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和死对头在一起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白月光和死对头在一起了 作者:金曦银尘 【心机绿茶攻X万人迷大佬受】 文案: 顾澜一出道就成名,十年屹立内娱顶流,是无数男神女神的白月光。 发好人卡发到手软,总要遭报应。 当全民盼着他即将和死对头一起出演同志片,他却在片场出了事故。 重生为十八线小糊逼,还是个演了六年替身的倒霉蛋。 顾澜刚适应了新身份,就得知要和那位对他厌恶至极的死对头搭档拍床戏。 各方大佬现在上赶着要给顾澜找麻烦,走在作死的康庄大道上。 顾澜却用神乎其技的演技和开了挂似的运气一路飞升。 等众人醒悟过来,顾澜掉了马,脸真疼。 顾澜掉马前,死对头:“他以为他是顾澜?哼……” 顾澜掉马后—— “言烬息,你不是看到我就讨厌吗?” 死对头按住他:“……那是错觉。”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澜、言烬息 ┃ 配角: ┃ 其它:娱乐圈、爽文、沙雕 一句话简介:娱乐圈两大佬谈恋爱 立意:踏踏实实演戏,共创美好未来 ☆、第 1 章 呜哩呜哩呜哩呜哩—— 救护车鸣笛声刺破夜幕下的城市大街。 “血压下降得太快!” “心律不稳!心室缺血!” “病人失血过多!肺腔有大量积血!” “他不行了……” 顾澜觉得耳边好吵。 那一下一下尖锐的声音,在他模糊的意识里格外急促刺耳,紧紧揪着他的神经。 他还吊着一口气,但也差不多了。 胸骨上一块深深刺入的碎片,令他呼吸滞塞,冷意倒灌入肺腔,带来风箱挤压似的嘶鸣。每一下呼吸,都只是在加剧痛苦,折磨得他只想快点解脱。 实际上在出事的那一刹那,他就痛得几乎失去意识。可就是有一个声音始终令他很在意,缭绕在耳边,一声一声宛如呢喃的轻唤。 那是谁呢? 是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应该是没有的。顾澜深觉自己这一生走的顺心顺意,志得意满,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除了有点短命而已。 别人应该也会觉得,他该知足了。 毕竟他拥有过的东西,可能是很多人眼红馋涎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顾澜都能想象得出,马上关于他的热搜又将横扫微博所有网民的视野,铺天盖地。 整个娱乐圈也许都会给他批注上这样的总结: “娱乐圈全民白月光顾澜,拍戏时不幸遇到事故,十八岁封神,二十八岁封镜,完美的荧幕一生,影坛永不落的传奇!全艺能界哀痛的损失!” 如果可以选,他并不想要这么轰轰烈烈的闭幕方式…… 顾澜的运气是好的。 一直很好。 他出道的时候,就有名导演相中他的气质样貌,带他入了电影圈。第一个角色就是主役。然后一步登天,电影在国内海外都取得了口碑票房双赢的好成绩。他个人的人气也瞬间海内外家喻户晓。 别人像他那样在登峰造极时,可能都会惶恐,担心后续蓄力不足人气衰退,从神坛掉下去,昙花一现。 他就不用担心了。一出道既巅峰,在神坛上站了十年长盛不衰,片约人气上赶着往他脸上贴,而他又以自己最好的姿态戛然而止。 要说他当了无数人的白月光,太春风得意,总要遭报应。 不如说,这也许是上帝撰写好的完美的一生。 时光里只会留下他在荧幕上完美无暇的形象,再也不会有任何瑕疵去亵渎。 顾澜正想安心地睡去。 忽然,有只手握住了他,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很轻很轻,仿佛是错觉的……吻。 那只手带着些微干燥的温暖,指骨明晰,有力地扣紧他的手指。 顾澜不知道谁在他身边。他出事的时候,兵荒马乱,人影驳杂,他因为撞到了头,视线只在极短的几秒内还有感光能力,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片沸水般吵杂的环境中被抬起又落下,那些吵杂声随即快速远去,呜呜尖啸的鸣笛声盖过一切声音,也让他艰难发出的几声喘息变得微不足道。 他好像还想交代什么,又很快放弃了。 片场立刻停止了所有拍摄,人员杂乱,或议论,或惊慌,他也分不清当时身边有谁。 经纪人?助理?导演? ……都不太可能吧。 虽说似乎整个娱乐圈都号称顾澜多情又无情,性凉薄而滥交,是无数男艺人女艺人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但他举手对老天爷发誓,绝无此事…… 顾澜长得极好,是那种各种形容词都可以放在他身上而毫不夸张的高级脸,身材身高无一不优越,扎在美男遍地的娱乐圈,也很难挑出几个来跟他比。 可他的长相就是带了那么点薄情寡义又勾人心魄的调调,这是大众媒体口径一致的评价,他觉得很无辜。 他二十八年的光棍岁月里,演艺之路丰收满满,情史之路却是一张白纸。 真要往上填一个名字,到也是有的。 只不过没有结果的事,早被他当做一桩笑谈,抛在脑后,人前都不好意思讲。 他连和人家摸个小手都没有就结束了。 顾澜昏昏沉沉的,耳边的吵杂比刚刚更紧迫尖锐,而他的意识却慢慢沉入缥缈的云雾中。他实在很想睁开眼瞧一下,是谁趁人之危偷亲他,可惜他力不从心,眼皮太沉了。 最后,他竭力地转了一下头,挑起一道眼缝,有限的视野里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不清面目,只觉到那身影很漂亮,又无端带着几分落寞。 对方的唇从他手背移开,又贴到了耳边,喃喃说着什么。 顾澜两耳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顾澜……” “顾澜……” “顾澜!你不能有事,我还没有……” 后面的声音模糊远去。 …… “叮铃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被一只细白纤瘦的手捞进被窝。 “喂……” 电话那头霎时响起一个聒噪的声音:“小楚,还在睡?快快快,快起来,马上把自己收拾下,给你接了个活!” 顾澜:??? 正当他在思考,“小楚”是谁,电话里的男人又道:“今天这个活,报酬很丰富!而且是跟言大明星搭档,你祖坟冒青烟了能赶上这种机会!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上的,你今天可得卖力点啊!喂?快醒醒!” 顾澜继而又想,严大明星是谁? 他当娱乐圈一哥当惯了,除了几位老派大哥,印象里没有哪个名字不是在他面前直接直呼姓名的。 “那个……你谁?” 顾澜晕晕乎乎问的同时,一手撑着慢慢坐起来。 起初一瞬间,他感到头晕得厉害,景物天旋地转,几乎要当场呕吐。 但他胃里什么也没有,干呕了几下泛酸的泔水,那股晕眩很快消退下去。 他定神抬了眼皮,粗略一看,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你个死小子,我的声音你都不认识啦?才一个月没见。我是陆哥,你经纪人!”电话里的男人还在撕扯嗓子跟他唠叨。 顾澜想说,他经纪人不姓陆,贵方是哪路来的骗子。 不过他看清了身处环境之后,感觉到情况很玄乎,先不急着拆穿对方的骗局,勉强敷衍道:“我知道了,等会打给你。” “你可快点啊!一会言大明星就来了,总不能让他等你!我告诉你,这可能是你在二十八线开外糊了六年以来,最有可能出头的一次,呵,你要是抱住了言大明星这个金大腿,走红就有望了!” 挂断电话时,顾澜又忍不住暗嘈这个骗子,娱乐圈哪来二十八线?听都没听过。 但紧接着,他站在一间只有十几平的小屋子中央,一眼能把所有角落看个清楚,他又觉得不太清醒的可能是自己。 这什么地方?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为什么会在这? 顾澜重新在床边坐下,理了理头绪。他回想起来失去意识前,他正在拍《青澜》。 那是一部同志题材的文艺电影,筹备了很久,目标是为了在柏林电影节冲奖。 如果之后在国内上映,应该会被剪去不少,剧本写得很大胆,需要主演做很大牺牲。 拍这部电影本来就不是为了国内市场票房,到了顾澜这个地位境界,他已经不需要票房来证明自己了,他需要的是新鲜的挑战和未触及的领域。此外,也是为了圆朋友的梦。编剧和导演都想要拿出真正的艺术作品,放到它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 另一个原因,就是跟他搭戏的是言烬息。 原剧本中有大量的缠绵镜头,这是他比较头痛的地方。而言烬息是一个绝对不会和他真发生点什么,变成商业炒作的男艺人。正因如此,他才答应入组。 大言不惭地说,整个娱乐圈既然捧他为第一白月光,自然是大把想红半红的艺人想要蹭他的名气资源更上一个台阶。他自己红的势头无可阻挡,带红别人的能力也异常彪悍,还有人给他送了个“娱乐圈外挂”的名号。然而只有言烬息对这些不屑。 因为言烬息讨厌他。 他也讨厌言烬息。 可惜刚开机没几天,他就发生了意外,拍摄时从高空摔下,撞倒了下面堆放的器械。 这一场事故多半是要夺去他的小命。 顾澜倒在血泊中时,也想到自己就算被救回来,也可能半身不遂,不能再演戏了。 然而,此刻的他却坐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不用多久,顾澜便意识到什么,视线中的手、腿,都不是他的,脸部五官摸起来也极为陌生。他试着再发了两下声,嗓音和他自己的也截然不同。 那股头晕犯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他立马冲进浴室,对着洗手池又一阵吐泔水吐得虚脱。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打开水龙头洗脸,等晕眩的难受感觉再次退下去,抬头一看。 浴室里有一面半身镜,照出他此刻的容貌身形。 镜子里的人年纪看起来跟他相仿,皮肤很白,但却是有些病态的苍白,眼睛有点下垂眼,是一副显得乖巧又容易招花惹草的无辜模样,鼻子秀气,唇色娇红,柔和又甜美的鹅蛋脸,组成一张很好骗人的脸,无意之中就会勾起别人的保护欲。 这张脸可谓很漂亮,有靠脸走红的潜质,就是有点……太媚了。 说白了,就是低俗。 顾澜凑近镜子仔细又审视了一会,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他记性很好,并不是那种三四流的糊咖艺人跟他合作过之后,离开剧组就自动格式化。只是被带到他面前来请他多关照的人太多了,他也不可能每一张脸都记住。 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见过这张脸,没过几秒,他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现实。 这张现在是他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吓过度的顾澜在一小时后,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在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陆哥发过来的那个地址。 人忽然换了个身体样貌,不管别人是怎么接受的,顾澜有点难以接受。 但他没时间哀痛,陆哥又打过来催了他一次,并且这次带上了威吓的意思,说他要是再不走红,就只能把他送到某制片的床上去了。 顾澜一时半刻不可能在电话里跟这位陆经纪人理论他不是什么顾楚,只好先把吓破的胆和碎掉的心拼拼好,出了门。 出租车停下的地方是他很熟悉的一座影城。 到了片场,一个穿大花衬衫、戴金链条,看起来油腻又傻缺的小伙子迎上来。 顾澜眯眼瞧了瞧他,内心的鄙视差点要藏不住:“你……是我经纪人?” “操,你失忆啦?!”对方年纪可能比他还小,性子有点浮躁,抓着他就往化妆间送,“你特么起个床化妆四小时是不是,平常没见你那么墨迹的!” “我……”顾澜这时候的确很想摆出那个经典台词:没错,我失忆了! 但他很快缜密地想了想,不能那么说。来的路上,他就仔细把前后盘过了,他还有一堆看家本领,谎称失忆,后面可能分分钟要崩人设。 “我知道你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底线的,但你放心,这回对象是言大巨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除了让你露多一点,他可能比你还不想拍这种床戏。” “你说什么?床戏?” “怎么?今天有脾气?我跟你说,这次酬劳是这个数。”陆哥比了个手势。 顾澜心算了下,翻一千倍都不足以让他去拍床戏。 陆哥又安抚似的拍拍他,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一会配合着看情况发挥,也不用你多卖力带气氛,虽然尺度有点大,这片的导演想要刺激一点的效果,但无奈言大明星的接受度不是很大。他好像第一次拍这种场面,你得带带他。” 顾澜努力绷住脸色不穿帮,被化妆师扫了一鼻子的粉,平静咳嗽道:“哪个严大明星?” 陆哥咋舌:“言烬息啊!小楚,你这一个月是在闭关修仙吗?不知道言烬息正在拍的这部大尺度剧在微博上已经议论得翻天了吗?” 陆哥稍喘上一口气,幽幽瞅了眼顾澜:“你不看微博吗?” 顾澜:“我……” 陆哥回过神:“哦,前阵子你说看到之前合作过的男演员未经你同意,把你的大裸背发在了微博上故意钓鱼,气得你把微博卸了。” 顾澜想说什么都憋了回去:“……” 这次是真有点气。 不光和言烬息,还跟别人??? 陆哥这个经纪人当的也憋气。 顾楚是他刚进公司,从前辈手里接过来的,起初看外貌条件相当好,他还不由得暗自庆幸捡了个宝,觉得自己能跟着顾楚一起发达。 后来他才知道前辈根本是甩了个烂包袱给他。 顾楚就是个金玉其外的花瓶,根本就火不了。 陆哥对顾楚总有点恨铁不成钢,有点不甘心,忍不住开启嘲讽:“你看你长那么好,只能当个裸-替,又不练演技,又不关心圈内动态,还到处得罪人。你以为你是顾澜啊,剧本导演排着队等你翻牌!你叫顾楚!差一个字,人家是娱乐圈一哥,而你连在裸-替这个行当里当一都不行,害。” 顾澜眼看着化妆师敷衍地在他脸上抹粉勾画,还不如不画,套上的一件薄薄半透袍子,仿佛只嫌衣襟开得还不够大,化妆师恨不得把衣襟开到底,啥也别挡着,而他里面早被扒得连底裤都没留。 干脆别穿得了。顾澜心里暗吐,挑了挑眉:“你说我在什么行当里?” 陆哥讽刺的劲儿更足了,笑笑:“喝,你还忌讳起来了?六年了,该有的架子都放放吧,除了身体好看,你说你还有什么值钱的地方?” “我……” 陆哥贼眉鼠眼地笑,嘴里却在下最后通牒:“这次要是能靠裸-替抱上言大明星大腿,你也值了。这可能是你翻身最好的机会,让你牺牲什么你就别犹豫,该露就露。你都二十七了,看清楚自己也就剩下这一条路。还装矜持?你有那个资格吗?” “……” 顾澜不说话了。 他觉得刚拼好的心又碎了。 原来还有“裸-替”这种职业?那他接下《青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用裸-替?? ☆、第 2 章 《宫墙花》这部剧在当初筹备立项阶段,剧本也曾推到过顾澜手里。 这是一部网络超人气小说改编剧,也许是小说人气太高了,导致改编成电视剧也是一波三折。 顾澜记得那会儿还是他刚凭借处女作一步问鼎巅峰风光大盛的时候。 那时他还年轻,也没有想过以后他会这么一路走红下去。他有个哥哥,是开娱乐公司的,他会当演员,主要是受了哥哥的影响,误打误撞,自己并非科班出身,全靠天赋给力。 他哥为了让他少走弯路,也会时不时地帮衬指点。 在他要更谨慎地选择下一部片的时候,他哥把一份剧本丢给他,说:“这部剧,你要是能演好,后面的路就稳了。那些对你一部作品封神的质疑声,也会通通消失。你好好看看。” 尊哥哥大人旨意,顾澜潜心将剧本研读三遍,几乎废寝忘食。随后又把小说看了两遍。 那就是《宫墙花》的剧本。 其实有小说的剧本,由于人物塑造已有了精确的轮廓性格,演员对角色的渗透会受到极大限制,可以说既充满了挑战性,又有可能成为像顾澜这样有灵气的演员的一大败笔。 演成功了,他就是原著粉心目中想要的那个人物,如果不符合原著粉的期待,他的演技再好把角色演得再丰满,仍有可能收获大片争议。 况且《宫墙花》原著小说有着大量忠实书粉,随时能组成火力最强的网络键盘军队,为小说人物血战。 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 原著是一部大男主穿越乱世收小弟争霸江山的爽文流故事,唯一主角“宋飞雁”走的是反套路人设,冷血、狠毒、睚眦必报、城府极深,在一众□□丝主角逆袭中独树一帜。这个角色无疑是小说中最有魅力的人物,撂在一般流量新秀手里,还没那个底气接。 而顾澜是信得过大哥的眼光的。 读完剧本和小说之后,他就联系了制片方表明他要男一号这个角色。 制片方看他当时火到无人可及的势头,自然巴不得送上去捆绑得死死的。 但这部剧一度因为版权纠纷,而中断。 几年后,制片方到底还是咬着牙,众志成城把这剧提上日程。 可就在顾澜要签合同的时候,他要出演“宋飞雁”这个角色,并和谣传的男二号饰演者席致远疑似有地下恋情的绯闻,忽然在网上爆炸式地传播开。 不少营销号小作文绘声绘色说他主动要演“宋飞雁”,是为了席致远,两人私下早已暧昧有一年多,还同乘豪车,一起出入酒店,balabala…… 席致远跟他在处女作演过对手戏,在剧组拍戏时,两人往来是比较频繁,私底下加过微信。 但一来顾澜不太喜欢聊微信,二来他也着实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他们俩往来的短信不超过二十句,范围不离开工作、拍戏、角色这些字眼。 顾澜倒是很淡定,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搅局,眼红他手里的“宋飞雁”这个角色。 他并不把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放眼里,被传些绯闻也没什么,他一双手堵不住悠悠众口。 不管网络舆论多么腥风血雨,都阻挡不住他要演“宋飞雁”! 可惜制片方怂了。 这个制片方拿版权时捡了个漏,在小说还没大爆的时候,就以不太高的价格买下了影视剧版权,看到小说后来爆红,就拿着版权准备赚一票。 公司并没有雄厚的底气,遇到这种阵仗,怕被其他公司搞,首先选择了明哲保身。官方号辟谣得干干净净,声称启用顾澜演男一号是子虚乌有,顾澜名气太大了,他们请不起。 随后原著作者也跳出来发博骂剧方故意拿顾澜炒作,太不要脸。同时,作为亲妈,她认为顾澜更适合演男二“谢长天”。席致远的长相气质差远了,幕后团队骚操作硬要倒贴这个角色,令她十分恶心,如果真按照这个阵容拍了,她第一个抵制。 演变到后来各方大混战,不断有真真假假的料抖出来,围绕着这个IP的风波越卷越大。顾澜的哥哥也劝他放手,不能再碰这部剧了,否则反倒要陷进一个泥潭里影响他以后的路。 当时还有另一个插曲。 制片方虽然怂,但私下到底还是不舍得顾澜这块闪闪发光的招牌,一边观望风声,一边又通过统筹剧的导演暗中寻问顾澜愿不愿意再去试个镜。 也就是顾澜那时候真还年轻,不计较制片方那副作态。 他去了试镜现场,于是碰到了言烬息。 言烬息当时也坐在试镜间外走廊上,拿着剧本低头在看。 他这个人,气质格外安静而冷淡,整条走廊因为他的存在而仿佛静得令人不由屏住呼吸,他就像静止在那的一道恬淡温柔的剪影。 顾澜刚要走过去打个招呼,言烬息就抬起了头,似乎表情复杂地望着他,嘴里淡淡地蹦出了一句:“外面……那么……你还来?” 言烬息说话声音很轻很轻,顾澜站在离他几步外,几乎没有听清。 想到那天的确风雨很大,天气恶劣,顾澜身上的那件宝格丽高级定制大衣肩膀上还有大片水迹,头发也湿湿的,样子可能有点狼狈。 但天气差,和他依然想过来赴约试镜有关系? 言烬息是不想碰到他过来和自己抢角色吧? 这个小心眼。 但紧接着,从言烬息嘴里又吐出一句更难听的。 他隐约很淡地笑了下,那笑几乎不易察觉,但却被顾澜注意到了。那是一种不屑、轻蔑的意味:“你要真是为了席致远,我可以让给你。” 顾澜:“……” 他这个人,跟智障懒得沟通。这么一闹,要他跟这货一起坐在外面等试镜是不可能了。 他想,既然你那么想要这角色,那就给你好了。 他只对言烬息礼貌而不失风度地笑笑,转身潇洒地走了。 也就从那以后,他和言烬息就有点互看不对付,彼此都有点看不起对方的意思。 顾澜长得太好看,相貌五官身材,都是顶级的万里挑一。要说娱乐圈绞尽脑汁想爬到顾澜床上的人一大把,不光是眼红他手里的资源名气,他一出道既成名,永远在那高不可攀的位置上,早有了神仙一般的光环。仅为了他的身体,心甘情愿想下海的不分男女不在少数。 有些人望眼欲穿等着顾澜接大尺度片,私下不知把多少文艺导演的信箱刷爆,顾澜早期露过较多的作品珍藏版在黑市上能拍天价。 还有句戏言,说哪天顾澜接了部大尺度片,全娱乐圈都得腿软跪着帮他把票房刷上个人履历第一。还有关于他要是出柜了,娱乐圈有大半男艺人也要跟着出柜等等的调侃之言。 可要论有谁和顾澜哪怕合作激情戏都擦不出半点火花来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言烬息。 再后来,制片方据说因版权费欠了一屁股债,卷铺盖跑路了。《宫墙花》改编影视剧就此沉了底,还有诸多关于它不吉利,谁碰谁惹一身腥的言论,于是没有哪个制片方敢再轻易碰它。 顾澜也没有再想起“宋飞雁”这个角色。 半年前,这部夭折的剧被一位名气和运气都一言难尽的导演重新接了盘。这位贺导也是导演界内的奇葩,以拍一些稀奇古怪的剧为个人标签,别人不敢碰的,他就敢拍,有着清奇的嗅觉和审美,作风十分我行我素。他东奔西走跑断腿也没能拉到赞助后,忽然思路一拐,想到了顾澜。 有了顾澜,还怕没有金主爸爸吗? 于是顾澜就收到了这位贺导的消息,问他对“宋飞雁”这个角色还有没有兴趣。 顾澜…… 他当然是想演的。 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很难碰到像“宋飞雁”这么带感的角色。这角色个人符号极为鲜明,很难移情。 而只要他想,他不用管导演是不是风格清奇,剧组是不是资金充足,班底是不是靠谱,这时候的他完全可以自己入驻资金,甚至给贺导拉一个国际水准的剧组班底。 可那阵子《青澜》要开拍了,他忙得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想起答复人家,就在片场出了事故。 顾澜跟他目前的这位经纪人陆哥了解了具体情况后,才知道现在已是半年后。 《宫墙花》终于在磕磕绊绊中顺利开机,如今演男主“宋飞雁”的人是言烬息,这个顾澜倒不意外,言烬息当年就想演。 而饰演男二“谢长天”的,也不出意外,就是当年谣传和顾澜有一腿的席致远。 乐观一点想,顾澜也算是得偿所愿,参演了这部剧。 演席致远的裸替,和言烬息拍激情戏…… 顾澜的记忆力,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也称得上超一流的速读强记,看过的剧本一个字都不会忘。 他记得原来的剧本中,“宋飞雁”对“谢长天”的确是产生了强烈到偏执的征服欲和狂热的情愫,但并没有出现那种片段。 不过剧本落在贺黎导演手里后,难保他不会添加个人风格的东西。 都说贺导的作品充满了赤|裸野生的情。他最有名的一部作品《旷野》里,就有大段在沙漠戈壁中拍摄的香艳十足的戏,且艳而不俗,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顾澜晕头涨脑地又看了看剧本,的确是够赤|裸的。 他接下来要拍的那场戏,是“宋飞雁”刚刚虏回“谢长天”这个亡国太子不久。长久的软禁和行军旅途中的阶下囚之辱,并没有磨平“谢长天”身上那股不屈不服的傲气,而且“谢长天”一直瞧不起男主的出身。 “宋飞雁”却反而因他那份不被驯服的清高偏移了心中某种征服欲,渐渐忍耐到了极限。他对着号称“貌能祸国”的俊美太子逐渐产生了一种想要摧毁冰清美玉似的疯狂戾气,日复一日,烧得他茶不思饭不想。于是在某个深夜,他把“谢长天”从花园一路拖回了自己寝宫,在大殿上撕碎了他的衣服…… 在这部剧中,两人有不少充满狂野、冲突的戏,而“宋飞雁”基本不用脱,每次都是“谢长天”被撕扯得精光,全身赤|裸,在浴池里,在霸王床上,在马背上,在城墙上,还有在血污遍地的野外战场…… ☆、第 3 章 这几场戏,可比《青澜》那个小文艺片刺激多了。 眼下的拍摄进度,刚刚到宋飞雁第一次准备对谢长天下手。 而这全剧谢长天的第一次裸镜,就是在宋飞雁的御座上,被捆着手扒了衣服,压抑了太久的宋飞雁像头暴走的猛兽,把谢长天压在御案上亲吻。 难怪席致远不肯自己演。 他和言烬息也不对盘。而剧中,“宋飞雁”全程衣衫整齐,他却要做出很大牺牲。 顾澜估摸着这个给席致远当裸-替的差事,要跟组拍摄好几周。 虽然累加起来分钟数可能不长,但两人激烈的情戏贯穿全剧,是宋飞雁除了挥戈江山以外,呈现他另一面隐秘矛盾情愫的很重要的刻画。 镜头散落在整条主线上,场景非常之多。每到要拍那种桥段,大概都是由替身上。 顾澜没当过裸-替,但他代入自己拍戏的角度去想,如果要完美完成那些部分,需要牺牲到什么地步,表现出怎样的效果。那些画面已在他脑海里连贯地播放了一遍。 他想象画面的能力很强,读剧本时,就能基本还原导演会怎么去拍摄,随着演戏经验不断丰富,他对剧本的画面构想也越来越和导演同步、精确。 而这应该就是他被陆哥叫过来的原因。 如果只有一两场,席致远可能还会考虑敷衍过去。 化妆师终于放过了顾澜的衣襟,提着箱子离开了这边群演区域。 其实顾澜此刻的待遇比那些群演略好一点,陆哥起码给他争取到了一个化妆镜座位,让他不至于在有生以来当演员的辉煌履历中,还要享受一回坐地板等导演喊他的体验。 他从没在如此吵杂的环境中备戏。 一边耳朵是陆经纪人喋喋不休的冷嘲热讽,另一边耳朵则是群演大队在外卖APP上指点江山探讨吃什么。以至于他的思绪一直被打断。 一个士兵打扮的小伙热情跑过来,拿着手机,友好地探近顾澜:“我们要点晚饭了,你吃什么?” 顾澜随即问出了一个很有灵魂的问题:“剧组不是包饭的吗?” 小伙子一愣,用怜悯的目光打量他,尴尬道:“剧组杀青才给领盒饭。” 顾澜:“……” 顾澜真的不知道。 他以为以前一下戏,助理端过来的高颜值盒饭,都是剧组统一配给的。虽然他一般只吃营养餐。但助理总会备好两份,他就一直当另一份是剧组给全体演员和工作人员准备的。 陆浚道:“给他点个蔬菜色拉,不加色拉,他减肥。” 顾澜:“……” 不加色拉,不就是直接吃草嘛! 他这位经纪人是不是太抠门了点? 小伙子又怜悯地打量脸色变阴郁的顾澜:“你都这么瘦了,还减肥啊?” 陆浚歪斜在化妆镜边刷手机,撩眼皮轻蔑地瞥了瞥小伙,顺嘴又说:“他一会要拍裸戏,不能吃太饱。他要跟言大明星拍激情动作戏,嘴里也不能有味道,免得被人家嫌弃,直接把他给换了。” 小伙木楞了半天,反应过来:“哦哦,怪不得,看你跟席致远穿的那身一模一样,造型还弄了那么久,原来你是演他的……替身。” 小伙子也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对普通人来说,在娱乐圈里做裸-替是个下贱的工作,红不了的才会不惜卖肉。 虽然他们都红不了,但普通群演还是会带着有色眼镜看这种替身,嫌他们脏,又酸他们用这种歪门邪术去抱人家明星导演的大腿。 但顾澜并没有身为一个裸-替的觉悟。 其实他也根本不了解裸-替是种什么性质的演员,闻所未闻。 演员都是成名了,就想用文艺片历练沉淀自己。 而艺术,大众通俗美学欣赏不来。 他们不知道艺术和人类原始本性是相通的,会带给接近它的人不一般的刺激和释放。 他以前接触的高级片,名演员都自己亲身上阵。裸戏并不好演,要演得真实,身体、表情、动作,每一处细节都不能虚假,展现人最原始的本性和欲望,那是很大的挑战,为此,还要做很多戏前准备。 所以他还觉得裸-替可能是个稀有的,高难度职业。 他想了半天,不能由着经纪人折磨他,对小伙礼貌微笑道:“给我点一份鱼子酱海胆和三文鱼,再来两罐红牛,谢谢。” 小伙子:“……” 刷穿APP也找不到你要的这份外卖啊!TAT 陆浚被气得差点劈叉,重重一拍顾澜肩头,瞪眼珠子:“你今天发神经啦?真觉得自己是顾澜上身吗,还学他在片场点鱼子酱海胆吃。” “我,我还是帮你点蔬菜色拉吧……”小伙子听得也乐疯了,看这两货一个傻一个装,仿佛唱相声跑错了地儿,使劲憋着笑赶紧跑了。 顾澜一刻不得清静,刚接受了晚饭只能吃草,又有个声音由远而近,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你以为自己要跟言烬息演激情戏了,你就是顾澜了?” 顾澜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下意识地又有点抵触。 在他要想起名字之际,陆浚阿谀谄媚地跨前两步,先开了口:“哎哟,席哥,您还没下班啊?” 片场的生态总是泾渭分明。 大咖们休息候场的区域和群演们仿佛隔了条明显的三八线。 群演们这边熙熙攘攘的,有的聊天说笑,有的还现卖起了杂艺。宛如杂耍场似的。 忽然闯入这片腌臜“杂耍场”的男人由于有着过分耀眼的外貌,和这边的气氛格格不入,吓得自娱自乐的群演们不明所以,交头接耳地连忙让开,噤声观望。 这些群演在各路剧组跑流水线,一天能演上十几二十个角色,立刻意识到顾澜要被大咖修理了。 顾澜感觉身周空气顿然舒畅了不少,心里十分感激,抬眼看了看,无动于衷地又眨了下眼睫。 他现在就像汪洋中的孤岛,周围的人影都远离了他,显得他兀自□□地坐在空旷的角落里,特别扎眼。 他刚搞好妆造,披了件“谢长天”标志性的茜红流云罩袍,薄薄的袍摆涟漪一样层层叠叠垂落在地,遮住他只穿了拖鞋的雪白修长双腿,胸前大片春光暴露出来,在腰下勉强衣襟交叠挡住重要部位。 他脸上上了点淡妆,化妆师为了让他看起来更接近席致远的五官,只给他修了轮廓。 本来他这张脸是很媚态弱气的,可不知是他的神态坐姿有点悠然,还是他被干扰的神色中掺杂着某种说不清的通透冷淡、敛纳温情的意味。 看上去明明很单薄,却又并不柔弱可欺。 影棚为了照顾几位主演的厚重古装,温度调低了,他穿这么少应该是很冷的,可他神态闲适自若,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瑟缩局促的模样。 第一眼的印象让特地走过来的男人不禁顿了下脚步。 然后男人感到很荒谬。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他朝顾澜有目的似的迈出大步,嘴角带了一点否定自己想法的无稽冷笑。 顾澜认出这就是他要替演裸戏的那位本尊。 ——席致远。 由于今天剩下的那段戏不用席致远拍,他其实已经下班收工了。全身的妆造早已卸下,穿了件浅咖色的格子大衣,暗蓝衬衫和黑西裤显得身材极为优越。 他碰巧听到给他当裸-替的人的名字,心里作祟之下,便跑过来,想看一眼等会跟言烬息要激情纠缠,可能还夹带私心想抱上言烬息大腿的裸-替是个什么货色,长得怎么样。 他们心里都有数,在这行中敢当裸-替,不过就是想侥幸和名气大的演员擦枪走火,回头也许就真睡到人家床上了。 虽然言烬息从来没有过那种绯闻,传言都说他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和女演员拍吻戏都是尽量要求借位,不能借位,也只做到轻轻碰个唇,绝不伸舌头。他是个直接走了小众高端艺术片的演员,很少演商业剧。 还有句笑话,说即便是顾澜脱光了站他面前,他也面不改色。 可这次贺导要求的戏,尺度实在太大,光是看剧本,就让人脸红耳臊。 席致远其实有种幸灾乐祸看戏的心态。 他倒想看看,拍这种戏,言烬息还能不能保持他那副百毒不侵的模样。 裸-替也是看人的,有的为了达到目的,拍戏中会故意很卖力,引得对戏的那方把持不住,事后再顺理成章勒索一票。 娱乐圈本来就乱,干裸-替的圈子更乱,有些直接就是从夜店过来兼职的。 ——他要是知道顾澜是怎么正视这个身份的,大概能把它当做顾澜的黑历史笑一年。 席致远听到自己的这个裸-替把自己当顾澜,心里就放心了。 这么狂妄的替身,等会不就有言烬息好戏看了? 可是又有点气。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走到顾澜跟前。 从他这个本尊站到替身面前居高临下来示威的姿态来看,就相当内涵了。 很具有侮辱的意味。 别人都觉得这个替身恐怕要在众目之下受一番羞辱。 席致远果然满嘴带刺道:“你经纪人也很卖力啊,能干掉那么多竞争者,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 顾澜闻言看了一眼刚刚还想奉承人家的陆浚。 只见陆浚的脸色直接保持傻笑僵在了那里。 “也不看看你这个长相,这个身材,这一身庸俗的娘炮媚气,怪不得只能干这个。给人当裸-替,跟男人拍激情戏,让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怎么有脸敢跟顾澜比?” 顾澜:“……” 的确是顾澜此刻的状态,太不像个红不了,只能当裸-替给别人占便宜的小糊逼。 还是那种上赶着给男人睡的。 顾澜可以读到属于“顾楚”的少量模糊记忆。 顾楚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娱乐圈。他绞尽脑汁想在娱乐圈混出名堂,可惜他只有张脸,演技和其他艺能没有一样能拿出来。他又天真单纯地信了经纪人的建议,为了能让导演对他留下印象,他接了第一部替身戏,就是跟男人演床戏。 一开始他当然觉得被羞辱了,可是白纸黑字合同都签了,半途退出就要赔违约金。 他经纪人也劝他,入这行想往上走,就要敢牺牲,以后拍了大导的片,照样要露给全国人民看,露得越多越红,那时就叫艺术,现在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只能咬牙演了。 有一就有二,于是找他跟男人拍床戏的剧接二连三来,每次都是古装片里的男妾、面首之类,他演这个也越来越熟手,除此以外,他什么活都接不到。 如此他在这个圈子里也渐渐有了点小名气。 他也逐渐觉得被男明星摸两下没什么,现在不都流行男男暧昧嘛。 但有时候也有特别过分的。不久前顾楚接的上一部戏,就被对方在拍摄过程中真的猥亵了。有些演员还会在拍的时候注意保持距离,尽量靠假动作营造镜头效果,可那次他是真被摸了个遍,对方还忍不住出来了。虽然不是在里面,大家也都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但他还是觉得恶心。 对方还把他的裸背照片发到微博上,说了些揶揄的段子,甚至还在半夜打电话给他,想约他打炮。 顾楚当即就把对方拉黑了。 那人缠了顾楚好几天,还在片场厕所隔间堵他要强上,被顾楚甩了个耳光逃脱之后,对方后来就把先前发的那条微博删了,改了新的一条,明里暗里反咬他做裸-替不守职业操守,在片场想跟男明星来真的。 有名气就了不起啊! 于是最近这阵子他都把自己关在家里,日夜灌酒,喝得醉生梦死。 顾楚还是不甘心,总期望着这只是个过度阶段,总有一天他能被导演看中,演上正式的角色。 的确是太天真。 长此下去,他只会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 也许他运气好点,能碰上个导演给他一角半角,要是运气差,等再过几年,年纪大了,就只能黯淡收场。 不过现在也不好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因为顾澜接管了这个身体。 顾澜心里想,虽然这个容貌、身材不好比原来的,但顾楚走弯路只是因为被不良经纪人骗了,自己又不得法门。 顾澜在面对别人的调侃时,通常只会笑笑,不喜欢多费口舌辩解什么。只是见席致远特地过来,对着他这张“娘炮媚气”的脸自己送过来受气,觉得怪好笑的,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说的对,我配不上言烬息,那我不演了,你自己演?” 席致远懵了懵,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后更气了。 “你一个裸-替,嚣张什么?”他心中一股无名怨火暗暗涌上来,嘴上更不饶人地嗤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和言烬息拍激情戏,就仿佛成了顾澜,或以为自己可以做顾澜?” 言烬息原本要和顾澜拍同志电影,他们俩都将在那部片中献出荧幕首次同性裸戏,当时掀起的轰动不小。 可惜没拍成。 这个机会现在留到了《宫墙花》中。席致远不想被拿来跟顾澜比较,即便如此,他出演男二,还是引来了许多非议。 别人越不看好他,他就越想演。他想,当年他要跟顾澜搭戏,怕输,现在的他和当年不同了,而且换成了言烬息,他还能被比下去? 谁料想,他的裸-替竟自比顾澜。那岂不是等于,一个替身要爬到他头上去! 席致远越想越来气,盯着“顾楚”那张脸,越看越觉得俗气。可他又莫名地感觉,这个替身的神态举止,好像真的是在模仿顾澜。 “我想起你来了,”他勉强压着火,忍不住更尖刻地嘲讽,“你就是那个在片场跟人家男演员拍出感觉来了,把人家堵厕所隔间求人家上你,被拒绝后还恼羞成怒的那个?” 陆浚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口喝道:“喂,大家都是演员,只是拍戏,你干嘛说话那么难听?” 席致远心高气傲,哪里把这个三流小经纪人放眼里,只盯着顾澜道:“不要脸。” 他极尽最难听的词,不留情面道:“你真以为能靠干这个上位走红?别想太多了。像你这种求着男人上你的下三滥裸-替,你和言烬息拍得再激情,你也不是顾澜,对言烬息而言,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席致远声音尖锐刺耳,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羞辱自己替身的话。 陆浚担心影响不好,慌忙无措下,拿手机对着席致远威胁:“你,你再说,我录音了!” 局面变得尴尬而诡异。 无数人盯着席致远欺负一个替身,可也没人觉得那个替身无辜。 谁知“那个替身”还有更嚣张的在后头。 顾澜仿佛丝毫没有被那些话伤害到,他抬手挡掉陆浚的手机,示意他没必要那么做。 然后心平气和地笑了一下,起身正面对着席致远。 他一手稍稍揽着衣襟遮挡,这么站着,模样真是从骨子里透出无限风情,大胆、狂傲,又矜持。那风情好似从他眼梢逸出来,潋滟含情,浑然天成一般。 他说:“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不想演,才让我来的吗?” 席致远官方给的身高是一八三,此刻的顾澜只比他略矮了一点点,可看起来顾澜的气场完全压过了对方,从容又委婉。 他语气温温吞吞的,一点都不尖刻,甚至还有点粘腻的温柔。可反讽的意味却十足,又说:“你故意讽刺我,是哪里不平衡吗?要是我被气跑了,你自己跟言烬息演激情戏去?” 席致远额上青筋微微跳了下:“……” 这、这替身太嚣张了!! 片场另一边,言烬息也正在为下一场即将要拍的情戏修改造型。 剧组做造型的组长把他高束的发冠放下来披在肩上,而他趁着这时候,再反复确认剧本中的细节。 他的助理听到席致远那边弄出的动静,开玩笑地跟他打岔:“席致远的那个裸-替好像很不得了,你一会别被他吃豆腐。” 言烬息眼皮都没抬,淡然道:“都要拍了,还顾虑什么,我能吃什么亏。” 说罢,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下:“他想当顾澜?” ☆、第 4 章 一小时后,导演让“飞雁大殿”那块区域清了场。 闲杂人等都不能围观,到不是导演体贴要全|裸的演员,而是言烬息首次拍这种戏,要顾虑对他的保护。 只是也没有清得很干净,一些必要的场务人员、灯光师、摄像师都要留下。 演员们也早都有觉悟。已经到了片场,都要在镜头下露了,如果还揣着那份清高羞羞臊臊遮遮掩掩怕被看,那是拍不好的,直接劝你退行。 席致远凭借自己的关系地位,借口要监督自己替身的戏,也留在了拍摄区。 他特地搬了椅子坐导演监视器旁,煞有其事似的翘着王爷腿,眼神却始终冷冷,微含讽刺地看着在大殿御案边做准备的两位激情戏主演。 顾澜和言烬息都被导演叫到拍摄的重点位置,听导演讲细节。 顾澜只穿了一层单薄的纱袍,那是宋飞雁撕了谢长天的衣服后,要求他又把最外面的那件外罩披上。 半透明的罩袍有点褴褛破碎,勉强搭在顾澜身上,隐隐约约透出他清瘦的曲线,薄而劲痩的腰肢尽显无疑,延伸向下的两条腿非常笔直漂亮。 他已经习惯了面对百万灯光和摄影师的镜头,半点不好意思的情态都没有,站得随意又自在。 脚上的拖鞋留在了场外,他光裸着脚踩在泛出玉石光泽的地板上,和身边层层叠叠穿得衣冠整齐的言烬息简直仿佛两个季节。 为了不让言烬息出汗掉妆,空调打得特别低,言烬息听到导演说把裸-替压在御案边撤下他身上最后的那件罩袍,专业导演说这种桥段也没有半分卡顿,在场谁也不关心要被扒衣服的那位的脸面,他却不经意地瞥了眼身边的裸-替。 穿这么少,应该是很冷的。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替身脸上怕冷的表情,可是言烬息注意到,他把一只脚搭在了另一只脚脚踝上,反复来回替换,手指也在身前边挡着重要部位,边指骨蜷紧,指甲掐着掌心。 但是他唇上抹了浅嫩色口红,脸上也涂着厚厚的粉,看不出异样。 不过言烬息眼神好,很快发现他根根纤长的眼睫在片场灼亮灯光下微微打颤。 导演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言烬息打断道:“替身这么冻着,等会开拍肢体可能会很僵硬,影响入戏,先让他披个衣服吧。” 导演助理听见,便要随便拿件什么给顾澜。 顾澜却说:“我不冷,没关系。不会影响等会的状态。” 言烬息:“……” 顾澜整个状态都很放松,趁此机会,还打趣了一下,微微向言烬息偏过头:“我喝了两罐红牛。你知道吗,这个跟兴奋剂有相同的作用,拍之前闷两罐,等会拍的时候一入戏,就会很容易让身体热起来。这是拍过裸戏的女演员告诉我的,你也应该做下准备的。” 旁听的助理只觉这替身确实厉害,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跟言烬息搭讪。 还要人家做准备拍这种戏。 刚刚席致远怎么嘲讽这个替身,大家都听见了,没一会就传得剧组人尽皆知。 席致远实在没有冤枉人家,这位裸-替还真有心机。 言烬息没有接话,只淡淡笑了下,也没有再提怕他冷的话茬。 顾澜想到,言烬息这个人,看起来社交圈很小,交际范围狭窄,第一次拍这种戏,应该是没听过这种取巧的法子,可能也不相信他说的。 虽然《青澜》黄了,他也是第一次阴差阳错,在这个片场尝试这种戏,但他觉得该做的准备自己都做了,底气就是比言烬息足一点,也没有任何害怕担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在这行很老练。 导演终于讲完了,各机位在原地待命。 顾澜把袍子往肩膀上拢了拢,避免它太快滑下肩背。 他走到席致远拍摄这场戏最后停顿的位置——谢长天被拖进銮殿后,在御案边奋力抵抗宋飞雁的羞辱。 言烬息过来贴到顾澜面前。 他个子有一八|九,比此刻的顾澜高了不少,身躯高大的压迫感一到近处就格外明显而贲张。 他一手抓住顾澜纤细的手腕,似乎能直接捏断,一手从茜红罩袍底下穿过,搭在他光裸的后腰皮肤上。 表露出了极为强势,喜欢主导的态度。 然而这个人很奇怪,给人一种矛盾的不协调感。 那只伸到顾澜后腰的手掌,带了点干燥的温暖感,轻轻一触到顾澜几乎失了体温的皮肤,就停下来,只微微一搭,一动不动。 既礼貌、疏远,又有一种体贴的照顾。 跟他身躯体格散发出来的强烈压迫感不相协调。 两人胸膛紧贴,只隔着言烬息身上的层层戏服料子。 这时候他们俩只要一呼吸,气息便交融在一起,纠缠在彼此的颈项间,还未开始拍,就好像已经生出了些许危险躁动的气氛。 不过顾澜抬眼看去的时候,言烬息却还是表现出了一点回避抗拒。 他整张脸都是冷的,微微皱着眉不太轻松的样子,偏过头视线落在别的地方,披散的长发半挡着侧脸清晰漂亮的下颚骨,在两人之间仿佛半面小帘子。 顾澜继而注意到,言烬息的脖颈到锁骨窝都红了,旖旎的颜色蜿蜒逃逸到发间耳根后,简直无处可藏。 啊……他在害羞啊。 顾澜的心态便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又微微胜过了一筹。 虽然他将被言烬息压,但他仍有种从高处压着言烬息,可以轻轻取笑两句的爽感。 拍这种戏,都会给两个演员缓冲找感觉的时间,毕竟某些反应是需要彼此配合酝酿出来的。 导演让他们先随意地找找感觉。 因为要拍的是冲突感、爆发力都充满十足张力的场面,不可能让他们俩第一镜就直接进入那种冲击感。 言烬息似乎还想继续主导。 他搭在顾澜后腰处的手沿着背脊线缓缓游到清冷漂亮的蝴蝶骨上。 顾澜能感觉到他手指张开绷紧,沉沉地覆在那片单薄的蝴蝶骨上揉按,只要再微微用上力,就能让他感觉到那是强势的压制、占有。 但偏偏言烬息就控制在不显得失礼的那个分寸上。 “Action!” 一旦开始,言烬息好像就放松多了,他的手不断在顾澜背上来回游走,顾澜本来就在两罐红牛作用下,处于微微的兴奋,很快便被抚摸得身体热了起来。 贺导盯着他们,在某一刻眼底灵光一闪,让摄像师开始拍。 席致远眉头越拧越紧,只觉得这个裸-替果然是个老手。 似乎真打算使出浑身解数让言烬息失控。 但是言烬息明显没那么容易上钩。他仍然很克制,全部都是演技,且比他平常演别的戏要生涩别扭得多。 传闻中他没有谈过恋爱,可能是真的。 其实席致远也没有经验,但他能看出那个裸-替和言烬息状态的差别。 那裸-替就不同了,仿佛一被摸,就进了状态,表情以假乱真,光看他,会以为他真的被摸得很有感觉…… 顾澜的身体在半透的薄袍下朦胧又精致漂亮,他反抗地竭力向后仰,后腰的线条在言烬息手臂下拉出柔韧漂亮的弧度,像一把拉满弦的弓。 更神奇的是,他身上的皮肤在灯光作用下像上好的羊脂玉,很快便泛出了微红,细腻的肌肤仿佛渗透了温柔的光彩,变得透明了一般,整个人都像在散发光芒似的深深吸住人的眼球。 他演的太到位了,甚至让人怀疑一个替身能做到这种程度? “啊……” 言烬息的手隐没到他勉强搭住的衣襟底下时,他便随之发出一声沉吟。 那声音被现场收音,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言烬息本来还只是想帮助他让身体热起来,避免僵硬,反复NG。他抱着这个身体的时候,只感觉到这身体实在太冰凉了,果然只是在强撑而已。但他一个回神,却发现这个裸-替早已面红耳赤,既像羞愤,又像情不自禁。 这是演技? 而且这演技…… ☆、第 5 章 言烬息也不由愣了一下。 ……但是,没有人见过顾澜演如此欲的戏,所以也无可比较。 于是在顾澜发出那声沉吟之后,言烬息忽然就像开窍了,猛地抓住顾澜削薄的肩膀。 嘶啦—— 茜红薄袍也被他撕碎扯下,顾澜全身再没有一丝遮挡,白皙光裸的背完全展现在镜头下,露出蝴蝶骨上化妆师精心化出的两道还未痊愈的猩红伤口。 暴躁、狂野、欲壑难填,是这场戏的基调。 顾澜巧妙地暗暗把破碎的罩袍缠住自己手腕,推搡间,狠狠抓了一下言烬息的脖颈,然后跌倒在御案上剧烈哆嗦。 言烬息再次微不可查地愣了愣。 似乎也恰好在这时候,他需要沉淀下,冷静下。 他盯着桌案上的裸-替,冷冷看了一会。 随即,他心头一跳,把顾澜提起来,压在御案上。 顾澜全身赤|裸,贴着冰冷的玉质书案,言烬息扣住他双手压在头顶,倾身完全覆在他身上。 顾澜的脸缩在言烬息胸膛里,镜头拍不到。他感觉言烬息只是唇在不断轻碰他的身上,蜻蜓点水似的,有时借助拍不到的位置,还是悬空的。 实际上,他虽然什么也没有穿,但重要部位都被言烬息挡住了…… 拍这种戏,真是又累又受罪。 因为要“狂野”,贺导还力求既要拍的好看,还要有让人血脉贲张的共鸣,言烬息虽说是在摸他,可几乎都是抓,弄得他哪儿都疼。 关键是,言烬息至少有八十多公斤,压得他扎扎实实,简直要透不过气。 顾澜也是第一次体会了拍这种戏果然牺牲很大。 别说被摸一下占便宜,他身上除了最关键的地方,几乎都被占便宜过了。 其实言烬息还算有分寸,在看不到的地方,一点也没有多余动作。然而贺导的要求比较大尺度,他也只能很卖力地演。 还好这不是顾澜的身体……他只能勉强这么安慰自己。 这里两人都没有台词,然而言烬息在吻耳垂的时候,极快又极轻地在卖力勾引自己的裸-替耳边说:“你不是想当顾澜吗?” 顾澜:“……” “我让你尝尝看,你是不是顾澜。” 痛! 言烬息把他翻了过来,胸口贴在玉案上。因为这个姿势,他被言烬息推的腰下仿佛就摁在玉案锐利的边缘棱缝上摩擦。 他是真的很痛! 那种痛从胯间针刺火烧似的窜上来,如电流过遍全身,根本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 但导演没有喊停,摄像机在运作。顾澜只能咬牙忍着,眼里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涌出来,一颗一颗滚到桌案上,非常真实,非常动情。 这里本来就是谢长天第一次被宋飞雁下手,吓得不轻,不敢置信,难以理解。他被废了筋骨,一边奋力反抗无用,一边始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流着泪。 顾澜本来是要靠演技的,现在到好,完全真情演绎…… “卡!”贺导终于喊停,说,“可以了,这条过!很好!” 很不好…… 男人致命弱点痛起来简直生不如死。言烬息迅速后退之后,顾澜便捂着那地方直接从书案滑到了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泪花,有气无力发出一声:“你好狠……” 言烬息淡淡道:“不好意思,都是为了演戏,弄痛你,请你谅解。”随即他笑了笑,仿佛事后渣男似的,理了理衣袍,转身就走向了自己的助理。 他脖子边被抓出了血痕,也要处理下。 场务看到顾澜样子不对劲,连忙过来慰问他还好吗。可是那种地方的隐痛太尴尬,顾澜也不能说是言烬息在拍戏时故意欺负他,只能闷声强忍,缓过气来说:“没事……入戏太深,需要缓缓……” 场务:“……” 顾澜的戏服已经被撕烂了,场务给了他一条毛毯。他自己爬起来,裹着毛毯,尽量自然地走到场边。 陆浚看了他刚刚的表现,似乎又有了不少信心,惊喜道:“不愧是言大明星,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你这次他妈演的太到位了!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好,简直演技炸裂!” 他趁热打铁凑到顾澜耳边,压低声音打边风:“你看,你在这功夫上也磨砺了六年了,俗话说,咋们的功不怕白练,只是未到用的时候。我看你再加把劲,也许言大明星就能被你搞定了。” 陆浚是个乡野出来的粗人,家里穷,没读过几年书就出来打拼了,说话不懂修饰,对着自己带的“顾楚”,没遮没拦的。 他用手一挡,贼心四起:“他刚刚明显被你带的差点假戏真做,擦,这次的戏可真太带劲了,他要是一会擦枪走火了,我帮你把罪证偷拍下来。就算不能红,也捞他一笔,或者威胁他给你一两个角什么的,你就翻身了!” 顾澜闭了耳朵,心想他们这经纪公司是穷到何种地步? 他不怪陆浚眼拙看岔。 如果言烬息的一举一动看起来不够用情至深,贺导也不会一条就过了。 顾澜自我安慰,高兴吧,裸-替首杀,依然一条过。 我还是我。 但是他也没多高兴。言烬息明显是有意而为之,要整他这个小替身。 也许他听到了席致远嘲讽的话,也觉得跟自己拍戏的替身得意忘形敢跟顾澜比,所以故意使绊子让他不好过,或警告他安分点别动歪心思? 又或者言烬息有不为人知的变态癖好,喜欢这样戏弄人家替身,以达到某种满足感? ……想不到言烬息也是这种人。 外界对他的印象都是衣冠楚楚,不过演员脱下那张皮,又是另外一幅面目,也没什么稀奇的。 后面还有一场在那张御座王椅上的戏。 顾澜揉着痛到要掉命的地方,心想,搞定言烬息? 下一场走着瞧。 ☆、第 6 章 陆浚打着事后勒索言大明星巨款的主意,欢欣鼓舞地送顾澜再次上场。 场边的席致远这次更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顾澜,仿佛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动作、表情。 刚刚的那一场演完后,言烬息曾走到导演监视器那确认了一遍拍下的画面,于是几个人围着掀起一阵热烈议论。 片场的气氛明显有了点微妙变化。但一时还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在场的人已经开始期待下一场两位演员的表现。 坐在言烬息休息坐位上的小助理面貌清秀,不输给明星,眼神有意无意地洞察四周。 “这个小裸-替什么来头?怎么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作为言烬息的跟班助理,总要多留意下和言烬息合作的演员。 哪怕是个看起来不简单的替身。 助理留在拍戏场内,一是为了监督拍摄,以免有损演员名誉的情况发生,好及时叫停制止,二是方便照顾演员,演员入戏有时太深,可能会有各种突发状况。 刚才那一场,言烬息就似乎差点出现突发状况。只是他掩饰的好,只有熟悉他的助理微微地感觉到了他被那小裸-替抓了脖子后,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 “是啊,刚刚那几声惨叫……真是太真实了。光听他叫,我就感觉我要有反应了,不知道言烬息有没有……” 片场拍激情戏,难免激起大家的调侃。 可惜言烬息穿得太厚实,所以也无法亲眼见证他的状态。 又有人解答了小助理的疑惑:“好像就是临时敲定下来用他的。之前席致远都不肯用替身,哪知这两天临到要拍裸戏了,突然退怯了。本来愿意跟言烬息拍激情戏的替身不少,都来排过号呢,这剧不是在官宣的时候,各家广场都被炸过嘛……” 那人神色很有点意味深长:“可是这两天巧得很,那些愿意做裸-替的都工作排满了。言烬息的档期那么满,也没办法把今天的戏延后,最后就让他插了进来。” 小助理听完,眯着眼点了点头。 言烬息当初要拍同志片,那时情况不一样,搭戏的对象可是顾澜。 要说言烬息倒贴给顾澜做陪衬,他们家宣发都一点不想挣扎,躺平蹭顾影帝热度,被顾影帝带飞何不美哉? 只要是顾澜出手的作品,口碑没有不好的,就算是文艺片不看票房,言烬息自己也说,跟着顾澜蹭个奖回来,露光了给人看都很值。 大概是天妒英才吧,顾澜出了事之后,这半年来娱乐圈就像忽然没了主心骨,再起群英争锋。 但没有一个人能顶上顾澜。 顾澜太全面了,他那张脸,那个身材,不少明星站他边上都成了惨剧,演技天生带灵气,老天爷直接给点的天赋顶配满点,气质、风度、神韵,没人能复刻。 所以《宫墙花》一宣布要重启,“宋飞雁”这个角色就成了让人想碰又不敢碰的烫手山芋。 由于小说太出名,里面的感情戏早就成为大家聚焦的重点。 要怎么表现“宋飞雁”的情感,似乎成了向神坛上的顾澜发起的直接挑战。 当初顾澜要演的角色,现在换人演,难免被拿来比较。 《青澜》在顾澜出事后,也没有再选角,直接停拍冷藏了。 在今日那场戏开拍之前,谁都不敢想象结果会怎样,小助理丁彭彭觉得自己就像火烧眉毛的太监…… “呜呜呜,这个小裸-替不能小看啊,我言哥都差点演崩了。”丁彭彭忧心忡忡,实在这是不常见的情况,“他会跟组拍几天?” 回答的那人沉默了一下:“……跟到你言哥杀青。” “什么?!!!”丁彭彭险些崩溃。 那人提示了下:“贺导。” 丁彭彭直接被这名字戳裂了。 贺导——激情戏专业户。 要不是他还有点文艺导演的情操,可能就在A片市场扛把子了。 “呜呜呜呜,我言哥为什么要接这部剧,他一定是没和顾澜拍成,自甘堕落了!” “听说你言哥每周都跑趟医院?风雨无阻?” “打住别套话,我言哥没出柜。” 第二场【御座御龙】在演员休息了一会后,便开始拍了。 顾澜是那种一旦摸到了门道,就直接飞升的类型。有了前一场首杀的经验,这回他显得比刚刚还要从容自若。 他站到明晃晃的御座龙椅边上,把披着的毛毯直接脱了扔出摄像取景框外,毫不在意地裸露着清瘦而带有凌虐妆的身体。他那样大胆闲适地站在镜头下,反而好像减弱了情|色感,莫名有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高洁。 言烬息依然衣冠整齐地走过来,顾澜便往御座上靠。 因为剧本里写了这场的细节是要谢长天被羞辱得不堪忍受又情难自禁……还带了点血腥味,道具座椅上有很多装饰雕花,靠上去触到柔软的皮肉很不舒服,但顾澜也没有让放上隐蔽的安全软垫,怕穿帮。 言烬息将要把他压在这张龙椅上,然后还会逼他伺候自己。那是一幕情感非常矛盾拉锯的戏,谢长天被迫做着自己不愿意的事,却又被自己努力讨好宋飞雁的模样震惊了。 机位将从言烬息的背后拍他们,右侧还会有一个机位补到两人侧面的镜头和特写。 顾澜的身体大部分会被挡住。这不是拍情|色片,演员身上露点的地方还是会做遮蔽措施,防止走光。 虽然是这样,言烬息手按在顾澜胸前时,隔着乳贴,顾澜还是感觉到起了微妙变化。 顾澜:“……” 现在他可以确定,言烬息确实想让他这个小裸-替当众难堪。 因为气氛需要,言烬息的动作很大,顾澜虽然做了保护措施,那个部位还是被抵住摩擦得很难受——言烬息一条腿跪在龙椅上,用膝盖顶着,制造出宋飞雁暴力施虐的形象。 于是顾澜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整个背压在装饰物上,不一会就泛出了明显红痕。 言烬息在中途骤然停了。他用略高一点的声音,转头对导演那边喊道:“停!” 导演助理立刻过来寻问:“怎么啦?” 言烬息已经退开到一边,道:“他流血了。” 顾澜起身才看到自己右边肩膀上淌下了一道血痕,应该是被椅子上的装饰物划到的。 他又看了眼右侧的机位,这个角度应该是会拍到他的右肩。 “没关系,继续吧,拍完再处理。”他淡淡地对助理导演和言烬息说。 就和先前言烬息提醒给他披衣时,他拒绝的那个口吻一样。 言烬息看了看他:“你确定要这么继续?” “嗯。”顾澜语气很轻松,甚至嘴角上还有一点认真的笑弧,“这里不是宋飞雁压抑太久,宣泄出来的情愫让谢长天不堪承受到产生了一种‘情动’的错觉嘛,流点血不是正好吗?伤口不深,等会处理也不要紧。会分散你的注意力吗?见不得血?” 言烬息:“……不会。” 继续拍摄。 言烬息双腿都压在了顾澜两侧,更贴近顾澜,然后俯下腰,做出逼迫谢长天含住自己的模样,不过实际上他并不会露。 这一次,他搭在顾澜肩膀上的力道明显轻了不少。顾澜恍惚地偏过头逃避,正好看到那只修长而骨感的手,微微地碰到了一点他的伤口,但因为言烬息克制了力度,顾澜并没有被弄疼。 顾澜被扣住后脑,不得已抬起腰靠上去,抓住言烬息两侧的衣摆用力蜷紧手指。 这时候,导演喊了一次停。 这里是表现谢长天坠入深渊,内心情感拉锯最激烈的地方,贺导特地走过来进行指导,说替身表现得还不够。 虽然只是替身,但这场戏太重要了,太需要谢长天肢体传达的东西。 顾澜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听着导演的建议,甚至托着下巴很有钻研精神似的,盯着龙椅细细琢磨。 言烬息皱了下眉:“再来一遍吧。” 第二次,顾澜变成抓住言烬息的大腿。贺导又喊停,说这次谢长天太主动了。 言烬息:“……” 他观察裸-替的神情,隐约觉得他是故意的。 场边的丁彭彭也开始觉得前一场那个一条过果然是错觉,贺导的情戏没有那么容易过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顾澜也愣了下。 看到言烬息发愣的表情,他想,我也没做什么,你这就拍出感觉来了? 言烬息忽然抓住他那只手手腕,扣压在椅背上,另一手虎口狠狠钳住顾澜的下巴,俯下身。 他很轻很轻地动了动唇,说:“你是在勾引我,还是在搞我?” 由于他的语气是狠厉而暧昧的,这句话放在戏里听也没什么不对。 顾澜抬起湿漉漉的眼睫,他的眼底真像是溢满了情|欲的光彩,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演技还是他真有感觉。 他沙哑说:“勾引你呀……你是不是有感觉了?” 贺导:“卡!这里不对!你们他妈真做出感觉来了,就给我滚一边去做够了再来拍!说什么即兴台词破坏气氛!” 言烬息:“……” ☆、第 7 章 万万没想到,这段戏拍了两个小时贺导才表示可以了。 言烬息这次没法自己下龙椅了,他是被冲过来的丁彭彭和场务扶着下地的。 因为他跪了两个小时。 加上动作幅度大,膝盖部分的裤子几乎要磨穿了。顾澜觉得自己流那么点血还挺值的。 他到不是那种拍戏时不懂保护自己安全的人,他肩上的伤口真的只是很浅一道,到了场边上了消毒液贴片纱布就完事了。倒是言烬息,像个蹒跚老人似的,被两个人搀扶着才能走到边上休息。 陆浚看了这情形,是又窃喜又担忧。他靠着顾澜,火急火燎问:“言大明星刚刚是不是真对着你失控了?” 顾澜下了戏之后,这会才觉得浑身特别冰冷。他沉浸在戏里的那股劲过去了,身上的寒意迅速将他完全裹住惊醒。 他坐在椅子上,抱着臂开始不住发抖牙齿打架,含含糊糊说:“不是,你看错了,他只是有点恼羞成怒。” 虽然陆浚也说对了一半。 言烬息真有感觉了。顾澜也很惊讶。 以言烬息拍艺术片的那种追求和境界,他不应该会在这种小场面上,被一幕激情戏搞得情动不能自制。 顾澜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言烬息毕竟是被他带出感觉来的。 他擒着一点没心没肝的笑,不由脱口而出:“不过他是闹了点笑话……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说后半句的时候,真显得特别没心没肺。 陆浚大致综合了下信息,四舍五入,觉得赚一票的美梦基本成了,后面好戏还长呢。 顾澜以前被伺候惯了,坐了半天,实在冷得不行了,他才忍不住拍了拍经纪人:“给我倒杯热水。” 陆浚却觉得顾楚皮糙肉厚惯了,又不是第一次拍裸戏,心不在焉想着自己的发财梦,拿胳臂挤开顾澜的手:“你自己倒去,这没热水,只有矿泉水。” 顾澜也不动。 以前所有的东西都会送到他面前,不需要他多说,养成了他某些“懒”的习惯。他以为就那么坐一会,陆浚会意识到要给他一杯热水驱寒。 言烬息跪了两个小时,他就光了两个小时。 拍摄在飞雁殿这里还有下一场戏,宋飞雁和后妃的戏。在大殿强迫谢长天的一幕,被尾随而来的瑶姬窥探了全程。瑶姬觉得谢长天祸君,留不得,随后便趁宋飞雁不在,闯入飞雁殿,打算把被囚在霸王床上的谢长天秘密杀了,却不想这时正好宋飞雁回来了。 工作人员和导演都开始紧锣密鼓地为下一场做准备,原本隔离出去的群演们也再次回到片场,人来人往的,在顾澜眼前忙碌穿梭。 饰演瑶姬的女演员搞好了妆造,朝这边走来,本来方向是导演那边,却中途一拐,朝着顾澜来了。 她见坐在场边椅子上,裹着衣服却仍光着两条细白腿的“顾楚”,不禁也觉得这个替身长得真好看,刚刚露出的那腰,比女人还细还薄,穿上女装的话,大概真分不清是男是女。 “你今天拍完了吧?演的可真好。” 顾澜并没觉得片场有演员过来跟他搭话会很奇怪,抬头一看,原来是曾跟他传过绯闻的秦璐。 秦璐姿色有五分,演技大概在顾澜眼里只有三分,不过她的经纪公司顶星很有实力背景,她仗着顶星的大股东做靠山,想演什么就演什么。曾经也想跟顾澜挑梁男女主,可惜顾澜演的那些片,她实在演不了。 但最让顾澜头痛的一点是,秦璐是他哥明面上的女朋友。他哥挑剧本眼光很毒,挑女人却仿佛瞎子,人生初恋竟然是秦璐,顾澜怎么也想不通。 秦璐喜欢跟当红男星搭戏,谁当前最红火,她就跟谁拍爱情片,而且专挑有吻戏、床戏的。在《宫墙花》中,她和言烬息也有床戏,是剧里宋飞雁最亲近的女人。 顾澜不想理她,于是闭眼假装没看见。 秦璐:“……” 秦璐不气馁,干脆在顾澜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那是陆浚搬过来给自己坐的。 陆浚见秦大美女在这坐下了,心头一跳,以为“顾楚”真的要开始走狗屎运了,连剧组的一号女演员都注意到了他。 《宫墙花》里没有女主,宋飞雁大男主全程走事业线,最深的感情就是和谢长天的纠缠。而瑶姬只是他利用的工具之一。不过在女角色中,是排第一位。 陆浚看“顾楚”又在装清高,仿佛谢长天上身了似的。他便殷勤地挪到秦璐身边,递出一张名片:“秦美女,这个刚刚和言大明星拍激情戏的,是我家的签约演员,他叫顾楚,您多关照啊。” 秦璐接了名片,有了这个台阶,她又笑艳艳地看向顾澜:“你刚刚演的真的很好,和言烬息搭戏,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不紧张?” 顾澜闭着眼,继续装死。 秦璐为避免冷场尴尬,连忙接着说:“你明天还来吗?我明天也有一场和言烬息的感情戏。” 她娇滴滴地努嘴,顾澜不搭理她。 她便坚持不懈地自言自语:“贺导太喜欢拍场面特别激烈的情戏了,我明天也要拍,在御花园长廊上,为这个我头痛了好几天呢。言烬息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我不敢去跟他商量。” 言烬息成名也很多年了,一步步积累到现在,专挑受众小但能将艺术魅力淋漓尽致展现的那种很难欣赏所谓的高级片,在国外把能拿的艺术类奖都拿了,其中还有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绯闻,仿佛和娱乐圈的八卦热闹绝缘。 因为他那种格调,便给人以很难亲近的感觉。倒不是他本人性格有多冷,只是很多跟他搭戏的演员,无形之间就会被他那股超脱世俗的气场搞得很有压力。 秦璐温温吞吞地诉苦完,又很亲昵地向顾澜探身,悄悄问:“你刚才拍的时候都受伤了,他是不是拍戏的时候不控制力气的?他会动手动脚有一些小动作吗?” 顾澜觉得秦璐很希望言烬息对她有点小动作吧。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转头说:“言烬息要是对你动手动脚,你立刻去跟我哥告状去。” 秦璐:“?” 顾澜连忙改口:“跟顾云告状。让他给你出头,他会弄死言烬息的,你放心。” 秦璐不说话了。 顾云虽自己开娱乐公司,但基本是圈外人士,她和顾云的恋情并没有公开曝光过,连她的经纪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非常秘密的,见面也很小心,只有顾云身边极少的几个朋友知道。 这个小裸-替会是从哪里听说的? ☆、第 8 章 秦璐一脸纳闷:“顾云是你哥?” 顾澜道:“对,跟陆哥、席哥、言哥那种差不多,我叫他哥,但他不认识我。” 秦璐:“……” 秦璐于是又仔细看了看接过来的名片,确认并不是顾云的公司,想了想,大概是这个小裸替在哪个应酬的局上见过顾云。 顾云偶尔会去夜店,也有叫一两个小情儿陪夜的时候。顾云在床上兴致很高,秦璐并不能满足他,所以也没资格介意。 以顾云的家世、财力、交际圈,秦璐认为他的品性算是相当节制端正了,不抽烟不嗜酒不赌博,也没有暴力倾向,在床上也会很照顾对方感受,没有不良癖好。 但是秦璐有时候会忍不住多想,从这个裸替口中突然蹦出了顾云的名字,好像别有一种意味似的。果然这个裸替不简单。 她想了一圈,脸上又堆上完美的笑容,借机向顾澜那边挪近了一点,很亲近地说:“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角色我可以介绍给你。你做裸替是不是很有经验?那种戏,教教我点技巧好不好?” 顾澜快替他哥把白眼翻上天了,他穿上外套,裹紧自己,起身说:“我尿急,去厕所。” 他哒哒哒地踩着拖鞋就跑到了影棚最近的一个男厕所。陆浚没有把他的鞋放在休息椅子边,他就懒得自己去找鞋。 脱下的衣服也不知丢在哪了,他身上这件不太厚的大外套,还是一个场务看他裸着到处找毛毯,顺手递给他的。 影棚厕所的隔间里连带洗手池和化妆镜,他实在冷得快不行了,开了热水冲手洗脸,只听隔壁隔间传来一点几不可闻,细细碎碎的闷哼声。 “……” 这么刺激?被他撞到有人在影棚厕所里的偷情场面? 这个隔间很宽敞,挤两个人也不会施展不开。顾澜盯着背后的那块墙板,隐约能听出隔壁正压在那块板上,动静逐渐地有些大。 顾澜第一反应是觉得对方太大胆了,这可是公用厕所,不至于饥渴到要冒这种风险吧。 随即又想到,可能贺导说的是认真的。片场无奇不有,好几个剧组在这个影城里拍戏,也许真有拍激情戏把持不住,来厕所解决一下的。 顾澜无奈笑笑,也不想让人家尴尬,连忙关了水龙头,打算轻手轻脚地撤退。 可是他脚上的拖鞋是塑料的,踩在地砖上,会发出明显的轻响。他轻轻地打开门,轻轻地提脚走出去,轻轻地准备离开。 忽然,隔壁门也被猛地推开了。 顾澜尴尬地转头,见言烬息从隔壁隔间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厚重的戏服,长假发又被整齐盘成了顶冠,插了一根玉簪。风流俊雅无限,就是和刚刚那些声音格格不入。 透过门缝,大致能看到隔壁里面似乎没有别的人影了。顾澜不禁挑了挑眉,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既然撞见了,顾澜轻轻笑了一下,闲逸地调侃言烬息:“不好意思,我碰巧听到了,不是故意的……你真拍个戏都那么有感觉啊?因为是第一次?还是你……” 他突然也不急着撤了,看一看言烬息的笑话,总是很好玩的。 走廊那有人声传了过来,越来越近,眼看似乎要进来了。两人僵持之下,只见言烬息盯着他下面,挑了挑眉。顾澜迟钝地意识到自己里面是光着的,忙把衣服合拢,皱了下眉道:“你不会真是同性恋吧?” 他想到自己继续跟言烬息杵在这很不妥,转身赶忙要走。 走廊上的声音已经来到了门口,下一刻就会进来看到他们俩。谁知言烬息伸手拉住了顾澜,把他拖进了自己隔间,关上门,落下门闩。 然后捂住了顾澜的嘴,把他抵在刚刚顾澜蹭盯过的那面墙板上。 顾澜手指似乎摸到了墙板上经过擦拭,仍顽固残留在那的一点痕迹:“……” 他内心有一点吃惊,猜测竟得到了证实。 以前每次碰到言烬息,顾澜都觉得这男人太清淡了。言烬息长得很文雅,那时留着艺术家似的齐颈半长发,带点凌乱飘逸的卷,明眸朗目,端眉挺鼻,极淡的唇,干干净净的气息,可惜衬上他那种脱离世俗人审美的追求,就让他好像跟“欲”这个字沾不上一点边,素得就像是一道清汤寡水的菜,没有一点味道。 他身上那种清静安宁,不染尘嚣的气息,套上袈裟坐佛堂里没有人会惊讶,放娱乐圈,就太有距离感了,叫人望而生畏退避三尺不止。 想不到言烬息私底下其实是这样一个面目。 顾澜当初还会有点惊讶,言烬息能演“宋飞雁”那种人物? 现在答案迎刃而解。 言烬息捂着他的嘴,一手帮他拢合衣襟用力按在胸口上,暗示他老实点,身体则保持了一点距离,低下头,很轻地说:“你心跳能不能别那么快?” 顾澜:“……” 言烬息又很轻地笑了下:“还不穿上衣服,你是故意来厕所,想在这被我操吗?故技重施?” 顾澜:“……” 言烬息的语气充满恶劣嘲讽,大概是在拿席致远之前说的那些调侃他。 外面的两个人似乎只是来洗手的,站那聊了会天,磨磨蹭蹭的还不走。 其中一人道:“你看我这边的发网,是不是松脱了?唉,这化妆师给我化的妆太浓了点……” 顾澜心跳还在加速,仿佛要蹦出胸膛。 他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状况,前一刻他还在心里惊讶有人在隔间里偷情,下一刻自己似乎就成了在隔间里偷情的主角。 他睁大了眼,盯着言烬息,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律。 “咦,这里怎么有只拖鞋?” 顾澜瞬间浑身猛地一僵,心里直骂言烬息为什么要把他拖进来! “有两只……” “哈哈哈,谁穿进来,没穿走啊?” “这个隔间里有人……” 顾澜垂下眼皮,往地上瞄,就瞄见了门缝底下一半在内一半露在外的那只拖鞋。是言烬息把他拖进来时,从他脚上掉脱的。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 外面的人也忽然没声了,整个厕所空间里突然静得出奇,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顾澜心跳快得感觉要失律窒息时,言烬息忽然演了起来。 从他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声压抑、难耐的呼吸声,蔓延在隔间安静的空气里,从门缝底下逸散出去。 他把那只捂着顾澜的手放到墙板上,用力而又克制地指尖抵住墙板,上下摩擦,模拟出某种情景。 隔间里的声音简直以假乱真,尽管他们什么都没做,言烬息另一只手仍然压着顾澜前襟的衣服,把他遮得很严实。 外面两个人发出几声克制的低笑,然后很快脚步声远去了。 言烬息这时把压着衣襟的手放开,撑在顾澜侧边。危机解除,他却反而把顾澜禁锢在双臂之间,似还有别的意图,垂眸又看了看敞开的衣襟里,顾澜□□的身体。 他淡淡揶揄道:“已经被误会了,接下来你想坐实吗?你打算怎么勾引我?” 顾澜好整以暇把衣服拢上,心平气和说:“你误会了……” 言烬息的举动令人捉摸不透。他于是又后退,靠在后面的墙板上,悠闲地抱着臂。嘴角上勾,用那张气质极其静雅冷淡的脸,露出极端恶劣的笑:“你上一次找别人失败了,依然死性不改啊,要取悦我,你得听我的。” 他眼神往坐便瞥了瞥,一脚踩在那边缘上,轻描淡写又讽刺意味浓烈:“对着它,自己射出来,我看看你能不能让我有感觉。” 顾澜直接白了他一眼。 看来言烬息还想整他。 这误会可太大了。 ☆、第 9 章 但是没过一会,言烬息就察觉自己也许误会了什么。 眼前这个漂亮的替身靠在墙板上,并没有照着他的指示有下一步动作,似乎连考虑一下都没有。 看得出他冷到了极点,双手用外套捂着自己,嘴唇几乎失去血色。 影棚里到处都有空调的风充盈,但基本都是往低温打,言烬息穿了那么多,都没有出汗。 刚刚衣服开了,空调冷风直往身上灌,顾澜缓过一阵冻僵的寒意,脸上才恢复了点气色,脑子被冻得迟钝无比,他想着怎么甩开言烬息这股恶劣戏弄人的念头,思绪却断断续续。 如果言烬息非要把他拦在这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还真有点麻烦。首先他就不太可能靠蛮力逃出去,在这里冲撞言烬息,后续也许会有更多麻烦。 顾澜微微皱起眉,冷静地思索。 大声把人喊过来也不行,刚刚已经被听到了,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言烬息这个套下得还真精明。 想着想着,顾澜不置可否,很轻地笑了下。 这一瞬间他反倒落落大方起来:“好。第一,我不是来勾引你的,你想多了;第二,既然我是个演员,观众提出要求,我就应该尽我所能满足。让我演一个在厕所隔间里病态的□□者是吗?不过我有个条件。” 言烬息淡淡看着他,抬了下眉,等他说下去。 顾澜干脆地把那件轻薄大外套脱在地上,走到坐便那,就像他仍穿得衣冠整洁一般,从容,甚至还有点优雅地坐下来:“你是观众,观赏可以,不可以动手碰我。” 言烬息又挑了挑眉,眼神带了一点轻蔑的怀疑。 他觉得这些都只是这个替身装模作样,最终还是为了勾引他。 顾澜坐在那上面,开始动作,身体略微仰后,手摆在腿间。和言烬息想象的不一样,他不是在做什么下流的动作,而仅仅是在抚摸自己身体,那双纤细秀美的手轻缓划过皮肤,指尖仿佛在灯光里透明,流光淌过手背上的筋骨线条,优雅又迷人,漂亮得令人心颤,就像一件人体艺术。 与其说他在勾引,不如说他就是在演戏,演一个他给自己设定好的角色。 言烬息可以从他的肢体表达中看出,他设定的角色是一个要魅惑客人的男妓。 虽然身份卑微,却有着不甘屈服于命运的傲骨,可怜可悲,然而却不需要太多同情,反而是用那双羸弱的双臂将温柔留给客人,在芸芸过客那里留下一缕人间真情。 可是又有谁能得到那份真情呢? 言烬息看着顾澜的表演,不禁下意识产生了不自知的奢求。 那一刻就好像忘掉了这是哪里。他们好像应该是站在红尘烟花之中,耳畔缭绕着高雅的袅袅弦音,宾客满堂,皆为风雅。 下一秒,这些画面又迅速淡化逝去,转为另一幅风景。 偶然的邂逅将那一瞬的年华、纯真铭刻在时光隧道里,有风声,有海浪声,还有夏日刺眼的阳光,它们从时光过去的缝隙中传来,又流淌向尚未可知的未来…… 最后那一下的时候,他闭上了眼,耳边的余音也仿佛袅袅远去。 顾澜起来后,抽了纸巾擦干净手,捡起地上的外套重新穿上。 他搭着门闩问:“够了吗?可以放我走了吗?” 言烬息似乎还没回过神,一言不发看着他,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顾澜打开门闩,如电影散场般,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他又把头探回来说:“对了,我虽然是裸-替,也不是免费给人看戏的。观赏费,我会记着。” 言烬息在他出去以后,依旧站在墙板边。忧郁的阴影覆在他身上,他盯着顾澜刚才演戏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身体的某部分胀得厉害,胸膛里的心脏也狂跳不止,仿佛有了一种高|潮的错觉。 那是被刚刚那场戏深深吸引了。 - 顾澜返回到休息的椅子那,秦璐已经去备戏了。 他坐下后,才又仔细地回味过来,如果言烬息私底下真是那种恶劣变态,如果刚才言烬息真动了手,他还没那么好应付。 不过他想,言烬息应该是不会闹太难看的。 这么些年下来,未雨绸缪,苦心经营的名声,他不会蠢到因为一个小替身就去毁掉。 但顾澜也明白到,他现在作为顾楚,和原来不可同日而语。还是得想想办法。 陆浚见他一回来就脸色凝重地坐在那不声不响,贼头贼脑地又问:“你刚去了厕所那么久,刚有两个群演嘻嘻哈哈在那聊,说厕所里听到有人偷情,你……那个,言大明星好像也不在位子上……”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顾澜认识到,要求这位陆经纪人会察言观色的自己太天真。 他想了想,动了下唇:“你去给我找杯热水来,要有柠檬片的,我告诉你。” 陆浚纳闷着他今天这脾气是点了□□桶了,怎么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但陆浚也没脑子研究为什么,悻悻地跑腿去搞柠檬热水给顾楚大爷。 热水来了,顾澜捧在手里,终于觉得暖了点,心情也好了点,慢悠悠喝了口热的柠檬水,只听陆浚又说:“你喝慢点,这一杯跟言大明星家经纪人借的,喝完还想要,我可不好意思再去讨,你省着点啊。” 顾澜差点喷了出来,转头看了看,丁彭彭正在那边朝他微微笑摇手,旁边坐着在闭目养神的言烬息。 瞬间手里的柠檬水就不暖了,顾澜还怀疑里面会不会下了药一会让他出丑,连忙把杯子放到一边,说:“那是他的助理经纪人,他没有帮他接工作的经纪人,他不喜欢被人控制。” 陆浚道:“有区别吗?” 顾澜想到回头还得让陆浚把娱乐圈情报战这块技能补上,唉,要补的太多了。 他又道:“我要说言烬息在厕所隔间堵我,要为难我,你是不是也不信?” 陆浚看着他转了下眼珠,点头说:“我信!李煜其就是个变态!” 顾澜:“……” 李煜其,就是一个月前纠缠顾楚要逼他就范的那个男明星,顾楚配合他演一个男宠,正片几乎都被剪掉了,但两人拍的时候是真赤身裸体,李煜其也相当畜牲,故意往顾楚腰臀蹭,除了没真进去,可以说顾楚是真被侵犯了。事后也没有一句道歉,还反咬是顾楚骚操作陷害他。 陆浚蹲着跟顾澜绸缪江山:“但是你别乱说话,言大明星,他就是私底下真跟李煜其一样是个变态,咋们得手里有证据才行。你说说你刚刚在厕所怎么被他为难了,录音了吗?” 顾澜忽然觉得顾楚可能签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经纪公司,陆浚满脑子都是歪门邪术,难怪六年中只能给他接到裸-替的活。 顾澜揉着额角道:“别动歪脑筋了,我们搞不过言烬息的公关部。” 陆浚却拍着他背,说:“放心,你吃的亏不能白吃。你看看那杯柠檬水,那是言烬息让他经……啊呸,助理特地泡的。我看他是真对你上心了。” 顾澜还觉得,顾楚红不了,很可能还因为陆经纪人对他似乎有种迷之自信。 他冷冷瞥了瞥那杯柠檬水。 心想,这不会就是“观赏费”? 顾澜是真累了,他闭着眼想事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席致远的眼珠子几乎就要钉在顾澜身上,陆浚听到的,他也听到了,陆浚想的,他也想到了。 今天替身的任务明明已经结束了,可“顾楚”和他那不入流的经纪人还赖在片场不走,不就是想伺机再找机会勾搭言烬息? 但是“厕所传闻”也让他很惊讶,言烬息怎么可能看上这种货色? 他给自己又找了个理由,走到顾澜身边,问:“他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你怎么还不让他去换衣服?” 说着,眼睛一瞥。这替身实在太不要脸,里面还光着,只披了件外套就在椅子上装睡? 陆浚当然不会想那么快带着“顾楚”走,他巴不得顾楚多留在片场,多点机会让导演注意到呢? 他想,很多电视剧里都那么演的,十八线小糊逼突然因为一个从天而降的机会,演上角色被人发现闪光点,然后一飞冲天。 万一呢,万一呢! 所以他也开始有点不耐烦席致远,坐椅子上翘着腿转过来,撩眼皮瞅了瞅,哼笑说:“万一导演还要补镜什么的呢?” 席致远暗暗嗤笑,我能不比你懂拍戏流程? 他越来越看不起这主仆俩,冷道:“那你也先给他遮遮,这个样子,没见过这么要露的裸-替。” 这点,陆浚依然另有歧义。他认为露得多才有机会,片场每个人都穿的严严实实,太普通太正常的怎么被导演注意到?只有顾楚跟其他人不一样,露着两条漂亮修长的大白腿,别人眼睛才会粘他身上啊! 其实如果顾楚早肯卖,他觉得早红了。娱乐圈潜规则,有什么呢,好莱坞都那样。早爬上导演的床,早红。顾楚就是想不开。 陆浚马上又找了个借口:“万一还要补镜,还得脱,一会穿一会脱,不麻烦嘛!” 席致远觉得这一个装睡,一个装傻,也是绝了。 他正想要不干脆制造点动静,让顾楚这模样被拍下来,曝光到网上,这小裸-替也就完了。言烬息肯定不会跟一个行为不检点闹出舆论风波的替身再继续搭戏。 谁知他刚想完,言烬息就走了过来,手里搭了一条厚厚的被子,往小裸-替身上一盖,把他那双漂亮的大白腿全挡严实了。 言烬息看了看席致远,说:“致远,你不是已经收工了吗,还在片场晃干什么,难不成看上你这个替身了?” 他说罢,还轻轻地笑了一声。 席致远哪里还有面子继续在这站下去,眼睛瞪了瞪,说:“不,我回去了。谁看得上这种不要脸的替身,你不知道他拍戏的时候,要逼人家男演员上他吗?” 言烬息微不可查地笑了下:“我只看出他演的不错,肯做你的裸-替,屈才了。” 席致远恶狠狠瞪了言烬息一眼,懒得再废话,扭头走了。 陆浚看傻眼了,心里扑通扑通狂跳,傻傻愣愣看着言烬息目光落在“顾楚”身上。 言烬息目光定格了几秒,皱了皱眉,然后对陆浚吩咐:“他累了,在这睡着了,你陪着他,别让别人拍他。有些人对裸-替的尊重是有限的。给他多准备点姜片热水,他可能会冻出病。” 言烬息紧接着很细微地皱了下眉,似乎自己都嫌自己为什么这样啰嗦,叹气一样地说:“明天他还要继续奋战呢。” 说完这些,他才转身去秦璐那边准备下一场戏。 陆浚按住胸口,内心直呼完了完了,这次言大明星真看上他家顾楚了?! 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想办法去加个丁彭彭的微信?! 丁彭彭在场边椅子上打了个喷嚏:? 顾澜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许眼皮只阖上了一小会。 他微微清醒时,发现喉咙里燥热刺痛,嗓子哑了,人也极度怕冷,不由得像突然烫红的虾子蜷缩起来。 他看到身上的被子,惊讶了下陆浚终于懂了些事,伸手想喝水时,又看到手边的柠檬水换成了姜茶,姜片细细的碎末浮在淡黄色茶汁中。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变回了“顾澜”。 他做了件很傻帽的事,伸手摸了摸胯间的尺寸,暗暗叹了口气。 没有变回去。 “陆浚……”他轻轻叫着。 陆浚现在把他当宝了,一看他醒了,连忙应声谄媚:“哎哟,楚哥你醒啦?” 顾澜掌心碰了碰额头,果然有些烫:“我睡着了……” “你没睡多久,才十分钟,言烬息他们刚开始拍下一场戏呢。” “我好像有点发热,你去问问有没有温度计和退烧片,还有买块巧克力,我还有点贫血。” 前脚言烬息还提醒过,顾澜的声音着实不太对劲,陆浚连忙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哎呀,是很烫,你是不是这一个月都没好好吃饭,我看你瘦了好几圈。” 顾澜:“……” 之前谁让他吃草来着? 陆浚不喜欢被人使唤跑腿,可“顾楚”现在是他的摇钱树,他连忙离开去弄顾澜吩咐的东西。 顾澜掀开了一点被子才想起来,他好像又忘了什么。 ☆、第 10 章 忘了这只是拍摄场边,周围都是人,而不是他单独的休息室。 他起来时,丝绵的被子从他身上滑了下去,外套也因为过于宽松而滑到了肩下。 只觉附近有灯光一闪,顾澜不由眯了下眼,烧得晕乎乎的感觉让他木讷讷地往周围看去,皱了皱眉,想找到那个光源处,可视线重重叠影模模糊糊,他就那么有伤风化地呆呆站在那里。 闲言碎语飘进了他耳朵。 “这谁?怎么什么都没穿呀?” “就是刚刚和言烬息拍激情戏的那个裸-替!” “哦,他怎么还在这,不是拍完了吗?” “拍完了还不赶快去化妆间穿衣服,他不冷吗?这里空调打得蛮低的。” “不会是故意的吧?想引起导演主意?” “他是不是言烬息的那个啊?刚好像看到言烬息给他拿被子盖来着,还能跟言烬息拍激情戏,拍完是不是在等言烬息收工……” 顾澜觉得这些风声令他更头痛了,但他想找出那道闪光的源头。 以前如果发生这种事,摄像的人早被他的保镖或经纪人扣下了,现在他只能自己来,他的防范意识还是慢了一拍。 他快速用衣服挡住自己,向大致的方向走去,高声问道:“刚刚谁拍照了?我看到这里有闪光灯亮了下。” 那一片站着不少群演和工作人员,一阵交头接耳,没人承认。 顾澜于是又冷声道:“我下了片场,就不再有义务裸给别人看,你们谁敢把我的□□发出去,我可以寻求法律途径进行维权。不要觉得裸-替的私照就可以随便拍,既然在这里工作,职业道德不懂吗?” 仍没有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毕竟要不是他自己这样躺在椅子上睡觉,别人能拍到吗? 还不是自作自受! 顾澜笑了下,冰冷的:“要拍,可以,我后面的戏,谁想拍,说一声,我在拍戏时随便你们照。但是我下了戏,能不能不要拍?” 大家又为他这语出惊人的话唏嘘窃笑。 这位替身太厉害了,头一次听说不介意自己露光的激情戏给人盗摄,这是在说给谁听? 恐怕是想趁机引起导演注意吧! 有些人为了能红,真是不择手段不要廉耻。 顾澜倒是也的确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他以前身边被那么多人保护着,一般情况下,看到他那么有名的人,普通私生也不敢盗摄不雅照,流出去的都是为了炫耀的美照,说不定还开了美颜效果的,被他的经纪人默许放出去。 现在情况就不同了,没人尊重他一个小小的无名替身。 他也是真有点气,说不慌乱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办法,人太多了,影棚里还不止他们一个剧组,虽然今天没有放外人进来,可也不一定是他们剧组的人拍的。 他两手拢住衣服的同时,轻轻交握,指甲嵌入掌心里,思索该怎么办。 忽然一道人影晃到了他身边,迅速将他身上的外套从底下扣上拉链扣,一路封上门襟,然后又把一件更长更厚实的羽绒服给他披上,两手用力一拉,裹紧。 顾澜因此被拽向那人怀中,趔趄一步。 冷冷的责备声从头顶传来:“你这人是不会自己穿衣服吗?自己不知道拉上拉链,还要怪被别人拍了?是不是活该?” 顾澜:“……” 场边这下是真的鸦雀无声了。言烬息明明还在拍戏中,竟然忽然中断拍摄,为了给一个裸替拉上衣服拉链??? 说出去谁信。 顾澜也很老实,的确意识到是自己失误:“好吧,是我不对。不过我没拉上拉链,就表示能被拍吗?看到男人的裸-体就拍,那不是很变态吗?这是在片场,我是为艺术牺牲,拍我的人如果有一点点艺术觉悟,就应该把没有任何艺术美感的照片立刻删掉,然后感到羞愧!” 言烬息:“……” 顾澜可能是真的气到了,据理力争得脸都红了,雪玉一样的白皙皮肤下透出一片温润的嫣红,从脖子到脸颊到耳朵,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委屈,仅仅只是为他所谓的艺术被亵渎而气愤…… 感觉好像真要被他的话给忽悠了。 言烬息蓦然笑了下,哭笑不得地把他衣服领子翻起,将拉链继续往上,一直拉到顶,挡住顾澜的嘴。 “你可真伶牙俐齿啊?”言烬息说,“我都要为自己的艺术觉悟羞愧了。” 他转向顾澜刚刚察觉有闪光灯的那个方向,高声道:“你们不用猜了,他就是我的人。” 顾澜:??? 顾澜:等等,这是什么神转折??? 陆浚:!!! 陆浚:不是,这是什么梦幻发展!!! 正回来赶上末尾的陆浚听到言烬息对着所有人的宣言,感觉自己的血压和发财梦都快把自己脑子撑爆了! 言烬息淡淡笑道:“谁拍了他的照片,麻烦发给我确认,然后给我删干净。他任何地方,只有我能看,我这个人很小气的,你们最好尊重他一下,也尊重下我的感受。” 陆浚猛掐了下自己的脸,快被这不真实感给吓晕过去了。 丁彭彭感觉自己需要一颗救心丸,手机的电量恐怕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会消耗很快。 顾澜在一片哗然中,强颜欢笑,悄悄往远离言烬息的方向挪了一步。 言烬息真的是个不正常的变态。怎么办,我还有机会甩掉他吗? ☆、第 11 章 “不不不,我哥,呸……言哥没有出柜,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为了保护那个裸替……” 第二十八个电话。丁彭彭坐在返程的保姆车内,不停接到电话,解释得嘴都酸了。 他微信里有上百号人同时戳他,每条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他都懒得看。 好在这个电话没讲完,手机电量告馨,自动关机了。 他吐出很长一口气,靠倒在座位上。 言烬息道:“宣传部主管那么容易就放过你啦?” 丁彭彭朝后座仿佛事不关己的某人瞪去:“大哥,你怎么能一副好像跟你没关系的口气?你在片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种话时,能考虑下我的感受吗?” 言烬息觉得有意思地微微一笑,眯了眯眼睛望着车窗外:“我只说了‘他是我的人’,别人自己要想多了,我有什么办法。” 丁彭彭气得两眼冒火星,要不是他接了二十几通电话嗓子早哑了,当场就要咆哮了:“你有什么办法?你那真不是当众宣布出柜吗?!我需要对着汉语字典把你那句话再翻译下吗??” 另一边和言烬息隔着楚河汉界的顾澜出声道:“先申明,我没出柜。” 他嗓子哑得厉害,说话声音不大,不过车里安静,可以听得很清楚他撇干净关系的口气。 丁彭彭对着他哭的心都有了:“那个,楚哥?我言哥那么豪言壮语的护着你,你能不要这么插他刀子吗?” 陆浚坐在丁彭彭边上,咳嗽了两声,觉得自己仆随主贵,也有发言权,说:“我们楚哥虽说出道以来一直跟男人演激情戏,但他真不卖身。他很……矜持清高的。” 丁彭彭用“这儿轮得到你插嘴?你能不要再刺激我了吗?”的眼神瞥向陆浚。 陆浚用“我是经纪人,你只是个助理,你有资格瞪我?”的眼神回应了丁彭彭。 书生最怕遇到流氓,他俩一对眼,再典型不过。 丁彭彭只好眼神缓和,微微妥协地问:“他跟哪些男演员拍过激情戏?” 陆浚勉强回忆:“呃,我数数,有……” 丁彭彭连忙想做下笔记,看看接下来他们宣发将会碰上多少家对手,可是一看手机已关机了,他只好努力强记下来,听了一会,放弃了:“你有没有搞错?他出道了六年,你就只给他接这种活?你不给他接点正经角色不带他去试镜的吗??” 陆浚说:“他接不到啊!他就演那个最好。你以为我不想他跟你言哥一样?多省心!” 陆浚用“你以为我这个经纪人容易吗?”的眼神再次把丁彭彭的杀气格挡了回去。 丁彭彭白了一眼,表达自己并不省心,只好再把眼神转回到罪魁祸首身上:“哥,你炒了我吧,这么大的摊子我收拾不了,我明天就人间蒸发去了,哥你好自为之,呜呜呜呜。” 顾澜笑了下,他是觉得好笑。笑完开口说:“丁彭彭,不至于,烬息本来就是在艺术片领域里发展的咖位,又不是流量明星,他拍电影到现在也快十年了吧?微博也就两千多万粉,他又不靠女友粉给他刷数据。他男粉可比女粉多,知道他要出柜,说不定还要开香槟庆祝呢。” 丁彭彭越听这口吻,越觉得“顾楚”就像是他嫂子了,绝望又心累地把脸埋进了手掌里:“楚哥,你不知道,言哥从《宫墙花》这部剧开始,已经在筹划向商业片进军了,后面还有好几部大IP剧排着呢……不过今天之后,可能会掉不少吧。” 顾澜这次噎住了,没有再开口。 他想到自己半年前出了事后,本来在计划中的几部片都要重新找主演,难不成…… 他饶有兴致地问:“哦?都是哪些大IP呀?” 丁彭彭恍恍惚惚地报出几个名字。 顾澜意外地笑了笑,转向楚河汉界另一边的言烬息:“好像都是当初顾澜要演的片子嘛?” 其实他那些片,并不全由言烬息接盘了,不过里面确实有两部进了言烬息的账。 然而不知为何,言烬息的脸色瞬间阴郁起来,平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紧,崩得手背上的青色血管突了出来,在窗外一晃一晃的街灯投到座椅的光影中清晰可见,整个人好像也忽然在明暗里冷了好几度。 言烬息道:“不要提这个名字。” 车内空气好像也瞬间在极速压缩,让人有种闷得心慌的错觉。 “你不想找死,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个人的任何话。被我听到一句,我会弄死你。” 陆浚听到这话,也知道不得了,唯恐“顾楚”踩了言大明星的雷区,连忙暗悄悄把手伸到前座去,猛戳顾澜的腰。 顾澜躲开陆浚的手指头,疑惑地皱皱眉,倒是很意外,自己什么时候和言烬息结下那么深的仇了? 虽说曾经他们的关系是处于非常糟糕的地步,不过,他以为半年前《青澜》开拍,言烬息愿意和他搭档,至少那种糟糕的状况已经得到缓解。 又或者他根本就误解了言烬息愿意和他一起拍戏的原因。 ……难不成把他当做偶像白月光的艺人里,有言烬息过去的小情儿? 以这个人刚刚所表现的变态程度和掌控欲……大概真有可能。 他默然片刻,惊险地感慨幸好发现得早。 不然要是让言烬息察觉他就是顾澜,以前到没什么,可现在,言烬息要弄死他可能真不用花多大力气。 ☆、第 12 章 陆浚看到车子开的方向,周围的建筑物,和去顾楚家南辕北辙,不由问:“言哥,现在是要先去哪啊?楚哥的家,不是这个方向……” 丁彭彭经提醒,也预感不妙地看了看言烬息,刚想叫司机修正方向:“先送楚哥他们吧……?” 言烬息道:“去我家。” 丁彭彭:“……” 陆浚:“!!……?” 丁彭彭觉得一颗速效救心丸不够,他可能从今以后需要身边备一瓶。 陆浚的脸色也有点微妙。他虽然想过大不了就是劝服顾楚,可是这也来得太突然了!!顾楚准备好了吗? 车内突然静下来的沉默中,陆浚局促地开口:“呃,那个,言哥——” 言烬息又道:“从今天开始,他住我家。” 顾澜倒是觉得这个选择不错。他才不想在顾楚那个豆腐渣点大的地方委屈自己。他没住过那么小那么破的房子,肯定是住不惯的。 相反,摆在眼前的选择——言烬息的豪宅,肯定住起来舒服得多,至少不会和他原来的有太大差别。 但是羊入虎口的危险,他也要考虑一下。 丁彭彭紧张地微微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微微地抖:“哥,你不是玩真的吧……” 顾澜也看出来了,言烬息把他带回家,总不见得是要把他当菩萨供起来。一个单身未婚男人把人带回家,还能干什么? 他认真考虑了下,假装不在意这个本就不是他的身体,去勉强讨好言烬息的可能性。 然后深深锁紧了眉,显然……不大能接受。 顾澜转向河界对面的言烬息,以商量的口吻说:“烬息是想在剧的拍摄期间,让我住过去,好大家熟悉一下,减少拍戏时的尴尬吧?” 言烬息看着窗外的眼珠冷得像反光的玻璃珠,脸上并没有因为顾澜半含试探半含恳求的话而染上温色,道:“丁彭彭,别瞎想,我只是让他暂时可以住我家,家里客房多得很,陆浚不放心,也可以住过来。” 陆浚这方面脑子挺机灵,他才不会傻到真去言烬息家参观他潜规则顾楚,连忙推拒:“哦,我就不住了,我睡别人家睡不好,认床!言哥,我家楚哥,承蒙您多关照了哈。诶您手上还有什么剧组需要裸替?他——” 丁彭彭把起身要凑过去的陆浚拽回座位,堵住他的嘴,笑眯眯对着顾澜:“楚哥,那您跟言哥在一起……不是,您入住言哥家这段期间……”怎么说都不对,把他舌头都快绕打结了,他苦下脸来道,“这段期间,您最好还是别接其他裸替的工作了,有正经的角色,我介绍给您。” 陆浚又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笑嘻嘻抬了抬眉:“介绍给我。发我工作邮箱,谢谢。” 言烬息的豪宅在市中心黄金地段高楼顶层,由于隔音效果极好又远离地面,除了空气间自然流动的风,安静得像与世隔绝。落地窗外有一条极长又宽敞的空中走廊阳光台,连着一个泳池,视野堪比新加坡的“金沙空中花园”,远离尘嚣的天堂。 顾澜一目扫过格调极致浪漫的那条走廊,尽头有一张吊床,仿佛悬在人间烟火灯海上。不由想到——在那张床上□□,大概就是人间极乐的感觉了。 他太惊讶了,或者说,连续地在对言烬息这个人打碎原来的认识,重建新世界观。 艺术家可能骨子里都是骚得不行,表面上又装得出尘脱俗,一个穿袈裟可以念经的男人,家竟然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充满了坦诚的性释放和幻想。 冷感与极简主义的装潢大客厅里,摆了座大卫雕像,用戈雅、米开朗基罗的画填充着这个只有黑白、性冷淡感十足的空间,看起来并非真品,像都是赝品,还有些仿佛是随手临摹的。角落放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抽象雕塑。 在装修的时候,言烬息也许就想好了。黑白以外,再多一分杂色都可能会破坏那些艺术巨匠创造的色彩。要是在这里摆一台摄像机取景的话,直接就能拍出□□原始的欲望与艺术高洁圣殿不相违和缠绵在一起的画面来。 顾澜觉得自己这个俗人,住这种房子,跟住和尚庙也没差多少了。 幸好陆浚没跟来,否则一定局促不堪地点评一句,搞艺术的都神经病。 走到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边,上面大半是影视艺术、古典艺术相关的书、杂志,还有好几排的经典电影影碟,到不全是珍藏版,言烬息似乎收得很杂,看得出特别喜欢的会各种版本都收全。 顾澜看到最多的是昆汀的电影,所有的作品,所有的各国语言版本都全了。他随意地抽了张《低俗小说》出来,转身对言烬息跃跃欲试笑道:“看遍这个,再睡?……可以吗?” 他尾音仿佛都轻轻上扬了,眼睛里是期待和礼貌请求的神情。 言烬息把外套脱在沙发上,愣了一下,看着他:“你不是发烧了吗?” 顾澜继续期待地盯着他,不肯放弃:“我吃了药好多了,人家想看嘛……” 言烬息叹了口气:“你先去泡个澡,明天还要拍戏,不会拍的过程中吃不消吗……” 顾澜望天想了想:“应该不会。”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作息不规律的节奏,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外拍戏,是没有办法要求睡眠质量的。 还好言烬息家的浴室很正常很明亮,没有摆上什么裸体艺术画或有个裸男雕像戳在那盯着自己洗澡之类。 浴缸也极大而舒适,黑云母大理石砖砌出一个大浴池,深处的墙边开出一口注水槽。 顾澜放了满满一缸水,躺在里面,仰头松弛地靠着。一睁眼,却见上方的天花板上是一副米开朗基罗的《亚当》仿制壁画…… 顾澜:“……” 言烬息不会在洗澡的时候对着这画纾解吧…… 他头痛地连忙往身上抹沐浴露,只想快点把刚刚看过的“亚当”抛出脑海。 “亚当”的裸-体刚刚在顾澜脑中淡去,言烬息开门进来,出现在顾澜视野中。 顾澜:“……” 言烬息倒是没有在家裸着那么变态的习惯,他甚至衬衫西裤穿的还很整齐,与顾澜视线撞了一下之后,垂下眼皮低头把手里的睡袍搁在大理石坐台上,呼吸一丝不乱,如常道:“你洗好穿这个,这是给客人准备的,还有拖鞋。” 他俯身把棉拖鞋放地上。 顾澜趴在浴缸边缘上,仰着脑袋,说:“喂,知道我在洗澡,进浴室不敲下门的?” 言烬息抬起头看了看他,嘴角又露出了之前那种有些轻蔑恶劣的冷笑:“你的裸-体,不是拍戏时都被我摸过了吗……厕所隔间里演的那段,很好,观赏费我会记得打给你的。” 顾澜挑了挑眉,乌黑眼睛蒙着一层浴室里的水汽,粘腻得很,透出一丝故意的撩骚:“你当时有感觉了吗?” 言烬息很轻地笑了下,那是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转过头去:“你放心,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产生性幻想,别的不会让我有什么想法。” 顾澜等他出去后,靠回浴缸,闭眼心想,看来真的不小心当了言烬息性幻想对象的白月光啊。 他理了理自己圆上的这个逻辑链—— 言烬息的白月光是“顾楚”。 而“顾楚”的白月光极有可能是他顾澜。 导致言烬息长久看顾澜不顺眼。 …… 逻辑理不下去了,这也太巧了。谁编的狗血剧情。 他又看着顶壁上仿造岩石纹理嵌入的《亚当》。 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匠米开朗基罗一生颠沛流离,一直在流浪漂泊,他留下无数传世杰作,里面有着大量表现男人躯体力量与性美的作品,但他的精神却非常痛苦。传闻他是个禁欲主义者,一生未娶,只给一个男人写过情诗。 顾澜走出浴室,见言烬息在敞开式的厨房里捣腾夜宵。 “饿吗?吃不吃牛奶泡燕麦?我还泡了咖啡。” 顾澜站着看他忙来忙去,轻笑说:“这时候喝咖啡,是不准备睡了吗?” 言烬息道:“那给你倒杯威士忌吧。” 顾澜打趣:“你不会要灌醉我,然后对我做不人道的事吧?” 言烬息冷冷一笑,把热牛奶倒进装了燕麦的小碗里:“这真的不是你勾引人的骚话?” 顾澜逗他逗够了,轻轻一笑,不跟他玩了:“我去看昆汀的骚话去了。” 《低俗小说》讲的是三个看起来不连贯的故事,顾澜早就能把情节台词都背出来,只是还想再看一遍,觉得跟自己的情况有些应景。 他横在客厅羊毛地毯上,靠着言烬息丢给他的懒人沙发垫,捧着一碗牛奶泡燕麦吃完后,就把碗搁在了边上。他有个小习惯,心情惬意的时候,左脚就勾着右脚踝摩挲,等一会再换过来,仿佛一只优雅趴在地上不时微微翘一下尾巴尖的猫。 “你为什么要看这部电影?”坐在沙发上看剧本的言烬息在片子放到一半时,忍不住问。 “你看这部电影里的几段情节,好像开始、进行过程、结尾都莫名其妙很无厘头,不像我们一般拍的那种故事,起承转合都有因果逻辑。” 言烬息道:“这部片,昆汀是想让故事的戏剧性回归现实生活,表达现实生活中很多事件的发生并非有因果,只是一系列的偶然□□错在一起的结果。” 说到这,他又补充:“他喜欢拍反类型的故事。” 顾澜感叹:“是啊。我们演角色的时候,拼命给角色梳理各种逻辑性,让表演存在合理的解释,但在现实中,我们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下一秒发生的事跟上一秒可能没有任何联系,不存在因果关系。” 客厅打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地板下铺的地热往上散发出温暖,即使穿夏装也没有关系。 顾澜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惬意慵懒,丝质的睡袍从他肩膀滑落了一点,将落未落,堪堪搭在肩头上。电视屏的色彩勾勒出他脖颈那段优美的线条,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点蝴蝶骨漂亮而清瘦的马甲线。 这样子像是习惯了到哪里都可以随心所欲任性妄为。 单纯得不知世故的险恶黑暗,被保护得太好,因为周围人都对他很友善,被爱所滋养,他便感觉不到别人的恶意,如同温室里的花骨朵不知寒风霜冻。 言烬息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但他不明白“顾楚”为什么是这样一副天性,不应该的。 一个六年都只能演上裸替,苦苦挣扎无法出头的无名演员,会是这样的吗? “你会给角色梳理行为逻辑吗?” 顾澜不经意地道:“会啊,而且我有强迫症,哪里梳理不通就会很难受。逻辑链是观众理解角色,和角色共鸣的重要东西——可是想想也挺荒诞的,昆汀不就是要告诉我们,现实中的人某些行为,往往是没有逻辑的。艺术在想象的空间里伸展翅膀,却被名为‘逻辑’的链铐束缚了。” 言烬息没有再出声。 顾澜看得很专注,也没有觉得聊天内容有什么问题。 下一刻,言烬息忽然就到了顾澜身边,揽着腰让顾澜转过来面对自己。顾澜微微一惊,措手不及地也没有太多反抗。 ☆、第 13 章 只见言烬息那双眼深深地盯着他,忧郁迷茫。 顾澜下意识推了推,表达拒绝,勉强稳住呼吸:“言烬息,你不是真要和我……吧?” 这一瞬间,他看着言烬息异常认真的眼神,不禁还怀疑了下,言烬息的性幻想对象难不成是这身原主“顾楚”?! 言烬息一把把他提到了沙发上,手掌随即轻轻按在顾澜腿根内侧。 顾澜感觉又想错了,言烬息的动作并不带着下流的意味,反而是极具威胁暗示。 “我不是小看你,可你只是个……” 言烬息盯着他的眼底深得不见温度,轻轻逼问道:“你为什么要突然说有些事和有些行为的发生,是没有逻辑的?” 顾澜表情警惕起来:“我只是看片感慨……” “你老实回答,不然我也许真的会做不人道的事,让你终生难忘。”这次言烬息一点笑意也没有,声音沉沉散发出狠劲,配上他那张文雅的脸,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你最后说的话,是不是从别人那听来的?” “哪句?” 言烬息眼眸动了一动:“‘艺术在想象的空间里伸展翅膀,却被名为‘逻辑’的链铐束缚了’这句。” “……只是普通的一句句子,不记得哪里看来的,别的地方也出现过吗?我随口说说的。” “你确定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顾澜确实是无意识地说的,没好气问:“你还听谁说过?” 言烬息盯着他,略微后退了一点,按着顾澜的手也微微慌张地挪开了。 他仿佛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顾澜?” -- 半年前—— 那是准备要开机《青澜》的时候,主创团队及重要的几个角色演员都在第一个拍摄地集合了。 《青澜》是部文艺片,这是言烬息熟悉的领域,他对这种剧本的角色更懂得如何把握。 所以顾澜一跟他汇合,就尽量多地抽时间跟他讨论角色和对手戏。 小众文艺片不是类型片,会有别具一格的故事结构和非线性的叙述,要从中将人物的情感历程剥丝抽茧出来,难度比商业片大很多。 《青澜》的故事一共分三部分,是穿插讲述的,分别为两个男主的少年、青年和成年时期。剧中的“方青天”和“乘澜”在少年时期有过一个假期的玩耍相伴,他们在海边戏水打闹,却并不知道彼此心中已有了悸动;到青年时期再遇,彼此掩藏不住感情,放肆任性地选择相爱,但也只是那一个暑假,他们约定假期结束后,就分手,留给彼此最美好的印象;谁料到成年之后,两人又一次偶然相遇了,那时候“方青天”对“乘澜”的爱更疯狂更浓烈,对“乘澜”来说成了负担。 在接近结尾的地方,有段台词是顾澜很喜欢的。 “如果停留在那个夏天,方青天,你就是我的青色天空。” “可是那个夏天以后,乘澜,你就是我心里怒啸的狂澜。” 然后乘澜沉默了半晌,说:“原来我们从来不曾相爱过。” 顾澜和言烬息讨论了这段戏。 按顾澜的理解是,对“乘澜”来说,他爱的是那个夏天的“方青天”,而“方青天”爱的是那个夏天以后在他心中逐渐滋长成剧毒的“乘澜”。他们的爱在时间上是错过的。 言烬息的理解和他不同。 顾澜在角色处理上是很强势的,当即听完言烬息的解释,反驳道:“为什么?乘澜怎么会从未爱过方青天?” 言烬息看了他一会,才平静道:“是‘青色天空’。天空是遥远的,乘澜只是一直在看而已,在向往。而方青天却是身陷狂澜中,狂澜把他每一寸皮肤都浸透了,淹没了他,几乎让他窒息。” 听完言烬息的这番话,顾澜陷入沉思,片刻后,他道:“我不确定导演要的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接着,他淡淡笑了下:“不过,听起来有点像是——艺术在想象的空间里伸展翅膀,原来却是被名为‘逻辑’的链铐束缚了。” 言烬息疑惑地审视他。 顾澜说:“你看,我只顾着注意上下文的逻辑关系了。” 如果是以言烬息的理解为准,那么“乘澜”从头到尾只是在向往着“方青天”,他并没有和“方青天”相爱过。 可惜他们也没能从导演那得到答案,因为开机没几天,顾澜就出事了。 后来言烬息在收拾剧本的时候,发现还是有证据的。 有一场戏,是在两人青年时期,那会儿暑假才刚刚开始。 夏天的阳光很刺眼,天空是纯青色。 方青天带着乘澜来到他们小时候常去的海边,那天浪很大,方青天却依然要和乘澜比赛谁能在水下坚持得更久。 乘澜在感到快要窒息时,破水而出,却等了很久都没有见方青天浮上来。他慌张地喊着方青天的名字找他。 突然水里伸出一只手,把乘澜拽入水下。 在清澈透蓝的水中,方青天注视着乘澜,阴谋得逞似的邪笑,嘴里的氧气明明已经所剩无几。他捧住乘澜的脸,靠上去咬住了乘澜的唇,然后深吻。 就好像即使窒息,他也要深吻乘澜。 你看,你早就是我心中的狂澜,淹没我,浸透我,令我窒息痛苦,我却依然沉溺。 青天,狂澜。 他们离得那么遥远。 遥遥相对亿万年,不惜用引力掀起不朽的潮汐,无论如何都想在时空无限的寂寞里相连。 不惜投射下光的幻影,引起你的注意。 用引力,让你勾起连绵浪卷,仿佛翻涌着不息热情。 可也许所有亲近、触碰的感觉,从头至尾,都不过是包裹住自己的错觉。 是自导自演的。 因此,你并不像表面的波澜那样热烈,只给了我冰凉的触感。 而我也不是那灼耀了你眼的光,那片你看着的纯净青色。 -- 顾澜不可能把在言烬息面前说过的话都记得。 所以言烬息没有进一步的提示曾经他们讨论《青澜》剧本的情景,顾澜也就没有想到。 他听言烬息口中忽然蹦出自己的名字,又气又好笑。 这家伙怎么会把自己曾经无意间说过的话记得很牢?还一副这么刑讯逼供似的态度,要探究清楚? 难道是他以为“顾楚”的白月光是他,所以从“顾楚”口中冒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让他很生气? 顾澜觉得这些猜测越来越离谱了,同时欣赏着言烬息的表情,看起来是挺生气又绝望的。 他刚想解释,放在地毯上的手机震了两下,屏幕亮了亮。 趁此机会,他坐起身,安抚地轻拍了拍言烬息的肩:“回头再说,我有消息,可能是经纪人找我。” 的确是陆浚发来的。 陆浚高兴又忐忑得睡不着,怕明早一觉醒来,都是梦,在微信上一个劲地问他情况。 陆哥:【怎么样?你搞定言烬息了吗?你们滚床单了吗?!!!他有没有衣冠禽兽,把你折腾得很厉害?你明天还要拍裸戏,千万别在身上留下印子啊!!!】 顾澜无奈回复:【我们在看片。】 陆哥:【看片?】 陆哥:【哦哦哦!看A片吗?还是看G片啊?他还让你看片培养气氛啊?哎哟,这个衣冠禽兽,真和他表面看上去的两个样子。】 陆哥:【你注意点安全,让他今晚放过你吧,明天还要露啊!】 顾澜懒得胡搅蛮缠的毛病又犯了:【知道了。】 陆哥:【唉,楚哥,你终于还是被人开荒了,我怎么有点心酸。】 陆哥:【希望言哥对你好点,带你飞。】 陆哥:【楚哥?怎么没声了?被衣冠禽兽干上了吗?!!】 陆浚发完这条之后,终于消停了。顾澜淡淡瞅了眼手机屏不再亮了,安心地丢开,想继续看片子。 “叮——” 然后言烬息的手机似乎又收到了消息。 言烬息看了眼。 丁彭彭:【言哥!!!人家经纪人刚发过来消息跟我说,你衣冠禽兽,表里不一!!!你再饥渴今晚也放过人家吧,他明天还要全露呢!你别在他身上留痕迹啊!!哥——TAT】 言烬息回过去:【我要睡了,别瞎想。】 那头的丁彭彭气短胸闷,只觉得自己需要120送急救。 言烬息真把人潜了!还那么短! ☆、第 14 章 言烬息无视了丁彭彭,拿着手机坐到顾澜身边,说:“我加你微信。” 顾澜意味深长看了看他。 看来是终于忍不住要和“性幻想”加上微信了,然后查看人家的朋友圈,看有没有“顾澜”的点赞…… 他的猜测仿佛逐渐接近真相,头痛欲裂道:“不加。” 言烬息侧了下头,对他很淡地一笑:“给你‘观赏费’。” 顾澜:“……” 加上微信的下一秒,顾澜就收到一个红包。 点开。 只有一百块…… 顾澜感觉自己被耍了:“一百块?” 言烬息道:“你的表演顶多分类算三级片,好在有情节有演技,豆瓣要是打个分,顶多5分,全是给演员演技的,也就值一张电影票的钱。给多了不是显得我对你意图不轨?” 顾澜看着那充满嘲讽意味的一百块,心里咆哮,这个小气鬼!!!敢用一百块打发我的表演,就只有你了!!! 言烬息一边起身,一边说:“不过你的经纪人和我的助理,都以为我已经把你吞了,如果你问我索要这一夜的费用和名誉损失费,我会多给你点。” 顾澜看着言烬息贤惠持家地把碗杯残渣收了,拿去厨房:“你不解释一下?” 言烬息把碗杯放进自动洗碗机:“解释了也没用吧。” “你不在意对外被认为你出柜了?” 言烬息转过身来,两手撑在烹饪台边,轻轻倚靠着,神情有种落寞感:“你不是说,我这种小众片演员,不用粉丝给我刷数据。决定接有同性床戏的剧本时,我就觉得出柜也没什么,只要对方不介意。” 隔着厨房与客厅之间的吧台,他目光落在顾澜身上,好似在探寻。 随即他又好像觉得冒失了,闭上眼无稽地笑了笑,走去了卧室方向:“晚安,别通宵,怕你明天真吃不消,明天那场戏……” 他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在轻轻关上的门内。 顾澜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在他这个白月光的间接刺激下,言烬息大概准备把“性幻想”变成“奔现”,要开始追“顾楚”了。 第二天到了片场,气氛明显有点不一样了。 顾澜一进片场,就仿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所有人都在或好奇或探究地视线粘着他转,一时间他好像又有了回到巨星的感觉。 今天要拍一场在大雨中,宋飞雁把谢长天压在马上的戏。 道具师牵过来一匹高大俊逸的汗血马,前一段是席致远要在马上暗刺言烬息的戏。那汗血马虽然经过训练,可有陌生人骑上它时,仍不太听话,两人骑在上面试了好几次,席致远不会骑马,每次都险些坐不稳被甩下来。 拍摄只能一再中断,席致远屡次被这马挑衅,也生出了点脾气,说这段戏太危险了,言烬息会骑马不一样,他可能会受伤,要求删掉这段。 然而贺导也是个很强势的导演,断不肯被演员牵着鼻子走,坚决要求席致远坚持下去。 席致远的经纪人就跟贺导争论了起来,一时间还没有结果。 陆浚看着那马,也有点担心,跟顾澜嘀咕:“你等会在马上拍激情戏,不会更危险吧?你现在可不能受伤,不然这次这么大好的形势就飞了!” 顾澜叹了口气:“放心,我觉得言烬息不舍得让我摔下马。” 陆浚哑然地看着他,心想:哟,已经明目张胆把言烬息当靠山啦?看来昨天是真成了。 陆浚渐渐开始觉得顾楚可能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蠢,原来之前李煜其逼他,他不肯就范,是看不上李煜其。换成言烬息,他就不再矜持了。 揣着发财梦,陆浚之前对顾楚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已经烟消云散了,越看顾楚越觉得他好,优秀!安心地把担忧抛到一边。 言烬息骑在马上绕着片场外围兜圈。今天出了影棚,在室外拍摄,他们一早就随剧组到了盐城大溪河某片偏僻山沟沟里。天气十分冷,不过顾澜裹着言烬息给他的大羽绒服一点也不冷,身上还贴满了暖宝宝,脚也伸在电暖脚套里。 言烬息骑在马上的身影英姿飒飒,看得顾澜有点羡慕,心想自己要不要也去学一学骑马。 在陆浚的眼里,顾澜那么盯着言烬息发呆,让他越品越觉得今天确实和昨天不一样了。 昨天的“顾楚”还有点欲擒故纵…… 今天的“顾楚”就已经是满眼都是言烬息,被身心彻底征服,目光中都含着一股“我已经是他的人了”的感慨和甜蜜…… 陆浚起了身鸡皮疙瘩,不由抖了抖。 丁彭彭也已经认命地不想再挣扎,随他哥去了,虽然他言哥嘴上死不承认。 可看看人家那小眼神! 昨晚到底怎么折腾了?是顾楚太厉害,还是他言哥太厉害? 一定是他言哥太厉害!看把人家收得立马成了个小媳妇?! 只要言哥能从那件事中走出来就好。 这是言烬息第一次带回家的人,丁彭彭认清了现实,也就立刻把顾楚当自己人了,一早上对“顾楚”的态度,让陆浚甚至怀疑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你为什么看着楚哥,眼神那么幽怨?”陆浚不想看着顾澜发情,于是转向丁彭彭,谁知这边的眼神更微妙…… 丁彭彭收回视线,说:“没什么,明天有空我想带楚哥去做个全身清洁护理,他不能不干不净地伺候我哥。” 陆浚的脸色裂了:“……” OMG,我看不懂你们基佬的世界! 言烬息不解释,顾澜当然也不会去解释。况且他知道,言烬息真正想要的是“顾楚”,这是他比较头痛的地方。 顾澜正烦恼着,言烬息就骑着马向他们这边溜达过来了。 他今天的造型束着高马尾,一身修身的鲜红劲装,腰封软甲牢牢裹出漂亮的腰线,长发甩在半肩的甲片上,殷红穗子绕过脖颈扫在前襟交领上,平常那张文雅清淡的脸仿佛蓦然有了点浓艳的色彩。 啊,原来不是他长得太清淡,而是他过去拍的那些片太清淡,导致看这个男人也有了寡淡无味的错觉吗? 顾澜不禁看呆了一下。 下一秒,言烬息将马停在他身边,转头对他很淡地笑了下。 那副清淡的眉眼,好像瞬间在顾澜眼里鲜活了。 “上来,带你去转转。” ☆、第 15 章 “不要,我困。”顾澜闭上眼说。 “要的,要的。”皇帝不急太监急,陆浚连忙把顾澜从铺了厚厚天鹅绒毯的椅子里捞起来,“你跟言哥去转转嘛,适应下骑在马上的感觉!” 顾澜觉得身边都是倒钩,事态严峻。 “不要嘛……我想睡觉……” 他奋力拒绝,从马上下来的言烬息却一把将他接了过去,扶着他的腰,把他托上马鞍。 他很轻很瘦,被言烬息轻轻松松地就能托起来。 然后言烬息上马坐在他身后,双手环住他,拉起缰绳,低声说:“让马适应下你,它就对你不会陌生了。” 顾澜额角青筋跳了跳:“我不要骑在马上颠,很疼的,放我下去。” 言烬息靠在他耳边,竟接了句:“你等会还要被我在马上颠呢。” 顾澜:“……” “闭上嘴咬紧牙齿,不要说话,小心咬舌头。” 言烬息拽了下缰绳,一拍马屁股,马蹄扬尘,蹿了出去。 兜了三圈,顾澜渐渐习惯了在马上的感觉,言烬息教他双腿夹紧,略微抬腰,屁股微微悬空后,就颠得没那么厉害了,再顺着马跑的节奏起起沉沉。他学的很快,不一会便掌握到了平衡的诀窍。 “很聪明嘛,已经学会了。” 言烬息其实没有完全贴着他,两人的身体间还有一点缝隙。言烬息只是轻轻地搭着他的腰,防止他被马甩下去,只在说话时,略微靠近他耳朵轻声低语。 这人任何时候说话都很轻,像阵细腻的风,稍不留神就好像再也捕捉不到了。 顾澜学的很快,言烬息便把手里的缰绳慢慢交给他,一臂仍护着他以防万一,另一只手则背到了身后。 拍摄地在一片湖边的草地上,这里有座古代的行宫,下午就会去行宫拍摄,而上午则在湖边拍。 顾澜让马在湖边停下,他们跑的有点远,已经几乎听不到剧组那边的人声了。 言烬息扶着顾澜下马,自己牵着马,抚摸着马脖子似乎在夸奖它这次挺乖。 顾澜累得有些喘,叉腰站在湖边看山河风光。 湖面波光粼粼,像撒满碎金。其实这是一条河,沿着两侧山崖涓涓向远方流淌而去。 言烬息在他身后忽然开口道:“你看,古人真好,喜欢谁就能带他私奔,远走高飞,谁也找不到。从此以天为盖地为庐,逍遥快活。” 他这话听在顾澜耳朵里,实在有点司马昭之心的感觉。 顾澜只能感慨道:“还好现在和古代不同,通讯发达。不然你自说自话把人拐走,人家有苦都没处喊去。” 言烬息听完,竟眯着眼笑了起来:“现在把人拐走,是不是对方会直接报警抓我?” “那当然。” 言烬息轻轻笑了下:“我没有恶意,我也不敢任性把人拐跑……我什么都不敢做。” 顾澜想,难怪了,怪不得你和你“性幻想”都二十七八了,现在才加上微信。 还得他这个白月光助攻。 顾澜道:“你要做什么之前,先问下人家愿不愿意。” 身后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又忽然道:“顾澜,你愿不愿意?” 顾澜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接应时,头已经回看向言烬息。 他觉得言烬息的神色实在非常复杂。 带着怀疑的,恐惧的,忐忑的……和一丝丝的期待。 顾澜就势演了起来,微笑地向他走了两步,走到言烬息跟前,娇媚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喊什么?把我当顾澜?嗯?” 他想,言烬息大概还是从某些言行举动当中看出了一点“顾澜”的影子,他总要确认自己性幻想对象的身体里是不是被掉包了。 所以刚才骑在马上时,还跟他保持距离观察。 虽然这种事匪夷所思,但艺术家的脑子,不能用正常人的衡量。 尽管顾澜很想打消言烬息对这具身体的欲望,但他也不能在言烬息面前承认自己就是顾澜。 在厕所隔间里当着言烬息的面表演男妓,诱惑他。 他不要面子哒! 决不能让言烬息知道顾澜做的出这种事。 “我要是顾澜……”顾澜临时想了个应对办法,抬手勾住言烬息的脖子,轻笑说:“……你觉得,顾澜会让你看到他那种情不自禁的样子吗?” 言烬息连忙把他推开了,落寞又惨淡地笑了起来:“也对。” 顾澜后来又后悔那么说了,他想起来言烬息前一天还警告过,不想听到“顾楚”在他面前提“顾澜”这个名字。 他又懊丧又后悔莫及,自己那么说,也是情急之下略有点慌乱,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冷静思考,还可以应付得更好一点。 他悔的肠子都青了。陆浚看到他浑身不对劲,问:“你们怎么啦?骑着马跑去了河边,发生了啥?” 顾澜捂脸道:“出了点小意外。” 陆浚再看看言烬息。 好吧,刚黏糊上的小情侣可能是这样的,前一秒还甜甜蜜蜜疯狂撒狗粮,后一秒就能为点小事吵架冷战。 言烬息回来后,脸色明显不太好,席致远要耍大牌发娇贵病,他还讽刺了一句席致远,气得席致远只能咬牙切齿硬着头皮拍马上的戏。 这段剧情,是谢长天在马上用匕首暗刺宋飞雁失败,恼羞成怒的宋飞雁当场扒光了谢长天,要折磨他。 情节中还要用到一个小道具,宋飞雁用马鞭捆住谢长天的双手后,又用玉柄折磨谢长天,羞辱他。然后,宋飞雁还是压着他,把他弄得遍体鳞伤。 这段比昨天的御座戏还要费体力,言烬息担心他吃不消是有道理的。 席致远在拍前半部分时,还是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工作人员立刻围着他检查了好一阵,幸好人没事,只是扭到了脚踝。 他今天的戏是没法再接着拍了,于是贺导就让顾澜准备,把要裸的部分先拍了。 为了演谢长天被折磨流血的效果,化妆师在他腰下绑了个小血袋,藏在衣服里,让他看准时机撞破血袋就行。 言烬息抱着他在马上准备。马会被人牵引着,不会大幅度跑动。 贺导喊了让他们开始。 由于这段戏,在马上表演的两个演员都很危险,大家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顾澜先是仰后,被扒下了上身衣服,他的肩、背、胸膛都光裸着,身上的肌肤像羊脂玉似的在阳光下泛出温润色泽,靠在言烬息身上,紧绷腰背做出痛苦的样子。 言烬息左手横在他腰封上,紧紧环住他,右手则拿着道具玉柄,伸到他衣服底下。 由于这时候的宋飞雁发了狠,言烬息动作也较为粗鲁,同时歪过头,去啃咬顾澜后仰着尽显眼底的雪白颈项。 他吻得眼睛都发红了,情态演技爆表。 看着他们演的人都有些惊讶,一直听说言烬息和女演员拍吻戏从不肯拍法式深吻,碰唇都是若即若离,可是他在跟这个替身拍的时候,却吻得很认真用情,舌头都伸出来在舔顾澜颈侧泛青微突的血管…… 大家逐渐相信,这个小裸-替可能真是言烬息新收的小情儿。 由于是在野外,也没办法隔离场子了,贺导也问过顾澜,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行不行,顾澜的回答是可以,没有丝毫犹豫。 秦璐的经纪人今天第一次得见这种场面,感叹说:“这段戏拍的真是太刺激了,如果之后保留在正片里,恐怕会刷爆全网。言烬息下午要跟你拍御花园的激情戏,你说他会不会跟你拍的时候,也这么……” 经纪人纯粹是不由自主的发出感慨,并没有意识到殃及了秦璐的自尊心。 秦璐直直地盯着看,手指在衣服褶皱里攥紧起来。 比起言烬息,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小裸-替的情态也很美,气场并不输给言烬息。 这段戏要一段一段地拍,言烬息每“用力发狠”地吻过一片地方,就要中断暂停,让化妆师给顾澜身上补上凌虐的痕迹。 于是他们上马下马,爬了无数遍。 而且光言烬息“发狠”是不够的,为了拍出效果,顾澜也得跟着调动全身力量来配合,拍到后面,他是真喘得不行了。 他趴在马背上暂缓口气,只觉言烬息今天拍戏时的状态比昨天还可怕。 他的腰末端肋骨处都被勒出了淡淡青痕,腿根处也因为拍戏动作时不慎磕碰到道具,除了血袋淌出的假血,皮肤上是真擦出了好几道伤痕,不知是被言烬息的软甲划到的,还是指甲。 于是他下意识地瞥了瞥言烬息的手。 言烬息的手,指节非常修长,关节泛出淡青色,弯出弧度的时候,显得非常优雅而漂亮,很适合在钢琴键上舞动。而指尖指甲修得很整齐,边角都修圆了,应该不会锋利地划破人的皮肤。 拍摄继续进行,言烬息用那修长漂亮的手指挑起一点顾澜背上披散的长发,放到鼻端下嗅着,覆上顾澜的背。 两人的脸贴得极近,言烬息用收音都收不到的低声,贴在他耳边说:“顾澜,你要是还不承认,我就在拍摄时来真的了,你会向导演喊停吗?” 顾澜差一点就被他骗了。 但随即他听出言烬息的语气又沉又紧,还带了点微微的小心翼翼的……恐慌。 顾澜想,这人还没死心,要试探自己啊? 估计如果他确认真是顾澜的话,会觉得拍这些部分很恶心。《青澜》里是没有这么激烈的戏的。 他又后悔了一遍在湖边说的那句话,把言烬息激得醋劲那么大,拍戏时一点不克制,还神经质地反复要跟他求证什么。 对。没谈过恋爱的顾澜可以从一些戏剧里学到,有些人谈起恋爱来不就跟发了疯似的,一边爱对方,一边又不信任对方,反复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以不断确认求证对方的心,求证自己是否彻底占有对方。 ——俗称变态的恋爱方式。 ——这么多年了,言烬息可能心理病变本加厉了。 可是顾澜又想,我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承认? 他要是当场承认了,言烬息是不是立刻就跳下马不拍了。 那怎么行! 他都演到这个份上了!不能半途而废! 顾澜刚刚叫得嗓子都哑了,勉强低声道:“你来啊,我又不是没被人这么干过,一回生二回熟。” 言烬息:“……” 他似乎不敢置信:“你能牺牲到这种地步?” 呵,言烬息,你太小看我了。顾澜双手被捆住,本来就很难保持平衡,只能用腿夹紧马背。他的双腿肌肉酸得不住发抖,紧紧抓住缰绳,像抓了根于事无补的救命稻草,一动不动,模样实在透着可怜。 于是言烬息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腰,借了点力给他。 只听他微微害怕道:“我当了六年裸-替,有时……唔,有时我也挺享受的。来吧!杀青了才能领剧组的盒饭,我还没吃过那种盒饭呢。” 言烬息:“……” 顾澜经这么一激,想到了一个新主意。 如果他让言烬息看到“顾楚”并非符合他的想象,是不是幻想就破灭了。 言烬息喜欢拍艺术境界很高的小众片,毫无疑问他对戏剧魅力深深痴迷。 顾澜意识到,自己在厕所隔间里也许犯了个错误,用演技迷住了言烬息,进而让他有了后续的行动。 他得阻止错误继续,让言烬息发现“顾楚”并不符合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他要让言烬息对“顾楚”幻想破灭。 背后静了片刻,过了一会,言烬息说:“对不起……你叫得太好听了,我硬了。暂停吧。” 顾澜满脑子都在算计言烬息,听了之后,刚刚那股危言耸听的架势顿时就没了,毕竟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还是有些怕。 见言烬息帮他快速穿上了衣裳,干脆利落下了马,顾澜愣了愣。 怎么跟他预期的反应不一样? ☆、第 16 章 “楚哥也太厉害了,能让我哥在拍戏过程中心乱走神,还是第一次见。” 丁彭彭早领会了他BOSS的意思,兴叹之余,忙挽了毛毯羽绒服,大步走向顾澜,一股脑儿把在室外扛着零下的温度拍裸戏快冻僵了的顾澜包住。 陆浚只觉得丁彭彭在说天书,强调了一下自己经纪人的地位,把顾澜拽到自己身边:“言哥走神了吗?我没看出来。” 丁彭彭轻蔑地鄙视了一眼陆大经纪人:“你能看出什么?” 陆浚生气地说:“我只看出言哥脾气有点大,拍戏时都把楚哥弄得到处都是伤。他可真小心眼。” 丁彭彭想打陆浚,又不能。只能不跟这傻缺一般见识。 顾澜下地后,虽然一瞬间感到身体温度急剧下降,入戏的那股劲因为中断而退了不少,但他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冷,而是微微地皱起眉,鄙视了一下言烬息。 陆浚看到他的脸色,忙安慰道:“楚哥你别放在心上啊,臭男人闹小情绪折腾你,你回家再跟他算账。” 陆浚也知道要掩蔽,到底言烬息和“顾楚”都还没公开出柜,所以声音倒是不大,牵着顾澜往躺椅那走时,近身附耳小声说的。 顾澜却又皱了下眉,道:“不是。” “啊?什么不是?” “他拍戏时怎么折腾我都没关系。”顾澜说。随即心里想,他是讨厌一场戏因为对方走神出戏,而中断。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不常遇到。 他因为成名早,又有他哥帮衬,早早就能按自己口味挑剧本。他接的都是大制作的片,导演、编剧都是资深有实力的,在那样的剧组中,拍戏强度很高,气氛严肃而紧张,能跟他搭戏的也大多是有经验的好演员,犯低级错误的概率很小。 言烬息不是因为一些意外情况而中断,他是要暂停去调整状态。 那就说明他们整段戏是失败的。本来就是一段情绪矛盾激烈的戏,如果彼此都很投入在状态里,就会像高潮一样一气呵成。 顾澜被这样打断的感觉太难受了。 跟自己正要高潮,爱人却突然退离的感受差不多…… 可是他那半句话,落在陆浚和丁彭彭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种意味。 丁彭彭放心了,至少伺候他哥的人还算听话。 陆浚却心里靠了一声,敢情他楚哥摊上的还是场虐恋情深! 顾澜坐到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看到言烬息走到了堆放杂物的那边,拎起地上一桶桶装水,打开盖子来,倒水冲手。 他手指上沾了点血,应该是血袋的血。水快速从小小的圆口中涌出,哗哗地冲洗掉血色,而言烬息盯着那手指,眼神是空洞无聚焦的。 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失去了生气似的,又像是一个清淡寡冷的苍白幽灵,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郁。 顾澜叹了口气,差遣陆浚:“去跟贺导说一声,说我觉得身上的伤有点厉害,想休息一下,一小时后再继续拍。” 陆浚却用窒息的目光看着他:“你现在都敢跟导演提要求啦?” 他又弯腰低声说:“喂,你是不是得意忘形了,也就言哥把你当回事。万一要是导演想换掉你……” 顾澜哭笑不得:“导演看了我的表演,不会想换掉我的,你担心什么。再说这里是山沟沟里,他们一时半会找谁来顶我?去吧,去跟贺导说,让我休息一会。” 陆浚只好心惊胆战地跑向贺导。 顾澜今天拍戏的条件比昨天好多了,陆浚跑开后,丁彭彭又把准备好的姜茶和感冒药递给他。 丁彭彭好奇打探:“言哥怎么啦?好像不太有状态?他几乎没这样过……” 顾澜想,大概言烬息和自己的“性幻想”拍戏,以前确实不曾有过,难免失态。 自己又故意说了刺激言烬息的话。 他刚刚一瞬间的火气很快就消了,看着言烬息还在那失神地洗手,反复搓着手指,像很嫌弃那血脏似的。顾澜又有点搞不懂。 “他晕血吗?”虽然昨天确认过,但保险起见,顾澜决定再跟言烬息的助理确认一遍。 “不晕。”丁彭彭探头望了一眼言烬息,皱起眉头,“哦,那件事后,他可能就有点怕见到血吧……” “那件事?” 丁彭彭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坐在顾澜边上,凑近了,愁苦地低声说:“就是他和顾澜拍《青澜》的时候,顾澜在片场从二楼阳台摔下来,头破血流,场面很吓人。当时言哥就在顾澜身边……” 他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仿佛忌讳似的连忙打住,提醒道:“所以你待在言哥身边,别随便提顾澜的名字,他听不得。” 嗯?这倒跟顾澜想的不太一样。 言烬息听不得“顾澜”的名字,是因为那场事故把他吓到了? 顾澜思索着。 言烬息洗完手就去找导演,听说要休息一会,他又往顾澜这走过来。他的休息座椅也摆在这,跟顾澜的在一块,他们现在根本成一家的了,别人不光猜顾澜是小情儿,还猜可能是言烬息新签的艺人,所以他们坐一起也没人奇怪。 顾澜以为他是过来休息的,却见他站在自己跟前,柔目看了一眼,问:“你伤很厉害?” 顾澜刚闭目冥想,撩起一点眼皮睨了他一眼,心说,笨蛋,我是想给你时间调整好状态。 他又不能直接承认自己在担心言烬息的状态,只好咳嗽道:“嗯,刚刚拍戏时,下面被你手里的道具磕得有点厉害,以及,天那么冷,我光着膀子,高烧好像又厉害了,喉咙也很疼,所以想休息一会。” 他的嗓子的确很嘶哑,每一个字音都好像很艰难地发出来,而等会拍戏他还要努力叫。 言烬息俯身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你要不要去车里睡一会?” 顾澜闭眼道:“我在这躺会就好。” 言烬息一时没有吭声。紧接着,顾澜感觉身下一空,自己悬了起来。 言烬息把他连人带毯子打横抱起,向停车点走去。丁彭彭都被他的举动震惊了,但随即又想,他哥昨天都说出那种豪言壮语了,现在当众抱人家也没什么。 这在娱乐圈确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两个人都把激情戏演到那份上了,入戏十分三分真,众人的眼睛都看得出,言烬息在跟这个裸替拍的时候,和平常拍感情戏不一样,现场的震撼感是非常直观的。 大明星玩儿一两个新欢,这本来就是圈内私底下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只是看当事人想不想避讳了。 很多人对裸替的印象,都是认为他们本来就和夜店卖肉的差不多,那就更顺理成章了。 按秦璐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这个裸替恰好最近陪着言烬息,而言烬息又恰好在新鲜感上喜欢得紧。也就是一时的风头。 而且剧组在山里拍摄,几乎封闭式,也没有主创团队以外的闲杂人。 也的确是没谁敢得罪言烬息家的公关。 几家一线演员的车就停在剧组拍摄景点边上,方便演员随时休息。 言烬息把顾澜抱上保姆车,打开车内空调。他的保姆车是大车型,内部空间很宽敞。他把软座放下,就变成了一张舒适的美人榻,让顾澜躺在上面。 他在旁边坐下后,轻声问:“我能看下吗?” 顾澜看着他,愣了一会,才说:“看什么?” “看你的伤。” “那种地方……” 顾澜想说那种地方不方便,还是别看了,再说也没有多严重。但言烬息认真盯着他的眼神,让他不自觉地改了主意:“那你看一眼,别乱摸啊。我下了戏,就不给摸的。” 到底目前还是“性幻想”,在破灭以前,他想就让言烬息过个眼瘾吧。 言烬息被他的话逗得微微笑了下,撩起顾澜身上的毯子,粗略看了一眼。 顾澜看出这家伙还是纯情的,不拍戏的时候,只那么扫一眼,都带着一种微微羞怯、不好意思的神情,一瞬间之后就连忙别过脸去。 挂在那张清淡雅致的脸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还好。”言烬息看过一眼后,迅速把毯子又盖严实,安心下来。 顾澜为了圆之前的理由,昧着良心道:“看着是还好,可是挺疼,疼得我受不了,必须得休息,不然再接着拍,我要晕过去了。” 言烬息:“……” 言烬息看着他,双手交抱,一腿叠到了另一腿上,脸上神色里的那股阴郁淡了一些,他笑了起来,显得整个人又有了点鲜活气,审问加责备似的说:“你拍戏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敢做,不怕走光,也不怕被人看到你骚到骨子里的样子。还有一种要用全身魅力勾住别人眼睛的狠劲。” 顾澜道:“拍戏嘛,我当然想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黏在我身上,被我吸引得转不开眼睛。” 言烬息轻轻的声音里似乎透出了一点让人以为是错觉的温和:“所以你拍激情戏会很容易受伤。” 顾澜正闭目养神,闻言不由眼皮一跳。 到底是“性幻想”,听这口气,是心疼了? “如果你要说,让我跟着你,别拍戏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言烬息不予置评,话锋却突然一转:“你演戏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像顾澜?” ☆、第 17 章 唉……顾澜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我就是顾澜,你让我怎么改了十年下来养成的演戏风格啊。 他只好编造道:“顾澜那么有名,看他的片子学习演技,很正常吧?” 言烬息没吭声。 顾澜未免他又醋意大生,忙补充道:“不过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别人都把他当白月光,我就不是。我只不过多看了点他的片子,大概不知不觉的受了点影响,其实我不光不喜欢他,还有点讨厌他。” 言烬息疑惑:“你讨厌他?为什么?” “他……太一帆风顺了,我这种六年只能演裸替的小糊咖,嫉妒他嘛。”唉,编自己的坏话好难啊。 言烬息问:“你演技还不错,怎么会接不到角色?” 顾澜想了想合适的理由:“经纪人太不靠谱,外加经纪公司也不正经吧……” 言烬息沉默了片刻,道:“我会帮你看看,有什么角色可以推荐你去试镜。还是说,你就喜欢当个裸替,在片场勾搭男人?” 顾澜听出了醋味,侧目看了看,言烬息竟还笑得出来。 简直笑里藏刀,有多少个情敌都能被他杀光的那种。 可怕的男人。 但他又想到先前计划好的策略,得继续实施,道:“对,我喜欢被男人在片场摸,摸得我很爽。” 言烬息果然瞬间笑容消失了,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后又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把眼罩拍在他脸上:“睡吧你,小骚货。” 顾澜听出他语气里涩涩的,心里不由也揪了下。 言烬息把另一张软座放下,自己躺倒下去,闭上了眼。顾澜戴上眼罩,又偷偷瞅了他一下,看到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微微地动,连带着疏朗的眼睫也细微地颤,有种很寂寞的悲哀感。 刚刚他说那样的话,这男人都没有当场翻脸。 看来是喜欢得狠了。 顾澜心里莫名地多出一种负罪感。 自己这么骗他好吗?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啊,他不能代替“顾楚”跟他谈恋爱啊! 顾澜连忙压下那一点无聊的恻隐之心,拉下眼罩盖住眼睛,不一会就昏睡过去。 车内变得特别安静,呼吸声渐渐浅长。 却有另一种声音在悄然加剧,简直要破膛。 害怕它被听到,言烬息连呼吸都抑制得很轻。 即使再困,他也根本睡不着,心脏在胸膛里沉默地狂跳,根本抑制不住。 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觉得身边这个就是顾澜。说话时的细微情态,拍戏时的气场功底,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骗不过他的眼睛。 晚上绝不喝咖啡,但喜欢喝点小酒。看电视喜欢躺地上,而不喜欢端正地坐沙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也可以洗了澡之后什么都不穿,只裹一件睡袍,不介意别人看尽春光,但对靠近触摸的气息很机警…… 喜欢一只脚勾在另一只脚脚踝上磨,仿佛故意勾引别人的视线注意他漂亮性感的脚踝。 会在台词本上写满笔记,梳理所有的逻辑,否则就会犯强迫症。并且以为所有人都会这么做的。 被人中断演戏,会皱着眉头有点小情绪。 在高处太自在了,从来不知周围有多少人在暗处带着恶意窥视他,想把他拉下深渊。 他特地把“顾楚”以前拍的,能找到资源的剧都看了一下,根本没有一点顾澜的影子。 可是…… 他又不太能确定。 他感觉顾澜睡着了,微微侧过头去看他,也许看得比他拍戏时更情动,眼泪仿佛马上就要流出来。 他似乎想要从任何细节上去确认自己的想法,可是他无法确定。 他自己的身体不会骗他。拍戏时,他差点就…… 可是,“顾澜”还在医院重症病房里被看护着。 他的身体怎么能对“别人”的身体产生欲望?这让他羞愧得想死。 无数的理性与感性的线,将他重重缠紧,一边是微小的希望,一边是更大的绝望,两端在拉锯着撕扯他,就像要把他拽入更深更黑暗的海底。 心中狂澜涌动,美妙的涛声仿佛就留恋在耳畔,却什么都触摸不到。 -- 他们小憩一会后,顾澜醒来,看到言烬息比他先醒了,在房车内的简易烹调台那煮咖啡。 他背对着顾澜,套着一层塑料罩以免弄脏戏服,轻声道:“已经过中午了,你要吃点东西吗?” 顾澜打了个哈气,道:“不用了,我拍戏期间只吃营养餐。” “你那位陆经纪人,会给你准备营养餐?” 哦,对,忘了陆浚是不能指望什么的。顾澜抿了下嘴,不吭声了,言烬息回头就看到他神色有点郁闷。 “给你煮两个鸡蛋,再加一点荞麦面吧?好像还有一些三文鱼。” “好!”有称心如意的食物,顾澜立刻对言大厨绽开微笑。 他咳嗽有点厉害,吃了东西后,又忙吞了片感冒药,问:“有润喉糖吗?我这嗓子实在不行了——” 言烬息在他说的时候就把润喉糖递给了他。见他又拿出一个药瓶,瓶子上的标签是处方药,愣了愣问:“这是什么?” “这个吗?”顾澜摇着玻璃药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只见里面是胶囊状的药。顾澜笑得意味深长,“补气壮阳,有类似□□的作用。我忘准备红牛了,就用这个替代。” 言烬息一听,伸手就要去夺:“不许吃!” 顾澜连忙手一缩,避让开:“出不了事。我上午光着身子冻了半天,下午没这个实在没感觉了。” “不许吃,给我!”言烬息探身要去抢顾澜手中的药瓶。顾澜在座位上跟他纠缠了几下,不由气笑道,“我是为了能把戏拍好,贺导要求多高啊,一个裸替如果演激情戏还演不出感觉来,那不笑死人。” 言烬息横眉冷目瞪着他:“你对裸替有什么误解?” “啊?”顾澜愣了愣,觉得这人好像过于较真了,“不就是当人家激情戏的替身吗?” “当然不是!”言烬息喝道,“把这药给我,不许吃!” “不要。”顾澜牢牢捍卫自己的秘密武器,“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拍激情戏的时候,用力是不够的,太生涩了,要是我也没感觉,你想还剩下的那场拍多久?贺导会想看两个木头人搅在一起活像初中生打架吗?” 他以前都是在演戏上很有权威的,指出对戏那方的不足之处,人家还会感谢他的指点。“不好相处之名”也源于有时候他要求太高了。 但他也不是想挑剔言烬息的演技,只不过言烬息夺药的架势太强硬,他只是想护住自己能依赖的最后手段,于是便如此说了。 言烬息愣在了那,气得想发笑,又笑不出,阴郁地盯着他,问:“你以前也用这个?” “我以前又不……”顾澜差点说漏嘴,忙改口,“以前也就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用。我不是说了,喜欢在拍戏时被男人摸得很爽嘛,这点小癖好你也要管?” 他拿药品轻轻点了下言烬息的额头,眯着眼笑:“我演的特别有感觉,爽的难道不是你吗?摸我是不是让你很舒服?” 谁知言烬息眼明手快,扣住他手腕,把他手里的药瓶没收了,然后别过脸去:“别勾引我。” “啊,我的药!” “以后都不许吃了!没有这个,我也能跟你把剩下的拍好。”言烬息走去简易烹调台那边,把瓶子里的胶囊都倒进了搅碎机里。 顾澜心痛。 同时又苦闷。他都把“顾楚”表现得那么下流无耻了,还讽刺了言烬息拍激情戏生涩,怎么他仍然不生气?还没幻想破灭? 实际上言烬息气得内伤,他转过身去后,脸色就陡然冰冷一片,凝视着那些胶囊颗粒,不敢想象顾澜能说出那种话?能干出这种事? ☆、第 18 章 返回剧组拍摄地,陆浚远远地看到顾澜和言烬息一起走进片场,心想,吵架的小两口似乎和好了。 顾澜神情特别悠闲,他穿的并不多的古风长袍外还套着一看就属于言烬息的厚实羽绒服外套,几乎把他脚踝遮没。手里捧着带吸管的保温瓶,吸出的液体是乳白色的,像是牛奶。 陆浚感慨,言哥对楚哥真是很宠啊。 他甚至还脑补了他们在车上打了一炮。 丁彭彭跟他有一样的想法:“你说他们有没有办事?” 陆浚一边抵抗着直男的恶心感,一边点头:“我觉得办了,不是有句话吗,情侣之间有什么事打一炮都能解决。” 丁彭彭总算也放心下来。他以为言哥上午拍戏走神,是被憋出了内伤,这下问题解决了,应该能顺利过了那段戏。 旋即丁彭彭觉得自己是不能好了,已然向木已成舟的事实屈服。 顾澜来到他们跟前,理了理躺椅上的毯子,懒懒躺下说:“怎么回事?怎么气氛不大对?” 陆浚忙说:“哦,贺导要求席致远坚持下,把马上那段戏拍完,但席致远也坚持说自己今天没状态,脚有伤,拍不了。这席致远娇滴滴的跟小姑娘似的,他坐马上拍戏,又用不到脚,害。” 顾澜想,席致远应该是有别的原因不想拍。 两方僵持之下,最后席致远还是坐在了场边。 贺导过来跟顾澜说,还是先把裸替的部分先拍完。 顾澜没能用秘密武器,也只好硬上了。 不靠点旁门左道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有点差,嗓子又哑了,浑身也仍然觉得冷,热不起来,一直处于低烧状态,人有点软,能取巧的话可以轻松一点。 但是言烬息把他的药全倒了,他只能靠自己本事了。 上了马,脱了衣服裸着上半身,双手依然被马鞭捆住。帮忙的场务整理着他披散在背的长发,发尾从他腰侧勾下来,垂在故意露在外头的光白大腿上。他的脚趾绷紧脚尖勾着,即使冻得发抖,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破绽。 席致远的经纪人此时也有点心力交瘁。 原来只是席致远不想拍跟言烬息的纠缠戏,请个裸替来演罢了。却没想到一个裸替也能给他们颜色看。 想来想去不妥,经纪人无奈道:“贺导不放你走也可以理解。你的裸替,上午拍戏时好像也伤得不轻,下午他还在坚持拍。对比之下,你说不演就不演,导演是会觉得你耍大牌。你休息一会再看看情况吧?” 席致远不屑道:“就因为他是裸替,才要那么拼命。我为什么要跟他比?” 经纪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席致远恨恨地道:“言烬息也堕落了,竟然看得上这种贱货。还好当初他和顾澜没拍成,不然真是掉了顾澜的价。” 经纪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煽风点火,口风一转:“所以你去顶星的事考虑怎么样了?顾澜都躺了半年了,看样子也没什么希望醒来。你现在去顶星,就是当家一哥,他们最好的资源都会给你。” 席致远却皱了眉头,说:“可是去顶星,就要给秦璐做陪衬男主,我现在比她红,凭什么要给她当台阶。” 经纪人道:“也不一定就会给秦璐当台阶,当初顾澜不是也没和秦璐拍戏嘛。” 席致远愤愤道:“那是顾澜,他还有他哥!顶星是怕顾澜解约跑去别家,才不敢干涉他太多自由。我去顶星不就是当个工具人?” 经纪人又缓和说:“可是顶星的资源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了,别家都不能和他们比。你也不要先灭自己威风,谁当年雄心勃勃的说,要超越顾澜的?” 席致远阴沉地笑道:“你就看我笑话好了,顾澜要是一直躺下去,我还有机会超越他?连言烬息都放弃了。” 经纪人叹道:“我看顶星挺适合你的,他们的董事愿意给你一部分股份。你没机会跟顾澜竞争奖项,在顶星取代顾澜,不是一样吗?” 那边,顾澜和言烬息开始拍了。 这一段戏,贺导要求两人都要营造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宋飞雁是想征服谢长天身心的病态;谢长天则是被欺凌中产生了一种缠绵的错觉,求生的渴望让他终于开口向宋飞雁求饶的病态。 斯德哥尔摩症。 言烬息把手指深入顾澜口中,虽然不会拍顾澜全脸,但特写会在模糊滤镜效果下对准了顾澜下颚每一丝汗迹的细节。 同时,言烬息解开了他的腰封。 衣服失去最后一道保护,顺着胯臀松软滑下,勉强被言烬息的手臂挡住,堪堪遮住最要紧的部位。 空气里的寒流肆意扫在顾澜皮肤上,他实际上是冷得控制不住颤抖,却要想象着被言烬息握住命脉,羞愤的发抖。 麻烦的是,天气太冷了,他被凌冽的寒意浸透全身,光用情绪无法让身体热起来,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下一刻就要失去知觉似的。 正当他为难时,却感觉到跟他对戏的言烬息和之前不太一样。 言烬息从背后探到他唇边,抽出了伸进他嘴里的手指,覆在他双眼上。 眼前的光线忽然没了,感官扩大,让顾澜似乎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坦露的情意。 不加遮掩一般。 言烬息在细细地亲吻顾澜唇角之后,把他头掰过来对着自己,低声说:“张嘴,不张,我今天就让你无法下马走路。” 这是台词。 顾澜仿佛跟一般的替身不同,戏感要强的多,丝毫不会有临场僵愣木讷的生涩感。 绝望、痛恨的情绪在他涨红的脸上展露无遗,一直红到耳垂。 只是太冷了,他的唇都冻得止不住发抖。 他咬了会儿唇,被柔软灵活的舌尖舔湿了唇缝,微微一惊。 言烬息碰到那唇,感觉到冰冷的唇在轻颤。 情不自禁地,他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润它。 那是一瞬间的念头,于是他便伸出舌头,趁顾澜怔愣时,深深探入,含住了那双发抖的唇。 顾澜深深吸了口气,却因为无法呼吸而感到了轻微的窒息。 言烬息吻的又深又粘腻,在镜头下都能拍出他们分开时,彼此唇间还勾连着透明的线。 这是言烬息第一次拍吻戏,用到舌头! 顾澜沉沉闷哼一声,恍恍惚惚间皱了下眉,借着换气的空隙,低声说:“我,我……” 言烬息没有理他,只握住他薄薄的腰。 顾澜微微地有点慌了,这种情况在拍戏时还是第一次发生,甚至是他二十八年光棍生涯中的第一次! 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朦胧感,入戏太深就会连自己都骗过。 加上他早已深入骨髓的一身戏骨,他在某种不知所措的慌乱之下,主动把自己送到言烬息手中,下意识地说: “帮我……” 言烬息:“……” 这里似乎是有点过了,但贺导并没有喊停。 恰好看上去就像谢长天心理防线正在崩溃,向宋飞雁求饶示软。 顾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狠狠咬紧了唇,面红耳赤,感觉太羞耻了。 他强烈地泛起一股羞愧。 但在深入骨髓的想要继续拍下去的强烈念头下,加上那种令他不知所措的迷蒙,驱使他颤着声音道:“我……我……” 就在这时,言烬息把他拽入怀中,用身体和层层叠叠的戏服将他身体裹住。 顾澜紧缩在他怀里,清瘦的身躯几乎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就像是宋飞雁忽然用力把谢长天禁锢在怀里,仿佛要吞了他。 但在看不到的暗处,却是一种细腻温柔的保护。 “你是不是……?”言烬息带着微微不安和小心翼翼,问。 “我……”顾澜稍稍喘定一口气,“……你,帮我……” 他的语调似乎都带了一点可怜无助的恳求。 因为从没有过这种体验,让他下意识地遵从了本能。 也就是在这理智最薄弱,被本能攫住心智的瞬间,他不禁想,还好对方是言烬息…… 顾澜没有得到回答,心有点急了,只好再诱哄说:“正好,我们一次把它过了……你不想再来一条吧?我……有点难受……” 镜头下,言烬息的眼底被熏得泛红。 他在恍惚中定了定神,把溃散的理智重新拼合。 心脏狂跳的声音像是要彻底暴露出来一般,他咽了口唾液,气息不稳地道:“是我不好。” “停下。”他坚决地说,“我不喜欢这样,对不起。” 他说的时候,戏也早已停了。 贺导过来问怎么回事,言烬息用衣服包住顾澜的身体,带着他下马,抱着他不让任何工作人员靠近,对导演歉意地说:“他病得不轻,今天就算了吧。” 然后他横穿过片场,又上了车,把顾澜放下后,说:“你要是难受,自己解决。后面再拍的时候,不要再提那种要求了,我不会答应的。” 他把毛巾热水都放在顾澜手可以够得到的地方,随后就准备下车。 在车门的那片昏暗阴影里,顾澜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轮廓。 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一点落寞,似乎在哪见过。 “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管不了。但是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许。” 言烬息声音泛着干涩的喑哑。 “我继续去拍戏了。” 顾澜闭上眼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言烬息那样子好像很自责似的,脸色一直阴沉着。 大概是在后悔那个吻,导致了那场戏差点失控。 言烬息……是真的很喜欢“顾楚”啊。 ☆、第 19 章 除此之外,顾澜也无地自容地反省了自己的问题。 他竟然在拍戏时提出了情不自禁的要求,对象还是言烬息! 刚才是失控了,碰到那种情况,没有经验的他完全是不知所措地开了口,当时根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理智回了笼,回想起来,简直羞耻得不想活了。 关键是,他怎么会被言烬息吻得情动? 他开始怀疑是身体的问题,大概这个身体被太多男人摸过,所以一被摸,就自动有了生理反应,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言烬息摸的那么深情又……舒服。 不不不,他不能再去想言烬息那双手了。 那简直是罪恶之手! 顾澜在车上又气又恼地反省着,这时候言烬息返回到剧组。 他其实并不是那种气场强到让人害怕的人,可他就像立在超凡境界上的大师,一身清明干净的气息,与娱乐圈格格不入,带着天然隔离庸俗喧闹的屏障。 现在,这位大师当着众人的面,拍戏拍到一半,把裸替带上了车。 这半年来,这个人的变化令众人都觉得太梦幻了。 他就好像忽然从云端下来了。 沾手凡俗的气息,不但开始接商业片,现在,还跟一个裸替有暧昧关系…… 席致远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在言烬息让化妆师重新给他整理妆造时,席致远崴着脚悻悻地走过去,到言烬息面前,不由讽刺两句:“我之前跟你搭戏的时候,你怎么没关心下我病着?我前两天也咳嗽感冒呢。” 言烬息像是心里压着什么不痛快的事,脸色极冷淡,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勉强瞥了瞥席致远,淡淡道:“你也裸着,在寒冬腊月里跟我拍激情戏?” 席致远感到莫名,言烬息这股火气是从哪来的,为什么冲着他发? 自己哪儿得罪这人了? 于是席致远脑洞奇特地说:“你想跟我那么抱在一起,两具硬邦邦的身体磨来磨去,你咬我耳朵我咬你脖子?你不恶心么?” 言烬息笑了一下:“你想多了。” 席致远却莫名地被他这个态度,这句话,激得火气直上来,就好像言烬息在说,自己宁愿跟那个裸替拍,也看不上他的演技。 他不由讽刺:“但是我没想到,就一个跟无数男演员拍过激情戏,不过就脸长得有点好看的货色,不知道被多少个人真睡过,竟然你也不挑食?你原来是这种人?” 言烬息笑得更不加掩饰了,他讽刺人的时候,跟他那张清淡的脸简直不相匹配,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 他说:“你什么时候拍戏可以不用替身了,你才有资格瞧不起人家当裸替的。什么都不肯牺牲的你,为这份事业到底付出过什么?你还不如一个裸替。” 席致远青筋都爆了出来,怒火中烧道:“你不知道他之前跟李煜其的事?他也勾引过李煜其,跟对你用的手段一样,你可以去问问李煜其!小心你自己抽身不及反惹一身麻烦!” 言烬息的耐心到了极限,冷冷道:“他没有勾引我,我也没有想睡他,是你要把人想的那么龌龊。我不像你那么蠢,李煜其说什么,你都信。” “你……!” “不想演干脆别演好了,没人强迫你留在这个剧组。”言烬息起身,冰冷地看了席致远一眼,随后不再多话,走向了导演。 贺导寻问言烬息裸替的情况,仍然不死心:“你们刚才那段演的效果很出彩,应该趁热打铁,我不想中断好不容易你们俩培养出来的那点感觉。让裸替休息一会,就继续来拍!” 但言烬息坚持表示,今天裸替拍不了了,并一再道歉,是自己演的时候没控制好,弄伤了替身。 言烬息在圈内的资历和专业素养一向有很高赞誉,从他年少时一步步在冷门的艺术殿堂潜心磨练,不浮不躁,虔诚宛如信徒,十年来始终如一地追逐着电影艺术创作。 许多人已经把他奉为大师级人物,敬佩着他的境界和心如止水,跟一般追名逐利的当红明星截然不同。即使是导演,也很少敢对他指手画脚。 虽然他最近好像突然开始沾染烟火气了,但有些人以为他可能只是在曲高和寡的文艺圈玩腻了,换点新口味,挑战新领域。 他和顾澜的《青澜》没有拍成,现场又发生了那么惨烈的事故,也可能对他产生了什么刺激。 譬如看透了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演多久,哪天厄运忽然而至。 本来,能和全娱乐圈的白月光顾澜搭档演准备冲奖的文艺片,据说剧本前期筹备,顾澜也参与了不少,主创团队的搭建也有他一臂之力,他起初是以监制的身份参与的,整整两年的打磨,众志成城,当时可谓人人都在眼红言烬息有这个机会。 结果出师未捷,突然夭折。换谁能不受点刺激呢。 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 贺导再恋恋不舍,也要顾虑下言烬息近半年来的状态,一些传闻他也听过,只好作罢。 于是让席致远准备接着拍。 可席致远这下脾气闹得更大了,说自己人很不舒服,好像也病得不轻。 既然人家裸替病了就可以停拍休息,为什么要他坚持带病上阵呢? 带着自己的经纪人和团队,悻悻走了。 贺导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怼着席致远的背影发了通震天牢骚:“人裸替全脱光了骑马背上拍戏冻病的,你怎么不脱一个给我看看?跟人家裸替比,你一分钟多少片酬,他多少片酬!你片酬跟他一样,我让你放一礼拜的假!操!” 陆浚一听,忙问丁彭彭:“席致远片酬多少啊?” 丁彭彭嫌他鸡贼,白了一眼,偷偷跟他比了个数:“比我哥还多呢!” 陆浚惊讶:“言哥不是大男主吗?” 丁彭彭感慨:“言哥怕拿多了,剧组没钱做后期,他拍戏惯爱操心各种事,只有片酬不在他心上。” 陆浚不禁也萌生了点对艺术家的敬佩之情:“言哥不愧境界高啊。” 丁彭彭摇头说:“脑子不正常,成天整些叫人看不懂的玩意,一会让我去拍那些裸体画,一会让我去确认某件裸体雕像是不是真品,就不让我去接一两个代言啥的。有回约了赞助商吃饭,他跑去巴黎歌剧院看《天鹅湖》去了,就鸽了人家。你看看,当言哥的经纪人也没什么可羡慕的,别家的经纪人干的活多正常。” 陆浚撇撇嘴:“是挺变态的。” 同时,他又为“顾楚”拿那么少,还露那么多,还被言烬息这个变态欺负得病得不成人形,心酸了一把。 楚哥,等你红了,会好的。 贺导很快便收起了暴躁的心,作为整个片场的指挥大脑,他需要很快冷静下来,而不是跟一个演员置气。 他让秦璐做准备。 秦璐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自己的戏了。 ☆、第 20 章 秦璐严阵以待,拿着一罐红牛,抿两口,又抿两口,将信将疑道:“你说喝这个真的管用吗?我昨天看那个裸替在跟言烬息拍之前,就在喝这个。” 她带的是个贴身助理,这个助理是换了十七八次后终于定下的,长相普通,话也不多,算不上机灵,但能吃苦耐劳,跟在她身边,就像个随遣随到的小奴隶,让她用的很称心。 小奴隶用不确定的口气说:“也许有用吧,昨天那个裸替只跟言烬息拍了第一场戏,听说言烬息就在厕所里,呃……” 秦璐犹疑不定地又抿了一口,烦躁地把半罐红牛放下了,以免喝多了真出事。 她也不是想和言烬息擦枪走火,至少目前,顾云对她来说仍是最好的选择,她还不想甩了顾云,另找新目标。 但她拍戏,都是把搭戏的男演员当垫脚石,保持她一直在火的形势,或者更火。 以言烬息小众圈演员的身份,倒不能指望拍完这部剧,能给她带来多少流量。但言烬息有一个和其他流量男演员不同的地方。 言烬息是演技和艺术感超一流的演员,且从没和女演员有过绯闻,清心寡欲就像神仙。 可世人都是爱看神仙堕落成凡人的。 他过去拍的那些片不需要炒作营业,他在这方面干净得就像一块璞玉。而《宫墙花》是他接的第一部商业剧,他突然下凡了,大家就会想知道他下凡的原因。 秦璐希望,大家以为言烬息接这部片,是为了她。 如果真能传出点暧昧舆论,那就更好了。 越清高的人,人们就越会怀疑那是不是人设,越想挖掘出毁灭他清高形象的黑料。 当他坠落云端的那一刻,反而比天天上热搜的明星更吸引眼球。 秦璐当然不信言烬息真清高,看他昨天那个发言,也知道这人表里不一。 但言烬息家的公关宣发都很厉害,她得要真和言烬息有点什么,才能顺理成章传暧昧绯闻。 言烬息的第一部商业片,恰好让秦璐撞到这个机会。要是让给别的女演员,就太可惜了。 这部剧中,跟宋飞雁有感情戏的只有“瑶姬”,秦璐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秦璐期待的“御花园戏娇”桥段开始拍了。 瑶姬站在汉白玉扶栏边,场景是下着大雪,人造雪撒落在她的白狐裘袄上,衬得她的皮肤仿佛比雪还要白,冰清冷玉似的美人。 旁边有人说:“秦璐真是漂亮,当红花旦里,就她最耐看了。她没动过刀吧?” “应该是没有,之前一直有人想扒她整容,把她七八岁到十几岁出道的照片都翻出来了,从小到大都是个美人。” “她有点古典美人的韵味,跟言烬息站一起,很般配。” “哈哈哈,言大师要是不演‘宋飞雁’这种流氓霸王,他们俩就是金童玉女了。” “喂,言烬息有二十八了吧?” “可他长得像才二十啊,不然当初怎么拍《青澜》啊。” “也是,当初顾澜十九岁要拍《宫墙花》,‘宋飞雁’就是从十九岁演到四十岁,可惜……” “唉,顾影帝是不是太顺了,所以……” “所以言烬息接这个角色,压力很大吧?” “他有压力吗?没看出来。本来都在说,他那么清心寡欲的,拍得了《宫墙花》这种尺度的激情戏吗?结果……没有言大师做不到的,只有他还没让我们看到的。他拍的时候好像把人家裸替都弄伤了,哇,这么欲……” 一谈到猎艳话题,大家都低声,意味深长地轻笑。 “他终于献出了自己荧幕的第一个舌吻!那个吻,看得我都脸红了!” “怪不得席致远不肯自己上,他哪肯做那么大牺牲,被言烬息那么亲,他要恶心吐了。” 一阵三三两两的哄笑之后,又有人带着期待说:“他跟秦璐的这段戏,不知会拍的怎么样,会不会再来一个?” “秦璐已经做好准备把言烬息收入她的长吻攻陷行列了吧,她跟男演员拍吻戏,都要一分钟以上的。上次跟她搭档的那个乔斐,跟她吻过后,以为她对自己有好感,采访还承认了自己的理想对象是秦璐那一型。” “这么说,跟秦璐搭档过的男演员,好像是都追过她……” 大家开始唏嘘言烬息会不会这次也难逃美人关,真正下凡了。 秦璐的这段戏,本来就有一点主导的优势。 瑶姬渐渐发现,宋飞雁对谢长天的囚禁和□□,是一种不正常的感情。未免谢长天妨碍她的计划,她打算用美人计。 瑶姬外表冰清玉洁,骨子里其实心狠手辣,这个女人把自己冷血的一面藏得很深。之前宋飞雁在征伐谢长天的国家,遇到谢长天之前,曾对瑶姬动过心,向她求过婚,但瑶姬那时嫌宋飞雁身份卑微,没有答应。 秦璐感觉到言烬息走近了,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我听御医说,你还发着烧,站在这,不冷吗?” 秦璐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昨天跟谢长天去猎场了?” 言烬息又向前一步,站在了秦璐背后,从后方伸手过去,握住秦璐的一只手:“你这双手倒是生得漂亮,不知道除了琴弹得好,是不是做些害人的事也一样擅长。” 秦璐微微地一颤。 在言烬息还没做出下一步举动之前,她主动回身,抬头逼视:“是,是我在谢长天的酒里下了药。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瑶姬知道宋飞雁最怕被别人捏住弱点,越是弱点,他就越不会承认。 她表面上似乎要成全宋飞雁得到谢长天,其实是想让谢长天的暗刺失败。宋飞雁暴怒之后一定会疯狂折磨谢长天,在药物的效果下,谢长天会虚脱而死。 只是没想到,谢长天捡回了一条命。 言烬息手指捏起秦璐的下巴,道:“谁说我喜欢他?” 秦璐道:“你不是把他囚禁在你的飞雁殿很久了么?” 言烬息道:“那我还喜欢你呢,是不是该把你也囚禁在飞雁殿?把我在他身上用的手段,在你身上再用一遍?嗯?” 言烬息语气极为狠辣,将秦璐推倒在雪地里之后,两人双目对峙片刻,他便低下头,去碰秦璐的唇。 秦璐想,这里瑶姬是想用美人计,我略微迎合下也没关系。 就在她张开唇之际,言烬息却忽然在她微张的唇边停住了。 贺导喊道:“卡!怎么回事?!烬息你前面跟裸替吻得那么激情,怎么吻秦璐就那么僵硬啊?” 秦璐:“……” 她真想缝上贺黎的嘴巴。 不说还好,一说大家不就全知道言烬息不想吻她?! 言烬息从地上爬起来,表情难以言喻,无奈道:“对不起,导演,对着女演员,我就是不行。” 贺黎:“……” 原本应该成为A片界扛把子的贺黎想,还能有这种事?对着男的行对女的就不行?! 秦璐尴尬死了。 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该顺着言烬息的理由直接退出,还是靠自己神转折。 丁彭彭抓着陆浚道:“有没有保心丸?我想来一颗。我哥不做人了,天天在出柜边缘试探,呜呜呜呜。” 陆浚却道:“言哥啥意思?为啥对着秦大美女能不行?他还是男人吗!” 丁彭彭感觉心口遭受了二连击。 ☆、第 21 章 最后还是丁彭彭扭转乾坤,来了个神转折。 他跟贺导解释,言烬息的意思是,他对着女演员会害羞,所以亲不下去…… 言烬息眼神冷冷地瞥了丁彭彭一眼,活像是要原地卸了他的职务。丁彭彭只能拽着陆浚挡一挡他家BOSS的杀气。 贺导也鄙夷地看了眼言烬息,心想都二十八了吧,对女演员还会害羞? 算了,言大师可能过去当神仙太久,难免一下子适应不了俗世的七情六欲,仍纯情得像个刚二十的大小伙。 贺黎在折了顾澜这个第一优选之后,本来还有几个备选名单正在斟酌,但里面绝没有言烬息。 吃饱了撑的,一个爱拍烟火气浓重的商业娱乐片的导演,能去找一个全身心在高雅艺术片里浸泡的演员? 贺黎甚至怀疑,言烬息根本不懂怎么取悦大众。 然而言烬息却主动联系了他。接到这个电话时,贺黎差点把一口茅台喷火锅汤里,对身边人小声嘀咕:“见了鬼了,这是言烬息?他说他要接《宫墙花》男一号,让我给他安排试镜??” 身边人当即笑了一句:“顾澜现在倒了,多少人想抢他的位子,再借他最后一波风头炒作。言大师下手倒是快啊,看不出来。” 贺黎想想,这话也对。 娱乐圈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言烬息因为涉足的片子类型和顾澜几乎是平行线,没人注意到他俩进圈谁先谁后,但顾澜成名太早,而言烬息跟他几乎是同龄,注意到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在各自的圈内站稳了脚跟。 也有人说,言大师是聪明人,知道商业片这块有顾澜常年做顶梁柱,所以他不如在小众的独立电影圈拿遍能拿的奖。比起席致远那种死磕,他这样高明得多。 可三年前的奥斯卡冲奖,还是显出了一些端倪。 那次,顾澜也带着一部片入围最佳男主提名,跟言烬息有了唯一一次同台争锋。 两人都是最佳男主提名,当时国内媒体简直是炸了锅,说这是大众商业片与独立电影的巅峰对决。 电影到底是拍给更多人看的通俗片更好,还是完成个人艺术追求只为伯乐的独立片更好,一时引起网友热议,铺天盖地,都是两人的名字,仿佛他俩忽然破了次元壁,有了一种并驾齐驱的错觉。 但奥斯卡殿堂显然更倾向于主题与艺术的升华,言烬息的片拿了个最佳剧本奖,而顾澜惜败于一位欧美演员,错失奥斯卡影帝。 这阵风波过去后,顾澜倒是表现得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在某次综艺采访中,他大方地笑笑说:“我当时倒是没想过和烬息竞争,他那风格,我俩不一样,没法比较吧。不过这次倒是有机会跟烬息聊了一会,让我忽然觉得,拍独立电影好像也挺好玩的,以后有机会会试试。” 顾影帝这个人吧,就是天生带嘲讽,他可能自己还没意识到。 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挺好玩的,可以试试”,那种轻描淡写信手拈来的,能把人家十几年苦心经营才打下一片天的给气死。 然后顾影帝就真跑去搞《青澜》了。 再然后言烬息就接了这部片,在很多人看来,言烬息……到底还是想跟顾影帝正面较量一下演技吧。 现在顾澜成了植物人,言烬息就立刻向商业片下手了。 那心机野心,不言而喻。 独立电影玩的再多,还是小众。到底不如顾澜在的那个位置上风光。 但贺黎还不至于脑抽到,找言烬息顶替顾澜。 他无法想象言大师那一身独立电影大师的落拓气质,扛起他那三俗香艳的风格会是怎样的光景。 结果言烬息用试镜向他证明了,独立电影大师也是可以演三俗片的。 贺黎脑壳疼得龇牙,心想这是下了多少苦功呢,为了跟顾澜较劲? 不过他颇欣赏言烬息这份胆识勇气,还有他那种破釜沉舟般能一步从艺术家跨越到流里流气痞子皇帝的执拗。 在贺黎的审美美学里,要拍好一部片,就是要有那种头破血流自己跟自己死磕也不回头的执拗劲。 宋飞雁对谢长天恰好就是这么一股劲,他不是跟谢长天死磕,更多时候是在跟自己较劲。 有了这个共通点,贺黎认为言烬息可以演好宋飞雁。 本来开拍了几天之后,贺黎始终觉得言烬息的宋飞雁还差了点什么,差最后那一下点火。 没想到,昨天跟裸替拍的激情戏,他的宋飞雁忽然就真正的活了,有了灵魂。 那股满是烟火气的拗拗劲,从灵魂里透出来,让他的表演染上了真正的硝烟味。 所以贺黎是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言烬息的。 “你要把她压在雪地上,用力亲,狠狠亲!再狠狠咬她的舌头!她那张嘴说了你不想听的话,所以你要教训她,让她知道你的厉害,知道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征服她那份骄傲!” 贺导激情澎湃地说着,边上静静听着的秦璐暗自庆幸,不用自己神转折了,言烬息的小助理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台阶,贺导又添了一把火。 回头就让宣发联系几百篇营销文案,说言烬息暗恋她,所以跟她演吻戏特别害羞。 她看向言烬息,微微笑道:“言大师,您可能文艺片拍多了不习惯,这是商业片,我是专业的演员,在拍戏中您怎么吻我都没关系的。或者,您把我当裸替好了,尽管来吧。” 言烬息却微微皱眉,思忖片刻,他淡淡笑了起来,笑得秦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道:“贺导,我是这么理解的。瑶姬是宋飞雁的初恋,那时他还是非常单纯的感情,被瑶姬拒绝之后,这份感情就一直被他埋在心底深处。他在欺凌谢长天时,也许有把那份无法在瑶姬那宣泄的欲望转嫁移情的原因。所以,再次面对瑶姬隐隐约约表露出的亲近,他看到的就像是满身污泥的人站在纯洁神圣的花园里。” “……只会感到惊恐不安。他已经沾染过别人了,他会痛恨自己的背叛,所以更不会允许背叛了那份纯真初恋的自己,再把欲望发泄在瑶姬身上。” “从深渊里凝望天堂,只会被天堂的光芒刺伤。因为深渊里的生物已经太习惯黑暗。” 言烬息停顿了一下。 那一秒钟他似乎思绪有所卡顿,嘴角露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淡淡的苦涩。 “初恋是人心中最美好的一片净土,他怎么会用自己肮脏的欲望去污染那片净土呢。他甚至不会想亲瑶姬,那一瞬间,他会想到自己亲吻谢长天时,被欲望控制的丑态。那种丑态,他怎么会让瑶姬看到。” 言烬息理直气壮道:“所以我刚刚停了。” 他说完,还用一种“你们不理解我的艺术”的微妙眼神看了看贺导和秦璐。 贺导:“……” 秦璐:“……” 贺导觉得他讲的都是扯蛋,这是自己执导的片,自己说了算。 但一下子又找不出反驳的话。 怎么反驳?说你对宋飞雁的理解都是狗屁? 以言烬息的演戏造诣,人家可是入围过奥斯卡提名的,别人只会觉得大师就是大师,分析得太有道理了。看那思想境界,看那艺术觉悟,什么深渊天堂净土的,越听不懂好像越不明觉厉? 贺黎要是挑剔,别人只会觉得他在言大师面前像个拍色情片儿的三流导演。 虽然他自认庸俗,可也不能被一个演员比下去。 秦璐则根本没听懂,只觉得言烬息说的那些话,好像很深刻似的,境界果然太高了,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思路。 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贺导身上,却见贺黎的表情跟她一样崩溃。 贺黎垂死挣扎了下,说:“那……烬息对人物的诠释很深刻,这条过了。” 顾澜在车上渐渐消了火,因为闷得慌,便跑来了行宫这看他们拍戏。 听了贺黎的话,他在边上差点失态爆笑。 言烬息过来坐他边上休息喝水,他便轻轻晃着腿,斜过身去,优哉游哉地打趣:“你扯的什么鬼玩意,贺黎还真被你糊弄过去了。” 言烬息忽然想到顾澜曾经一定也细心研究过剧本,从丁彭彭手里接过矿泉水,道:“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拍瑶姬这段?” 他声音里含着一丝微妙的东西,因为太轻,听不清是因为被调侃了而生气,还是情不自禁的泛酸。 顾澜没觉得他这样问有什么奇怪,大概是自己提到会梳理人物逻辑,故意考考他。 “是我的话,导演让怎么拍就怎么拍啊,虽然我挺不待见秦璐的,可是拍戏中让我舌吻她也没什么。我的艺术信仰,就是取悦大众,跟言大师的境界比,太低俗了是不是?” 顾澜生性洒脱不羁,说的来了兴致,又多讲了几句:“我要是贺导,我就反问你,宋飞雁穿越前是一个草根出身的军人,靠战略天赋一步步做到元帅,肚里没多少文墨。他哪懂你说的那些?” 他不知道,他从眼尾看人的时候,就有种勾人的风情,湿漉漉的眼婉转粘腻,好像要从眼尾长睫流淌出温柔情意来。 总让人肖想,这温情有一天会被谁攥在手里。 言烬息忽然抓着他拿保温瓶的手,紧紧盯着他,说:“你不知道,我会吃醋的吗?” 顾澜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顶着言烬息“性幻想”的皮囊。 “你拍戏时,跟那些人深吻,我看的总是很难受……刚刚我其实是想到了,你演宋飞雁的话,会怎么吻秦璐。” 顾澜无语,心说你这醋吃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顾楚”又不可能去演宋飞雁。 言烬息抿了下嘴,恳求一般微微笑道:“以后,你要吻别人时,先问我一下好不好?” 顾澜想说,这没可能啊,他拍戏接剧,难道但逢吻戏,就要问一下言烬息?言烬息要是不同意,他还不演了? 可是还没开口说“NO!”,只见言烬息微微抿紧了唇,眼神有那么一丝幽怨和深深的期待。 显得又卑微,又无助。 顾澜开口说:“……好吧。” 只能先哄着再说了。 ☆、第 22 章 贺黎接了个电话。 他也没想到秦璐的经纪人仿佛远程监控,立刻打过来旁敲侧击,让贺黎注意秦璐跟言烬息搭戏的部分,不要让场面太难看。 “秦璐是想要借着您这部剧更上一层楼的,而您这个剧里吧,够得上能衬托秦璐的腕,也就言烬息和席致远吧。她跟席致远几乎没什么戏份,所以之后宣传期,我们家能做的宣传,也只有秦璐和言烬息首次搭档拍香艳感情戏这个噱头了。” 对面经纪人一个一个包袱丢过来:“烬息第一次拍这种类型的片,跟古装小花旦秦璐擦出浓烈火花,这种话题一定会引起很大讨论度。我这边的宣发通稿都准备好了,贺导,您别给我弄什么幺蛾子哦。” 贺黎是强硬派的导演,本来从不看金主爸爸脸色,他那套艳香十足的风格总有固定市场。 可这次《宫墙花》拉赞助实在碰壁太多,好不容易原先借着顾澜的光,拉到了顶星的赞助。顾澜不能拍了,顶星也没有撤资,只是塞了秦璐过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赞助就拍不了这片,贺黎也是难得地迁就起赞助爸爸。 剧本里加了不少“瑶姬”的激情戏,全部是跟言烬息的。 左右为难地挂了电话,贺黎一边暗骂赞助爸爸这种要求真他妈不是人,一边头痛地思考怎么搞定言烬息。 眼神一瞟,见号称病得不能再坚持拍戏的裸替就坐在场边,还跟言烬息眉来眼去! 贺黎火气立刻就窜上来了:“席致远的裸替!既然休息够了,就继续拍马上激情戏那段!” 这一狮吼声,正卡着顾澜说“……好吧”那句。 顾澜看着言烬息脸上刚微微浮现出一点苗头的那抹暗自高兴得意的神采,瞬间被贺导浇灭了。 心里不由惋惜,其实这人高兴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好像一下子在寂寥夜空中爆开的烟花。 又像起死回生的枯树,寡淡清冷的深木忽然在凛冬里炸开满枝的雪梅。 那一点活力从漫长寒冬中而来,就会让人有种得来不易的喜悦。 他还没回味够,言烬息就瞬间转为一张冷脸,起身要去导演那,被他拉住。 “没事,拍吧,我又可以了。” 言烬息担忧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顾澜又笑着打趣:“放心,我不会再要求你拍戏中帮我了。” 言烬息愣了愣,竟然还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 顾澜敲了下他的额头,笑嘻嘻说:“他们没听出来你话里有话,我可是听出来了。你不喜欢太随便而草率地做那种事,我明白啦,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 初恋啊…… 顾澜没想到,言烬息对“顾楚”是初恋。 不过也不奇怪,言烬息要是那种随便的人,在厕所隔间里,他就动手了。他完全没必要顾虑一个小裸替提出的条件。 也不至于二十八了,才刚跟“性幻想”在拍戏时吻了一次。 这人不会憋坏吗? 难道之前都靠想象自己纾解? 难怪给憋成了变态…… 想到自己的初恋,顾澜无稽地叹了叹。 刚从一段不太好的回忆里抽回神,他只觉自己冷冰冰的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 低头看去,顺着他手臂坠下的宽松广袖间,那只骨节明晰的手甚至跟他的十指交错紧扣。 言烬息正牵着他往行宫外走。 御花园的戏拍完了,要回到湖边草地拍,剧组正在集体挪动。 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一点没错。顾澜抬头又看了一眼略走在身前半步的言烬息,皎皎冠玉的侧脸上,隐约地透出一点得意的光彩,嘴角勾起了一点若隐若现的弧度。 顾澜当即想,这家伙也得意忘形过头了吧,明目张胆的就像牵着小情人一样,用“春风得意”来形容此刻的言烬息,绝不夸张。 顾澜皱了下,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人看到,扯了扯,想抽回自己的手。 言烬息却猛地扣得更紧了,回头看他,放慢步子轻轻问:“干什么?” 顾澜左顾右盼,尴尬道:“手……” 言烬息道:“手怎么了?” 这家伙故意装糊涂。 顾澜支支吾吾说:“不太好吧……你考虑下丁彭彭的小心脏,别年纪轻轻的就被你逼得有高血压。” 言烬息沉默了一会:“他都三十四了。” 顾澜惊讶回头,只见丁彭彭拉着陆浚,早在他们身后两边“死守严防”。 丁彭彭眉清目秀,书卷气很浓,穿着正装,像个精英律师,却仿佛跟踪狂似的,死死盯着他们的袖间。幸好顾澜身上的外袍袖子够大,勉强遮住了两人的手。 陆浚说:“你好变态,盯着人家小情侣的手看。” “……”丁彭彭想想是挺变态的,忙晕晕乎乎地收回视线,机警四下逡巡,尤其盯防秦璐。 顾澜问:“陆浚,你今年贵庚?” 陆浚被问得莫名其妙,愣了一会,说:“二十五啊,有一女友,二十四。干嘛,楚哥,你要给我相亲啊?可以考虑啊,我怀疑我女友劈腿,绿了我……” 顾澜没兴趣给陆浚介绍女友,忙转回头来,继续支支吾吾:“还是不太好,我……” 言烬息若似关心道:“哪不太好?” 他被一个男人十指相扣……能好吗?!顾澜郁闷。 “我手冷,你放开我,我想插外套口袋里。”他身上还披了件厚的冬衣外套,是言烬息见他什么都没裹就从车里出来了,新挂到他肩上的。 这个理由显然不太好,言烬息二话不说,就着十指相扣的姿势,把他的手往自己外套口袋里塞。 顾澜倒抽一口气,要窒息了。 这演纯情小言片的感觉!!! 言烬息抿了下嘴,声音很低,小心翼翼的说:“就牵一会,不行吗?” 他用他那副演文艺片能把人煽情哭的好听嗓音,带上横扫各类奖项的深厚演技功底,说的纯情生涩,还带了点可怜柔软的调调。 这一秒,顾澜也很难分清这是演技,还是真情。 顾澜:“……好。” 他只能麻痹自己,就当在演纯情小言片女主角吧! 再拍马上的最后一场戏,顾澜熟门熟路多了。 他演戏不像别的演员,要么入戏太深出不来,要么演半天入不了戏全场尬演或用力过猛。 他总是能恰好地控制火候,还有各种自己的偏门小技巧防止入戏太深失控。他没有正式地学过表演,但演戏对他来说,就好像呼吸一样,再加上后天的努力高产,逐渐地形成了一套“顾澜派系”,供很多后生模仿。 他趴伏在马背上,声嘶力竭,姿态却格外优雅迷人。 连眼睫上都是戏。 汗水顺着他后颈脊椎凹槽滑下,在镜头中留下明显的一道光泽,落到尾椎附近,被言烬息的舌尖舔掉。 言烬息拨开他背上的长发,沿着那道凹陷舔上去。 黄昏已至,天边山河尽头的火烧云向着河面倾泻霞光,两人的剪影在深红霞云间,风月无限,缱绻缠绵。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言烬息迷蒙中好像觉得他们真在这细水流长的岁月里灵肉相合。 “顾澜”此刻在他眼底的样子实在太勾魂夺魄,像一团火要烧光他的理智。灼烫的呼吸,就像他被那团火包围焚身,即使呼吸中都带着烈焰焚体的痛苦,他仍甘之如饴。 可是下一秒,他心中又生出一股苦闷。 从头到尾都只有他坠入在戏中。 他□□焚身,涨得发痛。 可某人却能毫无感觉地跟他做这种事,演得像真的一样。 他藏藏掩掩,生怕自己无耻的欲念被对方发现,取笑。 贺黎看着监视器,对身边的助理发出灵魂拷问:“烬息到底怎么回事?跟这个裸替能演的那么以假乱真,我都要以为他们在看不到的地方真搞了……怎么跟秦璐那么漂亮的妞,就演不出来这种感觉呢?!” 助理一言难尽地看了看贺黎:“贺导,昨天言烬息说那种宣言的时候,您好像在跟编剧争吵秦璐那段戏的脚本哦?” 一提到秦璐,贺黎就像犯了毒瘾一样,颓废地用手掌撸了把脸:“烬息说了什么?” 助理低头认真做笔记,直到贺黎问了第二遍,才说:“他说,那个替身是他的人。” “他的人又怎么了?” “……” “那是他公司新签的艺人?”贺黎道,“这人都二十好几了吧?好像干裸替干了六年?烬息签他干什么?” “不是。”助理挣扎着,试图解释,“是那种意思。就是……那是他床上的人。” “那又怎么……”贺黎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转头惊恐地看着助理,“……床上的?” 助理用力点了点头。 贺黎:“……” 现在,贺黎再透过监视器看,又是另外一种味道了。 “好恶心。” 助理道:“导演,这激情戏不是你让加的吗?” 贺黎头昏脑涨地看着监视器里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胴体:“我拍戏可以,那是假的,让我真看着两个GAY……” 助理微微鄙视地道:“可你不是刚答应,找个时机就把这个替身送到顶星的檀总那去吗?” 贺黎道:“那不一样,那些老总只是猎奇玩玩的。可是烬息……” 这个圈子很小,同行间的事总会传的很快。 贺黎也听拍独立电影的导演朋友说过不少言烬息的事。 ☆、第 23 章 他在那圈子就跟顾澜在内娱顶端一样,是登峰造极的大神,他的事自然会被很多人刻意关心。 早有传闻,言烬息可能是个好男人的。 文艺圈有很多GAY,言烬息在那个圈子里是很多人理想的“1”。 但他一直好像也没对象,也不混GAY圈,不去GAY吧,身边虽然有几个那种朋友,但唯独他独来独往。 他是个活在现代却如苦修的殉道者一样的禁欲主义,所以没有证据,便只是别人恶意揣测他的流言罢了。 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出,言烬息是有一个喜欢的人在娱乐圈内。 在这行,有些事就很微妙了。如果他的对象是圈外人,人们的好奇心会大大减弱,可如果是圈内人,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毁了彼此的名誉事业。 但后来又听说,言烬息喜欢的那个,是个直男。他是单恋。 贺黎觉得也好,单恋早晚有走到结束的那天,人家是直男,就等于他没有一点可能,早晚会死了心。 像他那种人,还是适合把狂热的热情倾注在艺术上,实在想象不出他谈恋爱的样子。 据说他自己执导的片子,每一个细节都会反复打磨到令人崩溃,是个令人发指的强迫症狂魔。除了艺术追求,看不出他对别的事物有什么欲望,似乎人们追逐的那些花花世界的诱惑,他都冷淡得像没有七情六欲。“月亮”和“六便士”,他绝对会选“月亮”。 他是个苦修僧人,难道让对方跟他一起苦修? 文艺圈还有个说法,说想做言烬息的“0”的有一大把,但没人想跟他过日子。 他的私生活也一直很低调,除了他参与的作品消息外,平常几乎看不到关于他的任何动态。 但到半年前,顾澜出了事后,言烬息确实改变了很多。他不再缩在小众圈里玩,他也让人看到了他更多的野心,这就是所谓的“神仙下凡了”。 除此之外,贺黎还听过一点风声,说他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当明星艺人的,心理承受的压力远大于普通人想象的,很多艺人都会有个私人心理医生。 精神状态不太好,也许是真的,说他不正常,多半是恶意的夸张。 半年前亲眼目睹那种情景,总会有心理阴影的。 据说顾澜摔在地上时,离他只有几步距离。 倒下的铁架把顾澜压住了,顾澜连句求救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场面十分骇人。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只见言烬息徒手在搬动顾澜身上的铁架,满手都是血,却不知疼痛似的。旁边人想拦住他,却怎么也拉不住。 但他是不可能搬动那个几百公斤的铁架的。 最后他脱力地跪在血泊中,手轻轻放在顾澜头上,想动又不敢动他,就那么一直跪到救护车来。 ……谁见了那情景,不吓傻呢。 爱人求不得,加上拍戏见了那种场面,眼见人在眼前,却无力施救。 贺黎觉得他精神就正常不了。 如今他甚至还染指了养小情儿那套,这人要么像个四大皆空的苦行僧,要么就忽然变成了百无禁忌的风流种,连顾楚这种名声极不好的替身都敢沾染。 贺黎一下子摸不清言烬息到底是什么路数。 会不会是言烬息心里的那个白月光得不到,受了刺激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拿这个裸替当替代品? 顶星的老总有那么点不大不小的癖好,喜欢玩明星。赞助这部片额外的一个条件就是,挑个剧组里漂亮的,陪那位老总一夜。 贺黎也不能昧着良心干太缺德的事,本来他觉得这个裸-替小演员正合适。 之前还跟李煜其传出过丑闻,本身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看了陆浚送过来的材料后,他想这下一举两得,说不定顾楚还巴不得赶上这种机会。所以开了个不错的片酬。 想到这,贺黎不自觉地喃喃道:“麻烦了。” -- 秦璐也看出了言烬息跟裸-替拍的时候,比刚刚御花园那场,用情至深得多了。 简直要让人误以为那是真情情不自禁的流露。 自己难道连一个小小的裸-替都不如?秦璐越想越气不过,她还是第一次拍戏吃这样的瘪,搭戏的男演员竟对她无动于衷,完全不搭理她。 她坐在场边休息,暗暗磨着牙。她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助理问她是不是去卸妆,她忍不住气愤地咬牙:“不卸!万一御花园那场,烬息等会想重拍呢。” 她也听说过,言烬息是个拍戏对自己很苛刻的人,一场戏能不厌其烦地来十几遍。进组前,她还想这样再好不过,自己不就有得是机会跟言烬息培养感情? 谁知道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裸替截了胡! 助理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瞥了瞥她,默默退到一边。别人也在看秦璐的笑话,但她身为一个小助理,也不好说什么。 恰好经纪人发消息过来哄了几句,秦璐越想搞不到手言烬息,越不甘心,跟经纪人发了通牢骚。 然后晚上,贺黎就接到了顶星檀总的电话。 檀总亲自打过来电话,贺黎也是吃惊不小。 檀总一开始跟他嘘寒问暖,关心了下剧组的进展情况,云里雾里的,一套迷魂汤砸过来,然后就绕到了那个小裸替上。 “听说席致远这次用的替身,很有两下子,跟言烬息拍激情戏,真擦出了火花?” 言烬息家的助理经纪人口封得很严,坚决不承认有火花这种事,也不承认言烬息好男人。 加上他曾经拿奥斯卡小金人时,引起过一波关注,自然有不少人盯着他的私生活黑料,而他的团队一直对外宣称言烬息的性取向很正常,不喜欢男人。 贺黎当然不能背后胡乱无凭无据诬陷人家,只好跟檀总打太极:“檀总,剧组演员的名声,我有责任维护。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流言?” 檀总笑笑:“哦,我随便八卦一下。我们公司正打算签席致远,我了解下他拍戏用的替身,不是很正常嘛?虽然他名气大,但他要是演戏还不如一个替身,那我还不如把那个替身签了,回头包装一下,说不定能比他还红。” 顶星的檀总说这种话,那是气量十足,无人敢质疑的。 毕竟是顾澜的东家,虽然顾澜和顶星之间的内幕,谁也说不清,但在外人眼里,顾澜十年都没有自己独立出去,一直呆在顶星红了这么久,都会认为顶星有大半功劳。只是顶星旗下的其他艺人,都不如顾澜那么万年常青。 贺黎实在头昏脑涨,先前他已经把顾楚的资料送到过檀总秘书手里,已经给了暗示。现在听檀总的话,只觉得含沙射影,不安好心。 贺黎腹里翻来覆去,最后决定把这包袱甩给言烬息,让檀总跟言烬息死磕去:“那个替身啊,我后来了解了下,他好像是言烬息手里签的艺人。” 檀总笑道:“我知道,听说言烬息昨天在片场,因为那个替身休息时被盗摄,当众发火说了番不得了的话。” 贺黎想,得了,檀总的消息真灵通,有备而来啊。 “檀总,这个人既然是言烬息的,那好像,是不是不太合适……” 檀总悠悠笑着打断:“言烬息这半年来的变化,实在很让人吃惊啊,听说他以前是个除了艺术,什么欲望也没有的和尚,虽然个性一直不大好惹,但也不至于为点小事就发脾气。怎么现在,能为了一个跟自己搭戏的替身,就在片场发火。他是不想替身的名誉受损,影响到他自己的名声吧。” 贺黎听出了檀总言语中对言烬息的诸多恶意诋毁。 顶星跟言烬息势不两立,也在情理之中。 言烬息要进军商业片市场,首先瓜分的就是原本顶星手里的那片江山。 而且半年前顾澜出事,顶星和言烬息之间就结了点恩怨。 据说顶星的檀总原本是坚决不支持让顾澜参演《青澜》的男主之一,而顾澜最后同意出演,也传是言烬息“三请顾澜”,还把手里的一部分产业作为聘金,说动了顾澜。 结果这部片就让顾澜出了那么大的事故,顶星损失巨大。 而之后,言烬息被狗仔拍到,在顾澜抢救最危险的那段时期,他一直陪在医院,连片场都不去了;同一时刻,顶星却立刻把顾澜名下的那些片约、代言都撤了,分配给其他艺人,顾澜还有一口气在呢,东家却已经如此人走茶凉,无情无义。 两方的态度一对比,当时在网上也引起了顾澜数亿万粉丝的愤慨。以顾澜的影响力,这一波闹得可谓震动整个娱乐圈。 随后,顶星又反将一军,声称顾澜的合约不会因此中断,公司作为顾澜的唯一官方发言人,拒绝其他艺人惺惺作态,借用这次事故为自己炒作。 ……两边的梁子可以说是结的颇深了。 ☆、第 24 章 贺黎隐约感到檀总不肯善罢甘休。 只听檀总又道:“我也查了下,那个替身是叫顾楚吧,他目前的签约公司是‘蓝兔’,跟他签了十年约,还在生效期,并没有关于他已经转签到言烬息手下的信息。我让秘书刚刚给蓝兔打过去确认过,他的经纪人叫陆浚,目前也还在蓝兔。” 贺黎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只有种隐隐的诡异感。 怎么一个裸替能搅起那么大波澜? 太反常了吧? 反常的檀总继续笑着说:“我约了蓝兔的老总明天碰面,让他把顾楚一起带过来。贺导,还要麻烦你给言烬息递个话,他借顾澜这个东风,炒作到现在,我们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我们公司看中的艺人,他最好不要再跟人家搞什么暧昧,又拿来给他进军商业片铺路。” 贺导在檀总挂了电话后,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地想—— 至于么? 檀总看来恨言烬息,恨得深仇四海啊。倒把席致远晾在了一边,转身要去抢那个裸替?! 这小裸替也不知是走了鸿运还是霉运。 同一时间,言烬息家。 言烬息把一串车钥匙递到顾澜面前。 “我明天去拍戏,你自己在家,让陆浚过来,把门锁的指纹录一下,方便他进出这里。这车钥匙你自己拿着或给他,方便你们出门。” 顾澜犹豫了一下,想到言烬息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顾楚”的,还是接了过来:“你家彭彭说,明天他不陪你留在片场,要带我去做护理。” 顾澜习惯了被人围着照顾,有些事他会理所当然地欣然享受,不会拒绝。 就像他此刻的口气,也带着一点心切和高兴。 他也嫌弃“顾楚”这身体会不会被很多男人沾手过,只想快点去做彻底的清洁,虽然无济于事,至少图个心理安慰。 言烬息本来已经打算去洗澡了,见他有难言之隐似的表情,看了他一会,坐下来,牵起他的手,握在掌心里细细摩挲,低声说:“如果你一直是这样,我不会嫌弃的。外界对我的很多传言并不属实,你不要太在意。” 他这么低垂眼睫,温言温语,仿佛腼腆又害羞,模样有股岁月和美的温柔。随即把顾澜的手牵到唇边,轻轻吻着,坦露着怜爱与疼惜。 似乎心疼得眼睫都在轻微发颤。 外界传言言烬息肯定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如果他有了爱人,一定会要求爱人灵魂和□□都忠贞不渝只属于他。 却想不到他对“顾楚”包容到这种程度。 顾澜默默叹了口气,抽回手,甩着车钥匙继续趴回地板软垫上:“人家只是想做护理,美美的,开心啦。我干这份职业,你以为我会在意什么?” 他也只能继续冷言冷语,让言烬息趁早死心。 可言烬息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多年来终于把“性幻想”拐回家,太高兴,“单方面”的热恋幻想上了头,听了也没有半点不高兴,竟还轻轻笑着,用手指关节碰了碰顾澜的脸颊:“你喜欢做护理,就让彭彭常带你去做,用我的卡,不用跟我客气。” 他仿佛偷到了一点顾澜的春光,指尖只轻轻擦过脸颊肌肤便连忙收回,嘴唇抿了抿,在顾澜转过头以前,便轻哼着歌去了浴室。 没过一会,顾澜听到浴室里放水的声音,言烬息尾音仿佛都扬了起来,殷勤期待,大声道:“你还没洗,要不要一起?我帮你搓背啊!” 顾澜坚决回绝:“不要!我不跟男人一起洗澡!” 就在这时,陆浚发来了一条微信:【楚哥!!你这次是真熬出头了!顶星的老总要见你!】 顶星的老总。 顾澜愣了一会,拧着眉回过去:【顶星的老总为什么要见我?你又干了什么,浚浚同学?】 陆浚在家扣着脚趾,啧了一声,心说楚哥现在搭上了言烬息,都会端架子了。 但是他楚哥的脑子还是不够好,顶星的老总是什么分量啊?国内娱乐圈一哥顾澜的东家,最有钱的豪门经纪公司,堪称业内老大,如果能签上他们家,走红发财指日可待! 相比之下,言烬息都不够看了。难不成楚哥还真想跟言烬息好好过日子啊? 陆浚委屈地发微信:【楚哥,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去顶星吗?还说,顾澜那么红,都是靠着顶星捧的,如果你有这个机会,你也可以那么红?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 陆浚打字速度很快,马上又发过来第二条:【快把言烬息甩了,跟着陆哥我去投奔顶星,咋们以后就飞黄腾达了。】 陆浚接着又发来第三条:【俗话说,基佬的圈子今天上床,明天分手。你不可能一辈子靠着言烬息啊,说不定过两天他就把你玩腻了。你要是能签到顶星去,那就不同了,以后言烬息要高攀你,还高攀不起呢。】 顾澜被陆浚的三连发,砸得晕头涨脑,懒病又犯,只回了两个字:【不去。】 陆浚突然开了煤气灶,直冒火,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开口就喷:“嘿,你这两天太得意了,认不清自己还是十八线小糊逼是不是?老板已经答应明天带你一起过去,你听好,这事儿是有合同的,你也跟公司签了,有义务参加公司安排的一切宣传活动。你要是不肯去,就得赔一大笔钱知不知道!你有钱么你?” 顾澜对陆浚翻脸无情的得性有点无语,心平气和地问:“什么合同,陆浚,你给我签了什么合同?” 陆浚这下被问的有点心虚,支支吾吾半天,强横道:“总之你演《宫墙花》这个剧,跟顶星是有合同的,你不想违约赔钱,明天就跟着老板去见一见顶星老总。顶星老总,连言烬息都得罪不起,知道么!就这样,挂了!” “……”顾澜基本没有听懂陆浚的意思。 他从来不知道,拍片的合约里还能包含见投资方这种附加款项。 在他的概念里,一般跟赞助商吃饭,都是庆功宴,还要提前预约下请帖过来,能排上就去露个面,排不上就抱歉了。饭局上,他也是被敬酒的那个。他以前在顶星,顶星通常都是甲方,他跟檀总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什么饭好吃的。 不过让他赔钱……现在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看过“顾楚”的存款,不但一分没有,还倒欠了花呗。 气得顾澜丢下手机,只能跑去浴室,找言烬息解闷。 -- “能借我点钱吗?” 言烬息见顾澜忽然进来,惊得拍起了高高水花,不知所措。又听他嘴里蹦出那么一句,刚浮上面容的一点雀跃,不上不下地僵在了脸上。 看这人的表情真有意思,心好像会被那张脸上的一颦一笑牵动、感染、攥住。顾澜无心吓他,在那双眼尴尬纠结的盯视下,又道:“我以后拍了戏,还你。” 言烬息终于无奈地笑了下,浴池很大,他从深处游出来,淡淡问:“要借多少?” 顾澜想了想,试着说了个不太夸张的数目:“先借一个亿?” 言烬息:“……” 顾澜冲他挑挑眉:“不算多吧?你不会连这点小钱都不肯借吧?” 言烬息笑了出来,用浴巾搭着下半身,从浴池里出来,坐到旁边的一张木台汗蒸椅上。 他身材并不算壮实,但比例很好,该有肉的地方都显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有一种清隽优雅的感觉。臀很翘,很紧实,腿又直又长,让人忍不住盯着看移不开视线。皮肤在浴室灯光下很有光泽,显得温润而白净。 这人表面看很俊雅文气,可是骨子里好像又深藏了一股野性,藏得很深,不轻易显山露水。 “一亿不多,可我能问下,你想拿这钱做什么?买房子?搞投资?” 顾澜听出来他其实想问什么了。 他好不容易把“顾楚”拐回家,当然不想人就这么跑了,脱离了他的掌控。 言烬息从进圈开始,就没用过经纪人,自己成立工作室,一切自己说了算,没有人可以摆布他。这男人的控制欲是很强的。 但是陆浚有句话提醒了顾澜,等言烬息真的对“顾楚”腻了,自己还是需要点本金起家。 顾澜斟酌着该用什么理由,是现在的言烬息可以接受的。 他想了片刻,暗暗叹了口气,把身上的睡袍故意往下扯松了一点,走向言烬息,声音带上了点娇甜:“就是想要点零花钱,你都牵了我小手了,还对我动手动脚,不给点钱花花?” 言烬息却忽然把他推抵在一步之外,闭上眼,肌肉线条精悍漂亮的胸膛轻微起伏,哑着声道:“别再靠近了,别勾引我。你不知道我需要很大的定力,才能克制住不把你脱光吗?” 钱在顾澜心里从来不值多少分量,其实也没什么概念,他是不可能为了一亿献身给言烬息的。 闻言连忙把松垮的腰带重新围上好几圈,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有点颐指气使:“那你借不借?” “给。”言烬息苦笑,“我的心都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还要什么,尽管开口。” ☆、第 25 章 顾澜心里轻松了不少,兴叹色令智昏啊,言烬息。“没有了,想到再提。” 他迈着轻松的步子,转身准备走出去。言烬息却忽然道:“那你亲我一下?” 顾澜回头皱眉看着汗湿淋漓的言烬息。 浴室墙边有个温控显示屏,当前是五十五度。言烬息把室内调成了汗蒸模式,顾澜只进来站了一会,身上便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几乎要透湿身上的丝质睡袍。 两个人在氤氲的水雾中相对,难免有些暧昧的气氛。 如果仔细看,言烬息从腰胯搭到大腿的浴巾,中间好像若隐若现地被什么顶了起来。而顾澜的腰下,也仿佛因丝袍贴附在皮肤上,而隐约显出形状。 顾澜干涩道:“怎么亲?” 言烬息抬了抬手指,点了下自己的唇,眼睛染着蒸汽,湿漉漉地望着他:“你过来,主动,亲我这。” 他哑着嗓音,像是故意引诱顾澜。 顾澜跟他讨价还价:“刚刚你说,要我别勾引你。我要是亲了你,你还忍得住?” 言烬息充满恳切期待地望着他,抿了下唇,继而闭上眼:“我忍得住,就亲一下。” 顾澜拿他没辙,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要为钱出卖色相。 他走过去,半蹲在言烬息面前。言烬息始终闭着眼,感觉到他靠近,眼睫带着一层莹莹水汽,微微发抖。 唉…… 要亲个男人。 老子的初吻,还有老子的初次牵手,竟然都是和言烬息。 准确来说,是他除了拍戏以外,这是他在片场外,首次要亲吻的人。 顾澜五味杂陈,索性自己也闭上眼,探身向前,一手抓住言烬息的肩膀,一手不自觉地勾到对方后颈。 他亲吻的经验全部来自于演戏,身体已经形成了习惯性的动作,托着言烬息后颈微长的发梢,又点强势又显得深情而温柔。 不过嘴唇在碰到的一瞬,就分开了。 言烬息被这个一触即分、蜻蜓点水似的吻,撩得心脏骤然一缩,宛如尖尖的小爪子挠了一下心尖儿,不由睁开眼睛,还来得及欣赏到顾澜脸上余留的一点生涩、羞怯,还有拧着眉仿佛有点排斥。 顾澜睁开眼,随即放开手,别过头去,用指腹抹了一下嘴唇,似乎在抹掉从言烬息唇上接过去的水汽。 “可以吧?” 言烬息舔了一下嘴唇,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半阖眼皮覆盖住迷离的眼神,轻轻笑道:“我觉得这个吻只值五千万。” 顾澜起身,退开,听他这么说,一瞬间有些不快,皱着眉说:“言烬息,别得寸进尺,这是我在拍戏以外,第一次……我是说,第一次这么亲一个男人。吻得太深,我怕你忍不住……我今天有点累了,不想做太费体力的事。你如果理解成这是交易,那钱我不借了,一分也不用。” 冷冷的话沉寂在满室的温热氤氲里,就像是一种不解风情的错觉。 不等言烬息有反应,他略显慌张地逃了出去。 言烬息这才沉沉喘出一口气。 那口气粗重难耐,不知压抑了多少□□。 原来这种事这么难控制。 只是那么轻的一下吻,就让他差点想把顾澜压在浴室瓷砖地上,做更过分的事。 如同立在迷雾重重的深渊里,他看到一个幻影,知道那不是顾澜。如果触碰,就像是自己经不起幻影的蛊惑,踏上脏污罪恶的背叛之路。 可是他实在经受不住那一点一点,有意无意的诱惑了。 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干渴到极点的人,本来已经泯灭了求生的欲望,却突然看到眼前有一滴水,水珠一直在唾手可得之处悬着,将落未落,而他必须忍住不伸出舌头索取。 因为他不知道那滴水之后,还有没有更多。 还是随之将承受更漫长无尽的干渴。 沙漠里的甘露太甜蜜了。 他知道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游戏。 是计划已久的复仇,也是滋长在心中无法抑制的悸动。 双重交错,他还不想醒来。 第二天,丁彭彭带着顾澜去了言烬息经常去的高档俱乐部,顾澜发现这家俱乐部自己也是会员——当然指的是以他“顾澜”的名字,而非“顾楚”。 他也经常来这做保养,所以轻车熟路,指名要的美容师是他惯用的。 但他以前用“顾澜”的身份来,那位美容师总监总是随时候着他,这次换了“顾楚”的身份,人家就忙得没空接待他了。 丁彭彭在一旁观望了会他的“大腕做派”,等他吃了瘪,乐呵呵道:“楚哥,这里很多明星来的。这家俱乐部是顾澜给娱乐圈很多人安利过的,所以来的都是有名气的巨星。人家总监当然没空接待你了,那过去可是顾澜御用的美容师。” 顾澜坐在大堂待宾区,吃着免费的茶水和糕点,凉凉想,唉,这个只看外表的世界! 丁彭彭说:“还是叫言哥常用的美容师吧,楚哥不会嫌弃吧?” 顾澜:“……不会。” 会!这个俱乐部,他只满意总监的手法,所以每次固定都是约他。 想不到人家现在趋炎附势,瞧不起小透明,顾澜越想越心凉,同时还有点不信任言烬息的口味。 他倒是没想到,言烬息也会是这里的高级会员,还有固定美容师,这人骨子里是真和表面不一样啊。 结果言烬息的美容师把顾澜弄得爽翻了,技术之高超,绝不输给总监。 弄得顾澜一边□□地发出哼哼声,一边疑惑道:“你们这不是按水平排职位等级的吗?” 言烬息的美容师叫Selina。 Selina笑盈盈说:“一般是按资历排的。” 顾澜:“你在这干多久了?” “好多年了。” “那资历还不比总监长——啊……” Selina甜甜笑道:“总监比我更久,不过总监主要是因为那个很有名的明星顾澜是他的固定客人,所以,职位肯定要高一些嘛。” 顾澜:“……” 于是他现在有种总监过河拆桥的感觉。 顾澜又好奇:“言烬息一般什么时间来?” Selina道:“他啊,不拍戏的时候,一般约每周二,固定下午三点过来。不过最近半年,他来的少了。” 顾澜想,和自己是同一个时间,可他竟从来没有在这碰到过言烬息。 这家俱乐部很大,附带好几个露天温泉,有时他过来会碰到其他艺人,大家兴致好,就会一起去泡个温泉什么的。 不过…… 言烬息喜欢男人,大概跟他们大老爷们一起泡温泉不妥吧。 顾澜随即顺口问:“他以前有带过什么小情儿来这吗?” 虽然外界都传言烬息是禁欲主义,没谈过恋爱,但他想,现在自己已经看穿了言烬息私底下的真面目,知道言烬息并非表面那样清心寡欲。尽管“顾楚”是言烬息的性幻想对象加初恋,可之前一直没出手过,所爱求不得,他不会真禁欲跟右手过吧?说不定寂寞难耐时,养过一两个解闷的床伴呢。 这些美容师如果跟明星够熟悉,多少会知道一点明星的私事。 他是无心而问,可听在Selina耳朵里,就有另外一层意思了。 这个小明星该不是想打听言烬息有没有同时养别的情人吧? 想到这,Selina感触地笑了出来,如果是别人,她还要帮忙遮掩下,可言烬息就完全没必要了。 “烬息一直是一个人自己来的。他是个很痴情的人,我们这的男护理师,他都不让碰的,所以只固定要我。” 顾澜不喜欢被女的摸,所以他用的总监美容师是男的。 他正有些晕晕乎乎,说话便更为随性起来:“他不让男的碰,却让女的碰,GAY都这样?” Selina愣了愣,隐约觉得这个小明星说话百无禁忌,有点伤人。 可是她又一想,人家的心头好,她有什么资格评价。 她无奈地替言烬息解释:“我们这都是专业的美容师,只为客人提供专业的身体护理服务,只是他想的比较多。他好像是有一个喜欢的人,他说那人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向那人坦露自己的心意。那个人他喜欢了好多年吧。现在,他让丁先生把你带过来了,应该是他想穿了,想要跟你在一起了?” 言烬息是Selina手里的重要客人,Selina应该不会张口就说他的私密八卦,既然说了出来,也许是知道言烬息不会介意她把这个告诉他。 顾澜刚这么一想,就听Selina道:“对了,他说过,他是个在感情上很没安全感的人,如果那人知道了他的心意,他就会想用长生结锁住那人,把他锁在身边一辈子。你看。” 顺着Selina手点的位置,顾澜看到自己右手手腕上绑着一根红绳。 这红绳昨天他睡觉时还没有,可早上醒来刷牙时,就发现手腕上多了它。 绳结结扣锁死,绑法复杂,他怎么都弄不开,又急着要出门,就没管它。 “这在我家乡是有个喻意说法的,说长生结能绑住爱人的灵魂,一生一世,永结同心。所以这个结扣,叫“同心扣”。烬息有一次跟我打听过这个说法。” ☆、第 26 章 走出俱乐部时,顾澜一直在回味Selina的话。 同一家俱乐部的会员,同样的时间,还有绑住灵魂的红绳。 不知为何,顾澜以阅读过大量戏剧故事的脑洞和经验来看,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猜想。 他向丁彭彭求证:“言哥习惯到这家俱乐部来做护理,有多久了?” 丁彭彭正用手机打字发消息,不知是不是发给他主子的。闻言看向顾澜纳闷了下:“嗯?有挺久了吧……好几年了。” “他还去过别的美容俱乐部吗?” “在这家之前,的确是常去一家他朋友开的店,比这里要近些。” 舍近求远。 顾澜挑了下眉:“他朋友,不会是个Gay吧?” “是……”丁彭彭略微尴尬。 顾澜验证了一部分想法。 既然言烬息是个不太有安全感的人,那么他喜欢男人的特质,会让他更愿意选择去一家他熟悉的俱乐部做护理,毕竟做的时候是要全身脱光的。 顾澜喜欢的这家俱乐部有很多娱乐圈艺人出入,会让言烬息没有安全感。 然而事实正相反,言烬息舍弃了朋友的店,转而来这家俱乐部注册为高级会员。 “他每次来这,都是固定让Selina服务?” “是,言哥对自己的私生活保护很谨慎,不喜欢换美容师,有时Selina正好临时有事,他就不做了。” “那他应该是比较信任Selina的喽?会跟Selina说点自己的私事?” 丁彭彭想歪了,怔了怔,警觉道:“Selina跟你说了什么?楚哥,你可别怀疑言哥的专一程度啊,他真的是第一次和男人……” 丁彭彭和陆浚都以为他们早已经发生过□□关系。 “哦,我没那么想。”顾澜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复着。 他们刚走到路边,一辆拉风的银蓝色保时捷以风骚的走位停在了他们身边,敞篷的驾驶座上,穿花衬衫的年轻人将墨镜滑到鼻梁下,露出一对精贼的眼睛,向顾澜招了招手:“嗨~” 顾澜无语地看着他,只觉得最好别被什么明星看到,真丢脸:“大冬天你开敞篷,不冷?” 驾驶座上的“花衬衫”抱臂冻得瑟瑟发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冷……就是想体会下开敞篷豪车在大街上飞驰的感觉,冷是冷,但真过瘾——啊、阿嚏……” 顾澜打开车门,上了车:“快把顶篷关上!我不想让大街上的人看两个傻逼在寒风里发神经!” 丁彭彭上前一步,扶着车门道:“等等,言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拿出了一张小卡片,是信用卡,向顾澜递过去:“额度是一亿,言哥说,随你刷。” 旁边的陆浚闻言,眼珠子都要粘到那张卡上去了。 顾澜却说:“跟言烬息说,不用了。” “可是……”丁彭彭微微吃惊,职业直觉让他不由问,“你们接下去要去哪?” 陆浚觉得他楚哥还没开始接正经角色呢,倒是先入戏演上了视钱财如粪土的高岭之花女主,忙心痛地伸手过去接住卡:“要的,要的,当做是给楚哥打点的备用资金呢,以防万一。” 顾澜以眼神逼视,对战数回合后,陆浚肉痛地把卡还了回去。 陆浚眼里还瞅着那张卡依依不舍,笑嘻嘻向丁彭彭解释:“我们有点事要去办,替我向言哥问好啊。回头楚哥想通了,这信用卡——” “你们去办什么事?” 陆浚心知肚明,见顶星老总这事不能让言烬息知道,想到马上就要另投新主了,只好收起对那张卡的贪恋,脸色蓦然变得敷衍:“一点小事,跟朋友吃个饭,唱个K啥的。你言哥说,准许楚哥自由行动呢。走啦。” 跑车风驰电掣,把丁彭彭瞬间甩出了后视镜。 “目的地是哪?”车子开出不远,顾澜问。 “啊?” “我们‘吃个饭,唱个K’的目的地呀?” 顾澜隐约觉得陆浚打发丁彭彭的话可能存在疏漏,不过一时也说不上来那种不安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陆浚道:“是顶星老总定的地方,申城最高级的休闲俱乐部。要不是有顶星老总发的请帖,咱们还进不去呢。” 顾澜大概能猜到顶星的檀总会选在什么地方。 他庆幸还好有言烬息的跑车撑一撑脸面,不然现在的他和陆浚一站在人家俱乐部大门口,恐怕就会受尽门口迎宾的白眼。 事实是,陆浚为了给自己涨胆气,配得上这种高级场所,特地把他那条战斗装备——手指粗的金链条戴上了,结果一到门口,下车差点直接在台阶底下腿软摔个狗啃泥。 被顾澜轻轻扶了一把,他才勉强站好,几乎结巴了:“楚、楚、楚哥,这地方看上去,我、我、我怎么有种,进、进、进去就出不来的感觉……” 顾澜淡淡笑道:“这是全国最顶级的富豪俱乐部的分店。这个俱乐部会员总共只有一百余位,都是最有钱有势的那些人。要成为这家俱乐部的会员,条件很苛刻,不但要身价符合,还要家族中上三代也有人是这里的会员,或者有元老级别的会员推荐信。会员的编号是跟着家族排序而来的,亦或从上一代的人手里传下来。” 陆浚见“楚哥”这么镇定,自己也勉强镇定下来,但结巴还没好:“楚、楚哥,你、你怎么,那、那么了解啊?” 顾澜他哥是这里的会员。 除此之外,顾澜被檀弈明带着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檀弈明是俱乐部的元老级会员,那次他想介绍顾澜加入俱乐部成为新成员。 成为这家俱乐部的会员,还有一个顾澜没跟陆浚说的条件。 ——要有同□□媾史。 不管你是真gay,还是玩过。 新成员可以在俱乐部的高级男招待里挑选,也可以选择一位其他的会员,享受在豪华套房里玩一夜的特权。这家俱乐部的内部宣誓口号就是:我们皆是兄弟,彼此灵魂共鸣,坦诚相待,互帮互助。 顾澜对此方面并没有兴趣,于是婉拒了。 (要是把这项条件告诉陆浚,估计陆浚得跪门口台阶下,死也不肯进去。) 那天恰好还碰到了他哥。 檀弈明跟顾云原来是从小在一个圈子里玩的朋友,当初顾澜说有兴趣拍戏,顾云就把顾澜带到了檀弈明面前,说这是我弟,天资很不错的,以后给我多照顾着点。 檀弈明跟顾云完全是两种性情,笑得温文尔雅款款温柔,点头说好,一定让他大红大紫。 那会檀弈明也才大学毕业从国外回来,刚接管了顶星。新太子上任,股东会和下面的高管都虎视眈眈异心四涌,顾澜帮着檀弈明稳固地位打下一片江山,还替檀弈明挡过子弹,两人就是过命的交情。 顾云开了娱乐公司后,跟顶星常有合作往来,有时甚至一起投资一个项目。那阵子三人感情非常好,顾云时常会带着茅台来找檀弈明喝酒,顾澜喝不多,檀弈明总是跟他一起干顾云。 檀弈明喝酒从不显山露水,每次在顾澜喝得微醺半醉的时候,就象征性地再和顾云喝两小杯,然后就笑着认输,说自己喝不了了。顾云便拜托檀弈明把顾澜送回家。 可是那次在俱乐部撞见后,顾云瞬间变了脸色,从此就和檀弈明有了裂隙。 每次顾澜问顾云是因为什么跟檀弈明闹崩,顾云都不肯说,只看得出脸色格外的黑沉,像吞了苍蝇似的。 顾云某次在办公室一个人喝酒,喝得半醉时,曾问顾澜,跟檀弈明有没有除工作外的其他关系。 顾澜觉得他哥的脑洞有点不正常,冷冷地否定了。 然后顾云听了,继续喝酒,喝到昏死过去。 这事儿快过去一年后,顾云有天忽然说自己找到了少年时初恋的女孩子,随后,就把秦璐以女友的身份介绍给顾澜见了见。 顾澜一看秦璐,有些不好评价。那眉眼、轮廓,隐约好像有点檀弈明的影子。 后来知道,他们是表兄妹。 不过是隔了好几层的表亲,关系很一般,檀弈明也曾当着顾云的面吐槽他怎么会看得上秦璐。 顾云当时听了,脸色顿时黑了,拿起酒杯就泼了檀弈明一脸,骂道:“你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怎么不改改,好意思来管我的喜好?” 两个人因为秦璐,闹得更崩了。 连顾澜也看明白了其中那些不可言说的隐秘。 很多年前,顾云的生日宴上,檀弈明带了一束香水百合来,那天顾家发生了件大事,顾澜被人不慎从楼梯上推下来,恰好檀弈明就在楼梯下方。 香水百合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顾云走过来,捡起了一支,兴致大失道:“弟弟,你调皮捣蛋,把我的花全毁了!” 然后他愣了愣,才向檀弈明怀中的顾澜伸手:“你摔伤了没有?过来,我看看。” 那时两兄弟都处于叛逆期,彼此会有一些争强好胜的心,关系并不如后来那么和睦。 顾澜并没有受伤,也不理会顾云的手,转头担心地问檀弈明:“你有没有受伤?手,我看看。” “没事,我没有受伤。” 他查看了檀弈明的两只手,都没有伤,又检查了下檀弈明的脸,确认的确没有一点伤,才放心下来。 檀弈明两手撑在地板上,身体略微后仰,微微眯着眼,轻轻笑:“检查过了,那你可以起来了吗?你哥被你弄得心情很差呢。” 顾澜连忙走向他哥。 他哥表面看起来也没有心情很糟糕,还关心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哥,花……” 顾云立刻道:“花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没事就好。” 檀弈明起来,看了眼地上的花,说:“我再去买一束,很快的。”说完,他就又转身跑着去了。 顾澜叛逆期别扭病严重,反复琢磨怎么跟他哥道歉,却见顾云一直紧紧握着那支百合花,咬了咬唇,很轻地喃喃:“我这人最讨厌替补的了。” 顾云是顾家长子,从来什么他都是第一位的。 那天顾澜后来在顾云房门口求了半天,才得到顾云的原谅。 顾澜又想起顾云那个吞了苍蝇的表情。 这个歉,恐怕不太好道了。 ☆、第 27 章 蓝兔的小老板是个近四十岁矮矮胖胖的发福油腻男,看着就没什么钱的样子,站檀弈明边上,像个跑腿打杂的伙计。 他要是转身就把顾澜卖给檀弈明,顾澜都不会太惊讶。 小老板一见到顾澜来了,就急急拽着往檀弈明面前送:“檀总,这就是顾楚。” 说罢,又对顾澜挤了挤眼:“快跟檀总好好介绍下自己!” 陆浚别看平常虎,见了这种场面怂成小白兔,远远地跟顾澜拉开了距离,缩在后边,大气不敢出。 这一刻,陆浚意识到,他们三个就像入了狼窝的待宰羔羊。 再瞅一眼“顾楚”,倒是淡定得很,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陆浚忽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楚哥仿佛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那份淡定,却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俱乐部会员个人专属的独立客房。 套房里舒适奢华,赌桌、台球桌、游戏桌一应皆有,室外还连了一个温泉小花园,白梅亭亭,假山错落,别有情致。 顾澜曾来过这间房,站着有些为难,不知怎么放低姿态跟檀老朋友介绍自己。 檀弈明穿着墨竹花纹的浴衣和服,在跟另外三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打麻将。 他有股文人的雅气,没有那种大老板难以高攀的架子,半湿的头发很随意地耷拉成有点乖的造型,刘海拂过了眉,显得温文尔雅,笑着随和地问道:“小楚会玩麻将吗?” “他……”小老板犹豫不敢接话。 顾澜道:“会。” “那来坐,正好有人不想玩了。” 坐在檀弈明上家的那位公子哥吸了两口电子烟,吞烟吐雾,悻悻道:“我今天一天坐这里都在给你送钱,快有两套房子了吧,怎么,还想我给你再置办一辆车?” 另一边的下家于是跟着讪笑:“今天弈明手气太好了,我要什么没什么,都在他手里捏着。” 剩下的那位坐檀弈明对面的对家没说话,刚打出一张牌,檀弈明就糊了。 对家那位年纪看上去最小,头□□染成灰白,配上表情顿时有点沧桑,扶额道:“说好的新手光环呢?我一点也没感受到!” 顾澜在边上看着闷笑,这三人他都认识,是檀弈明圈子里的狐朋狗友。 顾澜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三个都有好男人的癖好,而且都是“1”,内部消化不了。 与他们相比,檀弈明看着洁身自好,斯斯文文,生活自律。一点也不像那种人。 “不玩了,还不如去找个小情儿消遣。”抽烟的公子哥起身。 檀弈明便道:“小楚,来坐。” 在顾澜正要走向那张椅子之前,被老板猛地拽住,附耳低语:“你、你有那本金么?他们玩多大你知道吗!” 顾澜寻问似的向老板歪了下头,又不露声色笑笑,刚想甩开老板,檀弈明兴致正好道:“不用担心,输的,算在我账上。” 另外两个留下继续玩的,好像瞬间领会了什么,心照不宣地打量顾澜。 只有顾澜并没有领会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容自若坐下来,彬彬有礼道:“那赢的,算我的喽?” 另外那两个少爷闻言都用一种不可言喻的表情撇了撇嘴。 檀弈明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得想办法把违约的部分都替你老板赢回去。” 说话间,大家开始摸牌。顾澜便问:“什么违约的部分?” 抽烟的公子哥还没走,听了两句,略微不快地嘲讽:“檀弈明,顾澜不在,看把你得意的。” 仿佛某个禁忌的词忽然出现在台面上,触动了忌讳,气氛微妙起来。 下家那位道:“唐飞,说好不提这人的。” 顾澜也感觉到气氛有点沉重,微微皱了下眉。 唐飞就站在顾澜边上,举着电子烟的手冲檀弈明悬空点了点,愤愤不平道:“我们几个隔了半年,才又能在这聚一聚,我也不想说扫兴的话。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檀弈明,你倒是挺潇洒的……” 他们都不会想到,顾澜就在这听着。 唐飞越说越气急:“顾澜帮你撑了多少,你公司里那些烂账,你家那些要夺家产的亲戚,都是他搞定的,你跑医院还没那姓言的小明星勤快,这么快就有心思……” 下家那人笑道:“弈明连顾澜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你要他终身守身如玉啊?” 唐飞气道:“喂,顾澜又没死!” 在这□□味将要迸发的当口上,顾澜打断道:“不好意思,我自摸糊了。” 他把牌往桌面上一推,笑得完全置身在话题之外。 众人目光不由齐齐被吸引到桌上:“……” 陆浚伸长了脖子,似乎被他这一把牌激发出了一点勇气,往他身边靠了过来,小声嘀咕:“楚哥,有你的啊。” 顾澜笑眯眯地等着收钱。 他坐的正是唐飞输了一天的位子,引起了唐飞强烈的嫉妒:“操,这牌太好了吧!” 对家那灰白毛道:“所以说,不是这位子晦气,是你手臭。” 唐飞不敢置信:“操。” 檀弈明轻轻挑了下眉。 他们也没有被一把牌就吓到,马上开了下一把。 顾澜很自然地对陆浚说:“浚,给我倒杯果汁,要柠檬的。” 陆浚虽然感觉自己被当伙计使唤了,不过在这场面上,他全仰仗着“楚哥”给他长脸,倒也没什么抱怨,乖巧地去弄柠檬果汁去了。 下家那位继续说:“唐飞,这还是全怪你,当初给弈明出那馊主意。” 唐飞似乎不急着撤了,继续站顾澜身边观战:“我怎么看你这理牌的手势,跟某人那么像呢……” 顾澜理麻将牌是有一些自己的特殊小习惯,闻言不禁把一张牌手滑打了出去。 灰白毛立刻叫“碰”:“好牌啊!唐飞,干扰的好。” 顾澜:“……” 唐飞接着回怼下家那人:“怎么怪我了?我只不过是让弈明把人带来这里玩玩。” 灰白毛笑讽道:“得了吧,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那点小心思,想把人迷晕了弄自己房里去。” 顾澜心想,这个他倒是不知道。 唐飞脸色难看地争辩:“我那时不知道顾澜是个笔笔直的,能跟弈明混一起那么多年,谁能想到呢!” 顾澜也没能想到,他们几个竟都是弯的。 唐飞心有不甘地又道:“我以为就是个挺能干的小明星,跟了弈明那么多年还不开窍,我本来打算吓吓他,给弈明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嘛。谁想到……” 下家那位叹道:“谁想到,人家是顾云的弟弟。” 灰白毛接道:“现在弈明想通了,不是挺好?总不能一直吊在顾家兄弟身上。那事之后,顾澜也一直给弈明脸色看,你想想,弈明多不容易。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却得不到的滋味,几个人受得了。” 下家那位玩味十足地取笑:“弈明,你憋那么多年,没憋出个心理变态吧?” 唐飞不依不饶看向檀弈明,似乎有股执念一般:“檀弈明,你今天就说清楚,你对顾澜到底只是玩玩,还是认真的?你要是不在乎了,我们也不用搞言烬息了。” 顾澜这时又把牌面往桌上一推:“我又糊了。自摸杠开,八个花。” 唐飞心神瞬间被拉回到牌上,眉毛一跳:“操,这什么牌运!” 陆浚端着柠檬水回来,放下,连忙给顾澜揉肩捶背:“哥,你这双手是被麻将之神吻过的啊!” 顾澜笑眯眯等收钱:“还好还好。” 檀弈明看了一眼顾澜面前那副牌,花色大小摆放的顺序太像某人的风格。 麻将花色除了“中”、“发”、“白”跟十二个“花”,有四种花色——筒子、梭子、万子和东南西北风。 每个人理牌的习惯不同,有喜欢按花色分类摆整齐的,也有按“和牌”的牌形来摆的。 牌风为人品性情的折射,可以说极为个人化。牌桌上千万种品性,难见相似的风骨。 檀弈明干脆趁此机会略过了唐飞的诘问,转而道:“小楚,你拍了六年的戏,一直没演上过正角吗?” 顾澜心不在焉应付道:“是呀。”他顿了顿,又情不自禁地发自内心道,“我好想演个像样点的角色。” 唐飞仿佛是翻了哪门子的醋坛子,跟他杠上了:“演技不行,当然演不上像样的角色。” 顾澜手势老练地盲捻着牌,敲到牌形末尾上,手指尖点着那张牌若有所思,一心二用道:“要是哪里有试镜的机会,让我证明下,我的演技还是可以的。” 檀弈明顺水推舟道:“我这里有机会,你愿不愿意来?” 顾澜打牌的手不自然地停顿了下,像是短暂的思考滞顿:“你这边……” 小老板在他身后猛给暗示,让他快讨好檀总。 檀弈明一向没什么大老板的威严距离,面色慈祥,若似漫不经心道:“我原来是正在考虑席致远,听说你是他的裸戏替身,虽然在剧组里只拍他的激情戏替身部分,但和言烬息搭档,也毫不怯场紧张。我看过一些明星拍大导演的床戏,其实没那么好驾驭。” “据说很多商业片演员,即便是像席致远那种资历的,跟言烬息一起拍戏,也难免紧张,发挥失常。” “我们公司投资《宫墙花》这部剧,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借此考察挖掘有潜力的艺人来培养。” “不过,”檀弈明平易近人地说到这,忽然语气一转,“你要是想到顶星来,我要的不光是你拍戏给公司赚钱。本来合同上,你这个人已经给我了,我想当面问问你的意愿,我比较喜欢两厢情愿。” 唐飞听得气不过道:“檀弈明,你!” 檀弈明一双温和平静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顾澜,耐心等着回答。 就在这时候,顾澜再次把面前的牌一推:“不好意思,我又糊了。” 唐飞:“……操……” 这莫名熟悉的被支配的恐惧…… 唐飞不由自主瞥了瞥檀弈明的脸色。 檀弈明哑然失色:“……好牌运。” “牌运一向这么好,可惜了,用不到檀先生好意给的本金。”顾澜轻飘飘转向身后的老板,“违约的部分够还了吗?已经有两百万了。” 小老板神情复杂地猛擦汗:“……你再,努力下要不。” “是吗?原来我这么贵呀。” 檀弈明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套房的隔音是相当好的,外面就算山崩海啸都未必听得到。大门这时忽然被轰然撞开,力道之大,似乎连门锁都直接阵亡退役。 一人直闯入内,后面尾随着阻拦不及慌慌张张的西装侍者。 “檀先生,对不起!惊扰你们了!他……他是……” 言烬息几步就到了顾澜身边。桌上的残局还遗留在那,顾澜抬头,被他惊天动地的气势震得惊讶万分望着他。 实在是这里本是高档豪奢的场所,往来皆是有头有脸的人,衣香鬓影,纸醉金迷。不太可能发生有人踢门入室砸馆子这种事。 除了那些有权有势的,进来这的普通人,都是听天命任摆布的份。 言烬息恐怕弄出了很大阵仗,才能进到这里。或许他的背景了得,以至于侍员不敢鲁莽阻拦他。 他气息有点乱,一下子还平复不下来,通红的两眼就好像被谁欺负惨了似的…… ……紧紧盯着顾澜,脸色微微涨红,红到了耳根,有点恼羞成怒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就那么沉默看着顾澜,一时也不言语。 顾澜有一秒钟快要以为自己怎么了言大明星。 感觉自己仿佛跟人狼狈为奸,被抓个现行。 他立刻清醒冷静地想了想,如果不是俱乐部的会员,没有请帖,会被大门口的保安拦下。 顾澜惊疑不定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你也是这里的会员?” 言烬息微微干涩道:“我用我爸爸的名义进来的。” 他略微喘定,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只看着顾澜,蹙眉道:“跟我回去,马上离开这。” 略一卡顿,后面又漏出一个似乎挺委屈的尾音:“……好吗?” ☆、第 28 章 仔细看言烬息的打扮,就会发现他的狼狈简直无处可藏。 他套了件黑卫衣,下身却是完全不搭的黑西装裤,外面胡乱裹了件剧组统一配给演员的厚外套。头发也根本没有整理过。十有八|九是从片场匆匆卸了妆,就过来了。 细心捕捉,还能在他漂亮的凤飞眼尾上看到一点未卸干净的妆痕,勾连着细长到过分的眼尾长睫上残留的一点胭红睫毛膏。 像沾了点妖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此,那眼尾的一点柔婉,突显得他的眼神特别无辜又深情。顾澜莫名地多了一点歉意。 他和陆浚到底是瞒着言烬息来的。 虽然他习惯了行事不向任何人解释说明,可那点歉疚感却奇异地攫住了他的心。 “我……” 顾澜还没找好合适的词,檀弈明先开口了:“他是我的客人,我们在这谈些事情。” 檀弈明平素语调口气,也是极为柔和平缓的,不了解他的,会以为他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但此刻,他对着言烬息,温和的嗓音里却透出了利剑刀尖的锋芒。 唐飞在这一瞬间立刻站回了檀弈明那边。 他一身少爷的跋扈气毫不收敛,向言烬息跨进两步,仗势欺人一般抬了抬下巴,含着讥讽取笑的意味说:“言烬息,这小明星跟你什么关系?你管闲事管到这里来了?” 言烬息这才向檀弈明偏过头,眼神在瞬息之间变了:“他是我的人。” 这一句,令屋内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度。 作为强调,他刻意停顿了下,声音冷得极具压迫感:“我已经跟剧组的人都说过了。如果是商务上的事,请跟我谈。” 檀弈明淡淡笑道:“小楚目前不还是蓝兔的签约艺人吗?人家老板也在这呢。” 小老板很会察言观色,见两边都不大好惹,干脆揣着手装哑巴,躲在顾澜身后静观其变。 他和陆浚两个人就像这场神仙打架中的两个平庸凡人,等着沾一点雨露坐收渔翁之利,互相使眼色,达成了一种小人奸猾的默契度。 言烬息在檀弈明这边四个豪门名少的包围下,却一点没有孤立无援的下风弱势。 游刃有余地平静道:“我会收购蓝兔,另外,《宫墙花》这部剧,如果贵方顶星想因此撤资,也会由我接盘。” 顾澜没想到,昔日被他视为清淡得不食人间烟火,仿佛无欲无求的人,竟能三番五次说出这种□□味浓烈的宣战豪语。 也没想到,自己会二度被这样的豪言壮语惊吓到。 言烬息真的很……表里不一。 小老板和陆浚在顾澜背后心心相印握住了手,他们这艘小破船在娱乐圈这个汪洋大海里摇摇欲沉,暗无天日,现在终于找到了财主爸爸! 十个顾楚,他们都会双手奉上! 唐飞性子要远比檀弈明沉不住气,听了讥讽怒骂道:“言烬息,你是哪里吃错了药,老是跟我们过不去?顾澜就是因为你一己私欲,被你害成那样!你每周去趟医院惺惺作态给外面人看,他都这样了,你还拿他名气做你的垫脚石!你的心是有多黑?为什么老盯着顶星找事?” 顾澜连忙起身,挡了挡唐飞。 不然以唐飞的火爆脾气,极有可能就扑上去揍言烬息了。 场面闹得有些不好看,大家都是名流显贵,却彼此露着獠牙张牙舞爪。顾澜本就不爱看人吵架,维持着涵养转向檀弈明,有些兴味索然道:“这事儿今天在这也谈不清楚,不如改天再说吧——” 顾澜后面的话还未说,言烬息就当着众人的面,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开口时,语气是小心翼翼的寻问和恳求: “那你,跟我回家?” 顾澜感觉到十指被紧紧扣住,覆在他手背上的指骨隐隐蓄着力,那股坚定不移的心意传递过来,总让人觉得言烬息那双澄澈真诚的眼睛,其实没那么单纯。 他心下却有一丝被那双眼无声无息撩拨了的涩涩感。 他注视着那双眼,不由自主道:“……檀总,那我们先走了。” 言烬息也不再多话,牢牢地牵住顾澜的手,在檀弈明等人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了。 像是在强势地宣示主权。 一路出了大门,陆浚跟顾澜打报告说,要跟老板去喝两杯,在门口跟他们分了手。顾澜则被言烬息一直牵着,钻进了停靠在前庭大弯道边的保姆车。 丁彭彭在车里等他们,一见到顾澜,立刻忧色转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哎哟哟,楚哥,还好,到底是把你给带出来了。” 顾澜一坐下来,丁彭彭便视他如姐妹闺蜜似的,拽着他的胳臂往角落里一缩,小声嗫嚅:“我不小心说漏了你们的行踪,言哥听了之后,戏都不拍了,直冲这来。他现在心里憋着火呢,你不管跟他说什么,都悠着点儿啊。你们好好说,千万别吵架啊!” 心里憋着火吗? 顾澜被丁彭彭松开后,往座椅里靠正了,转头看了看刚刚踢馆截人的某人。 从面色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只能说言烬息的藏功功力实在深厚,不管他腹里多么翻江倒海,有十头喷火龙在暴躁咆哮,表面上都像是波澜不惊的冰面。 这样的人,会让人误以为他没有感情。 所以顾澜从来不知道这人心里藏了什么情绪,埋了些什么样的感情。 顾澜作势调整了下姿势,好整以暇问:“你是怎么猜到我在这的?” 对于这点,顾澜觉得言烬息能蒙中,有点不可思议。 “你没有要丁彭彭给你的卡,却能有闲情跟朋友吃饭唱K,加上前阵子闹出的对你不利的传言,你却能不避讳地去见朋友,陆浚有意想甩掉丁彭彭的样子……这些都有点反常。” 答案推导的过程被说出来后,似乎就变得很简单。 言烬息对着窗外渐昏的暮色皱起了眉,语气很平和,听不出一点火气:“我猜应该是你经纪人要带你见新的金主。” “猜得真准。”顾澜小声感慨。 陆浚要是知道你那么聪明,大概就不敢这么墙头草了。 半晌,言烬息道:“你觉得我养不了你?” “……” 顾澜瞬间会晤了,丁彭彭说言烬息心里憋着火,看来是妒火。 “这个……”他按着眉心,心里默默道,你的确养不了我的。 顾澜打从出生起就尽享富贵,一直财务自由,肆意地支配着金钱,一掷千金只为买个高兴,是他司空见惯的常态。 他不可能靠着言烬息养他。 言烬息那点小资产,在他眼里还不够看。 要不是他换了个身体,动不了“顾澜”名下的账户,他也不至于要到跟人开口借钱的地步。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借钱,体验感却不太好。 顾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不知道作为“顾楚”的身份,该怎么哄人,只好牵强地解释:“……那是公司的安排,我只是想拍点戏,赚个小钱花花。” 天知道他这几天不能随心所欲地挥金如土,有多难受啊! 可这话落在言烬息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个味道了。 看吧。 在这人眼里,拍戏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一桩小事,赚个小钱花花而已。 什么事在他这都是那么轻若鸿毛。 别人在他面前,就显得一点价值也没有。 言烬息眼睛微微失了焦距,靠着车窗忽然不说话了,让顾澜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的理由有什么不妥吗? 丁彭彭在这时尽起了助理经纪人的职责,打破车内诡异的沉默,道:“可是楚哥,你得看清楚要跟的金主是什么人,今天要不是言哥来接你,你恐怕连人带骨头都要赔在里头。檀弈明是顶星的太子爷,别的癖好不说,就说他公司里签的艺人,听说是只进不出。顾澜十年前签了顶星,就一直没出来过,传闻说他是有把柄在檀弈明手上。连顾澜都是这样,楚哥,你想把自己的一辈子卖给顶星吗?” 丁彭彭的口才不知比陆浚好了几个档次。 顾澜心知肚明。他的确有把柄被檀弈明捏着。 但他这次见檀弈明,是囿于“顾楚”这个身份,迫于无奈。现在似乎也没法解释清了。他也不擅长解释。 丁彭彭又接着说:“而且,顶星和言哥是长年死对头。楚哥,你现在一边跟着言哥,一边又跑去那种地方跟檀弈明幽会,说不定檀弈明就是得知了剧组拍戏的情况,听到你和言哥走得近,想利用你对付言哥。要是传了出去,你说言哥岂不是很难做?” 顾澜:“……” 自己原来可不就是在顶星那边,跟言烬息对立么。 而且,他还是顶星商业市场上对外的第一把枪手。 下手搞言烬息的公司时,也没手软过。 现在身份换了,边界也换了。他仔细想想,丁彭彭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谁知言烬息却在这时笑了出声,清清淡淡的嗓子,如话家常那般不以为意道:“檀弈明要是真的利用你来搞我,尽管放马过来。” 言烬息眨了下眼睫,似乎想什么想的出神。 一根根的长睫镀着街上灯红酒绿的光彩,敛着仿若琉璃的清明眼珠,缀满了阑珊灯火。 胭脂染上浮华,沉醉在那眼底。 “你开心就好。” ☆、第 29 章 那是顾澜在顶星的第四年,二十二岁。 凭借两部威尼斯电影节获奖最佳剧作的最佳男主角得主,以及三部国内火得霸屏热搜的商业电视剧,他当时已经风头无两,稳坐内娱流量一哥位置,又年纪很轻,正当最鲜活明亮干净清爽的年华,资历却远远碾压刚刚开始冒头的小鲜肉。 而他在顶星内部,已是开山劈海的老功臣,协助檀少历时四年,将一帮老股东遗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填补坏账,重振雄风,让檀弈明坐稳了他的掌舵之位。 有些媒体会说他们是“双剑合璧”。 一个成为内娱顶流人气王,另一个则把公司变成了内娱商界第一大佬。 其实这是相辅相成的。 顾澜取得的成绩自然会帮助公司水涨船高。 而公司扬帆驰骋得更远,就会给他带来更多机会和名利。 顾澜喜欢做各种尝试,在二十二岁生日之前,他已经把能尝试的戏路都试了一遍。而他也只有二十二岁,眼里只想着挑战攀登更高的高峰,取得更耀目的成就。 檀弈明比他大四岁零六个月,正好更平和稳重些,更高瞻远瞩,更居安思危。他们是非常合适的搭档。 ——但这也只是顾澜一厢情愿的想法。 因为他飞得太高太快了,难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传他会和顶星分家,自己创业开公司做老板。 这也不是什么过度的恶意揣测,很多明星在自己有了资产底气后,都会独立创业。以当时的顾澜来说,资源、经验、人脉、号召力,他都有了。 只不过顾澜还太年轻罢了,独立创业的事,他暂时还没开始考虑。 那些风声他也有听到一耳,可他又不能发个公告,让大家都别那么揣测他。 就在这时,檀弈明给了他一个严峻的任务。 “《锁麟囊》?……我最近看了个网络小说,那里面有个类似的名字……”顾澜看到檀弈明给他的一份剧本,不由抖了抖眉毛。 理论上来说,他们公司那时候是不考虑做小说改编剧的。 但也是理论上来说,如果檀弈明执意要追赶下当下通俗流行赚一笔快钱,顾澜也不会扫了他的兴。 檀弈明却淡淡笑出了声:“这是一个著名京曲的名字,故事是以那个京曲为背景。我想让你评估下这个本子,看我们要不要投。” “哦,我拿回去今晚看看吧。” 顾澜对戏曲实在了无研究,也提不起兴趣,天知道那晚他是怎么死撑着眼皮把几百页的剧本看完。 第二天,他一宿没睡,脑壳有点疼,揉着太阳穴强打精神,跟檀弈明回复:“故事还行,就是太长了!准备拍多少集?要是平台方、植入广告商再让水一水,就得有七八十集了……” 檀弈明道:“……这是电影剧本。” “……电影剧本?当真?”顾澜闻言,重新掂量了下手里那刀厚厚的稿子,“这……是要拍成一个系列吧?像《复仇者联盟》那样?” 檀弈明被他的话逗得笑出了深深笑纹,勉强得体地扶着扶手椅,轻慢放下咖啡杯,似乎早有预料似的:“所以让你评估下么……” 顾澜心里有数,檀弈明让他评估,多半不是真的要做评估,而是势在必行。 公司有的是经验丰富的经纪人和导演团队,要评估剧本,也犯不着特地折磨他一晚上。 顾澜把那刀厚剧本忙收回怀里,无奈舔了下唇:“行吧。导演编剧是谁,我去见见他们,再跟你说怎么弄。” 檀弈明从一个文件柜里抽出了某份企划书,确认了下:“嗯……导演是吴海,编剧是言烬息。” “……严进希?”顾澜愣了愣,“好像在哪听过……” “拍过几部独立电影,在那个圈子有点小名气。” 言烬息比顾澜小几个月,当时二十一岁。 那时候,他混迹在独立电影圈,大众知名度还不是很高。 而顾澜的周遭已是名导名编遍地走,巨星名流如流水。花花世界,容易让人看迷了眼,他再怎么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类似的名字。 然后,他就见到了那个在花花世界中,跟他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言烬息二十一岁时,不得不说,那种清爽单纯,纯粹的文艺气质,放在看过姹紫嫣红浮华胭脂的顾澜眼里,就像一朵纯净无垢的白玫瑰,漂亮精致,又有点脆弱。 那是一个蝉鸣很吵闹的夏天,他们约在一个咖啡馆。 门口的风铃响了之后,顾澜听着服务员迎宾的声音看过去。一个清爽明艳的少年推开玻璃门走进来,皮肤很白,把阳光反射得几乎晃眼,有着那个年纪的清秀细腻,小心翼翼地在大堂巡视探望。 等吴海叫了一个名字,朝他招手,他才看似谨慎地走过来。 “烬息,这是顾澜。哦,你肯定认识他,哈哈。”吴海虽然笑哈哈的,其实顾澜在他面前极具威压感,论资历论名气都不是一个量级,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他也有些紧张。 言烬息则显得更紧张,一边忙不迭地给顾澜点头,一边被吴海带着坐到顾澜旁边,在顾澜给他让出位置往边上挪了一下后,他似乎想礼貌地把桌上那杯咖啡也推到顾澜面前,却不慎差点洒了,让溅出的咖啡泼脏了一边袖口。 他穿着雪白的长袖衬衫,外面的烈阳和暑气仿佛与他完全无关,身上不但没有一丝汗迹,还散发出冷冷清雪似的气息。 顾澜把纸巾递过去时,他不知如何是好地接了,匆忙擦了两下,把袖口脏了的部分卷上去到肘窝,窘迫万分似的捏着那团纸巾,跟顾澜道谢,又道歉。 顾澜想,那冗长无比折磨了他一晚上的剧本,就是这人写的啊。 吴海说,这是言烬息第一次写剧本,还请他多指教。 聊了两句后,顾澜便问:“我是在哪里见过你吗?” 言烬息坐在他边上,隔开一人距离,几乎不敢转头抬眼看他,害羞似的轻轻说:“见过的。” 他把自己面前那杯咖啡里的银勺拨了拨,搅乱了勾花,又把勺子拿出来搁在蛋糕盘子边,拿起杯子,似乎想喝,却又半途放了回去,把银勺再次放进了杯子里。 “……是在去年的夏天,威尼斯电影节上。” 吴海立即道:“哦,那届威尼斯电影节,烬息演的电影也入围了最佳剧作提名。” 顾澜长了心眼地想,不会还那么巧地也入围了最佳男主角提名吧?那看来这次合作不会太愉快了,因为他正准备提,剧本要砍掉十分之九…… 吴海说了下去:“烬息很有才华,他拿到了最佳新锐导演奖。” 顾澜又想,威尼斯的最佳新锐导演……他倒是没拿过。怪能唬人的嘛,二十岁?最佳新锐导演? 于是他便多看了言烬息两眼,只留下了“这家伙那张脸蛋还挺漂亮的,要是有最佳颜值新锐奖,他一定能艳压群芳”、“可是怎么见了我像兔子见了老虎那么紧张”的印象。 有了“威尼斯最佳新锐导演”这个光环加成,剧本就算又臭又长,也有所不同了。 奖项名头,就像是镀一层金身,就是票房卖座的号召力。 顾澜回去便跟檀弈明汇报,这次合作可以进行。 檀弈明于是问他:“你觉得应该投多少?” 他特地这么问了一下顾澜,让顾澜感到有点奇怪。 檀弈明是学金融管理的,风险投资,是他打江山的看家老本,以前从来不会特地这样问一句。 顾澜心觉这有点异常,便敏锐地多心问了一下:“投资这个电影,公司还有什么打算?吴海应该不会要求分成很多。” 檀弈明却微微摇头:“我只是随口问了句。” 言烬息刚混出点名堂,本钱不多,看起来也是个步步为营求稳的选手,第一次主刀剧本,除了激情澎湃写了几百页,并没有因拿了个新锐奖就得意忘形。加上吴海一直在独立电影里兜兜转转,时亏时赚,名气并不怎么金刚铁打。他们两个加起来,不敢搞太大成本的东西。 这次的《锁麟囊》虽然定位不是独立电影,吴海打算通过它试一试商业片的水,剧作中加入了当前引为市场热门关注的“两男主的深厚情谊”元素。不过到底还是一个试水的作品。 顾澜心里估价投个一、两亿差不多了,对言烬息和吴海来说,大概已经能让他们欢天喜地了。 不过他没说出来,檀弈明应该是不需要他回答的。 而最终,过了几周之后,当顾澜看到投资报表时,才得知檀弈明给《锁麟囊》投了八个亿。 顶星的很多电影项目投资,顾澜总要把一把关,一般来说,檀弈明掌控利润风险,而顾澜可以帮他把关作品的潜力。 《锁麟囊》这个电影,从剧本和吴海的能力来看,在顾澜心目中,八个亿实在太多了。 他把自己的疑问向檀弈明提了出来。 檀弈明便关起门来,跟他才又交代了一个隐情。 ☆、第 30 章 “言烬息刚刚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并且最近有两个竞标项目抢占了我们的市场份额。万一《锁麟囊》这部电影让他赚了钱又赚了名,那么他的工作室很快会做大,就会对顶星有威胁。所以,我用买断的方式,跟吴海谈成了合作。《锁麟囊》上映后,百分之八十的票房收益和其他商业收益归我们。” 顾澜跟檀弈明在这时是一条心的。 推敲着檀弈明的话,他坐在真皮转椅中,手指尖轻敲擦得光亮的办公桌面,有些在意地皱眉:“他的工作室在竞标什么项目?” 檀弈明眯了下眼,露出了一点微妙的在琢磨什么的表情:“《宫墙花》的独家全线IP权重,以及一个更大的盘子,他想收购正在股份拍卖的中娱电影公司。” 顾澜敏锐地领会了其中的威胁,微微错愕:“他要跟我们竞争中娱的收购权?他胃口这么大?他才……” 他才二十一岁。 和那次在咖啡馆见面的印象完全不同,从檀弈明口中听到的言烬息,就像一只准备大口吞吃内娱市场的凶猛雏狮,鬃毛刚刚丰满,等不及要开疆拓土。 中娱是国内的老牌电影公司,近年虽营运不当苟延残喘,但他们手里储备着很多经典IP的版权,下面还有一家运营网文平台的子公司。顶星想要收购他们,就是为了将来更大的盘子。 这是顶星重要的一步规划,也是他们整顿新生后,下一步要展开的征程。 檀弈明淡淡笑道:“所以,我才让你评估《锁麟囊》,让你来跟这个项目。你得帮我扼制言烬息的工作室发展扩大。你知道怎么做了?” 顾澜帮檀弈明搞掉那些肱骨老臣时,就是个冷血无情的狠手。 他在这时多心地想了一想,那些传他要跟檀弈明分家的风声,自己总该做点什么加以回应。 作为再次确认自己的心意,他认真看了一眼檀弈明,某些疑虑便放下了。 “行,我帮你搞掉言烬息,让他以后都没办法对顶星产生威胁。” 顾澜行动力很高。 当即找了个网络上一直联系的私家侦探,预备把言烬息的工作室、财产状况、资金流动,查个透明。 哪怕是从针眼缝里,也要找出一星半点毛病,作为对付言烬息的武器。 在过去的四年里,他把那些檀弈明在公司的对手拉下马时,有多心狠手辣,对外只会更狠。 私家侦探网名叫“公疼心一”,通称“心一”。 跟他约在一个网吧包房见面交货。 顾澜全副武装,墨镜、围巾、口罩、棒球帽地鬼鬼祟祟溜进网吧,与对方在指定包间里偷鸡摸……呸,接了头。 恰好,隔壁包间的门在他跨进包厢的一瞬开了,言烬息站在门边愣了愣,只捕捉到顾澜匆匆一闪而过的背影。 “怎么了?看到熟人了?”他身后的朋友问。 言烬息觉得有意思地笑了笑:“有的人不通世故,掩耳盗铃,打扮成那样,唯恐别人不注意到他。” “什么人啊?刚刚过去那个?是有点可疑,不是什么通缉犯吧?” “应该不是吧,别管闲事了。” 他和朋友沿着过道朝外走,转头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瞥那间包厢,笑了下,满不在意地随朋友一道走了。 包厢里。 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顾澜边打开验收,边说:“连他公司每月进出账目细表都有?哪来的?” 心一侦探嘚瑟耸肩,墨镜滑到鼻梁,在包房里仍职业病地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我们这行必须与时俱进随时更新技能点,现在的网络发达,逼着我们要转行黑客?” 顾澜审慎思量。 他在要做一件灰色地带、未雨绸缪的大事时,看上去不近人情得很,严苛又犀利道:“那怎么不连他私底下生活开销支付宝明细,也一起黑了?” 心一眨着真诚的眼睛,说:“马云是个技术型人才,这块做的比较严密。” 顾澜不信:“他真没有不能公开的秘密恋人那方面的送车送房记录?” “你想用绯闻搞他?” 顾澜笑一笑:“我们这行,不是也在网络发达之下,被逼着转型成传销组织么。” 心一严肃了下,本着公德心说:“哥,他真没有,我发誓我查的透透彻彻,他是真没有一点那方面的俗欲。我也不信,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极度自恋。” 檀弈明口中的言烬息雄心野志,心一口中的言烬息极度自恋。 这人表面看着那么清透净爽,带着份未经人事的闲逸烂漫,芳草碧连天似的少年。 可真能装啊。 鉴于言烬息如此表里不一,顾澜觉得他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等待挖掘。 既然檀弈明让他紧密跟踪这个项目,他便打算再深入地打探下。 他问吴海要了言烬息的微信号,发送了申请过去,却得到了对方的回绝。 顾澜:…… 吴海得到了一部分资金后,开始张罗筹备剧组。这期间开销会很大,犹如大把大把地往外撒钱。 勘景,选演员,雇摄影师,找概念设计师和配乐大手,每一环节都不可有差池。 这是顾澜第一个深入基层,渗透细部环节的项目。 每一笔开销他都需要亲自做账,表里带着两层目的,一个是监督整个剧组的执行情况,另外还要盯着言烬息的工作室在这个项目和其他合作渠道上渗透了多少资金与权重。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参与幕后工作,但他往常那种大剧组大制作的流水人力,和吴海东拉西凑的游击兵,有天壤之别。他手上有些人脉,倒也不吝啬地都拿了出来,牵线搭桥,忙里忙外,一时间心力全放在了这部电影上。 就算没有公司那些利益关系,顾澜也不大喜欢言烬息。 他们两人的作风喜好差异很大,顾澜担当电影的总制片,要把关的东西有很多,期间和言烬息总是发生摩擦。 他习惯的方式,言烬息总会皱眉头,言烬息提的建议,又经常遭到他驳回。 一来二去,再加上本来就有公司那层对立的竞争关系,多少在顾澜心中,对言烬息这个人积下了一点怨气。 这个人怎么老跟他作对? 可以说,性格是天生合不来了,就像注定要往相反的两个方向去。 夹在当中的吴海有时会头痛地取笑一句:“你们两位大佬,可绕了我这小小的剧组吧。今天,不如猜拳决定听谁的?” 顾澜带领团队的做派很强硬,听了便会不太愉快地皱眉:“你们家编剧,怎么那么多主意呢?” 言烬息也强硬,怼别人时往往有一夫当关的气势,但到这时,却退让了三分,说:“听顾哥的,我说的都不算,我听凭他指挥。” 顾澜挑一挑眉,心说我信你可就太天真了,给我找了多少绊子呀。合不来合不来,早点干完这桩事,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 那几百页的剧本让改,就被言烬息皱着眉头理直气壮地搪塞了过去,美其名曰:“最近手头事有点多,回头再讨论吧。” 因为剧组前期着重在场景、服装概念设计,言烬息在这块可谓八爪鱼般处处要伸一手,一张张稿子驳回率如同美院专业考试。搞得概念设计师屡屡私信顾澜诉苦排期不够用,光是这块,顾澜就被他折腾疯了,剧本修改的确带有着想讽刺下言烬息的意思。 不知道回头真让砍十分之九,言烬息会不会找人暗杀他。 除了工作以外,言烬息其实挺怕生的。 剧组群里就数言烬息不灌水,开口必是正经事,像个警报似的,他一出现,大家就知道要干活了。 言烬息有时也会有意无意地在群里跟顾澜搭一句,唯独他冒头时,这人的画风就会不一样。不过始终没有来申请加好友,保持着礼貌、克制的距离似的。 某日,顾澜被群里的一个执行制片私敲了,随着癫疯似的消息音,弹出一串感叹号,仿佛被盗号了刷屏。 顾澜缓缓打出:【?】 那制片接着又发来简直要溢出屏幕的惊叹:【你有没有听人说过?言烬息!言大师!他喜欢你!难怪他在我们剧组群的画风不一样。你知道么,他在另外一个剧组群,可客气温柔了!就盯着我们剧组的设计师怼。】 顾澜再次缓缓打出一个:【?】 他勉为其难啰嗦了一下:【执行制片?你可能需要去重新深造下语文?他快气死我了,也快被我气死了吧。确定他不是斯德哥尔摩症?】 制片:【真的啊!他们设计师小群里说的,说有天讨论某个角色服装造型时,他猛拿你举例,把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夸了一遍。】 顾澜:【确定那文字不是从我超话粉丝微博里复制黏贴?】 制片:【……】 顾澜:【他真喜欢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喜欢在我眼前舞吧,理解了。】 制片:【你不吃惊吗?你好像一点不吃惊?顾白月光,你是不是当惯了别人的白月光,老少男女皆杀,不稀奇了?】 顾澜貌似反应了过来,他和制片理解的可能有点偏差:【是误传吧,想蹭我热度的可多。】 他心里却对言烬息有了点新的看法。 ☆、第 31 章 开机那天,吴海很高兴,说要请他们俩吃饭,最后变成了由顾澜请。 言烬息这次见他,没有那么紧张了。穿了一身夏日气息浓浓的蓝条纹休闲装,闪着银亮缀饰的防晒短衣下,还正好露了截漂亮的腰肢,不像上次那身看起来那么正式规矩。低头向他微笑时,带了点腼腆,面部放松以后,五官好似都更加鲜活明亮了。 网络很神奇,文字与本人,仿佛是两个人。 顾澜则架了副金丝细边眼镜,巧合地也穿了件蓝色细纹衬衫,活脱化作衣冠楚楚的禽兽,斯文里带着邪气,不停让言烬息喝酒,言烬息也不推拒。 喝的可是茅台,白酒。 二两过后,言烬息显得更为放松高兴起来,主动说:“顾……哥,我写的那个剧本,您看了吧?其实我不想买断给别人的,不过你喜欢的话,随你拿去做什么都可以。” 他像是借着点酒胆,兴致大发地抒怀了一通,随即有点羞涩,举杯又猛灌自己,想把自己灌得忘记说过点什么。 顾澜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想言烬息以为顶星买断剧本,是自己的主意,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吴海给他俩之间陷入的沉默找台阶,他总是充当着两人之间的桥梁,意气风发道:“烬息这次用了很多心思写这个剧本,花了两年时间,这是他准备尝试商业片的第一步,如果能走好,以后发展无可限量。顾哥,你作为前辈,多指点指点他,他很聪明,也肯吃苦。” “咳咳咳咳咳咳!” 言烬息忽然猛烈咳嗽起来,吴海笑他年轻人,不知自己的酒量。言烬息起身说要去厕所,摇摇晃晃的,眼看着路都走不直,吴海便让顾澜陪他去。 走到厕所门口,言烬息已经连站都站不直了,直接往顾澜身上歪倒。他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不停向顾澜道歉,又不停朝顾澜怀里撞。 两人跌跌撞撞,贴到了墙边,言烬息拽着顾澜一起坐到了地上。 以顾澜的力气,扭不过他,被压得死死的。 “看着瘦,怎么这么重。”顾澜小声抱怨,试着想扶人起来,却失败了。想喊人,又有些尴尬。 蓦然,言烬息两手撑住墙壁,把他圈在两臂之间,迷迷蒙蒙地盯着他,明亮的眼珠仿佛熏染着一层胭红。 他像是想咬上来亲了,却好像被什么攫住了最后一点理智,很轻地开口: “我喜欢你。” 听到那大提琴弦音最亮的那根被拨了一下似的嗓音,说出这么动人心扉的话语。 顾澜未能免俗地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瞬间,头顶的灯光打在言烬息脸上,五官轮廓变得更为明锐耀眼了,带着酒气的笑容,有一丝平常见不到的烟火气。 于之前的那份礼貌、克制,好像完全转了一百八十度。 清淡的人,蓦然有了灯火绚烂的颜色。 顾澜鬼使神差地笑了一下:“……你喜欢我?” 言烬息忽然一愣,看着他,好像突然胆怯起来:“我……” 他仿佛忽然自觉好笑似的,深深笑出了好听的亮音,舔了舔唇,又重复了一遍: “是啊,我喜欢你啊。要了命的那种。” 二十一岁的少年,无惧无畏,可能都是这么个荡气回肠的表白调调。 二十二岁的顾澜叹了口气,也无惧无畏,胆性极野:“要跟我晚上打一炮吗?” 言烬息笑了,几乎将脸探到顾澜颈窝间那片较为私密之处,大胆又放肆,很轻很轻地一直发出快乐的笑声,紧紧抓着顾澜两臂。 “是啊,不止一晚,要天天。” 没想到言烬息说起色气的话,竟那么骚里骚气,不知是不是酒精神奇的作用,能化清骨变色魔。 “你这人真有意思。” “……自己搞错了,还喜欢装腔作势。” “可我就是,看到你就受不住了……” “随你把我怎么都行。我都乐意受。” “……逗你的,别当真。” 顾澜被男人表白都表麻木了,这点场面不算什么,大家酒醒了就会忘记。只是想到,要是有人对着他们把这幕拍下来,搞言烬息的把柄就有了。 可惜了,在言烬息被搞垮前,自己可能会先垮掉。 这赔得可真是一干二净。 “快起来!我腿被你压麻了!”顾澜失去耐心,冷声喝道,拽着言烬息凌乱的衣领往外一推。言烬息跌坐在地上,却还是眼带微笑,眼尾的长睫都沾了潋滟的愉悦。 不管顾澜是什么态度,他好像都不会生气。 也许是神志并不清醒,他坐了一会,莞尔笑了一会,从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放到顾澜手中:“你……跟我回家,好吗?……好不好?” 顾澜本想把醉得犯傻的言烬息交给吴海。 可是言烬息挂在他身上,怎么拽都不放手,他只好扛着人去车库找言烬息的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个头比他高大的男人塞进车,这男人在副驾座上摸索了半天,插不好保险带锁扣,恳求他:“帮帮我……” 顾澜无奈替他插好保险带,昏暗的环境里,他一偏头,无意地瞥到了后座上某样东西。 那东西静静躺在黑暗中,露出隐约的轮廓,对顾澜来说却有致命诱惑。 那是一个似乎随手落在后座的文件袋。 一种直觉,让顾澜心跳微微加快,看了眼言烬息。言烬息闭着眼,头歪在车窗上,对他完全没有防范。他的手还是伸向了后座那个文件袋。 里面是几份合同,和未来公司的一些计划。 出于私心,他仔细看了看那些文件。 于是赫然就发现,里面还夹着一份报告,是言烬息近期出入精神病院的病理报告。 他匆匆扫了眼,又放了回去。 从言烬息家里出来,路口有辆熟悉的车亮了亮车灯。他朝那辆车走了过去,钻进车内。 檀弈明很少抽烟,这时却点了一根,问顾澜要不要,顾澜拒绝了,说自己喝了很多酒,头有点昏昏涨涨。 檀弈明道:“你们关系处得不错啊,他都让你送他回家了。” 顾澜想起了车上看到的那份报告,他和檀弈明此时彼此间同船共度,重要的发现,他不得不提一下。脑袋犯晕,也顾不得多想:“我可能发现了言烬息的某个秘密……” 不久后,关于言烬息精神问题的舆论在网上传开了。 顾澜那时在外地拍广告,吴海直冲到酒店堵他,气急败坏撞门而入,指着他喝骂:“顶星是什么意思?后面的资金一直不到位,还搞黑手要搞垮人家的工作室声誉?你们偷了他的孩子,过河拆桥吗!” 言烬息跟着一起来了,那双眼睛看他时,从原来的羞涩欢喜,变成了躲躲闪闪的逃避。 他拉住吴海,说:“算了吧,我说过那剧本顾澜要是喜欢,随便他怎么样。” 吴海气道:“可你的工作室因此可能要惹上信誉诈骗起诉!” 言烬息默然片刻,拧着眉笑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卖都已经卖了。” 顾澜立刻飞回了申城,冲进檀弈明的办公室,脸色几乎失了血气,那也许是他为数不多的冲檀弈明怒吼:“你这次是在搞什么?后续给《锁麟囊》的资金呢?言烬息说,他根本没有参与中娱的股份收购!” 檀弈明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平静道:“不是你签的字吗?” 顾澜一愣:“什么?” 檀弈明从电脑屏后面抬头,笑了笑:“那七个亿,拨给了福利基金会,那天,你不是自己签的字吗?” “我什么时候签过……”顾澜话到一半,心中闪过一丝寒意。 “就是那天,你送了言烬息之后,到我车里来。你当时酒劲有点上头,可能记不太清了。你说言烬息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在他那投太多钱,风险很大。” 顾澜恍然大悟地呆在了那里,沉默注视着面前这个言语温柔、风度翩翩的男人。 也许端倪早就显现出来了,只是他走得太顺遂,以为一起过命的交情,不会被背叛。 他不喜欢吵架,转身直接出门,去财务那确认。 财务总监反而茫然反问他,那笔钱不是要投在电影上吗? 顾澜臂弯搭着外套,走路时难得有些气急,回到檀弈明办公室,他想调整自己,脸色却怎么也再好不起来,从齿缝里勉强吐出几个字,含着深深的困惑:“你这是为什么?” 檀弈明叹了一声:“顾澜,我只是想你一直留在顶星。” 这句话就像烟云一样散在了两人过去与未来的时光里。 无形把时光画出了一道明暗界线。 过去的一切皆是少年灿烂明媚的光阴,而此刻,顾澜站在暗中。 当檀弈明看向他时,眼神又换上了那副温和:“对了,我找到了你的母亲,但没有告诉顾云。” 那不翼而飞的七个亿,成了顾澜被檀弈明桎梏住的把柄。 也许从很多年前那次,檀弈明捧着花到顾家来时,他就看错了。那副好脾气底下,有着无数的精明算计,温雅背后,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檀弈明不那么做的话,他的心和人永远会在顶星。 前一年与股东老臣们厮杀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撕破脸皮的场面剑拔弩张,双方揭下面具最后对峙,当察觉暗处隐藏的枪口位置,他不由自主地挡在了檀弈明身前。 鲜血染了檀弈明那双手,他想,檀弈明是沾过了他的血的。 是过命的人。 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以后,他看着檀弈明的感觉,完全变了。 后来,他曾登门拜访,想跟言烬息解释一下。他是看了车里那份文件袋,但他还不至于想用这点来击垮言烬息。然而言烬息根本不愿见他,两次登门,都被拒之门外,让他再拉下脸也不可能了。 即使是对顾云,若是那天晚上那扇房门没有开,他们兄弟也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关系。 言烬息的工作室,经那一次重创之后,六年里,没有再涉足商业片。他逐渐有了名气之后,便和顾澜在外界眼里,是互看不对眼的冤家。 ☆、第 32 章 人生太奇妙了。 死对头冤家,现在却要忙活着养他以及附带养他们那破公司。 顾澜跟着言烬息回到他舒适却性冷淡风浓烈的豪宅,一路他都在观察言烬息表面的浅笑和内心的妒火反差有多大。 但言烬息藏的实在太好,到了家,还是和之前一样温温淡淡、平静体贴给他递过来居家服,说:“我去给你放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晚饭吃过吗?” 顾澜确实有点饿了,他在SBA店用了午饭,到檀弈明那边呆了片刻,从那里回来路上很堵路程也长,现在是晚上七点,他早饿的前胸贴后背,点头说:“是饿了,我想吃……” 言烬息笑了笑:“我做牛排给你。” “……” 顾澜看着言烬息转身先去了浴室,心情有点复杂。 自己在不拍戏的休息日,做完身体保养,就会很有食欲,想吃顶级的牛排放纵一下。这个食欲好像也带到了“顾楚”身上。可是,言烬息怎么知道…… ……难道顾楚和他有一样的习惯? 泡进水温正好的浴池,顾澜放松地靠在被热水温暖的光滑瓷面斜坡上,抬头就会看到顶部的那副《亚当》。 可能那画真的有让人纾解欲望的作用,不然言烬息单身了那么久,怎么过的呀? 顾澜是个很会享乐,让自己随心所欲、过得舒服自在的人,虽然他也二十八年没有对象,但并不禁欲。 此刻他对着《亚当》,身体被热气蒸腾。 他并不想克制,抓着浴池边缘纾解,末了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喟叹。 曾经在他十三四岁时,面对刚开始的变化期,他在家里的浴室中,也会那么做。 那时顾云和他处得还不太好,看到他洗澡时做这种事,会讥讽他:“果然野女人生的孩子,也这么野。” 没错,他是□□生的孩子。 他的母亲虽不是那种店里接客的职业□□,但流连在商界大老板之间左右逢源,做的事跟□□没区别,靠着换金主来发财,只是搞什么生意都破产,一直积累不起大财。 据说他母亲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曾经想搞掉顾云的母亲,上位当女主人,可惜失败了。 在别人眼里,他身上一辈子流着不干净的血,心和生他的女人一样,也不干净。 年纪尚小的少年敏感多疑,内心的防御墙很脆弱。他每次听顾云提到他母亲,就会把顾云按在地上揍,并不是因为顾云看不起他,而是顾云看不起他妈妈。 他的血,他的骨和肉,他的这张被娱乐圈吹捧了十年的皮,都是他母亲给的。 对顾老爷子来说,那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千错万错,对顾澜来说,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性。 “谁都不能瞧不起我妈妈!”年幼的他总是眼里死死含住泪,一边揍那些说那女人坏话的人,一边给自己撑起坚实强硬的面子。 思绪游离,顾澜失神地看着手里一点白色液体,无奈笑笑。 大概这就是血浓于水。 撑起身体,伸手想去拿毛巾擦,视线一转,却看到言烬息站在门边。 手里捧着给他准备的,叠整齐的居家服——是他忘了拿进来的——呆呆僵在半开的门缝间。 ……估计又一次免费看了场艳戏。 顾澜不以为意地游到浴池边,眨了眨眼睫,声音懒洋洋的说:“你下次再这样闷声不响偷看我,我要报警了。” 像孩子气似的赌气。 言烬息这次反应和之前不同,别过了脸去,拧了下眉:“你昨天不也没敲门就进来了……我没看到什么,只是在门外听到你在里面发出叫声……没被别人看到过吧?” 顾澜故意挑逗地从嗓子深处哼笑了下:“拍戏的算不算?” 言烬息暗暗想,你又没拍过裸戏,连床戏都没有。 ——因为顾澜出道就红了,让他秀个上身肌肉都只有大牌内衣代言请得起。 ——而且他也不是肌肉型,身材偏清瘦,腰特别薄,有种清冷的骨感,不怎么接内衣广告。 越想越在意起来,果然就像是毒药一样,一旦沾到一点,思绪就会被毒素迅速扩散、蔓延、缠绕渗透,呼吸不过来。 想问又知道不会得到答案,言烬息眉头执拗似的越拧越紧了,轻轻道:“我会尊重你的私人空间。” 他就像是决定要跟自己战斗死磕到底,忍下了那些晦涩阴霾的暗流,放下居家服,退出去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清老早,陆浚的moning call就把顾澜吵得一身起床气。 电话那头虽然压低了嗓音,有点鬼祟,语气里却满溢出神清气爽春风得意的调调,打着远大理想从地下革命开始的算盘,跟顾澜汇报最新情况:“昨天我跟老板合计了下,一致觉得言烬息是个不错的靠山。虽然他自己只有个小小电影公司,呃,好像还有些画展、酒店的生意,不过他有个很了不得的爸爸!” 说到最后那句,陆浚的语调明显突然振奋起来。 经这么一提醒,顾澜想到昨天言烬息提到他爸爸是那家俱乐部的会员,有心多问了一句:“他爸爸是什么人物?” 由于言烬息一直以来私生活都太低调,除了他的作品和国外的红毯礼以外,他的生活极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又因为独立电影本来在国内关注的人就很少,所以连他的背景、家庭都鲜少有人知道。 顾澜曾让心一侦探调查的资料中,也没有过多涉及他的家庭,主要只排查了他名下的资产情况,而且那已经是六年前的情况了。 陆浚的情报工作哪里能比顾澜做的好,明显被问懵了,支吾敷衍道:“他、他昨天不是说了,他爸爸是那个俱乐部的会员?我们想想,能成为那家俱乐部会员的,都是顶级的富豪吧……” 他确实还不如顾澜对那家俱乐部了解的多,一问三不知之下,转过话题道:“总之,老板决定改变策略。昨天,言烬息的财务就来问过我们和顶星的合同内容以及赔款条例,他们说,他们会请律师帮我们打违约官司,如果败诉,索赔金额就由他们支付。看看这阔气的手笔,比顶星那小气巴拉的作态强多了!” 顾澜耐心听着,还是有些头痛。 以自己过往的立场来说,实在不合适接受言烬息太大的恩惠。 “所以?” 陆浚道:“哦,所以言烬息那边说,我这个经纪人和我带的艺人楚哥你,之后会算是由他们和我们公司两边一起管理的状态,他们之后会发一个资源计划表过来给我看看……楚哥,你抱紧言烬息大腿就是!” 顾澜叹了口气,不知道谁之前说人家今天上床明天分手,还让他红了之后,要对方高攀不起。 真是个看爹的社会。 他这位陆经纪人在墙头草这份事业上驰骋得炉火纯青。 言烬息开始没日没夜地忙起来,丁彭彭简直要疯了。 跟他那边的画风比起来,陆浚觉得楚哥简直闲得过分。 替身戏桥段逐渐应付得得心应手,每天还有言家的保姆车接送,有豪宅住,有定期的高级美容店保养,甚至身上的沐浴露香味都飘着钱的味道…… 言烬息的钱啊都是。 如果可以,陆浚也想长个小白脸,躺着被人包养不用打工。 对此,顾澜理直气壮地说:“演戏就是我的职业,果然是看着别人干什么好像都很轻松。知道么,这世界就是金字塔,每往上想多积累一分财富,就要面对更残酷的竞争,赚多赚少,都是弱肉强食定律,没有侥幸。” 陆浚皮笑肉不笑说:“那你都说说,最近你都做了些啥以应付残酷的竞争?” 顾澜:“……” 早餐是言烬息准备的营养餐,午餐仍然是言烬息准备的无油健康餐,晚餐还是言烬息亲手准备的减肥餐,刷着言烬息的卡做SPA,用着言烬息家的高昂精油和香料、沐浴露泡澡养生,唯一算得上是工作的,大概就是和言烬息拍激情戏…… 他从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安逸,似乎赫然被一个人捧着送到了眼前。 令他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表面装淡定罢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内心有再多的东西,都不想被人看出来。 他不能示弱,因为一旦示弱,就会面对别人更汹涌的攻击。他只能让别人都敬畏他,惧怕他,才能抵御那些不怀好意的讥讽。 顾澜安慰自己,就当是放个假吧,他可十年都没有放过假呢!(别信) 陆浚给了他一个冲破宇宙的大白眼。 但是转身一看,丁彭彭发来的诉苦消息,陆浚还是挺欣慰自己过的还不算惨。 丁彭彭:【浚哥!你知不知道我言哥过去十年都是佛系人生,除了拍拍戏,搞搞画展,经营的那些酒店都是给别人打理的,做三休九,可清闲!现在呢?他要把名下产业都盘一遍,财务部已经崩了,连我都开始干起了会计的活,我可是政法系司法狗啊,学的还是海洋法系TAT】 陆浚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觉得自己在丁彭彭眼里的地位提高了,倍有面子地淡淡发着消息:【做三休九是什么意思?】 丁彭彭:【平均下来,一年做三个月,休九个月。】 陆浚眼皮一跳:【真是神仙的日子,意大利人的工作精神。】 丁彭彭:【现在是做七休一TAT】 陆浚:【?麻烦再解释下?我数学除了算钱需要的加减法,都不太好。】 丁彭彭:【一天的八分之七都在工作,只休八分之一个小时。】 陆浚算了下,算不懂。超纲了。 在他脑子卡壳的一秒钟内,丁彭彭又说:【浚哥,我们换换好不好?你说过,挺羡慕当言哥的经纪人的。】 陆浚:【抱歉,哥现在不羡慕了。哥对楚哥很专一以及忠诚。】 丁彭彭的手速打电竞职业不在话下,一边跟陆浚唠嗑,一边应付言烬息那边砸过来的铺天盖地的工作明细。 【艺术家的灵魂细节狂的心脏:早上说的资产清单报告呢?快给我。】 丁彭彭一双手舞出了八爪鱼的效果,一边用笔记本打着报告,一边在手机上回复:【好的,言哥,一分钟就发过去!】 一分钟后,有强迫症的丁彭彭卡着秒表将邮件发送过去。 又等了一分钟,丁彭彭抓紧每一丝的时间单位,摸鱼跟陆浚灌水。 【艺术家的灵魂细节狂的心脏:资产清单是不是有点问题?一分钟后,在休息室开会。】 丁彭彭看了眼腕上新买的带测心律的智能表,深吸了一口气:【哥,一分钟前,您收了邮件的同时,让我给楚哥买柠檬泡茶呢,我现在还在景区外的小超市!!】 【艺术家的灵魂细节狂的心脏:柠檬买了给陆浚,教他怎么泡,然后来休息室。快点,贺导只给我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丁彭彭感觉心律器要爆表了,同时他觉得自己可以去考个公路漂移职业级。 ☆、第 33 章 片场休息室内,言烬息仍穿着拍戏的戏服,妆造齐整,端着ipad。 他今天是一身玄色金线牡丹飞龙帝王朝服,“牡丹飞龙”是剧里“飞皇国”的象征,头上还顶着十二白玉珠帘冕旒,刚刚一场戏据说把秦璐都当场吓哭了,显得比平日要威严冷肃得多。 丁彭彭不由自主地跪坐在地上,平复心跳,恭顺聆讯。 幸好房间里没别人,不然让谁看了,都会对这一幕“皇帝”和“狗腿奴才”的情景忍不住发笑。 言烬息盯着ipad,皱眉道:“这份资产清单没什么问题吗?” 丁彭彭对于自己检查了三遍很有信心,像个复读机似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嗯……”言烬息嗓子眼里沉吟,眉头皱得更深了,思忖片刻,颇有些窘迫道,“能够马上动用的资金,只有……这么点?” 丁彭彭掷地有声:“就这么点。” 言烬息抬起眼皮看了看丁彭彭,意思大概是:你在跟我开玩笑?我辛苦了十年,怎么我的流动资金存款就……这么多? 丁彭彭憋了很久的冤屈终于有地方控诉了,视死如归,冷冷一笑道:“哥,你家里那些名画啊,雕像啊,你觉得它们很便宜吗?” 言烬息的脸几乎一瞬间被这句话打碎了。 丁彭彭仔细审视了下自己控诉的威力,继而明白威力并不来自于自己。 他有些意料之外地道:“言哥,你最近有点奇怪啊。” “有吗?”他言哥淡淡道,装模作样的能力绝对点满了的。 “你最近都没再去医院了,好像一心都扑在顾楚身上。” “……”言烬息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个笑在丁彭彭眼里实在太诡异了。 ……有种说不出的病态。 好像病入膏肓的人,知道自己在发疯,无药可治时日不多,反而洒脱了起来。 丁彭彭不知该不该高兴,道:“要是实在需要筹一笔钱,我算了算,把那些雕像卖掉——”反正也太占地方了,深更半夜黑暗里看到怪吓人的。 言烬息委屈地抿了抿嘴:“不卖。” 好吧,看错了。 那些石头人还是比顾楚重要。 丁彭彭忽然觉得,顶星的檀总还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已经在搞垮他们了。 脑中灵光一闪,丁彭彭微敛呼吸,试探性地提供第二条路:“要不然……跟令堂借一点?” 言烬息这次回答得更快:“不要。” 丁彭彭带着侥幸心道:“虽然你们父子好多年没说过话了,可我以为你都用了你父亲的会员账号……” “那不一样。那是万不得已,情急之下。”言烬息态度比拒绝卖掉收藏品更果断,“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言烬息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过往的太佛系产生的严重后果,于是丁彭彭正好手上积压的几个广告代言,瞬间就得到言烬息妥协,谈下来了。 其中还有一个国外奢侈品牌的香水代言。 谈下这个代言的那天,丁彭彭感受到了自己从事这份职业以来的第一次大腕经纪人的成就感,在无数师弟师妹们面前风光了一把。 要知道,在国内,能拿多少代言,才是经纪人地位和体面的象征。可惜以往他苦于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唯一有一技施展之处的,是用他所学的海洋法系,帮言烬息在欧洲拍卖市场上搞艺术品时,不至于被起诉——他怀疑言烬息筛掉二十几个前任助理,最后留下他,只是看中了他的专业是法律。 可是言烬息明显就不那么高兴了。 剧组最近都在拍一对副CP的戏,以及秦璐和言烬息的戏,路透都是关于秦璐和言烬息的片场花絮。 由于某些原因,虽然小说里“宋飞雁”和“谢长天”占了很大篇幅,“谢长天”妥妥的比“瑶姬”戏份多,但到电视剧,秦璐的番位还是在席致远前面。 顺理成章她就成了女一号。 况且她的东家是顶星。 在强劲的资源和造势下,她看起来要比席致远红,接的代言也比席致远多,如果说席致远混了那么多年勉强算混上了一线,那么她就是当红一线中最有潜力长红的小花旦。 此外,又由于席致远和言烬息被公认的太没有CP感了,让人硬要嗑这对,只能说贺黎放再多激情戏,官方也带不动这对CP。 所以在前期宣传时,早就预定了将秦璐作为女一号,和言烬息一起营业BG线。 作者虽然又一次发博表态《宫墙花》没有BG线,但当年那个小怂包公司尚且不理会,更不要说秦璐仗着东家带资进组,给自己加了不少感情戏。 于是顾澜这几天都赋闲着,不用去剧组。 而言烬息奔波于片场,以及片场之外和秦璐必须一起参加的花絮访谈,总有点身心疲惫,外加心绪不宁。 他的心绪不宁几乎就是写在脸上的。 当采访的主持人让他跟秦璐一起谈谈拍戏过程中两人的互动小趣事,言烬息却能看着丁彭彭举的题板,回答:“啊,对,和‘长天’的互动很多……” “……” 秦璐:这算什么?当面给老娘难堪? 丁彭彭:我太难了TAT。 丁彭彭简直要忍不住对言烬息咆哮:“你做采访时在走神想什么??那是你和秦璐的采访,你提席致远的角色干什么!难道你想过阵子看到微博嗑你和席致远CP的粉丝满天飞么!” 言烬息:“……绝对别让这种事发生,跟宣传部打好预警,提前把所有我和席致远可能出现的CP名都注册掉,做好这对CP的防爆!”我太难了T T。 丁彭彭听的一愣一愣:“哥,你连粉丝如何发扬光大一对CP都知道啊,功课做的真不错。” 言烬息曲着指节猛揉太阳穴:“我已经把一些我能想到的都注册掉了,还有和秦璐的也是。接下来的问题是,我怎么能让这部剧的粉丝嗑上我和激情戏部分的‘长天’?有什么办法吗?” 听他问的那么认真,丁彭彭胆战心惊问一句:“不是认真的吧?” 言烬息:“认真的。回头让陆浚把顾楚的微博交给我们。” “……” 丁彭彭翻了个快心脏猝死的白眼:不是吧,你要全天下的人都嗑你和顾楚啊! “不是,哥,我觉得谈恋爱这种事,私下里进行就好,给粉丝们留点自由创作CP的空间。不然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代言爸爸,你,现在,急缺那个——” ——钱。 言烬息绝望捂脸:“说的也是。” 那天回家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着要跟顾澜怎么说。 既然某人在家里闲着,不如贡献一份劳动力,先把微博该清的清该删的删,该操作的操作起来。 不能只他一个人奋战在前线啊! 然而当顾澜拿着手机问他什么事的时候,他又说不出什么了。 说什么? 说——我想让你在闲着的时候,把“我们俩”的CP热度先营销炒作起来,这种商业炒作手法,我知道你很会的。 说……我想让全天下人都看到我和你谈恋爱的幸福模样……狗粮噎死他们…… 说,我一门心思地只想怎么把我心目中的这个CP发扬光大。 说,我只想属于你,而你只…… 憋了太久,已经不习惯往外倾泻心声了。 浴室里的水声消失了,吹头发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在客厅地板上走动的声音。 说,每一点关于你的声音,都能击溃我的心脏,我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它只刻着你的名字。 直到顾澜在餐桌边抗议:“今天的罗宋汤是不是太甜了?” 言烬息才深吸一口气,犹犹豫豫说:“我接了个香水的代言,是丁彭彭强塞给我的,这是第一次。” 在家无辜背黑锅的丁彭彭正一边打游戏,一边跟陆浚语音:“操,左边楼梯那有个枪手,你不给我狙了?” 陆浚:“大哥!我在左边楼梯的楼上那层,我能狙得到?除非我端把带转角的□□!” 丁彭彭捏捏鼻子,醒了醒鼻涕:“妈的,总感觉今天的运气全在那个代言上了,言烬息肯定背后在咒我!” 陆浚:“……彭彭,你打游戏仿佛是第二人格。” 丁彭彭:“没错,一躺尸我就特暴躁,快把对面三个都狙了啊!你视力也带转角吗!” 陆浚想着要跟顾澜打小报告,言烬息的助理人格分裂,也是个小变态啊。 顾澜则想着,到底谈了什么香水代言,让他今晚的晚饭特难吃。 他恹恹道:“所以?” 言烬息拧着眉,盯着自己的牛排,切下去,露出带血色的内里肉层,仿佛那是自己心尖那片脆弱的肉。 “你会不会介意?” “……”顾澜被甜过头的罗宋汤齁得受不了,半含厌烦地问,“我为什么要介意?妒忌你能接到大牌香水代言?” 言烬息的脸色瞬间冷了好几度,淡淡半垂着眼皮,冷冷漠视着面前的牛排。 显然他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情忽然恶劣起来。 他提刀慢条斯理切下第二块、第三块……直到把那块牛排完全分解:“……你会不会嫌弃?那个牌子是个很强势的牌子,可能会拍一些……” 顾澜竟听出了他在炫耀代言的话语里,透出的是不愉快不想拍的味道…… 是言烬息病了,还是自己病了?顾澜盯着难吃的罗宋汤,用汤勺无聊地戳着一块根本没煮烂,刀法十分放任自流的土豆。 言烬息是在抱怨工作吧? 那为什么要接呢? ——缺钱。 顾澜想到了他要跟顶星干的困难程度,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而他就像今天的罗宋汤一样,酸酸腻腻,失去了本来的基调,溢出不该有的浓甜。 这样不行吧。 他边提醒自己,边又忍不住想泛出一点腻味的甜,有点忘了自己该有的基调。 “我不介意,也不嫌弃。”顾澜说,“我知道你在筹钱接下顶星对《宫墙花》铺的盘子。” 可是这么说了之后,言烬息好像更不开心了。 抿紧了嘴,好像为什么事特别羞愧,被伤了自尊,无地自容的样子。 ☆、第 34 章 顾澜撇了撇嘴,嘴上说:“这个土豆太硬了,真不好嚼。”心里则想,果然他不擅长安慰别人。 然后丁彭彭就在即将要吃到鸡的当口,被言烬息的电话吓得心律又要爆表。 “那些代言还不够,再去搞几个。还有那几个杂志封面和综艺邀请,我也去。” 丁彭彭:“……” “重新做个日程表给我,一个都不许因为排不进档期而推掉,不管什么邀请还是代言,或是营业直播,我都要!” 丁彭彭挂掉电话,返回电脑前,就对陆浚面无人色道:“我哥又不做人了!” 陆浚习以为常接道:“做回神仙啦?” “不是,是准备下地狱成魔了。”丁彭彭五味杂陈,既看到了成就经纪人事业巅峰的希望,又看到了暗无天日的打工狗过劳死的征兆。 “不陪你打了,我要去通宵做计划表了,5555555555。” 陆浚:???好像是你拽我来组队开黑的? 果然人格分裂啊! -- 微博上,热心网友们很快察觉到了最近娱乐圈一股不太正常的邪风。 言烬息这半年来上热搜的频率可能都超过了他过去九年的总和。 在大多数吃瓜群众眼里,他开始冒头走红,似乎是从和顾澜传出要合作一部同志片开始的。 顾澜独领风骚那么多年,几乎没有拍过哗众取宠的作品,他的高度很难有人够到,忽然因为一部同志片而引起了莫大争议,很多人对言烬息的感官并不太友好。 仿佛顾澜就是因他而惹上的那些争议,最后还横生祸端。 而言烬息则踩着顾澜作为垫脚石,声名鹊起。 如今连连爆料他接下各种代言和综艺,成了营销号名单上的常客,大家都看着他在顾澜出了那事之后,迅猛地声名大噪起来,还抢了原本传闻顾澜要演的“宋飞雁”这个角色,如此急功近利,胃口巨大,许多不了解情况的人,甚至开始片面地揣测他那个“神仙气质”、“艺术家境界”根本就是人设,掩盖他过去不够红,糊了十年罢了。 这已经超出了原来的计划。 丁彭彭看到这种事态发展,水深火热地与宣传部同事连夜奋战,扼制谣言。 这时,顾澜打了个电话过来,教了他们几招,丁彭彭听得一愣一愣,怎么感觉楚哥比他们宣传部的人还了解? 顾澜在电话里不容置喙道:“按我说的做,不然这些看起来还微不足道的风声一旦形成爆炸性的扩散,就会像龙卷风一样,把什么都卷进去,到时根本无法控制。” “好!我知道了!” 对着顾澜严厉果断的口吻,丁彭彭不由自主地点头应声。点完后,他自己都凌乱了,为什么要听一个二十线开外的小糊逼指挥?可是他说的好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顾澜叹了口气,重新质问一般地看着言烬息。 言烬息正废寝忘食看着新排的日程表,顾澜说:“你不能胡乱指挥丁彭彭给你接工作啊。” 言烬息却不以为意道:“那些风声都已经有小半年了,他们怎么骂我,我不太在意。” 说着,他紧锁眉头,咬着笔套,在一份综艺脚本上写下什么,同时在微信上跟丁彭彭语音开会,说:“跟《明星大作战》的李导说一声,我不和秦璐一起上节目,把我们分开。” 丁彭彭那边发出委屈求饶的声音:“最近的谣言,有一大部分水军就是秦璐请的,她家已经找了营销号爆料你们会一起上这个综艺,你要这么和她对着干,她非咬死你不可。” 言烬息淡淡道:“那她也要咬的到我。” 顾澜听的笑了出来:“你给丁彭彭一点活路。” 言烬息不是不明事理,侧过头看了看顾澜,只好黑着脸道:“那就让李导再安排一个跟秦璐曾搭档过,或即将搭档拍戏的男艺人,一起做那期节目。” 顾澜闻言心笑,言烬息还挺会使坏的。 其实不用查也知道,这些恶意的使诈圈套,那些看不见的舆论陷阱,多半是顶星弄出来,给言烬息施加压力。 如果说言烬息家的宣发公关不好惹,顶星经过十年的立足和布局,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年经过那场打击之后,言烬息家的公关虽然竭力把损失控制到最小,但终究元气大伤,信誉大损,好几年里都无法再翻身成为顶星的对手。顶星趁势收购了中娱,靠着几个经典IP成为内娱头号大佬,排除了不少竞争对家,加上顾澜这棵摇钱树金招牌,一时有独大的风头。 然而言烬息似乎还是凭着那股韧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悄然又成长起来。 差不多一年前,言烬息再次跟顾澜坐下来,谈起《青澜》的角色时,和当初那个清爽又有些羞涩的才华横溢少年,已经是完全两个模样。 他没有了羞涩,从容淡定,侃侃而谈,显得十分老辣,还有一些奸猾。 也没有了那份夏日般的清爽,变得忧郁而安静。好像那件事把他这个人的轮廓重新都揉碎,打磨成一个新的壳子。 顾澜几次拒绝他的邀请,其实是觉得自己无法面对这样的他。 顾澜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顶星分家,会站到顶星的对立面,即使檀弈明手握着把柄对他多有限制,他其实也不曾想过自己离开顶星后,要做点什么。 他和言烬息本来应该会是两条无法重合的平行线。 命运如此神奇,就像《低俗小说》里构建的仿佛都是偶然而至的事件。现在,他似乎站在了言烬息这边。 看到某人独自地那么努力,顾澜总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 次日,要拍一场“浴池戏鸳鸯”的戏。 由于席致远当天下午才进组,贺黎便让顾澜早上先到片场,把替身的部分先拍了。 贺黎最近这阵子,很有点给顾澜穿小鞋的架势,对激情戏越来越找茬挑刺,变着法子折腾顾澜。顾澜一时还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 这天气温直退到了零下十几度,他们又在山里拍,偏偏雪上加霜,顾澜娇贵地又感冒了。 言烬息想给他请假,顾澜连忙阻止了:“贺导最近都不待见我,处处给我挑毛病,一条抬头的戏能拍五十遍!你别给我再找事,让他更看我不顺眼。” 没到顾澜生病时,言烬息的心情似乎也跟着一落千丈,按捺着脾气,轻叹道:“他对你看不顺眼就看不顺眼呗,大不了你不演了,我……” “我”后面的话,言烬息没说出来。 顾澜笑道:“你自己那么拼命找活干,倒让我别在意丢了饭碗啊?” 言烬息轻叹一声,皱着眉,没说话。 顾澜跟他比了个数:“这是剧组答应给我的片酬,虽然不多,也是一笔钱,能帮你担掉一点接盘的资本吧,所以你对我的饭碗也上点心吧,别那么大口气,觉得丢了也无所谓。” 他想帮言烬息分担一些压力,可言烬息不知是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有别的原因,听了脸色一沉,并没有显露出半分高兴。 顾澜想,这人可真难哄。 陆浚从前排转过头来,郑重地点点头:“楚哥说的是,这可同时关乎到我作为经纪人的面子。” 陆浚最近也换成了西装的排面,说着有模有样地弹了弹领子上并不存在的灰。 丁彭彭道:“呵呵,作为裸-替经纪人的面子,可真伤不起啊。” 陆浚回瞪他:“晚上还要不要我上线组队开黑了?” 丁彭彭乖乖闭上嘴。 在剧情设定上,浴池是冷泉之水,“谢长天”被“瑶姬”暗中陷害,中了毒,需要浸泡冷泉之水逼出毒素,遂“宋飞雁”带他来到世间最僻静的一座伽蓝古刹中养病。 白玉所筑的池子,架在一个天然泉流下,山上泉水作一股细流倾泻而下,注满白玉池,形成柔和的涟漪。顾澜在池中只能穿一件薄纱,等同于不穿,他先独自在池中,为了几个镜头,拍了几个小时,身体冻得完全失去知觉。上来只缓了几分钟,接着又要下水。 言烬息让他不要勉强,他却不以为意笑笑摇头。感觉到言烬息抓着他的手在微微克制地发抖,他安抚道:“我习惯了,没事的。” 一句“习惯了”,似乎让言烬息的眼神寒了几分。 开拍时,顾澜正要再一次下水,贺导却突然叫住他,问他手腕上的红绳能不能取下,突然出现,有点突兀。 顾澜几乎忘了这红绳的存在,而且结扣他自己不知怎么解。 他求助地看向言烬息。 言烬息在跟丁彭彭说话,看到顾澜的眼神,迟迟才走过来问什么事。 顾澜一抬手,简单道:“绳子,解开。” 言烬息愣了几秒,似乎明白过来,于是帮顾澜把手绳解了,拿在自己手里,眉头微蹙,想问什么似的,又没问,转身走了。 ☆、第 35 章 摘个手绳都拖拖拉拉了半天,贺黎在边上想喷火了。 于是顾澜在水里又站了半天,言烬息被贺导要求,从岸边台阶缓缓下水,缓缓一点点靠近背对的“谢长天”。 这个过程拍的极为细致,顾澜就好像等了几个小时那么漫长。 最后,言烬息终于从背后抱住他时,他唇色都发白了,整张脸不用化妆就是一种病态的失血惨白,身体一被那个带着热度的躯体裹住,就不自主地剧烈发抖。 然而慢慢地,在对方极为细致的拥抱下,他渐渐平静下来。言烬息对他的一举一动,好像永远都是最轻柔小心的,将他捞在怀里,却像捧着个艺术珍品。 言烬息似乎在水里尽可能地用体温温热他,脸贴到他的颈窝里,胸膛覆在他背上,亲密又带着几不可查的温柔。这样的细腻举止,似乎铁石心肠之人都会为之所动。 顾澜可以安心地把自己交给他,不用再考虑太多,只要跟着他走,就能尽情宣泄表演的力量。 拍完这段,整整用了六个小时。 顾澜在结束时无法自己从水里出来,是被言烬息抱着到场边椅子上休息的。 这时候,席致远已经到了,看到一个裸替却得到言烬息这样照顾,抵触的情绪无以复加地烧在心口上。 见他脸色极度阴郁,经纪人道:“天气这么冷,要不要让编剧把你这段戏改到在浴池边,不下水?” 席致远咬了咬牙:“不用改。裸替都演了,我为什么不能演?” 经纪人还想说什么,却五味杂陈地看着他:“……” 接着,他和言烬息在浴池水里的对白戏,就被屡屡叫停,怎么拍都不过。 副导演看着监视器,说:“其实,这条拍的还不错啊……” 贺黎紧紧皱着眉,不知是什么纠结病犯了:“不行,总是哪里还差一口气。” 副导演无心地笑道:“是不是看了几小时那裸替和言烬息演的张力,换成席致远,就不够味了?唉,那裸替是叫顾楚?演技真是好,怎么会只当个替身呢……” 这话恰好被走过来想跟导演谈谈的席致远听到了:“……” “致远,你来,看一下刚刚你的裸替和言烬息演的这段……”贺黎还不知死活地往他痛点上踩。 一起过来的经纪人只好按住席致远肩头,让他稍安勿躁。 贺黎说了一会,不知怎么,忽然脾气暴了起来,大声喊道:“裸替!裸替顾楚!过来!” 言烬息本来坐在顾澜边上喝水看剧本,他盯着顾澜有一会儿,想叫起顾澜也喝点姜茶暖身,又有些舍不得叫醒他,看的一旁的丁彭彭和陆浚眉来眼去数回,用眼神交流着吃狗粮的心得。 陆浚:言哥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吧?楚哥才睡一会呢,他该不是瞅着人想干? 丁彭彭:你再这么想,我要举报你了,言哥只是在想要不要叫醒楚哥喝姜茶。 陆浚挑挑眉:你好像言哥的复读机哦。 丁彭彭:过奖,毕竟跟了好几年了。 陆浚眯眼:从言哥出道一直跟到现在? 丁彭彭:信息太复杂,咋们换到微信上说? 陆浚连忙抄起手机:【你从言哥出道开始就跟着了吗?】 丁彭彭:【不啊,言哥之前有个助理,跟过四年,在言哥最不好的时候走了,我来接班的。所以我和言哥是共患难过的兄弟情啊。】 陆浚刚要称赞一句,丁彭彭说:【要不是这样,我早想弃他走人了,多少家公司给我开更高的薪水让我去带水嫩嫩的小鲜肉呢。】 陆浚忽然仿佛听出了点什么味…… 陆浚:【他工资给你少啊?】 丁彭彭:【太佛系,赚不到钱啊!】 陆浚…… 丁彭彭扬眉嘚瑟:【不过现在好了,柳暗花明了。】 陆浚想了想:【早年你们情比金坚的兄弟情时,你没被言哥干过吧?】 丁彭彭白了陆浚一眼:【滚,老子不做0的。】 陆浚抖掉点鸡皮疙瘩,心想,呵,你们基佬还真有原则。 于是言烬息听到贺导的河东狮吼,抬头就看见他俩激情四射闷头发消息。 “工作时不许在我眼皮底下谈恋爱。” 丁彭彭听到一丝细若清风的妒忌声飘来,怒瞪了瞪主子,手滑发了最后一句:【靠,言哥这个双标狗!】 陆浚:【啊?】 顾澜身上被压着厚厚的羽绒服和毛毯,缩在一张躺椅里睡觉,闻声艰难地才从衣服毯子底下挣扎出来,晕乎乎地说:“是不是贺导叫我?” 言烬息:“他没有。” 顾澜责备地瞥了他一眼:“你真想让我丢了这个工作啊——阿嚏!” 言烬息终于不用再纠结了,把姜茶递给顾澜,无奈淡淡笑了一下:“他叫你了,喊你过去,估计是给席致远指导戏。” 顾澜披了羽绒服外套,踩着言烬息给他放椅子边上的鞋子,走到贺黎、副导演面前,甜甜叫了声:“贺导,喊我?” 要盘下顶星在《宫墙花》上的大摊子,言烬息需要一大笔钱,看他一个人孤身不眠不休接工作赚钱,顾澜有点不忍心,因此决定尽快给自己也找点赚钱机会。 于是,面对导演时,他眼睛里都淌着亮晶晶的光。 贺黎被他一声叫的不由多看了他那张脸几眼,他脸上堆满了无害的笑,显露出极高的工作热忱,本来就漂亮的脸蛋,在素颜下,竟有几分不俗的韵味。 贺黎咳了一声,拉顾澜到身边,指着监视器说:“你来跟致远讲讲,这段戏该怎么处理情绪……” 顾澜并不是想冲撞席致远,席致远跟他非亲非故无冤无仇,他也没有必要去打席致远的脸。 只是他习惯了在高处指点别人,贺黎既然这么说了,他便张口就来:“哦,这时的‘谢长天’要看他的心理活动……” 说了个开头,顾澜却意识到了,连忙打住,装糊涂道:“……我只是演替身的部分,觉得大概有那么个意思就可以了,也没有仔细揣摩人物内心情绪,致远哥肯定比我揣摩的深。” 贺黎顿时无话了。 席致远冷冷说:“哪个意思?” 顾澜道:“就是……那么个意思,我也说不清。” 贺黎:“……” 贺黎觉得“顾楚”一定是在装傻充愣,在席致远这个大牌面前不敢说话。这也不能怪他,刚刚是自己一时太过投入,考虑不周。 再看席致远,早已是脸色阴沉,抑郁不发,瞪着“顾楚”恨不得把人吃了。难怪“顾楚”忽然退缩了。 席致远的经纪人开口道:“贺导,致远今天感冒发烧了,状态不太好,所以影响了发挥——” 贺黎却道:“这是什么借口?没看出来替身顾楚也生病发烧了吗?可他还是坚持着,表现力依然很好!” 贺黎这话一出,就把席致远彻底得罪了。 席致远怎么肯在片场当着自己裸替的面,受这种气,本来为了不输给言烬息,他才接下这部剧当跳槽新东家的跳板。当年他资历浅,尚且是跟顾澜搭戏做男二,现在给言烬息做男二,本就是打算同框较量下演技,顺便再压制下借顾澜名头走红的言烬息,给言烬息一点颜色看看,结果却弄成了这个地步。 越想越气,自从这个裸替出现以后,他就一直被反压过一头似的,哪里都碰壁。此时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愤愤道:“导演,他不过是个裸替,剧本都没看过,只不过和言烬息拍激情戏部分罢了,他对‘谢长天’这个角色能称得上什么表现力?太好笑了吧,他拍了六年的激情戏,跟不同的男演员,拍来拍去这种戏不都一样吗?他怎么会揣摩角色情绪?该不会他和导演有什么关系,所以那么嚣张?” 最后那句,言下之意再露骨不过。 贺黎听了,当即翻脸道:“席致远!你自己演不好,还胡乱臆测我针对你?” 既然已经这么说开了,席致远便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他指着顾澜鼻子道:“难道不是吗?凭我的资历咖位,他只不过是个临时找来的裸替,他有什么能指导我的?现在你要捧他,于是针对我,让我这段浴池的戏拍了不下三十遍!” 顾澜见席致远这么发起疯来,也有点看不惯,刚想开口,贺黎却先一步喝道:“刚刚他和言烬息的替身戏,也拍了三四十遍,从一大早拍到下午你来为止,拍了六个多小时!我指导的剧,就是这种工作强度,我对任何一个参演的演员一视同仁,只讲戏不讲咖位!” 顾澜:“……” 怎么听都觉得贺黎是在往他身上拉仇恨。 他并不想看到情况变成这样,似乎自己什么都没说,贺黎跟席致远两个人就把风向引向了奇奇怪怪的方向。 但他也不太会当和事老,站在那皱着眉有点为难,不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言烬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站定在顾澜身边。由于贺黎一直在说话,他便没有插嘴。 顾澜于是轻轻拉了拉言烬息,想让言烬息想想办法。 言烬息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立即会意了,无奈叹了叹,刚要开口。这时,贺黎暴怒之下,说:“席大咖,你要是不习惯这种强度,你就给我滚出我的剧组!” ☆、第 36 章 这下事情可闹得十分尴尬了。 以席致远现在的名气咖位,许多导演还要奉承着他,被导演当众这么呵斥,恐怕很久没有发生过了。而且,言烬息也在场听到了这些话,让他以后在言烬息面前怎么混? 其实到了这一步,席致远蓦然也有点后悔。 他根本犯不着因为一个裸替,得罪了导演。《宫墙花》是顶星投资买下的大IP剧,剧组班底阵容都很不错,拍摄也已进行了三周,片场花絮、演员阵容早铺天盖地宣传造势,在这时候退出剧组十分不明智。 可是,贺导这么帮着一个裸替,却全然不给他面子,也是他没想到的。 这其中的缘由关联,他实在想不通,只能认为这个叫顾楚的小糊逼,恐怕为了红,早上了贺黎的床吧! 本来一个“顾楚”,已经够让席致远戳心戳肺,现在又加上一个言烬息,这个剧组似乎满眼都是眼中钉肉中刺,干脆辞演,说不定还能早点解脱。 席致远心思又摇摆起来。 刚微微压下去的心火,像浇了一泼油,又滕然滚滚沸腾。 “恶心……”席致远将所有怨恨怒火集中到“顾楚”身上,“你为了讨好导演,做过点什么,自己清楚。” 还好他还略知收敛,这话说的声音不大。 经纪人连忙拉开他,出面道:“贺导,致远不是不想好好演,他对‘谢长天’这个角色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剧本读了十几遍,还专门看了原著,在开拍前就做了很多准备,他还专门进行了减肥瘦身。剧组任何拍摄强度他都可以适应。既然替身先拍了这段戏,拍的比较好,他也肯学习的。今天是他准备不够充分,生病了状态找不到,他也有点急躁。他拍戏的确很看状态,要不让他再好好调整下自己?” 席致远也已经在娱乐圈有自己稳固的一席之地,他们家是有名气有资源的大团队,经纪人也不可能对导演太低声下气恳求,只想先把尴尬化解。 贺黎还算是个明事理的导演,火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皱着眉甩甩手:“那就快去调整吧!等他调整好了再来拍!先拍别的,下一场——” 今日铩羽而归,席致远坐在车里,始终没有好脸色。 经纪人周颖忍不住加重了口气,提醒他:“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了,贺导不是一直都那个作风吗?他不是针对你,而是拍戏上了头,再大的咖位,他都是那样的。刚开机那几天,言烬息不是也被他骂过吗!你冷静冷静,竟然因为一个替身,跟导演发生争执,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万一谁有心拍下来发到网上,就是你洗不掉的黑点!” 车内是完全隐私的环境,形象涵养全都可以不用再顾忌。席致远盯着车窗外,咬牙切齿,嫌恶痛恨全都摆在了脸上:“他只不过是一个裸替,凭什么……” 周颖叹气道:“这事你还是忍忍吧,如果你要去顶星,拍这部《宫墙花》是很好的过度。而且,‘谢长天’是一个难得的圈粉好角色,你演了,一定会人气更上一层楼,有什么委屈你都给我忍着。” 席致远忍不住,当着周颖的面破口大骂:“你说过没了顾澜,我是最有机会替代他,成为内娱顶流的男艺人!现在跑出来个顾楚算什么,连贺黎都认可他的演技?” “他只是个替身!”周颖厉声道,“结束了这部片,谁也不会记得他!你不要被一个替身演员影响了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呢?他根本不是你的劲敌,在这部剧上,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压过言烬息,成为这部剧最火的人。” 席致远被猛然点醒,可脸色还是好不起来,勉强压住心火,不甘心道:“我的演技真的只比顾澜差一点点?” 周颖微微一愣,叹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意别人的演技,做好你自己不好吗?” 席致远暗暗咬牙:“因为有些公司,他们目光永远只看着最好的那个,根本不会给其他人机会。” 周颖转过头,只听席致远又说道:“我根本不想演谢长天,我一直想演的都是宋飞雁!我的戏路要不是顾澜的存在,就不会走偏成现在这样!” 周颖也替席致远扼腕惋惜。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她过去看着席致远每次都会跑去导演那,试镜顾澜试镜的角色。有时她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些角色吸引他,还是顾澜的存在令他太在意。 但一次次的被拒绝,总是听到“我们觉得顾澜更适合这个角色”的回答,“顾澜”就渐渐在席致远心里似乎扎根了。 周颖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席致远,据说席致远被经纪人抛弃过一次,那个经纪人对他说:“你很努力,可我觉得你永远超越不了顾澜,我想去选择一个更有潜力的人。” 那应该是席致远刚出道头一两年的事。 他运气不好,出道处女座就碰上顾澜这样的演员。 席致远一直追着顾澜,仿佛就是为了证明那人的话错了。 外人不知道他有多努力。 但世界的金字塔就是这样。只要不看着最高的那个顶点,就可以放过自己,做更好的自己,用努力换取更多收获。那些更宽广的空间里,总有自己的位置,那不一定就是坏的。 可席致远总是找不到。 又有多少人看着一步之遥,愿意放过自己呢? 席致远就是眼里只有那个顶点。越想靠近,越忘了自己的位置,结果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搞成了终身痼疾——脊柱损伤。不注意休息,甚至可能会影响一条腿行走,严重的时候,会半身麻痹,连戏都拍不了。 “你还是注意你自己的身体吧,上次从马上摔下来,吓死我了。”周颖劝道,“你的脊柱动过手术,不能勉强的地方不要死较劲,还是要聪明点。” 席致远没有再吭声,目光阴鸷地看着窗外。 浮华的色彩,却把他英俊的脸照得格外阴冷。 过了一天,事情便有了出乎大家意料的发展。 ☆、第 37 章 片场席致远和导演争执的那一幕,还是泄露到了网上。 本来网友们的关注点应该是席致远在片场不敬业耍大牌的黑料。 可是,事态的走向却拐向了另一个神奇的方向。 许多人开始讨论视频中那个跟席致远、导演站在一起,从争论的对话中可以听出被导演大力赞赏演技的男演员是谁。 网络上的信息传播之快如火山喷发,每个人曾留下的千丝万缕的痕迹都几乎是透明的。很快,关于“顾楚”的那些黑历史都被翻出来,直接喜提热搜。 大半夜的,顾澜在睡梦中喜提了陆浚的夺命电话铃。 他接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耐烦地问:“现在几点啊?又在跟丁彭彭打吃鸡打到现在?” “楚哥!你上了热搜!” 陆浚在电话里大呼小叫,顾澜第一反应是出事了,不知什么事闹上热搜了。 接着又一品,从陆浚的吼声里品出几分激动。他勉强掀开被子,撑起身,莫名问:“什么事上了热搜?” 不会是言烬息在片场豪言壮语宣布“是他的人”,这事吧? 看陆浚的嘚瑟劲,好像很有可能…… 陆浚声音里的激动更为清晰传过来:“楚哥,这是你第一次喜提热搜啊!” 顾澜下意识想反驳,幸好及时刹住了车:“呵呵……所以我提了什么热搜?” 陆浚语无伦次:“我觉得你说不定要红了,没想到会以这种姿势出道啊!都热搜前三了!操,这么一会工夫,已经刷上第一了!” 顾澜不指望陆浚能把热搜的事说明白了,当即自己打开微博看了看。 他的手机微博登录的是顾楚的账号,迷迷瞪瞪中,看了一眼评论和艾特他的条数,还有没关的私信,觉得那数字也没有很夸张。 “还好啊,怎么才这点评论和艾特,还有我的私信为什么没关,你开的?” “你在说什么?你数清楚位数了吗?你两个月前的那条微博下多了几万条评论和转发!” “才几万条,我被新浪防爆限流了吧。” 顾澜还没有醒。 陆浚却在那头抓耳挠腮,摸不着头脑,心想兴许是他楚哥自从抱上言烬息的大腿后,心气儿大了,瞧不上几万条评论转发了? 连热搜第一也没有很吃惊的样子。 陆浚有些钦佩楚哥这份淡定,觉得自己也许在这几年来都不曾识得楚哥原来是这样一个荣辱不惊的人…… 去他妈的荣辱不惊,怎么可能? 大概只是故意装逼吧?也许是言烬息睡在旁边,不方便…… 想到这,陆浚顿时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门:“吵到你们啦?那那那明儿再说?” 顾澜困倦中实在不觉得为了几万条转评和一个热搜有什么好半夜通报的,正想挂电话,就听房门被敲了两下。 言烬息开门进来—— “你上热搜……了……” 他神情原本带着欣喜,却一刹那噎住似的。 明明应该见怪不怪了,可这人好像总是要装的一副纯情的模样,当即别过脸去,微微皱眉。 顾澜有个私人习惯,喜欢裸睡。此刻他正光溜溜着上身坐在床上,被子下面还滑出了一条白皙光滑的长腿。 顾澜觉得好笑,笑了笑,挑了下眉:“上热搜怎么啦?值得你特地跑过来说一声?” “没、没有……不是……” “你还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喜欢裸睡。” 言烬息红着脸忙退了出去。顾澜低头看了看自己,揪了一簇头发在指尖绕转,轻轻喃喃:“哎呀,我这毛病……” 电话还没挂断,陆浚听到了只言片语,心惊地想:怎么分开睡的? 难道楚哥和席致远的视频引起了全网关注,这会儿连超话小窝都造好了,言烬息因此吃醋妒忌,所以今晚分床睡了?! 难怪楚哥的口气听起来阳痿呢!被一条热搜闹得私生活不□□! 陆浚重新审视那条飘在榜首的热搜,当经纪人以来,他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自己所有的反应都是鲁莽草率的。 他以为顾楚上了热搜,就是要混出头了。可万一是黑热搜呢? 挂了电话,他连忙在微信里火急火燎问丁彭彭:【听说花钱可以撤热搜?】 丁彭彭正在应付着醋缸打翻、化身小作精的言烬息,见缝插针地回复陆浚:【只要你有钱,热搜上上下下随你心情。】 丁彭彭:【为什么要撤热搜?现在榜首的这条热搜对楚哥是好事啊,他人气一夜飞升,要红啦!】 陆浚:【可是好像……言哥不太高兴?】 丁彭彭:【呵呵呵,言哥正在琢磨,怎么让自己和楚哥也上个热搜。男人啊,一旦恋爱就要间歇性发病。放心,他这边我来安抚。兄弟,记住我们现在的统一阵线是让言哥和楚哥尽可能地下恋,不要曝光。】 丁彭彭话说的潇洒,其实正焦头烂额。他老板简直天天在作死要搞垮他们的战略目标。 陆浚有听没有懂,但既然丁彭彭都说热搜对楚哥有利,他就安心回床上做发财梦去了。 第二天,顾澜清醒了,才看到仍红红火火飘在榜首的那条热搜: #席致远超强替身顾楚# 好家伙,就在他睡了一晚的工夫,微博上已经激情磕上了他和席致远的CP。 对此顾澜反思了下。娱乐圈很多现象都是无心插柳,野草自然生长。也许他和席致远命里注定要凑成符合大众口味的CP,从出道开始,无数艺人想碰瓷他炒作,都闹不出什么水花,反而成就了他娱乐圈第一白月光的名声,唯独这个席致远,总是时不时地和他擦出一点绯闻火花。 虽然表面上看,这次和他炒CP的是“顾楚”,但要是让席致远知道,在“顾楚”皮囊下的人是他,不知会多有意思。 顾澜坐在言烬息家的客厅沙发上,喝着言烬息出门前准备好的现磨咖啡,和陆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思索怎么可以利用下这个契机。 “小纯情”刚才关照他做了莎拉摆在冰箱里,临出门时神色躲躲闪闪,似乎心里有疙瘩。顾澜猜想他可能是不太痛快。 但眼下他暂时顾及不到这么多了。 他在微信上跟陆浚随意聊着微博上关于他和席致远的CP动态,陆浚便无意间透露席致远最近在撕一部古装剧,传言跟郑超然在争抢男一号。 顾澜便顺藤摸瓜打听女一号是谁。陆浚说,是张晓晓。 顾澜再打听了下制片方,眼睛亮了,让陆浚马上去准备,他要试镜这部剧的男二号。 陆浚反应很诚实:“楚哥,你是不是上了热搜,人就飘起来了?张晓晓收视率女王的剧,她的男二号,竞争也很激烈啊!” 顾澜最近学会了倒过来安抚经纪人,说自己有□□成的信心,让去准备材料给制片方就是。 他今天一天都闲在家,放下手机,便虚度光阴地横在客厅打了地暖的地板上,挑了一堆言烬息收藏的碟,看了一下午的片子,陆浚就来回复了。 陆浚新发来的消息充满了鸡血味:【制片方说你的简历过了!!!让你加制片的微信!!!怎么回事,楚哥你仿佛忽然开了挂一样啊!!!这真实吗!!!】 顾澜心说,这很真实。 我可不就是个“顾楚”的外挂嘛。 陆浚很快发来了制片的微信号,这显然是位统筹艺人的制片,顾澜加上后,就和对方聊了起来。晚上,他就拿到了《嫡女为尊》的剧本。 《嫡女为尊》是部轻喜宅斗剧,这是张晓晓最熟门熟路的风格,同名小说一经确定要拍成电视剧,就立刻定了张晓晓女一号的位置。 这剧的制片方“柏盛娱乐”顾澜曾合作过,知道他们家向来喜欢蹭热度,所以这时候让陆浚递简历过去,他就是对方眼中香喷喷的诱饵。 同时,张晓晓也是个顾澜熟知底细的女演员。她现今三十一岁,年前刚结婚。女演员一旦结了婚,拍剧宣传就不大适合和男一号炒作了,粉丝对男女主给福利的热情度会低很多。于是制片方肯定需要转变策略,把宣传热点放在男一号男二号上。有潜力走红的男二号,是最理想的人选。 当下“顾楚”和席致远正是热门话题,席致远又是男一号候补,制片方一定不会放着这个诱饵不上钩。 如果在这时候蹭一下热度,爆出席致远和顾楚将饰演《嫡女为尊》男一号男二号,可想而知能一下子给剧带来一波可观的关注度。 此外,顾澜和张晓晓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对她的为人比较了解。 当年张晓晓刚开始走红时,也在经纪公司的操控下,和顾澜炒作过绯闻。但张晓晓最终还是选择站出来,辟谣自己和顾澜虽是朋友,却并不会发展成恋人的关系,还敢于承认自己是顾澜的小粉丝,倾慕顾澜的演技,但绝不想蹭偶像热度,借势上位。当场还跟不依不饶的粉丝干了起来,还在ins上大胆暗讽内娱rps现象。常年成为rps重灾区的顾澜对她便留下了颇多好感。 言烬息拍戏拍到凌晨三点才回家,见顾澜还没有睡,并且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一角,喝咖啡,捧着一撂纸在专注地看,手里还握着笔。 他匆匆换下沾了雨水湿气的外套,去浴室看了看,顾澜竟连澡都没洗过,一直在沙发上看东西? 言烬息忍不住在意起来,返回客厅,悄无声息收走顾澜的咖啡杯,给他换了一杯新的。他在家里走来走去半天,也没能换得顾澜抬一下头。 大概顾澜只有在对待演戏时那么心无旁骛了。他便仿佛随口问:“你看什么?” 顾澜说:“剧本。” 言烬息微微一愣:“什么剧本?” 他悄悄在顾澜旁边坐了下,眼睛不由往那叠打印纸上瞥。 顾澜说:“《嫡女为尊》的剧本,我要去试镜男二号。” 言烬息听在耳朵里,默不作声,眼里的光闪了闪。 ☆、第 38 章 制片方也想趁热打铁,于是约了顾澜隔天就去试镜。 地点在一间酒店。 陆浚一大早就开着言烬息那辆风骚的跑车来接顾澜。 顾澜一般不太愿意自己开车,所以跑车就由陆浚爱怎么把玩怎么把玩。 言烬息这辆保时捷虽是新款,可也就两百多万,在顾澜眼里根本不算个事儿。如果他可以回自己家,车库里每一辆都比这个贵。 不过当陆浚把车停在路边,向他招手时,他改变了主意:“去酒店试镜,开这玩意太显眼了,坐出租车吧。” 陆浚苦闷地只能把车先停进车库。 “你要来试镜男二号,我昨天缠着丁彭彭问了一堆注意事项,你看,我给你都打印出来了,你看看。” 到了酒店,陆浚把一沓纸塞给顾澜,顾澜本想塞还给他,出于好奇瞅了几眼,笑道:“这怎么看着像游戏攻略?你陪丁彭彭玩个吃鸡,还那么认真啊?” “哦,错了。”陆浚忙换了一份塞过来,“我没办法啊,这家伙吃不到鸡就跟别人杀了他全家似的,他好歹是言烬息的助理,我怕别人认出他来,挂他给言烬息招黑,不得研究研究,让他吃鸡吃个爽嘛。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这个,这个是他说的注意事项。” 看不出来陆浚这人还是有优点的,顾澜似乎能理解他为什么给顾楚当经纪人能坚持下来。 顾澜意思了下,就把注意事项折了放口袋里:“丁彭彭业务能力非常不错,你别光跟他打游戏,娱乐圈工作上的事,也跟他多学点经验。” 陆浚不以为然道:“害,我业务不比他差!” 顾澜向他摊手:“你的手机。” “啊?” 陆浚一头雾水把手机递过去,以为楚哥是要检查他的业务能力。 实际上,顾澜检查的是相册里的视频。确认网上那段片场视频跟陆浚没关系,他便把手机还给了陆浚。 他检查下,也只是以防万一。幕后黑手应该不可能是陆浚。陆浚如今希望他抱紧言烬息大腿,还不至于那么没脑子。 电梯门打开,他们沿着走廊向试镜的房间走去。剧组设了一间套房作为试镜专用,进门是一个布置舒适的小休息室,顾澜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席致远。 席致远手里拿着一份剧本,他的经纪人周颖坐在他旁边,两人同时抬头,看到顾澜时,都有些惊讶不已。 席致远几乎从沙发上暴跳起来,不可思议盯着顾澜:“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质问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陆浚站在一旁,默默腹诽,楚哥可真有本事,把人家席大明星都吓出心理阴影了。 顾澜淡淡道:“来试镜啊。” 席致远讥讽意味十足:“群演面试,你走错地方了。” 顾澜道:“没走错,我来试镜男二号。” 席致远的脸色变得更精彩了,脸颊轻微抽搐,微张的嘴唇气得直发抖。 周颖起身,想让他别管闲事,但晚了一步。 他酝酿半天,终于冷笑着开口:“你不过是个只会拍拍激情戏的替身,想来试镜男二?”说到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浚,眼神不言而喻。 ——八成是因为抱上了贺导大腿,借着贺导的门路,把自荐材料送到了这部剧的制片手里,所以才得到了这个试镜机会。 现在的演员市场鱼龙混杂,内娱兴起了追星的盛况,这给更多人带来了机会,层出不穷的选秀综艺让人目不暇接,也极受大众喜爱。在娱乐至上的趋势下,无数鲜嫩脸蛋被推到台前,如雨后春笋,一时仿佛欣欣向荣。可因为过于注重外表,专业水平实际上参差不齐,资方却看中那一张张脸蛋能迅速吸粉圈钱,反倒冲击着演员这个行业,使得正统的演员生存更为艰难,劣币驱逐良币,形成恶性循环。 席致远早查过顾楚的底细。 顾楚就是选秀出身,除了一张脸蛋好看,媚气重了些,却符合现在的审美口味,别无一技之长。 现在却也靠着潜规则,以为自己可以演上男二了。 加上顾澜表现出来的那份当仁不让,实在有点小人得志,席致远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可又想到这是当下确然存在的现实,想骂什么却有种无力的感觉。 “你……真是恶心……” “靠给男人送屁股,得到这种机会……” “你当裸替就是眼巴巴求着这种机会吧,恶心……” 量他也想不出新词了,顾澜笑笑,甚至上前轻轻拍了拍席致远肩头,这个举动实在嚣张不过。 “我会让你觉得,我可以演男二。你也加油啊,别逃。” 陆浚听到他这么说,不由挨近了低语:“丁彭彭说,试镜现场碰到其他人,也不要太高调!你收敛点!”虽然被带飞的感觉是全世界人类的high点,可陆浚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顾澜走向里面房间时,说:“没事,越是刺激他,他才会越想演这部剧。制片方的算盘是,光我一个,是不够符合他们要的效果的,必须有席致远一起双管齐下。” 陆浚顿了一步,落在了顾澜身后。 不知为何心里发毛。 楚哥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楚哥。 现在的顾楚……有点可怕啊。 一个半小时后,顾澜试镜完了出来,陆浚心急如焚想问情况,仿佛等待孩子高考出来的家长。顾澜却面色如常,犹如考砸了也不放在心上的学渣,看得陆浚更摸不清他路数,满腹问号。 “楚哥……你你你,怎么样啊?” 席致远还在外面沙发上看剧本。顾澜走出去时,又和他打了个照面。 只见席致远倏地又弹起来,深仇大恨似地盯着顾澜,眼神中有几分探寻的意味。 顾澜耸了耸肩:“很轻松就搞定了。” 陆浚:“……” 周颖:“……” 顾澜接着轻飘飘道:“剧本还没看熟啊?临时抱佛脚只会打击自己的信心,别紧张啊。不如放开手一搏。” 他虽然是笑眯眯说的,陆浚却觉得席致远听完更方寸大乱了。 前面说错了。 这个男人不是有点可怕,而是非常可怕! ☆、第 39 章 网上“顾楚”的走红,就像一股诡异的妖风,不知从哪吹起来的,也不知是藏匿在哪里的暗中之手在不断煽风点火,把“顾楚”的话题每当要沉寂之时,便又掀出新的火花。 这也得益于“顾楚”确实有很多东西值得让人扒。 他在选秀时期就不安分,和同组的选手表面炒CP实则暗中拉踩,现场假唱被爆出录音棚中五音不全的真实声音,文盲学渣读剧本字都认不全,闹出过不少笑话。 本来他有签约一家不错的经纪公司的机会,结果因一场突然而起的舆论,爆出他艹豪门少爷白莲花虚假人设,私底下孤僻不合群,到处借钱,根本不是什么小少爷。起先营业的“病娇美貌天然呆”标签,被撕得体无完肤。送到眼前的机会也飞了。因名声臭了,最后只签上了蓝兔这种不正规的小公司。 此外,在这六年中,他当裸替参与过不少剧组,可总能闹出一些不伦不类的事。 就好比前不久,他被李煜其报复性地闹出不雅丑闻。按理来说,李煜其已有点小名气,完全犯不着特地发微博让人知道他和顾楚的事,仿佛反而给顾楚蹭了热度。以他自身的流量,应该不屑于分给顾楚一丝一毫关注。如果说他一时色令智昏,看上顾楚,那也显得太没脑子了。 在顾澜看来,其中刻意而为之的痕迹太明显。 如此种种,就好像有人在背地里一直故意整顾楚,不让他红。 虽说没有演技,这是为人诟病的,缺少长久走下去的实力。可凭借顾楚那张脸,至少还是能小红一把。 但他却从来没红过。 为什么呢?谁,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千方百计要压制他? 更奇怪的是,这次“顾楚”再次在网上掀起风头,舆论导向却突然调转了风向。 过往他的那些黑历史,有了另外一番解释。 黑白颠倒,重新洗白。那些笑话,被看做是不做作、真实本色;在十八线苦苦挣扎,当了六年替身没演过一个正经角色,可以理解为没背景没机会,血淋淋的娱乐圈残酷一面。大家反倒心生怜爱,对他宽容地接纳起来。 毕竟他也拍过不少戏了,总有可圈可点之处。 加上这次贺导的赞赏,可以说是咸鱼翻身,历经沧海,演技终于有了突破。 身在这片星光熠熠的深海之中,许多命运并不掌控在自己手里。 风雨险阻才是支配航泊的巨手。而他们都是孤立的,看不到四方敌人,飘渺无依。 顾澜感觉有一根铁链在牵着自己走,铁链的一端仍然拷在他的脖子上,而另一端伸向黑暗中,被一个人握着。却看不到黑暗里站着的那个人。 最近“顾楚”的风生水起,让陆浚坐立不安,顾澜不时便会收到他失心疯似的消息,患得患失,仿佛怕顾澜一夜之间跑了。 顾澜只能挤出一点耐心抚慰他没见过世面的小心脏:【我一个人吃饱,全公司不饿。有福大家一起享,有财大家一起发。不会舍弃你们的。】 最近为了言烬息即将收购蓝兔的事,公司上下都惶惶不安,害怕言烬息只是要个空壳,回头就拿遣散费让他们都散了。 对于这个公司里的艺人和工作人员的水平,陆浚还是心里有谱的,对外敢打肿脸充胖子,实际几斤几两认得很清楚。 他们没法跟言烬息那工作室比。言烬息肯定瞧不上他们这些三教九流。 就因为这份担忧,陆浚就像个新婚过门,得了焦虑症的小媳妇:【楚哥,你发达了之后,真不会嫌我们公司小吗?老实说,我也几次想过跳槽……就是,舍不得你。】 想不到这家伙看着贼眉鼠眼,到也是性情中人。 【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说到这个,明天跟我一起去趟公司,和老板约一下。】 【没有感情的游戏僚机:啊?上一秒你还说不会舍弃我们,这一秒就嫌弃得巴不得马上就走?!!】 【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不是,我是想跟老板谈谈,关于公司未来的发展。】 【没有感情的游戏僚机:哦……】 陆浚还在那心猿意马,顾澜发过来最后一条消息:【不说了,小纯情回来了。】 陆浚盯着“小纯情”三个字品味了一番,被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他楚哥虽是个赚钱小天使,可看男人的眼光太有问题了吧? 人都把你上得这辈子忘了自己带把,你还喊他“小纯情”? 陆浚立刻把这个新鲜出炉的八卦告知丁彭彭。 丁彭彭:【……】 丁彭彭:【兴许我哥就好这口。】 陆浚:【太恶心了!】 丁彭彭:【……你不懂人家小两口闺房中的情调。】 陆浚:【我一直有个疑问。】 丁彭彭:【准奏。】 陆浚:【准奏你个鬼,晚上不帮你吃鸡了!】 丁彭彭:【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人TAT】 陆浚:【……我这么长期跟两基佬呆一块,会不会受影响自己也变得不正常?】 丁彭彭昧着良心闭了闭眼。 【吃鸡大业兄弟走起:哥们,有时候要顺应自己的心声,不要过度抗拒。是直的弯不了,是弯的直不了。】 【没有感情的游戏僚机:什么直的弯的,老子像在跟你谈花花肠子?】 丁彭彭又闭了闭眼。 随即陆浚就看到丁彭彭把微信名改成了:【直的弯的洗干净便知】 “咔嚓”一声脆响,陆浚咬了口刚洗干净的黄瓜,转头看了看它,还真是一根弯的。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在吃黄瓜?” 就在陆浚和丁彭彭探讨人类种族哲学性深奥话题之际,顾澜放下手机,提着瓜子盘和几撂剧本,从客厅地板上起来。 最近他名声响了,不少剧组便见风使舵,纷纷塞了一些剧本过来,他就随便看看。还没看完,没想到天就黑了。 他朝大门口看去,只见在片场待了一天的“小纯情”风尘仆仆而归,似乎黑着脸,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第 40 章 顾澜不由自主地警醒了一分,站在原地慢悠悠打量言烬息。 言烬息一大早就去拍戏了,顾澜起的晚,在家消磨了一天,此时看到言烬息脱下灰色羽绒服挂到玄关衣架上,换了拖鞋,随即愣了一下。 “有人来过?” “陆浚来过,来送剧本和一些公司的合同,我找他要的。” 由于以前他曾让私家侦探打探别人的机密,对网络传输信息安全感极低。他想看看自己在蓝兔的合同,还有蓝兔近几年的盈亏情况,陆浚就给他送过来了。 就是从这离开没多久,陆浚似乎更担忧他会离开蓝兔,于是在微信上向他发出人性拷问三连击: 红了就想攀高枝吗? 只能同贫穷不能共富贵吗? 发达了就忘了昔日的好兄弟了吗? ——看不出来,号称初中毕业的陆浚,肚里还是有点墨水和深刻的人心深思。 ——就是有点玻璃心。 顾澜十分想念自己原来的经纪人,听说,那位经纪人现在被秦璐也折磨得不成人样。 言烬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走过来拿走了顾澜手里的瓜壳盘子,转身向厨房去:“今晚吃的简单点吧?” 顾澜在吃这件事上是不太肯妥协的,跟言烬息住了段日子,他发现言烬息跟他口味默契度非常之高,同时也不太会妥协将就对付一顿晚餐。 他们拍戏,有时经常要各地跑,这次是正好剧组就在申城周边取景拍摄。能在家吃的饭,都要格外珍惜考究,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码两口外卖就对付过去。 顾澜觉得言烬息突然想简单点吃,一定和他黑着的脸色有关。 他追到厨房,不解道:“昨天不是还商量好了,今天做日式土豆炖牛肉和牛肉薄饼?” 言烬息背对着他,打开冰箱门在找食材,闻言道:“我看时间太晚了,那还是做土豆炖牛肉和薄饼吧,你想吃,我就做。” 他把大份的冷藏牛肉拿了出来,又拿了几个土豆,转到水斗那先给土豆削皮:“你先去泡澡把,晚饭要等一会呢,这两样都做起来慢。饿吗?” “不饿,我把你放冰箱里的昨天做的千层饼全吃了。” “这两天吃得很多嘛,不节食吗?” 是顾澜发现这个身体不容易吃胖,一节食,反而掉了好几斤,他便能放心敞开吃了。许多原本不敢偷嘴多吃的,现在也能任性了。“我又瘦了,不节食。” “是吗?要不要让我检查下,腰抱起来的手感是不是更薄了?” 言烬息仿佛多调戏他一句,都是很开心的。 顾澜说:“前天拍戏时,你没感觉到吗?” 言烬息正好转过来,拿放在中岛上的冷藏牛肉,脸色还是沉着,不知什么事郁结在他眉间:“泡你的澡去吧,你要的玫瑰浴盐,我放浴池边了。” 顾澜洗了一个小时的澡,出来便闻到土豆炖牛肉的醇厚喷香漫溢在宽敞的客厅里。言烬息仍在厨房处理薄饼。 薄饼里要撒上细细的牛肉粒和香葱、调料、红椒,言烬息的做法半中不西,他自己自创的,把擀得很薄的皮抹上油,两层夹住肉馅,切成大块后,放油锅里煎。 煎到皮金黄酥脆,肉馅的汁水和调味渗透,牛肉的味道和脆皮的香味分离得清清楚楚又互不相冲。 顾澜吃过一次,哭着求着让言烬息再做。 一阵生皮下了温油的劈啪作响声,溢出一股油香混进了土豆炖牛肉的喷香中。顾澜在客厅里闲晃赏画,仿佛有种一边人间烟火、一边附庸风雅的感觉,道:“所以放在这的画,都是赝品?” 虽然根据通风原理设计,以及油烟过滤隔离装置,应该是不会影响到客厅的艺术品,可顾澜还是有几分怀疑。 言烬息带着微微的清高的矜傲,说:“那些画都是我临摹的,能被称为赝品,真是承蒙过奖了。” 顾澜站在一副《基督在十字架上》前,古典艺术画作他知道不少,学影视艺术总会涉及到,但他只能用俗人的眼光瞎几把欣赏一番,略带惊叹:“你画这么好?” 言烬息道:“你想说,给你画一张是吗?” 顾澜不由抬头朝此刻在厨房里忙碌下厨的男人望去,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仔细地聆听、揣摩这个人,不禁惊讶原来他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泰坦尼克》的浪漫是全世界人类向往的爱情。我也想要一副裸体画。” 言烬息低着头,挑了一下眉:“画了裱起来挂你床头?” 顾澜笑:“我以为你要说,裱起来挂浴室的《亚当》身上。” 言烬息抬了抬眼皮,轻轻瞥他一眼,微含提醒:“那可是《亚当》。” 顾澜不跟艺术家小朋友拌嘴,踱着步走来走去:“那画一个呗,我正好里面什么都没穿。” “……”言烬息静了片刻,说,“今天不画了,累。” 晚饭后,饭厅那响了一会收拾洗刷厨具的声音,然后言烬息去洗澡了。顾澜趴在地板上继续看没看完的剧本。 忽然,浴室传出一阵奇怪的响声,顾澜放下剧本,转头向磨砂玻璃透出的蒙蒙光雾看了片刻,不由高声问:“言烬息?” 那响声似乎像是人在浴池里不慎滑倒的声音,带着水声。顾澜走到浴室门边,敲了敲,又问:“你还好吗?” 里面回应地传出闷闷的声音:“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一个大男人还能在浴室把自己摔死么?顾澜笑笑,准备转身走了,可那一瞬间,心头鬼使神差的就像被电流麻了一下,泛起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感。 他有些担心,还是开门进了浴室。 言烬息坐在浴池边上,腿还浸在水里,因此背对着门,扭过头在看自己的肩。 顾澜便看到他左肩上有一块明显的紫红。 忽然之前的很多细节像影片回放般在脑中一一掠过,带着截然不同的意味,仿佛顺着通到心脏的那根大动脉,直达刚刚电流般麻麻涩涩的地方,合进了怦然的心律声中,无迹可寻,又悄悄留下了什么。 顾澜不由脱口而出,微含生气责备:“你今天拍戏受伤了?” “没,”言烬息掩饰过一瞬间的慌张,淡淡道,“只是拍武戏,摔得有点狠了。” 顾澜责问:“那你怎么不去医院?丁彭彭怎么会直接让你回来……” 说到一半,他忽然明白了答案,什么也不用再说了。 言烬息活动了下左臂,不以为然道:“不至于特地去医院。” 他说话一直是淡淡的,轻轻的,声音到一半却蓦然卡顿了下,脸色沉下来,皱着眉头看肩上渗透而出的淤血。 怪不得进门的时候,脸就黑着。 言烬息其实不像那种不会照顾自己的人,顾澜实在有点意外:“又不是新人,你怎么还逞能呢!”大步冲到他身后,从近处仔细看了看肩伤,伸手还想按压检查下,言烬息却侧转肩头避了过去。 他抬头看顾澜,头发沾着水,一道水迹从发梢顺着眉角眼尾淌下去,染了水汽的眼睛从湿漉漉的质感柔软的头发下透出清明的眸光。他生涩地笑起来,似乎带着一点羞怯的意思,哑声说:“你别过来,我会忍不住的。” “……” 有些事,就是不说还好,说了到让人在意起来。 顾澜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个话,视线从肩头往下爬…… ……实在他不是故意的。 ……但是不知为何,相比上次亲吻的恼怒,这次却多了几分满足感。 他站着,言烬息坐着。 目光略微再一退,就会退回言烬息半转过去的侧脸上。 物以人心而变换出千般滋味。言烬息的侧脸无疑极为好看,轮廓明利,线条冷清,鼻端的峰和下巴的拐无不有一股曲水流觞,高洁的风骨。 他的长相攻击性不强,本该是与世无争的清淡,也不知那淡漠中的一丝温柔从何而来。初看甚至会觉得有点普通,却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住视线,越看越感到那种高雅的美让人不能自拔。 也因此,他虽然常被夸颜值高,却演什么类型的角色都能驾驭,加上他沉淀得炉火纯青的演技,剧抛脸轻松掌控。 演员都会很羡慕他这种长相。 能让人过目不忘,又不会被外形局限。 许多人对他的印象只有他演过的那些千秋百态的角色,每一个都大相径庭,也许看了这一部,再看下一部,会想不到是同一个人演的。 而他生活中太低调,形象穿着以素简常见,以前极少抛头露面。据说他的粉丝曾在颁奖礼堂外守着他,等到他站在面前,却没有认出他。 顾澜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把这男人脸上的每一处细节,审视得那么用心仔细。 这一刻,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光线被言烬息额前的头发挡住,在那精致英俊的鼻梁眼窝处落下深深的阴影,留下一片遐想之地。看上去……言烬息就像在竭力地避讳和隐忍。 但下一秒,言烬息似乎忍不住笑了:“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闻言,顾澜皱了皱眉,一瞬间觉得言烬息很坏。 明明…… 明明——唔……该怎么说呢。 顾澜纳闷起来。怎么搞得反而像他在偷窥言烬息色相? 这明明是恶人先告状吧? 随即他又心思一转,觉得言烬息这份忽然表现出来的别扭,有点古怪。 但一下子也说不出来哪里古怪。 感到面上微微发热起来,顾澜及时刹住就要脱缰的某种感觉,告诉自己,大概是浴室里的太阳暖灯和水汽营造的效果,使人产生了一些错觉。 于是他也保持距离地微微退了一点,甚至不敢去探言烬息的呼吸有没有乱,有没有比往常沉一点。 拍戏的时候听过很多回了,那节奏的变化他仿佛已了然于心,此刻却不敢去验证。 “那,那你小心点洗……我去煮个鸡蛋,等会帮你敷一敷。真是,怎么不说呢。”顾澜嘀嘀咕咕地转身走了出去。 他出去后,言烬息又扭过头来盯了一会门,用力抿了抿唇。 ☆、第 41 章 言烬息的古怪简直太明显不过。 次日,他明明要去片场,却推迟了时间,故意耍了下大牌让贺导苦等,只为了等顾澜起床,给他弄好吃的,再亲自开车送他去公司。 蓝兔租的办公楼都是廉价的写字楼,言烬息把车停靠在一条脏乱的马路边,顾澜透过车窗瞥了一眼,感叹自己这辈子还没走进过这么适合做逃生密室综艺的大楼。 言烬息的阿斯顿马丁停在这街上太显眼,很快有个人影贼头贼脑探到车窗边,手盖在眉额上眯着眼拼命张望车内,却因为防窥窗膜而不能确定,最后曲指敲了敲车窗。 顾澜把车窗放下,街边的人松了口气:“哎哟,就知道一定是言哥你们的车!” 顾澜本想让陆浚早上来接他,但陆浚一听说言烬息要开车送顾澜,连忙谢绝婉拒,表示在公司楼下等顾澜。 他可不想在这几天上赶着去撞言大醋王的枪口上,听丁彭彭说,醋王最近心情坏着呢,唯恐顾楚红了后,被别人拐跑了。 陆浚其实觉得言醋王的担忧很有道理,怎么说呢,以他对以前的顾楚的了解,绝对是只要有更好的金主靠山向他勾勾手,能让他更红更火,他肯定背叛旧主犹豫都不会犹豫一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上面的人想不到在下面的人挣扎在淤泥里的痛苦。 不过现在的顾楚…… 陆浚一下子也吃不准微信里那些“一人吃饱,全公司不饿”的话是不是楚哥随口说说的,但到底楚哥今天还是真来了公司。 顾澜打开车门,下车时顺口鼓励了下主动给他当司机的言烬息,搭着车门微微俯身对着车内说:“你赶紧去片场吧,好好拍戏,别让贺导记恨我。” 他开玩笑的语调十分轻松,俨然仿佛已和言烬息平起平坐。 人红了就是这样的,心态会瞬间改变。陆浚替言烬息嗤之以鼻楚哥那愈渐傲慢的姿态,但看车里的言烬息也没有露出半分不豫之色。 “言哥,早啊!”陆浚狗腿地给言大明星问安。 言烬息头也没偏转一下,只盯着顾澜,看他搭在门边喜滋滋地提醒自己,转过头去,一句话也没有,在顾澜甩上车门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还真是……挺酷的。 陆浚瞅着阿斯顿马丁转瞬即逝的车尾影子,蓦然想起,传闻中言烬息好像是挺酷的一个人,据说他对谁都挺爱答不理的,因此让人觉得他就像个云端上的神仙。只是自从见多了他对楚哥不寻常的操作,陆浚差点给忘了。 就像丁彭彭说的,自从遇到了楚哥,他连神仙都不做了。 再一想到,楚哥喊他“小纯情”…… 简直和刚刚那张酷脸违和感太强烈。 陆浚内心哼哼,恋爱的人真不可理喻! “走了,愣在那想什么望穿秋水的梦呢?”相比之下,“楚哥”却显得被滋润得太好,走上大楼前的台阶,进门便纳闷地问,“怎么门口不设前台的吗?” “……”陆浚再次鄙视了下装逼过度的某人,按了电梯上行扭,“我们那小破公司在五楼。” 到了五楼,跟着陆浚走到一条走廊底部,刷卡进了玻璃门。这回见到了颇有点寒酸的前台,两个年轻女孩在唠嗑,只朝他们瞥了一眼,便继续唠嗑。 顾澜:“……” 陆浚:“咳,我们直接去会议室吧,平常你很少来公司,前台妹子可能不认识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前台妹子便倏地跳将起来,指着顾澜惊喜道:“啊啊啊,他不就是顾楚吗!最近在微博上火出圈的!” “他为什么来我们公司?” “他好像……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别说,真人看上去比剧里还漂亮!原来也不是很矮嘛!” “顾楚,我把你演的那些剧都看了,演的真带感,你在剧里真美,又惨又美!” “啧,收敛点,你怎么夸人的,他听了会高兴吗?” “给我们签个名吧?” 这两个前台妹子,在这坐镇也有一年了,每天都在工位上花痴各路当红流量,却对自己公司的艺人从来不屑正眼多瞧一下。陆浚常觉得老板是请了两个别的经纪公司的卧底过来。 确实也是他们公司实在没拿得出手的艺人。 忽然对着“顾楚”眼睛猛放电秒变颜粉,陆浚真有些不习惯。 楚哥这脸以前就长这样啊,妹妹们!在公司进进出出的,你们那会怎么没感觉到他的美? 不过经过顾澜的品位改造,“顾楚”今日穿搭风格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他身上是言烬息给他买的新衣,浅蓝的毛领外套搭着白色高定衬衣,下面配了条浅灰的宽松休闲裤和白鞋,清新又淡雅,自然光彩夺目了许多。他皮肤白,五官清秀,穿浅色很能衬出干净气质。其实这并非顾澜的喜好,只是他根据现在的外貌搭的。手腕上的一块名表是他用那天打麻将赢来的钱买的。 人靠衣装啊。看着这种变化,陆浚老泪纵横一把。 顾澜却好像很习惯,也不操装逼人设了,大大方方上前靠着前台柜,笑道:“可以啊,给我笔。” 妹子们一阵莺声燕语,把往常花痴别家流量的词都祭了出来:“哇,你好好!”“楚哥哥,你声音也好好听哦!”“干脆去参加选秀吧!” 陆浚站在一边,连翻十几个白眼。得了吧,他五音不全,年龄也过大了,就别遭罪广大观众了。 不大的办公室,还有几名职员在办公,闻声都凑过来排队要顾澜签名,顾澜好脾气好耐心地一一签了,那态度和他平常对着言烬息的“恃宠而骄”差了太多。 陆浚不禁又为言哥唏嘘一把。 有个妹子拿着签名,忽然发出一声疑惑:“咦,楚哥哥,你的签名好像……跟顾影帝的有点像?” ☆、第 42 章 顾澜笔一顿,正在签的那个笔迹陡然放飞起来:“呃,咳,你看,我们都姓顾,所以设计的签名看起来像,很正常。那个,顾影帝本来就是我偶像嘛,我故意学他的……” “你也喜欢他啊?”妹子立即觉得可以理解。 “是啊……是我白月光嘛。”顾澜自己推翻了自己之前对言烬息撒的谎。 “我有顾澜的签名,可惜在家里,不然对比下,真的很像诶,笔迹也……” “啊!你怎么拿到顾澜的签名的?他的签名可难弄到了!” 妹子们自行发散把话题转移到了“顾影帝”身上,顾澜签完名,便默默地功成身退。 陆浚听着大家的三言两语,瞥着楚哥顿时悟了什么。 会不会真得意到走火入魔,渐渐把自己当顾影帝附体了? 他有些忧虑起来,自从第一次去《宫墙花》片场开始,回忆“顾楚”的种种“异常”。 真是越想越心有余悸…… 这时,他们身后的玻璃门又开了,紧接着响起一声恼火的喝骂:“人都挤在前台,吵吵嚷嚷的干什么?不是上班时间么?” 顾澜闻声转头,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名牌风衣,身后还跟着人,有些吃惊:“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要不是他见过老板一面,差点以为这是公司老板。 陆浚内心哀叹一声,真觉得楚哥可能有病,用手挡着嘴,索性也不揭穿,歪头侧向顾澜,说:“是,朝哥。” 顾澜挑了挑眉,玩味地说:“这小破公司还是有像样的艺人嘛。” 陆浚道:“你小点声!怎么能在这说自己公司破!这是我们公司的二老板,公司是他和老板合开的。朝哥家里挺有钱,也是我们公司最赚钱的艺人。PS,也是最想赶你出公司的人。” 这个顾澜倒是有点意外。 顾楚那么糊到不能再糊的替身演员,挡不到任何人的路,竟然在公司还能树敌。 “他为什么讨厌顾……呃,我?” 来不及听到陆浚的回答,朝哥便怼到了顾澜面前,仰着脖子,鼻孔看人,对顾澜冷嘲热讽道:“你怎么来公司了?稍稍有了点话题度,就敢来公司显摆了?之前闹笑话给人看的时候,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出吧?” 陆浚默默用看人作死的目光瞅着朝哥。 试想,言烬息马上就要收购这个公司了。 楚哥现在是言烬息的心头好。 朝哥却还不知死活地敢跟言烬息的枕边人抬杠。 ——陆浚的脑内小剧场走着打脸爽文流的剧情,简直奔得欢。 顾澜却不至于跟朝哥这种人较真,但他脾气坏,像这么态度奉欠的舞到他面前,他也略反感地冷淡道:“大家一个公司的,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朝哥脸色微变,就像是被顾澜无意间戳到了痛处。 他余光瞥了瞥其他人手里拿着的东西,一眼就能明白那是新鲜出炉的签名。 从前台妹子手里夺过来一张,瞧了一眼,脸色更愠怒欲发,强忍住了:“切,还学顾澜的签名。” 他甩手把那张签名扔到前台妹子身上,回看顾澜,嗤笑道:“昙花一现的风头罢了,你除了搞搞这种跟男人的CP话题,还会什么?拍戏演技不行,选秀只能假唱,住着十来平的出租房,还想立豪门小少爷人设,你想想你给公司招了多少黑?前阵子躲起来不敢见人,原来是在闭关催眠自己学顾澜?” 他手指轻点在顾澜胸口:“早年是有人说过,你眉眼轮廓有几分像顾澜,你就真觉得自己可以学顾澜?想学顾澜的人多得是,可你也配?” 陆浚默默同意,还真是这样。 “让开!真是个智障奇葩!” 顾澜没动,静静看着他带了一身无名怨火唱独角戏。 从前只要一激就炸的“顾楚”,现在却那么淡定自若。朝哥也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前台门口这,大家刚刚都还让顾澜签名来着,于是一时间都向着顾澜,只是身为打工仔,不好发表言论,却都默默看着朝哥,气氛不言而喻。 公司里的二老板这么欺负一个自家公司的艺人,又是何必呢。 朝哥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不再僵持着,绕开顾澜走了。 会议室里,顾澜跟老板聊了公司的详细情况,才发现这个公司有很多经营不当的地方。 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首先,公司签的艺人,也有二三十个,但专业水平都不行,后期也没有进行培训。导致他们起初还能混个新鲜感,却很快被市场淘汰。新鲜的面孔层出不穷,迭代速度快,只靠脸怎么可能走得长久。 而且公司对艺人的定位始终不准确,总想靠歪门邪道捞快钱,留下空虚的数据,却没有真材实料,败了路人好感,又撕不过那些底气硬的大公司,被反噬,后续就举步艰难了。 而这个公司但凡好一点的资源都给了朝哥,也就是朝哲。 他几乎一人垄断了那些较为靠谱的机会,其他艺人什么机会都得不到,自然只能喝西北风。 原来,顾楚曾经还为了这种事和朝哲在公司争执过。别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却把这种微妙的潜规则摆到台面上来。枪打出头鸟,很快就被故意针对打入冷宫,老板对他不闻不问,唯一还能帮他在外面跑门路的,也就陆浚。 可陆浚毕竟能力有限,因此只能给他搞些不上台面的机会。 对此,陆浚辩解道:“楚哥你别瞧不起那种机会,等大红大紫了,谁在意你是靠什么上位的。” 顾澜无奈笑道:“不要眼睛只盯着结果,而认为方法不重要。有时你为了到达目的地,所选择的手段过程,可能会使你以后的人生都偏斜了,离你想走的路越来越远,最后无论怎么努力都纠正不回来了。做一件事,最重要的是,选择什么方法。” 陆浚听不懂这种话,仍有些不屑这些大道理。 小老板到底和陆浚不同,也亲眼见证了“顾楚”和言烬息的关系,此刻关起门来诉衷肠:“楚哥啊,以往我冷落你,不把好的资源给你,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个公司艺人的资源分配,主要还是朝……朝哲说了算,我只管公司的账……” 说罢,他便擦擦冷汗,想起前阵子才看过的打脸逆袭文,真是心有余悸。就怕小说照进现实,真香从不迟到。 他以前有多瞧不起顾楚,现在面对顾楚身上闪闪的光环,就有多心虚。 顾澜知道问题不是出在小老板身上,也不会故意为难他,道:“我手里现在有几个剧本,虽然都是些小剧组的项目,但适合新人磨练。所以,艺人统筹这块,暂时让我来做吧。” 小老板为难:“可是,我们公司的艺人统筹,一直是朝哲在管着……” 顾澜也不多客气:“等言烬息收购接管了这个公司,公司里没有实际业务在手的艺人都会被他遣散,反正他也没工夫来管理这个公司,到时说不定会把闲着没事干的人都开了,那好像也不用人来管账了……” 小老板踌躇道:“收购这事,我还在跟朝哲商量,他还没同意……” 蓝兔并未上市,收购不用太复杂的流程,只要双方协商同意,对收购后的公司营运模式达成共识。 顾澜做过调查,蓝兔目前欠的外债已经够他们局促的了,不同意完全是在死撑。 顾澜略微冷了声音:“朝哲近两年片子质量也不太理想吧?好像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刚才我们还说到,他一直等不来一个爆款神剧再火一把。要是我离开的话……哦,对了,我刚去了张晓晓新剧试镜男二,万一要是不小心拿到了这个角色,在签合同前,我也极有可能考虑更换新东家……” 陆浚听得直朝顾澜瞪眼。试镜结果还没出呢,虽然他脑内的楚哥在走着龙傲天剧情,可就怕万一现实没那么顺的话,楚哥自我催眠影帝附体过了头,玩失手啊! 以前实在不顺惯了,每当楚哥要夸海口时,陆浚就瘆得慌。 但顾澜的态度就如定海神针般稳。 那种稳稳的姿态,往往会让他的话变得很有分量,极具威慑力。 原来还能用违约金唬住“顾楚”,可现在“顾楚”有了言烬息撑腰,违约什么的当然就不怕了。 言烬息能进出那种俱乐部,在外人看来,自然是财大气粗的主。 加上张晓晓的新剧这个砝码,“顾楚”要是在这个时候走,公司就等于眼看着收视率女王可保障的利润和名气,以及后续滚雪球般可观的数据从指缝间溜走。 只要能借上张晓晓一点流量,“顾楚”至少能爆一把吧。碰瓷大明星赚热度,可是他们公司最擅长干的,实在是本性难移,舍不得放掉这么块肥肉。 对比之下,朝哲最近还陷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剧组里难以脱身,前景实在不看好。 小老板暗自在心里算了把账,反正“顾楚”抢的不是他的权,忙抹着额汗赔笑:“还是你来管艺人统筹吧,你说的对,公司不能白养着这些人,不给他们活干!” 见小老板这边妥协了,鉴于公司乱如麻线的状况,顾澜也没闲心开玩笑,接着冷下脸色道:“朝哲垄断公司资源,我想让他交出手中一些他并不适合的机会,分给别人。如果培养的好,公司总会有一两个能至少小爆一下,红一两年。” 有一两个能爆一下的艺人,就够公司吃几年了。要是爆得厉害点,公司还能借此翻身,扩大业务。 顾澜说的前景可太诱人了,可是小老板又不太乐观:“朝哲一向管着我们公司所有的业务渠道,他不一定肯……” 顾澜却笑道:“所以,他那个一时间脱不了身的剧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第 43 章 小老板不方便多说合伙人的事,敷衍着顾澜,也没说清个由头。 顾澜也不执著非要从老板这套出情报。 离开公司,他就让陆浚去了解下朝哲的新剧出了什么状况。 内娱一年大概要产出几千部电视剧,即便是拍出来的,能申报备案获得审批号的,也有几百部,但一年观众能从各大平台和电视台看到的剧大约只有三分之一。这还没算那些根本没拍完就夭折的,更是多如牛毛。 所以从筹备到杀青,再到送审,这个过程中发生任何事都不稀奇。 即使像顾澜这个程度的顶流名演员,手里也有被卡过的剧。 站在路边,街的尽头可望见恢弘屹立的钢铁丛林轮廓,巧的是,顾澜发现从这竟能望见他自己家那栋立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指的是他顾影帝的家。 而旁边那栋,就是顶星的大楼。 亲身从演员这条路一路走来,顾澜自能体会其中无数的辛苦艰难,那些外人看不到的,甚至无人可诉说的东西,才是走在这条路上,最难跨越的荆棘。 当演员,经常要餐风露宿,有时还要去险峻艰苦的环境跋山涉水,许多常人不必去挑战的事,在拍戏中都可能碰到。 为了塑造那些生活中看不到的,可以深深吸引观众、震撼观众、传奇不凡的角色,为常人不为之事,好像比生活中的任何人都坚毅、勇敢、偏执。 但演员都是平凡人。 而他们得用平凡的心去赋予那些角色不凡的灵魂,要付出的努力,都是荧幕上看不到的。 顾澜站在这条街上,望着天边海市蜃楼似的高楼群像,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最初接近平地的那条起点线上,遥遥望着他曾到过的高度。 真是蓦然回首,才似乎恍然发现。 原来他曾经忙忙碌碌十年,走过的是那样一条路。 他并不是非得要和朝哲对着干,朝哲同样有他自己的许多不得已、无可奈何。甚至朝哲做过的事,以前在他的位置上,也半斤八两。统管公司艺人,为了公司的战略目标而分配资源,控制艺人的路线。 他也不是非得要搞扶贫,关照公司其他混不出头的艺人,给他们打抱不平。仿佛为过去的自己寻找救赎似的。 并非如此。他不是这种人。 但他站在眼下这个位置上,就得去做一些自己该做的。 亦或者说,就像他眼前看到的这幅景色,他好像蓦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走在另一条人生之路上。 站在不同的位置上,他不能评价过去的那条路是好是坏,只是他好像忽然因为视角的转变,而发现了原来的那条路并不一定是最好的。 人都是利己的,在做出选择时,不由自主会倾向于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选项。 现在,他想去试着走一条新的路,看看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否正确。 “哥,你站马路边,对天摆着忧郁四十五度角,想什么呢?这儿又没有狗仔要拍你……”陆浚忍了五分钟,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前面还在跟丁彭彭吹:【我艹,我楚哥太帅了!刚你没看到他怎么怼我们老板!怼得老板瞬间像是给楚哥打工的。】 丁彭彭快被他气死了:【所以我言哥就为了送楚哥霸气逆袭你们公司,而放了贺导半天鸽子?你也不知道,贺导刚刚的表情,像要把言哥活活撕了,再懊悔一把为什么会找言哥演男主。】 陆浚欺软怕硬的本性不改,忙说:【彭彭,对不住了,实在是我楚哥现在吃香了,刚在公司好多人找他签名呢。我终于感觉到了身为大明星经纪人的骄傲感。】 丁彭彭快气晕了:【还吹?所以楚哥现在在忙什么?今天席致远也称发烧四十度来告假,贺导气的已经丧失理智了,说让楚哥来替身,把正剧也给拍了,回头他让后期把席致远的脸P上去。】 陆浚就在这时候看了一眼对天发呆的顾澜:【楚哥……大概想望天作首诗,纪念下今天糊咖逆袭翻身的里程碑。】 丁彭彭在片场那边扶额:还有没有个正常人? 就在这时,陆浚把顾澜叫回神。 “咳,没什么。”顾澜收回心神,再次看了看冷清的马路。 门口这条街安安静静,一辆车也望不到。 陆浚问:“楚哥,今天我们还去片场吗?” 顾澜道:“不去,刚没听到老板说吗,朝哲下午约了他新剧的编剧在附近城市广场见面,我们也跟着去看看情况。” 陆浚迟疑:“可是……”丁彭彭还水深火热地揪着心等楚哥去救场呢…… 顾澜想抽根烟,摸摸身上没有,因为言烬息不怎么抽烟,家里顺不到烟。 他向陆浚借了根,低头等着陆浚给他点烟,道:“我们等朝哲下来,送他一程。那个,你这几天开的很溜的跑车呢?” 陆浚:“哎哟,今早我没开来,送去洗车了。要不我们叫出租车……” 顾澜道:“用出租车送他?” 陆浚噎住,挣扎无用,想想楚哥刚扬眉吐气了一场,六年来头一次气场压过了朝哥,不再是过去那个被朝哥欺负得满地哭的哭包。他挺了挺腰杆:“得,那我回去把车开来!” “嗯,他下来还有一会,我去星巴克坐一会。”顾澜脖子伸了半天,有点累,无奈道,“打火机,点上……咳咳咳,你这什么烟?” “红双喜啊,还是精装的!” 顾澜抽了两口,非但没提神,反而更昏昏涨涨了:“下次你买烟,让丁彭彭给你带。” “得嘞!” 陆浚敷衍地应了声,特地留意了下,楚哥连抽烟的姿势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他没见过顾影帝,自然瞧不出楚哥此时抽烟的小动作是不是学顾影帝的。一面担忧楚哥的病越来越严重,一面又觉得这也挺正常的,人现在开始走红了,学学顾大白月光的派头,有什么不对? 早年顾影帝的一些穿衣风格,角色造型,多少人学呢。 陆浚觉得自己瞎操这份心,真是多余。 朝哲一开始还不肯坐他们的车,但跟着他的经纪人建议道:“坐他们的车也好,这两天总是有狗仔跟踪我们的车,偷拍我们的行踪。他们想拿到新剧的爆料,应该是竞争方雇的水军,等着证据搞你那部新剧。去见编剧,还是小心点好。” 朝哲被经纪人说服,于是上了顾澜的车。 被挤出车座的陆浚可怜巴巴跟朝哲的经纪人一起站路边,问:“楚哥,那我怎么办?” 经纪人笑笑:“你想跟去?那我叫辆出租车。” “……”陆浚哭了。 到了商场,顾澜继续跟着朝哲上楼。 朝哲觉出他是要狗皮膏药贴到底了,冷讥:“你不是来商场逛店买衣服吗?” “是啊,从楼上开始逛嘛。” 私人外出来这种商场,带的人越少越好,反而不会引起路人留意。 谁会想到明星会这么来逛商场呢。 朝哲独来独往惯了,今天被“顾楚”紧紧贴身跟着,反而十分不习惯,低着头不时瞄四周。 “你这么贼头贼脑看来看去,反而引别人注意,自然点。” “……” 朝哲小声争辩:“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走红的明星,你离我远点!两个人走一起,太显眼了!” “那我摘了帽子,帮你吸引点目光?”顾澜笑说,“在普通人里,我这张脸应该也算是少见的帅哥吧,上街回头率应该不低。” “帅个屁!娘炮还差不多!”朝哲气得忍不住爆了粗口。 然后到朝哲走进一家客人稀少的书店,走向里面的咖啡厅,在角落木篱隔出的私密卡座坐下,顾澜也在他身边坐下了。 朝哲已经麻了:“稀奇,来咖啡厅逛衣服?” 顾澜:“走那几步有点累,先休息一会。” 朝哲:“……” 朝哲没轰他走,只嘴上讥讽:“你真是个奇葩。想见编剧找角色机会,就老实点承认,或许我的新剧里有什么路人甲乙能让你上上镜。” 这会儿,朝哲心情又好了点。顾楚还是以前那个顾楚,除了学会假淡定以外,还不是要抱着他大腿求角色。而他也一如既往地在顾楚身上找优越感,无论他讽刺什么,顾楚都不敢反抗。 “你那跑车不会是席致远送的吧?你们俩,该不会私底下真有那种关系?到头来,你还是靠卖身体抱金主大腿出头。” 他就喜欢这么羞辱顾楚。 顾澜一边让席致远先戴一戴这顶帽子,不做解释,一边寻问这个剧的情况。朝哲为了在他面前找尽优越感,于是有意无意漏出了一些。 ☆、第 44 章 原来朝哲的新剧因制片方的意思,初版的剧本要大改,从原先的BG剧,改成双男主剧,并且制片方要求要加入男男同修的情节。 是个仙魔题材。 仙魔,双男主。 已经很明显可以看出制片方想要做市场热门剧的决心了。 这个改动得到了原先导演的抵制。 于是那位导演退出了,连带着由他组建的班底也散了。 如今,不但要重建剧组,拒演男男同修戏的朝哲也变得很尴尬。 他已经签了合同,且官宣了。 本来冲着这部剧的导演名气很大,他为此放弃了别的选择,如今再想回头已晚了。以他目前的境地,他是绝对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了,因此很难轻易舍弃这部剧。 编剧便约了他,详谈剧本改动的尺度和他敏感的内容,也是希望说服他,得到一个双方妥协的结果。 顾澜猜测,近半年来闹的沸沸扬扬的《宫墙花》所带来的话题度,是这个剧的制片方想要跟风的一个因素。 其实顾澜已经引领娱乐圈的商业热点多年,很多经纪公司都喜欢以他做风向标。从《青澜》开始,这种风向逐渐引来制片方纷纷试水,是可以想见的趋势。 “这剧的另外一位主演,还没定?”顾澜问。 朝哲惯性地讥讽:“怎么,你还想盯上这剧的另一个男主?顾奇葩,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演技误解太深?” 顾澜却说:“现在的市场,正是双男主剧大爆可能性很高的时候,如果剧本够好,你可以好好考虑下,得到的回报一定会让你的付出值得。” 朝哲听了他这番话,倒是意料之外地愣了下。 顾澜继续说:“就是要看跟你搭戏的另一位主演是谁,我劝你选一个跟自己实力差不多,契合度高的。” 双男主剧需要两方平分秋色,使得表演张力足,戏才好看。 顾澜说着这些,心里也感慨了一把。市场有它自然孕育的风,作为风向标,他也只是感知而已,不然他一个专拍商业片的,怎么会突然有兴趣跟朋友捣腾文艺同志片冲国外奖项,又怎么会在言烬息的几次三番游说下,决定自己主演。他的嗅觉一向是不错的。要说没有点城府心思,那都不好意思叫成年人的世界。 “你说的倒简单。”朝哲认为“顾楚”不过是作壁上观,看戏不嫌事大。 他心有怨气道:“可惜选择另一位主演,得看制片方的意思。他们好像已经有人选了,编剧说会带过来让我看了,再考虑下。” 正这么说着,便有人朝他们的卡座走了过来。 对方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小伙,仿佛才刚大学毕业,架着厚底瓶,脸上还发着青春痘,态度客气又谦卑。 难怪朝哲对新剧很没信心。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我叫小赵,是接手这个剧的新编剧。” “你就是‘翠花辣眼睛’?”朝哲仿佛很吃惊。 小编剧点头:“啊,是我。” 朝哲冷哼:“装大佬倒装的挺像!” “不是,刚不是我跟您聊的,是这位。” 小编剧推推眼镜,便局促地侧向身边的人,介绍道:“朝哥,他您应该认识,这次一起过来讨论剧本。” 顾澜也跟着望过去。 被编剧带过来的“另一位主演”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把口罩摘下后,他微微抬起头,顾澜和朝哲才看到他的脸。 那张脸清爽白净,素颜之下五官都是正正好好,鼻梁、唇形、下巴,轮廓极为俊秀,放在银幕里一定瞬间就能吸引住眼球,完美藏起年龄,仿佛还是个不染世故的少年。 冷淡的眸色间,敛着一股不想被世俗沾染的清冷执拗气性。 打扮也很休闲青春,穿了正蓝色的帽衫和白色运动裤,被他摘下的鸭舌帽上是“L、A”洛杉矶道奇队标。 和他最近在拍的角色,绝对是两段风骨,难以联系到一起。 “言、言——言烬息!?”朝哲惊得几乎失态。 顾澜则在座位上慢悠悠地投过去目光,轻轻挑了下眉,表露出有点意外会是言烬息。 小赵编剧似乎就靠着言烬息壮胆儿,在朝哲喊出那个如今大名鼎鼎无人不晓的名字后,他说话的声气也实了些:“呃,朝哥,您旁边这位是?” 既然言烬息出现了,朝哲不得不转头意味深长看看“顾楚”。 虽然他刚刚还信口开河讽刺顾楚和席致远有一腿,但言烬息要收购蓝兔,摆明着也跟顾楚有不可昭示的关系,只是让他更鄙夷顾楚罢了。 他牙齿阖动,意味深长冷笑一声:“呵,言大师认识的。这是我们公司一位最近很不得了的艺人,你可以打开手机,上微博翻下热搜就知道了。” 顾澜向来没有那个习惯应付小透明编剧,直接冲言烬息抬了抬下巴:“言大师要演这部‘男、男、同、修’的另一位主演?和我们公司的朝——哥搭档?” 朝哲:“……” 为什么忽然感觉压力那么大呢? 小赵编刚要张口,服务生过来打断了他们。小赵编初来乍到,不知道该点什么。 朝哲道:“杏仁摩卡。” 言烬息道:“两杯拿铁。” 顾澜没有开口,因为言烬息帮他点了。 言烬息说完,转向小赵编,小赵编才反应过来那杯拿铁不是给他点的:“我……一杯巧克力,谢谢。” 服务生见这里坐了三位帅得腿软的帅哥,视线流连一圈,在顾澜身上停了几秒,最后落定在言烬息身上:“还需要别的吗?我们店的——” “不要了。” 言烬息那么干脆,服务生也不好一直傻站着,无奈走了。 小赵编回过神来,用手指关节抬了抬眼镜框,哭笑不得说:“呃,言老师不是另一位主演!原本我是约了那位老师过来,可他说有事来不了了。而言老师是临时有空,就过来了,他是我们这部剧的顾问指导。我们是在楼下巧合碰到的。” 顾澜向言烬息抬了下眉:“临、时、有、空?” 言烬息压着嘴角严肃的唇缝,偏过头看着窗外,仿佛不理会,又仿佛不知该怎么回应顾澜。 朝哲品着,怎么觉得味不对呢。气氛也不对。 身边的“顾楚”怎么有种老婆抓包老公劈腿的架势? 言烬息到底还是圈内很有分量的人物,谁都知道他演技特别好,简直堪称天赋异禀、神乎其技,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别人模仿不了他。 朝哲见顾楚都敢那么放肆跟言烬息说话,自己于是也想趁机留个印象:“言老师,您最近是在拍《宫墙花》吧?那部剧,好多人都很期待啊!” 言烬息没理他,头都没转过来。 朝哲:“……” 顾澜暗叹,朝哲这样跟言烬息搭讪,自然是得不到言大师一句垂怜的。跟言烬息相处了一段日子后,顾澜也渐渐摸清了这人处世的一些界线。 言烬息本身是个冷性子,不爱与人聊天搭话,还是由小赵编起了头,开始聊到剧本。这也符合言烬息做事习惯,他总需要别人先给他搭个台阶,他才会下来。 做神仙习惯了。 顾澜也有心听着,却不插嘴。他过来主要是为了打探朝哲的情况,没想到会碰到言烬息,心里还有点看不惯他抛弃剧组工作,跑来这不务正业。 桌上摊开一堆打印的剧本,言烬息自己带了钢笔,在剧本上圈圈划划点点,谈起故事修改,他整个人就会和平常不一样,变得强势起来,也会显露出咄咄逼人的锐气,严肃又刻板。 朝哲本来对剧本的改动有诸多抗拒,却在言大师的主导下,仿佛完全被支配了大脑,直点头附和。赵小编只是来打酱油的,顾澜一度怀疑,他可能是被雇来的演员。 《妖仙》这个剧原来讲的是男女主穿梭各世界历劫救赎的故事,现在女主被削弱,男二的背景重写,整个大背景也彻底改头换面。顾澜没想到言烬息现在改这种商业仙侠剧也颇拿手,把男二改成了一个身世矛盾厌世,与众仙门格格不入的人设。身为第一大仙门公子,却因堕入魔道的娘,与仙门正道始终无法融合,在一次秘境试炼中,他和半妖化身、潜藏在门中修炼的杂役弟子男主一起遇险,在男主修为不济将被识破妖身时,替男主解围,继而结交为友。 两个不容于正道仙途的人,皆如沧海轮转中的沙粒,被世间所谓的大道正义操控命运,却不甘只为蝼蚁,彼此惺惺相惜,在苍生众相中寻求自己的路…… 顾澜听了主线,暗笑言烬息还是个文艺片的风骨,在仙魔剧中也忍不住加个深刻主题,探讨众生世道与本我的矛盾。 不过他融合的比当初已经娴熟许多,既顾及了娱乐性,又加入母题而不显得晦涩。 服务生把他们点的饮品端上来。 言烬息和顾澜都是坐在靠外,言烬息先把一杯拿铁递给顾澜,半途不知何意顿了下,被顾澜手指压住杯口,彼此的手难免碰到,却感觉到言烬息瑟缩地忙抽走了手,嘴角露出一点没有温度的笑意: “小心烫。” 好似为了雨露均沾,另外两人的饮品,也由他递过去。 可是顾澜却觉得他这些举动有点刻意。 平常在家,从许多生活细节看来,言烬息待人接物不是那么热忱的一个人。 他这个人绝对没有太多攻击性,但也不那么好亲近。 他不太会主动去接近别人,把自己的私人空间保护的很好,也不让谁随意靠近。 只有对顾澜是例外,那种区别于其他人的界线非常之明显,甚至他从来就毫不掩饰。 顾澜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许多年前,那次他、言烬息和吴海喝酒吃饭。吴海是个热心肠的人,会给他俩夹菜,言烬息每次都会躲避开客气谢绝,但对顾澜夹了什么菜,又会不动声色紧跟着夹来吃,好像享受着某种独属于自己、别人不知道的快乐小秘密。 顾澜习惯了被太多人偷偷喜欢爱慕,甚至时常会遇到被表白被纠缠的尴尬场面,对这种征兆总会比较敏感。可那时候也没有去多想,现在却不知怎么会想起这种小细节。 离开咖啡馆,下到地下车库,顾澜才发现言烬息把车就停在他的蓝色保时捷旁边。 “让陆浚来把车开走。你上我的车。”言烬息道。 ☆、第 45 章 顾澜依言上了车,言烬息也坐进车内。 两人处在了私密的空间里,言烬息的外套上还带着冬日室外的寒气,向顾澜飘了过来,像一股清雪的纯净气息,很好闻。 他把外套脱下,打开了车内暖气。 顾澜不缓不急道:“你今天不是应该在片场拍戏吗?” 他只是那么一问,言烬息便好像明白他的意思。 言烬息轻轻地,语调温和地笑了一下,说:“这不是我准备收购的你们公司的艺人参与的项目吗,我当然顺便关心下,就加了制片方的负责人,变成了顾问指导。” 他笑的有些无奈,好像变成这个结果,也不是他预料到的。 对于拍戏方面的事,顾澜总是有一股严苛执着,轻轻斥责:“人在片场,不好好专心拍你的男主角,还有工夫兼顾和朝哲聊天,甚至放剧组鸽子,就为了特地跑过来讨论其他剧本?” 他长久居于高处,有股高位者的矜傲,惜字如金,能一次性说那么多,是很难得的。 隐隐透出点小脾气。 言烬息温和地解释:“这本子我昨晚才拿到,改的很仓促,你觉得怎么样?” 顾澜道:“我不发表这方面的意见。”他有时说话喜欢说半句,后面的意思是这个剧本跟他没关系,他也不是要说这个。 言烬息又笑了下:“我是到了这,看到你的车,才确定你也来了。你不是对这个剧感兴趣?” 言烬息态度越温和讨好,顾澜就越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这人又在装什么温良清爽人设呢? 顾澜忽然觉得这种情形似曾相识。 上次,他去见檀弈明,言烬息也是这么忽然出现了。 仿佛时刻掌握着他的行踪。 顾澜蓦然有点反感,冷冷道:“你不会是二十四小时都想盯着我在干什么吧?” 车库有些昏暗,言烬息轮廓清明的脸半染上晦涩的昏暗,脸色微变,皱了下眉,轻轻说:“……我没有。” 陆浚自从和丁彭彭混一起后,打探消息的能力有了飞速提升。 ——提升的方式,就是把顾澜交代的事,转手托付给丁彭彭,又以晚上陪打吃鸡为威胁,丁彭彭为了吃鸡,爆发超人般的手速也会帮陆浚搞定。 晚上,他就把收集到的信息发给顾澜。 资料整理有序齐全,分类明确,一看就是丁彭彭手笔。 原来《妖仙》的制片方是个穷酸的小公司,想蹭市场热度拍一部爆款仙侠剧,可看起来又没多少钱做后期。 原先的导演是顾澜认识的一位导演,他猜这位导演拒绝剧本修改只是一个由头,主要是看制片方太不靠谱了。而朝哲很有可能是被忽悠进去的,连片酬都只拿到了一半。 难怪制片方肯让言烬息突然插手进去,操刀剧本。对他们来说,言烬息可是他们绝不敢得罪,求着巴结的大咖。 除了今天下午见到的小赵编剧是临时找来的一个外包,这个剧目前就没有靠谱的班底,看起来都是东拉西凑的,预算报出的是1.2亿,可感觉实际连一千万都没有。 以顾澜跟了檀弈明多年的敏锐嗅觉,这里面可能还涉及到洗黑钱。娱乐行业现在审查严格,要是弄得不好被牵连进去,那朝哲的演艺生涯都要赔进去。 不过估计朝哲还没看出来这个隐患。今天言烬息出现后,他明显对剧本有了点接纳的信心,大概是觉得有言烬息投资,就稳当多了。 可言烬息并不可能投资这部剧,他现在的资金流转都要用来盘下顶星的《宫墙花》呢。 另外还有一个大麻烦。 就是制片方悄悄内定的另一位主演,是李煜其。 不知是不是顾澜接管这个身体时,原主顾楚对李煜其的厌恶情绪过于强烈,他没有得到顾楚太多的记忆,却唯独对李煜其那段印象深刻。 李煜其前阵子还找了不少水军连带把蓝兔公司的其他艺人都黑了一遍,朝哲虽然没有帮顾楚出声,但为了维护公司和其他艺人,和水军大干一场,结果自己也没讨到好,被李煜其的水军疯狗一样咬着不放。 李煜其此人报复心极重,这次不知这个内定的主演,是不是就盯着朝哲来的。朝哲怎么说名气比他大点,如果这次合作,他就可以吸着朝哲的流量更上一层楼。 顾澜又把发过来的新剧本大致研读了一遍,果然男一男二对戏的比例大幅提升,男二的戏份增加到了几乎与男主同等重要的地步。这是一个双男主将远远甩开其他角色,大放异彩的本子。宣传期,两位主演的炒作肯定在所难免。 他双腿曲着支起,窝在沙发上,新买的平板电脑架在膝盖上,专心审阅剧本。言烬息从书房出来,一看就知道他在看——丁彭彭问自己索要后——转交给陆浚——再转交到顾澜手里的——《妖仙》新剧本。 “你是不是还对这个剧的角色有兴趣?”走向厨房时,言烬息状似随口问。 顾澜没吭声。 言烬息扶着中岛大理石台边喝水,琢磨了片刻,又倒了一杯水,加了腌制的柠檬片,送到顾澜面前,又说:“新剧本这么改,你看了觉得怎么样?男主定下是朝哲,男二……” 顾澜听出了他的语气意味。意思翻译下,应该是:我给男二加了那么大的比重,几乎和男主并驾齐驱,所以你如果想要男二这个角色,就快跟我开口……番位的问题,没有我不能解决的。 可是顾澜既不是想抢男主朝哲的风头,也不是想演这剧的男二。 他转头瞥了眼言烬息,言烬息面色在一瞬间有一丝紧绷,假装只是随意过来聊天的,放下水杯,打开了电视,调到静音。 清淡的眼珠被电视绚丽的光映照上了彩色玻璃糖纸般的色彩。 这人淡淡的外表下,究竟装了个怎样复杂奇怪的灵魂啊?顾澜暗暗思考。 索性不搭理他,继续专心想自己的算盘。 以制片方那小家子气的能耐,肯定是压不住李煜其的水军的。 难道要惊动言烬息家的公关出手? 似乎因为言烬息坐在身边,多少令他有些分神,不自觉地思绪就往言烬息身上偏斜。 不不不…… 顾澜并不想再给言烬息增加额外的事,于是使了个小小的坏心眼,整理了一份剧本,凭着记忆,发到了昔日一位老友的邮箱里。 同时说:“剧本写的很好看,但是除了张晓晓,我没兴趣给别人当男二。” 言烬息微微皱了下眉。 演男主?也不是不可以…… 想罢,他又有些自责地沉下脸色。竟没猜对。 顾澜早察觉到近日言烬息气场不太对,但他借着热搜的风头给自己找了一堆事忙,正是迎头而上的关键时机,只能先把言烬息放一放。 ☆、第 46 章 唐飞无意之中看了个剧本,看得废寝忘食。 夜深人静,他昏昏欲睡的,也不知怎么会有那么个剧本躺在他邮箱里,标题还很贱,叫《我和半妖男友的双修飞升故事》。他手也贱,就点开来看了。 这一看,却是越看越精神,床上躺着个高价竞买来的处男都顾不上了,就那么把人家晾在被子里一晚上。 处男不敢去催,也吃不准这位金主是好什么套路,忐忑地等着等着睡着了。 早上醒来,奇怪金主难道花那钱就为了让自己在他床上——独自——睡一晚? 处男临走前,相当不安地问:“唐总……早,需要我给您弄早饭吗?” 唐飞正处于浑然忘我的境界,用打发的口吻摆摆手说:“不用了,你滚吧。” “那……不用我今晚再来吧?” “来干嘛?跟我双修?” “双……休是什么意思,唐总?” 唐飞蓦然觉得不懂双修的人,真是无法共情,叹了叹:“没什么,别打扰我,滚吧。” 处男不知唐金主到底看什么看的那么走火入魔,只感天动地,谢谢它让唐总如此就放过了他。 唐飞鼠标停在最后一行末尾,回过神,才发现饿得头昏眼花,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这份剧本没有完结,看故事走向,似乎才只到三分之一。然而光这部分,已能看出角色矛盾、剧情起伏,比他近来审过的所有剧本都精彩好几倍。 他以为是助理发到他邮箱的,已然抄起手机准备联系助理寻问剧本来源,同时返回到邮箱界面,想看一看有没有别的附件。 连看了三遍,唐飞难以置信。 发件人是: 顾楚?蓝兔? “操!” 他想立即打给檀弈明,说一说这诡异的事。 但最后还是没有拨过去,心心念念地又瞅了一眼剧本文档,并没有标注编剧名字。 “不会是那个顾楚写的吧?!” - “当然不是我写的。” 顾澜在片场休息室接了唐飞的电话。 唐飞继而问出了第二个困扰他的问题:“你怎么会有我私人邮箱?” 我可是你表过白的好基友呢! 这事只有他俩之间心知肚明,连檀弈明估计都不知道。他是跟着檀弈明,认识唐飞他们几个的。唐飞眼瞅着檀弈明把顾澜常带到自己的朋友圈子里玩,嘴上调侃着这是檀弈明的人,心里暗搓搓地早对顾澜动了心思。于是逮着那次檀弈明把顾澜带去俱乐部玩时,他借了点酒劲,趁檀弈明不在,在温泉池里牵住顾澜的手,来了个青春高校式的表白。 被顾澜发了卡。 碍于檀弈明,唐飞也不好明目张胆再做什么。后来又知道顾澜是顾云的弟弟,那就更做不得什么了。大家依旧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再没提起过。 顾澜回避掉这个问题,圆滑地说:“那你怎么会有我手机号?” 唐飞心里操了一声,老子我找人要一下你这个小糊逼的手机号,还难吗? 这么一绕,刚刚那个问题就被顾澜完美糊弄过去了。唐飞绕不过顾澜的弯弯肠子,开门见山道:“你发过来的剧本,有后续吗?立项了吗?有给过哪位导演看过吗?” 顾澜莞尔:“你有兴趣?” 操!老子没兴趣,在这跟你煲电话粥还能是看上你了吗?唐飞非常不喜欢顾楚,但又仿佛有种冥冥之中熟悉的被支配住了的奇怪感觉,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继续直截了当道:“按你发过来的部分看,这个本子……挺有潜力,可以考虑找个导演看看。” 言烬息进来休息室,见某人翘着二郎腿,满面春风得意,不由问:“和谁在通电话?” 顾澜笑嘻嘻说:“在听别人夸你剧本写的好。” “……” 言烬息换掉了一套戏服,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妆却没有卸掉。休息室有点小,顾澜坐的沙发上被堆满了各种戏服、头套。说是休息室,其实是导演在丁彭彭的示威下,向景区借来的一间办公室,临时作为言烬息的休息室。而言烬息虽然不好搭话,却默许了剧组人员把服装道具往休息室堆。 丁彭彭的用意是,言烬息在这个剧组拍戏的三个半月,有一大半日子要和楚哥待一起,两人经常要在剧组人前人后地准备激情戏,这样很不方便,他真怕言哥一个没忍住……还是需要一间私人休息室给言哥随时解决他需要解决的事,省的众目睽睽之下老把人抱去车上,有种广而告之他们要去车里解决什么的感觉。 ——虽然是丁彭彭想岔了。 当然,贺导也同意给他们个房间私下排演激情戏,找感觉。 言烬息找了张椅子坐下,手里的剧本搁在办公桌上,打开保温瓶喝水,安安静静,没有打扰顾澜接电话。 顾澜看他进来,就知道他是来找自己排练下一场激情戏。每次都是这样。至于某人心猿意马,故意装不会演找感觉,要跟他反复试戏,他就不揭穿了。 他想着正需要唐飞给他们解决导演这个难题呢,心思回到电话上:“我不认识什么导演,也不知道该给谁看。您觉得会有导演看中这个剧本吗?” 言烬息:“……” 他就静静看某人给别人下套,别人还帮他忙里忙外累死累活的好戏吧。 就不知道这个被坑的人是谁? 有点在意啊…… 被坑的唐飞顺势接下去:“那我找个导演先看看这个本子吧,你把后续的一起发给我。有消息了,我再联系你。对了,这个剧本的版权,是属于你们公司的吧?” 顾澜想,言烬息马上要收购蓝兔了,而言烬息只要开口,那个穷酸制片方也不敢吭气。所以就当言烬息对剧本有掌控权,那就当言烬息的,就是蓝兔的。言烬息肯定也不会有异议。 如此盘算着,他不禁瞥了瞥言烬息。 仿佛有种被算计了的预感,言烬息对上他的视线:“……?” 顾澜厚颜无耻道:“对。我等您消息。” 他喜滋滋地挂了电话。 唐飞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唐大少是他的影迷,当年就是看了他的电影,从迷恋他电影中的角色,移情变成迷恋他本人。后来竟自己捣鼓起了一家影视公司 看到好的剧本,唐飞是绝对放不开手的。 言烬息看着他,似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才开口说:“……贺导说,让我来跟你准备下第八十场,宋飞雁和谢长天城墙上遇刺戏。” 顾澜对剧本滚瓜烂熟,跟别的演员不一样,剧本只在他手里待了几天,早不知丢弃在哪了。 所有的文字,包括他自己写的注释,都已刻在他脑子里。 第八十场,【夜/城墙/逼问戏】,是宋飞雁怀疑在城墙上守夜御敌的谢长天与大战敌方蟠蛟国里应外合,逼问谢长天,甚至要当众向谢长天示威,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间。然而夜色中飞来敌方进攻的火箭,谢长天却推开了宋飞雁,拔出宋飞雁的佩剑,一剑斩断箭矢,冲击过猛的箭头还是扎进了谢长天的锁骨…… 【火焰灼肤的疼痛,就好像此刻在他心房里跳动的那颗心,忍着剧痛的眼泪,流满了谢长天的脸。】 他特地从小说摘抄出来标注在剧本上的描写,历历在脑中浮现。 “席致远又没来?” “嗯,他经纪人说他要请几天假。不过这几天拍的部分,贺导说,可以让武替和裸-替分担掉。” 谢长天本来已被废了武功,但就是他拔剑斩断飞箭这一幕,让宋飞雁得知他武功已经恢复了三成。 顾澜点点头:“那,把沙发收拾一下,在沙发上对戏吧。” 两人把沙发上堆的东西搬走,言烬息便拿着剧本坐下来。 顾澜相信他已可以完全脱稿,但他就喜欢拿着剧本反复读。 和顾澜的性子不一样。顾澜喜欢在脑中模拟对戏,即便没有人对台词,他也可以自己在脑海中模拟出和不同的人完成对手戏的所有场景。他这种派系,属于孤独的演员,不需要旁人辅助,就可以完成入戏、出戏。只有在确实忘了某段戏的细节时,或与对手戏的演员发生歧义时,他才会再去看剧本。有人说,他这种方法,很像强迫自己变成其他人,走在那些角色的人生中,所以排斥反复看剧本,好让自己忘了那些不过是剧本中的角色和台词。 而言烬息则是那种时时刻刻会拿着剧本的演员。顾澜不是言烬息,所以也不知道以言烬息的能力,为何要时刻揣着一本剧本。他相信每一句台词,甚至每个标点符号,言烬息都已熟记于心,可他还是会反复审思剧本,不断加上新的标注。 最近,他则喜欢带着剧本来找顾澜对戏,无论在家里,还是在片场,摆着脸色缠着顾澜答应陪练。谢长天的每一场戏,顾澜都陪他对过至少十遍。 从曾经一起统筹《锁麟囊》,到半年前他们一起讨论《青澜》的戏,言烬息的变化非常显著。他并不是因与日精进的演技而变得更为游刃有余,而是在顾澜面前好像更不自信起来,强迫自己去反复确认一些东西。 他对戏的时候极专注,就像那些片场的新手,心无旁骛,不断想给自己的信心找到支撑点,执着到执拗,拿着笔,低头认真地一遍遍写上新的思路,对自己严格到有些自虐。 演员在剧本上写的分析标注,是很私人化的,有时会涉及到内心极为隐秘的性格映射。所以顾澜不会去看言烬息写了什么。 沙发被两个大男人坐的有点挤,深深往下陷。 调整了下呼吸,顾澜说:“从哪一句开始?” ☆、第 47 章 “从宋飞雁的‘今夜应无事,这里风大……’开始。” 顾澜点点头。 收拾了下表情,他脸上的神情蓦然就多了几分属于谢长天的冷意。 言烬息先道:“今夜应无事,这里风大,你不妨回殿休息去。” 宋飞雁的声音和言烬息平常轻轻淡淡的语气完全不同,是低沉浑厚的,仿佛总有股暗藏杀机的危险感。 言烬息一旦进入入戏的状态,和平常气场完全像两个人。 顾澜没有剧本,顺势接道:“今日无月,天色太暗,我想在此处守着。” 谢长天气质清冷,顾澜现在的这个身体,顾楚的嗓音偏柔亮,被他也压着,从嗓子眼里透出一股沙哑的寒意,正贴合谢长天的气质。 宋飞雁不怀好意笑了下:“阿久,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阿久”是谢长天的名谢久,宋飞雁常这么唤他。 谢长天淡淡道:“只是想在这守夜,以防敌军夜袭。” 宋飞雁:“你是替我、替这座城守夜,还是……” 宋飞雁嚣张跋扈,在谢长天面前从不掩饰。他说到这,已逼近谢长天,附耳低语,表露出自己的怀疑。 这里语气、声音会骤然变化,但也应该难不住言烬息。 可言烬息却卡顿了一下,继而轻咳一声,似乎嗓音不太顺畅:“不好意思,再从头来一遍。” 顾澜看看他,点点头。 又来了几遍,言烬息却始终在那句上磕磕绊绊,感觉不顺。 顾澜一直陪着他对戏,到现在,已能摸清他对戏的状态。在这种并不太难处理的地方卡壳,实在不太像言烬息该有的情况。 顾澜道:“停一下吧。” “嗯。”言烬息起身去拿水喝,递了一瓶柠檬味的给顾澜。 顾澜打开瓶盖,喝了口水,说:“你对宋飞雁在这里的情绪逻辑、内心活动,有什么没理顺的地方吗?” 顾澜想一想,又补充:“还是说,我的部分,让你感觉不对?” 对戏是双方的情绪、状态呼应,有来有往,形成一种共振。如果共振不起来,不一定只是一方的问题,也许两边的感觉都对应不上。顾澜虽然向来对自己的表演很有信心,但还是寻问了下言烬息的感觉。 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正在慢慢在意起言烬息的想法。 如果言烬息状态有问题,在他这似乎就会成为缠绕心头的一个疙瘩。 他问的很严肃,言烬息却仿佛不太正经地笑了一下:“是我想到别的方面去了……” 讨论戏的时候,顾澜有着一丝不苟的精神,肃然挑眉:“你分神想什么?” 他那质问的语气,很有一点“是你来找我对戏的,结果自己走神不专心?”的尖刻架势。 言烬息轻轻拧了下眉,无地自容似的,神情微妙复杂。 最后,他避开了这个问题,回到剧本上:“你说,谢长天此刻是怎样的心境?他是真想为宋飞雁守住城,替他筹谋江山,还是……” 顾澜盯着言烬息古怪的神色,心思缜密地不答反问:“那你说,宋飞雁此刻是什么心境?” 他说话还是那个□□惯,如果补完他这句话,应该是:宋飞雁此刻对谢长天是怎样的心境看法。 他是无意识地顺着言烬息的疑问,问出口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暗含的、关联性的事令他在意。 剧本中只会有角色所在的场景、环境,台词、动作,有关的道具,画面上无法表现出来的角色心理活动,行为逻辑都是要演员自己去梳理的。 贺黎的剧本尤其简洁,他喜欢演员在临场拍摄中即兴宣泄出情之所至的东西,爆发出更有张力的表演,而不是太刻意地照本宣科,满是雕琢的痕迹,少了自然感和热血。 言烬息放空眼神,捏着剧本,生涩地笑了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同,角色是无法完全脱离演员自身,去凭空抽象地创造出来的,它总会带着一点演员自己的特质或经验。如果是按我的体会,宋飞雁是无法信任谢长天的,即使他控制不住地喜欢谢长天,可仍会存有怀疑,无时不刻去怀疑谢长天的动机,因此城墙上逼问这段戏,他对谢长天更多的是怀疑……”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可是,这个角色曾经应该是由顾澜来演。” 顾澜本人听到这里,有些意外。 他对“宋飞雁”的理解,的确和言烬息不太一样。 但是,不同的演员会呈现出角色不同的感觉,这是无可厚非的。既然现在宋飞雁是由言烬息来饰演,他不会再去想如果自己来演会怎么样,拿自己跟言烬息比较。他只会集中注意力在他要演的谢长天的部分。 言烬息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呢? 他们过去的确不对盘,如果是以前,顾澜会理解成言烬息暗暗把自己当对手,所以想跟自己较量演技,想超越自己。可是最近,他渐渐想到,也许不是这样的。 言烬息微微无奈道:“如果是他的宋飞雁,就不会是我说的这样了。可我演不出来,演不出宋飞雁应该有的豪气、潇洒。” “……” 顾澜不知道该不该贸然给出自己的看法。 就在这时,丁彭彭敲门进来,洞察着室内的气氛,没敢直接开口。 屋内古怪的严肃气氛,让求生欲极强的丁彭彭感觉到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 顾澜问:“什么事?是不是导演催?” 剧组在景区的古城墙边上额外搭出了一段城墙的布景,如此,既能用长镜头进行空景和全景拍摄,拍出城墙攻防战的远景气势,又能在搭建的绿幕布景这里进行文戏拍摄。 贺黎不喜欢躲在棚里,全靠后期,因此,最近拍摄的城池攻防战重头戏,大家都得颇辛苦地在室外,熬着严冬寒冷,进行拍摄。 席致远偏偏在这时候频繁请假,贺黎的耐心也终于被他磨到头了,于是决定让顾澜先替他把这段拍了,后面再进行一些特写镜头的补拍。 谢长天在这段戏中穿的是武装造型,不过为了突显他的纤瘦薄削,他和那些厚重的飞皇国铁甲军造型不一样,贴身的护甲精致而轻薄,里面仍然是他标志性的茜红纱袍。 紧身的效果穿在顾澜身上,竟让人觉得他比席致远在外形上更贴近谢长天的清瘦。而他的长相,本来就比席致远更柔和一点,似乎也更符合谢长天清冷妩媚似女人的形象。 之前大家都没太注意他,然而最近他在热搜上风生水起,在剧组也相应引起了别人的关注。 许多目光都开始聚焦到他身上,甚至有人会开玩笑地说:“干脆让他来演谢长天算了,演技他也不比席致远差。” ☆、第 48 章 这样的议论早就在剧组中无形蔓延开。 在业内圈子里,大家不像粉丝那么脑洞奇大地乐于嗑席致远和“顾楚”的CP,既然“顾楚”是席致远的替身,就会无形之中被拿来进行比较。 而这个替身,明显演技不在席致远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顾澜也切身体会到,他和一开始来到这个剧组时,受到的关注度截然不同了。 这就是要红的现象。 正在休息的秦璐趁着言烬息被导演叫走,顾澜落单之际,笑盈盈走过来。 “小楚,你最近可是风头正经啊。” 换成别人,都会对秦璐点头称一声“璐姐”,可顾澜从第一次到片场,对她就不冷不热的。 秦璐在这条道上看人看得多了,打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被顾澜掌控的“顾楚”让她有种不可轻视的感觉,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 此刻,她用极为慎重的目光打量顾澜,悄悄道:“听说你去晓晓姐的新剧试镜了男二号?” 顾澜依然冷冷淡淡没理睬。 可正如他以往的了解,秦璐这个女人就是有种不气馁的韧劲,即使没得到回应,她依然自顾自说下去:“如果能演上晓晓姐剧里的男二,你可就真要红啦,有没有想过找新的东家?” 幸好陆浚此刻不在顾澜身边。 顾澜素来看她不爽,故意讽刺:“你拍戏之外的第二副业是当八卦娱记吗?” 秦璐脸色僵了僵,但她不像席致远那么轻易将喜怒表现在脸上,仍淡淡笑道:“以你的演技实力,完全可以取代席致远。他最近连着请假,很大可能心思已经不在这部剧上了,他家的团队最近也一直在避开《宫墙花》的话题。” 秦璐似乎有意试探道:“如果他退出,你从替身转正,那真是千载难逢的好运气,你要不抓紧这个机会,考虑下去顶星?顶星原来有意签下席致远,但你如果替代了他,那你去顶星的机会也很大,之后会发展得更好。” 这话要是说给真正的顾楚听,恐怕真会心动不已。 然而顾澜只暗暗冷笑,不知道秦璐是什么目的,难道她想帮她表哥挖角? 顾澜并不想理会秦璐,于是无动于衷地板着脸。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偏偏秦璐还不依不饶地僵持在那,没打算走。 “顾楚!”站在远处的言烬息向他们望过来,喊了一声。 顾澜便应道:“来了!” 他毫不客气地撇下了秦璐,向言烬息走去。 言烬息的视线却仍在秦璐身上停留了片刻,再转到顾澜身上,温声说:“一会要拍了,天很冷,你等会别太勉强。” 他虽然嘴上说的是关心的话,可顾澜却感觉他心思在别的事上,像是有点在意秦璐跟他搭讪的事,却又揣在心里没说出来。 首先拍的是一段宋飞雁质问谢长天的戏。 天下起了细雪,顾澜站在飘零的雪絮中,肤色似乎和雪一样白。言烬息饰演的宋飞雁抓着他的手腕,把他一步步逼到城墙边缘。 雪色坠入了城墙下的万丈深渊里,顾澜在寒风中真实地冷得牙齿嘴唇打颤,他很会将真实的体验和角色的情绪融合为一,磕磕绊绊道:“我没有通敌,没有出卖你……” “是吗?”宋飞雁狡黠而恶劣地对着谢长天微笑。 谢长天似乎预感到自己又要被羞辱,咬唇偏过了头去。 宋飞雁力道粗狠地两指钳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逼迫他正视自己,然后狎昵地笑了一笑,狠狠亲了下去。 ……尖齿和软舌的入侵,忽然让顾澜感觉今天的言烬息拍吻戏的方式和之前有所不同。 他被压在雪地中,这幕戏反复拍了很多遍,贺黎爆发了开机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挑剔狂魔症,左嫌右嫌,就是不满意。 两三个小时下来,这段被NG了几十次。 言烬息似乎拍的也身体僵了,搂着衣甲褴褛在雪地里躺了两三小时的顾澜,气息不稳,眼神涣散,在最后一次被导演叫停后,他很快退到一边,向顾澜道歉:“对不起。” 贺黎带着满心疑问和焦虑,过来问:“你要不要休息下,重新找找这段戏的感觉?宋飞雁的情绪状态始终不对。” 这点顾澜作为对手戏的搭档,也深有体会。 言烬息在这幕中,诠释的宋飞雁的状态完全不对。 宋飞雁本该是张狂、桀骜不驯的,带着戾气和傲视一切的自负。而言烬息却没有演出他的气势。 顾澜马上就被陆浚和丁彭彭左右夹击了。 丁彭彭道:“你们……不是刚刚在休息室吵架了吧?” 顾澜想,并没有。只是言烬息的样子是有点反常罢了。 陆浚把丁彭彭轰走,拉着顾澜到边上,接着问:“言哥怎么啦?被你家暴啦?” 顾澜:“……” 他有点好奇,陆浚是怎么推理出他家暴了言烬息这个结论的。 陆浚舔着嘴唇,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心思,说:“我在旁边看着,也觉得他今天状态特不对味,就好像,呃,好像他很放不开。” 顾澜打了个喷嚏,捏着鼻尖皱了下眉。 放不开?如果有人说各类最佳男主奖项拿到手软的言烬息拍戏时会放不开,那简直就像个无知的笑话。 陆浚的语调渐渐激动起来:“他是不是和你激情戏拍多了,面对你的裸-体,越来越把持不住了,所以就畏畏缩缩的,怕一时控制不住……?” 对于陆浚如此瞎脑补,顾澜只能笑了出来:“别嘴碎瞎扯,小心彭彭晚上报复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浚说言烬息把持不住这种话,他就心里特别扭,特不高兴。 可又不明白为什么不高兴。 “还有顾楚也是!”本来在跟言烬息了解情况的贺黎,忽然话锋一转,又朝顾澜抨击,“平常的你很有自己的节奏,怎么今天总是被烬息带着跑偏?” 顾澜:“……” 实在没有想到,连自己也不在状态。 顾澜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几乎是匪夷所思的情况。 于是顾虑到两人今天状态都不佳,贺黎提出先跳过这段,拍下一段。 下一段是夜袭的敌兵忽然出现在城墙上,同时,黑暗中飞来的火箭也转瞬逼近了宋飞雁。战斗一触即发。 【燃烧的利箭破空而来,发出火苗呲呲声,在即将要刺入宋飞雁身体时,谢长天拔出了他腰侧的剑,形容狼狈,却剑光凌厉,锐利的箭头刺入了谢长天的锁骨。与此同时,他背后闪过夜袭敌兵的刀光。】 在剧本上的这段描述,实际拍摄,是一镜一镜拍的。 谢长天在这幕中需要吊威亚,本来贺黎想让武替上,可武替在前一场戏的拍摄中受了伤,还没缓过来。顾澜便表示自己可以完成这段。 言烬息听他这么毛遂自荐,反对和抵触的情绪溢于言表:“你从来没拍过高空武戏,不要勉强。” “从来……”这个说法明显是言烬息故意误导导演。 顾澜忙澄清:“咳,我拍过的,再说只是离地两三米而已。” 他非常坚持,贺黎跟他讨论了下,觉得他的确挺有想法,就决定让他试一试。 工作人员给他绑好钢索,言烬息也在一旁看着,仔细又检查了一遍才放心。 准备完成后,顾澜向导演打了OK的手势。旁人都看着觉得不太靠谱,只有他脸上是举重若轻的表情。 贺黎点了点头。最近拍摄频出问题,诸事不顺,现在冒出个这么能打的顾楚,焦急之下,他也顾不上犹豫了,喊道:“准备!Action!” 顾澜首先要拍的是在雪地中拔出宋飞雁的剑,然后直接推开宋飞雁,蹬地而起,凌空斩箭,落地。 这一套动作只在动作指导的简单演示之后,顾澜便一镜到底,完成得一气呵成。 从监视器里看,这一个长镜头拍的天衣无缝,堪称完美。 镜头中的顾澜沉着冷静,动作流畅利落,完全达到了武替的标准。 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除了言烬息被推开的那一瞬,反应有点怪,像是忽然被噩梦席卷似的僵住了,但无伤大雅,可以通过后期剪辑掉这个瑕疵。 贺黎在回看时,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换成席致远,甚至武替,这个长镜头都不太可能一次就拍出来。 而且,贺黎是打算分几个镜头来完成,长镜头的拍法对演员要求极高,尤其武戏的难度就更高了,所有的动作都必须高水准完成,不能有失误。 这个顾楚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埋没了那么多年,一直出不了头? 到这会,贺黎即便不怎么喜欢顾楚,却似乎能明白檀总为什么会对顾楚那么上心。 自从上次谈崩了原定合约以后,檀总时不时还会借着寻问拍戏进度,提到顾楚。对顾楚的戏份尤为关心。 贺黎蓦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顾楚这个替身,演技实力似乎能与一线演员有的一拼,敬业态度也完全是一流的演员,迟早会声名大噪。只是某种他还抓不到头绪的熟悉感,让他一下子觉得哪里违和。 有了这一镜的表现,贺黎就更大胆放心让“顾楚”来拍余下的武戏。 下一镜是谢长天回身扑向城墙上的夜袭敌兵。这一幕要分几次来完成,经过武术指导老师的动作演示,顾澜准备好后,被吊到了离地三四米的空中。 他在一个辅助的绿幕平台上等待指示,将从平台跃下,半途借力踩一下布景搭出的一段墙垣,向城墙高处的敌兵一剑刺去。 途经轨迹他试了两遍,是经过严格设计的,他也有能力严格执行,分毫无差。 导演给出手势,正式开始拍摄。 顾澜照着练习时,跃下平台。 忽然,钢索发出了可怕的绷断声,那是一瞬间的松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一侧赫然失去了支点,身不由己地向另一边歪斜。 “他的威亚!”下面有人声惊乍尖叫。 顾澜下意识地在空中挣扎了下,却无法控制住身体的惯性,朝着一块绿幕的钢架直接撞了过去! ☆、第 49 章 威亚的安全措施应该是有经过严格检验的,在开拍前,给顾澜绑威亚的道具组技术人员就会反复确认安全性。 片场发生威亚意外事故的情况很罕见。 可偏偏被顾澜第二次碰上了! 前一次,就是他拍《青澜》时发生的那场重大事故。 对于顾澜来说,那还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当时那一瞬的恐惧,赫然又从心底涌现,可他就和那时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陆浚见状,下意识地拉了下身边的丁彭彭:“楚哥!出事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意外,慌张之下脑中一片空白。 丁彭彭却一个箭步,迅速冲到操作威亚的技术员那里:“把他放下来!” 就在这一秒内,威亚底下有一道人影向顾澜冲了过去。 顾澜几乎是在潜意识下闭上了眼,陷入黑暗中的那刻,令他似乎又浮现出了身体撞击坚硬物体、摔落在地那一瞬的剧痛和无力。 他不由自主地发抖着,喘着气轻轻喃喃:“救……救命……” “没事了!……没事了!” 耳边响起安抚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是言烬息的声音。不似往常那种缺失温度、带有距离感的清淡语气,而是有股让人放松安逸的宽厚感,极大地抚慰了顾澜绷紧的神经。 顾澜感觉到自己撞在了绿幕架上,强烈的撞击感仍缠裹全身挥之不去,但他缓缓定神一看,自己却落在了一个人怀里。 言烬息用身体护着他,双臂将他保护在胸膛间,保护的好好的。 一瞬的惊恐过去后,他并没有感觉身上哪里有撞痛。 其他人快速向他们围过来,贺黎冲在第一个。虽然顾澜不知道言烬息是怎么过来的,但其他人都看见了过程。 就在刚刚顾澜被威亚钢索牵引着,即将要撞上绿幕架子的时候,离得最近的言烬息几乎是奋不顾身地冲到了架子边,本想抓住顾澜,阻止他撞上去,可由于俯冲力过大,他抓住顾澜后,被带着往前拖,最后两人一起撞了上去。 只是言烬息拼了命护住顾澜,肩膀先撞在了钢架上,而顾澜只是撞在他身上,因此没有受伤。 贺黎让他们俩都别动,马上叫了跟组的保健医生过来给他们做个检查。 顾澜有惊无险,由于言烬息给他做了垫背,他没什么大问题,完全是虚惊一场。 然而言烬息的问题就比较大了,医生暂时诊断他左肩可能有轻微骨折,手臂也有骨折的迹象——顾澜撞过来时,他用那只手想挡下顾澜,结果手臂狠狠被顾澜和钢架夹了一下。本来顾澜并没有多重,可滑下来的冲击力却很大,承受了全部撞击力的手臂,光想想就知道有多疼。医生建议马上去医院进一步检查。 可是言烬息爬起来后,却道:“把能拍的部分先拍完吧,我还可以坚持下。” 主役发生这样的状况,整个拍摄必然要被拖延了。贺黎也很挣扎,言烬息的伤不知严不严重,需要养多久。 丁彭彭则已经在联系保姆车过来接人,同时联系医院熟悉的医生。 贺黎焦虑道:“你这样了,还能拍什么?刚刚为什么那么胡来!” 言烬息尽管忍痛皱着眉,却还是那副像平常一样,说什么都淡淡轻轻的语调:“我可以坚持的,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还作势动了动左臂,脸色却越发泛白,脸部肌肉都微微抽搐起来。 “你是主役,应该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贺黎完全是慌的口不择言了,又想责备言烬息的鲁莽,又急得焦头烂额,知道事已至此,再责问也没用。 “不行,立刻停止拍摄。”顾澜斩钉截铁道,“你肩膀和手都有可能骨折了,还坚持什么,马上去医院检查清楚!” 他声音有点激动,自己不觉得,旁边听的人却感觉到他比受伤的当事人还紧张。 言烬息本来有点微微的恍惚木讷,被他一喝,清醒了不少,呆愣愣看了看顾澜,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车子很快就到了,顾澜不容置喙地抓着言烬息上了车。 到坐下时,他的手仍紧紧抓着言烬息的手,他也能感觉出言烬息的手眷恋不舍地扣紧他,又瑟瑟缩缩地想松开。 胸腔里莫名地泛起一阵阵奇怪的酸痛,刚刚那惊魂未定的一幕,使他此刻气息还没平复下来。 过了会,言烬息手慢慢从他掌心里退出去。 空落落的手掌让他心头猛地一跳,转头瞥了眼言烬息,后者却仿佛刻意地转开了视线。 在车上草草卸了妆,言烬息左肩和手臂都不方便动弹,脱戏服的时候有些吃力。顾澜也不想假他人之手,亲自坐在他身边,帮他把一层层戏服细致脱下。 裸露的男性躯体非常性感漂亮,言烬息全身都很白皙,像冰雪做的人,遒劲有力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宽厚的肩膀和窄痩的腰,紧实的小腹八块腹肌隐没入裤腰,一双腿比例完美。 他的脸有一股清清淡淡的恬静,身材却显得十分有力量。如果他想坚持,顾澜是相信他能忍着伤,坚持把戏拍完。这幅身躯仿佛能承受得住一切创伤。 可是顾澜总有一点不爽,前两天肩膀处的淤青还没褪去,今天撞伤的是同一个地方。 更令他不爽的是,明明在浴室里已经不止见过一次了,言烬息仍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微微偏过头去,不自在地皱着眉。 “你这个伤疤是怎么来的?”顾澜于是找话题引开彼此的那份尴尬。 之前没有注意过,他视线在言烬息身上停留时,忽然被侧腹上的一道深色疤痕吸引了目光。 “被人捅过一刀。”丁彭彭张口就答。 言烬息微微拧眉,措手不及的目光向丁彭彭方向剜去。 顾澜皱了皱眉头:“怎么会的?” “他跟檀总的人干架。”丁彭彭又答,低头专心看着手机。 “啧!”言烬息这次更明显地表露出了斥责丁彭彭嘴快泄露自己的秘密。 “什么时候?” 丁彭彭这次没有直接回答,眼珠向主子偏斜了斜,闭紧了嘴。 陆浚道:“哪个不入流的小流氓,跟人干架还用小刀捅人,不讲武德!” 丁彭彭心思通透地岔开话题:“你老用平底锅从背后把人砸死,也挺不讲武德的。” 陆浚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跟丁彭彭争论平底锅砸人的精髓去了。 顾澜心知檀弈明有养一些专门做脏事的打手,那些人是挺无法无天的,本来就是三教九流,拿钱办事。 可是言烬息竟然被他们找过麻烦?而他却丝毫不知道。 言烬息套上了黑色衬衫,和他的皮肤黑白相映,更显出一股冷冷的阴郁,疏离地靠向车窗,脸向车窗外侧过去。 他一只手扣扣子,高定的衬衫衣襟精细剪裁,钮洞有些紧,他也只穿一次,扣了半天。 顾澜想帮他,却被他挡开了。 这个动作让顾澜心里的不快加剧了几分。 “好几年前,那时年轻气盛,心里不爽,就想找人打架。是我主动找上檀弈明的。”针对顾澜最后那个问题,他做了解释。 仔细听,还能听出语气里的一点好胜心。 正当顾澜在想,你不是连檀弈明也打了吧? 言烬息就道:“那家伙也被我折断过手指,扯平了。” “……” 顾澜似乎想起来,有一阵子檀弈明手指打了固定绷带,问他怎么回事,却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车子直接开到了中心医院,他们都戴好帽子口罩,下车准备从偏僻的入口进医院大楼。 天刚将昏,市里林立的楼群把黄昏暮色切割成碎片,投下大片阴影。 不经意间,顾澜看到他们进来的那条车道上,余晖的阴影中驶来一辆熟悉的车影。 天蓝色,玛莎拉蒂,车头标在黄昏阴影中闪过银光,两道车头灯束从顾澜眼前晃过,向停车位驶去。 他就站在车道边白线上,车灯扫出他的轮廓,车内的人也许也看到他了。 一瞬间,顾澜皱了皱眉,心脏紧缩了下。 那好像是……檀弈明的车? ☆、第 50 章 玛莎拉蒂就停在附近的车位上。 车上下来的男人身穿宝格丽风衣,风衣里面是深灰色正装,打着一条颜色温柔的浅褐斜纹领带,鼻梁到下颚线有股逼人的俊美,戴着黑边细框眼镜,有股英伦式的忧郁文雅。 那的确是檀弈明。 顾澜看到了他,他也似乎立刻就认出了顾澜。穿过车道,向他们走了过来。 丁彭彭轻轻拍了拍背对檀弈明的言烬息:“是檀总,我们跟他真是有缘啊,几乎每次都会在医院碰上。” 言烬息没有立刻回头看,而是在原地僵愣了一下,问:“今天周几?” 丁彭彭:“周三。” 言烬息轻叹:“每次他都是周三来。” 这些话里好像隐含着什么顾澜不知道的玄机似的。 顾澜倒是知道,因为顶星每周三休会,这是檀弈明给他妈上坟的日子,这天他不会安排太多行程,比较空闲。 可为什么会来医院?是自己看医生,还是来探望什么人? 据顾澜所知,檀弈明身体十分健朗,他有私人健身教练,还定期打拳。那身材穿衣显瘦,脱衣却能看到健壮的肌肉,言烬息体格不如他壮实,老实说能让他打架断手指头,要不是顾澜的确亲眼见他手指受过伤,还真不敢信。 陆浚因为上次在俱乐部见过了檀总不怒而威的架势,不由靠近顾澜,深吸口气道:“怎么这么巧,檀总不会计较上次的事吧?” 不,他肯定是计较上了。顾澜心道。 与此同时,走到他们面前的檀弈明露出温文有礼的微笑,同时看了看言烬息和顾澜,似乎有点诧异:“你们俩来中心医院,不会是……” 他说到一半,突然打住,转口又道:“是拍戏时受伤了吗,言烬息?” 顾澜于是一把勾住了言烬息的右膀子,回答檀弈明:“嗯,我陪他来看医生。” 檀弈明脸上闪过一刹那的复杂表情,似乎掺杂着不解、意外和沉思,很快温和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制片组跟我说,《宫墙花》的拍摄进度一再被各种意外情况耽误,尤其是近期的舆论风向,和我们一开始计划的不同。” 他目光侧向顾澜身旁挽着的言烬息,言烬息也从鸭舌帽檐下透出冷冷的目光,与他对视。 “这个项目现在严重影响了我们对其他影视项目的规划,而且按现在它引起的话题来看,完全偏离了我一开始的目标。本来,我是想,如果签到顾楚,席致远我们会考虑放手,没想到现在他们俩被绑定到一起了。而且听说,张晓晓新剧的制片方柏盛,有意继续捆绑他们俩为新剧宣传。” 檀弈明这人,说话总是温温吞吞的,仿佛彬彬有礼,温和亲切,可仔细品他的每一句,就会觉得他句句都在针对言烬息含沙射影。 看起来似乎是毫无力量的绵绵拳般的攻击,其实极有城府。 顾澜跟他一起缔造顶星新的高层班底,知道这个人温文尔雅面目下的深沉心思。 檀弈明话说的温和客气,可却好像是来宣战的:“言烬息,托你的福,我们在《宫墙花》的投资规划上,似乎是碰到了预想不到的问题,让我们开始考虑要不要撤手这个项目。不过我也不打算那么容易让你如愿。暂时我们还是不会终止投资,也不会卖这个IP。相反,我还打算再多投两亿给贺黎,完成被延误的拍摄。” 《宫墙花》电视剧目前是由顶星一力承担最大头的投资,也就等于顶星几乎是独家出品方。他们自家的IP,自己砸钱制作。 另外还有个广告合作商,只投了五千万。 追加两亿,体现了檀弈明在这个剧上非常坚决的态度。 可以说是很挑衅了。 如果顶星看不到这个剧回本的可能性,按常规,就会考虑终止投资,撤回资金。 那么拍摄已经进行了一个阶段的贺黎就要想办法找新的金主给剧筹资,为了能继续拍下去,完成它。 剧组已经开工了一个月,贺黎肯定不会希望它中断废止,白浪费大家这一个月的时间精力。 这样,言烬息就可以接手。即使这个IP顶星不卖,但作为电视剧投资方,可以拥有品质和宣传的决策权。 顶星坚持不撤资,言烬息就无法成为贺黎要抱的金主大腿。 贺黎对言烬息的态度,当然也不会发生本质改变。言烬息掌控不了这个剧组,就掌控不了后期宣传的很多事,宣传的点、炒作的话题,都不能由他来决定。他只能作为主演,配合剧方宣传。 也就是,他得继续配合,跟秦璐一起营业。 他以前只拍独立电影,独立电影几乎没什么宣传炒作,他也不需要迎合讨好谁,能做纯粹的艺术作品。 而商业片的模式却完全不同,哪怕是片子的终剪成品都不是导演说了算,而是制片方说了算。 片方对剧作的控制权很大,跟独立电影作品完全代表了导演的水平是两码事。 顾澜猜,商业片市场的模式,言烬息大概是近半年拍了《宫墙花》后才深有体会。 以顾澜的看法,这个剧肯定是个优质项目,口碑盈利极有可能双赢。还能带火一批演员。 顾澜不能确定佛系的言烬息是否在乎这个剧能为他带来多少利润,但看来檀弈明脑子还是很冷静清醒的,并没有被言烬息激的乱了方寸。 但同时,他也想不明白檀弈明为什么会这么坚持。 这个剧还未播,“楚远CP”的热度已经远胜剧方想推的男女主。 从顶星的角度考虑,他们应该首要是借这部剧捧秦璐,让秦璐和言烬息搭档营业,也是为了借言烬息这半年来因顾澜而起的热度,来给秦璐做台阶。 眼看现在话题度南辕北辙,檀弈明却不放手,这也不太像他的作风。 檀弈明说完宣战一样的话,上前拍拍言烬息的肩,若似关心道:“你好好看个医生,把伤养好了,再回剧组。不用太着急。” 转身要走,他似想起什么,又回头补充道:“对了,席致远的经纪人有主动联系过我,席致远可能是想退出《宫墙花》这个剧,如果那样的话,顾楚应该会顶替他吧。” 他友善慷慨地笑了笑,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挥手致别,一个人慢慢走远了。 似乎是朝住院部的方向去了。 唯有陆浚单纯地听了最后那句,心花怒放用手肘拱拱顾澜后背:“楚哥!你有机会出演《宫墙花》的男二!我没听错吧!” 顾澜叹了口气:“席致远还没退出呢,别做白日梦。” “可是,万一他不演了……” 顾澜一转头,视线正好对上言烬息帽檐下透出的安静目光。 他随即松开手,退开一步距离,尊重言烬息最近刻意保持的那种无形界线,视线转向丁彭彭:“联系好医生了吗?我在这有认识骨科的主任医生……” 丁彭彭一愣:“我联系的就是骨科的主任医生,廉医生,你说的是他吗?” “……”顾澜反应过来丁彭彭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关心则乱。那位廉医生自然认识的是“顾澜”,而不是现在的他。 廉医生人刚好在手术室一时出不来,他们便去住院病房等他。 于是,做完了一套检查,打了固定带,医生建议言烬息可以住院,也可以回家养。医院病房毕竟不方便给明星静养,在动手术前,医生认为有条件可以回家休养,只要按时来做检查就行了。 丁彭彭抢话道:“住院。” 言烬息道:“回家。” 顾澜劝道:“你手臂的骨折比较严重,还是住院吧。” 丁彭彭带着诱哄,小心试探道:“对啊,住院的话,要是想去看顾澜,随时随地能去。” 顾澜:“……”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心理上甚至还有点不能接受那种怪异的分离感。 他灵魂占了顾楚的身体,而自己的身体却还躺在医院ICU病房里实时监护中。 对于顾澜来说,他在救护车上失去意识后,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被送去了哪家医院,变成了什么模样。 他不禁道:“顾……顾澜在这家医院里?” 丁彭彭压低声音,凑到顾澜耳边说:“一开始不是在这家医院,他出事是在泰国,后来才转到这家医院。”他停了停,更加压低声音,似乎有所避讳道,“用飞机把他送回国,是言哥的主意,可是路上没想到出了点状况,他就成了植物人,到现在也没有醒的迹象。” 要是醒了,那才吓人呢。 顾澜占据了顾楚的身体后,曾上网查过关于自己的消息。 他向来有着既成事实就接受它的良好心态,对这种状况倒也没太多担忧和排斥。也许正是因为变成了植物人,他的意识在“遇事不明、量子力学”的某种神秘科学现象下,附到了顾楚身上。 而经丁彭彭提醒,他倒是对转移途中的那个意外状况有点印象。 ☆、第 51 章 当时他的意识是模模糊糊的,处于半醒半昏的状态。一直戴着氧气罩,无法出声说话,视线也是朦胧的。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动,也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做什么。 那人一直陪着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偶尔会传来阵阵轻轻的喃喃,像自言自语。 现在想来,如果那人是言烬息,那应该是对着台本背台词的声音。 声音停止时,他被抱起来,然后放入水中。那应该是言烬息想帮他洗澡。 洗到一半,言烬息出去打电话。这时忽然发生了一阵剧烈震荡,他完全沉入水中,感觉呼吸困难,下意识里拼命挣扎,却除了水,什么也没抓到。 那一刻,他忽然想,这一幕有点像《青澜》中的一个场景,乘澜差点溺水,方青天抓住了他。只是在现实中,他谁也没抓到。 接着他想到,那传到耳边的阵阵喃喃,是《青澜》里的台词。 言烬息大概认为等他恢复以后,他们会继续拍《青澜》。 言烬息和顶星之间因为顾澜的事,网上也传了不少风言风语。一开始顾澜并没有去留意,后来他查了查各种疯传的谣言。 但事情真实的面貌,永远是那些网络舆论看不出来的。 顾澜心里一直怀揣着某些想法,便看着言烬息,问:“你常来这家医院探望顾澜?” 他平稳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在说着另外一个人。 言烬息闻言,愣了愣,眼神犹疑不定地看着顾澜。 这一瞬间,他的表情似乎非常复杂痛苦,就像平静的冰面下隐藏着汹涌巨涛。 可是他什么也未表露出来,淡漠地一笑:“那是应该的。”他又转向丁彭彭,“顾澜名声这么大,这种事不应随便挂在口边,万一引起别人误会,还以为我跟他有什么。” 丁彭彭忙点点头:“是。” 顾澜觉得丁彭彭是有意说漏嘴的,大概是想试探下言烬息在新欢面前,态度是否有所转变。 但言烬息的回答就有些狡猾了。 顾澜本想试探一下他,却什么也没试出来,这人真是把心思封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窥探一分一毫。 -- 言烬息没有去看一眼重症病房的“顾澜”,看完医生后,直接选择了回家。 这在丁彭彭眼里,实在匪夷所思。 换成别人,他可能会认为是喜新厌旧。可他跟了言烬息那么多年,平常看也看得出来在顾澜的事上,言烬息闷了多少心事。 这就太蹊跷了。 回到家,言烬息如常一般向厨房走去:“晚上想吃什么?” 顾澜有些疲倦,将大衣脱在沙发上,闻言却怔了一怔,连忙去阻止言烬息捣腾晚餐:“你别忙了,我叫外卖吧。” 言烬息却在走进厨房那一刻愣了半晌,他转头,目光黯然地看着顾澜:“那怎么行?” 顾澜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何那么丧气,正要宽慰他,手机却响了。 来电显示,是唐飞打来的。 顾澜只好先中断跟言烬息的对话,向落地窗边走去,接听电话。 “听说言烬息在片场拍戏受了伤?” 唐飞开口说的事,让顾澜皱了皱眉:“消息传的很快嘛。” “哦,听弈明说的,他说在医院碰到了你们。”唐飞说,“言烬息竟然没有去探望一下顾澜?” 顾澜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便打马虎眼说:“他应该去吗?” “哼。”唐飞不欲多说,语气却透出厌恶。 顾澜道:“你打过来不是要说《妖仙》那个剧本的事吗?没重要的事,那我挂了。” “喂!等等!”唐飞语气正经起来,“是要找你说这个。我这有个朋友,刚结束了好莱坞那边一个商业项目,准备回国自己开工作室拍电影。他看了《妖仙》的剧本,表示有兴趣。如果你不介意他没仙侠题材的经验,这个剧本可以交给他。” 听起来好像不太靠谱,但顾澜知道唐飞对拍戏有着无比专注的认真劲,便说:“好啊,那这个剧就交给你们了。” “……”唐飞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味,好像自己把自己卖了似的。他谨慎地又问,“这事言烬息没有意见?” 顾澜还没学会凡事要征询别人的意见,道:“他那边不会有什么异议,你尽管放手去做吧。” “……” 唐飞挂了电话,心里纳闷,顾楚凭什么那么信任他? 顾澜这边放下手机,一转身却触到言烬息的目光。 他说不清那目光包含着什么意味,只感觉言烬息不太高兴。 顾澜直截了当道:“唐飞找了个导演有兴趣接手《妖仙》这个剧,你有异议?” “……没有。”言烬息笑了笑。 笑得却很勉强。 -- 唐飞不久便把剧组有声有色地组建起来。 还打算搞个试镜,筛选演员。 这部剧眼看着枯谭逢春,朝哲难以置信以顾楚的能耐能做到这种事。 这仿佛已不是他昔日了解的那个顾楚。 两人坐在会议室里,讨论完选角试镜后,朝哲几度偷瞄“顾楚”,看他是不是还会长出三头六臂来。 顾澜却能猜到他的想法,笑着说:“我是为了我们公司,你知道原来这个剧有什么问题吗?” 朝哲不禁有些反感,现在的“顾楚”都能拿教育的口吻来跟他说话了。不过他还是虚心问:“有什么问题?” “这个剧是以你的地位为中心的。”顾澜道,“你是这个剧的头号大牌,其他演员进组都会被你压制,导演离组,剩下的编剧、工作人员都不可能领导你,这样自然很难吸引其他人愿意来尝试,毕竟你现在的能力还是有限的。也只有李煜其不介意给你做二番,还想借你的名气吸引目光。我看如果他来演男二,到时一定会缠着你不放。” 选择李煜其,是制片方的意思。朝哲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现在想想,真是又恨又怕。 顾澜接着说:“但现在有唐飞介入,情况就不一样了。这部剧的中心人物也不是你了。” 朝哲挑了挑眉,表情不甚愉快,不过仍耐心听着。 顾澜道:“一个人扛了所有,即使想冲得快点,可负担太重,再怎么想迈大步跑快点也有心无力吧。公司是由很多人共同构成的,其他人不是螺丝钉,而是你的帮手。大家一起取得的成绩,一定比你一个人能做到的多。” 朝哲沉默半晌,扯嘴一笑:“顾楚,什么时候你那么有见地了?” 唐飞在一旁咳嗽两声:“等会试镜,我想先从男二开始。你们看下几个投履历过来的备选演员。” 顾澜的注意力回到演员资料上,闻言眉毛轻轻一挑,看向唐飞:“你不演男二?” 他心想完了,唐飞不会是要演男主吧? 却听唐飞趾高气昂道:“我要演反派大BOSS,把男主和男二玩得团团转虐得怀疑人生的那个大帅哥!” 顾澜:“……” 他不禁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剧本,心里腹诽,言烬息干什么要把反派写的很帅? 这又打破了他原来的预想。 按他的预想,唐飞应该会对男二的人设更感兴趣,那么一来可以顺利挤掉李煜其这个麻烦人物,二来还能借唐飞的东风,大大提升朝哲的人气。 唐飞虽然演技很一般,贵在对拍戏够执着认真,拼了命也会努力演好角色。朝哲见搭档是唐飞,也会更心满意足。 却没想到唐飞不按他的预想走。 不过好在,唐飞也看不上李煜其,出手投资这部剧后,马上就把制片方钦定的演员驳了,搞试镜甄选更合适的演员。 顾澜叹了口气,目光便落向手里的资料。 这一眼,竟看到了席致远的简历。 席致远连续缺席《宫墙花》的拍摄,却来《妖仙》这里试镜男二。 顾澜皱了皱眉。 走出会议室,好巧不巧,就在外面走廊撞见了来试镜的席致远和他经纪人。 周颖也是一阵错愕。他们只知道《妖仙》这部剧的制作方和新加入的投资人唐飞,还有男一号已经确定为朝哲,席致远想放弃《宫墙花》的角色,周颖才劝他来这里试镜。原来这个项目他们是看不上眼的,可有了唐飞这个投资人就不一样了。 现在却看到顾楚和唐飞、朝哲走在一起。 周颖反应还算快,连忙递出微笑,和声和气向顾澜打招呼:“顾……咳,顾楚老师,好巧啊,您也参与了这个剧的幕后制作?” 唐飞奇道:“你们认识?哦对,你们同在《宫墙花》那个剧组,顾楚是席致远的替身啊,最近在网上闹的风波不小。” 席致远:“……” 席致远似乎想掉头就走。 “致远!”顾澜叫住他,“试镜马上就开始了。” 席致远回头看过来,道:“我不想试镜了。” 这话听起来太像赌气了。顾澜认为席致远最近应该也很不好过,便笑脸相迎道:“你的经纪人不是向剧组递来了你的简历吗?你人都过来了,不会是跑错地方了吧?” 周颖暗暗拉住席致远,想让他忍耐,笑道:“致远是来试镜的,我们去隔壁房间准备吧。” 席致远一动不动,冷冷从唇间发出压抑的倾诉:“怎么会总是碰到你?顾楚,你不会是想缠着我不放吧?为什么你会在这?” 朝哲想说什么,被顾澜上前一步挡了回去。 顾澜走到席致远面前,抬手轻轻在对方肩上拍了拍。 席致远猛地一愣,熟悉的感觉闪过脑海,顾楚的动作让他忽然想到某个人以前也这么站在他面前,拍了拍他,微笑说了什么。 顾澜道:“既然是演员,你只要在意你的角色就好了,不要被其他因素干扰。” 席致远怔愣了一下,回过神,顾澜放下手,对他笑了笑。 半晌,席致远轻声道:“秦璐,你小心她。” 顾澜毫不意外,点了点头。 秦璐周旋在他和檀弈明之间,不是一两天了。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走的,好像总担心自己在顶星站不稳脚跟,把每一个檀弈明感兴趣的人都视作敌人。 ☆、第 52 章 从《妖仙》试镜现场回到家,顾澜有些精疲力尽,在门口挂了衣服,走进客厅。 窗明几净之下,言烬息横卧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叠剧本盖住了他的脸。 顾澜走到沙发边,拿起那叠《宫墙花》的剧本,言烬息并没有被惊醒。 由于伤势需要养一阵子,贺黎不得不放他休假两周。这个男人也许近半年来奔波忙碌不曾停歇,像一刻不停向前奔走的时钟,无休止转动的陀螺,把自己累坏了,沾到枕头就可以马上睡得很沉。 明明过去是个很佛系的男人,随心所欲,任性自在。 现在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逼着拔步奔跑。 男人好看的长睫在立灯昏暗光晕下轻轻一颤,睁开了眼睛,眼里映出顾澜的模样。 “你回来啦……”言烬息坐了起来,脸色却沉沉的,仿佛被梦魇仍缠绕着,陷在未知的惶恐中。 顾澜轻声应了一下:“嗯。” 言烬息迷迷蒙蒙地盯着地板,瞳孔似乎放空了:“最近你都在忙,忙的怎么样了?” 顾澜知道这是在问他给《妖仙》这部剧忙里忙外的情况。 顾澜想,他和言烬息本应该是互相欣赏的,最后却变成了互相讨厌。 即使后来一起合作《青澜》,他们之间也始终隔了一层矛盾,那是化解不掉的。 可现在,他知道了事情并不是那样。 言烬息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而自己又可以去那么期待吗? 他觉得言烬息是个很好的人,可以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全身心都投入在艺术中心无庞杂。 不管对待什么事物,他都有着很纯粹的情感。 是顾澜所见的这个灯红酒绿的喧嚣里,最干净的人。 也是被自己伤害过的人。 他欠言烬息一个道歉。 “烬息,”顾澜开口,“我……” 除了道歉以外,他还想说点别的。 不光是歉疚,他对这个男人好像已经渐渐多了点别的情愫。 ——是喜欢。 “对不起。还有,我……” 言烬息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顾澜只得停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你先接电话。” 言烬息露出微微失望的表情,拿起手机接通了来电。 电话那端是丁彭彭的声音,透出急切和惊愕:“顾……顾澜醒了!” 言烬息愣了片刻,轻声问:“什么?” “顾澜醒了!刚刚医院打来了电话,说顾澜从植物人状态苏醒了!” 言烬息瞳孔微微颤抖,反射出面前顾澜的影子。 丁彭彭的声音通过手机发声筒,让顾澜也听到了大概。他瞪大眼,错愕地看着言烬息。 刚刚酝酿在肺腑的话,顷刻仿佛全成了说不出口的无稽之谈。此刻他要是再说出来,恐怕会令言烬息很反感吧。 正当顾澜发愣时,言烬息倏地从沙发上起来,急匆匆向门口走去,拿了玄关衣架上的外套。 顾澜连忙说:“去医院?” 言烬息低着头换鞋:“嗯。” “我陪你一起去!”顾澜紧跟着走到玄关。 言烬息穿好了出门的鞋,起身回望顾澜一眼。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情绪在顾澜看来,是掺杂着许多私人心思的错愕。 最终,他说:“好。” 医院走廊上,顾澜他们朝着ICU病房疾步走去,只见病房门口早已站着一个人。 檀弈明也很快看到了他们,微微皱了下眉,目光落在言烬息身上:“他刚醒,未必方便见你。”说着,伸手似乎想拦住言烬息和顾澜。 顾澜先一步推开了檀弈明:“只看一眼。”然后,他比言烬息更快地进了病房。 这间病房很宽敞干净,床边柜子上摆了束插在杯子里,即将枯萎殆尽的红玫瑰。 床边还坐了一个人,他站起身,对闯入的顾澜呵斥道:“谁让你们都进来的!” 这个人留着过肩的半长发,有些凌乱随意,一身浅灰的西装,显得腿笔直修长,站起来后,个子也极高。 他是顾澜的哥哥,顾云。 顾澜没直接搭理他,先向床头的人看去。 坐在那里的确确实实是他自己。 又不是他自己。 言烬息走到病床边,震惊地看着坐在那的人,那张熟悉的脸,木然的神情。他张口半天才轻轻吐出一个声音:“顾澜?” 坐床上的人慢慢抬起眼睫,好像在辨认言烬息。 顾云把他们挡开,厉声道:“医生说他刚醒过来,记忆可能短时间内没有恢复,你们最好先出去!” 言烬息紧接着又脸色发白地淡淡问了一句:“他真的是顾澜?” 顾云迷惑:“言烬息,你在说什么?” 床上的“顾澜”开口道:“哥,让他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顾云下最后通牒:“我弟要休息,你们出去!” 他们退回到走廊上,不远传来高跟鞋哒哒哒快步疾走而来的声音,秦璐肩膀挂着个古驰最新季限量款小皮包,很快到了他们跟前。 “烬息!你赶来得好快!”她佯作吃惊。 顾澜不知道她是跟顾云一起来的,中途去上厕所离开了下,还是这会才刚到。她今天应该要去片场拍戏,但是顾云的弟弟醒了,她不得不跟过来陪着顾云,这像这女人的作风。 在檀弈明面前,她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客气地跟顾澜点了点头。 “璐璐……”檀弈明半挽着秦璐的肩,向顾澜和言烬息点头示意了下,带着秦璐到一边去说话了,声音极小,顾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隐约好像传来和“顾澜”有关的只言片语。 言烬息这时忽然抓住了顾澜的手,十指紧扣,牵着他顺着长廊向另一头走。 医院走廊的灯光苍白刺眼,在前方男人的头发上落下一个明亮的光圈,顺滑的头发反射出极其亮眼的白光,几乎好像要令男人的轮廓看不清。 “我是不是该停止自欺欺人了?”言烬息停下来。 顾澜被扣住的手指松了松。 但很快他又改变主意地用力抓紧言烬息的手。 我们本来应该要握手言和的。他盯着彼此扣在一起的十指,暗暗想。 言烬息没有放开,也抓紧他,道:“我们回家吧。” “你不再看下顾澜?”顾澜忍不住问。 “看过了。”言烬息抓住他的手,拉了拉他,“没必要再看。” -- 《宫墙花》在四月杀青,不过原本只是演替身的顾澜接下去就要进组《嫡女为尊》,反而更忙了。 这段时期,网络最热门的话题已经不再是关于他和席致远。 顾影帝的复出,成为了全网聚焦瞩目的中心。 于是,《青澜》的重启,也成为了微博上热议度最高的话题。 有些人认为言烬息和顾澜不会再合作这部电影了,言烬息后面的档期排的很满,马上也要进组一部新的电影拍摄。 也有人抱着希望认为两人会一起回归。《宫墙花》正好杀青了,言烬息目前处于休息期,后面的档期完全是可以调整的。没有人会愿意错过和顾影帝的合作。 而不久之后,《青澜》的导演就发了一条微博,表明电影重启已经在筹备当中,并且大概率原定的两位主演都会回归。 原定的两位主演之一——顾澜在刷到这条微博后,感叹了下,自己并不能参演。 随即,他视线向一旁打电话的言烬息瞥去。 言烬息已经打了五分钟电话,对他来说,除了工作必要的会议讨论、剧本讨论等,能让他打上两分钟以上的电话是非常罕见的。 这通电话正是《青澜》的导演陈梦打来的。通过言烬息漏出的只字片语,顾澜大概能猜测,陈导想说服言烬息继续回归“方青天”这个角色,但言烬息一直在回绝。 终于,电话挂了。说的精疲力竭的言烬息长长吐了口气,见顾澜正看着自己,遮遮掩掩地避开目光,起身走向厨房:“吃柠檬酸奶慕斯吗?我刚研究出了新做法,在冰箱里冻了十二个小时,现在吃口味最佳。” 片刻后,顾澜侧卧在客厅地毯上,用银勺挖着摆在面前地板上的酸奶慕斯,状似无心问:“为什么不想演《青澜》了?” 言烬息良久没有出声,等顾澜回过头去看他时,见他手里拿着同样的银勺,面对面前同样的慕斯蛋糕,无从下手似的,他仿佛苦苦思索之后,才幽幽地问:“为什么,你不是应该知道吗?” 他们两人这种状态已经很久了。 就像是一种博弈。当顾澜准备进一步的时候,言烬息便会狡猾地退开。当顾澜准备退时,言烬息又会若有似无地露出他的爪子试探。 而谁也不先说那句重点。 顾澜不敢长久停留在言烬息的眼睛上,转回头去,吃着慕斯,好像只是随口一提:“《青澜》那么好的剧本,有望冲击奥斯卡最佳影片啊。” 言烬息笑了一下:“谢谢你认为我只有一座小金人太少了。” 顾澜不是那种喜欢在感情上矫情的人,可他说不清和言烬息之间究竟是怎么了。只要好好表达心意就可以了,可就是无法跨出那一步。 那是一种顾澜极少体会到的,没有自信的感觉。 自己曾经做过那样不可原谅的事,言烬息真的还会喜欢自己吗? 会不会是自己的误会?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顾澜觉得号码有点眼熟,接起来后,才知道是陈梦。 “顾楚是吗?我是陈梦。” “陈导你好。” 陈梦高兴地说:“我这里有一个角色,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试下。原定《青澜》中的一个重要配角江皓这个角色,他的演员因档期关系,无法继续参演。你最近在拍《嫡女为尊》这部剧是吧?张晓晓竭力跟我推荐你。” 顾澜覆灭的眸光忽然又被点亮了,听完陈梦的说明,他义不容辞道:“我演!” 挂了电话,他看向言烬息,眼神散发出亮晶晶的抑制不住的神采:“陈梦叫我去试镜江皓这个角色。” 言烬息听完,目光晃了晃,微微地抿起了嘴。 ☆、第 53 章 下一秒,言烬息马上又打给陈梦。 “听说你让顾楚试镜江皓这个角色,我想,要不我也来试下和江皓有对手戏的‘阿崔’这个角色?” 陈梦:“???” 挂了电话,言烬息看到顾澜在一个劲地闷笑。 《青澜》能够重启,是陈梦万万没有想到的,在顾澜出事后,他认为没有人可以代替顾澜,只能饮憾终止了这部电影的拍摄计划。 现在顾澜确认会回归,他在极短时间内就把原班人马召回,可美中不足的是,言烬息不愿意再演方青天,反而看上了阿崔这个边角配角? 在剧本中,阿崔是个只出场三幕戏的小角色,是江皓帮派中的一个兄弟,唯江皓马首是瞻,最后在一场群架中被人打死了。 顶星会议室内。 陈梦感慨道:“他是不是因为之前那场事故,对角色有了心理阴影,所以不肯再演方青天?” 坐在陈梦对面的顾澜一言不发,神色却很微妙。 跟他们一起参与讨论《青澜》重启计划的檀弈明看了一眼从头至尾没说过几句话的“顾澜”,道:“如果不是他演,你认为还有谁可以?” “啊……”“顾澜”仿佛游离在外一般,茫然看了看檀弈明和陈梦,苦思半天,皱眉说,“总有人可以的吧……” 听了这话,檀弈明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天,顾澜在《嫡女为尊》剧组拍戏,拍的是一段他和席致远的对手戏。 戏正拍到顾澜饰演的男二要跟席致远饰演的男一开诚布公宣战。 这是一段台词剑拔弩张的文戏。 张晓晓在场边休息,看两人的台词功底博弈,看得津津有味。身边的助手也不时赞不绝口:“晓姐,国内娱乐圈炒流量的风气,真是不知埋没了多少好演员,这个顾楚以前居然只能演替身,他要有人捧,恐怕早混得比席致远还好了。” 张晓晓不以为然笑笑:“席致远出道的时候,靠着顾澜处女作的风头,一下子就被很多人记住了,这种运气是可遇不可求的。” “是金子总会发光。” 边上忽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张晓晓回头看去,不禁一惊:“陈导!” 此时,顾澜和席致远的戏正拍到顾澜一段很长的台词,气势十足,情绪几度反转,顾澜一气呵成过了。 陈梦看完这段表演,叹道:“节奏和气息处理的真好,相比之下,席致远的台词功底就显得弱了很多。” 张晓晓连忙从躺椅上起来,这时又看到陈梦身后还有一个人跟了过来,看清之后,更是大大一惊:“顾、顾澜!” 她一贯性格有点冒失迷糊,不过由于并不做作,分寸正好,上综艺时,时常能作为气氛调节剂,带给观众笑声,这份迷糊反而成了她被粉丝喜爱的特点。 这一嗓子,吼的正在拍戏的顾澜都听到了。 顾澜下意识地对自己的名字做出了反应,转头开过去时,才反应过来喊的不是他。 “咔!” 导演以为顾澜这一下走神可能是累了,今天的进度已经在顾澜出色的表现下完成了大半,不急于拍下去,有时演员连着拍几场戏,也需要休息调整。他便暂停下来,让大家都歇一歇。 陆浚急急忙忙跑向顾澜,一个劲地拿肘子搡他,眉飞色舞用眼神指着某个方向:“顾澜啊!那是顾澜啊!他怎么来咋们这个剧组片场了?” 进入五月,天气渐渐有些闷热,顾澜从陆浚手上夺过一柄小扇子,扇着凉风,暗暗想:“真正的顾澜都跟你相处几个月了,真是没眼力。” 陆浚继续搡他:“你要不要过去在顾影帝面前刷个存在感?他不是正在准备拍《青澜》吗,听彭彭说,他还参与这电影的制作,万一……” 顾澜闲庭信步地往另一头自己的化妆师那走,准备去补个妆,丝毫没把陆浚的话听耳朵里。 陆浚猛地拉住了他,想要把他往陈梦、“顾影帝”那边拽。 突然,陆浚猛地刹住了车:“楚楚楚楚、楚哥……顾顾顾……” 顾澜觉得自己□□陆浚那么久了,还没把他□□为一个独当一面、体面稳妥的经纪人,实在是朽木难雕。唉声叹气之余,他正想让陆浚注意经纪人的形象,却觉整个片场好像刹那间无数道视线投到了他身上。 “……” 陆浚终于换了口气,道:“影帝朝你走过来了……他他他,难道要搭讪你?!” 这话连陆浚自己都不信。 但“顾影帝”的确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向了顾澜。 -- 片场厕所隔间内。 顾澜看着眼前自己那张脸上出现的陌生神情。 他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那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给人相当怪异的感觉。几乎立刻就能揭破占据这个身体的,并不是顾澜。 而对方也紧紧盯着自己。 两人相视无言的状态,在逼仄的空间里持续了很久。 顾澜正想说点什么时,对方先打破了沉默:“你……你是顾澜吧?” 顾澜已经逐渐接受换了个身体这个事实,不咸不淡道:“你是顾楚?” 顾楚咬着拇指指甲,愤愤思索,片刻后他冷笑了一下:“这可真讽刺,我居然变成了你。” 顾澜听他言语中似乎对自己怀有某种不友好的情绪,微微惊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也许是在哪见过的。他第一次在顾楚家,对着浴室半身镜看这张脸时,就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顾楚用顾澜那张脸露出极度厌恨的表情,冷冷看着顾澜:“顾二少,你这个幸运儿,在顾家锦衣玉食,过有钱人的好日子,自然不会记住,明明跟你没什么差别,却被顾家抛弃的我!” 顾澜怔了怔,慢慢地好像想起什么来了。 那是顾云生日的那天,有个女人带着一个瘦瘦的少年来顾家找顾老爷要钱。 他们从书房出来时,恰好顾澜经过门口,和他们撞见。 那女人哭的很伤心哀怨,身体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不时咳嗽着,用手勉强遮掩自己的憔悴和狼狈,看到顾澜便立刻避开了眼神。 被她牵着的少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顾澜。 顾澜觉得那双眼睛很好看,有一两分神韵像顾云,也像自己。仿佛无声地诉说他们之间有某种关系。 而少年应该是和顾澜初次见面,却神情格外怨愤,好像顾澜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少年说着和此刻从顾楚嘴里蹦出的同样的话:“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凭什么好的都被你占了?凭什么你就可以做顾家少爷,我不可以?为什么我们的命运有那么大差别?” 顾澜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但却感觉到少年对自己无比疯狂地仇恨着。 其实他一看到那眼神,就明白了。 顾老爷在外面有好几个私生子,自己只是比较幸运的那个。 当他母亲想找顾老爷求助时,顾云看到了他,于是牵着他的手,说:“我们以后一起玩吧。” 神思回到眼前,顾楚冷漠又疯狂地说道:“顾云为什么只帮着你,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好东西也不会总让你占着。既然现在我成了你,那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了,是你欠我的。” 他警告顾澜:“你明白吧?我会用你的身份,享受我本来应该得到的。而你已经享受了十几年,该知足了,该轮到我了。” 顾澜诧异之余,不禁心里微微苦笑。 竟然有人会觉得,做那个顶星的顾澜,还不错。 顾楚似乎话说完了,打开隔间的门准备出去。 顾澜道:“你真的可以成为我吗?代替我,在这世上活下去?” 顾楚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轻轻一笑:“你要是想来顶星澄清你才是顾澜,别人都会认为你脑子疯了吧!” -- 到家时很晚了,顾澜一进门,言烬息便从沙发上窜了起来,跑到玄关口。 “你一天比一天回家晚了……”他说这时,有些没精神。 “在剧组拍戏,这个时间下班,不是很正常吗?”顾澜手里提了一个熟食的塑料袋。在言烬息说:“我以为你,慢慢就,不回来了……”顾澜把袋子提起来到言烬息眼前,笑了笑:“因为想去排队买你之前说想吃的鲷鱼烧,耽误了一会。” 言烬息愣了愣,忙把袋子接过去:“想吃你说啊,我会去买的。” “你真的要放弃方青天这个角色?”两人围着一张圆木桌,言烬息把热好的鲷鱼烧和牛奶放在桌子中央,顾澜撑着手,枕着下巴,笑眯眯盯着他看得眼睛好像要黏住他。 言烬息坐下来,把叉子放在盘子边,喝了口牛奶:“嗯,不想演了。” 他顿了顿:“我已经找不到方青天的感觉了。” 在顾澜还没有问下去之前,他接着又强调一般说:“我想要阿崔这个角色,和你一起搭戏,才有意义。” 顾澜知道这次言烬息又会是点到即止。 人生际遇就像是一列不知终点在哪里的列车,你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不知道会随着时光发生怎样的变化。 过去喜欢的人,也许将来会形同陌路; 过去讨厌的人,也许有一天会变成喜欢的人。 毫无逻辑的一连串事件,引导着自己走到了这个点上。 曾经以为生活再无可以期待的亮光,可突然柳暗花明,他站在了这里。 “好吃吗?”顾澜夹起一块言烬息替他切好的鲷鱼烧尾部。 尾巴尖上的酥脆,和里面温热留香的豆沙馅融化在嘴里,甜甜腻腻,唇齿溢满幸福。 “你喜欢先吃尾巴吗?”言烬息说。 “嗯,我喜欢。”顾澜说,“我喜欢你。” 言烬息夹起来的一块尾巴从唇边落回了盘中。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直视顾澜:“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有段时间……” 他吸了一口气:“……非常恨你。” 顾澜怔怔盯着他。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而言烬息又说了下去:“你这个人,总是把自己看错的东西,就毫不怀疑地一直相信下去。” 他说:“当年,你在我车上看到的那份报告,是我母亲的。” 顾澜陡然站了起来:“烬息,打住!就当我刚刚说的是……” “是玩笑?”言烬息抬头笑了笑,“那你十七岁那年,对我说的表白,也只是开玩笑?” “等等!”顾澜糊涂了,“什么十七岁?什么表白?在哪里?” 言烬息低头,手握拳抵着唇轻轻磕了磕:“英国的文化氛围比较开放,我那段时候确实喜欢穿女装,然后就在一棵银杏树下遇到个眼神不太好的家伙,冲过来,拿着路边随便摘的一支野蔷薇,对我说,想跟我交往。” 顾澜怔愕。 那是放暑假,他去英国找当时留学的顾云,顾云推荐他看学校的舞台剧。 本来他是要给顾云打气的,可剧目开始后,他的眼睛就再也无法从女主角的身上挪开了。 言烬息失望道:“我说,在海边等我。” 学校附近有个海岸,从山坡一路往下,就能看到天海连接处的浪漫落日。 顾澜在那个海边一直坐到落日沉下海面,却没有见到那个女孩。 不过,当时的确有个男生走过来,约莫年纪和他差不多,问他是不是在等人。 他说,在等喜欢的女孩子,可是她应该不会来了。 由于太失落,他甚至没有记住那男生的长相。 言烬息抱着臂,温温和和看着他:“明明是自己弄错了,还搞得好像自己被深深伤了。” 顾澜想起来了,后来自己和那个男生就去酒吧喝得半昏半醉。 言烬息叹道:“你戏弄了我两次。” 竟然是这样一个大乌龙,顾澜愧疚道:“对不起,我……” 他苦笑,这也许是报应吧。 他对言烬息表白了两次,都不会有结果。 言烬息道:“可我就是能无条件原谅你。谁让你是那个能要了我命的人呢。” 顾澜看着言烬息:“我现在不是顾澜了。” 言烬息眯起了眼,数月以来,他的眼底好像终于溢淌着光,阴霾散去:“没关系,我喜欢的就是,让我为之狂热的,除了戏剧,就是你——” 他的目光充满了信仰。 “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想要的灵魂。” -- 不久后,《青澜》再次开拍了。 言烬息坚持要演和顾澜搭戏的阿崔,陈梦也没办法,想到至少言烬息还能在这部电影里露个面,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过言烬息答应帮忙一起参与幕后制作。 他拿出了当初和顾澜一起讨论的密密麻麻写满笔记的剧本。 顾澜认为这人有时太固执。 言烬息腼腆地,一如当初他们初次见面时,扮作女生模样的他莞尔又尴尬的样子,说:“正因为我不太能接受你把我当女生表白,却在海边没有认出我,我才追了你那么久啊。” 他们又去了那个海边。 这次手牵着手。 (全文完) ☆、番外 《青澜》杀青后,顾澜回到申城,马上又投入了下一波工作计划。 最近蓝兔公司正在拓展几个新的影视剧项目,顾澜虽不亲自上阵,却都担任起了制片人,仿佛重操旧业,跟朝哲合作得如火如荼。 有时,双方的经纪人在公司会议室里碰面,朝哲的经纪人忍不住会跟陆浚吐一句:“我怎么有种要下岗的职业危机感,近来总好像楚哥才是我们朝哥的经纪人,帮他忙里忙外跑剧组跑摄影棚的?” 陆浚现在是鲤鱼翻身,地位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在公司谁见了他都要点头称声“陆总”。 这年头,叫声“哥”是客气,叫“X总”才是真倍儿有身份面子啊。陆浚如是想着,把临时抱佛脚学的那套大佬派头摆给朝哲经纪人看,高深莫测笑不露齿地一点头,私下里跟丁彭彭发消息。 陆浚:【哥们,先前提过的咱俩对换下带的艺人还考虑不?楚哥不知被哪个事业心爆棚的灵魂给夺舍了,天天日程满满当当,哥寻思着这节奏适合你啊!】 丁彭彭在另一头吐泡泡:【前阵子说的对楚哥绝对专一的你呢?进垃圾桶啦?】 陆浚苦:【老子都一周没回家了!!再不放个小假,我家宝贝可能真的会跟我分手!】 丁彭彭发来了一条无情的回答:【分手好,单身快乐。】 陆浚挣扎:【然后天天吃着言哥和楚哥的狗粮过日子吗?】 丁彭彭:【别提这个戳人痛处可以吗?还能愉快聊天吗?你楚哥天天睡公司睡影棚,言哥跟谁撒狗粮去呢?】 言烬息又回归了那条佛系的咸鱼,之前宣发部替他造势的那些“进军商业片圈子”的舆论仿佛雷声大雨点小,拍完《宫墙花》后,他就没再接拍其他商业片,本来已经在传言的几部电视剧,竟然最后都不过是谣言。 他是不是真接过,后来又鸽了,真相吃瓜群众就不得而知了。 只传出其中有部分落到了蓝兔的“顾楚”手里,这些资源最终分散给了旗下的其他艺人。 日子在平淡与忙碌中飞速而过,顾澜也不知道言烬息不拍戏时都在家干什么,这个人好像就和那些艺术雕像一样安于曲高和寡的寂寞,在这喧嚣纷繁的世界里独辟出一方清净。他在厌烦了奔走忙碌之后,回到家,就会看到言烬息像条真正的咸鱼,横在沙发上养蘑菇,偶尔好一点,则是在室外阳光花廊上速写。 即使顾澜一两个月不回去,言烬息也没有表露出过半点意见,而当他回到那个家时,言烬息又会一如既往给他做好吃的,牵着他的手在城市灯海上忘却人间喧嚣。 好像一回过神来,就过了一年,“顾楚”俨然已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顶流,陆浚也成了圈内名声响亮的大牌经纪人,手里开始带起了新的男团。 秦璐和“顾楚”在谈恋爱的风波就这么忽然而至,掀起了不小风浪,甚至比“昔日顾影帝失手新片暴露演技问题”的热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借此说,江山终要更新换代。 秦璐前不久和名为“顾楚”实际上是顾澜拍完了一部小言仙侠剧,近期就要播了。 接拍这部片,顾澜为的也是给蓝兔公司铺路,谈下投资方另外一部年度重点大剧。 而临近电视剧开播,需要预热宣传,秦璐大概是让幕后的顶星给剧方试压,增加了不少通告活动,顾澜只得配合。 秦璐靠搭档当红流量保持长盛不衰的人气,是她一贯的砝码。不过这女人绝非空有姿色而已,她似乎从顾云那嗅到了什么苗头,之前让她跟装着顾楚灵魂的“顾澜”一起拍戏,她反而借口日程满拒绝了,转头就签下了和顾澜搭档的这部戏,还是她跟资方提议找上顾澜的。 陆浚经过这一年多以来的历练,今非昔比,不仅天天跟西装禽兽似的,也学着人家在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装斯文。在杂志拍摄结束后,他跟秦璐逢场作戏握了手,来到顾澜身边时,便小声道:“我查了,最近秦璐是买了不少营销号通稿,准备过阵子剧一播,就发出去跟你坐实恋情。” 顾澜大步把秦璐甩在身后,向车库走去,叹了叹道:“唉,这女人,这辈子也就这点眼界了。” 陆浚道:“可是我想不通,她攀着顾云这个阔少爷以后做豪门太太不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怎么能看得上你呢?你……” 没家世没地位的。勉强算有个靠山言烬息,还是个在家里做咸鱼的,况且还有那种包养关系,女人不都忌讳这个吗? 顾澜知道陆浚一定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想解释。 他和言烬息都接受了现在的事实——他变成了“顾楚”,而顶着他名的顾楚也并没有因为一部剧的演技崩塌,就被人看出来灵魂掉包了。 世人都更注重表面的东西。其实如今的“顾澜”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顾澜没有人关心,大家只在乎“顾澜”那张皮囊而已,顶着这个皮囊的顾楚,依然是昔日的顾影帝,娱乐圈的白月光。 顾澜也觉得现在这样更好。他一朝成名之时,没有机会证明到底是他的表演在吸引泱泱大众,还是因为那副皮囊,又或是因为他是顾云的弟弟。 能走一次不一样的路,他终于可以专心在演戏上了,可以让人看见他为这份事业付出过的努力。 几周后,秦璐和顾澜的新剧定档,两人的宣传通告变得更密集。而就在这时,原本预计的那些营销号通稿开始有了新的动作,一条热搜洋洋洒洒飘在了榜首。 #秦璐分手# 不是她和顾澜的恋情绯闻。 而是她和顾云公开分手了。 外界并不知道她在和一位豪门少爷交往,再联系之前她和各路男星传过绯闻,一时全网对她都相当苛刻抵触。由于风浪太大,顶星一时封杀了秦小花旦的所有余下资源。 秦璐消失了一段时间,大约一年半后,当时间将所有的风波冲淡,顾澜在美国的一家酒吧里遇到了她,她是驻唱歌手。 穿着晚装的秦璐下台来,顾澜给她点了杯酒,笑盈盈说:“你唱歌还挺好听的。” 秦璐饮下一口,一时情难自禁似的,抹了绯红胭脂的双颊就像一号公路上遥远的天边落霞,这时候,她才好像比昔日荧幕上更真实了几分。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去选秀当歌手的……”秦璐说,指尖仓促抹了抹眼角,放不下骄傲,“可是当时表哥说他的经纪公司可以签我,让我马上就能有戏可演。然后,我就认识了顾云。” “顾云给我介绍了很多机会,有些剧本我真的很喜欢。”秦璐咬了下唇,看着顾澜,“有那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选秀呢?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 顾澜淡淡道:“也许你没错,只是这世界会把一些东西分对错,而你正好被分在错的那边。” 秦璐又说:“我很爱顾云。” 她盯着顾澜,双眼微含湿润,在晦涩的酒吧灯光里隐匿着矜持。仔细听来,她的语气是非常骄傲的。 顾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在桌上。 “啊,对了,是他让我来找你的。他有件东西,觉得还是应该交给你。” 轻柔的丝绢展开,中央静静躺着一枚素戒。 很素,看起来不像是秦璐喜欢的款式。 “他想和你结婚的。”顾澜笑着说,“但他觉得,不能和差点害死他弟弟的女人走到最后。所以他很抱歉。” 戒指就安静地躺在桌上,象征着这世间无数人追求的缥缈爱情。 顾澜这趟出差,依旧是工作,并没有带上家里那条咸鱼言某人。从美国回到申城,近来他在市中心又购置了一套豪宅,他时常觉得有言烬息在的地方,无法让他专心投入工作,而蓝兔的业务正在不断扩大,他一时空闲不得,住自己的豪宅,更方便工作以及应酬。 新鲜的爱情就像在柜台玻璃下闪烁的璀璨钻石,过了一段时间后,从衣柜抽屉里拿出钻戒,就会发现它不过是像玻璃一样的石头罢了。 顾澜会想,他和言烬息会不会也因工作忙碌长久不见而感情最终走到尽头,这在世上似乎是比比皆是的常态。 谁也无法因为“爱情”两个字,就放弃自己原有的全部生活、事业。 不过这天他心情很好,带了一束玫瑰去了言烬息家。 咸鱼大人还是横在沙发上没有什么变化,以至于顾澜看多了以后会想,这男人在电影中那些大师级的迷人魅力都是假的吧,真正的他不过是个喜欢窝在家无所事事为收藏大型手办乱花钱,有点社恐症的懒男人罢了。 “喂!起来!等你做晚饭呢!”顾澜把渐渐习惯在他面前都懒得动一下,躺得四仰八叉毫无修养的咸鱼踹下沙发。 言烬息惺忪懒倦地挣扎半天,才姗姗坐直起来,说:“今天出去吃吧?” 顾澜站在厨房的吧台边,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有一天,如果我不再来了呢?”顾澜道。 玫瑰花都无法引起言烬息的注意了。这个懒男人把丁彭彭这个顶级经纪人变成了家装理财高手之后,此刻懒洋洋向后仰倒,漂亮的手指捏着秀美的鼻梁,用刚刚梦醒的慵懒沙哑声音说:“等你,等你十年,二十年,我一直在这等你。” 顾澜把玫瑰花砸在了懒男人身上,叼起一片花瓣喂进男人嘴里。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不会枯萎的爱情?” 言烬息忽然皱起了眉,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口吻说:“我母亲就一直在家里等我父亲,她说她害怕父亲有一天不回来了。” 顾澜认真听着。 “但结果更糟糕,我爸爸是同性恋。她接受不了,就幻想出了那男人一直还爱她,医生说她精神分裂,她不肯接受治疗,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在精神病院自杀了。” 言烬息看着顾澜,“我也害怕,有一天,回来的是不是我的幻觉。” 顾澜皱眉想了一会,释然道:“只有我能证明,这是不是你的幻觉。” 言烬息抱住顾澜,说:“这世上总有人的爱情不会枯萎,而这些人必将遭受痛苦。” “那就让我和你一起承受这份痛苦。我不愿看你独自被痛苦折磨,因此我不愿放开你的手。”顾澜回吻上去。 ☆、番外2 丁彭彭,一个知名学府法系毕业的高材生,最近却迅速沦为了在家沉迷游戏的死宅。 原因之一,言烬息回归了一条咸鱼,大半年都不接新工作,连对拍卖行的艺术名作关注度都急剧减少,说是要改过自新,省点奢侈花销,多攒钱……为以后继续能咸鱼下去做好准备。 原因之二,是陆浚逐渐出师,能独当一面了,现在甚至能帮着顾澜一起打点蓝兔。另由于言烬息把自己的公司和生意也交给了顾澜,所以丁彭彭真想不出自己还能在哪发挥作用。 只能在游戏上杀疯了找点人生意义。 刚一局下来,用来垫显示器的手机似乎响了一声,丁彭彭摘下耳机,从显示器基座底下捞出手机,只见微信上竟真有一条新消息。 活生生的,新嫩嫩的,象征着他这个人总算还没被世界遗忘。 点开一看。 【陆帅哥陆大爷:澜澜!!!!!!我错了!!!!!!!明天我就带着你喜欢的蓝色妖姬在你公司楼下等你下班!!!!!再给我们的爱情一次机会吧!】 丁彭彭叹了口气:【兄弟,幸好你这条没发到言哥手机上去。】 【陆帅哥陆大爷:什么!!那臭不要脸心机婊敢绿了老子的小白脸姓言?!!】 丁彭彭揉了揉酸痛的眼窝:【我是彭彭。】 【陆帅哥陆大爷:什么!!!!!!好小子,趁我忙得昏天黑地没空陪女朋友就死命勾搭你的小白脸原来就是丁彭彭!!!!!!!】 丁彭彭内心:……%&&¥*#@%¥ 他干脆打电话过去:“陆浚!你是不是正和女朋友闹分手,但你把消息发到我手机上来了!” 电话里沉默片刻,隐约传来一丝丝细微的抽泣:“呜呜……不好意思……原来是我发错了……拜拜……” 丁彭彭看着挂断的手机,心说:嗬?至于那么伤心吗? 一小时后,酒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舍不得妮妮——!我们谈了五年!!!她让我改的毛病,我全改了!哇呜呜呜呜呜呜呜……” 某如今在娱乐圈颇风生水起的陆大经纪人扑在丁彭彭身上,哭得像猪嚎,幸好酒吧内吵闹的DJ音乐把嚎叫声盖了过去。 丁彭彭任陆浚在他价值上万的西装上洒下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们喝了酒,桌上摆着五六只空瓶。丁彭彭算得酒量难逢敌手,此刻却借着迷炫的灯光,也有些微醺头晕。 他忽然一低头,道:“好了好了,她不要,我要了。” 酒吧内目眩神迷的灯光闪烁,轰炸的音乐和人声混杂着令心脏砰砰有心悸的错觉。丁彭彭下意识就用手去抬陆浚的下巴,手感比观察所得的圆润一些,鼻尖从对方圆实的鼻梁骨滑了下去。 这一吻,他知道要出事。 一个月后,言烬息不知怎么良心发现了,忽然找丁彭彭说,写了个剧本,准备筹集资款剧组,这个剧要和顾澜一起去英国大学里拍。 于是丁彭彭又忙了起来。 审剧本时,他怎么看某段情节怎么不对劲,但以往他是不会过问言烬息拍剧上的喜好和口味。他左思右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地反复想着那段情节,最后,还是在见到言烬息本人时,忍不住问:“言哥,你这次剧本里写的那对配角同性情侣……” 言烬息答非所问道:“这次去英国堪景,我准备和小顾在英国领证。哦,对了,陆浚也去。所以你得订四张机票。” 丁彭彭面不改色,岿然自若,但终究还是不由轻咳了下:“我和陆浚一个月没联系了。” 言烬息只淡淡一笑:“彭彭,既然对人家动手了,就要负责。” 丁彭彭忙急转头:“我们没做!只接了个吻!而且还是我强迫他的!言哥,你误会了……” 另一边的车上。 陆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手指敲着大腿,大腿微微地抖。 蓦然,他停下抖腿,眼珠转到了顾澜后脑勺上:“楚哥,你说什么?你们要在英国扯证啊?” 顾澜道:“嗯,趁这个机会赶紧扯了,不然后面忙起来可能又是大半年。怕错过了这次,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有机会了。” “嗯……哦……” “诶,要不你和丁彭彭给我们当伴郎吧?” “啊……哦……”陆浚咳嗽了下,“在英国领证比国内贵吗?我攒钱买房呢。哈哈,正好了解下,万一将来另一半想去英国扯证什么的……” 顾澜回过头来,对陆浚眨了下右眼:“贵一点吧,那边是需要办公开仪式的,国内可以免。” “啊,哦……要公开啊?”陆浚惊讶,“你和言哥准备公开?!” 顾澜点了下头,又眨眨那只眼:“仪式也可以只请几个亲朋好友,简单点,比国内大操大办酒席又便宜点。” “这样哦。” 陆浚悄悄摸到了手机,盯了那个一个月没联系的人半天,终于还是慢慢地开始打字。 【陆帅哥陆大爷:楚哥要和言哥在英国扯证呢。】 过了好半天,丁彭彭才回复过来。 【彭彭美人是0是1?:我知道。】 【陆帅哥陆大爷:酸的我。还非要咱俩当伴郎,当着面撒狗粮要噎死我们呢。】 【彭彭美人是0是1?:嗯。】 【陆帅哥陆大爷:要不咋们来个神反转,噎死他们?】 【彭彭美人是0是1:好。】 【陆帅哥陆大爷:我说,咱俩也顺便在英国扯了证吧!我这一年赚了不少,办个小仪式,应该可以有。】 【彭彭美人是0是1:所以我说“好”。】 【陆帅哥陆大爷:啊?】 【彭彭美人是0是1:我暗恋你很久了,从让你陪我打游戏开始。最近没你,游戏也怪无聊的。】 陆浚靠着车窗,感觉不靠着什么支撑物,自己快要顺不过那口气晕厥过去。 【陆帅哥陆大爷:那、那个……】 【彭彭美人是0是1:能待在言烬息身边很久的,必然是1。不过我可以为你改变。】 陆浚放下手机,捋了把额前的头发,对着车窗照了照自己的脸,耸了下肩膀衣襟。 他说:“楚哥,我帅吗?” 顾澜轻笑:“丁彭彭觉得你帅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