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师弟成神计划》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培养师弟成神计划》作者:沸水三千 文案: 萧见远穿书了,变成了网络小说《以魔入神》中背叛主角、导致主角人人喊打、还使主角坠入魔渊的反派大师兄。 为了活下去,他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帮助主角正道飞升。 看完了原著全文的萧见远:救不了,等死吧,告辞。 系统:等等!主角还没入魔!你还有机会! 此时主角付遥夜一切悲惨的剧情尚未开始。 小师弟付遥夜玉树临风,天资聪颖,勤勤恳垦的修炼,还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萧见远:好像……还可以抢救一下。 有丹药法宝;萧见远先让给小师弟; 被追杀,萧见远第一个挡在小师弟前面; 被怀疑;萧见远挺身而出给小师弟澄清; 小师弟感激不尽,然后…… 修魔了。 付遥夜额间红痕如血,笑的如沐春风:大师兄,陪我待在魔渊里吧。 萧见远:……没救了没救了。 *不虐 *攻表里不一(后期会黑化) 穿书后把小师弟当儿子养的受 重生后表面温和内心深沉的攻 内容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见远,付遥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计划失败,师弟修魔了 立意:要正确对待事物的两面性 第1章 这多好的孩子,本该有大好…… 冷漠机械的声音在萧见远脑海里响起,它问道:[设定背景记清了吗?] 萧见远有气无力的说:“记清了记清了。” 青衡山位处中原,自第一代青衡掌门开山立派以来,便是修真界最负盛名的道修门派。 此后绵延数千年,如今座下弟子数千,又有五位化神期的长老分掌着青衡山的五峰,青衡山在众多门派中俨然成了道修门派之首。 《以魔入神》的主角就是青衡山的首席弟子之一,还是青衡山掌门年纪最小的徒弟。 萧见远回想完小说剧情设定,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幔,叹了口气。 忽然有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盛师兄,你怎么了?” 萧见远慌忙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一个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他的竹屋内。 少年约莫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星目薄唇,面容清俊,鸦青的长发用青色的发带束起,脸旁又散下几缕黑发,衬的他多了几分少年灵气。 而最显眼的,是他额头中间一道浅浅的红痕,使得清冷高远的面容添了些妖异的感觉,让人过目不忘。 萧见远只穿了中衣,他赶忙仓促的整了整衣服,干笑了一声,问道:“付师弟,你怎么来了?” 此人就是《以魔入神》的主角——付遥夜。 他微微笑着,走过来给萧见远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说:“掌门师尊今日召集五峰弟子宣讲经会,我头次参加,还不认得路,想请师兄带我去。” 他又关切问道:“厘蛇的毒最是难解,盛师兄这几日可觉得身体好些了?” 你盛师兄身体非常不好,早就毒发身亡了。 他刚刚这样想,系统就在萧见远的脑海里发出刺耳的鸣叫:[警告警告!宿主不可暴露身份!] 萧见远暴躁了:“我就想想!怎么可能说出口!” 这要是直接坦白,说我不是你师兄,肯定就要被当成夺舍了吧! 前几天的萧见远刚刚通过了生化考试,当天晚上便开始放纵,熬夜看完了一本叫做《以魔入神》的网络小说,谁知再一睁眼,便来到了书中的世界。 萧见远刚刚醒来时,躺在床上还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心口闷痛,全身使不上力气。 床边守着个少年,似乎一直在盯着他,见着床上的人睁开了眼,愣了愣后,便扑过去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喊:“盛师兄!你终于醒了!” 少年额间一点红痕,正是萧见远熬夜看的那本小说主角——付遥夜的相貌特征。 萧见远被少年的容貌震了一下,还从这场变故里回过神,他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自称“系统”的声音。 所以说,萧见远穿进了他熬夜看的小说里,成了主角付遥夜的大师兄盛朗。 可是这个盛朗,在书中可没一个好下场啊…… 回想完,萧见远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对付遥夜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师弟关心,蛇毒已解,我没什么大碍了。” 小说主角付遥夜原本是个正道大门派的弟子,长的好,天赋好,怎么看都是要收后宫,收小弟,然后再成神的爽文。 但是,这本书的名字就说明了——《以魔入神》,主角是修魔飞升成神的。 主角付遥夜是青衡山掌门的关门弟子,天赋异禀,根骨齐佳,在年轻的佼佼者一代里是倍受关注的后辈。 主角的大师兄盛朗——也就是萧见远的原身,和主角师出同门,修习的功法也大致相同。 原身盛朗身为同门师兄平日对主角多有照顾,关系匪浅。 但趁着和宗门弟子去云渡之境历练的机会,他居然给主角种下了魔草噬心草的种子,并且诬陷主角与魔修往来。 噬心草是魔界独有的植物,主角历练归来时满身魔气,看起来证据确凿,主角也无法辩解,最终被逐出了师门。 这是主角被迫入魔的第一步,也是他受折磨的开端。 噬心草种在主角体内,每日蚕食主角的灵气和心脏,使他无法修炼;而误打误撞,主角无意中用噬心草吸食了灵气,入了魔道。又因为噬心草带着强烈的魔气,实在是引人注目,这给主角招惹了许多麻烦。 天之骄子突然堕落成魔,而主角体质又特殊,无论修什么道,修为都涨的飞快。许多大能忌惮他修魔速度太快,都出面来要求处置他,甚至青衡山也曾要以“自理门户”对主角下手。 主角被同门师兄背叛,被追杀,日日忍受着噬心草的蚕食,又掉入不见天日的魔渊里被魔兽啃食血肉……总之,主角遭受了各种虐身虐心的剧情,要多惨有多惨,最终修成魔尊之神,渡劫飞升。 . 系统:[任务:改变世界线,阻止主角入魔,帮助主角飞升成神] “等等!”被迫接受任务的萧见远问:“为什么我要穿越成盛朗?” 系统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然后慢吞吞的解释:“因为盛朗是让主角堕魔的源头,穿越成盛朗,任务就好办的多。” “至于为什么选你,”系统诡异的停滞一秒,又说道:“谁让你熬夜看小说的,你是第一个追完原著的人。” 考完生化后,萧见远当晚的确是守着点在追更新。 萧见远:“……”让你熬夜!让你不好好学习! 原本小说世界,付遥夜先是堕入魔道,然后修魔成神……那么他的任务,就是不让主角误入歧途,改变人生轨迹,正道飞升对吧? 萧见远还没琢磨清楚,便听见付遥夜说道:“盛师兄蛇毒刚解,还是注意些,穿的太少小心受凉。” 他将一件外衣披在萧见远的肩上。 少年虽相貌清冷,但声音出奇的温润。原著里主角堕魔前也是这样,天之骄子面容清冷,如同高岭之花,但接近后便知道他脾气温和,不仅对待师长尊敬有加,对待平辈和其他弟子也是谨慎有礼。 就连堕魔后沦落到被围攻的地步,也是先礼后兵,杀.人时也是带着笑…… 萧见远肩上拢着付遥夜给披上的外衣,看着少年满脸的关切,又想到付遥夜在原著中人人喊打喊杀的遭遇…… 萧见远心想,这多好的孩子,本该有大好前途,成为一个青年才俊,怎么就修魔了呢! 萧见远沉默了一瞬。 哦,是被我这个原身害的。 已经融入这个世界三天的萧见远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剧情,此时的付遥夜虚岁十六,才刚刚拜入青衡山,距离去云渡之境历练的剧情还有两年。 萧见远呆坐在床上,在心中又过了一遍剧情,但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呆。 他的手里还攥着外衣的衣角,付遥夜顿了顿,试探的问:“盛师兄还是有些冷吗?要不然,我再给师兄加一床被褥吧。” 萧见远回神,盯着付遥夜的脸,见他微蹙着眉头,神色关切,一想到未来会被原身给陷害,顿时心中不是滋味起来。 . 《以魔入神》这本书,其实在网络上反响一般。 “好憋屈,为什么这个主角还要跟反派一样人人喊打?” “这就快完结了?我以为付遥夜最后会洗清噬魔草,回到正派的。” “题材有点意思,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但是还是换不了口味,更想看看普通升级流。” “文笔不错,但是剧情有点……弃文了,等大大的下一本。” …… 萧见远最开始也是被作者文笔所吸引,主角堕魔后的剧情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也能看下去。 作者丝毫没有因为读者的意愿改变想法,每日准时更新。萧见远也成为这本书后半部分为数不多的读者之一,每日打卡追更。 他跟着作者的文字,看着主角意气风发,从云端跌入深渊,被追杀被厌恶…… 他几乎身临其境,体会到了主角的一系列颠簸的经历。 看完完结章,萧见远是怅然若失的。 虽然付遥夜最终飞升,但作为穿越进书中世界的读者,萧见远并不想让他再经历原著的剧情。 噬心草钻心蚀骨的苦痛;魔渊内残忍恐怖的魔兽;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追杀…… 他明明是倍受艳羡的天之骄子,是高岭之花,是天赋异凛的修道者…… 萧见远看着少年那张眉目如画的脸,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我小师弟可是主角,那就要走正统主角的路!我要让他成为正道最优秀的弟子,享受最稀有的珍宝法器,成为最厉害的修真者,然后飞升成仙! 系统接受到任务者的信念,带着“刺啦刺啦”的噪音,满意地说道:“很好,就是这样。” 萧见远虚弱的起身,扯过肩上的外衣穿好,付遥夜伸出一只手搀扶着他,不解的问:“盛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系统告诉过萧见远,原身在此之前是中一种叫厘蛇的蛇毒,很不好解,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他朝付遥夜笑了一下,说道:“我现在好多了,你不是不认得去讲经殿的路吗,我带你去。” 付遥夜闻言,眼睛微微弯起,低下头搀扶着脸色苍白的萧见远,说道:“是,师兄。” ———————— 《以魔入神》: “……盛朗身着蓝色的高阶弟子服饰,头上戴了一顶玉色发冠,将头发高高束起,他眉眼温润,唇角微微翘起,笑起来俊朗不凡,他念道:‘青衡山弟子选拔至此结束,获胜者可随我到到前殿。’ 盛朗巡视底下所有弟子,又扫了一眼玉册,朗声念:‘青衡山弟子选拔,决胜者,付遥夜。’” “……只见一名少年缓步从台阶上走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相对其他应试的弟子来说,他有些瘦弱了,但身如修竹,面容清俊,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眉目乌黑,目光沉静,但眉宇间还是带了点少年稚气。 他接过盛朗手中的令牌,躬身行礼。 盛朗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同门小师弟的少年,在众人注视下忽然伸手揉了揉一下他的脑袋:‘以后你就是我小师弟了,青衡山长华峰我罩着你!’ 微风吹动着付遥夜的黑发,飘扬的发丝间夹杂着青色的玉带。他抬起头,盛朗便看见他的额间有一道淡淡的红印,似是胎记,却并不丑陋,倒是衬的他容貌更加出众。 忽然,一旁的陆长老狠狠的咳嗽了一声,盛朗才悻悻收回手,开始念下面的名册……” 第2章 身为一个配角,怎么能敢和…… 青衡山门派戒律森严,是不准弟子御剑飞行、妖兽代步的,萧见远无法,只能拖着虚浮无力的腿往青衡山中心峰的大殿走去。 还好小师弟一直搀扶着他,也不嫌弃萧见远速度慢,跟着他一步一步踩在石阶上。 萧见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推辞道:“付师弟,讲经殿便在峰顶,不如你先上去,我慢慢走上去就是了。” 付遥夜却摇头说道:“没关系,掌门师尊知道师兄身体不适,我陪着师兄,想来掌门师尊不会怪罪的……师兄小心脚下。” 付遥夜年岁不如萧见远的原身,身量略比萧见远低些,他站在左侧搀扶着脸色苍白的萧见远,手掌也从未离开过他的左臂。 被小心翼翼照顾的萧见远非常感动,他眺望着青衡山主峰峰顶,突然想到,原身盛朗在主角堕魔后,好像是继承了青衡山,成了掌门。 不过主角正在旁边呢,自己怎么能成为掌门呢! 萧见远暗自握拳:师弟等着,等你成了掌门,你也能在讲经殿讲经,到时候整个青衡山都是你的! . 山岳连绵起伏,青衡山五峰如同青莲花瓣簇拥围绕在主峰周围,霞光间飞鸟清鸣,雾霭轻抚山峰。 萧见远可以算是原著头号书粉,但这些场景也只是书中寥寥的几行文字,远不如亲眼看见的震撼。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睁开眼,看见付遥夜的脸时,也是同这般惊绝。 青衡山对高阶弟子服饰要求并不严格,付遥夜少年时便喜欢穿一身雪色白的衣衫,明明净净;眉目的颜色又极浓重,墨发长及腰间,整个人似乎像是水墨描摹出来一样,只剩了白与黑。 偏偏他额间生的一道红痕,像是从何处借了点胭脂勾兑,轻轻一点,并不浓艳。 “……师兄?” 付遥夜轻声喊道。 萧见远晃过来神,轻咳一声,抬脚跟上。 . 主峰长曦峰巍峨耸立,是青衡山最为险绝的高峰。在青衡山师祖青衡仙人为掌门时,就地取材,用青衡山独有的岩石打磨了三千阶青石板石阶。 自此,青衡山开山立派。 等萧见远和付遥夜两人磨磨蹭蹭的爬到峰顶的大殿时,讲经已经结束了,外门弟子正陆陆续续的往外走,看见两人便行弟子礼:“盛师兄,付师弟。” 付遥夜虽说是掌门座下的小徒弟,但他原本也是这一届的新弟子,辈分低,青衡山的弟子基本都可喊他一声“师弟”。 但能被掌门破格收下,到底和其他弟子不同。 萧见远按照系统要求,保持原身盛朗的人设,端着青衡山大师兄的派头,矜持的一点头,只是他被付遥夜搀扶着,看起来没多少威严罢了。 掌门讲经结束后,长老们还再会给内门核心弟子再讲解心经与功法,萧见远蹑手蹑脚的走到大殿偏门前,透过门缝,他看见殿内坐着三四十个人,经案前有一个藏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持着竹简,宣读着心经。 那是青衡山长晖峰的长老陆梦生,也是门派里最严厉的长老,萧见远记得原身性格行事高调,就经常被他训斥。 付遥夜已经松开了萧见远的手臂,和他保持着合乎弟子礼仪的距离,悄声问道:“师兄,我们怎么办?” 萧见远趴在门框上,说道:“没事,我们悄悄进去。” 按照时间线来算,付遥夜才入门派,应该是头次参与讲经。萧见远想了想,凭着自己之前在大学里逃课早退的记忆,小心的拉开门缝,熟练地带着付遥夜从中挤进去,然后在最近的蒲团上一前一后地跪坐下来。 虽然两人的动静不大,但在跪坐的弟子中非常显眼,陆长老念着竹简朝他们看去,见付遥夜低下了头,而坐在他前面的萧见远却不知羞愧,还仰头冲他笑了一下。 陆长老瞪了他一眼,又背过身去。 萧见远刚刚坐好,便被人扯了扯衣袖,他转头看见一个带着玄色绸缎方巾的年轻人,那人拉着他衣袖悄声说:“这是你第七回 迟到啦,看陆长老一会怎么罚你。” 第七回 ?原来原身也是经常迟到。 经过系统提醒,萧见远把面前这人的脸跟身份对上号。 他叫苏百慕,是长川峰长老的嫡徒,跟原身关系不错。长川峰长老颜离通百草,擅长医药之术,长川峰弟子也大多选择修医,萧见远的厘蛇毒就是让苏百慕清除的。 萧见远微微侧头,小声回道:“不怕,我还带着病,他不会罚我。” 话音刚落,一卷竹简重重的摔在他头上,陆长老暴躁的声音响彻大殿:“迟到了还不好好听讲!” 萧见远立马端正坐姿,正襟危坐。 等陆长老声音渐渐飘远,苏百慕捂着嘴拼命压抑住笑声,萧见远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被摔疼的头。 而在他身后,一道冷冷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 . 等到讲经结束,萧见远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腿,他本来就中了蛇毒浑身酸痛,又跪的腿麻,现在感觉腿是废了。 他正要站起来,有人先扶住了他:“师兄,我们……” 付遥夜扶着他站起来,话才刚开口,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盛师兄!” 来人是个漂亮的姑娘,穿着粉白相间的裙子,笑靥若花的跑过来,阳光透过讲经殿的窗扇投射进来,衣裙飘逸,像有花瓣在她的身旁浮动。 看看这滤镜,妥妥是女主角啊! 系统蹦出一个介绍:[重要人物,主角师姐:陆紫鸢] “……师兄?”付遥夜突然被萧见远握住手腕,有些诧异的看他。 萧见远默不作声,拉住付遥夜的胳膊,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身为一个配角,怎么能敢和主角争夺妹子呢! 可惜,原身就是这么有胆量。 《以魔入神》里的女性角色不多,而戏份最多的正是面前这个叫做陆紫鸢的姑娘,她是原身盛朗的师妹,也是主角付遥夜的师姐。 陆紫鸢和原身盛朗自幼青梅竹马,再加上她也是长晖峰陆长老的女儿,身为青衡山掌门首徒的原身只要结了金丹,和陆紫鸢结为道侣,便能得到长晖峰的支持,接手掌门之位就顺其自然了。 但是在主角出现后,原身的“人生规划”就被打乱了。 付遥夜年纪比盛朗小,但天赋一点不比他差,修行几年竟隐隐约约有超过他的势头。 原身的[青衡弟子第一个结丹]计划破灭。 原本年纪最小的陆紫鸢在门派里受着师兄们的照顾已经习惯了,突然多了个小师弟便有些好奇。陆紫鸢作为高阶弟子里唯一一个师姐,经常去照顾这个小师弟,而付遥夜性格清冷,相貌清俊,陆紫鸢难免对他有不少好感,渐渐地,便对他生出其他感情。 原身的[与陆紫鸢结为道侣]计划失败。 原身[成为掌门继承青衡山计划]彻底失败。 这就导致了原身盛朗对主角的嫉妒,与付遥夜同去云渡之境,成了给主角种下噬心草的契机。 . 萧见远看着陆紫鸢跑来,心中警铃大作,抢先开口:“陆师妹,有什么事吗?” 有事也不会答应!作为大师兄要跟师妹保持距离!师妹是小师弟的师姐! 系统幽幽的说道:“你们青衡山关系真乱。” 萧见远立马反驳:“乱什么!什么乱!我跟陆师妹只是普通的同门之情,这可是主角的妹子!” 陆紫鸢性格活泼,笑起来天真烂漫:“我来找盛师兄一起去偏殿啊。” “嗯?”萧见远有些疑惑,问道:“去偏殿干什么?” “咦,盛师兄没听爹爹刚刚说吗?”陆紫鸢眨了眨眼,说:“掌门要召见我们啊。” 一直当作背景板的主角发话了:“师兄,刚刚陆长老讲完课说了,掌门在偏殿召见五峰弟子。” “啊,是么……”什么都没听的萧见远干咳一声,说道:“那……那师妹你先跟付师弟一起过去,我随后就到。” 感情线来了! 主角才到青衡山,跟陆紫鸢还不熟悉,这个时候大师兄作为助攻,就要从“结伴一起走”这种日常小事来促进两人的感情! “一起去不好吗?”陆紫鸢撇撇嘴。 付遥夜偏过头对她笑了笑,说道:“陆师姐,盛师兄身体有恙,我要扶他慢慢过去,师姐先去偏殿吧。” “啊!盛师兄,你身子还没好吗?”陆紫鸢睁大了眼睛,说:“没事!我不嫌弃盛师兄走的慢,我扶你过去!” “???”被师弟师妹一人搀扶一边的萧见远僵硬了:“不、不必,师弟你先……” 付遥夜好像懂了什么,放开了扶着萧见远的手:“那我先去,劳烦陆师姐扶着师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萧见远一把拽住付遥夜的衣袖,心中呐喊:我是让你带着你师姐去不要管我啊!我腿又没有废还可以走啊! “那、那就一起去,麻烦师弟师妹照顾我了。” . 之前是付遥夜和萧见远两人磨磨蹭蹭,现在成了三人一起并排走。 尤其是付遥夜和陆紫鸢一左一右地架着中间的萧见远,十分引人注目的走进偏殿。 萧见远刚刚迈过门槛,一抬头就看见陆长老吹胡子瞪眼:“你身为大师兄,带着你师弟师妹如此……如此不注重礼仪!成何体统!” 萧见远:“……”你以为我想这样走过来吗? “盛朗蛇毒才清理过,现在还没回复好,才由师弟师妹照顾着。” 说这话的人是长川峰的长老颜离,他坐在右边的环椅上,手中竹扇轻摇,笑眯眯的,看起来风流多雅。 相由心生,很多修真之人在功力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会定驻容貌;陆长老便是严肃威严的面相,而颜离的模样要年轻许多,风流俊雅的像是凡世的富家子弟。 他是苏百慕的师尊,之前萧见远解蛇毒时,苏百慕曾去颜离那请药,所以也略微了解萧见远的身体状况。 “蛇毒?” 端坐在首位的人正是掌门,也是萧见远原身和付遥夜的师尊,木归真人。 他是头发虚白,面容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的样子,他问盛朗:“你何时中了蛇毒?” 萧见远急忙上前行礼,说道:“回师尊,弟子……前一段时间不慎中了蛇毒,如今清理完毕,已无大碍。” 木归真人垂下眼,抬手让他们一一坐下:“无碍就好……我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有事情宣布。” 殿内气氛一凝。 萧见远悄悄观察,首座下是五峰的长老,整个偏殿虽然不大,但此时这里聚集了五峰所有的直系核心弟子。大家在青衡山修习多年,突然被召集来,大概都清楚掌门所说之事的严肃性,全都一言不发,绷紧神情端坐着一动不动。 只有新入门的付遥夜,好像有些紧张,绷紧了嘴角,微微垂头,伸出手悄悄拉住萧见远的衣袍,用气音悄声道:“师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拉衣角的萧见远也小声回答:“掌门召集,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后日将要闭关,此后宗门一切事情,由陆长老代理,其余四位长老辅佐……” 掌门说话很慢,但声音浑厚,传入偏殿内所有人的耳朵里。 他目光沉沉,坐在台上巡视每一个弟子,目光在萧见远和付遥夜这两个徒弟的脸上稍稍停留。 他顿了顿,又说道: “还有,今日各地发现了魔修的踪迹。” 所有人诧异的看向高座上的掌门。 因为修习方式阴狠毒辣,魔修一直是被正道所排斥的。 青衡山师祖陨落前一直坚持打压魔修,此后魔修一直低调行事。 而现在,掌门说各地都有魔修踪迹……魔修这么猖狂,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第3章 任务是要师弟飞升,我又不…… 大殿内无人再言,厚重的地毯上有香炉飘出来几缕青烟。 掌门轻描淡写地说了魔修出现的事,也没过多解释,好像等着众人消化这个事情。 颜长老也不摇扇了,支着下巴在思索什么;陆长老皱着眉头,捋胡子的手劲好像要把胡子给扯了;另外三位长老也是严肃紧绷。 萧见远状似跟众人一样陷入震惊,脑海里却跟系统嘶吼:“主角不是还没堕魔吗?哪里来的魔修?” 按照原著的世界线,付遥夜堕魔后,修为大增,被正道追杀;被魔修发现后,魔修却因为主角的实力而推崇追捧,甚至要封魔尊并追随他。 在一些魔道大能有心的挑拨下,被打压许久的魔修开始活动频繁,引起世人注意。 而这个时候,主角才刚进入青衡山,魔修怎么就出现了呢? 系统“刺啦刺啦”响了几声,好像收音机调台,半天冒出声音:“对啊,主角还没修魔,剧情怎么提前了呢……” 萧见远诡异的从系统机械的声音里听出疑惑来,他扭头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身边的小师弟,一时不知如何发问:“什么叫剧情提前?” 系统卡了卡,回复他说:“按照原著剧情,这应该是以后的剧情。剧情线好像有点乱,你等我检测一下。” 萧见远要被它搞懵了:“那、那我接下来怎么办?” 系统冷冰冰的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容易出bug的系统罢了。” 萧见远:“……”听出来了。 系统:“经检测,只是小部分剧情提前,整体未偏离主线。问题不大,莫慌,正常走吧。” 这个系统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萧见远陷入深思。 忽然付遥夜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兄,师尊在叫你。” 萧见远陡然回神,抬头看向掌门。 “此次闭关,我也无法估计时间,”掌门说道,“除了宗门事宜……盛朗,” “你作为大师兄,要勤勉认真,教导师弟师妹。尤其是遥夜,你入门尚晚,我还未来得及教导……修习时若有疑问,便去请教你大师兄。” 修真界闭关是常有的事,而闭关时间也难以掌握,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关。付遥夜才拜入青衡山不久,掌门突然闭关,没来得及教他什么,只能让同门直系师兄萧见远指点他了。 付遥夜低头行礼,声音清朗:“师尊身为掌门,自然事务繁重,徒儿定会向大师兄学习,勤勉修炼。” 萧见远也作了一行礼,说道:“徒儿定不辜负师尊嘱托。” . 木归真人看着弟子们散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脸色有些苍白,长碧峰长老钟玉容轻蹙蛾眉,轻声喊他:“掌门。” 木归真人轻轻一摆手,安抚她坐下:“无事。” 他伸出手,似乎在打量自己的手掌,颜离合拢了扇子,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想要递给木归真人,却被他拒绝了:“不必了,我即将闭关,也用不到补灵丹了。” 颜离低声道:“可您旧伤未愈,若强行闭关……” 香炉上袅袅地飘出一缕香烟,木归真人沉声道:“如今魔道肆虐,我若再不提升……” “怕是有一天,对魔道要无能为力了。” 陆梦生皱紧了眉头,说道:“竟如此严重吗?” 木归真人半垂下眼,缓缓说道:“当年魔渊一战,魔尊焦正青被尧甄真人镇压剑下;此后这三百年间,魔道无首,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可是现下,我猜测恐是新的魔尊即将出世了。” 殿内一阵静寂。 虽然青衡山也是修真界的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但颜离和陆梦生也仅是近百年才在门派里有了地位。 只有木归真人,参与过那场三百年前的惊世一战。 那时他还是青衡山的一名弟子,虽无资格参战前线,也遥遥看见了当时的青衡山掌门,尧甄真人一剑斩破万鬼的浩然气魄。 风来,殿外阙下清心铃铃声轻响,木归真人似乎这才从回忆里惊醒。 “也罢。”他站起来,对着下面五位长老微微一笑:“没有魔尊,魔道终不如千年前的猖獗。如今我们后起之秀不乏其人,数年后更是要看他们了。” “明日我便去青崖闭关,门派内便劳烦各位长老了。”木归真人道:“还有我长华峰的两个徒弟……尤其是付遥夜,才拜入我门下,未来得及教导,就拜托各位长老们多加照顾了。” . 长华峰其实是主峰的卫峰,它不同与长曦峰的险峻,长华峰高耸入云,从半山腰就堆了满山雾霭,云烟缭缭,山间苍翠如洗。 长华峰归属长曦峰,如今掌门闭关,整座长华峰便只剩下萧见远和付遥夜二人。 少年身着一身素色,外面却罩了件深青色的外衣,上面用银线层层叠叠的绣了云纹,显的有些沉稳庄重,似乎不太符合他的年纪。 付遥夜抬手看了看外衣袖子,微微蹙眉,说道:“师兄,这件金缕衣过于贵重……我还是脱下吧。” 萧见远盘腿坐在一块岩石上,支起一腿,毫无形象的撑起下巴:“唔,颜色好像是不太适合你……” 金缕衣表面上是用华美的锦缎做的衣服,而实际上是用锤炼过的金线编织的,坚硬非常,是件宝器。 付遥夜抿了抿唇,说道:“不是的大师兄,我只是练剑而已,用不着穿它。” 萧见远正色道:“不行,万一你被剑气伤到怎么办?” 自从青衡山掌门闭关后,萧见远每天就来找付遥夜。 付遥夜练剑,他旁观; 付遥夜修炼,他旁观; 付遥夜打坐,他旁观…… 系统都忍不住问了:“你就不能找点事做吗?” 萧见远振振有词:“任务是要师弟飞升,我又不用,还修炼什么。” 不过他还是找了那么点事做的: 萧见远把自己居住的竹屋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秘籍功法宝器丹药……满满的摆了一桌子,然后全送给了付遥夜。 唉,修行之路漫漫,能给师弟点帮助就给吧…… 这样我就能早点完成任务啊! 萧见远丝毫不心疼他的法宝,恨不得把整个身家都送给付遥夜。 但是付遥夜一点都不肯接受。 萧见远着实有些郁闷,他觉着这个师弟表面上待人礼貌,但一直是疏离淡漠的。 在长华峰修练的这几天,也就萧见远每天去找他,不然付遥夜不会主动说一句话。 一开始萧见远还有点大师兄的责任意识,教给付遥夜剑法,但萧见远不说“停下”,付遥夜就能一直练剑到天黑。 太用功了,萧见远感叹道,这大概就是人家学霸的自觉性吧,不愧是主角。 少年五官俊朗,眉目乌黑,身形还未完全长开,但也足够挺拔,薄唇微抿,神情认真,抬手挥剑的一招一式都带着少年意气。 萧见远悠闲的卧在岩石上,目光忍不住跟随着付遥夜的动作来回移动,脑中却跟系统闲聊:“啧啧啧,你看看,主角就是主角,学的这么快……诶,你说,按照这个速度他什么时候能飞升?” 系统冷漠的打破他的幻想:“醒醒,这才练几天,主角还没筑基呢。” 这几天下来,系统发现萧见远融入这个世界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每天惦记着自己的师弟: “防御宝器,这个付师弟应该用的着。” “这本剑法看起来很稀有的样子,给付师弟吧。” “啊,你说付师弟戴这个发冠好看吗?” “付师弟每天这么刻苦用功,这瓶元气丹给他补补吧。” 对于这种培养师弟成神,搞得像养儿子的做法,系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那边的付遥夜旋身一转,手臂突然僵硬的停住,剑尖也停滞了。 萧见远“腾”的坐起来,跳下岩石跑过去:“付师弟!你怎么了?” 付遥夜撑着剑,脸色苍白,衬的额间那抹红痕颜色更深,像一道伤痕。 他头上布满冷汗,唇色有些发白:“没、没事……” 付遥夜扯了扯嘴角,笑的勉强:“我,我想尝试一下筑基期的剑法,没想到……” “我修为不足,没能成功罢了。” 萧见远扶他躺在地上:“你先休息一下。” 看着付遥夜苍白的面容,萧见远又忍不住说他:“还没筑基,你着什么急!练气期的剑法你都练会了吗?” 他一时着急,语气有点严厉,而躺在地上的付遥夜还是第一次遇见大师兄凶他,有些无措,小声道:“我……我都学会了。” “……” 萧见远一时哽住。 也是,反复练了好几天还没学会,怎么对得起主角的天资。 萧见远扯了扯衣袖,清清嗓子,说道:“努力修炼是好事……但你不该这么激进。” 付遥夜躺在地上,抬眼便看见他的大师兄坐在他旁边。 他眼前一暗,是萧见远微微侧身,正巧遮挡住了太阳。 萧见远背对着他,没个坐像,懒懒散散的用一只手撑着身子:“师兄知道你天赋好,你付出的又比别人多……虽然还没筑基,但不要着急。” 长华峰种有很多桃花,偶有一阵风吹来,便携卷着花瓣温温柔柔的打在身上。 萧见远长发未束,随意的铺洒在后背,头发也跟他本人一样散漫,随着风飘动。 付遥夜手指微颤,微微伸出手,摘下夹杂在萧见远发丝中的花瓣。 “……修行之路肯定少不了努力,也要控制好心境,戒骄戒躁。你天赋好,又肯努力,师兄像你这么大时,好像还不如你呢……” 萧见远怕付遥夜遭受打击,绞尽脑汁的说了一堆,恍然觉得自己像个教导主任在谆谆教导初次犯错的学生。 系统:“不,像儿子考砸了,他爹在安慰他。” 萧见远:“你说我要不要给他?” 他话题跳的太快,系统一时没跟上:“啥?” 萧见远说:“提升修为的丹药。我昨天在原身的储物袋里找到了一颗。” 系统:“……你不能溺爱孩子。” 一般能提升修为的东西,必定会带点副作用,不过主角已经卡在练气期这么长时间了…… 毕竟是主角,有主角光环在,副作用应该不大吧? 萧见远突然回过头,付遥夜猝不及防,仓促地收回了手。 那瓣柔软的桃花被揉烂在掌心。 “小师弟啊……” 萧见远无知无觉,他半转过身,坐姿有些别扭地对着他。 付遥夜好像有些紧张,也坐了起来。 两人一时离的很近,付遥夜看见萧见远头顶也落下一片花瓣。 萧见远稍稍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张口道:“我这有一个丹药,是能提升修为的……” 他刚刚拿出来丹药瓶,突然身后一声暴喝:“你们在做什么?!” 第4章 师弟对不起,是师兄没用。…… 萧见远心中有鬼,被吓的一激灵,手中药瓶脱手:“什么?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干!” 那个药瓶骨碌碌的滚到陆梦生脚下,他捡起来看清了,瞬间气炸了:“混账!自己不好好修炼还耽误你师弟!” “若不是我巡视来看,你居然敢给你师弟服丹药提升修为!”陆梦生气的胡子都在颤动,朝着萧见远怒吼道:“心术不正!罚抄清心经二百遍!明天就交给我!” “啊?”萧见远呆愣了。 清心经因为是要平心静气,稳定人的心境,所以念诵都必须集中精力,很是耗费心神,更别提抄写了。 “哼!都是掌门对你太纵容了!身为大师兄不以身作则,还影响你师弟!照此下去,宗门的风气就被你败坏了!” 陆梦生训斥完萧见远,压了压火气,又转身对付遥夜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年纪小,才刚入宗门,更是要踏踏实实修炼……” 付遥夜低头听着,看起来很是虚心羞愧,陆长老又加重了语气道:“别跟你那没用的大师兄学!” 站在一旁的萧见远:“……” 师弟对不起,是师兄没用。 系统:“呵。” . 入夜,竹屋内烛火微晃。 青年趴在木桌上昏昏欲睡,手肘下压着好几张抄满字的纸张。 付遥夜悄声走进竹屋,看见他大师兄的那副模样不由得眯起了眼。 他慢慢走近,站在青年身边,垂眼注视着他。 青年自己不觉,其实长有一副好皮囊,薄唇挺鼻,眼眉口鼻都称的上俊美。白日里表情生动,神采飞扬;现在睡着了,看起来竟显出些稳重清肃。 “这副模样,看起来才像大师兄啊……” 付遥夜喃喃轻语,缓缓的伸出手,碰到了青年的头发。 烛火无声的燃烧着,映照着屋内的两人,投射出来的影子一高一低,那高点的影子微微倾斜俯身,两个影子的距离便被拉近,甚至有部分重叠了起来。 付遥夜面无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发的衬托下,显出别样的白。 细长的手指顺着头发,一点一点往上移动,动作缓慢,等到了青年的脖颈处,付遥夜便将整只手都搭在了他的后颈上。 那只骨节修长的手被烛火照红,而手指关节处忽然泛白,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付遥夜冷冷的注视着昏睡的青年,看到他的发顶,他忽然想起今天白日里,掉落在他头上的桃花。 烛火微微跳动,他又缓缓地收回了手,给趴在桌上的青年盖上一件披风。 “……夜里凉,师兄还是多加衣。” 他语气冰冷,一字一顿的说道。 青年呼吸平稳,自然不会出声。 付遥夜也没指望能有人回复他,转身离去。 . 少年身如修竹,他站在窗前,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一轮圆月正好对着窗口,月光皎皎,群星暗淡无光。 他身后的烛火在风中晃了晃,没能抵得过风力,迅速熄灭。 屋内陷入黑暗,少年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像是那黑漆漆的天空有什么美景一样。 “你不杀了他?” 黑暗中忽然显出一人,他披着黑袍,脸上也带着诡异的黑色面具,声音在厚重的面具下暗哑古怪。 “我杀了,他命大,没死成。”少年背对着他说道。 面具人又说道:“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少年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深青色外衣,喑哑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还早呢,不着急。” —————————— 《以魔入神》: “……青年反手一剑,挡住了朝他面门袭来的剑锋,弯唇一笑:‘小师弟,可不能朝着脸打啊。’ 少年抿唇不语,迅速撤退,又挥剑向盛朗的的右侧。 付遥夜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盛朗,也知道大师兄这是在给他喂招,盛朗用的剑法正是他今日新学的。 他一张小脸紧绷着,显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冷漠表情,但足够认真,眉头微蹙,眼睛错也不错的紧盯着对面人的动作。 他一边观察着师兄的剑法,一边小心着抵挡,如此专注,他却几个回合下有些乱套。 最终是盛朗看不下去了,他草率的结束这场练剑,说道:‘好了,休息吧。’ 付遥夜收了剑,盛朗看他情绪不高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若是你这个年纪,还不如你呢。’ 付遥夜轻轻摇头,说道:‘不,是师弟还不够努力罢了。’ ……” 第5章 它总不能说,我怀疑你师弟…… 萧见远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上,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他睡的腰酸背痛,艰难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落。 萧见远捡起来掉在地上的披风,有些纳闷:“咦,是谁给我盖上的衣服?” 整座长华峰就两个人,还能有谁。 小师弟果然没白疼! 萧见远哼着歌把披风叠好放起来,忽然发现系统今天出奇的安静。 他有些纳闷,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刺啦刺啦响了?bug修好了?” 系统蔫蔫的说道:“没有……你的清心经抄完了吗?” “糟糕,我给忘了!”萧见远把桌子上的纸整理好,数了数才五十多遍。 被压了一晚上的宣纸有些皱巴巴的,萧见远欲哭无泪:“完了完了,陆长老怕是得要骂死我。” 等萧见远出了竹屋,看见付遥夜正朝这边走来。 “师兄,这是我昨夜抄写的清心经。”少年今日将马尾高束,白衣胜雪,虽然整个人看着还是如往常那般干净清俊,但眼下有着乌青,明显能看出来通宵的疲惫。 “昨日师兄也是为我好,结果被陆长老罚……” 付遥夜看起来愧疚非常,把抄写满满的手稿递给萧见远。 清心经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五十遍。 萧见远瞬间感动了,心中忍不住唾弃自己:瞧瞧人家,你做大师兄的自己睡一夜,让师弟熬夜替你受罚。 他接过厚厚一沓宣纸,讪讪道:“辛苦师弟了。” 付遥夜微微一笑,眉梢微扬,目若春风:“没事的师兄。” 他整张脸的清冷褪去几分,看起来柔和了不少:“师兄现在要去长晖峰?正巧陆师姐找我,我能同师兄一起去吗?” 陆紫鸢?萧见远眼前一亮。 他忙不迭地点头:“自然能的。” 当然能啊!你这些天一直修炼,都没能出长华峰,怎么跟你师姐增进感情啊? 萧见远此时是一点没了面对陆长老的抗拒,几乎怀着嫁儿子的心情,和师弟一起往长晖峰走去。 . 去长晖峰的路上,萧见远翻了翻付遥夜抄写的清心经,看见付遥夜的字挺拔有力,出锋干净利落。 果真自如其人。 “师兄?” 萧见远走路分神,落下几步,付遥夜侧头看来,看见他正翻着自己抄写的经文,神色顿时有些忐忑,问道:“是我写的不好吗?” “不不不,没有。”萧见远抬头,合拢翻开的宣纸,清咳一声,道:“师弟写的很好。” “是吗,那就好。”付遥夜温和的笑了一下,说道:“我是怕陆长老发现不过关,师兄又要被罚了呢。” 师弟也太贴心了吧!萧见远在心里感叹。 系统犹豫半天,小声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你这个师弟……” “师兄,那我先去陆师姐那里了。” 萧见远侧身而立,嗓音温润。 萧见远点头应道:“好,你先去吧。” 快去快去!跟女主增进增进感情! 长晖峰种了许多柏树,石梯旁是成片的银杏,绿树成荫。 付遥夜在前面走着,雪白的外袍衣摆随风而起,勾勒出少年瘦削而挺拔的身形。 萧见远看着他朝长晖峰弟子居所那边走去,才转身朝陆长老的阁楼方向走。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问系统道:“对了,刚刚你说啥来着?” 系统“刺啦刺啦”响了几声,像哑了火:“没事……” 它总不能说,我怀疑你师弟想杀你吧? 系统回想了半天,觉得昨晚的付遥夜甚是奇怪。可是再复查一遍世界线和剧情,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付遥夜毕竟是任务对象,是世界核心,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还是先别告诉宿主了,看他做任务的积极性还挺高,就这样吧。 萧见远嘟嘟囔囔地说:“你不会是又出bug了吧,早上还刚夸了你呢……我能申请换个系统吗?” 系统:“……”这种宿主还有啥好担心呢?! . 长晖峰是五峰内弟子最多的,虽然被执法严厉的陆长老管着,但也比长华峰那边热闹许多。 付遥夜没有走进弟子居所,而是委托一个相熟的长晖峰弟子,让他把一本《惠心剑法》交给陆紫鸢。 谁知他还刚刚过了长晖峰的牌楼,便被拦住。 “付师弟!” 粉衣少女跑的急切,远远的喊住他。 付遥夜于是停顿了一下,再转头时带着微笑,温润如玉:“陆师姐。” 陆紫鸢手里拿着《惠心剑法》,语气娇嗔:“我找你来,本是想同你一起探讨,你怎么就直接把这本剑法给我啦?” 陆紫鸢从小作为小师妹被青衡山的弟子宠着,性子活泼,说话时语气亲昵。 她容貌娇俏可人,这样匆匆跑来衣服和头发略有些乱,但她笑的天真烂漫,倒不让人觉的失礼。 付遥夜说道:“这本剑法不适合我,师姐要想练,便拿去吧。” 青衡山五峰除了各司其职,所专注的修行领域也不同。 长晖峰陆长老攻于符咒灵术;长川峰颜长老精通医术;长碧峰都是女修,由钟长老教习音理;长砚峰长老李原北另辟蹊径,善驭兽之法。 而长华峰从师祖开山立派以来,一脉多是剑修。 《惠心剑法》也不是多稀有的秘籍,只是付遥夜给陆紫鸢的那本上,注解更加详细。 陆紫鸢并不是多迫切求学,对他说道:“那怎么好?我就借几天,改天还你。” 她手里拿着那本剑法,又说道:“本来是我那日跟盛师兄提了一句,他说你这儿有本好的剑法,我才想借的。” 付遥夜原本是想找个借口早些离开,听了这话却微微一怔:“盛师兄?” 陆紫鸢眨了眨眼,说道:“对啊。”她看着付遥夜的神情,问道:“怎么了吗?” 付遥夜抿了抿唇,说道:“没事……这本《惠心剑法》本就是盛师兄前几日给我的。” 他垂下眼帘,黑羽般的眼睫遮住双眼,好像在思索什么。 陆紫鸢有些疑惑,还未等她开口,付遥夜又抬眼说道:“陆师姐,长华峰还有些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罢,他不等陆紫鸢反应,转身就走。 陆紫鸢看着少年匆匆离去,叹了口气:“欸,怎么走那么快呀,我还没问清楚呢,到时候我要把这本剑法还给谁啊……” “算了,不管了,反正都在长华峰,到时候我给盛师兄吧。”少女整了整头发,自言自语地说道:“付师弟好像有点不喜欢我……” 少女心思总是敏感的,付遥夜刚入师门的时候,陆紫鸢好奇这个长的好看的小师弟,几次凑过去想跟他聊聊。 付遥夜一直是彬彬有礼的样子,虽然相处的不算差,但好像一直故意跟她拉开距离,甚至比她爹爹陆梦生还要刻板。 陆紫鸢也只是站在台阶上想了一会,就把这事抛在脑后,跑回去了。 . 长川峰的石阶上。 付遥夜脚步很快,他嘴角绷直,眉头微蹙,神情冰冷,原本清冷的五官此时显的有些凌厉。 他匆匆下了台阶,正要往下走,忽然遇见一个头上戴着玄色方巾的人。 苏百慕刚刚采药回来,身上背着药篓,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付师弟?你这么着急……是要往哪去?” “苏师兄。”付遥夜停下了脚步,再抬眼时,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刚巧遇上苏师兄。” 付遥夜走近他,说道:“我正想找你呢。上次我盛师兄的蛇毒,可是苏师兄解的?” 苏百慕说道:“正是。” “那苏师兄可清楚,我师兄中的是什么毒吗?”付遥夜眼中眸光一闪,漆黑深邃双眸好似翻起浓墨。 “当然知道,厘蛇毒嘛。”苏百慕低头放下肩上的背篓,错过了付遥夜那一瞬的神情。 苏百慕如今是长川峰颜离座下的大弟子,对各式各样的毒已是熟知于心:“厘蛇毒性凶猛,我找了好多药引才给他清除了。” 付遥夜蹙眉,神情似乎有些苦恼,说道:“我本是想,师兄是不知怎么中的毒……怕不是我们长华峰有了什么蛇虫,所以想来找苏师兄要点能驱蛇虫的药草。” 苏百慕:“啊,这样……” 青衡山依山立派,草木旺盛,厘蛇虽然不是什么稀奇的灵兽,但奇在毒性难解。 这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苏百慕稍稍一想,便对他说道:“行,等我回去找找,回头给你们送去。” 付遥夜便对他一笑,躬身行礼:“那便谢谢苏师兄了。” “没事。” 苏百慕还急着回去,和他约定了后日就去长曦峰,便背上药篓离开了。 ———————— 《以魔入神》: “……藏经阁内,陆紫鸢跟在盛朗身后,忽然轻呼:‘盛师兄你看,我找到了!’ 俊朗的青年人有些无奈,转过身来,对她小声道:‘嘘,师妹,藏经阁内禁止喧闹。’ ‘啊,对哦。’少女慌忙掩住嘴:‘我忘记了。’ 盛朗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对她说道:‘师妹你看,这本剑法应该适合你。’ ‘是吗?叫什么呀……《惠心剑法》?’ 陆紫鸢探头,凑近了看。 …… 两人逛完阁楼一层,踩着木梯上了二层。 盛朗走在她身后,本是要提醒她动作慢点,陆紫鸢忽然站住不动了。 他有些疑惑的越过师妹看过去,也不由得一怔。 . 二楼的隔窗旁,一身白衣的少年站立在书架旁,手中拿着一本发黄的旧书籍。 少年五官清俊,眉眼乌黑,依稀可窥见以后的神采。 深邃的眼眸如若寒星,注视着手中的书籍。 忽而,他神情松动,轻轻吹了吹书上的灰尘。 在阳光的照耀下,灰尘无所遁形,而少年的一身白衣不沾染分毫杂尘,就如他本人一样,曜如月光,纯净明朗。 ……’ 第6章 主角的真爱当然是女主,哪…… 萧见远恭恭敬敬地将五十遍清心经双手递给陆长老。 陆梦生掀起眼皮瞅他一眼,接过来随便翻了翻,不咸不淡地说:“全是你写的?” 萧见远心虚,张了张嘴:“呃,是……” 陆梦生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 萧见远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把地上石砖的纹路数了又数。 青衡山作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其财力不可小觑,更不要提灵石这类交易性财物。 可身为五峰长老之一的陆梦生,却常年穿着半旧的衣袍,连他长晖峰自己的“晖日堂”也是个破旧的小茅屋。 简陋的过分。 良久,萧见远似乎听见陆梦生轻轻地叹了口气。 萧见远茫然抬头,陆梦生却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对他怒吼:“看什么看!站好!” 萧见远吓的一个激灵,赶紧低头站直。 “你师弟付遥夜,如今是练气第几层了?”陆梦生沉着声音问道。 萧见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练气八层。” 付遥夜拜入师门晚,但有主角光环在,天资卓越,修炼速度飞快,如今的修为要比绝大多数高阶弟子高了。 陆梦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吟道:“若按修为来说,其实他也可参加这批的弟子出山历练了。” 萧见远闻言有些诧异:“这么早?” 青衡山每隔十年都会进行提升弟子等级的选拔;二等弟子及以上的弟子,才有资格在门派里接受历练任务下山,完成任务换取灵石和丹药一类的修炼辅助材料。 可付遥夜才刚刚入门,虽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但入山门还远远不满十年,资历不够,是没资格参加的。 陆梦生长叹一声:“不早了。” 他起身跨过门槛,眺望着远方浮云,喃喃自语:“掌门师兄不知何时出关,眼下魔修蠢蠢欲动,所幸我青衡山……” 青衡山五座山峰如同莲花簇拥着主峰长曦峰,无论站在各峰哪一处,都能望见长曦峰峰顶大殿。 此时长曦峰峰顶日光大盛,浮云飘动,闲鹤悠然。陆梦生背光而立,半旧的灰色道袍和花白的头发,忽然让萧见远感受到一种无助地苍老感。 只是下一秒,陆梦生就转身骂他:“要是你有点大师兄的自觉,我也就放心了!” “你师尊闭关,你就得担起责任教导师弟!你看看你教的都是些什么,净是些歪门邪道!” “回去默写五十遍青衡山门规!” 萧见远:“……” . 等陆长老骂的喉干舌燥了,萧见远才从长晖峰回去。 “为什么他骂人那么像我高中的教导主任?”萧见远头昏脑胀,扶着树干下山。 系统凉凉地说道:“你好日子要到头了。” 萧见远一头雾水:“什么?” 系统忽然换了正经的声线: 【任务者:萧见远 任务对象:付遥夜 任务:完成南游城剧情】 萧见远:“南游城?” 原著《以魔入神》里的确是有一段主角在南游城的经历,只是篇幅不多。 不过萧见远记得清楚的是,主角在南游城认识了一个特殊的人。 ——魔女苍姝月。 原著毕竟算是本大男主的网络小说,里面身份特殊的漂亮女性虽然少,但基本都和男主有点感情线。 魔女苍姝月便是其中一个,她最初在背后煽动魔修为非作歹,和主角正面对上后,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且在主角堕魔后,是她第一个带领魔修臣服主角;可以说,付遥夜肯舍弃正道堕魔,苍姝月有很大的功劳。 这怎么能行?! 要是主角跟苍姝月接触之后,被忽悠着去修魔了可怎么办? 萧见远想起原著里对魔女苍姝月杀人掏心的描写,不由得打个冷战。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师弟跟她见面! 而且他一直站师弟和师姐这对CP的! 萧见远握拳:主角的真爱当然是女主,哪里来的猫猫狗狗敢来横插一脚! 但是系统发布了任务,南游城是非去不可的…… 萧见远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 长曦峰的须弥堂专门负责发布青衡山弟子下山历练的任务。 “盛师兄,真的是没有其他任务了。”负责管理的弟子一脸无奈,对萧见远说:“因为魔族最近动.乱,现在历练任务量缩减了不少,今日剩下的只有这些了。” 摊在桌案上的卷宗只剩下了三个,一个是去无极崖摘草药,另一个是去皇城驱逐阴魂。 最后一个,是去南游城查探未破的五桩命案。 苏百慕有些不耐烦,对挑挑拣拣的萧见远道:“你选不选啊,赶紧的。” 萧见远犹豫不决:“等我想想……你着什么急啊,先来后到懂不懂,我们先来的我们先选。” “行行行,你选你选。”苏百慕没好气地说道,在一旁抱臂站着,“先说好,那个无极崖的任务我们长川峰接了。” 长川峰本是专于医术,像这种采摘草药的任务卷宗,其他峰弟子都不会选。 付遥夜站在两人身后,温声道:“师兄,不如我们去皇都吧。” 少年穿着雪玉色长袍,外披了件青色丝缎长衣,身如修竹,薄唇挺鼻,剑眉星目,额间一道淡红色的红痕,更是添了些清冷感。 只是付遥夜微微笑起来时,温柔和煦,冲淡了面容自带的冷漠,让人忍不住心怀好感,更想要靠近他。 萧见远的悬手在“皇都”和“南游城”两个卷宗上,迟迟不肯下决定。 系统:“任务发布结束倒计时,还有一分钟,59,57,56……” 在脑海里系统的催促下,萧见远一咬牙,拿起了刻着“南游城”的竹简。 系统停止了计时:“呵。” 苏百慕翻了个白眼,越过他一把拿过无极崖的任务:“到底是你历练啊,还是你师弟历练?” 萧见远恹恹道:“他历练,我陪同不行吗?” 苏百慕直接将卷宗丢给了身后长川峰的师弟,简直受不了他:“这是你师弟第一次历练,你就不能锻炼锻炼他,还要跟着去啊?” 萧见远没顾得上搭理他,握着卷宗,整个人都丧了,耷拉着眉眼。 最后一个卷宗是被两个长碧峰的女弟子拿走的。付遥夜微微挑眉看向他,神情有些疑惑,似是很不解:“师兄,为何要选南游城?” 萧见远张了张嘴:“……南游城,离的近嘛。” “唉,你第一次下山历练,而且年龄不足,没有经验,”萧见远开始瞎扯,“师兄领着你去,我们选个地点近的,早去早回。” 早点去,早点回来,可千万别碰上苍姝月! 萧见远不用打开卷宗,就知道那五桩命案的死因——尸体面带微笑,唯独缺少了心脏——是魔女苍姝月的手法没错了。 付遥夜笑了一下,低头掩去眼眸里的探究,说道:“原来如此。” —————————— 《以魔入神》: “……须弥堂内站了不少人,大多弟子都两两三三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历练任务。 付遥夜还是头次来这里,站在堂内一时有些茫然,但他平日里也是清冷的样子,此时的面无表情正好遮掩住他的无措。 ‘付师弟!’ 付遥夜寻声望去,看见盛朗和陆紫鸢站在左侧,便抬步过去。 …… 堂内有四根巨大的柱子,柱身上明晃晃地浮动着文字,均是现在剩余的历练任务名称。 付遥夜寻视一周,拿起了一卷刻有‘南游城’三字的竹简卷宗。 盛朗瞥见后,走来说道:‘付师弟已是选中了?’ 他看着付遥夜手中的竹简,有些迟疑地道:‘南游城……我听闻这桩案子已经辗转三个宗门门派 ,却没能解决,似乎是有些棘手,付师弟可要再换?’ 付遥夜已经展开了竹简,闻言,手指在上面的文字上略一停顿,又摇头说道:‘不必了。’ ……” 第7章 “师兄送我许多丹药法宝和…… 南游城其实距离青衡山不远,若要御剑飞行,两个时辰就能到。 只是他们此番是前去查探命案,在不确定凶手前不敢如此张扬地进入城里。 萧见远和付遥夜先是御剑停留在南游城附近的小镇,然后在小镇里租了辆马车,混入去往南游城的商队里。 “师兄,卷宗里没有写清楚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吗?” 马车车厢里有些狭小,萧见远和付遥夜对坐着,马车晃动,两人的膝盖难免会碰在一起。 付遥夜今日穿了件浅色的圆领长衫,头发高束,发顶是一个小巧的金色发冠,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萧见远后背贴上车厢,缩了缩腿,含糊地说:“嗯,他们只描述了死者的模样,并不清楚。” 虽然是替付遥夜接的历练任务,但萧见远没有把卷宗拿给他看。 若是苏百慕在,又要受不了他这副样子,仅仅是陪同师弟来历练,居然连卷宗都不肯给看。 付遥夜许是不熟悉流程,也没有提出要看任务卷宗,完全听着师兄的安排。 而萧见远也是凭着看过原著的记忆,按部就班地照着剧情设定去南游城。 杀人掏心,尸体还带着微笑,怎么想很诡异吧,除了魔修还有谁这么丧心病狂! 萧见远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碰上苍姝月。 . “仙人,”接待他们的是当地的官员,带着他们去仵作那看了尸体,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可曾发现什么?” 付遥夜略稍思索,说道:“尸体保存的还算完整,从胸口的这个伤口来看,行凶之人出手狠辣,而且……” 付遥夜伸手在尸体胸口虚空比划一下,转身说:“依这个大小来看,凶手应该是个女子?” 他又连忙说道:“这只是我依靠伤口的大小来看的,当然不排除其他可能……” 付遥夜问:“师兄,你认为呢?” 你师兄没什么认为的。 萧见远看着面前的一团马赛克,无力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系统贴心道:“场面过于血腥,替你打码了。” 萧见远:“谢谢你哦。” 他回忆着卷宗上的内容,又捋了捋剧情,开口对付遥夜说道:“怕是魔修所为。” 那官员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撅过去:“魔魔魔……魔修?” 付遥夜皱眉,发问道:“师兄何以见得?” 萧见远轻咳一声,说:“这五名死者均是成年男子,若是突然遭到袭击,必定会有所反抗,但死者没有其他伤痕,独独缺少了心脏。” “最奇怪的事,他们都带着笑容,”萧见远低声道:“这一点最是诡异。” 付遥夜静静地听他说完,展颜露出一个微笑:“师兄真是聪明。” 嗨,不敢不敢,只是稍微知道点剧情而已。 付遥夜又紧接着问:“那师兄觉得,我们要怎么抓住那个魔修?” “呃……”萧见远卡壳了。 他迅速回想了一下剧情,又立刻说:“凶手肯定会再次动手,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原著里苍姝月是取走了七个人的心脏,萧见远还记得她和主角遇上时,是在南游城的一家客栈里,也是因为遇见了主角,她没能得手。 既然他们还要等着凶手出现,萧见远暗暗下了决定:寸步不离跟着付遥夜,不能让他有机会和苍姝月碰见。 . “师兄,找我有事吗?” 那位南游城的官员给他们安排的是全城最好的客栈,一人一间上房。 付遥夜似乎是准备睡下了,开门时看见萧见远有些惊讶。 他取下了发冠,头发散下披在肩后。 “也,也没什么事。”萧见远笑道:“想跟你来聊聊天。” 付遥夜微微一挑眉:“聊天?” 他开了门,却站在门槛前不动,萧见远正还想再说些什么,付遥夜却已经后退一步侧身让他进来了:“好啊,我也想很师兄聊一聊呢。” 客房收拾的很干净,付遥夜拉过一个木凳坐下,伸手拿起茶杯倒了两杯茶。 萧见远在他对面坐下,说道:“谢谢师弟。”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声响。 萧见远:“我要跟他聊点什么啊!” 冲动了,瞎编了个聊天的借口,结果不知道要聊什么。 系统:“不知道。” 萧见远:“……” 他盯着茶杯出了神,一抬头,正好看见付遥夜半张脸隐没在昏暗的灯光中。 付遥夜眉目低垂,长发未束,额间碎发掩不住那道红痕,从这个角度看去,竟有一种妖异的美,恍若鬼魅。 萧见远知道主角生的好,但一时还是看痴了。 “师兄,茶要凉了。” 萧见远猝然回神:“啊,好。” 他赶紧低下头喝茶。 付遥夜一手支起下巴,歪头看他:“这么晚了,师兄是想跟我聊些什么?” 萧见远轻咳一声,说道:“你来青衡山这么久了,师兄还没来得及问你,在门派里过的怎么样。” “自然是好的,”付遥夜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他问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师兄和师门对我无微不至。” 萧见远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干巴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付遥夜忽然问:“我也有问题想问师兄。” “师兄送我许多丹药法宝和秘籍……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抬头望着萧见远。 敛去笑意后,少年褪去温和的气质,目光清冷如同寒潭。 当然是想让你提升修为早日飞升啊! 萧见远自然不可能这么答的,他有些疑惑付遥夜为何这么问,不过还是顺着付遥夜的话说:“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师弟啊。” 捧着茶杯的青年说:“我不对你好,那还要对谁好啊。” 付遥夜直直地看着他,再次问:“真的吗?” “因为我是你的师弟,你便对我这么好吗?” 萧见远点头:“当然。” “原来是这样,”付遥夜垂下眼,复而又说:“那师兄若再多一个师弟的话,是不是也会这样对他?” 嗯?这种问题也能发展成送命题? 这种“我好看还是她好看”的问题,肯定选“你好看”啊! 萧见远立马回答:“当然不会。” “啧,”系统说:“你怎么这么熟练?” 付遥夜一声轻笑,也未表现出满不满意这个回答,低头给自己满上茶水。 萧见远悄声问系统:“你说他什么意思?” 系统说:“不知道。” “你知道点什么……” 萧见远正要吐槽这个处处bug的系统,忽然听见楼下有人撕心裂肺地喊:“死人了!” 他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付遥夜率先打开门冲了出去。 —————————— 《以魔入神》: “……‘仙人,’那官员小心翼翼地问:‘可曾发现什么?’ 付遥夜收回手,将手上沾染的血渍一点点擦拭干净了,他面若霜雪,断言道:‘是魔修。’ ……” 第8章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掌握…… 南游城最大的客栈,叫做福来客栈,萧见远和付遥夜所住的天字号客房在二楼中间的位置。 传来惊叫的房间,就在四楼。 付遥夜反应迅速,等萧见远追着过去时,看见他站在客房门口。 萧见远心中一紧,走过去问:“怎么了?” 付遥夜抿唇,背对着他,后退一步遮挡住大半个门框,侧过头低声说道:“又有一个人死了。” 站在门外,萧见远就闻见了血腥味,他皱起眉,将付遥夜拨开,说道:“我进去看看。” 付遥夜没有阻拦他,抚平衣摆后抬脚跟着他跨过门槛。 . 客房里略微有些杂乱,桌子下蜷缩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呜呜”地哭着。 她脚下一片凌乱的血迹,是从屏风后一路延伸过来的。 萧见远越过她,直接朝屏风后走过去。 萧见远:“哦豁。” 屏风后的布局,原本是一张床和一张小桌,现在全成了马赛克。 系统:“打码的全是血腥恐怖违规内容。” “……” 萧见远呼吸中全是浓重的血腥味,眼睛都快花了。 全是马赛克,那也就是说,这半间屋子都被染上了血吗…… 萧见远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付遥夜走到一个人形的马赛克旁边蹲下:“也是没有了心脏。” 虽然原著里写了,主角和魔女苍姝月初见是在一间客栈里,但是没有说就是他们今天住的客栈啊! 萧见远有些恍惚。 他几乎熟知这本书的剧情,但真正进入这本书内,才知道书内角色和情节发展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未曾了解的。 因为作者没有写出来,作为读者的萧见远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说实话,他有点慌。 “别慌,”系统“刺啦刺啦”响了两声,安抚他说:“还在剧情线上,没有偏。” “凶手应该没走远。”付遥夜站起来,对他说道:“师兄,我们要追吗?” “……追。” 萧见远抹了一把脸,笃定地说:“凶手走不远,我们往城南去追。” 原著里就是,主角在城南拦截住了苍姝月。两人几次交手下来,还未筑基的付遥夜根本不敌魔女,但苍姝月也没有下杀手,走了一段“真是个有趣的人”、显示出被主角光环吸引的剧情后,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掌握原著剧情的。 萧见远一遍遍地暗示,强迫自己忘掉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马赛克。 他不发一言,转身离开这间客房,向匆匆赶来的官差嘱咐:“先封锁这间屋子,问清楚那个女子的来历。” 他背对着付遥夜下了楼梯,没有看见付遥夜脸上的神情。 “告诉你们大人,立即封城。还有这间客栈,尤其是附近几间客房的客人,都扣押起来,仔细盘问。” 付遥夜唇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他对那群官差的领头补充说完后,直接从四楼朝窗外一纵跃下。 浓黑的夜色里,少年人广袖长袍,墨发翻飞,未等白靴着地,一声清啸,一把雪亮的长剑划破夜空而来,剑身上刻着“海镜”二字。 付遥夜足下轻点,便踩在剑身上,扶摇而上,朝着城南飞去。 . 御剑而行,到城南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却没有发现任何魔气。 萧见远和付遥夜各乘一剑,悬浮在南游城的上空中。 萧见远原身的佩剑名唤“天疏”,意谓天疏地朗,倒也符合原身盛朗的名字。 只是萧见远在看原著的开头时,实在没能想到他心胸狭隘,能对自己的师弟下了狠手…… 付遥夜的剑,是掌门收徒时亲赐,叫做“海镜”。 海镜秋碧,桂月浩渺,人如其剑,清冷如秋月。 付遥夜始终和萧见远寸步不离搜查着,而萧见远想起来自己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凶手就在城南,忍不住心虚起来。 “师兄,李大人已经下令封城了,”付遥夜建议道:“我们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萧见远一点头,还未曾说些什么时,付遥夜又问道:“师兄,为何你如此确信凶手是个魔修?” “我没有感知到一丝魔气,如果凶手只是个普通凡人,我们这样在上空也无法发现他。” 啊这,我也忘了你在原著里是怎么判断的了…… 萧见远垂下眼帘,强硬地编出一个借口:“历练任务卷宗上有写。” 付遥夜蹙起眉峰,似是纠结:“是吗……” “那,师兄可能否将卷宗借我一观?” 萧见远:“……” 此时天光乍破,万籁俱寂,天空奇异地将黑与白融合在一起,付遥夜修身长立,背后正是黑夜与白昼过渡的颜色。 他长发未束,被风轻轻扬起,微微挑眉望向萧见远。 萧见远沉默数秒,神情坦荡地回答他:“不能。” 青年人一身蓝底云纹的长衣,面容俊朗,将破天际的日光浅浅地给他镀上一层金辉。 付遥夜有一瞬的愣怔,似乎是没有想到他能够如此直白地拒绝。 随即,他又微微笑起来,温声道:“好吧,那我就听师兄的……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蒙混过关的萧见远悄悄地吐了口气,复又站直了身子:“先回之前的客栈看看。” 萧见远稳稳地站在长剑之上,转身折回南游城城中心。 第9章 “青衡山弟子,付遥夜,见…… 那个目睹凶案现场的女子,是万红楼的头牌,叫做雁娘。 她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着,身上沾着血渍,萧见远受不了这股腥臭味,悄悄掩住口鼻,站在付遥夜身后。 头牌不愧是头牌,哭起来梨花带雨,那几个官差审问她时也放缓了语气。 萧见远没靠近,听的断断续续,大概捋出来个事情经过: 被掏了心的死者是本地有名的富商,家里已经有了好几房的小妾,还是青楼的常客。 他死前的确是只和雁娘呆在那件屋子里,只是据雁娘讲,她刚从梳妆台那回头,看见有血从屏风后漫出来,她一走近,就看见了死者的惨状。 萧见远回想起自己看见那铺天盖地的马赛克,也是心有余悸。 付遥夜静静听着,眼眸乌黑沉静。 “仙人,这……您有何高见?” 昨天那个负责接待他们的官员颤颤巍巍地问道。 来南游城的当晚就在眼皮底下发生案子,搁谁谁都没有脸面。 萧见远略一沉吟,开口说:“凶手不是她,不若先把她放了吧。” 客栈里的血痕还没清理干净,客栈老板也不敢营业,一楼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个打扫卫生的跑堂伙计。 “师兄,你为何相信那雁娘的话?” 付遥夜随萧见远下了楼梯,却在最后一个阶梯停下。 他身量快与萧见远相等,此时站在台阶上要比萧见远高出不少。 红心邵仙兑读佳 萧见远回头,下意识地微微仰头看着他:“我……” 少年面容俊美,眉宇间带着冷冷清清的气质,看起来似是拒人千里之外,而萧见远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冰冷的气质,也知道他与人相处时温和有礼。 只是此时付遥夜垂下眼注视着他,眼眸淡漠,竟是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令萧见远有些陌生。 “……一个弱女子罢了,”萧见远回答说,“如此毒手,一个普通的女子是没有能力的。” 付遥夜闻言,眉眼舒展,浅浅地勾出一个笑容来:“好吧,我当是师兄怜香惜玉,可怜她罢了。” 诶? 萧见远一愣,理解了他说的意思后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真正的凶手你还没见到啊!虽然也是女子,那才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付遥夜忽然看向客栈门口。 “阿弥陀佛,请问二位施主,可是青衡山历练弟子?” 一个青衣僧人站在门外,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 萧见远转头看去,还没看清他的脸,脑海里安静已久的系统忽然上线: [重要人物,玄真寺弟子,无尘] 萧见远眼睛一亮。 原著《以魔入神》几乎像个反派自传,主角走遍了别人家的反派要走的路;相反的,萧见远认为唯一一个正面派人物,就是眼前这个叫做无尘的僧人。 不提无尘在佛道的天资卓越,重要的是他三观正直,在主角堕魔后并没有像他人那样落井下石,反而劝戒过主角。 甚至还帮主角瞒骗青衡山派来追杀的人! 无尘说道:“贫僧法号无尘,此次前来,是为了查探南游城近日频频出现的挖心尸体。” 萧见远回了一礼:“在下青衡山弟子盛朗,陪同我派弟子付遥夜下山历练。” 他说完,却不见付遥夜动静,有些纳闷的看过去。 付遥夜还站在台阶之上,一动不动。 晨光透过窗扇的缝隙,他逆着光,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容貌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他开口道:“在下……” 他的声音像是深秋的寒霜,冷冽道有些嘶哑,轻咳一声,才继续说: “青衡山弟子,付遥夜,见过大师。” . 与无尘交换了双方各自掌握的信息后,三人夜宿在城中县衙内的客房里。 一同前去县衙的还有凶案第一现场的发现者,万花楼的雁娘。 只不过她是被关押起来的。 无尘道:“凶手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杀人,定会返回来再对她下手。” 雁娘闻言,楚楚可怜地哭诉道:“仙人一定要查明真凶,还雁娘一个清白……” 无尘手中握着念珠,一言不发;付遥夜冷着脸,面无表情。 萧见远:“……” . 简单整理安顿下来后,萧见远敲响了隔壁付遥夜的房门。 屋内的人没有开门,站在门口隔着门问道:“师兄有事吗?” 萧见远赶紧道:“我看你今晚没有吃太多,来给你送碗鸡蛋羹。” 门内的人沉默了一会,才打开了门,接过萧见远手里的瓷碗。 萧见远觑了一眼付遥夜的脸色,问:“身体不舒服吗?” 两人对着在桌前坐下,付遥夜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用调羹搅弄着鸡蛋羹,回答说道:“只是昨晚没睡,有些疲倦罢了。” 从今日早晨开始,萧见远便发现付遥夜一直沉默不语。 虽然付遥夜平日里话也不多,但是萧见远头次见他这么低沉。 今日里无尘一直跟着他们在城中查探线索,萧见远没能问出口,直到晚上才来看。 付遥夜修长秀致的手指捏住瓷勺,舀起一勺蛋羹,喂进口里。 萧见远眼巴巴地看他细嚼慢咽地吃了半碗,开口问:“好吃吗?” 澄黄的蛋羹细腻鲜滑,底下还藏了几个虾仁。付遥夜如今还是练气期,未能辟谷,口舌之欲还没根除,垂着眼点了点头:“嗯。” “好吃就行,”萧见远支起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吃:“明天师兄再给你做。” 汤勺碰到瓷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付遥夜抬头有些惊讶:“是师兄自己做的?” “嗯,”萧见远点点头,说道:“我看这里小厨房也没人了,就先拿了两个鸡蛋和一把虾仁,简单做了点。” 付遥夜没说话,不过看起来脸色没有那么差了。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吃完了早点睡吧。”萧见远拨了拨灯芯,暖融融的光照亮了大半个屋子。 付遥夜见他站起来,似是要准备离开,便说道:“师兄也早些休息。” “啊,我还要去无尘大师那里,”萧见远边推门边说道:“我听闻无尘大师善神通之术,我想请他看一眼这五桩命案……” 他听见瓷碗重重的落在桌上,回头却见付遥夜撇过头,半张冷淡的侧脸对着他:“那师兄快去吧。” 萧见远替他合上门,走到连廊内,有些纳闷:“他怎么了?” 沉默许久的系统忽然在他脑海里说:“不是五桩……” 刺啦刺啦的电流刺的萧见远头疼,没能听清楚后半句:“什么?” 连廊内一阵寂静,萧见远听不到一丝风声。 系统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它说: “不是五桩命案,已经是第六起了。” 响彻在脑海里机械的声音激起了萧见远一身鸡皮疙瘩。 未等他想明白系统说的含义,忽然听见有个柔柔弱弱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仙人请留步。” 萧见远身形顿了顿,转过来身。 “修道者心怀天下,不知仙人心里可有我呢?” 一股奇异的香气劈头盖脸地冲了萧见远一身,他晃了晃身子,闭眼前是雁娘脸上诡异的笑容。 . 青衡山,长晖峰。 巨大的八卦阵落在晖日堂前,宛若一副棋盘。 陆梦生沉声静气,手指间似乎牵动着若有若无的光线,连带着八卦阵上的棋子也移动着。 “净月之南,”钟玉容静立在一旁,喃喃道:“是南游城一带?” 陆梦生忧心忡忡道:“还不止一股魔气。” “我去。” 忽有一人踏风而来,衣襟上沾染着草木的清香,挥手撤去盛着满天星辉的八卦阵。 “掌门师兄的两个弟子都在南游城,我怕魔修正是为他们两人去的。” ———————— 《以魔入神》: “……等众人离开走远,付遥夜才敢咳出一口鲜血,挣扎着从佛像后走出来。 无尘满目慈悲,却仿佛看不见浑身鲜血的付遥夜。 ‘呵,慈悲为怀……’付遥夜一字一顿恨声道,‘你和他们……都一样!’” 第10章 付遥夜脸色一白,用剑身…… 月照高窗,皎洁的月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洒在青衣僧人的一肩。 一只飞蛾围绕着烛火飞动着,若即若离。 无尘盘腿坐在榻上,闭敛双目,手中转动着一串檀木念珠。 忽然房门被叩响,他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敲响房门的是那个青衡山的弟子,白衣广袖,清冷如若月下谪仙。 付遥夜冷着脸站在门口:“我师兄呢?” 无尘有些不喜这个叫做付遥夜的青衡山弟子,从见第一面时,无尘便感觉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念。 似恶似欲,似怨似恨。 ……或许是还没能筑基,未断杂念罢了。 他这么想着,心中默诵了佛号,回答他说:“我不曾见过盛道友。” 付遥夜一手撑在门框上,微皱起眉:“他之前明明说来找你……” 他突然止住了话,忽而想起什么,眼眸浓如黑墨:“那个雁娘关在哪里?” 无尘手中的念珠突兀地停下,道:“在后院。” 付遥夜立刻疾步朝着后院走去,未等他走近,便看见原本负责看守的人倒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 . 萧见远头疼欲裂,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紧紧地绑在树干上,一抬眼又看见不远处的地上一片马赛克,只想再次晕过去。 萧见远闭着眼,眼不见心不烦:“系统,这还是原本剧情吗?!” 系统慢吞吞地回答:“是吧,基本没差啥啊。” 它示意萧见远睁开眼去看:“喏你看,地上是回灵阵;你对面,魔女苍姝月。” 回灵阵,是魔女苍姝月自创的阵法,顾名思义,借以恢复她自身的灵气。 萧见远看着对面的“雁娘”对他嫣然一笑,肝肠寸断:“原著里没说她还伪装了啊!” “别着急,”系统非常冷静,“时间地点人物都对,这不算剧情的bug;而且你目前不会轻易死的,回灵阵还差一个心脏呢。” 回灵阵启动需要七个成年男子的心脏,这就是苍姝月杀人掏心的原因;萧见远依稀可以看见阵法四周摆上了六颗心脏,但是…… 他在脑海里撕心裂肺地喊:“她之前不都说了,这是要我的心给补上去啊!” “哦,好像是哦,”系统说,“那你自求多福吧。” 萧见远:“……” 此时苍姝月还没从戏里走出来,柔柔弱弱地开口:“仙人,这里好多血啊。” 萧见远翻了个白眼,动了动被捆住的双手,语气要死不活的:“我也好怕啊,你能给我解开吗?” “呵呵呵,听起来你真是一点都不怕。” “雁娘”闻言,不再伪装,她抬手一挥,林间忽然阴风阵阵,响起“桀桀桀”的鬼哭声,回灵阵阵法中央泛起幽幽的紫光。 萧见远屏声静气,悄悄地挣动了一下,却被苍姝月发现:“别挣扎了,那是捆仙索,你以为我会用普通的绳子?” 萧见远放弃了,抬头看过去。 苍姝月看起来就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伪装成“雁娘”的时候楚楚可怜,卸下装扮看起来妖艳…… 等等,她好像就只是换了一套妆容吧? 苍姝月红唇一勾,伸出涂满鲜红丹蔻的手指,慢慢摸上萧见远的脸:“呵,仙人这么看着我,” “怕不是,也要被我这张脸给迷住了吧?” 萧见远:“……” 想多了姐姐,我就在想你怎么能这么快换妆容的。 “哼,男人就是这样,”苍姝月又忽然变脸,恶狠狠地说道:“永远花心,永远贪婪!” 萧见远:“……” 我什么都没有说啊!原著里有反派自白的情节吗? 苍姝月阴测测地一笑,点了点娇艳欲滴的红唇:“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啊……我只是对他们笑一下,就说心里有我……” “那我拿走他们的心,也没有什么错吧。” 她娇笑一声,指尖滑到萧见远的胸前:“那你呢,青衡山掌门座下的大弟子?” “若是你的心放在这回灵阵里……” 萧见远突然开口:“等一下。” “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萧见远摇了摇头,说:“但我想告诉你……” “不要太自信!” 苍姝月身后忽然一道寒光闪现,随即冷冽的剑意破风而来。 付遥夜手持海镜,直刺苍姝月颈间。 苍姝月旋身一转,身影如同鬼魅,站在树旁,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你的师兄还在这动弹不得呢,也不怕误伤了他?” 付遥夜堪堪收住剑,正巧对上萧见远的脸。 此时的萧见远实在狼狈,外袍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额发散落在脸旁,脸上还有一点被苍姝月掐出的红印。 他睁大了眼睛,似是惊喜又惊讶地看着付遥夜,付遥夜似乎还能从中看见一些氤氲的水汽。 付遥夜抿唇,眉眼间一片漠然,又将目光转移在一旁的苍姝月身上。 不远处忽然金光浮动,无尘手握降魔杵,站在还未成型的回灵阵前,口中无声地念着佛经,苍姝月睁大了眼,怒而出手:“住手!” 她伸手探向付遥夜,而又暗藏一手,直抵萧见远的咽喉,却抓了个空。 苍姝月不甘地回头,竟见那棵树凭空消失了。 萧见远踢开散落在地上的捆仙索,活动了一下被勒疼的手腕。他左手腕间多出一个木制的手环,上面的符文流转,倏尔消失不见。 萧见远叹了口气:“都说了,别太自信。” 反派死于话多啊! 而且你知道用特殊的捆仙索,我就没几个特殊法器? 那个木制手环是萧见远找苏百慕要的储物法宝。长川峰弟子常去荒郊野岭里采摘草药,这种储物手环能完整地移植草木,本来萧见远是为了给付遥夜保留几株草药,没想到还能派上这种用场。 “呵。” 苍姝月歪头一笑,容色妖艳。她暗红的指甲暴长,朝着付遥夜袭来。就在付遥夜侧身躲开之时,苍姝月忽然翻掌,狠狠击在他的肩上。 付遥夜猝不及防,闷声一哼。 萧见远脸色陡然一变,天疏出鞘,挡在付遥夜身前,他另一手搀扶在付遥夜腰间,匆匆后退数步。 苍姝月并没追上去,属于凝神期的威压彻底暴露出来。 付遥夜脸色一白,用剑身支撑住身体,险些跪下去。 这就是高阶修者的威压。 萧见远虽已筑基,但也没好到哪去,咬唇握紧了手里的剑,横在二人身前。 “还得意吗?”苍姝月大笑,不紧不慢地走近,“我当什么天之骄子,堂堂第一门派青衡山掌门,座下两个弟子也就区区筑基期……” “哦?有一个还是练气期的。”她嘲弄着看向付遥夜,“不过灵气倒足,这样的心脏也不错……” 苍姝月冷笑:“就这样还妄想坏我好事!” 月上中天,弯月暗淡下来,树枝“簌簌”作响,萧见远鼻间满是血腥味。 他额间滴落冷汗,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系统!”萧见远紧紧盯着对面的苍姝月的一举一动,在脑海里大声呼唤着系统:“现在怎么办?” 系统:“这%¥#@你%¥~主角就……¥#@#” 萧见远:“……” 关键时刻能不能给点力! 原著里原本是付遥夜和无尘两人对上苍姝,萧见远越过魔女的身影,看向默默念咒的僧人。 现在无尘无暇分身,而且就算他们三个人也未必抵得过苍姝月一人。只要回灵阵毁了…… “噔”的一声闷响,回灵阵忽然狂风大作,降魔杵上的铃铛“哗哗”作响,无尘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完了。 这要是大家都折在这里,任务也没必要进行了。 萧见远再次不抱任何希望的问系统:“我要是死了,还能回原来世界吗?” 系统磕磕绊绊地说:“不清楚,你可以试试,但机会只有一次。” 萧见远:“……” 如果按原著的剧情来…… 现在要怎么让苍姝月对主角产生兴趣啊?! 萧见远左手扶在付遥夜腰间,一只冰凉的手贴了上来。 付遥夜哑声道:“师兄,松开我吧。” 萧见远本能的说道:“不……” 忽然间,苍姝月五指弯曲,挖向萧见远的心口! 铮—— 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苍姝月的长甲撞上天疏剑身,萧见远手一松,天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眼见那只手就要刺向付遥夜,萧见远一咬牙,将付遥夜搂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那一爪。 付遥夜瞳孔微缩。 他听见了手指刺入血肉的声音。 第11章 “你是青衡山最骄傲的弟…… “……师兄?” 付遥夜愣愣地躺在地上,被萧见远牢牢护着。 他颤抖着手,伸到萧见远背后,摸到一片温热滑腻的血液。 萧见远弓腰伏在地上,手臂撑在付遥夜肩上。 “没事。”萧见远苍白着脸,低声吐出两个字。 他看着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急促喘息着。 天疏霍然而起,未等靠近苍姝月身旁,便被狠狠地掷在地上。 萧见远终是支撑不住,将头倒在付遥夜的颈窝处,昏迷过去。 付遥夜惊声道:“师兄!” 回灵阵紫光大盛,苍姝月瞥了眼倒在一旁的青衣僧人,又勾起唇角欣赏着自己的手指:“本来我没想要多少灵气,悄无声息地拿走几个人的心脏而已,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门派偏偏要来坏我好事……” 付遥夜冷眼看着她,地上的海镜发出嗡鸣声,他的手指慢慢攥紧。 “算了,”苍姝月盯着付遥夜娇笑,“你们自投罗网,我也就只好收下你们的心脏了。” 话音刚落,她脚下忽然有一株荆棘拔地而起: “如此狂妄,还真不把我青衡山放在眼里!” 颜离忽然现身,站在付遥夜两人身前,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肃容而立,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起手间四周草木应声而动。 苍姝月被那株带着利刺的荆棘逼退数步,看向颜离的眼神中流露出忌惮。 颜离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二人,低声问:“你师兄怎么样?” 付遥夜强稳住心神,松开了一直握紧的拳:“没有伤到肺腑。” “那便好。”颜离一点头,随即挥扇上前,毫不留情地击向苍姝月。 他手中折扇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坚硬无比,削下苍姝月的半个长甲。 苍姝月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咬牙切齿。 身为五峰长老,颜离已在化神期停留百年,凝神期的苍姝月毫无胜算可言。 数条藤蔓紧紧追着苍姝月,围成一个牢笼将其困入其中。 颜离抬手挥扇,藤蔓便生出坚硬如利刃的尖刺,苍姝月惨叫起来,血色浸透了深青色的枝蔓。 回灵阵阵中生出一棵巨树,树冠硕大繁茂,生机勃勃的绿色逐渐压制住回灵阵,直至消散。 颜离舒出一口气,将倒在地上的无尘扶起来。 无尘擦净唇上的鲜血,道:“多谢前辈。” “不必多礼,”颜离看着地上焦黑的泥土,道:“我不擅净化,这些冤魂还需你来超度。” 他见付遥夜将昏迷的萧见远搀扶起来,便走过去查看两人的伤。 “此次历练辛苦你们了,”颜离道,“竟不知南游城藏着凝神期的魔修。” 他又叹了口气:“也幸好是你们两人接下的这个任务,若换了其他弟子来,怕也支撑不到我来。” 付遥夜摇摇头,颜离见他也精力不济,道:“先带着你师兄回青衡山吧,回去先找苏百慕治伤,须弥堂那边我会通知。” 付遥夜应下,唤出海镜,他正要御剑离开,突然看见那藤蔓围成的牢笼轰然倒塌,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付遥夜睁大了眼:“颜师叔……” 颜离一摆手:“是我放她走的。” “陆长老推演卜卦,算得此城有两股纠缠的魔气,”颜离语气沉沉,说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 南游城城南。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狼狈地在树丛中躲藏。 她面容枯槁,皱纹深重,身上血淋淋的,唇上居然还涂着浓厚的口脂。 那赫然是逃窜的苍姝月。 “明明说好的……说好的让我吸食他们的灵气!” 她靠在树干上,抓着干枯的白发嘶吼着。 黑暗中,交错的树影里浮现出一个黑影,他似乎是早就守在这里了,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是么……可他从来没让你动那两个青衡山的弟子。” 他的声音掩盖在厚重的面具下,还带着笑意:“我有和你强调过吧?” 苍姝月喊道:“我回灵阵的阵法也被毁了,变成这副鬼样子!你们难道不补偿我吗?!” 黑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补偿?” “你差点暴露我们的行踪,还要补偿?” 苍姝月惊惶后退,被地上的一根枯枝绊住了脚步。 他的声音狠厉起来:“你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苍姝月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一群黑鸦惊声而动,扑腾着翅膀飞离。 等初阳照进这片林间,草地上只剩下一堆白骨。 . 系统:“恭喜恭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主角成神之路又少了一道坎,任务者请继续努力哦!” 萧见远深深地叹了口气。 系统:“别叹气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萧见远说:“我背上好痒,你能不能给我挠挠?” 因为后背上的伤,他现在只能趴在床上,那一爪子是冲着付遥夜心口来的,魔女下手熟练且快准狠,就算萧见远挡住了,也差点就戳到心脏了。 系统:“亲亲,这个服务我们……刺……刺啦” 萧见远:“?” 萧见远被吓到了:“兄弟,不能干咱就别勉强了。” 系统自己调频调半天,声音忽然清晰起来: [人物苍姝月,已死亡] 萧见远震惊不已,过了一会,才迟疑地问道:“苍姝月不是到最后才死了吗?” 原著里苍姝月出场不多,虽然身为反派,但她始终围绕着主角走剧情,她的结局是替主角挡箭而死。 这才刚刚出场,她怎么就死了? 系统:“已复查剧情,目前世界线已进行15%,偏离原著剧情4%。” 萧见远追问:“偏离剧情?” 系统又混乱起来:“小心%¥#……主&¥@……” 萧见远正仔细辨认着,突然有人喊他:“师兄。” 萧见远吓一激灵,转过头看向门口,背上的伤口被牵扯到,疼的他龇牙咧嘴。 “师兄!”付遥夜连忙走到床前,手足无措道:“是、是我惊扰师兄了。” 萧见远强忍着疼痛:“没事。” 而付遥夜听见这两字,忽然在床边蹲下身,目光和萧见远齐平:“师兄昨晚为何要挡在我身前?” 他垂下眼帘,额间红痕鲜艳如初,为他清冷的容貌添上一些艳丽的色彩。 萧见远觉的他问的莫名其妙,回答说:“我是你师兄,自然要站你身前。” “师兄未及弱冠便筑基,天资卓越,整个修真界也鲜少有人能赶上师兄的天赋,”付遥夜低着头,缓缓地说道,“师兄前途无量,不应该舍身救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你胡说什么!” 付遥夜抬头,见床上那人居然动了怒。 要不是身上有伤,萧见远恨不得跳起来打他:“你是我唯一一个亲师弟,我不应该救你吗?!” “天赋这种东西,你难道不比我更强?若是青衡山失去你才是最大的损伤!” 萧见远趴在床上,以一个可笑的姿势扭头看他,脸上的神情近乎失望:“若论天资,你不比我差。” “世人皆知青衡山三千青石,每百步一道禁制,唯有木归真人座下弟子付遥夜能无杂无念,能够直接踩过如凡石。” 付遥夜心头一震。 萧见远疲惫地将脸压在枕头上,小声说道:“你是青衡山最骄傲的弟子,至少在师兄这里是。” 少年的脊背缓缓弯下,目光澄澈地倒映出人影:“师兄……” 他小声地喃喃自语:“若是你一直都这么想就好了。” 第12章 执念生,万绪起。 床上的青年呼吸逐渐平稳,付遥夜仍旧守在床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萧见远的话还回荡在付遥夜的耳边。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付遥夜抓紧了床沿,指甲深陷进木头里。 你一口一个“师弟”地喊我,真的把我当师弟吗? 你现在肯承认不如我,那为什么,后来还要嫁祸于我? 你说青衡山失去我才是最大的损失,那为何还要给我种下噬魔草,赶我离开门派、追杀我至魔渊? 为什么、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为什么? 执念生,万绪起。 少年跪在床前,眼眸如浓墨翻涌,额间红痕似血。 他似乎虚愣着,目光飘渺,而又慢慢地眨了眨眼,探出了手。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青年的脸时,眼睫忽地一颤。 “盛朗!”苏百慕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又连忙收声:“咦,他睡下了?” 跪在床边的雪衣少年扶着床缓缓直起身,他踉跄了一下,像是恍然惊醒,又站的笔直,道:“苏师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苏百慕道:“哦,我来给盛朗送药。” 付遥夜这才看见苏百慕手里端着一碗浓浓的药汁。 苏百慕看了看熟睡中的萧见远,有些迟疑地问道:“要叫他起来吗?” “不了,”付遥夜摇摇头,回答说:“师兄好像很累,让他睡着吧。” 苏百慕:“那这药……” 付遥夜道:“等他醒了,我再给他煎一副药。” 苏百慕挠了挠头,说:“我还得早些回长川峰呢,也不能一直在这盯着……也行吧,我告诉你怎么煎药。” 苏百慕细细的给他说着:“有一味特殊的药,叫汇雪子,用药特别麻烦,一定要注意火候,别混在其他草药里了……” 付遥夜专注地听完,朝他道谢,又恭恭敬敬地送他离开长曦峰。 苏百慕离去时还在感叹,别人的师弟为什么这么好,他的师弟们连采药晒药都要喊他。 . 索桥陷入云雾里,缭绕的雾气遮掩了大半,一眼看不见尽头。 索桥前立着一块古朴的界碑,用剑锋刻了“青崖”二字。 颜离合拢折扇,足间轻点,便穿透了雾气,越至索桥的对面。 桥的尽头是一座山洞,石门紧闭,摩崖密密麻麻地落了一峰,依稀可见前人的剑气凛然。 无论颜离多少次来到这里,也会被这凌然的剑气震到识海。 “如何?” 灰袍的道人背对着颜离,正执棋思索。 只是他对面空无一人。 陆梦生执的是白棋,棋盘上黑子自动浮现,却次次堵杀了白子,陆梦生几乎步步退让,毫无反攻之力。 颜离走到他身后,看着厮杀的棋盘,也皱起了眉。 良久,陆梦生叹气道:“我输了。” 黑子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棋盘上。 一阵微风吹来,带来崖底的寒气,在陆梦生对面打了个旋,卷走了地上的一片残叶。 他竟是在和天道对局。 陆梦生苦笑着摇头:“这半年以来,我竟未赢过一子。” 颜离闻言,面容肃穆:“你不该和……对局这么多的。” 陆梦生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些,更添了些苍老感,眉间皱纹愈加深刻,显的他面容严肃刻板。 他没回答颜离的话,自顾自地收拾了残局。 颜离低声道:“若是掌门师兄知晓……” 陆梦生转头看向山洞紧闭的石门,笑了一下说:“师兄还不知何时能出关呢。” 他手里捏着棋子,在指尖摩挲着,好像回忆起什么,微微笑起来,语气里带着怀念:“我还真不再想让他罚我打磨棋盘了。” 颜离闻言,默立在旁,一时也不知如何再开口。 “对了,”陆梦生突然想起来,问:“掌门师兄那两个徒弟,伤好了吗?” 颜离回答道:“付遥夜没受什么伤,反倒又提了一个境界,已经快要筑基二层了。” 陆梦生有些讶异:“哦?竟已筑基了。” 他笑着将棋盘纳入储物袋里,说道:“那怕不是最年轻的一个筑基修者了。” 颜离点头:“正是,沧澜派的庄含,虽已筑基,也比他年长两岁。” 陆梦生捋了捋胡子:“后生可畏啊,我们那时,或许还比不上他们……对了,那盛朗?” 颜离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那伤口……差点就被夺去心脏,幸好偏离了点,没伤及肺腑。” 陆梦生神色有些黯然:“他们能在凝神期的魔修手下渡过几招,算是走运了。” 他眉头紧锁:“之前蠢蠢欲动大多是些低阶魔修,没想到凝神期的魔修竟也有了动作。” 颜离分析道:“魔修大能往往独行,被称‘魔女’的苍姝月也不例外;” “或许她也是独自去南游城的。” “不,”陆梦生摇头道:“我已推算过了,那魔气纠缠的厉害,但的的确确是两股魔气。” 颜离猜测:“也许他们并不相识,在南游城相遇而自相残杀?” 魔修古怪的很,残忍又霸道,吞噬同修者来炼化为自己的功力并不少见。 颜离从腰间取下一个绣着金线的储物袋:“我救下盛朗他们师兄弟两人时,只和苍姝月交了手,也没追踪到其他魔修。” “而那魔女苍姝月,等我再找到她时,已经死了。” 他竟然从那储物袋里取出一堆白骨。 颜离低声道:“如此干净,就像是……” “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血肉。” ———————————————— 《以魔入神》: “……苍姝月后退几步,娇笑着看向浑身浴血的少年:‘虽然很想要你的心脏,但我还是更希望你活着呢。’ 她妩媚地抚了抚鬓间发钗,笑道:‘不若入我魔道?’ 付遥夜咬牙撑着剑身站起,冷声道:‘痴心妄想。’ ‘呵,’苍姝月却也不恼,‘那我们后会有期。 少年见那魔女离开,终于不再强撑,跌倒在地。’ ……” 第13章 “……因为云渡之境即将…… 近日青衡山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掌门木归真人座下关门弟子付遥夜,于两月前成功筑基,成为修真界最年轻的筑基修士; 其二,就是青衡山全门派的弟子大比。 青衡山每五年都会举行弟子大比,除了监督弟子平日里修炼的结果,也是有意让五峰弟子切磋,相互了解。 而这次的大比,比较特殊。 殿顶高阔,十二根白玉石柱分列两侧。地面铺着青衡山独有的青色石砖,打磨的干净平整,几乎可以窥见人影。 陆梦生看着下面的弟子,环视一周后宣布道:“今年弟子大比提前,将在一月后开始。” 萧见远站在弟子队列的最前端,闻言抬头。 大殿的主座空着,其余五位长老坐于其下端。陆梦生依旧是不苟言笑,坐在中间;颜离坐在他左侧,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唯一一位女长老钟玉容端坐着,婵娟秀面,膝头横着一把古琴。 其余两位长老分别坐在东西两方,因为他们在原著里出场不多,存在感极低,萧见远也不太熟悉。 东边挨着钟玉容,手握梨木拐杖的老者,是管理须弥堂的长老董长英,已经滞留在化神期许久了。听闻早百年,他自愿退下掌管五峰的职位,专心突破,却没能成功。 最西侧中年男人模样的男子,是长砚峰长老李原北,他面无表情,眼下一片淤青。萧见远站的近,似乎看见他颈侧似乎有一小片抓痕。 萧见远一怔,正要看清楚,却对上李原北阴沉的目光。他伸手将衣领扯了扯,遮挡住脖颈。 萧见远尴尬地朝他笑了一下。 “……因为云渡之境即将要开启了。” 殿内弟子哗然。 萧见远一惊,他转头紧紧地盯着台上的陆梦生。 云渡之境,那里就是原身给萧见远种下噬魔草的秘境。 “安静!” 颜离合扇,扇柄击在太师椅扶手上,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云渡之境虽然是最大的秘境,但各大门派弟子都要前往,”陆梦生缓缓说道,“去往云渡之境的名额有限,因此,在弟子大比上获得优胜的前三十位弟子,才有资格进入。” 萧见远隐隐有些激动。 《以魔入神》里,云渡之境可以说是付遥夜的人生转折点,他在那里无端沾染魔物,导致被污蔑修魔,此后便是各种悲惨憋屈的剧情。 如果付遥夜没能进去云渡之境的话…… “醒醒,你想什么呢。”系统凉凉地说道,“那要是没有你,就没人诬陷他了呢,这样更省事,你怎么一开始不自裁呢?” 萧见远:“……” 他竟然觉得系统说的有点道理…… “云渡之境,是本书重要剧情之一,占据全书剧情百分之十,”系统继续说道:“而且按照付遥夜的资质和主角光环,他怎么能进不了前三十呢?” 萧见远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也是啊。” 在脑海中和系统对话的间隙中,萧见远下意识分神,侧身看了眼身后的付遥夜。 少年穿着青衡山月白色的道服,腰间束着云锦的白玉带,外袍用银线绣着繁琐的云纹,更添贵气。 他眉目低垂,面上无悲无喜,周身的弟子都因为这个消息议论纷纷着,唯独他独自一人格格不入地站着,漠然静立。 付遥夜似乎感受到有人在注视着他,蓦然抬眼。 少年的眼睛生的精致好看,黑白分明,看人时清澈干净,而此时眼眶微红着,漆黑的眼眸混杂着浓烈的情绪,额间红痕像是欲燃的火种。 付遥夜只是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又漠然地移开。 萧见远被他眼中情绪一震,张了张嘴,正要出声,却突然被点了名:“盛朗。” 他只好转回身,抬头看向陆梦生。 “你身为青衡山首徒,负责本次弟子大比,监督各峰。” 萧见远躬身行礼:“是。” 陆梦生站起来,扫视底下的所有弟子,沉声道:“若有徇私作弊者,严惩不怠!” “都散去吧。” 萧见远匆匆走快了几步,眼看见付遥夜和陆紫鸢同行,脚下一顿。 在众弟子离去的背影里,少年身形瘦削,清瘦如竹,他微微垂头,低声和少女对话。 付遥夜瞥眼,似乎看见了身后的萧见远,却未停留,几句和陆紫鸢结束了话题,就独自下了台阶离去。 萧见远抬脚刚迈出一步,又僵硬地停下。 . 青天长空,千山万叠。此时天气回暖,长华峰绿意盎然,白瀑古树,水帘飞溅,老树青藤;山谷间时有风过,如涛声阵阵,回响不绝。 青年玉冠青裳,轩眉修目,一把长剑负于身后,他而又旋身起剑,挥剑间肆意潇洒。 长剑直指,冰凌凌的剑身像是镀上一层寒霜,刻有“天疏”二字。 萧见远已经在这儿练剑有半个时辰了。 两月多前他和付遥夜下山受了伤,几乎每日都有人来探望他。 陆长老更是,每次来都要看看他的伤,一看萧见远能下地了,就赶他去练剑。 但他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付遥夜了。 长华峰本就只有他们两人,萧见远几次去付遥夜的住处,却不曾见到付遥夜。 前一段时间还好好的,伤还没好时一口一个师兄,天天往这里跑,怎么突然就…… 萧见远突然想起那日少年的眼神。 他身形一滞,没收住剑,差点被自己的剑气给划破衣袍。 “师兄?”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萧见远连忙收起剑。 正是三日不见的付遥夜。 付遥夜一身素色简单的道袍,依旧是清冷的容色,他垂下眼帘,低声说道:“陆长老没有找到你,唤我来看看你。” 萧见远一愣,环视四周,果然在草地里看见几个破破烂烂的传音纸鹤。 “啊,我一直在练剑,没注意到。” 那纸鹤已经被刚刚的剑气刺破了,陆长老的声音也是绊绊磕磕,传音内容已经不完整了。 萧见远见付遥夜要转身离开了,连忙喊住他:“师弟!” 付遥夜停下,问道:“师兄有何事?” 萧见远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心慌。 往日里,付遥夜虽然话少,但清冷不同于冷漠,绝不会这般态度和萧见远说话。 萧见远开始没话找话:“你……你知道陆长老因为什么事情找我吗?” 付遥夜回答道:“并不清楚。” “啊,那还是我自己去问吧。”萧见远快步赶上他,“我跟你一起走。” 山间道路里,鸟啼鸣声阵阵,偶尔也能见到几只灵兽。 萧见远走在付遥夜身旁:“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师弟,是去哪里了?” 付遥夜回答简洁:“藏书楼。” “藏书楼啊,挺好挺好,没事多看看书,师兄再给你推荐几本剑谱……” “师兄,”付遥夜打断他,停下了脚步,依旧是低头敛目的模样,“今日我就不去藏书楼了。” 两人停在岔路口,左边小道便直接可到付遥夜的居所处。 树林阴翳,明晃晃的日光从树叶缝隙间穿透下来,映在付遥夜的衣袍上。 萧见远站在石阶上,看着他朝树林深处走:“那好吧。” 他转身下山,还没走几个台阶,又忽然被付遥夜喊住: “师兄。” 少年声音已经开始转变成熟,是有些低沉的嗓音:“师兄,上次的剑诀,我还有些不明白,” 他始终敛着眉目,没有直视萧见远:“明日师兄能给我讲讲吗?” 萧见远惊喜地睁大眼,“当然可以!” . 陆梦生呷了口茶,“怎么今天这么高兴?” 萧见远有些疑惑:“啊?” 陆梦生抬眼瞅他:“看你那嘴角,快翘到天上了。” 萧见远摸了摸脸,丝毫不觉。 陆梦生也未多在意,问道:“你现在筑基几层了?” 萧见远回答道:“筑基八层。” “嗯,不错,”陆梦生点点头,说:“马上就凝神境了。” “自己修炼时也别忘了你师弟,多带着他一起。”陆梦生点了点桌沿,道:“你们师尊闭关的时间未定,青衡山剑修又少,我们也没什么可指点你的。” 剑修是条苦路,甚至比佛修更难,证道者寥寥几人。如今修真界唯有沧澜派一派全是剑修,剑圣贺广真人便是此门派的长老。 可在数千年前,修真界剑修可是以青衡山为尊的。 开山立派的青衡仙人,第三百二十代掌门尧甄真人,皆是惊世一绝的剑修。 如今此道,青衡山只有木归真人一人坚守了,连弟子也只有原身和付遥夜两人了。 陆梦生拿出两本古朴的古籍,递给萧见远:“这是你师尊曾经练习过的剑法,你们回去仔细看看。” 萧见远接过来:“是,长老。” 陆梦生又问道:“这次弟子大比,你心里有数吗?” 陆梦生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回答说:“弟子定是要竭尽全力的。” 陆梦生冷哼一声:“哼,竭尽全力?不管你出什么力,必须给我当大比第一。” 萧见远:“……” “你是我青衡山首徒,若不是第一你不嫌丢脸吗?” 萧见远在心里叹了口气,回答说:“是。” “还有,这次云渡之境,由你来带队。” —————————————— 《以魔入神》: “……‘云渡之境,是弟子大比前二十才有资格进入的。’ 云渡之境? 付遥夜听见身旁的苏百慕和盛朗小声交谈着:‘百年才开一次啊……听说里面有甚多的奇花异草。’ 盛朗道:‘你也只惦记那些花花草草了。’ ‘哟,你还看不起这些花花草草了,’苏百慕说道,‘你下次可别找我。’ …… 陆梦生立在台上,高声道:‘弟子大比,由盛朗你来负责。’ 盛朗躬身道:‘是。’ ……” 第14章 他已经,重生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黑暗,原来还是惧怕的。 那不止是眼睛所能看见的黑暗,黑洞洞的颜色仿佛有了实体,缠在他的四肢上,拽着他往深渊下拖。 黑的深处,是黏稠的暗红,好像是浓烈的岩浆在沸腾,又像是已经干涸的血肉。 恶心至极。 又慌张害怕。 他努力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手指挂着一点血肉,撞在只剩白骨的手掌里。 好疼…… 什么都没了,海镜也没了,他一个人在这里,根本出不去…… 黑雾再次缠上来,好像有一个湿漉漉的柔软的东西舔舐了他的手肘。 兽齿撕咬血肉的记忆深深刻在骨头里,他惊恐的躲开,拼命挣扎起来。 “嗷呜……” 虚弱乖顺的叫声让他有一瞬的清明。 那是唯一对他忠心耿耿的灵兽。 他怔怔地伸出手,却摸不到熟悉柔软的皮毛。 原来它也被啃食干净了。 . 付遥夜从梦魇中惊醒过来,手指攥紧了被褥。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间一片冷汗。 还好,只是梦。 少年唇无血色,他颤抖着将手举到眼前,反复看了看,才敢相信这双手是真的。 他没有在魔渊里,他没有被追杀; 他已经,重生了。 他在青衡山,他才筑基,他没有堕魔…… 黑发垂落在瘦削的肩膀上,披散如瀑,被如水的月光一照,像是三千丈的白霜。 付遥夜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 窗外有风声,树叶“沙沙”响着,付遥夜冷静下来,赤足下了床,将屋门推开。 夜晚的青衡山是静谧的,暗夜之下又藏着万物生长的声音。 云散月出,隐没在夜色下的长华峰微微有了光亮,树丛和山石逐渐显露,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春夜依旧有些寒意,付遥夜合拢了外衣,放空了思绪,抬头望向夜空。 尽管只是个梦,但那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付遥夜闭了闭眼。 是他的好师兄,送他进云渡之境,给他种下噬魔草,颠倒了黑白,将他逐出师门…… 耳边似乎还有魔渊下魔兽的嘶吼,血色逐渐染上付遥夜的眼眸。 盛朗。 盛朗…… 他最后,过的怎么样呢? 付遥夜抬头望着长曦峰峰顶,冷冷地低笑了一声。 他当年半边身子成了白骨,拼着一口气逃出魔渊,等待的却是青衡山新任掌门的追杀令。 昔日教导他练剑的青衣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押在地上,看向他的眼神似惋惜又似厌恶。 付遥夜回味了他当时的那个眼神,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难道戏演的多了,也会骗过自己吗? 他真的敢堂皇冠冕地登上掌门之位吗? 风声忽然大了起来,付遥夜猛然惊醒。 他眨了眨眼,感受到对面的树丛有一道气息传来,立即屏住了呼吸。 树丛晃动起来,似乎在被什么拨动着,付遥夜凝了凝心神,将右手虚扶在腰间,海镜无声无息地在手中化形。 树丛抖动几下,忽然跳出一只黑色的灵兽。 它弓着身子龇牙,朝着付遥夜低吼几声,但因为体型太小没有什么威慑力。 付遥夜见着这只似猫的灵兽,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瞥见那似猫的灵兽身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雾。 他皱起眉,上前几步,却惊的那灵兽炸了毛后退。 付遥夜叹了口气,蹲下身将手掌摊开,伸到那灵兽的面前。 黑色的灵兽上前嗅了嗅,像是闻到了什么喜欢的气味,转而温顺起来,甚至还想伸出舌头舔舔付遥夜的手指。 付遥夜无声地叹了口气,手迅速一翻,敏捷地揪住灵兽的后脖颈。 那灵兽都没能反应过来,还没挣扎,身上的黑雾便突然变浓起来,最后竟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付遥夜的手中。 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缠绕着一点黑气。 眉目疏寒的少年面无表情,轻捻指尖。 “魔息……”付遥夜低声自语:“胆子真大。” 他叹气一声,拂开宽大的衣袖,像是将那丝污秽扯落,又恢复了那副洁净如雪的出尘模样。 . “盛师兄,长川峰共胜出十四人。” “长晖峰二十人。” “长碧峰十人。” 萧见远点头,接过名单,提笔一一记下。 殿外一阵喧哗,萧见远忍不住对着系统哀嚎:“好累啊!” “忍一忍,”系统说,“剧情需要,走完这一段,马上就去云渡之境了。” 萧见远听见“云渡之境”四个字,精神一振,磨拳擦掌:“行,初试完马上就到决战,等那三十个名单出来,我们立马就能去……诶等等,怎么还差一份初试名单?” 大比如约进行,各峰都按照规定初选了参与决战的弟子,眼见时辰将到,唯有长砚峰的名额没有交上来。 萧见远负责这次大比的各种事宜,本就忙的焦头烂额,他看了看天色,站起来正要往长砚峰去,忽见付遥夜从大殿外走了进来:“师兄这是要去哪里?” 萧见远在他面前站定了,说道:“各峰弟子名单,还差长砚峰没有送来,我正要去催。” 他而又问起付遥夜:“你呢,初比怎么样?” 付遥夜含笑道:“自然是全胜。” 因为长华峰弟子极少,陆长老便准许陆遥夜参与到长晖峰内比试。 果然。 萧见远暗暗点头,就算没有主角光环,依付遥夜的修为,同届的弟子根本无一能胜过他。 付遥夜道:“师兄,我去长砚峰罢。” 他今日换了身方便行动的束腰衣袍,腰封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暗纹,身形欣长挺拔,手中握着三尺长的海镜。 “师兄是不是还没有忙完?”付遥夜看了看萧见远手里的宣纸,温声道:“那便让我替你去要长砚峰的名单。” 付遥夜一整天都在参与比试,萧见远看的出来他有些疲惫了。 萧见远本想推辞,适时,负责监督弟子纪律的长老,董长英走了过来,喊住了他。 眉目须白的长老手持木制的拐杖,面容和蔼,对萧见远道:“盛朗啊,那边有几个弟子因为名次起了争执,你去看看。” 萧见远应下,只好无奈地对付遥夜说道:“那便辛苦师弟了。” “师兄哪里的话,”付遥夜连忙摇头,“我只能也替师兄分担一点杂务罢了。” “行,那交给你了,我在长华峰等你。” 萧见远交代了几句,便朝董长英说的方向走去。 他看着萧见远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动。 上一世,盛朗可是无论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的。 董长英拄着木杖,站在付遥夜身侧,问道:“听闻你初试大比全胜?” 付遥夜躬身行礼:“是。” “不错,”董长英微微笑起来,“和你师兄当年一样。” 他混浊的眼眸看向远处的青年:“他当初一举夺魁,二十五次比试中,未曾有一次败场。” “你们长华峰,看来是要重振剑修一道啊。” 付遥夜闻言,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但愿吧。” 但愿长华峰的剑修,一直都是两个。 . 长砚峰,其实是青衡山存在感最弱的一个。 长砚峰峰主李原北修习的是驭兽之术,若换做数千年也只能称作歪门邪道。 驭兽虽不同往日,但在现今,也是倍受冷落的修炼法道。 付遥夜到达长砚峰时,看见了擂台上两头撕咬着的灵兽。 原来是初试还未结束。 付遥夜站在弟子外围,仔细观察着。 若按武力值排,那必然是长华峰的剑修,最次的就是长川峰。 可付遥夜看过弟子间的对决,就算是长川峰的弟子,也会亲自上台来对决。 他盯着台上凶猛撕咬的灵兽,有些疑惑。 难道长砚峰都是这样对决的吗? 台上那只岩白虎尾巴一甩,按住另一只灵兽的前肢,张口狠狠咬住对方的脖颈,在台下弟子的惊呼声中,灵兽的鲜血迸溅出来,洒满了整个擂台。 担任裁判的弟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台去,踏着灵兽的鲜血,高声宣布:“获胜者,晋楚留。” 付遥夜抬头,看着走到台上的黑衣少年,深深地皱起眉。 他不记得,上一世初试名单里,有这个人。 ———————————— 《以魔入神》: “…… 付遥夜浑身浴血,身上没有一点好肉。 魔兽却因为血肉的味道更加兴奋,不依不挠地缠了上来。 一条碧绿的蛇带着寒冷的温度,贴身游走,付遥夜一动不动。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蛇信划过他的手臂,舔舐完鲜血仍不满足,对准了他的手腕,张口欲咬。 一声野兽的低吼传来,似乎是在威慑那条大蛇。 付遥夜艰难地开口:‘别……’ 别出来了,别挣扎了。 他已经麻木了。 ‘乘风……’ 他开口唤着灵兽,吐出来的只有微弱的气音。 一头黑色的豹子带着浑身的伤口扑向大蛇,纠缠在一起。 它的伤太多了,根本没有气力搏斗。 黑暗中又更多的魔兽伺机而动。 付遥夜睁大了眼:‘乘风……’ 他还没能喊出来,他的灵兽就被啃噬了。 ……” 第15章 他怎么没有自己的灵兽?…… “长砚峰初试第一,晋楚留。” 付遥夜接过长砚峰弟子递来的名册,第一列便写着刚刚那台上的黑衣少年。 “还要你亲自跑一趟,真是麻烦你了,”负责记录名单的弟子有些抱歉地对付遥夜说道,“今日早晨长砚峰的弟子集合迟了些,初试就延后了两个时辰。” 付遥夜闻言,将名册收好,不动声色地问他:“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弟子随口说道:“啊,是燕林苑的灵兽暴动了,我们去那边帮了忙。” 燕林苑是长砚峰一处养育灵兽的地方,有些灵兽未开灵智,的确会影响其他灵兽,看来长砚峰弟子对灵兽暴动的事情习以为常了。 付遥夜没多逗留,取走弟子名单后就要离开。 付遥夜出了长砚峰,面前是一方池塘。他飞身掠过水面,正巧撞见穿着黑衣的晋楚留。 岩白虎卧在池塘旁,尾巴圈成一个半圆,眉目张扬的黑衣少年就依靠在灵兽身上,懒洋洋地瞧过来。 他马尾高束,一身黑色的劲装,五官生的锐利,这样瞥眼看来多少有些傲慢的感觉。 付遥夜微微垂眼,点头朝他示意,便头也不回的朝长华峰走去。 . “昨日比试看了吗,付师弟全胜,就连同是筑基期的吴师兄也败在他剑下了。” “可不看了,我初试第一场就抽到和他对局,一招我都接不住。” “剑修果然是武力最强的。” “不一定,我们长川峰的苏师兄也很能打好不好?” “苏师兄已经连续两届输给盛师兄了,这次大比第一该不会又是盛师兄吧?” “你说付师弟和盛师兄都是剑修,他俩谁更厉害?” “这还用说,肯定是盛师兄啊。” “……” 青衡山众弟子皆列队站在台前,底下有不少人窃窃私语着。 毕竟五年一度的弟子大比,无论有没有通过初试,众弟子都在对决的最后一天来观看比试。 台上抚琴的女修终是坚持不住,数根琴弦齐齐断裂。 陆紫鸢点到即止,收了阵法。 “长晖峰,陆紫鸢胜!”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陆梦生捋了把胡子,忍不住微微点头。 陆紫鸢几步下了台,和付遥夜擦肩而过,又急忙回头对他道:“付师弟!” 雪衣少年停下,微微侧身。 陆紫鸢小声道:“付师弟,你定能胜的。” 付遥夜闻言轻笑一声,道谢说:“谢谢陆师姐。” “第十场,长华峰付遥夜,对战长砚峰晋楚留。” 苏百慕看了一会,皱眉道:“不是吧,长砚峰怎么又改套路了?” 萧见远不目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两人一虎,问道:“怎么说?” “你不记得了?”苏百慕说道,“长砚峰老是钻空子,以前比试硬要带着自己的灵兽一起上,对我们很不利。” “不过往年我们长川峰想了对策——先控制他们的灵兽,等那灵兽没法攻击,它的主人也很难再坚持了。” “这基本算是我们和灵兽在打,每次我师弟们都要带着被咬的、抓挠的伤回来。” 苏百慕摸了摸下巴,说:“往年有我们长川峰挡着,很少有长砚峰弟子进入决战了……不过看今年这个师弟很不简单啊。” 萧见远没有仔细听,以为他说的是付遥夜,随口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师弟。” “我说的是那个长砚峰的,”苏百慕白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台上:“他好像叫晋……晋楚留?” 萧见远对这个名字很陌生,过了一遍原著的角色,也没能搜索到这个名字。 岩白虎的体型似乎大了一些,前爪踏在前,朝付遥夜扑过去。 付遥夜一动不动,等那灵兽来到他身前三尺余的距离,才慢悠悠地提剑一挥,挡在身前。 他余光瞥见前方的晋楚留抱臂站着,似笑非笑,安逸地仿佛不是他本人在参与对决。 海镜虚虚地遮挡住灵兽的前爪,刹那间迸发出莹莹蓝光,一道剑阵悬浮在兽爪和海镜之间,替付遥夜阻挡住了这一击。 坐在陆梦生旁的钟玉容微微失神:“碎星……” 颜离一身锦衣,手中折扇轻摇,挡住唇边的那道笑意:“上次见到这剑阵,还是掌门师兄年少时对战沧澜派。” 陆梦生面上毫不遮掩赞赏:“我把掌门师兄曾练习过的剑谱交于他二人还不足两月,付遥夜竟已能学成如此。” 董长英眯着眼睛看过去,对李原北笑道:“原北,这次看来是你弟子运气不好。” 李原北端着骨瓷杯,但笑不语。 . 岩白虎一击未成,低吼一声又绕至付遥夜身后,付遥夜身形一闪,竟是要比它更快,翻转手腕,剑身平直,狠狠击打在灵兽的额头上。 晋楚留倏尔变了脸色,冷声道:“做甚逗弄我的灵兽,要打便好好打。” 付遥夜飘然落地,拂袖一挥,负剑而立:“这可是你说的。” 付遥夜起手一剑,带寒雪的气息,混在剑势里,直直击向晋楚留! “他就这样对晋楚留发起攻击?”苏百慕有些疑惑,“灵兽定然会护主,这就相当于对战两方,还不若只解决灵兽呢。” 萧见远面上不显,手里紧紧攥着天疏的剑穗,问苏百慕道:“那个晋楚留,先如今是筑基几层?” 苏百慕翻了翻弟子名册,惊叹道:“竟和你师弟一样,也筑基二层了。” 萧见远闻言松了口气。 系统上线:“那么担心干什么,主角光环在,他会赢的。” 赢是肯定要赢的……萧见远看着那岩白虎的利爪和兽齿,心里默默道:果然只有长川峰愿意对付这灵兽,要是被咬一口或是挠一下,得治多少天才能好。 “不过这应该看他的灵兽是几品;我看那灵兽这么强,得是中上品了吧。”苏百慕又道:“欸,付遥夜‘最年轻的筑基修士’名头还在呢,这个晋楚留还要比他大一年岁。” 萧见远捋顺挂在天疏上的剑穗,心道,这本书里不会有比主角更年轻的筑基修士。 而且,付遥夜现在也不是筑基二层了。 . 岩白虎背上被剑气划了一道伤口,晋楚留诧异道:“你竟已经突破筑基二层了!” 付遥夜眉眼如霜,一缕黑发垂落在额间,微微遮挡住那道红痕,他淡淡开口:“不是二层。” 海镜剑身凝结上一层冰霜,付遥夜默念剑诀,出了第二剑。 寒意漫天铺地而来,一道剑影化作数道冰刃,刺向晋楚留。 晋楚留带着岩白虎步步后退,最后一咬牙,硬是接下这一剑。 “筑基三层!一个月,连上两层!”苏百慕一脸震惊,回看萧见远:“你当年筑基后也一两年才破一层吧?” 萧见远摸了摸鼻子:“一个月前,他本来就快破了筑基二层,三层也是昨日突破的。” 他复又小声地说:“我自然是跟他比不了的。” 萧见远也是近日到了筑基九层,按照原身资质来算,进入云渡之境前便能到凝神期。 原身资质已经足够优秀了,可是他没想到进阶对主角来说,就像喝水吃饭那样简单,昨天付遥夜只是平平淡淡地在练剑,忽然间就突破了! 萧见远安慰自己不要太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主角嘛,这些都是正常操作。 . 萧见远根本不给晋楚留喘气的机会,一剑挥出后,剑尖直接从下而起,行云流水般地衔接起下一剑。 岩白虎怒吼一声,跳至两人之间,拱起脊背。 晋楚留大喊:“我认输!” 付遥夜手中海镜剑身一滞,带着寒光的剑尖悬在灵兽的眼前。 “长华峰,付遥夜胜!” 付遥夜盯着面前的灵兽出了神,等晋楚留唤它回去时,付遥夜才动了动手,将海镜合回剑鞘。 底下观战的弟子早已经讨论了起来: “付师弟竟然已经筑基三层了?!” “他历练回来时还未筑基,竟这么快!” “怕是沧澜派的庄含也没这样的速度!” “……” 台下一片杂乱声,晋楚留摸了摸岩白虎的耳朵,刚准备带着它下台,忽然听见那眉目疏寒的少年低声说道:“若你让它挡下一剑,也有可能胜我。” 晋楚留笑得洒脱,眉目极其张扬,一点也不似输了对决的人:“胜你?” “你是剑修,而我才刚筑基,自然胜不了你的。” 岩白虎有些焦躁地用爪子踩了踩地,晋楚留安抚地摸了摸它,说:“而且我不会让阿白替我挡剑的。” 持剑的少年就如同手中的剑一样冰冷,站的笔直。 晋楚留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算了,你没有自己的灵兽,不会懂的。” 晋楚留之前曾在书上看见过,沧澜派的前人曾有一剑修求证无情道,一剑忘情;只觉得可笑不已。 现如今他与这青衡山的年轻剑修对上一战,无端想起来这段记载。 岩白虎身上还有一道伤口,晋楚留往它嘴里塞了什么,它就好像忘了伤痛,欢欢喜喜地蹭着晋楚留的腿,像只大猫一样。 付遥夜看着一人一兽下了台,才转回了身。 有风吹起额间的黑发,露出少年如画的眉眼。 他怎么没有自己的灵兽? 有血色漫上了付遥夜的眼眸,他倏尔站定,用力闭了闭眼,才缓步下了台阶。 . 萧见远看着少年在台上站了一会才下台,有些疑惑。 他站起身来,张望着付遥夜离开的方向,便要离开观战。 “欸,等等,”苏百慕拉住了他,问道:“马上就开始下一场抽签了,你要去哪?” 萧见远就这一迟疑,付遥夜的身影便淹没在众弟子里消失不见。 他叹了口气,跟着苏百慕去抽选下一场比试的对手。 “最后六十人了,打完名单啊就出来了,”苏百慕一遍碎碎念着,一边抽签:“今年我可不想再抽到你了……” 苏百慕看清楚签上名字大喜:“嚯,长碧峰莫如是!” 长碧峰都是女修,莫如是便是钟玉容长老的大弟子。 萧见远自抽了签后,便站在那一动不动。 苏百慕好奇地探头看去:“谁呀这是?” 看清楚名字后,苏百慕也愣住了:“呃……” 签上写了三个字:付遥夜。 ———————— 《以魔入神》: “…… ‘长华峰付遥夜,对战长华峰盛朗。’ 底下观战的弟子哗然。 付遥夜冷静地上台,盛朗已经站在台上等他了。 ‘小师弟,’盛朗眨眨眼,‘昨日教给你的剑诀背下来了吗?’ 付遥夜握着海镜点了点头。 ‘好吧,’盛朗正色起来,拔剑出销,‘那这次……’ ‘我可不会手软了!’ 话音刚落,盛朗已掠身逼至他身前。 ……” 第16章 因为付遥夜是他的任务对…… 付遥夜面沉如水,海镜负在身后,一身雪衣不染纤尘。 身后青衣剑修不住的唤他: “哎!师弟!” “师弟!” 付遥夜恍若未闻,只一味闷头前行。 萧见远叹了口气,继续喊他:“付遥夜!” 雪衣少年身形略一停顿,萧见远连忙跑几步追了过去:“师弟……” 付遥夜站定,抬头看着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认输?” 萧见远以为他会在少年眼里看见疑惑和不解,却见付遥夜通红的双眼里净是失望,还有怒火。 他呆愣了一下,犹豫着开口说道:“我……” 萧见远解释着说道:“今日你已经参加了三场比试,体力应该消耗不少了,我却还未参加一场……你这时再和我比试,自然是不公平的。” 萧见远躲开付遥夜的眼睛,望着他额间那道红痕,声音不自觉地低下来:“而且我们是师出一门的师兄弟……” “师兄弟……”付遥夜笑了一下,接着冷冷地反问他道:“你是师兄,便觉得我赢不了你了吗?” 萧见远哑然。 付遥夜垂下眼帘,避开道:“师兄,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他不等萧见远回话,径自朝长华峰走去。 山间树木苍翠如洗,层层叠叠的绿色深浅不一。 目之所及,残阳如血,为翻涌的云海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瑰丽无比。付遥夜走在林间,衣袖翻飞间真若飞升云上的谪仙。 萧见远恍然发现,付遥夜的身量似乎已经长高了不少。 漪漪君子,身如修竹,如切如磨。 . “唉。” 萧见远叹了口气,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 系统“刺啦刺啦”地问:“我也想问,你为什么要认输?” 萧见远托着下巴,往向脚下的深谷,幽幽地说道:“可能是我一时冲动吧。” 系统:? 萧见远在抽到付遥夜的名字时,这才想起来原著里有这么一段。 原著里盛朗对决付遥夜时,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的。 最后自然是筑基三层的付遥夜不敌筑基九层的盛朗,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惨败。 这段剧情其实描写不多,一笔带过,只是主角在青衡山修炼的一小段插曲罢了。 可萧见远在临上台比试时,还在犹豫着。 还要按照原著原本的剧情,赢了付遥夜吗? 萧见远私心是想让付遥夜获胜的。 他穿越而来,不就是要扭转剧情吗? 身为主角,本来就应该事事皆顺,永远受众人的称赞。 萧见远郁闷地揉了揉脸。 他其实计划做做样子,几招就败给付遥夜的,可是…… 可是不知道怎么一上去就喊出来“我认输”了! 萧见远回想起台下众弟子诧异的反应时,忍不住捂住脸。 “盛朗,你坐那干什么呢?”苏百慕站在高处的台阶上喊他:“陆长老叫你了。” 萧见远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回走。 “诶,我能问问你怎么想的吗?”苏百慕凑上来,幸灾乐祸地说道,“堂堂青衡山首席弟子,上台竟然直接就认输了。” “给我师弟认输,不丢人。”萧见远有气无力地道:“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长华峰胜了。” 苏百慕挥挥手赶他上去:“行了行了别说了,知道你师弟优秀……长老们都在大殿里等你呢。” 萧见远做了心理建设,推开门进去看见五位长老整整齐齐地坐着,还是忍不住怵了一下。 萧见远决定先开口认错:“长老,弟子知错了。” 陆梦生没开口,反倒是钟玉容温和地问他:“错在哪了?” 萧见远低头说道:“不该在比试台上认输。” 陆梦生闻言,一拍桌案,惊的一旁的颜离被茶呛在嗓子里:“比试前我就告诉了你!必须给我拿第一!你倒好,上来就认输!” 萧见远老老实实地站着,不敢出一口大气。 “咳咳咳,”颜离放下茶杯,咳嗽几声,岔开话题问道:“盛朗啊,你如今是筑基几层?” 萧见远赶紧回答:“筑基九层了。” “嗯,尚可,”颜离点头道:“依你资质,云渡之境开启前,大概可突破到凝神期。” 萧见远道:“弟子定竭尽全力……” “比试前你也是这样说的!”陆梦生怒不可遏道:“言而无信!一而再再而三!” 萧见远:“……” 钟玉容拢了拢衣袖,轻咳一声,陆梦生这才勉强压住气,对萧见远说道:“这次探险秘境,名单已经定下了,依旧你来带队。” 萧见远抬手行了一礼:“弟子遵命。” “云渡之境,不止是一次给你们的历练探险,也是我们各大门派之间的一次较量,更是让你们表现自己的机会,”陆梦生严肃道:“不过依旧以自己的安危为主,你作为大师兄,一定要照顾好师弟师妹们。” 萧见远神色一凛:“弟子明白,定不会辜负长老嘱托。” . 天色渐晚,远山青黛蒙上水墨般的颜色,深蓝的夜幕挂着一弯玉色的月牙。 付遥夜一手托腮,另一手中握着一本古旧的剑谱。 剑谱翻了大半,可看书人的眼神却放空了,似乎一字都未看进去。 一只肥硕的鸽子卧在窗外的窗台上,“咕咕”地叫了两声。 付遥夜侧过脸,手指关节在窗框上敲了两声,便惊的那鸽子慌乱地飞走了。 “呀,师弟正看书呢,”萧见远忽然在窗外冒出头来,“看什么呢?” 付遥夜冷淡地扭过头去。 青年俊朗的脸上挂着笑:“师兄这里还有几本孤本剑法,师弟想看吗?” 付遥夜半敛着眼皮,语气平平:“不必了,上次师兄给我的剑谱还没看完。” 萧见远摸了摸鼻子,也不觉尴尬,半个身子探进去,笑嘻嘻地说道:“去云渡之境的弟子名单出来了,师弟想知道都有谁吗?” 付遥夜神色倦倦,将书合上,道:“那必然是有我的。” 他转过身来,歪头一笑:“毕竟师兄输给了我,不是吗?” 付遥夜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萧见远头次见他如此神态,尖锐又嘲讽,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付遥夜起身,头也不回地说道:“师兄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要开始练剑了。” “师兄跟你一起练!” 萧见远手一撑,就直接翻窗跃了进去。 “师兄,”付遥夜没有看他,将书放回小书柜里,面无表情地说:“练剑也是要出去练的。” 他背对着萧见远整理桌案,说道:“我还是习惯一个人练,师兄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散落的书册一一归位,桌案上的甘松香慢慢燃烧尽,付遥夜转过身,不由得一愣。 青年不止何时已经离开了,窗台上放了一个银色的剑穗,还有一把松子糖。 “师兄,”付遥夜轻轻叹气道:“私自下山者,是要受罚的。” 他伸手拿起一粒松子糖,迟疑了一下,又慢慢地放进口中。 . “孩子哄不好了怎么办?” 雪洗吴钩,群星暗淡无光,青衣修者独自一人行走在林间。 萧见远往嘴里丢了一颗松子糖,问系统说:“原著里不是说他最喜欢吃松子糖了吗?” 原著里是有一段陆紫鸢送主角糖的小细节,当初身为读者的萧见远看这一段,还在磕糖;现在却要冒着被罚的危险,偷偷下山去买糖哄孩子…… 系统没有搭理他。 萧见远愁的厉害,继续往居所处走去。 夜路不好走,萧见远看不清楚,念诀招出一团小火苗照明。 “你为什么要哄他?” 系统冷不丁地发出声,吓的萧见远一抖。 萧见远抚了抚胸口,平静了下情绪,理所应当地回答它:“他是我师弟啊。” “萧见远,”系统机械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意味,它对萧见远说:“你不是盛朗。” 系统:“你是任务者,你是要来做任务的,为什么要在乎付遥夜的感受?” 萧见远愣住了。 他一时没有做出回答,脚步未停,继续朝前走去。 萧见远本就郁闷,突然被系统这样一问,心中更加郁结。 手中火焰无声的燃烧着,照亮他暖玉一样的脸。 萧见远盯着衣袖上繁琐的花纹出神。 据说这是天机云锦织就的,上面松柏的暗纹浑然天成。 这样精巧的衣袍,只是修真小说里才存在的。 他身后是万顷绿木,随便几棵可能就要比他的年龄大。 毕竟这座山绵延了数千年,风云聚散,大梦千载;他对于这座山来说,只是沧海一粟。 “我不觉的,我是在一本小说里。” 萧见远缓缓地对系统说道:“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系统在他脑海里“刺啦刺啦”地响。 这是建立在一本叫做《以魔入神》的小说上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萧见远稳步走着。 细微的虫鸣藏在草丛中,夜晚流水潺潺的声响更加清楚。 那一小团火朦朦胧胧,点亮一隅夜色。 萧见远踏上了青石阶,却转身回头去看。 话唠的苏百慕;天真浪漫的陆紫鸢;严肃的陆梦生;风流俊雅的颜离…… 还有那个清冷似雪,眉目疏寒的少年;一身白衣,像月色般皎洁,又如冰雪般的凛冽。 系统提醒他:“你要知道,你是有任务的,完成任务回到现实才是你的目的。” “我记得。” 萧见远站在长华峰的半山腰上,眺望各峰的灯火,说道:“我有分寸。”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所有人都是真真切切的。 这个世界不止是主角的,所有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千万人中,他只需关心付遥夜一人。 因为付遥夜是他的任务对象。 是他的主角。 ———————————— 《以魔入神》: “…… 陆紫鸢笑着对盛朗说道:‘盛师兄,恭喜你,这次大比又是第一。’ 面容俊朗的青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付遥夜握着海镜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陆梦生见了,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在意名次,你能和你师兄对上好几招,已经足够了。’ 付遥夜脸上丝毫不见沮丧,望向盛朗,说:‘师兄剑法精妙,我自不如他。’ ……” 第17章 三百余岁的李原北,在他…… 月色下,三尺青锋笼罩着一层冰霜。 付遥夜单手持剑,斜斜地举在身前,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手中的海镜。 他还记得掌门赐剑予他的情景,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修道者,剑修最为清苦。”他跪拜在台下,聆听着木归真人的教导,一字一句都深深记在脑中。 “青衡山的剑修,自始至终都是独自求道;不问杀戮,不求无情,不寻、不悔……” 画面一转,他又跪在大殿内。 木归真人的声音浑厚悠长,付遥夜低头听着,似乎全都记在脑中,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恍惚中,海镜缓缓出鞘,剑身上是一道刺眼的光芒,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待看见对面深青色的人影时,付遥夜才后知后觉起来。 这是上一世与他师兄对战的场景。 “铮——” 一声剑鸣,付遥夜猛然睁眼,额上布满了冷汗。 付遥夜深深地喘息,收了海镜后缓缓调整着气息。 “哦?入定也能做噩梦。” 沙哑古怪的声音在树后响起,黑袍的面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隔着面具,上下打量一遍身形欣长的少年,抬手轻轻地鼓掌:“几日不见,便到了筑基五层,不愧被称作天之骄子。” 筑基五层,才五层,还不够…… 付遥夜没有看他,暗自定神。 他服下稳定修为的丹药后,就朝着自己的竹屋走去:“他天天都会来找我,这几天你别再出现了。” 面具人笑道:“怕什么,他若发现了,直接杀掉不正好?” 冰冷的剑意划过面具人身旁的树干,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好吧,我不动他。”面具人妥协了,又忍不住问他:“可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杀了他吗?” “我也说了,再等等。” 付遥夜的声音冰冷至极,不耐烦地说道:“你走吧。” 面具人哼笑一声,后退几步隐在黑暗中:“云渡之境过几日就要开启了,我不能跟你去,你好好准备。” 付遥夜眼中的冷意有增无减:“我知道。” . 巨大的云船鼓起白帆,载着青衡山的众弟子,悠悠地朝北海驶去。 萧见远站在甲板上,低头看着脚下的浮云,一时有些晕眩。 他前日突破到了凝神境,惊得其他门派纷纷派人来祝贺。 说是祝贺,也是各有目的。 弱冠之年便能达到凝神境,整个修真界屈指可数,上一位还是青衡山第三百二十代掌门尧甄真人。 陆梦生端着长老的派头,一一接待了这些门派,嘴上谦虚的不行,还借此当着各大门派的面,嘱咐萧见远要稳定道心,戒躁戒躁,不能因此沾沾自喜。 可陆长老私底下没少监督萧见远的日常修炼。 付遥夜在弟子大比上夺冠,接着就呆在长华峰闭门不出,萧见远找了他几次,却也是没说几句话,付遥夜就低垂着眼,冷冷淡淡地说:“师兄,我要修炼了。” 萧见远也只好离开了。 他也是直到今日出发去云渡之境时,才见到付遥夜,恍然发觉他已经跃至炼气五层了。 “盛师兄。”粉衣少女探过头,和他一同看着船下的云烟:“你在看什么呢?” 萧见远收回视线,说道:“没什么,无聊了随便看看罢了。” 陆紫鸢年龄小些,还是头次参与秘境的历练,不免有些好奇:“盛师兄,秘境里都有什么啊?危险吗?” 其余几个长碧峰的女弟子也围了上来,想听听两人的对话。 萧见远闻言一笑,朝不远处的苏百慕看去:“秘境里都有些什么,不如去问问你苏师兄。” 云渡之境是目前秘境里最大的一个,其中的奇珍异草也不是小数,苏百慕为了这次秘境历练早早做了准备。 萧见远正要收回视线,突然间对上付遥夜的目光。 少年身量彻底长开了,似乎要比萧见远还要高出一点。 雪衣玉带,乌发用一顶琉璃冠固定着;他神情淡漠,精致的五官仿佛用冰雪雕刻而成,唯有额间的红痕,给他添上一点鲜活的颜色。 付遥夜一人站在云帆前,抱着海境站着,与他们这些叽叽喳喳的一群人格格不入。 萧见远微微一怔,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还是要走过去,而付遥夜却已经转过了身。 “盛师兄,那我们便去找苏师兄啦。” 萧见远没回头,嘴上应着陆紫鸢的话:“啊,好……” 他看着几个弟子离开,跑到苏百慕那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付遥夜避开那群人,走至船尾盘腿坐下,静心凝神。 他微微闭着眼,忽的感应到一股非同人族的气息,睁开眼来,便看见一只毛发雪白的虎类灵兽蹲坐在他对面。 他盯着兽瞳,那灵兽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迈着步子朝他走去。 灵兽眼中倒影愈来愈大。 “阿白!” 灵兽耳朵一动,抬头往上看去。 晋楚留脚踩在船舷上,歪着头看付遥夜:“你竟已经到筑基五层了。” 付遥夜不语,站起来就要离开。 岩白虎跟着他站起来,几步就横身拦在他面前。 付遥夜垂眼看着面前的灵兽,开口道:“灵兽不能在云船上现身。” 晋楚留无所谓地道:“反正长老们都不在。” “阿白,”晋楚留一招手,“回来了。” 岩白虎耳朵微动,迅速跑回主人身前,接着便化作一道白光进入储物戒内。 付遥夜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可晋楚留偏偏又要凑上来:“你师兄也是,都入凝神期了。剑修修炼速度都是这么快的吗?” 付遥夜一顿,转过身来盯着他看,忽然展颜一笑,声如碎玉,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或许吧。” 晋楚留看着他离开,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聊几句呢,怎么就恼了呢……” . 董长英笑眯眯地道:“这几日我没能顾上,却也惦记着这些后辈。” 往日里都是陆梦生一人代理掌门职务的,今日却是董长英端坐在首位上。 颜离道:“董长老身体不适,还是静养好,教导后辈的事情还是由我们来吧。” 董长英喝了口茶,慢慢地说着:“嗯,这些事情我是做不了什么了……” 颜离自觉失言:“长老……” “嗳,”董长英毫不在意,一摆手道:“云渡之境,我也曾去过几次,本想给他们讲些经验,” 他苦笑起来:“没想到年纪大了,没注意日子,竟错过了时间,他们已经启程了。” 他放下茶盏,问道:“这次云渡之境,各峰都去多少人?” 陆梦生先回答道:“长晖峰十三人。” 颜离答道:“长川峰八人。” 钟玉容答:“长碧峰六人。” 董长英微微皱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原北:“原北?” 李原北似是恍然惊醒,连忙回答:“长砚峰……” 他似是难以启齿:“……一人。” 董长英点头道:“嗯。” “那个带队弟子,资质不错,是掌门座下的大弟子吧。” 陆梦生点了点头。 董长英又道:“掌门如今闭关未出,待他们回来,梦生你多点点他。” 陆梦生恭恭敬敬地道:“是。” 董长英又与他们谈了些其他,便道:“天色晚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而等他们四人起身离开时,他又轻声唤道:“原北,陪我聊聊。” 李原北转过来身,道:“是,小师叔。” 董长英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依着他的眉眼,可以窥见他年轻时的神采:“算了,也无旁人,不必叫我师叔。” 李原北为他添上茶,道:“平日里不喊,无外人的时候也不叫,但我们可不敢忘了您的身份。” “什么身份?”董长英看着茶杯上的花纹,喃喃自语道:“飞升不成的废人吗……” 李原北脸色一变:“小师叔!” “罢了。” 董长英避开这个话题,复而又问道:“长砚峰那个,晋楚留,是你弟子吧?” 李原北道:“正是。” “不错,跟你当年那时候,一模一样。”董长英笑着说道:“认准一头灵兽就不肯撒手。” 李原北低笑两声:“是啊。” 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盯着杯璧上展翅欲飞的飞鸟出了神。 他也曾养育过一只灵兽,是修真界绝无仅有的朱雀。 室内一时静寂,董长英似乎也坠入回忆里。 李原北没有开口,担心惊扰到他。 他实在是太老了,佝偻着身体几乎与凡间的老人一样,带着一股迟暮的萧寂。 三百余岁的李原北,在他面前似乎还是个孩子。 良久,董长英才开口询问道:“我听说,长砚峰有过几次灵兽暴动?” 李原北神色一僵,道:“是。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董长英点头道:“那便好……若不行,我也能帮上一二。” 太师椅上的老人面容和蔼:“毕竟我也曾在长砚峰上呆过。” 李原北连忙道:“怎敢能让小师叔劳心,这种事情,弟子会解决的。” 他在离去时,从将要合拢的门缝内窥见董长英的身影,还有一道叹息: “身上的伤,好好处理了吧。” 李原北动作一顿,而又低声应下。 . 第18章 自古主角定律出奇迹,光…… 云船乘着风缓缓降落在北海境上,这里便是云渡之境开启的地点。 青衡山一派启程还算早,但抵达这里时,已经有不少门派在了。 “听闻青衡山首席弟子盛朗,年少有为,不满二十便入凝神期,”一个锦衣玉袍公子模样的人笑吟吟地应了上来,躬身行了个弟子礼:“今日可终于见到了。” 面前这个衣衫华丽的剑修便是沧澜派的庄含。 萧见远率先下了云船,还礼道:“谬赞了。在下也早就听过沧澜派的剑修个个人才辈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萧见远虚伪地和他交谈几句,心里想:太虚伪了,原著里你对青衡山落井下石,还有砍主角那几剑,我可都记得呢。 红心邵仙兑读佳 庄含笑着看向萧见远身后,问道:“这位便是木归真人的小弟子,付遥夜吧?” 银色长靴着地,付遥夜站定在萧见远身前,含笑出声:“正是。” 他一身白衣,衣袂飘飘,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端的一副清逸出尘的温润君子模样,额前黑发被海风吹的散乱,露出的容貌让在场的几个女修微红了脸。 “虽说我沧澜专一剑道,但还是比不上青衡山。”庄含面露赞叹,殷殷地上前:“要说人才辈出,还是贵门派;只知道付道友天分极高,没想到如今竟已筑基五层了!” 他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看来,付道友离凝神期也不远了。” 付遥夜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妒意,他眼眸微动,看着庄含腰间的佩剑,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不敢,和我师兄比,我还差得远呢。” 萧见远假装听不出来这几句话里的明争暗斗,客套地说道:“庄道友,我们先行一步,有缘再会。” 原身盛朗就是在云渡之境遇见了其他门派,虽然他们口中个个对主角夸赞不已,但其实话语间明里暗里将这师兄二人做对比,惹得盛朗妒意横生。 萧见远心中叹气,抬头望天。 嫉妒不是一天而成的,恨意也不是一瞬产生的。 以付遥夜的天资,超越盛朗不成问题;盛朗正是一日复一日地在这种嫉妒与担忧下催生了恶意,借着云渡之境二人独处的机会,对主角下了黑手。 “想什么呢?” 苏百慕拍了拍萧见远的肩,有些疑惑地问道:“云渡之境虽然大,可开启一次阵门,就来这么多的人吗?” 一旁不知是个什么门派,还带了面旗帜,耀武扬威地举着。 萧见远盯着那面花花绿绿的旗帜,缓缓摇头:“陆长老也只跟我说了几个交好的门派会来,其余并没有告诉我。” 海面平静无风,云渡之境阵门还没有出现,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冷静冷静。 萧见远深呼一口气。 进入云渡之境后,一定不能和付遥夜分开; 一定不能让主角接触到噬魔草; 一定要改变剧情。 . 北海境岸边都是等待云渡之境开启的各门派弟子,人多杂乱。 萧见远又见过其他几个门派的首席弟子,简单寒暄后,返回来找到付遥夜,小声地说道:“一会跟着我,不要乱跑。” 付遥夜面上带笑,靠近了他,同样低声道:“为何?” 他嗓音低沉,凑上来时低眉敛眼,一副温润的模样。 萧见远猝不及防地被那一抹红痕晃晕了眼,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头次来秘境,还是小心点,跟紧我好。” 付遥夜心里还记着弟子大比的事情,本来下了云船就是做副样子给外人看,如今对上萧见远澄澈的双眼,心中的火忽然灭了下去。 “好,”付遥夜听话地点了点头,答应他:“我听师兄的。” 萧见远后退一步,“嗯,行……那……我去看看陆师妹他们。” 话音刚落,他快步离开。 付遥夜看着他走远,漆黑如墨的眼眸仿佛翻涌着一片暗潮。 他闭眼,轻轻地叹了口气,睁开眼又是一片澄澈。 他转过身正好撞上陆紫鸢:“付师弟?” 陆紫鸢左看右看:“盛师兄呢,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付遥夜摇头,温声答道:“没有,我从下了云船,也未曾看见过他。” 他面上状似无奈,却不动声色地站在陆紫鸢正面,遮挡住她的视线。 . 海风渐渐停了,一瞬间似乎万物无声。 这便是云渡之境要开启了。 各门派也迅速调整,严阵以待。 萧见远带着青衡山弟子站在岸前,状似严肃,自己实则已经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那株噬魔草。 忽然间,海面上腾空而起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金色繁琐的明文愈来愈明显,阵法也逐渐扩大着。 ——云渡之境的阵门开启了。 等待已久的众人面上一喜,立即有许多迫不及待的人飞身而去。 散修大多御剑而行,而来人多的门派大多有乘载的飞行宝器,萧见远召出陆长老交给他的云船,回头看着跃跃欲试的师弟师妹们道:“不急,我们等人少了再过去。” 怎么说青衡山也是修真界第一门派啊,要有风度! 沧澜派行事一向高调,云船豪华又奢侈,庄含站在甲板上遥遥地冲他们喊:“盛道友,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萧见远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得不带着笑:“庄道有……” 他刚开口,忽的听见一声巨响! 第一个奔向云渡之境阵门的散修一声惨叫,从高空中坠落。 方才还晴云万里的海面忽的暗下来,众人纷纷停下,惊疑不定地看着空中浮动的阵门。 金色的铭文浮动着,猝不及防地分裂开来,狠狠地砸向海面,几个小门派的船只被击中,立即坠入海面。 有人大声喊道:“那是个假的!” “阵门不是真的!” “魔修!是魔修!” 不知何处响起凄厉的笑声,诡异刺耳,黑云彻底遮掩了青日,海面上也翻涌起滔天巨浪来。 萧见远回头厉声喊道:“抓紧了!不要离开云船!” 周遭一片混乱,云船随着海浪剧烈地摇晃着。 “系统!”萧见远在脑海中急声问:“什么情况?” 系统:“未知,正在查询……” 风声和海浪铺天盖地,萧见远脑中有一瞬是空白的。 鬼面脸或大或小,密密麻麻地布在空中,那恐怖的笑声似乎就是从鬼面口中发出来的,诡秘又瘆人。 原著里哪有这么一段,不是跟小学生出游一样吗,怎么突然变恐怖片了?! 萧见远受不了了,拼命敲系统:“你行不行啊,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系统:“查询检测中,请耐心等候……” 萧见远余光中瞥见一片白色的衣角,转头看见付遥夜站在他身旁。 “师兄……” 萧见远刚要应他,付遥夜脸色一变,海镜凛然出鞘,雪亮的剑影擦过萧见远的耳边,将一张鬼面斩落。 付遥夜踉跄着扑过来抓住他,面上还算镇定:“师兄,我们怎么办?” 萧见远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去带着他们进船舱里,即刻返程!” 付遥夜一愣,睁大了眼反问他:“返程?我们不去云渡之境了吗?” 萧见远抬手出剑,刺中一张鬼面,脸色难看至极:“阵门都是假的,还去什么?” 他焦灼不已,在脑海中大喊:“系统!” 系统慢悠悠地道:“正在检测剧情……” “来不及了!”苏百慕顶着风声大声喊道:“我们进的是魔修的障界,云船已经出不去了!” 系统:“……目前世界线已进行22%,偏离原著剧情7%。” 天彻底暗了下来,随着尖声的笑声,鬼影在云船周身若隐若现。 萧见远在一片近似鬼哭狼嚎的杂音中,听清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萧见远,云渡之境是主角命运节点,你必须走完这段剧情。” 萧见远用力闭了闭眼,抹开脸上的海水,紧紧拉着付遥夜:“如果云渡之境的阵门还没开启的话,那它就在水下。” 他的脸上沾满了水,狼狈不堪,双眼却含着熠熠光芒,坚定道:“我们下去找阵门。” 苏百慕听见了,在风雨飘摇中勉强稳住身形,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苏百慕的话还是那么多:“外面全是魔修!你怎么就肯定阵门在水下?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没有办法了,”萧见远不理他,看着付遥夜问:“你去不去?” 付遥夜一手持剑,反手握住萧见远的手,点头道:“去。” 他身上的衣物几乎被海水打湿,头发也湿漉漉的拢在一起,脸色苍白,莫名的有种脆弱的美感。 苏百慕嗓子都要喊哑了,崩溃地抓住船沿:“我不管你们了!找不到就赶紧回来!” “肯定能找到,”萧见远遥遥朝他喊道:“看好师弟师妹们。” 他语毕,便纵身一跃,拉着付遥夜跳入冰冷的海水中。 天疏锋利的剑气切下,将那鬼影和鬼面劈成两半,在海面上划破一道豁口,护着二人坠入水中。 萧见远闭眼屏息,冰冷的海水淹没他的头顶。 自古主角定律出奇迹,光环带奇运,坠崖出奇遇;反正坠崖和跳海差不到哪去,小说都不要骗我啊啊啊—— 第19章 这么天真,我可下不去手…… 海水冰冷刺骨,在水下也能清晰地听见海面上的打斗声。 青色的衣袍漂浮在水中,萧见远挣扎着扑腾了两下,一只手忽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付遥夜拉住了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低头去看。 海底的一块岩石隐隐约约闪烁着淡淡的金光,萧见远眼睛一亮。 修真小说果然诚不欺我! 他拉着付遥夜游过去,看了看还未形成阵法的岩石,将手贴了上去,注入灵气。 金色的光芒似乎更强烈了些,一段铭文从岩石上浮现出来。 云渡之境百年一启,是积攒了北海数百年的灵气,如今要加速阵门开启,只能往这个阵法里注入灵气。 可这么大的阵法,吸干他们两人都不够啊! 萧见远将身上所有的灵石法器都拿了出来,试着再次往阵法里注入灵气。 他的手掌刚刚放在岩石上,付遥夜忽然出手拦住了他。 水下无法出声,萧见远疑惑地看过去。 付遥夜看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拉着他往上游去。 什么意思?要回去? 萧见远懵了,一张嘴就吐出一串水泡,只好赶紧屏息,甩开付遥夜的手。 魔修此次应是早有预谋,他们可能一开始就进入了魔修布下的障界! 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派来的几乎都是核心弟子,万一都折损在这里了…… 萧见远示意付遥夜看向海面上的争斗:现在逃不出魔修的障界,唯一能离开这里的方式,就是还未开启的云渡之境。 付遥夜白色的衣袖漂浮在水波里,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见远,似乎不认同萧见远的想法。 一只长矛状的法器忽然沉入水中,还带着血迹,浸成一片血雾。 萧见远不再犹豫,再次潜下去,将灵力注入云渡之境的阵法里。 付遥夜的白衣似乎也笼罩上一层淡淡的血色,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萧见远将自身的灵气不知力竭地渡给岩石。 你什么时候,有如此大义了。 他在心中冷笑。 海镜悬在水中,剑尖对准了深青色的身影,又垂落下来。 这么天真,我可下不去手了啊…… . 鬼影源源不断地浮现在空中,汇聚在一起后,铺天盖地地朝海面上的众人扑去。 青衡山的云船笼罩着一层柔和的绿光,苏百慕双手结印,虚脱地靠在船沿,摸出一瓶丹药,几乎是一口灌下。 岩白虎咆哮着冲过来,利爪撕破数张鬼面,又返回来护在晋楚留身旁。 长碧峰的弟子拨弦起阵,可琴声依旧掩盖不住刺耳的哭嚎。 “……别挣扎了……” 诡异的笑声夹杂着一道幽幽的男声,飘渺地散在众人耳中。 数道鬼影聚集起来,隐约形成一道扭曲的人影。 鬼面和鬼影的数量骤然增加了,像是得到了什么鼓舞,尖声长啸着飞散开。 庄含掐诀御剑而起,还未坚持多久,手臂就被鬼影撕咬出血,被迫降下来。 沧澜派的一个弟子惊慌失措地喊道:“庄师兄!信号发不出去!” “是障界,”庄含脸色难看至极,“鬼影太多了,现在无法确定魔修有几人。” “若仅这一个魔修就能布下这么大面积的障界,”庄含扯下外衣,缠绕在汩汩流血的手臂上,“那我们都逃不掉了。” “长碧峰弟子,都聚集起来,”苏百慕命令道,“紫鸢,你……” 他还没找到陆紫鸢的身影,忽然听得对面船边的弟子一声惊叫。 海面风浪大作,云船猛地朝侧方倾斜,陆紫鸢本拿出了符箓,脚下一滑,半个身子歪出了云船! 陆紫鸢听见了惊呼声,可眼见着那鬼影即将冲破云船的防护符咒,索性一闭眼,手中结印的动作依旧不停。 破损的屏障贴上了符箓,就像补上一块补丁,充足的灵气支撑起防护,而陆紫鸢也跌出船外。 苏百慕大惊:“紫鸢!” 千钧一发之际,雪白的灵兽疾冲过去,仗着自己是头灵兽,利爪攀在船壁上,咬住了少女身上的一片衣料。 晋楚留立即奔到船边,陆紫鸢费力地抓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她颈间的玉珠串链突然崩落,噼里啪啦地掉入海水中。 . 陆梦生心头一跳,蓦然睁眼。 晖日堂前夕阳西下,衬着老松的树影,颇有些老树昏鸦的孤寂。 他踱步走到堂中的木桌前,掀起墙上那张破旧的山水图。 墙中竟是一个打空的小隔间,里面摆放着一个木匣子,还有一个灵位:亡妻杨虹蝶之位。 他对着那灵位凝视了一会,又小心地拿起她细细地擦拭了起来。 陆梦生将灵位摆放回原位,木匣子不小心被他的动作碰到,轻轻地磕了下墙壁。 陆梦生手指微颤,转而将匣子拿了起来。 他打开木匣子,那里面盛放着一串玉石珠链,此时黯淡无光。 陆梦生见此脸色大变,霍然转身。 . “没有回音,”钟玉容摇了摇头,道:“不论什么传讯方法,都联系不上。” 陆梦生喃喃道:“一定是出事了……” “紫鸢身上的那串玉石链是她母亲幼时给她的,”陆梦生挥袖招出一面巨大的八卦图阵,“紫鸢那么珍惜,不会损坏它……” 钟玉容拦住他:“师兄不可!你再卜算,就是透支寿元了!” “不仅是我们青衡山,”颜离匆匆赶来,他皱起眉,神情凝重:“其他门派传来消息,前去云渡之境的弟子都失去了联络。” 他转头对一名弟子道:“去让须弥堂查查近日魔修的动静。” “若真是魔修……”钟玉容轻声叹道,“能让数百名各门派的高阶弟子失去消息,” “恐怕只有那几个魔修大能能做到了。” “化神期的魔修,要你我同时对上还不一定能占据上风,” 颜离沉声道:“那他们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长老,长老!” 一个弟子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玉琼门掌门求见!” 颜离和钟玉容对视一眼,起身出了大殿。 “陆长老!” 玉琼门的掌门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几乎要跪倒在青衡山山门前,被两个弟子搀扶着:“求求真人救救小女!” 虽说玉琼门仅仅是个小门小户的小门派,但钟玉容见此情景也是一惊,连忙伸手去扶,道:“掌门真人如今还未出关,不知玉琼门有何要事?” 玉琼门门主哭喊道:“小女跟随我派弟子前去云渡之境,至今杳无音信!” “沧澜派已经去查探了,是障界!北海境方圆十里全张开了障界!” 颜离与钟玉容皆是一惊。 玉琼门掌门抓住钟玉容的手,充满希冀地问:“陆梦生长老在吗,求他帮我卜算小女现今的情况吧!” 钟玉容神色一变,立刻想挣脱她:“陆长老他有要事在身,今日帮不上玉琼门了。” 玉琼门掌门却牢牢地抓着她:“那就明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陆长老!无论什么要求,只要玉琼门能做的,什么都可以!” 钟玉容面露不忍,颜离上前道:“您还是先回去吧,现如今我门弟子也是毫无消息……” 玉琼门掌门脸上毫无血色:“不,我就在这里等着……” 颜离正要劝阻,陆梦生忽然下至山门前:“罢了,也就一场卜卦。” 钟玉容惊声道:“师兄!” 颜离拉住他半旧的道袍,低声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寿元正在加速消耗!” “我知道。”陆梦生叹道,“就算她不来求我们,我也是要算的。” 他后退几步,打开青衡山大门:“玉琼门掌门,请吧。” . 陆紫鸢慌忙伸手去够那些玉珠,趴在船沿边拽着她的晋楚留惊的魂飞魄散:“你在干什么!” 陆紫鸢快要哭了:“我的项链……” 那几粒渺小的玉珠掉进海里消失不见,一个巨浪打来,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陆紫鸢挣扎着扒着船沿向上爬,忽然又惊喜地喊道:“付师弟!” 海水翻涌,雪白的浪花里有着更加雪亮的剑影,海镜斩破水面,付遥夜抱着萧见远跃出水面。 苏百慕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付遥夜放下脸色苍白的萧见远,言简意赅:“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晋楚留也将陆紫鸢拉了上来。 “云渡之境的阵法。”付遥夜不再多说,拔剑迎上空中的鬼影。 萧见远虚弱地朝苏百慕伸出手:“快给我吃个补灵丹,我都快被那阵法抽干了。” 苏百慕连忙给他服下。 萧见远缓了缓,又迅速交代道:“还有半刻钟,云渡之境就打开了。” “告诉青衡山的弟子们,再坚持半刻钟,等阵门一开我们就进去。” 苏百慕点头,对晋楚留道:“你守着盛师兄和陆师妹,我去帮付师弟。” 晋楚留应下:“好。” 陆紫鸢失魂落魄的坐在船板上,伸手摸了摸空荡荡地脖颈,可另一手还不忘抓着符纸。 萧见远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陆师妹,你看。” 他手中是一颗圆形的玉石,光滑圆润,中间还穿了孔。 “师兄只抓到一个,还有两个在你付师弟那里。” 陆紫鸢看着他手心愣了愣,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大哭出声。 晋楚留不明所以,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哭,萧见远连忙将玉石塞到陆紫鸢手心里,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脑袋:“好了好了不哭了……” ———————————— 《以魔入神》: “……付遥夜握着一条玉石项链,递给陆紫鸢:‘师姐,还你。’ 陆紫鸢喜极而泣:‘你真的找到了!’ 那串项链看起来很普通,做工也不是那么精致,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的玉石,似乎带着莹莹的光芒。 付遥夜点头道:‘嗯,只是捡到的时候已经断了,我拿绳子又串了起来。’ 陆紫鸢已经发现那个断口了,落寞的说道:‘好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付遥夜看她如此珍惜,忍不住问:‘这条项链是陆长老送你的吗?’ 陆紫鸢摇摇头:‘不是。’ 少女似乎回忆起来些什么,微微笑了起来:‘是……我母亲生前赠予我的。’ ……” 第20章 “天理难容。” “挣扎什么呢,索性一同供本尊化炼了……” 空中魔气浓烈的几乎要压住半个天空,一个魔修显露出个模糊的影子,声音虚无缥缈,听起来毫无气力,却让在场的众人心生惧意。 鬼影席卷着一个人,飘至那名魔修面前。 混沌的影子伸出枯瘦的手,那被擒的修者一被他的手碰触到,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魔修不为所动,等那人生生化作白骨后,幽幽的开口:“还不够……”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心生惧意。 “焦正青!他是焦正青!” 这一声喊也被魔修听见了,他飘渺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哦?竟有人还认得我?” 焦正青…… 萧见远皱眉思索着,忽然想了起来。 那不是原著里的一个没出场过的大魔头吗? 焦正青这个名字出现在主角堕魔后,他原本是最有希望成为魔尊的人,但被尧甄真人与其他门派联合镇压在平灵山。 焦正青在原著里没有过出场,但魔修里始终流传着他的传说。 可是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现在剧情不是才进行到22%了吗?! 系统:“检测……检测……%¥@#……&*&¥……” 系统:“剧情提前过多,检测无效。” 吸食了几个人后,那道混沌的人影逐渐有了些轮廓,焦正青餍足地叹了口气。 他在吸食修者恢复自己的肉身! 萧见远灵力还未恢复,扶着晋楚留勉强站起来,颤抖着喊:“付遥夜呢?快喊他们回来!” . 庄含被困在船头,忽然从鬼影的缝隙中看见凛凛的剑光。 持剑的人正是那个青衡山筑基五层的弟子。 他不可置信道:“他是疯了吗?!” 鬼影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哭笑,带着无尽的恶意朝付遥夜扑去。 海镜剑意凛然,雪亮的剑光像是乌云中的一道闪电,众人皆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吸引了目光,看着付遥夜面无表情地从鬼影的围堵中冲出来,一跃而上。 焦正青的身影隐约恢复了些,依稀可以看出是个身形瘦削的男人。 他也看见了那一剑,嗤笑出声:“听闻来云渡之境的全是各仙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他似乎带了些赞赏看向付遥夜:“依本尊看,也就这一个还行。” 付遥夜落在一只残破的孤舟上,随手斩断身上缠绕的黑雾,语气平平:“谢前辈赞赏。” 语毕,海镜带着凶狠的剑势,直直刺向那混沌的黑影。 “枉本尊还夸你资质不错,”焦正青冷笑一声,“竟无知至此!” 化神期的威压陡然放出,付遥夜松了手劲,瞬间白了脸色。 焦正青没下狠手,反而饶有兴趣地对他说道:“你根骨这么好,不若随本尊来修魔,定比你现在修炼的快。” “痴心妄想!” 突如其来的一道剑光飞掠而起,将焦正青的虚无缥缈的影子刺穿。 萧见远持剑而立,面色冷峻。 艹!没了苍姝月还有其他魔修想拐跑主角!你说你一个魔修大能干嘛走女配的剧情! 萧见远赶紧问付遥夜:“你没事吧?” 付遥夜摇了摇头,他脸色苍白,额间红痕像是一道伤口,红的刺眼。 黑影被萧见远那一剑刺破一个洞,又很快凝聚起来。 焦正青脸色不虞:“本尊何时让你开口了?!” 焦正青虽然还没全恢复实体,但毕竟是化神期,萧见远也坚持不了多久,握着天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萧见远不知自己还能和他僵持多久,陡然间天色一变,海水焕然散出金色的光芒。 真正的云渡之境要开启了! 萧见远咬牙握住天疏,低声道:“你快进去。” 但没想到的是,云渡之境阵法还未完全浮现出来,各门派就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 天地暮色,黑云压满整个北海境,鬼影和鬼面群魔乱舞,惨叫声和哭叫声萦绕耳畔;深色的海水隐隐泛着光芒,众人抢先着冲在前面,唯恐落在后面;他们躲开鬼面的袭击,有甚者对着同族出手,就为了挤在最前。 一时间天地宛若魔境。 焦正青也不动手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的闹剧。 萧见远震惊地看着海面上的众仙门,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待在最远处看见青衡山弟子才松了口气。 虽然青衡山的云船离的远,但好在都安然无恙。 付遥夜站在他身侧,冷眼旁观着。 他垂眼看着萧见远手上渗出血的伤口,嘴角勾起冷笑,心中阴暗的念头不断滋生着。 你拼了命打开的生门,可不见得所有人都能逃出去。 还有人要死在同族人的手里…… 焦正青余光瞥见付遥夜的神情,低笑出声:“你应是最适合修魔的。” 他震袖一挥,放出更多的鬼影,连绵翻滚过来。 付遥夜及时拉开萧见远,挥剑而出,鬼影被劈开,飘摇着四散开来。 付遥夜面上带着近乎讥讽的笑容,眼神森冷,缓缓吐出四个字: “天道不容。” 焦正青闻言勃然大怒,萧见远见他抬手,连忙推开付遥夜:“快走。” 原著里曾说过焦正青强盛时能和三位化神期大能打个平手,如今没了实体,修为虽减半,也敢肆无忌惮地吸食这些修者。 萧见远面色凝重。现在他们这些人压根不是他的对手,自保都是难事;眼下出不了障界,只能通过云渡之境摆脱他了。 “别走啊,”焦正青冷冷地道:“真以为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云渡之境已经打开了,可开启的时间只有一刻钟。 萧见远已经看见苏百慕他们接近阵法了,索性回身对上那魔修。 天疏剑身清亮至极,在一片黑影中横空而出,焦正青不屑地哼笑一声,出手一掌。 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手,看似轻飘飘地一掌,蕴藏着巨大的修为,萧见远本身就被他化神期的修为压制着,天疏挡不开这一掌的功力,他咬牙撑下。 这还是萧见远穿书以来头次受到这么重的伤,只觉心神俱荡,一身的血肉都要碎了,耳朵里也是一阵轰鸣。 他眨了眨眼,擦掉嘴角的鲜血,勉强提起剑。 付遥夜一直以为萧见远跟在自己身后,听得这一掌的动静才惊觉回身。 时辰到了,云渡之境的阵法光芒耀极一时,又逐渐暗淡下来。 巨大的圆形阵法上,铭文地不停转动着,它隐隐有沉入海水中的趋势。 萧见远眼见付遥夜折返而来,顿时焦急起来。 耳鸣还在继续,他看见付遥夜好像大声喊着,却什么也听不清。 青衡山的云船消失在阵法里,萧见远将付遥夜一推,嘶哑着嗓子:“快进去!” 他自以为自己这一推用尽了全力,却没想到付遥夜根本没有受到推力,反倒伸手握住他鲜血淋漓的手臂,一同拉着他后退。 付遥夜一把将他按在身前,海镜横在萧见远身后,转瞬之间,两人后退着跌入即将消失的云渡之境的阵法里。 金色的符文骤然消失,焦正青没有追上,却丝毫不见恼怒,反而仰天大笑起来:“天道不容?本尊倒要看看如何不容魔道!” 哭笑着的鬼影似乎在附和他的话,盘旋在海面上久久不肯散去。 —————————— 《以魔入神》: “…… 雪白的道袍几乎染成血色。 付遥夜跪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面前是一尊佛像,面容慈悲,像是低头望着他。 ‘笃、笃、笃……’ 付遥夜在木鱼的敲击声中回神,他试图拿起身旁的剑,可他浑身是伤,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无尘一身素净的僧袍,低眉敛目。 付遥夜嘶哑地开口:‘为什么?’ 他问:‘我被迫入魔,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为什么?!’ 木鱼声停,无尘停下手中的动作,颂了声佛号。 他开口:‘天道不容。’ ……” 第21章 ‘你如今已经不是剑修了…… 萧见远是被一阵剧痛给疼醒的。 他还没睁眼,一呼吸就感到胸前一阵剧痛。 萧见远模糊地想起焦正青的那一掌,默默地想,这怕不是肋骨断完了吧。 他缓了一阵,刚艰难地动了动,就被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他的肩膀。 “师兄,”付遥夜低声道,“先别动,你身上有伤。” 萧见远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你的伤怎么样?” 付遥夜道:“没有师兄严重,已经处理好了。” 萧见远发觉自己是躺在一个山洞中,他感受到胸口前的伤口似乎已经包扎过了,便尝试着动了一下,却牵扯到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说了让你别动!” 萧见远一僵,差点不敢相信那句话是平日里温言细语的付遥夜吼出来的。 一时静默,付遥夜自觉失态,低声开口道:“对不起。” 萧见远盯着头顶的岩洞,干笑一声,道:“没事没事,我不动就是了。” 萧见远忍不住又小声说:“我就想拿个疗伤的丹药……” 付遥夜顿了顿,轻声道:“我帮师兄拿吧。” 萧见远连忙道:“就在我的储物袋里。” 他的储物袋就在腰间挂着,付遥夜伸手去摘,摸索了几下才拿到。 萧见远被他的手碰到敏感处,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又牵扯住胸前的伤,闷哼一声。 萧见远察觉道付遥夜异常的情绪,又不知如何开口,在脑海里狂敲系统。 系统:“亲,因剧情线出了问题,系统君正在检测中,暂时无法为您服务哦~” 萧见远:??? 这就跑路了? 付遥夜沉默着将丹药递到萧见远嘴边,喂他服下。 他忽然开口:“这应该是师兄第二次救我了。” “上次也是这样,师兄拦在我身前。” 萧见远差点被噎住,艰难地吞下,心想以后苏百慕炼制丹药时,得告诉他做的小一点…… 想到这里,萧见远顾不上伤了,急忙问付遥夜:“其他人呢?” 付遥夜摇头:“没有看见。” 萧见远想起焦正青,有点着急地问道:“那个魔头,没有进来吧?” 付遥夜继续摇头道:“没有。” 焦正青还没恢复肉身就围堵了他们,可最后也没跟着他们进来。 看得出来他在北海境设障界是已是计划好的了,但魔修的下一步究竟何为很是难说。 况且青衡山现在没有掌门坐镇…… 萧见远一时心绪不宁。 付遥夜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在外面的树林里,我只找到这一处山洞。” 萧见远道:“那我们快去找苏百慕他们。” 萧见远强撑着坐起来,付遥夜伸手去扶:“师兄还没回答我,” 他直视着萧见远,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你是吧,”萧见远头疼的说,“因为你是我师弟。” 话刚出口,萧见远蓦然回想起那次他和付遥夜在南游城的客栈里,他也曾这么说过。 付遥夜低声重复:“因为我是你师弟……” 他笑出声来:“师兄真是……” 他声音压的很低,萧见远没有听见后半句话,“真是什么?” “没事,”付遥夜温声道:“之前是我不懂事了,总是不理解师兄。” 他诚恳道:“如今才明白师兄用心良苦。” 怎么就突然明白了,你明白啥了…… 萧见远一头雾水。 “师兄不是要去找苏师兄他们吗,”付遥夜将他搀扶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吧。” 萧见远尝试着动了动,付遥夜忽然在他身前蹲下:“师兄伤还没好,还是让我背着吧。” 萧见远连忙拒绝:“这怎么能行,你也有伤。” “无事,”付遥夜坚持道,“方才我也是这样背着师兄过来的。” 萧见远无法,只好慢吞吞地趴在他的背上,“那好吧……” 付遥夜小心地把他托了起来,背在背后,又让萧见远把双臂环在了自己的颈项上:“这样会压倒伤口吗?” 萧见远试着动了一下,回答道:“没事。” 付遥夜确定背上的人稳妥了,才背着他出了这座山洞。 外头阳光刺眼,付遥夜辨认了一下方向,朝树林内走去:“我想我们应该和苏师兄他们的位置不远,不如先去那附近看看。” 萧见远俯在他背上,道:“也好,云渡之境有很多生性凶猛的灵兽,我们去树林里也正好避开。” 付遥夜闻言,突然道:“师兄似乎对云渡之境很熟悉。” 他背上的人顿了顿,才回答说:“嗯,毕竟是我来带你们,所以之前有询问过陆长老云渡之境的一些事情……” 付遥夜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师兄倒是思考的周全。” 他不再说话,继续前行。 萧见远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到底有师兄这个身份在,说什么他都得信。 萧见远胡思乱想着,忽然看见付遥夜耳后有一颗小痣。 他歪头正要细看,却见付遥夜耳尖红了。 付遥夜转头,有些无奈地对萧见远道:“师兄,你能不能不要乱动。” 萧见远尴尬地应下,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背上不动了。 . “你们那个付师弟,真的只有筑基五层?” 这个问题,庄含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晋楚留不耐烦地回答:“真的真的,付师弟修为就是比你低,但就是比你强。” 庄含:“……” 陆紫鸢低落地扯着手中的野草,苏百慕见状,安慰她说:“放心,他们会没事的。” 话虽如此,那个名叫焦正青的魔修,已是一个化神期大能,苏百慕并不敢确定萧见远和付遥夜两人能在焦正青手下逃出来。 晋楚留道:“若是萧师兄他们能进来最好,就怕……” 就怕焦正青也进入云渡之境了。 陆紫鸢攥着手中的荷包,那里面装了几颗玉石打磨的珠子。她抓着苏百慕的袖子,有些无助:“那爹爹他们会收到消息吗?” 苏百慕顿了顿,轻轻地摇了摇头。 之前他们被困在障界内,根本无法朝外面传递消息,想来青衡山也不能给他们传达。 他们差不多是最后一批进入云渡之境的,苏百慕对海上的争斗心有余悸,决定先避开其他门派。 只是没想到沧澜派的庄含也跟着他们。 庄含:“他们都是木归真人的弟子?那为何付遥夜的剑法杀气更重?” 晋楚留摸着岩白虎的毛茸茸的脑袋,爱搭不理地呛声道:“废话,人家本来就是带着杀意去的,你对上魔修还不想让他死啊?” 庄含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几句,又笑着去问苏百慕:“苏道友,我们何时才能找到萧道友和他师弟啊?” 苏百慕心中焦躁不安,强压着客客气气地回道:“云渡之境无法传声,联络不上他们,我也不知晓。” “而且我们青城山的弟子,自会要一直找下去,”苏百慕说道,“这就不劳庄道友操心了。” 庄含只好作罢,正好这里有条岔路,他便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他突然听见不远处炸开一阵喧哗声,一阵裹挟着热风的灵力波纹横推过来,庄含险险多开,拔剑出鞘,喝道:“小心!” 一片树木被灵力扫荡着推道,苏百慕看见那有有几人穿着统一的玄色道袍,立即站直了身体,严阵以待着。 那边的人发现这里的动静,为首的那一人冷笑一声:“又来一队来抢灵果的?” 庄含不明所以,正要回话,而苏百慕抢先开口:“道友,我们不是来争夺什么的,只是路过。” “路过?” 那人反问,他显然不相信,踏着被压倒的竹木,走近了他们。露出全貌,庄含认出他身上的道袍:“是凌霄宗的人。” 苏百慕这下子基本清楚事情经过了。 青衡山是修真第一门派,其次便是沧澜派和凌霄宗。 可凌霄宗向来与沧澜派不合,两大门派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若一碰面,定要大打出手。 看来刚刚凌霄宗的人误认为他们来强夺什么灵果,一看见穿着沧澜派道服的庄含,就直接想动手了。 这可不关青衡山的事。 苏百慕这样想着,便后退一步,带着陆紫鸢他们就想要撤。 “欸,等等。” 庄含急忙拦住他,问道:“你们竟就这么走了?” 苏百慕还着急着找萧见远和付遥夜两人,语气不免冲了些:“不然呢,他们又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头上带着方巾,一副书生打扮,庄含又没见过他出手,直觉他是个脾性温和的人,没想到被这样怼了一句。 庄含脸色变了几变,低声道:“他们好几个人,你们就留我一个人在这?” “庄道友,你刚刚也开口说分开了,”苏百慕冷声说道,“我们还急着找人,这种门派之争,我们就不掺和了。” 晋楚留早就受不了庄含了,开口催促:“苏师兄,我们快走吧。” 庄含眼看着凌霄宗的人朝这边走来,苏百慕一行又要离开,干脆直接伸手抓向苏百慕的肩膀:“慢着!” 他一手举剑,强硬地说到:“你们青衡山第一门派,不率领其他仙门阻挡魔修,还要这样旁观门派间的争斗吗?” 苏百慕要被他的无耻气笑了,正要开口,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自然不会。” 陆紫鸢惊喜地回头,喊到:“盛师兄!付师弟!” 萧见还有些虚弱,在付遥夜的搀扶下从另一侧的竹林中走出,冷冷地看着庄含,道:“肯定是要分清楚敌我了。” 他厌恶地瞥了一眼庄含,质问道:“再者,北海境难道不是我师弟第一个冲上去与魔修对战吗?” ———————————————— 《以魔入神》: “…… 付遥夜手脚皆被黑色的锁链扣住,他看着昔日的好友们,一时无言,沉默半晌,才低低地说道: ‘我……不是魔修。’ 站在队伍最前的人穿着一身华丽的道袍,嗤笑出声:‘都满身魔气了,还不肯承认!’ ‘你不是魔修,还能是什么?’ 付遥夜低声说:‘我是剑修。’ 庄含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他晃了晃手里的锁链,似是怜惜:‘付遥夜,虽然我之前有称赞过你,但是,’ ‘你如今已经不是剑修了。’ 付遥夜心神一震,僵硬的跪在地上。 庄含一挥手,朝身后的人道:‘动手吧。’ ……” 第22章 “这样的主角,太憋屈…… 一个时辰前。 萧见远胸口的疼痛逐渐减轻,之前服下的丹药在体内化开,暖融融的热意从丹田里流淌至全身,他伏在付遥夜的背上竟然有点昏昏欲睡。 付遥夜感受到环绕在自己脖间的双臂松了力道,停下了脚步,轻声问:“师兄?” “嗯?” 萧见远是真的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发出一点鼻音。 付遥夜耳边一阵酥痒,他偏了偏头,道:“师兄累了,就睡一会吧。” 萧见远好像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只是付遥夜脚步平稳,他没有多想,合上了眼皮。 付遥夜背着他已经走了一段路了,仍不见吃力。 云渡之境内树木参天,林间光线有些昏暗,付遥夜一脚踩入寒水中,也没多犹豫,径自淌过冰冷的溪水。 沾了水的鞋袜变得沉重,每一抬脚,就好像是被枷锁困住了腿。 “师兄,”他声音轻轻的,似是自言自语,“你对我,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 . 萧见远恍惚中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漂浮在空中。 等他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时,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他站在一片空白中,面前是数道漆黑巨大的方形高柱,像一个囚笼困住了他。 “这是什么……” 萧见远后退一步,撞上坚硬冰冷的黑色柱子。 “主角也太弱了吧……” “盛朗太苟了!” “本来看小说就是图个开心,结果越看越惨。” “给后来的朋友们排雷,主角最后也没能恢复清白,成了魔尊然后飞升魔神了。” 嘈杂的人声骤然响起,或大或小,或男或女,直直闯入萧见远的耳朵内。 他慌乱地回头看向四周,忽然明白了他身在何处。 他站在一页书上,身形不知缩小了多少,那黑色的奇形怪状的柱子围起来,其实就是书上的一个个文字! “看不下去了。” “弃文。” “……” “等等!” 萧见远大声喊叫起来:“别弃文!” “主角会改变的,”他近乎恳求地大喊:“我会改变剧情的,别放弃他!” “还有什么好看的呢,”有人问他。 “这样的主角,太憋屈,太惨了。” . “师兄……” “别弃文……” 他手指微动,不止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攥在手里。 “师兄!” 萧见远猛然睁眼。 他剧烈地喘息着,渐渐清醒过来。 他躺在一片草地上,付遥夜就在他身旁,紧张地看着他,双手扶在他的肩上。 付遥夜的黑发凌乱着,萧见远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扯着他的一缕头发。 “啊,对不住。”萧见远注意道付遥夜微微皱眉,吃痛的神情,连忙松开手。 “没事。” 付遥夜摇头,问:“师兄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萧见远回忆起刚刚的梦,有些沉默。 他抬眼,对上付遥夜关切的眼神,迟疑的开口:“……不,没有。” 付遥夜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师兄感觉好些了吗,我们要不要接着去找付师兄他们?” 萧见远稍微活动了一下,胸口前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正准备站起来,忽然听见附近一阵喧哗: “明明是我们凌霄宗先看见的,凭什么就让你们拿去了?” “笑话,看见算什么,我还说我早就看见了呢,先拿到就是谁的!” …… 起先是两拨人因为什么东西在争执,接着就听见了动手的声音。 萧见远和付遥夜对视一眼, 付遥夜似是有些不耐烦这种事情,斟酌着开口:“听声音也不是我们青衡山的弟子,我们就不要管了吧。” 虽然两人一路走来没能见过一个人,但萧见远也不想掺和进这种事情,便决定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付遥夜扶着萧见远站起来,正要背他,却被萧见远拦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付遥夜有些担心:“师兄的伤本来就严重,还是少动了。” 萧见远坚持道:“没事,已经好多了。” 付遥夜只好妥协,搀扶着他走。 “师兄好像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付遥夜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开口。 “啊?”萧见远一愣,忽然发觉,自己刚穿来时也是这样,被付遥夜搀扶着去讲经殿。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也不是不爱惜……” 他话没说完,忽然止住了脚步:“你有没有听见,刚刚好像是苏百慕的声音。” 付遥夜还在等他说完那句话,话题突然转变,他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哦,是吗?” 萧见远侧耳认真听了一阵,笃定道:“就是他们。” 说罢,就要急匆匆地转身回去。 付遥夜看着他走出几步,面无表情地抬脚跟上。 . 萧见远看着和青衡山弟子站在一起的庄含,几乎要把“嫌弃”两个字挂在了脸上。 苏百慕看见他连忙跑过去:“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萧见远回答:“没事,一点小伤。” 他刚刚这么说完,似乎听见有人冷笑了一声。 萧见远疑惑地回头,却见付遥夜上前几步,对庄含和凌霄宗那几人道:“我们本与庄道友不同行,也无意什么灵果;既然如此,青衡山就先行一步……” “等一下。” 开口打断他的竟然是萧见远。 付遥夜诧异回头:“师兄?” 萧见远低声问苏百慕:“那什么灵果,很稀有吗?” 苏百慕小声道:“云渡之境的东西,哪有不稀有的?” “好,”萧见远点头,接着扬声道:“那这灵果,青衡山也想要。” —————————— 《以魔入神》: “…… ‘这便是云渡之境吗……’ 远处群山连绵,云敛峰端,宛若一副山水墨图。 而湛蓝的天空上,同时悬着日月,交相辉映。 苏百慕一时看的痴了。 ‘那不是真的太阳和月亮,’盛朗道,‘还是谨慎些,’ ‘云渡之境,除了诡异莫测的变故,还有同为修者的暗算。’ ……” 第23章 “魔修也进来了……”…… “那这灵果,青衡山也想要。” 萧见远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面凌霄宗为首的男子上前一步:“你……” 付遥夜的剑比他更快,雪光一样的剑影横在他身前,他微微笑着看向凌霄宗的人,却满身肃杀之气,语气却冷冰冰的:“没听见我师兄说吗?” “青衡山也想要这灵果。” 对面那人脸色变了几变,朝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接着,海镜骤然被什么东西撞上,震的付遥夜倒退一步。 凌霄宗的弟子专习灵器,击上海镜的正是一截白绫样的灵器:“好啊,那就看谁能抢的到吧。” 萧见远脸色一沉,拔剑出鞘。 “你伤没好全,就别动了,”苏百慕按住他的手,低声道:“紫鸢,过来跟你盛师兄待在这。” 萧见远张口:“哎……”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百慕和晋楚留冲了上前。 浅淡的金色符文在众人周身浮动,陆紫鸢指尖夹着一张符纸,和萧见远站在一起,道:“盛师兄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手里的符纸微微颤抖着,萧见远起初还以为她有些害怕,却是见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冲上前去的几个师兄。 陆紫鸢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场面,往常她一向被青衡山的师兄们护着,如今她站能站在萧见远身前,竟然有些兴奋。 萧见远见状,唇角微微勾起,收起了天疏。 他倒是不担心这场混战。 海镜的剑锋上像是镀了一层冰霜,剑意凌冽。 萧见远目不转睛地看着持剑那人。 ……毕竟有付遥夜在。 岩白虎怒声咆哮着,利爪锋利尖锐;地底下腾空而起的藤蔓纵生摇曳;凌霄宗的人光躲避着就分了神。 付遥夜出剑看似轻飘飘的,实则迅捷多变,如同行云流水般,毫不留情地斩断那一段白绫。 “我认输!灵果给你们就是!” 凌霄宗的几个弟子仍旧忿忿不平:“林师兄!” “行了,”那为首的男子拦住他们,回头喝道:“是我们不如他们。” 他又阴冷地看向站在一旁,置身事外的庄含,冷哼一声,将红彤彤的灵果抛向萧见远。 萧见远抬手接过,笑着一拱手:“谢了。” 待凌霄宗的人走后,萧见远将灵果递给苏百慕:“收起来吧。” 苏百慕一挑眉:“你不要啊?” 萧见远摆了摆手:“我要有什么用。” 那灵果颜色红艳,模样却普普通通,就如同凡间的苹果一样。 “这灵果的特点就是灵气充足,但除了补充灵气也没什么别的用处,”苏百慕道,“正好给你疗伤。” “我都快好全了,”萧见远伸出手,示意他来把脉,“你之前给我的丹药还不错……哦对了,你下次记得做的再小一点。” 苏百慕有些疑惑:“为何?” “师兄,”付遥夜收起剑,走了过来,萧见远连忙上下打量他:“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付遥夜摇头道,他又垂眼看向那颗灵果,缓缓开口:“师兄还是把灵果收起来吧,日后说不定能用的上。” 萧见远还想推辞,庄含忽然冒了出来:“你们青衡山都般谦让吗?” 他笑道:“不若你们开个价钱,卖给我就是。” 萧见远闻言,转过身挑眉一笑,俊朗的面容无端带了些风流意气:“好哇。” 岩白虎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晋楚留不赞同的看着他,陆紫鸢也蹙眉,唤道:“盛师兄……” 萧见远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对庄含道:“庄道友若想要,拿三个上品灵器来换。” 庄含面色一僵,不可置信道:“三个上品灵器?!” “对啊,”萧见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将那灵果上下抛着,“我师弟,可是修真界最年轻的筑基修者,青衡山长华峰弟子,木归真人亲传的剑修,” 他好像特地加重了“剑修”二字。 “三个上品灵器不算多吧,毕竟多少人想看目睹一眼海镜的剑意,都没能如愿。” 他身后的付遥夜垂下了头,站在他一旁的陆紫鸢没错过他嘴角的弧度,她又转头看见庄含吃瘪的表情,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那灵果自然是不能和三个上品的灵器相提并论的,萧见远也不会觉得庄含肯换,又道:“对了,庄道友,我们青衡山这次来是有任务的,接下来我们怕是不能同行了;庄道友认识这么多的修者,也不缺同伴吧。” 他说完,便示意青衡山弟子随他离开。 走出一段路后,付遥夜看着身旁青衣剑修身后如流云垂落的乌发,开口询问道:“师兄似乎很不喜那位沧澜派的庄含?” 萧见远轻咳一声,尴尬道:“怎么会。” 他说道:“毕竟都是剑修,相见是缘,下次有机会不如与他切磋一番……” 萧见远自认为他对庄含的排斥掩饰的很好;无论庄含面上做的多和煦有礼,但萧见远绝不会忘了原著里他对付遥夜的羞辱。 大意了。 他暗想,应该把他对主角的那几剑还回去。 . 庄含一身的锦衣沾上了几处污渍,也没去管,他阴沉着脸斩断拦在面前的杂草。 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天才了? 还不是连自己的师弟都不如! 他冷笑着,就算青衡山是修真第一大门派,那剑尊不也就出了尧甄真人一个? 连如今的掌门木归真人,也是不如他师叔贺广真人剑法精湛吧…… 庄含一路朝树林深处走去,他忽然间听见了什么动静,连忙调整好表情。 草丛中隐隐约约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庄含有些疑惑,放轻了脚步。 等他看见面前的惨状,差点惊喊出声。 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凌霄宗弟子此时都倒在了地上,面容枯槁,骨瘦如柴,双目瞪的滚圆,像是蒙着一层人皮的骷髅。 若不是他们身上的门派道袍,庄含根本认不出来他们。 “快逃……” 他脚边的人忽然出声,惊的庄含大喊出声,跌倒在地:“啊!” 那幸存者气若游丝:“魔修,是魔修。” 那人抬起枯骨般的手,像是迸发了最后一点气力,紧紧地抓住庄含的裤脚: “魔修也进来了,” “快告诉其他门派……告诉青衡山……”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没了音,手却还紧紧地抓着庄含的裤脚。 “嗬……嗬……” 庄含骇然,手脚并用地后退,慌忙爬起来回头跑去。 要告诉青衡山…… 他拼命跑着,朝着刚刚离开的方向跑去。 林间小道有不少杂草,他被一根枯木绊倒在地,鲜血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庄含挣扎着爬起来,可手脚软成烂泥。 得追上他们,告诉他们魔修也进了云渡之境…… 鲜血沾染上一株不起眼的野草里,那青绿色的枝叶像是吸食了血液,逐渐变了红色。 庄含目光涣散,却仍挣扎着向前爬去,像是背后有厉鬼索命。 等等。 他忽然停下了动作,扶着树干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告诉青衡山的人呢? 庄含眨了两下眼,拍去身上的尘土。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他们对我那种态度,我现在追上他们,又怎么能让他们信服呢? 等他们遇上魔修,就自然而然知道了啊……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接着摇摇晃晃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株沾染了鲜血的野草,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压倒折断,再也立不起来了。 ———————————— 《以魔入神》: “…… 付遥夜摘下树枝顶端的灵果,一跃而下,白衣飘飘,恍若谪仙。 陆紫鸢惊喜道:‘这大概就是苏师兄说的灵果吧。’ 见她这般兴奋,付遥夜抿了抿唇,将那颗灵果递给她:‘我也用不上它,便送于师姐吧。’ ‘啊,这怎么行?’陆紫鸢连忙推辞,‘毕竟是你摘下来的。’ ‘可也是师姐先发现的。’ 白夜少年马尾高束,微微笑起来目若晨星:‘师姐先收着吧。’ ……” 第24章 “我本以为他和我一样……… 深夜,云渡之境被惨淡的月光笼罩着,一片静谧。 萧见远躺在山洞内,等身边的人都睡着了才缓缓地爬起来。 他今日好不容易劝了大家休息一夜,又主动来守夜。 晋楚留靠在岩白虎身上睡着;陆紫鸢抱着岩白虎毛茸茸的的尾巴睡的正香;苏百慕侧身躺在洞口边。 萧见远悄悄站起来,往山洞里面走去,在付遥夜身旁蹲下身来。 剑修几乎是剑不离身的,付遥夜和衣躺着,海镜就放在他的手旁。 萧见远见他呼吸平稳,才放下心来,从袖口摸出一根银针。 付遥夜睡着也是中规中矩的模样,双手交叠在腹前。萧见远举着银针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拉起来付遥夜的左手。 他屏声静气,生怕惊动熟睡中的付遥夜,小心地用银针在他的食指之间刺了一下。 一滴鲜血从素白如玉的手指上滴落下来,萧见远赶紧丢开银针,拿出一颗莹白的玉珠接住。 盛了鲜血的玉珠立刻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萧见远这才松了口气。 银针留下的伤口很小,萧见远纠结了一下,低头轻轻地吹了吹,才将付遥夜的手放了回去。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山洞,在经过晋楚留身前时,皮毛雪白的灵兽动了动耳朵,懒洋洋地睁开兽瞳。 “嘘——” 萧见远连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见灵兽不动了,伸手在它头上撸了一把,悄声说:“好孩子。” . 付遥夜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他举起来右手,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轻笑了一声。 接着,他站起身来,层层叠叠的衣袍垂落下来,干净如初。 出了山洞后,付遥夜循着离开不久的人的踪迹,一路追去。 夜风微寒,付遥夜走在林中面沉如水。 这一条路熟悉至极,曾在他梦中几次出现,越走越心惊。 他一时竟分不清出现在究竟是不是梦境。 出了树林,豁然开朗,是一处寒潭。 付遥夜站在林边,隐去了身影,看向寒潭边的青衣剑修。 一只黑色的灵兽蹲坐在地上,体型还很小,但能看出来是一只黑云豹。 付遥夜看着青衣剑修伸手逗弄了一会那灵兽,目光沉沉。 等手心传来若有如无的痛感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掐破了手心。 岸边,那人已经站了起来,看似好像要离开了,付遥夜连忙躲在树干后。 等青衣剑修离开后,付遥夜慢慢走出去。 小黑云豹蜷缩成一团,在寒潭岸边的一处岩石下睡着。 付遥夜朝它伸出手,不太熟练地抚摸着它背上的皮毛。 灵兽被吵醒,“呼噜呼噜”地睁开眼,龇牙咧嘴地想张口去咬。 付遥夜的手顿住了。 小黑云豹似乎闻见了什么味道,没有下嘴咬去,反而温顺地用湿漉漉的鼻头蹭了蹭付遥夜的手指,舔舐着他手心的伤口。 一缕淡淡的黑气围绕着灵兽的周身。 付遥夜盯着它亲昵的模样有些恍惚,良久才收回手。 “我本以为他和我一样……” 付遥夜喃喃开口,声音微弱,被夜风一吹就飘散在空中。 “罢了。” 他站起来,对着那还未开智的灵兽道:“明日我再来接你。” . 苏百慕醒来时已天光大亮。 他揉了揉眼,看见一脸疲惫的萧见远:“你果真守了一夜啊?” 见萧见远点了点头,苏百慕又道:“你也不喊我,好来替你一会。” 把你叫醒了,到时候可要解释不清了…… 萧见远道:“那今晚你来守夜,我好好睡一晚。” 苏百慕答应了,接着又叫醒其他人:“快醒醒。” 付遥夜清醒的很快,正用手指梳理着头发。 他偏着头,用手合拢着黑发,衬的手指修长素白;他嘴里还咬着发带,低垂着眼时,神情孤傲又清冷。 萧见远盘腿坐着,托腮看着他。 “师兄怎么一直看着我?” 付遥夜扎好头发,望了过来。 萧见远含笑,坦坦荡荡地说:“看你好看。” 付遥夜一怔,轻声笑了起来,温声道:“师兄今日好像心情很好。” “一夜没睡,看起来也这么精神,”付遥夜问,“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萧见远刚想一点头,又止住了,他瞄了一眼山洞外:“嗯……大概算吧。” 两人说话间,陆紫鸢来给他们送点放在储物袋里的食物。 付遥夜伸手结过来,道:“谢谢陆师姐。” 陆紫鸢嫣然一笑:“没事。” 而萧见远却被付遥夜的手吸引了注意。 那双手手指修长,纤细有力,漂亮的一点伤口都没有。 . 萧见远一夜未睡,就是为了去给付遥夜找灵兽的。 原著内,主角遇见到一只重伤的黑云豹,是灵兽里难得的上品灵兽。 黑云豹治好之后,便甘愿留下来做主角的灵兽,对主角忠心耿耿。 只可惜它追随主人下了魔渊,被魔兽啃食的尸骨无存。 萧见远回忆好久,才想起来主角遇到黑云豹的地点,可找过去时,根本没看见威风凛凛的黑色豹子,只有一只几月大的小崽子! 萧见远想到这里有些头痛。 不过他好歹偷偷把付遥夜的血喂给了小黑云豹,这就算绑定给主角了。 “盛师兄,”陆紫鸢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萧见远状似沉思了一会,又道:“先向南走。” “我们现在在最北处,等我们走到南边,正好赶上云渡之境出口开启。” 萧见远都计划好了,往南走半个时辰就是小黑云豹所待的寒潭,不过他得想个办法让付遥夜碰上小黑云豹…… 他这边正思索着,忽然听见晋楚留大喊:“阿白!你嘴里咬着什么?!” 萧见远看过去,差点喊出来。 那岩白虎嘴里衔着的灵兽,正是昨晚的小黑云豹! 萧见远惊的魂飞魄散,几乎要扑过去,余光瞥见一旁的付遥夜,硬生生地站在原地:“那……咳,付师弟,你去帮晋师弟看看,那是个什么灵兽。” 付遥夜瞄了一眼,似乎毫不感兴趣,随口道:“若是灵兽的话,晋师兄应该更了解的吧。” 可那是你的灵兽啊!已经认主了! 他在内心咆哮着,嘴上却道:“万一,是什么稀有的灵兽呢。” 付遥夜又看了一眼,道:“那也与我无关。” 晋楚留惊喜道:“是一只黑云豹!” 萧见远闻言,可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跑过去。 才几个月大的灵兽像只猫一样,细声细气地叫着,岩百虎收了利爪,拿脚掌拨了拨它。 萧见远对它怒目而视,赶紧将黑云豹心疼地抱起来。 陆紫鸢眼巴巴地瞅着,似乎也想伸手去摸一摸。 “黑云豹?”苏百慕也略知道一点,问晋楚留:“是上品灵兽吗?” 晋楚留点了点头,道:“对,看起来还没认主吧。” 他问其他人:“你们谁想留下来它吗?” 晋楚留已经有一只岩白虎了,黑云豹虽然难得,他也不打算再豢养一只灵兽了。 苏百慕连忙摇头:“我可养不过来。” 陆紫鸢有些迟疑,却也摇了摇头:“我还是算了,爹爹可能不太想让我养。” 晋楚留闻言,倒是有些不高兴了:“怎么,陆长老很看不起御兽之术吗?” 陆紫鸢瞪大杏眼:“我可没有这么说。” “哎,好了好了,”萧见远连忙打住他们俩,转头看着付遥夜问:“那不如就你来养它?” 付遥夜起初看起来似乎兴致缺缺,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抱着小黑云豹的青衣剑修,带了点笑意道:“好啊。” 他朝萧见远伸出手,那只黑云豹就昂头想去扒他的手指。 “传闻黑云豹曾是灵兽之首,乘风踏月,” 他摩挲着海镜的剑鞘,道:“就叫‘乘风’吧。” ———————————— 《以魔入神》: “…… 付遥夜摸了摸黑云豹光滑如水的皮毛,笑道:‘不枉我喂了你好几颗上品灵丹。’ ‘你伤也好全了,便走吧。’ 他拍了拍黑云豹的背,却不见它离开,有些疑惑:‘你不是已经开了神智吗?’ 黑云豹蹭了蹭他的手,用尾巴绕在付遥夜的腰上。 付遥夜心神一动:‘你想跟着我?’ …… ‘我曾听闻黑云豹曾是灵兽之首,乘风踏月,’付遥夜道,‘那我便唤你乘风吧。’ ……” 第25章 萧见远的面色骤然一紧,…… 黑云豹幼时就像一只成年的猫,眼睛圆滚滚,身上的毛发还是毛绒绒的手感。 萧见远把乘风抱在怀里,忍不住一直呼噜它的头。 “要不然还是交给师兄来养吧,毕竟师兄这么喜欢它。” 付遥夜冷不丁地在他身后出声,惊的萧见远连忙把黑云豹塞到他怀里:“算了算了,它都已经认你为主了。” 付遥夜给自己的灵兽取了名后,又喂给它精血,算是认主了。而萧见远在此之前还曾偷偷地喂给小黑云豹一滴付遥夜的血,他不清楚喂灵兽两次血会怎么样,不过幸好乘风最后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萧见远看着付遥夜将乘风送进专门存放灵兽的储物袋内,有些不忍,道:“你就这么把它放储物袋里吗?” 付遥夜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然后恍然大悟,道:“我忘了。” 接着,他又把从晋楚留那里要来的一把灵兽丹药一股脑地放进了储物袋内:“应该够它吃两三天了吧。” 萧见远:“……” “他还这么小,”萧见远看着他腰间的储物袋,说道:“老把它关里面……” 付遥夜一手抚在玉白色的腰封上,温声笑道:“师兄,储物袋的空间也很大。” 他扯下储物袋给萧见远看:“这是我来之前特地挑出来的一个储物袋,空间广阔,也没有杂物,足够乘风活动了。” 一旁的晋楚留听见了,转头看过来道:“这个袋子是很适合灵兽,你准备的倒挺全。” 付遥夜手指捻着储物袋上的流苏,笑而不语。 见晋楚留都这么说了,萧见远只好点了点头:“也罢,云渡之境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放它出来也要分神照顾着。” 就是不能撸猫了啊…… 萧见远手指动了动,恋恋不舍地叹了口气。 . 曾有书整理过秘境内的奇珍异宝,编纂人还曾直言,若是修真界再出什么天材地宝,那定是从云渡之境中寻得的。 现在只有苏百慕一人跟寻宝似的往草丛里扎,萧见远一边思考着剧情,一边回忆着噬魔草的位置。 原著里主角起初是一直跟着门派走的,后来是被一阵罡风分散开,再次遇见原身,就无知无觉地被种下了噬魔草。 噬魔草…… 提到了魔,萧见远忍不住回想起在云渡之境外的那个魔修——焦正青。 满身黑色的魔气,死气沉沉,森冷的压抑。 他晃晃脑袋,看向身前高束马尾的雪衣剑修。 只要有他在,就不会去摘噬魔草。 ……付遥夜也不会堕魔。 他盯着付遥夜的背影出了神,而前面的人似有感应,回身看他:“师兄?” 付遥夜身姿高挑,这样回头来恰好挡着日光,身姿如剑挺拔,又像是锋利的剑刃般带着凌凌的意气,只是望过来的眼神柔和,甚至有点反差萌。 萧见远笑了一下,说道:“刚刚在想一点事情。” 他伸手拍了拍付遥夜的肩膀,又径直往前走去。 “这是什么?” 陆紫鸢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草丛中。 “像是……一卷画轴?” 苏百慕疑惑不已,道:“这里怎么会有画轴?” 日光之下,那画轴露出的一柱轴身盛放出一点彩色的鎏光。 萧见远眼皮一跳,急忙喝到:“别动!” 他话刚出口,那画卷仿佛活了一般徐徐抖动开来,直直往苏百慕身上去。 苏百慕大惊,匆忙后退,陆紫鸢下意识地将一张真火符箓拍过去。 符纸带着真火火种,遇上那画轴竟没有燃烧起来,反而被吸入那空白的画纸内。 凌光一现,天疏刺入画纸,却不见破口,竟是陷入其中。 萧见远的面色骤然一紧,脑中跳出一个模糊的名字。 他拔剑后撤,拦在众人面前。 付遥夜见状,神色莫名,手按上海镜剑柄。 晋楚留唤出灵兽守在身侧,紧张不已:“那是什么?” 萧见远沉沉开口:“无乾赋。” 听见这三字,付遥夜如同触电般一阵,好在他站的靠后,无人察觉。 “别靠近它。”萧见远道,“被它吸入画里就会被蛊惑,若是逃不出来,就只能活在画里的世界了。” 无乾赋原是前人的一副画卷,有一修者对此喜爱非常,得了此画后将它炼制成了法器。 萧见远记得这个法器出现时,是因为持有者过于残虐,被无尘镇压在玄真寺里了,怎么会现在出现? “不愧是青衡山首席弟子,”忽有一道声音响起,一个头戴黑色纱帽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抚掌称赞道:“见多识广,连无乾赋这样的法器也能认出来。” 他声音有些暗哑,听的萧见远很不舒服,看见他头上戴的黑色纱帽,心下了然:“广乘阁?” 那人拱手一礼:“正是,在下广乘阁弟子孙清冲。” 萧见远见状,收了剑退到苏百慕身后,将他往前推。 苏百慕:“……” 他只好上前一步,还礼道:“青衡山,苏百慕。” 孙清冲的面容被黑纱遮挡的严严实实,但看似是个豪放不羁的人,他扬臂一挥,无乾赋便飘飘荡荡地收回他手中:“真是对不住,惊扰了各位。” 他自顾自地收起法器,说道:“刚刚和沧澜派起了点冲突,一不注意,它就不知跑哪去了。” 苏百慕挑眉:“沧澜派?” 萧见远想起前几日和他们分开的庄含,不免有些疑惑。 庄含这人表面上可能过于虚伪,但正是这样,他鲜少和除了凌霄宗以外的门派正面杠上,怎么又和一向低调的广乘阁起了冲突? 或许是他们都没遮掩神情,孙清冲不免有些诧异道:“苏道友不知?” “沧澜派不知为何,屡屡和其他门派争斗起来,却也不是为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见面就要痛下杀手。” 孙清冲叹道:“我本是与庄含庄道友有过几面之缘,可没想到他也要对我出手。” 萧见远一顿,与苏百慕对视一眼。 苏百慕出声道:“我们从进了秘境后,一路朝南走来,没能遇见过其他门派,也就没有听闻此事。” “原来如此。”孙清冲道,他接着问:“接下来我也是要往南方去,不知可否能与各位同行?” 苏百慕迟疑了,悄悄回头看。 见萧见远略略朝他一点头,苏百慕才点头答应下来:“好啊。” 付遥夜手始终握着海镜剑柄,萧见远走出几步发现他没有跟上,回头却看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师弟?” 付遥夜松开手,朝他笑了一下:“无事,师兄,我们走吧。” —————————————— 《以魔入神》: “…… 眉目须白的老者一身黄色僧袍,手中转着念珠。 无尘看着昏迷在地上的付遥夜,默然取出塔内的无乾赋。 老者一字一顿道:‘喜怒哀惧爱恶欲……’ ‘无乾赋能映射出他的五毒和七情。’ ‘魔修猖狂,我们只能从他下手。’ 老者无悲无喜,对无尘道:‘让他进去吧。’ ……” 第26章 (倒V开始) 显而易见,…… 广乘阁最初是一修真家族脱离原宗门自立的。 相比较仙门宗派来说, 广乘阁更像一个凡世内的家族,能够发展如此,也是不容易。 孙清冲始终以黑纱掩面, 晋楚留一开始还嘟囔“跟个女修似的”,没想到孙清冲耳力过人,回头应道:“不是我不敢以真面面对众道友,只是这本就是我广乘阁已久的祖训。” 萧见远略有耳闻, 广乘阁的下一代继承人都是精心培养,而在未继承广乘阁前是不准让外宗门看见的。 这样看来,这位孙清冲就是下一代广乘阁阁主了。 萧见远示意晋楚留道歉:“原来如此,失礼了。” 晋楚留撇了撇嘴,跟他道歉。 孙清冲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无妨。” 萧见远含笑,待他转过身后, 迅速收敛了神色。 广乘阁对继承人的控制那么强, 他若是广乘阁的少阁主, 必定不会一人前来。 萧见远虽同意了他一起同行, 但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其实更是在意他手上的无乾赋…… 无乾赋为何在他身上? 无尘是从广乘阁手中缴得的无乾赋吗? 这些细节原著里根本没有写清楚,萧见远分不清孙清冲是敌是友,但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既有外人在, 青衡山的弟子都少言了,走路时有意无意, 恰好将孙清冲围了起来。 付遥夜走在孙清冲身后, 盯着他背上的画轴出了神。 无乾赋…… “五毒心……” “七情六欲……” “……喜怒哀惧爱恶欲……” “那就是他的恶念!” “不能让他出来!” “拦住他!” “当——” 空灵悠长的钟声又回荡在他耳边,付遥夜猛然一惊,停下了脚步。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住,萧见远站在他身侧,喊他的名字:“付遥夜!” 他恍然抬眼, 发觉其余人发觉他的异样,都随他停了下来。 付遥夜一时如梦初醒,还有些茫然,哑着嗓子开口:“师兄……” 他刚刚出声,似乎反应过来,又迅速收了声,抿唇不语。 萧见远无知无觉,没有注意到他的迟疑,“嗯”了一声:“我在。” 他对苏百慕他们道:“继续走吧。” 他自己却落后几步,跟着付遥夜并肩走着。 付遥夜走了几步,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还被萧见远握着,顿时更僵硬了。 那人的手带着明显的剑茧,却很温暖,付遥夜只觉得那股热意烫了他的手,这还不够,竟要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烧向他的全身。 萧见远感受到握着的手微微的挣扎,便放开了,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付遥夜手指微蜷,似乎贪恋地摩挲了下指尖的温度,摇头道:“无事,昨夜没有睡好罢了。” 萧见远看着孙清冲背在身后的画轴,心中又惦记着噬魔草,脑中本就乱糟糟的。 他听付遥夜这样回答,便不再说话,将天疏拿在右手中。 孙清冲或许知道青衡山的人都在提防着他,起先还会跟他们聊聊天,之后便是沉默着走路,直到他们遇见了另一门派的人。 有几名修士狼狈地从一侧小路奔来,正巧撞在他们面前。 其中一人是个年轻的女修,眼看着受了重伤,肩膀处血流不止。 他们均穿着红黑交错的衣袍,一看就是同门的师兄弟,只是狼狈不堪,看见他们神情惊惶地要逃窜:“魔修,是魔修!” 众人皆是一惊,萧见远连忙上前:“我们是青衡山弟子,并非魔修!请问阁下是……” 那些人似乎惊惧到了极点,那名女修勉强冷静下来:“我们、我们是玉琼门弟子……” 她捂着肩膀,鲜血从手指间渗出,清秀的脸上也蹭了不少伤口。 同为女修的陆紫鸢一时不忍,上前扶住她:“云渡之境怎么会有魔修?”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他们混进了其他门派内,”那名玉琼门女修言语混乱,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惊恐不已:“我们想去捕猎灵兽,他们、他们就邀请我们一起去……” 她的手不断地颤抖:“可是、可是没想到他们都是魔修伪装的!” 萧见远心中一沉。 他以为是焦正青在他们之后也进入云渡之境里,没想到魔修竟是早已混入各门派弟子队伍里! 显而易见,他们早有预谋。 陆紫鸢扶着她的肩膀,追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是哪个门派?” “是、是广乘阁!” 众人猝然一惊。 第27章 “原北,到时候我保不住…… 长砚峰的晚上总不太会安宁。 有的灵兽昼伏夜出, 闹出一点动静就会波及到其他浅眠的野兽,接着就折腾到深夜。 长砚峰值班守夜的弟子安抚完笼内的灵兽,一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原北, 连忙行礼:“李长老。” 深色衣袍的长老淡淡地应下,问道:“最近还有灵兽暴动吗?” 那名弟子仔细回想了,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次数不多,在弟子最近守夜时发生过两次。” “嗯。”李原北面无表情, 深色淡淡,只是眉间的皱纹很深,总让人感觉阴郁。 他又问:“如今灵兽数量有无变化?” “前些日子,长川峰颜借调走雪影兽七头,长碧峰之前借调的妙音鸟还未归还……”那弟子觑着他的脸色,道:“现如今走兽有二百三十一头, 灵鸟还有四百七十羽。” 李原北皱眉:“催他们早日归还。” “往后若再有人来长砚峰借灵兽, 一律拒绝。” 那弟子神色纠结, 道:“可……可那都是长老来借的……” 李原北拉下脸, 道:“我会跟他们说,其余人来借不理就是了。” 那弟子只好点头应下:“是,长老。” . 李原北神色匆匆地来到晖日堂前, 正要敲门,忽然被拦下:“李师兄?这么晚了你来这做什么?” 他回头看去, 见一身锦袍的颜离正站在台阶下。 “我来问陆师兄一些事, ”他道,“你怎么也来了?” 颜离叹气,上前道:“陆师兄他……” 他压低了声音,道:“六博棋和算天衍使用了太多,我让他早早歇息了。” 李原北闻言, 震惊不已,压低了声音吼道:“他不要命了吗?!” 颜离连忙将他拉走,他回头看着晖日堂内昏黄的灯光,无奈道:“你也知道,紫鸢她也去了云渡之境……如今各门派都联系不上去秘境历练的弟子,又都找了上来求陆师兄卜卦他们是生是死。” “他心中也焦急,给其他门派卜卦时,也都要再算算紫鸢他们的情况……” “他真是……”李原北无言,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次前去云渡之境的弟子,几乎都是高阶和精英弟子;更何况陆紫鸢是陆梦生唯一的亲人了,自然要比他们跟弟子之间的感情更深。 但像这种生死未卜的天机,陆梦生如今每算一卦,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可眼下的情况也无可奈何,李原北揉了揉额头,问道:“有什么消息了吗?” 颜离摇了摇头,道:“陆师兄倒没说什么,可一听说天衍门的魂灯灭了几盏,他就又坐立不安起来。” “三日前钟师姐发现他又在卜卦,气急不已,收了他的棋盘,要我每日来看着他。” 李原北沉默了一会,问:“真是没办法了吗?” 颜离神色凝重,缓缓地摇头:“我们进不去,他们出不来……陆师兄只能窥见生死,其余的,也左右不了。” 两人顿时都沉默了起来。 “吱呀——”一声,晖日堂的门被推开了。 陆梦生拢着外衣,神色倦怠:“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 夜风微凉,他的声音掩不住的沙哑和苍老,惊地二人猛然回身。 李原北一惊,修道之人早不同于凡人那般注重时间,他已数月不见陆师兄了,倒不觉时间之久,可没想到陆梦生如今竟然是满头白发! 他心中酸涩不已:“陆师兄……” 陆梦生看他一眼,没有作答,依靠在门框边,疲惫道:“都早些回去,扰的我睡不着觉。” 颜离欲言又止,先辞去了。 临走前他对李原北使了个眼色,却不见李原北回应,仍是在晖日堂前站着。 陆梦生面无表情,回身要关门,又顿住了:“进来,我有话问你。” 李原北走进晖日堂内,发现内里的家具布置,还如同三百前年一模一样。 “你知不知道,我叫你来,是问什么。” 李原北道:“不知。” “跪下!” 陆梦生猛然掷下茶盏,茶水混着瓷杯碎片摔了一地。 膝盖下正好有一片碎片,李原北直直地跪下,垂首不语。 陆梦生冷漠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拽起他的胳膊,掀起衣袖,露出斑驳的伤口。 陆梦生苍老的声音响起:“灵兽被魔气侵体,为何不报?” 李原北咬牙不语。 “你的灵兽,那只朱雀,”陆梦生忽然道,“已经死了不少年了,快复生了吧。” 李原北猝然抬头,惶惶地睁大了眼:“如今还不能他们是魔气入体,只是暴动频繁……” “频繁?”陆梦生冷笑道:“若不是我心系青衡山算了一卜,竟不知我门派还有魔气!” 他闭上眼,就是长砚峰无数的灵兽身上的黑气,缠绕着他夜不能寐。 “李原北!”陆梦生怒火攻心,道:“他们只是灵兽!你若现在处置了它们……” “只是灵兽?” 李原北重复道:“只是灵兽?” 陆梦生一顿,他知自己一时焦躁口不择言了,声音降下去不少:“它们已经染上魔气了……” “陆师兄,”李原北打断他的话:“我入山门已有三百年,我修道不得其法,后来若不是朱雀,我也不能到化神期,” “世人对灵兽皆是不屑,提起‘驭兽’二字也是笑谈,”李原北只觉自己脑中发热,压在心中数年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与你们同门总共三百年,虽不同师,但又同共事一百余年,我自知你们对我无甚偏见——” “可青衡山其他峰弟子,或修真界其他门派,提起我长砚峰哪不是嘲讽?!” 李原北抬眼看着陆梦生苍老的面容,逐渐冷静下来:“陆师兄,灵兽被魔气入体的严重性我明白……”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我定会查清楚魔气的源头,你给我些时间,等朱雀复生回来,我定能……” “好了,”陆梦生背依着八仙椅,疲惫不堪的模样,“你要明白,魔修最近蠢蠢欲动。灵兽被魔气侵体这件事,若被他人知道,定要青衡山一个说法……” “原北,到时候我保不住你。” 膝盖的疼痛一阵阵地传来,李原北低声道:“我知晓了……” ———————————————— 《以魔入神》: “……‘那是什么灵兽,羽毛这么好看?’ ‘那是妙音鸟,钟长老从长砚峰借来陪我们修习乐理的。’ 几个长碧峰的女修背着长琴与琵琶,围在梧桐树下看。 她们口中的灵鸟温顺地停留在树梢上,歌声婉转空灵,引得付遥夜抬头去看。 ‘妙音鸟?’ 见他有些好奇,陆紫鸢抿嘴一笑,道:‘它的声音是不是很好听?’ 付遥夜点头,他以前在佛教典籍内看见过妙音鸟,只以为是存在传说中,没想到真的有。 陆紫鸢道:‘那是李长老培育出来的灵鸟啦,因为叫声很好听,又善通乐理,就借佛教的称呼叫它们了。’ 付遥夜看着妙音鸟色彩素淡雅致的羽毛,点头道:‘的确很适合。’ 陆紫鸢道:‘是吧,李长老可厉害了,长砚峰的灵兽都经他驯养……’ 似乎因为女孩子心性善良,都很喜欢灵兽,陆紫鸢滔滔不绝地说起长砚峰的各种灵兽来。 付遥夜只在大会上遥遥地见过一眼那位修习驭兽的李长老,想来也是位心性善良的修道者吧。 ……” 第28章 “陆道友,你在幻境内,…… “盛朗, 醒醒,还有半小时就开考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站在他床前:“醒了?快起床去考试了。” 他脑中一片混沌, 问:“考试?” “对啊,”那黑框眼镜的男生疑惑地看着他,“期末考试。” “喂,你不会考生化考傻了吧?” 啊, 对,是有考试! 他赶紧下床,简单地收拾了东西跟着室友走。 路上他反复地将手机开屏锁屏,室友说:“别慌,还有十五分钟,来得及。” 他摇摇头。 他倒不是看时间, 总是感觉, 好像忘了些什么…… 室友喊他:“盛朗, 别发呆了, 赶紧赶紧,电梯快来了!” 他连忙应道:“好。” 他跑了几步追上室友,忽然又停下。 “诶, 怎么了?”室友疑惑地看着他:“走啊。” 他站直了身体,抿了抿唇, 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室友有些不耐烦了:“什么叫你什么, 当然是叫你的名字啊。” 他又问:“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说你……”室友急了,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盛朗你今天是不是睡傻了?” 不对。 他甩开室友的胳膊。 不对,都不对。 他不叫盛朗,他不是盛朗…… 剑光忽现,斩破眼前的画面。 萧见远握着天疏, 靠在岩洞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 他刚刚……是在无乾赋内。 萧见远回忆起来了,他那时刚刚听见玉琼门弟子的话,猝然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孙清冲。 而他们身后的孙清冲似乎早有准备,无乾赋铺天盖地的甩过来,他便什么都忘记了。 提防了一路,没想到最后还是…… 他头疼欲裂,拄着天疏慢慢地蹲下来。 对了,付遥夜他们呢? 他睁开眼环顾四周,居然在这里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无尘?!” 盘腿打坐的僧人睁开眼,向来波澜不惊的语气竟带了些惊诧:“你已经出来了?” 萧见远走过去,问道:“你可曾见过我师弟师妹们?” 无尘闭了闭眼,缓缓站起来回答道:“他们应该还在无乾赋内。” 萧见远微微一愣,扫视一圈后终于在地上看见了一卷画轴。 他一时手足无措,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有些怀疑地看向无尘:“你是谁?” 萧见远冷静道:“我记得并无佛修参与云渡之境。” 无尘一怔,接着解释道:“盛道友不必惊慌,贫僧确是玄真寺弟子无尘。” 他细细数来先前与萧见远在南游城相遇的细节,终是打消了萧见远的怀疑。 萧见远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误会大师了,我一时谨慎,怀疑大师也是伪装的……” 无尘并无恼怒,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眉目间一派淡然:“盛道友刚从无乾赋内出来,多留心怀疑是正常的。” 萧见远又问道:“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尘叹了声佛号,道:“惭愧,贫僧的确是与你们同时进入这个秘境的。” 他一手指向萧见远脚边的画轴,道:“只不过,我是在无乾赋内。” 萧见远一惊,忍不住道:“那你岂不是在无乾赋内呆了半个多月?” 无尘合拢了手,敛目道:“正是。” “广乘阁内部早已腐朽,贫僧受命追踪,探查之下,没想到中了魔修诡计,被拉进无乾赋内。” 他神色复杂:“我于前日才逃脱出来,没想到盛道友你不过两个时辰,就出来了。” 萧见远回想起刚刚的幻境一时无言。 无乾赋的确能勾起人心底的七情六欲,他一开始的目的的确是回到现实里…… 但它搞错了身份,他不是盛朗。 他是来扭转剧情的一个读者。 不过如此看来,无乾赋的剧情线就能对上了。 无尘先是被卷进无乾赋内,逃脱出来后了解到它的危害,玄真寺才要镇压这种蛊惑人心的法器。 萧见远问:“孙清冲呢?” “已经被我超度了。”无尘道:“他被魔气蚕食的不剩血肉,只剩了副枯骨……几乎是尸骨无存,不入轮回了。” 萧见远低头去瞅那卷画轴,法器没了主人,变得暗淡无光,普普通通的真就像副画卷了。 萧见远问:“那我师弟师妹他们,可有什么办法出来?” 无尘摇头道:“只能靠自己摆脱虚妄,自行脱离了。” 萧见远闻言有些焦躁:“连大师你静心修佛之人都呆了半月才脱离出来,他们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无尘反问:“可盛道友不才半日就出来了吗?” 萧见远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不一样,我运气好……” 其实他是这个世界的bug,无乾赋不清楚他的身份,他才会那么快清醒…… 萧见远烦躁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无尘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或许可以尝试再次进入画卷内,唤醒他们。” “只是那样的话,”无尘严肃道,“你就得再次经历幻境,若你也不能清醒过来……” “那么就都不能出来了。” 萧见远丝毫没有迟疑:“好,我进去。” 无尘有些惊讶,不过又很快反应过来:“既然如此,贫僧便同你一起。” 展开无乾赋,其实是一片空白的画纸,再次经历一遍幻境,萧见远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萧见远睁开眼,是如同雾气的一片苍白。他刚刚脱离幻境心境还不稳,没有着急出去,稳了稳心神后,开始摸索着往前走。 他第一个发现的是无尘,想来是因为他们二人后来同时进入无乾赋,所以相距不远。 素色僧袍的僧人昏迷不醒,萧见远晃了晃他,叫了几声将他唤醒。 无尘睁眼时还是一片迷蒙,很快清醒过来。 萧见远问他:“这里没有方向,我们要如何寻找?” 无尘闭眼聆听一阵后,肯定地指向他们身侧右放:“那边有呼吸声。” 白茫茫的雾气遮挡住视线,萧见远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见了苏百慕。 “苏百慕?”他用力晃了晃苏百慕的身体,又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苏百慕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萧见远一阵惊喜,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便见他忽然消失。 无尘道:“勿慌,他只是清醒过来,回到现世了。” 白浪费感情了…… 萧见远一头黑线地站起来,看见了不远处的陆紫鸢和晋楚留。 晋楚留倒是清醒的很快,理清楚事情经过后,萧见远便让他出去和苏百慕汇合了。 陆紫鸢往日挺活泼,这时紧锁着眉看着痛苦不已,萧见远也不好暴力对师妹,只好大声喊她:“师妹?陆师妹?陆紫鸢——” “爹爹……” 陆紫鸢恍然睁眼,看清楚身旁的人后,紧紧地抓住了萧见远的衣袖,问道:“盛师兄,我们还在云渡之境里吗?” 萧见远安抚她:“嗯,我们在无乾赋内,很快就出去了,别着急。” 陆紫鸢惶惶不安,又抓着他问:“那、那付师弟……” 少女眼中噙着泪:“我看见他……” “没事,我正要去找他。”萧见远摸了摸她的头,“别着急。” 他回头去看无尘:“无尘大师,拜托你照看我师妹,我去找我师弟。” 无尘问道:“盛道友可是去寻那位叫‘付遥夜’的剑修?” 萧见远点头:“对。” 无尘道:“好,盛道友保重。” 他看着萧见远的身影被白雾吞没,接着不动声色地问少女道:“陆道友,你在幻境内,可是看见了些什么?” . 萧见远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换了多少方向,终于看见了付遥夜的身影。 “唉,这一身白衣可真不好找……” 萧见远蹲下身,轻晃着付遥夜的身体:“付遥夜?醒醒……” 他还没喊几声,忽然被握住了手。 萧见远舒了口气,道:“你醒的倒快……好了,我们出——” 低哑的声音轻声喊道:“师兄?” 萧见远忽觉不对,正要后退时,忽然被凉凉的剑柄抵住了脖子。 萧见远喉头滑动了一下,冷静地喊:“付遥夜。” 付遥夜坐起来身,他反手一挥,海镜倏然架在了萧见远的脖子上。 “当——” 两把剑撞上迸发出一声响,萧见远极速后退,而付遥夜的速度一点也不比他慢,忽然闪现在他身后。 萧见远惊出一身冷汗,躲开海镜剑身,怒声喊他:“付遥夜!” 他错身的那一瞥,看见付遥夜浑黑的双眼,阴暗的像是被浓墨染黑。 萧见远心中慌乱,只当他被幻境扰乱了心神,只好大声唤他名字。 付遥夜却丝毫不闻,自顾自地握着剑柄,调整了一个战斗的姿势。 第29章 “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 上一世刚入山门的记忆, 付遥夜几乎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在阳光下看着自己白皙而有温度的手掌,恍然如梦。 他更是记得魔渊内的漆黑,还有魔兽的尖牙利爪。 还有被逐出山门的不可置信;被知己好友抛弃的心寒…… 还有, 那个让他落到这种境地的人。 付遥夜清楚地记得,他那时刚刚从无乾赋内逃脱出来,心神恍惚,一抬眼, 便看见玄真寺的常念大师正与无尘交谈: “……告诉青衡山,” “他不能留。” 付遥夜拼着一口气逃出玄真寺,无处可去。 他不记得自己在无乾赋内看见了什么,不过看玄真寺那个态度,必定是与青衡山有关的。 他在大雨滂沱的夜里倒下,依稀听见踏在水坑里的脚步声。 也是来追杀他的吧。 不想再逃了…… 青衡山已经将他逐出师门了, 他还能去哪里? 雨水混着血液流入眼中, 刺的他生疼。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付遥夜再一睁眼, 他就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竹屋前—— 是他在青衡山长华峰的住处。 “师弟。” 那个日日夜夜响彻在他耳边的声音忽然真实起来。 付遥夜转过头, 看见那人一如既往的蓝衣玉冠,端的一副玉树临风的姿态: “你入山门已有三日,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入门三日? 付遥夜睁大了眼。 他很久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已是重生了。 付遥夜舔着牙齿, 露出一个温和——甚至有些温顺的笑容。 师兄,我不习惯的, 可太多了。 . 萧见远手心渗出了冷汗, 他堪堪躲过付遥夜的一剑,心中骇然。 落云六出…… 这招剑法,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付遥夜从练气期的一招一式,都是萧见远手把手教给他的,包括剑谱, 也是萧见远给他精挑细选。 落云六出是尧甄真人自创的剑法,非金丹期剑修都使不出这招剑法,他什么时候…… 付遥夜左手二指并拢,发带在刚刚的打斗中掉落,黑发凌乱地散落下来,萧见远似乎在他肩头看见若有若无的黑雾。 亦或是黑发的残影,因为付遥夜出剑迅速,转瞬间就逼近到萧见远面前! “当——” 萧见远匆忙抬手回挡,天疏撞在海镜剑身上发出铮然的金戈声。 萧见远只觉得握剑的手一麻,差点失了力道。 这不单单是被幻境蛊惑心神了。 付遥夜此时剑气携裹着修为,萧见远竟一时探查不出他此时的境界。 他一咬牙,卸了力道后退,仰面躲过海镜锋利的剑锋。 “付遥夜,你在发什么疯!” 付遥夜似乎听进去了,他缓缓地垂下持剑的手,黑发遮挡住他大半的容貌: “你在问我?” 他声音本就低沉,此刻放轻了声音发问,像是对情人的深情低语。 付遥夜似乎轻笑一声,歪了歪头,撩了撩耳边的黑发:“我很疑惑,” “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他抬起剑,阴郁道:“你就那么恨我吗?!” 你是师兄,我尊你敬你, 而你为了那些虚名、为了门主之位,就要下此毒手吗?! 无乾赋内已久是浓重的雾气,付遥夜一身无暇的白衣,衬得那雾霭变的混浊起来。 剑起一式,落云六出缓缓成形,寒霜凝结在海镜剑身,冰冷的剑气破空袭来! . 棕黑的佛珠散落在地,四处跳落。 无尘手中还握着断裂开的念珠,他几乎来不及捡拾掉落在岩洞的佛珠,拧着眉开口:“不能再等他们了。” “魔气越来越近。”无尘道,“我们得先离开。” 苏百慕不知自己在无乾赋内呆了多久,怎么一出来感觉变了天? 魔修何时混进仙门宗派的,他们为何要进入云渡之境? 青衡山有没有混入魔修呢? 苏百慕脑中一片乱麻,他问道:“那我们先去哪?” 晋楚留开口:“继续往南,云渡之境出口快开启了,我们便找到出口就直接出去。” 无尘闭眼聆听一阵,开口道:“先去东南方。” 三人决定后便要出这座岩洞,苏百慕一回头发现陆紫鸢抱着画轴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苏百慕唤她:“紫鸢?” “……嗯?”陆紫鸢抬头,一双杏眼藏不住的慌乱。 苏百慕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就快离开了。” “师尊和长老他们联系不上我们,定会有所准备,说不定就在出口外等我们呢。” 苏百慕让她准备几张符纸握在手里,以作不时之需:“接下来我们就等着你盛师兄他们出来。” 陆紫鸢咬了咬唇,强压下眼中的热意。 她抱紧了怀里的画轴,重重地点头:“好。” 可等他们出了岩洞,看清楚外面的光线后才发现事态有多严重。 铺天盖地的魔气几乎笼罩住面前的整座树林,黑气几乎要化作实体压在众人身上。 苏百慕看见林间有些眼熟的道修校服:“……是广乘阁?” “不。”无尘缓缓摇头:“应该是混入广乘阁内的魔修。” 那几个魔修也看见了他们,接着四处张望,林间顿时荡出更厚重的黑雾。 无尘挥手将手心里剩余的几颗念珠抛出,击在那几个魔修身上,接着将降魔杵握在手心里。 苏百慕站在晋楚留身前,侧头道:“你带着紫鸢先走。” 晋楚留有些犹豫:“苏师兄……” “这几个我们还能应付的了,”苏百慕道,“若他们招惹来更多的魔修就难说了。” “解决了他们,我们就去追上你们。” 岩白虎低低地吼叫了一声,晋楚留低声道:“陆师妹,我们先走吧。” 陆紫鸢抱着画轴跑起来,晋楚留跑在她身前,将岩白虎留在她身侧。 陆紫鸢从不记得自己有跑这么快的时候。 她的父母是一对修真界人人称赞的仙门道侣,可她刚出生不久,母亲便惨遭魔修毒手。 父亲虽严肃刻板,对她管教甚严,但唯一的疼爱也给了她。 她在青衡山一直受着师兄们照顾,何时遇见过这些? 陆紫鸢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眼泪糊了一脸,发髻早就散开了。 她牢牢抱着沉重的画轴,吸了吸鼻子。 真的好想回青衡山,好想爹爹啊…… 陆紫鸢一个没留意,突然被脚下野草绊倒。 晋楚留连忙回头:“陆师妹!” 陆紫鸢跌倒在地的那一刹还惦记着脱手的画轴:“……盛师兄!” 画轴还未落地,倏然被由内及外的剑光划破了画面。 陆紫鸢呆呆地看着裂成碎片的画纸纷纷扬扬地洒落。 晋楚留失声喊道:“盛师兄!” 萧见远捂着腰腹,拄着剑撑着身体,他额头布满了冷汗,明显是受了伤,却还要对他们露出个微笑。 “盛师兄……”陆紫鸢爬起来,惊声喊他:“盛师兄!是谁伤了你!”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是不是——” 萧见远摆了摆手,打断她:“明日云渡之境出口就会开启,地点是铜雀山……” “记住了吗?” 陆紫鸢不知道她的眼泪为什么要掉的更凶了:“盛师兄你什么意思……” “我……”萧见远正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将她推开。 陆紫鸢跌倒在地,只觉脸侧一冷,回头快要被雪亮的剑光刺痛眼睛:“付师弟……” 付遥夜漠然地将目光从少女脸色移开,只紧紧地盯着剑指之人。 陆紫鸢只眨动了下眼,那两人突然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的画轴碎片。 她仿佛还以为自己在无乾赋的幻境内。 第30章 我没想杀你的…… “嗞……” 脑中似乎响过一声轻微的电流声, 萧见远刹时脑中刺痛,脚下一个踉跄。 身后的白衣剑修紧紧地跟着他,面无表情, 眼中一片浓黑。 这小子到底在无乾赋里看见了什么,后遗症这么大? 萧见远提起一口气,勉强顺着记忆往一处峡谷内跑,却被一道剑气划破小腿。 寒冷的剑气刺进血肉, 疼痛下萧见远腿脚一屈,差些倒在地上。 正是这一停顿,他被迫继续往北跑去。 “嗞……” 电流声再次响起,萧见远额角一跳,用力闭了闭眼。 身边树木匆匆后退,眼前逐渐开阔, 莫名熟悉的情景让萧见远心下一惊。 他来不及疑惑, 身后灵气忽然暴涨, 强劲的灵流直接将他撞在树干上。 “咳……” 萧见远背靠着树干, 勉强坐了起来。他的剑脱了手,正想擦掉嘴角的鲜血,却忽略了手中的一片滑腻, 使得他的下巴全沾染上了鲜血。 白衣剑修只是黑发散乱,衣袍几乎没破一道口子, 依然清清冷冷的模样, 唯独眼中的浓黑警示着萧见远。 付遥夜踏着落叶,不紧不慢地走来。 “师兄。”他缓缓开口,声音轻轻柔柔的,如果忽略他手中的剑的话,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萧见远捂着腹部的伤口, 气若游丝:“你要是还认的我,就丢下你手中的剑。” 付遥夜根本不听他说,自顾自地走来,在他面前蹲下:“师兄觉不觉得,这里很熟悉?” 萧见远抽空给自己喂了丹药,没有搭理他。 “呵……”付遥夜捂着脸低笑出声,忽然将海镜一甩,直指着两人左侧:“师兄,你还记得它吗?” 萧见远偏头看去,浑身一震! 普普通通的草丛里,夹杂着一株淡紫色的灵草,根茎细长,细弱的如同一株寻常野草。 “……噬魔草看起来非常普通,唯独它的颜色与众不同,是种妖异的紫色……” 萧见远喃喃开口:“噬魔草……” “师兄竟然还认得它……” 付遥夜站起身来,随手一挥,将那株淡紫色的灵草斩落。 萧见远看着他的动作,头痛欲裂。 “嗞……” 付遥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手握着海镜,另一手拿着噬魔草的根茎:“我差点都不记得它的模样,因为我只见过一次……” 他道:“你就把它种在我身体里了。” “嗞——” 脑海中的电流声骤然清晰起来,萧见远听见久违的系统的声音: “萧见远快跑!他是重生的!” “噗嗞。” 海镜刺入血肉里。 萧见远心想,来不及了。 怪不得这段这么熟悉,这不就是原著里付遥夜落单后,盛朗将他赶到这里的剧情吗? 萧见远甚至有闲心回忆了一遍他之前的路线,和原著内一模一样。 只不过原著里盛朗为了给付遥夜种噬魔草,没有对他下死手…… 这剧情都乱了套,还做什么任务。 这是萧见远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想法。 . 风过树冠,落叶坠地簌簌一声轻响。 付遥夜像是被这极为轻微的声响给惊动了,肩膀颤了颤,双眼逐渐清明起来。 “当啷”一声,他弃了手中的海镜,颓然跪地。 “师兄……师兄!” 付遥夜呆呆地看着面前浑身鲜血的人,颤抖着手去试图捂住他胸口的伤口,却根本阻挡不住鲜血涌出来的速度。 付遥夜手足无措,看着手上的鲜血小声道:“我错了师兄,你不是……你没有想害我……” 他抱住地上那人,半晌,眼泪流了出来。 他口中喃喃自语:“我没想杀你,我错了。” 怀中身体逐渐降下温度,付遥夜紧紧搂住他,脑中一片混沌。 我没想杀你的…… 他被怀中人的鲜血染红了白衣,周身却绕缭着黑色的雾气。 你怎么不还手呢? 付遥夜感受不到身上的一点伤痛,却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师兄我错了,你醒醒……”他泪流满面,抵着萧见远的额头轻声自语,“我……我没有想报复你,你打回来吧,你打我……” 他什么时候打过你? 付遥夜浑浑噩噩地想,他每次都拦在你面前。 就像在南游城那时一样,苍姝月给他留下的伤口也是在胸口。 “我没想杀你……” 他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这句话,但那也阻挡不住怀里身体渐渐凉去。 师兄不能死,不能……我要怎么救他…… 付遥夜涣散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 他看见地上被揉碎出汁液的灵草根茎。 噬魔草。 . 不远处的庄含一手捂住嘴,另一手的手指甲深陷入树皮内。 付遥夜,他竟也是魔修! 还杀了自己的师兄…… 他瑟瑟发抖地看着付遥夜身上的黑气。 这要让各仙门知道,青衡山掌门两个弟子…… 他咽了咽口水,心跳突然加快起来。 —————————————— 《以魔入神》: “…… 付遥夜跪在殿前,受着惩戒。 董长老收了鞭子,道:‘七百鞭责罚结束。’ 陆长老沉声问:‘付遥夜,你可承认自己是魔修?’ 他快没了知觉,额头全是冷汗,可依旧跪的笔直:‘……弟子,不认。’ ‘混账!’ 陆长老拍案而起,怒声问:‘那你身上的魔气,作何解释?’ 付遥夜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眼睫眨了眨,视线逐渐清明…… ……背对着他的青年身姿挺拔,玉冠高束,衣袍干净整洁,却始终没有回头。 付遥夜终是坚持不住,瘫倒在地。 你为什么不作解释?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他口中喃喃:‘弟子不认。’ 可青衡山已经不准备认他了。 ……” 第31章 你不是盛朗 [已复查, 世界线已过50%……] [剧情已偏离100%] 萧见远咆哮道:“你跑路俩月,就得出来这个结论???” 系统:“除了检测剧情,我也进修了一下, 你没发现我bug修复了嘛,而且我也想早点告诉你嘛,可是云渡之境一开启,剧情线就彻底崩溃了。” 萧见远简直受不了它这个语气, 还不如修复前的bug语音系统:“什么意思?” 系统:“按照原文的剧情,魔修会在第三百五十七章——也就是世界线70%左右,挑起事端,与正道对立,” “但在云渡之境前,魔修的行为已经超过原本剧情的设定。” “同时崩溃的还有主角剧情, ”系统用机械的声音冷静地叙述着:“经检测, 主角付遥夜是重生的。” 萧见远:“……我很想问问, 这任务我还能继续走吗?” 主角带着记忆重生回来, 第一个想报复的肯定就是原身啊!我顶着原身这个壳子还怎么做任务! 一回想原文里盛朗对主角的所作所为,萧见远只觉自己性命难保…… 等等,他好像就是被付遥夜一剑捅了心啊。 系统:“冷静, 任务还在继续。” 萧见远:“嗯?” 系统:“最终任务就是让主角正道飞升成神,你还能再苟一苟。” “而且你不是给自己喂了个固魂丹吗, 死不了, ”系统温柔道,“加油,我相信你。” . 萧见远猛然睁眼,差点被头顶的夜明珠闪瞎了眼。 他哆哆嗦嗦地动弹了下手指,紧接着就被一人牢牢抓在手里:“师兄!” 艹, 现在继续装死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不行的。 萧见远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冰冷刺骨,只有他身下这一片是温热的。 还有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付遥夜抓的他手生疼,力度大的让萧见远怀疑他想再杀了自己。 头顶的夜明珠实在是过于闪亮,萧见远索性闭上眼,却突然被紧紧抱住。 萧见远:“!” 付遥夜牢牢地环着他,将头抵在萧见远的颈窝处,喃喃道:“我错了师兄,你别不看我……” 什、什么情况?主角不是重生的吗,他不应该对我恨之入骨吗? 萧见远动了动,又被抱的更紧,他只好出声:“你先放开我。” “不!”付遥夜声音又骤然降低,轻轻地说:“我知错了,师兄你不要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萧见远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好声好气地说道:“我看看我的伤。” 付遥夜终于放开了他,萧见远从石床上坐起来,他发现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了,一点伤痕都没有。 萧见远之前是给自己喂了颗保命用的固魂丹,但他记得自己胸口前还有苍姝月留下的伤疤,可现在他的皮肤光滑如初。 他一下子想到了噬魔草。 噬魔草能洗刷修为,更别提肉身上的伤。而且,原著中盛朗给主角种下了噬魔草,现在他重生回来,会不会想以牙还牙…… 付遥夜始终握着萧见远的手,萧见远挣不开,终于出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重生的?” 他低垂着头,醒来后都没有正眼看过付遥夜一次。散落的黑发遮挡了萧见远的侧脸,付遥夜看不见他的神情,绷紧了脸回答道:“在我入山门后的第三天。” 入山门后的第三天……那时候我还没穿过来吧?主角那么早都重生了? 那我还做个屁的任务?! 系统:“咳,是我们的疏忽……” 萧见远:“补偿,你得给我补偿!” 系统瞬间掉线。 “师兄,”付遥夜看着萧见远陷入沉思,心中慌张起来,连声叫他:“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打回来,你捅我多少剑都可以……” 他说的可怜不已,萧见远早已习惯包容着他,下意识地说道:“你又没做错我打你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突然被付遥夜打断:“我不该怀疑师兄!不该对师兄出手!不该让师兄受伤!”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该”,面上黑气翻涌,明显是入魔的征兆! 萧见远大惊,紧扣住他的手腕将灵气渡入他体内,却被挣脱,反而被按在石床上。 “为什么又是你入魔,”萧见远顾不上摔痛的后脑勺,看着付遥夜白衣上一片片的鲜血呐呐出声,“你没有给我种下噬魔草?” 付遥夜听见了这句话,他似乎突然稳定了下来,按住萧见远的肩膀,慢慢地贴近了他,柔声道:“我怎么会给师兄种噬魔草?” 他声音轻轻柔柔,似乎还是那个温和多礼的天之骄子:“那种痛,我一人尝过就够了,怎么舍得让师兄痛?” 萧见远脸上有温温凉凉的触感,是付遥夜的指尖。 萧见远有些不适地偏了偏头,却又被捏住了下巴。 “师兄为什么躲我?”付遥夜问。 萧见远看着他额间如同鲜血欲滴的红痕,皱眉道:“付遥夜,你是不是入魔了?” “是啊。”付遥夜居然点头应了,坦坦荡荡。 萧见远气结不已,强行连线系统:“他入魔了!他入魔了!任务还怎么继续!” 系统:“任务仍可继续。” 它又重复一句:“任务继续。” 都脱离正道了还怎么飞升啊! “又是这样……”付遥夜喃喃道:“你不相信我,还要躲我……” “我说过我错了,不会让你受伤了,你怎么还会怀疑我给你种噬魔草呢?” 他终于低下了头。 唇上传来陌生的触感,柔软又温热。 萧见远瞪大了眼,和付遥夜黑沉如墨的双眼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来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付遥夜。 萧见远猛地推开他,怒声道:“付遥夜,我是你师兄!” 被推开的付遥夜面沉如水,冷声道:“你不是。” 他未等萧见远反应过来,再次欺身压了过来。 这次萧见远推不开了,付遥夜一手环在他腰间,另一手紧紧压着他的后脑,几乎是恶狠狠地啃咬着他的嘴唇。 萧见远僵硬地被他搂在怀里,几乎喘不过气。 付遥夜终于放开了他,又转而将他放倒在石床上,这次是老老实实地抱着他,没有其他动作。 萧见远剧烈地喘着气,这次他没顾上脑中疯狂呼叫他的系统,开口说:“我是你师兄……” “你不是盛朗。” 付遥夜的下巴抵着他的肩头,这几个字是真真切切地贴着萧见远的耳朵说的,让他的身体狠狠地震了震。 萧见远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宕机了:“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不是盛朗。” 付遥夜偏了偏头,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他俊秀的侧脸,再次重复说:“我知道你不是盛朗。” 萧见远不知道是被那两个吻给吓的,还是被现场扒马给吓的,背后都是冷汗,嘴上仍然坚持着不肯掉马:“我不是盛朗是谁……” 付遥夜认真道:“你是我师兄。” 萧见远:“……” 他突然停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转过了头。近距离地看着付遥夜放大的侧脸,他忍不住往后仰了仰头,却又被付遥夜压着后脑按了过来。 萧见远只好垂下眼,看着付遥夜红艳甚至还带着水光的嘴唇,问道:“所以,厘蛇毒是你下的?” 自从进入云渡之境,萧见远的脑子就从未这样清醒过。 如果付遥夜早早就重生了,那他的确是找盛朗报仇。可他才入山门三天,修为不足,又是在师尊和众长老的眼皮底下,那只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法——下毒。 厘蛇毒的确凶猛,盛朗没能及时解毒,就已经死了。 所以,萧见远才会穿越过来。 回过神来,萧见远只觉得自己被抱的更紧,他听见付遥夜的坦白:“对。” “厘蛇毒是我下的。”付遥夜轻声说道,“那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 《以魔入神》: “…… 陆紫鸢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盛朗携着天疏,颤抖地跪在地上,几乎是涕泗横流: ‘你杀了我,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紫鸢,都是我做的……’ 付遥夜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盛朗,也从未见过穿着掌门衣饰的盛朗。 这么久不见,他已经是掌门了啊…… 付遥夜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他随手甩落海镜上的鲜血,突然问:‘你就是为了这个掌门之位?’ 就是为了当掌门,才陷害我成为众仙门的追缉令? …… ‘……什么都是你的,你那么容易就得到长老们的夸奖,轻轻松松就到了凝神期,可我还困在筑基九层……’ 盛朗的话颠三倒四,可毫不掩饰他对付遥夜的恨意:‘我才是青衡山的大师兄!我才是首席弟子!凭什么处处被你压一头!’ …… 付遥夜冷眼看着他,转身离去:‘可我从未想过当掌门。’ ……” 第32章 他还杀了自己的师兄!…… “钟长老, 其余门派掌门人都已表态,”一个相熟的外门女乐修上前,低声问钟玉容:“不知青衡山有何决定?” 平江府卓云门外, 仙门宗派几乎全都来齐了,翘首以盼着秘境出口的开启。 云渡之境的变故早让各仙门乱作一团,费了各种灵器法宝试图联络上秘境内的子弟,却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云渡之境的出口一被占卜出来, 各仙门连忙派人过去守着,有甚者连宗门掌门也来了。 钟玉容难掩疲态,扶着额头回答那名乐修:“魔修猖獗,青衡山身为众门之首,自然是要与魔修不共戴天。我青衡山早已派人下山除魔。” 青衡山地处中原,所辖地域均是热闹繁荣的凡世城镇, 若有魔修混入其中定要掀起大乱, 青衡山已派出数次弟子巡查除魔, 钟玉容也曾亲自下山用弦音安抚众人。 其他宗门吵吵嚷嚷地说着最近魔修的几次动乱, 忽然有几人来到钟玉容面前:“钟仙子,今日怎只有你一人来?” 如今聚在一起,大家都激声讨伐着魔修, 可轮到出面对上魔修时,鲜少能有人站出来。 钟玉容冷眼看着他们, 皱了皱眉, 放下手来道:“我掌门师兄仍在闭关,便由我来了。” 一群贪生怕死之辈,钟玉容心中暗想。 青衡山顶着“第一仙门”的名头,不知被推让了多少破烂事,往日是掌门或陆梦生出面处理, 这次轮到她来,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虽说钟仙子精通音律,”那几人相互看了看,又唯唯诺诺着开口:“可我们还都以为这次依旧是陆长老来呢,还想请他再占卜一卦……” 钟玉容闻言惊怒不已。 钟玉容这次来卓云门正是因为陆梦生身体状况着实不佳;颜离为他炼制丹药闭了关;李原北被长砚峰的事给缠住了;董长老又不管宗门外的事务,只好她来了。 钟玉容站起来,险些压不住怒火:“算天衍每次动用都要消耗阳寿,这段时间我师兄不知已为你们占卦多少次了,你们竟还想——” 忽有一老者唤她:“玉容。” 董长英不知何时拄着拐杖来了,整殿的人都回头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走来。 有人觉着他陌生,小声问旁人:“那是谁?” 那人回答道:“是青衡山的董长老。” 董长英面容苍老,眉目虚白,或许是修真界众仙门内年事最高的人了。而他后来鲜少露面,才步入高境界的修士也从未见过他。 一门派的新核心修士小声道:“就是那个停留在化神期百年还未飞升的长老?” “嘘!慎言!” 可在场的修士皆是金丹期以上,哪能听不见,钟玉容狠狠地剜了说话那人一眼。 “师……董长老,您怎么来了。”她连忙上前虚虚地扶住董长英,董长英面上微微笑着,对她道:“我就担心你沉不住气,过来看看。” 说着,他避开了钟玉容的搀扶,径自拄着拐杖上了台阶,在首位坐下。 众门派看着他坐下,无一人敢反对。 “你们刚刚说,想请我青衡山陆长老占卜,”董长英问道,“这云渡之境的出口就要开启了,不知又为何事啊?” 他声音不见颓老,语调平和,似是平易近人,当下有人活络了心思,直接道:“如今魔修动作频繁,像是挑衅,却行事周密;看的出来是有预谋,又不见什么大动作……” 他头戴方士帽,一副符修打扮,似乎也对卜卦一术颇有了解,继续说道:“所以想卜卦一番,看看魔修的真实目的。” 钟玉容忍不住呛他:“这么关心魔修,那你来卜卦好了。” 那人面色一僵,又扯出来个笑容:“钟仙子这话说的,我若是有这本领,早就来算了。” 董长英握着拐杖的手不住地摩挲着其顶端的雕花沉默不言。 底下人看着青衡山两位长老的脸色,有些沉不住气:“算天衍纵观天象,预测未来,唯有青衡山陆长老掌控着;而且这是推算魔修的动态,是为天下着想……” “算天衍,一个棋盘罢了。” 董长英忽然开口,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拐杖,道:“既然你这么着急推算魔修,那青衡山可将算天衍借与你用些时日。” 他仍是微微笑着,神态轻松,口中却道:“那方真人可一定要找出魔修的目的,勿要让我们失望啊。” 那方姓修士脸色忽青忽白,正要再言,忽然又子弟匆忙跑入殿内: “云渡之境的出口开了!” . 平江府早年是片繁荣城镇,后有修士常年来往,逐渐形成凡人修士共处的特点。 卓云门此时被人围着,中间半空中那轮金色的阵法引人注目。 很快,阵法大开,数名弟子被传送出来,却是神色惶惶,宛若劫后余生。 当即有人清点人数,先出来的弟子竟不如去时的四分之一。 “末常!你师弟呢?” “为何失去了联系?” “云渡之境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 周遭吵吵嚷嚷的,丝毫不见这些修士平日的风度。 先有弟子恢复了镇定,抱着他师尊大喊: “魔修!是魔修!” “魔尊焦正青又修了肉身!”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那名修士揪着自己徒弟的衣领大喊:“你再说一遍?此言属实?” “怨鬼魂,恶人面,的确是焦正青……” 那弟子一声声呜咽着:“魔修,都是魔修……他们早就混入门派里,和我们一同进了云渡之境!” 这要比之前那句话更为惊惧,瞬时有人后退几步,想离开身旁的门派。 “你可知,都有哪些门派?” 那弟子恍惚了一阵,张口道:“广乘阁,百花谷,星雲宗……” 有人高声道:“还有青衡山!” 庄含身上沾了不少血渍,对着众人高声道:“我亲眼看见青衡山的付遥夜身上带着黑色的魔气!” 钟玉容一来便听见了这句话,肃容而立,冷声道:“什么魔修,你休要胡言乱语!” 庄含看向她,道:“我亲眼所见!” “他还杀了自己的师兄。” 钟玉容还未反应过来,忽然一少女尖声叫道:“你胡说!” 第33章 一时贪念,想有人爱我罢…… “你胡说!” 陆紫鸢大叫道:“我师兄没有死!” 钟玉容见到青衡山的弟子后松了口气, 连忙伸手召她过来:“紫鸢!” 陆紫鸢眼眶通红,钟玉容拉着她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她见着了后面的苏百慕和晋楚留, 又接着问:“你盛师兄呢?” 陆紫鸢强忍着哭腔,摇头道:“盛师兄他和付师弟,没有出来。” “我就说了,我亲眼所见, ”庄含整了整衣袍,面对着青衡山一派,话却说给在场的众仙门听:“那付遥夜就是魔修,连自己的亲师兄也不认得,追着盛道友连刺数剑……” “够了!”陆紫鸢扭头对着他喊:“我昨日才与盛师兄分开,他还……还好好的, 连秘境出口都是他告诉我的, 你不要再胡说了!” 她不顾一切地喊叫着, 情绪崩溃, 对上庄含那些话显的有些无理,引的其他仙门看过来,钟玉容皱着眉将她护在怀里。 此时在场的修士及大能不少, 若要让庄含就此给青衡山扣上个“包庇魔修”的罪名,难以善了。岩白虎威胁似的吼叫一声, 晋楚留上前一步, 盯着他道:“庄道友慎言,不过一颗灵果闹出的矛盾,我们还给你便是,你莫要再污蔑我青衡山!” 庄含明显还记得在云度之境内争抢灵果一事,面容有些扭曲, 冷笑一声,道: “晋道友这话过于可笑,区区灵果,我怎能因此事来挑拨与第一仙门的关系?” “秘境出口向来都是由金丹期的前辈感应测算出来的,”庄含看向被钟玉容护住的陆紫鸢,面上似有疑惑:“不知你盛师兄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明明知道出口,为何不出来?” “庄含!连你也是跟着我们去铜雀山找到秘境出口的,你就这样对待青衡山吗?”苏百慕被无尘搀扶着,怒道:“你如何不提我盛师兄和付师弟对战焦正青一事?是谁拼命用灵力打开云渡之境的阵法?若没他们二人,谁能从魔修手下逃脱出来?!” 庄含道:“若是这样说,我还有疑问:焦正青乃魔修大能,即便没有肉身也是化神期修为,那付遥夜堪堪不过凝神期,怎么能在他手下过了数招?” “——怕不是在那之前,付遥夜就已经与焦正青勾结上了吧!” 董长英喝道:“住口!” 他拄着拐杖来到众人面前,意味不明地扫视了一眼庄含,接着对众人道:“我青衡山自开山立派便从不做歪门邪道之事,尧甄真人更是重立门规,与魔修势不两立,” 众人听见尧甄真人的名号后,皆是一静。 无尘垂眼握着佛珠,陆紫鸢还在轻声抽泣着,被苏百慕摸了摸头。 董长英扬声道:“我派不会让弟子蒙受冤屈,但也绝不会包庇窝藏魔修!” “如今盛朗与付遥夜二人失踪,先以清除其他门派魔修为重;待他二人回来,我定会检验清楚。” 他再次沉沉地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沧澜派庄含,率先回身离开了。 . 黑云豹体型长大了不少,有些灵兽凶猛的样子了,萧见远随手在路边扯了根草叶,蹲在地上逗弄它,玩的不亦乐乎。 付遥夜见状,轻笑出声:“师兄愿意陪只灵兽打发时间,可也不愿和我说说话呢。” 他语气平平,不见一点埋怨,却神态自若地越过萧见远,捞起灵兽,将它放回储物袋内。 萧见远:“……?” 我要和你说什么,听你说你是怎么谋划杀害自己的师兄吗? “采访一下,”系统问,“任务对象重生了;和任务对象亲了你,还是两下!这两件事哪一件更让你震惊。” 萧见远:“我们来聊聊赔偿的事情吧。” 系统:“啊,又到了日常维修时间,我先下线了。” 萧见远:“……” “师兄又在发呆了。” 付遥夜叹了口气,忽然间弯腰捧住萧见远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见远被迫仰起头,看见付遥夜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温和,莫名心中有些寒意。 萧见远丢掉手中的野草,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拍掉,破罐破摔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是盛朗?” 付遥夜弯了弯眼睛,一掀衣袍在他面前坐下,将右手撑在膝盖上支起下巴,笑意盈盈,额间红痕衬的他肤若冰雪,眉眼如画:“师兄终于肯理我了。” 萧见远没有看他,专心研究起他刚刚丢在地上的草叶。 “我的确是很想杀了盛朗,厘蛇毒也是我下在他茶水里的。”付遥夜抬眼仔细看过萧见远的脸,稍微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盛朗醒来的时候,我只当他命大,没死成;可是,我却发现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在师长和其他弟子面前,他似乎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可在上一世,他从没有监督自己修炼,事无巨细地都要过问…… “我好奇为什么师兄让我选择去南游城,还为我受了伤;为什么师兄要让我当弟子大比的第一……”付遥夜缓缓伸手,抓住了付遥夜的手指,“师兄似乎知道很多事情;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盛朗也会重生回来,但这绝不会是他能做出来的。” “可若是夺舍,师兄你又怎么这么了解上一世曾发生过的事情呢?” 好家伙,你早就知道我是不是盛朗了,还陪我演戏? 萧见远动了动指尖,挣开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你、你不要管我是谁!既然成了你师兄,我不得尽到责任?我监督你修炼,还不是希望你能早日修道飞升!” 然后我就完成任务早点离开! 付遥夜一怔,低声笑了起来,再次抓住萧见远的手,与他十指交握,语气温柔无比:“师兄可不止尽到为人师兄的责任,我自会牢记在心。” “你……”萧见远用力扯了扯手,没能收回,反而两只手都被他捉在手心里。 “修道飞升……”付遥夜低声重复了一句,看向萧见远的眼睛目光炽热,“不辜负师兄所期待,我的确有好好修炼,” “焦正青说的没错,我很适合修魔,比正道修炼的速度快多了。” 他身上金丹后期的威压倾泻而来,将萧见远压制在胸前,不能动弹。 “金丹后期……”萧见远感受到他可怖的威压和浓郁的魔气,心中一惊:“你是不小心入魔,还是……” 他艰难地问出口:“自愿修魔?” “当然是自愿。”付遥夜抚摸着萧见远的头发,眼中闪过暗红色的光芒,“这世上还没能胁迫我的事情。” 天净如洗,山野具静。 萧见远闭上眼,含糊不清地问:“……什么时候?” “师兄在问什么?”付遥夜语气愉悦,道:“若是问修魔,那我从重生第一天就开始了,只不过藏的很好,” “或是问我如何在意师兄的……” 他这时收了威压,放开萧见远,直视着他,道:“我也不甚清楚,” “大概是师兄第一次教导我练剑;也许是师兄救我、为我受伤……这都不重要了。” 萧见远呆呆地看着他,听他轻描淡写,又痴迷癫狂地说道: “不管是青衡山弟子,还是魔修付遥夜……我不要当掌门,不要做魔尊,我只想要师兄一人。” 总之重活一世,一时贪念,想有人爱我罢了。 第34章 因为上一世,我就是从这…… 天色已晚, 两人寻了些枯叶干枝点燃,生了个火堆。 付遥夜毫不遮掩自己的魔息,放出修为后没有任何魔修敢来骚扰。 萧见远坐在火堆旁, 暖融融的火光映在他脸色,有种温暖的光泽。 云渡之境的出口昨日就开了,苏百慕他们应该已经出去了吧;任务对象突然给自己告白了怎么办?好无聊啊好想撸猫;付遥夜为什么不把灵兽放出来…… 他盯着火光神游天外,付遥夜坐在他旁边, 伸手用一根枯枝拨了拨火堆。 周遭静寂,萧见远先打开了尴尬:“……呃,我们得想办法离开秘境。” 付遥夜动作一顿,歪头来看他:“师兄很想离开这里吗?” 萧见远避开他的目光:“云渡之境对外开启要等百年时间,我们已经错过出口,难不成真要再这呆上百年?” 付遥夜轻笑一声, 道:“我倒觉着这里不错, 环境这么好, 也没有其他人来敢打扰我和师兄。” “……”火烧的旺, 萧见远觉着脸上的热度有点高,低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师门恐怕要慌乱起来。” “也是。”付遥夜语气轻快:“那明日我就带师兄出去。” 萧见远便不再开口, 付遥夜如今是金丹后期,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肯定有办法出去。 只是现在魔修肆意横行, 等回青衡山他真的能遮掩住自己魔修的事实吗? 萧见远根本不知秘境外已乱了套,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疲累,在火堆旁烤着火,浑身暖融融的,一会便不自觉地昏昏欲睡起来。 萧见远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他似乎枕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暖的像个小火炉,忍不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乘风伏在地上动也不动,直到付遥夜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他喜欢你,你让他抱着就是了。” 灵兽喉咙里发出咕哝的声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发现没有惊醒枕着他睡觉的青年后,这才环起尾巴睡了。 火光被风吹的微微跳动,付遥夜将耳边的发丝撩在耳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师兄对我还真没有一点防备了。” . 云渡之境最中心点是一个湖泊,天光乍破,皓月隐藏了光辉,晨光熹微,斜着照亮半个湖面,一半是金鳞浮动,一半是暗色沉水,美不胜收。 萧见远一时看呆了,付遥夜耐心地等了他一会,然后往湖边走去:“云渡之境集北海境的灵气生成,绝不会是一个封闭的秘境;那个缺口就在湖底的中心。” 萧见远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付遥夜侧过身来,背对着日光,弯唇一笑:“因为上一世,我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萧见远一怔,不再说话,安静地跟着他潜入湖水中。 上一世付遥夜被种下噬魔草,痛不欲生,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然错过了出去的时机;作者在写他寻找新的出口时一笔带过,付遥夜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似当时的绝望和无助,都被这冰冷的湖水给淹没了。 湖水清澈,虽然有了避水诀,但当被水淹没头顶时还有些不适。萧见远忽然想起在两月前,为了催动云渡之境的出口时,他和付遥夜也曾潜入水下。 出入秘境还得先来场自由泳吗……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视线里出现浮在水中的宽大的衣袖和黑发,萧见远看见付遥夜朝他伸出了手。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 付遥夜似乎没有想到他能握住自己,忽然就停滞不前了。 沉在湖底的感觉很奇妙,似乎天地都远了,听觉也被蒙上,一切都失了真。 只有手指触到那人的脉搏真实地跳动着。 他用力回握住萧见远的手,往湖下深处游去。 萧见远被他拉着往下游,一眼就看见湖底中央的水纹在一圈圈地打着转,水波被推着散开,非常显眼。 付遥夜这时却松开了他,拔出海镜,将那水纹中心斩断。 剑气在水下掀起极大的推力,水波被推着涌来,萧见远只觉呼吸一窒,还没等再补上避水诀时,就被人拉着躲开了。 等他缓过来神时,发觉湖水颜色似乎变了一个颜色。身旁忽然有了游鱼,甚至还能看见头顶水面上有船只的影子。 两人上了岸,萧见远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集市旁的河流,不觉讶然:“我们这就离开秘境了?” “对,”付遥夜站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对萧见远说道:“这里是北海境旁的城镇,隶属崖州。” 船只往来,萧见远有些感叹:“没想到秘境的另一面竟和如此繁闹的凡世相连着。” “万物皆有灵,”付遥夜温声道,“灵气也不止干净纯洁的事物才能生成。”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略一停顿,又转移了话题:“在秘境内一连几日都没能休息好,我们不如去城中找处客栈落脚?” 萧见远没多迟疑,点头答应了,两人便向城中走去。 崖州虽地处偏远,但向来富饶,除了一些生活习俗与中原地区不同,倒没觉什么差别。两人沿街而行,衣饰都是修真之人的装扮,腰间还挎着剑,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萧见远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低声问付遥夜:“这里很少有修士出现吗?” 付遥夜面无表情,微微摇头,道:“不是。” 他忽然拉住萧见远,闪身躲进一个隐蔽的巷子内。 萧见远吓了一跳,但又迅速反应过来,屏住了呼吸。 “人呢?” “怎么忽然不见了?” “是不是往那边去了?” “分头去找……” 两人站在暗处,很快就看见三个穿着青色衣袍的乐修追来,四顾环视着寻找他们二人的行踪。 忽然有一剑破空而来,那三人连忙躲避开来,定睛一看,正是他们跟踪的两个剑修! 乐修对战本就不如剑修,付遥夜轻轻松松几招便将他们掀翻在地。 白衣剑修掠足点地,将剑尖垂在一人额头上,冷冷地问:“你们是哪派的乐修,为何要跟踪我们?” “我们、我们是鸣悦门的弟子……”一人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对不住!我们见你们二人都是剑修,便以为你们是青衡山的人……就、就跟来看看!” 萧见远和付遥夜对视一眼,开口问他们:“青衡山出了什么事吗?” 那三名乐修见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知晓,便一股脑地说:“如今各大仙门都传遍了,青衡山掌门弟子付遥夜竟然是个魔修,眼下和他师兄下落不明,说能让魔修伏诛,就能换五个上品灵器……” “还说那两人都是剑修,付遥夜爱穿白衣,额间还有一道红痕,我们见你们都符合传闻,就跟上来了……” 额头间的剑锋晃了晃,那乐修盯着剑尖几乎快成了斗鸡眼了,才见那白衣的剑修收了剑,冷声道:“你们走吧。” 第35章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青崖是青衡山的禁地之一, 背靠长砚峰,由一条深深的山谷隔开,寒风阵阵, 几乎不能够被日光照到。 云海茫茫,颜离越过索桥,寻到了枯树下的陆梦生,低声询问:“你告诉师兄了?” 陆梦生抬起头来, 眯着眼眺望长华峰峰顶的日光,回答道:“没有。” “他闭关一向没有时日,这次又是带着旧伤,现没有要紧事,还是别打扰他了。” “他座下两弟子失踪,事情还不算大吗?”颜离沉默了一瞬, 开口道:“广乘阁几乎是被灭了门, 还有几个小门派也坚持不住了……” “焦正青始终没有露面, 可苏百慕他们的确是在北海境遇上了他。” “他无非就是想当魔尊, 长生不老,”陆梦生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摩崖前抬头细看上面的碑文, “万事有因,周而复始……尧甄真人能镇压他百年, 他定会记恨上青衡山。” “可现在掌门师兄闭关, 谁来当下一个尧甄真人!” 颜离低声问道,“不如我们去剑冢请落云剑出世?” 陆梦生背对着他,身影微动,却是没回答。 由峡谷下吹来的风阴凉无比,颜离脑后的发带被吹扬起来, 也一时无言静立着。 良久,陆梦生苍老的声音才响起:“付遥夜究竟是不是魔修还未定夺,那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颜离摇头道:“当时在场的仙门极多,庄含的话不知被多少人听见,无从查起。” “庄含,”陆梦生思索了一会,转来身问:“是沧澜派的弟子?” 颜离点头道:“是。” 陆梦生道:“我记得他师叔贺广真人曾习尧甄真人的剑谱,对青衡山也尊重有礼;像这样无名无实,没有根据的话,沧澜派应该不敢这样张扬,定是有人暗地里挑拨。” “谁知道呢。”颜离又道:“现在以玄真寺为首,彻查了所有门派混匿其中的魔修……” “一听青衡山也有魔修,就让玄真寺来查。”颜离叹道,“董小师叔说,等找到付遥夜他们,自会检验。” 被揪出来的魔修不乏门派内的佼佼者,有些是被夺了舍,也有伪装了外貌混在其中不让人察觉的。 至于那些弟子,都不知是何时被悄无声息地被杀害了。 这一番清查下来,道修元气大伤,变得惶惶不安,一度向青衡山递来请帖,想以青衡山为首,共同讨伐魔修。 “以青衡山为首……”陆梦生重复了一句,忍不住冷哼:“自己没有胆子,便又要推我们出面。” “再派人去寻盛朗和付遥夜,近期下山的弟子,无论是为何事,都先以寻找他们两人为主。”他吩咐道:“若碰见他们二人,立刻让他们回门派,不要引起其他仙门的注意。” 颜离一一应下:“是。” “其余事情,便由你们来出面了,”陆梦生偏头看一眼石窟紧闭的石门,叹息道:“我就在此等候掌门师兄出关吧。” “陆师兄……”颜离闻言,面上犹豫不决,踌躇着低声开口:“你就算不想露面,也得去看看紫鸢吧。” “她这几日都在禁地外等你。” 陆梦生一怔,颜离见此又道:“钟师妹说她那时被吓的不轻,从秘境出来时哭的泣不成声……你好歹也去看看她啊。” 枯树不剩几片叶子了,干枯的树叶被风吹的时候发出奇怪的异响,明明看起来一吹就碎,却还挂在树梢上。 陆紫鸢站在索桥旁的界碑旁,看着对面的云海,望眼欲穿。 终有一道身影隐隐地从雾气中显现出来,她一喜,连忙站在桥前。而等那身影近了,却看见是一袭鹅黄色的广袖长衫。 颜离停在桥前,无奈地笑了一下,对她道:“怎么还不回去?” “颜长老,”陆紫鸢脸上难掩失望,再看一眼索桥对面,沮丧地开口:“我在等我爹爹。” “你爹还有事要忙,”颜离摸了摸她的头,耐心道:“回去好好修炼,别分心。” 陆紫鸢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我再等一会。” 她看着颜离离开,叹了口气直接在界碑旁坐下,忽然听见熟悉的呵斥声:“随地而坐,像什么样子?” “爹爹!”陆紫鸢扭头看来,见到站在桥上的陆梦生满头白发,鼻子一酸:“您……您怎么还不回长晖峰?” 她想要上桥,却被禁制给拦在桥外,陆梦生也从不上前一步,就站在桥的中央和她对话:“你来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修炼去,符画了吗?” 悬崖上的风极冷,陆紫鸢只觉得脸都要被刮疼了,嗫嚅着开口:“没有。” 犹豫了几次,她最终坚定地开口:“我想学占卜之术。” “胡闹!”陆梦生闻言大怒,怒声喝道,“你赶快回去,不到凝神五层就不要来见我!” “爹爹!” 她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强压着不肯哭出声,陆长生背过身离开,始终没有走过那道桥,只让寒风把话传递过去: “以后别来禁地了。” . 已是秋末冬初,南方的小镇气候也有些凉。 付遥夜披了件黑色大氅,将海镜隐匿在宽大的斗篷下。领上是一圈厚重的毛领,衬着他肤色愈加白净;他额间的红痕被遮挡住,一点也不影响他面容的俊美,神情淡漠地瞥来,像个矜贵的富家公子。 萧见远穿的简单多了,一身白色的箭袖轻袍,乌发束在脑后,腰间是手掌宽的浅色腰封,显的他身姿挺拔,英朗非凡。 两人相貌出众,又是一黑一白鲜明的颜色,吸引了不少的路人。 “幸亏给你遮住了,”萧见远叹道,“要不然不知道惹出多少事端。” 他指的是付遥夜额间的那道红痕。往日里是给付遥夜的容貌更添一笔,但现在成了招摇过市的“活靶子”。 那日撞上鸣悦门的乐修后,二人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经过。两人隐匿了修为,换了一身行头,萧见远还给付遥夜买了女子用的脂粉,让他把额头上的印记给遮盖住。 付遥夜皱着眉,不情愿地看着桌上的瓷盒子:“一定要用吗?” 萧见远忍着笑,道:“没办法,谁让你美的这么显眼。” 付遥夜弯下腰来,将脸凑近他,撒娇似地说道:“那师兄给我抹。” 他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眼睫黑如鸦羽,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萧见远看他这副模样,心下一软,用手指取了些鹅蛋粉点在他额头上,鬼使神差地说道:“不如你直接换成女子打扮吧。” 付遥夜嘴角一抽,不知刚刚这样低眼看他的腰看了多久,直接伸手搂住,趴在萧见远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地说:“为何师兄不穿裙子,师兄明明比我好看,腰还这么细。” 萧见远:“……” 好想打他但是打不过怎么办。 系统凉凉地道:“你试试,我看他不会还手的。” 萧见远:“……你闭嘴。” 萧见远后来问过系统:“你明明能开上帝视角,我就不信你没发现过什么不对劲!” 系统感觉自己很冤枉:“我只怀疑过他想杀你,可是我不知道他想搞你啊!” “……我说的就是第一件事!”萧见远说:“算了,我们还是谈谈赔偿的事情。” 系统:“赔你一个男朋友还不够吗?” 萧见远是真想注销这个系统了。 “师兄又在想什么?” 付遥夜的声音低沉微哑,凑在萧见远耳边时惹的他耳根微红。 萧见远颇有些窘迫:“没想什么。” 付遥夜也不多问,伸手抓住他的手背。 萧见远每次和系统对话时看起来都像在发呆,但付遥夜时时刻刻地注意着身边的人。每当他看见萧见远放空思绪的时候,气质蓦地一变,沉静地就像真的不问凡尘的仙人一样飞升离去,令他有种莫名的恐慌。 自从付遥夜不再在萧见远面前遮掩,行事愈发坦荡,老是腻腻歪歪地做些小动作。 但萧见远一表现出抗拒,他又叹气着耷拉下眉眼,温软了声音:“就因为我是魔修,师兄就不愿意和我亲密了吗?” 之前也没见有过这么亲密啊! 他们一路上大多掩人耳目地骑行,偶尔会御剑而行,又要提防着有心人的观察,着实疲累。 过了腾江就是中原,青衡山所庇佑的地带了。萧见远提议先找个客栈歇息,明日直接回到宗派去。 两人随便进了一间客栈,跑堂的小二迎上来:“两位客官,用饭还是住店啊?” “一间上房。”付遥夜头戴幂离,面容躲藏在薄纱后。 “等等,”萧见远同样带着帷帽,他先开面前的白纱,委婉地开口:“一间……有点挤吧。” “不挤。”付遥夜已经将碎银给了小二,回头温声道:“虽说我们快到山门了,可这附近的门派更多了,不知有多少修士来往。我们还是谨慎些,勿要分开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再坚持就显的我无理取闹了。 虽说以两人的修为早已辟谷,但付遥夜又点了些饭菜,道:“这家客栈的酱牛肉很是一绝,师兄不妨尝尝。” 两人上了二楼的雅间,萧见远看着这家客栈的装潢,随口一问:“你怎么知道的?” 付遥夜倒了两杯热茶,轻轻地将茶杯放在萧见远面前:“上一世曾来尝过。” 他语气淡然:“被迫堕魔实在痛苦,很想食血肉,就只好买些熟食满足口欲了。” 萧见远默默地喝了口茶,小声道:“那你重活一世还要修魔。” 付遥夜展颜一笑,温声道:“被迫入魔和自愿修魔的感觉当然不一样。而且,既然修魔速度更快,我为何不选择当魔修呢?” 他又道:“不过师兄不用担心,我能够隐匿好魔息,其他人依旧会误认为我是凝神期。” 萧见远挣扎了一下,继续劝他:“依你的天赋,修道飞升不成问题。” 付遥夜放下茶杯,抬头直视着他,瞳孔泛着红光:“师兄,我说过了,我不想飞升。” 他见萧见远愣住,又低垂了眼帘,低声喃喃道:“若师兄早点出现,或许……” “算了。”付遥夜顿了顿,最终没有说下去。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客官,您要的饭菜——” 小二满脸堆笑,高声喊着将菜端上:“客官慢用。” 饭菜端在桌上,强行打破沉默,付遥夜又恢复了温润的模样,将筷子递过去:“来,师兄尝尝好不好吃。” 萧见远沉默地吃着,一时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楼下忽然有些吵闹,萧见远本没在意,却似乎听见有些耳熟的声音。 付遥夜也放下了筷子,探头向楼下看。 “我警告你,别让我再听见你说这话!” 这声音是黑袍少年喊的,等他侧过头来,萧见远和付遥夜便认出他来—— 是晋楚留。 “哟,凭什么不能说啊?” 晋楚留对面是四五个穿着沧澜派的剑修,腰间都带着佩剑,将晋楚留围绕起来:“我师兄可都见着了,那付遥夜明明就是个魔修,还杀了自己的师兄!” 楼上的付遥夜闻言,顿时僵硬了。 萧见远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看着晋楚留,别让他吃亏。” “我们早晚都要露面的。” 灵兽出现在城中定要吓到凡人,长砚峰严禁在外放出灵兽。剑修向来比其他修士霸道,晋楚留又是一个人,明显落了下风。 “青衡山总共两个剑修,一个入魔一个身死,唉,真是误了尧甄真人剑尊之名啊。” 晋楚留气不过,刚想动手,沧澜派弟子就齐齐拔剑,只是还没上前,都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手腕,使得长剑脱手。 为首的剑修怒吼一声:“谁?” 萧见远从二楼飞身而下,冷哼一声:“身为剑修,连剑都握不住。” 晋楚留被挡住视线,好半天才认得出来:“盛师兄!” 沧澜派弟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是盛朗?” 萧见远这才正眼看他们,冷声道:“是谁看见我被杀了的?” 他脑里回忆过他们刚刚说的话,语气森然:“你师兄,莫不是那个叫做‘庄含’的手下败将?” 第36章 眼见盛朗好端端地站…… 眼见盛朗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沧澜派弟子瞬间失了气焰,灰溜溜地捡起佩剑撤了。 一楼大厅的客人因着刚刚的变故走了大半,跑堂的小二和店家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萧见远叹了口气, 拿出一小袋碎银给了店主,那店主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谢谢仙人!” 付遥夜这才从二楼走下来,摘去头上的幂离。 萧见远扭头问晋楚留:“你怎么在这里?” 晋楚留回答道:“自从盛师兄你们失踪后,长老们担心地很, 派了不少弟子来找你们,没想到我今日刚到黎阳,就碰见你们了。” 晋楚留偷偷瞧了眼他身后的付遥夜,接着小声道:“但现在外面传遍了,都说付师弟是魔修……” . 红心邵仙兑读佳 笼内的灵兽未开灵识,皮毛肮脏的几乎快分辨不出颜色, 浑身瘦的皮包骨头, 却还龇着牙做出凶狠的样子, 一口咬住笼子的栏杆, 又被上面的禁制给打了回去。 它缩起尾巴摆出进攻的姿态,低声吼叫着。 一只手忽然伸进笼子里,将一块熟肉递到它面前。 灵兽嗅了嗅, 小心翼翼地叼住后退,狼吞虎咽起来。 李原北没有收回手, 正想摸一摸它, 却被它狠狠地挠了一爪子。 “唉。” 他叹了口气,收回鲜血淋漓的手,一转身却看见陆梦生竟站在他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他有些窘迫的将手藏在袖子里,低声唤他:“陆师兄。” 长砚峰弟子本就少, 这些日子下山了许多,此时显得有些空旷。李原北也是路过这座苑林进来看看,不知道怎么就遇上陆梦生了。 陆梦生今日似乎有些奇怪,他穿的依旧是平日里灰色的衣袍,面上是不显喜怒的样子,但神情要更加严肃,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紧锁,垂着眼,甚至显的有些阴沉。他的头发已经彻底白完了,盘了个发髻在头顶,梳理的整整齐齐。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权当回应了李原北。 陆梦生沉默了一会,开口问:“这些就是被魔气侵蚀的灵兽?” “是,”李原北连忙道,“只剩下这几头了,很快就能解决了。” 陆梦生慢慢地说:“原来你之前的伤,都是这样造成的。”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透露着苍老,和李原北上次看见的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李原北避开不答,自己抹掉手上的鲜血,问:“你向来不问长砚峰的事,怎么今日来了?” 李原北没等到陆梦生回答,便有些疑惑地抬头去看他。 陆梦生没有看他,视线放在笼中进食的灵兽,却又像在眺望着什么,显的有些空洞。 李原北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梦生,心中莫名一紧,开口喊他:“师兄!” 陆梦生像是被唤回了思绪,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突然道:“掌门师兄座下的两个弟子已经回来了。” 李原北微微一愣,道:“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 陆梦生缓缓道:“是今日回来的,我吩咐了其他人不要声张。” 他继续说道:“付遥夜是魔修的消息,被传的纷纷扬扬,这时对外宣布,怕再惹出什么言论。” 李原北点头:“也是。”他又说道:“可总不能这样瞒着,得给各门派一个交代。” 陆梦生闻言,静默了一会,才开口:“此事过几日再论。” 李原北问道:“那我要去告诉掌门师尊这件事吗?” “不必了,”陆梦生抬眼,道:“我最初就没有告诉他。” 他不等李原北再说话,转身离开:“我先回去了。你的伤,自己好好处理了。” 李原北站在原处目送他回去,等他转过身时,笼内的灵兽已经吃完了那一大块肉,安安静静地蜷在笼子角落里。 . 前去云渡之境时,长华峰还是一大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此时层林渐染,满山都是色彩斑斓的秋色,盖住了那光秃秃的树枝。 晋楚留下山还有任务,萧见远和付遥夜与他分开后直接回到了青衡山。 门派内却是很安静,想来有不少弟子下山历练去了。陆长老倒是守在山门前,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 “陆长老。” 萧见远连忙行礼,付遥夜跟在他身后,也恭恭敬敬地躬下身。 萧见远看见他的白发微微一愣:“陆长老,你怎么……” 陆长老目光沉沉,打断了他的话,一眼扫去查探他们的修为:“不错,已经凝神八层了。” 他看见付遥夜,语气一顿:“你竟比你师兄还高一层。” 付遥夜毕恭毕敬地行了弟子礼,道:“在云渡之境,侥幸遇了机遇。” 萧见远连忙把在路上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陆长老没做什么反应,只道:“回来就好。”接着就挥手让他们回长华峰了。 “师尊还没出关呢。”萧见远看着木归真人的竹屋道,“唉,也好,你好好掩盖自己身上的魔气,不要暴露了。” 付遥夜跟在他身后,神情倒是轻松:“没事的师兄,陆长老不是没发现吗。” 在山门口时,陆长老的确丝毫没提魔修的事,只是萧见远过于惦记这件事,内心里总有些不安。 付遥夜道:“在此之前,我倒是还担心师兄会不会一举揭发我。” 萧见远忍不住问:“我干嘛揭发你。” “世人皆对魔修深恶痛绝,正道更是与修魔之人不共戴天,”付遥夜低声道,“连师兄也是,一直忌讳我是魔修……” 他声音逐渐低落起来。 萧见远猜测他是故意装作这副样子的,却仍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嘴上说着:“对,刚刚在山下我真应该揭发你;然后除去你这个师弟,好出任掌门,迎娶……” 付遥夜握住他的手腕,和风细雨地道:“师兄想迎娶谁?” 萧见远:“……”一时口嗨。 “我真觉得师兄是故意的,”付遥夜又挠了挠他的手心,和他十指交握着慢慢走,“明明知道我在意上一世的事情,还要再提。” 这可冤枉了萧见远,他可从未提过上一世的事情;反倒是付遥夜,总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上一世经历的伤痛,萧见远就默不作声,露出一副心疼和内疚的样子。 付遥夜就爱看他这副模样,因为他若是在这时提出些什么要求,师兄都不忍拒绝的。 萧见远试图挣脱他的手,没能成功,只好道:“我没……好吧,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付遥夜这时握的更紧了,又道:“师兄明明知道我心悦你,嘴上还要说着迎娶别人的话。” “……”萧见远:“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快松手。” 这可是在青衡山内,保不准会被人看见,付遥夜温声道:“师兄莫怕,长华峰没有别人了。” 长华峰的确很少有人来,可他这话刚说出口,就听见有个女声喊:“盛师兄!” 陆紫鸢提着裙摆踩着青石板跑上来,兴奋道:“盛师兄——” 她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一时愣住。 付遥夜微微眯眼,松开萧见远的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陆师姐,好久不见。” “付、付师弟。”陆紫鸢匆忙躲开眼,不知为何脸颊有些红。 “咳。” 萧见远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朗声问:“陆师妹这么匆忙来,有要紧事吗?” “我听说你们回来了就想来看看你们……”少女又慌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爹说他要见你。” “陆长老?”萧见远有些疑惑,刚刚不是才在山下见到了吗,是还有其他事情? 陆紫鸢偷看一眼站在一旁的付遥夜,小声说:“还说只要你一人去。” 第37章 [人物:陆梦生,已死亡…… 完了, 陆长老是不是发现付遥夜身上的魔气了? 那他为什么叫我来议事堂而不是喊付遥夜呢? 萧见远胡思乱想着,去了主峰长曦峰的议事堂。 议事堂以前是给掌门和长老们开会用的,自从掌门闭关后, 议事堂其实很久没有开过了。 若是陆长老一人叫他来,应该不会选议事堂,萧见远本来以为五位长老都在了,结果推开门一看, 只有陆梦生一人在里面。 堂内非常安静,萧见远掩上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来了?”陆梦生转身看过来,神色平静,就像普普通通唠家常一样,指着木椅道:“坐。” 萧见远坐下, 仔细看了看陆梦生, 这才发觉他苍老的不是一点半点, 现在就如同五六十岁的老人一样。 陆梦生脸上的皱纹加深了许多, 看着更刻薄严肃。他走到议事堂正中央的八仙桌前,对萧见远说道:“把桌子拉开。” “哦。”萧见远刚刚坐下,又连忙上前, 把那张上了年纪的沉重的木桌往外拉了拉。 八仙桌被拉开后,露出背后的墙, 上面依稀可见陈旧的痕迹, 只有被桌沿挡住的石砖干净非常,没有一点灰尘——明显是在不久前触碰过的。 陆梦生伸出手拦在他身前,示意他后退,然后拿起木桌上未点燃的灯盏,敲了敲石砖。 轻微的“咔”声一响, 萧见远目瞪口呆地看着整片墙体下陷,还未露出下面是何物,浓烈的魔气铺满而来! “这、这是什么?” 萧见远看着墙内凹槽下的尸体,几乎口不能言。 陆梦生也推开几步,镇定自若,淡然开口:“是一个魔修。” “看出来了……”萧见远愣愣地看着,艰涩开口:“那他……不是,门派里为什么有魔修……” 他脑中有个大胆的猜测,扭头震惊地看着陆梦生。 “几日前,各仙门曾来过青衡山,在他们走后,我发现了一股很淡的魔气,”陆梦生看着那具尸体,慢慢地说着,“我一开始找不到他,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也没有告诉其他人,只能动用所有灵器追踪。 “在我找他的过程中,发现他对整个山门都很熟悉,弟子居所,长砚峰的林苑,还有长曦峰的讲经殿……” 萧见远不敢想象一个魔修无声无息地在青衡山里呆了多久,更可怕的是,其他人都没能发现。 萧见远问道:“最后您在议事堂找到了他?” “不,”陆梦生摇了摇头,面容阴沉,“我是在禁地找他的。” “——他竟能破禁地的禁制!” 萧见远沉默着看着那具魔修的尸体。 它身上是件极普通的青色长衫,无法认出来自哪个门派;面容已经枯槁,根本看不清楚相貌了。 陆梦生突然道:“外界都传付遥夜是魔修。” 萧见远一惊,也只敢点头:“我听说了。” “三日后,沧澜派,凌霄宗,玄真寺,茗烟门……还有几个门派,都会来,”陆梦生道,“他们一定要亲眼看见付遥夜,来确认他究竟是不是魔修。” 萧见远沉默着开口,一时没有说话。 陆梦生道:“我知晓,你作为大师兄担负了许多,就算紫鸢不与你结契,你也会是下一任掌门。” 萧见远闻言一时有些慌乱:“陆长老……”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怕什么,”陆梦生道,“就是紫鸢不喜欢你,要不然我真的不舍得让她和你结契。” 萧见远:“……”太好了,这下你也不用舍不得了。 “掌门师兄不在,他说过让我照看你们师兄弟,”陆梦生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但是我没做到。” “青衡山师祖是位剑修,此后每百年都会出现一个惊世绝艳的剑修,上一个是尧甄真人,但只有他被称作剑尊。”陆梦生说道,“因为他曾击退魔修,将魔尊焦作青镇压在平灵山下。” 萧见远声音沙哑:“陆长老,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陆梦生沉默了一会,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是,凡事还有我们顶着,而且你师尊还没出关呢。” 天色渐晚,长曦峰的晚钟已经开始响了。 议事堂内的烛火突然燃起,萧见远下意识地看过去。 “剩下的事,就不是我来说了。” “这不仅是正道和魔修的对战,还有青衡山与焦作青的一些恩怨……你们是青衡山的下一代,本不该掺进来的。” . 天幕彻底拉下,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山林,模模糊糊地传来一点鸟叫声。 萧见远从议事堂出来后,没有立刻回长华峰,而是沿着山路慢慢地走着。 若没什么大事,萧见远其实很少来主峰。他随手掐了一个诀,托着手中火光来照明。 陆长老的话让他脑中乱成一团,现在还有点震惊。 原著内的boss是谁呢…… 萧见远默默地回想了一遍,根本找不出重点人物。 全文几乎顺着付遥夜的视角来写,这样看来人人都是反派,除了欺辱就是追杀。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发觉不知何时走到了长砚峰外。 “这走回去要很久了……”萧见远嘟囔着,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得树丛内一阵拨乱,最后钻出来一个黑乎乎的毛脑袋。 “……乘风?” 萧见远将火光变暗,走过去唤它:“你怎么在这?” 既然灵兽在这里,那主人也走不远,果然,那含着笑意的熟悉嗓音在萧见远身后响起:“我来长砚峰给它讨点灵兽吃的丹药。” 乘风的体型确实又大了不少,像只成熟的黑云豹了。 萧见远撸了一把它的脑袋,站起来朝付遥夜走去:“我刚刚……” 他脸色剧变,紧接着浑身竟微微颤抖起来。 付遥夜见此上前:“师兄?” 萧见远怔怔地看着他身后的林间小路,脸色苍白。 系统的声音又在他脑中重复了一遍: [人物:陆梦生,已死亡。] 付遥夜有些焦急地抓住萧见远的肩膀,口中唤他:“师兄!你怎么了?” 半晌,萧见远空洞的眼神才聚焦,声音嘶哑:“你刚刚,是从哪里来?” 付遥夜扶着他的肩膀,和他对视:“长砚峰。” 萧见远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 “那条路,也通向长晖峰吧。” 第38章 “要惩戒的,也应该是…… 青衡山长晖峰长老陆梦生遇害的消息, 一夜间传给了修真界的所有门派。 青衡山那天久违地下了场大雪,雪满长晖,松柏凝结了寒霜, 天地缟素。 祭拜大典前,萧见远将付遥夜叫至一处无人的废弃殿堂内。 “你到底有没有去过长砚峰?” 门外一片杂乱声,殿内却压抑的非常。 日光从镂空的雕花内斜斜地射过来,光线下还能看见些细小的灰尘。 萧见远一夜未睡, 双眼赤红,眼下是一片黑青。 付遥夜沉默了一阵,低声回答他:“没有。” “好。”萧见远越过他,推开殿门。 他抬脚跨过门槛是略一停顿,声音低不可闻:“我相信你。” 付遥夜浑身一震,抬头去看他:“师兄……” 他几步追上去, 看见苏百慕在和萧见远交谈:“……让你去前殿, ” 苏百慕不同与往日和萧见远嬉闹, 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他看了眼付遥夜,道:“还有付师弟。” 萧见远面无表情地一点头,却扭头对付遥夜道:“我将首席弟子的执令落在长华峰了, 你去替我拿来。” 他不等付遥夜回答,率先往前走去。 他从未这样冷淡地对付遥夜说话, 苏百慕不明所以, 回头看了看付遥夜,最终不发一言,先跟着萧见远离开了。 . 金日终于升起来了,日光笼罩了整座青衡山,几乎温暖地像是春日。 祠堂内烛火幽微, 陆紫鸢跪在牌位前,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钟玉容扶着她也是泣不成声;李原北面如死灰,僵直着站在一旁动也不动;颜离一扫往日的光鲜,绷紧了嘴角,强打着精神应付前来吊唁的宾客。 董长英坐在祠堂外,手中握着从不离身的拐杖,像是极为沉重的样子,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直到有弟子上前和他低语几句,他才慢慢地坐直了身体,开口道:“将盛朗押上来。” 他话音一落,殿外皆静。 前来吊唁的宾客皆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来却不仅仅是未奔丧,而是是来一探青衡山如今对魔修的态度, ——听闻陆梦生遇害的房内残留着魔气,或多或少与魔修相关。 说是“押”,但萧见远未被执法弟子箍住手脚,更像是被四人护送在中间,然后直直地在殿外跪下。 一个执法弟子一时不忍,正想张口,又被同伴扯着离开。 董长英用拐杖击地,喝问道:“盛朗,前日晚你是否见过陆长老。” 大殿前用汉白玉砌了地砖,此时被日光照耀着,刺的萧见远眼睛生痛。 他听见殿内祠堂还有哭声;来吊唁的宾客上完了香,还在暗处悄悄地看着他。 如果是平日,晨钟该响了,然后陆长老就会开始巡视各峰弟子的修炼,风雨不断。 萧见远闭了闭眼,强迫着自己去看雪白的地砖:“是。” 他的声音整座殿都可以听见:“陆长老他……酉时前,曾将我叫至议事堂;半刻钟后,我才离开。” “但陆紫鸢是在晖日堂内发现陆梦生遇害的,”董长英问,“你可曾去过长晖峰?” 萧见远道:“不曾。” “好,”董长英站起来,又再次发问: “你,是不是魔修?” 全场人脸色一变,宾客私下交换着眼神,连颜离也上前几步:“董长老!” 董长英伸手止住他,眼睛紧紧地盯着萧见远。 “我不是魔修。”萧见远抬头,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台阶上的董长英,模模糊糊的看见那刻着“长晖峰陆长老梦生之位”的灵位。 他似乎也看见了陆紫鸢哭红的双眼,但他的眼睛实在太痛了,没有看清楚,几乎想让他掉出眼泪。 董长英道:“那你说,陆长老生前,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萧见远沉默良久,最终吐出几个字:“我不能说。” “有何不能说?”董长英声色俱厉:“盛朗,你是最后见到陆梦生的,他是被魔修害死的你知不知道!” “你屋内那把沾着魔息的匕首,作何解释?!” 底下宾客哗然,虽有传闻,但他们却是没想到董长老竟就这样说了出来。 青衡山首席弟子私藏沾染魔息的刀……难不成,真的是他杀了陆梦生? 颜离冲上前去紧紧地拉住董长英:“师叔!” 殿前顿时一片杂乱,萧见远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我知道……” “盛师兄!”陆紫鸢扑了过来,跪在他身边,哽咽着道:“你回答长老,我爹都和你说了什么……你跟长老解释,” 她几乎是恳求地看着萧见远问:“我爹的死,是不是和你没有关系?” 萧见远呆呆地看着她的泪眼。 沾了魔息的匕首? 萧见远怔怔地想,他本来是将刀藏在柜里,谁会发现的?那把刀明明就是…… “董长老!” 忽然间宾客们安静了下来,看着一人跃步上前:“董长老,我派有一剑名唤十善,是师祖传下,能够分明善恶,自能循着魔气找出魔修……” 十善?萧见远听见了,他费力地眨了眨眼,想,莫不是沧澜派的法器? 他突然想起沧澜派的庄含,而又低垂了眼帘一动不动。 怎么又是沧澜派……剑修本来就是稀缺物种,不能友好相处吗? 这种时候了,萧见远还能神游天外,但又实实切切地听着: 玄色劲装的剑修声如洪钟:“先前早听闻贵派弟子付遥夜是魔修,还未曾得知结果,” “盛朗和付遥夜均在云渡之境失去联络,我想若付遥夜一人是魔修,那萧见远定是知情人,甚至——” 萧见远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道:“贺广真人的意思是,怀疑我是魔修,想用十善剑一试?” 他轻声道:“好啊,那就试吧。” 陆紫鸢惊声道:“盛师兄!” “盛朗!”李原北喝道:“跪下!” “我陆师兄的死因我青衡山定要查清楚;盛朗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见一点魔息,”李原北沉声道,“贺广真人便不必担忧了。” 贺广真人坚持道:“这非是青衡山内里的事,魔修一系关乎与所有门派!” “李长老为何不肯一试,难道是想包庇?” 李原北气极:“你!” “够了,”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董长英一甩衣袖,对颜离道:“去请十善剑。” “那是沧澜派普英真人飞升前留下的,”钟玉容低声道,“就算盛朗没有魔气,怎么能受住其中的剑气?” 董长英看着台阶下站的笔直的萧见远,声音微不可闻:“他们都看着呢,能怎么办……” “不管有没有梦生这事,无论是盛朗,还是付遥夜,都逃不过着一遭的。” 十善铮然出鞘,颜离接过贺广真人手中的剑,缓步走来。 萧见远看着剑锋上的寒光,忽然问道:“我还想问问贺广真人,你大老远来青衡山,为何还要带着自家门派的镇派之宝?” 贺广真人脸色一变,没有作答。 萧见远哼笑一声,重新跪下,将背挺的笔直。 颜离在萧见远几步前站定,将十善剑的剑锋抵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颜长老,”萧见远此时居然还能笑的出来,道:“往肩膀上戳,伤口恢复的快。”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 日光下,十善剑剑尖闪过刺眼的锋芒,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 忽然一声清鸣,又有一剑破空而来,直直地撞向十善,颜离本就不曾习过剑,被撞的后退一步,差些将十善脱手。 众人愕然不已,只听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谁敢动他!” 众弟子自行让出一条道来,付遥夜面若寒霜,白衣胜雪,左手握着空无一物的剑鞘——海镜正拦在萧见远的面前。 众人一时惊呆,无人拦他,所以付遥夜便径直走到萧见远身旁。 萧见远仍跪在地上,他只看见付遥夜握着剑鞘的那只手,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手指关节处都是青白的。 “……师兄的执令教我好找,”付遥夜声音不喜不怒,“原来根本就不在师兄屋里。” 萧见远还没开口,就听董长英大怒:“付遥夜!把你的剑收起来!” “为何?”付遥夜反问,“沧澜派可于青衡山殿前出剑,弟子为何不能?” 颜离低声喝道:“住口,别再说了!” “若是想一验青衡山有没有魔修,”付遥夜一掀衣摆,也跪了下来,“那就验我。” 萧见远一惊:“你闭嘴!” 萧见远早就知道今日会有变故,本就不打算让付遥夜来。虽然他曾说自己能掩盖住自己的魔气,但十善剑毕竟是法器,萧见远不敢保证。 “我们两个自证一个就够了,”萧见远只觉自己的手在颤抖,低声对付遥夜说:“你回去。” “师兄在说什么,”付遥夜竟然反问,“我是不是魔修,与师兄有何关系?” 他面无表情,看着萧见远的双眼没有一点温度。 萧见远愣住,他张了张口:“付遥夜!你……” “我自云渡之境与师兄分别,也是很久不见,”付遥夜自顾自地说着,“师兄未曾与我同行,对我不甚了解,怎么要替我自证?” 他在说什么?什么“很久不见”,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董长英问:“你要主动自证?” 付遥夜点头:“对。” “那好。”董长英挥了挥手,示意颜离上前。 萧见远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就在他要去拉付遥夜的衣袖时,颜离被催促着握紧了手中的十善剑,闭眼一刺! 鲜血顺着付遥夜手臂上的伤口流下来,同时,魔气骤然横生! 黑色的魔气似乎被压抑了太久,浓烈的魔息几乎笼罩住付遥夜整个人,众人惊呼着后退,颜离手中的十善剑“当啷”一声坠地。 萧见远呆愣着看着他站起来,抓住他的衣角:“付遥夜……” “他真的是魔修!” “他还是掌门座下的关门弟子,竟然是个魔修!” “那陆长老恐怕就是他……” “付遥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董长英见此结果勃然大怒:“陆梦生是不是你杀害的?” 付遥夜镇定自若,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面色苍白:“不是。” “弟子的确入魔,但陆长老,的确不是弟子杀害的。” 付遥夜冷声道:“陆长老的死,与我没任何关系。” “荒唐!” 董长英几乎拍碎身下的椅子:“你身为魔修,藏匿门派内,而陆长老又死于魔修,你如何让我们相信!” 付遥夜一时沉默。 就在众人惊愕间,忽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拾起十善剑,再次刺向付遥夜! 一只手忽然紧紧地握住剑身,阻止了它前进。 萧见远轻声道:“师妹,陆长老……真的不是他杀的。” 陆紫鸢浑身颤抖着,付遥夜不再遮掩情绪,惊慌失措地拨开萧见远握住剑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师兄!” “他难道不是魔修吗?!”陆紫鸢抛开十善剑,哭着质问萧见远:“你为什么总护着他!他在云渡之境里伤了你,你不和我们一同出来!” 少女撕心裂肺地喊:“现在也是,他是魔修!你还要护着他!” 她在无乾赋内所见的一切都成了真:父亲倒在血泊中了无声息;青衡山上来了许多人,吵闹一团;师兄们不能像幼时那样再护着她…… 也没有人能一直护着她了。 萧见远低声道:“对不起。” “……魔修付遥夜,欺瞒师长,顽固不灵……”董长英道,“今日起,逐出青衡山!” 付遥夜闻言,恍然间回忆起前世被逐出山门时的情景。 “好,那我也……”萧见远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付遥夜的手腕:“我也与你一起。” “一起下山。” 付遥夜瞳孔微缩,抬眼紧紧地盯着萧见远。 颜离愣了愣,紧接着怒声道:“盛朗你疯了!你是首席弟子,青衡山待你不薄!你这就要叛出师门吗?” “是我愧对师门,”萧见远手上的伤深可见骨,痛的他一身冷汗。十善剑在他手上留下了伤口,但剑气游走在他体内肆虐着。 他脸色苍白,几乎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有付遥夜颤栗的双手让他保持着一点清醒:“是我给付遥夜种下了噬魔草,让他入魔的,” “要惩戒的,也应该是我。” 萧见远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受道付遥夜的眼神,他勉强提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昏倒在付遥夜怀里。 要是上一世,能有人护着你就好了。 第39章 晚了,已经弯了 “他……还没醒吗?” 苏百慕站在竹屋外正想探头看看, 却被付遥夜给拦住了。 “嗯。” 付遥夜肩上的伤处理过了,重新换了一身白衣,站在台阶上扶着阑干, 低垂着眉目时神色淡淡,有些冷漠疏离的样子。 苏百慕见此也不好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又问:“必须今日走吗?” 付遥夜道:“本就是被青衡山除名了, 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冬日的风凛冽非常,将竹林吹的哗哗作响,付遥夜顺着吹落的竹叶看了一眼那片林子,随机又收回视线。 苏百慕沉默了一会,从怀里取出几个装着丹药的瓶子,道:“这几个好好收着, 让他按时服下。” 见付遥夜细心地收好, 苏百慕忍不住开口, 低声道:“陆师妹她……” “托我来给你说句‘对不起’。” 付遥夜罔若置闻, 直到要转身回屋了,才淡淡道:“她不应该与我道歉。” “不过我想师兄会原谅他的。” 付遥夜直接合上了门,苏百慕停留了一会才离开。 临走前他路过竹林, 低声道:“回去吧。” 少女背靠着树干隐匿了身形,紧紧地捂着嘴, 已是泪流满面。 . 青年散了黑发, 在床上昏睡着。 付遥夜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东西,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拿,小书柜上的书落满了灰尘,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样子;海镜与天疏横放在一起,书案上干净得没有其余杂物;衣柜内是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蓝色衣袍, 付遥夜正要合上柜门,忽然发觉不对。 干净的衣袍上还有着淡淡的熏香,付遥夜掀开衣服,略一迟疑,伸出手慢慢地抚过衣柜的隔层木板。 指尖停留在某处,他弯曲了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 木板是中空的,付遥夜打开隔板,便看见藏在内层中的匕首。 黑色的匕首短而锋利,刀刃还不及付遥夜的手掌长;没有刀鞘,也没有装饰和花纹,朴素的就像寻常地摊上卖的刀具。 唯一特殊的,就是上面的魔气,既不浓郁又不淡薄;刻意地像裹上一层阴郁的气息,若不是付遥夜能感应到魔息,常人几乎是察觉不出。 付遥夜在衣柜旁站了一会,取出几件换洗的衣物,将衣柜合上。 . 萧见远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付遥夜的背上。 青衡山三千阶青石板远的看不到头,路旁的岩石上还附着霜冻。萧见远手脚都是暖的,右手被包扎好了,四根手指被布条缠绕在一起。 他还未结丹,十善剑的剑气根本承受不住,如今还感觉到体内残留着凶猛的剑气在削着骨肉。 他只是轻轻一动,付遥夜就察觉到了,只是脚步一顿,又默不作声地背着他走。 萧见远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问他:“还生气呢?” 付遥夜稳稳地背着他,语气颇为冷淡:“我怎么敢生师兄的气呢?” 这话多少是赌气的意味了,付遥夜过了一会,自顾自的开口,像说给自己听一样:“师兄也不是故意要骗我去拿什么执令,无非是想替我担着问责罢了。” 萧见远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胸前下又是一阵剧痛,他强压着痛意没动,若无其事地开口问他:“既然你都这么清楚了,干嘛还要过去?” “师兄觉得我真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责罚?” 付遥夜回想起他走上祠堂前的那一幕,垂眼看着青石板,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可他脑海里控制不住地萌生出些恶念,背上的人根本看不见他变的赤红的眼瞳。 萧见远的头和他依靠的很近,付遥夜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的传进他的耳朵:“我真应该……” 萧见远疼的满头冷汗,模糊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嗯?” “没事,”付遥夜停下来,侧头蹭了蹭他的脸,轻声说:“师兄睡吧。” 萧见远便闭上了眼,他本来是没有什么困意的,只是那残留的剑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搅的他浑身都在疼。 他听见系统问他:“你为什么要骗宗门说是你给主角种下噬魔草的?” 可怜那株真正的噬魔草,在云渡之境就被付遥夜发疯时□□成一团了,后来更是因为上一世的种种缘由,付遥夜直接将它给毁了。 “萧见远,你是任务者,”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没了“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是种严肃刻板的仿生机器的声音:“你别忘了你的任务,别因为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就对他愧疚……” 萧见远声音懒洋洋的:“不骗骗他们,那我怎么要跟主角一起被赶出来呢?” “你不要忘了你的初衷,”系统道,“虽然任务是助主角飞升成神,但现在已经偏离原著很多了,你……你走这么多弯路……唉,算了。” 系统严肃不过几句,又开始叹气。它想起来萧见远最初天天督促主角修炼,甚至还想喂主角吃提升修为的丹药…… “晚了,”萧见远说,“都已经弯了。” 系统宕机了几秒,问:“你说什么?什么wan?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萧见远把头靠在付遥夜肩膀上,不搭理它了。 第40章 “听说那青衡山付遥…… “听说那青衡山付遥夜真是魔修, 已经被青衡山除名了!” “唉,没想到啊,本以为他能继承木归真人, 或是下一个尧甄真人,没想到他居然是魔修。” “欸,我怎么听说是他大师兄盛朗给他种的噬魔草?” “我还听说陆梦生是他们两人杀的……” “什么,此言当真?!” …… 一墙之隔的雅间内, 付遥夜随手将茶壶放在桌上。 修仙之人的耳力自然要比常人强,他们也无意偷听,偏巧大厅内的人丝毫不遮掩,恨不得自己就是当时在场的旁观者,一连编出来好几个版本。 萧见远包扎过的右手老老实实地放在桌上,张口咬住将付遥夜递在他嘴边的虾。 萧见远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然后对付遥夜道:“你去楼下催催, 点的那盘鱼香肉丝怎么还不上来。” 付遥夜顿了顿, 听话地放下手中还没剥好的虾, 擦了擦手,站起来下楼去了。 他刚走出没多远,萧见远就推开门, 拐去隔壁的大厅。 大厅内还就坐了几桌人,靠墙坐的几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也是修士, 正滔滔不绝着: “……嗨, 你说师兄弟俩人,同时叛出青衡山是为了什么?” 一人神神秘秘地道:“听说魔修荒淫无道,不管是师兄弟还是什么关系,都……” “当——” 就在那人要说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时,一把剑剑柄擦着他的手臂落在桌上, 虽没在桌上留什么痕迹,却震的桌上的酒坛杯盏哗哗地响。 蓝衣剑修冷眼看着他:“下次再胡言乱语,砍的就是你的嘴了。” 他手上还缠着白色的布条,却不妨碍他拿剑。他随手收了剑,利落地合在剑鞘内。 那说闲话的人愣了片刻,梗着脖子喊:“你、你是谁?” 萧见远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开口:“前任青衡山首席弟子。” 未等那几人反应过来,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师兄。” 萧见远握着天疏的手一僵,又镇定自若地换了个手拿剑。他转过身,看见端着一盘鱼香肉丝的付遥夜。 付遥夜面色平静无波,温声道:“我们回去吃饭吧。” “啊,好。”萧见远连忙跟上他。 付遥夜一手端着菜,一手替他开了门,而当自己要出门时,侧身对着那桌的几人弯唇一笑,然后放出威压。 坐在墙角的那桌人面色惨白,身体抖似糠筛,几乎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 付遥夜用筷子夹了菜,递在萧见远嘴边,却被躲开了。 付遥夜的动作一滞,停住手腕,开口唤他:“师兄。” 萧见远偏了偏头,举起来自己的右手:“我的手已经好了。” 他晃了晃手,还弯曲了一下手指,再次强调:“都能使剑了。” 付遥夜没出声,看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自己吃了那一筷子的菜,才缓声道:“师兄手好了,就不能让我喂了吗?” 萧见远:“……” “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要你喂啊……” 他嘟嘟囔囔地说着,自己把碗里剥好的虾给吃了。 虾是之前付遥夜给剥好的,见此他才露出点笑意:“我倒喜欢自己能够照顾师兄。” 他语调缓缓,声音清冽的像春日的溪水,又总是含着笑意:“先前总是师兄要站在我前面,若不是这次师兄受伤,我是从未能体会到师兄依赖我的感觉。” 付遥夜垂眸看着萧见远自己拆了手上的布条,指尖轻拢着茶盏。 他甚至有些不期望萧见远的伤好这么快…… 眸中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付遥夜起身将窗推开一些,寒意就争先恐后地挤过来。他抬头往向窗外,道:“雪已经停了,师兄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萧见远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略一犹豫,道:“那就明日吧。” “好,”付遥夜合上窗,随口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萧见远又夹了一筷子菜,入口才发觉有些凉了:“去西北看看吧。” 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地:“想去西域看看风景。” 付遥夜自然是无异议,点头应了。 . 冬夜寒气更重,天色漆黑如墨,风雪覆盖了屋檐和枯树,压的一株绿竹弯了腰。 萧见远披上厚重的大氅,简直像裹了一层棉被,悄悄地将屋门推开。 已是丑时,客栈里的人都歇下了,柜台前的小二支着头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 萧见远走出半个街道,才看见头戴方巾的苏百慕。 苏百慕走近了些,神色有些复杂:“怎么几日不见……感觉你还胖了些。” 萧见远呵呵一笑:“青衡山辟谷后禁饮食,一下山就有些控制不住。” 苏百慕翻了个白眼,又去看他的手:“已经好全了?” “差不多了,”萧见远活动活动手腕,道:“只是有些畏冷。” “那毕竟是十善剑,”苏百慕叹了口气,道:“普英真人和剑尊比虽然差了那么点,但也是沧澜派剑祖,你说你一个凝神期……” 萧见远打断他:“我已经结丹了。” “……”苏百慕一时无言,“你够了啊,你是被逐出山门的,不是来历练的。” “上次见你还是凝神八层呢,这才几天啊……下山真有那么好吗?” “也亏我让付遥夜给你准备了丹药,你以为你能好那么快?”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萧见远只笑不答,苏百慕见此,又有些沉默。 半晌,他又低声问:“噬魔草真的是你给他种下的?” 萧见远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叙完旧了吗,要不你早点回去?” “喂,我可是私自下山的,”苏百慕道,“才说几句啊你就赶我走!” “行吧行吧,”萧见远只好道:“你继续说。” 苏百慕倒也没再纠结刚刚的问题,有些严肃地看着他:“昨日是仙盟大会,众仙门商讨之后,决定要去平灵山围剿魔修。” 萧见远没有说话。 “除了广乘阁,接连又有两个门派惨遭魔修毒手;他们似乎只对仙门下手,终于是有人坐不住了……”苏百慕叹了口气,又道:“还有前去的弟子,总得选出个领头人吧……” “长老们和其他门派的宗主掌门定的是庄含。” 萧见远依旧没什么表情:“哦,那你去不去?” “我肯定是要去的,”苏百慕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你就不能发表点什么感慨吗?” 萧见远很是违心地说道:“庄含啊,庄含不错,挺好的。” 苏百慕没好气地锤了下他的肩膀,又低落下来:“若是你在,哪轮得到那个姓庄的。” 萧见远听了又是沉默,揉了揉掌心。 “唉,行了,我得早点回去,”苏百慕理了理衣服,道:“我要是消失太久怕又惹的怀疑。” 萧见远笑道:“谁还敢怀疑你啊?” “陆师妹搬来长川峰了,她最近……” 苏百慕一顿,又闭口不谈了,萧见远侧头看着树枝上的残雪,问:“陆师妹……怎么样了?” “心绪不佳,钟长老让她搬长川峰上调理一段时间,”苏百慕几句带过,又催他早些回去:“你不是怕冷吗,早点回去吧。” 萧见远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回了客栈。 “这么晚了,师兄又去哪里了?” 萧见远镇定自若地提起手中用油纸包着的牛肉:“有些饿了,下楼看看还有些什么吃的。” 客栈只点了几根蜡烛,楼梯上影子摇曳,人影如同鬼魅,而等付遥夜走到亮光处,又眉目如画地像月下谪仙。 “哦……”他拖长了声音,微微笑着看过去,“我就猜到师兄晚上会有些饿,” 付遥夜侧身,露出桌上摆着的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所以起来给师兄做了点小馄饨吃。” 萧见远:“……” 修仙之人哪里还会饿,不就是馋吗? 他自暴自弃地走过去坐下,将牛肉放在桌上:“你怎么不睡?” 付遥夜替他倒了醋碟,意有所指:“风太大,扰的人睡不着。” 他在萧见远的对面坐下,撑着脸看他,笑意盈盈:“师兄,吃吧。” 第41章 苏百慕顶着寒风回了…… 苏百慕顶着寒风回了青衡山, 无论他怎么抄近路回长川峰,是必须要经过山门的。等他垂下的眼睑里映出一截熟悉的拐杖时,他已然是避不开了。 “董、董长老, ”苏百慕抓了抓头发,干笑着道:“董长老怎么还没睡?” 董长英指了指远处若隐若现的天光,道:“都快卯时了,我已是睡一觉了。” “倒是你, 下山去哪了?” 苏百慕低着头,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理由,而还没等他开口,董长老又猝不及防地问:“去见盛朗了吧?” 董长英虽也是长老,但他年事已高,先前露面并不多, 而近段时日却常常出现。苏百慕印象里他总是副和蔼慈祥的面容, 可付遥夜和萧见远两人又是他处理问责, 逐出青衡山的;苏百慕是私自下山去见萧见远的, 此时被逮个正着,还是有些怵他。 “呃……”苏百慕迟疑着不敢回答,董长英却不见喜怒地挥手让他回去了。 苏百慕松了口气, 连忙往山上走,可走出一段后又忍不住回头往山脚下去看。 虚无缥缈的光线化不开隆冬时节的冰雪, 寒霜冻结了树干, 连山门也是肃穆冷清的模样。董长英拄着拐杖,身躯显的有些佝偻。 偏逢天光乍破,几缕光辉落在他脚边,与阴暗处泾渭分明,一时间又像暮霭沉沉的黄昏。 良久, 山脚下的董长英才动了动,朝着与日光相反的方向走去,苏百慕这才晃过来神,继续往长川峰走去。 今日晨练时,苏百慕连连走神,长川峰的弟子提醒了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放错了药材。 一个弟子道:“师兄,你发什么呆呢,昨天你才教过我们七黍子不能沾水,你就直接……” “百慕。” 颜离不知何时站在药室的门前,嘻嘻闹闹的弟子瞬间噤了声,低头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苏百慕连忙放下手里的药材走出去,低声道:“师尊。” 颜离道:“随我去议事堂。” 颜离面上不显神色,直接就转身走了,苏百慕跟上他,心砰砰跳起来: 难不成董长老给师尊告状了? 可他自己就负责惩戒律,若要真罚不该自己来了吗…… 苏百慕一路想着,低着头进了议事厅,当即就跪了下来。 颜离拿着扇子的手一顿,疑惑开口:“你跪着做什么?” “呃,弟子……”苏百慕悄悄地抬眼,这才发现议事厅内只有颜离和钟玉容两位长老。 颜离道:“也无旁人,你起来说话吧。” 苏百慕闻言就赶紧起来站直了。 陆梦生仙逝后,钟玉容身为他的师妹悲痛不已,又要照顾着陆紫鸢,一段时日下来憔悴了不少,此时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端着茶盏,垂眸不语。 苏百慕记得议事堂已经很久不曾开过门了,仔细一看打扫的干干净净,摆布的桌椅几乎没有挪动过,只是墙壁看着更新了些,似乎是重新修整过的。 “后日,沧澜派就要启程去平灵山了。”颜离半掩着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魔修肆虐,残害修者,已是又三个门派惨遭魔道灭门了,众仙门自是绝不肯姑息,仙盟大会就决定联合众仙门去平灵山除魔。 “此程必然是要各仙门的长老和首席弟子出面,但如今……”颜离看了他一眼,又道:“董长老年事已高,今日就已闭门不出了;我与李长老留在青衡,你就同钟长老去。” 陆梦生之死或多或少与魔修有联系,青衡山身为第一仙门,也必须要身先士卒,率先垂范。 百年前魔尊焦正青被尧甄真人镇压在平灵山,也是因为魔修长居于苦寒肃杀之地,魔修居处向来鞭长莫及,先人便一举扫荡了平灵山,以绝后患。可如今焦正青重回现世,封印松动,也不知有多少魔修逃了出来。 眼下的情形或是与百年前一样了,此去必然是被寄予厚望的弟子,若是青衡山的首席弟子仍在…… 苏百慕往日是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只是一直站在首位的人突然消失,他被迫站在第一位的高处,颇不适应。 往日里温言细语的钟玉容今日几乎不曾开口,颜离也不复往日的性子,公事公办地嘱咐了苏百慕一些事,就让他回去了。 议事堂外是一片常年翠绿的苍柏树林,随风而动,哗啦啦的响了一片,将细雪抖落下来。 眼下各峰一派寂静,万籁无声,苏百慕莫名地有一瞬的慌乱。 青衡山再也不复往日了。 . 入了西北的地界,便常见胡杨和白草这类树木,在中原极其少见。 已是隆冬季节,再往北走,萧见远更是感觉到冷意。 两人都是御剑乘风,而萧见远裹了件轻裘,却还是感到寒冷,忍不住放慢了速度,道:“下去歇息一会吧。” 付遥夜也降下来,偏头去看他:“师兄累了?” 萧见远只觉得冷,却不知自己脸色有多白,点头道:“嗯。” 两人寻了处空地落下,付遥夜收了海镜,自然而然地牵起萧见远的手。 他一碰到萧见远,就皱起了眉:“师兄的手怎么这么凉?” 萧见远强行压着才不至于颤抖,付遥夜的手又十分温暖,将热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身上。 萧见远这才缓过来点,道:“是有些冷,大概是风刮的吧。” 付遥夜便将两只手都伸过来给他捂手,有些无奈地道:“师兄若是想游玩,一路走来多好,非要御剑。” “西北都是黄沙和风,”他抱怨似的道:“有什么可看的。” 一路过来的确是有些荒凉,萧见远一时无言,左言而右他:“听闻河湟一带长云雪山,风景独特……我们或许还没到吧。” 付遥夜道:“若是到河湟,确实有些远了。” 他温声道:“若是师兄想看,我就陪师兄去。” 付遥夜将他的手捂热,又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先看看附近有没有客栈,休息一些再走吧。” 前面恰好有个路口,走了不久就是一间小的客栈,再往后依稀可见一处村庄。 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除了后厨店内就是她一人了。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像这样偏僻的地方,想来平日里鲜少有客人来。 西北民风豪迈,萧见远也点了二两黄酒想尝一尝。 付遥夜给他倒上酒,道:“正好能暖暖身子,但师兄还是少喝点。” 萧见远不以为意:“就一点,没事的。” 他还没喝一口,忽然一顿,抬头与付遥夜对视。 付遥夜不动声色地拿起身旁的海镜。 俄顷,一声巨响,客栈木门被粗鲁地震飞,系在门口的铜铃叮当乱响,老板娘被吓的躲进柜台里。 几人大步流星地踏进门来,毫不客气地一拍桌:“今日可有人来?” 萧见远眸色一凛。 ——是魔修! 第42章 “我早说过,你适合修魔…… 老板娘躲在柜台下颤颤巍巍地不敢出声, 狭小的客栈面积不大,那几个魔修一转头便看见坐在角落里的萧见远和付遥夜两人。 站在最前的魔修黑衣黑袍,看着瘦弱无比, 鸠形鹄面,他上下打量着两人,阴森森地问道:“道修?” 付遥夜没有放出修为,将魔息遮掩的好好的, 萧见远背对着他,头也不转,心平气和地问:“正是,敢问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对方似笑非笑,道:“倒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碰上道修……” 萧见远闻言动作一顿, 手却已经放在天疏上。 “或许你们不懂规矩, 过往来客都是要交点什么, ”那魔修抽出背后的长刀, 道:“今日就将你们的金丹留下吧!” 语毕,长刀已逼近两人! 萧见远侧身躲开,海镜横来一剑接下长刀, 震的嗡鸣。 付遥夜面色不虞,随机放出威压, 冷声道:“口出狂言!” 那魔修也被震的疾退数步, 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语气里:“你也是魔修?”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萧见远极为不喜这句话。 那几个魔修都是瘦骨如柴的模样,脸颊深陷,萦绕着黑气;反观付遥夜, 仪表堂堂眉目如画风姿绝佳…… 哪能和你们混为一谈! 仪表堂堂眉目如画风姿绝佳的付遥夜轻蹙眉头,二指划过海镜剑身,毫不留情地放出金丹期的修为,海镜凝结一层寒霜,携裹着威压冲向魔修! 长剑雪亮,气势如虹,萧见远修为不及付遥夜,只觉这一剑速度极快,而那魔修却感受到其中蕴含着浓重的杀意,心下一惊,眼中却只余剑光,急急侧身闪躲。 付遥夜似乎冷笑一声,剑势稍停,却不是收剑,反手一挥横向滑至魔修身前,磅礴的剑气登时将他掀起摔到墙上。 与此同时,其余几个魔修也动手了,萧见远连忙拔出天疏迎上。 那几个魔修口口声声说要取他们两人的金丹,那他们境界必在萧见远两人之上。交手下来萧见远略有吃力,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冷,连灵力也像是被冻住般的滞留不畅。 眼见魔修攻势愈加狠厉,萧见远咬牙催动全身的灵力,用上周身的修为,将剑气凝聚成风,直斩魔修的门面! 而他也被迫倒退数步,脚跟抵住了墙壁。 付遥夜分神看来,眉心神蹙,却又被两个魔修紧紧缠住。混乱间,萧见远感应到有人接近,下意识地握紧了天疏,转头却见客栈的老板娘不知何时从柜台下爬了出来,惊恐地看着他。 萧见远口中一股腥甜的味道,拄着天疏艰难地站直身体,正想开口让她躲远些,忽然见那妇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心觉不妙,正要躲开,忽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 “当——” 刀剑相撞,魔修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刀也被震落。 付遥夜抬眼环顾四周,脸色冷若冰霜,抬手一挥便将这间狭小的客栈四壁震破。 他额间红痕如血,声音蕴含着浓重的杀意:“我师兄呢?” 那魔修撑着身体畏惧道:“魔……魔尊请修者一聚。” 他话音刚落,一道剑气划破他的脖颈,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却只见黑气从伤口中渗出,而不见鲜血——他几乎没有肉身了。 付遥夜举起海镜,面无表情,忽然问道:“最先动手的,就是你这只右手吧。” 那魔修一愣,接着雪亮的剑光与他擦脸而过,竟然生生地将他的右臂给斩落了! 他无声地痛呼起来,还未挣扎几下,就化作了一团黑雾消失了。 付遥夜嫌恶的一拭剑身,冷眼看着剩余几个瑟瑟发抖的魔修,语气如冰,一字一顿道:“带路。” . 原著里没多描述过平灵山,因为焦正青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戏份的角色,他的老巢平灵山更没什么写的。 萧见远被人押着,进入殿内才摘下了蒙眼的黑布。 他睁开眼看着与青衡山装潢一致的宫殿,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青衡山。 只是青衡山主殿不会设下一座奢华的“龙椅”。 那“龙椅”上的人坐的懒懒散散,看见被押进殿的萧见远,才稍微提起点兴趣,勉强坐直了身体。 那人身形瘦削,披着件深青色的广袖外袍,容貌清秀,开口声音有些虚弱无力,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简直像加了3D环绕音:“北海境一别,许久未见。” 萧见远冻的牙都在打颤,端着被抓却坚韧不屈的模样:“你是焦正青?” 焦正青微微一笑,站起来下了台阶,赤足走到他面前:“不错。” 萧见远瞥了眼他的脚,手指不漏痕迹地掐着衣袖,问系统:“他真的不冷吗?” 焦正青头发未束,外袍又穿的松松垮垮,言笑晏晏地根本不像个魔修,更不像魔尊。 而下一秒,他又对萧见远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师叔祖。” “……” 焦正青猝不及防地将萧见远腰间的天疏抽了出来,随手一个起势,使出一剑。 他没有注入任何灵力,就真的像虚空舞剑一般,随意至极;可他使的的确是青衡山的剑法—— 落云六出。 焦正青一个折身,将天疏送还至剑鞘内,好整以暇地看着萧见远呆愣的样子,似乎极其开心,放声大笑起来。 “师、师叔祖?”萧见远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问系统:“他不是魔尊吗?青衡山的关系有这么乱?” 系统响了两声,才慢吞吞地回答:“超出原著范围了,无可奉告。” 而那边的魔尊终于是笑够了,自己又走上台阶,在那把奢华至极的椅子上坐下,支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他,冷声道:“算啦,你我都是被逐出师门的人,也算不了什么同宗门。” 他这样喜怒无常地倒很像魔修了,萧见远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焦正青“唔”了一声,又道:“这你就可冤枉我了,我本是想见你师弟的,没想到那群没用的东西修为还不抵一个年轻人,就先将你带来啦……” 修为不如付遥夜?萧见远微微一愣,回想起与他们交手的修为,忍不住问道:“他们不也是金丹期吗?” “那四人的确是金丹期,”焦正青道:“可你那好师弟不是啊。” 他状似疑惑地看着萧见远,问:“怎么,你不知道吗?” “哦,对了,”焦正青又问道,“方才我就想问了,你就不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畏冷吗?” 他的话忍不住让萧见远抬头去看他,忽然间,宫殿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了,萧见远一顿,循声回望,见付遥夜背光而来。 平灵山终年积雪,外面是一片雪原,日光也更加刺目;付遥夜逆着光线,踩着自己的影子缓步而来,面沉如水。 他一眼看见了殿内的萧见远,似乎松了口气,而面对高台上的焦正青时,露出警惕的神色。 焦正青露出一丝笑意,随手一挥:“终于是将你请来了。” 殿内空旷的白玉砖上凭空多了数具禽鸟的尸体,无论是普通的白鸽,还是魔修炼制的黑鹰,腿脚上都绑着信筒。而无一例外,它们都是受了威压,被灵气割断了脖子。 萧见远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去看付遥夜。 而付遥夜神色淡淡,抬头直视着焦正青。 焦正青轻叹口气,一挥衣袖,那些鸟类的尸体就消失不见了:“请你来可真不容易啊,连我亲手写的信件都不肯拆开看看。” 付遥夜冷声道:“你若是心诚,为何不亲自来找我。” 焦正青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无奈,叹声道:“我若真能现身,便早去找你了。” 他将一盏古旧的油灯托在手里把玩着,霎时殿内充斥着无数的鬼面与鬼影,与之前北海境时如出一辙。 浓重的魔气之下,萧见远浑身发冷,手心下一片冷汗,耳边充斥着鬼哭狼嚎的声音,搅的他头疼欲裂。 付遥夜拔剑出鞘,挥剑而出,剑意却没能落在面前的鬼影上,反倒将殿内的柱子劈开一条裂缝。 鬼影又呼啸着后退,重新退回,竟是与焦正青合为一体。 “如你所见,我的肉身还没完全恢复。”焦正青转头看着柱子上的剑痕,道:“我早说过,你适合修魔。” 他声音低缓,看着付遥夜笑起来:“当初还说什么‘天道不容’……” “可你如今不也是魔修吗?不也是被青衡山赶出来了吗?” 萧见远冻的不行,那股寒冷似乎是从他骨头内伸出来一样,手脚都快僵硬了,他听见身旁的付遥夜回应道:“那又如何?” “你想对青衡山做什么我没兴趣,”付遥夜冷冷地看着他:“我是绝不肯受制于人!” “难道你不想再提升一个境界吗?”焦正青周身灵力暴涨,他问道,“你助我恢复肉身,我可将这世间功法都传授与你,” 他声音缓缓,道:“无论是你是想当魔修,还是剑修。” 付遥夜不发一言,眸中一片血色,手握海镜,掠身上前。 焦正青见他这样干脆的拒绝,不见一点怒意,他大笑着,将那盏油灯化作一根发簪挽起头发,又凭空化出一把长剑,直面迎上。 焦正青百年前便是化神期,如今没了肉身,但境界看不出跌落多少;反倒是付遥夜,与他交手数次丝毫不见落败,竟能与他打个平手。 在一旁围观的萧见远冷的手脚僵硬,而在他看出两人相同的剑法时,心更是凉了半截。 “落云六出;罗星剑;青阳一探……”焦正青对这些招式一清二楚,准确地叫出每一个招式,每一剑又都能找出破绽。 他只防不攻,几个回合下来好像就摸清楚了付遥夜出剑的习惯,开始步步紧逼起来。 付遥夜旋身躲过他的剑,接着出其不意地转腕又挥出一剑。 这一剑没用到什么精妙的剑法,只是速度极快,挟裹着凌冽的剑意,破釜沉舟般地刺向焦正青。 杀气扑面而来,焦正青竟有些接不住他着一剑,化去大半的剑气后,硬生生地受着了。 刹那间整座殿都在晃动,萧见远勉强扶住墙壁,只觉自己的手要比那白玉墙砖还要凉上几分。他抬眼看去,高台上烟尘四散,一时不能分辨出两人的身影。 付遥夜脸色苍白,生生呕出一口鲜血,又抬起手背擦掉。烟尘逐渐散去,寒光一闪,一把剑猝然袭像付遥夜的颈间。 付遥夜仰头避开,下巴仍是被剑气划破,有鲜血沾染上他的脸,是与他额间红痕一样的颜色。 就在这一息之间,焦正青的剑还未完全使出去,付遥夜就将海镜抵在他的咽喉处。 他喘息着,轻声道:“你输了。” 焦正青闻言却轻声一笑,道:“你师兄,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付遥夜脸色一变,而就在他这一停顿,变故横生。 焦正青悍然而起,飞身向萧见远袭来,出手探向他的咽喉。 付遥夜惊声道:“师兄!” 他想拦住焦正青,却根本来不及了。 萧见远僵硬到几乎催动不了自己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焦正青苍白的手掌逼近。 刚刚还扯关系说是我师叔祖呢,这就痛下杀手了…… 他正要闭眼等死,四肢却不受控制地挪动了些。 “轰——” 一声巨响,萧见远身后的墙壁被焦正青的那一掌炸裂开来,几乎耳鸣。 萧见远是被蒙眼押着来的,根本没看见平灵山的面貌,也不清楚它海拔多高。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宫殿外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乱石飞沙间,他被焦正青磅礴的灵力推着向后倒去,坠入深谷。 萧见远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付遥夜扑身而来,朝他伸出手。 . 偌大的宫宇顷刻间倒下,一道青色身影立于半空中,俯视着万丈深渊。 “尊主,”一个魔修跪在他脚下,恭敬地问道:“还要下去追他们吗?” 焦正青满身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也是受了重伤,可他依旧面带微笑,道:“不必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下面走出来,干嘛还要下去呢?” 焦正青微微眯起眼,朝远处的雪原看去,哑声道:“我们还有客人没来呢。” 那名魔修闻言,似乎从他的话中得到什么指令,欠身退下了。 雪原堆积着厚厚的白雪,一眼看去没有其他的颜色,纯洁到天地都是白净的。 唯有这座山上,魔尊披着一件沾了鲜血的深青色外袍,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不知道这次,青衡山是谁来呢……” 他喃喃自语着,声音混入风声里。 第43章 明明都是化神期,差距就…… 西北深处几乎是不毛之地, 雪原冰川覆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平灵山就在冰山旁一角,看起来似乎是与那雪原混为一体, 但其周围都笼罩着令人极为不适的浓重的魔气。 “那就是平灵山了?”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魔修会不会设伏等着我们?” “沧澜派还没来吗?” “……” 钟玉容带着苏百慕站在外侧,冷眼旁观着他们吵吵闹闹的,明明嘴上都嚷嚷着匡扶正义要除魔,现在就差一点就走到平灵山山下了, 又十分默契地停住,止步不前。 苏百慕站在钟玉容身旁,难得地不发一言。 仙盟大会他当时在场,看着众门派都在义愤填膺地声讨魔修,甚至还有人为陆梦生之死激愤不已,而商议下来前去除魔时, 许多宗门又找出诸多理由来明哲保身。 若是规模不大的没什么名气的小门派也就罢了, 可这一路上, 苏百慕都没见到沧澜派的人。 沧澜派往日里已经借着修真界唯一一个全剑修门派占了不少风头, 如今青衡山失去一位化神期长老,又冒出弟子修魔的事情,虽然底蕴仍在, 可难免会有流言碎语。 钟玉容在启程前就已告知过苏百慕,少与其他门派交流, 要寸步不离开她。此时他站在钟玉容身侧, 盯着远处浩茫无边的雪原一时出了神。 “钟仙子,”一个道修注意到他们,走了过来问:“这沧澜派的人,怎还未到?” 苏百慕看见他衣服上用金线绣了一道精致的道文,认出是凌霄宗的标识。 钟玉容不冷不热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凌霄宗的人一噎, 又强笑道:“我们正想商讨如何攻上平灵山,钟仙子可有什么高见?” 钟玉容实在不想在魔修大本营外吵架,但实在藏不住自己的脾气,瞥了一眼雪地上张开的结界,发现各门派的掌门或是长老都在其中,忍不住奇怪道:“这还需要防止谁偷听吗?既然如此,你们带着本派的弟子又做什么?” 苏百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其他弟子都留守在了结界旁。 本来肯入西北的门派就少,如今走到这里不过十来个大门派,所带的也都是首席弟子。 苏百慕忍不住想起了萧见远。 凌霄宗的长老被钟玉容堵的没话说,愤愤地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忽然一声剑鸣,众人皆抬眼望去,看见数人御剑乘风而来。 正是沧澜剑派。 “是贺广真人!” 钟玉容只是抬眼看了看,又兴致缺缺地低下头去,苏百慕听见她小声道:“如此张扬……” 只是还未等沧澜派的人落地,钟玉容就敏锐地感到了什么,伸手拦在苏百慕身前,大喝道:“后退!” 忽然风起,一点雪花落在苏百慕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远处雪原似乎在微微震动,紧接着风雪呼啸而来。 贺广真人凭空一剑斩破飓风,却是将它劈作了两半,气势汹汹地卷着冰雪朝众人袭来! 漫天的雪尘中,钟玉容一甩长琴,看似柔弱细嫩的十指下音律暴起,琴声峥峥,杀伐之音戾气横生,顷刻间将冰雪化作生冷的雪水。 众仙门在这一点空隙中迅速调整过来,布阵排兵,将各种本命法器祭出。 苏百慕周身笼罩着淡青色的光晕,脚下生出的藤蔓将他与钟玉容护在一起。 “你护着自己就行,”钟玉容十指不停,匆匆说道:“这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知道你师尊什么打算非要你来……你寻个时机自己回去。” “长老!”苏百慕闻言大惊,他疾声道:“你……我身为青衡山弟子,怎么能丢下门派长老临阵逃脱!” 风雪未散,混乱中魔修不知何时混了进来,形如枯骨,将黑气蔓延在雪地中。 钟玉容早没了青衡山上端庄秀丽的模样,苏百慕离的她近,似乎还听见她说了些什么不雅之词:“……你金丹才结,在这儿能顶什么用,退下!” 虽然苏百慕才结了金丹,可放眼望去其他门派,至金丹期的首席弟子寥寥数几。他抿嘴不言,再次将灵力注入植物内。 很快,绿色的藤蔓上就凝结上一层冰霜,一旦被魔气撞上就会塌陷下去。苏百慕咬牙坚持着,给自己喂了颗丹药。 钟玉容分神看他一眼,蓦然起身左手抱琴,右手急拨琴弦,将琴音化作浪波冲向魔修。 琴音利如刀剑,被击中的魔修怒吼着,声音嘶哑。 “……《惊弦音》,许久未闻……” 天地间忽然响起虚无缥缈般的声音,苏百慕一时以为自己幻听了,却注意到身旁的钟玉容身形不稳,琴声骤然一乱。 苏百慕一惊,连忙搀扶她:“长老!” “我没事。”钟玉容面容冷静,而在这冰雪天地间额上布满了汗。 不是苏百慕幻听,许多仙门同样听见了这个声音: “……是、是谁在说话?” 凌霄宗长老脸色一变:“是焦正青!” “呵呵呵……” 低沉暗哑的笑声混在呜呜的风声中,苏百慕终于发现这声音的熟悉了——北海境之上,云渡之境的入口前,就是焦正青拦截了他们。 他随手一抹脸上的雪水,放开灵力。 “听说你们来找本尊,还打着‘除魔’的旗号?” 焦正青不曾露面,但他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站出来让本尊看看,是哪个门派有这般胆量!” 琴声渐渐低缓,早不如最初的杀伐狠厉之气,钟玉容只觉沉重的威压降下,压的她身体僵硬。 凭什么?她咬牙,一扫琴弦,再起《惊弦音》。 明明都是化神期,差距就这么大吗? ……就算如此,你为何不飞升?! 铮铮几声琴响,似乎吸引了魔尊,哭泣的鬼面与鬼影骤然升起! 苏百慕再次上前,淡青色的光晕笼罩在钟玉容前,勉强护住她,藤蔓尖锐的枝叶穿透了鬼影。 “怎么没人说话呢?”焦正青笑起来,道:“那本尊可就……一个个问了。” 狂风乱雪中众仙门与魔修和鬼影缠斗着,听闻此言心中皆是一惊。 苏百慕忽然呼吸一滞,淡青色的屏障一声碎响便化作灵力消散,他也被掀翻在雪地里。 钟玉容惊声喊道:“百慕!” 一个身穿深青色外衣的瘦弱男子忽然出现在苏百慕面前,化神期的威压直将他压的不能动弹。 苏百慕在那一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心中却无多大的恐惧,脑中一时闪过各种念头:不知何去的萧见远、留在长川峰还未晒干的药材、魔尊原来是这副模样…… “啊,发现了,”焦正青一声轻笑,探手抓住一人的衣领,“原来正道也有如此胆小如鼠的人。” 苏百慕定睛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庄含。 发生突变时苏百慕和钟玉容本就站在后方,一直没动;可庄含不应该随着沧澜派,落剑时站在最前方吗?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了? 焦正青倒不清楚这些,只是他视力极好,在雪尘里恰好看见一人,匆匆忙忙地似乎想要御剑离开。 焦正青还没有完整的□□,虚无缥缈地像个灵体,连抓着庄含的领子都像是手在穿透衣物。 他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看见自己的手,对上庄含的眼,几乎可以称作和善地冲他笑:“你是哪门的弟子?” 苏百慕不清楚他为何如此在意门派之名,那庄含被揪着衣领,受到的威压更沉重,面带惊恐,几乎不能开口。 正如钟玉容看不惯沧澜派张扬的样子,庄含这一身剑袍上用金线绣着精密细致的道文,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是沧澜派的首席弟子。果然,焦正青极为耐心地看他衣服上绣的道纹,自己就猜了出来:“原来是沧澜派的剑修。” 庄含挣扎着开口:“你、你何不放开我,公公平平一战!” 焦正青不屑地嗤笑一声,道:“若是你师祖在本尊面前,恐也没资格和本尊比试。” “庄含!” 终是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形,贺广真人怒喝着冲来,一剑刺入焦正青背部。 魔尊动作一顿,低头看穿过他腹部的剑尖。 他怒极反笑,挥手一扬衣袖,便将贺广真人甩了出去。 “呵,沧澜派还是这般自大狂妄!” 焦正青双眼通红,五指并拢,将手指化作利爪扣在庄含胸前。 “嗬……”庄痛苦地挣扎起来,但不过几息,他的躯体就迅速化为干柴状。 就像是被吸食完灵力而枯竭。 苏百慕看着那具可怖的骸骨被随手丢弃在雪地上,轻飘飘地甚至没有砸出痕迹。 他一抬眼,便对上魔尊暗红的瞳孔。 “铮——” 琴弦乍然断裂数根,钟玉容指尖崩裂出伤口,她强顶着威压站立起来,拦在苏百慕面前。 焦正青微微眯起眼眸,注意到她手中残破的古琴后,又打量他们二人,声音里带着笑意,语气不明:“青衡山怎么就来了你们两个?” 钟玉容头发散乱,拨琴的手微微颤抖,而下一秒,古琴就被人从怀里取走。 她睁大了眼,看着焦正青饶有兴趣地拨弄着断弦:“本尊记得有人弹的一手好琴,结果……” 他盯着钟玉容狼狈的脸,忽然脸色一沉,伸手握住一把剑剑身,森然开口:“真是碍事!” 第44章 傀儡术 四下静寂无声, 沉默地让人不安。 萧见远再次缓缓地眨了眨眼,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满目的黑色。 他一点光感都感受不到, 差点以为自己是失明了。 萧见远迟疑地迈出一步,紧接着就感到身上几处钝痛,大概是被碎石给砸伤了。 对了,他是从焦正青塌陷的宫殿内掉下来的。 这里是哪? 付遥夜呢? 萧见远想起来坠落时朝他伸出手的付遥夜, 在黑暗中尝试着开口:“付遥夜……” 他的声音不大,但似乎立刻就被黑暗给吞噬了。萧见远提高音量,再次喊:“付遥夜!” 萧见远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谨慎地走了几步,忽然手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开后退, 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萧见远根本听不见任何的呼吸声, 也不知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暴露了那人的位置, 像隐没在黑暗中的野兽的双眼, 寻找着猎物伺机而动。 萧见远的手腕被握着,又感受到另一只手覆到他后肩的伤处,轻轻地按了按。 “嘶——”萧见远吃痛, 侧身想要躲开,但那双手不容拒绝地压着他。 暗红色的双眼微微闪烁, 好像是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接着熟悉地声音带着笑意在萧见远耳边响起:“师兄,是我。” 萧见远微微皱眉,道:“我知道是你。” 伤口只是在那一瞬疼的厉害,痛感又逐渐减弱,后肩慢慢地发起热来。 那只手又轻轻地笼罩在萧见远额头上, 滑下来盖住他的眼睛,付遥夜道:“师兄,闭上眼。” 萧见远微微闭上眼,等付遥夜收回手后,慢慢地睁开眼。 在黑暗中待久了,他有些不适应光线。付遥夜将手拢在他眼前,于是他只能看着面前的白衣剑修。 付遥夜和他挨的很近,几乎把萧见远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萧见远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把手拿开:“这是哪里?” 被光照亮的地方只有这一块地方,他们还是被黑暗包围着。 仔细看来,那黑色不单单只是视觉的盲色,它们好像还在流动,像是粘稠压抑的黑色雾气。 在萧见远扭头观察着周围时,付遥夜拂过他耳边的黑发,有意无意地碰触到萧见远的耳朵。 他的手很凉,萧见远被碰的一个激灵,偏头过来看他。 付遥夜看见他把视线重新放回自己身上时,才停住了手。 萧见远对上他暗红的双眼心头一惊。付遥夜明明穿着洁净的白衣,给人的压抑感一点也不少,仿佛下一秒就要与这黑暗融为一体了。 萧见远仓促地移开视线,再次问道:“这到底是哪里?我们不是在平灵山吗……” “师兄。”付遥夜打断他的话,忽然抬手放在萧见远颈间,惊的萧见远一颤。 见萧见远看着自己,付遥夜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似乎心情极好,弯着眼睛在笑,语气波澜不惊:“我们就是在平灵山啊……” “曾镇压数万魔修的地方,平灵山的山下——” 他含着笑意,缓缓吐出两个字:“魔渊。” 他话音刚落,那压抑的气息陡强烈起来,粘稠的黑雾铺天盖地地袭来,妄图将两人吞噬掉。 而付遥夜只是轻抚衣袖,随手一挥,就将黑雾散去,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对萧见远温声问道:“师兄,怎么了?” 萧见远看着他红色的双眼,心不住地下沉:“系统,这里真的是魔渊吗?” 系统“滴滴”地响了两声,道:“是。” 平灵山的山底就是魔渊? 萧见远:“当时你怎么不告诉我?” 系统也很委屈:“原著虽然写魔渊了,但几乎没什么写平灵山嘛,谁知道魔渊上面还有座山啊。” 它又小声地嘟囔一句:“原著里,焦正青也没能从魔渊里出来啊……” 魔渊不知是何时形成的,它向来被世间称作最污秽的地域,因为它是魔息最先生成的地方。 萧见远想起百年前尧甄真人曾将魔修镇压在平灵山,那这些黑雾,恐怕就是积压百年的魔息和怨气。 付遥夜见他沉默着,也许久未说话。 他始终没有放开握着萧见远手腕的那只手,此时又拉着他往前走去。 黑雾遇见他们似乎有些避退,如果有魔息强烈不肯退让的黑雾,付遥夜便出手直接将他打散了。 萧见远忍不住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口?” 付遥夜身形一顿,偏过头来看他,语气意味不明:“师兄很想出去?” “不然呢?”萧见远觉得他的话很有问题,停下来喊他:“付遥夜。” 付遥夜没有强硬地拽着他往前走,也顺势停了下来,他叹道:“师兄果然很不喜欢这里。” 萧见远还未说话,付遥夜竟然打横抱起了他继续前行。 萧见远抓住他胸口前的布料,惊声喝道:“付遥夜,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付遥夜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说着:“师兄为什么不想和我留在这里呢?” 他的语气竟然还挺无辜,而对那些黑雾却毫不留情,直接将它们打散,抱着萧见远来到一处庭院前。 萧见远看见那座庭院便怔住了。 它居然和青衡山上萧见远所住的竹屋,建造的一模一样。 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庭院用白玉砌了墙璧,才泛着柔和的光芒。 萧见远看着只觉的寒冷,他低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想师兄肯定不喜欢魔息,不管没关系,”付遥夜将他放下来,手却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温声道:“现在魔渊下已经没有魔修了,这些魔息也会被慢慢驱散。” 没有魔修了……是说他们都破了平灵山的镇压出去了吗? 魔息怎么驱散?要把它们都赶去外界吗? 萧见远怒不可遏,甩开他的手:“怎么没有魔修?” 他看着付遥夜暗红色的双眸,口不择言:“你难道不是魔修吗?!” 付遥夜闻言,脸色微微沉下去:“原来师兄一直在意我是个魔修。” 萧见远一怔,神色一僵,又赶紧道:“不是……” “我明明告诉了师兄我的心意,无论是当魔修,还是继续在青衡山,”付遥夜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缓缓道:“我只想和师兄在一起。” 他轻声问:“为什么师兄不相信呢?” 他拉着付遥夜往庭院内走,萧见远试图挣开他的手:“付遥夜,你冷静一点……” “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魔修没了镇压肯定要肆虐世间的;我们先回青衡山……” 那座庭院除了材质,和萧见远的竹屋一模一样,可他没有一点熟悉感,反而越是接近,越是有些恐惧。 眼见他根本说不通,萧见远恼道:“总之我死也不会跟你进去的!” 付遥夜霍然转身,用手指死死地抵住萧见远的嘴唇:“别让我听见‘死’这个字!” 他又放软了声调,像只撒娇的幼犬一样,蹭着萧见远的头:“师兄别说这些话,太不吉利……” 他摸着萧见远的头发,温声道:“我会让师兄,和我一同走进去的。” “你什么意思——” 萧见远来不及思考出他的话,唇齿就被堵住了。 付遥夜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扣在他的后颈上,以绝对侵占的姿势,肆意地纠缠着他的唇舌,动作凶狠。 这个吻要比在云渡之境时更富有侵略性,萧见远根本动不了,被迫地承受着。 过了许久,就在萧见远以为付遥夜要停下时,对方又再次轻咬住他的嘴唇,将温热腥甜的液体渡入他的口中。 萧见远猝不及防,用力地推开他,咬牙切齿道:“你喂了我什么?!” 付遥夜被他推的后退一步,他嘴上还带着血迹,此时还弯唇笑着,用手指蹭掉那点鲜血。 答案不言而喻。 萧见远一片混乱,他想问付遥夜为什么要喂给他血,忽然手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出一步。 他骇然的看着自己手,形如木偶般地慢慢地伸向付遥夜,而付遥夜却含着笑意牵住他的手。 萧见远忽然想起焦正青那句话:“……你就不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畏冷吗?” “傀儡术……”萧见远慢慢地开口,他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 傀儡术是种很古老的魔修功法,需要施咒人的鲜血喂给他人,用以操控他人的躯体。 付遥夜重活一世,能会这些好像不怎么出乎意料;可是他什么时候…… 萧见远忽然想起在西北界时,付遥夜替他暖手;这一路以来,付遥夜端给他的每一杯茶;每到一家客栈,都要点满桌的菜肴…… 萧见远呼吸急促,被付遥夜握着的手僵硬如冰,他失望顶透地看着付遥夜,没有说一句话。 “师兄,别这么看我……”萧见远手一松,束缚感骤然减轻;付遥夜将他抱在怀里,贴着他的额头喃喃道:“我只是想让师兄听我的话……” “我想让师兄永远看着我,永远陪着我,” 暗红色的眼眸近在咫尺,萧见远几乎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被锁在其中。 付遥夜面上依旧是温润的君子貌,眼眸的瞳孔却涣散着;他放任着身上的魔气散开,混入魔渊内的魔息,根本分不清是他在吞并着魔渊内的魔息,还是任由自己被蚕食着。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萧见远抬手按住他额头间的红痕,艰涩地开口:“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我陪你离开了青衡山,和你一起来到……” “师兄,”萧见远还没说完,付遥夜就打断了他,他轻声问:“你是真的自愿陪我脱离门派的吗?” 第45章 我会陪着你 “你是真的自愿陪我脱离门派的吗?” 付遥夜放开萧见远, 缓缓地伸出手,摊开了手掌。 朴素的黑色匕首暗淡无光,刀身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他再次问:“是真的吗?” 付遥夜的声音轻飘飘的, 似乎不敢捅破这个答案。但他眼中疯狂的赤红又遮挡不住祈求和希冀,热烈的像血,或者像一点彤亮亮的火种。 萧见远的身影沉入他的眼眸,仿佛回到烈火燃烧的那一晚。 符纸猝然腾烧起来, 坚硬的石壁包围着烈火,那具枯朽的魔修尸体在火中燃烧至灰烬。 他面对着一面火墙,半边身体都映出火红的颜色,耳边还有人不停地在说话,最后一声“当啷”的清脆声响,止住了屋内的人声。 是一把匕首掉落在石壁底下。 萧见远垂眼看着付遥夜手中的黑色匕首, 一时哑然, 半晌才点头道:“是真的。” “那就好。”付遥夜神色一松, 垂下头, 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处,声音闷闷地:“……那就好,只要是师兄亲口说的, 不管是什么我都信。” 萧见远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我没骗你。” “你也不能隐瞒我。”魔息在付遥夜身后翻涌,萧见远眼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源源不断地涌尽付遥夜的后背, “你把傀儡术给我解开, 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付遥夜一顿,问道:“为什么?” “师兄不想和我一同留在这里吗?” 他的手逐渐收紧,萧见远吃痛,忍着没有出声,放缓了声音道:“付遥夜你听我说, 这里的魔息太重了,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他被付遥夜抱着,根本看不见付遥夜此时的状态,只听得他怒声打断自己的话:“不好!” 付遥夜突然变得暴躁起来,语气阴戾:“师兄你想去哪里?还要回青衡山吗?” 他想起那日冬夜,师兄偷偷跑出客栈去见苏百慕,眼睛里的嫉妒与恨意毫不掩饰,可是没有人看见:“我们都被赶出来了……” “师兄,是你骗了他们,一同陪我下山的,你不能……你不能,”付遥夜的声音忽然又弱了下来,他紧紧地抱着萧见远去吻他的颈间,喃喃道:“他们还伤了你,但我不会……你不能出去,你得陪着我……” “你明明已经选择我了。” 滚烫的液体滴在颈窝,烫的像烙印。 是你擅自决定替我担下问责的,是你陪我一起离开青衡山……你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要我。 他在听见师兄那句“我也与你一起。”简直欣喜若狂,他不敢相信师兄会与他一同下山。 但这还不够,他太贪心了。 他希望师兄能一直看着他,注视着他;不被其他事物吸引到一点视线。 就像师兄刚刚在魔渊内醒来的时候,只会想到他,只会喊他的名字。 师兄才是真正的明月之辉,可他多希望这轮明月是自己的。 “……我错了师兄,傀儡术已经没用了,刚刚那是最后一次,”付遥夜抬头看着他,姿态明明是那么强硬,可他的神态和语气卑微地近乎祈求:“师兄不满意什么我再去改,你喜欢什么我都能替你拿来,只要你能陪我在这里,魔渊没有其他人了,没有人来打扰我们……” 萧见远看着他的双眼不发一言,良久才伸出手,慢慢地覆在他握着自己的肩膀的双手上。 “我陪你。”他艰涩地开口,一字一顿道:“我会陪你的。” “但不是现在。” 萧见远右手忽然用力,夺过付遥夜手中的黑色匕首,催动灵力将它折断。 黑色的魔气从匕首断裂处涌出来,又很快被魔渊内庞大的黑雾吞噬掉。 而除去那匕首刀身,它转而化作一张符隷,泛着莹莹的蓝光。 付遥夜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贴在自己胸前的符隷,双目赤红,不可置信道: “师兄?” 这些动作只发生在一息间,萧见远的手指还抵在那张符纸上,手上滴滴答答地留着血,滴落在付遥夜的白衣上。 他脸色苍白的可怕:“别害怕,只是一张符纸,困不了你多长时间。” 萧见远强笑了一下,又道:“我都知道……” 他含糊地又不肯说自己知道了什么,看着付遥夜低声说:“只是不是现在。” 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付遥夜的脸,差点忘记自己右手正留着血,只好赶紧换了只手,给付遥夜擦掉脸上的泪:“别哭,我很快就回来。” “你要去哪,”付遥夜满目惊惶,却动也不能动,“师兄你别走……” 萧见远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与他十指交扣,低声道:“对不起,我也瞒了你,” “我必须回青衡山一趟,”萧见远看着他不断涌出泪水的双眼,许诺道:“我是自愿同你离开青衡山的,我只回去这一次,以后就陪着你哪也不去。” 付遥夜感受到他逐渐抽离手指,用尽全力却也没能动弹一下:“我错了师兄,我以后听你的,……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别丢下我,” “师兄,你别把我留在这,”他哭的眼睫都在颤抖,颤声道:“这里太黑了。” 上一世的恐惧又在此时将他淹没,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他,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争辩…… 现在师兄也不要他了吗? “没有不要你。”付遥夜仍旧被符纸束缚着不能动,萧见远微微抬起脸,一点点吻去他下巴上的泪珠,他又轻轻地碰了碰付遥夜的嘴唇,青涩的不像是一个合格的吻。 他低声道:“等我回来。” . 萧见远根本不忍心再多看一眼付遥夜,扭头走出老远,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得路。 系统悄无声息地上线:“你就这么把他留在那了?” “没办法,”萧见远叹了口气,“我也不会解开那个符咒,大概三四个时辰就自动破了吧。” “你怎么想的啊,”系统扭扭捏捏地问,“你、你真决定好了,不是哄他的?” 萧见远沉默了一会,道:“如果我不死的话。” 系统“滴滴”的响了两声,连忙道:“那你得快点出去了,焦正青和其他仙门就在上面。” 萧见远抬头望着黑洞洞的魔渊,咬牙切齿:“这我怎么出去?他怎么这么会选地方!” 系统还没说话,又被萧见远的一惊一乍地尖叫声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有湿漉漉的东西拱了拱萧见远的手指,把他吓的后退几步。那东西又跟了上来,温热的鼻息证明了它是个活物。 萧见远想起了什么,弯下腰伸手摸了摸,试探着喊:“乘风?” 灵兽低低地吼叫了一声,用毛茸茸脑袋拱了拱他的手。 萧见远神色复杂:“他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的?” 系统插嘴道:“房子,宠物,环境……哇,看来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你拎包入住了。” “……闭嘴。”萧见远叹了口气,摸了把乘风的头,对它道:“回去陪你主人吧。” 被认主的灵兽很亲人,他们能与主人心意相通,也能听懂熟悉的人发布号令。 萧见远又要摸索着往前走,却被灵兽咬住了衣角,朝另一个方向去拖。 一只成年的黑云豹力气很大,萧见远不敢下手打它,恐吓它又不管用,只好被迫着跟它走了一段。 乘风扯着他七拐八拐地走了一会,萧见远逐渐发现魔息在变淡:“这个方向便是出口?” 黑云豹再聪明也不能口吐人言,带着他直走了一段,便松开了口。 萧见远蹲下.身来,抱住乘风脖子摸了摸它的耳朵,低声道:“好孩子。” 黑云豹的眼睛和嗅觉都非常灵敏,它目送着萧见远离开,才眨了眨暗红色的双眼。 黑云豹的眼睛一瞬又恢复了黄澄澄的颜色,它舔了舔毛,又转身走进黑暗中。 . 雪原的风早已停息了,萧见远的右手仓促地裹了伤口,正打算御剑,忽然见到远处雪地里的一摊血迹。 他连忙上前,就只是差这几步,他便发现附近明显打斗的痕迹。 再往前走,场景更是触目惊心。 魔修的断臂残肢令人心惊胆战,破碎在地上的法器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名震天下的神器了,碎片还留着一点淡淡的光芒。 贺广真人衣衫尽碎,浑身布满了紫黑色的脉络,双手撑着剑柄跪在地上,已是没了声息。 同是剑修,萧见远一时不忍,给他裹上了衣袍安置在雪地里。 岩石后露出一片衣袖,上面绣了熟悉的花纹,萧见远眼皮一跳,怔怔地走过去。 钟玉容满身的鲜血,十指模糊,古琴上的七根琴弦全断裂了,琴身也是一片划痕。 她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萧见远不敢动她,一遍遍地喊:“钟长老——” 钟玉容一动手指就是剜心的痛,她半睁着眼,气若游丝:“行了别喊了,还没死。” 萧见远看着她的伤,手足无措:“钟长老您……青衡山还有谁来了?” “还有,苏百慕。”钟玉容咬牙催动着最后一点灵力,令牌还没完全在她手里出现,就疼的她不敢碰。 古旧的令牌还是沾上了鲜血,掉在雪地里。 “这是……长老令,”钟玉容喘息着,尽可能地吐字清晰:“别管我,拿着它回去,焦……他回青衡山了,拦住他,董师叔……” 痛处席卷全身,她终是没撑住,昏迷了过去。 . 烛火微微跳动,董长英眼皮一颤,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无尘坐于台下,凝眉不语。 “玄真寺已经两日没了消息,你还不回去看看?”董长英沉沉开口。 无尘低头做了一偈,道:“贫僧的任务就是呆在青衡山,一步不得离开。” 董长英面无表情地一抚衣袖,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小师父就替我留在长曦峰吧。”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忽然有一弟子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长老!” 董长老压了压眉心,道:“何事这么匆忙!” 那弟子惶恐道:“魔修已经到山下了,而且……” 他突然暴起:“而且还让我杀了你!” 他手握利刃,直袭董长英的门面! 降魔杵霍然现身,穿透了那弟子的身体。 “呵……”那弟子身上涌气黑雾,口中却换了一个声音: “长英,好久不见。” 董长英疾步走到殿外,将拐杖重重地一击,扬声大喝:“封山大阵,起——” 万丈清辉便自青衡山任意一处角落腾空而起,不约而同地汇聚到长曦峰峰顶。俄顷,延绵了千年的封山大阵自地面浮现出繁杂的纹路,同样汇聚在峰顶。 烁光辉映,一瞬亮如白昼。 各峰弟子如听召令,一同赴于长曦峰大殿外。 “陆紫鸢带弟子去守长晖峰,长华峰无人,速派一百人去守阵……” 董长英一眼扫去,问道:“长砚峰弟子何在?” 无人应答。 颜离抬头去看,惊声道:“李师兄!” 董长英蓦然抬头,望向长砚峰的方向。 压抑的黑雾自长砚峰涌出,正不断朝着封山大阵撞击着,灵兽的悲嚎隐隐地传了过来。 董长英不可置信:“李原北?” 第46章 “是我愧对青衡山……对…… 冬日天亮的晚, 尽管光线渐渐明朗,但长砚峰地处五峰最尾,被前面的山峰挡住了日光, 处于混沌与初日之间。 灵兽哀嚎着在笼中挣扎,身上不断地散发着黑雾。 “阿白……”晋楚留将手放在岩白虎上,微微颤抖着:“忍一忍,忍一忍……” 灵力从他手掌中源源不断地注入神志不清的灵兽体内, 终是徒劳。 岩白虎痛苦地挣扎翻滚着,灵兽与主人通心意,晋楚留此刻也被它的痛楚折磨着,死死地按住它,心口痛的快要炸开。就在灵兽的牙齿不受控制地要咬上他胳膊时,一只手按住了灵兽的脖颈。 晋楚留慌乱抬头唤道:“师尊!” 李原北眼中尽是血丝, 替他为灵兽输送着灵力, 声音嘶哑:“这里交给我, 你去带其余弟子守封山大阵。” 岩白虎逐渐安静下来,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用那双澄澈如红色灵石的双眼注视着晋楚留。 晋楚留狠狠一掐自己的手心,保持着冷静, 道:“灵兽都在暴动,您一人留在这里根本不行。” 李原北望向关着灵兽的铁笼, 面沉如水, 提高了音量喝道:“封山大阵已经开启了,若不与主峰联动坚持不了多久,孰轻孰重你不知道吗!” 晋楚留一咬牙,站起身来朝林苑大声喊道:“长砚峰弟子随我来!” “你们五十人去守长砚峰的封山阵;李末青带十人去守东南角,牢守禁地;其余人, 随我去主峰!” 众弟子们领命而去,树林间的妙音鸟忽然凄厉地叫了起来,两只灵鸟在狭小的笼中啄斗着,沾了血的羽毛飘落在地。 晋楚留停留在众弟子后,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 百兽声声哀叫,李原北跪坐在林苑外,双目拉满血丝,毫不顾忌地为灵兽们注入灵力。 他低声道:“去吧。” 晋楚留眼睛酸涩不已,转身离去。 “是我愧对青衡山……对不起陆师兄……” 一介化神期长老此刻垂颓地弯下腰,深色衣袍使得他像一块黑色的石头,孤单单地守在林苑外。 他捧着一颗鸟兽的蛋,外壳雪白,光洁如玉石,小心翼翼地惜之如宝:“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岩白虎微微挣动,舔了舔他的手指,虚弱地站了起来。 李原北将那颗蛋揣在怀里,又往林苑内走去,安抚其他的灵兽。 他行至铁笼旁,几乎不忍再看受折磨的灵兽,却无意间看见散落在笼内的灵草。 李原北心中一动,正要伸手查探,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跌倒在地。 怀中那颗白色的蛋骨碌碌地滚落在地,裂出一道细缝。 . 半个时辰前。 “刘柯,去取符隷来,将西边的阵口补上!” “是!” 陆紫鸢双手结印,将灵力注入阵法内,脸色因灵力的流失有些苍白:“正面我来守,其余阵法皆不能有一丝闪失!” “是!”各弟子神情肃穆,自成队形,维持着长晖峰的阵法。 封山大阵是青衡山五峰阵法结成的,无论是哪一峰出了差错都不行,陆紫鸢强忍着泪意,给自己补上一张清心符,咬牙驱动全身的灵力。 虽然长晖峰没有长老坐镇,但是五峰内弟子人数最多的,她绝不能让长晖峰失守。 灵力融尽封山大阵内,像是一滴水珠坠入湖水,悠悠荡荡地泛起一圈涟漪。师承一派的道修灵力纯净如一,整座山峰都被熟悉的气息笼罩住,恍惚间像是有人替他们张开了屏障。 陆紫鸢感应到那股融在阵法内熟悉的气息,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啪嗒啪嗒地掉着,却一刻不敢放松。 “呵……” 旭日才升起不久,天色就被翻腾的魔息覆盖了,云层之下,那成群的怨鬼魂铺天盖地地拢在青衡山上空,慢慢地凝结出一个人影。 焦正青面色阴沉地看着被一顶琉璃罩般的半圆形大阵护着的青衡山,哼笑一声:“封山大阵?” 他轻声喟叹:“没想到百年后,本尊还能再见一次青衡山的封山大阵。” 在场的所有弟子都感受到泰山压顶般沉重的威压,虽然被封山大阵削弱不少,有几个修为低的弟子仍是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董长英有条不紊地将指令一条条地吩咐下去,接而抬头望向被阻拦在封山大阵外的焦正青,冷声道:“我也没想到你能还想修成肉身。” 焦正青闻言哈哈大笑,拂袖一挥,落在山门外,隔着封山大阵那条屏障与他对话:“多年不见,你既不肯与我好好叙旧,还将我拦在山门外,可见对我是一点师兄弟情分都没有了。” 师兄弟? 焦正青这话说的坦担荡荡,好像就是让所有人听见,在场的弟子都惊愕不已,无尘也露出愕然的神情。 而董长英面无表情,仿佛那百年前尘封已久的的年少岁月与他无关一样:“你若是还顾及着师兄弟情分,就应该老老实实地躺在平灵山下。” 接着,他又露出一个不符合他年纪的笑容,像是年轻人的挑衅:“要不是师兄还惦记着你是师弟,早就一剑将你杀了。” 焦正青闻言,眼神阴冷,他微微笑起来,毫不在意手指上封山大阵带来的痛感,一手按上去,像是贴近董长英的耳畔:“你怎么知道他是下不去手,还是根本就杀不了我呢?” 董长英瞳孔微缩,焦正青愉快地看着他脸色变化,毫无征兆地退开一挥衣袖。 满身鲜血的苏百慕被他摔出去,一个踉跄,跪倒在青衡山山门前。 董长英脸色一变。 “你!”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闭了闭眼,又道:“玉容呢?” “玉容?”焦正青歪头想了想,好半天才从记忆里找出一个师妹的名字,笑道:“哦,原来她就是当年的那个琴修……放心,她现在还没死。” 焦正青低头看了看自己若有若无的指间,道:“但是一会就说不准了。” 董长英哑声道:“你想毁了青衡山千百年的基业吗?” 焦正青一笑:“到底也曾是我的师门,我怎敢呢?” “如你所见,我还缺一具肉.身,”他抬手间摸了摸发髻间的黑色木簪,再抬眼时压不住的阴翳:“我要季尧甄的尸身!” “尧甄真人已于百年前飞升了,”董长英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一字一顿道:“他是飞升离开青衡山的,没有尸身。” “……” 焦正青有一瞬的沉默,接着脸色铁青,浑身的黑雾剧烈地翻涌着,几乎形不成一个人影:“不可能!他不可能飞升!” “他连我都杀不了,怎么能飞升!” 董长英冷眼看着他癫狂,漠然开口:“他是天下第一剑尊,为何不能飞升!” 焦正青双目通红,指着他狂妄大笑:“剑尊?哈哈哈哈……” “董长英,”焦正青冷声道:“他修的是无情道,他能飞升,你心里什么滋味?” 他不等董长英开口,就挥手化作一把寒光凛凛的剑,至于苏百慕脖子上,冷声道:“撤阵,我要亲自去禁地寻他的墓穴。” 苏百慕艰难地喘息着,勉强抬眼去看封山大阵内的山门:“长老,不能……撤阵……” “轮不到你说话。” 焦正青将剑身往下压,森然开口:“也罢,一个弟子而已,你们董长老怕也不会为你一人误了整个门派的千秋大业。” 第47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金丹结成后, 破境至元婴才可达化神期,现世的化神期皆是屈指可数的修真大能。 魔渊内忽然一阵动荡,接着有一人踩着风雪渡入雪原。 “……师兄, 三个时辰,我等不下去了。” 付遥夜低头扫了一眼雪原上的鲜血与尸体,闭了闭眼,强行将血色压下, 丝毫不遮掩自己的修为,掐诀御风而去。 . 凌霄宗的广场几乎被血洗地,待天光大亮时,刀剑喊杀声逐渐虚弱,眼见最后一个魔修被洞穿了心脏,凌霄宗宗主强撑着一口气, 迎着旭日颓然跌倒在宗门的台阶上。 “宗主!” 一名弟子满身鲜血, 几乎连滚带爬地跪在他面前:“风鸣门传信, 南方已经守住了, 只是……” 那弟子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各仙门誓死力战,状况几近惨烈…… “沧澜派内部不知何时混进魔修, 未能被发现,最后只幸存三名剑修, 掌门贺方真人——” 他声音微微颤抖:“以身殉道。” 凌霄宗宗主合上眼, 轻轻摆手:“知道了。” 千百年来,沧澜派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到唯一一个全门派剑修,在众仙门博得一席之地。 纵使这数年来与他们大小纷争不断,但也不曾想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他怅然抬头, 望向九州之中烁光流溢的屏障。 芸芸众生,沧海涨落,只有青衡山离凡尘又怀大义;离能闭山百年不问凡事,义到师兄肯亲手镇压自己的师弟…… 凌霄宗宗主一声长叹,不再眺望,缓缓起身回了殿内。 . “当——”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声钟响了。 付遥夜蓦然止步,冷冷地看着那黄色僧袍的僧人。 他缓缓地牵出一个笑,声音温和有礼:“空隐大师是何意?” “想来贫僧与付小友是第一次见,”空隐大师微微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付小友是如何认得贫僧?” 付遥夜对上他无悲无喜的眼眸,收了笑容,垂下眼帘冷然道:“偶然间曾在玄真寺见过大师诵经超度恶魂,” “大师不记得我,”他每一个字都含着血意,像是压在身上多年的枷锁,“晚辈可从不敢忘记空隐大师的一字一词。” 他面无表情,但那眼中怨念是藏不住的。空隐大师微怔,待付遥夜欲离去时,又将他拦下:“付小友何去?” 付遥夜冷声道:“去寻我师兄。” 空隐大师心下明了,道:“贫僧正是因此来见付小友,青衡山封山大阵已起,那魔尊焦正青正在山门前……” “空隐大师,”付遥夜打断他的话;他眼神微动,负剑而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了,我只是去找我师兄,青衡山与我无关。” 他身上的威压猝然暴起,而空隐大师在化神境已快百年,灵力更加深厚,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冷静道:“那付小友可知晓焦正青与青衡山的渊源?” “更何况,这不仅是青衡山一劫,若魔修一道因此大兴,是整个修真界的灾难……” 僧人身披袈裟,双手合十,一副洁净不沾尘世的模样,与上一世佛像前的身影逐渐重叠: “……魔修猖狂,我们只能从他下手,” “让他进去吧。” …… 白衣剑修身上腾气黑雾,他露出个嘲弄的笑:“大师别忘了,我也是魔修。” “你有普渡众生的心,我可没有。”付遥夜眼中一片血色,海镜呛啷出鞘,剑光雪白,杀意毕现,他厉声道:“让开!” . 透如琉璃盏的屏障上的裂纹逐渐延展,罩在青衡山上的屏障霍然一声脆响,猛然炸裂开来,接着千万碎片犹如杨柳飘絮,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 董长英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弯曲,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支拐杖支撑住身体。 叮叮啷啷的一阵响,无尘的降魔杵突然出现在董长英和焦正青二人之间,却顷刻间就被那道虚无缥缈的人影随手甩了出去。 “咳咳……” 董长英直起身来,擦过唇边的鲜血,忽然一笑:“化神期,再往上还有境界吗?” “你本就不如师兄,”他语气平静,却激得焦正青融在身影上的黑雾动荡:“你没有飞升的机会。” “闭嘴!”焦正青双目赤红,他将手中的剑对准了董长英,阴冷道:“难道你就能飞升了?” “董长英,之前你便是资历低下,不管修什么都不行;这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焦正青取下头上的木簪,翻手化做一盏平平无奇的油灯,在灯芯燃起时,声似万鬼哭嚎,怨鬼魂与鬼面纠缠在一起,而又与焦正青身上的魔息融为一体。 董长英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发白,他低声道:“无尘小师父,劳烦你带着我山弟子离开,去通知各峰长老,请落云剑出世。” 落云剑之名,就连厌恶杀生之道的佛修也曾听闻,百年前正是它的主人尧甄真人用此剑修得无情道证道飞升,也是用它将魔尊焦正青镇压在平灵山。 只是尧甄真人已飞升百年,他的剑竟然没有随他飞升,还留在此世吗? 容不得他多想,刺耳的鬼哭声中,无尘攥紧了手中的念珠,董长英的声音几乎被掩盖住,但最后一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我的确没有飞升的机会了。” 眉目皆白的青衡山长老拄着拐杖,行如凡间暮年老人,直直走出山门,迎上怨鬼缠身的魔尊。 焦正青冷笑一声,扬起衣袖,道:“那时你与师兄就阻拦我修魔,可惜眼下只有你来看我在青衡山的宗册上留下我的姓名了。” “别叫他师兄,”董长英不躲不避,直直对上他赤红的双眼:“你早就不是青衡山的弟子了。” 此言一出,焦正青脸色剧变,震袖一挥,翻涌的怨鬼带着暴虐的戾气袭来,董长英抬手用手中那只拐杖抵挡,却很快被魔息侵蚀。 纠缠的魔息间,董长英手中受了侵蚀的木拐杖竟露出一截剑柄,他握着剑柄,“铿锵”一声,形如鱼肠的长剑森然出鞘。 他挥手一式便是落云六出,毕露锋芒,一刃便将重重叠叠的黑雾斩尽。 焦正青脸色阴晴不定:“落云?” 此刻握着剑的董长英不复苍老之态,像个意气用剑的少年:“不错。” 焦正青盯着他手中剑身上的剑鏪,百年前留下的剑伤似乎隐隐发痛:“他居然将这把剑留给了你……” 谁都想不到,一向在青衡山温吞做事的董长老竟然也是剑修;也想不到他时时刻刻握在手中的拐杖下,竟然藏着尧甄真人的落云剑。 焦正青嗤笑一声,道:“管它是什么绝世珍宝,你就这般自信能够胜过我?” “百年前不会,如今更不可能!” 董长英轻抚手中剑刃,目光带着怀念:“只是不管如何,都不能像当初那时了。” 飞升二字,是修真界一直所追求的。他留在青衡山数百年,看着一位师兄叛出师门,又送走一位师兄飞升,直至师尊陨落之时,才知晓不是每一个到达顶峰的人,都能飞升的。 恍然间他又回到少年,有人轻抚他头顶:“飞升,或许就是长生吧。”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 苏百慕被无尘搀扶着爬上长川峰,他伸手拽过一个弟子,喘息着问:“师尊……师尊在哪?” 那弟子惊声道:“苏师兄!你、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先别管我……”苏百慕扯着他的衣襟,厉声道:“其他长老都在哪?!” “当——” 又是一声钟响,众人皆是一惊,苏百慕蓦然回头,缓缓地往长川峰的山崖边走去。 山门处的情景尽收眼底,极为刺目的白光突然大盛,压住了那团黑雾。 苏百慕似乎看见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身影不断变幻着,直到化作一个少年的背影,消失在白光之间。 [人物董长英已死亡。] 猝不及防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萧见远站立在青崖边,几乎稳不住身形。 他在寒风中回过神来,走上了云海之上的索桥。 被长砚峰挡住阳光的禁地只有一棵枯树,山洞旁有一人跪在禁闭的洞门门口,他手指贴在洞门上的符文,试图打开封印:“掌门师兄!陆长老惨死魔修之手,请您出关!” 萧见远闭了闭眼,将千万心绪压下心头,显出了身形,将天疏抵在他后心处: “果然是你。” 第48章 “——让我现在见到他!…… “剩下的事, 就不是我来说了。” 陆梦生微微侧身,萧见远顺着燃起的烛火看去,看见给董长英不知何时拄着拐杖走进了议事堂。 董长英道:“我怀疑青衡山有人与魔修勾结。” …… 石壁内的魔修尸体留下一堆灰烬, 萧见远将底部那把匕首捡了起来,陆梦生将一张符纸压在那把匕首上,便使得那上面的魔息削弱了不少。 “以防万一,给你保命用的, ”陆梦生道:“这张符隷是我用精血描摹了一遍,若真有人发现了你拿着这匕首,就算是化神期,或许也能压制他几个时辰。” …… “这不仅是正道和魔修的对战,还有青衡山与焦正青的一些恩怨,”董长英平静地说道, “你们是青衡山的下一代, 本不该掺进来的。” 他道:“可我怕历史重演, 你会将自己身为魔修的师弟镇压在平灵山吗?” “我不会, ”萧见远听见自己低声道:“因为……他会飞升的。” . [人物董长英,已死亡。] 萧见远将剑尖抵在他的后心,声音嘶哑:“果然是你。” 颜离背对着他, 慢慢站起了身:“你怎么能来禁地?” 萧见远另一只手握着一个木牌,道:“是钟长老给我的长老令。” “哦?你遇见她了, ”颜离被他抵着命脉, 却不慌不忙,转过来身负手笑道:“焦正青居然没杀了她……真是命大。” 禁地久不见日光,山谷下吹来的寒风阴冷无比,萧见远浑身颤抖,冷声问:“为什么?” 颜离一笑, 反问:“什么为什么?” 萧见远厉声道:“你为什么背叛青衡山,为什么杀了陆长老?!” “自然是我修魔的事情,被他有所察觉了,”颜离似乎觉得他的问题过于可笑,嘲讽道:“他查的太细了,而恰好你和付遥夜回来……” 所以他在那日下手,就是为了让众人更加怀疑付遥夜魔修的身份。 颜离道:“只是我没想到,你肯为付遥夜顶下这个怀疑。” 萧见远突然道:“十善剑,你是故意的。”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颜离点头了:“对,你屋内的匕首也是我找出来的,只要那天是我来用十善剑试剑,就有办法将魔息转移到你身上,让众人怀疑你。” 颜离挑眉一笑,又道:“有趣的是,付遥夜敢当众暴露自己魔修的身份。不过还好,你居然能舍了首席弟子的身份同他一起下山。” 萧见远低声道:“你知道付遥夜是魔修。” “不,确切地说,他开始修魔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自己尝试魔修功法不得要领,差点修为尽毁……那时我对魔息的敏锐,可比陆梦生更为敏感。 “付遥夜知道我想修魔,就给了我入魔的秘法。” 颜离低头瞥了眼指向他胸膛的剑尖,抬手时又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们师兄弟真是情深义重,你那时一起同他担责,口口声声说付遥夜入魔,是因为你给他种下的什么噬魔草……那你知不知道,他入山门后就开始修魔了,甚至,” “——他还想杀了你。” 萧见远瞳孔微缩,颜离面带微笑,实则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那厘蛇毒,也是我给他的。” 怪不得……厘蛇毒凶狠但不寻常见,青衡山大概只有长川峰会有…… 这样一切的事情,萧见远心中都明了了:“当时在南游城,也是你去,然后杀了苍姝月。” 颜离点头:“不错。她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付遥夜也想杀了她。这些事情都是他用秘法与我交换的。” 颜离在寻求入魔的方法时,无意中发现了付遥夜在暗地里修魔。付遥夜提出助他修魔,条件是帮他几件事情。 一个是化神期长老,一个是重生后的新入门弟子,他们就这样相互隐瞒着,谁也没有发现…… “长砚峰灵兽暴动频繁,董长老最初对李长老起疑,”萧见远握紧了手中的长老令,突然想起这些长老,除了董长老,都是同一代的师兄妹:“……灵兽暴动,也是因你而起吧。” “你是长川峰长老,熟知各类灵草药,就算给灵兽的饲料里添些什么,一时也无人能察觉……” 萧见远强迫自己不再想与付遥夜相关的事情,咬牙道:“你们同为长老,你怎么能对他们下此毒手……” 陆梦生怀疑过青衡山的每一个人,但他在自己的晖日堂遇害时,有没有回头看一眼,握着匕首的人是他师弟呢? 颜离忽然抬头望了眼天色,而又看向萧见远:“也罢,同你聊聊也无妨。” 他无视了天疏锋利的剑刃,道:“你知道什么是飞升吗?” “无论是什么门派,什么类的道修,不都是为飞升而修炼吗?”颜离道,“可成功飞升的又有几人?” 萧见远一言不发。 “修真界最后一个飞升的,是尧甄真人,”颜离冷笑道,“化神期大能,不止是青衡山有;玄真寺,凌霄宗,沧澜派……都有化神期的修士,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能肯定自己是飞升的。” “尧甄真人能以剑尊之名飞升成仙,可他的师父在他飞升的第三年就陨落了。” 萧见远盯着他的眼睛,只在其中看见一片疯狂和贪婪。 “飞升,飞升……飞升到底是什么呢?”颜离露出一个笑容,嘲讽又狂热,似乎自己窥见了这世间的万理:“就算飞升了,也只是在世间留下一点痕迹,这和死去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萧见远大笑:“我是不能飞升了……那既然如此,为何不修魔,求一个永生呢?” 道修修行,是修境,以飞升求得证道。可正如颜离所说,那些个飞升的仙人,乘风归去,再无下凡。 而魔修修行,是修长生,求永生。 颜离声音缓缓:“不止是我,董长英的另一位师兄——魔尊焦正青,当年也是逆天改命!” “当——” 天疏猝然撞上玉扇扇柄,萧见远出剑极快,却被颜离抵住。 颜离冷笑一声,道:“区区金丹期也想杀我?” 萧见远与他差了整整一个境界,而化神期更是深厚,他吃力地压着灵力,咬牙道:“逆天改命向来都是主角……” 他猛然掀起一股蕴含杀意的剑气:“心思太多的配角注定是炮灰!”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阵轰然的巨响,颜离抬手展开扇面,挥扇化去大半的剑气,其余的杀意撞在崖壁上,激起一阵碎石。 乱石尘土中,一道寒光,颜离手中折扇利如刀刃,刺向萧见远的咽喉! 青衡山的禁地除去历代掌门人和长老外,无人敢踏步。萧见远被颜离的攻势击的后退,背后抵上枯树的树干。 就在此时,颜离眸光一闪,抬手间那棵枯树似乎又活了起来,长出条条枝干缠上萧见远的手腕。 萧见远来不及回头,反手斩断纠缠不断的枝干,却根本脱不开身。 颜离放开威压,手中折扇逼至他的眼瞳那一刻,忽然一声清啸直上九霄的鸟叫啼鸣,刺破了禁地的禁制! 颜离霍然回头,旋身闪开一团赤焰。而那团火焰却直直奔向萧见远身后的枯树,瞬间将它燃烧起来。 “朱雀复生……”颜离抬头望向长砚峰,咬牙切齿道:“李原北!你倒真舍得把自己的修为分给一只灵兽!” 萧见远没有被那团赤焰伤到分毫,他挣脱开枯树的枝条,抬眼就看见面容苍白的李原北站在索桥旁。 “在你眼里它只是一只灵兽,”李原北陡然间失去了大半的修为,虚弱地像是一阵寒风就能将他吹倒,他剧烈地咳了两声,缓缓道:“颜离,长砚峰的账,我还未与你算。” “一个金丹期,”颜离冷笑着扫视一圈,将视线从萧见远身上移开,又看向李原北肩上那只赤红色的鸟雀,“一个半死不活的化神期,能奈我何!” 李原北抬手,肩上那只鸟雀便跳下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他忽然一笑,道:“我们大概是不能。” “也该请掌门师兄来一肃门风了。” 他一声轻喝:“去。” 浑身赤红的鸟雀展翅而起,它轻巧地躲过颜离的折扇,身形不断变大,直到化作一只金红色的长羽灵鸟,然后撞在摩崖石刻下的洞门上。 …… 萧见远问道:“那……那个叛徒,怎么确认他是谁?” 陆梦生与董长英都没有作答。 烛火突然“啪”地响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议事堂内异常刺耳。 董长英混浊的双眼盯着不断跳动的烛火,声音嘶哑:“掌门闭关已有一年,他本就是尝试突破化神期,此时若稍有差池……就怕会前功尽毁。” 董长英和陆梦生或许都不敢确认那个叛徒就是五峰长老之一。 也不敢怀疑他会不会让禁地内的木归真人强行出关。 所以,萧见远直奔去往禁地,替他们确认这个答案。 …… 朱雀撞在山洞上,与上面的封印化为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山洞洞门霍然大开。 朱雀的身形消失后,李原北的脸色更加惨白,他盯着黑洞洞的山门忽然笑了起来:“……董师叔禁止我们去打扰掌门,可是,” “陆师兄陨落了,我怎么不能告知他!”他看着颜离惨笑着流下两行清泪,“我们可是师兄弟!” 自从李原北现身后,萧见远就没有再插进一句话,他还未等到木归真人从山洞内走出,忽然系统在脑中疯狂地叫喊起来: [警告!警告!主角血线低出平均值!] 萧见远愕然:“什么?” 系统简洁道:“等不及了,如果主角死了你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萧见远顶着化神期的威压,撑着剑站起来:“系统,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补偿。” “喂,这个时候你提什么补偿,”系统有些紧张,“延长主角生命我可做不到。” 萧见远道:“那能不能把我传送到某个地点。” 系统松了口气:“这个可以。” “那就……”萧见远偏头看了眼崖下茫茫的云海,在李原北和颜离惊愕的注视下,纵身直直地跳了下去:“——让我现在见到他!” 第49章 “对不起,我怕是要食言…… 青衡山的山门前, 有一道巍峨的牌坊,上面悬挂着第一任青衡山掌门亲笔写就的匾额。 汉白玉的石柱崩裂出缝隙,细如鱼肠的落云剑此时像一块废铁, 掉落在地上。 魔息如同微小的细浪在焦正青的身形上不断起伏着,他低低地笑了两声,举起手中的灯盏,自言自语道:“长英, 我早就说了,你不能飞升……” “到头来还不是被你厌恶的魔修炼化了?”焦正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轻轻地叹了口气:“也罢,若我能找得到季尧甄的墓穴,说不定还能让你二人葬在一处。” 他越过地上的落云剑,正要踏上青石阶, 忽然听得一声剑啸破空而来。 焦正青伸出一手, 直接握住海镜的剑锋, 手上的黑色魔息也缠绕上去, 侧头笑道:“哦?本尊还以为你在魔渊和你师兄在一起呢。” 付遥夜一剑未能刺中,翻手收回剑,后撤几步, 持剑立于山门前,语气平平:“毕竟是你呆了好几百年的地方, 我师兄不愿在那里住。” 路上耽搁了许久, 付遥夜赶到时便看见隐隐化作实体的焦正青。他将视线放在焦正青手中的油灯,眸光沉了下去。 那盏灯他曾在平灵山的大殿内见过,看不出是什么灵器,点燃灯芯后却魔气大盛,四散着与焦正青身上的黑雾缠绕着;焦正青现在没有肉.身, 似乎就是凭此来凝成身形的。 焦正青哼笑一声,看着付遥夜道:“说来本尊与你还有那么点缘分,同出青衡山,又同是因为修魔而叛出师门。如今又站在青衡山山门外……” 他笑容未褪,道:“不若与我一起登上大殿,在青衡山的宗册上留下一笔?” 付遥夜双目暗红,他瞥了眼焦正青手中那盏油灯,语气平静无波:“在平灵山我就拒绝过你了。” “我与你不同,”付遥夜再次重复:“你想对青衡山做什么我没兴趣。” 他忽然提步上前,挥剑而出:“我绝不会受制于人!” 焦正青叹了口气,十分惋惜的模样,拔剑出鞘:“就算是化神期,你也胜不了我。” “本尊修魔时,你还未出生呢。”焦正青幽幽道,“区区几年功力,就如此狂妄!” 海镜凝上一层冰霜,霍然对上一把青光寒剑,双剑交错,魔息撞击之下激起一波颤动的灵力,如洪水席卷,将山门附近的青松拦腰震断。 付遥夜后退几丈,将剑身横档在身前,面若霜雪之色。他来不及收势,焦正青又是迎面一剑,四周魔气顿生,以铺天盖地之势朝付遥夜落下。 付遥夜提剑便挡,咬牙撑下这排山倒海的魔息,唇角溢出鲜血。黑发散乱而下,他忽然展颜一笑,冷声道:“上一世我修魔时,你还没有出现!” 他双目赤红,眼瞳中光华流转,额间红痕似鲜血流动,无端添上几分的妖意,接着海镜迸发出幽蓝色的寒光,掀起浩荡的剑气! 焦正青身如浮云,那股剑气挟裹着化神期的修为,当即刺向他的体内,有一瞬几乎将他的身形打散。 付遥夜再看去时,焦正青那道身影果然虚弱了不少。 “好哇,”焦正青看着他反而笑了起来,“我真的是小看后辈了。” 他突然震袖一挥,迫人的威压陡然降下,魔息肆无忌惮地飘散出来,遮天蔽日,与付遥夜的魔息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当即激的他脸色一白。 焦正青鼎盛时曾是与三位化神期大能平分秋色,虽然被镇压在平灵山下数百年,但魔渊内积累了近千年的魔息几乎都被他炼化了。 他那盏油灯漂浮在他身前,灯芯无声地燃烧着,付遥夜心口一凉,只觉自身的魔息正在不断地流失着。 “或许你不曾知,本尊为何一修魔就能越至魔尊的。” 焦正青淡笑着看他,将那盏油灯融入神魄,缓缓道:“魔修以强者为尊,而本尊偏偏有能力将魔息化为自己所用。” “神魄已有法器,如今正好差个肉.身,”他大笑着扬起手臂,将手中的剑对准了付遥夜:“就先用用你的吧。” 付遥夜体内流失的不止是魔息,灵力也随之消失,若是彻底没了灵力…… 付遥夜面上不显痛苦之色,咬牙强行抓住剑柄,抬头直视着焦正青。 恍然间一片蓝色的衣袖遮挡了他的视线,付遥夜瞳孔骤缩,呆愣着看向挡在他身前的人。 变故来的太快,焦正青根本想不到这时还有人肯进入魔息的界内,剑已刺穿了萧见远的心脉。 “系统你……传送的,可真是个好时机。”萧见远痛的几乎晕厥,但此时还拼力将天疏向前刺去。 焦正青阴冷地看着洞穿自己心口的剑身,天疏的剑锋已经抵上他心口的灯芯了。 焦正青神色不断变化着,紧接着,萧见远心口的那把剑就被猝然拔出,疼的他向后倒去。 付遥夜慌忙接住他,无措地捂住他心口血流不止的伤口:“师兄?” “你已经化神期了啊……”萧见远抬眼看他,一张嘴,鲜血就控制不住地涌出来,他只好气息奄奄地在脑海中对系统道:“行了,这下主角不死,该挂的是我了……” 系统:【滴!任务仍未完成,请任务者继续。】 系统:[任务者请珍惜自己的时间,生命停止就会被强制登出任务世界。] “师兄……”萧见远被刺中的是心脉,血越流越多,付遥夜张着嘴,喉中却发不出一点声响,眼泪接连不断地砸在萧见远的脸上。 “让你等我一会都不肯,”萧见远勉强扯出一个笑,轻声道:“我说了会去陪你。” “我知道,”付遥夜按在他伤口上的手沾满了滑腻温热的液体,几乎要浸湿他的衣袖,他喉咙干哑,低声道:“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听师兄的话。” 萧见远感觉到自己灵力在快速散去,眼前也逐渐变的模糊不清。 怎么又哭了啊,萧见远心想,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主角的样子;还跟我认什么错,上一世加害你的人还没跟你道歉吧…… 在他痛的快闭上眼时,付遥夜忽然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声音发颤:“聚气!师兄,师兄你动一下……” 萧见远感受到心口被一团灵气堵上了伤口,痛楚没有那么强烈了,但他觉得自己都要被主角气死了:“你是不是也不想活了!” 付遥夜被吸走了不少魔息和灵气,此时又不管不顾地往萧见远身上输送灵力,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怎么又是你挡在我身前?付遥夜低头蹭了蹭怀里人的额角,他已经不敢数师兄这是第几次护在他身前了。 我明明重活一世,我已经到了化神期…… 这还不够吗? 萧见远艰难地抬了抬手:“别费力了。” 他不肯接受付遥夜的灵力,坚持道:“……你要飞升的。” 系统:【距离离开还有十分钟。】 “我不想……我不飞升,你说你要陪我的。” “你骗我!你说过的……你不能丢下我。” 他低声道:“师兄,我已经重活一世了,你再心疼心疼我吧。” 萧见远只觉心脏一颤,的确是更疼了。 “对不起,我怕是要食言了。” . 焦正青被那一剑伤了神魂,浑身的灵力动荡不安,他几息便调整下来,冷笑着看着付遥夜二人,抬手便抄付遥夜背后拍去。 木归真人下至山门时恰好遇见此幕,惊声道:“付遥夜!” 付遥夜也觉察到了,但他根本不肯放开萧见远,硬是受下这一掌。 深厚的化神期修为从他背后袭来,付遥夜体内已经调动不了多余的灵力了,那股魔息穿透他的身体,在体内爆裂开来,几乎要将他的经脉和心肺一同撕毁。 付遥夜闷哼一声,跌倒在地,将双目紧闭的萧见远拢在怀中。 焦正青的面貌在虚与实中不断变换着,魔气四散,几乎将山门上那块匾额遮挡住。 他怒极,将威压倾泻而出,身影飘然而至付遥夜的身前:“飞升?就凭你?” 付遥夜一低头便看见萧见远苍白的脸。 师兄怎么又要丢下我? 明明都说好了,去哪都要陪着我的。 他双目赤红,微微地动了动手指。 如果他死了,还会再重活一世吗? 还会再遇见师兄吗? ……不行,师兄不能死。 四散的魔息似乎突然间找到了归处,穿透了焦正青的身形后又融进付遥夜体内。 起死回生之术不是化神期能做到的。 付遥夜伸手握住了海镜。 他得破境,才能救师兄。 “当——” 钟声骤然响起,木归真人停下身惊愕回身,却发现那声响根本不是青衡山的钟声。 青衡山山门前的树木灵气随同那四散的魔气一同奔向付遥夜的体内,为他重塑了经脉与丹田。 ——那是化神期破境才有的异景。 那声鸣响振聋发聩,响彻天地,如同惊世一响,使得万物灵气骤然一清,凤鸟啼鸣,江河狂澜不息,去而不返。 木归真人忽然想到了,尧甄真人飞升前也曾是万物齐鸣。 付遥夜起身,海镜飞至他的手中,凌冽的清光如同天水洗过剑身,剑鸣嗡嗡,震的地上的落云剑也在同鸣。 白衣剑修衣袍上鲜血未干,眉眼清冷,起剑之手便带着如虹的气势。 焦正青的身形在这万钧下的剑意里如同一团灰雾般的暗影,海镜铮然一侧,整个剑身上都凝结一层霜雪,带着千层剑戈掀起万千气流,刺向隐被焦正青包裹着的油灯。 木归真人怔然站在山门下,似乎听见魔尊的啸叫,像是数百年前的不甘。 但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剑意如同九寒冰冻,古旧朴实的油灯先是被凝结成寒冰,又在化作滚滚魔息的魔尊体内消弭于无形。 被魔气笼罩的青衡山山门间,天地骤然换色,日光大作,木归真人这时才看见山门的石阶与万树都被冻上一层霜雪。 一剑寒霜落九州。 第50章 (倒V结束) 正文完结…… 系统:【任务完成, 恭喜任务者圆满完成任务。】 萧见远:? 他睁开双眼霍然起身,又被心口上的伤痛的往后倒去:“疼疼疼!比苍姝月下手还要狠呐!” 萧见远盯着头顶上熟悉的床幔怔住了。 “我……我没死?” 苏百慕站在床边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见他睁眼先是一愣, 而后又热泪盈眶地冲上来:“你终于醒了!快,还能赶上这碗药,赶紧喝了。” 萧见远疼的不敢动,稀里糊涂地被灌下这碗药, 苦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张口问:“付遥夜呢?” 苏百慕的脸色比他刚刚喝完药的表情更加复杂:“嗯,他啊,飞升了……” 萧见远抢先开口,连忙道:“我知道他已经到飞升境了,他现在……” 萧见远突然想到颜离说的那些话, 心下一凉, 喃喃道:“飞升去上界了?” “他不回来了?” 那, 那我还在这个世界里干嘛? 萧见远顿时面如死灰。 “……诶, 不是,这事有些复杂,”苏百慕又拿来些膏药准备给他的伤口换药药:“付遥夜不是魔修嘛, 虽然他杀了魔尊,但是——” 萧见远木然地一动不动, 怔怔地任凭苏百慕给他上药。 付遥夜推门而入正是看见这副场景。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上前几步温声道:“还是让我来给师兄上药吧。” 苏百慕战战兢兢地将药膏递给他,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萧见远:“……” 付遥夜掀开他的中衣,将药膏均匀地抹在萧见远的胸前,动作小心翼翼:“疼吗?” 萧见远这才晃过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疼。” “不疼……”付遥夜低声重复他的话, 突然抓过萧见远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声音低哑:“可见师兄受伤,我却疼的要死。” “别说那个字。”萧见远现在可听不得“死”字,他的视线从付遥夜的眉眼,一路到淡色的薄唇,看了又看,才开口问道:“你……你去干什么了?” 哇,之前生离死别时哭的什么样,一睁眼你居然都不在! 还真以为你飞升上界不回来了! 付遥夜顿了顿,道:“掌门让我去种树。” 萧见远再次愣住:“种树?” 付遥夜“嗯”了一声,眉眼垂下来时长长的眼睫微颤,很温顺的模样,他道:“我破境时灵力不足,借了山门前那些草木的灵气。” 付遥夜说的轻描淡写,而在当时不止是万物的灵气,焦正青的魔息一同被他纳入体内,硬生生地将他脱胎换骨,破境飞升。 青衡山山门自开山立门后,因是师祖亲自栽树,雕刻牌坊,所以往后数千年历任掌门都没有再动过那些一草一木。 然后那些草木一瞬失去了灵力,千年老树枯死了好几棵。 萧见远当时差点就脱离这个世界了,没有见到当时的情景,也想象不出来,但定是凶险无比的。 他抬手摸了摸付遥夜的头发,张了张口,涩声道:“对不起。” 付遥夜一愣,忽然放开手,将脸埋在床上的被褥里,闷声闷气道:“师兄跟我认什么错?” 萧见远回想起当时滴落在脸上的泪水,在心中叹了口气,道:“不敢食言,不该丢下你。” “你也知道!”付遥夜抬起头,果然又是红了眼眶,他恶狠狠道:“你说过要一直陪我的!” “好,”萧见远微微一笑,撑着身坐起来,在他额前的红痕轻吻:“一定说话算数。” 付遥夜一怔,在萧见远的嘴唇离开时又吻了上去。 “盛师兄——” 竹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吓得萧见远立刻躺了回去。 付遥夜不悦地看过去,门口的陆紫鸢低着头声细如蚊:“……苏师兄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大典就快开始了我先去忙了!” 她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还不忘关上了门。 萧见远此时见到陆紫鸢心中也是复杂的,不知道她有没有从亡父的悲痛中走出来。 付遥夜也没有再说话,给萧见远上完药后又取出一个小瓷罐,取出些膏体抹在伤口附近。 萧见远问道:“这是什么?” 付遥夜小心地涂抹着,道:“祛疤的伤药。” 萧见远动了动,道:“我又不在乎。” “不行,我在乎。”付遥夜掌心温热,催化药膏后给萧见远合拢了衣裳,他低声道:“我不想见到师兄身上有其他伤痕。” 也不会让师兄再受伤了。 他一见到那些致命的伤痕,就忍不住想起师兄挡在他面前的场景,这样总会让他陷入悔恨的障界内。 萧见远由他去了,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似有烟花的炸响,想起陆紫鸢临走前说的“大典”,便开口问道:“这是要举行什么大典?” 付遥夜垂下眼帘,道:“魔尊焦正青是真正魂飞魄散了,众仙门要庆贺除魔结束……” 萧见远微笑着接上:“还有修真界终于再有人飞升了。” 付遥夜看着他的脸微微一怔,而萧见远却迫不及待地要穿衣下床去:“几百年了终于有人要飞升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庆祝?” 萧见远撩起未束的头发,抬头道:“怎么,你不去吗?你可是主角啊。” 付遥夜拿起一把木梳给他束发,低声道:“那师兄陪我去。” . 只是他们刚刚走近长曦峰,钟玉容一眼就看见他们:“付遥夜你怎么才来!” 她让几个女修去将那些华贵的衣饰拿来:“你快去换了衣服,一会你可是要在众仙门面前露面的!” 付遥夜难得露出些迟疑不决的神色,萧见远忍笑道:“你去换吧,我先去找掌门师尊,一会去找你。” 付遥夜定定地看着他:“我马上就回来。” 萧见远再三保证,他才拿过那些衣物离开了。 而萧见远刚没走出几步,忽然被一老者叫住:“盛小友。” 这次大典举办在青衡山主峰,众仙门几乎都到齐了,将萧见远叫住的人是玄真寺的住持,空隐大师。他连忙行礼:“空隐大师。” 空隐大师笑道:“奇怪了,贫僧在寺内修行数年,鲜少出现;没想到盛小友和付小友都认得我。” 萧见远一怔,原著里的确对空隐大师的描述很少,萧见远对他的印象还是原著内,是他提议将主角投入了无乾赋。 他想到这里一时无言,但空隐大师没有再提,合掌又道:“业障已消,付小友果真入了飞升界。” “贫僧窥佛数百年未曾得道,反观付小友才悟得一理。” 萧见远不解,抬头看去:“大师何出此言?” “有时执念过深,未尝不是坏事。”空隐大师想了想,又道:“当然,这只是因付小友而言。” 萧见远似懂非懂,与他告别后往大殿走去。 付遥夜匆匆赶来时,恰好看见空隐大师与萧见远谈完话,他没有追上萧见远,对僧人冷声道:“你又同我师兄说了些什么?” 空隐大师道:“浅淡一二罢了。” 他又笑道:“付小友不必惊慌,诸事皆了,也没什么值得贫僧挂心的了。” 危难之际,他借了付遥夜的执念再三劝说,使得他肯拯救苍生;说得是义正言辞,可终是让付遥夜独撑危局。 还好他已破境飞升了。 . 木归真人将招待众仙门的杂事交给了钟玉容和李原北,自己在祠堂前擦拭着董长英的牌位。 他道:“我将梦生的牌位交与紫鸢了,和她的母亲在一起。” 萧见远点头道:“改天我去上柱香。” “颜离修为尽失,我将他关在禁地剑冢内,”木归真人叹道,“与师祖们待在一起,也算对他的折磨罢。” 木归真人突然道:“你若是想,可继续在青衡山待着。” 萧见远没有迟疑,摇了摇头道:“我都已经被除名了。” “你要是愿意,依旧是青衡山的首席弟子。” “掌门,”萧见远不再喊他师尊,他微微笑道:“还是算了。” 盛朗最后终是当了掌门,但萧见远并不想。 忽然有人叩门,是钟玉容:“掌门师兄,大典快开始了。” 木归真人便不再开口,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萧见远随他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台下的付遥夜。 他用金冠束起青丝,一身繁琐端庄的雪华广袖长袍,细看还能看见上面用银线绣着云纹,面容俊美,眼中却像寒潭深不可测。 大典即将开始,周围吵吵闹闹的,天幕上还有烟火,难得见长曦峰这般热闹。 系统这时在嘈杂声中上线了:“诶,任务完成了,你现在来决定……” 萧见远突然扬声道:“付遥夜!” 付遥夜闻声望来,眼中冰雪消融,几步便跃了过来:“师兄。” 系统嚷嚷着:“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萧见远在脑中与系统说道:“听见了听见了,你说可以选择回到原来的世界。” 萧见远道:“我不回去了。” 系统“滴滴”地响了两声,又再三确认:“真的啊,你可别后悔。” “我后悔什么呢,”萧见远伸手与付遥夜十指交握,低声道:“我说过不会丢下他了。” 刚好一声烟花在两人头顶炸开,付遥夜的注意力都在手上了,没有听清:“师兄你说什么?” 他没有听清楚,系统可是确认过了:“好吧。” “没什么。”萧见远突然搂过他的脖颈,在众仙门若有若无的打量下,吻上付遥夜的唇角。 他笑意盈盈,不知是说给系统听,还是给众仙门听:“我说我喜欢你,此生都与你在一起。” 付遥夜低下头,眼中映着他的身影:“好。” 冰雪融尽,长华峰的桃花又快开了,若现在离开怕是赶不上看桃花了。 不过来日方长,自有更多的好景色一起去看。 万古长春,永不分离。 第51章 番外 天下九州, 南方与中原由腾江分离开来。此时已过三月,春意盎然,平江一带风景繁华, 城中街道上热热闹闹,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 平江府北通中原,南接江南, 又有圣地卓云门古迹,来往过客络绎不绝,对修仙者也见多不怪。 非但见多不怪,普通常人对修仙一事也是津津乐道,此时城内最华丽气派的酒楼里,正有一位说书人在讲着几年前的飞升者——付遥夜。 “……青衡山山门之下, 却听闻百鸟啼鸣, 江涛不绝, 雪原之下的魔物也是吼叫不断;魔尊焦正青还未再出手——”说书的先生一身旧色长布衫, 头发灰白,一拍惊堂木,声音中气十足:“哪里料得付遥夜竟在当下的险境飞升了!” 底下听众听的入迷, 有人高声问道:“那付遥夜不也是魔修吗?” “虽说付遥夜也是个魔修,但他毕竟是青衡山出来的弟子呀, 而且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说书人捋了捋胡子,又道:“反而助正道铲除了魔修,正如剑尊尧甄真人一般;如此丰功伟绩,他不飞升,那众多修士怕都是没资格飞升了。” 这个时候早已过了用饭的时辰, 一楼的大厅内坐的人都是来这喝茶吃点心,听听话本。二楼的雅座中,有一位面容俊朗的蓝衣公子掀开了珠帘,扬手喊来小二:“来壶碧螺春。” 他桌上放着佩剑,对面坐着一位带着帷帽的白衣男子,看起来也是个修士,正扶着雕花栏杆往楼下看去。 萧见远随他的视线看去,忍不住轻笑起来。 那底下的听众听了说书人刚刚的话本,接着就讨论了起来,那些个道家仙门在他们口中仿佛都是左右的邻居街坊,好像对那些事情都清楚的很,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魔修飞升,闻所未闻!” “嗨,魔修哪能飞升,若要我说,那付遥夜一直都没入魔,是被诬陷的!” “非也,我听说他早就入了魔,要不然青衡山怎么能将他逐出山门呢?” “欸,既然付遥夜已经飞升,那青衡山可不是要后悔死?” “……” 萧见远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事情众仙门并没有阻拦传播,但他也没想到民间竟然能把付遥夜写了好几本话本,听着话本对付遥夜的各种编纂,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今付遥夜飞升已有数年,他经灵气与魔息同时破境,实数修真界第一人。按往先飞升者的经历,是立刻要飞升去上界的,但众人不会想道他们听的话本里的人物,此刻就在二楼里坐着。 “来啦客官,您的茶。” 小二将两个精致的茶杯摆上木桌,提起茶壶将茶续上,萧见远脸上还带着笑意,朝他道了声谢,引得小二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他们是城中最大的酒楼,他在这儿也见过不少的修士,可还头一次见到如此俊俏的修仙者。 杯中的茶水渐满,那遮住了面容的白衣修士用手指不轻不重的叩了叩桌,小二立刻晃过来神,连忙提起茶壶,这才没使茶水溢出杯外。 “真、真是对不住。”那小二赔笑道:“仙人风姿出众,没见过世面,一时看呆了。” 萧见远轻笑一声,道:“无事。” 他顿了顿,又道:“再来份你们店的招牌点心罢,要甜口的。” “行嘞!”小二立刻跑下楼,端上来一盘龙须酥:“客官来尝尝,这就是我们店的招牌,别说我们这些俗人,隔壁凌霄宗的长老也时常来吃……” 等那小二离开,付遥夜随手下了道禁制,才掀起遮挡了面容的帷帽,喝了口茶,低垂着眼看向琥珀色的茶水,语气不轻不重:“我看师兄也得给自己买来一顶帷帽了。” 他说这话语气实在是平静,萧见远却能从这里听出来些酸味来。 他无奈笑着,捏了块糕点,递到付遥夜嘴边:“平江府好像不怎么卖松子糖……来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付遥夜掀了掀眼帘,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低头就着咬了一口,而等萧见远想收回手时,却又被他抓着手不放开了。 萧见远笑着问:“甜吗?” 付遥夜握着他的手,细嚼慢咽地吃了那块糕点,点了点头,又道:“明明大典在后日,我就说后日再来,师兄非要那么着急赶着提前几日到,结果又进不了山门。” “我已经传信让苏百慕来接我们了。”萧见远道:“那可是紫鸢的合籍典礼,当日到场也太不好看,” “再说我也许久没见到苏百慕他们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失言,果然付遥夜又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说话了。 萧见远只好晃了晃被他握着手腕的手,低声道:“手都酸了,松开。” 付遥夜又立刻道:“那我给师兄揉揉。” 萧见远:“……” 等二人出了酒楼时,身后酒楼里说书人换了本话本,还在继续:“……上回我们说道付遥夜被逐出了青衡山,那便不得不提同他一起下山的师兄……” 萧见远一身蓝色宽袖道袍,天疏负在身后,他身旁的付遥夜一袭白衣,手中还提着一包糕点,他头带幂离,薄纱晃动间依稀能窥见几分容貌。 两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偶尔在小贩的摊前停留,人来人往,牵着手也无人发现。 . 青衡山在此之前又开山收了一次弟子,接着就下了封山令,在外人眼里只能见得一座普通的山,若是他人来寻定是找不到山门的。 苏百慕接引他们入山,一见面就问道:“我托你买的东西,买了吗?” “买了买了,”萧见远将储物戒内的几坛子酒给了他,道:“山门里不是紧张饮酒吗,你还让我买这么多。” 苏百慕连忙收起来,紧张兮兮道:“封山令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许久不下山什么都见不着……这些我还要跟长砚峰分点呢。”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付遥夜,小声地说了句:“我先回长砚峰了,等晚些时候来找你们。” 他走后,付遥夜望向长华峰的方向,突然道:“桃花都已经败了。” “春末了,自然没有了。”萧见远不甚在意,又像到了什么,问:“你想看啊?” 付遥夜摇了摇头,温声道:“错过花期挺可惜的。” 萧见远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道:“有什么可惜的,真要想看,我们下次去江南看花。” 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付遥夜轻轻地摸了摸被亲的额头,待在原地怔住了。 在当初离开青衡山时,付遥夜不提魔渊下的竹屋,曾问他想去哪里,萧见远没多犹豫,道:“西北吧,上次去没能见到什么好景色,这次去看看。” 他笑道:“反正来日方长,去哪都可以。” 付遥夜自然是答应的,两人没有御剑,一路游历,果真见到了塞上江南的奇景。 而如今再次回到了青衡山,付遥夜心里又不安起来。 师兄本就是随他下山,如果师兄还惦记着青衡山,他要后悔下山的话…… “付遥夜,你在想什么呢?” 萧见远站在青石阶上回头看他,见到付遥夜跟上来才转过身去。 紧接着他的手腕就被扣住了,有人小声道:“我想看桃花。” ……这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萧见远没有挣脱开,翻手挠了挠他的手背:“好啊,等下山我们就去江南。” 付遥夜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和他一同迈上台阶。 原来他都知道。 . 陆紫鸢的合籍典礼是木归真人来做点礼人的,虽是如此,但典礼的一切都是由钟长老操办的。 萧见远与付遥夜站在掌门身后,看着陆紫鸢和她的道侣走上前来行礼,上下打量那位修士,小声地说了句:“也还行吧。” 付遥夜听见了他这句评价,不禁失笑:“他已经通过了钟长老的层层考验,这也算还行?” 萧见远不知道陆紫鸢何时认识了这个修士的,听苏百慕所讲,两人是在历练时结识的,当日陆紫鸢回来就说要和他结成道侣,钟玉容当即去查了那人的门派三代,对那人的外貌修为人品再三考验,这才准许了。 远山斜阳洒落的余晖透过大殿,落在两人的发梢上,萧见远看向陆紫鸢,声音低不可闻:“……毕竟就这一个师妹。” “也是。”两人的手隐匿在宽大的白色衣袖下,付遥夜捏了捏他的手指,又温声道:“师兄若是想什么时候来探望他们,一定要告诉我。” 萧见远一愣,笑着应答:“好。” 典礼结束后天已经黑透了,那对刚刚结契的道侣还在接受着各大门派的祝福,而苏百慕已经拉着萧见远喝上了: “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掌门直接就让我当了首席弟子;我以前总看这个名号风光,没想到要管那么多事!” “小到各种采办,大到各种仪式……”托萧见远两人带来的酒一会就没了一坛,苏百慕还絮絮叨叨地讲着:“晋楚留那小子,我说让他帮我分担点,每次都推脱,对那灵兽比自己师兄还亲……” 付遥夜安静地坐在一旁,也不阻拦萧见远喝酒,只是自己面前的酒杯动也没动。 苏百慕抱着酒坛子,显然是已经喝醉了,道:“飞升什么的,我已经是不想了……” 萧见远闻言,抬眼去看他,却紧接着又被苏百慕抱住了手臂:“我现在是真的不想继续当什么首席弟子了啊!” 付遥夜动作冷硬地把他扯开,语气却很温柔:“苏师兄不要这么想,” 他顿了顿又淡淡道:“毕竟你以后还要继承青衡山呢。” 苏百慕醉眼朦胧地看着这位有史以来,魔道同时飞升的前师弟,眨了眨眼,瘫在桌案上彻底醉了过去。 “你干嘛吓唬他,”萧见远也喝了不少,看着他们两人直乐:“他当掌门还早呢。” 付遥夜看他起身都不稳了,给他整了整衣服,低头道:“那他也应该早些知道自己的担当了。” 萧见远还能保持着清醒,执意要自己走,结果刚出了门,就看见在门口等候的陆紫鸢。 “盛、盛师兄……”陆紫鸢立在门外犹豫许久,或许没想到他此时出来,一时愣住。 付遥夜还没迈出门槛,听到了外面的人声,便站在屋内没有露面。 凉风一吹,萧见远脑中清醒许多,笑道:“还没恭喜陆师妹。” 陆紫鸢在连廊中站着,忽然道:“我还欠师兄一句对不起。” “哪里的话,”夜风微凉,萧见远温声道,“没有人怪你。” . “这便走了,师兄不想多留一会?” 萧见远瞥了他一眼,道:“明明心里不愿意我来,嘴上还要再说一句,” “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可真就留下来不走了。” 付遥夜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原来师兄发现了啊。” 萧见远小声嘟囔着:“就你那点心思我再看不透吧……” 他边说着便往山下走,快到台阶时忽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一低头,是个才到他大腿的小孩。 萧见远身上酒气未消,被撞的脚下不稳,付遥夜连忙上前扶住他:“师兄!” 那小孩穿着青衡山的弟子服,袖子长长的,仰起头来脆生生道:“对不起。” 萧见远摸了摸他的头,道:“无碍。” 那小孩年纪尚小,也不知是哪峰的弟子,眉眼精致,生的玉雪可爱,萧见远没忍住,又蹲下.身来轻声和他说话:“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没穿青衡山的弟子服饰,那小弟子警惕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丢下一句:“我要去找我师兄!”便跑开了。 付遥夜失笑,拉着萧见远站了起来。 而萧见远忽然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跟他一样?” “嗯?”付遥夜看过去时,那小弟子已经跑远了。 萧见远道:“长的这么好看,警惕心又很强。” 而付遥夜已经两世,早就忘了小时候,他想了想,笑道:“或许吧。” “但那时还没遇上师兄,”付遥夜道,“不会像他这样,一直黏人喊着‘师兄’。” “怎么,现在还不够黏啊。” 萧见远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叹道:“走到哪里都怕丢了似的。” 下山时萧见远酒意上来,困的不行,付遥夜索性就背着他下山。 萧见远趴在付遥夜的背上,轻声道:“那次下山,你也是这样背着我走下去的。” 付遥夜“嗯”了一声,又道:“还有在云渡之境里,也是背着师兄走。” “……云渡之境?”萧见远困倦地合上了眼,喃喃道:“过的真快。” 辉月皎皎,月光穿透密密匝匝的树叶间投射下来,付遥夜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忽然道:“我也想和师兄合籍。” 这句话没有人应答,因为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付遥夜失笑,背着萧见远继续往山下走去。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清晨,两人准备乘船去江南时,萧见远忽然拉住付遥夜的手,往他的手指上套了个什么东西。 付遥夜十指生的好看,修长有力,此时无名指被套上一枚玉扳指,他认出那玉石原料是难得一见的水云石,上面不知道雕了什么,愣是将那玉石的纹路给破坏了。 付遥夜举起来对着光看了半天,勉强认出上面刻了朵花,疑惑道:“这是什么?” 萧见远道:“你不是说想合籍吗?” “……你要提前说,我还能准备点什么,”萧见远耳根红了一片,“你是不是见着人家典礼自己也想要?都到飞升境了,还不好好说话,硬要我猜……” 猜就猜吧,幸好萧见远都知道他想要什么。 付遥夜无声地握住萧见远的手,他手指上也有一枚同样的玉戒。 江上云雾渐散,船只渐渐远离了背后喧闹的城镇,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他才不是游人,此程也不止江南。 只要有人陪在他身边,处处都是好人间。 第52章 现代番外 “萧见远, 你再不起床可真就判弃考了!” 萧见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什、什么?” 室友正在往包里装笔和学生证,看他这样子一脸无语:“睡傻了啊?还有考试呢!最后一门马原啊!” “马原……”萧见远在床上呆坐了两分钟才彻底清醒, 当即从床上蹦了下来:“完蛋!我订的闹钟怎么没响!” 室友很是无奈:“响了啊,响了三次呢,你自己都给关掉了……不是你昨晚干啥了?” 昨晚? 萧见远抓了抓头发,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昨晚……我看了会小说……” 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算了, 你赶紧的吧,”室友临出门前友情提示他:“还有十分钟,你快点。” 离开考就差十分钟了,早饭什么的就不必考虑了,萧见远草草地洗漱后,抓过背包就往教学楼跑去。 萧见远今年大二了, 读的是个综合类大学, 校区大的可怕。他刚刚跑出宿舍楼, 就被寒风吹的一哆嗦。他正考虑要不要跑到楼后去看看有没有共享单车, 就看见附近的树底下正好有一辆单车。 他立刻朝那棵树跑了过去。 只是萧见远就差那几步了,突然“滴”的一声,有个人从树后冒了出来, 提前扫上了共享单车的二维码。 萧见远:“!” 他立刻刹住脚,站在那走也不是, 跑也不是。 那人看见了他愣了愣, 然后反应过来说:“是不是抢了你的车,不好意思。” 男生穿了件驼色的毛呢大衣,衬的他身高腿长,气质温和,面容俊朗。 “没事没事。”萧见远下意识地说, 可距离考试不到五分钟了,他又着急了起来。 “学长考试是不是快迟到了?” 那人笑了一下,将车让给了他:“你快去吧,我再找一辆。” “啊?”萧见远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是大一的,”男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说:“我们后天才开始期末考。” “这样啊。”萧见远跟他道谢:“谢谢啦,那我先走了。” 他匆匆道谢,就骑着共享单车往教学楼赶去,正好踩着点迈进了门。 监考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带着副眼镜正在分发试卷,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快坐下。 室友坐在前排,等萧见远走过来时还压低了声音说:“这么快?你飞过来的吧。” 萧见远回他:“踩风火轮来的。” 室友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试卷发下来后,萧见远只觉自己断了片,之前背过的内容全成了乱码。 他硬着头皮往上写,心里泪千行。 他为什么要在考前看小说啊啊啊啊—— . 考试完后还不到中午,但因为早上没吃早饭,萧见远索性拐去了食堂。 好不容易考试完了,这回能心安理得地看小说了。 萧见远边走边点开这几天追的小说,发现昨晚居然直接完结了: “……那一刻付遥夜似乎悟到了什么,忽然间山川沸腾,万物声鸣,都臣服于他的魔息之下。 台下的魔修都跪了下来,齐声道:‘恭喜魔尊!’……” 就这? 萧见远站在原地,又仔细把完结章看了一遍。 萧见远看完后怅然若失,习惯性地发了评论,便退出了阅读网页。 倒也不是说这个作者写的不好,总是感觉……有些意难平? 萧见远没再多想,忽然在食堂门口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哎——”他突然惊觉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小跑几步站在对方面前,有些尴尬地说:“呃……学弟,又见面了。” 那个男生抱着几本书,看起来是刚从图书馆出来,看见他有些惊讶:“学长?” 萧见远张了张嘴,突然说:“我请你吃饭吧,今天早上谢谢你了。” 他指的是今天早上共享单车那件事,对方略一迟疑,便点了点头:“好啊,谢谢学长了。” “不不不,应该是我谢你,”萧见远连忙说,“要不是你,今天早上我肯定就迟到了。” 男生笑了笑,又问:“那学长今天考的怎么样。” “嗯……还不错吧,”萧见远心虚地扯开了话题,“你想吃什么?” 对方很快就选好了菜,点了一份糖醋里脊和一份京酱肉丝,萧见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你是南方人?” 男生摇了摇头,说:“不是,只是喜欢吃甜的。” 食堂人不多,有些学生已经考完了期末回家了,两人找了餐桌坐下。 “学长也要回家了吧?” 萧见远回答说:“我不着急,买的票是三天后的。” “真羡慕,”对面的男生生的好看,尤其是眉眼,看起来温和俊朗,声音也是朗润柔和的,他叹了口气,说:“我们还得等一周才放假呢。” 萧见远笑了笑,说:“大家都一样,都是大一过来的嘛。” 直到吃了一半,萧见远想起来两人还没交换名字,他正想着怎么提起,对方忽然拿出来手机:“既然和学长都是同学院的,加个微信吧。” “啊,好。”萧见远连忙放下筷子,扫了他的微信。 男生自己把名字发了过去:“付遥夜。” 萧见远看着这三个字一愣:“欸?” 怎么跟他看的小说主角一样的名字? . 萧见远回到宿舍时,室友已经准备好行李,快要回家了。 “你去哪了?” 萧见远瘫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图书馆。” 室友不可置信:“不是吧,考试完了,你突然这么勤快跑去图书馆?” 萧见远边回复微信便和他说话:“认识了一个同专业的小学弟,他说快考试了,就帮他复习了重点。” 室友真情实意地嘲笑他:“就你,还帮人复习重点?” “喂,我好歹也是个学长,能不能别这么说。” “行行行,”室友试图将最后一件羽绒服塞进行李箱里,头也不回地问:“小学弟叫什么啊?” 萧见远忙着看微信,随口回答:“付遥夜。” 室友忽然顿住,奇怪地看过去:“我怎么觉着这名字有点耳熟?” 萧见远坐起来,说:“是吧,我也觉得;其实他正好跟我看的小说里主角同名了……” 室友可没看什么小说,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大一不是有个省状元考进来的学霸,叫做付遥夜吗? 可他一扭头,又看见萧见远正抱着大一的教材和学弟在微信上聊天,彻底说服了自己是记错了。 等到他拉着行李箱要去赶火车时,没想到萧见远一同下了楼,他顿时感动不已:“不用送了,我打车就——” 萧见远:“哦,学弟找我约饭。” 室友:“……行。” 萧见远下了楼,就看见付遥夜在楼下等着他,他匆匆跟室友告了别,就跑了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准备去吃什么?” “都行,或者去校外吃?”付遥夜说着,忽然伸出手给他整了整围巾。 萧见远垂眼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不知怎么有点脸红:“行啊。” 付遥夜眨了眨眼,笑了一下,说:“那就请学长吃火锅吧,先提前谢谢学长帮我复习了。” 萧见远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用这么客气了……” 而付遥夜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走吧,我刚刚在网上看了一家火锅,评价还不错。” . 晚上,萧见远收到了室友发来的微信: “我已经上高铁了。” “别在外面过夜,也不要随便带人进宿舍。” “保护好自己:)” 萧见远:? 萧见远:给你看看今天和学弟吃的火锅【图片】 室友一脸复杂:…… 一顿火锅就被人骗走了? 呵,男人。 第53章 尧甄真人X董长英 春风斩故剑 “大公子, 跑……快跑!” 不知是那位将士推了他一把,声音嘶哑难听,已经辨别不出来是谁了。 但那一定是在他府内看着他长大的将士, 其他人不会喊他“大公子”。 黄沙满天,鲜血与黄土搅和在一起,形成一种肮脏的颜色。 少年藏在一堆尸体里,眼泪和鲜血糊了一脸, 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天逐渐黑了下来。 边塞的风很冷,少年冻的瑟瑟发抖,忽然听见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他一下子不敢动了。 有人在破碎的旗帜前驻步,接着准确地走到少年藏身的地方:“你是卫城董氏的族人?” 少年惊惶抬头,好像在月色下看见一个仙人, 他一身干净的青衣长衫, 头发用发带束着, 背着一把剑, 肩头露出剑柄。 他生的实在俊美,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偏偏又像是怀着天下苍生的怜悯。 像寺庙里的菩萨。 少年怯生生道:“你是神仙吗?” 那青衣人怔了怔, 蹲下来看他:“我不是,我还没有成仙。” 他指了指不远处破布似的的旗帜, 上面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董”字:“你知道董氏的人都在哪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 说:“都在这。” 他就这样蜷缩在一堆尸体里,小声说:“只剩我一个人了。” 青衣人也沉默了,最后开口问:“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少年的眼睛很亮,他盯着青衣人的脸看了一会,没多犹豫就点了点头:“好。” 青衣人将他拉出尸体堆, 问他:“你叫什么?” 他将那些尸体焚烧了,又念了诀将他们安葬。 天空的星星似乎在此刻都坠落了下来,像护送亡魂归乡。 少年抬头望着半空中熟悉又陌生的魂魄,回答说:“董长英。” “我叫董长英。” . 宁轩二十四年,卫城董氏奉命前往西塞,次年西塞失守,董氏一族誓死抵抗,惨遭灭门。 “不是的,”董长英说道,“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他们是独孤将军的人。”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向他。 独孤一族如今正得圣宠,说这话是要被砍头的! 季尧甄也不懂这些事,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去找卫城的董家报恩,只是没想到董家就剩下这一个人了。 可众人看过来的眼神实在是不对劲,他觉着董长英可能是说错话了,想了想,又用没什么感情的语气,对董长英说:“你不要胡说。” 董长英坚持道:“我没有胡说,我真的看见了。” 这下是不止周围的人了,整座酒楼里都看了过来,盯着这二人窃窃私语。 “他刚刚在说什么?董家是遭灭口的?” “你不要命啦,这种话也说的出来!” “可如果董家的大公子活下来的话,大概也合他这般年龄吧……” 修仙之人听觉灵敏,季尧甄不再犹豫,丢下一块碎银,就拉着董长英出了酒楼。 季尧甄不知道施了什么仙法,拉着董长英一瞬就到了城外。 周围荒无人烟,季尧甄对他道:“你不应该那样说的。” “为什么?”董长英不像寻常少年那样张扬,但有些时候又很倔强,就比如现在,“明明是他们杀了我父亲,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因为你会被抓走,会死,”季尧甄道:“我得保护好你。” 董长英突然问:“你的报恩,就是这样吗?” “你不是修仙的吗?” “你不能帮我父亲平反,也不能杀了独孤一族?” “那我不要你报恩了,你走吧。” 董长英说完自己就扭头走了。 他其实走出几步就后悔了,好几次偷偷回头,也不曾见到有人跟上。 董长英独自走了很久才到了一个小小的客栈,他累的不行,直接给店家付了钱,在客栈内歇下了。 可到了夜晚,窗外的阵阵乌啼和若有若无的马鸣声又扰的他睡不着叫。 董长英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泪水忽然间就流了下来。 就在他像那个夜晚一样压抑自己的呜咽时,突然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背。 董长英吓了一跳,厉声喊道:“是谁!” 他掀开被子,看见季尧甄正坐在他床边,不甚熟练地拍他的背:“别哭了。” 董长英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你怎么进来的?” 季尧甄回答的理所应当:“推开门进来的。” 董长英一时无言,又断断续续地问:“我、我不是说不用你报恩吗?” 这次季尧甄是经过认真思考后,才回答的:“你说了不算。” “当时是你爷爷救了我,我这是在向你爷爷报恩。” . 从那天起,董长英就开始天天黏着季尧甄走。 季尧甄已经筑基快到凝神境了,不用怎么睡觉,一连走了两三天不停歇。 等他注意到董长英时,他已经坚持不住,快晕过去了。 季尧甄很小的时候就呆在青衡山上了,他久不接触凡人,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相处。 他等董长英醒来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把刚刚买来的糕点递给董长英:“给,吃罢。” 董长英盯着那块看起来就甜的腻人的点心,嘶哑着声音:“我想喝水。” 季尧甄愣了愣,又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水。 那茶水可能是隔夜的,已经凉的透透了,董长英也没多在意,一口气就喝完了。 季尧甄看了看快化在自己手心里的点心,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欢吃吗?我看小孩子都爱吃这个。” 董长英盯着头顶上的床帐叹了口气,道:“季尧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后来的一段路程,季尧甄就知道每晚要在客栈订一间房间,供董长英睡觉休息,他自己就坐在一旁打坐调息。 董长英睡觉很不安稳,梦见的都是鲜红色的血液和边塞满天的黄沙,常常陷入梦魇。 这个时候,季尧甄就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潜入他的梦境。 董长英的梦里还是大火和厮杀,但不同的是,会有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士,护在他身前,替他赶走一个又一个敌人。 清晨梦将醒来,董长英恍惚地睁开眼,面前盘腿而坐的仙人闭目调息,隐藏在晨光下的面容有些模糊,与他梦中的将士逐渐重合起来。 第54章 尧甄真人X董长英(二) 春风斩故剑…… 季尧甄的剑很少拿出来。 董长英第一次见到季尧甄的时候, 他背在身后的剑就被布条裹的严严实实的,只有剑柄在他的肩头露出来一段。 董长英也从未开口问过,虽然那时候他们一路上同吃同住, 看起来是亲密无间的样子,但有些东西,董长英还是很有分寸的不去问。 因为他自己清楚,他和季尧甄, 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季尧甄第一次在董长英面前用剑,是因为有一人想去偷董长英腰间的荷包—— 季尧甄很少用到金银之物,董长英也鲜少会开口说自己想买什么,季尧甄便直接把自己的荷包给了他,让董长英随便去买自己想吃的。 季尧甄看起来也不过弱冠,但不知已经多久不问凡世, 几乎把董长英当作小孩子养。可除去吃食上, 他又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他们到了都城, 董长英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走路也心神不宁的,频频回头去看;季尧甄一个没注意,再回头去看, 就寻不到董长英的身影了。 发觉自己跟丢了后,董长英是最着急的, 心下慌乱不止。周围人头攒动, 他却手脚发抖,差些跪在地上。 恍惚间他又被梦魇捉住了心脏,心头蜷缩起来,这时人群中忽地一声惊叫,有东西擦过他身子飞了过去, 似乎有人被击倒在地,接着他就被草木的清香包围住了。 “董长英!” 被抱着的董长英清楚地看见季尧甄耳下的红痣,他陡然回神,不知为何仓促地移开目光,却发现季尧甄那把从不离身的剑不见了。 看热闹的路人将他们围了起来,季尧甄极不习惯众人的目光,将董长英扶起来后,然后弯腰捡起来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剑。 董长英看过去,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惊恐地看着他们,嘴里不断地求饶:“对不起,饶了我吧……” 他愣了愣,看到自己腰间被扯开的荷包,立刻明白了。 董长英一犹豫,抬头看向季尧甄。 季尧甄正将剑背负在后背上,对上他的视线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能不能,”董长英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道:“把这个给他?” 钱不多,足够一个普通人吃上几顿饱饭,那小乞丐听见后眼巴巴的看着董长英手里的银子。 季尧甄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一点迟疑:“随你。” 小乞丐接过银子,感激涕零,不住地说:“谢谢!谢谢仙人!” 他不是仙人。 董长英跟着季尧甄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那兴高采烈的小乞丐。 菩萨会怜悯众生,他不会。 . “你一直回头,是在看什么?” 董长英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季尧甄便也不在开口了,径直往前走去。 他走的不快,董长英很容易就能跟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和季尧甄的鞋跟,有些出神。 如果不是季尧甄,他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死人堆里,在生死之间徘徊着;不会穿的如此光鲜亮丽,仿佛自己还是董家大公子一样。 黑色的靴子忽然停下,董长英猝不及防地撞上季尧甄的后背,鼻子狠狠地撞上那把裹着厚布的剑。 “你在想事情。” 季尧甄肯定的说道,他转过身来扶住董长英的肩膀,一低头看见他泪眼婆娑地捂着鼻子,又慌乱起来:“怎、怎么了?” 董长英露出两个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没事。” 接着两行热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季尧甄微微睁大了眼,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忽然走向旁边的小摊贩,买了根糖葫芦递给他,笨手笨脚地给董长英抹掉脸颊上的泪:“吃罢,别哭了。” “……”董长英觉得有些丢脸,微微别开眼:“不吃。” 季尧甄又试探般的将裹着糖霜的糖葫芦往他嘴边凑去,见他真的不吃,才可惜地收了回去:“好罢,那你就不要再哭了。” 董长英嘴硬:“我没哭。” 季尧甄没有反驳他,自己咬了口糖葫芦,皱着眉吃下去,然后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这次就不要走丢了。” 季尧甄的手看起来是很漂亮,董长英被他握住手,才知道他手上有一层粗糙的薄茧。 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季尧甄背上的剑。 季尧甄要比他高出不少,董长英迎着日光抬头去看时,只能看见他莹白的耳垂,清瘦的下巴,和面无表情的侧脸。 . 季尧甄从不说自己要去哪里,董长英也没有问过,但他们一路从西北走来,到了都城后停留了快一个月。 董长英整日呆在客栈里,终是受不了了,想要出去走走。 季尧甄想了想,点头说:“也好,以后再想来,也没有机会了。” 董长英当时没有听懂这句话,季尧甄也不多言,带他往城里去逛。 城南有一处荒废的宅院,在繁闹的街道上分外显眼,董长英竭力抑制住自己,却仍不受控制地往那看去。 府邸大门上被贴了封条,上面高悬着匾额,是先皇曾赐字的“董”字。 季尧甄安静地陪他站在路口,问他:“不敢看,为什么还要去看?” 董长英不自觉地发抖,季尧甄拉着他往那出府邸走去:“我陪你去……” “我不想看!” 董长英猛然甩开他的手,眼眶通红:“现在看有什么用?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可我一个人根本奈何不了谋害我亲人的独孤氏!我不能给他们报仇!” 少年冲着他嘶吼,而季尧甄却很平静,等他站到日落了,才淡然开口:“你应该去吃饭了。” 董长英最初害怕天黑,在日落前就告诉季尧甄,他饿了需要吃饭;然后在客栈里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离开。 慢慢的,季尧甄就记住了。 晚饭是在城内最大的酒楼里吃的,因为季尧甄说这里热闹。 人多才会热闹。 他好像在哄董长英开心,董长英也早已习惯了季尧甄与常人不同的想法。 他才像一个小孩子。 董长英知道自己不该向季尧甄发脾气,他肯收留自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怎么又能用“报恩”来要挟他呢? 董长英自己开不了口道歉,而季尧甄毫不在意,仔仔细细地看一遍酒楼的菜品,点了董长英常吃的饭。 董长英是没有一点食欲的,但强迫自己吃了不少。 季尧甄对吃上很有执着,如果董长英在食物上表现出一点不对劲,就很敏锐地察觉出来,然后搞出一些让董长英哭笑不得的事情。 晚上两人依旧呆在一间客房内。 季尧甄坐在地上打坐,董长英躺在床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胃里止不住的难受。 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接着被季尧甄叫了起来:“醒醒,我们要走了。” 夜深,窗外却一片喧闹声。 “去哪?”董长英坐了起来,仔细一听,外面有哭声和喊杀声,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客房内的烛火是暖亮的,映在季尧甄如玉的脸上,他冷静地说道: “宁轩气数已尽,要改朝换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