了他，小声道：“晚来，你找宫主有事吗？虽然他看起来总是眼含着笑，但实际脾气挺差的，杀人不见血的那种，你小心一些。”
    容晚来有些诧异，没想到成天在自己和师尊面前显摆的花孔雀居然是这种性格，他随口应了声，跑了出去。
    “哎——”
    谢灵寒喊了声没喊住，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坐回了座位上。
    容晚来出了食堂，嫌人形跑步太慢，于是直接化为了狐形向前奔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榕树下站着翎言，眼底含笑看向这边。
    不等容晚来说话，翎言一把抱起这只毛团子，放在怀里就开始双手揉搓：“哎呀晚来，难怪定止那么喜欢抱着你，手感可真好。”
    容晚来瞬间就炸毛了，尾巴和耳朵立得极高，十分不满发出一声凶凶的“嗷呜！”
    翎言还在使劲揉，把小狐狸的脸都快揉变形了，说话都含糊不清的：“唔……翎公主，你见到我师尊了吗……”
    翎言没回话，待他揉搓够了，才开始学着定止慢条斯理给小狐狸顺毛，把之前被他揉乱的毛梳理整齐：“小狐狸，我就是在等你。”
    容晚来仰起脸来。
    “定止在我的院子，我带你去。”
    翎言边抱着他rua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十分满意地眯起了眼。
    “你去吧。”
    翎言对容晚来道：“别让定止知道是我告诉你他在这儿的。”
    容晚来点点头，嗖得从翎言手里窜了出去。
    翎言有些恋恋不舍怀里那毛茸茸的触感，把袖间残留的一根狐狸毛摘下，不禁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也收只灵物做徒弟。
    容晚来跑进院子，四处寻找定止的身影。
    还没找见，倒是定止先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晚来？”定止讶异。
    容晚来“嗷呜”了一声，四只小腿跑得飞快，攀着石桌窜了上去，蓝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师尊。”
    定止垂眼，迟疑了一下，而后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容晚来的脑袋，略微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容晚来在定止怀里熟悉的位置乖乖蹲好，尾巴盘起来，扬起小脸，认真道：“一天没见，我有点想师尊了。”
    定止抚在容晚来头上的手微微一顿，笑叹了声：“才一上午罢了。”
    “那我也想了。”容晚来固执道。
    “好吧。”定止继续给他顺毛，轻声问道：“今日上课怎么样？”
    下一秒，怀里的小狐狸突然变成了人形。
    容晚来对于眼前两人的坐姿没有察觉到任何不适，抬起了手腕给定止看他的指尖：“师尊你看！”
    定止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容晚来的手上，而是坐在自己怀里的男孩子。
    就像是容晚来化形那一夜，他侧身坐在自己的腿上，胳膊自然搂着脖颈，温热的肌肤相贴，小脸就在自己方寸之外，连耳朵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楚。
    可那时他没有意识，现在的行为却完全发自内心。
    “师尊？”容晚来手心在定止眼前晃了晃。
    定止轻轻把手抚向容晚来腰间：“嗯，你说。”
    “我今天在课上交了两个朋友呢！”容晚来把指尖上的戒指展示给定止看：“他们还送了我东西！”
    “嗯。”
    定止应了声，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但他转念一想，晚来该有自己的社交圈，他不再是单纯一只小狐狸，不应该每日黏在自己身边。
    容晚来敏锐地察觉到定止心情不是很好。
    他嗖得又变回小狐狸，两只前爪搭在定止肩上，晃了晃尾巴，声音黏黏糊糊似是在撒娇：“师尊，你陪我去看抚安镇的灯会好不好？”
    第13章 灯会
    定止抱着容晚来下了山，果然，有庙会的夜晚比前两日热闹得多，男男女女捧着小吃，或举着灯笼，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指指点点。小贩的吆喝声和着美食甜点的香气，充斥在街道上。
    定止用法术把容晚来的狐耳和尾巴隐去了，与他并排在大街上走。
    “师尊。”
    容晚来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之前还没问你，姬韵她和她喜欢的那个人缘分真的没有了吗？”
    他本来是不想提这个的，他怕定止会想到打晕自己的那件事，但容晚来纠结这个问题纠结了一路，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定止沉默了片刻：“是的。”
    “啊……”容晚来有些沮丧：“可她害人也不是自愿的，是那个坏女人骗她的。”
    “但确也造成了人命，这点无可否认。柳清漪从天界擅自下凡，拥有的只是灵体，她在凡界只能使用极少的仙力，所以真正致人死亡的还是姬韵，这罪孽是算在她身上的。”
    容晚来叹了口气，要不是尾巴被隐藏了起来，估计现在会没精打采得耷拉下去。
    神女殿就在前方，容晚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定止知道这小狐狸心软得很，尤其姬韵还救过他，便问：“要去看看么？”
    容晚来点点头。
    两人刚走到神女殿门前，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争吵声，大概是一对情侣。
    “——你又要去看！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才背着我去找她吗？！”
    女孩的声音很是委屈。
    “我……央央，我真的不骗你，我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远远望一眼就走了，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男生的语气有些无奈，但在努力好言安抚。
    “那你还真是深情啊？！也是，人家可是青楼头牌，能不招人喜欢嘛，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女孩反倒被他越安抚越生气，甩开男生的手就要往回走。
    容晚来和定止脚步一顿，两人听到了“青楼头牌”这四个字。
    男生急忙又拉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声音压低了不少。
    容晚来于是用了些法术接着偷听。
    “……我不是跟你讲过吗，我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我……我先前遇见过高人说她身上有对我有利的福气，我隔一段时间见下她有助于生意兴隆和身体健康。”
    定止轻声道：“这借口还真是牵强。”
    容晚来一怔，仰起脸看他，隐隐有了什么想法却不太敢确认。
    定止牵起他的手走过去，正在争论的两人看到他齐齐愣了一下，然后就听定止对女孩道：“我是浮阳宫的长老，也是他口里的高人，他刚与你说的确实没错。”
    “啊……啊？”
    容晚来看到男生比女生还懵，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立刻出声：“哎呀，就是我师尊告诉过你每隔一段时间要去看看姬韵嘛！你怎么这么傻！”
    那男生顿悟，连连点头：“对对，央央我给你说我没骗你吧，你信不过我也得信过人家浮阳宫仙君吧！我真的一心一意只爱你！”
    好肉麻哦。
    容晚来心说。不过郎才女貌的，倒也很是般配。
    但他对姬韵的同情不禁又深了几分。
    这人便是陆温瑜了，应当是这段时间才来抚安镇，听说了妖怪作乱的事情，知道姬韵离开他会情绪易失常，便打算远远见一见她，让她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脾性。
    倒也罢了，正如定止所言，虽说唤醒她的这个人对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但他从心底还是会惦记她的，像是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般。
    定止和容晚来带着陆温瑜走向神女殿，刚一离开女友，陆温瑜就连忙出声问道：“这位仙君，您知道姬韵……吗？”
    定止道：“知道。”
    陆温瑜沉默了一会儿：“她还好吗？”
    容晚来好奇道：“你不是来看过她了吗？”
    陆温瑜微叹了口气：“我只是在远处看了她几眼，都不敢让她发现我，更别提去问她近况了。”
    定止道：“不太好。”
    “啊？”陆温瑜愣住。
    “姬韵姐姐一直都很想你。”容晚来道：“如果你去见她一面她会很开心的。”
    “我……”
    陆温瑜的脚步放缓了些，却在思考过后恢复了坚定：“多谢，但我还是不了，如果她见到我，对她的伤害会更大。”
    容晚来有些焦急：“可就算见不到你她也一直很伤心的！如果她知道你还记挂着她……”
    “晚来。”定止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容晚来仰起小脸。
    “你做的没错。”
    定止对陆温瑜道：“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陆温瑜俊秀的脸流露出一丝失落，却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每过一段时间我来远远见她一面，能够安抚住她的性情就够了。”
    容晚来有些茫然，明明连姬韵知道陆温瑜一直记挂着她的话就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但为什么连师尊都不让陆温瑜见她一面。
    他扯了扯定止的衣袖：“师尊……为什么啊？”
    定止没有说话，倒是陆温瑜笑叹了声：“你还小，不懂情感这个东西。明知你无法给到她满意的感情，那便不要再出现在她身边给她希望，不然伤害会更深。我现在只希望她能早点忘记我。”
    “嗯。”定止道：“对于姬韵来说，让他彻底远离她的生活与记忆是最好的选择。”
    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可自己不还是没有做到。
    容晚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姬韵在最顶楼的房间，我给你隐去身形的法术，一炷香时间后自动消失。我们先走了。”
    “多谢仙君！”陆温瑜连忙道谢。
    “咦？”容晚来道：“我们不进去吗？”
    定止摸了摸他的头：“我们过两天再来吧，给他们点独处的时间。”
    容晚来立刻点点头：“好的师尊。”
    他们目送陆温瑜走进神女殿后，定止与容晚来转身继续朝集市的方向走去。
    容晚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般，不停地四处看，眼睛亮晶晶的。
    有热情的小贩朝定止和容晚来挥手：“客官，新出炉的雪花酥要不要来一份？”
    香味飘到了容晚来的鼻子里，他抬起眼，眼巴巴的目光望向了定止。
    “想吃什么说就是了。”定止与他一同走到小贩身边：“来一份。”
    “好嘞！”小贩立刻盛了一碗切块雪花酥递给容晚来。
    要不是被隐去了狐尾，容晚来现在肯定开心地直摇尾巴。
    定止付了钱，转过身时对容晚来道：“没有回清微院便直接下山了，所以我拿的是翎言的钱袋。”
    容晚来懂了。
    堂堂浮阳宫宫主一定不缺钱，自己不用帮他省钱了。
    容晚来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好了。
    突然，他目光看到了什么，扯了扯定止的衣袖：“师尊！那是什么？”
    定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道：“纸灯笼。”
    “因为今天是灯会，很多人都有打灯笼，待这些纸灯笼展开并点上蜡烛后，就和路人手里拿着的那些一样了。”
    不等容晚来说话，定止接着道：“走，给你买一只。”
    店铺主人连忙迎上来：“这位客官，您要什么样式的？”
    容晚来立刻道：“有没有狐狸的！”
    “有的有的。”店铺主人回到店里，在放动物样式的区域给容晚来找了个狐狸样式的灯笼。
    容晚来接过，看了看，认真道：“你这个狐狸的尾巴有点短，以后可以做得再毛茸茸一些。”
    店铺主人愣了一下，而后笑道：“看来这位公子家里有养狐狸呀，好的，听取您的建议，以后我们狐狸尾巴做大一些。”
    容晚来摇了摇头，把灯笼递给定止，对店铺主人道：“我没养，是他养了。”
    定止没忍住笑了声，揉了揉容晚来的脑袋。
    “这个是给定止的。”
    容晚来认真对定止道，而后转过去向店铺主人道：“再给我拿一只烤鸡。”
    “啊？”
    店铺主人一愣。
    “不不，说错了。”
    容晚来赶忙晃了晃脑袋，自己纠正：“拿一个鸡样式的灯笼。”
    店铺主人面露为难：“这位公子，我们这儿没有鸡样式的灯笼诶，您要不换个动物？凤凰龙，孔雀玄武都有。”
    “才不要凤凰。”
    容晚来嘀咕一声。
    “那……那给我一只母狐狸的，和我师尊的就是一对啦。”
    店铺主人道：“我们这儿不分公母，不过狐狸样式的也只做了两个，都给公子您拿来就也算一对了。”
    容晚来点点头。
    定止付过钱后，店铺主人为他们点好了蜡烛。
    “哇。”
    容晚来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暖黄的灯光从薄薄的纸层透出，把整只灯笼照得明亮，也映在了容晚来浅蓝的瞳孔。
    他仰起脸望向定止，眼底的喜悦与纯真让定止不禁有些恍惚。
    “画舫来了！可以放莲花灯了！”
    “走走走，我这可是亲手做的莲花灯呢！期待好久了！”
    莲花灯？
    容晚来又听到了一个新鲜词汇。
    他见到身边一个面色激动的女孩，上前问道：“莲花灯是什么啊？”
    “是每年灯会的特定节目！”
    女孩回答他：“听说放莲花灯时许愿是灵的哦，很多人来参加灯会就是为了在画舫到来时放这莲花灯呢！”
    容晚来问道：“莲花灯还可以买到吗？”
    “可以的，放莲花灯的地点在晔阳湖畔，那里有很多卖的！”
    “师尊师尊！”
    容晚来伸手就拉过定止，也随着人流一起向前跑去：“我们去放莲花灯！”
    第14章 狐仙
    各式各样的荷花灯漂浮在水上，画舫游船在面前缓缓驶过，留下一道道水波荡漾，欢声笑语交杂着琴瑟声传出。
    容晚来兴致冲冲挑了只最别致的莲花灯，一转身，却见定止就要开始付钱。
    “师尊，你不放吗？”容晚来问道。
    “不放了。”
    “不行。”容晚来扯了扯定止的衣袖：“来都来了，师尊你也要放，说不定许的愿就成真了呢。”
    定止有些无奈，他自然是知道这些都是迷信的说法，他在天界的时候可从来没听说放莲花灯是神仙完成众生愿望的一个媒介。
    但架不住容晚来满心的欢喜，他于是道：“那好吧，你替我也挑一只。”
    容晚来认认真真挑了起来，比给自己挑时还要用心几分。
    他一手拎灯笼，一手拿莲花灯，在定止身边蹦蹦跳跳的。
    定止都觉得他不该是小狐狸，而是一只小兔子。
    晔阳湖畔有些人满为患，容晚来和定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
    容晚来蹲下身，把莲花灯轻轻放入水中。
    他白皙的面容被灯火映上一层红色，静静注视着莲花灯在水面旋转，漂浮，渐渐随大部队一齐顺着水流淡出他的视线。
    容晚来“哎呀”了一声，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许愿。
    容晚来闭上眼，对着莲花灯流走的方向轻声道：“希望我能和定止一直一直在一起。”
    “晚来。”
    定止开口：“你知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吗？”
    容晚来抬起脸，有些困惑：“难道不是一直一直呆在你身边吗？”
    定止对上了容晚来澄澈的眼，笑叹了声：“是。”
    他于是把莲花灯也放入水中，道：“希望我能和容晚来一直一直在一起。”
    容晚来站起身，嘟着嘴：“师尊！我都许过这个愿望了！”
    定止摸了摸他的脸：“不是说心诚神灵才能实现愿望吗，我们许一样的愿望更能表现出真诚。”
    容晚来一愣，突然就开心了：“对哦！”
    “走吧。”定止道：“想去吃点什么吗？”
    容晚来点点头。
    两人回到街上，定止看见了卖糖葫芦的小贩，便带着容晚来过去了。
    他刚给容晚来买上，余光却突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止蹙了蹙眉：“晚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个人。”
    容晚来刚咬下一个山楂，嘴里含糊不清道：“好的师尊。”
    定止立刻追了过去。
    容晚来便站在原地认真吃起了糖葫芦。
    谁知定止这一去，半个时辰过了还没回来，容晚来早都把糖葫芦吃完了，拿着根光秃秃的木棍。
    定止让在原地等他，容晚来便哪里也没去，乖乖站在原地。
    又过了半个时辰，身边的小贩已经把今日份糖葫芦卖完了，他给容晚来道了声别，推着车子回家去了。
    旁边有家店铺也已经关门，容晚来实在站得有些累，想了想，走过去坐在了台阶上。
    街上的路人越来越少，周遭也安静了很多，容晚来胳膊撑着脑袋，目光在来往行人里寻找定止的身影。
    不少路人都会好奇地往这边看一看，还有人上前来问容晚来需不需要帮忙，容晚来道谢后拒绝了。
    他等到有些微微的困倦了，但定止还没有回来。
    谁知这时，突然一个石子砸在了容晚来的身上，他从瞌睡中惊醒，望了过去。
    容晚来骤然发现，自己前面的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不少人了。
    “狐……狐妖？”
    “妈呀，抚安镇什么时候有了一只狐妖，快……快去请道长！”
    “前段时间谢府和李府的事情不会就是他干的吧……”
    容晚来有些懵，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大概时间有些久，定止给自己的隐藏仙术消去了，他的狐耳和尾巴都冒了出来。
    容晚来赶忙站起身，见到身前这些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连忙出声：“我……我不害人的……”
    那些人明显不信，依然目露警惕与恐惧远远张望。
    “你个妖怪！”
    刚才那个扔石子的男孩又扔了个石块过来，砸在容晚来的胳膊上，有些疼。
    容晚来立刻回道：“我不是妖怪！”
    “你就是妖怪！你——”
    男孩不甘示弱怼了回来，话没说完，却惊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他不是妖怪，他是浮阳宫的弟子。”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容晚来身后响起，他猛然回过头去。
    “师尊！”
    一股委屈之情莫名就从容晚来心底升起，他快步跑过去，把脸埋在了定止胸口。
    “抱歉，来晚了。”
    定止心底有些愧疚，一手搂过容晚来一手安抚般摸着他的脑袋。
    他看向捂着嘴满目惊恐的男孩，语气淡漠：“禁言术是我下的，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回去好好学习。”
    说完，他抱起容晚来就向外走去。
    认识他不认识他的人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师尊……你怎么才来……”容晚来闷闷的声音从定止肩头传来。
    “抱歉，看见了一位熟人，一直没追上便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定止掀起容晚来的衣袖，有些心疼地抚上被石块打青的痕迹。
    “是柳清漪吗？”容晚来立刻道。
    “不是。”
    容晚来算是放心了些。
    “回家吗？”定止问。
    容晚来点头。
    他嗖得变为了狐形，往定止怀里缩了缩，整只狐狸有些蔫巴巴的：“师尊……为什么他们对狐妖的恶意那么大啊……”
    定止沉默了一会儿，边抚着他的脑袋边回答：“曾经有狐妖变为貌美女子，蛊惑帝王导致亡国，所以百姓对狐妖的印象一贯不好。”
    小狐狸更加没精打采了，脑袋枕在自己爪子上，尾巴耷拉着，周遭都散发着沮丧的心情。
    定止垂下眼，片刻后道：“其实当今天帝的妻子也是狐仙，是她下凡迷倒了商纣王，天帝看他不爽，于是灭了商朝。”
    容晚来嗖得支棱起脑袋：“天帝被绿了？！”
    “……跟谁学来的词。”
    定止揪了下小狐狸的耳朵。
    小狐狸“嗷呜”了一声，拿脑袋蹭蹭定止的掌心，先前的低落全跑没了，端坐在定止怀里一脸吃瓜的表情望向他：“师尊快讲，我要听！”
    “其实当年她是有私事下凡来，商纣王惊鸿一瞥她的样貌，从此牢牢记在了心上。一次打猎途中，有刚化形的狐妖妲己窥探了商纣王的内心，便把自己变成了天帝妻子的模样接近商纣王。天帝自然是不愿意别人模仿她妻子的相貌，便暗中助力姬发灭了商朝，建立西周。”
    “哇。”
    容晚来感叹：“原来天帝这么霸道吗，连有人模仿妻子的模样都要去打他！”
    定止：“嗯。”
    所以你说他被绿了的这种话，他是会下凡来收拾我的。
    容晚来激动地搓了搓爪子，眼睛亮亮的：“师尊师尊，那你见过妲己吗？”
    定止摇头。
    “唉。”容晚来在定止怀里打了个滚，把自己舒展成一条狐狸枕头：“天帝的妻子这么好看啊，我也好想见一见。”
    定止道：“嗯。”
    照照镜子就差不多能看到了。
    第15章 药草
    第二日。
    刚到卯时，容晚来就从定止怀里一骨碌爬起来了。
    定止睁开眼，对上小狐狸亮晶晶的浅蓝眸子，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怎么醒这么早？”
    “师尊，今天是不是还要上课？”容晚来两只前爪搭在定止胸口，尾巴一晃一晃的。
    定止一手抱起他，直起身子，道：“是，不过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上课。”
    “师尊你还睡吗？”
    定止道：“不睡了。”
    容晚来于是蹲在床榻边玩了会儿定止散落的长发，而后跟着他跑出了院子。
    “今天上课时要把你的耳朵和尾巴隐藏起来吗？”
    容晚来摇摇头：“不用啦师尊，我的同学们没有歧视狐妖呢。”
    “好。”定止又问：“午饭还算可口？”
    容晚来使劲点头。
    两人一走进浮阳宫就碰见了季甘，后者连连朝容晚来招手：“晚来晚来！”
    定止道：“去吧，用完午膳后困的话可以回清微院午休。”
    容晚来给定止道别后，跑向了季甘。
    “哇，定止仙君是来送你上学吗？”季甘目光还恋恋不舍定止离去的背影。
    “不知道诶。”容晚来想了想：“也许是找翎宫主有事吧。”
    “快，浮阳宫百事通要拿到第一手资料，请问做定止仙君的弟子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唔……”
    容晚来还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认真思考过后回答：“很好。”
    “哎呀我知道很好，能不能再详细一点！”
    容晚来摸了摸自己耳朵：“大概就是……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都会依着我吧。”
    季甘感概：“羡慕了。”
    “今天是什么课啊？”容晚来问他。
    “哎，你不知道吗？早上是我最喜欢的药草课！今天除了教我们识别药草，还会教炼丹呢！”
    “是吗是吗？”容晚来突然有些开心：“听起来好好玩啊！”
    季甘拉着他的手快步跑了起来：“走走，我们快去占个好位置！”
    -
    药草课是浮阳宫初阶课程中最受欢迎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教课的长老极为年轻貌美，脾气又很好，她讲课时底下压根没有打瞌睡的。
    “晚来！”俞溪也早早就到了，旁边特意给他留了一个空位。
    容晚来看了看季甘，又看了看俞溪，对后者道：“我和季甘是一起来的，我与他坐一起吧。”
    “没事没事。”季甘连忙道：“我也有朋友在呢，他座位占得靠前，刚好，你快去听听。”
    “那好吧。”容晚来和季甘道过别，走到了俞溪身边。
    他注意到自己后边有四五个空位，但一直不见人来坐，便有些好奇地问俞溪：“咦，他们为什么不坐在这里呀？”
    俞溪一看，小声对容晚来道：“那可是齐景同那帮人的固定座位，我们都不敢坐的。”
    “哦……”
    容晚来对这个人本来就印象不好，这下更讨厌了：“好霸道啊他。”
    “嘘。”
    俞溪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这话可不敢让他们听到，上次有你的卫楠师兄帮你出头，但他不在的时候我们还是小心些，齐景同他们说不定还记仇呢。”
    容晚来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不说话了。
    他正乖乖坐着等上课，突然，伴随着一阵药草的清香，容晚来感到自己脑袋被摸了一下。
    他仰起脸，对上了一张精致的笑靥。
    奚姝朝他弯起眼：“早啊，小狐狸。”
    容晚来有些茫然：“你是？”
    俞溪连忙碰碰他的胳膊，小声提醒：“是奚姝长老！这节课的教授！”
    “哦哦。”容晚来一个激灵，连忙道：“奚姝长老早上好！”
    “真可爱。”奚姝摸了一把他的耳朵。
    容晚来有些苦恼，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摸他的耳朵，狐狸耳朵可是很敏感的。但眼前这位漂亮长老是教授，他作为学生没办法拒绝，只能抖了抖耳朵传达出抗拒。
    奚姝于是觉得更可爱了，没忍住又揉了揉。
    容晚来：0.0
    好在奚姝应该是在定止或者翎言那里听说过自己，只是在上课前来打个招呼而已，摸完便走到了炼药房的最前面。
    “今天我们多了一位新同学，那我便把上节课所讲再复习一遍，有忘记的同学也来和我重新回顾一下。”
    容晚来觉得做定止弟子的好处可以加一条了——浮阳宫的长老们都会很照顾他。
    “上节课我们讲到了药草的药性和毒性，一旦识别出了偏差，很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危机……”
    “来，小狐狸。”
    容晚来正听得认真，突然就被奚姝点了名。
    “作为灵狐，你对药草的感知力应该是高于常人的。你闻闻这一株。”
    奚姝从药草箱取出一株翠绿的草药，叶子的尖端还缀着几朵小花，花蕊上有鲜黄的花粉，乍一看很是好看。
    容晚来耳朵嗖得立了起来，和药草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耳朵又耷拉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
    “别怕别怕。”
    奚姝觉得这小狐狸也太可爱了，什么心理活动都从两只耳朵表现出来了。
    她走到容晚来身边：“你闭上眼闻一闻，然后告诉我你的直觉就好。”
    “加油晚来！”俞溪也在旁边小声道。
    容晚来于是闭了眼，鼻尖动了动，闻到了一股细腻的香甜味。
    不同于方才奚姝在身后摸他脑袋时从药草箱传来的香味，这股味道有些过于甜腻了，容晚来不想再闻，便睁开了眼。
    奚姝问道：“怎么样小狐狸，告诉大家，如果是你你会吃吗？”
    容晚来摇了摇头。
    “原因呢？”
    容晚来迟疑片刻，道：“不喜欢它的味道。”
    “对。”奚姝又摸了下他的脑袋，而后对学堂众人道：“这株药草名为花蝶天兰，虽然长相好看，但这些花蕊却是制毒的配方之一。所以辨别药草药性毒性的第一条特征便是，越鲜艳的药草越容易含毒。”
    “当然，这只是通常情况下，具体的还要再做分析。”
    “第二条……”
    奚姝刚开口，突然学堂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所有人望去，就见齐景同和他的几个跟班跑了进来。
    奚姝脾气很好，且早都习惯齐景同的迟到常态了，没多指责，而是道：“快坐下吧。”
    齐景同他们几个便坐在了容晚来身后的位置上。
    “第二条便是根据药草与药草间的反应来判断是否具有毒素。我来给你们每两人发一株狗尾巴草，其中有些是被我掺杂了毒素，有些没有。你们用我昨天教的方法调配药剂，然后判断毒素。”
    “长老我来帮你发！”
    有弟子积极帮忙，很快奚姝便向所有人都分发了狗尾巴草。
    而后她走到容晚来身边，对他道：“晚来，上节课教他们制作药剂的药草我这次没拿，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取一些。”
    容晚来乖乖点头：“谢谢长老。”
    “喂，小狐狸。”
    奚姝前脚刚走，齐景同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容晚来并不想搭理他。
    然而下一秒，他感到自己的尾巴被人揪了一下。
    容晚来皱起了眉，转过头去，表情很认真：“不要动我的尾巴。”
    齐景同晃了晃手里的狗尾巴草：“你看这像不像你的尾巴？”
    容晚来道：“不像。”
    “怎么不像了，这名字还起得真是贴切呢。”
    容晚来于是明白了。
    这个人是在骂自己。
    “我不是狗，我是狐狸。”
    然后他对齐景同道：“你知道狐狸最不喜欢什么吗？”
    齐景同有些好奇：“什么？”
    “狐狸都讨厌狗，就像我讨厌你。”
    说罢，他就转了过去，同时把自己尾巴塞在了椅子底下。
    “喔唷你这小狐狸，嘴巴还挺利啊！”齐景同爬上桌子就要去够容晚来的尾巴，容晚来又转了回来，认真道：“你要是再烦我的话我就给师尊告状了，你应该很清楚他和翎宫主关系特别好。”
    齐景同一噎，淬了一声，不说话了。
    -
    “我昨天见到天帝了。”定止平淡开口。
    翎言正在给自己煮茶，闻言手下动作一顿，侧过脸来：“在哪儿？”
    定止道：“带晚来去抚安镇的时候。是他找我。”
    “什么事？”
    “他说谢谢我对晚来的照顾，等晚来此番历劫结束，他会派人下来接他。”
    翎言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呢？”
    定止问：“我？”
    翎言道：“他没有说你能不能回去么？怎么，搁这儿你就是照顾他儿子的仆人，他天帝好大的面子。”
    “我早就与天界没有任何关系了，既然当初决定从月老的职位退下就不可能再回去。至于照顾晚来……那是我自愿的。”
    “定止。”
    翎言突然喊了他一声。
    定止抬眸：“嗯？”
    翎言啪一声把茶壶放在桌上：“你这个人……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晚来回天界后你打算怎么办？他必不可能记得这段时间的事情，你等了六百年才等到他的渡劫，这段时间你不该做些什么吗？”
    “做什么？”
    “做……”
    翎言认真思考片刻，突然得出了结论：“做他啊！”
    定止：“。”
    他平淡道：“做梦。”
    “定止。等晚来回天界后你和他就再没有能见面的机会了，你舍得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定止丢下这句话便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翎言问。
    “接晚来放学。”
    翎言：“。”
    第16章 铃铛
    齐景同带给容晚来的不愉快很快就被他忘在脑后了，他觉得上学真的是件无比开心的事情。
    一下课，俞溪便连忙问容晚来：“晚来晚来，今天你的师兄还在等你吗？”
    容晚来摇了摇头。
    “太好了！”俞溪道：“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和药草打交道了一上午，容晚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便道：“好啊，我们快去吧。”
    两人还没走出学堂，就听到前面的同学叽叽喳喳在讨论着什么，容晚来隐约听到“定止”两字。
    他的耳朵嗖得立了起来。
    “定止长老怎么来了？”
    “你看你看，定止长老穿白衣也太仙了，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
    “定止长老是来找奚姝长老的吗？实不相瞒，他们站一起好搭啊。”
    师尊来了？
    容晚来加快了脚步，刚冒出个脑袋就看到了庭院里静静而立的定止。
    他身边围了不少弟子，但是定止一脸淡漠，没有一个敢主动上去搭话。
    “晚来，那是不是你师尊？”俞溪问道。
    容晚来点点头。
    俞溪好奇道：“他是来找人的吗？可奚姝长老不是已经走了吗？”
    “不知道诶。”容晚来在人群后面往里张望，想挤进去。
    定止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脸来，眉眼间的冷淡一下就舒展了，道了声：“晚来。”
    “师尊！”晚来跑到了他身边，仰起脸问道：“你在等人吗？”
    定止道：“嗯。”
    “等谁啊，奚姝长老吗？她已经走了。”
    定止无奈笑了声：“等你。”
    看着小狐狸困惑的表情，定止又道：“来接你去吃饭。”
    “师尊不是说在清微院等我回去午休吗，我就没想到师尊是来找我的。”
    “突然想见你了。”
    容晚来觉得这句话有点似曾相识，上次从姬韵那里回来自己第二天去找定止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突然开心了，耳朵抖了抖。
    定止于是抬手，揉了揉容晚来向外折的狐狸耳朵。
    “我天，晚来居然让师尊摸他的耳朵，羡慕了……”
    “这就是做师尊的好处吗，可以随便rua。”
    “所以定止仙君是来找晚来的吗，我也接我放学这样的师尊呜呜。”
    容晚来突然想到一件事，他跑出了人群，对俞溪很是歉意道：“俞溪俞溪，我师尊来找我吃饭了，我今天也不能陪你了……”
    俞溪一愣，他以为容晚来会直接跟定止走掉，没想到他还回来给自己说了声，连连道：“没事没事，你去陪你师尊是应该的，我等你下次一起吃饭。”
    容晚来点点头，又跑了回去。
    他自然地扯起定止衣袖，与他一同向食堂走去。
    依然是定止让膳房特意准备的午饭，菜品极为丰盛，容晚来把一大碗米饭都吃完了。
    他对比了一下定止的饭碗，又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沮丧地发觉，自己可能要被养成一只胖狐狸了。
    容晚来想，自己一定要克制一下饭量，正如林苏说过，万一自己胖到定止抱不动了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场景，容晚来就打了个寒颤。
    他心道，自己明天一定要跟定止吃一样量的主食。
    可是没给容晚来减肥的机会，下午定止就有事出远门了。
    以往容晚来的晚饭都是回清微院和定止一起吃的，但今天他兴高采烈回到清微院，却发现定止不在。
    赫连尘从他的房间出来：“小师弟，你回来了。”
    “师兄好！”容晚来打招呼：“你见到师尊了吗？”
    赫连尘摸了摸鼻子：“我回来得早，见翎宫主与他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匆匆走出去了，师尊对我说他要出趟远门，这段时间让我照顾你。”
    “啊？”容晚来闻言愣住了，耳朵耷拉了下去：“师尊怎么又出去了啊，都不给我说一声……”
    “哦对了，师尊还说这几天可能大师兄会回来，他跟师尊时间长，经验和知识都丰富，你有需要也可以找他。”
    容晚来一天的快乐心情全跑没了，整个人蔫巴巴的：“好的师兄，等我去放个课本我们去吃饭。”
    他回到房间，突然发现桌上多了一张字条：
    ——晚来，我有事出门一趟，尽早归，勿念。
    字迹有些潦草，是写在定止练过书法的宣纸草稿上，能看出来他走得确实很匆忙。
    不过还记得给自己留了句话。
    容晚来的心情突然就转好了一些。
    他把定止的书桌收拾了一番，听到云瑶熟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后便准备出去吃饭，刚一走出门，就和院子门口的翎言打了个照面。
    容晚来一愣，然后跑了过去：“翎宫主，你没有和师尊一起出去吗？”
    翎言摇了摇头：“人家找定止帮忙，我跑去干什么。”
    “师尊去哪里了啊？”
    “不告诉你。”
    容晚来：“？”
    “你师尊不让我告诉你。”
    容晚来不满嘀咕：“不可能。”
    “天界有人被偷了东西，是一个能扰乱人心智的铃铛，最容易受影响的就是你这种刚化形的小灵物，他肯定不会让你去了。”
    “天界？天界丢东西为什么让师尊去？”
    翎言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因为你师尊厉害。”
    不等他说话，翎言摸了摸容晚来的脑袋：“我先走了，替你师尊来给你说一声，明天好好上课哦。”
    容晚来站在原地目送翎言走出了清微院，脑海里又浮现出翎言让他保护定止的那句话。
    他觉得，翎言是故意来告诉自己定止外出办事的。
    夜幕降临，容晚来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觉，这是他自被定止抱回来第一次自己睡觉，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很不安稳。
    容晚来索性爬了起来，变回狐形跑到了赫连尘房门口。
    里面还亮着灯，容晚来看到窗户上隐隐约约透出一个认真读书的身影，难怪师尊会收他为徒，虽然赫连尘在修炼上没什么天赋，但是很刻苦勤奋。
    三师兄没睡那更好了。
    容晚来蹲在门前，抬起一只爪子敲了敲门。
    这个时候清微院也只有容晚来了，卫楠最近在忙从中阶课程升高阶课程的考试，为了省时间，直接住在了山下浮阳宫弟子统一的住处。
    “师弟？”赫连尘问了声，站起身来去开门。
    一打开门他并没有看到人影，诧异了一下，目光下移，看到了熟悉的一只小狐狸。
    赫连尘蹲下身抱起了容晚来：“师弟你怎么还不睡？”
    容晚来抬起头来：“师兄，我想去找师尊。”
    “啊？”赫连尘一愣：“师弟你在开玩笑吗？这次天界东西被偷，肯定很危险，不然平常的话师尊一定会带你去的。”
    容晚来尾巴不安地晃了晃：“就是因为危险我才想去的，我担心师尊……”
    “师弟你要相信师尊的能力，再说了，如果你去的话，师尊一定会分心照顾你，那样对他来说更不能保证自身安全。”
    容晚来点了点头：“好吧师兄，那我去睡了。”
    “嗯嗯。你放心吧，师尊很厉害的。”
    赫连尘把他抱回了定止的房间。
    容晚来之所以答应的果断，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能说服赫连尘，这位三师兄的性格是很听话也很固执的那种。
    于是他把注意打到了二师兄身上。
    天刚蒙蒙亮，容晚来就嗖得跑下了山，找人问到了卫楠的住处。
    卫楠已经早起去参加考核了，要考到下午，容晚来便决定放了学再来。
    下午一下课，他就匆匆跑到了卫楠考核的地点，守在外面等他。
    “小师弟？”
    卫楠和朋友一起走出来，看到容晚来，便好奇问道：“你来找我吗？”
    容晚来点点头：“师兄你最近忙吗？”
    卫楠让朋友先回住处，而后对容晚来道：“不忙，已经考完了，怎么了？”
    “你知道师尊去处理事情了吗？”
    卫楠摇头：“不知道，但师尊去处理事务不是很经常的事情吗？”
    “这次是天界的！”容晚来尝试把事情描述的很严重：“天界有东西被偷了，那个人拿着东西到处作乱！”
    卫楠问道：“所以呢？”
    容晚来小心翼翼试探道：“师兄，你陪我去找师尊好不好？”
    第17章 赶路
    卫楠一愣：“师尊？他去哪里了？”
    “他出去办事了。”
    “那不是很正常吗，他很快就回来了。”
    容晚来垂下耳朵，扯了扯卫楠的衣袖：“师兄……我有些担心师尊，我想去找他，你可以陪我吗？”
    “担心，你为什么会担心师尊啊？”
    “这个……”容晚来沉默了一会儿，瞎编了一个借口：“师兄，师尊有隐疾你不知道吗？”
    “啊？”卫楠一怔，瞪大了眼：“隐疾？严重吗？”
    “我还是偷偷从翎宫主那里听到的，师尊一直都瞒着我们，所以他这次一个人出去办事，我担心隐疾发作会让他出事！”
    “翎宫主怎么不陪他一起去？”
    容晚来道：“我问过翎宫主！他说师尊不让他去，所以我这才偷偷找你想和你一起去找师尊！”
    “师尊真是的，从来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卫楠嘀咕了一句，道：“你知道师尊去哪儿了吗？”
    容晚来有些沮丧：“不知道，师尊和宫主都不告诉我。”
    卫楠想了想，道：“师尊没有留给你纸鹤吗？就是遇到危急情况时可以派遣纸鹤去通知他，不如我们用纸鹤打探一下师尊现在在何处。”
    容晚来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纸鹤只要附上灵力后便有短暂的辨识能力，卫楠根据纸鹤的飞行轨迹在地图上找到了大致的方向。
    那处区域只有一个名为天珏山庄的门派，天珏山庄与浮阳宫一直常有联系，卫楠便觉得目的地大概率是这里了。
    “小师弟，我们明天一早便出发吧，我需要请个假。”
    容晚来开心得晃了晃尾巴：“好的师兄，明天早上见！”
    天珏山庄离浮阳宫距离不算近，两人翌日御剑赶了一天路也只到三分之二的距离，卫楠看了看下方，对容晚来道：“晚来，天色已暗，前面就没有城镇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容晚来点点头。
    两人于是落在了地上，刚走进城镇，一阵面香味就远远传了过来。
    容晚来的肚子适时响了一声，他略有不好意思道：“师兄，这也是家旅馆，要不我们就住这里吧。”
    卫楠思考片刻：“这里有些偏僻，我们去看看再说吧。”
    他们刚走进去，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孩立刻迎了上来，脆生生道：“二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容晚来没有说话，侧过脸去看卫楠，后者道：“面条还有吗？”
    女孩立刻道：“有的有的，二位里面请。”
    “爸！有生意来了！”
    立刻便有个中年男子从灶台后面直起身子，招呼容晚来和卫楠：“我家只有自己手工做的一些面食，二位若是不嫌弃，这就给盛上两碗。”
    他的长相颇为和蔼，笑起来额头还有些皱纹，打扮朴素，很容易给人一种自然的好感。
    容晚来朝他笑了笑：“谢谢老板啦。”
    “叫我祝叔便好。”
    祝尤和善道，立刻弯下身去忙活。
    他边盛面边问：“二位是第一次来引镇对吗？”
    容晚来道：“是的，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祝尤有些好奇：“虽然我交际范围不算广，但在引镇也算长住过一段时间，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需要找的人。”
    容晚来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摆摆手道：“我是去旁边千鹤山庄找我师尊，他走得急忘了带我。”
    祝尤没忍住笑了一声：“走得急忘了带你，这个说法还真是可爱。”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天珏山庄？你们是修仙之人吗？”
    容晚来点点头。
    说到修仙之人时，旁边有几桌的食客也都转过了头看了容晚来一眼。
    祝尤还要说什么，卫楠突然出声打断了他：“老板，面好了吗？”
    “哎！在盛汤了，马上就好。”
    卫楠转回身，低声对容晚来道：“很多底细不要随便说与外人听，说者无意也许听者就有意呢。”
    容晚来一惊，连忙道：“好的师兄，我没有想太多。”
    卫楠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吃饭吧。”
    让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明明引镇不算一个很大的城镇，而这里离引镇最繁华的地段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来店里吃饭的人却不少，前脚有人吃完出去，后脚就有人进来，虽然店不算大，但坐得满满当当。
    乘先前那个小女孩给旁边桌收拾东西之际，卫楠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声：“小朋友，你们店生意很好啊。”
    女孩点点头，两条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很是自豪：“对呀对呀，我们这儿生意一直都很好呢，有没有觉得我们家的面带给你了一种精力充沛的感受？”
    卫楠摇头。
    容晚来倒是认真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一点。”
    “对吧对吧，所以我们这回头客很多呢！我先去收拾东西啦！”
    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待她走后，卫楠好奇：“晚来，你真的能感受到这面有不同之处吗？”
    容晚来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感觉……好像是能让我跑了一天路消耗的灵力恢复了些。”
    卫楠道：“那是因为你饿了。”
    容晚来一愣，思考了片刻：“师兄说的对哦。”
    说是这么说，卫楠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毕竟小师弟是他答应一起出来的，得照顾好。
    吃完饭卫楠结账时问道：“店老板，还有多余的客房吗？”
    祝尤道：“有的有的，二位要几间？”
    “两间。”
    “好嘞。”
    容晚来和卫楠往楼上走去，他们没留意到，刚才在容晚来说自己是修仙之人后转过来看他们的一桌那两个男子，也跟着走到柜台边要了他们隔壁的两间房。
    卫楠对容晚来道：“晚来，我就在你的隔壁，有事随时喊我。”
    “好的师兄。”
    容晚来朝他挥了挥手。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师尊，容晚来就有些小开心，但开心之余他还有一丝担忧，万一师尊因为自己擅作主张前来而不高兴怎么办。
    算了算了，师尊要是生气自己就撒撒娇吧。容晚来心道。
    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容晚来便早早躺下了。
    定止不在身边他还是睡得不算安稳，勉强进入梦乡后，迷迷糊糊间突然闻到了一阵香味。
    容晚来骤然一惊，然而他发觉自己无法从梦中醒来，就像是化形那日的感受般，整个人仿佛被封在了密闭的深水中。
    “晚来！晚来！”
    他听到卫楠焦急的声音。
    还有一个陌生却又冰冷的声音：“谁让你们背着师尊出来的，小师弟胡闹也就算了，你怎么跟着如此不听话，出了事谁负责？”
    “哎呀大师兄这个待会儿再说，你快帮忙看看他们对晚来做了什么？！”
    第18章 蔺乾
    大师兄？
    容晚来心道，这就是师尊第一个收的弟子吗。
    他想睁开眼看看能让师尊第一个收徒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大脑却还是昏昏沉沉的无法睁开眼来。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道：“针对修仙之人的安魂药罢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哎！大师兄，那你没有办法现在就解开吗？”
    “有。”
    而后那个冷淡的声音干脆利落道：“我不会帮他解的。让他吃点亏自己就知道错了。”
    嘤。
    容晚来心道，大师兄好凶。
    卫楠知道蔺乾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无奈看了容晚来一眼，追了出去。
    “妖怪开的旅馆，你们还真敢住啊。”
    门外有一只倒地的乌龟，连脑袋都没缩进壳里就被蔺乾打晕了，旁边还有两只蜈蚣。
    “我……”卫楠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我这不是能力不够分辨不出修成人形的妖吗……还好大师兄你经过！不然我和小师弟可就尸骨无存了啊！”
    “少拍马屁。尸骨无存不至于，顶多没精打采上两天。”
    “啊？”卫楠一愣：“大师兄，他们给小师弟下药是打算干什么啊？”
    蔺乾踢了踢乌龟壳，把祝尤从昏迷中弄醒。
    祝尤对上蔺乾视线时又被吓了一跳，想把脑袋钻回壳里，却在后者的注视中不太敢乱动。
    “这乌龟精在这儿开店就是给来往妖怪提供吃食和歇脚地的，当然如果有修仙之人经过，他们还提供一种服务，就是根据妖怪的需要给住客下安魂药，然后让妖怪从修仙之人身上吸取些仙气。就比如小师弟被这两只蜈蚣精盯上了。”
    他瞥向乌龟精：“我说的没错吧。”
    祝尤吓得结结巴巴：“是的是的，这位道长您就饶了我吧……小本生意我也从来没伤过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保证今后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
    卫楠张大了嘴：“师……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难怪昨日容晚来觉得那面食有恢复精力的效果，而自己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也是仙狐修形，多多少少能与妖物有一些公感。
    蔺乾道：“修仙之人的一丝仙气能够让他们妖怪少修炼很长一段时间。等你下山历练久了，自然就能分辨出这些妖怪的目的了。”
    他看向祝尤：“罢了，这次饶你一命，旅馆你随意开，吸取修仙之人仙气的事情不可再做。”
    “是是是，我再也不做坏事了，谢仙人大恩大德！”
    蔺乾回过头道：“师尊教过的，很多妖物往往比人类还要友善，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时能放过便放过。”
    卫楠点头。
    “你也去休息吧，明天我们一起去找师尊。”
    卫楠讶异：“师兄你也去吗？”
    “嗯。”蔺乾看他：“不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回到浮阳宫后翎宫主说你们两跑来找师尊了，让我赶紧追来。”
    “哦……”
    卫楠道：“原来宫主已经知道了啊。”
    -
    天色刚蒙蒙亮容晚来就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夜他什么都没在想，发觉自己睡得还挺沉。
    容晚来起身，摸了下自己头顶，发觉狐狸耳朵又出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昨天听到了卫楠和大师兄的对话，嗖得就跑了出去。
    他很想见见这个大师兄。
    容晚来刚下楼，就看到桌子前坐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侧靠着一把长剑，剑柄也被黑布包裹。
    听到动静他望了过来，看到容晚来的时候目光微微一怔：“狐狸？”
    容晚来这才想起来昨天卫楠也用法术给他隐去了狐耳尾巴，大师兄并没有看到。
    “大师兄？”容晚来试探着叫了一声。
    蔺乾道：“嗯。”
    容晚来于是立刻跑了过去，尾巴一晃一晃的：“大师兄你好，我叫容晚来，是狐狸化形的。”
    “嗯。”
    容晚来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兄好高冷，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
    果然，下一秒蔺乾就板着脸开始教育他：“师尊不让你跟去自有他的道理，你这样偷跑出来这次遇到的还是小事，万一被不怀好意之人盯上了怎么办？”
    容晚来垂下了脑袋：“大师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下不为例。”蔺乾道：“你去叫下卫楠，我们用过早膳就去找师尊。”
    -
    天珏山庄。
    “……那就麻烦定止仙君了，天珏山庄附近出现这个事情我真的有些束手无措了，明日我们都会随仙君一同下山去看看，争取早日能处理好。”
    “嗯。”定止道：“我也只是对这个铃铛略有耳闻，不知庄主下午可否借我用一些藏书阁，我想翻一翻古籍看能不能找到更为详细的信息。”
    “没问题没问题，用过午膳后我便带仙君去藏书阁……”
    突然有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庄主！！”
    尹翰音有些不耐烦：“没看到我正在和仙君说话么，有什么事不能待会儿再报？”
    守门的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庄主，是有自称仙君弟子的人前来，这时在大门外等着，我也不知真假，只能赶紧来告诉仙君一声。”
    定止闻言抬眸：“弟子？”
    “对。有一个一身黑衣背着剑的男子，还有一个长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男生。”
    “狐狸耳朵和尾巴？”
    尹翰音立刻摆手：“仙君哪里收过这样的弟子，搞错了搞错了。”
    弟子连忙应声：“是。”
    “且慢。”定止起身：“是我的弟子，我与你一同前去。”
    容晚来趴在门框上一直在往里看，整个人急得不行尾巴一晃一晃的。
    蔺乾抱胸静立在一旁，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微微蹙起了眉。
    师尊为什么要收这么一只小狐狸做徒弟，修仙之人最忌性情易变不够沉稳，这小狐狸不仅占了这两项，还不听话到处乱跑。
    他摇了摇头，心说看来小师弟还得跟师尊多学学。
    前方长廊尽头走来一个白衣男子，容晚来耳朵一抖，看清了来人后就飞速跑了过去。
    “师尊……”
    容晚来直接扑进了定止的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整只狐狸委屈巴巴的：“师尊，我好想你……”
    蔺乾直接吃了一惊，他从来没见过会有弟子这般与师尊相处，生怕定止会生气，刚想上去阻止，却被卫楠拉住了。
    卫楠递给他一个“你憋管”的表情。
    定止也是微微一怔，而后抬起手安抚般摸了摸容晚来的脑袋：“你怎么来了？”
    容晚来的脸埋在定止胸口看不清后者的表情，他怕定止会责怪，连忙先发制人：“师尊，你怎么出远门都不给我说一声，我想你了才跑出来的，你、你不要训我好不好……”
    定止有些无奈：“你都来了我再训你有什么用。”
    容晚来的声音更加低落了：“所以师尊本来是打算训我的吗……”
    “怎么可能。”
    定止揉了下他的耳朵尖尖：“是担心你。”
    “那师尊不会怪我啦？”容晚来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定止笑叹了声：“不会。”
    容晚来开心了。
    尹翰音和蔺乾在一旁都看呆了，尤其是后者，原先以为定止甚至不该收容晚来这样的弟子，谁知亲眼见到了他们的相处模式……
    蔺乾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当的还真是失败。
    定止转过头来对尹翰音道：“尹庄主，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我的弟子们会来找我，这食宿还得麻烦你多准备三份了。”
    尹翰音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去安排，四位在院内稍等片刻，午饭马上端上来。”
    用午膳时定止才同蔺乾说了几句话，问了他这段时间下山的所见所闻。
    而虽然容晚来一直在默默吃饭，但定止的目光还总是不时落在他身上，给他夹鸡肉吃。
    这让蔺乾对容晚来愈发改观了，甚至还有点怀疑自己从未认识过定止。
    午膳后，尹翰音来问容晚来三人要不要去天珏山庄的学堂看看，可以和天珏山庄的弟子们交流一下学习。
    卫楠点头：“我去。”
    蔺乾道：“去。”
    容晚来吃得都走不动路了，变回了狐形乖乖躺在定止怀里：“我不想去学堂，师尊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
    定止于是对卫楠和蔺乾道：“你们二人跟着尹庄主去看看，晚来跟着我就好。”
    “这……”
    蔺乾想说什么却被卫楠拉走了。
    他们刚走出院子，卫楠就对蔺乾道：“哎呀大师兄，你是不知道现在师尊有多宠小师弟，两人形影不离的，要不然师尊一走小师弟就拉着我要来找他，你就别管他啦！”
    “师尊……”
    蔺乾想了一个恰当的说法：“师尊现在怎么这么近人意。”
    他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了声音：“你说小师弟该不会是师尊的孩子吧？”
    卫楠一惊，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师尊连喜爱的人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哎呀，走吧走吧，我们快去看天珏山庄的学堂，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
    尹翰音让他的弟子带着定止去了天珏山庄的藏书阁，容晚来赶了一天路有些累了，就变回了狐形乖乖钻进定止的怀里让他抱着。
    “师尊。”
    容晚来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突然探出脑袋：“我知道你为什么下山时总喜欢抱着我了。”
    定止问：“为什么？”
    “你看那些神仙下凡时手里总是拿着一个拂尘，而我在你怀里如果是躺着的，便只露个尾巴出来，看起来也像是你拿了一个拂尘。”
    容晚来一本正经道：“这样会显得你很高深莫测。”
    定止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又是什么理论？”
    容晚来把脑袋和身体埋进定止的怀里，晃了晃自己的大尾巴：“你看你看，你这条拂尘还会自己动呢。”
    定止被逗笑了，揉了揉容晚来的脑袋：“是啊，我这只拂尘还能变成人呢。”
    “师尊。”
    容晚来打了个哈欠：“你去看书研究研究怎么对付铃铛怪，到了藏书阁就把我随便放在一个书柜上吧，我睡会儿。”
    定止道：“要不要抱你回屋睡？”
    容晚来坚决摇头：“不行，万一一醒来又找不见师尊了，那我会很难过的。我躺在尾巴上睡觉不会觉得很硌，我也不打呼噜，你就把我放在你身边就好。”
    定止抬手抚上他的脑袋，轻声道：“我以后出门以前一定给你说一声好不好，再也不会不辞而别了。”
    容晚来点点头，在定止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了眼。
    睡了一下午的后果就是晚上容晚来睡不着了。
    天珏山庄的范围很大，铃铛这个事情是在这附近发生，本就有求于定止，自然是给他安排了最大的一间院子。
    虽说突然间多了三位弟子，但下午尹翰音很快找让门派的弟子把多余的房间也收拾出来了。
    当着尹翰音和大师兄的面，容晚来不好再说他要与定止睡一间，一只蔫巴巴的狐便自己回到了房间。
    夜幕低沉，透着窗纱可以看到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地上，有微风吹过，树影绰绰闪动。
    容晚来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己跟自己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最终还是粘人狐占了上风，嗖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悄悄摸摸出了门，走到定止房前，抬起一只爪子敲了敲门。
    定止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容晚来回来找他般，没问是谁便直接打开了门。
    月光下蹲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尾巴盘在身后，耳朵微微耷拉着，仰着小脸，浅蓝的眼睛透着委屈巴巴。
    “师尊，我都三天没跟你一起睡觉了。”容晚来有些不开心。
    定止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就在等你呢。”
    嗯？
    容晚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师尊你是在等我一起睡觉吗？”
    定止道：“是的。”
    容晚来没忍住扬起了笑脸，在定止怀里转了个圈：“就知道师尊最好啦。”
    “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容晚来点点头，从定止怀里跳到了他的床上，把自己瘫成了一条狐狸枕头。
    他的目光追随着定止，等定止躺好后，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了定止的胸口。
    容晚来很是满意，安心地闭上了眼进入梦乡。
    第19章 摄魂
    定止起床的时候容晚来还没醒。
    小狐狸本来是拿自己尾巴当被子，谁知睡着睡着就跑到了定止的被窝里，半只狐都贴在了他的身边。
    定止于是动作十分轻缓地直起身子，小狐狸在梦里砸巴砸巴嘴，又接着睡去了。
    定止出门散步了一趟回来，就看到蔺乾站在容晚来房前等候，似乎是敲了门但未见回应。
    “师尊。”蔺乾看到他，应了上来：“小师弟好像还没起，我们要把他叫起来吗？”
    定止道：“不用。”
    “刚才尹庄主来了一趟，说早膳已经准备好，我们可以过去用了。”
    “嗯。”定止道：“你先去吧，我和晚来马上就来。”
    他走进自己房间时小狐狸已经醒了，正在舔自己的尾巴，看见定止，容晚来直起身子，声音黏黏糊糊道：“师尊，早安。”
    “早安晚来。”
    定止走过去：“饭好了，要一起去吃吗？”
    容晚来点头，跳到了定止的怀里。
    他问：“师尊，我今天乖乖做一个拂尘，还是和你一起上阵杀敌啊？”
    定止笑了笑：“随你。”
    容晚来在定止怀里伸了个懒腰：“那我今天当师尊的弟子吧，吃饭时就变回狐形。”
    定止摸了摸他的脑袋：“好。”
    用完早膳，尹翰音带了天珏山庄的两个长老来见定止。
    他先向定止介绍：“定止仙君，这位叫谈承安，天珏山庄的二长老，之前仙道比武大会拿过前十，负责保证各位的安全。还有这位是我的表妹，尹棠华，她对于妖物神智这方面的了解很深。”
    定止礼貌颔首：“你们好。”
    尹棠华率先开口：“定止仙君，久仰大名。”
    定止轻淡道：“没什么大名。这三位是我的弟子，来历练的。”
    尹翰音道：“走吧，我们先去宁台镇看看，前几日那里发生了好几起妖物及家畜突起害人的事件，还有旁边的州余山也值得排查。”
    七人行了一路也未见到任何异常，就好像前几天把宁台镇搅得腥风血雨的摄魂铃铛与铃铛主人提前收到了消息，此刻已经销声匿迹了般。
    日上三竿到了正午，他们决定在山口用过午膳而后进州余山去看看。
    刚走了几里路，容晚来突然闻到了一阵烧鸡的香味。
    “师尊师尊！”容晚来扯了扯定止的衣袖：“前面有好吃的！”
    “我也闻到了。”定止道：“走吧，去看看。”
    前面确实有一家农户，而门口有一个小男孩抱了一只荷叶烧鸡在向前方张望着，容晚来闻到的香味就是从他手里传出的。
    他眼睛亮了。
    定止于是走过去：“这位小友，烧鸡怎么卖？”
    容晚来一手拉着定止衣袖，眼巴巴望着那只烧鸡。
    谁知那个男孩摇了摇头：“抱歉，我的烧鸡不买。”
    “啊……”
    容晚来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了：“好吧……”
    “多钱都不买吗？二两银子？”
    定止又问。
    男孩摇了摇头：“我是给一个大哥哥准备的，他之前从坏人手中救下了我，也没要报答，就说每周来找我要一只烧鸡。我在等他。”
    容晚来道：“嗯嗯，多谢。”
    男孩看了他们一眼：“不过几位若是需要晚饭，我家有我奶奶自己下的面条，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来吃一些，但是很清淡。”
    尹翰音看向定止：“仙君觉得如何？”
    尹翰音虽然太久都没吃过这样的素食了，但毕竟来镇子处理事务大餐馆不好找，所以他还是问了定止的意见。
    定止道：“我们可以。”
    尹翰音于是对男孩道：“那就麻烦了，我们会付钱的。”
    男孩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去给奶奶说一声，你们在院子先坐，我还要等大哥哥。”
    “奶奶——”
    他走进院子，朝屋内大喊。
    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走了出来，看到这么多人时先是一愣，而后问道：“荣荣，这些是？”
    男孩立刻道：“奶奶，你做面是可以多做一些吗，他们走了挺远的路有些饿了，想来借个餐。”
    “好嘞。”老人很是和善，招呼道：“你们先坐，我就去准备。”
    尹翰音连忙道：“多谢老人家了。”
    容晚来乖乖坐在了定止身边，眼巴巴等开饭。
    他倒是不挑，有吃的就行，当然被定止大鱼大肉养着自然是更好的。
    “师尊，我前天也和师兄吃的面。”容晚来道：“不过那家旅馆是妖怪开的，要不是大师兄及时赶到，我现在大概就是……”
    他想了想，双手放在头顶比划了一下垂耳的模样：“就是一只蔫狐狸了。”
    “嗯？”定止问：“怎么了？”
    容晚来道：“就是有人给我下了安魂药，想要偷我的仙气。没什么啦，大师兄救了我呢！”
    蔺乾在旁边静静听着，他没告诉定止这件事是怕他会责怪容晚来，没想到容晚来自己却直接说与定止了。
    而且并没有告诉定止自己把他训了一顿的事情。
    “嗯。”
    定止摸了摸容晚来的头：“这次是我不对，下次出门一定带上你。”
    容晚来顶着定止的手，小鸡啄米使劲点头。
    ？
    剧情走向怎么有些不对。
    蔺乾心说，就算定止不训斥容晚来几句，也不该把容晚来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啊。
    蔺乾觉得，自己可能又又又低估了小师弟在师尊心底的地位。
    容晚来还要说什么，尹翰音和谈承安突然对视了一眼，一同站起了身就要向外走去。
    定止伸手挡住了他们二人：“不必。”
    尹翰音一愣：“可是仙君……”
    定止道：“不用担心，他没有恶意。”
    尹翰音沉默片刻，还是听了定止的话，目光示意谈承安坐了下来。
    容晚来这时也抬起了头，目光望向院外。
    蔺乾和卫楠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终于也明白了定止与尹翰音对话的含义。
    ——门外那个男孩等的大哥哥是一只狐妖。
    难怪尹翰音和谈承安反应那么大。
    定止道：“你们也听到了，他救了男孩，男孩给他送烧鸡，这没什么。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会害人。”
    卫楠和蔺乾不止一次听到定止对于妖怪的这句话了，
    这句话传到容晚来耳朵里却有种不一样的触动。
    虽然他并不是妖怪，但容晚来总觉得，定止是因为自己才如此善待各个种类的生命的。
    定止目光移向容晚来：“晚来，你等他走出男孩的视线后，问一问有没有关于摄魂铃铛的消息。”
    容晚来应了一声，见狐妖拿到烧鸡离开后便变成小狐狸模样跟了上去。
    第20章 青丘
    刚拐进树林，容晚来就加快了速度，谁知这狐妖越跑越快，两人都快展开拉锯战了。
    虽然狐妖叼了只烤鸡有些影响速度，但容晚来一上午没吃饭，最近又常用人形，眼见距离越拉越大，他连忙出声：“哎！前面的那位朋友，你等等我，我有事问你！”
    狐妖一个刹车，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容晚来：“你……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容晚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缓，而后蹲在他面前道：“我想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摄魂铃铛？”
    “摄魂铃铛？”狐妖问道：“那是什么？”
    “唔。”
    容晚来思考了一下，抬起爪子比划了一下：“就……一个铃铛？”
    他直起上半身时露出了脖子底下的长命锁，狐妖先是一愣，而后骤然瞪大了眼，把荷叶烧鸡放在一旁，突然就开始行礼：“仙狐殿下，恕小妖眼拙没有认出您，您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好，我一定知无不答。”
    容晚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恭敬话语给搞懵了，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抬起爪子指给自己，一脸困惑：“你在对我说话？”
    狐妖也有些懵：“对啊，不然呢？”
    “我是仙狐没错啊，可我不是你口里的什么殿下，我就是浮阳宫的弟子罢了，你肯定认错人了。”
    狐妖也很固执：“我没有。我之前得了仙狐的帮助有幸去过青丘一次，那里地位最高的仙狐们都佩有长命锁。”
    “哦，你说这个啊。”
    容晚来拍了拍脖子上的长命锁：“这是我化形时师尊给我的，而且我不是青丘的。”
    狐妖于是也有些茫然了：“是吗……那我也不知道了，不过你刚才说的摄魂铃铛是干什么用啊？”
    容晚来道：“可以控制人和妖的神智，是有人从天界偷来的。”
    狐妖想了想，突然直起身子：“我知道你说的大概是什么了！前段时间州余山来了一个青狮妖，还扬言要控制州余山甚至是整个妖界，最开始我们这些原住妖怪自然是不同意的，说要一致抵抗，但后来不知怎的，有些妖怪就服从于他了，又是帮他打猎又是帮他下山收集修仙之人仙气的，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敢上山，只能让救过的那个男孩子帮我准备烧鸡吃了。”
    容晚来沉默了一会儿：“那应该就是他偷走了摄魂铃铛，我这就去告诉我的师尊，等我们过来后，你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狐妖点头：“我就在这里等你。”
    “多谢。”
    容晚来道：“我叫容晚来，你叫什么啊？”
    狐妖摸了摸鼻子：“你叫我胡七就好。”
    容晚来便跑了回去，打算赶紧把这个事情告诉定止。
    他进院子时虽然变回了人形，但忘了掩去自己的狐耳和尾巴，把男孩和他奶奶都吓了一跳。
    定止于是道：“这是我的弟子，仙狐修成人形，不必怕。”
    男孩看了看他，十分好奇，试探着道：“你是狐狸啊……我可以摸下你的尾巴吗？”
    不等容晚来拒绝，定止就开口：“不可以。”
    “哦……”
    男孩道：“那算了。听说动物修成人形很不容易的，你好厉害啊。”
    容晚来朝他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并没有很费劲就修成了人形，之前柳清漪那个坏女人说过，他的修为好像都是定止渡给他的。
    要不是男孩这么一提，他都快忘了这个事。
    容晚来心道，他需要寻个机会找定止证实一下。
    因为男孩和他的奶奶也在一旁，容晚来便没有说摄魂铃铛的事，等他们向祖孙二人道谢告别后，容晚来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定止和尹翰音。
    “青狮妖？”定止微微蹙眉。
    尹翰音立刻道：“怎么了仙君？”
    “青狮妖是天界一位上神的坐骑，难道是他偷了铃铛下凡试图称王？”
    谈承安和尹棠华敬佩的目光瞬间就投向了定止，果然仙道中传闻没错，有关天界的事情就要找定止。
    不过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知的这些消息，毕竟修仙之人一旦入了天界，极少极少的情况才会下到凡间。
    “走吧。”定止道：“让那只狐妖带我们去看看。”
    胡七吃完了烧鸡，靠在树边等容晚来，他倒是没想到一来就来了这么多人，还个个都是修仙之人。
    容晚来看出了他的紧张，便变回了狐形，跳到胡七身边：“胡七，你快带我们去那个青狮妖的住处看看吧。”
    有另一只狐狸作伴，胡七便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对容晚来道：“你们随我来吧。”
    说完，他向前跑去了。
    “他应该就在半山腰往上一点的位置了，具体在哪里我不太清楚也不敢上，没有那个摄魂铃铛我都打不过他，别说多了一个这样的神器了。”
    容晚来朝他挥了挥爪子：“多谢胡七。”
    胡七也向他挥了挥爪子：“你们要多加小心，那我先走了。”
    尹棠华道：“我用法术放一只蝴蝶先去观察一下。”
    说完，她掌心变出一只蝴蝶，颜色很淡很淡，不细看根本发现不出。
    尹翰音众人于是在原地等她的消息。
    一炷香的时间后蝴蝶回来了，尹棠华道：“就在五里外有一个山洞我感受到了神器的气息，旁边也确实有仙气与妖气共同守护。”
    尹翰音道：“嗯，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定止突然道了句“噤声”，而后一挥袖，一层法术就把众人罩在其中隐去了气息。
    有两只豹妖从他们面前飞速跑过，嘴里叼着新鲜的鹿肉。
    待他们走后，尹棠华立刻道：“他们是被控制了心神，应该是摄魂铃铛没错了。”
    尹翰音道：“仙君，我们去牵制住青狮妖和他的手下，不知能不能让您的弟子化为狐形前去偷出铃铛来？”
    定止看了容晚来一眼，刚想拒绝，却听容晚来道：“可以的。”
    “那我们先去了。”
    等尹翰音三人走出去后，定止微微蹙眉：“晚来，那是天界下来的坐骑，你才刚刚化形，遇上他毫无对抗之力。”
    容晚来扯了扯定止的衣袖：“没事的师尊，你和大师兄都在这儿呢，而且他们去引出青狮妖我就假装成他的手下溜进去。”
    定止勉强“嗯”了一声。
    容晚来赶紧转移话题：“师尊，你知道青丘吗？”
    定止一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容晚来小声道：“胡七说我来自青丘，不过我说他认错人了。”
    定止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的没错。”
    第21章 红线
    容晚来还想再问什么，突然前方山洞内传出了一声咆哮，随即周遭狂风骤起。
    方圆百里的动物和妖怪全部四散而逃，剩下的便是青狮妖被蛊惑的那些妖物，一部分与他一同出来迎战，另一小部分守在了洞内。
    “师尊，我与晚来一起去吧。”蔺乾道。
    定止道：“好。”
    “晚来，我可以用法术暂时隐去身形和气息，但我的能力还不足以盖住仙器，所以东西还是要你拿出来，我一直在你附近，有任何危险立刻喊我。”
    容晚来点点头。
    他知道蔺乾是担心他的安危，没想到大师兄虽然看起来面冷，但内心还是对他很好的。
    他道了句：“谢谢大师兄。”
    蔺乾还有些诧异：“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么。”
    卫楠有些跃跃欲试：“大师兄，我和你一起去保护小师弟。”
    蔺乾果断拒绝：“不行。你还掩饰不了你的气息，你去了更危险。”
    卫楠：QAQ
    定止的法术感知能力很强，那边青狮妖已经被刻意引去很远的地方了，他便对蔺乾和容晚来道：“可以去了，小心为上。”
    两人应了一声。
    山洞有些潮湿，因为青狮妖才到这里，大概是随便把原先哪个妖兽的山洞霸占来，布置都很简单粗糙。
    容晚来刚跑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问蔺乾：“大师兄，你说青狮妖会不会把铃铛戴在了身上？”
    蔺乾蹙了蹙眉：“他出来的比较仓促应该不会，再者，如果他用出了铃铛，尹庄主那边能感受到，肯定会给我们说的。”
    容晚来道：“那就好。”
    山洞的入口很大，容晚来变成狐形贴着墙边往里走，蔺乾就跟在他身后。
    出乎意料的，守在山洞内的妖物并不多，甚至还有一部分在小憩。
    而摄魂铃铛就摆在不远处的木桌上。
    “晚来。”
    蔺乾突然出声：“我觉得有些奇怪。”
    “人太少了。”容晚来也道：“这么重要的物品怎么如此随意摆在桌上。”
    蔺乾道：“对。”
    看了眼四周，他道：“不如先出去告诉师尊。”
    “进来都进来了，哪儿那么容易放你们出去啊。”
    突然一个声音从容晚来背后响起，把小狐狸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只青色利爪伸了过来，一把抓起还在发懵的容晚来。
    “晚来！”蔺乾喊了一声。
    感知放在山洞里的定止面色一凝，飞速冲来。
    “外面的才是我分.身，怎么，都以为我这么傻，就知道你们是要偷走铃铛特意在此等候。”
    青狮妖扯了下容晚来的耳朵：“小狐狸，小……”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容晚来的长命锁上，身形骤然一僵。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一道亮光闪过，一个透了些威严的声音传来：“——住手！”
    青狮妖浑身从僵硬变为了颤抖，啪得放开容晚来，化为影子就想极速逃走。
    赶来的那个人凭空一抓就把他的虚影捏在手里，抽了回来。
    “晚来！”定止连忙冲过来抱起了容晚来，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遍。
    刚才蔺乾那一声叫喊定止整个人的心都揪起了，青狮妖生性暴虐，被他抓住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师尊，我没事。”小狐狸在他怀里道：“他还没做什么就被那个声音吓跑了。”
    见定止还是不放心，他在定止怀里转了个圈，还晃晃尾巴：“你看，我真的没事。”
    战神宦涟从老远处就看到了定止，他先是一愣，而后立刻落了下来：“定止上神！”
    他的神色有微微的激动，许久未见实在想拉着定止好好叙旧，谁知定止一上来劈头盖脸就把他训斥了一顿。
    “一个坐骑都管不好一天天都在干什么？差点儿闹出人命了知不知道？”
    “这么久都不下来收回你的坐骑，让我们一介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
    宦涟自知理亏，定止在天界时的地位又一向很高，十分受人尊敬的那种，他也没法回嘴，只好干笑一声，连忙低头赔礼：“抱歉定止上神，这次是我照看不利让他跑了下来，还偷了我储物阁的铃铛，回去定会重罚。”
    定止“嗯”了一声。
    片刻后他道：“还有，我早已不是上神了，不用这么叫我。”
    “这……”
    宦涟有些为难，抬起头来时突然看到了定止怀里的小狐狸，后者正歪着脑袋好奇地看他。
    宦涟这次属实被惊吓到了，就要跪下身：“太、太子殿下……”
    定止衣袖一挥，止住了他的行礼，同时道：“你认错人了。”
    “啊？”宦涟又和更加好奇的小狐狸对视了一眼，刚想说“这不可能”，却见定止给他使了个眼色。
    宦涟懂了，当时定止上神与太子殿下的恋情在天界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祝福，只有天帝不知怎的不太满意，后来便禁止了大家对此事的讨论，听说定止退去神位也是被天帝所逼。
    看来此事在定止上神面前也不可再提。
    宦涟于是住嘴了。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复命吧。”
    定止道：“天界随便一个坐骑妖宠抑或法器下到凡界都会造成无可逆转的损伤，你们都要注意。”
    宦涟立刻点头：“遵命。”
    这一番对话着实把尹翰音他们吓得不轻，本来见到天界上神，所有修仙之人都该认为这是莫大的福泽，供起来都来不及，哪儿有人敢像定止一样还训斥人家。
    偏偏那位上神对定止还恭敬得不行，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他们不经开始好奇定止真正的身份了。
    尹翰音试图挽留定止再回天珏山庄住几天，被定止拒绝了。
    尹翰音倒是没再说什么，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那也不用再强留定止。
    与尹翰音三人道过别后，定止他们直接回了浮阳宫。
    容晚来觉得定止一路上的情绪不是很高，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便乖乖蹲在定止怀里，问道：“师尊，刚才那个是天界的神仙吗？”
    定止道：“是。”
    容晚来发出一声感叹：“哇。”
    定止摸了摸他的头：“觉得做神仙好吗？”
    容晚来点头：“好。”
    定止道：“你也想做神仙吗？”
    “我们修仙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去到天界吗？”
    容晚来认真道：“不过师尊这么厉害，一定很快就能去到天界的，到时候我又成一只孤单的狐狸了。”
    反了。
    定止面上没怎么显露，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容晚来的毛，转移了话题：“听说明天有下山实践的课，是林苏带队，你想去吗？”
    容晚来点头：“想！”
    “这两天路途匆忙，那我们回去后就早些休息。”
    -
    入夜。
    容晚来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定止刚要入睡，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看了容晚来一眼，给他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树下站了个人，一袭黑金长袍，只是一个背影便能感受到威严之气。
    两人静静而立，谁也没有先开口。
    空气沉寂了一段时间，还是容遂先道：“我今天听宦涟说他见到你和晚来了。”
    定止道：“嗯。”
    “晚来还好吗？”
    “好得很。”
    容遂略微思考片刻，道：“你呢？在下面过的还算适应？”
    定止看了他一眼：“我到凡界已经七百年了，天帝的关心来得可真及时。”
    容遂一噎。
    定止接着道：“天帝还有事么？没有的话我回去睡觉了，晚来一会儿发现我不在会出来找我的。”
    容遂愣了愣，猛然转过身，惊诧道：“你和晚来睡了？”
    “。”
    定止道：“原来不会用词是遗传的。”
    容遂狐疑道：“什么意思？”
    定止：“晚来说你被绿了。”
    “？”
    容遂深吸一口气：“你一天天的都在给晚来教什么？”
    定止道：“我可什么也没说，不信你去问晚来。”
    容遂突然觉得，自己这天帝做得还挺失败的。
    不过，也只是针对定止而已。
    在天界时定止就不怎么听他的话，随随便便就辞去了月老的职位，下凡后更别提了。
    但照理说他惦记自己儿子，不应该对自己更尊敬才是吗？！
    容遂盯着他看，定止毫不客气注视回去，两人间的气氛又僵持住了。
    片刻后，又是容遂先行开口了：“你对晚来……还是那般心思么？”
    定止没有说话，但他沉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容遂道：“你们间的红线如何解开？”
    这回定止倒是很快就回答了。
    他说：“解不开。”
    虽然容遂知道定止会是这个回答，但每一次听到是都还会被气得心梗。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当初就该想到你退位是有原因的！”
    定止轻淡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想到？”
    容遂：“。”
    容遂道：“很快晚来就会回天界，他这段时间的记忆都会被清除，听我一句劝，你早些找个道侣不比单身一辈子强？”
    定止：“晚来的姻缘线还是在我身上。”
    容遂道：“我会让人解开的。”
    定止：“随意。”
    容遂被他气得不轻，一甩袖子就走了。
    两人又一次不欢而散。
    天帝走后，定止在树下站了很久，他刚往房间走了一步，却突然又顿住了脚步。
    想了想，他还是拐到翎言的院子，从他私藏的酒窖带了几瓶酒出来。
    容晚来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间想把爪子往定止身上搭去，爪子一伸，却没有碰到人。
    他睁开眼，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师尊？”
    他喊了声。
    没有回应。
    容晚来愣了一下，而后爬起来，在床上坐了会儿，
    他化为了人形走出门去，在院内找了一圈，蓦然发现了斜倚树下的定止。
    依旧是一袭白袍，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侧颜，那张总是平淡如水的面容却泛上了微红，整个人似是罩在一片朦胧里。
    他的身侧倒了很多酒缸。
    定止这模样定是喝酒了，但容晚来觉得……他喝醉了。
    “师尊……”
    容晚来裹了裹衣服，试探着唤了声。
    定止蓦然抬起头来。
    容晚来的心脏咯噔了一声。
    定止的眼尾染上了些红晕，漆黑的瞳孔此刻有些迷离，还有容晚来看不懂的神色。
    “师……尊？”
    容晚来又唤了声。
    定止静静地看了容晚来许久，在容晚来又要再喊他时，突然开口：“过来。”
    容晚来乖乖走了过去。
    他突然被定止一把拥进了怀里。
    紧接着，唇角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第22章 亲亲
    定止是天界上一任月老，月老的职责便是掌管爱情与姻缘。
    神话传说里的月老牵红线是真实存在的。
    “以赤绳子系夫妻之足，及其生，则潜用相系，虽讎敌之家，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此绳一系，终不可逭。”
    而柳清漪是定止月老殿内的一只灵犀化形，天界仙气养人也养灵物，她化形后便一直跟着定止学习，这也是定止说柳清漪算他一个弟子的原因。
    那时定止与天帝之子容晚来的恋情在天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虽然天帝容遂对于自家儿子被月老挖了墙角的事实十分不爽，但无奈他的妻子太宠容晚来，便任由两人去了。
    定止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柳清漪对他感情已经超出了师徒之情，所以那日柳清漪所言，定止的红线并没有连在容晚来身上时，他没有过多怀疑。
    身为月老，定止是无法查看自己姻缘的。
    他于是动了私心，想要修改自己的红线。
    天界有个规定，以防历任月老滥用职权，并且频繁修改姻缘红线会引发许多混乱，所以历任月老都只能对一人的红线作一次修改，且已经引出红线后就必须修改。
    当定止引出了自己的姻缘线后他发现，那头确是连与了容晚来，两人的缘分甚至不止一世。
    定止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柳清漪算计了。
    他既已引出自己的红线便不能再让其复回原位，定止对着自己左手小拇指的那条红线静静坐了一天一夜，起身后便直接去了天帝大殿，辞去月老神位。
    一旦在天界没了职位便不能再在那里停留，那天正好容晚来外出游玩去了，两人这一别，就是七百年。
    定止辞去神位这一举动并没有征求容遂的意见，他知道他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么做。
    于是他自己废了全部神力和修为，给容遂留下让容晚来忘记他的方法，孤身一人离开了天界。
    定止的方法毕竟是需要时间来奏效，容晚来回来后疯了一般要下凡去找定止，拉也拉不住，容遂没办法，找人把他关起来，他又用自残和绝食来反抗。
    短短的几天他把自己修为折腾得一干二净，从九尾狐变成了仅剩两尾，精神状态甚至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
    虽然最后他彻底把定止忘记了，但这件事也成了他的一个隐藏的心魔，随着时间的流逝影响越来越大，容遂不得已让他下凡以渡情劫。
    这也是容遂对定止态度那么差还坚决反对他们再在一起的原因。
    定止一直在容遂面前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便是那条姻缘线。
    ——但他现在更觉得，那条线不过只是他的一个安慰罢了，自我麻痹他和容晚来还会再续前缘，可容晚来的记忆里已经完全没有也不再会有他，这飘渺无烟的姻缘线又如何再拴住二人。
    更何况容遂还说，他一定会找人除去那根红线。
    现在的月老是定止一手教大的，容遂找过他无数次让他改了定止的姻缘线，但他一直没答应。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把容遂逼急了，他直接给月老换个人，让新一任月老来消除定止与容晚来的姻缘线。
    定止有些不知所措了。
    -
    定止极少喝酒，在天界时也都是容晚来拉着他喝他才会喝几口，下凡后更是没怎么喝过了。
    他还专门挑了不算很浓的酒，谁知还是不胜酒力，虽然面上不太显，实际已经很醉了。
    脑海里那些久远的回忆正潮水一般涌来时，记忆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瞬恍惚，定止以为自己还在天庭。
    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只有蜻蜓点水落在唇角的一个吻，而后定止就紧紧抱住了容晚来，脑袋埋在了他的肩头。
    容晚来整只狐都处在茫然的状态，就愣愣站在那里任由定止抱着，唇角的余温还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定止亲了他，这让容晚来本就一团浆糊的脑子更加迷茫。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容晚来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声音：“师……尊？”
    容晚来感到抱自己的那个人身形有一瞬的僵硬。
    然后他和定止的目光对视上了，他感觉定止的眼神恢复了一些清明。
    下一秒，容晚来就没了意识。
    -
    又是阳光懒洋洋洒下来时容晚来睁开了眼。
    他有些懵，不知道自己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着大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狐生，突然想了起来，是师尊把自己弄晕了过去。
    容晚来嗖得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果然，定止又不见了人影。
    容晚来的脑海里又冒出他昨天拥抱和亲吻自己的画面。
    小狐狸的耳朵尖尖突然就泛起了红晕，只是他自己并不能看见。
    容晚来搓搓自己的脸，晃了晃脑袋努力把这个画面甩掉，翻身下了床。
    一打开门，他又看见了赫连尘，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等赫连尘说话，容晚来直接问道：“师尊是不是又不见了？”
    “啊……”
    赫连尘觉得定止怎么总是交给自己这种差事，小师弟这么敏锐就会发现的事实师尊为什么总让自己来帮忙隐瞒啊啊啊。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嗯……师尊让我带你去上课。”
    容晚来点头：“麻烦师兄了。”
    一路上容晚来都没有跟赫连尘再多说一句话，并不像是针对他，而是容晚来自己不想说话。
    因为今天的课是野外实践，所以这些低阶阶段的弟子们没有进学堂，而是在浮阳宫的广场等候带队长老的到来。
    俞溪老远就看到了容晚来，跳起来朝他挥手：“晚来！这里！”
    “师兄我先过去了，你也去上课吧。”
    容晚来对赫连尘道。
    “好……”
    赫连尘知道容晚来心里肯定不开心，他也不知道容晚来和师尊又怎么了，只能微叹口气，朝容晚来点点头：“你去吧，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晚来！今天的课是实践课！”
    俞溪神经比较大条，并没有注意到容晚来的异样，而是兴高采烈对他道。
    “嗯。”
    容晚来不想把自己心底的不开心传播给他人，便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上过这种课。你以前上过吗？”
    俞溪摇头：“我也没有。但听说很好玩！”
    “你知道是谁带队吗？”
    俞溪小声道：“好像是林苏长老和奚姝长老，都是大美女诶！”
    两个熟人。
    容晚来心道，一会儿可以去打探打探定止的消息。
    “今天我们的目的地是行阳山，大家的任务便是根据我们二人上课讲过的知识分辨药草是否有毒性，以及妖兽是否有灵识。提前说好，我和奚姝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顾及到你们全部的二十多个人，所以你们自己注意好活动范围。还有，浮阳宫的信号烟花都带好了吗？”
    底下一片回答：“带好了！”
    “遇到危险立刻就放信号。别的到地方再说。”
    容晚来和俞溪跟在队伍的最后，他没怎么主动开口，只是偶尔回答下俞溪的问题。
    除了容晚来以外的所有弟子平日要求必须呆在浮阳宫，很少有能下山的机会，这次外出实践很是难得，他们每个人都无比激动。
    奚姝注意到了人群最后面今天一直情绪不算高的容晚来，侧过脸问林苏：“这小狐狸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啊。”
    林苏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我也觉得他今天不太开心，从他耳朵和尾巴都能看出来。”
    奚姝问道：“定止呢？我觉得这小狐狸的世界只有定止，是不是定止惹他不开心了？”
    林苏道：“定止早上来找了下我让我帮他照看着点晚来，我感觉他也不太正常，那估计是他两闹矛盾了。”
    奚姝摇了摇头：“这小狐狸这么可爱，定止要是不珍惜就让给我。”
    “别。”
    林苏道：“晚来还没化为人形时我碰了下他定止就凶我，谁敢跟他抢宝贝狐狸。”
    定止的“宝贝狐狸”此刻遇到了点小问题，说大不大，但有些烦。
    ——到了行阳山脚下后，他的尾巴总是被低矮的树枝或者灌木丛挂着，要不是俞溪一直守在他身后帮他拨拉，容晚来觉得自己得被扯去几撮毛。
    他先是把毛茸茸的大尾巴抱在怀里，但是这样的话走路就有些别扭，还不能像别的同学一样摸摸花草。
    到了地方，林苏和奚姝给所有人简单重复了一遍知识点，拿过实际的药草做示例后，便让学生们自由活动了，有问题随时来问她们。
    容晚来想了想，给俞溪说了声后，绕到林苏和奚姝面前，对前者道：“二长老，你可以用法术帮我把尾巴收起来吗？”
    林苏正和奚姝聊得开心，突然就见话题的主人公自己跑了过来，她伸手就在容晚来狐耳上摸了一把。
    林苏笑眯眯道：“怎么啦小狐狸？”
    容晚来不太开心地抖了下耳朵，而后重复了一遍：“林苏长老，你可以帮我把尾巴收起来吗，它总是会挂着树枝。”
    奚姝和林苏对视了一眼，她们从彼此眼底看出了一种女人对萌物无法抗拒的神情。
    林苏道：“小狐狸，你让我摸一下你的耳朵我就帮你好不好？”
    容晚来觉得，定止不在时，这个坏女人的本性又暴露了。
    想到定止，他的心情又黯淡了不少，嘀咕：“你刚才都摸过了。”
    林苏的眼尾弯成了月牙：“再摸一次嘛。”
    容晚来看了看她，于是踮起脚，趁林苏不备，极快地用自己耳朵尖尖碰了一下她的掌心。
    “好了。”
    容晚来一脸认真：“你摸过了。”
    “噗——”
    奚姝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见林苏还震惊于容晚来的偷袭行为没回过神，奚姝连忙道：“晚来，不要理那个坏女人，我来帮你。”
    她也趁林苏不备，手一挥，就隐去了容晚来的大尾巴。
    容晚来第一次觉得，浮阳宫居然还有不惦记他耳朵尾巴的人，而且奚姝长老也叫林苏长老坏女人，简直同道中人。
    他有些感激地看了奚姝一眼。
    奚姝被那浅蓝色的眸子这么专注一望，一时没忍住，也伸手rua了一把容晚来的耳朵。
    容晚来：“。”
    嘤。
    都是坏女人。
    容晚来又嘟囔了句：“谢谢奚姝长老了，我先回去了。”
    “哎，等下。”林苏喊住了他，神神秘秘道：“小狐狸，问你个事儿。”
    容晚来看去：“什么？”
    林苏小声道：“你和定止怎么了啊？”
    “啊？”
    容晚来愣了一下：“什么怎么了？”
    “我看你一上午都没精打采的，心情不好。而且定止一大早来找我了，我第一次见到他那种……像是逃避的神情。所以你俩昨天干了什么？”
    “师尊早上来找你了？”容晚来只关注了这个点。
    林苏和奚姝又对视一眼。
    前者道：“对啊，他让我今天出来实践的时候好好照看你呢。”
    “哦……”
    容晚来更加蔫了：“那你知道师尊去哪儿了么？”
    林苏道：“你告诉我你和定止怎么了我就告诉你他去哪儿了。”
    容晚来没想到这坏女人能这么坏，总是跟他谈条件。
    一想到昨天定止那有些粗鲁的怀抱和落在自己唇角的吻，容晚来就莫名开始心跳加速。
    他别过了脸：“我不说。”
    “呀。”林苏道：“小狐狸你怎么脸红了？！”
    “有……有吗？”容晚来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自己脸颊。
    “骗你的。”林苏道。
    随即她摆出一份吃惊状，张大了嘴：“不是吧晚来，你、你和定止做什么了？怎么我一提他你就脸红啊！”
    奚姝在旁边添油加醋：“翎言可是说昨天他的酒别人拿走了好几缸，浮阳宫除了定止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偷他的酒？我可不敢，林苏，你敢吗？”
    “我也不敢。”林苏道。
    容晚来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有句俗话叫“两个女人一台戏”了。
    周围那些挖药草的同学们已经有人把目光投向这里了，早上容晚来并没有表现出他和这二位长老关系很好，而且这两人明明在外人面前那么高冷，怎么在他面前全都变成坏女人了。
    容晚来一直想找人问一问定止昨天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是什么含义，但他来到浮阳宫的朋友也就俞溪这几个同班同学和三位师兄。
    在同龄人面前自己必定是不能这么说的，毕竟定止是师长，他的威严和地位要维护。
    除了同龄的朋友……
    容晚来看了眼林苏和奚姝，虽然这两位都是就想摸自己耳朵的坏女人，但容晚来知道，她们不是那种坏人，而且她们与定止关系也算不错。
    容晚来的耳朵耷拉下来，自己跟自己纠结了一会儿，突然低声开口：“长老……我也想问你们一件事，但你们不要告诉师尊和翎公主可以吗……”
    来了。
    林苏和奚姝精神一震，瞬间就明白容晚来要说什么了。
    “不告诉，我坚决不说。”林苏先道。
    “我也不说！我发誓，我要说了林苏就是小狗。”奚姝紧接着道。
    “……”
    容晚来并不太相信。
    他叹了口气，还是低声道：“长老……如果有人在醉酒后和平时不一样地抱你，还亲了亲，那是什么意思啊？”
    卧槽。
    林苏和奚姝彻底愣住了，这两人没想到消息这么劲爆，她们以为定止撑死就是抱了抱容晚来，没想到亲都亲上了。
    容晚来见她们迟迟不回话，抬起头，就看到了这两人抑制不住在上扬的唇角。
    他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小狐狸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连耳朵都气得直了起来：“你们……你们不许笑！”
    林苏赶忙安抚炸毛的小狐狸，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姨母笑：“不笑不笑！——不是，我没笑定止，我是觉得很甜！”
    奚姝也应和：“对对，我们没笑话你的师尊，我们是在表扬他！”
    容晚来有些茫然，歪着脑袋看她们。
    “哎呀你这么看着我我的心都要化了……”奚姝自言自语一句，眼疾手快伸手又rua了一把他的耳朵，而后恢复一脸正色：“晚来，你喜欢定止吗？”
    “啊？”
    容晚来被奚姝突如其来这个问题搞懵了，都自动忽视了她刚才还摸了自己一下。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林苏问。
    容晚来摇了摇头。
    林苏：“就是想时刻都和他呆在一起，一段时间没见到他就会想他，他开心你也跟着开心，他难过你也会感到难过。还有……晚来，你喜欢他抱你亲你吗，像昨天那样？”
    “你顺着自己的内心回答我们。”奚姝道。
    容晚来垂下眼，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对于定止抱他和亲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他不觉得定止那种性子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时便愣在了原地。
    而现在回想一下……
    他从来不觉得有抗拒，反倒是还有些欣喜，甚至希望定止能再亲亲他。
    容晚来被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脸颊有些泛红，赶忙低下头去不敢看林苏和奚姝。
    “小狐狸害羞了。”林苏俯下身去看他，容晚来立刻又把脸别到了另一边。
    奚姝道：“是啊，一上午没见到定止你可不就想他了嘛，晚来啊，人生苦短，那么多人都惦记着你的师尊，要先下手为强。”
    容晚来觉得，不止是想定止，林苏对于“喜欢”的那些描述他每个都占了，单说摸摸，容晚来就只喜欢师尊的摸摸。
    “我……”
    容晚来扯了扯自己衣角，有些不安：“可他是我的师尊啊……”
    “那有什么！”林苏十分豪迈地一挥手：“师尊怎么了？要是我的弟子有一个你这么可爱的小狐狸，我也想跟他谈恋爱，你自己看看翎言，他比我俩都巴不得你能跟定止在一起。”
    小狐狸嘀咕：“我才不要跟你谈恋爱。”
    “没事。”林苏毫不在意：“你想跟定止谈就够了。”
    “可是师尊又在躲我……”
    林苏道：“他是怕吓到了你，所以不敢来见你。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暗恋使人自卑，你想一想，定止在你面前与在其他人面前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暗……恋？
    小狐狸的脸颊唰得又红了，连耳朵尖尖都泛上了红色。
    “快去快去，快去哄哄你的师尊。”奚姝逗他。
    “我不知道师尊在哪里。”
    容晚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认真问林苏：“你不是说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就告诉我定止在哪里吗？那你现在可以说师尊在哪里了吧。”
    林苏一噎，求助的目光投向奚姝。
    后者给她做了个眼神：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负责。
    林苏干笑一声：“定止啊……”
    “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定止在哪里？”容晚来道。
    “我……”
    林苏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晚来，我早上问过翎言，定止给他说出去散心了，让他这两天都不要去找他。你觉得你师尊可能去哪儿散心？尤其是刚强吻过你的时候。”
    “才不是强吻……”
    容晚来嘀咕。
    奚姝道：“定止来浮阳宫后除了清微院或者处理事务很少下山，晚来，他去的地方大概率与你有关。”
    容晚来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他道：“林苏长老，奚姝长老，你们能不能帮我请个假，我想去找师尊。”
    他嘟囔：“上次他明明答应了我不再背着我自己出去，这次又丢下了我。”
    “去去去。”林苏十分爽快：“就等你这句。没事儿，下午的课我也帮你请了，你和定止云游四方不回来了都行。”
    -
    容晚来觉得定止可能在两人初见的地方。
    他的方向感不太好，而且一有灵识便被定止抱走了，最后只见了那个地方一面。
    他顺着记忆在浮阳宫附近的好几个树林都寻找过了，终于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自己印象中的痕迹。
    可是……
    山脉这么大，定止会在哪里？
    容晚来站在树林前，不禁有些迷茫。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没有吃午饭一直在奔走，容晚来又累又饿，成了只蔫巴巴的小狐狸。
    他坐在树下抱着自己尾巴休息了会儿，再抬起眼时，突然看到自己左手小拇指上绑了一截若隐若现的红线，另一端悬浮在空中不知道指向哪里。
    容晚来愣住了，揉了揉眼，再看去时那条红线依然在。
    这是……什么？
    他右手摸去，指尖却凭空从红线中穿过，这截红线完全没有实体。
    容晚来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跟着他。
    他一怔，而后站起身来，慢慢转了一圈。
    红线另一端指的方向一直都是一处！
    容晚来于是朝着红线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蓦然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前方树林隐隐有一间屋子。
    容晚来心下一惊，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加快了脚步。
    屋前空地上坐了一个白衣男子，侧对着他，修长的指节正在拨着琴弦，潺潺的琴声就是从他手下传出的。
    容晚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手又揉了揉，那个身影依然在原地。
    “师尊！”
    容晚来喊了声，整只狐都快感动哭了，飞一般往那边跑去。
    定止先是听到了声熟悉的“师尊”，他精神状态不太好，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毕竟这深山老林的容晚来怎么找过来。
    他没有理会，依旧拨弄着琴弦。
    谁知身侧突然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定止手下动作一顿，闻声抬起眸来。
    他整个人愣住了。
    “晚……来？”
    容晚来都快哭了，“呜”了一声就扑进定止的怀里，把脸深深埋进了他的胸口。
    “师尊……”
    容晚来的语气有些哽咽，他觉得自己委屈死了，紧紧抱住定止，小声嗫嚅：“师尊，你又抛下我……”
    定止最害怕容晚来这个样子。
    他只是来这里想冷静一下，谁知越冷静越没法冷静，才答应了容晚来以后出去一定告诉他，没两天自己又跑了。
    定止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面对容晚来，他一直都只把自己当成师尊——当年柳清漪对自己超出师生的感情就已经让自己不知所措了，现在自己却又让这样的禁忌之情重演，在晚来毫无察觉的时刻。
    定止一直在逃避，
    他甚至想过从此不再回清微院，反正晚来很快就会被接去天庭，这段经历在他漫长的岁月中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连小插曲也算不上，毕竟他不会再存在于容晚来的记忆中。
    谁知容晚来自己找过来了，定止完全想不到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我……”
    定止的嗓音有些苦涩，说完这个字后他就不会接下文了。
    “师尊……”
    容晚来越想越委屈，自己都没意识到见到定止后的委屈会有这么多，就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狐狸找到主人后的那种可怜巴巴，在他拥有灵识后定止就是他的全世界。
    “师尊，你不要我了……”
    容晚来吸了吸鼻子，眼泪无意识得啪嗒就掉了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
    “晚来？”定止感到自己胸口突然有微微的湿润，愣了愣，而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张地低下头去抚上容晚来的脸侧。
    容晚来突然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唤了声：“定止。”
    定止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就回他：“我在。”
    容晚来又唤了声：“定止。”
    不等定止再说话，他突然费劲地扬起小脸，在定止唇角落了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了。
    小狐狸给各位看官撒个娇娇，并探过脑袋让你们摸摸耳朵。
    第23章 喜欢
    定止彻底僵住了。
    “师尊……”容晚来睁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抽泣了一声：“师尊，我也喜欢亲你，你不要再因此躲我了好不好？”
    “喜……欢？”
    容晚来使劲点头：“嗯嗯嗯，我也喜欢亲亲定止，还喜欢抱抱定止，就像定止喜欢我一样。”
    说着，他勾过定止脖子，在他唇角又亲了一下。
    “晚来……”
    定止有些无奈：“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么？”
    容晚来点头，认真道：“我知道！就是想时刻都和你呆在一起，一段时间没见到你就会很想你，你开心时我也会开心，你难过我也感到难过。”
    他把林苏对他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都是谁跟你说的。”
    定止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尖。
    就一天没见，他的小狐狸怎么也开始懂情情.爱爱了，说得还头头是道的。
    容晚来刚想把林苏抖出来，突然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立刻转移话题：“师尊，这是哪里啊？”
    定止一愣：“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唔。”
    容晚来道：“我只知道你从这片山脉把我抱回了浮阳宫，但这儿怎么还有个房屋啊。”
    定止道：“是我建的。”
    “哇——”
    容晚来从定止怀里探出脑袋四处张望：“这里风景好美啊，师尊你真会选地方。”
    他抬头：“师尊你会经常来这里住吗？”
    定止道：“嗯。”
    等你的这几百年会经常来住。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师尊我也正要问你。”
    容晚来被提醒，抬起左手，这回看时却见不到那条红线了。
    他又观察了半天，才慢吞吞道：“师尊……我小拇指上刚才有一条红线，是它指引我过来的，但是现在不见了。”
    红线？
    定止怔住了。
    容晚来见定止半天不说话，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尊？怎么了？”
    定止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昨天才在容遂施压下对这飘渺无烟的所谓姻缘线心生出了绝望，今天它就引得容晚来找到了自己。
    定止觉得，这大概便是柳暗花明罢。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看向略有茫然的容晚来，忽然扬起了唇角。
    定止俯下身在容晚来额间落了一吻：“还记不记得抚安镇灯会我们放莲花灯时许了愿望，这大概便是神灵帮你完成了吧。”
    容晚来嘀咕了句：“师尊你就骗我。”
    定止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容晚来很懂事，再没有提过定止抛下他的这个事情，倒是比以往更粘人了似的，一下午都跟在定止屁股后面。
    日渐西斜，定止看着小尾巴容晚来，问道：“晚来，饿了么？”
    容晚来摸摸肚子：“有点饿。”
    “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容晚来眼睛一亮：“我还没吃过师尊做的饭诶！”
    “那今天让你尝尝。”定止轻轻一笑。
    于是容晚来很快就尝到了后果。
    ——他把自己吃成了一只撑狐狸，虽然是人形，但肚子圆滚滚得都快赶上他狐形的时候了。
    容晚来在长椅上坐了会儿，觉得自己不运动的话就真的变成胖狐狸了，便站起身，拉着定止去不远处的湖边散步了。
    很快就到了睡觉的时间，容晚来先一步爬上了床，端坐在床榻边看着定止。
    “怎么了？”定止问。
    “我已经第二次睁开眼看不见师尊了，所以今天你睡里边。”
    定止还没有察觉到他话语里的含义，便道：“好。”
    他脱了外袍，刚要坐下，却见容晚来盘腿坐在床内侧，还是人形。
    他问：“怎么还不化为狐形？”
    容晚来道：“今天不想用狐形和师尊睡觉。”
    定止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晚来，床小，你还是变为狐形吧。”
    “我不。”
    容晚来立刻就躺下，紧紧贴着床边，脑袋只枕了一丁点儿的枕头，还生怕自己毛茸茸大尾巴占地儿把它裹在了身上。
    容晚来认真看向定止：“师尊，我只躺一点点点的地方，要是半夜我挤你了你把我扔下床就好，我睡得熟，完全察觉不到的！”
    “不是……”
    定止有些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单纯如一张白纸的小狐狸解释，索性伸手，直接把他变为了狐形。
    怀里的毛团子有些不愿意，等定止躺好后，又嗖得变回了人形。
    这下两人的距离就十分近了，容晚来胳膊环在定止腰上，鼻尖都快贴在了一起，屋内没有亮光所以看不到眼底彼此的倒影，但轻浅的呼吸声就打在耳侧。
    定止的喉咙突然有些干。
    偏偏容晚来什么也没有意识到，就这么睁着蓝眼睛看他。
    “晚来。”
    定止抿了抿唇：“松开我，快睡。”
    “晚安师尊。”
    容晚来于是很听话地缩回了手，同时往床边挪了挪。
    定止心底的燥热总算压下去了些。
    不等他心思平静，一只小手突然又搭在了定止的腰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定止身形一僵：“晚来，拿开。”
    “师尊我要搂着你，万一你睡了一半又抛下我跑了。”
    容晚来的声音有些委屈。
    “我不会。”定止道。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容晚来更加委屈。
    “……好吧。”定止只能道：“那你把手搭着。”
    容晚来满意了，调整了个让耳朵尾巴都舒服的姿势躺好。
    他奔波了一天很是累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倒是苦了定止，本来容晚来今天那个吻和不知算不算表白的表白就让他心思无法平静，这下他又用人形和自己睡觉，更勾得心底那股尘封的欲望有破土而出的趋势。
    定止觉得自己今夜是很难入眠了。
    果然，他干躺了很久才入睡，早上便没有按时起来。
    定止睁开眼时容晚来已经醒了，正撑着胳膊望着他。
    和定止对上视线时他甜甜道：“师尊，你醒啦。”
    “嗯。”定止坐了起来：“晚来，你醒了多久？”
    “师尊我也是刚醒。”容晚来道。
    他还在看定止，见后者拢起散落的长发，柔顺的黑发更衬得手指白皙与骨节分明，不禁从内心感叹了句：“师尊你真好看。”
    定止动作一顿，侧过眸：“嗯，晚来也好看。”
    容晚来很是开心，蹭得也坐直了起来：“没师尊好看！”
    定止并不打算与他争论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回浮阳宫么？”
    容晚来点头，随即耳朵耷拉了下来：“师尊……我又翘课了诶，那些长老们肯定觉得我是一只不爱学习的坏狐狸了。”
    “不会。”定止摸了摸他的脑袋。
    “师尊，林苏长老都去带课呢，你怎么不去浮阳宫给我们讲课？”
    定止倒是没考虑过这个事情，翎言也一直没有提过，这下容晚来问起来，他想了想，道：“你想我去讲课吗？”
    容晚来点头。
    “那便讲一节。”定止道。
    容晚来欢呼了一声，抱着定止的胳膊：“师尊我们快回浮阳宫吧！”
    -
    谁知定止和容晚来走到清微院门口时，脚步突然齐齐顿住了。
    原先朴素的门楣除了定止的一副书法作品外再无它物，然而现在却莫名挂了两只大红色的灯笼，中国结与剪纸作装饰，还有不少红丝绸悬挂其上。
    扑面而来的喜庆氛围十分浓郁。
    容晚来顺着定止的目光望去，讶异：“师尊，这是在做什么啊？”
    定止蹙了下眉：“不知。”
    两人刚踏进院子，就见赫连尘又抱了一沓红色宣纸出来，而卫楠御剑悬浮在空中，在给容晚来房间的屋檐贴东西。
    “——师兄，你在做什么？”
    容晚来噔噔噔跑过去，仰起头，手作扩音状问上面的卫楠。
    卫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儿从剑上给栽下来。
    他低下头看到了朝他挥手的容晚来和他身后的定止，连忙停下手里动作落在了地上：“师尊，小师弟，你们回来了。”
    “你们这是作何？”定止问。
    “啊。”卫楠道：“翎宫主和林苏长老上午来过，说让我们把清微院布置一下马上会有什么喜事，他们还把这些红丝绸和灯笼拿来了。”
    “……”
    定止脑门上的青筋愉快地跳了起来。
    偏偏容晚来还一脸认真：“是什么喜事啊？”
    卫楠摇头：“我不知道，翎宫主说让我问师尊。”
    容晚来好奇又真诚的目光于是投向了定止。
    定止：“……”
    “——朋友们！东西布置的怎么样啦？”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自院门外响起，从轻快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她心情极好。
    林苏的尾音戛然而止，感受到定止冰冷的目光，干笑一声：“哎呀，你们回来了。”
    “林苏。”定止道：“一个时辰之内给我把清微院清理干净。”
    “哎！”林苏道：“这可不是我装上去的。”
    定止一挥袖，容晚来屋檐上的红灯笼就啪得砸在了地上。
    林苏一愣，立刻道：“我错了，我自己收。这可是我珍藏好久的心血啊啊啊，定止你太残忍了。”
    容晚来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林苏：“林苏长老，这些是干什么的呀？”
    林苏看看容晚来，再看看定止，没忍住露出了笑容，小声问道：“晚来，你和定止怎么样了？”
    “就……”
    容晚来想了想措词：“我们和好了。”
    “只是和好吗？”林苏嘟了嘟嘴，颇感失望地自言自语：“定止这人不行啊……”
    某些方面不行但听力很行的定止于是瞥了他一眼。
    “林苏。”定止道：“给翎言说一声，明天你的课我替你去上。”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第二部 分的内容要来啦。
    下一章更新在周四晚上十一点，再之后就还是晚上九点。
    这一章评论也发红包。
    小狐狸说，如果你们喜欢他的话，可以看看另一个小甜文预收，也是可可爱爱撒娇精与宠妻狂魔的故事。
    第24章 吃醋
    林苏的课是在下午，中午定止有点事就没有来找容晚来，俞溪终于如愿以偿和容晚来一起吃了顿饭。
    容晚来回清微院午休时定止还没回来，他一个人睡了会儿，起来后发现俞溪在院外等他。
    “俞溪？”容晚来走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睡了会儿出来时碰到了定止仙君，他说下午上课的学堂你可能不知道在哪里，便让我来接下你。”
    “哦哦。”容晚来点头。
    两人边往山下走俞溪边对他道：“林苏长老把定止长老代课的消息放出来了，好多中阶高阶师兄师姐们都想来听呢，翎宫主直接腾了个最大的学堂出来，你应该没去过。”
    容晚来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来听师尊讲课啊？”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师尊也没有给我讲过很多次课诶。”
    “这就对了！”俞溪道：“你不知道吗？定止仙君从来没有给浮阳宫弟子讲过课呢，之前师兄师姐们向翎宫主请求了好几次都被定止仙君自己拒绝了，谁知他今天突然就愿意讲课了，那些师兄师姐们高兴死了！”
    容晚来揉了揉自己脑袋，他都不知道师尊之前不给别人讲课，自己只是随口一提，师尊就答应了。
    不过……
    居然这么这么多的人都期待师尊讲课，那师尊万一看顺眼会不会再收几个徒弟。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不是师尊最小的弟子了，容晚来就有些不开心。
    而且师尊忙活了一中午都没有时间亲自来接自己，是不是已经物色好了新弟子了？！
    他小声嘀咕：“做师尊的弟子有什么好的……”
    俞溪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先是一愣，而后连忙道：“晚来你可不敢有这种想法，你师尊听了多伤心啊。”
    他继续安慰：“那么多人想做定止仙君的弟子都没这机会呢，我敢说啊，你随便找一位师兄或者师姐问，他们巴不得呢。”
    “……”
    这个安慰真是妙极了。
    容晚来的心情更差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提出让师尊去浮阳宫代课，这就是在引狼入室。
    等等……
    引狼入室这个词怎么有点怪怪的。
    容晚来的思绪也不知道飘哪儿去了，自己跟自己纠结了好久，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座很是宏伟的殿堂。
    他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俞溪：“师尊是在这里……讲课吗？”
    俞溪也瞪大了眼，定止只说是广场西侧的议事堂，却没想到是整个浮阳宫的议事堂，每次翎宫主有要事需要通知所有弟子或其他门派前来交流时都是在这里，可以说是浮阳宫最大的建筑之一了。
    俞溪咽了口口水：“这……翎宫主不会是在整你师尊吧？呸呸，我在说什么，要来听课的不会这么多人吧……”
    容晚来没进过议事堂，但从外部规格就能推算出里面可以坐下多少人了，估计浮阳宫的全部弟子都能够。
    议事堂门前熙熙攘攘，来往弟子脚步极快，面色激动。
    “快快快，去占个好位置，定止仙君啊啊啊，我必定要坐在第一排！！”
    “这个点你还想抢第一排？我估计前五排都没了，让你午休早点起你还非要赖床！”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有这么多情敌！！”
    “别说了，情敌就在你身边。我姐妹帮我占了第二排的位置，我先溜了！”
    “你……！！”
    容晚来眼见身边两个一看就很厉害的师姐速度极快往里冲去，边跑边打闹聊天着。
    “咦？”
    其中一个突然刹住了车，继而拐向了容晚来的方向。
    她的表情有些激动：“晚来？”
    容晚来愣了愣：“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你是谁！你也来听你师尊的课啦？”
    容晚来点了下头。
    师姐暗搓搓道：“你师尊给你留位置了吗？不知道能不能带我一个，我保证认真听讲不扰乱……”
    容晚来打断了她的话：“不好意思师姐，没有。”
    “好吧……”
    女生朝他挥挥手：“那我去找座位啦！小狐狸再见！”
    容晚来出于礼貌也向她挥了挥手，虽然他一脸茫然。
    离开课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议事堂前的人越来越多，俞溪问道：“晚来，我们要不要先进去？”
    容晚来点点头。
    因为门在议事堂的后方，所以定止和翎言并没有看到容晚来进来。
    容晚来踮起脚望向远处的定止，他面容是一贯的淡漠，一袭白衣，腰上束了个丝带更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他目光微敛，右手拿了本书册，袖子滑落露出白净的臂腕。
    底下众多弟子都在张望，目光黏在定止身上，议论纷纷。
    容晚来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仰慕。
    第一次以学生的视角去看定止，容晚来突然发现，他才真真正正是别人口里的那个仙君。
    容晚来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像本当属于你的人光芒万丈时，你就突然有种抓不住他的感觉了。
    他有些小失落。
    定止早上被翎言喊去说关于别的门派的事情了，一直没顾上容晚来，抽空碰见他的朋友就喊他把晚来带来这里。
    定止抬起眼，在底下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容晚来的身影。
    ——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因为容晚来比周围人都矮了大半个头，唯一能凑身高的狐耳又因为他心情不好而半耷拉着。
    容晚来看到了定止的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眼巴巴期待他来找自己，却见后者又侧过了头继续与翎言交谈。
    容晚来的耳朵耷拉得更低了。
    “我说定仙君，你若是还没有想好讲什么内容的话，不如讲一讲如何把全部修为渡给他人？”翎言调侃。
    定止瞥了他一眼，并不搭理。
    “或者讲讲天界的样子，那些上神们的八卦？”
    定止道：“不知。”
    翎言撇嘴：“亏你还是月老，都不打听打听他们的事情。——哎，不如讲讲你泡到天帝之子的光辉事迹，教授一下大家如何追男人？”
    定止淡淡道：“你再说我就走了。”
    “啧。”
    翎言道：“你的小狐狸让你来的你肯定不会走。我喊了你无数次来讲课你都不来，晚来随口一提你就来了，我可太寒心了。”
    定止不理他。
    翎言突然伸手搭在了定止的肩上：“对了，前两天融映冉回来了，就我那二弟子，他打算在师妹面前表现表现，下半场的时候我把他喊来与你一起讲课啊。”
    果然多不正经的师父就会教出多么不正经的弟子来。
    定止：“拒绝。”
    “哎呀别拒绝嘛。”翎言往定止身边凑近了些，在他耳边道：“帮帮忙，你看你躲小狐狸的时候我都说服他去找你多少次了。”
    定止：“。”
    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翎言满意朝他一笑。
    “啊啊啊啊啊啊翎宫主居然对定止仙君笑了！！”
    “完了，我觉得这两人好搭怎么办！！”
    “你说翎宫主这么多年一直不找道侣会不会因为他是个断袖？？翎宫主配定止仙君，想想都激动。”
    容晚来突然听到身边的师姐们激烈议论了起来，还带着他觉得奇奇怪怪的笑容。
    “哎，这都快开课了，你家小狐狸呢？”翎言问。
    定止看去，底下学生们稀稀拉拉都坐下来了，两只白白的狐狸耳朵就露了出来。
    “怎么坐那个小角落去了？”翎言问：“你没给他留位置？”
    定止道：“没来得及，也没想到人会来这么快。”
    翎言道：“那你可真是低估你的魅力了，小心你家小狐狸吃醋哦。”
    说完，他朝定止挥挥手，走出了门。
    “我们开始。”
    定止一开口，底下那么多人全部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等他讲课。
    “今天我讲的内容是如何让功法与修炼过程相辅相成。众所周知，功法是需要你拥有的仙术与内力才能施展，那么在练习功法的时候能否促进修炼呢？”
    “……”
    定止讲课过程中注意到了容晚来没精打采在纸上不知道写写画画着什么，要么就撑着脸发呆般望向自己，心说上半节课讲完时把他喊到第一排来吧。
    自己一天没见他，还有点想。
    -
    “……”
    “上半场的内容讲解完了，接下来我会回答一些大家的问题，有问题的可以过来。”
    定止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底下一串应声后哗啦啦的人潮涌了过来，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瞬间就看不到容晚来了。
    定止心里微叹了口气，开始讲解起来。
    解答了两个问题后，他突然看到人群外冒出了个狐耳尖尖，于是立刻道：“晚来，过来。”
    突然被师尊点名，容晚来愣了愣，而后应了一声，愉快地跑了进去。
    “哎这就是定止仙君的新弟子吗？好可爱啊！”
    “我之前听我师弟说过，没想到真的顶着耳朵和尾巴来上课，想摸……”
    “长得也好好看诶，什么时候我师尊能给我收个灵物化形的小师弟呜呜。”
    定止听到了身边人的窃窃私语，抬眸看了容晚来一眼。
    “怎么啦师尊？”容晚来跑到定止身边，仰起小脸问他。
    他话音刚落，突然就感到身体一轻，发觉自己被变成了狐形，下意识“嗷呜”了一声。
    然后悬空，然后被定止抱进了怀里。
    定止听到了小狐狸的叫声，垂眸看向他。
    容晚来虽然不明白定止为什么突然把自己变成狐形还抱在了怀里，但终于见到了师尊他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
    容晚来用脑袋蹭蹭定止的掌心，乖乖躺进他怀里，特意把身体拉长占满了定止的整个怀抱，暗中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看吧看吧，定止随便让你们看，但师尊的怀里只有我能躺。
    容晚来满意地晃了晃尾巴。
    定止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容晚来的毛，继续给围过来的弟子们讲解着。
    于是弟子们的注意力就从定止身上分了一半给他怀里的毛团团。
    突然，翎言带着融映冉走进来了，后者性子一向大大咧咧，因为翎言的关系和定止也算熟一些，打招呼：“定止仙君好！”
    “嗯。”定止道。
    融映冉突然看到了定止怀里的那团毛茸茸，他出门了一段时间还没有得知定止收弟子的消息，眼睛一亮：“仙君你从哪儿抱了只狐狸回来，好可爱啊，让我摸一下！”
    定止“不可”二字还没出口，被他顺毛顺得正舒服的容晚来突然低低吼了一声，支棱起耳朵，语气凶巴巴：
    “你不许！只有师尊才可以摸摸！”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师尊才可以么么！
    定止：好，回家就么么。
    吃醋的小狐狸说，今天多了好些漂亮小姐姐来看他，他很开心，如果小姐姐们能再收藏一下作者专栏他会更开心哒！
    第25章 比武
    容晚来刚说完这句话就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太凶了，还有点不太礼貌。
    先前定止被那么多人围着，他实在是—股气憋在了心底，而且这么大的议事堂是翎言给他安排的，—时没忍住，就把气撒在了融映冉那里。
    容晚来慢吞吞仰起脸望向定止，却看到了后者眼底微不几见的—丝笑意，容晚来顿时“嗷呜”—声，把脸埋进定止的怀里开始装死。
    定止更想笑了。
    空气—时安静着，融映冉—只手颇为尴尬地举在空中，收回也不是伸前更不是。
    定止强忍着笑意，面色平淡开口：“这是我的弟子，他不喜别人触碰。”
    是在说与融映冉也是对其他所有浮阳宫的弟子。
    融映冉立刻点头，露出恍然状：“明白了仙君，我还以为是你从哪儿收的灵宠呢，对不起啊小狐狸。”
    容晚来从定止胳膊里探出了半个脑袋，闷闷道：“没事。”
    定止继续给其他弟子们讲解着问题，虽然容晚来把自己这—整只狐狸都快塞进了他的怀里，但露在外面的尾巴还时不时晃悠—下，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好了。”定止回答完—个女生的问题后，对融映冉道：“剩下的问题你帮我解答，我出去—趟，开始上课时回来。”
    融映冉立刻应声。
    定止—走出议事堂便垂下眸，唤了声：“晚来。”
    容晚来依然埋着脸，闷闷的声音从定止怀里传出：“师尊……”
    定止揪了揪他的狐耳尖尖：“怎么了？”
    容晚来耳朵抖了下，探出小脸，可怜巴巴的：“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感觉很不给他面子……而且狐狸不本来就是让人摸的，我谁都不让摸。”
    定止突然停下脚步：“谁告诉你狐狸本来就是让人摸的？”
    “唔……”
    容晚来道：“没有人告诉我，但所有人都想摸我。”
    定止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是因为他们喜欢你，这只能说明你招人喜欢，并不能说明你就应该满足所有人的喜欢。”
    容晚来突然在定止怀里坐直，认真看向他：“我不喜欢别人摸我，除了师尊。”
    “嗯。”定止道：“那就只让我摸摸。”
    末了他又补—句：“我也只喜欢摸晚来，也喜欢晚来只喜欢我摸你。”
    容晚来被绕得有些晕，坐在定止怀里思考了会儿，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
    容晚来想到了什么，问道：“师尊，你还会再收新弟子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容晚来不安地晃了下尾巴：“师尊再收弟子的话我就不是你最喜欢的弟子了。”
    “不会。”定止道：“之后再不收弟子了。”
    “真的？”容晚来眼睛—亮。
    “真的。”定止道。
    容晚来很是开心，直起上半身爪子搭着定止肩膀，在他脸上吧唧亲了—口。
    定止愣了—下，而后笑叹了—声，揉揉容晚来的脑袋。
    这小狐狸……
    还真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第—排好像没有空位了。”定止道：“—会儿我讲课时你要坐在我旁边吗？”
    容晚来点点头：“我乖乖的。”
    定止笑了笑：“好。”
    于是定止的后半节讲堂，小狐狸就像个吉祥物—样，乖乖坐在定止身边。
    就是不能记笔记了。
    容晚来心道。
    不过师尊给他们讲课是偶尔才会讲—次，给自己却是天天都能讲，大不了回去后再让师尊讲—遍。
    容晚来于是舒心了，继续认认真真做他的吉祥物去了。
    -
    有了定止的，浮阳宫所有弟子都不敢再去摸容晚来了，每天就看他顶着狐耳和毛绒绒的尾巴去上课，在眼前晃悠。
    容晚来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也很是规律，每天就在学堂与清微院度过，定止有时间便会去接他放学—起用午膳，等不到定止容晚来就知道他有事，会和俞溪去食堂。
    但午饭还是定止让翎言的御膳房准备的，容晚来觉得，几个月下来自己吃胖了好多好多。
    容晚来是灵狐化形，在灵气领悟与修炼方面很占优势，在很快初阶课程他便完成了，每个月月末都有升阶的考试，容晚来便和俞溪报名了这次的考试。
    容晚来放学没有第—时间回清微院，而是和俞溪还有几个同班—起报名了考试的同学去了比武场练习。
    有—个师兄上个月末参加升阶考试失败了，更有经验，便给容晚来他们讲了讲考试情况。
    “我们的考核任务是在玄陇山最下面的树林呆够三天，那里有浮阳宫自己圈养的妖兽灵宠，还有灵药与毒药。我们去的时候不能带任何食物，那里有水源，但是食材及灵药需要我们自己分辨并选择性食用来满足温饱。”
    “我们参加考核要换上浮阳宫要求的衣袍，这些衣服被特殊药水浸过，所以那里的妖兽会主动攻击我们。有高阶妖兽也有低阶，高阶的我们自然是打不过，但我们可以通过对妖兽生活习性的了解，观察他们留下的痕迹，从而提前避开他们。不过……”
    郝高卓耸了耸肩：“运气不好撞上没学过的那些高阶妖兽就完蛋了，我上次就是遇见了—只黑纹豹打不过被人救走了。”
    “哦对了。”他补充：“我们这个考核基本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参加前会有老师发给—个符印，—旦遇上危险立刻用法术点燃那个符印就会有浮阳宫的长老过来救你。”
    容晚来他们听得很认真，虽然这些在参加考核前会有老师告知，但毕竟提前知道能有更多时间准备。
    郝高卓接着道：“其实我觉得温饱不是问题，那里的药草食物都是很常见的类型，但妖兽真的很难预测，所以我建议你们现在多练习实战能力。”
    和他—起来的低阶弟子们立刻应声。
    郝高卓道：“不如我们分成几组来练习吧。”
    本来容晚来是和俞溪—组的，但郝高卓发现俞溪压根没有和容晚来对抗的资本，就算容晚来很控制自己的法术了，俞溪也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是两人法器的品阶就不在—个等级之上，二是容晚来修为与内力竟然出奇的高，源源不断压根不见枯竭，而且他有从定止翎言那里学来的功法，俞溪根本与他练习不了。
    “晚来，”郝高卓走过来：“我来与你练习。”
    -
    “师兄，再来。”容晚来擦了擦额间的汗。
    郝高卓比容晚来修炼时间多了几百年却堪堪和他打个平手，容晚来好似不知疲惫的，—直拉着郝高卓陪他练。
    日暮西斜，不知不觉—个多时辰就过去。
    “晚来。”俞溪突然叫了声容晚来：“那是不是你师尊？”
    天色有些暗了，比武场正门旁的树下静静站着—个白衣男子，手里拎着—包东西，目光正望向这边。
    微风吹过，他的青丝如锦缎铺展开来，与—袭白衣相衬，宛若画卷。
    “师尊！”容晚来开心地喊了—声，收起手里的软剑就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去。
    定止微扬起唇角，摸了摸容晚来的脑袋：“累了吗？”
    容晚来想了—下，而后点点头：“累了。”
    “要不要歇会儿？”定止道：“我给你带了烧鸡。”
    容晚来这才注意到定止手上的东西是被荷叶包裹着，有淡淡的香味传到他鼻尖。
    容晚来眼睛瞬间就亮了，拉住了定止的衣袖。
    “如果还想练的话你在这里吃，或者回去我陪你练。”
    容晚来看他：“师尊可以陪我练吗？”
    定止道：“可以。”
    “那我回去！”容晚来立刻道：“我去给师兄们说—声。”
    定止道：“好。”
    容晚来跑回训练场时整个人的心情都变了，尾巴晃悠悠的：“郝师兄，我师尊说我回去他陪我练，我就先走啦，我们明天见！”
    郝高卓—愣，而后道：“好，好的，明天见！”
    容晚来朝他挥挥手，—蹦—跳跑向了定止。
    定止自然地牵起了容晚来的小手，两人的背影在落日的余晖下像是融在了—起，难舍难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了。
    第26章 考核
    回到清微院，定止问容晚来：“今天我听莫文石说了，你要去参加初阶升中阶的考试对吧？”
    莫文石就是负责初阶升中阶考核的长老。
    容晚来点点头。
    “还有半个月时间，你需要练武或者相关知识随时来找我。”
    容晚来又点点头。
    “我不在的话你找赫连尘和卫楠都可以，他们也都参加过初阶考核。”
    容晚来再点点头。
    “来么？”定止问道。
    容晚来抽出软剑：“师尊，你不用法器吗？”
    定止道：“不用。”
    容晚来刚开始怕伤到定止并没有使全力，然而他发现自己连定止的衣角都沾不到，甚至定止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恍若虚影闪过。
    他于是聚精会神，用全部所学同定止比试起来。
    定止后来开始模拟妖兽的进攻便随手折了个树枝用来和容晚来比划，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脆弱的树枝在他手上也如同磐石般不可摧毁。
    容晚来有些小挫败，定止只是用他的基本功和对外界的感知就能轻轻松松赢下他。
    谁让他是自己师尊呢。
    容晚来很快就释然了，师尊就是最棒的！
    突然，容晚来又想到了一件事，他还一直都没有试探过定止的修为。
    现在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容晚来突然仰起脸看向定止。
    “怎么了？”定止问他。
    容晚来道：“师尊，这几日我学的一门功法不太清楚，你可以帮我演示一下吗？”
    定止道：“什么？”
    容晚来：“满月斩。”
    定止这段时间在容晚来面前施展的全部都是辅助性法术，只需要强大的内力便可以完成，然而作为初级功法最难之一的满月斩是必须要有修为作支撑的，这就可以看出定止有没有修为。
    容晚来期待的目光望向定止。
    定止摸了摸他的头：“你有哪里不懂的说与我，我指导你。”
    容晚来摇了摇头：“都不懂，我就要师尊给我展示。”
    “——赫连尘。”
    定止面色毫无波澜，对赫连尘的房间喊了一声。
    “哎！师尊！”赫连尘闻声立刻从屋内跑了出来。
    定止道：“满月斩还记得么？给你师弟演示一遍。”
    赫连尘立刻道：“记得，”
    容晚来微微嘟起了嘴，听得有些不在焉，满月斩他其实已经会了，只不过是想看看师尊有没有修为罢了，没想到定止耍赖，找了赫连尘来给他演示。
    但……
    既然师尊如此回避这个话题，那必定是有问题的。
    容晚来有些担。
    赫连尘认认真真演示完一遍，问容晚来：“晚来，你学会了吗？”
    容晚来点头：“学会了，谢谢师兄。”
    定止注意到了容晚来并没有认真看赫连尘的演示，下顿时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也有一丝疑惑，是谁让容晚来得知自己现在并没有修为的。
    他面上没有显出来，而是对赫连尘道：“晚来月末要去参加初阶升中阶的考试，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的他会去找你。”
    赫连尘点点头：“好的师尊，小师弟你随时来问我便好。”
    容晚来还是没有弄清楚定止到底有没有把修为渡给他，考核日子越来越近，他也没空再去想这个事情。
    转眼就到了月底，容晚来与同班同学们在莫文石长老的带领下来到了玄陇山下。
    “有点紧张。”融映冉搓着手道。
    有师弟打趣：“师兄你可是我们这里面最厉害的一个了，你还紧张的话我们怎么办啊？”
    融映冉摆摆手：“哎！初生牛犊不怕虎嘛！而且这个考核很看运气的，你们别像我上次碰到那个高阶妖兽的话，基本上都可以考过的。”
    俞溪小声对容晚来道：“我上次参加考核还是入浮阳宫选拔的那时候，算算都好几年过去了。晚来你紧张吗？”
    “不太紧张。”容晚来道。
    话是这么说，但他从早上开始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底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他把这个归因于自己是化为人形后第一次参加考试。
    容晚来迟疑了一下，继续道：“我还好，可能就是像融师兄说的吧，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我还是个狐狸的时候就是从山里长大的呢，我对这个环境还挺熟悉的。”
    “那就好那就好。”俞溪道：“晚来你可要罩着我啊。”
    容晚来笑着对他道：“会的。”
    赫连尘还特意报了志愿，来帮忙给初阶弟子讲解注意事项、检查随身物品和发放符印。
    “小师弟。”赫连尘把符印递给他：“考核的机会有很多，遇见打不过的妖兽千万不要逞强。”
    “师兄放心吧！”容晚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们就要走进考核范围时，容晚来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晚来”。
    他回过头，看见定止落在了地上。
    “咦，师尊？”容晚来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这个符印给你。”定止道：“用法和浮阳宫的符印一样，但你遇到危险我会来得更快。”
    容晚来心下一暖，对考核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没有了，他朝定止挥挥手，随大部队一起进入了树林。
    第27章 秘密
    初阶考核是允许拉帮结派的，因为团队协作和人际关系也是将来发展的必需因素之一。
    容晚来他们经常一起上课的同学们就走在了一起。
    “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来玄陇山。”俞溪道：“之前也就上课时跟长老来过两次，都是一两个时辰就回去了，还没有好好看看呢。”
    另一个弟子道：“来浮阳宫之前都听说玄陇山灵气很旺，所以我毕生愿望就是能去山顶修炼几天。——哎，晚来，你住在山顶，有没有灵气飞升的感觉？”
    容晚来思考片刻，摇头：“好像没有诶，我感觉和浮阳宫差不多。”
    “是吗？”那个人回道：“我之前有朋友去过，说明显感到内力的运转速度变快了！”
    “我那次帮定止仙君带话上去过一次，我真的感觉灵气特别浓郁呢！”俞溪道。
    容晚来笑了下：“可能我经常呆在那里所以感受不明显吧。”
    “羡慕了羡慕了。”其他弟子顿时道。
    容晚来：“如果你们想去的话，我可以问问师尊，哪天他不在清微院的时候我带你们去。”
    他补充：“师尊喜欢清净才不喜外人去的。”
    他们道：“好啊好啊！”
    “走吧。”融映冉道：“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他们于是一起往前走去，一边聊着天，倒也没有想象中参加考核的紧张。
    突然，容晚来出声：“——等一下！”
    其他人立刻顿住了脚步。
    容晚来动了动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什么。”
    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
    两秒后，一只虎妖从前方林间蹿过。
    “呼，好险。”融映冉拍着胸膛道：“虽然只是初阶的，但和他对上总归是不好的。”
    “晚来，你的感知能力好强。”一个女同伴对容晚来道。
    “可能因为我是狐狸化形吧。”容晚来道。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对融映冉道：“师兄，我化为狐形的话嗅觉会更好，而且我可以跳到树上去帮你们探路。”
    说着，他嗖得变成了狐狸。
    “好可爱啊！”那几个女生眼睛立刻就发光了，一直盯着容晚来在看。
    她们特别想摸摸小狐狸，但想起定止讲堂上容晚来并不让除了定止以外的人摸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就麻烦晚来帮我们探路了！”融映冉道：“虽然考核要求我们除了夜晚外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但现在我们便可以开始找晚上住宿的地方了。”
    容晚来道了句“好”，然后爬上了树。
    他跑到树顶端往远处看，四周都观察了一圈，而后对下面喊道：“师兄，正南方有一个河流，我们不如去那附近找一找？”
    “好。”融映冉对他道。
    “我们边走，我再去前面看看。”
    容晚来正要抬爪离开时，突然对上了一双绿油油的眼。
    小狐狸浑身僵住了。
    ——他一只爪子正踩在一条蟒蛇的头上。
    容晚来嗖得收起了爪子，连声道歉：“对不起蛇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注意到您，实在不好意思……”
    蟒蛇看了他一眼，调整了一下脑袋的躺姿，懒洋洋道：“没事儿，下次注意点。”
    “咦？”容晚来好奇道：“你不吃我啊？”
    蟒蛇的目光透了点鄙夷：“这年头还有送上门让人吃的？”
    “不不不。”容晚来赶紧摇头：“我就是好奇一下。”
    “虽然你身上的灵气确实很旺，甚至是我遇到过所有灵物或同类里最浓郁的，但我有种直觉，吃了你我会有大麻烦。”
    他吐了下蛇信子，凑到容晚来身边闻了闻，而后恢复了慵懒的躺姿：“我们蛇类对危险的感知度很强的，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直觉就是这样。”
    “哦……”容晚来似懂非懂点了下头，把蟒蛇的这种直觉归因于自己身上有定止的符印。
    他朝蟒蛇挥了挥爪子：“那就多谢蛇大哥啦，我先走了，祝你早日修成人形！”
    蟒蛇并不想再抬脑袋，于是朝他眨了下眼以示道别。
    容晚来一直在树上四处观察，所以他们一行人没有遇到过特别强大的妖兽，偶尔有误撞到的低阶妖兽，他们便用简单的功法都给吓走了。
    天色渐暗，融映冉道：“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先歇下吧。”
    其他人应道：“好的。”
    走了一天，还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来绕开妖兽，他们早已疲惫不堪，立刻便有人问道：“融师兄，我们晚饭吃什么？”
    容晚来问他：“师兄，我们可以杀妖兽吗？”
    融映冉：“啊？”
    “想吃肉了。”容晚来耳朵耷拉下来，又问了一遍：“我们门派有规矩不能杀妖兽吗？”
    而后他补充：“不是妖兽也可以！灵智未开化的动物可以吗？”
    融映冉想了想：“浮阳宫好像是没有这个规定诶，晚来你要去抓吗？”
    “嗯嗯！”容晚来点头，他数了数身边的人，一行一共有七个人，而后化成狐形，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附近找些食材来！”
    “晚来我陪你一起去！”俞溪道：“你一个人不太安全，多个人可以照应着。”
    “好。”容晚来朝他挥了挥爪子：“我们去河边。”
    他们特意选的住宿地方靠近河流，容晚来在水边很快叼了几只鱼上来。
    “哇。”俞溪在岸边接着容晚来扔上来的鱼，一边感叹：“晚来你还会抓鱼呢！”
    “对呀对呀。”容晚来道：“我还是个小狐狸的时候，就在山里生活，那必须要会找东西吃。”
    俞溪点点头：“好辛苦啊。”
    “走吧俞溪。”容晚来跳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我们去烤鱼！”
    看到容晚来和俞溪抱着一大捧鱼过来，其他队员纷纷发出了感叹。
    “哇，晚来真的带了鱼回来诶！”
    “我来参加考核都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没想到还能有鱼吃！”
    “太棒了太棒了！不过晚来，你知道这该怎么做吗？”
    正在舔爪子的容晚来一愣，嗖得变回了人形：“我之前都是直接吃诶，不过现在好像不能这样了，那……我们试试火烤？”
    融映冉道：“刚好我的法器可以使用火焰，我们试一试。”
    他们用刀和剑切开鱼腹，从河边接的水把内脏清理干净，而后找来树枝，一端削尖把鱼串起来。
    融映冉找了些干枯的树枝聚成一堆，用他的法器引燃。
    至于谁来烤鱼，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决定还是让容晚来来烤。
    虽然刚开始的几条鱼都被容晚来烤糊了，但后面他越做越顺手，甚至用灵力去感受鱼肉生熟的程度，做出来的鱼肉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吃过烤鱼的同伴顿时赞不绝口，还没吃到的便眼巴巴盯着容晚来手里的烤鱼。
    容晚来把手上最后一条烤鱼递给俞溪，站起身道：“先前做糊了几个，鱼的数量不太够，我再去抓几只回来。”
    俞溪跟着他站起身，连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没事儿，就在旁边。”容晚来笑着道：“你快吃吧！”
    说完，他便变回狐形跑了过去。
    “谢谢晚来——”同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容晚来又抓了几只鱼，回到岸边后变成人形用银镯把鱼装了起来，往大家停留的地方走去。
    越走近，他突然察觉了一丝不对劲，这里该有的嬉闹和聊天声消失了，四处安静得有些可怕。
    容晚来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
    穿过树林后，他骤然一惊，同伴们全部躺在了地上。
    俞溪手里的烤鱼还剩了一半，明显他们都是被人突袭从而失去意识倒下的。
    容晚来手抚上了腰上的软剑，脚步放轻，目光四下观察着。
    突然，他感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
    容晚来软剑拔出，猛然转过身，发现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姬韵姐姐？”
    容晚来一愣，收回了软剑，快步跑过去：“他们怎么了——”
    对上姬韵目光的那一刻，容晚来话语戛然而止，他骤然瞪大了眼：“柳清漪，是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啧。”柳清漪感叹一声：“叫姬韵姐姐的时候语气这么甜，怎么一到我了就开始质问。小狐狸，你还对人下菜呢？”
    容晚来没有回她，但刚从“姬韵”眼神看出那是柳清漪附身后，他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自己平时都和定止呆在一起，这次柳清漪专门挑了定止不在的时候前来找自己，还把身边同学都弄晕了过去，定是来者不善。
    容晚来默不作声从银镯里取出了定止给他的那张符印，握在手心。
    柳清漪察觉到了他这个小动作，努力扯出一抹和善的微笑，但略显僵硬的笑容出现在姬韵那张美艳的脸上，倒多了几分诡异。
    容晚来更警惕了。
    柳清漪索性直接开口：“别怕小狐狸，我今天不是来跟你算账的，我们心平气和地聊聊天可以吗？”
    容晚来盯着她，摇了下头：“我不想和你聊天。”
    “你不和我聊天你会后悔的。”
    容晚来又道：“我才不会后悔。”
    “难道你不想定止的秘密么？”
    容晚来认真道：“师尊不想告诉我的秘密我就不去打听，师尊想让我知道的自然就会告诉我，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得知。”
    “。”
    柳清漪觉得她是真的没法跟他好好说话，索性沉下了脸：“你不想和我聊没关系，你现在叫来定止也没关系，但在他来之前你这些朋友就不一定还有命在了。你想试试是你的符印快还是我的手快吗？”
    “。”
    容晚来心说，果然是个坏女人，就知道威胁他。
    容晚来深吸了口气，沉默片刻，道：“好吧，我听你说。”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这么仇视你么？”
    容晚来摇头。
    “容晚来，你是天帝之子，受尽万千宠爱，没有人敢对你不好。但我只有定止，别人都看不起我，天界浩大，只有定止不嫌弃我，漫长的岁月里都是他在陪伴我，但就连我唯一的温暖你都要跟我抢，你说我怎么能不憎恨你？”
    容晚来盯着她看了半天，认真道：“你在写小说么？”
    “我没有在写小说。”柳清漪咬了下嘴唇：“你下凡渡劫，自然记不得在天界时的一切。”
    “哦。”容晚来道：“那我都记不得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虽然面上平静无比，甚至还回怼了柳清漪几句，但容晚来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柳清漪好不容易得到机会来找自己，必然是不会跟自己开玩笑的。
    容晚来突然想到了上次在天珏山庄，那天界来的战神看到自己后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被定止制止了，而且定止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是一般凡人敢对上神的那样。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柳清漪恨铁不成钢骂了声：“我给你编故事对我有何好处？反正我就告诉你，定止因为你下凡再也回不了天界，而你只是暂时下凡渡劫很快便会回到天界，那时你也不会记得在凡界的一切，你让定止怎么办？”
    容晚来不说话了。
    “你应该能看出来定止有多爱你，可你现在与他亲近的行为却都是自私的表现，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后他会怎么办？”
    “哦……”容晚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你也是天界的，你也不能与他谈恋爱。”
    “……”
    神奇的脑回路。
    容晚来接着道：“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你得不到定止就要拆散我和他吗？”
    柳清漪哼了一声：“你要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我喜欢定止没错，但他也是我的师尊，我不想……”
    容晚来打断她的话：“定止才不是你的师尊，他自己说的。”
    “。”
    柳清漪瞪他：“闭嘴，你就不怕我把你朋友全杀了么？”
    容晚来沉默了一会儿，一只优秀的狐狸要能屈能伸，便道：“好吧，定止也是你的师尊。”
    “所以我不想看到他再受一次情伤。”柳清漪撇撇嘴：“都说了是来和你谈事的，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坏做什么。”
    容晚来道：“那你先把他们救活。”
    “他们不需要救。”柳清漪道：“天界下凡的灵物是不能使用法术的，所以我附身姬韵来见你。那不过是针对凡人的安神香——所以你也该信你是天界之人了——过段时间他们自然就会清醒。”
    容晚来看了她一眼：“好。”
    他目视柳清漪离开后，在原地站了好久。
    容晚来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想见到定止，想抱抱他，能亲亲他的话自然是更好。
    考核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他给俞溪留了张字条，一个人跑到了树林的另一边，掏出了定止给他的那张符印。
    果然如定止所言，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赶到了。
    “晚来？”定止飞身落下，表情有一丝担忧。
    容晚来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扑进了定止的怀里。
    第28章 么么
    “晚来？”定止又唤了声。
    周围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连妖兽曾经出没的气息都没有，容晚来身上也没有伤痕，但他不知怎的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定止不禁更加担忧了，想再仔细看看容晚来，后者却使劲搂着他的腰，把脸深深埋在胸口坚决不抬起，甚至像是要把整个人融进来一样。
    “晚来？”定止又唤了声。
    容晚来还是不说话。
    定止安抚般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没事的。”
    怀里沉寂了好久，终于传来容晚来闷闷的声音：“师尊……”
    等不到下文了。
    定止于是道：“我在。”
    “师尊……”容晚来又喊了声，似是不够，他又道：“定止。”
    定止道：“我在。”
    “我刚才遇见柳清漪了。”
    定止先是一怔，而后骤然就明白一定是柳清漪自己找过来的，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立刻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容晚来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她没做什么，但她给我说了好多事情。”
    顿了顿，容晚来接着道：“她说我是天界的人。”
    他抬起头望向定止：“师尊，是这样吗？我只是想知道事实。”
    定止的身形有微微的僵硬，他张了张嘴，却还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感受到定止的沉默，容晚来心底那股不安越扩越大，本来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也许柳清漪就是在骗他，但定止这个反应让他懂了，她说的大概都是真的。
    “师尊……”
    容晚来觉得现在应该他来安慰定止，于是语气黏黏糊糊，似是在撒娇：“做神仙有什么好的，我不想离开你，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定止没想到容晚来会这么说，或者说他的大脑还处在容晚来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身份的空白里。
    本能使然，他道：“好。”
    容晚来还没有意识到这给定止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他满心都是如果自己离开定止他会变成什么样。
    “师尊……”容晚来踮起脚，胳膊搂在了定止脖颈，仰起脸在定止唇上亲了一下。
    他觉得一下不太够，便保持着搂住定止的姿势，一直与他嘴唇相贴。
    片刻后，容晚来突然吸吮了定止的唇瓣。
    他感到定止的身形更僵了，后者温热的气息就打在自己鼻尖，容晚来又亲亲咬了一下定止的嘴唇。
    小虎牙传来的刺痛感让定止微微回神，同时他脑海里的理智突然就断了，反手按住容晚来的后颈，舌尖撬开了他的小尖牙。
    容晚来瞪大了眼，却毫无反抗之心，任由定止的吻愈发深入，两人的舌尖纠缠在了一起。
    容晚来被吻得整个人都晕晕的，手脚有些发软，还好定止另一只手托在了他的腰间。
    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己终于被定止放开。
    容晚来都能想象到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苹果。
    他把脸埋进定止的怀里，手指扯着他的衣角，突然觉得有些害羞。
    虽然定止是主动方，但却是自己先吻上他的。
    之前只是吻过唇角，还可以用小狐狸的玩闹来解释，但这次却、却……
    容晚来不敢去回想了，这可是自己的师尊啊啊啊。
    小狐狸好像就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定止收自己为徒时有一瞬的犹豫了。
    定止看着怀里自己跟自己纠结的容晚来，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没忍住做出了什么。
    他的喉咙有些干，低声唤了声：“晚来。”
    容晚来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对不起。”定止道。
    容晚来嗖得抬起了头。
    他的小脸红扑扑的，眼角还有些微微的湿润，表情却突然有些不满：“师尊为什么要道歉。”
    定止沉默了一会儿，微叹口气：“你都叫我师尊了，我还不该为刚才所做的道歉么？”
    “哪有什么？”容晚来道：“是我想亲师尊的，师尊只是在满足我而已。”
    这句话……还蛮有歧义的。
    定止觉得自己喉咙更干了。
    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定止道：“回家吗？”
    容晚来点点头。
    很快他又补充：“师尊我要你抱我。”
    “好。”定止道，说着就要把他变成小狐狸。
    容晚来连忙制止了定止，小声道：“不要变回狐狸，我要师尊这样抱我。”
    “这样？”
    容晚来点头：“嗯嗯。”
    定止笑叹了声，拦腰抱起了容晚来，腾空而起：“现在满足了？”
    容晚来又使劲点头：“嗯嗯嗯。”
    他就一路被定止这样公主抱着，小手攥着他胸口的衣襟，尾巴左右晃悠着，目光一直黏在了定止的脸上。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
    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回到清微院后定止问容晚来：“晚来，你吃晚饭了么？”
    容晚来摇了摇头。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银镯里还有刚抓上来的鱼，于是立刻从定止怀里跳了下来：“师尊！你想吃烤鱼吗！我今天学会了做烤鱼！”
    定止笑了笑，别人去参加考核回来都饥肠辘辘的，没想到自己的这只小狐狸还跑去学烧烤去了。
    他道：“好。”
    回来后，烤鱼可以用的道具就变多了起来，容晚来自己去细细清理了一遍鱼鳞和内脏，让定止在一旁帮他生了火。
    容晚来刚把鱼串好放在火上，突然就见云瑶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
    “仙君？”她敲了敲院门。
    定止从她手里接过，道：“多谢。”
    “没事！”云瑶往里瞅了瞅：“咦，晚来在烤鱼？”
    定止道：“嗯。”
    云瑶本来也想蹭一个吃，却见定止已经转身往里走去，并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只好咽了咽口水，失落地回到了自己住处。
    “这是云瑶拿来的调料，盐、蜂蜜、紫苏都有。”
    容晚来眼睛一亮：“多谢师尊！”
    他把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定止，眼巴巴地望向他，尾巴在身后翘了起来，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定止有些想笑，接过来，在他的注视下尝了一口。
    本来他都做好了再难吃也要夸奖小狐狸的准备，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美味。
    定止道：“好吃。”
    片刻后觉得不够，他又补充：“是特别好吃。”
    容晚来开心了，尾巴晃悠着，又串了几条鱼：“那师尊我再给你烤两条！”
    “好香啊。”赫连尘从自己房子走了出来，看到院子中央的定止和容晚来，对后者道：“小师弟，你在烤鱼啊。”
    “嗯嗯！”容晚来道：“师兄，你要来一条吗！”
    赫连尘刚想道好，却骤然感受到了一道淡漠却含着警告意味的目光。
    他一惊，顺着那道目光望去，定止刚刚侧过了脸。
    赫连尘立刻明白了，摸了下鼻子，干笑一声：“不用了小师弟，我刚吃过了，我……”
    他的肚子适时发出了一道咕噜声。
    更尴尬了。
    容晚来给手上的鱼翻了个面，歪了歪头看向赫连尘，狐疑道：“师兄，你真的不饿吗？”
    “不饿不饿！”赫连尘赶忙解释：“我在练习辟谷，就是要在一定时间内断食，你以后也会学到的。”
    “好吧。”容晚来表示十分遗憾，因为双手被烤鱼占着便朝赫连尘抖了抖耳朵：“那下次再给师兄尝尝！”
    别下次了。
    赫连尘心道，你的烤鱼还是给师尊吃吧，我可无福消受。
    ——可是好香啊啊啊。
    赫连尘突然有些委屈，心说这房内也不敢再呆了，一会儿口水就流下来了，于是给定止打了声招呼便溜出了清微院，打算去卫楠的住处避一避。
    容晚来给定止的第二拨烤鱼还没做完，院内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翎言踱步走了进来，慢悠悠晃着扇子，语气慵懒：“哎呀小狐狸，在烤鱼呢。”
    在定止看来又是一个觊觎容晚来给他烤的鱼的人。
    于是他淡淡扫了翎言一眼。
    可翎言不比赫连尘，他对定止的警告熟视无睹，悠闲地走到容晚来身边，俯下身：“小狐狸，给我一条呗。”
    不等定止开口，容晚来就把烤鱼往自己身前靠了靠：“不给。”
    “哎！”翎言道：“赫连尘你就给，怎么到我了就不给了？”
    容晚来道：“赫连尘是我的师兄，你又不是。”
    翎言道：“我是你的宫主。”
    你才不是我的公主。
    容晚来“哼”了一声：“师兄是师尊的弟子，你与师尊又没有什么关系。”
    定止于是明白容晚来给赫连尘吃烤鱼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了，他好像错怪了赫连尘。
    快走到浮阳宫的赫连尘突然打了个喷嚏。
    翎言颇为死皮赖脸，道：“我与你师尊是好友。”
    容晚来侧过脸看向定止：“师尊你说是吗？”
    定止：“并不。”
    容晚来朝翎言吐了吐舌头。
    “啧。”
    翎言于是不想跟这师徒两抢烤鱼了。
    他想到了自己今天来的原因，道：“晚来，你的考核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么？虽然你没有用到门派的符印，但定止却出手参与了其中。”
    “翎言。”定止突然道：“玄陇山是陌生人可以随便进的地方吗？”
    “怎么？”翎言一愣，而后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意思？”
    “有人去找了容晚来。”
    “谁？”翎言问。
    “一个坏女人。”容晚来接话。
    翎言觉得容晚来这小狐狸说个话都可可爱爱的，怪不得那么多人想rua，但现在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个，继续问定止：“她找晚来做什么？”
    “她给晚来说了一些晚来现在不该知道的事情。”
    翎言瞪大了眼：“你是说？”
    定止道：“嗯。”
    “玄陇山外也有浮阳宫的屏障，她是怎么进来的？”翎言自言自语。
    “就算天界私自下凡的法力不足以她伤人，但辅助性功法还能施展出来，估计是附了谁的身前来找晚来。”
    容晚来连连点头。
    翎言对他道：“抱歉，晚来，这次是我防备不周，幸好你没有受伤。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考核直接过。”
    “没事的。”容晚来对翎言道：“我下个月末还会参加考核，你不用为我开这个先例，毕竟是我自己决定用符印找来师尊的。”
    定止道：“她的目标是晚来，也并没有对其他人动手，剩下的弟子应该会安全，但你还是注意一下。”
    翎言道：“好的。”
    “没什么事我们就睡了。”定止下了逐客令。
    翎言点头：“你们休息吧，我去看看考核中剩下的弟子。”
    说完，他便飞身而去。
    容晚来嘀咕了句：“没想到公主还挺负责任的。”
    “嗯。”定止难得说了句翎言的好话：“虽然他平时看起来很不正经，但大事拎得清，不然浮阳宫也不会在他手上发展为仙道数一数二的门派。”
    容晚来点点头，目光突然转到手上的烤鱼，刚才说话一打岔，没注意下面那一侧已经被烤焦了。
    “我的烤鱼……”容晚来哀嚎了一句，连忙抬离了火面。
    定止没忍住笑了声：“没事晚来，不如我们先去休息吧，明天你再继续给我烤？”
    容晚来想了想，白天参加考核确实比较累了，晚上又被柳清漪那个坏女人打搅，心情也不是很好，便道：“好的师尊，我们去睡觉吧！”
    定止让容晚来去洗漱，自己留下收拾火堆和剩下的鱼，等他也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时却发现容晚来又变成了小狐狸，乖乖蹲坐在床边。
    定止道了句：“怎么了？”
    师尊今天把自己抱回来后都没有摸摸。
    容晚来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一直没有变回狐形的原因，于是变成了狐狸守在床边等他。
    容晚来仰起小脸，眼巴巴望着他：“师尊，要摸摸。”
    定止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么么？”
    容晚来点点脑袋。
    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被变回人形，并被定止抱进了怀里。
    后者在自己额间落下一吻。
    小狐狸有些些茫然。
    而后，他感到定止的唇覆在了自己唇上。
    “！！！”
    小狐狸的耳朵嗖得立了起来。
    第29章 少主
    等定止的唇离开后，容晚来还是傻愣愣的状态。
    定止坐在床边，把容晚来放在了自己腿上，看着发懵的他，问道：“怎么了？”
    容晚来下意识伸出胳膊搂住定止的脖子，语气有些软软的：“师尊怎么突然亲我了……”
    定止讶异：“你不是让我亲你？”
    “啊？”容晚来看向他，而后抬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摸摸”的姿势：“我是想让师尊摸摸我呀。”
    定止一怔，于是明白是自己理解错了，他和容晚来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在容晚来脑袋上摸了摸。
    定止道：“那摸摸。”
    容晚来点了点头。
    定止又揪了揪他的耳朵，容晚来于是也摸了摸定止的耳朵。
    他问：“师尊，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完全化为人形啊？”
    定止想了想：“应该要到你再长出一条尾巴的时候。”
    容晚来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长出一条尾巴？”
    “不知道。”定止道：“需要契机。”
    “好吧。”容晚来打了个哈欠：“师尊我们睡觉吧，我好困。”
    定止“嗯”了声，熄了灯，把小狐狸拥进怀里。
    -
    容晚来第二天便恢复了去学堂上课的日子，这天刚从学堂出来时，迎面突然飞奔来一个人，冲过来就拉住他，把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容晚来一愣，看清来人后放松了警惕，道：“俞溪，你考核成功啦？”
    俞溪一脸担忧：“晚来你没事吧？那天我们莫名晕了过去后我就再见不到你了，今天出来时问了莫长老，他说你被定止仙君接走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容晚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考了一下措辞，而后道：“唔，差不多吧，没什么大事，我太紧张了就用掉了符印。”
    俞溪又问：“你没受伤吧？”
    容晚来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俞溪松了口气。
    “你们考核过了吗？”
    俞溪点头：“我们几个人都过了。晚来，我们这段时间不能一起上课了诶......”
    容晚来笑了笑：“我下个月底会重新考的，马上就会追上你们啦。”
    他们边聊天边往各自下一节课的学堂走去，就在这时，从浮阳宫议事堂突然有两个长老面色匆匆走了出来，其中一个随便找了个高阶弟子，对他道：“你快去找宫主，说有天界门派来访，让他速到浮阳宫正门。”
    “是。”那名弟子立刻去找翎言。
    “这是怎么了？”俞溪问容晚来。
    容晚来道：“天界门派？突然来我们浮阳宫干什么呀？”
    “是啊。”俞溪道：“看样子翎宫主并不知情。”
    身边的弟子们像是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纷纷往宫门外跑去。
    “听说天界有门派来了！”
    “快去快去看看！我都没见过天界的人呢。”
    “好像还是门派里地位很高的人，七长老对他很是恭敬呢！”
    自从知道自己是天界的人后，容晚来就莫名对天界这两个字有一种回避，他想离开，但俞溪却兴致冲冲想拉着他一起去。
    “晚来我也没见过天界的门派呢！”俞溪晃了晃他的胳膊：“大家都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容晚来道：“我们离得远一些。”
    虽然俞溪不知道为什么容晚来会这样想，但兴奋的他立刻答应了下来：“好，我们离得远一些。”
    容晚来和俞溪跑到人群最后面，踮着脚往里望去，翎言这时已经赶来了，他倒是没有之前那两位长老的恭敬甚至带了畏惧与讨好的表情，神色自若，颇为悠闲地与之交谈着。
    来者身着白衣，年龄比较老了，腰杆却依然挺直，很有一番高者的气质。
    虽然离得很远，但不知怎的，容晚来突然从他身上感到了一丝熟悉。
    下意识的，他往人群后面缩了缩。
    翎言笑得和善：“青丘汪明长老远赴浮阳宫，有失远迎很是抱歉，不知汪长老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我是奉夫人之命前来看望少主的，不知翎宫主能否带我见一见？”
    翎言晃着扇子，语气很是礼貌：“正值秋季，最近玄陇山景色很是优美，不知汪长老想不想去欣赏一番？”
    “不用了，我来看一看少主便走。”
    翎言继续含笑道：“赶了这么远的路，汪长老饿了吗？要不要膳房给您准备上一份？”
    汪明深吸了一口气：“多谢翎宫主，在下只是来看望少主的，其他招待都不必了。”
    “什么？”翎言一脸茫然：“少主？你们青丘的少主为什么会在我这里，汪长老莫不是认错了人？”
    汪明忍着一肚子气，表面还不得不装出和善的模样：“翎宫主怎么会不知道呢，毕竟定止仙君也在此地，少主肯定会与他一起。”
    “定止啊。”
    翎言扬起眉眼：“你要见定止吗？我这就喊人给你找来，哎，于清——”
    “……”
    汪明一字一顿道：“翎言宫主，请带我去见容晚来少主。”
    “容晚来少主？”
    翎言蹙起眉：“容晚来怎么成你们少主了，他不是我浮阳宫的弟子吗？”
    翎言余光突然瞥到了一个白衣身影出现在围观人群最后，正悄无声息走向容晚来，便知定止赶到了，当即变脸，从先前无赖的表情恢复了一本正经：“汪长老您请进，不过容晚来最近不在宫中，不知您是否愿意等待一段时间？”
    等也等不到。
    翎言心道。
    先前看翎言这态度就知道容晚来必然在宫中，只不过不想让他见罢了。
    真是圆滑。
    汪明心底骂了句，瞥了翎言一眼，往宫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又是和编程斗争一天的废物7QAQ
    第30章 两尾
    “晚来。”定止拉过他的手：“随我来。”
    容晚来懵懵的，却乖乖跟定止从人群最后绕到了浮阳宫一个侧门，而后回到了清微院。
    “怎么啦师尊？”容晚来像个好奇宝宝，睁着大眼睛看向定止。
    “一个麻烦的老头子罢了。”定止道。
    当年在天界和容晚来恋爱时，青丘这几位比较年长的长老就事儿多得不行，还说组团要来月老殿参观，看看拐走他们小少主的是何方人才。
    简直麻烦。
    定止真想把他们红线牵到管丈夫管得严的女子身上。
    容晚来有些茫然地点了下头。
    定止笑了笑：“是青丘的，来看你的。”
    容晚来耳朵立了起来：“来看我的？”
    “嗯。”定止道：“估计是你的母亲想你了，托人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挺好。”
    容晚来然后道：“可我现在并不认识他们呀。”
    定止：“所以就不必见了，我让翎言给他说你过得挺好。”
    容晚来点点脑袋。
    定止：“他应该能感受到浮阳宫对他的不欢迎了，见不到你的话一会儿便走了，等翎言过来时你再去上课吧。”
    容晚来：“好的师尊。”
    容晚来隐隐觉得定止不让自己见青丘的人还有其他原因，但他总归不会害自己，容晚来便不再多想。
    他在床上瘫了会儿，半个时辰不到翎言就走进来了，见到定止，没忍住笑出了声：“青丘那帮人被我糊弄得都快要出手打人了，现在总算识趣地离开了。走，晚来，接着去上课吧？”
    定止看向容晚来：“你还想去上课吗？”
    “嗯嗯。”
    翎言道：“那你先去吧，我与你师尊有些事商量。”
    容晚来于是跑出了清微院。
    快到浮阳宫时，他的脚步突然放缓了。
    他觉得有些事情定止不会告诉自己，但……
    容晚来一咬牙，转头就朝山下跑去。
    都是来自青丘，他对汪明身上的气息很是敏锐，很快便追上了他们。
    “这个翎言，真是晦气！”汪明正在发火：“还有定止，都被贬下凡了还不老实点！那可是我们少主，他们干什么要瞒着我们不让见的！”
    与他一同前来的人连忙道：“长老莫气，他们那是不识相，我们过段时间直接去找少主便好。”
    汪明还是不解气：“要不是少主现在在他们这里我今天定要掀了这浮阳宫不可！”
    “你好。”突然一个轻微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汪明一愣，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一只小狐狸蹲坐在树杈上，小心翼翼朝他挥了挥爪子：“你好，你是青丘来的吗？”
    “少主！”汪明激动道，当即便要行礼。
    容晚来赶紧跳到了另一个树枝上，晃了晃尾巴：“你不要这样叫我，我并没有之前的记忆，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汪明还沉浸在见到少主的喜悦之中，尤其容晚来狐狸毛顺泽，整个一看就健康得不行，知道自己可以回去和夫人复命了，连连道：“您说。”
    容晚来歪了下脑袋：“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多一条尾巴吗？”
    “啊？”汪明一怔，试探着道：“少主意思是什么时候可以升阶吗？”
    容晚来点头。
    “这个……”汪明思考片刻，迟疑后道：“少主曾经是修成过九尾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自降了修为，再度修炼进阶的话可能需要契机。”
    “契机？”容晚来有些疑惑。
    “是的。比如你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哦……”容晚来道：“好吧，那多谢长老了。”
    “不用不用。”汪明连连摆手。
    沉默片刻后，他道：“少主，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容晚来点头：“很好。”
    “那就好。”
    汪明也算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也不知道听到容晚来这个回答是欣慰居多还是心酸居多，不过知道他过得好也就满足了。
    他知道容晚来下凡渡劫不能与天界的熟人有过多接触，不然天帝和他妻子也不会不亲自下来看望，又看了小狐狸一眼，打算给他道别后离开。
    谁知容晚来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般，突然开口：“长老，你叫我少主，那我的话你一定都会听是吗？”
    汪明愣了愣，而后点头：“是这样的。”
    “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下凡渡劫吗？”
    汪明没想到容晚来会突然这么问，他停顿了几秒，而后道：“这……听说是情劫。”
    “情劫？”容晚来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片刻，突然有什么念头隐隐而出。
    他道：“所以我再长出一条尾巴应当与此番情劫有关？”
    汪明倒是从来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思考后道：“少主，我记着你在下凡之前便是二尾，如果你再长出一条尾巴说不定就能回天界了。”
    然后他赶忙补充：“这是天帝说与夫人的，也许只是他们的猜测，当然更大可能是真的，我也不确定，不过少主尽快长出第二条尾巴自然是利大于弊。”
    那还是算了。
    容晚来心道，我可不想回天界。
    一条尾巴也挺好，多一条尾巴还会显得自己更胖胖了。
    容晚来还是对汪明礼貌道：“多谢长老。”
    “不用不用。”汪明赶紧道，他补了句：“少主，夫人很想你。”
    容晚来知道他在说自己的母亲。
    不过他现在是真的对母亲二字没什么概念，对她唯一的印象便是定止说别人只模仿了她的长相而非神韵，就能迷倒一国之君。
    容晚来倒还有些好奇自己母亲长什么样子。
    他对汪明道：“那你给她说，我也很想见到她。”
    “一定带到。”
    汪明很是感动，心说少主就是孝顺，都没记忆了还能时刻想着自己母亲，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容晚来朝他挥挥爪子：“长老，那我先走了。”
    汪明道：“少主慢走，希望能早点和你再见面。”
    容晚来点了点头。
    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这个情劫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与定止有关，但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柳清漪不是说自己在天界时和定止是一对嘛，可定止离开了神位下凡来，自己又必须渡情劫，所以他的定止之前发生了什么。
    容晚来心不在焉地跑回院子，刚到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仙君……你就了却我这个心愿吧！之前我在抚安镇害了人你都没有要我的命，虽然不是自愿杀人，但我确实该为他们偿命，刚好也能帮到你，你就同意吧……”
    是姬韵的声音。
    她找师尊做什么？
    容晚来踮着脚溜到旁边的树上，露了个脑袋尖尖看院内的情形。
    定止面色平淡，转身就走：“不可。”
    姬韵绕到他正面：“仙君！这是我报答你和晚来的唯一办法了，你就让我……”
    定止打断她的话，语气很是坚定：“我说了不可能，你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需要。”
    “我都听到了……你肯定需要，我真的没关系的……”
    定止冷冷瞥了她一眼。
    姬韵摸了摸鼻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悻悻住了口。
    “仙君……”
    定止道：“既然你听到了她的话，便知道我曾经是做什么的，这种事就是违背了我的职业与本心，你不必再提。”
    姬韵叹了口气。
    定止没有再理她，直接回到了房间。
    容晚来在树上看了会儿，见片刻后姬韵从院子走了出来，立刻跳下了树。
    姬韵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容晚来后松了口气，试探着伸出手。
    容晚来跳进了她的怀里，问道：“姬韵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姬韵顿住，沉默了一会儿道：“来找定止仙君有点事。”
    “师尊是不是没有答应你？”容晚来问。
    姬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事！”容晚来在她怀里转了个圈：“姬韵姐姐你也可以给我说，如果有我能帮到我一定竭尽所能。”
    姬韵没说话，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这个事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对不起容晚来，如果容晚来毫不知情那也不太好，可……
    定止那边是行不通的，只能从容晚来这里下手。
    姬韵心里做了一番斗争，还是决定再观察观察，而后道：“晚来，过段时间我来找你可以吗？”
    容晚来点点头：“姬韵姐姐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谢谢。”姬韵朝他笑了笑，又恋恋不舍地在小狐狸脑袋上摸了摸，而后把他放在了院子门口。
    容晚来挥挥爪子：“姬韵姐姐再见！”
    姬韵也对他道：“晚来再见。”
    容晚来目送姬韵离开后，又在原地思考了会儿，然后跑进了院子。
    他的脚步一向很轻，而定止此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
    容晚来在门前冒了个狐狸脑袋，发现定止在盯着一张字条发呆。
    咦？
    容晚来心道，师尊在看什么。
    他嗖得跳上了桌子，想去看定止手里的东西。
    小狐狸刚出现定止的余光里，定止先是一怔，而后立刻把手里的半张宣纸反扣在了桌子上。
    他看向容晚来：“晚来，你回来了。”
    容晚来没看清，好像那张宣纸是自己刚化为人形照着定止的字迹原模原样写了一遍的“心悦君兮”四个字，但定止反应太快容晚来不太确定。
    容晚来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跳进定止怀里，声音黏黏糊糊的：“师尊，你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定止道。
    “哦……”
    又瞒着他。
    容晚来心底嘀咕了一句，然后接着问：“师尊，我回来时看见了姬韵姐姐，她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定止又道。
    哼。
    容晚来心道，现在师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好吧。”
    容晚来躺在定止的怀里，把自己瘫成一条长枕头。
    突然，他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的：“那师尊，你给我讲讲我们曾经的故事可以吗？”
    第31章 恋爱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定止道：“不可以。”
    “唔……”容晚来没精打采趴在了定止的怀里，尾巴耷拉着：“好吧师尊。”
    定止摸了摸他的脑袋。
    容晚来突然又直起身子：“师尊。”
    定止：“嗯？”
    容晚来沉默了片刻，道：“那师尊，我们是不是……最后出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定止道：“什么意思？”
    “就是在天界时，我们最后分开了。”
    定止垂眸看向他，容晚来觉得他眼底的神色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太好的那种。
    良久后，定止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是。”
    容晚来突然从定止怀里跳了出来，化为人形落在他面前。
    他伸手拉住定止的衣袖，表情很是认真：“师尊，既然我们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那我们现在为什么不重新在一起呢？”
    不等定止说话，容晚来继续道：“师尊，我也喜欢你，不止师徒之情，我想天天和你呆在一起想亲亲抱抱你。你……你要是觉得因为身份不能这样，那我就不当你的弟子了……或者、或者我可以当我自己的师娘！”
    说完，容晚来一脸希冀地望向定止。
    定止却愣住了，大脑有些恍惚，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仿佛又回到了天界，连第一次表白都一模一样。
    那时的容晚来，天界小太子，众星捧月，少年意气风发，天上天下万事皆遂意，却唯独说与自己想要在一起时带了些惶恐与紧张。
    少年微仰着脸，眼底的光彩比定止见过的所有求月老的信男信女都要真诚，那是种满眼都是你的爱意，还夹杂着怕定止会拒绝的一分担忧。
    可他也不想想，自己喜欢了他那么久，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一直不敢主动提出罢了，爱得何尝不比他深。
    却没想到他这样提了出来。
    那天晚上，定止就把容晚来压在床上，深深深深要了透彻。
    时过境迁，哪怕没有了曾经的记忆，也再一次是容晚来主动提出。
    ——甚至依然担忧自己会拒绝。
    定止突然觉得，自己好懦弱，就算容晚来过不久就会回到天界，可他自己并不知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是自己这样一个喜欢且被他喜欢的人，在逃避面对与他之间的感情。
    见定止就这么望着自己却不说话，容晚来立着的耳朵微微耷拉了下来，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猛然被定止拉入了怀中。
    定止的怀抱有些紧，胳膊禁锢着他微疼，容晚来觉得，现在的定止与以往遇事从来都风轻云淡的他有点不一样。
    但他能感受到定止是因为自己而产生这种变化。
    他有些欢喜。
    “好。”
    定止喉咙一梗，嗓音有些哑：“晚来，我们在一起。”
    容晚来觉得定止声音有些不对劲，像是想哭，他要抬头去看，却被定止把脑袋按在了他的肩头。
    “晚来。”定止唤了声。
    容晚来应道：“师尊。”
    而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换个称呼，便道：“定止。”
    定止道：“嗯。”
    容晚来觉得自己被定止抱了好久好久，待放开时，定止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淡，习惯性地揪了下容晚来的耳朵尖尖，道：“用晚膳吗？”
    容晚来点点头，摸了下自己肚子：“我饿了。”
    “我让云瑶送到清微院来，你在这里等一下。”定止道。
    说完，他便要往外走。
    容晚来拉住他的衣袖：“师尊，要亲亲。”
    定止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
    容晚来哼唧一声，仰起脸朝定止嘟了嘴：“要亲亲。”
    定止无奈笑了声，于是该亲容晚来的唇。
    容晚来突然咬住了定止的下嘴唇，在嘴里含了会儿，还用小虎牙啄了啄。
    他抬眸，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别闹。”定止被他咬得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容晚来不听，又要继续咬他。
    定止于是抬手按住了容晚来的后颈，狠狠在他小嘴里攻城掠地了一番。
    -
    吃晚饭时容晚来发现自己饭量又增大了，胃就跟无底洞一般，怎么吃也吃不饱。
    容晚来觉得，自己都和定止在一起了，他应该不会嫌弃自己变胖胖，纠结了好久，还是又让云瑶做了两只烤鸡。
    云瑶的眼睛瞪得快要赶上灯笼了。
    吃完饭后容晚来本来还想跟定止再腻歪一会儿，陪他练书法，但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很是疲惫，体内的灵力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乱窜，还隐隐有大幅增长的感觉。
    容晚来于是早早便睡了。
    睡得很香，连定止什么时候躺在他身边的都不知道。
    于是第二天容晚来很早便醒了。
    他看向窗外，才有微微的一丝亮光，太阳还未完全从云层后露出。
    容晚来欣赏了会儿定止安静的睡颜，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三秒后，他猛然睁开了眼。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容晚来躺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摸向自己的尾巴。
    一条……两条……
    两条？！
    容晚来骤然瞪大了眼，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便使劲扯了下自己的尾巴。
    是疼的。
    他又扯了下另一条尾巴，也是疼的。
    这也是自己的尾巴。
    自己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条尾巴？！！
    容晚来瞬间睡意全无，他蓦然就想起了汪明长老的话。
    ——如果你再长出一条尾巴说不定就能回天界了。
    他……他现在就能回天界了？
    可他明明才和定止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回了天界说不定就没了这段记忆，那不是说明定止又要被他抛下，甚至这次就是一辈子。
    容晚来有些慌，之前他还希望自己能再长出一条尾巴这样就能更好的保护师尊了，可知道这个情况后他就并不想再有尾巴了，偏偏这时却又长了出来。
    容晚来不知道自己拥有两条尾巴后是拥有能够回天界的条件，还是必须要回天界。
    他瞪着大眼睛盯着屋顶盯了好久，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
    良久后，容晚来变成小狐狸，极轻极轻跳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院子，他就向山下狂奔了起来，跑到一半才想起来上课教过御剑飞行，然后变为人形转而御剑赶去。
    等他到神女殿时天光都已经大亮了，抚安镇人流变得多了起来。
    到了二尾果然法力增强了不少，他能很轻松地隐藏起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并且从窗户飞进了姬韵的房间。
    姬韵正在给唇部上胭脂，没看清来者，被吓得尖叫一声。
    立刻有侍女在门外焦急道：“姬小姐，需要帮助吗？”
    “姬韵姐姐，是我。”容晚来嗖得变回了小狐狸，跳到姬韵的桌上。
    姬韵松了口气，对门外道：“一只小虫子罢了，不用管我了。”
    “是！”
    门外应声，撤了下去。
    “晚来？”姬韵放下胭脂盒，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我遇到了一些事情。”容晚来立刻展开了自己身后两条毛茸茸的尾巴：“姬韵姐姐，我突然长出了第二条尾巴。”
    “啊。”
    姬韵看了看他的尾巴，试探着道：“那……恭喜？”
    “不是不是。”容晚来赶紧摇头：“姬韵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把两条尾巴合成一条？”
    姬韵摸了下他的尾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容晚来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是沮丧：“我昨天和师尊在一起了……”
    姬韵一愣，继而扬起了唇角：“那不是挺好吗？”
    “但是、但是……”
    容晚来思考了片刻该怎么给姬韵说自己的事情。
    姬韵看到他的神情便仿佛懂了什么，她问：“是不是和你回天界有关？”
    容晚来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那天柳清漪附我身去找你，她说的话我都能听到。”
    “哦……”
    他早上想了很久该让谁来帮他把两条尾巴合成一条，翎言和林苏他们一定会告诉定止，思来想去，便来找了姬韵。
    没想到她还知道自己和定止在天界时的事情，这样更方便了。
    容晚来趴在了桌子上，耳朵没精神地耷拉着：“姬韵姐姐，我爸给我妈说我长出第二条尾巴时便可以回天界了，可我和师尊刚刚在一起，我怎么能离开他……”
    姬韵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道：“是啊晚来，你师尊等了你那么久，你若是回了天界也再记不得他了，对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可对他来说，从此世界再无光。”
    容晚来整只狐蔫蔫的：“我知道，姬韵姐姐，所以我想来找你帮忙。”
    姬韵问：“把你的尾巴合成一条他们就不会来找你了吗？”
    容晚来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他们看不到的话不就不知道我其实多长出来一条尾巴了吗？”
    姬韵想了想：“说的也是，那我帮你吧。”
    容晚来坐起来，认真点头：“谢谢姬韵姐姐。”
    很快姬韵便帮他把尾巴合成了一条，容晚来看着自己比原先的毛茸茸还要大一圈的尾巴，心情总算变好了些，在桌上转了个圈。
    “谢谢姬韵姐姐！”
    他又道了声。
    姬韵摸摸他的头：“没事。”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容晚来悄悄道：“我是偷跑下来的，师尊还不知道我多长出了一条尾巴。”
    姬韵问：“那你打算让他得知吗？”
    容晚来想了想，摇头：“不了，不然师尊会担心的。”
    “好。”姬韵把容晚来抱到床边，朝他挥了挥手：“晚来再见。”
    容晚来朝她挥挥爪子：“姬韵姐姐再见！”
    姬韵目送容晚来离开后，视线转到了桌面。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坐下，把方才细心画好的妆容又一点点清洗掉，而后简单收拾了包裹，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口的丫鬟问道：“姬韵姐，你是要出去？”
    “嗯。”
    姬韵道：“帮我给苗妈说一声，我不再回来了，感谢她这段日子的照顾，该吩咐的事情我写在信封留桌上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啊？姬韵姐……”
    女孩还要说什么，却见姬韵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第32章 夫君
    容晚来出了神女殿，突然闻到了一阵香味，他想了想，找了个角落变回人形，拐到了那家甜点铺。
    “要……”糕点的样式有些眼花缭乱，容晚来点了好几款，道：“这些都各给我装几个吧！”
    闻起来好香。容晚来觉得自己真是一只小馋狐。
    而且刚好也可以作为下山的借口。
    他还是不想把自己长出第二条尾巴的事情告诉定止。
    “好嘞！”小贩热情道，给容晚来装了一大袋糕点。
    容晚来接过，而后往玄陇山的方向跑去。
    他还没到清微院时就看到了定止，后者正坐在玄陇山地一片空地上弹琴。
    容晚来把御剑的速度降缓，喊了一声：“师尊！”
    定止停下指尖的拨动，站起身，望向了容晚来。
    容晚来跳下剑来，接着惯性往前跑了几步，扑进定止的怀里，撒娇娇：“师尊……你怎么来这里弹琴了呀？”
    定止道：“在等我的小狐狸。”
    容晚来心底很是开心，脑袋在定止怀里蹭了蹭，举起手里的糕点：“师尊！看我给你买的早膳！”
    定止一愣，没想到容晚来一大早跑下山是去给自己买吃的了，没忍住扬起了唇角：“买给我的？”
    容晚来点头，自然而然拉起定止的手：“师尊我们回家吧！我都饿了，就等着和你吃好吃的啦！”
    “好。”定止衣袖一挥收起了古琴，转身和容晚来往山上走去。
    他们到清微院门口时赫连尘正往外走去准备上课，看到二人和容晚来手里拎的东西，诧异道：“咦？师尊你和晚来下山了？”
    “没有。”定止道：“晚来下山去买的。”
    “师兄要吃一个吗？”容晚来把布袋递到赫连尘面前：“我买的多，够我和师尊吃的！”
    赫连尘下意识就看了定止一眼，却发觉后者这次没有多管，于是道了声“谢谢”，从中拿出一个糯米糕。
    “我去上课啦，小师弟拜拜！”
    容晚来朝他挥挥手。
    定止突然出声：“赫连尘，替晚来请个假。”
    赫连尘立刻应声：“好的师尊！”
    等他走了后，容晚来问定止：“师尊，为什么要给我请假呀？”
    “马上他们就该上课了，你还没有用早膳。”
    “啊！”容晚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忘了时间……”
    “无事。”定止的声音突然含了点笑：“刚在一起不应该多陪陪师尊吗？”
    容晚来眼睛一亮：“哎！对哦！”
    他跑到定止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仰起脸问：“师尊，我们一会儿去哪里玩玩呀？”
    “想去玄陇山看看吗？”定止道。
    容晚来点点头：“上次去是因为考核，我都没有好好欣赏。刚好，这次我还可以给师尊烤鱼呢！”
    定止笑道：“好。”
    来到山里时容晚来显得很开心，变成小狐狸上蹿下跳的。
    定止平稳地往前走着，也不用去管容晚来，小狐狸一会儿跑没影儿，一会儿就不知道从哪儿叼了枝花跑回来，并且试图把花朵放在定止头上。
    定止于是把小花别在了容晚来耳侧。
    小狐狸“嗷呜”一声，又跑掉了。
    过了会儿，他叼了朵更大的花过来，跳到定止怀里，两只爪子捧着做献花状。
    容晚来认真道：“给夫君的。”
    说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一下，脸蛋红红的，把花塞进定止手里，而后脑袋埋进了他怀里。
    定止笑了声，乍一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新奇，也难怪小狐狸会害羞。
    他看着容晚来露在外面晃个不停的尾巴，伸手摸了一下。
    谁知这时，容晚来嗖得收起尾巴，藏在了身体底下。
    他有些不自然地在定止怀里扭了扭，转移了话题：“师尊……你都不叫我……”
    定止并没有多想容晚来的异样，手转而摸向他的脑袋，语气宠溺：“夫君。”
    容晚来更害羞了，又把脸埋在定止肩头，语气软软的：“好奇怪啊师尊……”
    他的声音更低了：“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嗯。”定止道：“夫君喜欢就好。”
    “哎呀！”容晚来的耳朵尖尖都泛红了：“师尊不要这样叫啦！”
    “好。”定止顺从道：“那还叫晚来。”
    容晚来想了想，改口：“那，那过段时间再叫夫君！”
    定止：“都依你。”
    容晚来于是开心了，又跑了出去。
    他中午给定止做了烤鱼，又在玄陇山乱跑了一下午才与定止回到清微院。
    云瑶已经做好了晚膳，容晚来把自己都快吃到走不动路了才停下，窝在定止怀里休息。
    玩了一天很是累了，容晚来早早便爬上了床等定止。
    定止洗漱后走进来，正要宽衣，容晚来突然道：“师尊，等下！”
    定止于是动作一顿：“怎么了？”
    容晚来挪到床边：“师尊，我来给你解头发。”
    定止道：“好。”
    容晚来站在床上，小心地解开定止绑头发的布带，瞬间，柔顺的长发瀑布般散落而下。
    “真好看。”容晚来感叹了句，抬手轻轻握了把定止的头发，看着黑发从指间流过。
    “之前你就喜欢玩我的头发。”定止突然道。
    “嗯？”容晚来好奇，一脸认真表示要听。
    定止笑了笑：“你喜欢变成小狐狸，在我怀里时就拿爪子勾我的头发。”
    容晚来于是嗖得变回了狐狸，跳进定止怀里，抬起爪子。
    “哎！”容晚来欣喜道：“真的好好玩！”
    他像是发现了新天地般，直接在定止怀里直起身子，一只爪子搭在他肩上，另一只爪子扒拉着他的头发。
    定止坐在了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小狐狸的毛，任由他玩自己的头发。
    容晚来而后又跑到床上，跳起来抓他的头发，不知疲惫似的玩了好久。
    “累了。”小狐狸然后瘫在枕头上：“师尊我们睡觉觉吧。”
    “好。”定止道。
    容晚来先是霸占了会儿定止的枕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蹭蹭他的脸侧，然后变回人形躺在了定止身边。
    他打了个哈欠：“晚安师尊。”
    定止道：“晚安晚来。”
    容晚来今天确实玩累了，不一会儿便传来他安稳的呼吸声，定止看了会儿容晚来恬静的睡眼，也闭了眼。
    片刻后，他又猛然睁开了眼。
    他感到门外有人在用灵气指引他出去，还很急迫。
    是天帝。
    这时容晚来也睁开了眼，看到定止也没睡，声音软乎乎的：“怎么啦师尊？”
    外面天帝还在催促，定止犹豫两秒，果断没理。
    他摸了摸容晚来的脑袋：“没事，快睡吧。”
    容晚来道：“那师尊先闭眼。”
    “好。”定止于是闭了眼。
    容晚来也跟着阖上眼，往定止怀里缩了缩，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定止等容晚来完全睡着后才轻轻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走出门。
    果然，容遂的脸已经黑的能滴出水了。
    他瞪了定止一眼：“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定止淡淡望向他，语气淡漠：“哄晚来睡觉。”
    “得寸进尺了。”容遂嘀咕一句，而后清了清嗓子：“我来是告知你，晚来已经可以回天界了，看在这段时间你帮我照顾他的份上，让你挑个日子我们来接他。”
    说完，容遂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生怕定止会暴起伤人一般。
    然而定止毫无反应，只是彻彻底底愣住了，一贯平静的表情似是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明显，却是茫然夹杂着慌乱。
    他穿的很少，冷风吹起他的衣摆与黑发，苍凉月下，定止整个人单薄得仿佛能被一缕清风吹垮。
    良久后，他艰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真的……么？”
    容遂一时卡壳了。
    他是不喜欢定止，作为父亲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因为爱情被折磨成那样，尤其晚来是被定止亲手抛下。
    可不管在天界抑或现在，定止对容晚来的爱意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容遂不傻，他知道定止离开晚来放弃月老职位定是另有其因。
    定止没有要求过恢复清白，容遂便一直没有去调查。
    他也在逃避，逃避调查出真相后发现他一直以来冤枉了定止的那种愧歉，他也怕晚来哪一日恢复了与定止的那段记忆后会来责怪自己。
    看到这样的定止，他一时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空气恢复了沉寂。
    良久后，容遂开口：“罢了，你与晚来再多呆一段时日吧，但晚来已经长出了第二尾，说明他已经是天界之人了，在凡界呆久了会经受天道的惩罚。哪日你愿意放他走了，折断他脖颈的长命锁，自会有人来接。”
    说完，容遂转身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了。
    天帝：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定止：干你儿子。
    第33章 昏迷
    容晚来早上起来时，突然发现定止有些奇怪。
    大概是没睡好，定止眼底白皙的肌肤有淡淡的乌黑，整个人显得疲惫了不少。
    “师尊？”容晚来蹲在床边，有些担忧：“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定止拢了拢头发，平淡道了句：“没事。”
    “真的没事吗……”容晚来跳进了定止的怀里，爪子摸了摸他的眼。
    定止把他抱去了桌子边：“给你买早膳去了，可能因为起得早吧。”
    容晚来于是放心了，开心地“嗷呜”一声，跳到桌上，从里面叼出一块糯米鸡，坐下来对定止道：“师尊你也吃。”
    “嗯。”定止道：“我去拿些主食来，我们一起吃。”
    “今天师尊需要我陪陪吗？”容晚来问道。
    定止沉默片刻，道：“今天你去上课吧，我有点事。”
    “好的！”容晚来应了声，转而对定止撒娇：“那师尊来接我吗？”
    定止笑了笑：“接。”
    今天的第一节 课又到了奚姝的药草课，她抱着一筐药草走进学堂，第一眼便看见了门边坐着的容晚来。
    “嗨小狐狸！”奚姝打招呼。
    “奚姝长老好！”容晚来对她道。
    奚姝给他发了些药草，随口道了句：“你师尊今天中午陪你吃不了饭，让我和林苏带你。”
    “谢谢奚姝长老。”容晚来没有多想，应道。
    现在俞溪和他的其他朋友去上中阶课程了，容晚来本来以为他得一个人上课，没想到坐下没一会儿就有新的同学过来，礼貌问道：“晚来，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容晚来点头：“你坐。”
    “你好，我叫辛晨。”辛晨道：“我观察你很久了，不是……我意思，我很喜欢你……”
    容晚来朝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辛晨一愣，没想到容晚来会这么说，思索了一会儿，道：“是吗，那祝晚来和你的心上人早日结成眷侣。”
    容晚来突然有些害羞，点了下头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辛晨连忙道：“你们要长长久久。”
    虽然定止没有听到这些话，但容晚来就莫名得很开心，开心了一上午。
    吃饭时容晚来和林苏奚姝坐在了一桌，翎言中途还过来了一趟，直接坐在了容晚来身边。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容晚来的大尾巴上。
    容晚来愣了愣，不太自然地藏起自己尾巴，试探着道：“怎么了宫主？”
    翎言随口道：“是我的错觉么，突然感觉你尾巴变大了。”
    容晚来立刻道：“就是你的错觉。”
    翎言：“。”
    容晚来道：“你太久没见我了，我的尾巴一直都这样。”
    翎言：“好吧小狐狸，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虽然翎言没有再看容晚来的尾巴，但容晚来心底还是有些不安。
    想了想，他问翎言：“宫主，你见到师尊了吗？”
    翎言似笑非笑道：“没有。”
    容晚来“哼”了声：“你就骗我。”
    翎言突然压低了声音：“小狐狸，听说你当了自己的师娘？”
    “真的假的？！”林苏震惊了。
    “我的天！什么时候！！”奚姝也惊呼出声。
    容晚来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觉得自己就像个待宰的狐狸，在虎视眈眈的三个大人中间，弱小又无助。
    “昨……昨天。”容晚来小声道。
    “太好了！！”林苏道：“我们浮阳宫终于有一个拥有道侣的长老了。”
    道……道侣？
    容晚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尾巴晃了晃，小声嘀咕转移话题：“你们都没有吗？”
    林苏：“。”
    奚姝：“。”
    翎言：“。”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林苏装出悲痛状：“太过分了，晚来还没有成婚就开始嘲笑我们了。”
    容晚来连忙道：“我没有。”
    奚姝不理他，与林苏一唱一和：“就是就是，这才刚在一起就开始秀恩爱了。”
    容晚来不满：“明明没有。”
    翎言倒是什么话也没说，等林苏和奚姝说完相声后，问容晚来：“晚来，这个月底的考核你还要报名吗？”
    容晚来点头：“要的。”
    “好。”翎言道：“上次是出了意外，初阶的考核你都是轻松能过，不如这段时间多陪陪定止，我就准许不用来上课了。”
    “唔……”容晚来思考了一会儿：“这样总是旷课不太好吧？”
    翎言一脸无所谓：“哪有什么不好的，本来你是定止的弟子，他就该教你东西，浮阳宫对你们没有强制的课程要求。”
    容晚来点头：“好的宫主。”
    而后他又道：“那你见到师尊了吗？”
    “他不是答应你来接你放学吗？”翎言道。
    怎么师尊什么都给宫主说。
    容晚来有稍稍的不满。
    翎言看出了这小狐狸的吃醋，笑了笑：“是我找定止下午出去，他说他答应了要接你放学。”
    容晚来“嗯”了一声。
    “我先走了。”翎言突然道了句：“小两口嘛，就要多陪陪你的师尊。”
    吃完饭容晚来打算去清微院小憩一会儿，正往山上走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姬韵姐姐！”
    容晚来道。
    他加快脚步刚打算走过去，却突然发现前面那个身影忽而又不见了。
    容晚来愣了愣，快步追过去，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再看到姬韵。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狐生，没再想，继续往清微院走去了。
    刚躺下，院外传来了云瑶的喊声：“晚来！小狐狸！”
    容晚来爬了起来，走出去：“怎么了？”
    云瑶端给他了份甜品：“唔，师尊让我给你的，还叮嘱我要看你吃完，你吃完再睡吧！”
    像是蜜饯，颜色和气味都很诱人。
    好香。
    容晚来闻了闻。
    师尊都出去了还想着自己。
    容晚来感到心里暖暖的：“谢谢师尊也谢谢你啦。”
    “没事。”云瑶疯狂摇头。
    容晚来边往屋内走边拿小勺搅着，坐在桌边喝完后重新爬上了床。
    这一觉睡得很香，梦里都满是师尊，醒来后容晚来又是一只活蹦乱跳的狐狸了，朝浮阳宫跑去。
    下午的课也很简单，但容晚来想着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节低阶课程了，毕竟到考核前自己都不上课了要去陪师尊，于是他听得很认真。
    后面的一节课是低阶中阶可以一起上的，俞溪早早便来到学堂门口等容晚来。
    看到容晚来的身影，他疯狂挥手：“晚来！！”
    容晚来跑到了他身边，有些惊喜道：“俞溪，我们可以又一起上课啦。”
    “嗯嗯嗯。”俞溪点头：“走吧！”
    两人走进学堂，还是惯例地坐在了窗边。
    “听说这节课的长老管得很严。”俞溪小声对容晚来道：“上课不许睡觉也不许交头接耳呢。”
    “是吗？”容晚来道。
    他上过的课老师都管得很松，也不知道管的严会是什么样，不过他一向很认真，也不怕老师要求如何。
    俞溪倒是比以往要更认真，坐姿端庄，笔记也很认真。
    课上到一半时，容晚来突然觉得有些热，他看了看窗户：“俞溪，你热吗？”
    “啊？”俞溪道：“我不热啊。”
    容晚来蹙眉：“我突然感觉好热。”
    “那要不要开下窗户？”俞溪问。
    容晚来于是站起身把窗户开了一个缝。
    教课的长老瞪了这边一眼。
    虽然有冷风吹进，容晚来暂时感到好了一些，但没一会儿，那股热浪又袭来，这次还是从丹田升腾而起。
    头还晕晕的，容晚来觉得有些不舒服。
    “方长老。”他出声道。
    正讲得投入的方高随口道了句“等一下”，没有理会他。
    容晚来抿了抿唇，打算再坚持一会儿。
    然而这种怪异的感受丝毫没有好转，甚至他的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容晚来突然好想好想定止。
    俞溪余光瞥到了他的面容，被吓了一跳，赶紧碰了碰容晚来的胳膊，好烫。
    “晚来！”俞溪瞪大了眼，转过脸道：“你没事吧？”
    他也去喊方高：“方长老！方长老！”
    方高终于转过身，见状也愣了一下，连忙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俞溪道：“他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晚来！晚来！”
    容晚来听到俞溪焦急的声音响在耳侧，他想应一声，却发觉大脑那种眩晕感越来越重。
    “师尊……”容晚来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现在满心底都被定止的身影所占据，无意识轻喃了声。
    俞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方长老，我们快去找定止仙君！”
    容晚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意识回来些时，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定止的声音。
    但不太确定，因为那声音带了分怒气，而定止在他面前从未动过怒。
    “我中午没有回来。你看到的不是我。”
    云瑶震惊了，语气还夹杂着一分惶恐：“什……什么？不是仙君你……”
    “我……”她连声道歉：“对不起仙君，我真的不知道那不是你……我、都怪我没认出来，我该死……”
    许久后，定止叹了口气：“罢了，不怪你，是她偏要一意孤行。”
    云瑶小心翼翼道：“那仙君……晚来没事吧？”
    “有事。”
    定止沉默了片刻：“也没什么大事。你去吧，此事与你无关。”
    云瑶迟疑了一会儿，没有离去。
    “准备晚膳去吧，晚来很快便醒了。”
    云瑶使劲点头，跑出了清微院。
    定止盯着桌上那个空碗看了好久，而后微垂下眼，长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的眼底还有一丝解脱。
    第34章 回家
    片刻后，容晚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清微院。
    定止就守在床边，握着他的一只小手。
    容晚来微微侧过头，唤了声：“师尊……”
    定止抬眸，嗓音有些哑：“晚来，你醒了。”
    之前的不适全部消失了，容晚来于是坐起了身子：“师尊我这是怎么了？”
    定止沉默了一会儿，道：“中午的甜点有些问题。”
    容晚来想起自己听到的对话，讶异：“师尊，那个甜点不是你给我的吗？”
    定止道：“不是。”
    容晚来一愣。
    “对你身体也没什么危害。”定止道：“只是……”
    容晚来追问：“只是什么？”
    “也没什么……”定止道。
    容晚来觉得定止是不想告诉自己。
    他仰着脸望了一会儿定止，道：“好吧，师尊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定止张了张嘴，道：“晚来，对你没什么影响，别多想，睡一觉便好了。”
    容晚来乖乖点头，一只小手攥着定止，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他又变成那只生龙活虎的小狐狸了，大口大口吃了晚饭，拉着定止去睡觉。
    定止说不用担心身体，容晚来就再没有想过今天的事情，然而没过两天，他又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不是和之前这次从丹田而升的灼烧感，但就是不舒服，刚开始是隔几天会有一次不舒服，后来慢慢的隔一日便开始不舒服，到最后每天都会有不舒服。
    而且最开始的不舒服是很轻微的，就感觉像是大脑出现一瞬空白那种眩晕感，然而越往后却越难以忍受，容晚来甚至在课堂上晕过去好几次。
    每次再醒来时，不变的是床边守护的定止，只是定止并没有告诉他晕倒的原因。
    容晚来还在清微院的一个小角落发现了一座墓碑，上面是定止清秀飘逸的字迹：再会。
    他给吓了一跳，连忙跑到浮阳宫去找大师兄和二师兄，挨个确认他们还活着。
    容晚来问了赫连尘和云瑶，他们都不知道定止在这里立了块墓碑，更别说是为谁而立了。
    容晚来还发现定止最近特别爱弹琴，他每天早上醒来时都能听到窗外的琴声。
    和定止的日常相处也没什么不同，他还是会接自己放学，平时喜欢顺自己的毛，自己要亲亲时也会给。
    但容晚来总觉得，定止望向他的眼神、抱在怀里摸他以及弹琴时，都有那么一丝丝异样。
    他却说不上来这种异样在哪里。
    这天容晚来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床上等定止睡觉，不过定止过了许久才来。
    “师尊。”容晚来道：“晚安。”
    定止没有第一时间对他说晚安，而是沉默过后，对他道：“晚来，亲亲。”
    亲亲？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师尊第一次主动要亲亲。
    容晚来很是开心，嗖得坐起来，吧唧在定止脸侧落下一吻。
    定止道：“不够。”
    容晚来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定止，然后搂住他的脖颈，吻在了他的唇上。
    定止反手把他拥进了怀里，轻轻地含着容晚来的唇，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道：“我没说停你不要睁眼。”
    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容晚来有些好奇，但是也没问原因，于是闭着眼点了点头。
    他感觉过了好久好久，就这么和定止沉默又安静地接着吻，外界寂静无声。
    突然，耳边传来咔嗒一声，容晚来的耳朵抖了抖。
    随即他感到脖子一轻。
    “师尊？”容晚来就要睁眼，却被定止抢先一步捂住了。
    容晚来乖乖地没有睁眼，抬起一只手在脖颈处摸了摸。
    ——他的长命锁没了！
    “师尊？”容晚来有些焦急，刚要询问定止，话语却骤然顿住了。
    他尝到了一丝咸味。
    就在唇边，那淡淡的味道融进舌尖，却极度刺激味蕾。
    容晚来下意识就睁开了眼，他看到定止闭着眼，脸侧是两行清泪。
    他一手搂着自己，另一手里是断裂成两半的长命锁。
    容晚来彻底呆住了。
    “师……师尊？”容晚来结结巴巴道：“你……”
    “晚来。”定止睁开眼，眼底通红一片。
    他俯过身，在容晚来耳边道：“照顾好自己，我一直爱你。”
    容晚来无法消化定止这一反常态的情绪与突如其来的话语，就这么睁着大眼睛、呆呆地望向定止。
    定止嘴唇翕动，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他抬手打晕了容晚来。
    “回家吧。”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晚来，你该回家了。”
    第35章 太子
    容晚来睁开眼时，周遭的摆设并没有变。
    大脑却晕沉沉的，像是做了一场大梦，虽然梦里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但就是感觉涌入过很多信息量，需要时间去消化。
    容晚来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慢吞吞打了个哈欠，身下九条尾巴柔顺摊开。
    阳光甚好，透过窗纱洒进来，连粉尘都看得清晰。
    屋外飘进栀子花的味道，芳香四溢。
    容晚来伸了个懒腰，把尾巴收起来，走了出去。
    他还没走出院子，就有一个人影飞奔而来，带着一身的花香，直接把他拥入怀里。
    “妈。”
    容晚来把被压着的耳朵从晚狸的下巴处探出来，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激动？”
    晚狸摸着他的脑袋，语气带了丝委屈：“儿子，你才渡劫回来，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渡劫？”容晚来歪了歪头，“什么渡劫？”
    “儿子——”
    这时从大殿内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须臾后那人便到了。
    容遂也给了容晚来一个拥抱，夹在中间的小狐狸都快要喘不过气。
    “爸。”容晚来闷闷道：“我要憋死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容遂于是放开容晚来，在他肩上用力一拍：“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爸广宴众神，给你接风！”
    “等等。”容晚来打断他的话：“妈，我去渡劫了？”
    “是呀。”晚狸道，“此番渡劫回来是不是感觉神清气爽，神力仙气全部回归了？哎，儿子，你现在几条尾巴？”
    容晚来觉得有些奇怪，身后九条尾巴展开：“九条啊，我不是一直都有九条吗？”
    晚狸和容遂对视一眼，后者揉了揉容晚来的尾巴尖尖：“是啊，你一直都是九条，你妈妈是担心你下凡渡劫有受伤，修为降低后你的尾巴数量就会减少。”
    容晚来点了点头。
    天界上神下凡渡劫大多数都是不记得经历了什么的，偶有少数在凡界遇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情绪波动，回来后遇契机便会恢复记忆，当然这些只是极少极少的情况。
    容晚来便没有再多想，而是回抱了一下容遂和晚狸。
    对他来说渡劫只是一场梦的时间，对于爸妈来说却度日如年。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凡界一年天上一日，大概他爹妈就等了十几天。
    “……”
    想到这儿，容晚来突然又觉得他爹妈有些小题大做了。
    容遂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晚来，我和你妈先去设宴了，你在这周围先逛逛。”
    容晚来道：“好。”
    “儿子，这是妈这几天给你编的结绳，你的长命锁在你下凡时破碎了，你把这个带上。”
    晚狸塞给他了一个东西。
    晚狸从小就被整个青丘宠着，嫁人后又被整个天界宠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容晚来实在想象不来她还会编东西。
    容遂边往外走边道：“你妈还把指尖戳破了好几次呢。我都没这待遇！”
    他的语气有点酸。
    容晚来垂眸，看向结绳。
    虽然丑丑的，有几条线还错位了，但一针一线都是晚狸亲手编织出来的。
    也是。
    容晚来心道，晚狸知道自己在凡界要呆那么久，还是孤身一人，随时都会发生变数。
    自己渡劫时她不能下去看，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祈福。
    容晚来心里暖暖的，把结绳戴在了脖子上。
    他走出院子沿着青石大路向前走去，天界很大，单凭走路几年都走不到尽头，容晚来于是变回狐形腾在了空中。
    沿路都是其他上神的宫殿，战神的殿堂传来吵闹的声音，大概是他又在和别人针对凡界某场战争发生了争吵；四季神正忙着播种植物，并唤醒沉睡的生机；雷神在用他的透镜观察凡界各处，看哪里有凡人渡劫，需要根据他的修为降一场雷劫。
    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活，反正晚宴也都会见到，容晚来便没有打扰。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座云雾朦胧的宫殿前。
    上面是刚劲笔力撰写的三个红色大字：月老殿。
    刚一看到月老二字，容晚来蓦然就感到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一瞬的刺痛。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手抚上心口，再去细想脑海的那莫名的触动时却又忽而不见了。
    容晚来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觉得有些奇怪，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
    可忘记了什么，他死活也想不起来。
    罢了。
    实在不行今天找人去问问。
    容晚来记着，月老殿是最清净的地方。
    从小到大，容遂和晚狸都爱热闹，还经常咋咋唬唬的，他便喜欢往月老殿跑。
    月老……
    月老是个兢兢业业的老头子，面容和善，头发花白，还经常去凡界处理事务，一天到晚都不在月老殿呆。
    不对啊。
    容晚来心道，自己不是最讨厌无趣的老头了吗，而且月老不经常在月老殿，这里冷清得有些过了，自己和月老并不熟，为什么还会喜欢来月老殿。
    这里也没有自己的好友啊。
    容晚来很是奇怪，再加上看到“月老”二字时莫名的心悸，他觉得这里一定有秘密。
    容晚来敲了敲门：“月老阁下，你在吗？”
    半晌后，里面传来声音：“谁？”
    容晚来道：“是我，容晚来。”
    很快，大门被从里打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边捶着自己胸口，边气喘吁吁道：“小太子，是你啊！”
    容晚来认得他，这便是月老穆阳。
    他点点头：“月老阁下，你怎么跑得这么急？”
    穆阳的语气有些急切：“小太子，你此番下凡渡劫有见到我师尊吗？”
    师尊？
    心脏又是一瞬的刺痛，容晚来微怔，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怎么想到这两个字也会心脏疼。
    容晚来觉得更奇怪了。
    他揉了揉耳朵，转向穆阳：“月老阁下，你的师尊是？”
    “是定止啊。”
    容晚来愣住了。
    “小太子！小太子！”
    耳边穆阳急切的喊声把容晚来唤了回来，他回过神，怔怔望向穆阳。
    穆阳也愣住了，片刻后，他喃喃道：“小太子，你怎么哭了……”
    “啊？”
    容晚来慌忙抬起手来，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一手的湿润。
    “我……”
    容晚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连忙抹掉脸颊的泪水：“抱歉月老阁下，让你见笑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哭。”
    我知道啊。
    穆阳扯了下胡子刺激自己清醒一点，当年小太子自残绝食差点没活下来后，天帝容遂就下了封口令，天界众人禁止在容晚来面前提他与定止的事情，违者即刻被贬下凡。
    定止也许在辞去月老职位很久前就想好了这一天，把所有月老的注意事项与知识都传授给了穆阳，对他来说，定止就是最敬爱的师尊，他的人生大事就也是穆阳的人生大事。
    可定止临下凡前也告诫过自己，从今以后不许以月老的身份插手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穆阳实在憋得难受，最后满心的意难平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容晚来好奇地看着穆阳：“月老阁下，你怎么了？”
    穆阳摇了摇头：“没什么。”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容晚来：“太子殿下，不知能否让我为你把一下脉？”
    容晚来伸出手道：“可以啊。”
    穆阳抚上容晚来的手腕，闭了眼细细感受一番，心下一惊。
    这是……
    他疑心自己察觉错了，又屏息凝神感知一番。
    没错。
    就是……痴心蛊。
    容晚来见他神色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
    穆阳迟疑了。
    他深知定止不是那种用非合理手段去强行捆绑住爱人的人，可容晚来身上真真切切是被下了痴心蛊。
    不会是别人下的吧？
    穆阳一惊，又问：“太子殿下，你今日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
    容晚来想了想：“你是指哪种？”
    穆阳道：“就是在听到或想到什么的时候心脏会莫名有被触动的感觉，像刚才，突然就流了泪。”
    “嗯。”容晚来道：“还有刚才看到‘月老’二字时。”
    穆阳问：“其他的没有了？”
    容晚来摇头。
    穆阳放下心来，那便只有可能是因为定止了。
    也许在凡界时发生了什么不可抗的事情，并非出自定止本意。穆阳对自己说。
    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小太子还会一直爱着定止师尊，总归是好事。
    他沉默了片刻，对容晚来道：“太子殿下，你出现如此反应是因为心里有人。”
    容晚来一愣，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心里有人？”
    “是的。”穆阳道，“所爱之人。”
    这一瞬间，容晚来的心脏又被抽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反驳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嗯。”容晚来道，“那我便留意留意吧，不知月老阁下有没有法子治疗我这种异常？”
    且不说没有，就算有，他也会昧着良心说没有的。
    穆阳一脸认真：“抱歉小太子，没有。”
    “哦……”
    容晚来想了想：“那便这样吧，多谢月老阁下。”
    “无事无事。”穆阳连忙回道，“小太子，倒也有办法，那便是找到你心中所爱之人。”
    “然后呢？”容晚来道。
    “啊？”
    穆阳还被问住了，片刻后，他试探着道：“然后……和他在一起？”
    容晚来又问：“那为什么要和所爱之人在一起？”
    啊这。
    穆阳愣了半天，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那为什么要和喜欢之人在一起？
    不知怎的，容晚来心底突然自己浮现出一个答案。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想时刻都和他呆在一起，一段时间没见到他就会想他，他开心你也跟着开心，他难过你也会感到难过。
    他抿了抿唇，没有再去纠结，而是对穆阳道：“多谢月老阁下了，那我先走了。哦对了，天帝说要摆宴席，晚上见。”
    “嗯好。”
    穆阳也不知道容晚来怎么转移话题了，与他道过别后目送他走出了月老殿。
    痴心蛊……
    穆阳摸着胡须，边往里屋走边思考，定止师尊是去哪儿找了只蛊妖啊，这么绝无仅有的妖怪。
    还是自愿为他失去了性命的那种。
    第36章 下凡
    容晚来刚出月老殿，迎面就走来了一个女人。
    “——你！”
    柳清漪瞪大了眼，一副见鬼的表情：“你你你，你回来了？！”
    容晚来并不认识这个人，盯着她看了会儿，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你是？”他礼貌问道。
    柳清漪愣住了。
    容晚来又问：“我认识你吗？”
    柳清漪有些发懵，张了张嘴：“你……你不认识我吗？”
    容晚来道：“不认识啊。”
    柳清漪自言自语：“你怎么会不认识我……等等，你是容晚来吗？”
    容晚来道：“我是。”
    柳清漪犹豫了一下，问：“你还记得定止吗？”
    容晚来突然心脏一抽。
    这转瞬的微痛也让他的思绪忽然就变清晰了，眼前的女人知道他，他却不认识她。
    最重要的，她定然知道定止是何人。
    这是突破口。
    容晚来反问：“定止是谁？”
    柳清漪蓦然就想起了天帝曾经下令不许在小太子面前提关于定止的往事，再结合眼前他的问题。
    也许……他渡劫回来后失去了对定止的记忆！
    柳清漪心下狂喜，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神色冷静：“没什么，一个你不认识的人罢了。我有些事，先走了。”
    “等等。”容晚来喊住她：“你又是谁？”
    “柳清漪，月老的助手。”
    不等容晚来再说话，她便转身往月老殿里走去。
    容晚来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他很清楚自己在天界的地位，旁人对自己都是恭敬有加，怎么可能会像这个女人一样爱答不理，还明显就是刻意的隐瞒。
    她的表现越反常，就越表明她知道很多事情。
    容晚来微眯起眼，手腕一动，一道追踪的法术就飞去，附在了柳清漪身上。
    “晚来哥哥——”
    容晚来正望着柳清漪离去的方向，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他回头，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是战神宦涟的小女儿，正举着一串糖葫芦朝他招手。
    容晚来走过去，抱起小女孩：“小优，你哥哥呢？”
    “哥哥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宦优道：“我刚才在家门口玩的时候好像见到你了，但爸爸也不知道你回没回来，我就没敢叫，跟在你身后来看看，没想到就是你。”
    容晚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啊，我今天早上才渡劫回来了，带我去找你哥哥吧。”
    容晚来从小便于宦湛琸是好友，偷鸡摸狗暗自下凡的事儿两人没少做过，这么一想，不算下凡这段时间，他倒也很久没见到宦湛琸了。
    ——而且战神这个职位可以经常下凡，容晚来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凡界看看渡劫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便可以拉上宦湛琸一起。
    宦湛琸最近还挺忙的，他爸处理不过来的事务就全扔给他了，战神就他一个儿子，总不能让妹妹也跟他一起干活。
    宦湛琸这几天连教书夫子的学堂都没去，坐在书桌前翻看卷宗，不会处理的事儿就跑《孙子兵法》上面查看——倒也没什么卵用。
    他都快抓狂了。
    “哥哥哥哥！”突然宦优清脆的声音从院内响起，像个小鸟似的，咯咯咯叫个不停。
    宦湛琸没搭理：“忙着呢，自己玩去！”
    小鸟继续叫：“哥哥！哥哥你出来下！你看谁来了！”
    宦湛琸不耐烦地把在手上卷宗潦草画了几笔：“我忙着呢！”
    突然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门缝探了进来，嗖得把桌上的甜点盘子卷走了。
    宦湛琸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狐狸尾巴，注意力全在被偷走的食物上，一拍桌子站起来：“宦优，你从哪儿弄的玩具？把我的吃的还给我！”
    “什么叫玩具。”容晚来不满嘀咕：“才多久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宦湛琸：“？？？”
    宦湛琸：“！！！”
    他大吼一声：“晚来——”
    “喂，喂，吃的！”
    容晚来话还是说晚了，宦湛琸冲出来就紧紧抱住了他，撞得他手里的甜点洒了一地。
    “晚来！快让好哥哥看看你有没有掉一根毛，你在下面呆了这么久我好担心啊……”
    “。”
    容晚来说：“你居然能记清我曾经有几根狐狸毛。”
    宦湛琸一脸激动：“那必然能！哎，晚来啊，看你毛发柔顺有光泽，面色红润气色好，在下面过得很好啊。”
    容晚来：“我记不得了。”
    宦湛琸一愣，随即明白了：“也是，渡劫时的记忆都会没有，不过看你过得好哥哥就放心了，走，吃顿好的去。”
    容晚来道：“我爹说晚上要设宴，还没告诉你们吗？”
    宦湛琸摇头：“应该是告诉我爹了，他还没回家。诶对，我爸说他在凡界还见到你了呢。”
    容晚来：“嗯？见到我了？”
    宦湛琸：“对啊对啊，他的跑丢了，还是你在凡界的仙门帮忙找到的呢。”
    “仙门？”
    “对，你渡劫时有加入凡界仙道的门派，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你可以问问我爹。”
    又多了一个线索。
    容晚来道：“好。”
    -
    容晚来不愧天帝之子，一听说是为他回家的接风宴，远在千里之外或办事或闭关的诸位上神全部赶了来，还带了小礼物。
    大殿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的。
    天帝设宴一向随意，这些上神也不讲究，入座后大大方方拿过佳酿就开始聊天。
    等容遂宣布宴会开始后，他们便开始用餐，整座大殿充满欢声笑语。
    酒过半旬，容晚来拿了个苹果啃着，溜到了宦涟身边。
    “宦叔叔。”容晚来道：“听说你在凡界时看见我啦。”
    “对的。”宦涟道：“宦湛琸告诉你了？”
    宦湛琸点点头。
    容晚来又问：“那宦叔叔，在凡界时我有和什么人在一起吗？”
    “嗯？”宦涟道：“为什么这么问。”
    容晚来笑笑：“我就好奇一下。”
    宦涟知道自己不能提定止这个人，斟酌了一下措词，他道：“你在凡界时加入了一个叫浮阳宫的门派，还认了一个师尊，我见到你时你正和你师尊在一起。”
    “师尊？”
    容晚来问道：“是谁啊？”
    “嗯……”宦涟道：“不认识。”
    容晚来重复了一遍：“不认识？”
    宦涟道：“是凡界的人，我不认识。”
    容晚来道：“好吧，谢谢宦叔叔啦。”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去凡界一趟，第二天，机会就来了。
    可能是前一天有晚宴，柳清漪没有下凡，这天一大早，容晚来的追踪法术就告诉他，她去了凡界。
    容晚来嗖得从床上爬起来，给晚狸留了张字条说今天要和宦湛琸出去玩，就去了战神殿。
    “宦湛琸宦湛琸。”容晚来把他从床上喊醒：“快，陪我去凡界一趟。”
    “？”
    宦湛琸迷迷糊糊坐起来：“去凡界？你在凡界还没呆够啊。”
    容晚来道：“我要调查一个人，路上详细给你说。快，帮我个忙，给我按个任务。”
    天界之人除去有事务在身，不然不能私自去凡界，擅自下凡的后果便是之前柳清漪的仙力被禁锢、或者像容晚来收到天道惩罚。
    “我……”
    宦湛琸晕头转向的，他甚至都想好了今天和容晚来去哪里玩，没想到后者直接又要下凡。
    宦湛琸倒也习惯了，一向都会依着容晚来，便道：“等我一下。”
    他洗了把脸后坐在桌边，开始翻阅卷宗。
    容晚来问：“玄陇山，你听过吗？”
    宦湛琸摇头。
    “浮阳宫呢？”
    宦湛琸手下动作一顿：“听过，这个门派在仙道很有名的。”
    容晚来点头：“对对，就找与浮阳宫有关或者附近的。”
    宦湛琸找了许久：“这儿有一个，和浮阳宫离得不远。”
    容晚来看了眼：“没问题，就这个。”
    宦湛琸提笔在卷宗底下处理人后写下了他的容晚来的名字，待墨迹消散后，他道：“可以走了。”
    “走。”容晚来拉着他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见面啦。
    第37章 重逢
    “我好像都没来过凡界。”
    容晚来边走边看，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的氛围也感染着他的情绪。
    “我意思，我没有在有记忆的时候来过。”他补充。
    “哦。”宦湛琸摸了摸口袋，突然停住了脚步：“完蛋。”
    容晚来回头：“怎么了？”
    “我没带钱。”
    容晚来看他：“为什么要钱？”
    宦湛琸道：“哎呀！你没来过凡界，你不知道这里买任何东西都需要钱，我们没钱就没东西吃了！”
    “！”
    容晚来道：“那怎么办！”
    宦湛琸：“那只能我们快些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便回天界。”
    顿了顿，他道：“而且这次出来我还没有给我爹说，私自下凡怕他会因此受罚。”
    容晚来道：“无事，我给我爹一说就好了。”
    宦湛琸道：“这倒也是。如果天帝要罚，我就把你抖落出去。”
    容晚来看了他一眼。
    宦湛琸道：“哎，我还没问呢，你下凡是要找谁啊？”
    容晚来：“一个叫定止的人。”
    “什么？？”宦湛琸一惊，差点撞到树上。
    容晚来看向宦湛琸：“怎么了？”
    宦湛琸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晚来，你不能找他。”
    容晚来问：“为什么啊？”
    宦湛琸抿了下唇，不知道该做何解释。
    容晚来突然停下脚步：“宦湛琸，你是不是也认识定止？”
    “我……”
    宦湛琸灵机一动：“我不认识，但我听过他的名字。”
    容晚来道：“他是谁？”
    宦湛琸道：“晚来，这个你要去问你父亲，我们不能告诉你。”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晚来，你为什么会想着要去找定止？”
    “唔……”
    容晚来想了想：“因为他好像是我所爱之人。”
    “什么？？？”
    宦湛琸更惊讶了，一把拉住容晚来：“晚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
    容晚来道：“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心脏疼，月老告诉我是因为我喜欢他。”
    月老……
    宦湛琸深吸了口气，这个老头子，就知道忽悠人！
    虽然当初定止与容晚来在一起时待他有多好所有人都是有所目睹的，但他就这么抛下容晚来后对容晚来造成的伤害宦湛琸也忘不了。
    他无法原谅定止那样一个负心人。
    宦湛琸的语气很坚定：“晚来，你不能去找他。”
    容晚来歪头：“为什么？”
    宦湛琸：“晚来，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听我这么一句劝。”
    容晚来的表情有些认真：“湛琸，我知道你也许是为我好，但所有人都这么瞒着我我是不愿意的，再说了，我是天帝之一，他一个凡人如何伤害得了我，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还说伤害不了。
    宦湛琸心道，当时差点儿让你命没了。
    宦湛琸看着容晚来坚定的眼神，突然就想起宦涟从凡界回来时说过，定止与容晚来的缘分是未尽的，终有一日也许会重新相爱。
    就像他下凡时看到了容晚来认定止为师尊那般。
    宦湛琸叹了口气：“罢了，我陪你去找吧，晚来，你答应我的，他不能再伤到你。”
    容晚来觉得有些莫名，但也只当是宦湛琸关心的话语，没有多想。
    需要战神处理的那个事务是在浮阳宫旁边的文秦郡和砀溪县，这两个镇子的人这段时间总是因为一些纠纷就会发生打斗从而闹出人命，明明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莫名就被他们夸大，理论不过便开始动手，打架还会聚集一大帮子人。
    这两天村子倒还是风平浪静，但谁也说不准下一次打斗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容晚来和宦湛琸在这两个镇子逛了一整天都没有调查和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忙碌了一天，让他们又累又饿。
    “晚来……”宦湛琸费力地挪动脚步：“我走不动了……”
    容晚来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我也好饿啊……”
    宦湛琸道：“都怪我，下凡忘了带钱，现在怎么办，我们先回去？”
    容晚来道：“可是回去后就很难能再下来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一咬牙：“不行，宦湛琸，凡界一年才是天界的一日，我们在下面呆一两个月他们都发现不了，不能这么轻易认输。”
    宦湛琸没精打采：“是吗……那咱俩饿着肚子更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容晚来目光突然望向不远处的府邸，突然压低了声音：“湛琸，我们去偷吃的吧！”
    宦湛琸一惊：“啊？”
    容晚来道：“哎呀，我们先去偷些吃的填填肚子，等从天界下来时再把钱给他们还上就行啦。”
    宦湛琸想了想：“这倒也行。”
    “走走。”容晚来突然就来精神了：“这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我们去找吃的。”
    宦湛琸跟着容晚来站在府邸外墙下，容晚来道：“湛琸，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拿，我变成狐狸行动更方便。”
    宦湛琸道：“小心些。”
    容晚来笑了笑：“没事，我会仙术呢呀！不用担心。”
    说完，他变成狐形就跳上了墙头。
    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有些碍事，容晚来于是把它们合成了一条大胖尾巴，轻巧地落在了院内。
    容晚来展开了感知力，很快就闻到不远处飘来了香味。
    前院有人在交谈，容晚来隐隐听到“浮阳宫”、“仙君”和“除妖”的字眼。
    待声音低下来后，容晚来找了个高些的树枝，从空中越了过去。
    “哇。”看到膳房桌上已经做好的各种菜品和甜点，容晚来没忍住惊叹一声，咽了咽口水，从旁边拿了个布袋就一股脑把这些美食全装进去。
    还用仙术把他们悬浮放置在袋中。
    装好后，容晚来用尾巴勾着布袋，跑出了厨房。
    “——谁！”
    刚跳出窗户，突然一个女声从身后响起，容晚来吓了一跳，嗖得向前跑去。
    拐过走廊，他速度有些快，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容晚来立刻变成了人形，一手拎着装食物的布袋，另一手捂住了来人的嘴：“嘘，别出声。”
    定止愣住了，不确定的声音开口：“晚……来？”
    容晚来警惕地转过脸：“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和那人对视上时，容晚来也是一怔。
    他的容貌美得惊人，眼眸清澈宁静，一袭白衣一尘不染，整个人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然而那人的面容不是容晚来怔住的主要原因，他的心脏突然就传来一阵抽疼，像是被什么紧紧攥着一般，比前几次都来得凶猛。
    一股悲伤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出，险些勾出泪来。
    “你……”
    定止唇角露出一丝释然般的苦笑：“我自然是知道啊……”
    云瑶转了过来，也愣住：“晚来？”
    他看到容晚来手上拎着的装食物的布袋，再看看定止此刻的神情，突然就有些想哭。
    云瑶跑过来在容晚来胳膊上捶了一下，声音染上些哭腔：“晚来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仙君这两年有多想你……你回来也不说一声！这些吃的哪用你偷啊，我全给你……”
    “我……”容晚来张了张嘴，明明面前这女孩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听懂，反驳的话却说不出口。
    “云瑶。”定止回过了神：“你先下去吧。”
    “仙君……”
    “去吧。”定止道：“再准备烧鸡和糕点。”
    云瑶道：“一定仙君！”
    等云瑶走后，定止转向容晚来：“晚来，你怎么下来了？”
    容晚来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奇怪的情绪晃出去，然后道：“你……你认识我吗？”
    定止是知道容晚来回去后会失去记忆的，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乍一遇上对自己全然陌生的他，心底还是有些苦涩。
    定止微叹了口气：“嗯，你在凡界时我们见过。”
    “哎，那太好了！”
    容晚来道：“那你认识定止吗？”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定止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容晚来道：“我下凡便是来找他的。”
    定止讶异：“你找他做什么？”
    容晚来一脸认真：“因为他是我的所爱之人。”
    第38章 情缘
    不给定止反应的时间，容晚来又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可不敢让定止知道啊。我刚听到前厅有人在谈论浮阳宫，好像是有浮阳宫的人在这里。”
    突然，他瞪大了眼：“你不会就是浮阳宫的吧？”
    定止道：“是。”
    容晚来一惊，连忙追问：“那你认识定止吗？”
    “……”
    定止沉默了片刻，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许久后，他道：“认识。”
    容晚来叮嘱：“那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他我喜欢他！”
    定止：“……好。”
    容晚来突然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这位仙君，我看你容貌清俊一身正气，一定是个大好人，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的定止懵了一瞬，很快他便猜到了容晚来的所想。
    定止道：“可以。”
    容晚来好奇道：“哎，你都不问我要你帮什么忙就答应了吗？”
    定止失笑：“你是让我带你去找定止是吗？”
    容晚来连连点头：“不愧是浮阳宫仙君，就是聪明，还、还友善！”
    定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容晚来很是开心：“那仙君，你可以带我去找定止了吗？”
    又是长长的沉默，定止道：“好。”
    容晚来没有注意到他说出这些话时定止奇怪的反应，满心都是即将见到“定止”的喜悦，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嗖得变回了狐形，下意识就跳到了定止怀里：“走吧仙君！”
    而后他和定止皆是一愣。
    容晚来十分不好意思，立刻又蹦到了定止的肩上，规规矩矩站在那里，还屏息凝神让自己重量变得轻一些。
    “抱……抱歉仙君，我刚才……”
    容晚来差点儿把自己塞进毛茸茸的那条大胖尾巴里，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自来熟了，直接跳进见了一面还不知道名字的人的怀里，还好对方和自己同性，若是个女孩，自己这行为岂不是非礼了。
    定止说不上来内心是什么感受，他知道这大概是容晚来的肌肉记忆，顺其自然就跳了上来。
    有些欣慰，还有些酸楚。
    “无事。”定止道：“你若是想让我抱着也可以，我以前也有过一只狐狸弟子。”
    “是吗？”容晚来一听就激动了，耳朵啪得立了起来：“仙君你的狐狸弟子在哪里啊，可以带我认识一下吗？”
    定止抿了下唇：“他目前……不在我身边。”
    “好吧……”
    容晚来的耳朵又耷拉了下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仙君的弟子见个面，除了我妈，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其他同类了。”
    嗯？
    定止心说，回天界这么久晚狸没有带他去青丘吗，上次在浮阳宫，青丘那位汪明长老不是也想容晚来想得紧。
    他又转念一想，凡界两年，天界不过两天，确实往返青丘一趟也来不及。
    才回家两天，他就迫不及待要回凡界了吗。
    这便是痴心蛊的作用吗，定止不禁想到了姬韵。
    容晚来那天晕倒前，姬韵把痴心蛊下到了甜点里，用最后回光返照的仙术变成了自己，来到清微院让容晚来服下。
    她被柳清漪附身时听到了定止与容晚来的往事，也知道容晚来回天界后便会忘了一切记忆，从此两人再无交集。
    她想为定止和容晚来做些什么，来找定止被定止严词拒绝，然而容晚来后来找她，让她帮忙把尾巴变为一条时，随口告诉了她自己快要回天界了，姬韵挂念着定止，还是义无反顾以身下蛊。
    定止庆幸自己那天回清微院的路上遇见了奄奄一息的姬韵，可蛊妖一旦下过痴心蛊，便是神仙也难救，定止只能问他，要不要把她送回陆温瑜身边，她拒绝了，她说不想再打扰陆温瑜和央央的生活，让她平静离去便好。
    她觉得自己的死亡既能成全陆温瑜与央央，又能帮定止挽回些许与容晚来的缘分，此生足矣。
    定止于是把她埋葬在了清微院的角落，也算是隐隐含着一丝期望，让玄陇山的灵气安抚她的妖魂，有机会再被良人召唤出世。
    也许这就是自己还任月老时与容晚来那未尽的缘分吧。
    但如果是用别人的命来换，定止宁愿不要。
    他叹了口气。
    容晚来突然想到了院外还有另一个饿瘪肚子的人，他拍了拍定止的肩：“仙君。”
    定止回过神：“嗯？”
    容晚来的尾巴晃了晃，不好意思道：“我和我朋友从天……啊不，从家里出来，忘了带钱，一路上都没吃饭，能不能施舍给我们……”
    这小狐狸……
    和自己在一起时可是在吃的方面一点儿也不亏待，怎么回了趟天界，还给委屈成这样了。
    定止已经能想象到他现在快馋成什么样儿了。
    他唇角流露出一丝浅笑：“我已经让厨娘准备了，你现在便可以与你的朋友一同用餐，待你用完后我再带你去找定止。”
    容晚来立刻摇头：“不行不行，仙君，吃的不重要，定止最重要。”
    他在布袋里翻了翻，抱了只烧鸡出来：“仙君，你先带我去，我在路上随便垫一些。”
    自己还比吃的在容晚来心目中重要。
    定止无奈笑了声：“好，你让你朋友进来吧。”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墙边，容晚来把荷叶包裹的烧鸡塞进定止怀里，然后后腿支撑，整只狐狸立了起来，朝墙外挥手：“湛琸！湛琸！快进来吧！”
    宦湛琸应了一声：“我翻墙可以吗？”
    容晚来道：“可以！这有位好心的仙君带你去吃饭还带我去找定止呢！”
    “这么好！”宦湛琸边道，边跳上了墙。
    他不经意抬起头，正正对上了定止清淡的眸子。
    宦湛琸吓了一跳，差点儿从墙头栽下去。
    “晚来，你……你……”
    宦湛琸撑在墙头，惊恐的目光望着定止肩上看起来十分开心的小狐狸，迟疑了一下，慢吞吞道：“你说的仙君……就是他？”
    “是啊。”
    容晚来一脸理所应当：“这位仙君人可好了呢。”
    宦湛琸咽了口口水，他是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定止的，沉默片刻，结结巴巴道：“晚来，你、你刚说他要带你去找定止？”
    “是啊。”
    容晚来继续道：“他是浮阳宫之人，也认识定止，便答应我了。”
    他有些不耐烦：“你吃不吃饭啊，你快下来，仙君安排你在这儿吃饭，我还要去找定止呢。”
    宦湛琸目光小心翼翼投向定止，却见后者面色平静，像是完全听不懂容晚来的话语般。
    定止朝宦湛琸颔首：“我已经给膳房说过，你一会儿与他们在前厅用餐便可。”
    容晚来朝他挥挥爪子：“湛琸再见！等我的好消息吧！”
    定止对宦湛琸道：“你们此番便是调查这两镇的打斗原因吧，我们也是，如果你们没有什么线索的话，可以与我们一同。”
    容晚来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多谢仙君！”
    定止轻轻一笑：“无事，走吧。”
    宦湛琸：“……”
    感情只是通知我一声，一点儿发言权都没有。
    他目视容晚来和定止的背影走出院子，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情缘吗。无论如何也剪不断。
    罢了，随他去吧。
    宦湛琸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他心道，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奇怪。”
    容晚来跟着定止御剑飞回浮阳宫时突然感叹了声：“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
    定止道：“你下凡渡劫时便住在这里。”
    “对哦。”容晚来道：“我想起来了，宦叔叔对我说过，我加入了一个仙道门派。”
    定止道：“他还与你说了什么？”
    容晚来道：“他说，我认了个师尊。哎，仙君，你知道我师尊是谁吗？”
    定止：“嗯。定止。”
    “哇！”容晚来惊叹：“我居然喜欢我的师尊！”
    定止：“……嗯。”
    容晚来在定止肩上转了个圈：“好刺激啊，要是我爹知道我喜欢我的师尊，估计会气死了。”
    定止心道，已经气死了。
    “哎。”容晚来问：“仙君，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啊？”
    “……”
    这可把定止难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翎言。”
    说着，定止带容晚来落在了翎言的院前。
    “哦……”容晚来呈思考状：“这个名字倒是没听过。”
    “嗯。”定止道：“到了。”
    “等等！”
    容晚来从定止肩头落了下来，变回人形，整理了一下衣襟。
    他问定止：“仙君，我现在好看吗？”
    定止愣了一下：“你……一直都好看。”
    “那就好。”容晚来自言自语：“见心上人一定要留下一个好印象。”
    定止忍住笑意，道：“走吧。”
    容晚来刚迈了一步，突然停住了脚步：“不行！”
    定止道：“嗯？”
    容晚来嘭得变回了小狐狸，跳上定止肩头：“我不认识定止，还是假装成你的灵宠进去吧，贸然打搅怕吓到他。”
    定止：“好。”
    翎言正坐在桌前品茶，听到脚步声便猜到是定止前来了，便给一旁的青瓷杯中又填了一杯。
    “来了。”翎言道。
    他晃着扇子，慢悠悠抬起眼，没有细看定止肩上的小狐狸：“咦，你从哪儿去又找了个小狐狸，和晚来还挺像的。”
    容晚来一怔。
    “定止。”定止出声。
    翎言一愣：“什么？”
    定止面不改色：“叫你呢。”
    翎言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你没事吧？”
    定止目光转向左肩上的小狐狸：“这就是定止。”
    容晚来和他对视了一眼，突然跳了下来化为人形。
    翎言骤然就瞪大了眼，啪一下把扇子合上，惊道：“晚来？”
    下一秒，容晚来有些害羞地扯了下自己尾巴，声如细蚊对翎言道：“定止师尊，好久不见。”
    翎言：“？？？”
    第39章 踉魍
    定止轻咳了一声。
    翎言很聪明，而且他是知道容晚来回天界会失去之前的记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定止要让自己当“定止”，但他很快就回过神，应了声：“哎。”
    容晚来心里有点打鼓，他觉得“定止”的反应有些奇怪，像是并不欢迎自己，反之还带了些嫌弃。
    容晚来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
    “师尊……”容晚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翎言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嗯”了一声。
    “打搅师尊了。”
    容晚来说完后立刻跑了出去。
    定止瞪了翎言一眼。
    “不是……”翎言一脸痛苦：“兄弟，你这是搞什么啊？”
    定止道：“他不知道我是定止。”
    翎言：“那你告诉他啊！”
    定止：“我不能。”
    翎言诧异：“为什么不能？”
    定止想了想：“他从开始就默认了我不是定止。”
    “可你就是定止啊。”翎言有些佩服定止的脑回路：“你告诉他不就完了。”
    定止沉默了片刻：“他认为我不是定止时已经给我说了很多事。事已至此，只能先这样了。”
    不知道为何，定止心里有一丝逃避。
    容晚来如果知道了他身份，肯定不会以现在的态度与他交谈的，更别提把他内心对定止的感受全部倾吐给自己了。
    定止觉得，现在与容晚来这样的关系就挺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
    “不是，喂！”翎言喊他。
    定止：“多谢。”
    他补了一句：“兄弟。”
    这话翎言从未在定止嘴里听到过，一时还愣了半晌。
    就这么一走神，定止已经不见了人影。
    定止追过去后，刚一走出院子，就见小狐狸蹲在树底下，脸藏在了胖胖的大尾巴里，整只狐缩成了一个球，委屈巴巴的。
    定止蹲下，在一团毛茸茸里找了下他的脑袋，伸手摸了摸；“怎么了晚来？”
    小狐狸从尾巴探出一点点脑袋，嗫嚅：“好丢人啊……”
    定止道：“为什么会觉得丢人？”
    容晚来扒拉了一下尾巴：“感觉就像是表白被拒了……我在天界一直惦记着师尊，可他见到我一点惊喜也没有，似乎是在责怪我怎么又下来找他了。”
    “我以为他也喜欢我，可根本就不是，原来在凡界时我一直都是单相思，这次又凑了上去……”
    定止在心底好好问候了一下翎言。
    他安慰容晚来：“他就是这个性格，没事的，他看到你时不是还很惊讶么，他对你的爱都藏在心底。”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容晚来倒是很受用，从尾巴里把脑袋全部抬了起来：“真的吗？”
    “嗯。”定止道：“他很喜欢你。”
    容晚来眼睛亮晶晶的：“有多喜欢？”
    定止沉默了片刻，语气轻缓：“他还留着你与他在一起时写的诗句，他的晚膳永远都会多准备一份，”
    容晚来的耳朵立了起来：“哇！这么……这么好吗！”
    “嗯。”定止向容晚来伸出了手：“走吧，我们先去处理镇子的事，和‘定止’一起。”
    “好！”容晚来开心了，跳进定止的怀里：“仙君走吧！”
    翎言还是答应定止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便下山去陪他们处理事务，虽然被按了个“定止”头衔他很是无奈，但平心而论，他自然是希望定止与容晚来能再续前缘的。
    “月……仙君，你们回来了。”宦湛琸在院内，看到两人进来，给他们打招呼。
    容晚来朝他挥挥爪子：“是啊，你吃饭了吗湛琸，我好饿。”
    宦湛琸点头：“我吃过了，你快去吃吧。”
    他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仔细看了容晚来两眼。
    容晚来歪着脑袋和他对视。
    宦湛琸一拍脑袋，他发现哪里产生了变化。
    ——一个多时辰前容晚来还是坐在定止的肩上，出门一趟回来，就缩进人家怀里了。
    宦湛琸还看到定止一直在摸着容晚来的毛，要知道这小太子脾气大得很，最讨厌别人摸他。
    宦湛琸有些大跌眼镜，他们不是去找“定止”了吗？？怎么容晚来和定止本尊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你先吃饭。”定止对容晚来道：“吃完饭我们去镇上看看？”
    容晚来点头，专心拿过烧鸡开始啃。
    太阳还没落山，定止给府邸主人说了声便准备与容晚来宦湛琸一同去镇子上逛逛。
    府邸的主人是一家大户人家，请浮阳宫前来帮忙除妖的，听说他们现在要去文秦郡，连忙道：“仙君，天马上黑了，你们要不然明日再去？我担心夜晚这些妖才会出来作乱。”
    “无事。”定止道。
    “我们本来就是要去除妖的，它出来了才好呢。”容晚来吃饱喝足，瘫在定止怀里不想动弹。
    宦湛琸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对这只懒狐狸作出评价。
    因为赫连尘和卫楠最近在准备升高阶的考试，所以没有一同前来，于是翎言让云瑶跟上定止一起，说能照顾照顾他。
    但云瑶毕竟不会什么仙术，去镇上时定止便没有带她。
    定止抱着容晚来，宦湛琸跟在他身后，人一狐走在文秦郡的大街上。
    有些反常，虽然日落西山，但也不至于家家户户都家门紧闭，茶水铺餐馆，本应该是盈利的最好时刻，一路走来却没有见到几个是开着门的。
    萧瑟的秋叶落在大街上，偶尔几个人行人通过也是步履匆匆，低着头把脸埋在袖间，连多看定止他们一眼都不敢。
    容晚来从定止怀里探出头来：“仙君，他们怎么全都大门紧闭啊？”
    定止道：“在常人眼里，这些异常便是鬼怪作祟，他们无法应对，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试图把鬼怪拦在门外。”
    “鬼怪哪是一扇门就能拦住的啊。”容晚来嘀咕：“这不是自欺欺人嘛。”
    “嗯。”定止道：“对于凡人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也求的安心。”
    容晚来道：“那仙君你有任何想法吗？”
    定止道：“我觉得是有什么影响了他们的心智。”
    容晚来抬头：“嗯？”
    定止：“本来只是一些小事，很好便可以调节。我调查了这些事情发生的经过，他们确也找了中立的人来调节，都已经达成共识，却突然间，所有人又开始反目成仇，包括原先做调节的中立之人，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两个月间发生了三次，经过都是一模一样的。若说每次中立之人都有问题，或者吵架双方曾经有过仇恨，可能性是极小。”
    宦湛琸：“我觉得仙君分析有道理。我在天界时听过，有一种叫踉魍的禁术可以无限扩大人心的黑暗面，但凡此人有一丝怨气，踉魍就能起作用。”
    定止一顿，而后道：“踉魍是天界禁术，只是最近并没有听说天界出现动乱，这个禁术应当没有被人偷学。”
    宦湛琸道：“这倒是。”
    定止道：“如果是踉魍，处理这件事的就不会是你与晚来了。”
    宦湛琸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是啊，那肯定就是我爹亲自下凡来处理了……但我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蛊惑人心的。”
    定止道：“那便有可能是妖。”
    “妖？”
    定止道：“万事万物皆可滋生妖，目前下定论还为时尚早。我们去上次事件发生的那家人问一问。”
    宦湛琸敲了敲门：“有人吗？”
    里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但半晌没人开门。
    宦湛琸看了眼定止，又道：“我们是浮阳宫的，想来问一些事情。”
    终于有人来开了门，是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拉开了个缝：“是道长吗？”
    宦湛琸目光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定止，道：“这位便是仙君，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
    “没什么可了解的。”老妇连连摆手：“就是妖祟作乱啊！”
    定止开口：“可以请您讲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老妇人道：“我儿子啊，和人家因为生意上的纠纷吵了几句，本来他们都已经和解，谁知我儿子突然就暴跳如雷，拿过旁边锄地的锄头就给了人家一铲子！”
    她脸色有些哀痛：“仙君，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他啊……他杀了人被官府扣住，可我了解他，你问问周边的乡亲都了解他，他为人和善，根本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会杀人的性格啊！！”
    定止道：“你再回忆一下，他暴起杀人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老妇沉思片刻：“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哦对了，他杀人前也就嘟囔了句‘你凭什么抢我的地盘’，之前他们明明都已经和解了啊。”
    定止和宦湛琸对视一眼。
    宦湛琸问：“再没有别的异样了吗？”
    老妇人摇摇头。
    “多谢。”宦湛琸道：“我们会尽力帮您查清的。”
    从这户人家出来后，定止看了眼天色：“走吧，我们先回住处。”
    宦湛琸道：“仙君，我觉得就是踉魍。”
    “嗯。”定止道：“明日去问问其他几家的情况，如果都与此一样，那就需要你们回天界查清禁术是否失盗。”
    宦湛琸道：“好的。”
    容晚来从一回到府邸就开始东张西望，定止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应该明日便来了。”
    “哦……”容晚来闷闷道：“他又在躲我。”
    这回定止倒没有否认，他说：“他躲你才说明他在意你。”
    “是吗？”容晚来道：“好奇怪啊，我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一直粘着他。”
    嗯。
    定止心道，你一直都是如此。
    他问：“天帝天后还好吗？”
    “咦？”容晚来看他：“你认识我爸妈？”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变相告诉了定止自己是天界太子，可定止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像是很早便知道这个事实般。
    容晚来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当时在凡界时也不记得天界的事，不可能告诉这位仙君这个关系啊。
    定止道：“我和天帝天后有一面之缘。”
    容晚来点头：“他们都好着呢。”
    天色渐晚，宦湛琸来问定止：“仙君，不知此地可有多余的住处，我与晚来没带钱，也住不起客栈。”
    定止道：“有。”
    他问了府邸的主人，后者派人收拾出两间多余的客房，让侍者带他们过去。
    定止有些恋恋不舍怀中的触感，却也知道他与现在的晚来并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者，宦湛琸是天界来的人，容遂得知此事后再从中作梗，是定止不愿意看见的。
    容晚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定止情绪的变化，倒是在后者怀里带了一天，被他顺毛一直顺得很舒服，也有些怀念。
    小狐狸跳到宦湛琸怀里，朝定止挥挥爪子：“仙君晚安！”
    定止道：“晚安。”
    隔在两人中间被完全当作空气的宦湛琸：“……”
    他果断抱着容晚来去了侍者安排的屋子。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继续拜访了发生事件的几户人家，大家的描述基本都是相同的，就算有不同之处，却也都符合踉魍的特征，指向性很是清晰了。
    宦湛琸打算过几日便与容晚来返回天界。
    这些天翎言虽然依着定止的话也来了，但一天到晚就没干过正事，总是努力回避与容晚来的接触，也很少和定止在同一个场合出现。
    虽然定止给云瑶和府邸主人说了不要直呼他名，但翎言那边可能会穿帮，以防万一还是减少与他接触。
    每次想到这里，容晚来就有些失落。
    入夜，翎言把定止叫去了他的房间。
    “我的好兄弟，你到底打算怎么办？”翎言深吸了口气：“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装下去，直到容晚来返回天界？那你和他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定止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轻：“我也不知道。”
    “你没想到会这么快与他再相见是吗？”
    定止：“是。”
    翎言一脸恨铁不成钢：“这才说明你与他的缘分未尽啊。”
    定止叹了口气：“但我现在对此是无能为力。他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只是因为姬韵下的痴心蛊，所以惦记着要去调查一下‘定止’这个人，并没有多少感情在内。”
    翎言道：“那就重新培养。他下凡渡劫一张白纸时你不是也与他重新培养出了感情。”
    定止笑叹一声：“哪里还会有时间。”
    翎言沉默了。
    容晚来睡不着，便撺掇宦湛琸陪他去找吃的。
    晚膳是和定止翎言一起吃的，容晚来觉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应该保持住一个淑公狐狸的形象便没有多吃，于是这几日一到半夜就饿得要命。
    宦湛琸习惯了小狐狸的闹腾，使了个法术隐去两人身形，而后抱着他走出屋子。
    他们突然看见定止的屋子亮着光，隐隐有人在交谈。
    容晚来突然抬起身子：“是师尊……”
    “嗯。”
    宦湛琸知道他说的师尊是另一人，当然他真正的师尊也在其中。
    “等一下。”容晚来道。
    宦湛琸问：“怎么了？”
    容晚来迟疑了片刻，慢吞吞道：“我想去听一听他们的谈话。我……不知道师尊对我到底是何种感情。虽然仙君一直说定止很喜欢我，但就我的观察，他压根不喜欢我……”
    他肯定不喜欢你啊。
    喜欢你的是你口中那位仙君。
    宦湛琸心里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容晚来一旦过去偷听，定止的身份很可能就掩不住了。
    平心而论，他是不想让容晚来知道定止就是定止的，渡劫前容晚来因为定止而伤害自己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抹也抹不去。
    “算了吧。”宦湛琸出声：“他们也许在讲事情。”
    容晚来道：“可是……我都下凡这么几天了，连定止的面都见不了几次。不行，湛琸，我要去确认一下他对我的感情，如果完全没有，我就回去了，从此不会再想这个人。”
    宦湛琸犹豫了一下。
    不等他回话，容晚来直接跳了下去，用了屏息的仙术，而后跳上窗檐。
    “哎！”宦湛琸连忙跟上了他。
    定止就要往外走，翎言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定止要挣脱，但翎言的劲儿很大。
    两人僵持了片刻，定止叹了一口气：“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吧。”
    翎言瞥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上次你给我说这句话时明明你与晚来的姻缘线就没有断，我还以为你已经无奈放弃了呢。”
    然后他补充：“对了，现在也没有断。”
    “嗯。”定止道：“那又如何，我也只能听天由命。”
    “这可不像你，我尊敬的月老殿下，当初被人欺骗引出姻缘线不得不作出修改时，你可是连月老职位都可以不要的，就为了保住了晚来的那段缘分。怎么，人家现在送到你面前来了，你又想放弃了？”
    定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什么？
    月老？
    容晚来听得一头雾水，他没有联想到自己在月老殿时莫名的心悸，而是满脑子都被他们话语里自己与这位仙君未尽的缘分占据。
    宦湛琸却突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定止突然辞去月老职位的原因，那时两人那么恩爱，定止却突然间说走就走，抛下容晚来，甚至容晚来无数次去凡界找定止都没有找到。
    现在，隐隐的，宦湛琸觉得那件事没这么简单。
    “我先走了。”定止道：“夜色不早，你也早些休息。”
    “定……”
    定止没有回头。
    翎言提高了音量：“定止！你还要骗晚来多久？”
    ——定止？
    容晚来彻底愣住了。
    第40章 偷听
    定止手即将推门的那一瞬间停住了。
    刚才他与翎言都感知到了窗户外的动静，明白是容晚来与宦湛琸在偷听，定止本来想直接走，但翎言拉住了他。
    翎言眼神暗示他继续说下去。
    定止没想到翎言把当年的实情都说了出来，虽然容晚来并不记得，但他身边还有一个宦湛琸。
    所以现在掉马了，定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晚来了。
    屋内有些静默，翎言也没有再说话，就在这时，门突然从外打开。
    容晚来变为了人形，披着一身夜色，湛蓝的眼底清澈无痕，轻唤了一声：“师尊……”
    他朝着定止的方向。
    定止的目光一丝逃避，但容晚来很快走到他身边，拉住了定止的胳膊。
    容晚来又唤了声：“师尊。”
    定止喉咙一梗：“晚来。”
    “你骗我……”容晚来的声音有些低，委屈巴巴的。
    “我……”定止抿了抿唇：“你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哪里有……”容晚来嘀咕，自言自语：“好像就是有哎，但你可以再给我说啊。”
    定止沉默了一会儿，微叹口气：“我错了，对不起。”
    容晚来一怔，他没想到定止会直接道歉。
    “看什么看。”翎言出门时顺手把围观的宦湛琸也拽走了，拉着他到了院子才放手。
    “翎宫主！”宦湛琸没好气道：“你做什么！”
    “在那儿碍不碍事？”翎言一脸没心没肺的笑：“让人家师徒两好好叙叙旧，走，本宫主请你吃夜宵。”
    宦湛琸最讨厌这种无比圆滑的人，对他发脾气也会笑呵呵糊弄过去。
    他别过头：“我不吃！”
    “啊？”翎言作出疑惑状：“你和晚来大半夜出来不就是找吃的？难不成……你俩是专门来偷听的？”
    “……”
    宦湛琸不说话了。
    翎言先一步封死他的路：“你们天界的人肯定不会偷听，所以就是来找吃的啦，你们不是也没带钱。走，我请你。”
    宦湛琸：“……”
    于是他被翎言强行带出了府邸。
    容晚来和定止还没有发现两个碍眼的电灯泡已经离开了，倒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俩。
    容晚来吸了吸鼻子：“你是定止吗？”
    定止道：“嗯。”
    容晚来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定止道：“我爱你。”
    容晚来微微瞪大了眼，卡壳了一秒。
    定止道：“你一直会记着我是因为你在凡界时被下了痴心蛊，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会想办法帮你除去。”
    容晚来有些茫然：“为什么要除去？”
    定止平静道：“这不是你自愿的。”
    容晚来问：“它会对我的身体和修炼产生影响吗？”
    定止：“不会。”
    容晚来道：“那就不需要除去。”
    定止：“但它会让你心里一直有我，你很难再爱上别人。”
    容晚来道：“我不会爱上别人。”
    定止微叹口气：“晚来，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容晚来打断他的话：“师尊，我下凡渡劫那段时间与你是什么关系？”
    定止停顿片刻，道：“道侣。”
    容晚来理所应当道：“你看，我没有记忆没有被下这什么蛊时都喜欢上你了，那说明现在我还会再次喜欢上你。难道你不想我再与你在一起吗？”
    定止觉得自己无法反驳。
    容晚来歪了歪头，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定止：“师尊……我可以叫你师尊吗？”
    定止：“嗯。”
    容晚来继续道：“师尊，你愿意等我吗？”
    不等定止说话，容晚来又自言自语：“你好像一直都在等我。”
    他突然想到了刚才偷听到的，定止是天界月老那件事，抬起头来：“师尊，我们……我渡劫前在天界时是不是也有关系？”
    定止沉默了一会儿：“是。”
    容晚来眼睛更亮了，要是有耳朵现在肯定会高高立起来：“那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呀？”
    定止没说话。
    容晚来嘟嘴：“那我去问我爹！”
    定止：“嗯。”
    他一定不会告诉你的，相反还会把我骂一顿。
    容晚来扯了扯定止的衣袖：“那师尊，你等我回天界找找禁术，处理完这个事务后再来找你。”
    定止轻扬起了唇角：“好。”
    凡间二十多天天界不过半个时辰，从容晚来那天晚上回到房间宦湛琸就一直在追问他和定止谈了什么，容晚来于是反问他自己是不是以前就与定止有关系，宦湛琸于是不说话了。
    容晚来就很好奇了。
    回到天界后，宦湛琸问容晚来：“晚来，你知道禁术在哪里吗？”
    “知道。”容晚来道：“我先去给我爹说一声。”
    容遂在办公，容晚来敲了敲门。
    容遂感知到容晚来来了：“怎么了晚来？”
    “爹。”容晚来跑到他怀里去撒娇：“我刚才和湛琸去处理了一个很大的事件呢！”
    “嗯？”容遂停下手中的笔：“和宦湛琸？是战神殿的事务？”
    容晚来点头。
    容遂愣了愣，道：“你下凡了？”
    容晚来点头。
    容遂提醒了他，容晚来问道：“爹，你认识定止吗？”
    容遂立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晚来，你下凡有没有遇到什么……嗯，奇怪的人？”
    “奇怪？”
    容晚来心说，我的师尊那么好，才不是奇怪的人。
    于是他诚实地回答：“没有。”
    容遂放了点心。
    他道：“为什么会问起定止？”
    容晚来：“唔……听到人谈论了。”
    容遂一句“不认识”把容晚来堵了回来。
    容晚来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想了想，他还是转移了话题：“爹，这次凡界出现的事情可能是有禁术被偷学了，我和宦湛琸去藏书阁的禁区看一眼。”
    容遂道：“好，你们注意下别让外人进来。”
    藏书阁专门有一处禁区，必须有天帝指令，守书阁的人才会允许人入内。
    两人走过去，从书柜上一卷一卷地翻。
    片刻后，宦湛琸道：“找到了！”
    他抽出写有《踉魍》的卷册，随便翻了翻，确认了一下后：“就是这个，走吧晚来。”
    “好。”容晚来应了声，跟他一起向阁楼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时，突然，容晚来的脚步顿住了。
    他犹豫了一瞬，对宦湛琸道：“湛琸，你先走，我去看个东西。”
    “什么？”宦湛琸刚回头，就见容晚来已经朝着另一侧的书柜跑去了。
    宦湛琸连忙追了过去：“哎！晚来，这里都是禁术，你要看什么？”
    容晚来抿了抿唇，在宦湛琸走近的那一刻拉着他跑了出去：“没什么，我眼花了，快走，去问问你爹该怎么处理。”
    宦涟已经发现案卷少了一份，宦湛琸回去向他禀报了这件事，并把禁术卷宗拿给他看。
    容晚来与宦湛琸道别后就回了自己院子，他心里却一直想着自己临走时看到的卷宗。
    入夜，天界已经一片寂静后，容晚来又溜回了藏书阁门前，拍了拍守门老头的肩：“卢爷爷！我又来啦！”
    “晚来？”卢平从桌子上起身：“什么事啊？”
    容晚来道：“下午我们找的那个禁术不太确定，宦涟叔叔让我再来看看，如果没有更恰当的，那就只能是那个了。”
    “你帮我开一下，我去去就出来。”
    卢平没有多想，隔空把禁区设置了只允许容晚来进入，就趴下去继续睡觉了。
    容晚来走进来，直奔下午临走时看的区域而去。
    ——他看到了《痴心蛊》的字样。
    虽然不知道讲的什么，但容晚来对这个词很是敏感，便想着来看一看。
    他打开卷册，这里面记载了如何在不需要蛊妖的情况下种痴心蛊、破除的方法，以及如何把痴心蛊转移到他人身上。
    他边看手里的卷册边往外走，走出禁区的那一瞬间，突然神念一动。
    虽然是极轻的空气波动，但容晚来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被人跟踪了。
    显然那人是低估了他现在的灵识。
    容晚来装作什么也没有感知到，继续缓步向外走去，经过卢平身边时他打了个招呼：“卢爷爷我找到啦，不会再打扰您了。”
    他灵识感知了一下四周，那个跟踪他的气息还在。
    容晚来于是笑道：“哎对了，我爹让我给你带个消息。”
    他俯下身，在卢平耳边小声道：“有人在跟踪我，我走出去后麻烦卢爷爷立刻通知我爹。”
    卢平一惊，面上却没有显出来，而是语气和蔼道：“知道了。”
    容晚来朝他挥挥手：“卢爷爷晚安！”
    藏书阁在天界比较偏的位置，容晚来又是大半夜来，虽然一路上灯火彩光通明，但很少见人影。
    他把书卷收进藏物镯，不紧不慢往前走。
    灵识能感知到那个气息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拐过长街，前面是一片空旷之地，没有多少上神的殿堂，而再往前就接近天帝殿了，如果追踪那人要动手，一定会在这里。
    果然，他刚走过去，就见一个人影落在了前方。
    柳清漪。
    容晚来记得，这就是月老殿那只灵犀化身，她认识定止。
    “借过。”容晚来装作完全不知追踪之事，语气平静道。
    他往左边走，柳清漪就也往那边走，他往右，柳清漪还挡在他面前。
    容晚来微微蹙眉：“有事？”
    柳清漪道：“《痴心蛊》的禁书借我一下。”
    容晚来看向她：“为何？”
    柳清漪道：“我拿东西与你做交换。”
    “什么？”
    柳清漪：“你与定止曾经的记忆。”
    容晚来一顿，很快他笑了声：“我爹都找不回我渡劫时的记忆，你凭的是什么？”
    柳清漪摇头：“不是你渡劫时的，是你渡劫前的。”
    容晚来怔住：“渡劫前？”
    柳清漪道：“看来你此番下凡依然没什么收获啊，你不知道你渡劫前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也丢失了吗？”
    容晚来张了张嘴，虽然容遂晚狸宦湛琸他们从未提过，但定止与翎言的那番对话让容晚来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丢失了一段与定止相关的记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柳清漪道：“你爹妈，还有你的好友们，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他们巴不得让你忘掉定止。”
    容晚来抿了抿唇：“换个地方说话。”
    他伸手捏住柳清漪的肩，带着她腾空而起。
    柳清漪的法力不及容晚来现在的百分之一，自然毫无反抗之力，跟着容晚来落地后，她惊疑不定看向他：“你……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嗯。”容晚来道：“也通知了我爹。”
    柳清漪瞪大了眼。
    容晚来道：“现在你可以详细说了。”
    柳清漪看了他一眼：“如果早知道你发现了我在跟踪你，我是不会来对你说这些的。”
    容晚来：“你若是不想说，你现在就走。”
    “……”
    柳清漪深吸了口气：“你知道你与定止曾是恋人么？”
    容晚来：“知道。”
    柳清漪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容晚来：“与你何干。”
    柳清漪索性直接说下去：“但是定止抛弃了你，你自我保护忘记了这段记忆，并且下凡渡情劫。”
    容晚来看向她，虽然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个时候柳清漪不会瞎编来骗自己。
    那么一切怪异之处都解释得清了。
    为什么自己喜欢去月老殿，那里明明没有自己的熟人，为什么自己听到定止时会心脏疼，以及为什么容遂晚狸会不告诉自己丢失过记忆。
    “嗯。”容晚来道：“所以呢？”
    柳清漪没想到容晚来会这么平淡接受这个事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容晚来又问：“如果定止抛弃了我，我为什么要恢复这段记忆？”
    柳清漪道：“因为你还爱他。”
    那一瞬间，又有什么从心底喷涌而出，像是无边的思念，含着委屈与痛楚。
    容晚来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他把这莫名而来的情愫压了回去，咬了下唇，道：“那又如何？就算没有与他的记忆，我还爱他，他也还爱我，那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柳清漪冷笑一声：“你忘了他抛弃过你了么，怎么，还想重蹈覆辙？”
    ——我尊敬的月老殿下，当初被人欺骗引出姻缘线不得不作出修改时，你可是连月老职位都可以不要的，就为了保住了晚来的那段缘分。
    容晚来蓦然就想起了翎言的这段话。
    他抬头望向柳清漪，眼底闪过一丝冰冷。
    柳清漪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容晚来的性情一向很好，而此刻爆发的气势却带了森森冷意与戾气。
    忽然，他感到容遂和晚狸已经到了附近。
    容晚来直接开口：“定止当年辞去月老职位，是不是与你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了。
    最近在收尾，可能没法每天都更，下周末前应该就完结啦！
    第41章 实情
    柳清漪愣住：“什么？”
    容晚来重复了一遍：“我说。定止当年辞去月老职位，与你有关。”
    这次他用的肯定句。
    容晚来本就是天界太子，只不过性格偏温和，也不嚣张跋扈，所以平日别人与他相处都没有任何压迫感，而此刻，他的脸色转冷，与身俱来那种作为上位者的威压夹杂着神力扑面而来，柳清漪顿时有些遭不住。
    她面色有些惨白，嘴唇颤抖了一下：“我……我没有……”
    “你心虚了。”
    容晚来突然扬起了唇角，不含一丝笑意：“我已经恢复了记忆，如果我猜的没错，当年定止辞去月老职位是因为你逼他放弃我与他的缘分，做了些什么，他不肯，从而只能以辞去职位来挽救我们的缘分。”
    他注意到柳清漪周身的神力出现了剧烈波动，心道在凡间时听到的定止与翎言间对话果然是真。
    容晚来心脏忽然抽了一下。
    柳清漪实在遭不住，转身化作原形，以全部灵力借作风势疯了般逃命而去。
    容晚来没有追，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果然，柳清漪走回没多久，容遂和晚狸从他阴影里走了出来。
    晚狸的面色有些复杂：“晚来……”
    容遂的关注点却在“恢复记忆”之上，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有些焦急道：“晚来，你恢复记忆了吗？”
    容晚来摇了摇头：“骗她的。”
    容遂骤然松了口气。
    “爸爸。”容晚来的目光还在柳清漪消失的方向，没有回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当年之事有所隐情。”
    容遂一噎。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担心什么，你怕其实当年这件事情的处理错怪了定止，若是纠正后一直无法去面对他，索性就让它这么错下去。”
    顿了顿，他的声音变轻了：“可你想过这些年定止是如何过来的吗。他根本不会计较当年的事情，不会计较你让我失忆让我彻底忘记他，他只希望能有一个见到我的机会……”
    像是自言自语，容晚来最后的话语连在身侧的容遂和晚狸都没有听清。
    不求在一起，能默默守护就足够了。
    容晚来的鼻子有些酸。
    空气陷入了沉寂，良久后，容遂长叹一声，开口：“晚来，这件事是爸爸做错了，当年我只想着他离开你后你的难过，我不想让那个场景再现，哪怕委屈定止。对不起，是我不好，如果能有挽回方法，我愿意去弥补定止。”
    容晚来轻轻摇了摇头：“我说了，爸爸，他不会去责怪去计较，也不需要补偿。但我想，你若是觉得亏欠，那就让他回来。”
    晚狸道：“可以让他重回天界么？”
    容遂沉默了许久：“天界有过规定，自愿辞去职位之人永远不能再度回归，我……”
    晚狸道：“可是不能再度回来当月老，可以换个职位啊。”
    她的目光转向容遂：“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追我，青丘的长老嫌你年轻时太过风流，以我的名义拒绝了你，你不是也跑回天界把自己藏起来了很久。那段时间我以为你放弃不要我了，也难过了很久。这还是你的原因，定止下凡是被人陷害，我都能再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能给他机会？”
    她的面上似是露了点嫌弃：“再说，定止各方面都比你好太多了，满天界你能再找到一个配得上晚来的神君？”
    容遂：“……”
    容晚来刚才那一点伤感被晚狸这么一搅和，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爹妈还有过这样的爱情往事。
    “爸……”容晚来撇了撇嘴：“你真是一点毅力都没有。”
    容遂有些恼羞成怒：“我那是自闭了！我才没有放弃追你妈，也不会。”
    晚狸“哼”了一声，虽然有些许嗔怒撒娇的语气在内。
    容晚来猝不及防就被喂了一口狗粮。
    他突然有些怀念定止。
    “爸。”
    容晚来开口阻止了就要秀恩爱的容遂：“你知道如何恢复记忆吗？”
    晚狸道：“晚来，你现在不是还对定止有好感吗？你们现在重新在一起就好了，那段记忆很痛苦，我希望你不要去回忆。”
    容晚来摇头：“现在我对定止的感情是因为痴心蛊。我想那段记忆里，我怨恨过他，但我应该更爱他。我想以完整的自己与他在一起。”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容遂道：“需要契机，但既然有痴心蛊这个东西……等等？！痴心蛊？！”
    眼见容遂脸色要变，容晚来连忙开口：“不是他下的，是有人替他。”
    他补充：“大概也是看不过去了。爸，那么多人都看不过去，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看他受罪。”
    “……”
    被将了一军的容遂不说话了。
    “爸。你考虑一下妈妈的提议，你觉得可以我就去凡界找他了。天上一日凡界一年，我不想他再久等。”
    容遂叹了口气，像是与自己妥协了什么一般：“去吧，这么多年了，是我一直亏欠了他。”
    容晚来突然抖了抖耳朵：“天帝大人，你觉得太子太师这个职位怎么样？”
    容遂还没反应过来，晚狸突然“噗”得笑出了声，也朝他抖了抖耳朵：“我觉得不错。”
    “好的妈！”容晚来扬起了唇角，朝似懵非懵的容遂招了招手：“再见爸！我这就替你去给定止下天帝旨令。”
    “还有，”顿了顿，他道：“柳清漪教给你们处理了，刚好，通过她可以再了解一下当年的实情。”
    什么玩意儿。
    “等等——”容遂话刚开口，容晚来已经不见人影了。
    “好了。”
    晚狸拍拍他的手：“分散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们重聚了。”
    容遂深深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怅然若失：“我以为晚来知道那件事另有实情会责怪我，唉，没想到是我患得患失了……”
    “毕竟是血肉亲情，过去了这么久，再与你计较也没有用了。”
    晚狸看了他一眼：“所以赶紧去把太子太师的神位安排了。”
    容遂：“……？”
    -
    容晚来神力全开，直奔定止的住处而去。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定止还没有睡觉，坐在树下一个人品茶。
    月光很好，银辉洒了一地，映在定止的长发上泛着淡淡的银色。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面容清隽，远远看去一副岁月静好的美景。
    小狐狸嗖的落在了他面前，身后九条尾巴随风摇晃着。
    “晚来？”
    定止一愣，伸手摸向他的脑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禁令调查出结果了？”
    容晚来摇了摇头。
    “无事。”定止轻轻扬了唇角，有些贪恋手里毛茸茸的触感：“不急，慢慢来。”
    “师尊。”容晚来突然扬起了脑袋，表情很是认真：“你愿意回天界继续做我的师尊吗？”
    定止像是没听清，或者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又问道：“什么？”
    容晚来于是重复了一遍：“师尊，你愿意回天界做太子太师吗？”
    啪一声，定止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打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了。
    前段时间真的太忙了，情绪也经常性崩溃。现在回来啦，到完结前不会断更啦qwq
    【虽然也没几章了qwq
    第42章 重回
    “师尊。”
    容晚来连忙跳到定止的腿上，舔了舔他被茶水浸湿的指尖。
    定止的声音依然清淡，但容晚来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可置信：“你说……真的么？”
    容晚来连连点头：“是真的，师尊，我已经给我爹说好了。”
    容晚来小心翼翼用尾巴碰了碰定止的胳膊：“师尊……这段时间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定止抿了下唇：“晚来……”
    他怀疑自己是在梦里听到了这些话，从决意辞去天界月老职位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天界，但拥有冥冥之中与晚来的那一丝情缘，也好过能够与他见面却从此缘尽。
    尤其在容晚来渡劫结束回到天界后，定止都做好了自己与容晚来再无法见面的准备。
    却没想到，容晚来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
    “定止！”
    一大早翎言就匆匆走了进来，敲了敲定止的门：“起了吗？我今天得回趟浮阳宫，文秦郡的事就交给你——”
    门打开，定止走了出来。
    翎言的话语戛然而止，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定止床上多了一个人。
    他猛的撑住门板，定止要关，他又使劲挡着，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定止！”翎言的表情很是严肃：“你背叛晚来了。”
    “……”
    定止懒得同他废话，问：“别吵，出来说。你找我什么事？”
    翎言依然固执：“定止，你不能背叛晚来，你居然和别的男子睡觉。”
    定止：“我没有。”
    翎言一副我真是看错了你的表情，义愤填膺：“你对得起晚来吗？！！”
    “师尊……”突然一个黏黏软软的声音从里屋响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翎言瞪大了眼。
    定止对容晚来道：“还早，你继续睡，我一会儿来陪你。”
    他关上了门，冷着脸对翎言道；“我给你说了别吵。”
    “……”
    翎言愣在原地思考了很久人生，而后慢吞吞开口：“你这是……又把晚来睡了？”
    “……”
    定止瞥他一眼：“好好说话。”
    “他恢复记忆了？”
    “没有。”
    被这么一提醒，定止道：“对了，我正要与你说，我不多日便会回天界，这段时间的照顾谢过了。”
    “什么？？？”
    翎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话都说不完全：“你……你要回去了？”
    “是。”
    “回去继续当月老？”
    “不是。”定止道，“回去继续给晚来当师尊。”
    -
    虽然定止与容晚来都不喜热闹，但定止重回天界的事还是被宦湛琸这个大嘴巴传得众所皆知。
    天帝下旨那一天，天庭围了无数慕名而来的神君与仙子。
    桃花仙子哭嗒嗒对牡丹仙子道：“定止上神终于回来了，当年他下凡我心都碎了，要不是职责所在，漫天下的桃花都会随他而凋零。”
    牡丹仙子拿着手帕擦眼泪：“是啊，我们当年谁没有艳羡过定止上神的美貌，谁没有祝福过他与晚来太子的爱情。我的青春回来了……”
    盛星天君凉飕飕道：“你俩成仙时也都几千岁了，还谈什么青春。”
    他的夫人梅花仙子掐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我姐妹这是一种比喻！难道你不怀念当年小太子因为心情好，动不动都给我们放假的日子吗？还不是拜定止上神所赐？”
    “也是。”盛星天君摸了摸手杖：“当年那段爱情确实是一段佳话啊，定止上神突然辞位下凡，可是把天界所有人都震惊到了。”
    “还不是柳清漪那只灵犀精！定止上神对她那么好她还算计他！我们谁没有过对定止上神动过心，看到他与晚来太子在一起时却只会祝福，像她这样贪图不属于自己东西的人终会受到代价。”
    “被贬下凡终身不得化形却拥有灵智，也算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吧。”
    “来了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定止上神还是当年的惊艳！我的少女心！”
    容晚来就站在远处看着定止，耳朵尖尖动了动，听到了这些女神仙们的评价。
    他没忍住轻翘了唇角，甚至有些好奇当年的自己是怎么把定止追到手的，哦不，听说他们还是两情相悦。
    突然，容晚来脑海里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他坐在桃花树的秋千上，手里拿了个糖葫芦，在等与天帝议事的定止。
    画面一转，又变成了烟雾缭绕的月老殿。
    定止握着自己的手在一笔一画教自己书法。
    他仰起脸，看到了定止眼底的宠溺与温柔。
    这些记忆来回变转，容晚来感到眼前的场景和脑海的画面开始重合，真真假假分不清虚实。
    心脏有些抽的疼，大脑也像是被什么在击打，晕晕沉沉，容晚来眼前一黑。
    偏偏意识无比清醒，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却无法做出任何举动。
    虽然定止走路的方向是朝着容遂，但他的注意力却在容晚来身上。
    他感知到了容晚来现在的精神状态出了一些问题。
    定止放了大部分神力在容晚来身上，就在要接过帝旨的那一瞬，他看到容晚来晕了过去。
    “晚来！”
    定止手一松，帝旨重新落回了容遂的手里，而他朝着容晚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容遂：“……”
    好在定止的反应和速度够快，在容晚来倒地的前一秒接住了他。
    “晚来，晚来！”
    定止有些焦急地轻唤，同时手抚上了容晚来的脸侧。
    他的体温有些凉，眉头紧紧蹙着，眼睛就算闭着也在不停眨动，浑身颤抖着，整个人的表情有些痛苦。
    容遂和晚狸也急忙凑了过来。
    “晚来这是怎么了？”晚狸焦急道。
    容遂把手放在他额头，闭上了眼，神力涌出。
    片刻后他道：“有两股神力在晚来的丹田和意识里融合，有些奇怪，这两股神力都来自容晚来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难以兼容所以让容晚来产生了痛苦的反应。”
    “这……”晚狸一时弄不清这种情况了。
    定止的指尖按在了容晚来的手腕上，突然轻叹一声。
    容遂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是……”
    定止抿了下唇：“我也是如此推测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晚狸道：“别打哑谜！”
    定止开口：“有一股神力是晚来现在的，而另一股我很熟悉，是他渡劫之前。所以……我和天帝的推测都是，大概晚来之前的记忆回来了。”
    第43章 完结
    身为天帝之子，容晚来一生顺遂，没有不曾得到的东西。
    倒也不至于说“一生”，毕竟容晚来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容遂晚狸和整个天界宠他，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先开始容晚来还很享受这种待遇，时间久了，他自己愈发觉得无聊。
    容晚来物色了一个新去处：月老殿。
    这里人烟稀少，只有月老定止与他的几个灵兽，而月老性情淡漠，喜好清静。
    又烟雾缭绕，干净整洁，宛若仙境。
    第一次容晚来是□□进来的。
    他以为自己没有被人发现，还窃喜了片刻，然后从月老桌上顺走了一枚仙桃，坐在树枝上睡了一下午。
    那些灵兽毕竟不如天帝之子神力高深，这一下午月老殿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容晚来觉得自己找的这个新去处简直妙极了。
    每次被烦扰，想寻清静，或者心情不快时，他便跑去月老殿的树枝上躺着。
    有时候一躺能躺一下午。
    就这样过了好几月，直到一次下凡处理事务，回来后太过疲惫，他在月老殿的树上睡了一天一夜，殿外容遂晚狸和天界众将找他找疯了，他还在睡觉。
    醒来后夜幕低垂，皎月高悬，树冠泛着银光。
    树下站了一个人，一袭白衣飘飘，面容清隽。
    容晚来认识，这便是月老定止。
    见到他醒了，定止淡淡开口：“他们寻你许久，若是不想你的睡觉之地被发现，便快出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那时容晚来才知道，原来定止一直知道自己在他这里睡觉，只不过他以为这里是自己的秘密之地，便没有戳破，也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众将寻了整个天界，唯独不敢私闯月老殿，也不会想到最爱闹腾的容晚来来到了最清静寂寥的这里。
    后来，容晚来就大摇大摆来月老殿了。
    最开始，他不太敢打扰月老，他觉得他很忙，因为天界凡界有那么多姻缘要忙，那么多爱情琐事要处理。
    直到月老殿的青犀托他给定止送东西时，他才发现，定止其实也在睡觉。
    也不是睡觉。
    他端坐在殿内闭目养神，黑发飘起，眉眼淡然。
    容晚来觉得，月老真好看。
    他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让定止做月老，万一世人见了他都爱上了他，那岂不是会有很多很多的事务要处理。
    不过，既然定止很闲，那容晚来就可以经常缠着他玩了。
    月老深居简出，容晚来便给他讲外面的八卦，譬如哪位上神又表白被拒，哪位仙子送花送错人了，但每次都是容晚来自己笑个不停，而定止面无波澜。
    容晚来不开心，拉着定止衣袖问他为什么不笑。
    定止于是轻轻扬起唇角。
    虽然容晚来知道定止并不想笑，但他觉得定止愿意为自己扬起唇角就是配合，于是他讲的故事和来找定止的次数更多了。
    容晚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定止的。
    大概是宦湛琸说他爱上了一个仙子，自己问爱是什么，宦湛琸解释了好一番时。
    他说，爱是想时刻都和她呆在一起，一段时间没见到她就会想她，她开心你也跟着开心，她难过你也会感到难过。
    容晚来一愣，他问这就是爱吗。
    宦湛琸说是啊，他还偷偷告诉晚来，他和那个仙子拉手了，他心跳得很快。
    容晚来沉思了许久，也跑去了月老殿，问定止我能不能拉你的手。
    定止说怎么了。
    容晚来直接摸了下他的手。
    然后他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没有心跳得很快，自己可能不懂爱。
    定止问他为什么突然摸自己的手，容晚来便告诉了他这个原因。
    定止然后拉起了容晚来的手，是十指相扣，并且垂眸深深注视着他。
    容晚来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然后定止放开了他的手，笑着对他说，刚才他只是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自己的心跳就变快了。
    容晚来那时才明白，原来月老爱恋自己已久。
    -
    刚到玄陇山时，小狐狸人生地不熟，连吃的都找不到。
    这里的灵兽有些排外，甚至还有不少惦记他身上灵气，刚开始想要凑过来却被小狐狸呲牙咧嘴凶走。
    可小狐狸知道，这不是个办法，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是虚张声势。
    不知道为什么，小狐狸空有一身灵气却无法使用，像是被封印了一般。
    跋涉了好远，他终于找到一个主人刚刚化为人形离开了的山洞，用灵气做了个屏障，自己躲了进去。
    还没歇多久，他突然察觉到门外有凶恶的灵兽在打探，虎视眈眈望着这边。
    刚想出去觅食的小狐狸吓得缩了进去，只能不断加强灵气的屏障。
    可他的灵气毕竟不是源源不断，那些灵兽只是一时不敢进来，终有灵气耗完的时刻。
    小狐狸有些绝望。
    两天过去，他饿得快要瘪了，把自己缩成一团之时，突然感到门外那些灵兽的气息消失了。
    小狐狸只动了动鼻子，他觉得是自己饿到出现了幻觉，又或者已经没命了。
    然而下一秒，小狐狸强撑着抬起了头，往角落再缩了缩，炸起了浑身的毛。
    ——他的灵气屏障被破了！
    出乎意料的，进来的并不是其他灵兽，而是一个人。
    ——一个一袭白衣，面容淡漠却美到极致的男子。
    小狐狸一愣，直到男子走近他才匆忙回神，低吼一声，做好了进攻的姿势。
    男子面上毫无变化，只是缓缓蹲下身，轻唤了一声：“晚来。”
    他的声音很平淡，还有一丝从骨子深处久浸的漠然，但神奇的，小狐狸就是平静了下来。
    尽管他并不知道这句“晚来”喊的是谁，又或者是什么意思。
    男子朝他伸出一只手。
    骨节分明，白皙又修长。
    小狐狸歪起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眼底依然含着一份警惕。
    男子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原来已经这么久未见了，久到你全然忘了我身上的气息。”
    不知怎的，小狐狸从这句话品出了一丝哀恸。
    他的手还伸在小狐狸面前，眼底却多了一份怀念与温柔：“晚来，跟我回家。”
    小狐狸记住了这两个字。
    晚来。
    刚跟着仙君走时，他总能在他的书法作品上见到这两个字。
    小狐狸还觉得挺奇怪，自己明明连灵力都运转不了，却能识得人类的字，听懂他们的话，还能感同他们的喜怒哀乐。
    比如仙君会在写出“晚来”这两字时，毛笔多停顿那么一秒。
    小狐狸觉得，是不是这两个字惹得了他不开心。
    于是一次仙君练书法时，小狐狸跳上了桌，在那两个字上盖了个爪爪印。
    没想到仙君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然后他抱起了小狐狸。
    然后小狐狸多了一个名字：容晚来。
    小狐狸：？
    看来不是那两个字惹得仙君不开心，更可能是自己。
    小狐狸有些蔫。
    但很快的，他就发现，仙君并没有因为自己不开心。
    相反的，他很喜欢自己。
    仙君会随时随地都把自己抱在怀里，特意让膳房准备自己爱吃的烧鸡和烤鱼，不够吃了还把他那份给自己，迫不得已要去浮阳宫见很多别的人时会一直护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被别人摸，于是挨个拒绝。
    直到化形后，仙君也是对小狐狸最好的人。
    只不过，小狐狸现在喊他师尊了。
    他有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身份跟在仙君身边了。
    后来。
    后来，他们便在一起了。
    小狐狸那时才明白，原来仙君爱恋自己已久。
    -
    容晚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又是定止。
    虽然他的眸底淡漠依旧，但容晚来总觉得，这与自己最初在月老殿见到的不一样了。
    像是跨越了万水千山，历遍沧海桑田，不变的是那丝丝缕缕却执守千年的爱意。
    定止试探着开口：“晚……来？”
    容晚来抬眸：“定止。”
    定止张了张嘴。
    他道：“晚来，对不起。”
    容晚来知道他为的什么道歉，他也明白定止已经知道自己恢复记忆了。
    他抬手，捂住了定止的嘴：“不要说对不起。”
    定止微微垂眸。
    容晚来伸出双臂：“师尊，要抱抱。”
    定止于是把他抱了起来。
    “师尊。”他在定止耳边道：“我们结婚好不好？”
    -
    不必它朝同淋雪，此生已能共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了。
    正文完结了，但番外还有qvq！
    第44章 番外
    容遂匆匆忙忙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他和晚狸对视一眼，对后者道：“我们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
    晚狸还没开口，定止怀里的小狐狸从他肩头探了个脑袋出来：“爹！妈！”
    定止转过身，容晚来跟着调整脑袋，朝他们抖了抖耳朵。
    “晚来。”还是牵挂的念头占了上风，容遂大步走过来，问道：“你是……记忆恢复了吗？”
    容晚来点点头。
    容遂接着问：“灵力呢？丹田有没有异样？”
    容晚来摇摇头。
    容遂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那就好。”
    “爸爸。”
    容晚来突然扬起脑袋，一脸认真看向容遂：“我想与定止成亲。”
    容遂一愣。
    虽然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天，但猝不及防听容晚来提起，还是有一丝孩子即将拥有自己归宿的牵挂与不舍。
    晚狸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定止。
    她知道这成亲这件事还是得取决于定止，他对容晚来的好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但那次离开晚来也是在一念之间。
    定止把容晚来放在了地上：“我要回一趟浮阳宫处理一些事情，等我几日，随后便来找你。”
    “那我们举办两次成亲仪式吧。”容晚来扯了扯定止的衣袖：“先在浮阳宫。”
    “等下。”容遂不满插话，“为什么先在浮阳宫，不应该先在天庭吗？”
    容晚来晃了晃尾巴：“因为师尊的朋友都在那里呀，这么久的时间都是他们陪师尊度过的，师尊成亲一定要他们先知道！”
    虽然容遂没懂这是个什么逻辑，但他还是勉强点了下头：“也行，刚好我多准备准备。”
    容晚来没有再接话，而是走到晚狸身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轻轻道：“对不起妈妈，那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晚狸知道容晚来说的是定止刚下凡，他因为失去挚爱而自残萎靡不振的那段时间。
    晚狸眼眶有些红。
    容遂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微微一怔，而后伸出手臂把她搂入了怀中，顺带还有晚狸怀里的容晚来。
    一家三口再度完整重聚，定止看着被挤在最中间脸蛋都有些变形的容晚来，唇角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下一秒，容遂的目光就望了过来。
    他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虽然当初抛下自己儿子的是定止，但现在要成为自己儿媳妇被晚狸盖章戳印的也是定止，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他总不能再度看定止不顺眼。
    自己一家三口在这儿亲热，定止一个人孤零零在那儿看着。
沉思片刻，容遂决定率先表示一下友善之意，于是也朝定止伸出了胳膊，邀请他一起来抱抱。
    定止抬眸，略有诧异，而后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容遂：“……”
    晚狸：“……”
    她破涕为笑。
    “定止。”
    晚狸的声音温温柔柔，却透着坚定：“我把晚来交给你了，希望你能一直保护他，也能带给他想要的幸福。”
    容晚来看去，与定止的目光遥遥对上。
    他神色认真，身后黑发随风飘摇，一如当年的初见。
    “以命起誓。”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了，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