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以代》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温柔以代 作者:金刀刀刀刀 文案 凡此世间,每一个人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朔,代圳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掰弯我自己 立意:以我真心换你实意,无畏险阻共担风雨 第1章 【001】 代圳珩高三那年被同寝的舍友软磨硬泡拉进了学校的书法社,认识了刚上高一的温朔。 等到他参加高考,舍友终于泡到了心仪的姑娘,温朔也在同社团另一位姑娘的热烈攻势下就范了。 代圳珩至今都还能回忆起那年夏天社团聚会的时候,他得知温朔和蒋淇淇在一起的消息时的那种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整颗心脏都被挖空了一样,却还要强迫自己笑着说恭喜,预祝他们顺顺利利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那之后过了八年,代圳珩留学归来事业有成,舍友早已与当年泡到的姑娘分了手各奔东西,温朔和蒋淇淇却依旧一如既往地蜜里调油。 几乎每年夏天,当初的书法社团都会找个风和丽日的日子聚会,除却在国外读书那几年,代圳珩从不缺席。 温朔与蒋淇淇也未曾失约,并且总是相携出现,时常惹得大家起哄问他们什么时候请客吃喜糖。 每每此时,代圳珩就一个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温柔的眼眸里却只装得下笑容灿烂满面绯红的温朔。 “来了!”张政英站起身来朝刚进门的代圳珩挥手,“老代,这边儿!” 代圳珩答应一声,又和坐在门旁的几人打过招呼,这才往里去,径直走到张政英身旁入座。 KTV包厢里乱哄哄的,关系比较好的凑在一起聊天,偶尔有人点歌,但也没人去唱,就放着当背景音乐听。 “咱代总今儿这一身儿,帅呆了!”张政英上下打量了自己这昔日舍友一番,“脸真嫩,说,是不是背着我们天天做美容保养去了?!” 代圳珩哭笑不得:“别闹。” 张政英哈哈笑道:“你们有钱人不都爱干这个?别不好意思承认,我这还等着你给推荐推荐呢!” 代圳珩摇了摇头,笑得十分无奈:“我真没有,但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打听打听。” 张政英当然是开玩笑的,两人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旁边又有人过来搭话,代圳珩就趁机退出了谈话。 代圳珩进门的时候没瞧见温朔,现下着眼去寻,才在另一边的角落里找见他。 温朔神态木然,手里捧着个啤酒瓶,正独自坐着发呆,蒋淇淇不在。 代圳珩愣了愣,下意识地又转头去找蒋淇淇,却没在不大不小的包间里找到她的影子。 “老代我跟你说,”搭话的人走了,张政英回过头来找代圳珩,这才发现他正愣神儿,“代总?” “唔。”代圳珩被叫了两声方回过神来,转脸看了张政英一眼,指指温朔,“蒋淇淇没来?” 张政英连忙压下他抬起的手,又瞅了瞅温朔,这才凑到代圳珩耳边小声道:“说是分手了,具体的不清楚,他没说大家也没敢问。” 代圳珩蓦然一怔,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 张政英耸肩:“这谁说的准?毕竟谈恋爱和结婚过日子还是不一样的,折在这坎儿上的又不止他们俩。再说了,兴许过几天又复合了呢。” 代圳珩听罢沉默片刻,随即站起身来:“我去陪陪他。” 张政英朝他摆手,爱去去,他才不管这闲事儿呢。 温朔回过神来便见代圳珩站在自己面前,木了半晌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来:“圳哥,好久不见。” 代圳珩微一颔首,绕过深茶色的玻璃茶几,走到他身侧坐下:“怎么了?” 温朔下意识地回道:“没事儿啊,没事儿。” 代圳珩瞧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抿了抿嘴唇,劝到:“分了又放不下,那何必不去再追回来?” 听他说起蒋淇淇,温朔这才明白他刚才的那句在问什么,但却不太想答,转移话题道:“圳哥你是不是喜欢淇淇?” 代圳珩一愣:“什、什么?” “你是不是也喜欢蒋淇淇?”温朔喝了一口啤酒,半侧过身来看着代圳珩,“早我就发现了,你老偷偷看她。” “我没有——”话没说完,代圳珩就住了嘴,后面的他不该说。 “哥你当我瞎啊!”温朔吧唧了一下嘴,“你当我四年警校白读的啊!” 代圳珩:“确实没有……我其实是在看你们俩。” 温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一扬眉。 代圳珩牵着嘴角,尽量自然地笑了笑:“就挺羡慕的。”羡慕蒋淇淇,能正大光明地伴在你身边。 “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温朔的话说得并不完整,但代圳珩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心里发涩,嘴上却十分大方地承认道:“是,喜欢好多年了,但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温朔脱口问到。 代圳珩却不肯再答,一双深棕色的眸子望着眼前的人,脸上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 温朔见他不肯说便也没再追问,低头喝起了啤酒。 代圳珩也拿了瓶啤酒握在手里,却没喝,垂眸看着瓶身标签上的字,视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朦胧。 待温朔第二次放下手里的空酒瓶,又去拿桌上满着的,代圳珩这才伸手拦了一下:“小酌怡情大酌伤身。” 温朔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酒还是拿了,却没再向先前那样豪饮,而是和代圳珩一样捧着酒瓶子发怔。 “……谢谢。”半晌过后,温朔才在一首情歌温柔舒缓的调子里目光涣散地对代圳珩说到:“我现在觉得好受多了。” 代圳珩握着酒瓶的手动了动,最终也没有伸过去揽对方的肩:“如果喝酒能解决问题,那许多事倒是变得容易多了。” 温朔听得笑了起来:“也不是想借酒浇愁,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怎么说都可以,”代圳珩温言道,“咱们换个地方聊?” 温朔抿了抿唇,又偏过头来看了代圳珩一眼,最终还是点了头。 两人一前一后从包间出来,也没走远,直接到前台又开了个房间,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去了那边。 进门后温朔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抬手揉了揉脸,露出几分疲态。 代圳珩见状在门口低声对服务生嘱咐了几句,这才把门关上。 温朔把脸埋在自己手里,深吸了几口气,似是有什么莫名地压着他,叫他呼吸都不十分畅快。 代圳珩则走到控制台边儿上,把正在放的歌关掉,不大的空间里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只余房门那边依稀传来的他处声响。 温朔似乎是真没想好怎么开口,坐了许久也没吱声。 代圳珩的目光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他身上,本能地想要凝视他,却又不敢做得太过。 好在不久后敲门声响起,服务生去而复返,端了一客菠萝饭及两杯果汁来。 代圳珩示意服务生将食物放到温朔面前:“吃两口。” KTV提供的菠萝饭味道一般,量也不大,温朔尝了两口却觉得挺开胃的,索性便一口气吃了个干净。 代圳珩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瞧他放了餐具,才笑道:“有机会我做给你吃。” “你还会做饭?”温朔被惊着了,“哥你日理万机的,还有时间干这个?” “那也不能成天在外面吃吧,总会吃腻的。”代圳珩对自己学做饭的因由只字不提,“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忙。” 温朔点一点头,吃饱喝足之后整个人都有点懒怠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也是。哥我想躺会儿。” “躺吧。”代圳珩四下环视一周,却没发现靠垫什么的。 倒是温朔十分自觉,直接身子一歪,脑袋枕在了代圳珩的大腿上,闭着眼睛问:“介意吗?” “……不。” 嘴上说着不介意的代圳珩整个人都紧张不已,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这是他和温朔靠得最近的一次了,也是第一次肢体接触,这让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温朔枕着代圳珩的大腿平躺在黑皮沙发上,双手交握置于腹部,过了片刻才主动开口道:“我提的分手。本来家长都见过了,想着过了本命年就领证结婚的,但我工作以后状态越来越差,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开心。” 代圳珩放在身侧的手僵了僵,闭了一下有些酸涩的双眼:“怎么了?是工作上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也不算麻烦吧。”温朔仍旧闭着眼睛,比之先前在聚会的大包间时,身体放松了很多,“我念的警校哥你知道吧?” 代圳珩“嗯”了一声。 温朔:“毕业之后分到别的区实习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妈找人疏通了一下,就给我调回我们家门口儿的所里了,当片警。” “虽然我也想干刑警,但我不是那块料啊,而且我觉得当片警也挺好的,我爸死之前也是干这个的。” 温爸爸殉职那年温朔正上初三,突遭变故让温妈妈一病不起,温朔休学了一年在家照顾母亲,等温妈妈好了,才回去接着念书,重读了一遍初三。 这些代圳珩大致知道,他还在网络上查到些许消息,晓得温爸爸是在出警的时候被几个喝酒闹事的小青年失手捅死的。 “我妈……我妈其实挺不乐意我当警察的,”似是因为想起了早逝的父亲,又许是想到了为自己操劳半生的母亲,温朔的声音梗了一下,“但她知道我心里头放不下,所以也没拦着。” “阿姨很爱你。”代圳珩真的很想碰一碰温朔的脸颊,用肢体的接触安慰他,却又有些怯懦。 “嗯,我知道。我也爱她,爱我爸。”温朔缓缓睁开双眼,一双漂亮的黑眸里尽是迷茫,“可这世上……我不明白,活着怎么会那么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本人非专业人士,相关法律法规方面了解并不完善,如有错处,还望大家不吝指出!谢谢! 第2章 【002】 让温朔感到困惑的事儿,是在他调回到自家旁边这个派出所之后发生的,也可以说是他和蒋淇淇分手的直接导/火索。 温朔的性格其实本身没什么问题,活泼开朗、热情大方,有责任心还乐于助人,但比较好动的同时却又是个能坐下来仔细倾听的,确实是当警察的料子。 但坏就坏在除此之外他还比较容易钻牛角尖儿,又很容易和人产生共情上。 温朔到所里之后接到的第一个出警任务是处理一起家暴。 报警人是邻居,挨打的是位大爷,打人的是他亲儿子,据说当时叮了咣铛的好大的动静,邻居先开始还以为他家里有什么东西使用不当爆炸了。 事发时间正好儿是晚饭后,好多人出门遛弯儿,他们到地方的时候楼下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探头探脑地想看热闹。 “报警人留下,其他人散了散了。”和温朔同去的同事姓鲁,鲁景民,是所里带他的师父,“小温你疏散一下群众。” 报警人不在人群里,围观的见警察来了,再加上他们在楼下本来也看不见什么,被说了两句也就散了,温朔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追在鲁景民身后上了楼。 二楼两家的门都开着,西边儿那家门口站着个中年妇女,见着他俩主动说到:“警察同志,我报的警,”说着又伸手指对门儿,“就他们家,那动静可真把我给吓坏了!” 鲁景民点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后,便带着温朔进了东边儿那家查看情况。 屋里头拢共四口人,客厅里年纪最大的老太太目测得有八十出头儿,正坐在藤椅上抹眼泪,靠阳台的沙发那边是一对夫妻,男的坐着女的站着,黑发里都有白丝,岁数也不小了。 中间的饭厅里摆着张有些年头儿的老桌子,上头的饭菜早就凉透了,地上还有盘子碗儿的碎渣子,米饭菜汤糊了一地。 而年纪最小的,也就是施暴的儿子,此时正一脸麻木地站在厨房门口。 “怎回事儿啊?”鲁景民进门,那青年还木着一张脸冲他点了点头,倒也不像是什么泼皮流氓不肖子孙,“你打你爸爸?” 中年妇女见进来的是警察,也没说话,神情疲惫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 “是。”青年应了一声,叹了口气,“一会儿我跟您回去再说吧。” 温朔在先前实习的地方也不是没处理过类似的事儿,但打完人还这么冷静,显得比被打的还苦大仇深的,倒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几句话的功夫,120也来了,医务人员上来给青年的父亲做了初步检查,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别的也正常,就是青年的父亲说左手腕子不太舒服,医务人员感觉应该是摔倒的时候用这只手撑地面戳着了,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什么的。 青年的母亲见状往青年这边看了一眼,青年便道:“去吧。叫我姑过来看着我奶奶,您和我爸去,照个片子也放心。” 这几句话说的温朔直看自个儿师父,都不知道这一家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闹成现在这样儿。 再瞅那边青年的父母、奶奶,哪个不是乖乖地服从安排? 120前脚带走了青年的父母,后脚青年的姑姑就进了门,也是一脸懵逼,拉着青年就问:“山山,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啊?” 青年——张泽山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姑您陪我奶奶待会儿,晚上饭我奶没吃几口,您看着给她再做点儿别的吃。我一会儿……今儿可能不回来了,你看着点我奶奶。” 张家姑姑连连点头,满眼忧虑看着张泽山跟着温朔他们下了楼。 到楼下,鲁景民瞧他那样儿,也没着急带他回所里:“我看你现在也挺冷静的,就在这儿聊聊?” 反倒是张泽山摇头:“您带我去所里吧,我心里头还是不舒坦,不想在这儿待着。” 鲁景民听罢微一颔首,示意温朔去开车:“走。” 派出所离张泽山住的小区不远,开车五六分钟就到了,下了车鲁景民带头儿,三人直接去了讯问室。 到里面分别落座,张泽山这才开口,也没说别的,上来先是给坐在审讯桌后的两人道歉:“不好意思,给您们添麻烦了。” “麻不麻烦的单说,”鲁景民看他态度好,也没上什么强制措施,“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边说边示意温朔做笔录。 张泽山十指交叉放在审讯椅的小桌面儿上,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早想打他了,今天实在没忍住而已。” 用张泽山的话说,他爸——张广瑞,就是欠揍的料,也的亏他是张广瑞的儿子,要调个个儿,他是他爹,张泽山估么着自个儿一天能拿皮带抽他十回。 温朔一边敲键盘一边忍不住抬眼去瞧张泽山,对方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完全就是在陈述事实,让他不禁对张广瑞这个人产生了好奇。 “就拿今儿这事儿说吧,”许是事情发生的太频繁也太过零碎,张泽山想了想还是从今天的事情说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吃饭的时候,我爸让我奶给他盛饭。” 但叫人盛饭你就好好叫呗,说句“妈,帮我盛个饭”难吗?张广瑞不,他大爷一样倚在椅子里,冲他亲妈嗯嗯地努嘴儿,等老太太看过去,就拿手指饭盆儿。 张泽山非常不待见他爸这种行为,看了老太太一眼,那意思是不叫她盛,然后一伸胳膊直接把饭盆儿拿过来墩在了他爸面前。 张广瑞一看他这架势,也不高兴了,脾气上来,嚷嚷着不吃了! 俩人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儿,话赶话的,张泽山平时对他爸积怨已久,这次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抽了他爸一嘴巴子。 他爸当时都被打蒙了,回过神来要打儿子,又被张泽山推了一把,脚下一个不稳直接坐地上摔了个屁墩儿。 盘子碗儿都是他摔下去的时候带的,动静忒大,房子隔音效果又不好,让邻居给听见报了警。 这一段叙述听得鲁景民和温朔都很无语,前者更是开口说到:“就这么点儿事儿,至于?你说他几句不行?” 张泽山深深地看了鲁景民一眼:“说他要是能听就好了。” “我也真不是就因为这点儿事儿想跟他动这个手,儿子打老子,怎么着都是我的错,我知道。要是留下案底,我以后工作都保不住。” 张泽山长出了一口气:“谁不想好好儿的?我也想,但架不住他老没事儿找事儿啊。” “我爸那人,说白了就是个巨婴,被我爷我奶惯的没法儿要了。我奶今年八十一了,天天的,被他使唤的还不如个保姆,早上起来叫他起床,给他做早饭,晚一点儿都不行,得挨骂。吃了饭之后还得给他沏茶,等他去喝的时候茶不能烫嘴。您见过这样儿的么?” “是,他因为得病腿脚是不太利落,但他手没问题啊,自己连个茶都沏不了?再说他那病,谁乐意他得病?谁不想他身体健健康康的?自打生了病之后,想起来就要数落我奶,我奶腿脚也不利落,都是年轻时候干重活儿落的病根儿,他却非说他腿脚不好是我奶遗传给他的。我奶被他数落的平均一礼拜得抹三四回眼泪。” “这还不算完,数落完我奶,还要指着全家的鼻子骂,说我们都盼着他早点儿死。” 说到这儿张泽山停了片刻,温朔录入完抬头去看他,见他眼眶子是红的,神情却依旧麻木着。 “好几回,我下班回家我奶跟我说,我爸叫她去死,问她怎么还不死。这是亲儿子说亲妈的话。” “我先开始还管,去说我爸,但这边我说他的时候他不吱声,等我一扭脸儿去做个饭的功夫,我爸就急赤白脸地跑去骂我奶。后来我跟我奶说,您以后都甭管他,给他沏什么茶,也别给他做饭吃。可我奶不争气啊,被骂完了一抹眼泪,回头还孙子似的伺候自己儿子去。” “时间长了我都麻木了,他们再说什么我都跟听不见一样,选择性失聪。” 这时候温朔就已经觉得心里头有点儿不舒坦了,他在张泽山平淡而冷漠的叙述中,似乎已经身临其境了一般。 他爷爷走的早,奶奶前几年也去世了。 小时候温爸温妈上班忙,打小儿他就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所以和爷爷奶奶的感情也特别好特别深。 这要是有人敢这么说他奶奶,让他奶奶去死,他早就上手了,甭说忍多少多少年,分分钟他都忍不了。 张泽山说话的间歇里,鲁景民拿了瓶儿矿泉水给他,张泽山接过去道了谢,拧开喝了几口,这才继续说到:“这是跟我奶,跟我妈,我爸也挺欠抽的。” “他那病三十多岁得的,后来一直恶化,等到四十多快五十的时候,就不工作了,办了个残退。” “那会儿我还上学呢,家里头虽然有点儿积蓄,但说实话也没多少钱。后来我爷爷还得癌症,肺癌,花钱的地方更多了。所以我妈就一直在上班,在食堂切菜卖饭什么的。” “天天干的都是体力活,有时候累的到家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得伺候这一家子。我毕业之后本来想让她辞职回家歇着,但她又想着自己现在身体还行,想再干几年给我存钱娶媳妇儿。我劝不住她,也怕她忙惯了忽然歇下来身体再受不了垮了,就没死乞白赖地揽着她。” “后来我在离家比较近的地方找了份工作,就为了每天早点儿回去干点活儿,让我妈到家能吃上口热乎饭。” “可我爸呢,我妈单位远,有时候堵车回来晚了,他就怀疑她在外边有外遇。”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本章下留言领五一红包啦!小可爱们快来呀!(〃''▽''〃) 第3章 【003】 温朔一脸难以置信,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他有病吧?” 话音还没落,就被旁边的鲁景民瞪了一眼。 张泽山抬起脸来冲显示器后头的温朔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就是有啊,要不正常人能干出这事儿来么?” 张泽山说,张广瑞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他自己。 “我妈是X北人,和我爸经人介绍认识的。婚后就一直住这边儿,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回一趟老家。就我记忆中的,从来都是我妈带着我回去看望姥姥、姥爷,我爸就像个透明人一样。” “我小时候交通哪儿像现在这么方便?我还晕车,我妈就一手牵着我,再背着扛着给我姥他们带的年货,大包小包的去坐绿皮火车,好几个小时才到,还不是到村里,而是到县里一个特别小的火车站。” “那时候我姥家还养驴呢,我姥爷赶个驴车到火车站接我们,怕我冷,还给我带个大被子。” 温朔听声儿不对,抬头才发现张泽山正用手抹眼泪,便顺手拿了桌上的纸抽扔给他。 张泽山擦了下脸,说不太出话来,只朝温朔点了点头,而后又平复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姥爷也没了,现在家里就剩我姥。老太太不爱住楼房,嫌憋屈,又谁都不认识,就冬天跟我舅他们走,剩下时间都自己住村里。” “这么多年,我爸也没陪我妈回过几次老家,我记忆里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太小的时候其实我也没觉得怎么样,那会儿对这些都不上心,就知道傻玩儿,大人的事情跟我有啥关系?” “后来长大点了,看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我姨跟我妈都是嫁咱这边儿来了,但我姨父只要有时间,就年年都陪我姨回老家。我姑和姑父更甭说了,跟我们住一小区,周末都来我家给我奶做顿好的吃。” “您说说这是什么道理?凭什么我姑父、姨父都能做的,我爸就不行?他比人金贵是怎么着?说真的,不管我爸妈他们自己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对这种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了,我都觉得我爸不行,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是,他得病了,行动不方便。但他也不是一出生就有病的啊?他跟我妈结婚那会儿可好着呢。而且每次我妈回我姥家,他问的都只有我和我妈什么时候回来,没说过一句关心老家儿的话。所以对于他来说我姥、我姥爷,到底算什么?进一步说,他觉得我妈对于他来说算什么?” “我怎么想都替我妈不值,她这辈子真的,人都说女人结婚等于第二次投胎,她碰上我爸这么一个,又生了我这么个让她不省心的……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把我妈耽误了,要没我的话她和我爸离婚,是不是能过得好一点儿。” “别想那没用的,”半晌没说话的鲁景民道,“你有时间琢磨这些,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她更高兴。” 张泽山颔首:“是,我知道,但有时候真的忍不住……算了,不说这个。” “我妈,一直希望我早点儿结婚生孩子,但我其实有点儿害怕,也不是说害怕吧,就不太想。我总觉得我还没准备好,我怕以后我也会变成和我爸一样的怪物,那也太可怕了。” “我爸呢,因为这事儿也和我打过架,说我就是不想让他看见孙子。” “说实在的,带他去了不少医院做过检查,人家医生都说了他那病没得治,只能保守治疗,尽量让病情发展地慢一点,也嘱咐他一定要自己多动,不能什么都不干,否则退化的只会更快。但他也得听啊!回家叫我给他买轮椅,买电动车。” “可这些真能给他买么?买了轮椅自己路都不用走了,那不恶化的更快?他小脑钙化,直接影响的就是行动力,大脑反应的过来,但你手脚跟不上,买个电动车你真出点什么事儿,对他、对别人都是不负责任。” “而且用医生的话说,这病就是影响行动力,并不影响寿命,但他听不进去,天天嚷嚷说自己快死了,冲家里人发脾气。” 张泽山这一番话,听得温朔都跟着心累,这要是他爸爸,他可能每天连家都不想回。 就这一点来说,张泽山比他强多了,虽然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太对,并且有点极端,但至少他没有选择逃避。 张泽山说:“我不可能因为结婚就不管这个家了,但我也真的不想把一个无辜的人扯进来。” 他看向鲁景民:“您想想,您要是有个闺女,您愿意让她嫁进这样的家里来么?” 鲁景民确实有个闺女,今年高二,张泽山这话简直都问到他心坎儿里去了,最后只能摇头不说话。 张泽山苦笑两声:“就这我还要孩子呢,我要了就能改变我爸什么么?不能吧?我已经受过长在这种家庭里的苦了,我又怎么舍得让我的爱人、我的孩子,跟我受同样的罪?” “其实这之前我也跟我爸打过架,但没动手,就吵吵。”张泽山垂下眼睑,继续道,“那次正好儿我姑父在我家,吵完之后没当着家里人的面儿,我姑父跟我讲道理。” “我姑父说,你看你爸这样,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就惯着他,宠着他,现在生病了,也没受过什么委屈,所以你也不应该那样对他。” “当时我没说话。” “但是我心里头不服气。他是我爸,我又不是他爸,我孝顺他应该的,我这么大了,这个家我该担起来的我二话不说,但我凭什么在这种事儿上都忍着他惯着他?就是因为从小到大没人给过他教训,所以他才能活得那么自我。” “他是没受过什么委屈,他把委屈都给别人受了啊!行,他怎么着我都行,因为我是他儿子。可他凭什么欺负我妈?他凭什么天天骂我奶?” “我姑父的意思我能理解,但我真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选择反抗,可是反抗的却只有他自己,全家都活在“差不多就得了”的思想里,顺着忍着受着,到最后自己生一肚子闷气。 而始作俑者呢?却活得逍遥自在得很呢! 张泽山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收拾情绪,过后才主动认错:“但不管怎么样,动手是我不对,您这边儿怎么罚我都接受。” “按理说可以拘你几天,”鲁景民看他一眼,“但你自己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知道自己错了,我这儿就留着这笔录不给你别的处罚了。不过你也得记住喽,同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能再干。” 说完示意温朔给他把录入的笔录打印出来,递给张泽山叫他自己看,确认无误之后签字按手印儿。 张泽山依言一一办妥,等鲁景民和温朔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他才一脸茫然地追问:“真不拘么?” “嘿,”鲁景民都被他给气乐了,“你还非想在这儿住几宿是怎么着?明天星期几还记着不?不上班了?你们家这情况,你要真被拘了,工作丢了,让你妈一人养活全家啊?” 张泽山当然不想:“可……我现在还不太想回家。” 鲁景民倒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那行吧,你上外头大厅里自己找地呆着去,别妨碍别人啊,明儿天一亮,该干嘛干嘛去。” 反正是不想回家,在哪儿呆着都成,张泽山点头道谢之后,才跟在两人身后出了询问室。 温朔把他领到警局大厅里,这儿有几个金属长椅,给来办业务的人准备的:“厕所在左边儿走廊里,别乱跑啊,小心真给你拘了,要留了案底你就玩完了。” “我不乱走,就在这儿坐着。”张泽山点点头,“谢谢你啊,同志。” “嗨,为人民服务么不是。我去年毕业的,今年二十三,叫温朔。”温朔还是有点儿担心他想不开,主动搭话道,“你就甭自我介绍了。” 张泽山被他说得忍不住乐了:“得,那省事儿了。我还比你大两岁呢,反倒没你老到。” “那是,你也不瞅瞅咱干啥的。”其实温朔也还是小孩儿脾气,但听张泽山这么说他也不反驳,就顺着他的话说,“职业需要嘛!” 俩人在长椅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倒也没再提张泽山家里的事儿,说了会儿别的。 温朔有意逗他转移注意力,张泽山不知道是没感觉出来还是看破不说破,反正挺配合的。 聊到最后俩人还互相加了微信——温朔怕他以后遇到什么事儿再钻了牛角尖,就话里话外地跟张泽山示意随时可以找他聊天儿,他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当个树洞还是很可以的。 经此一役,张泽山对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小警察也生出了几分好感。 凌晨的时候张泽山的妈妈来了一趟警局。 怕她误会警察不叫张泽山走,刚又出了趟警回来的鲁景民和温朔也过来了。 张妈妈满面疲惫神情急切,进了警局拉着张泽山问了一通,确定他没什么事儿才放下心来:“照了片子,医生说没事儿,就是杵在地上窝了一下,做做按摩抹点药,过一阵子就好了。” 张泽山听了点头,又问:“我奶呢?睡了吗?回去我爸没跟她嚷嚷吧?” “没有。”张妈妈摇头,“你姑在呢,你爸那狗怂脾气,当着你姑的面儿他敢说什么?你姑给你奶奶做的龙须面,老太太吃完了歇了会儿就睡了,刚我出来的时候睡挺好的,没事儿。” 确定家里一切都好,张泽山总算松了口气,垂着脑袋低声道:“妈,对不起。” 张妈妈抬手摸了一把自个儿儿子的后脑勺儿,眼睛鼻子都红着:“没事儿了啊,没事儿。胡噜胡噜毛,吓不着。” 第4章 【004】 张泽山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但却让温朔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纠结,因为在这件事情中,他感到非常的无力。 “那天后来当事人被他妈领回家去了。”温朔枕在代圳珩大腿上说道,“我偶尔会给他发个微信,也不问他家里的事儿,就闲扯几句。我琢磨着他那人平时应该不太愿意说这个,那天也就是情绪到那儿了,才肯开口抱怨。” 代圳珩安静地听着。 “他平时还是很乐观,好像挺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太在乎似的那么一个人——至少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但越是这种人其实越容易钻牛角尖儿,越容易抑郁。因为很多东西其实都只是表象,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很有可能不过是一种演绎,而并不是他真实的感受。” “当然了,成年人的世界也没有几个不靠演技的。可无论在外面怎么样,受了什么样儿的委屈,和谁生气闹别扭了,大部分人至少最后都还有个家可以回。但是在他心里,家根本不是能给予他任何慰藉的地方,那个地方甚至还随时有可能让他濒临崩溃。”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能为他做些什么呢?说好的有困难找警察,但到了我这里,我帮他解决问题了吗?没有啊,除了陪他说说话之外,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生家庭,好起来是真好,坏起来,也是它最坏,能从根本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和人生。” 说了半天,温朔觉得口渴,坐起身去抓桌上的果汁杯,结果两口喝完了自己的还觉不够,舔了舔嘴唇四处寻么起来。 代圳珩见状想要帮他叫水,却不成想自己这边还没按下呼叫键,那边温朔就已经找了过来,十分不见外地拿了他的果汁:“我喝啦!一会儿请你喝别的。” 杯子里的果汁虽然还剩不少,但毕竟杯子是代圳珩沾过嘴的,温朔不介意,他却有点儿心热。 甭管性格多开朗的人,都会有倾诉欲,温朔也不例外。 但他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他没那么多时间去维持昔日友谊,休息的时候则不是陪着温妈妈,就是陪女朋友。 这两者之间,他当然更倾向于向自己的同龄人诉说,并且多少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不一样的见解。 蒋淇淇先开始还是愿意用心去听的。 他俩大学异地,几年坚持下来实在不容易。 现在虽然不异地了,但蒋淇淇的工作正常休周六日,而温朔这边是排班,指不定哪天休息,所以碰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两人都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互相去见了对方的家长,基本上商定了等两人过了本命年就领证举办婚礼的事宜。 可是渐渐地,温朔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在哪个环节做错了什么,蒋淇淇开始对他说的话变得越来越不耐烦。 一开始还只是在温朔与她说话时偶尔走神儿,后来变成找理由打断,最后则演变成了一听温朔开口,就一脸烦躁。 直到有一次两人相约去看电影,等待开场的时候温朔又忍不住说起了工作时遇到的事儿,蒋淇淇终于爆发了。 温朔抬手做了个恶狠狠往下摔的动作:“她就这样,把我刚买的爆米花扔在地上,冲我吼了一句‘闭嘴’,扭脸就走了。” “我当时都蒙了,反应过来之后想追她,但是满地的爆米花,我得收拾起来啊,然后就没追上。”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微信也不回,□□更直接,干脆拉黑了。然后上班一忙起来,我就给忘了。” 俩人僵持了大概两个月,后来倒是又联系上了,具体谁先理的谁温朔也记不清了,反正再见面之后温朔就明显感觉到蒋淇淇对他不太一样了。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他也说不清楚。 男生在感情面前天生没有那么敏感,温朔就算发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却也只以为是因为先前闹矛盾,还没过劲儿。 可要问他那次到底是因为什么吧,他也还是想不清楚,还怂得很,不敢去问蒋淇淇。 不过说到底,温朔是有点儿怕了,他以前和蒋淇淇无话不谈,经过那次的事情之后,却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甭说工作上遇到的事儿了,就是别的话,他也不太爱主动与蒋淇淇说了。 代圳珩对此没有置喙,温朔无意间看过去的时候,也只能对上一双温柔关切的眼眸,于是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哥,你别说,我现在感觉真好多了。你这人也太好了吧!我废话那么多,你还听那么认真。” 代圳珩还没来得及回话,温朔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立即掏出来接听,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知道不是工作上的事情,表情才明显地放松下来。 与那边的人说了几句话,温朔捂住话筒小声儿对代圳珩道:“明哲问咱俩上哪儿了,还回去不。” 代圳珩无所谓,他每年来也没觉得有什么意思,要不是为了温朔,他都不会露面。 但他知道温朔还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的:“我都可以,听你的。” 温朔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代圳珩笑了一下,回复电话那头儿的人说:“马上马上,这就回去了。” 两人谁也没想到,于明哲这一通电话,可算是把他们俩给坑苦了。 温朔走在前面推开包间门,一眼看见被众人围在当中的人影,脸上的笑登时就僵住了。 蒋淇淇闻声也回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瞬间交错,旋即纷纷别开。 跟在温朔身后的代圳珩看见蒋淇淇,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刚刚给温朔打电话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见他们回来还冲他俩招手,大声道:“温朔!你看看谁来了!” 那音量盖过了被当做背景音的KTV音效,也把其他人的交谈声都压了下去,瞬间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温朔也不好假装没听见,只能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和蒋淇淇打招呼:“淇淇。” 蒋淇淇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也不看他,转而与他身后的代圳珩说话:“学长,好久不见。” 代圳珩礼貌性地点头回应:“好久不见。” 言毕一手搭在温朔肩膀上,温声道:“不是说还有事吗?” “啊,对对。”温朔赶紧顺着代圳珩的台阶往下走,“不好意思啊大家,工作上的事儿,我得先走一步了,对不住对不住。下次请大家吃饭!” 代圳珩紧随他后:“我送他。” 旁边的人反应过来也没法出言挽留,只得相送,唯有平时和蒋淇淇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女生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代圳珩也不在乎,推着同样急于离开的温朔朝外走。 出得门外,温朔僵着的肩膀一下子垮塌下来,偏头感激地看了代圳珩一眼。 代圳珩放开刚刚一直搭在他肩上的手:“走吧。” 温朔点头,两人刚要往出走,身后的包间门却再次被推了开来,紧接着便传来了蒋淇淇甜腻的声音:“学长——” 说实在的,今天的蒋淇淇真的很漂亮。 一改和温朔分手时怠于雕琢自己的模样,化了精致恬淡的妆面儿;长发也不再只是梳个马尾了事,而是显然去打理过;精神状态更不必说,昔日与温朔在一起时总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眉眼间流露出的都是自若的神态。 温朔细细看着她,心里一时竟生不出难过与纠结,只觉得感慨,亏得自己没有再继续纠缠,否则哪里会有这样漂亮的蒋淇淇?他只会让她泯灭于柴米油盐,从此每生出一道皱纹,里面夹裹的都是郁郁寡欢。 代圳珩回头看向明显是追着他出来的蒋淇淇,并不想搭理她,但又碍于情面:“怎么?” 蒋淇淇似是鼓足了勇气:“可、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学长?咱们好像还没有加过微信……” 代圳珩惯于打发这种人,拿出秘书的名片递给对方:“有事联系即可。” 蒋淇淇脸上一红,低头接过代圳珩递来的名片,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匆匆走开了。 等蒋淇淇走了,代圳珩才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温朔。 明眼人都看得出,蒋淇淇是有意撩拨他,当着温朔这个前男友的面儿,当真是一点儿过去的情面也不看。 代圳珩对此相当气恼,却又没有理由即时发作,心里头既觉得窝火又很是憋屈。 温朔不知道他的心意,蒋淇淇闹这一出,让他以后在温朔面前如何自处?又会不会影响到温朔对他的感官?他才刚刚在这人身边寻到一席之地! 温朔回过神来看向代圳珩的时候,眼神果然不太对。 虽然不是代圳珩预想中的厌恶与疏离,但那种明显的回避还是让他感到非常难过、心酸。 “我……”代圳珩词穷,解释有什么用?温朔受到的伤害又不是由他施加,在这场面里,他扮演的只是一把捅进他心口窝儿的刀而已。 温朔脸色不太好看地冲他笑了笑:“没事儿……跟你没关系哥,我知道。” 代圳珩垂在身侧的双手收紧,修剪得整齐圆润的指甲此时却在他的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那什么,我先走了。”温朔朝他微一点头。 “我送你。”代圳珩怕他真就这样走了,忙上前一步想要拉他。 温朔侧身错开:“不用了哥,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下次……下次我请你吃饭。”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伐比朝相反方向离去的蒋淇淇更加匆忙,甚至有几分跌跌撞撞。 代圳珩看着他的背影,只在原地顿了一秒,便抬起步子追了过去。 这一次,他不顾一切地狠狠抓住了温朔的肩膀,切齿道:“电话都不留,想敷衍我?” 第5章 【005】 温朔老老实实地和代圳珩交换了手机号,又加了微信。 现在再想甩开对方也不可能了,只能尴尬地一起往外走。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温朔故意站在前头,却又忍不住偷眼通过梯箱的金属壁反光去看身后的代圳珩。 两人的目光在金属壁上交汇,对视片刻,而后以温朔垂下眼睑去看自己的脚尖告终。 一路无话,出了商场的大门,代圳珩才问:“怎么回去?” “坐地铁,”温朔见他没有坚持要送自己的意思,偷偷地松了口气,“很方便的。” 代圳珩也不勉强,点一点头:“路上小心。” 他要往停车场去,完全是另一个方向,于是站在原地看着温朔,自己不能开车去送,至少也要目送他离开。 温朔不知道他想什么,告别后竟也没急着跑路,而是双手插在兜里,拿鞋底儿在地上蹭来蹭去。 代圳珩心里本来有点儿堵的慌,但见他这副模样,又禁不住觉得好笑。 不过他没先开口,温朔不走,他就站在一旁作陪,巴不得能这样再继续待个把钟头。 好一会儿之后,踌躇许久的温朔才哼唧道:“对不起啊哥,我不是冲你。” 一句话瞬间抚平了憋在代圳珩胸口的那口闷气。 “说真的我能理解她,你人这么好,还那么优秀……那什么你……”温朔把本就低着的头垂得更低,“她其实挺好的,哥你要有什么想法儿,不用顾虑我……” 代圳珩:“……”一句脏话卡在嗓子眼儿里快把他呕死了。 温朔见他不说话,还偷摸看过去,结果一偏头就对上了一双既愤怒又委屈的眼睛。 代圳珩:“你倒是会得很,还替她说情。” 温朔:“……” 代圳珩:“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想的?你们都这么强按人头给安排对象的吗?都不问民意?都不用经过本人同意?” 温朔:“……” 被代圳珩质疑,温朔也是词穷,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说:“……哥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说……” “我怕我再不说就要被人送民政局去和我不喜欢的人领证了。” 温朔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 代圳珩见他窘迫不已的模样也没那么憋屈了,只是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有点儿酸:“那我应该顾虑谁的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本来就放得很轻,外面人又多,还有人非常没素质地按喇叭,温朔没听清:“啥?” 代圳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摇头:“没什么。” 温朔见他笑了,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也是心头一松,觉得这事儿应该是过去了。 两人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温朔才觉得脸上一热,有点儿不好意思道:“那、那我先走了啊?” 代圳珩点头,再次道:“路上小心。” 温朔“嗯”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他,过了马路,还转身冲代圳珩挥手,隔着一条街跟他说拜拜。 代圳珩听不清他的声音,但看那口型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由自主地也抬起手来摆了摆。 拜拜他说不出口,他根本不想拜拜。 待温朔的身影完全被人群淹没,站在商场大门前的代圳珩脸上的笑意才跟着消散无踪。 其后过了一周、两周,代圳珩一直在等,却始终没有得到来自温朔的任何消息,就连最基本的问候也没有,这让他时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在加温朔微信好友之前从未有过,好像是随着他出现在他的好友列表里之后,方才应运而生。 无事可做的时候,代圳珩都要把微信打开,找到仍旧停留在与温朔加好友那天状态下的对话框盯着看,否则他就会生出当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臆想的错觉。 他时常一时间沉浸在忽然和对方产生了某种联系的快乐里,一时间又非常强烈地想要阻止自己再这么沉浸下去。 可理智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只要见到这个人,他所有的矜持还不是瞬间瓦解溃不成军? 唯一的办法就是再也不联系,再也不见面,但现在的他又怎么忍得住—— “代总,”秘书程妍欣敲门进来,“十分钟后,第三会议室。” 代圳珩看了她一眼,略一颔首,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程妍欣跟了他不少年,自然对他的一些习惯心知肚明,自己说完话后没得到吩咐就是没事情要她去做,于是直接退出代圳珩的办公室。 代圳珩看了一眼时间才接着瞅手机,琢磨着对方没动静,自己是不是可以主动一些? 要搁在别的事情上他绝不会这么犹豫不决,不过是太放在心上了,所以便总是顾虑重重。 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个“在”字好像不太有诚意,换成“在干嘛”又觉得两个人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显得很刻意,来来回回写了删删了写,时间过得倒是很快。 眼瞅着马上到点儿了,代圳珩把最后打的这句又看了一遍,心一横,发了出去。 发完了开始觉得手机怎么拿着都烫手,塞兜里烫腿,心里还乱得不行。 从办公室到第三会议室,两分钟的路让代圳珩觉得比两年还难熬。 把手机交给程妍欣前,代圳珩又看了一眼,犹豫了一瞬尝试把发出去的消息撤回,结果时限到了没法儿撤。 就这么着吧。 代圳珩按熄屏幕,将手机交给程妍欣,自己进了会议室落座。 彼时温朔正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早上八点下的班,回家胡乱吃了两口就钻被窝了,手机响了都没听见。 要不是温妈妈叫他起来吃午饭,他能一觉睡到第二天。 “我不想吃啊妈……”温朔迷迷糊糊地裹在被子里哼唧,“让我再睡会儿。” “睡睡睡,两点多了还睡?你晚上还睡不睡了?”温妈妈叹了口气,“起来吃口东西,你瞧你瘦得跟个刀螂似的,还不好好吃饭呢?” 温朔根本不饿,被温妈妈逼着爬起来坐在餐桌旁边犯迷瞪,习惯性地去看未读信息,这才瞧见代圳珩给他发了微信。 代圳珩:什么时候兑现? 温朔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吃饭的事儿,倒不是反悔不想请客了,他就是忙,一忙起来就忘了,忙完了回家累得死狗一样,睡都睡不够,哪还提得起精神头儿来出去玩儿。 琢磨了一下明天休息应该没什么事儿,温朔也不扭捏,直接在微信里回复了代圳珩:哥我明儿休息,你有时间没? 发完了又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很没有诚意,毕竟晾了人家俩礼拜,要不,打个电话? 说打就打,温朔咕咚咕咚把一碗鸡汤灌下肚,抹抹嘴,给代圳珩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女的,温朔确认了自己没打错才问:“请问代圳珩……?” “代总在开会,”程妍欣道,“大概还有半小时结束。稍后我会转告他您来过电话。” “哦哦,好。”温朔又道了谢,这才挂断。 温妈妈端了饭菜过来,见他一脸谜一样的神情,不禁好笑:“想什么呢?” “唔——”温朔摇摇头,“就有点儿,嗯,有点儿没想到。” 他倒是知道代圳珩毕业后经商,干得还不错,但具体怎么个不错法儿他也没打听过,甚至连代圳珩做什么方面的生意他都不晓得。 温妈妈一直等着他起床,也没吃饭呢,这时候坐下来和儿子一起吃,两人边吃边聊,温朔就忍不住和她说起了代圳珩。 这些东西温妈妈也是半懂不懂,她对有钱人的认知都是来自电视上播的偶像剧,听说刚是人家秘书接的电话,也就“哦哦”两声,夸两句有出息就完了。 饭后温妈妈和几个朋友约了逛超市,出门去了,温朔收拾了碗筷,完事儿往沙发里一瘫,随便找了部电影看。 也不知道几点,迷迷糊糊地接到了代圳珩的回电,挂了以后都不记着自己说啥了,扭脸儿又跑去微信问代圳珩约的啥时候来的。 得亏代圳珩脾气好,把刚刚约定的时间地点给他发了过来。 次日中午,温朔出门赴约,到了地方才发现代圳珩早已等在店外。 “哥!”温朔瞧见他连忙一路小跑,“你怎来这么早!” 代圳珩睁眼说瞎话:“正好在附近办点事儿,完了直接过来了。” 工作日的中午商场人不算多,温朔拉着代圳珩去吃重庆火锅,问了代圳珩能不能吃辣之后,先点了锅底,然后又勾勾画画地点了一堆。 完事儿把菜单往代圳珩那边送:“哥你看看你吃啥。” 代圳珩:“……这么多你吃得了?” 温朔吧唧了两下嘴,似乎是在估算菜量:“差不多吧!我老想吃了,一直没时间来。以前和淇淇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来过两次,都没吃痛快,她嫌吃完一身味儿,老催我。” 代圳珩听得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味了,把菜单递给服务生:“先这样,不够再加。” 锅底先被端上来,红彤彤的一锅,温朔满脸的蠢蠢欲动,趁菜还没上齐的功夫去拿料碟儿。 代圳珩对吃的兴趣不大,但看温朔这样,不禁也跟着食欲大增,两人后来又加了两回菜才算完。 第6章 【006】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完事儿已经一点多了。 温朔吃不下了还一脸的意犹未尽,代圳珩都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两人结了账往出走,温朔刚闲下来的嘴忍不住又开始跟代圳珩解释:“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忙起来给忘了。” 见着人代圳珩心里踏实得很,哪里会怪他这个?再说了,这人忙起来连称得上未婚妻的女朋友都能忘,他不过是享受了一回同等待遇罢了。 “前两天本来我休息,结果同事有事儿让我顶了个班儿,你猜咋着?” 代圳珩趁他注意力都放在别处,四下寻么起来,嘴上还应和着:“怎么了?” “接了个警,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亲哥哥找亲妹妹的茬儿。”温朔道,“哥哥八十二,妹妹六十七,俩人在楼底下吵吵起来了,就差动手。” 本来是温朔带路往外走,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被代圳珩领着走,没多久到一楼,温朔还没说完,代圳珩笑着看他,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店:“进去坐会儿?” 温朔正说到兴头上,一点头跟了进去,点单也不用他费心,给什么喝什么就是。 “大周末一早上起来,哥哥拿了个喇叭,就菜市场用那种扩音器,骑着个电三轮儿到妹妹家楼下循环播放‘XXX你不是东西’,头一天妹妹忍了,第二天忍不了就报警了。” “我们到的时候俩人正对着骂呢,一群人在旁边围观,那场面热闹的。” 代圳珩表现得十分好奇:“因为什么啊?” 温朔见状嘴上更控制不住了:“嗐,还能因为啥啊,因为拆迁呗。” 这兄妹俩本来没什么矛盾,自家拆迁的时候都没打起来,这回打架,是因为嫂子家拆迁,妹妹多说了两句闲话。 哥哥家两儿一女,老两口儿跟大儿子一家关系不好,所以一直跟二儿子一起生活。 二儿媳妇也很孝顺,老两口儿衣食住行生活起居,都照顾得很是妥帖,生病住院更是寸步不离。 但是这老两口儿吧,偏心眼儿,偏着自个儿闺女,俩人的退休工资卡都给闺女拿去了。 这也就算了,都是闺女儿子,老二一家也没说什么。 可等这一拆迁,老两口儿又把所有的拆迁款都给了闺女,一分没给这二儿子一家,老二家就不干了。 二儿媳当下气得什么也不管了,儿子还把老两口儿撵了出来。 老两口儿一合计,钱都给闺女了,那找闺女去吧,结果谁承想闺女比儿子还过分,翻脸不认人,家门都不叫他们进。 “按理说这二儿子一家做得肯定是不对,老家儿再怎么着你也有赡养的义务,但怎么说呢,我也能理解。”温朔嘬了一下吸管,甜滋滋带着点苦味儿的星冰乐还挺好喝,“论谁付出这么多一点儿回报也没有,心里也不可能平衡啊!” “这妹妹更倒霉,就听说这事儿之后叨叨了两句他们俩活该,自作自受,被人传闲话传到哥哥那儿去了,就完了蛋了。” 代圳珩点的美式,黑乎乎的,惹得温朔探头看了两眼有点儿好奇——以前他和蒋淇淇在一起的时候更常喝奶茶啥的,很少进咖啡店。 一回生二回熟,代圳珩这回主动把杯子推到他面前:“尝尝?” 温朔嘿嘿笑了一声,端起杯子来先闻了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我的妈!” 代圳珩被他那副面部扭曲的模样逗得不行。 温朔直吐舌头:“这是中药吧?!” 代圳珩把杯子拿回来,貌似自然,实则非常刻意地把温朔沾过唇的那一边朝向自己:“你刚喝完甜的,喝这个受不了。” 说完又自然而然地拽着温朔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后来呢?你们怎么处理的?” “还能咋处理啊!磨嘴皮子呗。”温朔嘬了半杯星冰乐压惊,“老头儿倔得很,怎么说都不听,非要找妹妹茬儿。就他那岁数,你说我们怎么可能拿出家伙来给他拷上?万一这一激动躺地上了,都是我们的责任啊!家属来找来都掰扯不清。” “溜溜劝了俩小时,这才把人给劝走。后来我听说,我们前脚走,他后脚就又开着他那电动三轮儿跑居委会放去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么大岁数了儿女谁都不愿意管,就真的都是儿女的错么?就这老头子的性子,在家指不定对儿子儿媳怎么着呢。 但法律上的规定就是规定,温朔回去后还是联系了老人的儿子闺女,叫到所里批评教育外加劝导。 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反正当时还是有点儿作用的,老二答应接老两口儿回自己那边去。 “中午处理完这事儿,下午就又来了一家子。”温朔道,“这回不是接警出警了,这一家子直接就闹到我们所儿里去了。” 说是一家子也不对,来的四口人,老两口儿加他们儿子,另外有位年轻的女士,跟老两口儿的儿子是同居关系,头俩月俩人闺女都生了,但愣是没领结婚证。 温朔过去的时候老两口儿正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在那嚷嚷呢,说他们儿媳妇儿不孝顺怎么怎么的,他们来了一个月都没进过儿子的家门,儿媳妇儿就让住酒店。 这要是没房或者家里没地方住其实也正常,但问题是他们这儿媳妇儿吧,自己名下四套房,家里父母名下还两套,典型的拆迁户,还是拆迁户里挺富裕的那种。 乍一听,这怎么都是女的有问题啊!歧视外地人板上钉钉了! 但温朔他们干这行的,就不可能这么轻易下定论。 鲁景民示意温朔把人带里头去,温朔就过去劝,结果这老两口儿哪儿肯听?非要在这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掰扯。 老两口儿的儿子脸色非常难看,一直想拉住自己爸妈,这俩根本不搭理他,惹急了还上巴掌扇他。 倒是站在一旁的“儿媳妇儿”从一开始就很冷静,甚至都没出过声儿,全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折腾。 “就跟这说吧。”见温朔差点儿被老太太推个跟头,那儿媳妇儿——黄陶终于开口了,“他们不是想让人给评评理吗,那就跟这儿说,让大家伙儿都听听。” 温朔扭头儿看了一眼鲁景民,见他点头这才罢手,转回头来往老两口儿那边看的时候,发现那年轻人听了黄陶的话之后也没再伸手去拉自己爸妈了。 老太太得到机会,立即呼天抢地地大喊道:“警察同志啊!你给俺们做主啊!这妮子,她可太不是个东西啦!俺们大老远地过来,想着她坐月子给伺候伺候,哪想到她连家门都不叫俺们进啊!这分明是嫌弃俺们农村来的啊!” “还有这么多天,俺们也没见过她爹妈,问就说忙没时间,俺们都打听过了,她爹妈根本就没事情做!天天搁家呆着,吃租子的呢!这是瞧不起俺们不想见啊!” 老太太话音未落,旁边皮肤黝黑一脸褶子的老头儿一口唾沫就吐到了派出所办事大厅的地上,而后骂骂咧咧地道:“一家子都不是什么正经货,和俺儿子结婚酒也不办,也没回老家看过俺们,什么东西。” 围观的人听他们说这些话,本来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比较多,结果因为老头儿这一口唾沫,立时便有人变了神色。 这老两口儿都是人精,一见这场面又赶紧卖惨,巴巴地说他们养儿子供儿子上大学多么多么不容易,吃了多少苦,终于盼着儿子成家立业有孩子了,大老远地跑这一趟,结果就被人这么对待云云。 别说还真有人吃这一套,话说到这儿很多人都向黄陶投去了不怎么友善的目光。 不过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老太太后面的话一出口,大家立即都是一脸的了然。 老太太:“……你们说说这样的儿媳妇儿俺们要她干嘛?!离婚,你们俩必须离婚!” 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折腾的黄陶都听乐了,此时方才悠悠地开口说道:“别这么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俩压根儿没领证。离什么婚啊?顶多就是个分手而已。” 老太太这哪儿干啊?分手他们什么都落不着,离婚是可以分财产的! “我小儿子说了,你们虽然没领证,但一起过日子那叫事实婚姻!”老太太跳脚道,“那房你必须给我儿子一套!” 黄陶也不急也不气:“先甭说咱们国家多少年前开始就不承认事实婚姻了,就算是我们俩结婚了,那几套房也是我的婚前个人财产,您儿子凭什么分?” “你们俩在一起过日子,一块儿住,孩子都生了,怎么就不能分了?!再说了你就没花过俺儿子一分钱吗?!你穿的那衣服,拿的那包,哪个不是俺儿子赚钱买的?!” 黄陶:“您也不看看您儿子一个月赚多少钱。就那万八千的,够我买个啥?当然了这还得是全都给我的情况下。可他一个月一万三的工资,给您打回去了多少您自己心里没点儿数么?您真想算账,可以,咱就好好聊聊这些年他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一笔笔应该走什么价位。” “啊对,还有孩子的奶粉钱。”黄陶看着眼前一副要把她拆吃入腹模样的老太太,半点也不憷,“我们俩虽然没结婚,但法律上可说了,非婚生子女享受与婚生子女相同待遇。您可以领走您儿子,记着孩子成年以前每个月给我打抚养费就行。” “我也不多要,一个月三千,就他工资实际到手的零头而已。” 第7章 【007】 “你个小贱人,还想坑俺儿子的钱?!那野种指不定是你上哪儿偷汉子偷来的呢!”老太太见周围的人向着自己的越来越少,嘴上立即从卖惨变成了泼脏水。 但她面对的可也不是一般人。 黄陶笑道:“是不是您儿子的,做个DNA就知道了。您可以阻止您儿子付抚养费,没关系的。今儿既然咱都在这儿谈这个事儿了,肯定都是跟着国家的法律规定走。您不让他付抚养费,我告他就成了,反正我也不缺钱,咱慢慢走流程慢慢耗,完事儿我可以申请强制执行,您还不让他给,他就会上国家的失信名单,以后工作能不能保住还是回事儿呢。” 老太太虽然不懂法,还想再回嘴骂回去,但见身穿制服的几个人都没反驳黄陶的话,就知道她说的肯定不是假的,自己再折腾下去也落不着好儿。 想了想她撂下一句“咱这事儿没完”,就拉着老头儿一起匆匆离开了派出所的办事大厅。 俩人的儿子没立即走,先找纸巾把他爹吐在地上的唾沫擦了,而后才走到黄陶跟前,站定了看着她。 黄陶若无其事地回视他一眼,没说话。 楚凯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照顾好宝宝和自己。” 黄陶瞪着他。 楚凯瑞低垂着头,声如蚊蚋:“对不起。” 楚凯瑞走的时候,黄陶都没回头看一眼,但等温朔看过去时,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负责办户口的女警赶紧出来扶她,和鲁景民商量了一下,直接把人带进了后头的办公室。 她那边还有事情要做,便没久留,让最闲的温朔作陪。 温朔给黄陶拿了包纸抽,又倒了杯温水放到她手边儿。 完事儿温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了,他对女生哭有点毛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要是有点亲戚关系的,还能借个肩膀,没半点关系借出去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在旁边干坐半晌,黄陶的情绪终于平缓了一些,擦了擦眼泪开始发起呆来。 这时候温朔才敢说话:“黄……姐……” 黄陶睨他一眼,带着鼻音道:“叫陶儿姐。” “陶儿姐,”温朔从善如流,“你好点没有?” 黄陶点点头,又抬手擦了擦发红发胀的眼睛,这才说:“我们俩上大学的时候好上的,那时候人都还比较单纯,想的没那么多。” 楚凯瑞成绩很好,每年都能拿到他们年级的最高奖学金,好几千块钱呢,可比他们寒暑假打工一个月工资都多。 但这笔钱,楚凯瑞连个渣都留不下,再加上他平时零零散散以各种方式赚到的钱,通通都要打回去给他爹妈。 黄陶那时候是真没那么多心眼儿,只觉得这人很孝顺,赚了钱还给爸妈,要知道她身边的同龄人,这个年纪还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就连她自己也不例外。 那时候家里老人还在世,回家她跟家里老爷子炫耀,说自己男朋友多么多么孝顺,老爷子听了就呵呵一笑,也没说过别的。 但等过了几年,俩人毕业了,婚事提上日程,老爷子就不那么和蔼可亲了。 用黄陶的话说,她爷爷忽然之间就变了脸,她还因为这事儿跟老爷子闹过别扭,但后来老爷子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她也就不敢再瞎闹了。 “我爷爷也不是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他就是说一定让我在婚前把财产都做了公证,该是我的一定要抓在我自己手里。”说到过世的爷爷,黄陶的眼眶又红了,“我当时不能理解啊,我那么爱他,他也爱我,干嘛要分那么清楚?那不生分了么?” “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但只要我想要,他就一定会给我买。我当时不知道,以为他是从打工的钱里分出来给我买东西,后来才从别人那听说他去卖过好几次血。” “为这事儿我和他吵了一架,我单方面吵得挺凶的,他就一声不吭,随便我骂,我气急了打他,他也从来没还过手。” “可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我终于明白我爷爷的意思了。” “他这个人本身没有问题,但他身处的环境,他爹妈,他弟,我不防着,以后绝对没有我的好日子过。” 再后来黄爷爷过世,遗嘱里把自己名下的两套房子无偿赠予孙女黄陶个人。 黄陶名下本来就写着两套拆迁时候买的房,这一下身价倍增,更成了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 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但介绍对象的仍旧络绎不绝,黄陶也不是没见过比楚凯瑞更好的,但她就算认清了现实也还是爱着这个人。 黄爷爷过世那年黄陶二十六,楚凯瑞二十七。 楚家自打知道有黄陶这么个人开始就一直催着他们结婚,本来黄陶还挺高兴的,觉得这是受到了楚家人的认可,但自从她闹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以后,心里头就肯定不会再那么想了。 打着为爷爷守孝的名义,黄陶硬把结婚的事儿往后拖了一年。 楚凯瑞对自己爹妈的尿性心知肚明,所以黄陶不提他也不提,从没主动跟黄陶说过要娶她。 “这么多年,他就几乎没为自己买过任何东西,所有深色的衣服都洗得掉色发白了,整个冬天就一件羽绒服,还是上学的时候有一年我送他的生日礼物,穿了太多年根本不保暖,羽绒都团在一起了。” “也得亏是公司管饭,家里也有我爸妈,要不他能一天光啃馒头咸菜。” “就这么省下来的钱,都给他爸妈了。”说到这些的时候,黄陶一脸麻木,“我知道他一直觉得欠我的,一直觉得自己给我的太少太少了,但他没办法,他爸妈就像两条会吸血的蛆一样,扒在他的骨头上,把他吃得就剩个空壳儿,还小心翼翼地不让他死。” “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就因为他弟。” 温朔也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事情,许多农村出来的女性,但凡家里有个弟弟,十有八九就得为了这弟弟付出一辈子的幸福,甚至生命的代价。 但他没想到,同样是男孩儿,楚凯瑞和他弟弟居然被生身父母如此区别待遇。 黄陶:“我也是旁敲侧击问到的,他弟贪玩不爱上学,没念几年书就辍学了。在农村这其实挺常见的,家长也不重视。后来他弟出去打工,但因为年纪小哪儿也不要,就到处瞎混,结果混没了一条胳膊。” “他爹妈本来就偏疼他弟,这一下就更甭说了。那时候他刚上大学,家里为了给他弟看病花光了积蓄,他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家里的担子,他都得扛。后来还有我……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个负担。” 无论是不是,黄陶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楚凯瑞真的爱她。 楚凯旋本来也不是什么勤勉的料,没了一条胳膊之后就更肆无忌惮了。 在家啃爹妈,爹妈没钱就管他哥要,楚凯瑞拼了命的赚钱也填不满他这个无底洞。 眼看着楚凯旋也二十五六了,到了成家的年纪,对象倒是有,就是对方家里头要彩礼要婚车要婚房,还不能是村里的,得进县城。 楚家几辈子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儿来的钱给他在城里买房子?但不买房子不买车,哪个姑娘愿意跟他? 于是一家三口儿一商量,还是得靠楚凯瑞。 楚凯瑞一个月拿多少工资他们都明镜似的,也知道从他那刮不出来更多的油水了,所以自然而然地便把主意打到了黄陶身上。 正好黄陶生宝宝,老两口便立即借口照顾月子冲杀过来,其目的不言而明,就是冲着占黄家一套房——县城里的房子再好,那能比得上首都么?首都什么价,县城什么价啊! 可他们哪里想到,黄陶从一开始就防着他们呢,听说他们要来也不拦着,立马给定自家附近最好的饭店,一天几百近千的房费半点儿不含糊。 但想进她家的门,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我也不想做得这么绝,但你想想,这人要是放进家里来,还能请的走?我家的房子是我爸妈我爷爷奶奶辛辛苦苦一辈子换来的,我可以给我闺女,但我凭什么给我婆家?他们给过我什么?” 黄陶满目嘲讽:“我和他们接触过几次,他俩其实什么都不懂,都是他们那小儿子楚凯旋教的。你看着吧,这不算完,还且有的折腾呢。” 黄陶说完这话的第二天,楚凯瑞的父母果然又找上了门,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打听到了黄家目前的住址。 到了地方照例先卖惨后骂街,把污水朝黄陶身上泼。 黄陶报了警,温朔跟着鲁景民过去,正听楚母在那嚷嚷要房子,要租金什么的,听得他俩一头雾水。 等和黄陶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楚凯旋得知房子肯定要不到了,就让他爹妈来要正出租的几套房子的租金,揪着他俩事实婚姻不放,说什么就算房子是婚前财产,租金也是夫妻共同财产。 温朔听了都觉得生气,直接给怼了回去:“他俩结婚了吗?怎么我们派出所都查不着?既然没结婚哪儿来的共同财产?” 鲁景民也问:“家里的房子出租是谁在打理?楚凯瑞帮忙做过什么?” 黄爸爸摇头:“都是我和陶陶他妈管,陶陶都不插手的。” 鲁景民这才转头看向楚母:“听见了吧?这就算是他俩真结婚了,钱也没楚凯瑞的份儿。法律上规定了的,不信你们就自己找律师问去。” 楚父楚母听了哪里能干?这一分钱要不到,他们怎么回去跟小儿子交代?小儿媳彩礼要二十万呢!还有那房,那车—— 眼看着俩人又要闹事儿,鲁景民抢话道:“你们接着闹,扰乱社会治安,那是犯法的我可要抓人了。” 老刁婆哪里怕这些,就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儿了。 温朔见状吓唬他们:“告诉你们抓了可不白抓!留下案底以后你们儿子孙子都不好过!影响他们上学找工作的!” 老刁婆嗷嗷道:“那正好儿!这贱货不让俺们好过,她自己也别想!” “想太多啦!”此时温朔都不得不佩服黄陶机智,“人家跟你儿子没结婚!法律上不承认你们有关系!影响不到人家!也就你们自己户口本儿上的儿子孙子要遭殃!” 第8章 【008】 “俩人被我吓唬一通也害怕了,那天就没接着闹。”温朔把星冰乐喝得七七八八,咬着吸管道,“陶儿姐更干脆,直接带着爸妈和孩子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还挨个通知了那几家租户,怕事儿的就退钱让他们自己找其它房子去,不怕的就免一个月租金接着住。” “听说后来这老两口儿还去找过陶儿姐的麻烦,但家里也没人,随他们怎么折腾都没用。” “再后来没人给他们续房费,自然就待不下去,灰溜溜地回老家去了。” 说完温朔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嘴里的纸质吸管都被他咬烂了。 代圳珩在一旁静静作陪,先开始只是偶尔把目光放到对方身上,但见温朔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渐渐地胆儿就大了,一直若有似无地盯着他看。 不多时温朔回过神来,叹了一声:“哥你知道吗,我还是在真正接触工作之后才明白,法律有时候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甚至面对有些事儿,你都没法儿搬出法律来,因为问题的关键都不是他违不违法。” “但你去跟他讲道德吧,他在乎吗?他连法律都不在乎啊!可你又不能因为这个就去惩罚他,那你就违法了。” “就拿陶儿姐这事儿来说,法律规定得清清楚楚,没登记结婚那就是人的个人财产,可这也不耽误楚凯瑞他爹妈过来闹事儿。虽然最后他们什么也没捞着,但他们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儿,还是对陶儿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啊。” “街里街坊的就算知道陶儿姐是什么样的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茶余饭后的,个个儿都能忍住不把这事儿拿出来当谈资说道说道么?就算他们都站在陶儿姐这边,那陶儿姐就能高兴了吗?” 但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对于黄陶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楚凯瑞。 那天他们闹到派出所去之后,楚凯瑞就没再回过他和黄陶的家,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又去干什么了。 后来黄陶给温朔发微信的时候提过几句,她猜楚凯瑞应该是跟他爸妈回老家了,不把这俩人打哪来的送哪儿去,他也不放心。 接下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黄陶甚至隐约地表现出了产后抑郁的倾向。 温朔在微信上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劝她安慰她开导她,尽量避免她往坏的方向瞎琢磨。 可楚凯瑞音讯皆无,连个平安都没给她报,她又怎么能安得下心。 “昨天陶儿姐给我发微信,都在问我是不是应该给楚家过户一套房子了。”温朔道,“说她爸妈都同意了,如果用一套房子能换楚凯瑞的终生自由,他们也乐意付出这个代价。” 代圳珩听得皱眉:“可能性不大。” “谁说不是呢。”想到姓楚的那一家子,温朔也有点儿蔫吧,“这房子要是真给了,那想甩开楚凯旋就更不现实了,这一家子就是属狗皮膏药的,还是黏上你就绝对不会放过的那种。” 可如果楚凯瑞就这么放弃了呢?他不回来,也不再挣扎,那黄陶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哥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温朔因为这事儿也给气着了。 他想尽力去帮助黄陶,可翻来覆去地琢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帮对方做些什么。 于是这件事儿就和当初张泽山的事情一样,变成了温朔心里一座翻不过去的大山,压得他时常觉得气闷、纠结,焦躁得不行。 代圳珩听他说了这两次之后也开始明白他在想什么了,这事儿想劝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完了,但却治标不治本,根本解不开温朔的心结。 从咖啡店出来两人就互相道了别。 代圳珩倒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但下午还有些事需要他回公司处理,这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之后过了半个来月,代圳珩主动约过温朔一次,要请回来,温朔推不过,也就赴了他的约。 但那天他们吃完饭还没来得急找地方坐一会儿,温朔就被鲁景民一个电话征召,要赶回单位去。 因为事发突然又比较急,他们吃饭的地方离温朔单位还有段距离,所以这次倒是完成了代圳珩送他一程的心愿。 不过温朔到了地方就风风火火地下车跑了,俩人连话也没说上几句。 回去之后,代圳珩的状态就变得有点疯魔了。 吃饭的借口用一次两次三四次也就到头儿了,然后呢?他再想叫这人出来,还能找什么借口?做得太刻意会不会叫温朔起疑? 他没想过告白,更是心知肚明如果对方结婚自己肯定受不了,但眼下这不正好儿是处于对方感情空窗,身边又没个朋友可以谈心的节点上么? 如果不趁现在多与对方相处一段时间,他以后又有什么机会? 代圳珩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买房。 把程妍欣叫进办公室来吩咐一番,自己心里头还不踏实,于是开始在手机上下载各种APP查找房源。 没两天程妍欣拿着资料过来给他过目,都是她筛选出来比较好的,户型从一居两居到loft、独栋别墅,各有各的优点,但统一的一点是,厨房格局好面积大。 代圳珩想都没想就把别墅pass掉了,他以后要请温朔去做客,弄个别墅他怕温朔别扭不自在。 功能上他主要是对厨房要求比较高,虽然现在他并不怎么下厨,但他想预备出来,万一有机会给温朔做饭吃呢? 还有卧室,他也想给温朔准备一间,累了在他那歇一宿也是可以的——虽然温朔家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区,也不知道干嘛要住他那。 综合下来最后买了套三室两厅的房,三室之中两间挨着的做他和温朔的卧室,一间当书房,两厅一间正常做客厅,另一间则和旁边的厨房打通,把本就不小的厨房扩展得面积几乎比客厅还大。 新房开始装修,代圳珩忍不住三天两头以看进度等等名义往过跑,倒也没刻意去温朔单位门口儿晃悠,但架不住他买房的小区就在温朔单位旁边啊!这要再碰不上,那不奇了怪了么。 于是温朔顺理成章地知道了代圳珩买了新房准备搬家,房子还就在他单位旁边。 他还挺高兴能和代圳珩做“邻居”的,不等对方邀请就主动道:“等哥你搬过来,我去给你贺新房!” 代圳珩岂有不应的道理,一口答应下来,房还没装修完呢,就已经开始琢磨等温朔来贺新房时要做什么菜了。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代圳珩的新房精装修再加进家具也不过是一个来月的事儿。 用的材料都是比较好的,完工的第一天代圳珩就去试了试,觉得房间里没什么刺鼻的味道。 后头又各种清洁、请专业人士上门除甲醛就甭提了,拢共溜溜折腾了小两个月,代圳珩终于如愿以偿地搬了过来。 当天温朔夜班,白天还来给他帮了点忙,但没留下吃饭。 等到入夜,代圳珩倒想折腾呢,结果身体先不舒服起来。 他属于比较敏感的那种人,虽然新房里头啥啥都弄得挺到位,一般人进来也感觉不出什么异常,但在屋里头待时间长了,他还是开始觉得脑袋发胀,头疼。 睡了一觉稍有改善,想着昨天跟温朔约好了他下夜班就过来,代圳珩还爬起来做了顿挺丰盛的早饭。 八点多门铃响了,代圳珩去开门,温朔一瞧他的脸色就觉得不对劲:“哥你怎么了?没睡好?” 代圳珩起来折腾半天这会儿又有点上头,但强忍着脑袋疼笑了笑:“没事儿,进来。” 温朔赶紧进屋,换了鞋之后下意识地走在代圳珩身边,随时准备扶他一把。 到餐厅入座,温朔就更觉得过意不去了:“哥你不舒服还做这么多东西……” “吃你的吧。”代圳珩这时候真怕他叨叨起来没完,他头疼脆弱着呢,现在天王老子跟他叨叨他也烦啊,“吃完你刷碗。” 温朔见他这样“哦哦”两声点头连连。 知道他不舒服,温朔整顿饭吃得很老实,还时不时地抬眼去瞅他,自以为悄咪咪的,其都看在了代圳珩眼里。 头疼影响胃口,代圳珩没吃几口就觉得吃不下了,但也没离席,就坐在那儿陪着温朔,迷迷瞪瞪地完全把控制自己这茬儿抛在了脑后,直么瞪眼地盯着温朔看。 温朔风卷残云地搞定早饭,又在代圳珩的注视下收拾桌子刷碗,都完事儿了,才走到代圳珩跟前蹲下,两手扒着他的膝盖,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哪儿不舒服?要么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代圳珩就是甲醛吸得上头,出了这门儿就没事儿了,但他能说吗?说了温朔不得给他拎出去啊? 代圳珩:“没事儿……可能没休息好。” 温朔观察着他的表情,又摸了摸他的手和脑门儿,手不凉脑门儿也不烫:“倒是没发烧,要不你躺会儿去吧?” 代圳珩:“……你呢?” 温朔个热心肠儿的这会儿能把他一人放家吗:“我看着你,你要是不舒服就赶紧说,咱该去医院去医院啊,别耽误了。” 不走就成,但代圳珩也不困啊,于是俩人折中了一下,拿了两条毯子一块儿到客厅的沙发上萎着。 L型的沙发,俩人头冲头,一人占一边,厚重的窗帘拉着,开着空调,放了部情节十分舒缓的电影。 温朔说要看着代圳珩,结果没抗住一宿夜班的威力,反倒比代圳珩还先一步睡死过去。 代圳珩见状把电视调成静音,也无心再看画面,全副身心都倾在了熟睡着的温朔身上。 第9章 【009】 温朔的长相和八年前相较,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睡着的时候半张着嘴,偶尔还打个呼,但身体手脚却一动不动,睡相非常老实。 代圳珩扪心自问,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被这人哪一点吸引了,可反过来去想这人有哪里不如他意,又实在是寻不出。 仿佛对于他来说,温朔天生就是完美的,以至于时光荏苒,累月经年,他仍旧能够在他心里占据着那个位置,一成不变。 温朔心里惦记着事儿,也睡不踏实,不到中午就醒了,迷迷糊糊地寻么代圳珩。 代圳珩睡不着,正拿pad看新闻,听见窸窣声响转脸看了过去。 温朔支起身来伸手摸他额头,口齿不清道:“没烧。头还疼么?” “好点了。”代圳珩动也不敢动,声音放得极轻,不经意地就想哄他,“饿不饿?” “不饿,”温朔边嘟囔边闭着眼睛躺回去,裹一裹毯子,面朝代圳珩蜷着身子,“……我再睡会儿。” 温朔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半,代圳珩就在旁边陪到三点半。 期间代圳珩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看pad,三分之二的时间盯着温朔发呆,反正最后除了这张脸,什么也没记住。 睡前吃饱喝足,醒来后又饿了,代圳珩问他想吃什么,温朔琢磨了一下有点儿惦记螺蛳粉。 代圳珩:“……” 他基本不吃味道这么重的东西,家里自然也不可能备着。 好在小区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大小超市好几家,俩人也不着急,溜溜达达地从离家最近的超市逛起,最后还真在一家小店里找到了温朔要吃的那个牌子。 别看温朔平时不做饭,方便面都煮不好,但为吃这口粉儿那可是相当地讲究。 除了粉儿本身带的调料包,还要有团生菜、面筋球,光买这两样儿东西俩人就又跑了三家超市——前两家倒不是没有,只是代圳珩嫌这两家的生菜不够新鲜,最后去了家专门卖生鲜的超市才终于找到合乎他要求的团生菜。 回家温朔掌勺,代圳珩在旁边打下手,给洗洗菜端个盆儿递个罩拎什么的,心里还怪美的。 温朔煮粉儿也是很有一套,水开锅下粉,粉捞出来放调料、面筋球、团生菜……这都还好,直到温朔打开笋包,代圳珩差点儿一个跟头撅过去。 等温朔煮好了端上桌,代圳珩脑袋都大了,看着那口装着螺蛳粉的琥珀锅发憷。 温朔美滋滋地先给代圳珩盛了一碗,盛完问他:“哥,这够你吃的不?要不再来点儿?” 代圳珩摇头摇的自己直犯晕,他连一口都不想吃:“够、够。” 温朔听了很高兴:“那你介意我用锅吃不!” 代圳珩:“……” 代圳珩看着碗愁眉苦脸,温朔抱着锅酣畅淋漓。 温朔边吃还边关心他:“哥你咋不吃啊?还不舒服吗?” 代圳珩扯着嘴角强颜欢笑,低头看向手边儿的碗,最后还是怕了——怕自己现在怂了,以后就再没这机会了,于是硬着脑瓜皮挑起一筷子来往嘴里塞,味道……好像还行?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下咽。 再加上他早上就没吃几口,这粉儿又是温朔亲手煮的,稀里糊涂地就把一碗都吃下了肚。 饭后温朔又抢着收拾餐具,代圳珩坐在餐桌旁看着他像只花蝴蝶似的飞舞在厨房中的身影神思飘摇。 往后的他没多想,只是很珍惜眼下的时光。 第二天周日,代圳珩休息,温朔也难得赶上休个周末。 大清早起来陪着温妈妈去小区旁边儿的市场买菜,老大爷似的背着手拉着个小车儿跟在温妈妈屁股后头。 没走几步忽闻一股臭味儿,瞬间便被之吸引了去。 “榴莲!”温朔三步并做两步,抛妈弃车,又蹦又跳,“怎么卖?给我来个来个,大的啊,熟的透透儿的拿回家就能吃那种!” 温妈妈不情不愿地跟过来,站在旁边掩着鼻子皱眉头:“你可不许拿回家吃啊!买完了蹲市场门口儿吃去!” “知道知道!”这要搁从前,温朔能委屈死,但今时不同往日嘛,不能带回家就不带,他现在可有地方去呢! 付完钱也没叫摊主给剥,温妈妈不吃是不吃,管的却多,老念叨摊主手也不洗不卫生。 温朔拎着他的宝贝榴莲也没心思再陪妈妈逛了,跟个瘾君子似的吸那味儿,一副哈喇子随时都要流下来的模样。 温妈妈嫌弃至极:“走走走,别跟我这呆着,臭死了。” “那我可走了啊!”温朔舔舔嘴唇,“中午不用做我饭,我找朋友吃榴莲去!” 温妈妈瞥他一眼,那意思你爱干嘛干嘛去,不过心里头倒是挺高兴的,她有段儿时间没听温朔说找朋友玩儿去了。 小年轻就该有个小年轻的样儿,成天窝家里算怎么回事儿?温妈妈其实还挺嫌弃温朔一休息就在家蔫巴巴地玩手机或者睡大觉的。 温朔出了菜市场,抄近路往代圳珩家跑,正好要穿过隔壁小区。 这小区正门西边儿有一家铺子,平时卖点烧饼烙饼面条馒头什么的,早上起来还供应早点。 温朔路过的时候看了眼表,发现才七点半,不知道代圳珩吃早饭了没,但吃没吃的再来碗豆汁儿也不占地。 于是,这一天的清晨,堪称代圳珩有生以来过得最难的一个了。 温朔左手榴莲右手豆汁儿按响代圳珩家门铃的时候,他起来一会儿了,刚洗漱完正在煮咖啡。 看见显示器里的人影是温朔,代圳珩还着实惊喜了一下——毕竟前一天温朔也没说要过来,他怕温朔嫌烦,也没那么大的脸天天邀请人家……现在看来,这家果然搬对了! 结果一开门…… 榴莲和豆汁儿双管齐下,给代圳珩直接整得开始怀疑人生。 温朔也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进门换了鞋直接把东西拎进厨房,榴莲放在餐桌上,豆汁儿有点凉了,他准备热热。 代圳珩昨天还觉得他在厨房忙叨像只花蝴蝶,今天只觉得眼前站了个扑棱蛾子,在那一动不动都让他闹心扒拉的。 再等到热豆汁儿的味儿一出来,嚯,代圳珩只觉得自己大脑跟锅里的热豆汁儿一样,处在了将溢不溢的边缘。 “哥,来喝了,特意给你买的豆汁儿。”温朔热情洋溢,“我爸说过,没什么是一碗豆汁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碗。” 代圳珩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的豆汁儿碗乜呆呆发愣。 温朔关心道:“你脸色不太好看啊,是不是还难受啊?豆汁儿去火的,喝了保证汁儿到病除。” 代圳珩不想喝,甚至想向温朔坦白自己没病,只是甲醛吸得上头,但不喝、不喝……他没那个勇气拒绝啊! 耗到豆汁儿温度稍退,能直接入口了,代圳珩屏住呼吸硬着头皮一口气儿给灌了下去。 喝完了直想干呕,可眼见着旁边温朔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他哪儿敢表现出来。 用尽平生演技,待终于把那劲儿压下去,代圳珩才小心翼翼地、生怕被温朔看出来自己不喜欢这玩意儿地看回去。 温朔压根儿就没想过代圳珩会不喝豆汁儿,在他的认知里,本地人不都喝这玩意儿长大的吗,就连他妈,那么不待见榴莲、螺蛳粉的人都喝呢。 看代圳珩喝完一碗,他还问了一句要不要再来一碗,代圳珩听得眼神都要失焦了,好在想起来自己煮了咖啡,连忙拿这当借口搪塞过去。 温朔喝豆汁儿跟喝水一样,把剩下的喝了个精光,一抹嘴,剥榴莲! 代圳珩:“……” 经过豆汁儿的洗礼,榴莲的味道都算不上什么了。 温朔剥榴莲的时候代圳珩就坐在旁边看,时不时地帮他摆弄摆弄,但吃的欲望还是没有。 温朔就不一样了,边剥边流口水,果子熟得透,有时候拿完果子都要沾一手果肉,他也舍不得洗掉,直接嘬了。 代圳珩看榴莲不馋,但看温朔嘬手指头舔手有点儿眼晕,不敢看脸就盯着手,直接把温朔盯误会了。 温朔剥了一块儿比较完整的递给他:“来。” 代圳珩头皮发麻:“……不……” 温朔满脸疑惑。 代圳珩最后的求生欲:“我不……太喜欢这个……味儿……” 温朔:“很好吃的!比豆汁儿还好吃!哥你尝尝!” 代圳珩仍然拒绝,温朔却觉得这怎么行,他妈妈不爱吃,他一个人就很寂寞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代圳珩,他也不爱吃的话,以后吃榴莲还有什么乐趣! 于是温朔叭叭叭地一顿推销,见代圳珩神情飘忽拒绝的并不彻底,退而求其次,用手指挖了一点点果肉,喂到代圳珩嘴边儿:“哥,就这一点儿,尝尝再说!” 代圳珩:“……”这不要他的命吗!他就算不想吃榴莲,也想吃嗯嗯嗯呐那个啥啊! 温朔的手举在代圳珩嘴边,两人僵持了约么半分钟,代圳珩才满面潮红,牙齿打颤地凑上前,伸出舌头去舔那一点榴莲。 榴莲闻起来是臭的,吃到嘴里却意外香甜——温朔的手指头也好甜啊。 自那以后,代圳珩但凡出门路过个超市、水果店,都要进去瞧瞧有没有榴莲。 家里专门收拾了一个柜子屯螺蛳粉,温朔最爱的牌子整箱整箱屯,比较不常见的牌子买个一两袋单放着。 温朔也确实好这口儿,在家温妈妈嫌味儿不让他弄,到代圳珩这就没有顾虑了,想干嘛干嘛,他还能不往这儿跑? 代圳珩刚搬家的时候他过来玩儿还有时有晌的,等到一个月以后,代圳珩家的指纹锁直接录了他的指纹,过来连门铃都不用按了,跟回自己家一样。 第10章 【010】 为了温朔,代圳珩能在家办公就绝不外出,搞得温朔来十次九次半都能碰上他,还以为他公司倒闭了。 这让代圳珩不得不给他大致讲了一下公司的运行机制,听他说得轻描淡写的,温朔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赚钱这么容易的吗?” 代圳珩笑着睨他一眼,让他自行体会。 赚钱哪有那么容易,代圳珩家里倒是不缺钱,但他现在手里攥着这些,也不全是靠家里得来的。 他家的生意大部分都在特区,代爸爸是那边人,后来和代妈妈相识相爱,才在本地买了房安了家。 再后来代圳珩出国念书,代妈妈家里的长辈也相继过世,代妈妈便陪着代爸爸回了老家。 代圳珩临毕业回国那年,也犹豫过以后自己到底要去哪座城市发展,但最终他还是放不下温朔,所以又回到了这里。 不过这些他就没有向温朔提过了。 代圳珩搬过来之后,温朔不仅找到了打发闲暇时间的去处,更得到了一个意外收获。 派出所里是有食堂的,但食堂菜能好吃到哪儿去?凑合糊口而已。 温朔忙起来有时候还赶不上饭点儿,出个警回来食堂就只有剩菜了,还凉得透透的。 本来他也没太在意,他是喜欢吃,但却不苛求,工作日有口饭能填饱肚子就成。 代圳珩听他无意间提过一次之后就上心了,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他的行程,掐着点儿借做饭做多了等等名义,给他送点吃的。 先开始代圳珩其实还比较收敛,隔三差五送一回,生怕温朔看穿他的心思,但后来他发现在感情这方面温朔迟钝的日月可鉴,倒也稍微放心大胆了些。 温朔也是,头几次还跟他客气,等时常日久,他就真香了,再往后嘴都被代圳珩给喂刁了,没个好菜都吃不下多少饭。 但话说回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啊,怪就怪代圳珩,整个素菜都要花足十成十的心思,那虔诚的劲头儿就差焚香沐浴更衣了。 而且代圳珩每次送吃的还不止送温朔一个人的份,多少都要多出来一些,好叫他分给同事——至少得能分出来点儿给他师傅吃。 温朔本身就不是小气的性格,也没想过那么多,代圳珩送他就吃,同事闻着味儿过来找他要,他也不吝啬,但鲁景民多精啊,没两回就对温朔嘴里的这个“哥”上心了。 不过两人真正碰上面那天,他也没来得及多观察一下这人。 那天是个工作日,代圳珩晚上有个饭局,难得不在家。 温朔夜班儿,他还想着少喝点,晚上回去还能给温朔送个夜宵。 结果这边儿饭局刚进行到一半儿,代圳珩就被温朔一个电话叫了回去——当然温朔也没硬要求他回去,但他听说温朔胳膊上划了道口子要去医院,哪儿还坐得住?着急忙慌地跟一起吃饭的几位告罪几句,扭脸儿就跑了。 那火急火燎的劲头儿,让余人都禁不住好笑,八卦起这位铁树小代总是不是终于要开花了。 温朔挂了电话有点儿郁闷,但还是乖乖地坐在楼下长椅上等着代圳珩。 他并不想打扰代圳珩的工作,但现在所里没闲人,这边儿的事儿也没了呢,鲁景民走不开,他这一胳膊血了呼啦的看着还挺唬人,叫救护车占用公共资源又不值当的。 鲁景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医院,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找个人陪着,他在自个儿亲妈和代圳珩之间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给后者打了电话。 可哪承想天天在家的代圳珩今天居然出去了啊,温朔在电话里说了好几遍自己没什么大事儿,让他忙着,不用管他,代圳珩哪里肯听?后来更是直接就给他挂了。 温朔坐在那儿叹气,鲁景民叼着烟睨他,明知故问:“给谁打的电话啊?给你挂啦?” “就给我送饭那个哥,”温朔举着胳膊看了看,“这也不流血了,应该没多大事儿,他那边有事儿呢,叫他别回来,说了半天也不听,直接给我挂了。” 鲁景民试探:“哦。对你倒真不赖。” 温朔像个二百五一样,巴拉巴拉地开始跟鲁景民聊代圳珩,从上学那会儿说到再相遇,又安利人家代圳珩这人有多好多好,绝对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鲁景民听得心里呵呵呵,但也没说什么,他不是老古董,就是怕温朔碰上什么坏人,这小子徒有一副没心眼儿的热心肠,忒好忽悠,容易上当。 代圳珩饭局的地方离家不是很远,但下班高峰,路上有点儿堵车,他一路跟着导航以最快的速度开回来,用时之短让温朔看见他头一句话问的就是:“哥你没超速吧?没闯红灯吧!” 代圳珩没好气儿道:“我敢吗?我超速闯红灯还有脸见你?” 说完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手,看他的胳膊,见真的不流血了,才稍稍放心些,转脸儿冲鲁景民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温朔也扭脸儿看鲁景民:“那我走了啊!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师傅!” “快走吧你,”鲁景民灭了烟,“好利落了再回来报到,别给自个儿整成杨过。” 温朔哈哈笑了几声,半身血还皮呢,十分浮夸地摆出一股大侠范儿,跟着代圳珩往车边儿走。 离他们最近的医院也就十来分钟车程,到地方代圳珩把温朔按到急诊外科门口的长椅上,自己跑去挂号缴费。 温朔伤得是右手小臂,挺长的一条口子,但不算太深。 做了清创之后医生看了看,觉得还是需要缝一下。 缝就缝呗,温朔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反倒是陪同他来的代圳珩一副十分不淡定的模样,这缝在温朔胳膊上的一针针,仿佛针针都扎在了他的心上。 温朔见他眉头紧锁,还笑话他:“哥你干嘛啊,这针扎我呢又没扎你,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这么一说代圳珩的表情就更精彩了,一副想瞪他又舍不得,拿他完全没办法的模样,看得给他缝针的护士小姐姐都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温朔说完自己也在那哈哈笑,他知道代圳珩心疼他,这就是故意逗他呢。 他一笑胳膊就跟着动,护士小姐姐提醒他:“你别动啊!一会儿缝歪了!” 温朔:“那正好儿,辛苦您给我缝条龙!” “嘿!”护士小姐妹拿针尖儿比划着要扎他,“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公职人员你还想纹身呢?小心我给你缝个蜈蚣!” 温朔出警的时候受的伤,身上自然是一身警服,谁看见都知道他是干啥的。 代圳珩被这俩整得直头疼,叹一口气,也是拿他没辙没辙的:“老实会儿吧你!” 缝完针又打了个破伤风,再去拿医生给开的消炎药什么的,这才算完。 九月中旬的天气还夹裹着夏日的余温,早晚还好,白天仍旧闷热着,一出医院大门,代圳珩就又开始担心温朔的伤口会发炎感染。 “回去以后伤口别碰水,”代圳珩强调道,“医生说的都记住没有?” 温朔却在愁:“那可怎么洗头发……我拿保鲜膜包一下应该不会进水吧?” 代圳珩:“…… 让你妈妈帮忙?” 不等温朔回答,又说:“要不你跟我住几天吧。” 温朔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也太麻烦你了啊哥……” “那你回家让你妈妈给你洗澡?”代圳珩为达目的还故意提醒他,“再说让你妈妈看见你这样,不又让她担心啊?” 温朔一琢磨觉得很有道理,虽然最终还是会被看见,但已经长好的伤口和他现在这副惨兮兮刚遭受完摧残的样儿比起来,显然还是前者好一点儿。 不过这也不着急,现在给温妈妈打电话也太欲盖弥彰了,今儿晚上他夜班儿本来就不回家。 等明天下班之后再打过去,就说和代圳珩约好了打游戏,在他家住几天就成。 到家九点多不到十点,折腾了一晚上,温朔说饿不饿,但再来点儿也成。 代圳珩好好的饭局被搅,晚饭约等于没吃,这会儿放松下来也觉出饿来了,于是放下东西就进了厨房。 温朔有伤在身需要忌口,代圳珩也就没折腾太多花样,几个清炒的素菜端上桌,照样色香味儿俱全。 温朔跟着吃菜喝汤,边吃边叭叭,跟代圳珩交代自己这工伤是怎么来的。 “小姑娘养了个猫,上班回来发现不见了,先开始以为是开门的时候没注意自己跑出去的,结果后来她妈妈说漏嘴,说是她给丢出去的。” 温朔对这种行为显然很不赞同,提及的时候不太高兴:“你说这人,你不要了送人不得了,就他们这样的,才让外面的流浪猫流浪狗越来越多。” “那姑娘,哦,叫李紫梦,一听这个哪儿干啊,跟她妈就吵起来了,几句话没说对付,上厨房抄了把水果刀就威胁她妈说要自杀。” 本来就是闹一闹,结果情绪到那了,哪儿控制得住?再加上猫还下落不明呢,李紫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妈妈也是真的受够了忍不了了,半点儿不退让。 这一折腾,邻居听见动静就过来敲门了,再一看这场面,甭管当事人说什么,先麻利儿报警再说。 温朔和鲁景民到场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白热化的程度了。 没人围观还好,这邻居热心肠怕真出事儿,报完警就又回去了,回去就回去吧,她还帮着李妈妈说话,那不更激化李紫梦的情绪了吗? 眼看着李紫梦要拿刀往自个儿身上戳,温朔一个箭步上去夺刀,结果这姑娘也是气疯了,挥舞着水果刀不让温朔抢,在这过程中一不留神就把温朔的胳膊给划伤了。 第11章 【011】 李紫梦的猫名叫TT,是只胆子很小的银渐层,按她的话说,外面传来的噪音大一点儿,TT都要钻到角落里躲着,这被她妈妈丢出去,肯定必死无疑。 温朔虽然没养过猫,但也知道很多胆小的猫外出都可能产生非常强烈的应激反应,心里就多少有点儿偏向着李紫梦这边了。 可接着往后听,他就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那姑娘说话的时候她妈妈就脸色很难看的站在旁边,也不吱声,等她说完了,才问她,”温朔学着李妈妈的口气道,“你说猫是你养的,三年多了,你给它倒过一次猫粮吗?给它清理过一次猫砂盆吗?它生病了,你照顾过吗?” “那都是我的活儿,我成天伺候完你和你爸,还得给你伺候你的猫,你有脸说那是你养的?” 温朔听完这话,心里对李紫梦的好感瞬间就没了,他同情猫,但不同情这样的猫主人。 养一只小动物,最基本的就应该是做到对它负责,而从李妈妈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李紫梦并没有尽到她应尽的责任。 代圳珩边听他说边收拾碗筷,两人难得调换位置,温朔坐在餐桌旁看着厨房里的人。 正说着温朔的手机响了,是鲁景民发来的微信,告诉他事情暂时算是了了,小姑娘伤了他之后也害怕了,不敢闹自杀了。 温朔想了想给鲁景民去了个电话,问了问现在的情况。 鲁景民叹一口气:“还能怎么着啊?那姑娘闹着要找猫,她妈妈虽然还生气,但也觉得自己理亏,妥协了,还说实在不找不到就再买个一样的给她。” 温朔听得沉默不语。 “你说现在这家长怎么都这样?简直就是溺爱。”鲁景民说完又不禁咋舌,“我也没脸说别人,家里那都是小祖宗。得了你歇着吧,别老想着这点儿破事儿。” 温朔怎么可能不想,挂了电话之后也不接着跟代圳珩叨叨了,低着头抿着嘴,那小模样倔倔的。 代圳珩刷完碗擦了手,走回到餐桌旁坐下,瞧温朔那样儿觉得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心疼。 现在的他远比几个月前了解这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人肯定又在钻牛角尖儿。 开导人这方面,代圳珩自认不太行,所以在面对眼下这种情况的时候,他通常就是引导着温朔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觉得这样至少能让他抒发一下,或许可以稍微改善他的不良情绪。 代圳珩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儿,吸引温朔的注意力,见他看过来才问:“怎么了?” 温朔心里憋着一口气,皱着眉头道:“我师傅说,那姑娘她妈妈妥协了,还答应她实在找不到猫就再买个一样的给她。” “你觉得这样对吗?”温朔问,“如果一味地这么下去,那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岂不是又要出现一个张广瑞?” 听他这么说,代圳珩才终于明白他的症结所在。 当初张泽山的事情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解决,这人虽然和温朔一直保持着联系,但到底关系没亲近到那个程度,总是报喜不报忧,温朔一想起来就担心他有一天会不会想不开。 鲁迅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面对家庭暴力,不管是肢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这句话都适用。 而无论是张泽山再对他的巨婴父亲做出什么,还是他自己忍受不了对自己做出什么,都是温朔不想看到的。 再说眼下,李紫梦和她的妈妈之间,说白了其实也正处于这么一个节点。 不一样的是,李妈妈终于想要反抗了,但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介入其中,她很可能反抗不了多久,就又会回到从前。 或许很多人都无法深刻地理解家里有个巨婴是什么感觉,但真正感受过的人,都恨不得把他们回炉重造一番。 经历过张泽山的事情之后,温朔更觉如此:“不行,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代圳珩也没拦。 代圳珩和温朔驱车返回李紫梦家所在的小区,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了,李家的灯还亮着。 温朔也没让代圳珩跟着,自己上了楼,按下门铃后过了几分钟,李妈妈才打开防盗门。 她显然已经从猫眼里确认了来者身份,开门之后先是道歉,而后又关心了一下温朔的伤情。 温朔冲她摆手:“不碍事,小伤。阿姨,咱能不能下楼聊几句?” 李妈妈愣了愣,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出门前温朔跟着她往屋里瞅了一眼,次卧的门关着,但隐隐还是能听到哭声。 到楼下,俩人分别在先前温朔坐过的那个长椅两头落座,温朔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口就问:“阿姨,首先我十分不认同您随便弃养小动物这一点,您能理解吗?” 李妈妈抬手掩面,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应该这么做,养了这么多年,我对它也是有感情的,但当时太生气了,气得理智都没了。” 温朔:“这就是我要说的其次了。” “阿姨,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扔猫并不是您的真实意图,您想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情,让紫梦明白什么。” 李妈妈听他说这话,不由得再次怔愣起来。 说真的,她扔猫的时候自己脑子都不是很清楚,但现在听到温朔这么说,却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沉默片刻,她终于开口:“我……我也不太清楚,但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儿这个意思。我希望她能帮我做一些事情……不不我也不是很需要她帮我做什么,但她什么都不做,让我觉得有点担心,很焦虑。” “您是不是在潜意识里害怕,没了您她活不下去?” 李妈妈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温朔道:“前面的那些年,我不做置评,只说现在。阿姨,我觉得您做的是对的。” “您在世,您怎么惯着您的孩子都可以,但如果您不在世了呢?如果没有意外,她要比您多活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更久。那么没有您的日子,您让她怎么生存下去?” “是,您可以把关,尽量把她嫁给一个能照顾她的人,可您有没有想过,您亲生的孩子您尚且有受不了的一天,又怎么能要求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妥帖照顾她一生?” “人终究要学会自己活着,您现在不让她明白这个道理,让她觉得只要自己闹一闹就什么都能得到,那么等社会教她做人的时候,她只会摔的更惨。” 温朔的话让李妈妈哽咽起来,许久后方才平复。 李妈妈絮絮说起从前,李紫梦小时候身体不好,他们又只有这一个独生女,所以从来都是宠着惯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五岁了还天天抱着出门。 渐渐地孩子大了他们两口子有时候也会觉得力不从心,但多年来都习惯了,又哪里是想改就能改的? 而且光他们想改,李紫梦也不干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为人父母的哪儿受得了。 再后来他们索性就放任了,想要什么给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用干,这导致李梦紫直到现在,大学毕业上班都一年多了,每天出门要穿的衣服都不会自己拿,东西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要喊她妈。 李妈妈每天早上起来,要先给她做早饭,做完饭给她找出当天要穿的衣服袜子,然后再去检查她的背包,看看有没有落东西等等等等,全完事儿了才顾得上自己,匆忙吃两口东西就要出门上班去了。 “有回早上我叫她起床,她不肯,说话很难听。”李妈妈说,“我也是真生气了,就没再管她,衣服也没给她拿。那天大风降温,她自己穿了个特别轻薄的裙子就出门了,回来冻得发高烧。” “那之后我就算再生气也不敢了。小温你结婚了吗?有孩子吗?你能理解阿姨的那种心情吗?” 温朔点点头:“阿姨我能理解您,但您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么下去对于紫梦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妈妈自然是晓得这个道理的。 李紫梦刚毕业的时候换过好几次工作,都是因为在单位挨欺负,好多人看不惯她那副样子,孤立她什么的。 后来实在不行,他们两口子就托关系把李紫梦塞进了李爸爸工作的单位,上头有人,底下员工也自然不会太欺负她。 但也正因为这件事儿,让李妈妈变得非常焦虑不安,她开始逐渐意识到,再这么下去是不行的,等到李爸爸退休之后,她女儿的工作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李妈妈本身也不是那种希望靠别人过活的性子,所以她自然也从没有过让李紫梦嫁个有钱人就算成功了的想法。 可他们终将老去,等到他们都走了,女儿怎么办? 温朔的话直白不留情面,但却句句都戳在了她的心口窝儿上,让她混乱的思绪得到了牵引,有了一个方向,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 不过,即便是明白了,她就真的能做得到吗? 面对李妈妈的迷茫,温朔十分坚定地道:“阿姨我相信您肯定能做到,您之前总是妥协,是因为您没想清楚自己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现在您应该已经清楚了,对吧?” 李妈妈点头:“是。” 温朔:“所以您只要坚定自己是对的,就知道自己什么可以帮她做,什么又应该让她自己去学着做。” “我知道一开始会很难很难,您下不了狠心,紫梦也不会一下子就接受,甚至你们之间还可能发生更激烈的摩擦——” “但我会尽力去做的。”李妈妈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并强调般地重复道,“我会尽力。” 第12章 【012】 温朔和李妈妈聊了一个多钟头,等李妈妈情绪稳定下来,温朔才提:“我想和紫梦也单独聊聊。” 李妈妈知道他是有意帮自己一把,点点头,但又犯怵。 她们母女俩现在还处在闹矛盾的阶段,她上去不一定能把李紫梦叫下来不说,话不投机还可能再吵起来。 温朔:“阿姨我跟您一起上去。” 代圳珩先开始的时候一直坐在车里等,看见温朔带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打楼上下来就有点儿不淡定了,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开门下了车。 但他也没靠近,就在车边站着,那直么瞪眼傻不愣登的模样,引得温朔和李紫梦都看了他好几眼,看得他有点儿后悔自己不抽烟了——要不还能借着下来抽烟的名义,多少能自然点儿。 不过此时此刻,这边的两个人也没有把太多精力放在他身上,而是聊他们自己的去了。 李紫梦的性格比较骄纵,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这从再次见面温朔便感觉到了。 小姑娘很诚恳地向他道歉,眼泪巴巴的,温朔问她为什么还哭,她说一方面是因为TT下落不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小心伤到他,让她觉得很愧疚,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朔听了先是安抚她,告诉她自己伤的不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留疤也没什么,不都说身上多几条疤才能彰显男子气概嘛。 李紫梦被他逗了几句,情绪终于没有那么低落了,而后两人又聊起了猫。 “TT刚来家里的时候才一点点大,超级可爱,我每天都要抱抱它亲亲它。”李紫梦说,“我睡觉的时候它就睡在我旁边,有时候还会在我身上踩奶……它是男孩子嘛,怕它发情乱尿尿,后来还给它做了绝育。” “小温哥你说怎么办啊?我看网上好多人都说,绝了育的公猫战斗力很低的,碰到别的野猫欺负都打不过。我妈妈太坏了,把它丢到外面,它肯定很快就会死掉的!” “平时在家里我爸妈对我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同事他们虽然没说过但我也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只有TT对我好!我不要别的猫,我只要我的TT!” 温朔听她哭了一会儿,才说:“所以现在,你觉得在这儿哭,TT能听见吗?它就能回来了吗?” 李紫梦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可、可是……还能怎么办啊?” 温朔完全没了和李妈妈对话时的直接,而是引导着李紫梦,说:“你觉得呢?你在网上查的时候,大家都是坐在家里等着猫自己回来吗?” 李紫梦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道:“可是我妈妈说现在天都黑了,不肯出去找它,她太讨厌了……是她把TT丢掉的,为什么她不去找?” 温朔心里对她的话有些反感,但言辞间却没有表现出分毫不耐:“TT又不是她的猫,她为什么要着急?TT的主人怎么不着急,怎么不自己去?” 李紫梦一时间卡了壳,好半天之后才说:“可、可现在天都黑了,这么晚了……” “你知道吗,其实在接到人口失踪报案的时候,我们找人都有一个黄金时间,是48小时内。”温朔道,“过了这个时间,失踪的人可能去的地方就会更远了,也有可能人就不在了。”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TT并没有跑很远,它胆子那么小,很大几率都不敢跑出你妈妈丢它的时候用的那个猫包,也或许它还在原地等你去接它呢。” 见李紫梦看着自己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温朔又问:“你想去接它吗?” 代圳珩又眼睁睁地瞅着温朔和那小姑娘上了楼。 他离得不远,这个点儿小区里也静得很,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心里直叹气,但又能怎么样呢? 这俩现在上去找李妈妈,一会儿应该是要出去找猫。 也不知道这人把猫扔哪儿去了,代圳珩已经做好了今儿晚上给这几位当专职司机的准备——的亏昨天刚加满油。 不多时三个人下来,温朔手里还拿了两个猫罐头。 哪个小区多少都会有几只野猫,温朔跟李妈妈问了地方,直接拿着罐头往野猫平时常出没的地方去,还小声儿地喊着“咪咪、咪咪”。 野猫大多比较警觉,人多了都不会靠得太近,更何况他们几个平时也没喂过,属于陌生人,走了几步温朔意识到不对劲,忙示意他们别跟着,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一身正气都能让猫感觉到,反正代圳珩远远看着,没多久就有两只黑黄色的长毛猫慢慢地朝温朔靠了过去。 另外还有一只纯黑色短毛的,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观望着。 温朔蹲下身打开罐头,拿了个小树杈把里面的肉和弄得碎一些,好方便猫咪取食。 边喂猫边念叨:“咪咪啊,求你们个事儿,我们在找一只叫TT的银色猫咪,黄眼睛的,是个被阉掉的男孩子,胆子超小的。你们要是看到它,千万别欺负它呀!然后帮帮忙把它带回来吧,我们明天还会带罐头来的!” 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好几遍,临了还冲三只野猫作揖:“拜托拜托。” 耽误了这几分钟,温朔起身一路小跑着回来:“剪刀大法和拜野猫都完事儿了,现在赶紧先去丢它的地方看看。” 李妈妈把TT放在了一个步行街的小花园里,其实离他们住的小区并不远,但是大家都着急,所以还是上了代圳珩的车。 开了十分钟不到就到地方了,几人下车,代圳珩也把车停好,跟了过去。 放猫包的地方眼下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是连包带猫都被人捡走了,还是猫跑了,猫包被打扫卫生的人拿走丢掉了。 李紫梦见状又要哭,要冲她妈妈发脾气,温朔看出苗头连忙打断她:“你叫一叫它的名字,如果是自己跑出来了,可能还没跑远呢。” 于是大半夜的,四个人开始分头在步行街喊TT,花丛里树枝上墙角等等犄角旮旯都翻了一个遍。 时近凌晨两点,几个人第三遍翻完整条步行街之后,终于放弃了。 TT没在这边,不知道是跑远了还是被人带回了家。 不过对此温朔早有心理准备,否则也不会在出门之前就把网上看来的“邪术”都用个遍。 代圳珩驱车又把几人往回送,路上耳边就没清净过,李紫梦几度想哭,想找她妈妈麻烦,温朔则次次都能找别的话题把她的情绪引开。 最后商定早上外面的文具店一开门,就去印寻猫启示,反正温朔受伤了不用上班,会接着帮她找猫。 几句话暗示成功,一面成功勾出了小姑娘的愧疚心,一面又给与了对方找猫的希望。 送完李家母女,代圳珩和温朔终于可以回家了,等他俩进门一看表,正好凌晨两点半。 温朔打算洗个战斗澡就去睡觉,脱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胳膊伤着呢,不能碰水。 可代圳珩这一天陪着他去医院、找猫的,也没消停过,他哪里好意思再使唤对方啊? 正犹豫着怎么凑合一下,代圳珩就拿着条新浴巾和一卷保鲜膜找了过来:“快点吧。” 温朔:“哥……其实我凑合一下也行……” 代圳珩睨他一眼:“还废话?你跟人家约得早上几点?还睡不睡了?” 温朔没出息地妥协了。 代圳珩仔细地用保鲜膜把温朔的伤处裹好,确定没什么缝隙,应该不会进水之后,才叫温朔先去浴室等他。 倒不是还有什么其它事情要做,只是他再无欲无求,面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也会心猿意马啊,他需要给自己做一下心理准备。 代圳珩做心理准备的间歇里,温朔已经毫无芥蒂地在浴室把自己扒光了,前者再晚进来两分钟,他兴许都洗完了。 “嘶!”代圳珩一进门就瞧见他正拿着花洒往身上冲,“急死你!让着点胳膊!” “哎,就冲冲别地不碍事啊。”温朔把花洒往肩上一搭,胡噜了一把已经冲湿的头发,“换个手就好了,左手啥也整不好。” 代圳珩过去把花洒接过来,又让他在浴缸里坐好,确定他右胳膊乖乖地放在浴缸外头,不会碰到水,才说:“你这什么地方的口音。” 温朔闭着眼,享受着代圳珩的洗头服务:“哈哈哈,上大学的时候我上铺那老哥是东北滴,我们宿舍天南地北哪儿人都有,结果跟他一块儿住没多久就都这味儿了,我这还改回来好些呢!” “以前成天干哈呀干哈呀的,好多同学都以为我们整个宿舍都是东北银。” 代圳珩被他逗得直笑,在温朔看不到的这一刻,那俊逸的眉眼里尽是温柔。 洗完头发又打沐浴露,时间太晚了,否则代圳珩非得按着他,让他泡个澡放松一下。 等到打浴室出来,代圳珩先是小心翼翼地拆了他胳膊上的保鲜膜,确认绷带没湿,伤口没碰水之后,又拿出吹风机。 温朔压根儿没那习惯:“哥,没必要吧,我头发这么短一会儿就干了。你赶紧收拾自个儿去吧!” 代圳珩不说话,拿着东西看着他,温朔叽歪两声没效果,自然败下阵来,也就乖乖听话了。 完事儿代圳珩把温朔赶回房间睡觉,自己这才再次进了浴室。 温朔躺在客房的大床上,精神头儿还行,上夜班前白天他都会睡一下,所以现在也不是特别困。 躺着无所事事他就开始琢磨,代圳珩这个自己住次卧,拿带盥洗室的主卧当客房的癖好真是太会为别人着想了。 不过大概他就是这种特别会照顾人的人吧!平时对他也挺无微不至的不是。 怎么早那么些年,他们俩就没什么交集呢?明明每年都有见面,上学的时候还在一个社团里待过一年。 虽然现在他们关系挺好的,但这样的朋友,谁不想早交几年啊! 第13章 【013】 温朔躺在床上做入睡准备的时候,代圳珩正在浴室里给他洗衣服。 他制服上大半拉糊的都是血,天气热干得快,代圳珩怕直接用洗衣机洗不干净,回家让他换下来之后就先拿温水泡上了,预备着吃完晚饭再弄。 哪承想吃完饭又出了趟门,一直折腾到现在才有时间,温水早就凉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得掉。 虽然不急着穿,但代圳珩怕放到天亮会更难处理,于是这一抽出空来,没先收拾自己,而是站在洗手池旁一点点地用硫磺皂给他搓衣服。 温朔的衣服在家都是温妈妈给洗,再加上他这一天忙忙叨叨的,早把这茬儿抛在了脑后。 等他再想起来,那已经是几天后,他要穿这件衣服去上班时的事儿了。 代圳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先奔厨房给温朔准备早饭去了。 温朔迷迷糊糊的闻见香味儿,这才醒,看了一眼表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等他洗漱完到餐厅落座,代圳珩也正好做完早饭端上桌。 平时代圳珩做的三明治多有荤腥,培根火腿金枪鱼黑椒牛肉,再不济也放点肉松呢,结果今天给他端上来一盘纯素的。 温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即噘嘴,不过也没说什么,还是拿起来往嘴里塞。 好在代圳珩手艺没的说,就算没有荤腥,东西做的也很好吃,温朔吃了两口尝出个中滋味,也就没那么不情愿了。 “中午给你加肉。”他那表情变化自然没逃脱代圳珩的眼睛,“但伤好利落之前你别想哄我吃火锅。” 温朔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边吃边瞪着眼睛给代圳珩施加心理压力,装出一副可怜样儿。 代圳珩……只能不为所动,但心里又觉得不踏实,最后还是答应等他好了给他做这个做那个,简直比李妈妈惯着李紫梦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去找李紫梦汇合的路上,温朔给温妈妈打了电话,理由都是事先编好的,结果因为基本没撒过谎导致发挥失常,嘴皮子拌蒜字儿都咬不清,闹得电话那头的温妈妈直问他是不是吃夜宵的时候咬着舌头了。 不过好歹是没露馅儿。 等他说完,温妈妈才开口道:“你不回来正好儿,蓓蓓家你婶妈约我跟她们一起旅游去呢。” 温朔一听这个,连忙问怎么去,跟团还是自由行,跟团是不是正规旅行社正规团,千万别贪小便宜跟个不正规的,一会儿不是被逼着买东西,就是被扔在外头家都找不着。 走在他旁边的代圳珩不直接对着手机,都能听到电话那头儿温妈妈哎呀哎呀的,嫌温朔话多,烦人。 母子俩说了半天,最后以温妈妈不耐烦直接把电话挂了告终。 温朔气呼呼的,要不是胳膊上的伤不想让他妈妈看见,这会儿估么着就直接奔家去了。 不过这家伙气也气不到三分钟,边摆弄手机边嘟嘟囔囔地跟代圳珩说:“出去玩玩儿挺好的,我爸在的时候她就想全家一起去旅游,结果计划好几年都没成行,我爸老有事儿。” “后来我爸没了,她要照顾我和家里老人,还得上班赚钱,就更没时间出去玩了。” 边说边给温妈妈转了两万块钱过去,转完还不放心,又发语音:“钱收着,出去玩别舍不得花,跟团的酒店房间不一定给定什么样的,不好您就自己加点钱升个房,想吃什么喝什么都行,但不许乱买没用的东西啊!什么镯子戒指古董的,您又不懂,买回来也没用!” 发完语音一看,钱已经被秒领了,下面还有条未读信息,是温妈妈不知道从哪儿存来的表情包,一只小花猫鞠躬说谢谢。 这边他还没来得急感叹他妈妈还挺时髦会用这个了,就又收到一条语音。 温妈妈:“镯子戒指怎么没用了?我自己不能戴是怎么的?再说了我还能传给我儿媳妇儿我孙女呢!” 路上有点儿嘈杂,温朔开最大声直接外放的,代圳珩听了微一抿唇,心里多少有点儿酸。 文具店门口,李紫梦远远地看见温朔和代圳珩,连忙挥手:“小温哥!我在这儿呢!” 虽然是工作日,但找不到猫李紫梦也无心上班,索性请了假。 不过让温朔意外的是,她妈妈居然也没去上班,而是陪着女儿一起来了。 李紫梦怀里抱着一沓A4纸,等温朔过来拿给他看:“今天老板开门早,我们已经印好寻猫启示了!” 温朔把那沓寻猫启示接过来一半,又将这一半一分为二,交到代圳珩手中一部分:“咱们现在这样,兵分四路,先去步行街那边贴一下。” “最重要的,咱们得走访一下步行街两边的商铺。”温朔看着李紫梦,强调道,“那边至少有三家宠物店,两家宠物医院,他们是最有可能注意到猫包,并把它带走的。” 听到要单独行动,而且还得去找人打听,李紫梦有点儿犹豫,看了她妈妈一眼,但最终还是因为寻猫心切点了点头:“嗯!” 说完几人又分了透明胶带,就直奔步行街去了。 说是分头行动,温朔却在把李妈妈和代圳珩支走后,不远不近地跟上了小姑娘李紫梦。 他瞧着李紫梦在步行街入口处的一根路灯杆上贴了张寻猫启示,接着朝路西第一家商铺走了过去。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走进店铺里,而是站在门外踌躇起来。 正如温朔所料,被父母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李紫梦,应当是连外出吃饭的时候管人要双筷子都没有过的,因为在她开口以前,就已经有人帮她做了。 但就像幼儿学习走路,没有谁能一个跟头不摔就学会,并且永远走得稳稳当当。更何况说,现下李紫梦面对的这道坎儿,也还不至于叫她立时就跌个头破血流。 想要真正融入到这个社会当中,她就总归是要走出这一步的,父母尚在,无论前路如何崎岖,她都有路可退。 李紫梦手里装着寻猫启示的白色帆布包带被她攥得死死的,许是因为她站得太久,花店里的人也注意到。 年纪与李妈妈相仿的女士推门出来:“小姑娘,有事吗?” 李紫梦“啊”了一声,感觉浑身上下都僵硬的不行,磕磕巴巴半天也说不出想说的话。 好在花店老板的态度十分和蔼,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撵她离开,而只是怜爱地看着她。 许是因为老板和李妈妈有些相像,让李紫梦在局促无措中终于找到了一丝勇气。 她抖着手去掏帆布包里的寻猫启示,双手拿给花店老板,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很小:“您、您……阿姨您看、看到过这只猫咪吗?它叫TT,昨天、昨天丢了,我们在找它……” 花店老板从她手里接过那张A4纸,仔细看了看:“哎呦,这么可爱的小猫啊?昨天我没在店里,还真不知道。我看看,下面有电话呢,等下其他人来了我问问她们吧,如果有人看到了,我打电话给你!” “谢谢您!”李紫梦下意识地向那女士鞠了一躬,扭脸儿就跑了。 温朔看她左脚绊右脚,差点儿给自己绊个跟头的样儿,就知道此时此刻她有多紧张。 不过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不是她主动的,她都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果不其然,去后面几家店铺的时候,李紫梦就自然多了。 虽然她还是很紧张,紧张到说话有些磕巴;虽然她也还是没有找到有关TT去向的线索,但她却并不是一无所获。 在这个过程中,她朦胧的意识里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有些事情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容易,却也非难于上青天,只要她肯去做,结果如何或许都不是最重要的。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步行街东西两侧的所有店铺都被走访过了。 几人手中的寻猫启示少了大半,却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倒是有人说看见过那个猫包,不过并没有走近去瞧,只以为是谁暂时放在那里的。 温朔琢磨了一下,带着几人在附近寻么负责打扫卫生的环卫工。 不多时,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位知情者。 满面皱纹皮肤棕黑的阿姨拿着寻猫启示瞅了一眼,认出了上面的猫包:“这个让我扔啦,放在那里好久没人拿嘛,我看里头是空的,就扔啦。” 再多的阿姨也不知道了,反正她看见的时候里面没猫,附近有没有她也没注意。 昨晚加今天,他们找猫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不短了。 本来还寄希望于有人连包带猫地捡回去,那样即便找不到猫,或者要不回来,猫至少也还能好好活着。 但现在他们基本能确定是TT自己跑了,那它还能不能活下来,就很难说了。 附近的野狗、野猫,路上飞驰的车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的没教养的熊孩子、熊大人,都有可能要了它的小命。 李紫梦紧绷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崩塌了,蹲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 李妈妈也被内心的愧疚折磨不轻,抬手一下下地抹着脸。 温朔和代圳珩对视一眼,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 她们需要宣泄一下情绪,这时候哭一哭也是好的,哭完了再继续找也不迟。 这样的情况中午自然没办法回家吃饭,四人在步行街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入座,点了饭菜,却又都没什么心思吃。 草草结束午餐,便又去印了一些寻猫启示,四人分头去周边的小区张贴、打听。 代圳珩怕温朔的身体受不了,帮着找猫的间歇里给他送了几次水,温朔嫌找厕所麻烦不肯喝,气得代圳珩直瞪他:“行,不喝是吧?等上火伤口发炎你别找我!” 说完丢下温朔转头就走,但也没回家,接着帮忙找猫去了——他心里清楚地很,依着温朔这个倔劲儿,这猫找不着这事儿就不算完,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第14章 【014】 代圳珩陪着温朔一直折腾到当天晚上,都没能找到TT的猫影。 这一天下来他自己说话说得嗓子都哑了,就更别提另外三人了。 李妈妈还好一些,李紫梦除了嗓子疼,眼睛也哭肿了,顶着这么一张脸跟人说话,好几回差点儿被误会报警,人都以为她让坏人给欺负了呢。 晚饭的时候四个人又坐在一起,对着满桌子的菜发愣。 大太阳晒了一天,也没怎么喝水吃东西,再加上一刻也没得闲,一直在四处走动,李紫梦哭不动了,坐在那眼神发直。 温朔劝了几句,没什么成效,代圳珩也没插嘴。 许久没说话的李妈妈情绪显然也不是很好:“梦梦,是妈妈错了啊,你别这样……都是妈妈的错……” 现在的她既后悔丢掉TT,担心它在外面被欺负、找不到吃的饿肚子,又觉得愧对女儿。 她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就如往常一样地惯着女儿虽然不好,但至少她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李爸爸出差在外,她怕他着急,不敢向他倾诉,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却只能一个人担着。 李妈妈捂着脸,呜咽道:“都怪我……梦梦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她愧疚,哭泣落泪却又不完全是因为愧疚,其中还有后悔,还有更多的彷徨与无措。 她与女儿在这一时刻具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交叉点上,她明白自己往哪一边多走一步都有可能改变女儿的一生,然而,不同的是,她知晓悉数后果,李紫梦却懵懂着,只在乎自己当下的感受。 所以她的痛苦比之李紫梦更甚。 她明知道自己不该再妥协下去,却又觉得承受这一切让她心如刀绞、濒临崩溃,如果没有温朔的存在,她的反抗一早便已经云散烟消。 眼下的场面并不是温朔想见到的,但面对一位母亲,一位宠了女儿二十几年,早已把退让和溺爱刻进自己骨血里的母亲,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甚至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场面——李紫梦大发脾气,李妈妈竭力讨好,这件事儿最终也就是落个无疾而终的下场。 四人中唯有代圳珩全程没什么反应,他沉默地注视着面前这对母女,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这件事得不到解决,温朔会怎么样? 这也让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温朔的情绪变化,虽然此时此刻这人脸上并没有过多得表现出来,但他能感觉到,温朔有些焦躁。 餐桌下面,代圳珩伸手偷偷去戳温朔的胳膊肘,把温朔戳得一激灵,一脸莫名地转头看向他。 代圳珩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好整以暇地摆弄起了面前的餐具。 温朔懵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平时看惯了代圳珩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之间知晓他也会偷偷地做一些小动作,不禁觉得很是新奇,引得他刚刚郁结在胸口的那种感觉,都被冲散了很多。 而另一边李紫梦的反应,也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或许是因为李妈妈的哭声让李紫梦有了感触,她并没有如在座几人所料那样大发脾气。 小姑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探身过去抱住了坐在她右边的李妈妈。 母女俩哭了许久,菜凉了,餐馆老板来看了几次,路人也有围观,但却都在温朔的示意下没有过来劝阻。 代圳珩也凑到温朔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让她们发泄一下。” 半晌后李妈妈先止住哭声,双眼通红地抱住女儿——虽然现在的李紫梦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她可以完全抱在腿上搂进怀里的小姑娘,但她仍旧是她最重要的宝贝。 李妈妈用带着鼻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哼着歌,像李紫梦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脊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李紫梦在这样的安抚中逐渐平静下来,但却没有立刻离开母亲的怀抱,而是趴在李妈妈怀里,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妈妈我真的很讨厌您把TT丢掉,但、但是我以前也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对,对不起妈妈……” 最后除了吃得不太好,其它都还行,温朔挺高兴的。 饭后两人送李家母女回家,到楼下温朔看了一眼时间,也已经快十点了,于是一转念,决定不让李紫梦代劳,还是自己去喂野猫。 李紫梦和李妈妈上了楼,很快小姑娘拿了两个罐头下来,她还记得前一晚温朔拿树枝和弄罐头的事情,嫌不卫生,这次直接带了把勺子:“我妈妈说这勺子是TT专用的,以后要是找不到它了,我们就用它喂流浪猫。” “猫可以喂,但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温朔边开罐头边道,“流浪猫伤人,喂猫的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李紫梦点一点头,然后和代圳珩一起看着温朔去喂猫。 这一次温朔刚叫几声,昨晚出现过的那两只吃过甜头的黑黄色长毛猫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过来,翘着尾巴在他腿边蹭来蹭去。 温朔把罐头放在地上,着眼往四周瞧,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形似TT的猫影,叹了口气,估么着这招就是瞎掰。 昨天躲在一旁的黑猫也没出现,不知道是干嘛去了。 温朔也没多想,毕竟猫是流浪的,浪到哪儿去都没谱,也不是所有猫都会固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它们聪明着呢,知道几点哪里有人投喂,都会定时定点地来吃饭。 喂完猫温朔和代圳珩就回去了。 李紫梦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流浪猫,还是很想她的TT,但她心里却没有像一开始那么怨怼、责备她妈妈了。 她现在也不想再养一只同样的猫,TT就是TT,没有别的猫可以取代TT。 没一会儿李妈妈从楼上下来,叫李紫梦回家,小姑娘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喵——” 软绵绵的猫叫声从不远处的黄杨丛里传来,李紫梦还没反应过来,李妈妈就先跑了过去:“TT!” “喵!” 一只脏兮兮的黑猫率先从黄杨丛里钻了出来,然后才是胖墩墩的银渐层。 “TT!”李紫梦看见那胖猫也顾不得现在已经入夜,大声叫了起来,“TT回来了!妈妈真的是TT!”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温朔和代圳珩还没走到家,掏出来看见李紫梦发来的照片,温朔根本压抑不住心里那种喜悦,要不是天太晚,怕打扰别人休息,他都恨不得要嗷嗷叫几声:“猫找着了!” 代圳珩一愣。 温朔笑得见牙不见眼:“猫找着了!刚被昨儿晚上那只黑猫给带回去了!” 代圳珩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也行?” “怎么不行?”温朔兴奋得不能自已,回了李紫梦一个表情之后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忍不住抓住代圳珩的肩膀使劲儿摇晃他,“怎么不行!” 说完放开代圳珩,往前一阵疯跑,代圳珩也忍不住小跑着跟了过去。 到家代圳珩照例先伺候温朔洗漱,完事儿把自己也收实利落了,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儿,给温朔煮了点儿夜宵。 端着碗出来叫温朔去餐厅吃的时候,这家伙正在摆弄手机。 代圳珩:“都几点了,快点,吃完睡觉去。” “哦哦,来啦!”温朔蹦跶着跑过来,把手机推给代圳珩看,“你看这猫,黑的我都要找不着它了!紫梦说它自己独吞了一个罐头。” 代圳珩探头看了一眼,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天黑路灯昏暗,黑猫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了,就剩下两只圆眼睛在夜幕里亮得像小灯泡。 温朔正吃着,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折腾了一天这时候觉得右胳膊上的伤口疼了,左手又在拿餐具,于是指挥代圳珩道:“哥帮我点开。” 代圳珩:“……有密码。” 温朔毫无芥蒂:“就我生日吗,0211。” 他话才说了一半儿,代圳珩那边就已经解锁成功了,看得温朔都愣了:“哎,哥你居然知道我生日?” 代圳珩随口胡诌:“之前好像听他们说过……” 他没具体说是谁,温朔也没死乞白赖地问,毕竟俩人高中一个社团,知道这些信息也不是没可能。 见他不追问,代圳珩偷偷松了口气,并开始考虑有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密码换掉——他的密码是六位的,就比温朔的前头多俩年份的数字。 但想想又很麻烦,手机开屏解锁、家里公司的电脑、pad、甚至银行卡、指纹锁密码,他都用的这个,换起来就是一大工程。 再者说,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 代圳珩脑内战争的时候,温朔已经开始看他的新消息了,仍然是李紫梦发来的。 小姑娘跟他说,想收养把TT找回来的功臣小黑,李妈妈也答应了,但不知道小黑愿不愿意。 温朔直接回复语音给她,让她这几天先尝试着和小黑接触一下,看看这只猫咪的反应,毕竟不是所有流浪猫都能安心过被圈养的生活,如果是流二代,那成功收养的几率会更小。 小姑娘听完觉得很有道理,答应下来,但还是睡不着,找到TT让她的情绪亢奋不已,根本没心思睡觉。 俩人你来我往地聊到温朔吃完夜宵回房间休息,那劲头儿,看得明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的代圳珩心里头直醋得慌。 温妈妈的出行计划已经成行,报了一个八天七夜的团,两天后出发,就是价格有点儿小贵,温妈妈念叨了好几次,多少有点儿心疼钱。 温朔当然是把她好好地“教育”一顿了,告诉她这方面省钱会有什么弊端,连骗带吓唬,反正最后效果显著,温妈妈终于不再抱怨团费的问题了。 虽然没回家,但他也把温妈妈报名的那家旅行社的信息查了个底儿掉,确定没什么坑人的地方,这才安心,千叮咛万嘱咐,让温妈妈和同行的几位婶妈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云云,听得温妈妈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相比之下,把儿子丢给儿子朋友的温妈妈就放心了很多——没看自打这个小代搬过来之后,她儿子都胖了一圈儿了么!那她还有啥可不放心的?她都琢磨着可惜这小代是个男的了,要是个女的,她巴不得立马把儿子嫁过去呢! 第15章 【015】 温朔在家歇了没两天就待不住了,伤口恢复的还行,也没发炎,他就琢磨着回所里去坐办公室。 代圳珩能怎么办,说了两句不管用,就只能随他了。 不过人虽然是放走了,但代圳珩还是三令五申地叫他别在外面瞎吃,每天到饭点儿必须回来,反正离得近,比他去所里食堂多走不了几步路。 温朔对此当然是毫无异议了,他恨不得让代圳珩去他们食堂掌勺呢,就是没敢跟代圳珩提过,怕挨揍。 温朔回去上班的第三天中午,代圳珩正在准备午饭,就听见门响,紧接着温朔鞋也没换直接跑了进来:“哥!” “怎么了?”代圳珩看他那样忍不住笑,“这么高兴?” “当当当当!”温朔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面锦旗,抖开,“看!” 锦旗上书: 赠XX派出所民警温朔 爱心耐心细心 感动感恩感谢 落款是李紫梦母女还有TT。 如果温朔有尾巴,此时一定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收到的第一面锦旗!” “我给你挂窗户上?”代圳珩也替他高兴,边把菜装盘边和他开玩笑道,“这样走过路过的都能看看呢。” “谁会从九层的窗户前头路过啊!”温朔吐槽他,“再说了,这得挂所里的,我就拿回来给你瞅瞅,一会儿回去上班的时候还得拿回去呢。” 其实还想跟他妈妈显摆,但这显摆起来容易出事儿,温妈妈一问他干什么换来的锦旗,那不就暴露胳膊受伤这茬儿了? 温妈妈现在还在外头旅游呢,要知道他胳膊划了个口子还缝了针,得急死。 温朔把锦旗铺在餐桌上,美滋滋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代圳珩叫他去洗手准备开饭,才蹦跶着去了洗手间。 吃饭的时候温朔嘴也没闲着,边吃边和代圳珩说:“哥你知道吗,我高兴也不仅仅是因为得了个锦旗,还因为这件事儿没有不了了之。” “感觉就和他们干刑警的成功破个十几年几十年的悬案差不多吧,”温朔扒了口饭,快速嚼了几下就吞进肚去,“特别有成就感。当然了我也知道我办的这点儿事儿跟人家没法比,但我真的高兴。” “你吃慢点。”代圳珩给他夹菜,“怎么没法比了?我觉得你比他们强多了,他们顶多就是让死人沉冤得雪,你却可以改变许多人的一生。你做得事情比他们做的更有意义。” 代圳珩的话把温朔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张着塞满菜的嘴,看着代圳珩。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代圳珩把盛好的汤放到他手边,“好好吃饭成不成?噎着你怎么办?” 温朔含着满口的东西“唔”了一声,莫名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说话了,低头乖乖吃饭。 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代圳珩,直把代圳珩盯得回视他,这家伙才嘿嘿两声,问到:“哥,你真觉得我有那么好啊?” 看着代圳珩的那双眼睛那么亮又那么温柔,一如它的主人,浑身似乎都裹着温暖柔和的朝阳,直把代圳珩吸到那璀璨的漩涡深处,无论如何也脱不得身。 “当然。”代圳珩的声音坚定,却不敢再继续和他对视下去,他尽量自然地移开自己的目光,“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对自己充满信心的温朔下午去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阳光灿烂的,闹得所里不知道他收到锦旗的同事都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温朔挺着腰板儿,好整以暇地回:“谈恋爱哪儿有工作重要?” 惹得听了的人无不吁他,他则笑嘻嘻地扭脸儿就跑。 晚上吃完饭代圳珩陪温朔玩NS,正在兴头上温朔的手机响了。 天大地大不如人民群众的需要大,代圳珩也习惯了,不等温朔开口,直接放下手柄立地成佛,乖乖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人递过去。 温朔看微信,代圳珩眼瞧着电视上那俩小人死翘翘。 小人死完以后回到起点,代圳珩等了半天,既没见温朔放下手机,也没听他打电话,转头去瞅,这家伙正认真地看着什么。 “马上,”温朔感觉到他的目光,咕哝了一声,“两分钟,紫梦那丫头给我发的。” 代圳珩也不着急,他对游戏就一般,这机子还是他怕温朔过来的时候觉得无聊,专门让程妍欣去买的。 与之相比,他更喜欢看着面前这人,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让他觉得心里十分熨帖。 几分钟后温朔终于看完,从手机上移开视线,靠进沙发里长出了一口气。 代圳珩去接了杯温水过来,递到他手边。 温朔接过来一饮而尽,代圳珩一如往常地伸手去接空杯子,却接到了对方塞过来的手机:“哥,你也看看。” 说完自己起身,拿着杯子去了厨房。 代圳珩有些莫名,但既然温朔让他看,他也就顺从地解锁去看了。 李紫梦发来了很长的一条信息,长到代圳珩往上划拉了半天,才找到开头儿的地方。 小温哥: 前天我和妈妈用一个罐头把小黑骗回了家,它脾气很怪,喜欢躲在角落里观察我们,但适应良好,TT单方面很喜欢它,总粘着它,都不怎么搭理我了。[难受] 下一步我们准备送这两只脏猫去洗澡做驱虫什么的,小黑肯定没打过疫苗,啊,还有绝育……不过这个要等我爸爸出差回来,叫他去,否则小黑恨上我就不妙了。[机智] 自从TT回来以后,都是我在喂哦![得意]而且我每天都有给它们换干净的水,食盆用完也会好好刷一遍! 第一次铲猫砂的时候差点儿把我熏一跟头,太臭了!我都要怀疑人生了!这么可爱的小猫咪怎么能拉出这么臭的粑粑,这不科学啊![抓狂]但这几天下来,我也差不多习惯了,大概不久的将来就能像吾皇的主人那样端着饭碗铲猫砂了吧![大笑] 偷偷和你说,我妈妈昨晚又哭了!因为我给TT和小黑换完水,顺手刷了水池里的几只碗。 真的没想到我只是刷了几只碗而已,她就会哭成那样……有点被吓到,但后来我回忆了一下,发现我上一次帮妈妈做这些,好像还是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留作业让我们帮忙做家务,然后写作文。 那时候妈妈是什么反应我早就不记得了,但这让我意识到,我真的太久太久没帮她做过什么了。 这么多年,好像把家里的所有事情都留给妈妈做,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无论是做饭、刷碗,还是打扫卫生洗衣服(就连我的袜子和内衣都一直是妈妈帮我洗),还有TT。 现在想想我都觉得自己好过分,这个家又不是妈妈一个人的家,为什么整个家里却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努力地做这一切呢?而且妈妈也是姥姥的女儿,但每次回姥姥家,妈妈也不会让姥姥操持这些。 总觉得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我看到了许多原先就存在于我眼前,我却一直都看不到的东西。 我觉得我应该帮妈妈多做一些事,嗯,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帮她做吧,毕竟其实妈妈在做的很多事情,原本就应该是由我自己来做的。 谢谢你小温哥,如果不是因为你坚持要我自己去找TT,那我一定早就已经放弃了。 那样的话,不仅我再也见不到TT,和妈妈之间的感情也一定会越来越差。 以前就是这样,很多道理爸爸妈妈给我讲,我就听不进去,觉得他们一定是在针对我,但别人又怎么和我讲得到这些呢? 就像好多时候我都觉得同事对我不友善,但他们却从没有人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只是疏离我,晾着我,等到我自己待不下去了选择辞职离开。 之前遇到这种事情,我总是觉得错的一定是别人,从没想过原因是不是在我自己身上。现在……不瞒你说我第一反应还是会这么想,但这么想过之后我也会告诉自己要想一想这件事情我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唔,一不小心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希望小温哥你不要介意哦!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有在努力改变自己!谢谢你让我明白,改变我自己并不是为了别人,甚至为了爸爸妈妈,而是为了我自己。 以及,我最近在学着烤饼干[嘘],等到下下个月我妈妈生日,要做蛋糕给她![吼嘿] 小温哥你喜欢吃什么口味儿的饼干?告诉我,我做给你吃哦![转圈] 代圳珩终于将微信看完,目光却没有立时移开,而是垂着眸子发了好一会儿怔。 温朔早就从厨房回来了,盘腿面朝代圳珩坐着,直到手机屏幕都黑了,才忍不住出声问:“哥你看完没啊?不会是睡着了吧!” “看完了。”代圳珩摇了摇头,笑着把手机递还给温朔。 温朔美滋滋地把手机接过去摆弄着,应该是在给李紫梦回信息。 代圳珩看他敲敲打打,时不时地停下来审视一遍,有时候还要删掉一些内容重新写,忍不住道:“所以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饼干?” “不甜的吧?”温朔皱眉,注意力仍在手机上,“小时候我妈老给我买那个X能王子饼干当早点,吃得我,一提这个牌子就生理性反胃。” 代圳珩“唔”了一声,拿起放在一旁的pad,开始查饼干的做法——烤箱是现成的,做别的菜偶尔也会用到所以装修的时候一就事儿都弄齐了,只没想到会派上这种用场。 第16章 【016】 代圳珩对李紫梦的敌意来的快去的也快,主要是小姑娘做的饼干实在是有点儿难吃,温朔被他养刁的胃根本适应不了。 相对的,代圳珩做的小饼干就很合温朔的口味,得到了其高度认可不说,还主动求他做了一些,带回去给温妈妈尝尝。 温妈妈和代圳珩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俗话说得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他儿子每次去人家回来都跟小媳妇儿回娘家似的,从“婆家”又拎又拿的,她怎么好意思? 于是这次出去玩,温妈妈精挑细选地给代圳珩带了礼物回来。 温朔摆弄着比他巴掌稍长一点儿,宛如半个信封的东西,啧啧道:“还亲妈呢,怎么没我的?这是啥?我能打开看看不?” “你小心点儿!”温妈妈轻蔑道,“你不配使。” “嘿!”温朔朝他亲妈瞪眼睛,咬牙切齿地作势要暴力拆封,被温妈妈狠狠地打了两巴掌。 温朔格外小心地把东西打开,里面就一张薄薄的纸片,拉出个头来他就知道是什么了——一张书签。 嘴里嘟囔着“现在谁还用这个”,手上的动作却格外轻柔,把那书签缓缓从纸封里取了出来。 “嚯!” 不大的一张水墨园林小景被裱在卡纸上,四周以天青色绢镶边,物件虽小,做工却十足精细。 温朔一边端详手里的东西一边回忆,似乎平时也没见着过代圳珩看书,就算看东西大部分时候用的也都是电子设备,这东西用上的几率估么着是微乎其微。 但为了不打击温妈妈的积极性,温朔也就没提。 代圳珩收到东西的时候非常惊讶,随即表示很喜欢温妈妈送他的礼物,这是在温朔预料当中的。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温朔也算是了解代圳珩这人了,深知虽然对方跟自己接触的社会层面不一样,但绝对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他的喜欢就是真的喜欢,无关于一样东西的身价几何,也十分懂得珍惜他人的心意。 也正因如此,温朔才能长长久久地与他相处下来,并深觉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之间的友谊可以长存到地老天荒两人故去——兴许到时候买墓地还能做邻居。 “索性是没买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午饭的时候温朔对代圳珩吐槽,“要真买个镯子项链什么的,得把我气死。” 代圳珩收到礼物心情极好,嘴角一直扬着还没放下来过:“真的假的也没什么所谓吧?她高兴就好。” “呿!她买的时候肯定以为是真的才会买啊!回来万一发现是假的,肯定要怄气,还没地方撒,她那脾气,就会自己闷着。”温朔道,“那还不如我一开始就拦着,让她有什么冲着我来,省得到时候心里憋屈。” 扒了几口饭,咽下去之后温朔又说:“老太太瘾头儿还挺大,这刚回来就开始琢磨下回去哪儿了。精着呢,说十一人多什么都贵,说等过完十一再去。哎,哥,你们十一放几天假?怎么安排?”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代圳珩一下就有点萎靡了:“我得回趟家。” 温朔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家不就在本市?” “我姥爷走了以后我妈就跟我爸回特区那边了。”眼下代圳珩正单方面处于“热恋阶段”,一说要走,他自己先不舍起来,“十一回去看看他们。” “哦哦,应该的!”温朔对此没有异议,甚至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很快就又扯到了别的话题上。 等他吃完午饭歇了会儿回去上班,代圳珩才把心里的不高兴表现出来。 看合同不高兴,接电话不高兴,签收程妍欣快递过来的机票也不高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怎么都不高兴。 最后把温妈妈送的书签拿出来看,情绪才算缓和了一些。 这还是除食物以外,他第一次收到温朔送的礼物呢——虽然实际送礼物的人是温妈妈,但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是温朔亲手交给他的。 十一回家之前,代圳珩还有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前因为温朔被他搁置的饭局得重请,几位无法到场的老总他也得一一亲自上门拜访。 生意要做下去,这些人情世故就不能免,副手还代劳不得,显得不够真诚。 代圳珩几天不着家却也没落下温朔的吃喝,不太忙的时候就提前准备一些,让他自己过来用微波炉热,忙的时候就时不时给他点个外卖。 温朔也晓得投桃报李,有空就去他家溜达一圈儿,帮忙打扫个卫生什么的。 就这么忙叨了小一周,终于熬到大部分事情停当,只差饭局未了。 这天温朔下夜班,早上下班之后直接过来找代圳珩,在他家补了一上午觉又一起吃了午饭,知道他要出门,就也跟着换了鞋准备回家。 “要很晚才回来?”温朔问,“用不用我去接你?” 代圳珩即便想也舍不得他跑:“不知道到几点呢,你踏实睡你的吧。” 温朔见他拿车钥匙:“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哈。” “知道,”代圳珩晓得他是故意的,笑道,“妍欣会帮我叫代驾。” “唔——”温朔早就知道程妍欣这个人,但听代圳珩这么叫还是头一次,有一瞬间心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却不容他多想便消逝了,“人家一小姑娘,跟你去酒局?” 代圳珩哪能猜出他的心理活动,随口应道:“她不去。” 俩人出门坐电梯,难得安静了片刻的温朔忽然问:“喂,哥你和你那秘书……” “……”代圳珩眼皮一跳,“什么都没有,你别乱给我点鸳鸯谱。” 听他这话,温朔莫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日久生情吗,你们天天接触,说不定就成了呢。” 代圳珩直接给他怼回来:“我这几个月还天天和你在一块儿呢,你跟我日久生情了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紧张,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怕温朔看出自己对他的好动机不纯,但说到底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对方的答案。 温朔哈哈一笑,伸手去揽代圳珩的肩和他臭贫:“那必须生了啊,咱俩其中要有一个是女的,孩子都生一沓子了你信不信!” 代圳珩信,他怎么不信?他还想告诉温朔就算生不了孩子他也不在乎呢,但他不敢说出口。 晚上饭局开始前代圳珩明智地吃了解酒药。 几位叔叔伯伯辈儿的老总本着酒后吐真言的理念,先把他灌了一溜够,这才开始把酒言欢。 合作上的事情先行谈妥,之后几人就有意地把话题扯到了代圳珩上次突然跑路的事儿上去了。 代圳珩早有预料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索性大方承认自己心里有人,那天确实是因为对方才突然爽约。 但光这怎么够?几位老总你一言我一语,都想知道知道能收服小代总的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 代圳珩含糊其辞地应付着,期间明确地拒绝了几位叔伯给他介绍对象的提议,免不得又被灌了一通。 一顿饭从晚上八点多吃到近十二点,饶是喝了解酒药,代圳珩还是觉得脚下不稳。 强撑着送几位老总上了车,他才扭脸儿找地方吐了一回。 吐完觉得好受了点,看了眼时间也没再麻烦程妍欣,自己叫了代驾。 等代驾的功夫坐在停车场的路牙子上发怔,满脑子想的都是温朔——温朔说如果他俩其中要有一个是女的,孩子都生一沓子了。 自己怎么就不是个女的呢? 他要是个女的,还有蒋淇淇什么事儿,他一早就追温朔了……虽然他比温朔大几岁可能会是障碍,但那也比两个人同性的障碍小多了吧? 如果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还真说不准已经有孩子了,什么公司什么事业,他都不在乎,就算每个月只能拿几千一万的工资过紧紧巴巴的生活,只要是和温朔在一起,他也乐意。 九月底的风到底是有了一丝凉意,代圳珩坐了没多久就开始觉得冷,却麻木地分辨不出到底是身上冷还是心里冷。 代驾赶到的时候代圳珩酒劲儿上头,整个人都有点儿迷糊了,上车系上安全带,靠进座椅里就睡,一直睡到有人叫他才醒。 “哥,”温朔拍了拍他的胳膊,“醒醒,回家再睡。” 代圳珩听见了,却皱着眉头不愿动弹。 温朔探身过去给他解开安全带,又去拍他的脸,说话的语调却不由自主地十分轻柔:“醒醒醒醒,哥!醒醒了!” 他又拍又拽地好一顿折腾,直把这人折腾的不耐烦了,才睁开眼睛看他。 温朔松了口气:“来,下来,我扶着你。” 代圳珩坐在副驾上还迷瞪着,半眯着眼睛看了温朔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这人的身份。 “醉成这样?”温朔伸手去抓他胳膊,不得劲,索性直接拉住他的手,“嘿,不认得我了?” 见他没反应,温朔索性半蹲下身来,拉着他的手哄小孩儿一样摇了摇:“我温朔啊,想起来没有?我能带你回家不?” “……朔……” 温朔听他咕哝着似乎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觉得靠谱儿,这人大概是认出自己来了:“我现在带你回家,你乖乖跟着我好不?” 代圳珩仍旧没什么反应,只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朔……” “哎,在这儿呢。”温朔有些好笑地站起身来,再去拉他,这人便就着他拉动的劲儿下了车。 锁好车温朔牵着代圳珩往电梯间走,这人醉是醉了,但酒品挺好,也不折腾不嚷嚷,就是攥得他手有点儿疼,这让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把人扛回家的温朔着实松了口气。 第17章 【017】 到家换鞋换衣服都不费劲,代圳珩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听话,温朔叫他干嘛他就干嘛。 唯一让温朔感到无语的,就是这位小朋友实在是太粘人了,自己分分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只要他动,代圳珩的目光必然跟上,他要是去另一个房间,这人摇摇晃晃地都要站起来追。 他去厨房倒个水,代圳珩跟着,递过去也不用劝就知道乖乖喝完;他想去卫生间投个毛巾给代圳珩擦擦脸,这人也非得跟着挤进来,自己站不稳就扒着洗手池倚在他身上。 温朔嫌举着胳膊给他擦脸累得慌,叫人在马桶上坐下:“抬头。” 代圳珩样样依言而行,但听到他说闭眼,却不乐意,非要半眯着眼睛瞅他,把温朔瞧得哭笑不得。 温朔一手捧着代圳珩的后脑勺,一手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还念叨着:“一报还一报,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嗯——好像是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说完了他自己嘿嘿笑了几声,笑得代圳珩直盯着他的嘴唇看。 “看啥啊,”温朔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忍不住抿起嘴唇来舔了舔,手里的毛巾则直接呼过去挡住他的视线,“有什么好看的。” 临把人往卧室送,温朔还问:“觉得哪里不舒服没有?上厕所不?想不想吐?” 代圳珩摇头,差点儿把自己摇个跟头,倚着墙不敢动了。 温朔觉得好笑,又多少有点儿心疼,伸手过去扶他:“来吧,我扶着你。” 代圳珩依言贴过去,却没让温朔扶着他的手臂,而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行吧,”温朔看着自己这宛如小太监托着太后娘娘一般的姿势,小声嘀咕,“起驾——回宫喽!” 温朔极少进代圳珩的卧室,就算平时帮忙打扫,他也会刻意止步于房门前,留着让代圳珩自己来。 倒不是代圳珩对他说过什么,只是他自己就不太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所以推己及人,也不会主动去侵犯他人领地。 不过这次倒也不是他第一次进来——代圳珩刚搬过来的时候有带他参观过,所以这房间里什么样儿他还是知道的。 把代圳珩送上床,盖好被子,温朔怕他不舒服还在床边上坐着盯了一会儿,见他躺下后逐渐松开一直皱着的眉头,这才放下心来。 可再想走,却是走不成了。 他都不知道代圳珩是什么时候伸出手来抓住他衣服的,反正等他发现的时候这人手攥的死紧,他抽了几下抽不出来,索性直接把上衣脱了。 脱完了吧,又不是很想走了。 抓着他衣服蜷在那里的代圳珩可怜巴巴的,像条被人遗弃的大狗。 温朔想了想也不知道他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这要是夜里睡着睡着吐了,呛进气管里可是能要命的。 温朔绕到另一侧爬上床钻进代圳珩的被窝儿,伸手去关床头灯的时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刚才开灯的时候他光注意代圳珩了,都没瞧见。 瞥一眼背对着他的代圳珩,温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个相框要像做贼一样,还有那么点儿心虚。 不过借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的时候,温朔又不虚了,甚至还伸手过去把相框拿了过来,看着直乐,心里头还有点儿莫名地美:“这不有毛病么?一破书签至于拿这么个实木框子装起来?” 他拿着那相框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总结下来这相框估么着够买好几个他妈妈送的书签了。 关灯睡到后半夜,温朔迷迷糊糊地被身边的人挤醒了。 爬起来开灯,却见代圳珩还睡着,应该是无意识地往他身上贴:“哥?怎么了?” 边说边伸手过去,一碰这人的皮肤温朔眉头就是一紧,连忙下地去客厅拿药箱。 体温计拿来连哄带暴力拉拽地给代圳珩夹上,漫长的几分钟过去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发烧38度多。 温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烧,但酒肯定是没少喝,现在喝退烧药怕是对胃什么的都不太好,只能先物理降温。 后半宿是不敢睡了,忙活着给代圳珩投毛巾冷敷,不时还要半强迫着把人弄起来喂点水。 可不上床又不行,这人冷得缩成一团,温朔只能在给他冷敷的间歇里爬上床,把人搂在怀里给他取暖。 溜溜折腾到早上七点多,温朔困得不行忍不住眯了一会儿,再醒过来的时候代圳珩也醒了。 温朔睁开眼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摸代圳珩的脑门儿,感觉没那么烫了,又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体温计。 37度5,虽然没全退下去,但好歹是一宿的功夫没白费,温朔也着实松了口气。 代圳珩靠在床头看着他:“谢了……” “哥你不地道啊,”温朔缩在被窝里不想起床,“这也谢那也谢,显得我像个白眼狼似的,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用你的,我可一样儿也没跟你说过谢谢。” 代圳珩有点儿想笑,但又头疼,笑不出来:“那就不谢了。” “这还差不多。”再不愿意起床也得起,厨子发烧不能做饭,他这二把手也不能把人饿死吧,“我去熬点儿粥。” 代圳珩懒懒地“嗯”了一声,目光一直追在温朔身上。 昨晚事先喝了解酒药,其实他醉的并不是很厉害,就是有点儿晕乎,但后来等代驾的时候坐那吹了会儿风,就开始不舒服了。 躺下之前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他都记得,甚至有一点儿故意装醉的成分在里面,就是想和温朔多一些肢体接触。 病这一场,能换和这人一宿共枕同眠,代圳珩现下要不是难受得慌,非得笑出声儿来不可。 温朔怕他发烧反复,在家溜溜陪了一天,好在当天晚上代圳珩得烧就完全退了。 但烧虽然退了,整个人却还是恹恹的,什么都不想干。 温朔晚上又熬粥,勉强跟着网上找的视频做了两个菜,怕太咸代圳珩吃了咳嗽,做的都没什么味道。 代圳珩倒是不嫌,温朔给他白开水他都能喝出滋味来,更何况这两菜一粥,实在是算得上丰盛至极了。 吃完饭温朔去刷碗,边刷边问:“什么时候走?是不是这两天的机票?” “明天下午。”一提这个代圳珩就很郁闷,甚至想退票。 “怎么去机场?打车?”温朔琢磨着他还没好利落呢,开车危险,“别开车了啊,打车吧。” 代圳珩不情不愿地“唔”了一声。 温朔扭头看他,一瞧那表情就知道是不乐意了,但他哪里知道代圳珩心里想的是什么,只以为这人是不乐意坐别人的车,大概有点儿小洁癖什么的。 次日是温朔上班的日子,代圳珩自己在家收拾了行李正想着什么时候叫车,本来应该在单位的温朔却打开了他家防盗门。 温朔在门口换了鞋拎着几个塑料袋进来:“吃午饭没?老太太专门给你做的,叫我拎过来。” 代圳珩懒得做饭,本来想随便凑合一下,这下倒省事了。 俩人在餐厅落座,饭菜都还热着,直接拿碗筷过来吃就成。 代圳珩吃着吃着才发现温朔穿的不是工作服:“你今天不是上班?” “是啊,”温朔冲他翻白眼儿歪嘴吐舌头地做了个鬼脸,“不放心你,跟同事换了个班儿。” 代圳珩:“……哦。” 温朔给他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儿:“一会儿送你去机场。” 代圳珩呆呆地看着他:“……” 温朔察觉不太对劲,抬头看向代圳珩,这人却只和他对视了半秒就移开了视线,低头接着吃饭去了。 温朔也跟着错开视线,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有点儿别别扭扭的,像是有什么在他心口窝儿上蠕动一般。 去机场的时候是温朔开的车,代圳珩倚在副驾驶上发怔,整个人都不太精神。 温朔瞥他几眼,忍不住关心道:“还难受?” “不至于,就是有点儿累。”代圳珩一方面是还没好利落,另一方面是因为不太想走,所以情绪不高,“五号我就回来。” “好容易回去一趟这么早就回来?”温朔没心没肺,“多待几天陪陪他们呗。” 代圳珩:“……”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奈,可又没法儿说。 温朔见他不说话,琢磨一下又说:“五号我应该休息,来接你。” “嗯。”代圳珩满血复活,顿了一下,“车一会儿你开回去。” “不用,我坐地铁就成。”温朔拒绝完忽然想起停车费的问题,“呃,机场停车是不是挺贵的?” 代圳珩其实并不在乎那几个钱,但为了让他把车开走,故意道:“一天不到一百。” 温朔一算,代圳珩走这几天停车费就得上千,只得答应:“行,反正我来接你,到时候再开过来。” “我不在你开着吧。”代圳珩随口道,“假期不带阿姨出去玩儿?” “嘿,哪儿有那功夫,”温朔其实一听他提心里头就有点儿活分了,“我这班也去不了远地,紧着有家有口的同事歇,我兴许还得多顶几天班呢。” 代圳珩:“去不了远地也可以带她去公园商场转转吧?再不济带她看场电影呢?” “有道理,”温朔一琢磨,就是家附近没有电影院,“离咱那最近的电影院坐车也得半个多小时吧,上次过去还因为迟到让淇淇骂了我一顿。” 代圳珩不太想提蒋淇淇,这人原本在他这就占着个温朔女友的位置让他不太舒服,后来又当着温朔的面儿折腾出倒贴他的事儿来,让他实在恶心的慌。 “开车去。”代圳珩睨他一眼,知道他的脾气,“不白给你开,98的油给我加满。” 温朔哈哈笑了几声,也不跟他客气推拒:“得嘞!” 第18章 【018】 温朔对车的了解几乎是零,走路上顶多能认出个奔驰宝马奥迪大众的车标,再往深了就啥也不懂了。 所以他对代圳珩的车的了解一直也只停留于表面——车标是奔驰,内饰也是他见过最好的,但看外形也就是辆普通的黑色轿车。 具体这辆车是奔驰的哪个系列,到底价值几何,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去考究,毕竟他本身对车这种东西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觉得不过是个代步工具而已。 送完代圳珩回来,温朔还是把车停回了代圳珩家的地下停车场,他怕停自家小区楼下到时候再有人手欠把车给划了。 反正离得也不远,他想用的时候过来开也一样的,里外里还能省下进出他家小区的停车费呢。 回家算了下日子,又去看相应日期的电影票,3D的不太行,温妈妈有点儿花眼,看着眼晕,原版的还得瞅字幕,老太太看着也费劲,剩下的他又搞不清楚哪个好看。 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去看时间,代圳珩说大概五点半左右能到那边,现在四点了,还有一个半小时。 看完时间发会儿呆,再接着选电影,心不在焉选不出来,想看时间。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他,自己坐出租车吗?那不是又要难受,个大男人还挺讲究的呢。 想到这,温朔又忍不住开始琢磨自己平时有没有什么小毛病是代圳珩不喜欢的,不过想半天也没想起来代圳珩对他的什么举动有特别的反应,所以说他自己应该是没毛病? “你瞅瞅你自个儿那样儿,”温妈妈门也不敲,直接推开站在门口数落儿子,“人家小代回趟家,你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哪有!”温朔理直气壮,“我趴着玩会儿手机不成啊?!” 温妈妈:“我跟这儿扒门缝瞧你半天了你知道吗!谁玩手机盯着时间看啊?你当我傻啊?” 温朔噘嘴,破罐子破摔:“我无聊不行啊!” 温妈妈叉腰:“你就黏着人家吧!等人小代结婚娶媳妇儿,我看你怎么办!挺大个人了,天天狗皮膏药一样,人小代乐意啊?” “乐意啊!”温朔跟他妈妈打嘴架讲究输人不输阵,顺口胡诌道,“我俩都不娶媳妇儿了,我俩一起过!咋滴!” 温妈妈都被他气笑了:“你几岁了啊?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要不要点儿脸?” 温朔哼一声,不再理会温妈妈,扭脸儿装模作样地玩手机去了。 “德性。”白了儿子一眼,温妈妈也走了,“我跟你婶妈去超市溜达一圈儿,回来再做饭,你饿了先吃点水果去。” 等温妈妈走了,温朔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翻身仰躺着开始撒癔症。 想代圳珩在飞机上会不会无聊,会不会被空姐搭讪,想他下飞机之后有没有人接,想今天怎么才二十九号,离五号还好几天啊! 想着想着又想起他妈妈说的话,开始琢磨自己身边的单身女同事和以前班上那些女同学,思来想去觉得没一个能配得上代圳珩。 他圳哥这么完美,以后给他找的嫂子怎么着也得是仙女级别的吧? 温朔按着这个标准又把自己认识的所有女性都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范本。 对了,之前他说过有个喜欢了好多年但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来着……自己那会儿还误会他说的是蒋淇淇…… “啧。” 温妈妈回来的时候就见儿子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旁边果盘里的圣女果吃没了一半儿,桌上扔着香蕉皮。 “干嘛啊?”温妈妈走过来踢踢温朔耷拉在沙发外面的小腿,“你害相思病啊?” “啊啊啊,烦死了别管我!”温朔扭头儿把脑袋往靠垫儿里一扎,“烦死了!!” 温妈妈切了一声,洗手做饭去了。 温朔在发愁如果代圳珩真的结婚了自己可怎么办。 他觉得现在自己对代圳珩的占有欲格外强,有点儿像小时候他和他发小打架闹绝交那会儿了。 温朔的发小叫张益,俩人小时候家住同一个村儿,又多少有那么点儿绕着圈儿的亲戚关系,所以俩人打出生起就认得,后来一起上幼儿园、小学。 那时候村儿里的幼儿园、小学都很小,不像现在一个年级好几个班,他们那年代学校里每个年级就一个班,俩人在一块儿混吧了小十年,关系铁得很。 再往后上初中,还是在家附近,七个班好巧不巧的俩人又分到一起,当然是每天就伴儿上学放学、课间上厕所都勾肩搭背的。 但人到了新环境总会交到新的朋友,张益和温朔“成双成对”了十来年,也不知道怎么地,俩人之间就加进来了个“小三儿”。 周新禾的融入对于温朔来说并没有什么,他心大,和谁玩都行,周新禾又巴巴地忒能说,俩人在一起老有话题,聊得多了关系自然就变得亲密起来。 再加上那会儿温朔好动,就没个老实的时候,还沉迷于踢足球,但张益的性格更静,不太喜欢凑这个热闹,温朔要踢球只能拉着虽然踢的不咋样,却能陪他的周新禾。 时间一长,张益感到被俩人排挤冷落了,开始不高兴。 周新禾跟他们不住一个村儿,上学放学不一起走,所以那天张益爆发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张益当时说的那些话基本上都被温朔选择性遗忘了,只是过去这么多年,温朔每每再次回忆起这件事来,都还会感到压抑、无措。 事后他反思了许久,想向张益道歉,但张益表现得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那一天的谩骂和眼泪都不是出于他口覆于他面,仿佛那一声“我们绝交”是温朔的幻听。 温朔那阵子总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举动来再惹张益不高兴,可没有,再也没有了。 张益和周新禾的关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生了改变,原先明明是他和周新禾走得更近,但那次吵架之后,三人当中隐隐被排挤在外的却变成了他自己。 温朔心里也是难受的,但他又觉得自己做错在先,也怕张益多想,所以一直唯唯诺诺地不敢提意见。 后来初二升初三又分了一次班,温朔因为成绩稍微好一点被分到了另一个班,张益和周新禾则还在原来的班级里。 结果初三还没念几天温爸爸那边就出了事儿,温朔休学了一年。 这一年间,原先他所在的三班班主任组织人去看过他,后来所在的八班班主任也组织人去过他家,甚至两个班的班长后来都带着人去找过他,但无论哪一次,张益和周新禾都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大家忙着中考,中考忙完了高中课业更忙,也就逐渐断了联系。 而温朔曾经的两位挚友铁瓷,就像从没有过他这个朋友一样,完全把他遗忘了。 事情到这里看似已经了结,但事实上这段经历却给温朔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阴影——虽然他自己总觉得并没有那么严重,但这件事确实导致他在此之后,就没再结交过特别要好的朋友。 也不是说一个朋友没有,只是他通常都是凑别人的热闹,和几个人一起玩儿,自己却不在这群人中扮演什么特别的角色,让人觉得带他玩也行,不带他玩也不会感觉缺什么。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出了那么多事儿,他却只能一个人喝闷酒,连个能多说几句话的人都找不到的原因。 代圳珩出现的时机刚好弥补了他的各种空白,而在那之后,这人又逐渐走进了他的生活,并一点点地让他觉得对于这人来说,自己是特别的。 所以温朔现在想起来就很烦躁——他觉得自己过于依赖代圳珩了,并且比之前和张益、周新禾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更过分的是,他发现自己对代圳珩产生了非常强烈的独占欲,甚至不愿意去想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还有比跟他关系还要好的朋友。 而结婚生子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会让他产生莫名的危机感,觉得代圳珩会被抢走,到时候又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索性在他想到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代圳珩发来了报平安的信息。 温朔抱着手机把那句“到了”看了几遍,刚刚还阴云遍布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边回消息边想,过一天算一天吧,真到了那时候再说那时候的,至少他圳哥现在还和他一样是单身狗,俩人还能窝一块堆儿互相取个暖。 “呦,小代给你发消息了?”温妈妈边用围裙擦手边调侃儿子。 温朔养着下巴美不滋的:“嗯。” 温妈妈拿他也是没辙,落座吃饭,边吃边闲话家常:“哎,刚我和蓓蓓家你婶妈去超市,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我哪知道。”温朔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妈妈,“鸡蛋降价了?” “鸡蛋这好几天了都没降价!五块三!得亏前几天便宜的时候我买了。哎,不是这个。”明明家里只有他们俩,但温妈妈还是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儿子说,“蓓蓓家你婶妈跟我说,你雅雅姐是同性恋!” 温朔皱眉:“什么情况?” 温妈妈:“你雅雅姐老带个女同学上她家住你知道吧?” 这倒是听说过,温朔点头:“不就借住么?怎么了?” 温妈妈其实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听半天就记住那么一句而已:“哎呀,都好几年了,那女同学老住她家里,跟自己家似的。她们俩还都不交男朋友……哎呀,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蓓蓓家你婶妈跟我说的,她们都在传你雅雅姐是同性恋。” 第19章 【019】 温朔:“妈,无凭无据的,您这么说不好吧?” 温妈妈撇撇嘴:“我就和你说说嘛,出去又不会和别人乱说,都是她们传的。” “我婶妈也是,没事儿瞎说什么啊。”温朔拧着眉头道,“甭说人家不是,就算是又怎么了?又没碍着她们。还亲戚呢,背后说人这个。” 念叨完又觉得不对劲,怎么他妈妈说的时候好像一副对同性恋接受良好,只是惊奇于他雅雅姐是同性恋的样子啊? 温朔瞧着他亲妈:“妈您好像比我想的开明?” “切,”温妈妈拿筷子指了指他,“别把你妈我当老古董!” 温朔咧嘴,一副我可不敢的模样。 温妈妈:“过日子当然要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一起过才有意思,才有那感觉,性别年龄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再说孩子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温朔愕然:“妈我头一次听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形容孩子的……” “都一样。”温妈妈道,“说养儿防老那都瞎掰,你看我指的上你干什么?见天儿的人影都瞧不见,不给自个儿家干活儿,竟上人家为人民服务去,跟你爸一样。” “原先吧,我想着等你爸退休我们老两口到处玩去,也享受享受生活,结果等来等去他先走一步。那之后我就想,像我和你爸这样,人在的时候天天因为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吵架,我老嫌他不顾家,嫌他这个那个,等人走了又想他这也好那也好,真不地在活着的时候能和他好好儿的。” “所以后来啊,我就看开了,什么恋都瞎掰,俩人在一起相互有感情、懂得珍惜彼此,珍惜在一起的时光才是真的。” “其实也不仅是因为你爸吧,那会儿你和淇淇在一起,天天拉个驴脸,我看着也挺难受的。过日子吗,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小代这样的,能让你高兴的。” 温朔也不知道被她那一句话戳到了心口窝儿上,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心脏突突的,连忙冲他妈妈抱拳讨饶:“……行了妈,再说我琢磨着你要安排我和你小代结婚生孩子了。” 温妈妈听得直乐:“他生你生?啊?说胡话吧你就!但标准是这样的,妈希望你高兴。” 吃完饭全收拾好了,温朔也就把先前自己心里头忽然产生的那点儿异样情绪抛在脑后了,啥破事儿能比和他圳哥聊天儿重要? 还怕他妈妈瞧见他和代圳珩发微信又要笑话他,揪他小辫子,于是干完活儿就麻利儿钻回自己屋里头去了。 试探着发了消息过去,很快得到回应,温朔美得什么似的,越发感觉他圳哥是真的好,比那什么姓张的和姓周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俩人发了一会儿文字,温朔觉得不过瘾,改发语音,语音没说几句又一拍即合直接换成了视讯。 温朔从问他吃晚饭了没有到互相倾诉吃的什么,再聊温妈妈手艺不太行赶不上代圳珩,又说到代圳珩在路上碰到的事儿,有没有漂亮的空姐搭讪,顺便一提自己今天回来之后遇到了哪个谁,大过节的儿女都不在身边空巢老人,温朔还帮老太太左手拎米右手拿面地送回家…… 道理代圳珩都懂,但听了还是有点儿不高兴:“……你悠着点,胳膊刚好几天?” “又没多重!”温朔满不在乎,“俩加一块儿才四十斤。” 代圳珩一口气憋在胸口,目光悠悠地盯着温朔。 温朔秒怂:“……一袋一袋的不是浪费时间吗?就二楼而已……我下次不敢了。” 代圳珩叹一口气,这人现在嘴里说着不敢了,但下次再遇上肯定还会这么干,典型的屡教不改,但有什么办法呢?他不就喜欢人这副热心肠儿和这股子憨劲儿么。 温朔看他神情松动立马转移话题,问他最近在上映的哪部片子比较适合带温妈妈去看。 代圳珩平时消遣以做饭居多,电影看得不多,于是便问了温朔感兴趣的片名在网上搜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 最后温朔和代圳珩敲定带温妈妈去看一部旧时题材的文艺片,编剧和导演都比较有名,应该不会有错。 温朔自然而然地就问了代圳珩一句,要不要也带他的父母去看一下,代圳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大概会吧,闹得温朔既好奇又不敢多问。 俩人一直聊到十点多,代圳珩催温朔睡觉,这才挂断。 代圳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代妈妈还没睡,正倚在沙发里敷面膜看综艺,瞥见儿子,立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卿卿我我够了?” “……”代圳珩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别瞎说。” 代妈妈斜眼睨他:“你这光守着,什么也不干,哪天能守得云开?我和你爸虽然不指望抱孙子,但怎么也得见着儿媳妇儿吧。” 代圳珩也不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无所谓。” “那么无所谓的话你还留那边干嘛?回来帮你爸爸做事不好吗?”知子莫若母,代妈妈能信他才怪,“省得他见天儿往出跑,留我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 一番话直接把代圳珩怼的不吱声了。 代妈妈又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性?你希望他能回应你,还不想自己把他掰弯,那怎么着,等着太阳把他晒蔫了晒弯了啊?还是你想等哪天,别人帮你把这事儿干了,然后你再捡落儿?” 前面那些都还好,最后一句直接戳在了代圳珩的痛点上,把这人给戳炸了:“妈您别胡说八道成吗?!” 代妈妈:“得得得,我随口一说你就跟个点着的炮仗似的,有本事出去炸别人去啊,在家炸亲妈出息死你了!” 代圳珩咬着后槽牙没回话,胸口起伏得却很大,显然是真生气了。 代妈妈也懒得再搭理他,翻了个白眼接着自己该干嘛干嘛。 母子俩到最后分别回房间休息的时候,都没再和对方说一句话。 代圳珩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涉及到温朔他没办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试问他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掰弯温朔的想法和冲动吗?当然不是。 但他下不了手。 不是说对掰弯温朔有什么心理障碍,也不是非得矫情自己这么做,如果有一天温朔后悔了,是不是对这人不负责任。 他只是希望温朔在做所有决定的时候,都是出于自己真实的心意,而不是由他强行来给他决定一条路。 代圳珩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迷茫,八年多将近九年的单恋也几乎要将他所有的信念都磨灭了。 如果不是这次他主动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或许再过几年,他就真的能打消自己所有不该有的念头了也说不定。 可这也并不代表着他能就此放下温朔,和其他什么人过上怎么样的生活。 这么多年,他在脑海中为自己安排的未来只有形单影只,唯有在不切实际的梦中才会幻想着自己所爱的人能陪着他一起老去,共度此生。 窗外是被夜幕浸没的另一座城,没有他所爱的那个人的城市,代圳珩站在窗前,望着那宛若他内心深处一般的景象怔怔——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明,万物即将苏醒,这座城市也会迎来新的一天,可他的心里却仍旧是一片灰蒙。 他忽然之间开始后悔靠近温朔,这让他拥有了太多从未奢望过的东西,更让他本该沉寂的心,跳得比以往更加猖狂。 现在让他去想以后,去想温朔的未来里没有自己,那无异于剜心刮骨。 原来,从未拥有过才不会觉得疼。 温朔一夜好梦,早上闹钟一响就打床上蹦了下来,乐颠颠地跑去洗漱。 温妈妈瞧见自然打趣他:“做什么美梦了?” “不告诉您!”温朔满嘴泡沫,“说了您又要念我!” “切,”温妈妈撇嘴,“你不说我也知道,现在除了小代没人能让你美成这样!” 温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无法反驳,只能低头漱口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吃早饭的时候温朔想了想还是憨憨地问了他亲妈一句:“妈我怎么觉得您说得好像我在和圳哥搞对象一样?” 温妈妈都懒得搭理他了,直接回他一个白眼了事。 前一天温朔为了送代圳珩和同事换了班,今天颠颠儿地去了单位,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十点来钟开始频频看表,看到十一点忽然想起来代圳珩没在,中午得吃食堂,结果还没到饭点儿接了个电话出警去了,等回来食堂阿姨连锅都刷干净了。 旁边超市买了个面包回来啃,啃一半暗搓搓地拍了照片发给代圳珩。 代圳珩那边却半天没反应。 温朔惆怅得不行,感叹人走茶凉,就着白开水把面包吃完。 去个厕所的功夫,手机响了,温朔也没来得急看是谁就给接了,听见声音才恍然是他圳哥。 “我今天有点儿忙,忘记给你定外卖了。”半宿没睡着觉的代圳珩声音里都带着疲惫,“就吃了个面包?” 本来还在不高兴的温朔听到他的声音就好了:“饿过劲儿了都,也吃不下别的。一会儿看看,饿了再去买个煎饼。” “别瞎凑合。”代圳珩那边乱糟糟的,“我回去你要是把自己搞出胃病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温朔哈哈笑,连忙保证肯定不会,然后才问:“哥你忙什么呢?听着挺乱乎啊。” 代圳珩有气无力地回:“酒局,中午一摊晚上一摊,今儿还不知道几点能回去。” 温朔:“少喝!!你感冒还没好利落呢!还说我,你这不比我过分啊?” “没办法。” 说完这句代圳珩沉默了片刻,温朔等了会儿没听见声儿,还以为他挂了,把手机拿到面前来看了一眼,还是通话中啊。 又去听,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前面的开头儿,代圳珩:“……朔,今天是我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数据不太好,有点儿迷茫,不知道是因为写的不好还是咋地。念了觉得自己矫情,不念一下又憋得慌,不高兴(????ˇ??ˇ????) 第20章 【020】 温朔还真不知道今天是代圳珩生日,连忙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又赶紧去看了一眼手机,确定今天的日期。 “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说完还要念,“我都不知道,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啊啊啊,我都不知道!” 代圳珩本来挺阴霾的心情被他几句话念叨得好了许多:“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生日哎!”温朔还在琢磨,现在准备生日礼物好像不太赶趟儿,但总得送点儿什么,他圳哥对他这么好,没点儿表示也太没心没肺了。 可送什么呢?他又发愁。 还没等他愁出个结果来,那边又有同事喊他出去,温朔连忙对电话那头儿代圳珩道:“哥我得出去干活了,先挂了,你今天晚上忙完了给我打电话啊!我等你电话,不给我打我不睡觉的啊!记住没!” 代圳珩“嗯”了一声,又嘱咐他注意安全,这才挂断。 温朔一边往出跑一边给他发语音:“哥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要给你唱生日歌!” 代圳珩挂了电话之后心情比先前好了很多,回宴会厅的时候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模样。 今天这局本来就是借着他生日的名义组的,但主要目的当然不是给他庆生,而是各位老总联络感情,顺便带上各家儿女后辈互相相看相看,万一有看对眼的那不也是好事一桩么。 代家世代经商,家底丰厚,再加上代圳珩本人学历、样貌、身材不说是个中翘楚也都很不错了,在这群二代子弟里算是十分出挑的。 这样的人,要不招几只蜂引几只蝶那还真说不过去。 代爸爸乐呵呵地瞧着被人围在当中的儿子也不去帮忙解围,整得他旁边的胖老总连连摇头:“圳珩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儿。” “死心眼儿不好?”代爸爸自己乐归自己乐,听见旁人说儿子不好就要不高兴了,“你们不就瞧他死心眼儿才觉得他好上加好?” 胖老总说不过他,只能叹气:“好是好,但这不把自己耽误了么?这都二十七了。” 代爸爸:“我这亲爹都不急,你急什么?” 温朔还打算有时间琢磨一下送代圳珩点什么好,结果一下午都在到处跑,压根儿没腾出空来。 临下班终于逮着机会坐下喝了两口水,杯子还没放回到桌上,又接了个警,热心市民报警说,河边桥上有个小伙儿在那站半天了,疑似要跳河。 得,扔下水杯赶紧往过赶。 报警人说的那条河就在派出所后头不远,温朔和辅警开车过去用了不到五分钟。 但没敢把车开得太近,怕这人一看见警车再激动了,直接翻栏杆跳下去。 下了车温朔往过跑了几步,远远地就瞧着桥上站的人眼熟,再往过走,赫然发现那小伙儿竟是张泽山。 和辅警说了一声叫他在这边等着,温朔自己则放开步子走了过去:“张泽山!” 张泽山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过来,见是温朔,还笑了笑:“小温警官。” 温朔溜达过去和他隔了半臂站着,双手搭在桥栏上往下看:“嚯,这水有点儿浅啊,掉下去顶多摔折个胳膊腿儿,肯定淹不死。” 张泽山听得直笑,笑完了问:“我是不是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倒没有。”温朔歪头看他,“在这儿站挺久了吧?想通了吗?” 张泽山没立即答话,低头看了看桥栏下面的石台,踩上去,探身去看桥下的河,而后才问:“小温警官你也是本地人吧?” 温朔见他这样也没太紧张,只点一点头,指了个方向:“X村的。” “那你要早出生几年,兴许咱俩还能做同学呢。”张泽山一扬下巴,示意温朔去看河岸南侧的一溜小岛,“我小时候,这条河水比现在多,那边的岛也是连着的,上头有一条土路。土路两边的树年纪都比我大。” “大概我上小学那会儿吧,我爸那病还没那么厉害的时候,他还经常骑自行车带我过来,上这河里头捞鱼虫儿。” 温朔“嘿”了一声:“这不巧了么,我爸也带我来过。” 张泽山笑了一下,神情一贯麻木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宁和。 正值日落,俩人一时间看着眼前的景色谁也没说话,仿佛都陷进了回忆里。 好一会儿之后温朔才说:“后来我爸没了,我上初三那年,几个小混混喝多了闹事儿,他接警过去劝架,被捅死了。” 张泽山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他爸活着还不如死了,但却没说出口,转而说起了别的:“今儿我舅他们来了。” 温朔知道他这是想和自己说说了,是好事儿,证明这人应该是没想着真跳河什么的。 “带了点儿东西,我没在家,我舅妈和我妈拎家去的。”张泽山脸上先前那几分宁和在这一刻没了踪迹,还算帅气的脸上再次呈现出那股子漠然,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一般,“然后我妈跟我舅妈去我姨家吃晚饭,我给我奶奶他们俩做完饭就跑出来了。不敢在家呆着,怕跟我爸吵架。” “咋又吵?”温朔问。 “我舅前阵子生病,肺上长了个肿瘤,好在发现的早,肿瘤也比较小。老家那边儿的医疗技术有限,就来咱这边又做了检查,查完了结果比预料的好,顺道就把手术做了。” 张泽山说道:“我妈能放心么?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夜里头偷偷地哭。为这事儿跑了好几趟医院,但怕说了我姑他们又要去看我舅什么的,就没说。她去医院回家时间比上班晚,我爸就折腾呗,说那话没法儿听。” “我以前脾气上来还跟他对着嚷嚷,但自打上回那事儿之后,我也学着收敛了,可架不住他真搓火啊。”张泽山叹了一声,“今儿我舅过来复查,这还没好利落呢,就没让他上我家来。我爸好么,当着我妈面儿不敢说话,我回去就冲我嚷嚷我舅不尊重他。” “我没搭理他。但我心里其实真想问问他,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让人尊重的?你是对我妈真好到天上去了,还是对我姥姥、姥爷孝顺到什么程度了?再说我舅没来,我舅妈没来么?不问一声我舅为什么没来,张嘴就急赤白脸地指责人家不尊重他。” “就这样的人,你让人怎么尊重你啊?” 温朔听得也是无语,想劝,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好听的谁不会说,但说出来能解决什么问题? 伸手拍一拍张泽山的肩膀,温朔叹了口气:“唉。” “其实我在这站了会儿,想了半天,觉得我妈也有问题。”张泽山低头看着桥下水流柔缓的河面,“她和我爸之间几乎没有沟通,有问题就靠嚷来解决。我爸有点儿怕她,当着她的面儿什么也不敢说,扭脸儿就冲我奶奶发脾气。” “我奶奶更绝,一边被她亲儿子骂的哭哭啼啼,说再也不管她儿子了,一边还护着,恨不得什么都替他干了。我呢,我只能忍着,因为他们是我长辈,是生我养我的人。” 温朔无话可说,站在他的角度肯定是不能劝人家对家里人不负责任,但这事儿搁这儿,劝谁往开了想,谁也想不开。 张泽山做错什么了吗?没有。但他生在这个家庭里,就要承受这一切,这才符合核心主义价值观,才是人们眼中一个合格的正常人。 沉默了一会儿,温朔揽着张泽山的肩膀晃了晃:“走,找地儿吃饭去,我中午就啃了个面包,现在都快饿死了。” 张泽山也没扭捏,一点头:“成,我请你。” 俩人先和辅警一起回了派出所,到了地方一看表,也到温朔下班的时间了。 进去换了衣服出来,温朔和张泽山一拍即合,去一家苍蝇馆子吃烧烤。 店就在派出所旁边的中学后头,有年头儿了,张泽山上学那会儿就有,后来温朔上初中的时候也和朋友过来吃过。 俩人找桌坐下,点了菜,还开了两瓶酒。 温朔惦记着跟代圳珩约好了晚上打电话的事儿,怕自己这边耽误了,趁张泽山去洗手的功夫赶紧给代圳珩发微信,报备了一下自己的行程,然后又给温妈妈打电话,说了一声不回去吃晚饭。 挂了电话张泽山还没回来,代圳珩的微信倒是回的挺快,让他少喝,太晚了就直接回他那边去睡。 温朔一边老老实实答应下来,一边乐呵呵地琢磨,自己这么大年纪,又是男的,还是警察,还能怕走夜路是咋地? 但看着代圳珩发来的微信,他心里头又觉得很舒坦,知道他牵挂自己就很美。 张泽山回来的时候就见他对着手机傻笑,忍不住问:“没耽误你什么吧?” “没有没有。”温朔连忙把手机扣在桌上,“那有什么可耽误的?” “没事儿,有消息你回就成,不用在意我。”张泽山见他一副不打算在用餐中途再看手机的模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别耽误你和你女朋友聊天。” 温朔被他说得有点儿懵:“我没女朋友啊?” 张泽山:“没女朋友?那是我误会了。刚看你对着手机笑得那么开心,还以为你跟女朋友聊呢。” “嗐,不是,就一哥们儿……”说完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想不出来。 温朔在这方面本来就不是爱纠结的性格,想不出来索性就不想了,正好儿酒、菜上桌,当即招呼着张泽山开吃,边狼吞虎咽边说:“吃吃吃!我可不跟你客气啊!” 温朔和张泽山一顿饭吃完已经将近十点了,俩人还喝了不少啤酒,结账的时候都晕乎乎的。 俩人勾肩搭背地打餐馆里出来,边走还边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温朔本来想回自己家,但走到代圳珩家小区门口儿的时候,腿脚和嘴就都不听使唤了:“我、我到家了!” 张泽山扭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区:“你住这儿?” 温朔挺胸抬头:“我在这儿趁一间屋!” 张泽山被他逗得直乐:“那得了,你回去吧,走得稳不?” “比你稳当!”温朔还故意走了两步给他看,“你回去、回去也别和你爸吵架了啊!” 张泽山点头:“保证不吵。” 温朔听他这么说才放心,用力地点了点头,又说了句拜拜,这才转身晃悠着往小区里走。 他身后的张泽山却站在原地没有立即离开。 此时此刻,张泽山是贪恋和温朔在一起的时光的,这个人给他带来的慰藉让他觉得温暖,让他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把他攥在手里,再也不放开。 第21章 【021】 温朔到家还记得换鞋,换完上了个厕所,出来迷迷瞪瞪地给亲妈打电话说了声不回去了,完事儿一头扎在床上就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潜意识里老觉得有事儿,睡不实。 闭着眼睛在床上好一顿摸才找着手机,按亮眯着眼一瞅,果然有个未接电话。 温朔的酒腾一下就醒了一半儿,再看时间,差几分钟十二点,也顾不上琢磨代圳珩是不是已经休息了,直接把电话回了过去。 代圳珩甫一接通,电话那头儿就传来了温朔带着浓重鼻音的歌声,唱了足有一分多钟,嗓子哑了咳停的。 “喝水去。”代圳珩命令他,“刚到家?” “没有,”温朔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太困了睡了一会儿,十点来钟就到家了。” 代圳珩“嗯”了一声,又问:“难受不难受?吐了吗?” “就喝几瓶啤的,不至于。”温朔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温水下去,感觉舒服多了,“哥你睡了吗?我吵着你没有?” 代圳珩压根儿就没睡,一直在等他的电话,但这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没有,我也刚到家。” “大生日的还要出去陪客户?你爸妈没给你过生日?” “今儿这两局都算是给我过生日吧,但跟你想的肯定不一样。”代圳珩笑了一声,倚在沙发上,崩了一天的精神和四肢都放松了下来,“基本上就算是陪客户吃饭吧。” “哇哦,这不惨无人道吗!剥削你啊!”怕自己半夜渴醒了找水喝还得出来,温朔端了杯水往回走,走到客房门口愣了愣,刚才他出来的时候关门了吗? 再一扭头儿,身后代圳珩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温朔:“呃……” 代圳珩:“怎么了?” 温朔走过去探头往代圳珩房间里瞅了瞅,床上被祸害得乱七八糟的:“呃……哥我刚迷迷瞪瞪的走错房间了,上你屋睡的。” 代圳珩愣了一下笑出了声儿:“又不是没睡过,你不好意思啊?” “怎么可能!”温朔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回对面儿的客房,要不明天俩屋都得收拾,“我怕你在意啊。” “在意什么?”代圳珩声音一软,“人都跟你睡过,我还在意一张床?” 温朔正放杯子,听他这么一说差点儿手滑把杯子掉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他直发慌,也不知道是放杯子吓的还是怎么。 代圳珩听见动静问了一句,他就说差点儿把杯子扔地上,别的也没提。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代圳珩不想挂,温朔也不想,困得眼皮子都抬不动了,还能听见代圳珩说话就给个反应呢。 到最后代圳珩感觉温朔应该是撑不住了,也就没再说话,一直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直听到温朔手机欠费自动挂断,又赶紧给他充钱。 但充完了也没再打,怕吵着这人睡觉,也觉得自己这深更半夜地打过去太刻意了。 温朔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醒过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看手机,查通话记录,确认自己到底给代圳珩打电话没有。 结果翻出来一看,他自己都迷茫了,竟然打了将近六个小时?? 他一个月才给手机充百十来块,这一下还不都干掉了! 温朔惊呼一声,赶紧去查话费,查完了更迷茫了,给代圳珩发语音:“哥你给我充话费了?” 代圳珩就回了一个字,嗯。 温朔:“……” 赶紧给他转账发语音:“也不用充那么多啊!” 代圳珩当然是没收,温朔催他,他当没看见,直接扯到别的话题上去顾左右而言他:“电影票订了?” 左右没什么事儿,温朔一边在厨房里找吃的,一边给代圳珩打语音,等那边接通了才说:“哥你把钱领了吧!” “我昨天睡着了,没注意接了那么久。”代圳珩先发制人,“给你存着专门给我打电话用,记得打够钱数。” 温朔被他说得直乐,也是服气:“得得得,我服了!依你依你,那你回来我请你吃饭总行吧?” “出去吃?”代圳珩不疾不徐地道,“你不想吃我做的?” 温朔:“……别说了哥,我都让你说饿了。我妈炖的五花肉真没你炖的香,我又不敢说,一说她就要念叨我。那天我俩闲聊天说起你来,她还跟我这嘚吧,让我以后找对象照着你找呢!” 说完了他自己先乐,乐了一会儿发现代圳珩没回话,又着耳去细听:“哥?生气了?” 生气倒是没可能,代圳珩就是有点儿酸,还想回他一句“别照着我找,就找我不成吗”,但他不敢说。 “没,哪儿那么小气。”代圳珩,“阿姨真可爱。” “有时候可爱有时候可怕有时候可恨有时候可恶!”温朔巴拉巴拉,背着他亲妈说了一堆坏话,把代圳珩逗得不行。 温朔还同事班,十一假期的头三天都在兢兢业业,四号早上下夜班,吃了早点之后回代圳珩那睡了一觉,十一点又爬了起来去洗澡。 头一天他过来的时候拿了换洗的衣服,这洗漱完了直接换上,再把脏衣服团吧团吧往洗衣机里一塞,按下开关,自己就出门去了。 到地下车库取车,开回家接温妈妈,母子俩出门约会去也。 路上还算畅通,没怎么堵车,就是到了地方停车位不太好找,这边商场盖的缺德带冒烟,地下停车场贼小,他们来的晚,下头早停满了。 地上的车位都在路边,温朔开车转了一圈儿没找着,想着让温妈妈先下车,他开到远一点的地方再找找。 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见温妈妈身边竟然多了俩人,还是熟人。 “阿姨。”再次见到蒋淇淇,温朔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朝两人点一点头,“淇淇。” 他本想着打完招呼就走,却不成想原本并不怎么待见他的蒋妈妈热情得很,伸手就去挽表情略显尴尬的温妈妈:“哎呀,小温啊,咱们好久没见了呢。” 说着还朝女儿使眼色,催着蒋淇淇往温朔那边贴:“你妈妈说你们要去吃午饭哦?我们刚好也要去,不然就一起嘛!” 温朔和温妈妈都不想,但又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蒋家母女分明听懂了他们的意思,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死乞白赖地跟他们一起。 就连温朔最后自暴自弃地说他想吃火锅,都没能阻止这母女俩。 温妈妈更倒霉,几次借故挣脱蒋妈妈的手臂,又几次被黏上,郁闷得不行。 到火锅店外取号排队,温朔连话都懒得说了,蒋淇淇也没吱声,但对他态度却挺好的,只要他眼神往那边儿一扫,甭管是看谁,这人都绝对是一脸温婉笑意相迎。 蒋妈妈全程嘴都没闲着,一直在叭叭个没完,说到高兴处自己笑得前仰后合,温妈妈压根儿笑不出来,扯着嘴角扯得脸都僵了。 好不容易叫到他们,落座之后蒋妈妈又喧宾夺主地点了一桌子菜,那菜量四个人明显吃不完,而且还包含了大半桌子温朔本来就不喜欢的。 温朔真的很想给代圳珩发微信吐槽一下,但几次摸着手机都没掏出来,蒋淇淇的存在让他十分别扭,他并不很想和代圳珩提,仿佛一旦提了,就会让这两个人之间产生某种联系一般。 锅底和菜上桌之后温朔开始埋头吃饭,蒋淇淇频频给他夹菜,他装模作样地躲开几次,躲不开的直接夹到一边儿搁着不吃。 两位妈妈分别坐在两人对面,温朔就算没有特意去看,也几次扫到蒋妈妈对女儿使眼色,看得他真的很反胃。 “果然还是朔朔和我们淇淇最般配了,”蒋妈妈说着说着就又扯到两人身上去,一脸慈爱地看着温朔,对温妈妈说,“当初啊,我这闺女想不开,非要和朔朔分手,我真是恨不得把她打死啊!” 温妈妈并不想搭话,只随口应了一句:“是么。” “怎么不是哦!这死丫头,回去自己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哭肿喽。”蒋妈妈说着还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叹一口气,“我就说她呀,你要是真放不下就去重新追人家吗,反正也不是没追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兴许都要不了第一次那么久,就能和朔朔和好了呢。” 温朔:“……”筷子都要拿不稳了。 他又没失忆,怎么会不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去蒋淇淇家时受到的待遇?他这位曾经的准丈母娘,当时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儿,他至今记忆犹新。 准姑爷头一回上门,给的剩饭,菜倒是新炒的,就是人家老两口儿早就吃完了,桌上还摆着用过的碗筷。 那时候温朔还把他们当一家人,没觉得这有什么的,该吃吃该喝喝,完事儿还给刷了碗抄了桌,但现在想想,别说自个儿亲爹亲妈,这群人连代圳珩都不如。 不不不,这么说他都觉得侮辱他圳哥了。 他圳哥哪次不是给他做新鲜的吃?他想吃的,头一天提第二天准能吃上。而且从来没在他到家落座前动过筷子……说起来他圳哥好像还吃过他剩的饭,这点连他亲妈都做不到,他亲妈可嫌弃他了。 想到代圳珩,温朔不平的心气儿终于稳了一些,管他什么姓蒋的一家子,早八百年就跟他没关系了,现在他圳哥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个蒋淇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发现他和代圳珩最近关系好了吗?难不成是想从他这迂回过去? 第22章 【022】 温朔正琢磨着,就听嘴一直没闲着的蒋妈妈忽然提起了车。 “……我们家啊,一直想买车都摇不到号呢,淇淇爸和淇淇都在摇,这都多少年了。”蒋妈妈,“刚我看朔朔开了个奔驰?S系的哪款呀?我都没来得急看清楚呢就开过去了。” 温妈妈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继而抬头看向儿子。 蒋妈妈:“哎呀,以前都没看出来你们家里那么阔绰,买得起这种车。而且这车牌号也是好,66888,多吉利!这肯定不是摇号摇的吧?买的得多少钱呀?” “借的。”温朔听到这儿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今天这母女俩是闹哪一出儿了,“朋友的车。” “呃?”蒋妈妈当然不信,转头去看温妈妈,见她神态自然,并没有反驳温朔的意思,这才信了一半儿,嘴上却说,“朔朔开玩笑呢吧?那么好的车,谁会借给别人开呀?” “阿姨,”温朔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肚,又舔了舔嘴唇,道,“我一个月多少钱的工资您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头什么情况早几年您也打听的比我自己都清楚了,又何必在这时候自欺欺人呢?” 温朔语气十分诚恳:“我真没那钱买豪车。” 蒋妈妈听罢霎时变了脸色,站起身来冷着脸,厉声对蒋淇淇道:“走。一穷逼在这儿装什么装。” 蒋淇淇的笑脸儿也一下就收了回去,瞥身边的温朔一眼,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拿上包就走。 但走出去两步又忍不住折了回来,站在桌边眼眸中满是愤懑地质问温朔:“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我耍你?我怎么耍你了?是你妈带着你贴过来的好吧?”温朔也是无语,“我们几次表示不愿意,可架不住你妈生贴啊!撵都撵不走,难道我要在大马路上甩她嘴巴子吗?” 蒋淇淇被他气得嘴唇直哆嗦,咬牙切齿地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句,温朔,你跟我说实话,那车是不是代圳珩的?” 温朔立时警惕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蒋淇淇,像只护食的狮子:“关你屁事。” 蒋淇淇走后温朔才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好好儿的火锅都不想吃了。 温妈妈看了他半天,劝道:“吃饭吧儿子,多大点儿事儿。” 温朔重新拿起筷子,在锅里和弄了几下,还是很气:“就这样还想往我哥身上贴呢!我呸吧,我哥能看上她!” 温妈妈听他这么说,琢磨了一下,咂么着滋味儿问:“你不怨小代啊?” 结果温朔根本没在听,自己一边往碗里捞东西,一边嘀咕:“她配吗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她连我哥的腿毛都配不上!” 温妈妈:“……”感觉儿子好像哪里不对劲? 菜点的实在太多了,俩人根本吃不完,好多甚至都没动过。 浪费可耻,温家母子选择打包,晚上拿这些材料再整几个菜也是不错的。 从火锅店出来,温朔把温妈妈安排在一家奶茶店,塞她杯奶茶让她在这儿等着,自己则拎着打包的东西先放车上去——一会儿去看电影,他们总不能拎着这么多东西吧?不方便不说,再碍着其他人就不好了。 到了停车位看见车,温朔难免想起蒋家母女来,心口窝儿那个堵就甭提了,尤其是蒋淇淇老是肖想代圳珩,让他又气又烦,恶心的慌。 回去和温妈妈汇合,俩人往电影院那层走,半路上看见个连锁咖啡店。 温朔平时不怎么喝饮料,但看见这家店的时候他却莫名地站住了脚,和温妈妈说了一声就跑了进去。 这时候店里人不少,看见有人排队温朔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时间,确定大概够用便也加入到了排队的行列之中。 可抬头一看餐单,又有点儿傻眼。 代圳珩上次给他点的什么来的?他当时傻不拉几的也没问,给他他就喝,结果现在想自己点都不知道应该点什么。 努力回忆着饮料的味道,竟是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就只有当时向对方倾诉,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烦人得很,代圳珩却一直很认真地倾听着,还会时不时地给出一些他自己的观点。 温朔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拿代圳珩去和身边的其他人作比较,他妈妈饭做得不如他圳哥好吃,他前女友对他不如他圳哥体贴关心,他前丈母娘待他不如他圳哥半分,他身边的那些同事就更甭提了。 代圳珩怎么这么好?这以后要是没有代圳珩他可怎么办?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温朔满脑子都是代圳珩——KTV包间里被昏暗的灯光笼得不甚分明的代圳珩,坐在咖啡店落地窗前注视着他的代圳珩,厨房里正在准备早、中、晚餐,告诉他“马上就好,饿了就先去吃”的代圳珩……甚至还有那天,发着高烧往他身边黏的代圳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温朔觉得自己心跳快的有点儿不正常,通通通的,让他很慌。 直等到轮到他点单,温朔也没想起来当初自己喝的是什么,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点餐的小哥哥给他推荐了一款星冰乐,他怕耽误太久后面的人有意见,也就同意了。 好在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叫他蒙着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喝着没什么意思,不如上次代圳珩给他买的那杯好喝。 临进影厅,憋了大半天的温朔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来给代圳珩发了个微信。 当然对先前遇到蒋家母女的事情只字没提,甚至都没说自己去吃了火锅,就给他拍了个手拿饮料杯的照片,暗搓搓地告诉他没有上次和他一起喝的那杯味道好。 发完等了一会儿代圳珩没回信儿,他这边也该检票进厅了,就把手机静音往兜里一塞,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过一样。 代圳珩看着那条信息,不是不想回,而是想回的太多了不敢回。 温朔说的话有时候真的是撩人而不自知,每每把代圳珩撩的心绪不宁,却又不敢反击回去,憋的够呛。 其实也怪他自己心里有鬼,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温朔也不会当真,却和自己斤斤计较着,过不去那道坎儿。 代圳珩捧着手机,几次输入几次删掉重来,代妈妈那天说的话一直盘桓在他耳边,让他无法心平气和地对温朔说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继续守着还是前进一步?如果选择前进,这一步迈出去,又对温朔会有怎样的影响,他又能得到怎样的答复? 代圳珩不知道,涉及到温朔的事情,总能让他有种无措、无能为力的感觉。 对着手机沉默良久,代圳珩紧抿着嘴唇,最终还是写下了一直压抑在他胸口的那句话:想我了? 发过去后硬是咬牙忍住没有撤回。 过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复,看了一眼时间,想起来这个时候温朔应该正在陪他妈妈看电影。 代圳珩:明天就回去了。 发完放下手机,代圳珩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甚至不忍心去照一照镜子,看一眼自己在这场单恋里活得有多难堪。 他本以为靠近对方会让自己好过,却渐渐发现这同样扩大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求。 他希望自己的爱情得到回应,希望能独占温朔的心,希望得到太多太多,多到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可现在让他放弃,让他离开,他又怎么舍得? 他甚至想立即、马上就飞回到温朔身边去,因为只有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他才不会去想这么多,而是自欺欺人地只注视眼前这方寸之间。 电影还行,温朔开头儿看得挺认真,但手机一震动他的心思就不在电影上了。 怕影响到旁边的人,还拿手遮着屏幕才敢打开瞅。 结果这一眼直接把他看出了一身汗,赶忙拿去偷瞄旁边的温妈妈,确认她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 微信界面儿是和代圳珩的对话,最下面两条是代圳珩发来的回复,温朔盯着那句“想我了?”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看得他都快不认得这几个字了。 心慌,手抖,还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但绝对不难受,甚至还让他有点儿亢奋。 想。 温朔快速在键盘上敲下这个字,发送,发完了立即把手机扣在腿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电影看不下去了,只想看手机。 代圳珩回了没有?怎么还没回?哦对好像还有一条消息没来得急看。 再看一眼温妈妈,确认她没往自己这边瞅,偷偷摸摸地按亮屏幕,他那个想字上面还有一句“明天就回去了”。 温朔觉得脸上有点发烫,怎么回事,他刚刚怎么没注意到这句,他回复一个想字这样看起来好尴尬啊! 试图去撤销前面的消息,才发现已经过了时效。 啊啊啊,怎么办?代圳珩会不会觉得他有病啊?个大男人说话这么腻歪,多恶心啊! 温朔急得拿着手机在椅子上拧咕,温妈妈看得正入迷,被他烦的不行,凑过来小声说:“你想上厕所就去啊!跟个大尾巴蛆似的。” 温朔:“……” 第23章 【023】倒V开始 温朔最后还是臊眉耷眼地出来上厕所了。 洗手的时候顺道洗了把脸, 擦干后才鼓起勇气掏手机看。 代圳珩还没给他回复。 温朔就不高兴了,脑子一热愤愤地发了条语音过去:“哥你在干嘛?怎么不回我微信!” 这次代圳珩回的很快,也是语音, 却答非所问:“你不是在看电影?” 温朔蹲在影厅外面给他打语音, 等代圳珩接通之后道:“出来上厕所呗。” “不回去, 在外头给我打电话?”代圳珩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笑意, “小心错过剧情回去看不懂了。” “哦。”温朔兴趣缺缺地应了一声。 代圳珩果然追问:“电影不好看?” “挺好看的。”温朔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矫情,干嘛那么在意代圳珩有没有回自己微信啊?还是那么尴尬的信息, 搁他自己, 大概也不知道回什么好。 温朔:“那我进去接着看了啊。” “嗯。”代圳珩答应一声,却没挂断。 他不挂温朔也没挂,俩人谁也不吱声, 就那么僵持着。 “哥, ”最后还是比较话痨的温朔先开了口,发都发了,有什么好不认的, 干脆直接再来一遍,“我真挺想你的。” 代圳珩那边过了几秒钟才回问他:“……想吃我做的饭?” 温朔琢磨了一下,觉得代圳珩说得虽然也没错, 但却并没有表达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但他到底怎么想的,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句,接着道:“明天我去接你。” 代圳珩:“嗯。” 温朔还是不太想挂, 正琢磨着再说点儿什么,就听电话那头的代圳珩轻声道:“……哥也想你。” 电影后半段儿基调比较悲伤, 男女主角虽然相爱,但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走到一起。 几十年后两人再相遇皆是头发花白,脊背佝偻,再没了昔年那副青春靓丽的美好模样。 温妈妈看得入了戏,甚是唏嘘,心中感慨万千,想做的却只有暴打亲儿子。 没办法,温朔坐在她旁边跟搭错了弦一样一点儿也不安分,扭来扭去的,还嘿嘿傻笑,被她掐了一把之后不敢乐出声儿了,就龇着个大白牙,十五的月亮都没他亮。 从电影院出来,温朔路都不会好好走了,非搁那蹦跶,温妈妈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哎哟哟,妈妈妈妈妈!”乐极生悲,温朔无缘无故被拧了耳朵,尚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这时候服软才有活路,“我错了我错了!” 温妈妈咬牙切齿,松开儿子的耳朵,瞪他。 温朔把眼睛睁得圆溜溜,可怜兮兮地回视着她。 “你呀你!”温妈妈拿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是不是和小代打电话了?” 温朔满脸震惊:“妈您真是包公转世,狄仁杰附体啊!” 说完又忍不住咧开嘴傻乐,但这回就比刚才在黑布隆冬的影厅里笑得腼腆多了,毕竟亲妈看着呢,四周还有其他人,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的。 温妈妈直翻白眼儿,十分嫌弃:“儿子你至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交女朋友了呢!” 温朔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心里话:“我圳哥不比什么女朋友好啊!反正您现在拿个女朋友跟我换我都不换!妈您怎么能这么肤浅!” 说完扭脸儿往前蹦着跑了。 温妈妈看着儿子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无踪,眸子里染上几许迷茫——她觉得自个儿这儿子不大对劲,一提到代圳珩就不大对劲…… 母子俩从楼上下来,也不着急回家就没去坐直梯,一层一层地闲逛。 温妈妈没什么想要的,倒是温朔正琢磨着整点儿啥,给他圳哥补一下生日礼物。 算起来他好些年没这么正经地考虑买个啥了,原先和蒋淇淇在一起的时候还上网搜过什么比较热门,结果没送两回就被说教了一番,后来就只送花,甭管什么年什么节,送花总不会出错。 送代圳珩花有点儿怪怪的,但送别的,温朔又没主意,不知道他缺点儿什么,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溜溜达达逛到一楼,这一层最多的就是卖首饰的。 温朔灵机一动,奔着一个放银饰的展柜就去了。 到柜台前看来看去,大部分都是女款,问了一声男款在哪儿,人家直接给他推荐起了大金链子。 温朔:“……”这玩意儿虽然值钱,但和他圳哥的气质严重不符啊。 转来转去,几乎把一楼卖首饰的店铺都转了一个遍,温妈妈都走累了,温朔还没找到合自己心意的,失望又失落,心情都不美丽了。 “我们这种品牌店都很少出男士手链的,也没什么人买。”见他垂头丧气,销售小姐姐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给他推荐道,“嗯——我去吃饭的时候看到过地下一层有一家手工银饰店,不是什么牌子货,但做的东西都很好看,要不你去他们那边看看?” 绝处逢生!温朔向好心的销售小姐姐道了谢,连忙拉着温妈妈又下了一层。 那家手工银饰店位置有点儿偏,温朔下楼没瞧见又问人打听,好半天才找到,不过进去之后他就觉得不虚此行。 店里的首饰样式繁多,并且绝无第二件完全相同的作品,造型也比上头那些品牌店的要精致得多。 温朔在店里转了一圈儿,一眼就相上了一条手链儿,就是人家不单卖,一买就得买一对儿。 “帅哥眼光真好,这个我们卖得很好的,但每个月就出一对儿,不定时不预约,谁碰上算谁的。”接待温朔的也是个小姐姐,“我爸说这就是缘分。” 温朔看着那两条链子有点儿犹豫,价格倒是不贵,但买两条送给人家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小姐姐见他拿着链子翻来覆去地看,也不强求,只道:“帅哥第一次来我们店?呐,你看这链子上的这个小圈儿,叫莫比乌斯环,象征循环往复、永恒、无限。很适合情侣的一款,而且在我们店买到这款手链的情侣,嗯——就目前为止哈,都没有分手的。” 坐在一旁的温妈妈:“……”人家卖东西的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儿子这是想买了送给谁的么? 她听得眼皮子直跳,总觉得儿子会干出点儿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事儿来。 温朔也果真是没叫她失望,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就只能情侣戴吗?我和我哥们儿戴不成?” 小姐姐:“???” “呃……”小姐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温妈妈,声音都小了不少分贝,“你想戴就行,怎么戴都行……这链子不分男女款,就是上面的两个莫比乌斯环一个大点一个小点儿,女孩儿戴小的显秀气么不是。” 说完又去看温妈妈,见她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说别的,稍微放心了些。 温朔听完当即点头拍板,就它!听着就很完美,愿他和他圳哥的友谊天长地久无限循环!没听人姑娘说么,戴他们这手链的俩人就没有分手的! 买完了温朔很高兴,温妈妈却有些心不在焉,回家的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就听温朔一人在那嘚嘚嘚,听得脑壳都大了。 到家温朔先把温妈妈送到家楼下,而后又开着车回代圳珩家那小区,把车停进地下车库。 车停好,他又自己坐在车里美了半天,来回看那两条手链,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把莫比乌斯环小一点儿的那条戴了起来。 戴好了拍照片发给代圳珩看,还问人家好不好看。 温妈妈浑浑噩噩地上了楼,放下东西,坐在客厅看着温爸爸的黑白照片发怔。 她本来还怕今天遇到蒋家母女会让儿子心情不好——当时温朔的反应也确实是不太愉快,甚至愤怒。 但现在坐下来细想,温朔的不愉快到底是因为什么?真的是因为蒋淇淇和她妈妈的作为吗?好像不是吧?反而是当蒋淇淇提起代圳珩之后,才真正将这人激怒。 温妈妈觉得脑袋瓜子里嗡嗡的,脸还有点儿疼。 她前几天刚跟儿子说了搞对象性别不重要,扭脸儿就发现自家儿子可能惦记上别人家儿子了……有点儿刺激…… 伸手把温爸爸的黑白照片拿过来,温妈妈小声念叨着:“……你也别怨孩子啊,这事儿控制不了的……他那傻样儿,也还指不定自己能不能回过这个闷儿来呢。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高兴就成了,总不能人家两口子过日子都恩恩爱爱的,就让咱儿子受苦遭罪吧?” “我现在更愁他要是反应过来可怎么办,人家小代条件那么好,能看得上他?”温妈妈直叹气,“要真死活看不上他……你没见你儿子对人家上心那样儿,比从前对他那女朋友可好上好几倍了!我真怀疑人小代要是看不上他,他得折腾着一哭二闹三上吊。” 虽然没说出口,但此时此刻的温妈妈心里头多少有点儿怨恨代圳珩——这人没事儿对她那傻儿子那么好干嘛?她儿子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别人给一丁点儿甜头就往心里头搁,还巴心巴肺地想回馈人家。 得,整这一出儿,要么就是大获全胜,要么就是满盘皆输,温妈妈不敢想得太美好,只能忧虑要真是最不好的结局该怎么劝。 怪完代圳珩又要怪温朔他爸,你说你走那么早,烂摊子全要她一个人收,真是缺德带冒烟的,活该短命。 第24章 【024】 温朔的皮肤是正宗的亚洲色, 白里透黄,经过一个夏天的洗礼被晒得稍微有点儿黑,却又远到不了小麦色的程度, 看起来十分莹润健康。 这样的肤色戴银色手链其实是很好看的, 尤其是在那条手链无论从设计造型还是做工等方面来说都还不错的前提下。 但看着眼前的这张图片, 代圳珩却愣是夸不出来。 他平时没有戴饰品的习惯, 对这方面懂得不多,但他了解温朔啊!这人绝对不是会没事儿闲得,自己颠儿颠儿跑去买这东西戴的性格, 所以也就是说, 这条手链应当是谁送他的。 再看款式,肯定不是老一辈儿人会喜欢的,所以送他这条手链的人只能是和他差不多的同龄人……温朔身边的同龄男性代圳珩摆着手指头数了一个遍, 找不到可疑人选, 那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女生送的。 蒋淇淇?不太应该。 不是代圳珩自夸,但既然蒋淇淇会当着温朔的面儿向他示好,那就证明这人眼高于顶, 温朔的条件她压根儿看不上眼,吃回头草的几率微乎其微。 可除了她还会有谁? 温朔倒是也跟他念叨过谁谁谁家哪个阿姨大妈的总想给介绍自家闺女或是亲戚家姑娘,但至少在他走之前, 温朔并没有明确表达过他自己的意向。 不过说起来,温朔就算真的想去相亲,好像也没有必要非得和他说一声吧? 代圳珩有点儿焦虑地一次次打开和温朔的对话界面, 又一次次关上。 他也不想这么干晾着温朔,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条讯息。 ——如果两人第一次见面, 就能接受对方送的这种礼物,那这是不是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升了温发了芽?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就最近这几个月吗?每天都在聊微信?还是打电话?温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对方进展神速, 他却一无所知? 代圳珩越想越憋屈,甚至想退掉明天的机票,不回去了。 温朔等了半天代圳珩没回信儿,又给他发语音:“哥你在忙吗?” 他着急显摆呢,结果对方一直不搭理他,很不爽。 代圳珩磨叽半天,最后还是架不住想他,同时也是不想让温朔觉得自己不在乎他,于是不情不愿地回了个字:没。 “那为啥不回我微信!!”温朔佯装生气,恶狠狠道,“我手链好不好看?!” 代圳珩听完这一句,又没声儿了。 温朔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头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儿不舒服,还下意识地去摸车上的空调出风口,开着啊,应该不是中暑。 转脸儿这不舒服的劲头儿过去了,又开始琢磨代圳珩为什么不理他——没在忙,但却不回他消息,这不应该的,不是他圳哥的性格,所以是觉得手链不是很好看,又不好意思和他说? 想到这儿温朔宛如被人兜头盖脸地泼了一盆凉水,高兴劲儿也没了,兴奋劲儿也消了,整个人都萎靡了。 温朔发语音的时候音调都有气无力的,委屈巴巴地问:“哥你是不是觉得不好看啊?” 代圳珩看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想要安抚对方的心很强烈,但他自己又觉得心里不平衡,几次想去按手机都半途而废。 温朔:“我本来挺喜欢的,现在都不太喜欢了。” 说完又给代圳珩发图片,和他那条一模一样的另一条手链,安安静静地躺在丝绒盒里。 温朔:“那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退了去吧?再买个别的送你?” 代圳珩:“!!!” 温朔正要摘自己手腕上那条链子,代圳珩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他接通,有些悻悻地“喂”了一声。 “……送我的?”电话那头儿的代圳珩声音都不是很稳,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温朔暂时停下动作,看着盒子里的那条链子叹气:“是不是太丑了?我这方面好像一直不太行,小时候有一年母亲节,我送了我们家老太太一条项链,现在提起来还会被她念眼光有问题,审美跑偏什么的。” 代圳珩:“……” 温朔:“算了哥,我退了去吧。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要不我一会儿又要瞎买。” “别退。”代圳珩的气息终于平稳些许,“我喜欢这个,别退。” “切,别骗我啦!哥你要是喜欢的话,刚才怎么半天都不回我信息!我一提这个你就不搭理我,当我傻啊!” 只要代圳珩肯理他,温朔心情就很好,接着巴巴:“不喜欢就算,咱再换个别的不就得了?咱这关系,哥你不用想那么多。我买之前也没问你,你不喜欢那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去换个别的你喜欢的就行啦。” “……别退,温朔,听哥说话。” 温朔:“唔?” 代圳珩:“别退,哥喜欢这个。明天你带着它来机场接我,然后给我戴上好不好?” 代圳珩说话的时候语气放得非常温柔和缓,那一字一句钻到温朔的耳朵里,再顺着一根根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挠得他心里直痒痒。 温朔觉得脸上莫名地有点儿热,忍不住拿手指头抠了抠空调的出风口。 “……朔?”代圳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才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走神儿的温朔唤回了神。 “嗯,我知道啦。”温朔答应完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连忙和代圳珩扯起了别的,一扯就又没完没了,从代圳珩家小区走到他家楼下都没挂断。 进家门的时候温朔还在和代圳珩胡侃,温妈妈正做饭,听见声儿忍不住也支棱起了耳朵,可惜厨房油烟机的噪音太大,什么也听不清。 没一会儿温朔溜达过来,电话已经挂了,温妈妈还有点儿不高兴,瞪了他一眼。 温朔哪知道他妈妈在想啥,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回来晚了,连忙拍温妈妈的马屁,乖乖跟着干活儿,收拾用过的锅碗瓢盆儿。 中午俩人吃多了,晚上也吃不下什么,温妈妈随便做了两道素菜了事。 吃饭的时候见温朔那美滋滋的小样儿,又忍不住担心:“给人小代的车停回去了?” “昂。”温朔边吃边应。 温妈妈貌似不经意地接着问:“这小代对你可真没的说了,这么贵的车都肯借你开。” “那可不!”温朔还美呢,“我和我圳哥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 温妈妈鼻子差点儿让他气歪了,硬忍着打他的冲动又问:“这小代家里是不是也做生意的啊?” 温朔嘚瑟:“是吧,我没问过啊。就您们这种老太太才爱打听人家家里的事儿呢!我才不,我又不和他爸妈交朋友,问那干嘛。” 温妈妈摔筷子:“你再说一遍!” 温朔缩脖子:“……我真不知道……” 温妈妈又把筷子捡回来:“他家就他一孩子啊?” “应该是。”温朔观察了一下他妈妈的脸色,觉得不会被秋后算账才道,“我们这代不都独生子女吗?” “有钱人多生几个的又不是没有,人家又不在乎那点儿罚款。”温妈妈有些走神儿,小代家就他一个独生子,和他儿子搭对儿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小了?就算他自己能同意,他家里那关好过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没听我哥提过有兄弟姐妹啥的。”温朔吃了几口菜,忽然警惕起来,“妈,您跟我说实话。” 温妈妈:“……”看着儿子这一瞬间竟然有点儿心虚,不会是自己问得太刻意了吧?这孩子反应过来了?不应该啊,也没问什么特别的啊! 温朔眼睛瞪得溜圆:“您——该不会是要给我哥介绍对象吧?!” 温妈妈:“……”虚惊一场,果然儿子的情商感人,高估他了。 “我倒是想呢,”就怕到时候你怨死我,“咱身边你觉得谁配得上人家小代?” “没有!”温朔义正严词教育亲妈,“所以您别瞎琢磨啊!我哥那条件儿,找个下凡的仙女儿都不为过,咱身边没这样儿的。再说了,兴许他家里已经有安排了呢?这十一回去那么长时间,能光在家里闲待着么……” 说着说着他自己先没了声儿,筷子也不怎么动了,明显在走神儿。 要搁以前,温妈妈就要调侃他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温妈妈见他这样儿都没敢吱声,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儿就会产生一言惊醒梦中人的连锁反应。 结果这一顿饭开头儿聊得挺热闹,后半段儿则除了吃饭的声音外就再没了其他动静儿。 饭后温朔刷碗都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温妈妈现在比他清楚他的心思,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自顾自去客厅坐着看电视。 温朔收拾完厨房就回了自己房间,手机没有未读信息,代圳珩在干嘛?吃饭去了吗? 随手发了个表情过去,等待回信儿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拿着自己那条手链看——刚刚刷碗的时候摘下来的,生怕长时间浸水和洗洁精浸泡会把链子氧化。 手链中间的莫比乌斯环是圈状,像一枚戒指。 温朔闲得无聊,把手指挨个往圈儿里塞,本以为最粗的拇指居然能塞进去不少,相较之下食指却只能到第二个指节,中指比食指好一点儿,但也下不去太多,有点儿勒,轮到无名指,顺畅无阻推到指根。 “嚯,”温朔自己都乐了,“这挺好嘿。” 乐完了给代圳珩拍照发微信,笑嘻嘻道:“哥你看,我买着手链多值啊!还能当戒指戴呢!” 第25章 【025】 代圳珩这一天被温朔整得脑瓜子里嗡嗡的。 先是疑似情侣款的手链, 这刺激的劲头儿还没过去呢,又给他整个戒指?整出来也就算了,还非戴无名指上?这特么的到底是想让他怎样啊?! 代圳珩盯着手机, 告白的话几次都到嘴边儿了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确实希望温朔表达的是他想要的那个意思, 但对这人的了解又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戒指不说了, 这手链就算真是情侣的, 温朔买它十有八九也不会因为是情侣款,大概也就是觉得他们关系好,戴一样的显得更亲密。 可他不想, 代圳珩又怎么能忍得住不想? 次日一早代圳珩就自行收拾好了东西。 代妈妈看了被他放在门口儿的行李一眼, 心里嫌弃得很,但没吱声儿,儿子这一去再回来又要好几个月, 她不想两人之间在这时候儿产生罅隙。 代爸爸也一副丝毫不关心儿子私生活的模样, 还想拉着代圳珩去打高尔夫。 代圳珩哪儿有那个闲心,满脑子只有正等他回去的温朔。 午饭后代家父母送儿子去机场,临别代妈妈一如既往地拥抱儿子, 完事儿拍拍他的肩膀:“努把力,嗯?” 代圳珩心情好得很,点一点头, 难得没在这事儿上跟他妈妈拧巴,弄得代妈妈反倒有点儿不适应了。 等代圳珩拎着东西走了,代妈妈才朝代爸爸耸耸肩膀:“你猜你儿子这次是乘兴而去失望而归呢, 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抱得美人归?” “都有可能。”代爸爸乐呵呵的,才不担心儿子, 反手牵住自个儿老婆,“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管那么多。” “我没管,我就好奇。”代妈妈道,“但如果你儿子这样的死心眼儿都不能成,我以后就不相信爱情了。” 代爸爸眉头立时一拧:“我呢?连我也不信了?” 代妈妈没回话,瞥代爸爸一眼,脸上的笑容非常自得。 几个小时的飞行结束,代圳珩终于回到温朔所在的城市。 他带的东西不多,一个随身包就足够了,也就省去了取行李箱的麻烦。 代圳珩往外走的脚步匆匆,温朔在外面盼得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凡有人打里面出来,他都不管听没听见语音播报的是哪架飞机的乘客,就巴巴地往里瞅,把性别男的都看一遍。 等真的瞧见代圳珩了,这人就更掩不住脸上那股子高兴劲儿了,跑到栅栏旁边冲代圳珩挥手,哥、哥地喊他,惹得旁边的人直看他。 代圳珩本来步子就急,见着人了更是控制不住自己,走改成跑,一路低声对人说着“麻烦借过”出来,和追着他在外面跑的温朔撞了个满怀。 温朔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激动,使劲儿抱了代圳珩好一会儿,才道:“我头一次接机,好兴奋啊!” 代圳珩笑着看他:“哦,接机兴奋,不是接我兴奋?” “都!”温朔哈哈笑,伸手去接代圳珩的包,自然是没接到。 俩人肩并肩往外走,也分不清是谁在故意往对方身上贴,反正最后胳膊都挨上了,也不嫌热。 上了车温朔就十分急切地掏出了装着手链的丝绒盒。 代圳珩被他那副模样逗得不行,调侃道:“你这要是求婚,非把人吓跑了不可。” “求什么婚!”温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热,由内而外的热,还出不来汗憋得他直难受,“我这辈子还没跟人求过婚呢!” 说完打开盒子取手链,催促代圳珩道:“手手手。” 代圳珩乖乖将自己的左手递过去。 温朔给他戴手链,手抖,弄了半天才系好,完事儿攥着代圳珩的胳膊翻来覆去地瞅:“好看!” 等他放开手,代圳珩自己也转着腕子瞧了瞧,琢磨着自己应该不是爱屋及乌,因为东西是温朔送的才觉得好看。 温朔坐在驾驶席上看着他嘿嘿傻乐,乐了一会儿突然又说:“哎哎哎,哥你手拿来!” 代圳珩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再次乖乖把手递了过去,有点儿迷茫地看着温朔把刚给他戴上的手链又摘了下来。 紧接着,代圳珩就见这人一手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捏住手链中间的莫比乌斯环就要往他无名指上套。 代圳珩:“!!!”在温朔刚把那个圈圈套进他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时将手抽了回来。 温朔捏着手链上的莫比乌斯环,眼睛睁得圆溜溜,一脸懵地看他:“干嘛啊?吓我一跳!” “……”代圳珩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你求婚吗?哪有拉着人往这手指上戴东西的?” “求什么婚!”温朔听完哈哈直笑,“我就想看看哥你戴上是不是也正合适!” 代圳珩都快被他整疯了:“合不合适又怎么样?” 温朔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张嘴就来,跟代圳珩开玩笑:“那以后你结婚的时候不是就省得买戒指了吗!” “……”代圳珩咬着后槽牙回他,“那我还得照着你这样的找呗?不然岂不是戴着不合适还得买?” 温朔“唔”了一声,一副被怼得无言以对的模样,扭脸儿发动车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胸口的跳动却做不得假,他圳哥也没说什么啊?不就开个玩笑,怎么把他给弄得跟得了什么病似的。 晚上俩人在外面吃的,代圳珩收了手链要回请温朔,温朔觉得自己送的是生日礼物,不应该让代圳珩再请客,还想和他抢一下结账权,结果被代圳珩盯着看了几秒钟就怂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代圳珩一看他,他就觉得心脏一通乱跳。 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病,可之前因为被李紫梦划伤那事儿,刚被代圳珩按着顺道做了体检,啥毛病没有啊。 温朔想不明白,再搭上他那颗小心脏也不是老这么折腾,而且折腾完了他也没有其它不舒服,所以也就当时想了想,过后就没当回事儿了。 吃完饭俩人一块儿回了代圳珩那边。 温朔中午出来的时候就和温妈妈报备过了——其实就算他不说,温妈妈也能猜到他十有八九不会回家过夜,小别胜新婚,人不在身边的时候自个儿闹腾成那个熊样儿,这回来了且得在人跟前儿腻歪呢。 温朔不想打游戏,代圳珩随便找了个电影放着,手底下利落地剥着刚刚顺路买回来的栗子。 温朔原本坐得离代圳珩有点儿远,见他剥栗子就自动凑了过来,代圳珩剥完放他手里,他自己再往嘴里塞。 塞了没几个,温朔叹气。 代圳珩扭脸儿看他。 温朔:“哎,我手都累了,哥你剥好了直接放我嘴里吧。” 代圳珩:“……你知道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吗?” 温朔哈哈笑,笑完了往沙发上一瘫,就是不去接代圳珩递过来的栗子,在那啊啊啊地张嘴,示意代圳珩给他放嘴里。 代圳珩才不,故意气他,收回手去直接把栗子扔自己嘴里了。 “哎!”温朔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那副模样分明是在质问代圳珩,难道他不是他最可爱的弟弟了吗! 代圳珩瞬时就有点儿绷不住了,想笑,硬忍住:“我剥的。” 温朔:“我买的!” 代圳珩正剥栗子的手一顿,斜眼睨温朔。 温朔:“……我买给你吃的,哥你吃你吃,我给你剥!” 说完蹭到代圳珩身边,伸手要去抓纸袋里的栗子。 代圳珩抬手挡了一下,笑道:“一边儿去,我剥就行了,一会儿你还得去洗手。” “嘿嘿,”温朔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哥你最好了!” 最好的代圳珩剥了大半包栗子,自己就吃了那一个,等温朔吃得直打嗝,表示实在吃不下了,他才又吃了俩。 怪甜的,但就像温朔这人,甜而不腻。 代圳珩洗完手回来,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温朔旁边,温朔看电影正入迷,也没挪地方。 俩人坐得很近,越来越近,到最后直接挨上了。 温朔因为电影情节笑得前仰后合,肚子直疼,好容易止住了只觉得浑身都没劲儿了,直接往旁边一倒,枕在代圳珩肩膀上:“哎妈呀,笑死我了,眼泪都出来了。” 代圳珩:“……嗯。” 他压根儿没怎么看电影,前半段剥栗子,后半段悄摸地瞅温朔,就瞧他乐了。 许是枕的挺舒服,温朔枕在代圳珩肩上就没起来,还抬手捏捏他的胳膊夸道:“哥你怎么枕着这么舒服,上次枕你大腿我就想说了,那感觉比我妈买那乳胶枕都带劲。” 代圳珩被他说得有点儿走神儿,好一会儿之后才带着几分试探答到:“那你以后跟我睡啊,随你枕。” “哈哈哈,那我不如把你胳膊腿都卸下来啊!还能带回家呢!”温朔没心没肺。 代圳珩一腔子浪漫柔情被温朔暴力拆卸:“……人民警察您说话注意着点儿,怎么就把我分尸了?” “我哪儿舍得!”温朔胳膊一伸,把比他大一号的代圳珩直接搂了个满怀,“把你分尸了,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哥们儿去!” 代圳珩被他搂得心猿意马却不敢动弹分毫,僵坐了半天,才试探着把手从温朔背后伸过去。 温朔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电影上,对他的动作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在他的手从他背后经过的时候往前挪了挪,方便他把手放过去。 代圳珩:“……” 挣扎半晌,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内心的渴望,用手揽了一把温朔的腰。 温朔扭了一下,代圳珩吓了一跳,手刚要往回抽,就被这人一把抓住按在了肚子上:“别乱动,痒痒。” 代圳珩:“……” 温朔说完还往后一靠,把代圳珩的胳膊直接挤在了自己和沙发靠背之间。 代圳珩动弹不得,但又正和他意。 如果不是怕一张嘴就会让温朔反应过来,他真的很想问一问对方,谁们家哥们儿会这么坐在一起啊?关系再铁也不会的吧?! 第26章 【026】 其实温朔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看完电影回屋睡觉, 他就躺那琢磨,怎么回事儿?自己怎么好像比代圳珩走之前还爱和他黏糊? 回忆往昔,他上一次这么粘人的时候……好像就没有过。 不过拥抱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种肢体行为也是一种情感上的交流, 就像李紫梦和她妈妈, 拥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 可自己和代圳珩之间也没隔阂啊? 呃, 那就算是加深感情吧,反正拥抱这种事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国外不是有的国家就流行拥抱礼么, 还有使吻面礼的呢。 吻面礼……代圳珩的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温朔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点儿渴,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脑子里李家母女的画面还没淡去,温朔便又联想到了自个儿爹妈, 他好像也就小时候被爸妈抱过?多少年没和他们拥抱过了, 明儿回家一定要抱抱妈妈。 唔,爸爸是抱不到了……所以说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粘着代圳珩,是因为缺乏父爱吗? “……”温朔四肢摊开, 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小小声地,“呸!” 次日温朔睡到自然醒, 爬起来洗漱,完事儿出来就吃上了代圳珩亲手做的早饭——还热乎着,代圳珩听见他起床的动静才着手准备的。 昨晚睡前的事情早已被他抛在脑后, 就是看见代圳珩他还是莫名地就觉着高兴,甚至隐隐有点儿兴奋。 这股子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下午, 临回家前,温朔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代圳珩都感觉出来, 担心他是不是心里头又有事儿憋着,还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 温朔是那种只要注意力不在那就想不起来闹情绪的人,和代圳珩聊起天来就把这茬儿揭了过去,一张嘴叭叭叭的,把代圳珩不在这几天发生的事儿掐去蒋淇淇那段儿,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 讲到又碰上张泽山的时候,温朔一面叹气一面跟代圳珩说:“这人其实挺好的,就是有点儿闷,我觉得他要是能找到个说话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儿。” 代圳珩幽幽地看着他问:“你还想天天陪着他喝酒去?” “那没戏,我哪有那时间!”温朔道,“就陪他聊聊天还是可以的啊,但他总不主动给我发消息,我给他发吧,他也不怎么回,回了也是些不痛不痒的内容。” 代圳珩:“那要是我们俩同时发消息给你,你先回谁的?” “回他的啊!”温朔丝毫不犹豫,见代圳珩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心里洋溢着不知由来的满足感,嘿嘿笑了两声,道,“人民警察为人民,我得先解决工作上的问题,才能解决个人问题,咱得对得起身上这身衣服,对得起人家送咱的锦旗!” “再说了,哥咱俩什么关系!晚一点儿回复你也肯定不会生我气啊!” 代圳珩还能说什么,被他几句话哄得服服帖帖的。 七号温朔白班儿,快中午的时候同时收到了代圳珩和张泽山的微信,一个问他中午过不过去吃饭,一个他扫了一眼见不是什么重要内容就没打开看……前一天还曾扬言人民群众最重要的温朔先麻利儿地给代圳珩回了个“去”,然后才去瞧张泽山发来的信息。 张泽山也没什么事儿,就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想请他吃饭。 温朔头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又遇上事儿了,想和他说说,于是连个磕巴都没打,直接答应,并且回复到:“上次你请我,这次我请你,否则免谈啊!” 张泽山倒也没和他纠结这个,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俩人随即约定了大概的时间,说好到时候再联系。 中午去吃饭的时候温朔和代圳珩提起这事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代圳珩总觉得这请吃饭的行为很熟悉,简直就是个套路。 等温朔吃完饭回去上班,代圳珩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特么的当初自己不就是这么把温朔套路回来的吗?! 温朔本人对这些当然一无所知,回单位坐着消食,扒拉着手机又开始闹情绪。 晚上约了张泽山吃饭,又不好带着他圳哥,想吃他圳哥做的,又不好带着张泽山——主要是张泽山没谱儿要跟他说什么,他琢磨着加上一个代圳珩,这人可能就说不出口了。 不去蹭饭的话,要用什么借口跑去他圳哥家待着呢?这饭局也不知道得吃到什么时候,但估么着十来点钟能结束吧,吃完直接去代圳珩那会不会不太好?他圳哥每天几天休息来的? 温朔算计来算计去,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忽然之间就变了,他当初拿着榴莲、豆汁儿去代圳珩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代圳珩会不会不喜欢这些东西,自己突然到访会不会显得唐突。 琢磨了一会儿,温朔理由都编好了,正暗搓搓地想给代圳珩发微信,告诉他今晚喝酒不知道几点结束就不回家打扰老太太休息了,要去他那里蹭住,结果还没来得急发,就被鲁景民拎着出警去了。 到小区大门口儿温朔一看,嚯,这地方今年他都来不知道多少趟了,印象最深刻的就数张泽山那回和八十好几的哥哥放大喇叭骂自个儿妹妹那回了。 报警人也不用刻意去找,都要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那架势让温朔怀疑地看了鲁景民一眼,真想问问是不是有人报假警,这哪儿像民事纠纷啊?说聚众斗殴还差不多。 “大家伙儿让让让让!警察!”温朔边说边和鲁景民分开人群往里头走。 这些群众一看警察来了,连忙给腾出条道儿来,但也没散开,等温朔和鲁景民进去,就又围成了一个圈儿,连带着把俩人也包在了其中。 温朔进去后往四周扫了一眼,心里登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些人并不是来看热闹的。 但不是看热闹的,又没人有什么过激行为,这是干嘛?都围在这儿晒太阳啊? “报警人是哪一位?大家没什么事儿就散了吧!”开口之前温朔就觉得自己说这话应该没用,“这太阳这么大,别中暑了叔叔阿姨们!还有那个,那个抱孩子的大姐,您这别把孩子晒坏喽!” 十月份的天其实已经没那么热了,但下午这个时间还是挺晒的,温朔也是好心提醒他们一声儿,结果嘿,愣是一个动窝儿的也没有。 鲁景民看这情况算是明白了,今儿这事儿啊,解决好了一切安好,解决不好他和温朔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果不其然,不等他们再开口,人堆儿里就有人嚷嚷道:“警察同志甭管我们,您先解决解决这老婆子吧!” 他说完立即得到一片附和之声,引得温朔和鲁景民不由自主地便把目光投向了被他们围在当中的小老太太身上。 小老太太身量不高,看着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儿,瘦,特别瘦,脸瘦的都嘬腮,但精神头儿很好,显然不是受儿女虐待所以才整成这样儿的。 温朔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位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儿,那被耷拉下来的眼皮子遮住一半儿的眼睛里射出来的光都透着一股阴森劲儿,刁得很。 “警察同志,我们报的警!”老太太身边儿的中年妇女和老太太像足了七分,“这群人,这群人!欺人太甚了他们!他们赶明儿都要遭天谴,死了下地狱!” 温朔感觉这人应该是想骂街,但碍于他和鲁景民在没敢骂,刚才他们没来的时候,指不定是折腾成什么样儿了呢。 “您别激动,”鲁景民上前一步,“有什么事儿咱慢慢说。老太太岁数也不小了,找个地儿让老人先坐下歇会儿?” 老太太没说话,摆着谱儿,让她闺女扶到阴凉处的长椅上坐下。 这期间四周围观的人也跟着,但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宁可自个儿晒着也不走。 温朔就没见过看热闹看得这么执着的,觉得实在是有点儿诡异。 等老太太坐下,她闺女,那中年妇女——段小安,才开口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这事儿吧,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中午吃完饭段小安一家都在休息,睡午觉的睡午觉,看电视的看电视。 本来谁也没在意,但架不住楼下的喇叭一声声地响个没完,家里段小安三岁多的外孙子被吵醒后一个劲儿地哭闹。 段小安就急眼了,打开窗户朝楼下骂了几句街。 放喇叭的老头儿听见看她一眼,也没说话,晃晃哟哟地溜达走了。 段小安本来觉得这事儿到这儿算是完了,挨了骂以后这人应该也不会再往这边儿走,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结果当天晚上就又有人在她家楼下放喇叭,声音很大,非常聒噪。 但现在这要么手机要么评书机、小喇叭的几乎人手一个,放个歌放个相声、评书,人家就爱遛弯的时候听,他们也管不着。 可谁承想,这遛弯儿的也不知道怎么着,都爱跑到他们家楼下放喇叭来,还一个假期一天不落。 这好不容易过个节,闺女带着外孙回来住几天,段小安本来挺高兴的,结果天天有人跑到楼下放喇叭,吵着孩子休息,闺女就又带孩子回婆家了,段小安心里能痛快喽? 正憋着一口气呢,今儿就又听见有人在楼下放,她本来是想开窗户骂街的,但仔细一听,这喇叭放的内容不对劲啊! 第27章 【027】 温朔一听到“放喇叭”和“内容不对劲”这两个关键词, 立即就联想到了之前八十好几的哥哥放喇叭骂妹妹的事儿,觉得这两件事儿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最起码儿的, 这件事儿的肇事者肯定是由那件事儿受到了启发。 再往下听, 段小安说了几句喇叭里放的内容, 温朔就更确定了。 不过这个喇叭放的内容可比当初那位八十多的哥哥整的丰富多了, 都编成歌谣了,还带配乐的。 段小安就听了一遍,还没听全, 自然无法全部复述出来, 于是指着人群里的一位老爷子的鼻子就骂:“姓李的有本事你现在放啊!当着警察的面儿,你放啊!你敢吗!” 被她指的老爷子也不生气,慢悠悠道:“放就放, 我又没干违法乱纪要被警察抓的事儿, 怎么不敢了?” 说完,老爷子不着急不着慌地打开自己手里的评书机,开始放那段儿歌谣。 炎热的日头下, 四周皆静,只听一段前奏过后,稚嫩的童声半说半唱地读了起来: 老刁婆, 嘴不闲,张家长,李家短, 谁家有事她围观,光看热闹不算完, 回去瞎编带乱造,说人全家要玩完。 沈家婆, 不灵便,她言人家已瘫痪;郑家女,分了手,她道女生不检点;李家翁,爱闲谈,她编老头婚外恋。 编排完,去乱传,没人信,她急眼,说得信誓又旦旦,赌咒发誓立誓言,扭脸回家笑得欢,反正报应难应验。 谁家夫妻吵个嘴,她去拉架两头编,撺掇女方闹离婚,告诉男方女不检,夫妻最后闹翻天,全因刁婆胡乱言。 别家婆媳关系好,她也看着不顺眼,朝婆念叨媳不孝,东西全往娘家敛,与媳苦口婆偏心,财产都为二儿攒。 两辈人,祸害完,她这嘴却不能闲,别人儿孙她也管,谁家孩子没对象,就说人要傍大款,赚的全是肮脏钱。 老刁婆,烂心肝,下地狱,见十殿,拔舌地狱百亿年,不够偿还她所言,掰她嘴,钳她舌,慢慢拽,生生扯,叫她长舌做毒妇,让她永生苦不堪! 叫她长舌做毒妇,让她永生苦不堪!苦不堪! 头顶上的太阳很大,温朔本来都热得有点儿冒汗的意思了,听完这段儿歌谣之后,却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得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人编出这样的内容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再看周遭所站的人,每一个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憎恶与痛恨,有的甚至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而且这些人在听这段歌谣的时候,以及听完之后的现在,愣是没一个交头接耳的,大家的目光不是落在段小安的母亲身上,就是落在了温朔和鲁景民身上。 不一样的是,前者的目光都如刀似剑,如同想要用目光将坐在那的老人切成千万段,后者的目光则是在审视,似是想看看这件事儿这两名警察到底要怎么解决。 老爷子评书机的记忆卡里似乎只有这一段儿内容,播完一遍后停顿片刻,便又从头播了起来。 段小安也是头一次听见这么完整的内容,气得肺都要炸了,先骂播歌谣的老爷子,让他把机子关了,完事儿又冲温朔和鲁景民吼:“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这都放得是什么?!他们就这么骂我妈的!” “哎呦,小段你这话说的,”人群里一位和段小安年纪相仿的阿姨说道,“听说过捡钱的捡乐儿的,还没听说过捡骂的呢!这喇叭里放的是什么我们可都听见了,大家伙儿说说,哪段儿点她妈的名儿了吗?!” “就是!”又有旁人附和道,“这不就是那个什么,那叫什么来的……” “寓言故事!”一道相对年轻的声音响起,引得温朔和鲁景民一起看了过去,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就是用讽喻的手法讲道理吗!警醒世人的呀!” “对对,就是这个。” 抱孩子的大姐瞥了段小安的母亲一眼,也说:“这不能放啊?我怎么觉得说得挺好的,这样的人不就应该下拔舌地狱么?活着就到处瞎传编排人,把别人家弄得乌烟瘴气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她这要是死了还能上天堂,还有什么天理?” 大姐此言一出,周遭围观的人纷纷出声儿,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抒己见。 明面儿上虽然一个提段小安一家子的都没有,但实际上全部都在指桑骂槐,给段小安和她妈气得都快撅过去了。 可有什么办法?她们娘儿俩嘴再能说,能说得过这一群人?叫唤的声音再大,也被人群的声音淹没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老刁婆不得好死!” 跟喊口号儿似的,大伙儿都应和起来,没一会儿就成了一群人一块堆儿喊这句话了。 那场面处理不好下一秒暴乱都有可能,吓得温朔和鲁景民赶紧好言相劝,安抚群众。 好在是大家伙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温朔和鲁景民这身份的一说话,也都听进去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但这事儿不算完,接下来怎么处理那是相当棘手的问题。 温朔正脑壳疼,都没注意人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出来一位,到他跟前儿也不说话,拉着他就往出走。 “哎哎,”温朔扭脸儿一瞅,“张泽山?你怎么在这儿?” 张泽山看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来,等走出人群的包围圈儿,这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别管这事儿,这老婆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歌谣里说的都是真的。” 温朔“啧”一声,道:“我琢磨着也应该是真的,现在这群人都和她有仇吧?全被她编排过?” 张泽山冷着脸一点头:“我爸老怀疑我妈外遇,就是她起头儿传的,因为有一回她去超市的时候看见我妈和一男的说话。后来但凡遇上我爸,她就要使劲儿给我爸念叨,我爸每次碰上她回家准跟我妈打架。” “草!”温朔听了都觉得恶心。 “听说她年轻时候没少因为嘴欠挨她男人的打,”张泽山道,“最后老爷子直接被她气的得癌症走了,那之后她就更肆无忌惮了。” 温朔想说家暴不对家暴犯法,但这也的确是太气人了:“你说这人活着怎么能这么贱得慌!” 张泽山也没话说,他心里恨不得掐死这老刁婆,但却不能下手,也没必要因为个贱人脏了自己的手,唯一能做的就是嘱咐家里人都躲着她。 这次的事到底谁干的他不知道,但着实是解气得很,他甚至有点儿隐隐地盼望段小安的母亲能被气死,那全小区就都安宁了。 不过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追究编歌谣的人的责任,张泽山也不希望给这个出头儿人带来任何麻烦。 所以他非常能理解现在这里所有人的心情,他出去买东西路过而已,留下来完全是因为他们要给做这件事儿的人撑腰、辩护,好让他/她不被带走惩罚。 温朔和张泽山聊了几句就又回去了,人太多,他怕鲁景民一个人顶不住。 鲁景民见他回去,和他对视一眼,俩人的认知都是一样的,知道这群人确实是受害者,所以现在才做这些,为的都是维护某个人。 而这老刁婆和她闺女则名副其实的刁,泼妇一样,见鲁景民和温朔都明显不向着自己这边儿,立马开始打电话叫人。 她会叫人,别人不会?她顶多是叫自己一家子亲戚朋友,旁边这么多群众呢,一人叫一亲戚来也比她叫的人多啊。 于是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但谁也没先动手——老刁婆这边主要是看人太多了有点儿怂。 怂了还不认,段小安见骂不过这么多人,就改变策略话里话外地拿捏温朔和鲁景民。 温朔还有点儿小暴脾气,听了心里窝火,鲁景民个老油条全程乐呵呵的,也假意说教群众,实则骂段小安一家子。 期间小区保安见状连忙跑来,温朔也打了电话回所里,让同事带着协警过来维持秩序。 反正就折腾呗,只要不起暴力冲突就不算大事儿。 下午接的警,溜溜五个小时之后才算解决完,主要就是安抚群众的情绪,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温朔和鲁景民回到所里都快八点了,俩人嗓子眼儿也干了,嘴皮子也磨破了,到办公室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先灌了两瓶矿泉水下肚。 完事儿鲁景民下班回家,温朔一看时间又赶紧去换衣服,赴张泽山的约。 去找张泽山的路上,温朔是想给代圳珩发信息的,但他又感觉自己现在状态不太好,于是突然之间就畏缩起来,有点儿害怕代圳珩看见这样的自己。 等见着张泽山,俩人落座之后聊起今天这老刁婆来,就又忘了要给代圳珩发微信的事儿了。 可他忘了,代圳珩心里头能踏实吗? 这溜溜一下午他都没收到温朔的只言片语,想给他发个信息又怕他在忙耽误工作,而且都说好了晚上不过来,他还能找什么借口? 这个张泽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他倒不想恶意脑补温朔身边的所有男性都有弯的倾向,但温朔这个性格有时候真的是太招人了,心眼儿好的有点儿泛滥,让代圳珩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思来想去,代圳珩又盯着自己腕子上的手链看了一会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给温朔打了个电话过去。 第28章 【028】 温朔渴了半天儿, 看见水就亲,晚上饭没吃几口,啤酒喝了不少, 还喝挺急, 这时候早就已经有点儿酒精上脑的意思了, 再加上和张泽山聊得太投入, 代圳珩的电话头两通打过来他都没听见。 代圳珩越想心里头越憋屈,这倔这劲儿也上来了,温朔不接他就一直打, 直打到第三通快结束的时候温朔才注意到, 也顾不上和对面儿的张泽山说一声了,忙手忙脚地接了起来。 “哥!”酒精催化下,温朔的情绪本来就比较高涨, 看见手机上显示的人名兴奋值更是飙升置顶, 那声音大的旁边人直瞅他,“哥你还没睡!” “我怕你喝大了睡路边儿。”和他正相反,代圳珩压着情绪道, “乱糟糟的,还没回家?几点了你自己看看表?” “嘿嘿,我没注意嘛!”温朔说着就往起站, 晃晃悠悠地到处寻么老板要结账,“我、我这就回去啦!” “回你家我家?”代圳珩也不是真想问,说完直接又来了一句, “这么晚了阿姨休息了吧?你过来我这边吧。” “行!”这一刻温朔完全忘记了自己早先在心里一闪而过的情绪,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代圳珩代圳珩代圳珩, 他马上就要见到他圳哥了! 听他答应的那么痛快,代圳珩心情也好了很多:“在哪儿喝的?我去接你。” 温朔嘴比脑子快, 先报了地方,然后才想起来说:“也没多远,我和山哥一块儿回去,一会儿就到啦!哥你在家等我就成!” 代圳珩当然是不可能在家等着的了:“没事儿,我也想出去走走遛个弯儿,我迎着你走,你慢一点儿不着急,嗯?” 温朔美滋滋地答应一声,扑到收银台结了账,回去拉着张泽山就往外走:“走走走,回家回家,我哥来接我了!” 一路上张泽山还想和他说点儿什么,但温朔哪儿还听得进去,三句话能听落两句半,答得更是驴唇不对马嘴。 张泽山倒没什么不高兴的,反而觉得这样的小温警官有点儿萌,有点儿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逗逗他,跟逗小猫小狗儿似的。 不过代圳珩显然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不等他付诸行动,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范围内。 说好了遛弯儿的代圳珩很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看见温朔的人影没放慢步子,反而跑得更快了。 “哥!”温朔也是看见他就开始蹦跶,冲他挥手,看那样也是想来个百米冲刺,但喝太多脚底下有点儿拌蒜,走快点儿都晕呼啦的。 代圳珩跑过来停在他面前,伸手去扶,不经意间就把旁边的张泽山挤开了:“喝这么多?” “我要渴死了!”温朔的声音超大,“我、我怎么有点儿晕乎,哥你你你扶着我点儿。” “扶着呢。”代圳珩拿他没辙,本来是扶着他一条胳膊,见状直接把这人胳膊拉过来搭在自己肩上,再伸手一搂这人的腰,“这样行吗?难受不?” 温朔卟噜卟噜地摇脑袋,摇完了眼前直冒金星:“完了哥,我、我头好晕。” 代圳珩:“……你别作了,再作就该吐了。靠我身上,不许乱动。” 张泽山:“……”眼见着温朔像只考拉一样把自己挂到了他口中这位哥的身上。 温朔和张泽山还是在上次去的那家小店里吃的饭,三人没走多远就到了代圳珩家小区外。 温朔这时候像条玩了一天终于回到家的大狗,兴奋劲儿过了,酒劲儿也上来了,人已经迷瞪了,脑袋抵在代圳珩的肩窝儿里被半托半抱着走,哪还有心思和他新认的山哥说话。 代圳珩无奈,只得替他向张泽山道别。 张泽山和他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两人客气两句便分道扬镳,代圳珩揽着温朔往小区里走。 张泽山走出去几步之后回了个头,正看见温朔不好好儿抬脚被台阶绊了一下。 两人背对着他表情自然看不清,但夜深人静的,他还是隐隐听到温朔口中的那位哥哥小声儿地嘲笑了他一句“笨蛋”。 然后这人胳膊一用力,直接把温朔夹了起来,走上那几节台阶后又把人放下。 温朔满脑子浆糊,胳膊还搭在代圳珩的脖子上,站在那发愣,看看面前的人看看台阶下面再看看自己:“???” 代圳珩被他那副傻样儿逗得笑出了声儿。 温朔一脸懵:“???” 代圳珩哈哈大笑。 温朔又是一番左顾右盼,最后终于反应过来,嚷嚷道:“再来!哥!再来一次!我、我拎你!”说着就要放开代圳珩,撸胳膊挽袖子。 代圳珩哈哈笑着把他往身边一揽:“去你的吧!一会儿折腾吐了有你好受的。回家了!” 温朔假模假式地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直接倒回代圳珩身上,任由这人拖着他接着走。 张泽山一直目送着两人,直到他们的身影双双走出他的视线隐于夜幕之下,心里忽地生出一股酸意。 直到刚才为止,他都以为自己和温朔已经足够亲近了。 可亲眼看见这人和别人相处,他才意识到,自己所接触到的绝不是一个完整的温朔,大概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而伴随着这股子酸楚与落寂,张泽山内心深处,对温朔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渴望——希望自己能代替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或者……变得比那个人在温朔心中更为重要…… 进门代圳珩伺候着温老爷换了鞋脱了外衣。 温朔晕晕乎乎的不想动弹,趁代圳珩去浴室的功夫,浑身上下就穿这个小裤头儿直接倒在沙发上。 代圳珩出来见他这副赖皮样儿也是没辙,叫了两声温朔就是不起,只能凑合着就这么给他擦了擦:“这回行了,欠你的都还你了。” 温朔闭着眼睛嘿嘿傻乐,乐完了翻个面儿,让代圳珩给他擦后背。 代圳珩能怎么办?唯有任劳任怨。 把这人凑合着收拾了一遍,叫他回房间睡,温朔不想动,还非说自己现在睡不着,要在客厅待着。 代圳珩怕他这么晾着再冻着,只得去给他拿毯子。 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代圳珩拿着毯子回来的时候温朔已经躺在那打上小呼噜了。 温朔在沙发上睡了一宿,代圳珩就在旁边陪了一宿,期间他几次爬起来去厕所代圳珩都跟着,生怕他迷迷糊糊地磕哪儿或是解决完就在厕所睡了,第二天起来纷纷一脸疲惫。 索性温朔今天晚班儿,吃完饭还能再补个觉。 俩人起得完,早饭和午饭就凑一顿吃了,吃完温朔又回到沙发上委咕。 代圳珩收拾好东西也回到客厅,坐在旁边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在这儿睡觉舒服?” 不舒服,但在这儿能和代圳珩一块儿待着,回卧室就他自己:“哥,我想和你说会儿话。”边说边往代圳珩身上歪,侧身枕着代圳珩的大腿躺了下来。 代圳珩早已习以为常,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温朔和自己都更舒服一些,这才问到:“怎么了?昨天遇上事儿了?” 温朔点头,本来还没想好说点儿什么,但代圳珩这么一问,他就决定把昨天的事儿跟代圳珩叭叭一下。 “我师傅说,始作俑者应该就是那个小姑娘,我一开始不太信,但后来和山哥喝酒的时候,山哥也和我说了那姑娘的事儿。” 温朔道:“那姑娘也是本地人,和段小安她们家算是远亲,段小安她妈给她介绍过一对象。这男的吧,有点儿奇葩,你说要是不愿意被介绍就直说不得了么,就一直不怎么搭理人姑娘。那姑娘琢磨着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呗,然后也没在意,就那么搁着去了。” “段小安她妈明知道事情是这样一情况,但出去可不是这么说的,编排人姑娘想攀高枝儿,看不上这男孩儿家里没钱没势,不搭理人家。姑娘一开始不知道这事儿,后来这段小安她妈也不知道抽什么疯,给人姑娘打电话,劝姑娘和这男的凑合了,还挑拨姑娘一家子的关系,说她叔她婶儿的都不管她,还教她攀高枝儿什么的。” “的亏姑娘是明白人,一听她这话就果断把电话挂了,回头再出去一打听,知道这老婆子在外面怎么说她的,能不生气?” 代圳珩觉得温朔也有点儿生气,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温朔的情绪瞬间被抚平不少,还不由自主地往代圳珩手里蹭:“你说这人嘴怎么能这么欠?就段小安她妈,干得那些事儿,要搁我身上我得打死她。” “那抱孩子的大姐,比段小安她闺女大点儿,身体不太好结婚好多年一直没怀上,你猜怎么着?段小安她妈就说人家以前不检点,打胎打的太多了所以怀不上。等人家好不容易怀上了,她又在小区里传,说那孩子不是大姐她老公的。” “大姐她老公虽然没信,但她公公婆婆起疑了啊,在家里折腾非想让儿子和大姐离婚,给大姐气得差点儿流产。后来大姐一气之下去抽羊水做了DNA,自证清白。” “还有好多,说都说不完,我真觉得这人就活该被天打雷劈。你说她这么干图什么?她自己也有儿女有孙辈儿,嘴上就不能积点儿德?” 代圳珩也觉得这人是够可气的:“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第29章 【029】 一提这个温朔就觉得憋屈, 气道:“还能怎么解决?和稀泥呗!” “造谣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可以拘留甚至判刑,但前提是得有人起头儿告她们。段小安她们家在这片儿多少有点儿关系, 一家子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敢带这个头儿?那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 温朔:“而且要告肯定是告段小安她妈, 这老婆子马上就八十了, 这一下要是真给气死了——或者说都不用气死,就正赶上她寿数到头儿,咔吧一下自个儿上西天去了, 这告她们家的人都得被揪着不放一辈子你信吗?” 为了自家以后的安宁, 被这姓段的一家子折腾过的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忍气吞声,直到这次的事情出现。 “你相信么哥,其实他们之中好多人互相之间都不认识, 但这记忆卡却人手一张, 谁有空就往段小安他们家楼下溜达,把喇叭开到最大声在那放。”温朔道,“昨儿下午那场面, 后来都聚了上百口子人了,但除了段家自家人之外,一个向着他们说话的都没有。” “物业的人也明显不待见他们一家子, 但又不想招惹他们,过去之后就站在旁边看着,哪边儿也不帮。” “段小安还在那叫唤, 让我们查到底是谁编的歌谣什么的,还让我们把所有放过这歌谣的人都抓起来拘留, 但怎么可能。” “这歌谣的内容确实是有点儿那什么,但说到底也没指名道姓的, 人心要是不亏,哪个会往自己身上联系?说到底还是她们姓段的一家子自己干得缺德事儿太多了!” “所以呢?”代圳珩给温朔顺毛,温朔还挺享受,就差跟个猫似的咕噜咕噜了,“你们最后就光靠说,就把两边儿都压下去了?” “我们哪有那口才啊!”温朔道,“靠吓唬呗。告诉他们这么干要被治安拘留,留下案底以后影响儿女前途政审什么的,他们也就不敢太闹腾了。但就这么光说教几句,段小安她们家肯定不干,所以我师傅就说这个歌谣内容有问题,不叫他们再放了,让他们把评书机都交到派出所去。” 温朔:“他们当然不乐意了,一评书机好点儿的也几百块钱呢,但我师傅其实也不是真想让他们交评书机,扯皮一阵子之后放宽了说那就把存歌谣的记忆卡都交了,他们就同意了。两权相害取其轻么。” 段小安一家对这个结果当然不满意,还要继续纠缠,鲁景民也是绝,当即回道:“人家这歌谣确实也没点名说是您干得啊?您要是想追究也成,那就说这事儿您都干过呗?不过造谣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要不您几位先跟我们走一趟?” 这段小安当然不能认,人人都知道事儿是她们干的是一回事儿,她们亲口承认这事儿是他们干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证在,以后有谁真想告她们都推脱不掉。 温朔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说完了长出一口气,叽叽歪歪地叫他:“哥——” “嗯。”代圳珩应了一声,使劲儿揉了揉他的头发,“辛苦了。” “我昨天……”温朔想了想,又说,“其实特想给你发微信说说话,还想来找你,但我掏出手机来又觉得不想和你说了。” 代圳珩的手略一僵:“为什么?” 温朔现在也拿捏不准自己当时的心情了:“我也不知道,就,就感觉好像不太想让你看见我那副样子。” “为什么?”代圳珩心底有几分软就有几分不满,“为什么不想让我看见?不想让我看见,你想让别人看?让你新认的那个山哥?” “哈哈哈,”温朔大笑,“哥你是不是吃醋了?!我怎么好像听出酸味儿来了!” 代圳珩:“……”听见温朔这么叫张泽山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有点儿酸,但这不是重点! 温朔:“张泽山和哥你差不多大,老叫人家名字不是不合适吗!我就也叫哥呗。但他和你不一样,哥,你俩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代圳珩故意逗他。 “嗯——”温朔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么说吧,他要是结婚我就去随个份子,你要是结婚我给你当伴郎,你要是不结婚我就陪你打一辈子光棍儿!怎么样,够意思不!” 代圳珩:“那你要是比我先遇上喜欢的人怎么办?” “怎么可能!谁会喜欢我啊……”温朔的话头儿一止,转而又道,“哥你条件那么好,性格也好,还这么会照顾人,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巴巴地惦记着给我当嫂子!你自己没注意而已!” 代圳珩垂眸看着他,没搭话。 温朔觉得气氛不太对也不敢说了,偷偷斜眼觑他,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代圳珩捏他的脸:“你想陪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儿,却在心里有话的时候都不对我说,那咱们怎么可能相处一辈子?” 温朔眨巴眨巴眼睛。 “温朔,我一直认为自己在你这里还算是特别的,”代圳珩放开他的脸,点一点他的胸口,继续道,“特别到你可以在我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想发牢骚就发牢骚,甚至你气急了没地方发火儿冲我来,我都能接受。” “可是你刚刚的话,让我对自己的地位产生了怀疑。我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心里觉得憋屈的时候,却要跑去和别人喝酒,而不是回到我这里来?” “没什么事儿的时候,我每天在家里其实都是为了等你。”代圳珩语速缓慢而柔和,似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风,暖融融地吹进了温朔的心里,“温朔,哥的等待有意义吗?” “有!”温朔胸口发烫,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有啊哥!有啊!怎么没有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是,我以后,我保证再也不这样了!” “你不知道我昨天其实特别想来,但是我也有点儿害怕你天天听我唠叨觉得我没本事,觉得我烦人。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啊!以后我绝对绝对不会了!” 代圳珩动了动被温朔抓着的手,温朔以为他不高兴要把手抽回去,攥得更紧了。 代圳珩:“……你攥得我有点儿疼。” 温朔“哦哦”两声,赶忙把手松开一些,但还是不太想放开他,假装不经意地虚握着,只要代圳珩不出声儿,他就不打算松开了。 代圳珩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直接把手抽出去,这人的手在他手心里转了个方向,让后将指头穿过他的指缝,握紧。 那一下温朔感觉自己从头发稍儿到脚指头尖儿仿佛过了一遍电一样,脸也热了,脑子也懵了,连吞了好几下口水。 索性代圳珩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温朔兀自紧张了一会儿,也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指弯曲收紧,见代圳珩没反抗,这才一把握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心贴着手心,手指缠着手指,像被黏在了一处。 好一会儿之后,代圳珩才小声地说了一句:“……朔,说话算话,我不结婚,你就得陪我一辈子。” 此刻温朔的注意力全在两人的手上,脑子里嗡嗡的,哪里还听得进去代圳珩在说什么,随口“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两点来钟的时候温朔被代圳珩轰回卧室补觉。 但温朔哪儿睡得着?躺在床上跟饼铛里的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感觉自己肯定已经糊了。 他总觉得手上还残留着代圳珩握着他时的那种感觉,让他心跳、心慌得厉害,但又食髓知味的让他有点儿欲罢不能。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温朔睁着眼睛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眼前全是代圳珩。 对他笑的代圳珩,有点儿生他气但又拿他没辙的代圳珩,因为他管张泽山叫山哥吃醋的代圳珩,听到他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好的那一面时,产生自我怀疑的代圳珩…… 心脏通通通地急跳着,温朔觉得自己今天还是对代圳珩说了谎——他才不想当什么伴郎,他才不想参加他的婚礼,甚至想到代圳珩那个叫什么欣的女秘书,他都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虽然代圳珩说过和对方之间没什么,但那又不代表对方不想跟他发展点儿什么,这个职位又那么方便,万一哪天,嗯…… 温朔越想越气,起急冒火的,还没地儿发泄,只能翻个身四仰八叉地躺那出长气。 出着出着忽然又想起来刚刚聊起找对象的事儿时,代圳珩没搭茬儿,温朔:“……” 他圳哥是不是有个喜欢了好多年,但据他自己说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来的? 他还曾经以为代圳珩说的是蒋淇淇,蒋淇淇当然配不上他圳哥,他圳哥也不会真瞎了眼喜欢她,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温朔瞬间烦上加烦百爪挠心,感觉自己已经不是饼铛里的烙饼了,简直就是铁板上的活鱿鱼,只想甩着几条触足仰天长嚎,破口大骂啊啊啊啊! 第30章 【030】 温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反正显然没睡够,被代圳珩叫起来吃晚饭的时候脑子都不太清醒,还伴随着头疼。 代圳珩见状以为他喝酒喝的, 给他找了解酒药。 温朔也不反抗, 乖乖就着水把药吃了。 晚上值班儿没什么事儿干, 温朔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划拉手机, 看看朋友圈儿刷会儿视频,再一看表连半个小时都没过。 百无聊赖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温朔想眯一会儿, 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代圳珩。 能被他圳哥放在心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首先各方面得和他圳哥旗鼓相当吧?长得好看,学历不低,待人温善…… 温朔蹭地坐起身来, 甩了甩脑袋:“……” 注意力集中, 注意力集中,你在想代圳珩喜欢的对象,不是在幻想长发女版代圳珩——不过长发版代圳珩好像有点儿好看…… 温朔又趴回到桌子上去, 歪着脑袋侧脸贴在桌面上,眼神有点儿失焦。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被代圳珩喜欢着,却不予回应?呃, 他圳哥当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那是怎么说的来的? 温朔仔细地在记忆里搜索着那一天的画面,但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心事上, 代圳珩的话他根本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回忆以那天聚会为起点渐渐蔓延开来,代圳珩的身影从偶尔出现到占据他记忆的大部分内容, 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和这人相关的画面一一闪过,温朔这才渐渐意识到, 自从遇到代圳珩之后,他的世界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如果用颜色来形容的话,遇到代圳珩之前他的世界是灰黑色的,不是没有光,只是有光也照不进他的内心深处。 他就像一个负面能量的收集器,不断在工作、生活中吸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坏情绪,自己却找不到释放它们的渠道。 于是压抑的情绪就像滚雪球一般,在前进的同时膨胀,越滚越大,随时准备把他推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之地。 但遇到代圳珩之后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代圳珩就像一盏灯,温暖、明媚,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一点点破开温朔的心理防线,让那片灰黑死寂之地重见光明。 现在的温朔早已无法回忆起几个月前自己的心境,他只恍惚间记得自己曾经有一段时间很不开心过。 他仍旧做着与以前相同的工作,每天每天,看到许许多多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见证各式各样不该上演的悲剧上演,他也仍旧会对自己产生质疑,后悔或懊恼着为什么自己不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来将他们的命运扭转。 但不同的是,这些负面情绪不会再日以继夜地纠缠于他,不会再夺走他的快乐,让他像个吊在高处的自缢者,被生活的麻绳紧紧勒住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代圳珩将他从漩涡中拉了出来。 温朔放在桌面上的手动了动,手指弯曲,指甲轻轻地刮擦着浅灰色的板材。 握住代圳珩的感觉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分明,但他仍旧记得那一刻自己心里的感受——他不想放开那只手,一如他不想放开那个人。 所以到底是谁啊?代圳珩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虽然代圳珩告诉过他,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但万一这人回过闷儿来发现他圳哥这好那也好怎么办? 温朔越想越不踏实,心里扎扎得慌,担心自己在代圳珩心里的地位岌岌可危。 琢磨了一下,温朔觉得这个问题他自己在这儿再怎么想也是无解,于是索性摸过手机来,给代圳珩发微信——毕竟下午的时候他圳哥还跟他说过这个问题,两个心里有隔阂的人是没办法和谐相处一辈子的! “哥,睡了吗?”温朔发完才想起来去看时间,“呃,睡了就算了。” 代圳珩本来已经躺下快睡着了,被他震醒,有些无奈:“怎么了?饿了?” 温朔想给他打语音电话,都点进界面了,又按取消退了出来。 “没有,不饿。”温朔回道,“无聊,想跟你说会儿话。” 代圳珩的语音里带着笑意:“行,说什么?你说我听着。” 温朔再次按下语音,却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来,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抗拒的,对于代圳珩放在心里的那个人,他并不是很想提及。 但如果不问,他又觉得心不安。 温朔沉默片刻,索性放弃语音,改成文字:哥,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突然有一天发现你的好,回过头来找你,你怎么办? 发出去之后温朔看了一眼时间,过一会儿又看一眼,今晚的时间怎么好像格外漫长?几分钟而已却叫人觉得度日如年。 终于,代圳珩的回信来了,同样是文字,却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怎么突然问这个? 温朔把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心里很是不满,就不能痛痛快快地给个答案?怎么一提这人代圳珩每次都要顾左右而言他!神烦! “嗐,我不是怕这人过个十几二十年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吗!”温朔带着股子怨气回到,“等那时候哥你去过你的幸福生活,我不就惨了,我估么着我四五十岁的时候差不多就该谢顶大肚腩了,你走了我怎么办?谁要我?那我岂不是很亏。” 代圳珩那边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他的幽怨,只道:“怎么?这是真准备跟哥过一辈子?” “我草!” 代圳珩的语音第一遍温朔是外放听的,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脏暴跳面色爆红,明知道办公室没别人还是吓得不行。 攥着手机四下里又看了一圈儿,确认没人才稍微好一点儿。 把音量减小再放一遍,听完又小声儿地骂了一句“我草”,还是心跳得厉害,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停地撞击胸腔的力道。 激动了好一会儿他又恍然意识到,完犊子好像激动早了,代圳珩这是疑问句啊!并不是真要和他过一辈子的意思吧!日! 咯噔一下心脏归位,温朔撅了噘嘴,回道:“是、是呗。” 发完又补充到:“我这样儿的孤家寡人怎么过这辈子都无所谓,问题是你吧哥?你心里有人,我怕我定下来了你定不下来啊,那到时候我怎么办?” 说完掩耳盗铃般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双手捂着脸,大脑里一片空白。 温朔确定自己不是在和代圳珩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如果说他中午的时候说出这句话还是玩笑成分居多,现在他的想法却比当初跟蒋淇淇去她家见她父母时还认真,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也是真的想和代圳珩定下来。 如果——如果代圳珩答应他以后不管那个什么人会不会回头,都不会弃他而去,他就愿意陪着代圳珩一起,把这条路走到黑永不反悔。 扣在桌上的手机连着震了两次,温朔却不敢立即去看,缓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把手机拿了起来。 结果代圳珩很会玩儿,温朔的微信界面里显示代圳珩撤回了一条消息,紧跟着下头是一条未读语音。 温朔:“……”啊啊啊,气死他了!所以第一条到底说的是什么?! 气了一会儿点开那条语音,只听代圳珩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好。” 那一刻温朔感觉自己悬着的心终于落归实处,但仍旧不满足,怕自己理解有偏差:“好什么好,哥你把话说清楚,这么不明不白的,我截图下来都不能当证据。” 代圳珩的微信很快回了过来,是文字:这辈子和你过。 温朔看着这条信息,吭哧吭哧地傻笑了一会儿,才道:“成吧,既然你说的这么诚恳,那我就姑且相信你吧!” 那一晚,俩人谁也没睡着。 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纷纷捧着自己的手机,把聊天记录一遍又一遍地看,语音一回又一回地听。 温朔已经忘了代圳珩撤回消息的事儿,但代圳珩自己却忘不了。 那条被他收回的消息很短,只说了五个字,却很沉重。 温朔到底基于什么心理对他说出这番话他无从得知,他不敢想得太过美好,但却顺从自己的心意给了答复。 在能不能和对方共度此生面前,拥不拥有温朔的感情似乎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所以他很快便将那句已经发送出去的肺腑之言撤了回来。 再等一等……如果温朔只是一时兴起,不要在这个时候把他吓退,如果不是,那他总有机会可以把这句话对他再说一遍。 温朔一宿没睡但精神头儿还行,和同事做完交接班儿就准备回家了——当然是回代圳珩家,他最近只要是下夜班基本都是先回代圳珩那边吃东西补觉,下午才回自己家。 打办公室出来正撞见负责户籍的女同事章檬,俩人打了个招呼温朔就要走,却被小姑娘拉着说了几句话。 章檬先问了他几个工作上的问题,温朔知无不言,聊完了正事儿又扯别的。 “去哪儿玩儿呀,这么高兴?”章檬看他虽然有点儿黑眼圈儿但精神头儿十足的样子不免好奇,“一宿没睡?” “回我哥那补觉呗。”温朔也没什么心眼儿,实话实说道,“值一宿夜班儿那儿有心思出去玩,回去先睡够了再说。” 章檬倒也知道温朔这个哥,还跟着蹭过几次好吃的呢:“啊,就老来给你送饭那个大帅哥?” 温朔忽地警惕起来,虎目微眯,审视地看着眼前的同事:“你……该不会看上我哥了吧!” “……”章檬脸上一红,“讨厌啊你!”扭脸儿跑了。 这一下温朔就更确定了,这不是喜欢代圳珩是什么?脸红了还跑了,还说他讨厌!不行不行,以后不能再让他圳哥来送饭了,怎么派出所都这么危险! 第31章 【031】 温朔进门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到代圳珩面前, 撸胳膊挽袖子,声色俱厉地告诉他以后不准再去自己单位送饭了。 代圳珩先答应下来,而后才问他因由。 温朔气鼓鼓道:“我发现我们单位有个同事喜欢你, 她这是想干嘛?分明想取我而代之啊!” 说完还觉得不够, 又补一句:“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代圳珩看他那样儿笑得不行。 温朔眉头一拧眼睛一瞪:“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什么时候勾搭的我同事?说!给我说清楚喽!” “否则是不是要跪搓衣板?”代圳珩举手投降, “我去的时候基本都是饭点儿, 站在大门口儿等你怎么也会碰上一两个你同事吧?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也没勾搭过任何人。” 温朔的怒气这才平息了一些,低头开始琢磨怎么着才能让章檬死了这条心。 代圳珩的话却还没说完:“嗯……倒也不能说是一个都没勾搭过吧。” 温朔听他说这话猛地抬头看过来, 目露凶光, 一脸的难以置信。 代圳珩忍不住伸手过去,逗猫似的用食指指节蹭他脖子和下巴中间那一块儿:“没勾搭,怎么把你骗回来的?” 温朔被他弄得面红耳赤, 却只轻轻地晃了一下身子没有躲, 代圳珩说的他更是无法反驳,想了想还跟着嘿嘿笑了两声,怪美的。 不成想代圳珩这话居然还没说完, 撸猫似的撸了他一会儿之后才问:“倒是你这像什么样子?” 温朔:“?” 代圳珩:“像个见不得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小媳妇儿。” 温朔:“……” 前一天没睡好加上夜里也没睡,温朔几乎是躺下就着了,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被尿憋醒。 去洗手间解决完问题溜达到厨房找水喝, 看见料理台上放着许多食材的半成品,温朔就觉得不对劲,冲客厅嚷嚷:“哥!” 代圳珩没应声。 温朔去客厅找, 也没见他人影,又转去书房, 意思性地敲了敲之后推开门,脑袋探进去:“哥?” 代圳珩正看合同, 听见声音才抬头看他:“醒了?饿不饿?” 温朔点头,目光追在代圳珩身上,跟着他由远及近:“哥你也没吃呢?” “嗯,”代圳珩开门顺便胡噜了他脑袋上的乱毛一把,“等一会儿就好了。” “哥你其实不用等我,”温朔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代圳珩身后,“我早饭吃的晚饿的也晚。” 代圳珩笑道:“那我不是跟你一起吃的早饭啊?” 温朔想了想:“那你以后也不用等我吃早饭。” “行。”代圳珩答应的十分爽快,温朔心里刚好过一点儿,只听他又说,“反正你也不需要我等你吃饭了,那从明天开始我就去公司上班吧。” 温朔:“……哥你这是威逼利诱!你怎么这么卑鄙!” “我卑鄙?”代圳珩一边把锅放到燃气灶上,一边道,“也不知道是谁,昨儿夜里我都睡了,还要拉着我私定终身,我琢磨着也就是因为我做饭还可以,他想整个免费厨子吧。” 温朔满脸通红:“……我不是我没有,哥你憋瞎说啊。”私定终身什么鬼,怎么听着有点儿挠心。 吃完饭温朔刷碗,代圳珩回书房把手头儿的活儿干完,这才又出来。 温朔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打游戏,见他过来把手柄一扔,游戏也不玩儿了:“好无聊!” “出去转转?”代圳珩在他身边儿坐下,“几点了?” 温朔看了一眼时间:“算了,明儿……明儿也算了,我好几天没着家了,老太太嘴上不说肯定心里念叨我。” 说完伸个懒腰,顺道一歪,枕在代圳珩肩上跟他掰手指头:“后面的行程是这样的,一会儿我回家陪老太太吃个晚饭,吃完饭刷个碗,晚上睡一觉,明天早上跟老太太去市场,给老太太拉车。” 他巴巴地数了一堆,要干得事儿连小区都不用出,但还挺忙叨,一天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给代圳珩发微信都成了抽空才能干得事儿。 代圳珩捏了捏他的耳朵:“那明天还来吗?” 温朔当然想来,听见代圳珩问都不带思考一下的,直接回到:“我跟家吃完晚上饭过来睡觉!” 代圳珩笑道:“好。” 四点来钟,温朔和代圳珩一起从家里出来,代圳珩开车把他送到他家小区正门儿,然后自己要去趟公司。 温朔都下车了,代圳珩又把他叫了回来,开着副驾驶的车窗把前几天温朔刚还回来的备用车钥匙递了过去:“拿着。” 温朔接了才问:“干嘛?” 代圳珩:“万一喝酒叫你接我,省事。” 温朔想了想答应一声,紧接着又问:“你不就去签几个字吗?怎么又喝酒?” “又没说今天喝。”代圳珩笑道,“成了,赶紧走吧你,再耽误一会儿我又要付妍欣加班费了。” 目送代圳珩开车离开之后,温朔才哼着歌往家走,结果走半道儿上就瞧见了自个儿亲妈,亲妈手里还牵了个什么玩意儿。 温朔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而后几步跑过去,大叫:“哇!狗!” 温妈妈抬巴掌勺他:“认得狗不认得你亲妈?!” “哈哈哈,妈!狗!”温朔一弯身儿单手就把小奶狗捞了起来,举到面前“嘬嘬嘬”地逗。 温妈妈:“……”怎么好像被骂是狗了,欠抽,再来一巴掌。 温朔被连着打了几巴掌也不觉得疼,抱着小奶狗揉揉亲亲,还问:“妈妈妈,这狗叫啥啊?取名字了吗?” 温妈妈没好气儿道:“叫妹妹,从今往后就是你们老温家的血脉了。” 温朔:“???” 温妹妹是只小串串,有人捡到一窝被遗弃的小奶狗送到宠物店等待领养,温妈妈正好路过,一眼就瞅上了灰白花儿的妹妹。 温朔也挺喜欢自个儿这异父异母品种都不雷同的新妹妹的,回家路上全程抱在怀里,温妈妈牵在手里的狗绳,跟栓着儿子一样。 晚上温妈妈做饭,温朔就琢磨着打今儿个起自己只要在家就负责妹妹的伙食了,于是跑去寻么狗粮。 妹妹才一个来月大,但吃起狗粮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小脑袋扎进狗盆里不大功夫就盆干碗净了,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 喂完妹妹饭还没好,温朔冲厨房喊了一声就带着小狗下楼了,这个年纪的小奶狗还不会憋屎憋尿,吃完就得出门遛。 遛狗的时候随手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代圳珩,温朔发完还不满足,语音道:“我妹妹,可爱吧!” “跟你真像。”代圳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小姨子?” 温朔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还是因为“私定终身”那个梗,闹了个大红脸:“……什么鬼,哥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吗?!” 遛完狗回家,温朔还在琢磨这“小姨子”的事儿,总觉得被代圳珩这么一说,这狗的地位好像都升华到了可以吃代圳珩一辈子的地步,吃饭的时候自个儿还乐了半天。 乐着乐着突然想起来“私定终身”的事儿还没跟老太太报备,于是连忙正襟危坐,还嗽了下嗓子,然后才对温妈妈道:“妈!我跟您说个事儿。” 温妈妈扬眉,意思是准奏。 温朔想想都高兴,根本严肃不起来,绷了一会儿脸最后还是咧开嘴笑着说到:“您可能抱不上孙子了,我这辈子不准备结婚了。” 温妈妈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用你,我有闺女。是不是呀妹妹。” 趴在桌子底下的妹妹听见温妈妈叫它,立马坐起身来奶声奶气地“汪”了一声。 温朔:“……不是,妈我认真的,我真不准备结婚了。我跟我哥约好了,这辈子我俩一起过。” 温妈妈震惊:“!!!”这傻儿子出息了啊! 温朔察言观色,见温妈妈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摸了摸脑袋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我觉得我找女朋友也挺困难的,而且我这工作就算真找到女朋友,也没时间照顾家,到时候让她跟您似的……也挺不落忍的。但您叫我换工作吧,我又舍不得。” 他叭叭叭地说了一堆,温妈妈脸上的表情跟着变幻莫测,等他终于告一段落,温妈妈才道:“你刚说的啥玩意儿?” 温朔:“……” “你自己找不着媳妇儿,人小代也找不着?我都纳了闷儿了,你怎么有脸拿自己跟人家比?你不结婚就不结婚吧,人小代做错什么了?陪着你不结婚?”温妈妈一脸的你有病吧你没救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多方位地祸害人家啊!” 知子莫若母,温妈妈的话就像鹰眼的箭,箭无虚发,通通穿温朔的良心而过:“我、我……反正我哥答应我了……” 温妈妈瞧他那样儿都有点儿心疼代圳珩了:“儿子我就问问你,你看看满大街的,哪有俩小伙子无缘无故地凑一快堆儿过日子的啊?更何况是人家小代,人家精准扶贫扶到你家来了是怎么的?你给我讲讲这是什么道理。” 温朔直接忽略后半段儿,振振有词道:“妈您不知道别瞎说啊!我之前就处理过一事儿,当事人是一姑娘,那姑娘就和她妹妹一起买的房啊,房产证上写的她们俩的名字,俩人都说要是找不到喜欢的人结婚,就一起过。所以我和我哥一起过也没什么的吧?现在结婚那么难,找个合得来的人过日子不也挺好的?” 温妈妈:“……”可你自己的情况一样吗? 温妈妈倒不是反对温朔喜欢同性,但在这种事儿上,她也并不想伸手推儿子这一把,她希望他能自己明白过来,而不是凡事都要经他人之手。 “我不想对你们小年轻的想法质评,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是经不起考验的。这一时一刻你觉得这样很好,他也觉得这样很好,你们一拍即合,但谁说得准以后?”温妈妈说话的时候非常平静,“人家姐妹约定这么做,至少还有个血缘关系在里面,你和小代之间靠什么?友谊?” 温朔不服气,小小声儿反驳:“……不是,亲儿子亲爹还能打得谁也不认谁断绝父子关系呢,俩人怎么样跟血缘有什么关系?” “你,再废话就要失去亲妈了。”温妈妈拿筷子指他,“我只是在从我的角度给你分析问题,你可以不接受,但我觉得你有必要听一听,合计一下哪里是自己之前没有想到的。” 温朔乖乖低头:“哦。” 温妈妈:“你没有任何屏障,儿子。小代比你优秀太多,他以后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会踏入和你完全不同的领域。到时候,你觉得他遵守这个约定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32章 【032】 温朔很想反驳, 说他圳哥不是这样的人,告诉他妈妈代圳珩一定会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但说来说去说到底, 这些都不过是他自己的主观臆断, 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来论证自己的观点。 温妈妈继续道:“就像你说的, 血缘和婚姻都不是维系两个人之间关系的纽带, 那这个纽带到底是什么呢?血缘是亲情,婚姻是爱情,当然了友情应当也有一席之地, 但友情和爱情同时出现, 你选哪个?” “兄弟如手足。”温朔梗着脖子跟他妈妈生杠。 “那是你。”温妈妈道,“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约束别人的行为。” 温朔:“反正您就是不相信我和我哥能一块儿过一辈子呗。” 温妈妈:“我有理由相信也有理由不相信。但问题是,儿子你自己到底想清楚没有。” 温朔一脸迷茫:“啥?我还想啥?我就想和我哥一块儿过日子而已啊, 半天不都是您在自说自话, 我都没听懂。” 温妈妈气道:“真是对驴弹琴!” “??”温朔,“这句我知道!人家是对牛弹琴!” 温妈妈啐道:“你不配!” 吃完饭温朔气哼哼地刷碗,温妈妈也不搭理他, 径自带着妹妹遛弯儿去了。 温朔刷完碗气还没消,冲了个澡回到自己房间,给代圳珩发微信, 问他回家没有。 代圳珩也刚到家,随便吃了两口东西,正看副总新递上来的企划案, 拿起手机见是温朔发来的,便直接给他回了个语音电话。 温朔趴在床上情绪不高地“喂”了一声。 代圳珩听他这动静儿, 企划肯定是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东西, 问:“怎么了?” 温朔也没瞒着他,话匣子一打开叭叭叭地就把今儿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一般如数倒了出来。 “……你跟你妈说了?”代圳珩也是有点儿懵,“你跟她说这个?” “那不然呢?”温朔听他用质疑的语气说这话更气了,“咱们都说好的事儿,我现在不告诉她以后也得告诉她啊!不然过几年她被那群大妈传染的开始给我介绍对象怎么办?” 代圳珩竟无言以对,而且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总觉得温朔是一时冲动,话赶话闹着玩儿的,但现在温朔给他整这么一出儿,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想这件事儿了。 温朔见他半天不说话,气道:“哥你什么意思?不会真跟我妈说得似的吧?合着里外里就耍我一人?” “不是,哥也是真心的。” 温朔难得智商在线,直接反问:“那你和家里说了吗?听这意思肯定没有吧?我妈就说你条件比我好,本来就比我好找对象……” “这跟条件没关系。”代圳珩打断他,“……朔,你很好,你在哥眼里是最好的。” “哦。”温朔挠了挠脖子,觉得这十一都过完了,怎么晚上好像还有点儿热。 代圳珩:“我……我家里基本都知道我可能不会结婚的事,所以这次我没有特意去和他们提。” 本来还在热的温朔体温突降,代圳珩这么说他还能不明白吗?那就是他家里都知道他有个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对象呗。 温朔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吃什么了,现在竟然觉得胃里头有点儿反酸。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手机贴在耳边听着对方呼吸的声音,安静的氛围之中却透露着一股子不平静,仿佛黎明将至前的黑暗。 “但你妈妈说得也有道理,”好一会儿之后代圳珩才说,“你之前也交过女朋友,以后……会不会再遇到心仪的女生很难说。” “你好烦啊哥!”温朔想起他那个不能在一起的对象就很烦,“我都和你说好了,以后就算遇到了也不会变啊!咱们有约在先,我肯定优先遵守咱们之间的约定啊!” “但那样……”代圳珩轻声道,“但如果真的那样,在你心里就会有比较。时间久了你也会看到我的缺点,或许我还有很多方面是你不喜欢的,现在你还没有发现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都会暴露在你面前。而未来可能出现的那个人,你越得不到,就会在你心里变得越美好。” 温朔这次连反驳都没反驳,直接把语音挂了。 手机扔到一边,脑袋扎进枕头里,温朔越想越委屈。 亲妈不相信他也就算了,怎么连代圳珩都不相信他?明明代圳珩才是最不靠谱儿的那个吧!他这里还只是恋爱假想,代圳珩那是真的有喜欢的对象好吗?! 眼睛酸胀到一定程度,温朔把后槽牙咬得再紧也没用,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就涌了出来。 被挂了电话的代圳珩也没好到哪儿去,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发怔。 他是真没想到温朔会做到这个程度,或许对于温朔来说自己这样做并没有错,但对于他来说,这样却似乎哪里都错了。 两个人绑在一起过一辈子哪里是那么容易那么简单的事?他确实可以不求一切,但对于温朔来说可行吗?他会不会有一天后悔自己曾经许下这样的承诺? 代圳珩很怕,不是畏惧自己的未来处境如何,而是害怕温朔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 温妈妈回来见儿子的房间门关着,也有点儿不放心,悄悄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见温朔正脸朝下趴在床上抽抽。 多少年没见他哭成这样了,温妈妈既觉得可气又觉得好笑,还有那么点儿无奈。 扭脸儿把妹妹叫过来,抄起来就往温朔床上扔。 温朔被吓了一跳,弹起身来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去抱妹妹,生怕把小奶狗摔坏了。 温妈妈推开门站在门口看他:“跟谁置气呢?小代?” “您出去!别烦我!”温朔一手抱着仰着小脑袋看他的妹妹,一手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背对着温妈妈。 温妈妈却没走,而是走进屋来坐到温朔旁边,用肩膀碰了碰他的后背。 温朔往另一边挪,她就跟着挪过去。 几个回合下来温朔被她烦的不行,扭头用两只红彤彤的肿眼泡瞪她。 温妈妈没忍住笑了一下,见温朔表情更难看了,连忙收住:“得了得了,多大人了,还这么小孩儿脾气。” 说完又问:“跟小代吵架了?” 温朔气鼓鼓地噘着嘴不说话。 温妈妈:“你看,你觉得你们关系好得很,这还不是吵架了?” “不是!”温朔反驳道,“没有吵架!” “没吵架你哭什么?瞧这俩眼睛肿的,还看得见我吗?妹妹有几条腿?” 温朔:“……您好讨厌啊!快出去别理我!” 温妈妈:“你上班的时候,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吧?父子、母女、夫妻甚至男女朋友、朋友之间,大家都会吵架不是吗?所以你是怎么给人家解决的?让他们各回各家自己哭去?” “我们没吵架。”温朔再次强调,但声音却没那么大了,语气也不再如先前一般虚张声势,“我就是觉得委屈,您不信我就算了,他也不信我。” 温妈妈:“……”什么叫我不信你就算了。 两个小时前还在和温妈妈闹别扭的温朔一转脸又把代圳珩的话倒给温妈妈听,听得温妈妈有点儿懵,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个小代其实对他儿子好像也有那么点儿意思? 如果不是温朔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代圳珩有个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对象,温妈妈都要怀疑她这儿子不是自己弯的,而是被这小代给勾搭弯的了!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儿子有点儿钻牛角尖儿,她得往回拉拉。 温妈妈摸摸已经在温朔怀里睡着了的妹妹,又抬起手来摸了摸温朔的后脖颈子:“其实我觉得小代也没有不相信你,就像我,我其实也觉得你是个一定会遵守约定,信守诺言的人。” “但越是这样,就会让人觉得压力越大。”温妈妈看着儿子的肿眼泡,忍笑忍得很心酸。 温朔不明白温妈妈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温妈妈:“我能理解小代的想法,他和你说那些话,是因为害怕你会过于重视自己的诺言,而对你自己造成伤害。” “可我没听出来,我就觉得你们都不信我。”温朔委屈死了,把妹妹抱得紧紧的,“我觉得你们都在把我往外推。” “哇,还有人能推得开你啊?”温妈妈见他情绪缓和下来,开玩笑道,“我这狗皮膏药似的儿子,谁推开不得撕下自己一块儿皮来?” 温朔气道:“我以后再也不粘着你们了!” 温妈妈搂着他的肩膀笑:“那可别,我这胳膊疼腿儿疼的,还需要我这膏药儿子给治治呢。” 温朔听了想笑,情绪又没完全缓回来呢,那面部表情扭曲的都要没法看了。 “得了,别纠结了嗯?”温妈妈拍小狗一样拍拍他的头,“你还想跟人家过一辈子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温妈妈:“儿子你记着啊,你成年了,自己的事情就该自己去决定,你想要过怎么样的生活也就只能靠你自己努力。爹妈能给你的都是有限的,并且爹妈永远无法帮你过你的日子。哦,不好意思忘了你爹没了,那妈一个人就更无能力了。” “妈!您怎么又说胡话!” “我才没说胡话呢,我是怕你过得稀里糊涂。虽然要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完这辈子也不错,但问题是万一你半道儿清醒过来怎么办啊?到时候进退两难,你可能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不痛苦吗?” 温朔茫然地看着她。 温妈妈微一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了一句:“那你就不如现在先把自己的思路都捋清了。好好儿想想,你和小代之间的关系就停留在现在这个阶段,真的就是你想要的了吗?” 第33章 【033】 温妈妈出去之后温朔抱着妹妹坐在床上琢磨, 他想要啥了?他啥也没想要啊?老太太这到底是想表达点儿啥啊? 想半天也想不明白,眼睛肿得睁不开,温朔索性关了灯, 抱着妹妹直接钻被窝儿睡了。 他现在还不想理代圳珩, 准备明天起床再说。 温朔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听见手机响也没看, 顺手摸过来就接了,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只听对方道:“朔, 下来, 我在楼下。” 温朔瞬间就清醒了,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号码确实是代圳珩的,自己不是在做梦, 麻利儿跳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跑。 温妈妈还没睡, 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剧,见他这个点儿还着急忙慌地要出门问了一句:“大半夜的干嘛去?” “我哥在楼下呢!”温朔话音没落就已经打开防盗门出去了,钥匙也没拿。 温妈妈:“……”等门撞上也趿拉着拖鞋跑后阳台趴窗户去了。 温朔跑下楼, 临出楼道门儿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跟代圳珩闹别扭,脚下的速度就慢了,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但拢共也没剩几步路, 他再磨蹭也磨不出两分钟去。 代圳珩就在楼道门口儿的路灯下等他,见他出来,冲他笑了一下。 可这个笑容却不像平时那样, 几乎只要他看过去他就在笑,而是转瞬即逝。 温朔别别扭扭地走到他面前, 双手插在大裤衩的兜里,低头看自己的拖鞋, 拿脚在地上乱踢:“干嘛啊?这都几点了你跑来干嘛?” “我怕我不来,”代圳珩的声音梗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明天你就不会去找我了。” 温朔听他声音不对劲,抬头看去,才发现这人的情绪也不太好,感觉都不太像他认识的那个代圳珩了:“我、我说了会去就是会去啊!” 代圳珩没说话,点了下头,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温朔看着他:“哥你怎么了?我挂你电话伤你心了?” “没有。”代圳珩先否认,顿了顿却又说,“有一点儿吧。” “对不起啊。”温朔挠了挠脑袋,看见代圳珩这样儿他就已经把自己的委屈全忘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反正就、就嗯……我以后不挂你电话了哥,你别生我气。” “那你呢?”代圳珩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眼睛,“还生哥气吗?” 温朔噘了下嘴,诚实道:“也还有一点儿吧。” 代圳珩没说话。 温朔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哥你说的其实我都明白,但人活着总会遇到新的事物,也总会有更吸引我的东西出现。就像我现在喜欢玩儿XX游戏,我以前还爱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儿呢,以后再出别的游戏,我兴许还会换一个游戏玩儿。” “可那些和选择一个人,跟他过一辈子不一样啊。夫妻俩结婚之后不也会在外面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有的人能守住自己的信念,那就可以过一辈子,有的人守不住,那这个人就不值得相伴一生活该被抛弃。” “当然了我现在觉得我自己还成,既然跟你说好了就应该不会有变化。所以你不应该相信我吗?你那么说,说得我超级难受,我就觉得、觉得你好像信不过我,”温朔说着冲代圳珩比了个动作,食指和拇指稍微分开一些距离虚虚捏着,“这么一点点的信任都没给我。” 代圳珩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抬起来将温朔的手拉到自己这边:“对不起,哥不是那个意思。” 温朔哼唧了一声,但却没有将被他拉着的手抽出来。 代圳珩道:“哥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原谅哥好么?” 温朔转着眼睛看他,像是在做衡量。 代圳珩见他这样就知道这篇儿算是揭过去了,神情跟着放松下来,抬起手去摸他的肿眼泡:“哭的?” “你好烦!”温朔嘴上说着,却没躲,代圳珩摸他,他还会不由自主地眯眼睛往他手里凑,表情怪享受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楼上趴窗户全程围观的温妈妈:“……”沃日。 要瞎了要瞎了要瞎了。 这是一幅什么郎情妾意的画面啊! 不愧人家说傻人有傻福,看来她之前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担心啥小代看不上她儿子的,还不如担心担心妹妹的狗粮是不是纯天然的够不够吃! 又嫌弃地往楼下看了一眼,温妈妈扭脸儿走了,经过温朔房间的时候还气哼哼地进去把妹妹抱了出来,决定以后都不借给儿子玩儿了! 代圳珩撸了温朔一会儿,把毛儿都给他撸顺了。 “哥以后不惹你哭了。”代圳珩看着温朔的眼睛道。 温朔也回看着他,一番观察之后大叫不公:“你眼睛怎么不肿?!” 小区里新换的LED灯,白色的光线将代圳珩发红的眼睛照得分明,显然也掉过眼泪。 代圳珩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体质不一样吧。你别嚷,十一点多了,小心人家报警一会儿你同事过来。” 温朔:“……” 代圳珩把他拉到近前来还不够,接着拉,温朔不明所以,被他拉得踉跄一步跌进他怀里。 被代圳珩抱着,温朔有点儿懵,但琢磨了一下他圳哥可能是因为吵架的事儿心情不好,就也不再纠结,还回抱了代圳珩一下。 结果抱了一会儿他都松开了,代圳珩却还抱着他不放,温朔不由疑惑道:“还抱?” 代圳珩把脸埋在他肩上,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过片刻才说:“朔,哥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温朔奇怪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喜欢你我吃饱了撑的要跟你过一辈子?” 代圳珩听了他的话先是没反应,过了一会儿吭哧吭哧地笑了两声,紧接着将人放开,双手去捧他的脸。 温软的嘴唇轻轻碰了碰温朔的额头,温朔脑子里“嗡”地一声,感觉眼前直冒金星。 代圳珩:“哥爱你。” 温朔嘴唇直哆嗦:“……我我我,我也爱、爱你……” 代圳珩看着他,温朔的眼神却有些逃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喜欢和代圳珩说的喜欢可能不是同一种喜欢,自己说的爱和代圳珩说的爱也大概不是同一种爱。 可代圳珩却仍旧在笑,笑了好一会儿之后又低头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下,而后道:“回去吧,该睡觉了。明天不是还要早起陪阿姨去买菜?” 温朔被捧着感觉自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但被他放开又有点儿舍不得,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又道:“我我、我送你回去啊哥!” “然后我再送你回来。”代圳珩笑道,“这一宿咱都不用睡了。” 温朔挠了挠后脑勺儿:“也是……那、那我明天吃完……晚上过去吃晚饭。” “好。”代圳珩点头,“想吃什么给我发微信。” “嗯,”温朔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拜拜?” 代圳珩:“拜拜。” 说完拜拜俩人谁也没先挪地方,代圳珩看着温朔,温朔眼神有些闪躲地到处乱瞄。 又过了一会儿,代圳珩忽然再次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一手揽着温朔的后脖颈子,在他脑门儿上又亲了一口。 温朔吓了一跳,宛若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噌地窜了出去,脸涨得通红,压低了声音冲他吼:“干嘛啊!你还亲上瘾了啊!” “我看你不走,”代圳珩耸肩,一脸无辜,“以为你在等晚安吻。” 温朔面红耳赤:“……那你也没走啊!你也在等吗!” 代圳珩:“是啊,那你给吗?” 温朔哑口无言,摆出一副气哼哼的架势,佯怒道:“呸!想得美!我回家了,你也快走!” 说完几步走回楼道门那里,拉着门禁已经坏了不知道多久的大铁门,扭头儿对代圳珩道:“到家给我发微信!忘了的话我就、我就……” “那你到楼上给我发微信,忘了的话下次我还亲你。” 温朔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臭流氓。”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门。 代圳珩在楼下一直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直到灯亮到五层,又等了一会儿,五层楼道里的灯熄灭,这才转身离开。 温朔趴在先前温妈妈趴过的窗口,一直一直目送着他,等到连个像是代圳珩的黑点儿都看不见了才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 但打开和代圳珩的对话框之后他却什么都没做,而是发了会儿呆之后又直接锁了屏。 进入十一月,天更冷了。 这一个来月,温朔经常被张泽山约出吃饭喝酒侃大山,一开始他还挺积极的,因为他觉得张泽山这么做肯定是对自己敞开心扉了,要说事儿。 结果几次下来温朔发现,张泽山也没啥事儿,就是拉着他生聊,有时候甚至是尬聊——张泽山的性格本来就比较闷,不是特别爱说话的那种人,所以在把能聊的都聊完之后俩人之间的话题就越来越少了,但这人吧还特别执着,隔三差五地就要约他。 时间长了温朔就越来越不想去了,他更喜欢和代圳珩一起待着,就算什么都不干一块儿睡个觉都行。 出门和张泽山吃饭尬聊也会想代圳珩,想代圳珩做的更好吃,想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也不是随时随地都有好多话要说,但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们在一起也很舒服、自然,不会像和张泽山在一起待着这么难受、煎熬。 代圳珩更绝,他从不阻止温朔外出,但却坚持接他。 每次两人一碰面儿,甭管说什么做什么,就算只是肩并肩地走个路,张泽山都介入不进去只能在旁边看着,时间长了怎么能看不出端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老规矩,本章下留言发红包啦~~(づ ̄ 3 ̄)づ 第34章 【034】 张泽山一方面心里头有点儿难受, 另一方面也怕是自己误会了什么,边祈祷着温朔和他那个哥之间什么也没有,边观察了一段儿时间。 结果外国神仙不管国内事, 祈祷没用, 早知道应该去拜拜佛。 再加上温朔越来越难约——倒也不是直接拒绝, 只是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答应得十分痛快, 总是张泽山死皮赖脸地磨半天才同意。 这导致张泽山的心情一度进入了新的低谷。 张泽山其实也知道自己和温朔没戏,他不是不敢跟家里出柜,也不是害怕被人反对, 只是家里的情况是那样, 总归是离不开他,而他就算真的追到温朔又怎么样呢?让他跟自己一起在这家里头遭罪吗? 说实在的,到时候就算温朔愿意, 他也舍不得。 不过想是这么想, 但心里总归是意难平。 进入十二月,温朔开始借故推掉张泽山十之八九的邀约,任他怎么软磨硬泡也没有用, 问就是忙,问他忙什么又支支吾吾。 张泽山心里明白,温朔应该是和他那个哥在一起, 不想出来见他。 他对代圳珩倒是没什么恶感,只是总觉得他们不是一类人,不知道这人到底看上温朔什么。 而他反思过自己的情况, 就自然会去拿代圳珩在这些方面的表现与自己做比较,结果当然是输得一塌糊涂。 温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时长提起代圳珩, 吃到某个东西会提,说这个没有代圳珩做得好吃, 亦或者那个味道不错,下次要带代圳珩过来尝尝让他学习一下;或是在谈起某件事儿的时候提起他圳哥曾经说过什么什么。 代圳珩对温朔的影响大到为人处世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小到衣食住行,让旁人能从与温朔的相处当中,感受到这个人的人格魅力。 终于有一天,当温朔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叹桌上的某道菜没有代圳珩做得好吃之后,张泽山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在和你那个哥交往?” 温朔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张泽山眨巴了几下眼睛。 张泽山苦笑了一下:“就每次回去都要接你的那个。” “唔——”温朔终于听明白了,脸上一阵燥热,嗯嗯啊啊半天,才低头看着自己的碗小声儿道,“也、也不算是吧。” 张泽山见状不由蹙额:“什么意思?他欺负你了?还是他强迫你……”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温朔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连忙摆手,“你想哪儿去了!” 说完本来就不太集中的注意力又被分散了,饭也不吃了,光拿手指头在桌子上瞎划拉。 张泽山也没追问,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哥吧,那什么,是跟我说过说喜欢我来着,”温朔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儿说道,“还、还趁我不注意亲了我几回。” 说完怕张泽山误会,又强调:“就、就亲脑门儿了,没干别的!” 张泽山见他偷偷看自己,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在听。 温朔又嘀嘀咕咕地说:“我、我也不讨厌他亲我,可就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得劲。” 张泽山更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咳,那什么,之前吧,我哥一直说他有个喜欢了好多年,但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然后我俩,嗯……我算了算从今年夏天聚会的时候才重新联系上,到现在这才几个月啊,他能那么快就变心吗?” 温朔道:“我老觉得有点儿别扭,一想起来就心里堵得慌。” 说完温朔又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迷茫又纠结。 “不止这个吧?”张泽山道,“要真就这点儿事儿,依着你的性子,早直接问他了。” “我不太确定,”温朔叹了一口气,回道,“不太确定我对他的喜欢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我本来是把他当哥们儿,就跟咱俩似的……也不是,比咱俩的关系还好,啊,山哥你别生气啊,我不是说咱俩关系不好,我就是……” 张泽山心里虽然酸,但能有什么办法?嘴上道:“没事儿,你想说就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温朔点头:“我是喜欢他,但我拎不清这种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他拉我手搂我腰亲我,我都不介意,但我不介意也不代表我对他是那种喜欢对不对?有时候哥们儿之间也会开玩笑这么干……吧?” 温朔不太确定,边说边偷瞄张泽山,张泽山:“……那我现在想对你做这些,你愿意?” 温朔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了一下,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而后又觉得过来自己有点儿反应过度,朝张泽山不好意思“嘿嘿”了两声。 “你看,咱俩也是哥们儿,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温朔振振有词地嘟囔:“我、我都说了!我俩是比我和哥你更好的哥们儿!” 张泽山:“……” 但这话题既然是他挑起来的,也没理由聊半截就搁这不管了——虽然他也确实不太想管,可温朔这模样,他又怕他以后吃亏。 于是想了想,问到:“你以前交过女朋友没?” 温朔点头,也大概明白张泽山要问什么:“交过啊,但感觉完全不一样的。” 张泽山:“怎么不一样?” “呃,”温朔挠挠脖颈子,艰难地措了半天辞,才说,“就不会像跟我哥在一起这么舒服。她、她也不是不好,要是没分手我俩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但、但要比较的话,我哥比较照顾我,不光是平时生活里那种,还有心理上,我前女友就比较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温朔想了想又说:“亲、亲密接触的话,我和我前女友牵手也不、不会像跟我哥牵手那么紧张。” “你和你前女友就……牵手?”张泽山,“都奔着结婚去了,就牵手?别的没干过?” “还亲过嘴!”温朔自暴自弃道,“就一次,她亲我,吓死我了!” 张泽山:“吓死你了??” “我没心理准备啊!就吓了一跳把她推开了,然后她好像有点儿受伤吧,就再没主动亲过我了。” 张泽山:“……然后呢?你没找机会亲回去?” 温朔疑惑地回问:“我干嘛亲回去?我不想亲她啊。” 他没说,其实牵手他也不太想,但蒋淇淇主动牵他,他也不会甩开。后来渐渐地习惯了,每次不等蒋淇淇伸手他都会去牵对方。 但说到底他对牵蒋淇淇的手并没那么强烈的欲望,和蒋淇淇的那些肢体接触也远不如被代圳珩不经意间碰到带给他的刺激大。 张泽山听他巴巴地说完,最后一脸无语地下了个结论:“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你那个前女友吧?” “喜欢……过吧?”温朔被他说的自己也不太确定了,“分手之前我真的很认真地计划过和她结婚什么的。” 张泽山:“你们俩当初谁追的谁?” “她追的我啊。”温朔提到这个还挺自豪,“我们一个社团的,她当着好多人的面儿表白,大家一起哄我就答应了,要不她多尴尬啊。” “……”张泽山已经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但想想这么做确实又很符合温朔这人的性格,怕姑娘尴尬所以答应交往,交往之后就要对人家负责。 可心里真的喜欢对方吗?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或许喜欢过,但这种喜欢却远不及他现在心里对代圳珩的那种喜欢。 张泽山叹了口气,道:“温朔,哥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温朔点头,双手早已放下碗筷,坐得像个受训的小学生似的,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张泽山。 “你可能压根儿就没喜欢过你那个前女友。” 温朔一脸迷茫。 张泽山道:“这么说吧,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和他有亲密的、甚至更亲密的接触。可你对你前女友有过类似的想法吗?没有吧?你连主动吻她都不想。” “唔……”温朔缩了缩脖子。 “而正相反的是,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你也不会去在意对方的心是不是变得太快了,他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朔双手紧张地摩挲着自己的膝盖,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那哥你的意思,就是我对我圳哥是那种喜欢呗?” 张泽山:“是不是你问你自己啊!你老问我干嘛?你问我我还说你对我是那种喜欢呢,你是吗?要不要来亲个嘴儿试试啊!” “哥哥哥,”温朔举双手投降,“小点声儿小点声儿,别人在看了!” 张泽山的情绪也确实有点儿失控,他喜欢温朔,却还要在这儿巴巴地开导自己喜欢的人,告诉他他心里其实装着另一个人,这都什么破事儿。 但不告诉他又能怎么办呢?这人看着挺机灵的,这方面却不开窍儿,就会磨磨唧唧地把自己往死胡同里推。 温朔见他情绪缓和了一点儿,才小心翼翼地说:“不亲嘴了哈,我不想和你亲。” 张泽山:“……别提这茬儿了行吗?” 温朔显然也是故意逗他,“嘿嘿”笑了两声之后又道:“谢谢你啊山哥,回头我会好好琢磨一下的。” 张泽山也不想接着和他掰扯这个了,摆了摆手示意随他,自己端起酒杯来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闷了。 当晚张泽山喝得有点儿多,都上脸了,借着酒劲儿搭了一回温朔的肩膀。 代圳珩收到温朔的微信出来接他回家,离老远就瞧见张泽山的脑袋贴在温朔耳边不知道在干嘛。 紧走几步过去,张泽山已经抬起头来了,还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自顾自摇摇晃晃地离开。 温朔跟傻了一样在原地戳着,被代圳珩叫了好几声才回神。 刚刚看见代圳珩来了,张泽山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第一句是:“小温警官,这段时间谢谢你,以后我没事儿就不约你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第二句是:“要不要亲个嘴儿那句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想和你亲。” 第35章 【035】 代圳珩自然注意到了温朔的异样, 但这人不说,他便也没有主动追问。 伸出手去碰了碰温朔的手背,见他没反抗, 这才将人牵起来, 拉着他把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兜里。 十二月的天干冷, 有时候还会刮大风, 黑的也早,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两人一路牵着手往回走,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话。 温朔的手从被代圳珩握在手掌之中到与他十指交扣, 渐渐越握越紧, 就连两人温热的掌心都紧紧地贴到了一处。 温朔却还在使劲儿:“嘿嘿嘿,疼不疼啊哥!看我给你来个拶刑,夹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代圳珩根本没觉得疼, 被他故意耍宝逗得直笑:“把我夹到生活不能自理对你有什么好处?明早你做早饭?” 温朔愣了一下, 手上力道一松,又捏捏揉揉地确认了一下才说:“我刚施刑的是你左手,你又不是左撇子, 不影响做饭。” 代圳珩笑得不行,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温朔也学着他的样子捏回去,捏完忍不住又拿指腹在他手背上蹭来蹭去。 蹭着蹭着代圳珩突然站住不动了。 温朔被他拽了一下, 有点儿莫名其妙地歪着脑袋看他。 代圳珩也是拿他没辙,凑过去在他脑门儿是亲了一口:“走吧,回家。” “本来就是在回家!是你突然停住的!莫名其妙!”温朔借着巴巴掩饰自己的紧张, 说完之后才偷偷吞了吞口水,腹诽:怎么又亲脑门儿啊?就不能亲亲别地儿吗?你不亲我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啊? 到家温朔又嚷嚷饿, 代圳珩斜睨他一眼,故意怪声怪气地说:“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自己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吃不饱?” 温朔才不管他说什么,反正代圳珩念叨完还是要乖乖去厨房给他做饭吃,于是冲代圳珩做了个鬼脸儿就跑去洗澡换衣服了。 完事儿打浴室出来,屋里已经飘开了疙瘩汤的香味儿,温朔背着手跟个老大爷似的溜达到厨房去视察代圳珩的工作。 “马上就好。”代圳珩看他一眼,“吹吹头发去。” “不用,吃完饭歇会儿不就干了。”温朔嫌麻烦,眼巴巴地瞅着锅里的吃的,“好了吧?我好饿啊!” 疙瘩汤端上桌,代圳珩坐在他对面儿看着他吃:“你慢点儿,别烫着了。” 温朔“唔唔”作答,拿着勺子在碗里一通乱搅。 代圳珩拿他没辙:“你这晚上不是吃饭去了吧?带你山哥出警去了?怎么跟什么都没吃一样。” 别说这一晚上还真跟去出警了差不多,温朔竟顾着和张泽山掰扯心里那点儿事儿了,哪儿有心思好好儿吃饭?也就随便扒拉了几口,这回来看见代圳珩才觉出来没吃饱。 一大碗西红柿疙瘩汤下肚,温朔觉得从脚趾尖儿暖到头发丝儿,都吃出汗了,十分心满意足。 代圳珩去刷碗收拾厨房,他就坐在餐桌旁消食,消着消着就又想起张泽山说的那些话来。 于他来说,张泽山真的只是哥们儿,就算被他附在耳边说了那句话,温朔也生不出更多的旖旎心思来,也就刚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 而与之相比,温朔更纳闷儿的是这人到底咋想的,喜欢他干啥?他有啥好喜欢的? 他琢磨着就算喜欢同性,张泽山也应该喜欢他圳哥这样的啊!又帅又温柔还懂得照顾人外加厨艺满级,喜欢他那不白搭吗?他啥也不会,总不能以后俩人天天都煮螺蛳粉儿吃吧? 哦对,张泽山好像会做饭来着……虽然他没吃过,但他琢磨着张泽山做的肯定没有他圳哥做得好吃。 代圳珩收拾好了回来,见他坐在餐桌旁支着脑袋出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困了就去睡。” 温朔“唔”一声,转了转眼珠子,道:“哥你坐你坐,咱俩说说话。” 代圳珩有些好笑地在他对面儿坐下,一扬眉,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温朔故意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今天山……张泽山跟我说什么吗?” 说完盯着代圳珩,眼见着这人脸上表情有变,还挺高兴。 代圳珩瞅他那模样,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好笑,一脸求教道:“您山哥跟您说什么了?” 温朔朝他勾勾手指,等他倾身朝自己这边靠来,才开口:“他说啊——” 代圳珩等了半天温朔也没后话,扭脸疑惑地看着他。 温朔就等他这反应呢:“我不告诉你!” 代圳珩被他气得鼻子要歪了,坐回去斜眼睨他,那表情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温朔还没心没肺地哈哈笑,琢磨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圳哥还有这么好玩儿的时候。 俩人折腾到十一点,温朔吃饱了犯困,开始哈欠连天,代圳珩再次催他去睡觉。 温朔点头答应,答应完又叫代圳珩陪他。 代圳珩:“……” 进屋温朔甩掉棉拖钻进被窝,拍拍床边示意代圳珩坐下,代圳珩简直比训练有素的大型犬都听话,乖乖在他拍过的位置坐好。 温朔把脑袋挪到他腿上枕着,这才说:“张泽山好像喜欢我。” 代圳珩“嗯”了一声,并没有多意外,不过温朔显然没听出他这一声的弦外之音来。 “我有什么好喜欢的。”温朔闭着眼睛嘀咕,“喜欢我还不如喜欢你呢。” 代圳珩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呢?你喜欢谁?” 温朔显然听见了,却不答话,枕在代圳珩大腿上的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 代圳珩又道:“那你以后和他喝酒带我去吗?” “不跟他喝啦!”温朔这才说,“他说以后不叫我出去了。不过兴许我会叫他,叫他的话就不带你。” 代圳珩:“……”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他的耳垂儿。 温朔被他捏了也不觉得疼,还嘿嘿地笑,笑完了又打哈欠:“反正我不喜欢他。” 即便知道温朔应当对张泽山没有那种心思,听到他自己亲口说出这句话来还是让代圳珩感到安心不少。 他奖励似的拍了拍温朔的头顶,牵起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 温朔被他亲的触电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回抽了一下,但没能抽出来。 代圳珩笑着攥住他的手指,又在他的指尖上亲了亲:“睡觉吧。” 温朔:“……”这他哪儿还睡得着啊! 第二天温朔疑似手麻了一整天,没事儿就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发呆,感觉指尖还残留着代圳珩嘴唇的触感。 几次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用被亲过的那几根手指头摸自己的嘴唇,摸一下都要脸红心跳半天。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张泽山那些话的意思——如果真的喜欢,是不会连肢体碰触都做得像例行公事一般的。 他总是希望能更多地和代圳珩在一起,虽然每次牵手、拥抱、抚摸等等他都很被动,但他心里是喜欢的,喜欢到每当感觉代圳珩有结束这些动作征兆时,都会隐隐感到不开心。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纠结。 从各个方面来讲,能被代圳珩喜欢的人应该都是出类拔萃的,他在自己的脑海中用自己和那个幻想中的人作比较,越想越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赢得过对方。 代圳珩怎么就变心了呢?温朔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纠结,还不敢问——这万一把代圳珩问得回过闷儿来了可咋整?发现他不如那个谁谁谁好,整不好这心咔吧一下就又变回去了…… 温妈妈看着他脸色变化莫测,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再看一眼表,直接在桌子底下踢了正走神儿的儿子一脚:“不吃就滚蛋啊!这就开始嫌弃我做的饭了是不是?” 温朔哪儿敢说话,回过神来立即埋头苦吃,把自己碗里的饭扒的一干二净。 饭后他去刷碗,温妈妈在旁边剥柚子,温朔憋不住就跟他妈妈唠叨:“妈,您以后能不能温柔一点?我怎么觉得您最近好像越来越暴躁?” “我更年期啊!”温妈妈冲他瞪眼。 温朔:“……那用不用我给您买点儿啥补品?” 温妈妈拿柚子皮砸他:“滚蛋。” 温朔刷完碗顺手拿了块剥好的柚子塞进嘴里:“好吃!妈这个柚子上哪儿买的?家里还有吗?” “没有,”温妈妈道,“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哇!我还没说您就知道!”温朔抄起一大半柚子就往外跑,“我哥还老叫我往家拿东西呢!您怎么不说!” 温妈妈:“死孩子你给我拿回来!” 温朔才不,找了个干净袋子把那块柚子装好放进冰箱里,这才从客厅又转回来:“嘿嘿。” 温妈妈也拿他没辙,瞪他几眼了事。 温朔端着被她剥得差不多的柚子往客厅走:“坐着剥多好,非站着干嘛。” 母子俩在客厅吃柚子看电视,电视剧温朔看不下去,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至极,想起来平时这会儿自己要是不想看电视了,就能拉着代圳珩玩游戏什么的,多好,可比跟他妈妈一起吃柚子好玩儿多了。 温妈妈懒得理他,抱着妹妹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还会跟着剧情掉眼泪。 这边她看得正入迷,就听那边她儿子不知道说了句啥,她也没工夫搭理,等把这集电视看完了才问:“你刚说什么?” 温朔巴巴地等了半天了,见她终于有反应了,又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半天才又说了一遍:“我、我那个什么,我想跟我哥谈恋爱。” 温妈妈:“……哦。” 温朔见她反应这么平淡反而觉得没劲,气道:“您就知道看电视!这么重要的事儿我跟您说您就这反应吗?我还没有电视剧重要吗?!” 温妈妈被他气得直翻白眼儿:“你还想要啥反应?鸡毛掸子要不要?你巴巴地惦记人家小代以为我瞎了看不出来啊?” 温朔:“……” 温妈妈:“还行吧,我看着小代比你靠谱儿多了。你俩要真能好上也算是你们老温家祖上积德,以后我死了也有人照顾你。” 温朔悲愤道:“……妈,您是我亲妈还是他亲妈啊?我在您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温妈妈哈哈大笑:“哎呀,我儿子也是有优点的嘛!还知道先把老妈这个后顾之忧解决掉,再去祸害人家小代呢不是。” 温朔:“……” 第36章 【036】 温朔虽然和温妈妈摊了牌, 却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向代圳珩表白心意的打算。 也是仗着有代圳珩先前的那两句话,有点儿有恃无恐,觉得自己还得再观察观察——主要是他之前没注意过代圳珩和他那个谁谁谁之间还有没有联系, 现在既然明白自己心里头的想法了, 这件事儿上他自然也要搞个明白。 结果不等他检查代圳珩的手机, 自己这边儿先收到了不少不能让代圳珩看见的内容。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温朔已经不知道这句话自己重复了多少遍了, “你再打的话说这些无聊的内容,我就真的拉黑你了!还有微信也不要再发了!” 蒋淇淇沉默着听完,还是那句话:“你把代圳珩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绝对不会再烦你。” 温朔气得直接把电话挂了。 难得大白天也没什么事做, 坐在他对面儿的鲁景民等他挂了电话抬头看过来:“谁啊?” 温朔气鼓鼓的:“我前女友。” 鲁景民直挑眉:“她找你干嘛?复合?” “怎么可能!”温朔有点儿嫌弃地摆了摆手,“就……就也没什么,不说了, 闹心。” 这事儿他确实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张嘴跟鲁景民说, 倒不是不能提和代圳珩之间的关系,只是他前女友现在巴巴地追着他,管他要他男朋友的手机号……这怎么说都觉得听起来就怪刺激的。 中午去代圳珩那吃饭, 蒋淇淇大概也是午休时间,又给温朔打电话。 温朔生怕被代圳珩发现,着急忙慌地把电话挂了, 结果还因为紧张手抖把手机掉桌上摔了一下。 代圳珩扬眉:“想换手机了?” 温朔哪儿乐得出来,苦哈哈地回应他的玩笑:“没,就、就手滑。” 说话都打磕巴了还能没事儿?这电话肯定有问题。但代圳珩却没第一时间揪着去问, 而是随着他的话茬儿去聊了别的。 结果一顿饭还没吃完,温朔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他刚刚手机掉桌上索性就没再往起拿, 背面朝上放在那了,现在响起来震得嗡嗡的, 想不叫人看过去都难。 代圳珩看手机,温朔看代圳珩。 代圳珩见他不接,又转回视线来看他。 温朔:“……”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那个吃黄连的哑巴,有苦难言。 代圳珩十分善解人意:“喝汤吗?我去盛汤。”说着起身往厨房去了。 温朔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胸口揪得慌,这特么要再是蒋淇淇,他就真的要疯了。 趁代圳珩不在赶紧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还真不是蒋淇淇,是他师傅鲁景民。 鲁景民要是没事儿这个点儿是不会打电话给他,既然打过来那肯定就是工作上的问题。 温朔连忙丢下碗筷,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回头看见代圳珩端着汤碗站在厨房门口儿看他,又不由得顿了下步子。 鲁景民那边说要出警,叫他赶紧回去,温朔答应下来,才对代圳珩道:“哥我回去上班了,你自己吃吧。” “嗯。”温朔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真有事儿管你吃饭没有,叫你去就得去,代圳珩也是没辙,“去吧,注意安全。” 温朔答应一声,到门口儿换了鞋拿着外套就往外走。 代圳珩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直送他到电梯间等电梯,温朔看一眼电梯看一眼他,眼睛里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舍不得。 这几分舍不得,把代圳珩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直接给抚平了。 抬手摸了摸温朔的眼角,又顺势捏了一把他的脸,代圳珩温言道:“一会儿我给你送吃的去。” 温朔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代圳珩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嘴唇在他额头上停留的时间比哪一次都长:“我现在有点儿体会到做警嫂的艰辛了。” 温朔脸上腾地一红:“去你的吧!哪有你这样儿的警嫂!” “你这儿不就有了?”代圳珩笑道,“再说我这警嫂当的还有哪一点不称职吗?嗯?你说说哪儿不足,我改。” 温朔想反驳又一时想不到什么论点,总不能一急眼就怼回去说不让他当吧?这虽然他明面儿上还没同意,但心里头确实早就把代圳珩当自个儿老婆了啊! 索性电梯的及时到来了给他解了围。 代圳珩又拉着温朔亲了一下,这才放人离开。 等看着电梯下行,数字显示到了一层,代圳珩方转身回家,去给温朔准备盒饭,一会儿好给他送过去。 代圳珩送饭送得早,温朔还没回来,只能交给他同事。 好在这所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章檬还跑来和他开玩笑,说他是温朔的家属。 代圳珩知道这姑娘,之前温朔还说姑娘喜欢他来着,不过俩人也是这次才真说上两句话。 “哇,隔着保温袋我都闻见香味儿了!”章檬笑嘻嘻道,“要不是刚吃饱,兴许等温朔回来这饭就没啦!” 代圳珩笑道:“这次是吃到一半儿他跑了,带的都是剩菜,下次再给大家做新鲜的送来。” 章檬欢呼:“那敢情好!我替大家先谢谢哥啦!” 说完还兀自脸红扑地念叨了一句:“要是能跟温朔一块儿去哥那儿蹭吃蹭喝就好了。” 那语气那神态,看得代圳珩真想把温朔拉过来揍一顿屁股。 这是瞎到什么程度,才能叫他误会人家章檬喜欢的是自己啊?这姑娘分明喜欢的是他吧!还是压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想跟着他蹭自己一辈子吃喝的那种…… 温朔这顿饭下午快三点才吃上,随便拿微波炉热了热,赶紧就往嘴里划拉。 倒也还行,吃完了还让他消化了一会儿,后面才又来活儿。 不过这一活儿就够让人脑壳疼的,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又马不停蹄地去处理了另一起案子,溜溜折腾到晚上九点才到家。 也得亏是代圳珩家比较近,温朔进门鞋都懒得换,直接跑到客厅沙发上仰面朝天地瘫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代圳珩拿着他的拖鞋过来,刚要给他脱脚上的鞋子,这人蹭一下就蹦起来了,面红耳赤地拦他:“别别别,我自己来……” 代圳珩也没坚持,不过等他把鞋脱下来,又不待他起身,就给拿走放门口的鞋柜去了。 温朔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总觉得脸上烧得慌的同时,心里头还有点儿膨胀。 温朔趁代圳珩做饭的功夫歇了会儿,但还是觉得累,这一天可太累了。 “你不知道啊哥,就那老太太家的小泰迪,忒皮了,还精神特别旺盛,那叫一个能跑。我叫它过来,它就不,以为我跟它玩儿呢。”温朔边狼吞虎咽边道,“但也不能就那么放任它到处乱跑啊,旁边就是幼儿园,马上要放学了,这要是给谁家孩子咬了,谁能干?家里头不得心疼死。” “但你要让我打它吧,我也舍不得啊,哥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狗,但家里养了也没人有时间管,所以才没养的。” 代圳珩盛好了汤放在他手边:“现在不是有我小姨子了?” “唔……”温朔差点儿让汤呛着,咳了两声才说,“哥你有完没完了啊!” 代圳珩笑着看他。 他这一提温朔才想起来:“啊对,我妈过几天要去什么反季节旅游,说让我照顾妹……你小姨子!我不上班还行,上起班来没谱儿啊……” “知道了,您尽管把我小姨子请来,我给您看着。” “得嘞,谢谢哥!”温朔叼着筷子嘿嘿直笑。 却听代圳珩又道:“大恩不言谢,你得给我点别的好处才行。” 温朔:“?” 代圳珩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温朔被他看得耳根子都有点儿烧得慌:“……你小姨子你照顾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要好处生分了哥。” “你给的好处要是恰到好处就不生分,”代圳珩振振有词,“反而能增进咱们之间感情。” 温朔:“……哥,这就是你说的日久见人心吗?我以前真没发现你脸皮有这么厚!” 代圳珩听罢忽地变脸,一本正经道:“你没发现的还多着呢!” 饭后两人一起刷了碗,主要是代圳珩动手,温朔在旁边看着,动嘴叭叭。 今天他和协警逮住狗给老太太送回去之后,又和鲁景民去隔壁小区处理了一起“家暴”。 “也不能算是家暴吧,那男的就被扇了几个嘴巴而已,”温朔想起来还有点儿愤愤,“但叫唤得挺惨的,害得邻居以为要出人命了,纷纷报警。”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那男的活该啊,妈的,打死他都活该,不守男德!” 代圳珩:“?” 被温朔说不守男德的男生叫佘从轩,今年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得挺精神帅气一小伙儿,却愣是没个正经工作,天天在家吃外卖玩游戏外加和网友侃大山吹牛逼。 你说玩游戏吧,也有人能靠代练啊、直播啊什么的赚点儿钱,可他不,他不光不赚钱,还天天往里面砸钱,一个月能最多的时候能充一两万。 可他连个工作都没有,钱打哪儿来呢? “他买东西、订外卖、给游戏充钱,都是刷的他女朋友的卡。”温朔道,“其实现在这社会还挺开放的,俩人只要过得到一块儿去过得舒心,甭管谁主内谁主外,只要他们俩人觉得行那就行呗。” 佘从轩那个比他大了两岁的女朋友陈叶君跟温朔的想法差不多,她也不太介意男朋友没工作,成天在家呆着。 陈叶君在一家国企上班,但她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靠得全是自己打拼,月收入也完全够维持两人的生活甚至还能存下不少。 不过她赚到的薪水和自己的付出是成正比的,每天早出晚归,出差加班都是常事儿,有时候自然就会冷落佘从轩,甭说电话了,信息都不一定每条都回。 “但就算这样,也没道理出轨吧!”温朔气愤道,“那渣男在游戏里交了个小女朋友,好像才十□□的样儿,然后拿陈姐的钱去养那小孩儿,给小孩儿买名牌宝宝高档化妆品、首饰什么的,还趁陈姐出差的时候把他那小女朋友带回家过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佘从轩既然干了,那就难免被人碰见,然后又把这事儿传到陈叶君的那。 第37章 【037】 陈叶君知道这事儿之后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 她觉得自己和佘从轩还是很有感情基础的,对方虽然年纪小贪玩儿了一点,但不至于干出这种事儿来, 当即反驳了人家, 还问人是不是看错了。 和她说这事儿的人听了自然挺不高兴的, 觉得自个儿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说了句信不信由她,反正她是亲眼所见,要不然干嘛没事儿跑过来讨人嫌? 陈叶君其实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男朋友, 但想想又觉得人家确实也犯不着平白无故地跟她说这种话, 所以多少还是有点儿上了心。 当天回家陈叶君也没提这茬儿,晚饭后佘从轩洗了澡又钻回房间去打游戏,陈叶君就去洗了点水果, 借着送水果的名义进了专门开辟出来给佘从轩玩电脑、放他那些小玩意儿用的那间屋。 她平时进去之前会敲门, 这天是故意没敲,推门而入。 佘从轩倒也没说什么,见她端着果汁水果, 游戏都不玩儿了,还跑过来接她手里的东西:“辛苦老婆啦!爱你么么哒!” 陈叶君把东西交到他手里,没立刻离开, 而是走到电脑桌旁边貌似不经意地往显示器上看:“还玩那个呢?” 好巧不巧的,刚说完就瞧见他对话框里有个人在管他叫老公。 陈叶君一皱眉,转眸去看佘从轩, 佘从轩的神态却十分自然:“一哥们儿,闹着玩儿呢。” 说着边喝果汁边坐回去, 继续打他的游戏:“老婆你也不玩儿游戏,像老公我这样的高手可是非常受欢迎的!要不给自己整个名义上的老婆占着地方, 那小姑娘,啧啧,得天天围着我转,烦都烦死了!” 他都这么说了,陈叶君还能说什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画面虽然还行,但其它乱七八糟的自己也看不懂,就转身离开,回自己那屋看资料去了。 那之后一切照旧,陈叶君早出晚归地忙自己的工作,佘从轩接着黑白颠倒地玩儿他的游戏。 “佘从轩这人也不是一点儿优点没有,”温朔念叨,“他要是真就知道玩儿,那陈姐可能早跟他掰了。” 温朔:“陈姐说,佘从轩甭管夜里玩游戏到几点,在她起床前肯定会给她准备好早饭。虽然也就是煎个蛋烤个面包片儿热点牛奶什么的,但起床就能吃上口热乎饭,陈姐也挺满足的。家里的卫生也都是佘从轩打扫,还有脏衣服,陈姐脱下来扔那就不管了,再看见肯定是干净的。” 俩人坐在客厅里,电视开着,但静了音,代圳珩倚在沙发背上偏头看着温朔,温朔在他旁边盘腿面朝他坐着。 说到这儿温朔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贼兮兮地盯着代圳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代圳珩有些好笑,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看什么?” 温朔也没躲,任他拉着,一点点抚摸着自己的指腹,视线则垂下来看了看他腕子上的手链:“我一琢磨,咱俩情况好像和他俩差不多啊?” “哥你看,我成天也在外面忙,虽然我赚的不多吧,但我事儿多啊!哥你呢,当然比那渣男强多了,大老板嘛,他就知道玩儿游戏,你在家还能管公司做生意……”温朔哼哼两声,“所以哥你天天是不是也特别空虚寂寞冷啊?” 代圳珩笑了两声,却不答反问:“咱俩情况怎么跟他们差不多了?人家至少确定关系是在交往的吧?咱俩,嗯?” 温朔涨红了脸:“……所以我说差不多,意思就是差这点儿!” “哦。”代圳珩敛了笑意,兴致不太高地应了一声,说着就要往回收自己的手,结果反而被温朔一把攥了个紧,“放开。” 温朔厚着脸皮假装没听见,接着跟他叨叨:“我还没说完呢——” 佘从轩也是松了口气。 那天他跟陈叶君说的其实都是瞎话,那个在游戏里管他叫老公的,就是他花陈叶君钱养的那个小姑娘。 佘从轩无从得知陈叶君突然问起这个到底是因为对他起了疑心,还是完全就是偶然间看见于是顺口问了一句。 但他自己心里有鬼,出这一遭事儿之后自然就比以前更小心了几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佘从轩一方面对自己游戏里的老婆谎称有事儿这阵子都不在这边,避免和她碰面,另一方面对陈叶君则比平时更热情了几分。 在此期间两人甚至还商量好了春节陈叶君跟他回老家,去和他父母见面,把两人的婚事定下来。 就这么过来一个来月,佘从轩觉得这波风浪应该是完全过去了,就又开始趁陈叶君出差的时候把他那个小女朋友叫到家里来住。 这女孩儿说来其实也应该算是受害者,她根本不知道佘从轩有女朋友,渣男跟她说的是房子是他姐姐的,他现在和姐姐一起住,家里所有的女性用品自然就有了解释。 俩人在家厮混了几天,一直到陈叶君回来前一天,佘从轩才把姑娘送回学校去。 送完人回来佘从轩会用一整天的时间打扫卫生,把所有可能暴露他好事的痕迹通通清理干净,然后再睡一觉,好精神饱满地迎接出差回来的陈叶君。 陈叶君也是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这次出差计划突然有变,改签了机票,她又刚好有点儿东西落在了家里没拿,她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发现不了佘从轩的秘密。 “陈姐进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门口多了双女性的鞋子,客厅窗帘拉着,地上还扔着几件明显不是她的衣服。”温朔牵着代圳珩的手,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有点儿低迷,“她说她心里当时就凉了,直奔卧室,捉奸在床。” “那时候她除了心寒之外就觉得恶心,恶心的想吐。前一晚佘从轩还在这张床上和她抱在一起,今天就让她看见了这一幕。并且她不知道他们曾经多少次在这张床上做过这些。” 代圳珩回握住他的手。 温朔:“就连打渣男的时候,陈姐都是哭着打的,她觉得特别委屈。自己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在外面奔波都不算什么,她就是觉得佘从轩对不起她的信任,对不起她付出的那些感情。” 东窗事发,佘从轩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裹着被子下床,跪在陈叶君脚边推卸责任。 被他晾在床上的小姑娘都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佘从轩口中那个妖娆贱货,死皮赖脸勾引他的绿茶婊说得是自己。 而面前站着的女人也不是佘从轩的什么姐姐,而是他的未婚妻兼金主。 陈叶君还是很冷静的,她没搭理佘从轩,让那姑娘先去穿好衣服,愿意留下来就留,不愿意就走。 反正等温朔他们到地方的时候,那姑娘没在,陈叶君也没提他们之间是怎么处理的。 陈叶君要求分手,佘从轩能同意才怪。 他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靠陈叶君生活,房子是陈叶君的,吃的用的玩的都是花陈叶君的钱,就连逢年过节给家里老人的红包儿,也都是陈叶君出。 分手对于佘从轩来说不仅仅是失去女朋友,还等于失业,失去经济来源。 依着他的条件想再找个女朋友当然不是难事儿,难的是怎么找一个这么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还这么会赚钱的女朋友。 佘从轩被打了以后叫唤得那么厉害,也不仅仅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想让陈叶君怜悯他,进而心软,不再提分手的事儿。 但对于刚刚亲眼见证他劈腿的陈叶君来说,这都不好使,要是卸人胳膊腿不犯法,佘从轩早就被她拆吧了。 温朔他们到了之后两人还在因为这事儿拉扯,佘从轩不想分手,陈叶君坚决要求分手,让佘从轩滚蛋。 温朔就在旁边劝,当然是不可能劝陈叶君了,他的主要火力还是集中在佘从轩身上,想帮陈叶君远离渣男。 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看不到希望了还是怎么着,佘从轩也急眼了,说要去鉴定伤情,告陈叶君,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要闹得她丢工作。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温朔听得都直皱眉头,怕他真狗急了跳墙。 谁承想反倒是陈叶君非常冷静地回了他一句:“去吧,我等你告我。工作丢了我可以再找,我自己有本事我无所谓。” “陈姐真的是女中豪杰,”温朔感叹道,“说真的我觉得的我都没这魄力说这种话。” “不过这佘从轩也真是脸皮厚,虽然答应搬走了,但又让陈姐给他几天时间缓缓,找房子什么的。陈姐挺痛快就答应了,说她这次出差回来之前都可以让他住这边,但她回来家里要是再有人就要报警了。我也答应帮她看着这人点,以防他赖着不肯走。” 代圳珩却道:“这人能自己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谁说不是呢。”温朔咧咧嘴,“所以我决定这阵子天天去陈姐那检查,看着这渣男让他滚蛋!” 这事儿代圳珩虽然不太愿意让他干,但也不可能拦着。 温朔干得就是这一行,比起别人来他的热心程度还更甚,代圳珩要是敢拦,俩人不吵架才怪。 心里有气就要捏温朔的脸,温朔被无缘无故地捏得脸都红了,捂着腮帮子道:“干嘛?哥你这叫家暴你知道吗!你已经在违法的边缘试探了!你再家暴我,我就、就……” “就什么?”代圳珩又在他另一边脸上捏了一把,还冲他挑眉,意思是倒要看看他能怎么着。 温朔:“……你怎么那么讨厌啊哥!” 他扑过去要捏回来,代圳珩也不躲,静等着这人到了跟前,直接把胳膊一揽一收,把人抱个满怀。 温朔扭巴了几下挣扎不脱:“放手放手!” 代圳珩却好整以暇道:“你自己扑过来的,许你扑不许我反抗?” 温朔被他抱得死紧,感觉自己都要上不来气儿:“有这么反抗的吗!你应该把我推开才叫反抗不是吗!” 代圳珩又勒着他抱了一会儿,等他不拧巴了才放松了手臂上的力道,而后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也不回话,就在那儿笑,笑得温朔觉着自己脖颈子上的寒毛儿都竖起来了。 温朔有点儿紧张,试探着回抱了代圳珩一下,见代圳珩没什么反应,才敢把人抱实,然后把脑袋往代圳珩肩膀上一扎,不动窝了。 俩人腻腻歪歪地抱了一会儿,温朔刚有点儿高兴,就觉得代圳珩忽然一偏头,把嘴唇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啵了一下。 温朔:“!!!” 温朔脸颊通红脑袋上都要冒烟了:“……哥、哥你你你放开我……我想上厕所……” 第38章 【038】 温朔言出必行, 第二天就开启了陈叶君家的巡逻日常,每天变着法儿地去催佘从轩滚蛋。 佘从轩都快被他烦死了,每次和他说话都阴阳怪气儿的, 没过两天还开始怀疑温朔是不是对陈叶君有什么意图, 话里话外地往温朔脑袋上扣屎盆子。 温朔听了倒不怎么生气, 就是真的很想怼他一句“我男朋友比陈姐有钱多了”, 但想想又怕得很,万一这渣男听完惦记上他哥可怎么办! 工作总有烦心事,好在回家有个十分省心又如花似玉的代圳珩等着他, 给他做好吃的好喝的, 还替他喂狗遛狗伺候小祖宗。 温朔有时候也挺不好意思的,但心里又美得很,觉得能找到代圳珩这样的老婆自己真是能耐的可以。 不过有好的事情发生就肯定有坏的要找上门, 蒋淇淇的电话他是彻底不接了, 但对方还是会短信微信轰炸他,温朔不胜其烦,简直想拉黑了事, 但职业操守又让他做不到。 他和蒋淇淇之间的关系虽然早已不复从前,可蒋淇淇说到底还是人民群众,如果她遇到什么危险, 还是得找警察,温朔就算对她没感情也不可能干出来让她在这种紧要关头联系不上自己的事儿来。 但他手机老响,当着代圳珩还不敢看, 代圳珩能不起疑心?他只是不问而已。 温朔逐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开始百爪挠心, 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是不对的,非常不对, 会让他和他哥之间产生隔阂,但让他实话实说吧,心里头那关又还有点儿过不去。 他就这么一直纠结到陈叶君出差即将结束,回程的前一天。 那天温朔白班,出了趟警回来一瞧手机有未读信息,赶紧打开看,才发现是陈叶君。 陈叶君发语音过来和他说,佘从轩自称搬走了,但她觉得他没说实话,希望温朔能去她家看看。 温朔自然答应下来,下午趁着巡逻的功夫就去了一趟陈叶君家。 先敲门里面没人应,这才和物业的人一起用陈叶君给的密码开了锁,进屋里去。 屋里头一片狼藉,跟遭过台风一样,再逐个房间去找,佘从轩确实没在,但电脑是开着的,处于待机状态。 温朔把情况跟陈叶君说了一声,陈叶君向他道了谢,也没说别的。 反而是温朔不放心,问了她明天回程的时间,说要去接她。 陈叶君其实也担心佘从轩去而复返,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确认好时间之后还让温朔帮她找了靠谱儿的换锁师傅,明天到家她就换锁,索性连密码都不改了。 温妈妈去旅游了还没回来,温朔回家跟代圳珩报备了一声,代圳珩除了支持他工作还能怎么办? 不过想着他一去一回的坐公交打车都不方便,索性叫他直接开车过去。 陈叶君看见温朔开的车时也是一愣,放好行李上车系上安全带,忍不住就问:“你家里挺富裕?” “哪儿啊,”温朔笑道,“我们家八辈儿贫农,到我这儿穷九代了。” 陈叶君被他逗得直笑:“你就瞎说八道吧,这车至少两百万起步。” “真的啊?”温朔听了也挺震惊的,一脸的你没框我吧,“这么贵?” 陈叶君瞧了他好几眼,确认他不是装的,才说:“嗯,保守估计,我对这方面了解也不多,但听同事提过,说就这个级别的如果是典藏版那还得再加一百万。” 温朔趁等红灯的功夫和她对视了一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陈叶君无奈:“瞧你这样儿,你真不知道这车值多少钱?” “真不知道啊,”温朔挠了挠后脑勺,“我没问过。这么贵啊,再添点够买套房子的了。” “你这思路也挺清奇。”陈叶君笑道,“谁会把这种车随便借你开啊?介绍给我也认识认识呗!” “嗐,介绍你们认识还不容易吗!”绿灯,温朔踩下油门儿,“不过姐咱说好了,只准认识认识,别的可不行。” 陈叶君:“什么意思?” 温朔嘿嘿笑了两声,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儿嘚瑟,脸红扑地跟陈叶君说:“车是我男朋友的啊!” 陈叶君愣了一下,缓过来才惊讶道:“你男朋友?” 温朔:“哇,姐你不会歧视我们吧?干嘛这种语气!” “不是,”陈叶君就是没想到而已,“哪儿找的男朋友给我也照这个标准来一个啊!” 温朔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说:“哎呀,他自己倒贴来的嘛,推都推不掉,我琢磨着这还是看个人机遇,主要是我运气好嘿嘿嘿。” 两人又聊起代圳珩,温朔那嘴本来就忒能巴巴,聊起代圳珩来那就更不得了了,一路上这个夸,把代圳珩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陈叶君刚经历过感情挫伤,听完不觉羡慕,反而担心不已。 要说当初佘从轩对她不好么?要真不好她能那么喜欢他、信任他?说到底就是感情陷阱,先把她骗了进去,而后才会有这一出出一幕幕。 所以她看到温朔现在的样子,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当初的自己和眼下的自己。 陈叶君性格比较直,想到这块儿了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跟温朔说了起来。 温朔认真听她说完,才道:“姐,你说我这样的,除了这颗心之外还能给他啥?我妈都说了,我哥跟我基本上就是精准扶贫。” 陈叶君反问:“咱的真心就不值钱吗?” “那肯定不是啊。”温朔道,“但我觉得我不能从一开始就带着怀疑去爱一个人,我希望他真心对我,那我首先就要付出自己的真心。” 陈叶君感叹:“所以咱们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一记回马枪把心窝子给捅个对穿。” 又是红灯,温朔刚把车停稳要回陈叶君的话,就感觉前头的白色宝马好像离他们的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草!”温朔都忍不住爆脏口儿了,赶紧扭头儿往自己车后头瞧,后头跟这个黑色轿车,退无可退,“我草我草我草!”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温朔做其他反应,前面的白色宝马就已经怼在他车前脸儿上了。 俩人在车上都感觉到了撞击的力道,这一下前脸儿不瘪也得花。 “草!”陈叶君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去和前车理论。 温朔赶紧拉她:“冷静,姐,冷静。”边说边掏手机给代圳珩打电话。 他的电话代圳珩通常都是秒接:“喂?到家了?” “呃……没有,”温朔下车先绕到后头去拿三角警示牌,“我……我让人把车给撞了……” “撞哪儿了?你怎么样?”代圳珩的语气立即就变了,“受伤了?” “没没没,我没事儿,哥你别那么紧张。就是车可能不太好。”温朔夹着手机先去把三角警示牌支上,然后才道,“对不起啊哥,我——” 代圳珩松了口气:“你要是把自己怎么着了,那才是真对不起我。现在在哪儿?” 温朔看了看四周报了地址,然后又和代圳珩匆匆说了几句话就挂了——那边陈叶君都快和对方打起来了,他再不出面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 温朔跑过去拉了拉陈叶君,被陈叶君一下子甩开:“你一边儿去。” “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今儿这事儿咱没完。”陈叶君指着宝马车男司机的鼻子道,“我们好好儿停在那儿,你倒车撞我们车上了,还特么有脸说我们追尾?!” 那宝马车的司机也不是什么善茬儿,扯着脖子非说是温朔开车怼他车屁股上的。 俩人吵吵了一会儿交警来了,当下双方各执一词,交警也没法儿判断,就目前两辆车的位置来说,确实像是温朔他们追尾,追尾就是后车全责。 温朔当然也不干了,说车上有车载记录仪,要求看视频。 正这功夫,旁边忽然来了个谁也不认识的姑娘,直奔温朔:“您好,温先生。” 温朔有点儿懵:“……呃,您好,咱认识?” 来的人是程妍欣。 温朔他们出事儿的地方离代圳珩公司不远,他赶过来需要一段时间,索性就先给程妍欣打了电话,叫她先过来把事情处理了。 程妍欣来了之后先按照自家老板的要求询问了温朔的身体状况,确认他真的没有受伤之后才跟他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最后再让同来的助理把温朔和陈叶君带回公司,这边的事儿他们就不用跟着跑了。 温朔全程处于懵逼状态,被小助理带到代圳珩的办公室,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不敢动。 陈叶君毕竟也算吃过见过的,表现得比温朔自然不少,等小助理送来茶水点心又出去,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对温朔道:“我现在有点儿相信你说的了,你男朋友这身价,要不是有什么怪癖,那对你应该就是真爱了。” 话音落下没片刻,外面就又来了人,敲过门后进来,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对温朔笑得十分可亲:“温先生,久闻久闻。” 温朔压根儿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人家打招呼又不好不理会,只得有点儿拘谨地点了点头:“……您好,请问——” “鄙姓柯,柯振晖。” 直到代圳珩出现,柯振晖一直都在旁作陪,但说了半天温朔连他在公司里是什么职位都没听明白。 代圳珩一出现柯振晖明显就变得更兴奋了,简直想按着他的头叫他干活,但代圳珩哪里顾得上搭理他,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而后才盯着温朔瞧。 当着陈叶君,温朔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抹不丢地嘿嘿两声:“我真没伤到,安全气囊都没弹出来。” “你还想安全气囊弹出来?”代圳珩拧眉,他还想说别的,但有外人在场多少还是得给温朔留面子,于是便没继续。 第39章 【039】 知道温朔在这边待着不自在, 代圳珩检查过他身上确实没有伤之后便带着两人离开了。 柯振晖一直苦哈哈地追在他们后头,简直像个被人始乱终弃的小媳妇儿。 温朔几次三番地回头看他,都被代圳珩硬拉了回来。 直到上了车温朔才问:“那个柯振晖……?” 代圳珩帮他系好安全带:“别理他, 你一搭理他, 我今天就回不了家了。” 温朔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我要顾家, 所以天天翘班啊, ”代圳珩理所当然道,“我不在他当副总的就得顶上,不然你觉得公司没人管还能这么井井有条?” 温朔瞪眼:“……所以哥你之前和我说的都是框我的?!” “我框你什么了?”代圳珩斜睨着他, 反问, “你想念你们食堂的残羹剩饭了?” 温朔哑口无言。 代圳珩还故意找他茬儿:“我不上班,在家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 给你遛狗, 你还说我?” “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温朔被他说得直挠后脖颈子,“哎呀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代圳珩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有自己的忧虑, 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安慰道:“别瞎琢磨,公司要是那么容易倒闭我也没必要接着开下去了。” 陈叶君忍无可忍,在后排幽幽道:“你们俩当我是死的啊。” 路上难免聊起先前的事故, 进而提到那辆被怼了前脸儿的奔驰身价,温朔对车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架不住代圳珩随口报的几个数字对于他来说都十分惊人。 温朔感叹:“那把你车都卖了是不是够买别墅了啊哥!” 代圳珩:“……不卖我也买得起, 你想住吗?” 温朔却摇头:“不不不,不敢想。” 代圳珩不说话只是笑。 “其实住哪儿、住什么样儿的房子都不重要, ”陈叶君接了一句,“重要的是和谁住在一起。” 代圳珩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对。” 温朔也“唔”了一声, 唔完了就歪着脑袋偷偷看代圳珩,感觉自己今天好像又认识到了这个人从没在自己面前展现过的一面,这一面对于他来说有点儿陌生,甚至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但这个人却又一直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从未改变。 两人先送陈叶君回家,担心佘从轩那个渣男去而复返,代圳珩和温朔就一道跟了上来。 陈叶君开门进去,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客厅,又挨个去检查每个房间。 佘从轩确实不在,房间里有一些贵重物品都没动地方,对于佘从轩来说最重要的那台顶配电脑也还在它原先的位置上。 这就很奇怪了,陈叶君站在放电脑那屋门口儿直皱眉头。 “总觉得不太对劲。”陈叶君对温朔和代圳珩道,“别的东西不说,电脑他肯定舍不得,怎么这都没弄走?” 温朔担心道:“别是还打算回来吧?” “虽然换了锁,但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在这边住。”代圳珩也是同样的想法。 陈叶君明白他们的顾虑,非常行动派地直接去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并带上了所有重要的证件。 温朔和代圳珩索性也没走,帮着她把家里稍微归置了一下,等她都弄好了,又帮忙拎着行李箱往外走。 回来的时候陈叶君就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这离开的时候小行李箱原封未动,代圳珩和温朔一人又拉了一个大的,手里还各拎了一个包。 代圳珩和温朔把陈叶君送到附近的酒店,等她办好手续,这才准备离开。 陈叶君送两人到酒店门口儿:“今天多谢了,等我安顿好了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温朔被她那“两口子”说得脸红的都没法儿看了:“……” 代圳珩笑容得体:“好,有什么事儿打电话,人民警察和警察家属都愿意为您服务。” 陈叶君被他逗得都笑出声儿来了,揶揄地冲温朔眨眨眼睛,这回是真放心这傻小子了。 酒店离代圳珩家所在的小区不远,一路上温朔没开口,代圳珩就也没吱声儿。 等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好,代圳珩才拉住要解安全带下车的温朔,往他手里又塞了一把车钥匙:“记着下回出问题,还先跟我说车啊。” 温朔:“……才不会再出问题,我开车很稳的!” 代圳珩看着他。 温朔没憋住,嘿嘿笑道:“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所有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明白?”代圳珩这才允许他解安全带。 “哇,只有你们有钱人才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吧?!”温朔下车后忍不住道,“像我们这种穷好几代可不敢这么说。” 代圳珩却道:“这跟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你只有一条命,在全部家当和你这条命之间,你选哪个?” 温朔:“……为什么问题突然上升到了这个高度,还要讲哲理?” “因为你真的气到我了。”走在前面的代圳珩站住脚,按了电梯,“为什么先说车怎么样?你觉得我关心车多过关心你?” “那、那倒没有……”温朔挠了挠后脖颈子,“主要是我也没受伤啊,所以就,嗯——” “我没和你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受伤?”代圳珩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在家,我做饭的时候燃气灶炸了,给你打电话,对自己只字不提,就说燃气灶爆炸了,你急不急?” 温朔:“……你这个、这个说得我有点儿害怕,不然咱们以后都叫外卖,你别做饭了吧?” 俩人回到家里的时候,温朔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诚恳地向代圳珩道了歉,又做了许久的自我检讨。 代圳珩听得满意了才去洗手做饭。 温朔从餐厅搬了把椅子,抱着妹妹坐在代圳珩跟前儿跟他叭叭:“我今儿和陈姐还说呢,哥你就算不开公司,当厨子也一定能做到开饭店的程度。” “那我回家肯定就不想做饭了。”代圳珩道,“爱好和工作还是有区别的。” 温朔歪着脑袋看他:“也是,做一天饭回家哪还有力气?” 虾仁出锅,代圳珩捏了一个吹凉,喂到温朔嘴边:“那我以后要是都不给你做饭了怎么办?” 温朔张嘴接受投喂,边嚼边道:“那我就去吃食堂呗,虽然不好吃,但是管饱,我还可以偷偷打包一点儿带回来给你吃。” 代圳珩哭笑不得,绕过他把虾仁端去餐厅放到餐桌上:“就这待遇?” “不错了!”温朔道,“那你想天天吃煮粉儿吗?我也就会煮这玩意儿了。不过到时候也可以换着花样儿来,多买几种,我还可以开发一下新技能,学学煮方便面?” 代圳珩:“……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温朔哈哈笑,安排道:“周一小鸡炖蘑菇,周二老坛酸菜,周三红烧牛肉,周四红烧排骨,周五咖喱牛肉,周六周日咱改善生活,老坛酸菜和咖喱牛肉的一锅儿烩一下!” 代圳珩听着就有点儿头大,笑道:“得亏家里不是你负责做饭。” 温朔摇头晃脑的:“咋啦咋啦,亲手给你做饭都不吃啊?” “不敢,”代圳珩两只手都占着,想捏他腾不出手来,索性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下,“不敢劳您大驾,以后您还是坐那儿等着吃现成的吧。” 温朔:“……”整个人都呆掉了。 代圳珩刚才干嘛了?脸上好像有点儿疼,脸上咋有点儿疼? 温朔兀自一颗心通通乱跳,代圳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干嘛干嘛,起锅炒菜,什么也没耽误。 还是好一会儿之后代圳珩发现自己说话没人理,这才察觉温朔正开小差。 “嘛呢?”代圳珩过去又捏了他的脸一把,“叫你吃饭呢。” 温朔哪儿还有心思吃饭,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瞅着代圳珩:“哥你、你刚干嘛来的?” “掐你啊。”代圳珩说着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不是,”温朔从脸红到脖子,眼神都有点飘,“再刚才。” 代圳珩想了想:“咬你那下?” 温朔偏过视线,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不让咬?”代圳珩忍不住逗他,“那给你咬回来。” 说着代圳珩也偏过头,微弯着身子,拿侧脸对着他。 温朔:“……”代圳珩表现得越自然,他就越纠结,怎么觉得搞了半天好像都只有他自己神经兮兮一惊一乍的? 代圳珩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动静,站起身来:“不咬就吃饭,菜要凉了。” 温朔抱着妹妹拖着椅子,跟在代圳珩屁股后头去餐厅吃饭,刚放好椅子就听代圳珩问:“你今天跟你陈姐怎么介绍我的?” “啊?”温朔脑子不够使,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代圳珩在说什么。 代圳珩带着儿好笑地看他一眼,把盛好的饭放到他面前:“人家要请咱两口子吃饭呢。” 温朔瞬间觉得血往脑门子上直撞,脸上更是烧得难受:“……别说了!哥求求你别说了!” “哦。”代圳珩随口应了一声,竟真的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吃起了东西。 温朔捧着碗好容易把自己的心情平复好,又觉得不对劲,偷眼观察了一会儿代圳珩,才道:“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代圳珩看他一眼:“生什么气?” 虽然他这么说,但温朔还是觉得他生气了,顿时有点儿如坐针毡。 “你就是在生气。”温朔又别扭又委屈,“你平时和我说话不是这个语气!” 代圳珩放下筷子:“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为什么生气?” 温朔哪里见过代圳珩跟他绷脸?更别说刚刚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还带着那么点儿嫌弃似的,心里瞬间就敏感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温朔也憋不下去了,大声回道:“因为我和陈姐说你是我男朋友对不对!你不是吗?你先说喜欢我的!现在又不让我出去说,那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搞地下情?然后等你那个谁回来找你,你好、好甩了我,和你那个谁在一起?!” 第40章 【040】 代圳珩都被他说懵了, 好一会儿才捉住重点:“哪个谁?” 温朔瞪着他光喘气不说话,自己心里头难受的够呛,眼眶子都红了, 根本不想再说一遍。 正这时候代圳珩的手机响了, 除了温朔之外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 他怕是公司有什么急事儿需要处理, 看了温朔一眼,还是起身先去客厅拿了手机。 “急事儿?”来电人是程妍欣,代圳珩边接边往回走, “不急就挂了, 给我发微信。” 一通电话程妍欣打过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说两个字就又被挂断了。 代圳珩走到门口儿,和抱着妹妹从餐厅出来的温朔撞了个正着。 见对方一副看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的模样,代圳珩也有点儿急了, 一把拉住他:“干嘛去?” “甭管我!”温朔甩开他, 接着往外走。 代圳珩被他甩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几步追过去,再次抓住他的腕子:“温朔!” “我回家!”温朔头也不回地冲他吼, 还企图再次甩开他。 “回去还回来吗?”代圳珩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情绪被他的行为刺激得也有点儿失控,“我以后还用在这等着你吗?你说清楚了再走!” 温朔猛地转回身来, 红着眼圈儿怒视代圳珩:“你敢不等试试!” “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代圳珩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不能给我希望, 又这么不讲道理地让我一直等下去。我已经等得够久了温朔,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 “我残忍?”温朔哽咽着反问, “我有你残忍?你心里到底装的是谁你自己清楚吗?你心里既然有别人,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又干嘛对我那么好!你中央空调吗?!” 代圳珩越听越迷糊:“所以你到底在说谁?我心里除了你还装着谁了?” “你别跟我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温朔挣脱他的桎梏,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今年夏天聚会的时候,你自己亲口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代圳珩先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 温朔见他呆愣当场,还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登时更觉得心口憋闷不已。 有一瞬间他甚至真的想就这么走掉,以后再也不理代圳珩了,但这个念头只是冒了个头儿出来,都让他感到窒息,感到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就连和蒋淇淇分手的时候也没有,就像、就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代圳珩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道,“你就因为那句话?” “你什么意思!”温朔带着浓重的鼻音嚎道,“我喜欢你我当然会在意那句话!我当然会在意会不会有一天那个谁回头来找你,你就不要我了啊!” 代圳珩上前一步,把这人连人带狗一起抱进怀里:“好了好了,我……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两句可以吗?” 温朔难受的不行,又不想当着代圳珩哭得那么难看显得自己多在乎一样,憋得自己一抽一抽的。 “不哭了,嗯?”代圳珩在他耳边亲了亲,“你不提我都忘这茬儿了……” 温朔才不信他忘了,偏过头不让他亲,却没挣脱他的怀抱——他并不是很想听代圳珩讲他的感情史,但又希望能从他的话里为自己寻出一线生机。 代圳珩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那说的倒也是实话,当时确实觉得没什么希望才那么和你说的。” 温朔立即急眼,说话的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了,上下牙直往一块儿磕:“什么意思?那你现在有希望了呗?那我算什么,备胎?”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代圳珩也忍不住和他大小声儿了,“你和蒋淇淇模范夫妻似的那么多年,我从没奢望过你们分手!你误会我喜欢蒋淇淇的时候,为什么不往自己身上想一想?” 代圳珩:“是,我每次聚会都忍不住盯着你们看,但我不看你们又能怎么办?我想单看你呢,可你们黏得那么紧,上哪儿都牵着手挎着胳膊跟连体婴儿似的,我有什么办法?” “我本来想等到你们结婚之后就走的,回我爸那边儿或者去国外发展都行……可偏偏在那个时候知道你们分手了,你心情还不好,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 代圳珩低头看着温朔发红的眼睛,抬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声音终于软了下来:“你知道你把手链上那个圈儿往我手指上套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你知道你随口跟我约定一辈子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 代圳珩一席话直接把温朔整懵了,微仰着脑袋盯着他的眼睛看,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是不是在骗他,又像是在消化他所说的内容。 “温朔,”代圳珩像个虔诚的信徒,带着深沉而浓烈的爱意亲吻着温朔的额头和眼角,“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哥就喜欢你,如果不是蒋淇淇捷足先登,哥早就追你了。” 温朔好容易缓过神来:“……编的吧?你框我呢?” 代圳珩苦笑:“我什么时候框过你?” 温朔想了想,觉得代圳珩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前科,但之前那句话又是最大的前科,非常不可信,于是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到:“那你有证据吗?” 代圳珩:“……你是不是还要顺便给我做个笔录?” 笔录倒是没做,但两人回到餐厅之后,代圳珩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温朔指定的位置上,如数交代了一下自己多年来藏在心里的这份感情。 不过虽然他单恋温朔多年,可两人之间除了每年夏天的聚会之外并没有其他交集,甚至代圳珩在国外读书那几年,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所以要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那是不可能存在的。 温朔听完了直问他:“你这么……你图什么啊?” 代圳珩看着他笑:“不就是图能有这一天?” 温朔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心口窝儿也是暖的。 他本来想要的其实也只是代圳珩的一句话,就算这句话是骗他的,以后那个谁真的出现了代圳珩抛下他也无所谓。 但谁承想得到的却是代圳珩这么一出儿自我剖白? 温朔听了心里既觉得高兴、膨胀,又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值得被这么好的代圳珩喜欢。 温朔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其实很多时候他的那些小情绪根本瞒不过代圳珩,代圳珩只是没有去追问而已。 温朔不是那种能憋得住话的人,他一直不肯开口,正说明了这件事儿对他的影响、甚至伤害,都是极大的。 代圳珩不想去扒开他的伤口,所以只能耐心地等待。 晚饭都凉透了,代圳珩又去热了热,两人这才重新开饭。 温朔眼睛哭得有点儿肿,心情却好得很,这么长时间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吃饭都格外香。 饭后两人去遛妹妹,在夜幕下牵个手,温朔都忍不住要乐半天。 “温朔,”代圳珩捏一捏他的手,让他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这边儿来,“所以现在咱们算什么关系?” 温朔把脚塞到正在乱闻的妹妹肚子底下,直接把狗托起来放到另一边:“什么什么关系?” “我是说,”代圳珩顿了一下才道,“咱们现在算是搭伙过日子,还是算在交往了?” 温朔听完立即吹胡子瞪眼睛:“现在?什么叫现在?” “我也一直认为咱们是在交往啊,”代圳珩委屈巴巴的,“可我一提你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高兴,能怪我多想?” “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温朔觉得自己简直冤枉,“我什么时候顾左右而言他了?” 代圳珩:“那吃饭的时候,我跟你提陈叶君说咱俩两口子的事儿,你为什么冲我嚷嚷?我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只有我觉得咱们在交往。” 温朔:“……我、我只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而已!” 代圳珩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想跟他把这事儿敲死了,听罢嘴角噙着笑道:“我也没想到直接就把你惹哭了。” “就别再提这个了吧哥!”代圳珩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温朔就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了,想到闹半天自己一直在吃自己的醋,他脸上直烧得慌,“好汉嘴下留情,留命!” 代圳珩笑得不行,趁四周没人低头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亲。 温朔闭着眼睛任他亲完,才结巴着质疑:“你、你就会亲脑门儿啊?!” 代圳珩:“……” 代圳珩的初吻大概也就维持了一秒,不是他自己不给力,而是他亲的对象不待他继续,扭脸儿就跑了。 代圳珩牵着妹妹追了几步,发现小姨子的四条小短腿有点儿拖他的后腿,于是拽着狗绳把狗拎起来夹在腋下继续追。 进了楼门瞧见正等电梯的温朔,两人四目相接,温朔满脸通红,掉头就又要跑。 代圳珩猜到他可能是要去爬楼梯,一个箭步挡住他的去路:“还跑?” 温朔紧抿着嘴唇四处乱瞄,就是不看他。 代圳珩:“你这人,亲一下而已,跑什么?” 温朔脸红的简直要滴血了,被代圳珩堵得无处可跑,终于忍无可忍,冲他小声吼道:“你那是亲吗?!你你你舌头干嘛那样!” 代圳珩难以置信:“你……” 电梯来了,温朔被代圳珩拎着进了电梯,俩人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家门。 代圳珩先把狗放下,而后也等不及脱外套,直接把温朔按在门上一通猛亲,亲得温朔两条腿直打软儿。 完事儿才架着温朔的胳膊,贴在他耳边问:“你以前没和别人亲过?” “亲、亲过啊!”温朔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怎么好意思说?之前跟张泽山提起来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代圳珩见他不说实话,也不再容他多言,凑过去又是一通亲,亲完了才搂着从腰软到脚的温朔道:“还想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太难了,重写了两遍,修了无数遍,搞了三四天,导致我现在一章存稿都木有了,哭唧唧。努力不断更,但如果零点不更那当天就是不更了,不用特意来刷。以及,正是开始收尾了,估么着还有十来章就完结啦! 第41章 【041】 温朔被代圳珩按着口头儿教育了一个晚上, 终于不再嘴硬,巴巴地把自己和蒋淇淇那点儿事儿都秃噜了。 不过和他预料中的完全不同,代圳珩并没有笑话他, 反而表现得挺高兴的。 温朔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反正今天他是不想亲了, 嘴都亲肿了, 明天上班儿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呢。 “我也是第一次和人这样亲,”不成想代圳珩还没完,搂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动弹, “……朔, 让哥再亲亲。” 温朔都快哭了:“唔……呜呜呜……” 次日上班,温朔的嘴果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章檬盯着他看了半天, 最后瞪了他一眼扭脸儿走了。 鲁景民坐在旁边看热闹, 看得直乐。 温朔往桌子上一趴:“师傅,您能不能不要笑那么大声儿!” “哦。”鲁景民应了一声,又哼了会儿小曲儿, 才忍不住道,“你瞧瞧你把小章气的。” 说到章檬,温朔又复活了, 坐起来靠着椅背嘚瑟,琢磨着这下就不用担心小姑娘惦记他哥了。 但又一琢磨,怎么好像不太对劲?章檬知道代圳珩是他男朋友吗?好像不知道啊?那她生什么气? 鲁景民啧啧:“亏得小章一颗痴心错付给你这么个玩意儿喽!” 温朔:“???” 温朔和鲁景民确认了好几回才相信章檬喜欢的是自己, 当即就有点儿懵,不知道该拿人姑娘怎么办了。 鲁景民却道:“不喜欢就直说不得了, 那有什么可为难的。” 温朔挠了挠后脖颈子。 “那你啥意思?不打算和人说清楚了?”鲁景民指指他的嘴唇,“你只能对得起一个。” 温朔琢磨了一下道:“她也没跟我直说过, 要不我怎么会以为她暗恋我哥啊?我就这么直么愣眼地去找她说喜欢的不是她也不好吧?” “也是。”鲁景民想了想道,“要么这样儿,你天天叫那个谁,给你把身上都嘬成嘴这样,小章用不了多久就死心了。” 温朔:“……”师傅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怎么打算的?”温朔这心里一波未平,就又被他师傅激起了另一波海啸,“是就打算跟你那哥们儿闹着玩儿啊,还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温朔那眼睛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鲁景民瞧他那样儿觉得可乐:“德性,你以为你师傅我是瞎的啊?这么多年咱这一行也不是白干的。” 一上午没什么大事儿,温朔就跟鲁景民聊天儿,聊自己,聊代圳珩。 鲁景民其实对代圳珩的感官还算不错,只是没深入地接触过,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表里如一。 “就听你这么说吧,这人应该是还行,”鲁景民听完温朔的话之后总结道,“但你这哥,啧——” “你哥……真别扭,我还是叫小代吧。这小代我琢磨着他是不是有点儿心理问题,别瞪眼,瞪什么眼,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琢磨琢磨,没有任何承诺,甚至你们之前都没什么交集,就因为那么点儿喜欢,叫你干等小十年,你干?” 温朔没等过,也无法想象代圳珩这些年是以什么心情坚持下来的,所以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鲁景民的话。 只是不管如何,他现在就是相信代圳珩就那么稀罕他,就愿意什么都不求地等着他。 鲁景民又道:“这咱说好听点儿叫痴情,说难听了他这应该算是一种心理疾病。行吧行吧,瞧你那样儿,他没病,就是轴行了吧!这么轴一人,你们到时候要真是闹个分手什么的,他肯定很容易就会做出极端行为。” 温朔不高兴,嘟囔着反驳:“我琢磨着师傅你是不是有职业病,或者被迫害妄想症。” “嘿,信不信我抽你!”鲁景民朝他瞪眼睛,比划着要打他,“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凡事咱都得留个心眼儿,明白吗?别等到真出事儿了才想起这茬儿来,这叫防患于未然。” 温朔阴沉着脸,幽幽道:“我哥说今儿中午做糖醋排骨。” 鲁景民跟演变脸儿似的,立即换上另一副面孔:“瞧我这嘴,一天到晚就会瞎说八道,那什么,你带着我饭盒回去呗?咱家我闺女你妹子就爱吃你家那口子做的糖醋排骨。” 中午温朔拎着鲁景民的饭盒回家,愤愤地看着代圳珩给装了一满盒,心里很不痛快,于是吧啦吧啦地就把他师傅给卖了。 代圳珩听了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笑呢。 温朔气得不轻:“你还笑得出来!要是我都不给他吃了!” “你不是也没信吗?”代圳珩在他嘴上啵了一下,“再说其实你师傅能在这时候提醒你一下也是为你好,免得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爱、爱什么情!”温朔还是不太适应亲嘴儿,亲完哪儿都烧得慌,“哥你怎么油嘴滑舌的!” “油嘴滑舌?”代圳珩舔了舔嘴唇,手里的厨具也没放下,直接用胳膊把这人圈过来,“你刚尝完油嘴,我得再让你试试舌头到底滑不滑。” 温朔:“……” 温朔下午回去上班,嘴比早上来的时候还肿,脸上也没那几分羞赧了,整个人都麻木了。 但吃人的嘴短,刚拿到饭盒的鲁景民决定什么都不说,假装自己啥也没看见。 闲来无事在那翻日历,看着看着就开始念叨:“今年春节挺早的,初一正好儿是二月一。” 干他们这行儿的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过节,别人放松休息的时候,他们往往比平时更忙。 “唉。”温朔趴在桌子上叹气,工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突然想起来,他男朋友春节要回老家,还不知道几号走几号回来。 鲁景民也想到了这一节:“你俩的事儿你妈知道吗?” “嗯。”温朔在心里其实是把鲁景民当半个爸爸的,这事儿自然也不会瞒着他,“我跟我妈说了,她没啥意见。” 鲁景民挑着眉点了点头:“俩人在一块儿好好过日子,谁也有不了什么意见。别人的话你也没必要太理会,你又不是为了他们活着。” 温朔点头,心气儿却仍是提不起来,还在琢磨代圳珩这个春节会怎么过。 不成,回去得问问他十一回去的时候有没有被逼着相亲,他家里知道他们的事儿吗?他爸妈能同意吗?如果不同意可咋整,要不还是把他扣在这边儿不让他回去了吧? 而且春节完了紧接着就是他生日,要是代圳珩回去待到正月十五才回来,那就赶不上趟儿了。 闲在到下午,温朔和鲁景民出了趟警,小情侣吵架闹分手,男孩儿想不开闹着要跳楼。 温朔他们到了没一会儿消防的也到了,他们负责劝、分散男孩儿注意力,消防的负责救援。 溜溜折腾了俩多小时,这才把人成功解救下来。 但这还不算完,温朔和鲁景民得把人带回去,再等他的家人过来接,确保他没问题才行。 几个人回到所里已经过了饭点儿,正愁吃什么,就见门口儿有人牵着狗来送饭。 “哥!”温朔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接代圳珩手里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一个多小时的窗户白趴的吗?”代圳珩自然不可能只带他一个人的份儿,“快洗手去。” 大冬天的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回来喝上一口热乎乎味道又超赞的菌菇汤,鲁景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所里没几个人,代圳珩索性就没急着回去,带着妹妹堂而皇之地进了温朔他们的办公室,坐旁边看着他们吃。 鲁景民边吃边冲代圳珩竖大拇指:“小代可以,就这么吃下去,过不了两年我徒弟就得成球体。” 温朔差点儿被一口发糕噎死,直冲鲁景民翻白眼儿。 代圳珩但笑不语。 闹自杀那男孩儿也跟他们一块儿吃了一顿,吃完了立马觉得分手不算事儿了,这天下还有那么多他没吃过的好吃的,他怎么舍得死?! 男孩儿家里离得比较远,跨城区了,等到温朔下班的时候他家人还没到。 但男孩儿吃饱喝足之后精神状态还行,也没再表现出什么极端情绪来,温朔也就放心地和同事做了交接班儿,然后跟代圳珩一起拎着空饭盒儿牵着妹妹回家了。 一路上温朔先把今天这事儿嘚吧完,然后才问代圳珩春节的安排。 代圳珩沉默了一下才有些犹豫道:“我妈他们的意思是春节过来这边儿。” “真的?!”这意思是他不用回去俩人不用分开了,温朔立马高兴起来,“你们在这边过春节?!” 代圳珩先是点头,点完之后表情却仍旧很纠结。 温朔察言观色,心里也有点儿打鼓:“……他们给你安排相亲对象了?逼你结婚了?你倒是说啊!”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代圳珩看了温朔好几眼之后才说,“我妈他们的意思是想和阿姨——你妈妈见个面,把咱俩的事儿定下来。” 温朔:“???” 代圳珩:“我这么多年不交女朋友,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他们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十一回去的时候我妈还拿话激我来的,要不我可能——可能还是不会太主动。” 代圳珩说完了好一会儿温朔都没有反应,他偏头看过去,才发现后者正把眼睛瞪得溜圆地瞅着他。 代圳珩疑惑:“怎么了?” “哇哦,”温朔被他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那、那就是要结婚的意思呗?” 一般情侣到了双方家长见面这一步,接下来也就该是扯证结婚了,他俩扯不了证,那这见了面不就直接等于结婚了吗! “是不是有点儿快?”代圳珩没否认,抿了一下嘴唇,“我……你怎么想?不用太顾虑我爸妈,他们也就那么一说,你不愿意的话我不让他们来就行了。” “快什么快!”却听温朔道,“人活一辈子拢共也没有几个九年啊!都够完成一波义务教育的了!” 代圳珩听得想笑,又无奈:“温朔,咱们还在商量,你不要光考虑我,也为你自己想想。” “谁说我没想,我想完啦!”温朔嘿嘿地冲他笑,也就的亏是在夜里他脸上的红代圳珩看不分明,“快点儿把你娶回家,以后洗衣服做饭都不用愁了,怎么使唤你都名正言顺的,我赚大发了好不好!” 第42章 【042】 元旦过完之后代圳珩变得忙碌起来, 先开始还只是一时半会儿地出去,到后来能一天一天的不着家,温朔下班回来十有八九都见不着他的人影。 酒局也变得频繁起来, 就算代圳珩把能推的都推了, 却还是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喝一顿。 温朔不上班的时候就给他当司机, 负责接送, 上班的时候就抽空给他发信息,叫他少喝少喝少喝点儿,早点儿回家。 代圳珩在这方面也比较自律, 通常情况下回家的时候都还清醒着, 但偶尔也会有抹不开面儿,被灌得昏天黑地的时候。 温朔也是这才明白为什么代圳珩非要让自己去接他,不然这人指不定清白都不保了……有些叔叔大爷可比他们小年轻的会玩儿多了, 那劲头儿看得温朔青筋直蹦, 都想叫同行过来执一下法了。 回家的路上温朔就忍不住跟代圳珩念:“那群糟老头子怎么那么不要脸!个个带的那叫秘书吗?那叫助理吗?小姑娘有他们闺女儿子岁数大吗?” 代圳珩倚在副驾里闭着眼睛笑:“这你也生气?” “都把自己给糟蹋了。”温朔嘟囔,“年纪轻轻的,净想着走捷径。” “追求不同吧, 她们都不珍惜自己,你也没必要心疼她们。”代圳珩有点儿头晕,但他现在一天能和温朔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也不太舍得就这么睡过去。 温朔却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置气还是跟谁置气。 代圳珩的精神头儿本来就靠跟他说话吊着,他这一不吱声, 代圳珩就开始迷糊了,朦胧间觉得好像听温朔说了句什么, 但没听清,他意识里自己还回问了温朔一句, 结果再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温朔停好车才叫他,代圳珩不太情愿睁眼,坐在那挣扎了一会儿才算醒过来,但整个人仍旧蔫巴巴的也没什么精神,任温朔拉着他下的车。 等电梯的时候代圳珩把自己倚在温朔身上,温朔怕他走不稳只得搂着他的腰,把他半扶半抱在怀里。 到家温朔扒了他身上的外套,又盯着他换了鞋,这才领着人往里头走,边走边道:“喝水吗?今儿别洗澡了,洗把脸睡觉去吧。” 代圳珩点点头,自己去浴室洗了把脸,回来又喝了半杯温水,然后开始直么愣眼地盯着温朔。 “干嘛?”温朔被他盯得身上发毛,“睡觉去,去去去。” 代圳珩不吭声儿,还那么瞅着他。 温朔:“……哥你到底要干嘛?” 代圳珩的喉结动了动,小声儿地回了一句“要”,拉着温朔就往卧室走。 温朔被代圳珩按着折腾到凌晨,方得到喘息的机会,代圳珩这缺德带冒烟儿的,完事儿就睡着了,还把他搂得死紧,弄得他想去洗个澡都动弹不了。 “……果然不学好,”温朔轻轻掐了一把代圳珩的胳膊,“糟老头子坏得很,都把你带坏了。” 被带坏的代圳珩第二天睡到六点来钟就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了,迷迷糊糊地亲了怀里的人一通,就要往起爬,去做早饭。 温朔拉着他不让起:“今儿不上班,晚点儿吃。” 代圳珩于是又倒回床上,把他抱进怀里,抱着抱着觉得不对劲,一顿摸索把自己吓一跳:“我干的?” 本来还想再眯一觉的温朔立即睁眼瞪他,没好气儿道:“不然呢?” 代圳珩沉默了片刻才说:“酒壮怂人胆,古人诚不欺我。” 温朔都被他气笑了,抬手打了他后背一巴掌。 “就是有点儿断片儿,”代圳珩咂么着滋味儿道,“我技术怎么样?” 温朔:“……”技术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他以前没跟别人弄过无从对比,俩人昨儿也没做到最后。 不过一提这个,他倒是想起来昨儿晚上回来的时候自己问代圳珩那事儿了,忍不住哼哼两声,旧事重提。 代圳珩听他酸溜溜地说完才笑道:“以前没去过,以后不会去。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有家有室,对外面的花花草草没兴趣,也基本不拉着我去了。” 温朔听了觉得还算满意,也是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代圳珩会高兴他以前没跟别人有过太多亲密接触——原来就算知道有些事情的发生是理所当然的,到了这个时候却也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嫉妒。 “这种事儿就不能有开头儿,”代圳珩把脸埋在他颈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你不去就会被人骂假正经,说你装孙子不合群儿。” 温朔倒也能理解代圳珩这番话,就是听了不高兴:“听这语气,没开头儿你遗憾啊?” “不遗憾。”代圳珩笑了两声,在他耳畔亲了亲,“不守着你才遗憾。” 俩人聊了一会儿又抱着睡了一觉,再睁眼都九点多了。 代圳珩起床洗漱,温朔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等代圳珩洗好了叫他,才答应着往起爬。 “一会儿出去转转吧,”吃早饭的时候代圳珩道,“我不知道买什么合适,就准备了点儿阿胶和燕窝。” 温朔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花了不少钱:“你买那么贵的东西干嘛?我们家老太太又不会穷讲究,到时会再给你糟蹋了。” “那我也乐意给老太太买。”代圳珩看着他,“你觉得我再买点儿什么?老太太爱吃什么?还是买化妆品?首饰?” 温朔瞅着他:“……哥你是不是有点儿紧张?” 代圳珩理直气壮:“我不应该紧张吗?我头一次去见我丈母娘啊!” “呸!”温朔听他这么说心里头高兴得很,但嘴上却道,“那是你婆婆!” “行,什么都行,”代圳珩才不跟他争这个,顺着他的话接着问,“那我给我婆婆再买点儿什么?你快给我出出主意!” 下午俩人回温朔家,除了代圳珩先前买的阿胶和燕窝就只拎了些应季的水果。 代圳珩本来还想去买别的,被温朔说了一顿就放弃了,决定当个粑耳朵,听老婆的话。 温妈妈显然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两人见面她都没怎么关注代圳珩带来的东西,就使劲儿地盯着代圳珩看,把代圳珩盯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晚饭也没出去吃,温妈妈炒了几个菜,在家招待自个儿这新来的半个儿。 要说这天最高兴的就要数代圳珩的小姨子了,长成半大狗的妹妹既喜欢温妈妈,又跟代圳珩很有感情,但原先老是只能看见这俩其中一个,今儿就不一样了,两个它最喜欢的人同时出现,那简直就要嗨翻天了。 在家里到处乱跑,窜沙发,在沙发上从这头儿跑到那头儿,从那头儿再跑回来,然后飞身一跃跳上茶几,把茶几上的东西撞得歪的歪倒的倒乱七带八糟。 温朔嫌它淘气要揍,温妈妈和代圳珩立马统一战线,一个骂儿子一个抱狗,整得他反倒跟个外人似的,简直想离家出走。 吃饭的时候提及自己父母,代圳珩有点儿拘谨地跟温妈妈说了自己爸妈的打算,温妈妈听罢直接答应下来:“你们俩岁数也不小了,既然决定一块儿过,早定下来早踏实。” 温朔红着脸不好意思插嘴,在那假装自己吃饭吃得很香顾不上说话。 代圳珩看他一眼:“我爸妈也是这个意思。就是我怕太赶了,让您觉得不舒服。” “怎么会?”温妈妈笑道,“早点儿把你们这终身大事儿安排好了,我以后出门玩去就更安心踏实了,也不用惦记着说麻烦你这、麻烦你那的心里过意不去。” 代圳珩听得忍不住笑起来:“他一点儿也不麻烦,我喜欢照顾他。” 温妈妈看他那样儿都有点儿嫉妒自己儿子了,怎么这么好的男人自个儿没遇上?她这傻儿子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他们老温家的祖坟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冒青烟。 温朔:“……咳咳咳!”被一口菜汤呛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这种话当着长辈说真的好吗?!好吗?!就他妈妈这脾气,这以后让他把脸往哪儿搁啊?还不得被他妈妈三天两头儿地拿出来开涮?! 吃完饭温朔刷碗,代圳珩和温妈妈坐在客厅剥柚子,俩人手上一个比一个利落。 没一会儿一整个柚子剥得干干净净,果瓤被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温妈妈看着都不禁摇头笑叹:“这孩子是真有福气。” 代圳珩也笑:“我也有福气。” “你呀,”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几个小时,但温妈妈俨然已经拿他当半个儿子了,“也不用什么都惯着他,臭脾气都是惯出来的,以后肯定可着劲儿欺负你。” 代圳珩笑道:“那到时候我来找您给我做主。” “成。”温妈妈严肃脸,“那我打他你可别心疼。” 代圳珩:“……打就算了吧?” 温妈妈憋不住笑出声儿来,要不是刚剥完柚子手上有点儿黏糊,她非得揉吧这小代几下不可。 温朔刷完碗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吃了点儿柚子就呆不住了,打着遛狗的旗号拉着代圳珩出了门。 温妈妈深知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施施然将人送到门口儿,然后直接当着两人的面儿把门关上从里面一锁。 温朔:“……” 代圳珩:“……” 这下倒是不用再纠结今晚是各回各家,还是找借口睡谁家里了。 温朔牵着代圳珩,代圳珩牵着狗,一家三口儿溜溜达达地往回走,路上偶尔遇到行人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任他们瞧。 其实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你越偷偷摸摸的,别人就越想窥探真相,你越大大方方的,他们反而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瞎看差了。 诸如段小安一家那样的人总是存在,无中生有都要给你安排点儿污名脏事儿扣在头上。 可就因为这个,所以就要活得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吗?当然不。 凡事行得正坐得端,总有事实真相能证明自身清白,又何必忌讳别人的眼光。 人生在世十数年,都应当是为自己活着。 第43章 【043】 腊月二十六, 温朔陪代圳珩出席了他们公司的年会。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怕到时候再给代圳珩丢人。 但架不住代圳珩软磨硬泡地跟他念叨别人都有伴儿, 年会不是带着女朋友就是有老婆陪着, 只有他形单影只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温朔故作犹豫, 代圳珩又转变策略拿话激他, 一会儿说公司好多单身女孩儿都惦记他吧,一会儿又说大家肯定要借机会灌他。 别说,这个温朔还真信。 代圳珩这人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没挑的, 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本事有本事, 最重要的是还不花心,从来不在外面招猫逗狗拈花惹草,这人设谁看了不说一句真香?不得惦记惦记? 也正是因为了解他, 所以温朔从来不担心他在外面有什么艳遇——要真想找别人或是禁受不住这点儿诱惑, 这人也不可能眼巴巴地干等他这么多年。 但既然俩人都在一起了,并且打算好好儿地过下去,这个主权他还是很有必要宣示一下的。 索性过程并没有温朔想象的那么难熬, 代圳珩除了中途去台上给大家抽了个奖之外几乎全程都陪在他身边。 同桌的人他也认得几个,人美话不多的程秘书和她男朋友;长相周正看见他就笑,却恨不得按着代圳珩的脑袋让他来上班的柯副总及其夫人…… 氛围很健康, 温警官看着很舒心,不过也不是特别舒心。 “刚吃饭的时候,我都被她们盯毛了,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代圳珩喝了点酒,回程温朔开车, 边开边和他念叨,“你那些员工的眼神儿怎么都那么、那么诡异啊!” 代圳珩听得直笑。 “笑屁!”温朔不高兴, 自己在那儿嘟嘟囔囔的,“我怎么觉得她们好像不是在嫉妒我。” “她们是在磕CP。”代圳珩道。 温朔哪懂这个,看他一眼:“啥玩意儿?” 代圳珩解释:“就是看见咱俩在一起她们就兴奋,大脑充血,还想让咱俩给她们表演亲嘴儿……” “停停停!”温朔可算是听明白了,闹得脸上直烧得慌,“你开这什么公司,怎么员工个个都那么不正经!” 琢磨了一下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哎,不对啊,你不是说她们都惦记你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磕CP和惦记我不冲突,我单身她们就惦记我,我找了个男朋友她们就要连我男朋友一块儿惦记。” 温朔:“……”成吧,反正现在总比她们以为代圳珩还单着安全。 代圳珩的公司从腊月二十七开始放假,温朔却没假期可言,去看了排班表回来,掰着手指头跟他数,春节想安排着出去玩儿都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别想这么多,”代圳珩抱着他亲了亲,“你连着好几天值班儿,到时候累得不行也玩不好。不如就踏踏实实的等过完节咱们再出去,那会儿人也不会像过节的时候那么多。” 温朔后背贴着他胸口,任他捏自己的手:“可你爸妈来啊,我不安排一下合适吗?” 代圳珩:“那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妈是本地人啊,该玩的该转的她比你有数,我爸也在这边儿陪着她住了二十来年呢。” 温朔一想也是,松了口气,靠在代圳珩怀里闭着眼睛嘟囔:“我现在有点儿紧张。” “是吗?”代圳珩语气温柔,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耳垂儿,而后又收紧了手臂把他箍住,才道,“终于轮到你了!叫你那时候笑话我!” 温朔:“……” 他挣扎着要脱离桎梏,却被代圳珩搂得死紧动弹不得,俩人在沙发上扭来拧去,闹作一团。 折腾了没一会儿温朔脸上就红了,代圳珩抱着他笑,笑完了又开始亲他:“睡觉去?” 温朔点头,代圳珩直接把人树袋熊一样抱起来,往卧室走。 进了门顺手开灯,却被温朔打了后背一巴掌:“关了!” 代圳珩道:“灯可以关,但关了灯我可就要干点儿需要关灯才能干的事儿了,你考虑清楚了?” “……”温朔把脸埋在他肩上,好一会儿之后才点头,“关。” 次日温朔休息,在家躺了一天,第三天去上班的时候倒是没那么不舒服了。 代圳珩让他请个假他也不肯,觉得自己问题不大,结果害得代圳珩担心了一天。 好在这一天都没什么大事儿,只处理了两起小纠纷,对温朔来说这简直就等于是在单位带薪休了个假。 晚上下班代圳珩接的他,但没回代圳珩那边儿,而是回他自己家。 “还难受?”代圳珩担心不已,“真没事儿?你确定没问题?” 温朔红着一张脸:“哥你好烦啊!” 代圳珩:“你今晚还是回我那边吧?我不放心。” “不行不行不行!”温朔却怎么也不肯,“我怎么也得回家收拾收拾自己啊!就现在这样儿不得让你爸妈觉得我这人不靠谱儿吗!” “穷讲究,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忙了一天刚下班。”代圳珩念他,念完又道,“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咱们先去买东西,然后再回家。” 温朔先去和代圳珩的父母见了一面儿,然后年初五的时候两家人又聚在代圳珩家里吃了顿饭。 代爸爸代妈妈远比温朔想象的好相处,两家的妈妈也很投缘,见面儿没多大功夫就抛弃了三个男人,自顾自地上一边儿聊天去了。 温朔在代爸爸面前还是比较拘谨,也不叭叭了,代爸爸问啥他说啥,代爸爸不说话他就在那搓膝盖。 代圳珩见他这副模样十分好笑,扬声把人叫到厨房来帮忙。 温朔终于解脱,屁颠屁颠儿地跑过去帮他打下手,小声儿跟代圳珩说:“你爸爸好严肃啊。” “他哪儿严肃?一点儿也不严肃,你太紧张了。”代圳珩也小声儿地回他。 吃饭的时候也都挺好的,温朔觉得自己表现得还行,应该不至于让代圳珩爸妈回去念他什么。 结果等吃完了都收拾妥了,他和代圳珩一走进客厅,就感觉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代圳珩看着三位长辈也有点儿懵,和温朔对视一眼,问到:“怎么了?” 温妈妈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代圳珩犹豫了一下还是牵着温朔走了过去。 “我们商量了一下,”温妈妈道,“这婚礼办不办什么时候办都随你们自己,到时候记得通知我们一声就成。” 温朔哪想到她忽然提这个,闹了个大红脸:“妈……” “但是万一你们不想办呢,我们也没道理非等着那时候再走流程给这改口费。” 温朔觉得自己快热炸了:“……” 代圳珩:“您等会儿!” 扭脸儿拉着温朔又跑回厨房去沏茶。 温朔和他端着茶杯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好险没把茶水抖出来烫着自己。 “妈,”代圳珩可比他痛快多了,端着茶杯直奔温妈妈,“您喝茶!” 温妈妈把杯子接过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好儿子,温朔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以后俩人好好儿过。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来告状,妈给你出气。” 代圳珩笑着答应一声,又鼓励旁边的温朔去给自己爸妈敬茶。 温朔嘴唇直哆嗦:“……爸、爸爸爸您您喝茶……” 说完都觉得自己好丢人,但也还好,没憋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给代爸爸敬完茶又给代妈妈敬,两位长辈要说都不是事儿多的人,对他态度也都挺好挺和蔼的,但温朔就是忍不住紧张。 代家双亲就在这边儿待到初八,初九的飞机回老家,当天温朔特意请了假和代圳珩一起去送。 这几天相处下来,温朔也没有那么紧张了,至少叫人的时候不结巴了。 “有空要来家里玩儿啊,”代妈妈拉着温朔的手嘱咐他,“带着你妈妈,咱们一家人好好儿聚聚。” 温朔点头答应:“您和爸爸也注意身体,我们得空肯定过去看您们。” 说这话的时候温朔多少有点儿心虚,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得着这个空,不过既然答应了回去一定要安排一下,不能在代圳珩爸妈这食言。 俩人一直等到飞机起飞才走,回去的路上温朔还在念叨着大概几月份能休年假。 代圳珩这边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看他。 念叨了一会儿他忽然静了下来,等代圳珩看过去的时候才道:“对不起啊哥,让你跟我留在这边儿,都不能回去陪他们。” “那等你退休之后,跟我回那边定居吧。”代圳珩伸手捏一捏他的耳朵,“带着咱妈,还有我小姨子。” 温朔被他捏得心里发软,嘴上却忍不住啐他:“你小姨子要是能活到那时候,就离成精不远了!” “嘿,你这么说我就觉得你在搞种族歧视了,我小姨子怎么不能活个二三十年了?” 温朔:“……那你可好好儿供着它吧!” 第44章 【044】 温朔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刚好是个工作日。 头好几天, 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事就起哄让他请客,还得是代圳珩亲手做的,别的他们都不吃。 温朔本来不想答应, 怕代圳珩累着, 但架不住他们闹腾, 最后只得改口说回家跟代圳珩商量商量。 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他刚提完这茬儿, 代圳珩就开始跟他讨论菜单了。 在家里吃也就没必要特意腾出一天时间了,直接把大家请来吃午饭就行,这样儿晚上他们还能回温妈妈那里去陪老太太——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难日, 没道理光给温朔庆祝, 反倒把生他养他的人晾在一边。 温朔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心里既高兴又感激,还有点儿小嘚瑟, 搂着代圳珩的脖子主动亲他:“老婆你真好。” 代圳珩笑着回吻他:“怎么越来越粘人了。” 温朔抱着他嘿嘿笑, 边笑边琢磨,这家长也见了,改口费也收了, 洞房也入了,咋好像还缺点儿啥似的? 缺啥呢? 直到他生日那天中午,看着忙里忙外的代圳珩手腕子上空荡荡的, 温朔才忽然明白过来。 日,婚都结了怎么能没有结婚戒指! 他上班什么首饰都不能戴,平时手链都只有休息的时候才能系上, 所以压根儿就没往这儿想。 中午大家吃得很开心,嘴甜的纷纷夸代圳珩手艺好, 温朔这口福没人比得了。 心机如鲁景民,夸完了还要套近乎, 最后成功获得装得满满当当的饭盒一个,光自己来吃不行,还得打包带走点儿。 章檬也来了,她来不光是奔着代圳珩做得饭菜,还琢磨着是不是能见着温朔那个女朋友,这男朋友生日没道理她不露面吧。 结果不说全程温朔都没提过这么个人,据她观察,这人连手机都没多看几眼,就更别说给谁发信息打电话的了。 章檬有点儿狐疑,回去的时候特意拉着鲁景民在后头走,旁敲侧击地打听:“鲁哥,温朔他女朋友今天怎么没来啊?” 鲁景民还能不明白她那点儿小心思么,但一方面他吃代圳珩的嘴短,另一方面人家两口子又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他也没道理瞎编排什么。 只是他拿不准温朔想不想和其他同事明说这事儿,于是打马虎眼道:“你问他去啊,我怎么知道。” 章檬才不相信他不知道,不高兴地撅撅嘴,又跑回前头去和别的同事一起走了。 温朔在家帮代圳珩收拾桌子,两人边收拾边商量晚上的事儿。 代圳珩道:“那我下午就过去,帮咱妈准备东西,差不多了再来接你。” “干嘛啊!”温朔把用过的盘子摞在一起往厨房端,“这条路我走了多少年了,你还怕我走丢了啊?” “我怕你让人勾走啊!”代圳珩揶揄地睨他一眼,“那叫章檬的小姑娘,嗯?” 温朔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眼拙,能把这事儿都整岔劈了,脸上一红,腾出手来拿个扇贝壳丢他:“你还说!” “得了得了,不说了。”代圳珩笑道,“你该上班就上班去,这点儿东西我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温朔看了一眼时间,也没跟他客气:“那我洗个手。” 他去卫生间洗手,放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应该是微信。 怕是鲁景民找他,温朔边洗手边冲外头喊:“哥!帮我看一下谁啊!” 代圳珩擦了把手才去拿他手机,解锁后点进微信,未读信息就一条,头像是张眼熟的美女自拍,人名他更熟了。 温朔洗完手都出来了,也没听见他说话,还没反应过来,等走近了探头一看自己手机屏幕,当即心里咯噔一下。 蒋淇淇好长时间没骚扰他,他都把她这茬儿给忘死了。 “你前女友,”代圳珩的表现倒是没什么异样,也没打开看蒋淇淇发来的那条微信,直接把手机递还给他,“祝你生日快乐呢。” 温朔:“……”感觉这手机拿着有点儿烫手。 到了他也没来得急跟代圳珩解释,主要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觉得怎么说都有点儿画蛇添足。 蒋淇淇那条微信他看了好几遍,就简单的几个字,祝他生日快乐而已,按理说这也没什么的,谁也没规定说分手了连个生日祝福就都不能有了不是。 但架不住他自个儿心里头有鬼啊,当着代圳珩的面儿他都感觉到自己的神态不自然了,那他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看不出来? 说嘛? 温朔一想这茬儿心里就慌得要命,甚至都有点儿害怕和代圳珩见面儿了。 但不说,他又要瞒到什么时候? 他不想和代圳珩之间产生隔阂,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往俩人的心里捅刀子,可这件事儿,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温朔一下午都在纠结,纠结的鲁景民直问他是不是便秘了。 温朔:“……” 鲁景民见他那副表情瞬间心领神会,并嘱咐他不要因为自己年轻就折腾得太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爱惜。 温朔简直不想理他,心里则在想果然糟老头子都坏得很。 晚上下班的时候代圳珩牵着妹妹来接他,也没提中午那茬儿,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反倒是温朔自己不太自然,老惦记着,总怕万一代圳珩知道了怎么办。 他琢磨了半天也觉得代圳珩应该不舍得把他怎么办,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心虚,觉得自己理亏,对代圳珩不公平。 晚饭吃得也是心不在焉,温妈妈都瞧出他不对劲来了,先开始还以为是俩人吵架,去看代圳珩,后者却对她摇了摇头。 等温朔请缨去刷碗的时候,温妈妈才逮着机会和代圳珩说小话:“怎么了?我怎么看着他像是心里有事儿啊?” “中午蒋淇淇给他发了个微信,从那会儿就开始不对劲。”代圳珩叹一口气,“他没说,我也没问。” 听到蒋淇淇几个字,温妈妈就有点儿不高兴了,这妮子怎么不管在哪儿都能祸害到她儿子? 见温妈妈脸色不善,代圳珩宽慰道:“没事儿,妈,您别担心,给他点儿时间。我相信他总会愿意跟我说的。” “你别往心里去就行。”温妈妈反倒是更担心他们俩因为这事儿吵架,不值当的。 代圳珩点点头。 温妈妈也不想背地里说人坏话,可这个蒋淇淇真的是伤她伤的太深了:“那妮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朔刷完碗回来还是消停不下来,心里头闹得慌。 他知道总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就算代圳珩不计较,他也过不了自己这关,于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如坐针毡地陪着温妈妈说了几句话温朔就坐不住了,也不顾上来之前和代圳珩说好的今晚住这边儿,拉着人就要走。 温妈妈见状也没留两人,摆摆手叫他们赶紧滚蛋,别打扰她一个人清静。 可等人出了门却装不下去了,不放心,跟着跑到阳台趴窗户瞅了半天,直到看不着俩人的人影儿了,这才回客厅去。 回家这一路上,温朔全程死死地拉着代圳珩,代圳珩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是暖的却很僵硬,显然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导致的。 蒋淇淇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一条生日祝福的微信会把这人刺激成这个样子? 代圳珩回握着温朔的手,不断用指腹磨蹭着他的皮肤,想通过肢体的接触给予这人些许安慰。 回程两人走得很快,不多久到家,进门灯都来不及开,温朔就扑到了代圳珩身上。 他不是没主动吻过代圳珩,但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急切、慌乱,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 代圳珩也一下下地回吻他,许久后温朔的情绪平稳了一些,两人这才停歇下来。 代圳珩用手捧着温朔的脸,借着打窗外照进来的光亮看着他的眼睛,拇指轻轻蹭着他的眼角。 “哥……”温朔没有躲闪,这件事儿他回避了太久,但却并不是说他回避了,事情就可以被当做完全没发生过。 “嗯。”代圳珩倾身吻了吻他的眉心,“我在呢。” 温朔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握住他的腕子,把半边脸埋进他的手里:“哥……就、就算你发现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两人脱了外套,转移到客厅,仍旧没有开灯。 温朔横坐在代圳珩怀里,搂着他的肩膀,脑袋扎在他颈项旁:“淇淇一直在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不想给她。”他从最容易开口的部分说起。 代圳珩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嗯,不可以给她,我不想和你前女友交换联系方式。” 温朔被他拍得很舒服,整个人都明显地放松了不少:“我、我……嗯——” “没关系,”代圳珩低头亲亲他,“慢慢说,没关系。我不会离开你。” 温朔微微仰起头来和他碰了碰嘴唇,而后才接着说到:“我其实知道她为什么想和我分手……那时候、那时候我其实其实也不想和她在一起了,我知道我这样想这样做不对,但我真的不想和她在一起了,太痛苦了。” 第45章 【045】 出乎代圳珩意料的是, 当温朔真正讲起这件事儿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事情的主角并不是蒋淇淇,而是一个叫尹晗玉的姑娘。 温朔和尹晗玉相识是在他刚调到这边儿工作不久后的一个夜里, 鲁景民带着他开车在辖区巡逻, 遇上了大半夜坐在路边发呆的尹晗玉。 北方冬日的凌晨可没那么温柔, 穿得单薄点儿一会儿功夫就能给人冻透了, 所以这不管是谁他们都得去问问情况,更何况还是个姑娘。 温朔和鲁景民过去跟姑娘打招呼,见她神态正常, 就问了一句怎么这个点儿还不回家, 坐在这儿干嘛。 姑娘却道:“我无家可回啊。” “当时听她这么说,我和我师傅的第一反应都以为她不是本地人,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所以就半拉半劝地把人带回了所里。结果回去之后问了一下才知道她其实就是本地人, 原先没拆迁的时候住的村儿离我们家还不远。” 这件事如鲠在喉地卡了温朔太久了,以至于眼下终于找到机会与人倾诉,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语速和情绪。 一开始的时候尹晗玉很显然并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 鲁景民从警多年,这样的情况也没少见,所以并不急于求成。 见小姑娘冻得脸色惨白, 还叫温朔订了点儿吃的。 温朔靠在代圳珩怀里,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着他的衣服:“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她捧着汤小口小口喝的样子。喝完之后她才跟我说, 她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不是因为没钱, 是因为不想吃,她不知道吃饭有什么意义。” 温朔一开始还没纳过闷儿来, 后来才想明白,尹晗玉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吃完东西后尹晗玉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一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鲁景民、温朔说话,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名字,却没提自己到底家在哪个社区。 她知道鲁景民会去查她的家庭住址联系她的家人,于是主动对他们说:“让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吧,天亮了再说。” 鲁景民看她的表现自然会猜测她十有八、九是和家里人闹了矛盾才跑出来的,便答应下来,想先和她聊几句,看能不能给劝劝,说得通自然好,说不通就再说。 聊了一段时间之后,尹晗玉才对两人说,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她提的分手。 男方是她大学同学,在一起很多年了,毕业后还互相去对方家里见过家长,就差双方家长见面,把婚事定下来了。 “女生到了一定年纪就会特别想结婚,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尹晗玉看着温朔笑道,“你有女朋友吧?能理解我这种心情?” 温朔当时和蒋淇淇感情还可以,自然而然地点了头,蒋淇淇偶尔也会流露出想要结婚的心思,他也几次向她表过态,说这些都听她的。 尹晗玉却道:“我是刚毕业那会儿,特别想结婚,也对自己挺有信心的,觉得我可以经营好这段婚姻。有这想法自然就会和我前男友提,你猜他说什么?” “他不愿意?”温朔猜道。 尹晗玉笑了一下,点点头:“他说他不想那么早结婚,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其实他要是加个理由,说我们工作都还不稳定啊,暂时没有经济基础什么的我都能接受,但他什么也没说,就说他不想,然后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主动和他再提这事儿。” 那之后尹晗玉也确实没再提过,两人如常交往,但因为对方的工作总是要出差,见面儿自然就没有上学的时候那么频繁了。 尹晗玉一直觉得既然两个人在交往,谁主动一点儿、多付出一点儿都没关系,所以通常情况下都是工作比较清闲的她去找对方,俩人住在这座城市的两头儿,一去一回通常路上就要花费三四个小时。 “一开始的时候我真没觉得有什么,”尹晗玉道,“可他的表现却渐渐地让我觉得,自己就像只不花钱还能倒贴他的鸡。他往往只需要坐在家里发个信息,我就能按照他的要求到达他指定的地方,完事儿之后连送都不送我,叫我自己滚蛋。” 这种情况一开始只是偶尔,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常态。 “如果他有工作,忙,我也没的说,但问题是他根本没事儿,就是在家玩儿电脑打游戏。” 不满就这样逐渐积累起来,让尹晗玉觉得越来越不舒服,甚至开始难以忍受。 “但其实这件事儿也不是让我最恶心的。”尹晗玉停顿了片刻才说,“我和我爷爷的感情很好,我大学毕业之后没多久,我爷爷就因为肺癌走了。墓地挺远的,XX陵园你知道吗?” 见温朔点头,尹晗玉继续道:“我就和我那前男友说,让他陪我去墓地看我爷爷。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回了我一句‘我们家这事儿我都不管’。” 当时尹晗玉的心情可想而知,但她没有立时发作,甚至还安慰过自己对方年纪小,还不懂事。 可不管怎么安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还是让她对这个人产生了芥蒂,心里的那份感情也在这样的情况下逐渐被消耗殆尽了。 但就算如此,她也没想过要分手,因为她觉得对方除此之外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去说和他分开。 “真正让尹晗玉感觉到绝望的事儿就发生在那年春节,”温朔把脸埋在代圳珩身上,喃喃地道,“她那时候在一家商场的书店上班,晚班的话要十点才下班,但从那经过,回咱们这边儿的公交通常九点五十左右就没车了,总是赶不上。” 因为离得也不是特别远,骑自行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路程,所以尹晗玉选择骑车上下班。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春节,大年初五,她下夜班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色狼。 对方骑着个摩托车一直跟在她后面,并对她说极具侮辱性的语言,她快吓死了,但又知道这个时候畏惧是没有任何用的,于是选择鼓起勇气来反抗。 她停了车,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拿用来锁车的链锁抡那个一直跟着她的男人。 幸运的是对方比她想象的胆小,被她吓唬了一顿之后就骑车逃跑了。 回家之后尹晗玉腿都软了,跟家人说起这件事,母亲和奶奶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父亲则质问她为什么不坐公交车、谁让她骑车的。 而她那个前男友更绝,收到微信之后只是跟着骂了色狼几句,又安慰她一声,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其后的几天更是对此只字不提。 “那时候是春节假期啊,她那前男友也不用上班,就在家呆着,连句接送她上下班的话都没有。”温朔每次想起这件事儿就觉得心里揪得慌,要不是他认识尹晗玉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了工作,他肯定会把这事儿接过来自己担起来。 尹晗玉说到这儿的时候又提起了以前。 她是那种长相并不是很漂亮,但有点儿小可爱的女生,个子不高,身材也不算丰满,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她却总是会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她在地铁上遇到过袭胸的,从她背后伸手放在她身侧摸她;早高峰坐公交有人在她身后故意用下身碰她。 这些她都和她那个前男友提过,但因为她觉得也有可能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所以并没有多想什么,直到这一次,她才真正意识到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应该都不是巧合。 而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呢?他除了聊微信的时候骂了几句之外还做过什么?他有保护她吗?没有。他甚至连句会保护她的承诺都没说过,好像生怕他说了,就会被麻烦缠身一样。 “这样儿的男朋友确实没有和他交往下去的必要。”代圳珩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温朔的头发,“他要不是根本没爱过那个女生,就是太自私了。”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爱过尹晗玉他们无从得知,但促使尹晗玉下定决心和他分手的还真不是这件事儿。 因为两个人基本上已经是奔着结婚去的了,尹晗玉觉得很多事情自己能忍的话忍下来也就算了,这个男人不会保护她,那她就尽量保护好自己。 可就算心里这么想,她的情绪还是变得很坏,她开始不想吃东西,失眠,会没有任何理由地突然泪流不止,并时长感到不安、焦虑。 后来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心理上出了一些问题,于是和母亲提起,母亲却用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看她,说她没事儿找事儿。 这直接导致尹晗玉整个人变得暴躁起来——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不仅仅自己那个男朋友,就连她的家人也不会保护她,她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所能依仗的就只有她自己。 而她的变化也直接导致了男朋友劈腿。 “最可笑的是,那男的并不敢跟她说分手,”温朔的手和代圳珩的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还是后来晗玉自己发现的,然后跟他说了分手。” 那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互不联系,后来尹晗玉从他们的共同好友那里看到对方发了朋友圈儿,才知道自己被他设定了朋友权限。 分手之后尹晗玉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她轻松了很多,情绪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 但她的家人却并不觉得高兴,尤其是她母亲。 “那男的家庭条件还不错,”温朔道,“他爸开了个小公司,每天出出进进的开着个宝马车。” 尹晗玉的母亲频繁地追问两人分手的理由,得知是对方劈腿之后还教育尹晗玉男人这样儿正常,越有本事的才越会这样,那证明他们有那个能力,她应该学会隐忍退让,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还有就是她那个臭脾气,太强势了怎么栓得住男人的心?让她改,让她去向那男的道歉,承认错误,好复合结婚。 第46章 【046】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母亲几次三番的责备与说教触怒了尹晗玉, 她不再沉默,而是开始与母亲辩驳、争吵。 “她会说,你都多大了, 你跟这个分了手还能找到什么样儿的?你这个年纪不结婚别人都怎么说你知道吗?她把结婚说的好像不是因为我想和某一个人过这一辈子才需要去做的事情, 而是结给别人看的。” 尹晗玉的很多话说出来都让温朔觉得呼吸困难, 但她自己却往往都是笑着, 笑着告诉他,她决定结婚的对象劈腿了,笑着告诉他, 她妈妈总是逼着她去做一些她根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结婚之后要生孩子, 不生的话也会被人看不起,背地里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然就是有其他问题。可是这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我结不结婚, 我生不生孩子, 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但凡是谁敢当着我面儿提这事儿,我都敢给他怼回去。” “可真正把这些话说给我听的却不是别人,而是我的亲生母亲。当我的母亲面对这些非议的时候, 她非但没有一丁点儿维护我、保护我的意思,甚至还选择了和那些人站在一起,然后接过他们手中的刀, 把我捅个透心儿凉。” 尹晗玉道:“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上外人能带给你的伤害总归是有限的。” “他们的话顶多使你感到恶心,他们的行为也只不过是让你感到厌恶, 但从根本上来讲,他们的行为对你造成的实质性的伤害其实是微乎其微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只要你不在意, 不往心里去,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计。” “只有你至亲的亲人和至爱的爱人施加给你的, 才会是最致命的。因为你会发现自己避无可避。就像我,我家就在这附近,但对我来说我无家可归。那个地方不是我的避风港,不是我遇到了任何困难、麻烦之后可以去将自己藏起来舔伤的地方,而是一个漩涡,是会将我吞噬然后绞碎的地方。” 一直没说话的鲁景民这时候才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之间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缺乏沟通?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父母,只是他们表达自己爱意的方式不一样。” “或许您说得是对的,”尹晗玉笑道,“但沟通的前提是我们双方都能暂时放下自己的想法,按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去聆听对方的心声。可我做不到,她也做不到。她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去向我前男友低头,恳求他原谅我,然后和我重新开始。这对于我来说,永远不可能。” “实不相瞒,当我意识到他劈腿了的时候,我用几秒钟消化了一下,然后就感到特别高兴。我甚至都不想去和他理论什么掰扯什么,我只想到我解脱了,终于解脱了,他终于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地说分手的理由。” 温朔能听得出她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和之前有明显的变化,音调是上扬的,情绪也更舒缓,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兴奋。 他也为她感到高兴,为她能下定决心离开这样一个男人感到松了一口气。 “我很感激那个把他勾搭得劈腿的女生,但又可怜她。”尹晗玉说,“我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和他交往的,不知道那个女生知不知道我的存在。不过依照我对那个人的了解,那女生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 “其实当时我们俩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联系过了,关系应该算是名存实亡,但他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愿意先和我说一声分手,然后再去和其他女生交往,而是硬生生地把人家弄成了第三者,也是让我很佩服。” “后来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发生过很多事,都能说明在他的眼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那时候我没当回事儿而已,所以才平白无故地在他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鲁景民听得直叹气。 温朔则是揪着一颗心,皱着眉头苦着脸看着她。 尹晗玉也回视着他,冲他笑:“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一看你就是那种共情能力比较强的人,所以她有什么小情绪,你都能感觉得到,对吗?” 温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啊”了一声之后只剩下张口结舌。 “中途我师傅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温朔道,“她又跟我说起了她母亲。” 尹晗玉一直觉得自己的双亲感情并不如何,只不过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双方都对对方没有太多不满意的地方,于是便结了婚。 婚后公婆与儿媳之间必然会产生摩擦和矛盾,尹晗玉的父亲在这方面毫无作为,导致她母亲心中对这个家充满了怨怼。 “她说她妈妈从小就告诉她,这个家里没有人爱她。她爷爷喜欢她大爷家的女儿;她爸爸一心想要儿子,但她却是女孩儿;她奶奶更是从来都不拿正眼看她。”温朔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非常不好,代圳珩连亲带哄的,才让他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怀疑的种子早早地种了下去,尹晗玉首先学会了不作声,然后开始观察。 渐渐地她发现,不仅仅爷爷、奶奶和爸爸不爱她,就连她妈妈其实也不爱她。妈妈显然更疼爱她姨家和舅舅家的孩子,而她呢,她只是她为了向大家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才出现的产物。 “我感觉不到任何人的爱意。”尹晗玉如是道,“所以我有一段儿时间是真的特别特别想结婚,想向自己证明,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爱我的。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但我也十分感谢他的不娶之恩。” “后来呢?”代圳珩仍在轻轻地拍打着怀中人的脊背,“她怎么样了?” “那天天亮之后,我们联系了她的家人,没多久她妈妈就来把她带走了。当着我们的面儿她妈妈什么也没说,我们也只能点几句话了事。”温朔不自觉地收紧了握着代圳珩的那只手,把他牢牢地抓着,“她走到时候还冲我笑,跟我说拜拜,可一转过头去,她脸上的表情就都没有了,神情变得非常麻木、空洞。而我、我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道她不想回家,她甚至并不觉得那里是她的家,但我无能为力。” “后来、后来……” 代圳珩将他整个人紧紧地抱进怀里。 “后来她失踪了……就我们见面一周后,她家人来报的警,立了案,但人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 温朔没说,但代圳珩知道他怀疑尹晗玉已经死了。从法律上来说就是这样,找不到尸体就只能说是失踪,失踪满多少年之后再办一些手续才能宣告死亡。 那段时间温朔的心情陷入了低谷,他亟需向人倾诉,身边却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唯一能选择的就只有蒋淇淇。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蒋淇淇都没听他说完事情的全部,就冲他大发脾气,甚至还推了他一把。 “我……我知道她其实很羡慕别人拿着名牌包,随随便便买件衣服都四位数什么的。我、我也努力过,那年她生日我攒了三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个她喜欢了很久的包,但她接过去看都没看就直接扔在地上了,还骂了我一顿。” 蒋淇淇的行为一开始只是让温朔觉得无所适从,后来则越演越烈,直接导致温朔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原本并不十分看重金钱的他开始为钱感到焦虑,因为没钱,他连女朋友想要的东西都买不了。 职业关系他没办法做兼职,但他拿到手的工资又远远达不到蒋淇淇期望的标准,于是他开始疯狂省钱,原来还会偶尔买一些零食,赶不及去食堂吃饭也会给自己开个小灶,但那段时间他连瓶特价只需要一两块钱的饮料都不敢喝。 省下来的钱他都心甘情愿地花在了蒋淇淇身上,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满足对方的所有愿望。 而且渐渐地他发现蒋淇淇总是不高兴,他做什么她都不高兴,就连他去为她结账,买下一件要花掉他一个月工资三分之一的衣服,也无法让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所以后来我逃走了……”温朔说这些话的时候胸腔的起伏很大,“我、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但我还是逃走了。我害怕她用那种既失望又嫌弃的目光看着我,那会让我觉得、觉得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和蒋淇淇分手之后很长的一段儿时间里温朔都走不出来,可他怕身边的人担心,所以尽自己所能地表现如常。 但他其实并不快乐,甚至一度过得浑浑噩噩。 不过分开到底也算是一种解脱,时间长了他逐渐把蒋淇淇对自己的失望尘封在了记忆深处,只要不刻意去将这个角落挖开、碰触,他就过得还不错。 可感情上可以这样,工作上却不行。 诸如尹晗玉、张泽山之类的例子太多太多,这个世界仿佛就是为了嘲讽他的无能为力而存在着,总是用这样那样的事情不断地提醒他,你什么都做不好,你什么都解决不了,你就是个废物。 再然后,代圳珩出现了。 代圳珩就像一道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光,却又十分霸道,不容温朔有丝毫躲闪藏匿的机会,便自顾自地将他笼罩其中。 温朔靠在代圳珩怀里哭了很久,代圳珩没有劝他停下来,而只是抱着他,不断地亲吻他,告诉他自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直到他哭得累了逐渐停歇下来,代圳珩才在他耳边道:“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温朔仰起头来回吻他,用哭得发肿的眼睛看着他,抽噎着道:“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是不是?” 代圳珩也看着他,神情温软中带着坚定:“温朔,你知道吗,其实很多时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你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能更多地给予他人帮助,甚至帮他们解决掉所有问题。可你不是神,你不可能动一动手指或者动一动嘴皮子,就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别人活成什么样子,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你已经为他们做了很多很多了,所以不要因为结果不如你意,就否认自己好不好?” “可我、可我觉得我还能做得更好。我想做得更好。”温朔抓着代圳珩的手道,“我做得到吗?” 代圳珩忍不住轻叹一声:“你当然可以。不过哥也想提个意见,别老光惦记着工作不着家行吗?哥独守空房也挺难的。” 温朔吸着鼻子“嗯”了一声,眨一眨眼睛,将蒙在眼睛上的水雾驱散,忽然之间就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代圳珩笑着低头吻他:“……朔,你在哥眼里永远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快乐呀!来来来,本章下留言发红包啦~(〃''▽''〃) 第47章 【047】 这一年四月, 温朔在所里的办事大厅碰见了黄陶,他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儿,忙过去打招呼。 结果黄陶却笑着给他指了指正在办业务的男人。 温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才发觉那人竟是许久没有出现的楚凯瑞。 见他瞪着眼一副傻样儿, 黄陶笑着掐了他一把, 帮他回神:“配合你们工作呢。” “啊?”温朔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紧张,“是犯事儿了给抓回来的吗?” 黄陶打他一巴掌:“想什么呢!能不能盼点好儿!你姐夫在那做流动人口登记呢啊!不是配合你们工作吗?” “哦哦哦,”温朔这才想起这茬儿来, 但随即又想到去年夏天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幕, 不由得担心起来,小声儿对黄陶道,“他爸妈不会再来了吧?” “爱来不来, 管他呢。”黄陶才不在乎, “反正我俩也没打算登记结婚,来了还是之前那一套,他们什么好儿也别想打我这儿捞着!” 温朔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看看楚凯瑞再看看黄陶,嘿嘿傻笑了几声。 黄陶看他那模样觉得可乐,笑骂了一句:“傻样儿。” 说话间楚凯瑞那边的手续也完事儿了, 回到黄陶身边儿跟温朔也点头招呼了一声。 黄陶拉着这人对温朔道:“说来这小一年我还得谢谢你呢弟,好多时候其实我都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下去了,要不是有你劝着, 我都不知道自己一激动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我、我……”温朔哪儿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脸上有点儿发热, 怪不好意思的,直伸手挠后脑勺, “我也没干啥啊……” “哎呦,还会害羞呢?”黄陶也是真拿他当自个儿亲弟弟了,抓着他就跟他开玩笑道,“让姐瞧瞧,这小脸儿红扑儿的,真俊。” 办事大厅里其他人听见这边儿的动静不由看了过来,闹得温朔更抹不开面儿了,小声儿求到:“姐!您可发发善心,饶了我吧!” 发善心那是没可能的,正好儿鲁景民要去食堂吃饭路过,看见了也跟着一块儿逗他。 代圳珩过来送饭,结果这信息发出去半天都不见温朔给个回信儿,于是直接拎着饭盒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他这风里来雨里去地小一年,和派出所看门儿的大爷都混熟了,进来的时候大爷还跟他打招呼,笑呵呵地问他:“又送饭来啦?” 轻车熟路地走到办事大厅门口儿,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再探头一瞅,只见他等了半天的人正被一群人围在当中,从脸红到脖子,明显是被闹得不好意思了,又避无可避。 “温朔!”代圳珩站在门口儿叫他,想替他解围,却不成想屋里头温朔的几个同事听见他的声音,个个比温朔跑得还快,瞬间就把他包围了,这个小代长,那个代哥短的,打完招呼直奔主题,问他今天有什么好菜。 温朔欲哭无泪,想扒开前头的人过去,却被他们故意挤开,连代圳珩的身都近不了:“……你们!那是我哥!我的午饭!” 黄陶还是头一次见着代圳珩,见着场景直觉这人和温朔的关系应该不一般,等再看温朔那小模样儿,心中登时了然。 她走过去碰了碰温朔的胳膊,等这人看过来才微一扬下巴指了指代圳珩:“不给姐介绍一下?” “等有机会的姐,肯定给你介绍!”温朔眼下哪儿还顾得上这个,小声儿地回了她一句之后发现鲁景民直接从代圳珩那接过他专用的饭盒走了,瞬间急眼,“我的午饭……师傅!师傅你给我留点儿啊!怎么都拿走了!你一人吃得了那么多?!” 这时候再往过挤也晚了,等他突破重围挤到代圳珩身边的时候,他的午饭早被他亲爱的同事们分抢一空了。 “走吧,回家吃吧。”代圳珩也没辙,要不是每次过来都会被打劫,他也不会选择站外头给温朔发信息叫他自己来拿,“家里还有点儿排骨,本来打算一会儿给妈送过去的。” 温朔感觉代圳珩说这话的时候身后又有人投来了虎视眈眈的目光,哪里还敢久留,连忙拉着代圳珩往外走:“快快快!”晚点儿他可能连排骨汤都喝不上了! 吃饭的时候温朔想起来黄陶的事儿,高兴得跟代圳珩一通叭叭,完事儿还回了个碗多吃了小半碗饭。 代圳珩给他盛完饭又盛汤,把汤碗递过去的时候这人却不接,看着他的手嘿嘿傻乐。 代圳珩看着他好笑:“干嘛?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嘿嘿,”温朔接过碗去喝了一口汤,才美滋滋地道,“哥你说我怎么那么会!厉害死我了!” 代圳珩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也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一眼,不禁跟着笑了出来:“是,送个手链儿连戒指都省了。” 温朔生日后第二天,一觉醒来拉着代圳珩的手揉来捏去,才又想起来戒指的事儿。 他向来没什么浪漫细胞,也是怕自己审美不过关,买了代圳珩再不喜欢,所以就没整什么偷摸儿买个戒指回来求婚的戏码,而是直接问代圳珩应该买多大的,什么款式的合适。 结果代圳珩捏着他的脸颊道:“不是早就送过了吗?” 温朔当初刚送他手链儿的时候就想给他试试能不能当戒指戴了,他当时虽然没让他得逞,但回家之后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自己试一下。 也不知道是缘分使然还是过于巧合,他那条手链上的莫比乌斯环也刚刚好套牢他的左手无名指。 当时代圳珩甚至想过,如果两人最终走不到一起,他有这一条手链、一枚戒指也够了,却不成想到最后真的有一天可以将它正大光明地戴在手指上。 四月下旬的时候温朔和代圳珩在家里请了几位关系不错的朋友吃饭,孤身前来的陈叶君,黄陶和楚凯瑞带着他们的宝贝女儿,鲁景民和章檬以及另外几个同事,还有代圳珩公司的几位高层。 大家都是被以聚会的名义请来的,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这俩的架势是要在家里举办小型婚宴,纷纷被他们整了个措手不及。 温朔见状哈哈大笑,站到凳子上做手势示意他们安静:“好了好了都听我说!就是怕你们又随份子又送礼的,才没说的!今天来的都是咱自己人,我就不跟大家客套了啊!该吃吃该喝喝,我知道你们肯定都比我还惦记我老婆!” 黄陶带头起哄“噫”他,大声道:“你管人家叫老婆,人小代乐意吗!” 程妍欣早有此问,没吱声而已,见状也忍不住去看自家老板。 结果代圳珩就笑呵呵地站在旁边护着她家老板娘,一副这件事儿一点儿也不重要他压根儿不在乎,只怕她家老板娘一个不小心从凳子上掉下来的模样。 陈叶君看得直摇头,大叹羡慕不来。 章檬也挺兴奋,还拍手叫好跟着起哄,那劲头儿整得鲁景民直看她,心里十分纳闷儿这小妮子咋回事儿?这表现不像是失恋啊?这么快就不喜欢他徒弟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大家都没准备,最后就由鲁景民提议每人敬一杯酒,说了一句祝福的话表达心意。 温朔全程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红扑扑的,既高兴又被他们闹得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谁敬酒他都喝,喝得代圳珩直拦他。 晚上等人都走了,俩人也懒得收拾东西,索性今儿就歇了,都放那明儿再说。 温朔洗了个澡出来,躺在沙发上缓神,心里头那股子兴奋劲儿却还是久久无法平息。 直到代圳珩也洗漱完过来拉他,他还不愿意起,腻腻歪歪地在那哼唧:“哥让我再躺会儿。” “喝多了?”代圳珩摸摸他的脑门儿,又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难受不?” “没有!没喝多!”温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冲代圳珩傻乐,“就高兴!怎么着都高兴,躺着都高兴!” 代圳珩拿他没辙,笑着胡噜了他一把:“坐好。” 这次温朔没反驳,也没问为什么,反正他怎么都高兴,代圳珩让他撅好揍他一顿他现在都高兴。 代圳珩见他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里之后,才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笑道:“之前让你捷足先登了,这次换我来。” 温朔脸上的笑容刹时敛住,瞪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代圳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对儿银色的戒指,然后催促他:“手,拿出来。” 见温朔光看着自己不动弹,代圳珩又变了语气,佯怒道:“怎么着?不愿意啊?” 哪有不愿意!温朔就是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反应过来呢而已! 等两人交互给对方把戒指戴好,温朔大叫:“不对啊,那以后我那个怎么办?” “你那个还放回手链儿上,”代圳珩牵着他的手,在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上吻了吻,“手链儿是定情信物,这个是婚戒。” 温朔琢磨了一下觉得也行,自己不能把俩都占了,对代圳珩多不公平啊,这才满意点头,点完了又不禁很是骄傲:“反正是我先来的,你这不赶趟儿,都是跟我学的!” “是,这个我跟你学的,”代圳珩直起身来直接把他按在沙发上,“别的都是你跟我学的!” 温朔:“……唔!” 代老师很严肃,但今晚的教学时间倒是不太长,因为学生有点儿喝高了,又被他伺候得很舒服,半道儿就俩眼一闭睡得跟头小猪似的,拍都拍不醒。 第48章 【048】倒V结束 这一年的书法社聚会被定在了端午小长假的最后一天。 代圳珩对这种攀比氛围很强的聚会其实没什么兴趣, 原来年年现身也不过是为了多看温朔一眼,现在俩人都婚后生活甜如蜜了,他觉得去不去两可。 反倒是温朔对参加集体活动一向比较积极, 两人一商量, 一个想去, 一个去不去都行, 那就去呗。 到日子头儿上夫夫俩携手赴约,穿了同款不同色的T恤和一模一样的深色仔裤,一看就是小情侣打扮。 再加上他们也没避嫌, 直接一块儿进的屋, 登时引得众人瞩目。 张政英都懵了,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跟玩儿找茬儿似的非要从两人身上找出点儿什么不同点来否认事实, 结果当然是没戏了, 戒指都是实打实完全一样成对儿戴的,这还能有假? “老代,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张政英迎过来的时候还在忍不住上下打量两人。 代圳珩笑道:“结了个婚而已。” 张政英听他这么说又扭脸儿去看温朔, 见这小子有点儿害羞似的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用的还正好儿就是戴戒指那只手:“这也……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完全没想到啊!” 和他一样没想到的人几乎占了绝大多数,等代圳珩和温朔落座,这些人过来打趣儿的打趣儿, 看热闹的看热闹。 有人唏嘘一番衷心送上祝福,就有人面儿上笑哈哈说话虚情假意。 代圳珩反正不在乎, 这些人怎么看怎么想他都无所谓,他和温朔的事儿也轮不到他们插嘴置喙。 这次聚会整得也是挺大手笔的, 张政英找了个别墅轰趴馆,里面自带游戏厅酒吧KTV等等设备的那种。 他们这边儿在酒吧厅里喝饮料聊天儿,代圳珩和温朔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没一会儿在旁边KTV和游戏厅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蒋淇淇出现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个长相十分明艳的陌生女孩儿,这次因为地方大,所以很多人都带了家属或者朋友,这女孩儿应该就是她带来的朋友,连温朔都没见过。 女孩儿显然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有点儿趾高气昂的,不太爱拿正眼看人。 但一见着代圳珩,女孩儿的神情就有了变化,和蒋淇淇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蒋淇淇随便应付了几句,目光一直盯在代圳珩和温朔身上——她看到有人在小群里发信息说这俩凑一对儿了的时候还不信呢,结果过来一瞅,这俩人不仅挨着坐在一起,温朔的手更是自然的不得了地搭在代圳珩腿上和后者牵着。 “温朔!”蒋淇淇没忍住叫了温朔一声,把温朔吓得一激灵。 代圳珩也寻声看了过去。 蒋淇淇脸色难看至极,瞪着眼睛对温朔道:“你出来。” 温朔看了代圳珩一眼,代圳珩知道他其实有些话想跟蒋淇淇说,所以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想去就去。” 温朔这才点一点头,站起身来往蒋淇淇那边走。 屋里一群看热闹的目送着两人出去,又将目光转回到代圳珩身上。 代圳珩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仍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张政英等几个人闲聊。 蒋淇淇带着温朔出门去了外面的小花园,收住步子的时候直喘,也不知道是走得太急了还是给气的。 温朔在她面前向来有点儿怂,就离她两步距离站着,也不说话。 蒋淇淇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转回身来面朝着他质问:“你有病吗?你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你自己不知道吗?就为了气我整这么一出你值当的?!” “我没有啊……”温朔被她吼得直缩脖子,但缩完了又觉得不对劲,早八百年就分手了,他还怕她干嘛,“我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换成别人我也不一定会动心。” 蒋淇淇又要吼他,温朔先发制人,大声道:“你、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我没必要为了气你这么做!我和圳哥在一起是真心的!” “真心?你跟我提真心?!” 温朔看着她眸中含泪的模样有点儿心虚,他也觉得自己在蒋淇淇面前提这俩字儿好像不太合适,上回被张泽山说教了一通之后他都不确定自己当初有没有真心喜欢过对方了。 “我以前、以前是有很多事情做的不好,”温朔鼓起勇气道,“很多事,我知道我一直都没能让你满意,也实在没能力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我很愧疚,也一直想跟你道歉,但、但……对不起……” 眼泪还是涌了出来,蒋淇淇抬手蹭了一下,怕妆花了也没敢太使劲儿:“温朔你知道你最对不起我的是什么吗?” 温朔自觉是金钱方面的无法满足,但没有说出口。 蒋淇淇却道:“你最对不起我的,是你从来没有真的爱过我。” “是,你确实很努力地想要和我在一起,在各个方面也很照顾我,但那些都不是出于爱,而是你那该死的责任感,因为你觉得自己那么做是正确的!” “我妈一直嫌弃你家里条件不好,干你们那行的也有不了多大出息,可我其实从来都不在意,因为我知道你是那种就算自己只赚一千块钱,也愿意把所有钱都花在我身上的人。” “可你根本不爱我,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可那根本就不是爱。”蒋淇淇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但凡你对我的感情有我对你的几分之一,我都愿意为了你反抗我妈,我都愿意和你平平凡凡地过完这辈子。你知道吗?!你懂吗!” “我以前确实不懂……”温朔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一步,却还是在碰触到对方之前停住了脚,“抱歉……我——” 温朔前脚走,跟蒋淇淇一起来的女孩儿后脚就凑到了代圳珩身边。 她歪头看着代圳珩和其他人聊了一会儿,把旁边的张政英都看不自在了,跟她开玩笑道:“我们代总帅吧?” 女孩儿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又说:“我知道你,代圳珩,淇淇总提起你。” “是么。”代圳珩礼貌性地略一颔首,神情是疏离的,显然没有和她聊下去的意思。 女孩儿却没放弃,开口问他:“淇淇前男友现在是你男朋友?” 代圳珩扫她一眼。 女孩儿微扬着下巴:“你们那个圈子跟谁谈都正常,就是个玩儿么,不过你这口味也挺奇特的。” 张政英听她这么说都觉得有点儿不舒服了,更何况代圳珩。 代圳珩这次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起身,拍了拍张政英的肩膀:“我出去看看。” “喂!”女孩儿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儿下不来台,不高兴地想去拉他,却被代圳珩侧身避了过去,眼见着这人身子往旁边倾可能会磕着,张政英伸手接了一把。 “你何苦的。”张政英等她站稳就松了手,“蒋淇淇就跟你说他有钱了吧?没跟你谈谈我们老代的情史?他这人可不是你们能勾搭得动的。” 代圳珩从酒吧厅里出来也没有刻意去找温朔的意思,只是觉得室内空气不太好,打算去外头换换气。 结果一出门正撞见蒋淇淇扑在温朔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是俩人都没看见他,代圳珩于是又退了回去,走是不可能的,他心再大、再信任温朔,也没道理都撞见这一出儿了还能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头去。 索性温朔也还记得自己现在是有夫之夫,抱了抱蒋淇淇就把人推开了,有点儿手足无措地道:“那什么,你别哭了。” 蒋淇淇哭得直抽抽,抽抽了一会儿才说:“你、你别误会,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我现在就是觉得心里特别不平衡。” 温朔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儿啥。 蒋淇淇:“我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对你不好?怎么就捂不热你那颗心?!你们俩凑到一起多久?你自己算算!” 温朔:“……那、那我可能本来就是同性恋?” 代圳珩差点儿笑出声儿来。 蒋淇淇则被他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脱口骂道:“你真有病吧!” “或许?”温朔也不敢反驳,但顺着她说好像又不大对劲,“那什么……你倒是也不用老琢磨我有没有病……吧?” 蒋淇淇:“……” 代圳珩“……” 几句话把蒋淇淇说得也哭不下去了,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两口气:“我去补个妆。”说着就要往回走。 温朔往前追了一步,再次道:“淇淇,真的对不起。”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去和代圳珩分手,”蒋淇淇回头瞪他,“把他让给我。” “呃,能不能换一个?”温朔尴尬道,“这个我真做不到。” 蒋淇淇简直要被他气疯了,抄起随身的包包打他,追得他满院子跑了好一会儿。 等停下来的时候蒋淇淇才气喘吁吁地冲他吼道:“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非得逼我承认是我先放弃你的吗?!跟着你钱和爱情我都得不到,跟别人我至少还能有钱花啊!” 温朔:“……” 蒋淇淇吼完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对不起,我跟你说对不起行吗?你别再为这事儿找我了OK?路是我自己选的,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拎着包再次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结果一进来就被站在门旁窗前的代圳珩吓了一跳。 代圳珩对她笑了笑,蒋淇淇却连个笑脸都挤不出来。 “谢谢。” “谢什么?”蒋淇淇抹了一把脸,“谢谢我没打死他?” 代圳珩将目光投向还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温朔身上:“谢谢你把他还给我。” 代圳珩和温朔没有久留,和大家一起吃过午饭之后就走了。 回程温朔开车,如数向代圳珩汇报了一下跟蒋淇淇之间发生的事情,连那个拥抱也没藏着掖着。 他自己都坦白了,代圳珩还能不从宽? “我现在觉得很轻松,”温朔现在是屁大点儿事儿都憋不住了,什么都要跟代圳珩叭叭了才算完,“真的哥,我都在琢磨,要是当初这些话我能早点儿说出口……” “那兴许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代圳珩靠在副驾上睨他,“没准儿现在你都当爹了?” 温朔:“……哥你是不是有点儿吃醋?我真没想抱她,可她扑过来我也不能就一把推开吧?” 代圳珩拿出手机:“她今天带了个挺好看的姑娘过去。” “你加她微信了?!”温朔瞪眼,“你敢和她联系试试!” 代圳珩却道:“我也没想加啊,她非要加我。” 温朔其实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连忙认怂:“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所以哥你到底加没加啊?” “我加没加你回去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代圳珩笑道。 俩人正说着,车厢里忽然传来了两声有新信息的提示音,温朔瞬间想到代圳珩之前的话,简直气死了,要不是在开车他非得现在就把代圳珩的手机抢过来看看不可。 代圳珩看他那样儿,不禁笑道:“你手机响呢!” “那哥你帮我看看谁,”温朔脸上一热,嘟嘟囔囔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怎么这么讨厌,非得这时候给我发微信啊。” 代圳珩笑着瞥他一眼,把他的手机拿过来解锁,打开微信之后却愣住了。 温朔听不到他说话不禁追问:“怎么了?谁啊?不会又是淇淇吧?” 代圳珩看他一眼,摇头:“不是,不过我现在需要你靠边停一下车。” 温朔也没多想,还担心他是不是突然哪里不舒服了,连忙打着灯儿往外并线,等找了地方把车挺稳了才问:“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代圳珩说着把手机递给他,“看吧。” 温朔一脸莫名其妙地把手机接过去,还在琢磨着到底谁发来的微信,怎么把他哥整得这么郑重其事的,结果等看到那两条未读信息的发送者时,他的反应比代圳珩还大。 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停地给这个人发送着信息,但对方从未回应过,后来甚至直接把他拉黑了。 但现在,这人又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给他回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一张自拍,露齿而笑的人脸离镜头很近,但却因为光线太强被晃得不甚分明,背景是被落日映得发红的大海与沙滩。 第二条则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尹晗玉:安好,勿念。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完了?我怎么就写完了?啊啊啊这不科学!难以置信ing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