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在深夜来撩我》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前任总在深夜来撩我》作者:张棣棣 文案: 叶舒晗是个深夜电台节目主持人。 下班总是在深夜。 街灯昏暗,雾霾沉沉。 她走进一间酒吧,看见了一个跟前任林家翊侧脸长得很像的男人,男人西装革履,冷淡隽雅。 她写了张纸条,让服务员转交给他。 ——帅哥,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男人慢条斯理地扯了扯领带,眸光冷漠,看向她。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拨出。 叶舒晗包里的手机恰好响了。 林家翊冷笑:“叶舒晗,4年前分手,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吗?” 叶舒晗:“......” 林家翊:“就这么喜欢我这类的男人?” 人设:人美声甜温吞乖乖女vs高傲冷漠制服大佬 一句话简介:人美声甜vs高傲冷漠大佬 立意:不要浪费时间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家翊(yì),叶舒晗 ┃ 配角:吴虞,何方舟,陈晶晶 ┃ 其它:路人的颜值都高到本文不需要任何剧情 第1章 这年头,谁还没个前任?…… 周末,皇后酒吧。 叶舒晗和五个同事坐在卡座区域,玩真心话大冒险。 科罗娜啤酒瓶的瓶口正对着她。 她运气不好,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接受惩罚了。 同事们都在看她,等她的回答。 她摸了摸右耳的几何形耳钉,不自在地别开眼。 旁边的何方舟见她不说话,替她解围:“晶晶,前任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回忆的生物,你换个问题呗。” “有什么不能回忆的?这年头谁还没个前任?” 陈晶晶轻摇着酒杯,看向叶舒晗,“我也就随口问问你们分手的原因,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就是个游戏而已。” 陈晶晶长相一般,做事主动,但总是浮于表面,更爱好交际。 此时,她看似一幅大度的姿态,叶舒晗确知道她是装的。 “我跟我前任分手的原因是,”她略停了停,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陈晶晶脸上,“他嫌我矮,觉得跟我在一起会得颈椎病。” 小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不合理吧?我觉得是你前任编的借口。再说了,舒晗,你看起来不矮。” 何方舟:“舒晗说话温柔,只是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分不清真假。” 叶舒晗朝他们笑笑,没说什么。 她和陈晶晶是大学同学兼室友,学的播音主持专业。 以前,她们的关系不咸不淡。 毕业后,同在S市广播电视台交通频率实习,成了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得越久,两人的矛盾渐渐大了。 因为,她们在竞争一档节目——《午夜悄悄话》。 陈晶晶找着机会,总会暗戳戳挤兑她,揭她伤口。 比如现在,提及她分手四年的前任林家翊。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淡淡的麦芽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以前你跟林家翊多好啊,天天手机不离身,上课都要开着视频,看对方的眼神比蜜糖还甜,可把我们羡慕坏了。”陈晶晶又将话题引到她的前任。 叶舒晗浓密挺翘的睫毛颤了一下。 她盯着陈晶晶,握住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陈晶晶明知道林家翊是她的禁忌,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她真想泼陈晶晶一脸啤酒。 陈晶晶勾起唇角,带着点儿挑衅的意味。 何方舟推了推黑框眼镜,瞄了一眼叶舒晗,迟疑几秒,又把目光转向陈晶晶:“叫林家翊吗?舒晗喜欢的人,应该很优秀吧?” “当然啦,”陈晶晶对叶舒晗的不悦,装作浑然不知,继续说,“林家翊是中科院的研究生,未来科学家呢,现在在美国深造。以前期末考试,都是林家翊帮舒晗梳理知识点呢。” 何方舟像土拨鼠一样啊啊啊几声,看向叶舒晗,想要一个求证。 “中科院的研究所很多,参差不齐,评估一般的也不少。”叶舒晗放下酒杯,话锋一转,“不过,我前任读的专业赶得上清北复交。” 小柔:“哇,传说中的学神!” “只可惜他没毕业,听说还是被学校开除的,对不对?”陈晶晶微微扬眉。 叶舒晗嘴唇紧闭,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陈晶晶。 “啊,为什么会被开除?”小秦问。 半醉的小顾也来了兴致:“舒晗,我们是有点八卦了,看你愿不愿意满足我们的好奇心。” 这群同事今晚怎么这么八卦? 叶舒晗眉毛微蹙,圆润柔和的下颌线被收紧,而显出一点锐度。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生气的表现。 她已经后悔今晚来酒吧了。 早知道就该在家泡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别人来非议她潦草收场的恋情。 气氛有些微妙,大家都没说话。 何方舟见叶舒晗沉着脸,转移了话题:“科罗娜味道太淡了,不得劲儿,我还是更喜欢福佳白。” 小秦识趣的配合:“是有点淡,据说墨西哥人喝这酒要加柠檬,口感会好很多。” 几个男生谈论了一会儿啤酒,气氛重回融洽。 小顾借着酒劲,吐槽工作压力大,基本工资低。 小柔说:“你们放心啦,我跟何方舟最近接手了好几个项目,下半年大家的提成都会不错。” 小秦同小柔、何方舟碰了一下杯:“你们广告部终于发力了,我的房子首付可就靠你们了啊。” 叶舒晗也抿了一口啤酒,她的眼睛半眯着,人轻飘飘的,处于微醺的状态。 她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她和陈晶晶目前都处于没有工资的实习期,工资奖金都与她们无关。 酒吧的音乐舒缓,脑袋越来越沉,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再喝了。 她朝四周打量,蓝色的光纤灯闪烁迷离,就像满天繁星。 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浅酌低饮,消磨着时间。 她对角线的方向,调酒师将右臂高高抬起,极其优雅地将酒注入玻璃杯中。 吧台那里坐着两个男人,稍矮的男人穿着花衬衫,打扮潮流,雾蓝色的头发很夸张。 另一个男人身着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他的脖颈修长,肩膀宽阔,身材比例极好,从背影看气质独特。 何方舟问叶舒晗:“你在看什么?调酒吗?” 叶舒晗下意识点点头,视线没移动。 其实她看的是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的双手交握,随意搭在吧台上,看起来十分规整精英。 他不像是来消遣,反而像是来进行商务洽谈的,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何方舟又说:“那是朗姆酒加可乐,度数很低的,你要一杯吗?” 叶舒晗收回视线,看向何方舟,拒绝:“不了,师兄,我今晚已经喝了很多。” “师兄,难道我跟你不是一个学校的?你就只关心叶舒晗,整晚都照顾她,她又不是病猫体质。”陈晶晶不屑地撇嘴唇。 叶舒晗淡淡扫视陈晶晶一眼,她觉得陈晶晶没事找事,烦死了。 “哪有啊,我就是随口问问。”何方舟好脾气地笑了笑,“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也给你点。” 陈晶晶:“那就再要一份水果拼盘吧,我们大家一起吃。” 何方舟抬手,招呼服务员过来。 叶舒晗不想听陈晶晶继续聒噪。 她站起身,拉了拉衣服,说:“小柔,麻烦让一下,我去卫生间。” 小柔侧着腿,让她出去。 酒吧的光线暗,头顶的光纤灯从蓝色变成了紫色。 叶舒晗从吧台侧方进了一条走廊,再右转,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股浓郁醇厚的檀香味,呛得她咳嗽了好几次。 出来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往吧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侧着头,端起酒杯,啜了一口,继而喉结滚动,搭配侧颜的线条,说不出的撩人。 花衬衫在说话时,手不停比划。 西装男人偶尔点一下头,吐出几个字。 他的肤色冷白,端正冷隽,长得和林家翊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种内敛的气质,实在太像了。 心中掀起丝丝涟漪,就像水面微澜。 她揉了揉眼,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极其温柔的情绪。 她翻开包,找出便签和水性笔,拿包垫着,就着昏暗的光,刷刷地写上一行字: 嗨,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她随手抓住一个服务员,把便签塞给她,指了指吧台的方向。 “麻烦你交给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服务员看着年纪不大,脸庞稚嫩,心思也浅。 她小声说:“那个男人确实很帅,不过,他不好搭讪,7号桌的客人去了好几个,没一个成功的。” 叶舒晗不知道7号桌在哪儿,服务员看出她的迷茫,伸出手指快速指了一下。 叶舒晗看过去,六个打扮精致的美女坐在沙发上。 她们在玩摇骰子,气氛热烈,偶尔会偷偷打量吧台边的男人。 服务员再次友好提示:“他是老板的朋友,来谈事,不是来玩的。” 叶舒晗明白服务员话里的意思。 西装男人高冷疏离,不会轻易给别人联系方式;7号桌的美女们比她亮眼,都没成功,所以服务员是在劝她知难而退,免得被拒绝而尴尬。 叶舒晗笑了笑,昏暗的环境下,她的眼若秋水,面如桃花,一对酒窝若隐若现。 这恬静的笑容让服务员愣了一下。 “没事,你给他就行,谢谢你的提醒。” 虽然是第一次搭讪异性,但她也没有过多的期待。 毕竟那个男人只是跟林家翊长得像,又不是真的林家翊。 服务员挠了挠头,转身朝吧台走了过去。 叶舒晗听到了服务员无奈的叹气声,不禁哑然失笑。 她抬头望过去,服务员已经把纸条递给了那个西装男人。 西装男人捏着纸条,垂下眼,摆弄了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把纸条折叠好,塞进口袋里。 花衬衫一脸揶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叶舒晗看着那边,心莫名的往上提了提。 西装男人缓慢地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叶舒晗脸上的肌肉僵住了,一双杏眼里全是惊愕。 心跳忽然极速加快,在喧闹的环境里,似乎都能听得见“咚咚”声。 “实在太像林家翊了,太像了。”叶舒晗心中暗自震惊。 男人抿着唇,面容清正利落,散发出一种禁欲的气质。 可仔细瞧,似乎又与林家翊有些许不同。 林家翊的眼神是清冷克制的,就算变成熟了,也只会是冷静沉稳,温文尔雅。 而现在这个人的眼神太冰凉犀利了,有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她内心的小火苗开始熄灭,回复到冷静理智的状态。 “再像也不会是他啊。” 她现在这样搭讪跟林家翊长得像的人,又算怎么回事呢? 她低下眼,摇了摇头,抬手敲了敲脑袋。 “在想什么呢。” 她一向酒量差,可能是喝多了,眼花,糊涂了。 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忽然又变得空荡荡的。 她抬脚往卡座的方向走,脚下磕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途中,她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轻微震动。 她摸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十一位。 轰—— 好像烟花炸开的瞬间,脑子里嗡嗡的直响。 这串号码是林家翊的,她烂熟于心,不可能看错。 她惊讶地张着嘴,目光怔怔,就像失了魂,纹丝不动,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她跟林家翊分手的那年,她把他的电话号码拉黑了,微信和QQ也删了,企图抹去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去年过年,和高中好友夏晴栀聚会,她们回忆高中的时光,她又想起了林家翊。 林家翊很冷淡,话不多,但实际上,他对人很好,只因不动声色,所以真的很难发现。 她鬼使神差地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中移出了,只是从没拨打过。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因为在那段感情中,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他们的感情,让她觉得辛苦,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震动停了片刻,眨眼间,又接踵而至。 她甩了甩头。 不是幻觉,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并没有消失。 她咬牙,手指伸出去,在半空停滞一瞬,还是按下接听键,把手机举到了耳边。 沉默。 足足三十秒的沉默。 谁都没有说话。 “叶舒晗,四年前分手,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吗?” 听到这句话,她整个人彻底呆愣住了,脑子不受控制地眩晕,胸口凭空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砰——砰—— 心似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的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就这么喜欢我这类的男人?”他的声音磁性低沉,冰凉又带有细腻的质感。 真的是他。 那个想忘记,又无法忘记,时时占据她的脑海,她的灵魂的人。 闭了闭眼,强忍住内心的翻涌,她冷淡道:“林家翊,你脸可真大,这种自以为是的话也说得出口。” 不对劲,他的话很奇怪,什么叫喜欢他那类的男人? 电话那头的林家翊嗤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字写得一如既往的丑。还有——你穿工装,像值夜班的保安大爷。” 听到这句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猛地转身,回头。 视线内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轮廓依然清晰分明。 是吧台前的西装男人。 他已经站了起来,正看向她的方向,手机也放在耳边。 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向她,不疾不徐,就像站在城楼之上,睥睨天下的君主。 她的心跳又加速了。 她深呼吸,强行保持着最后的理智,目光紧紧盯着他,咬牙道:“林、家、翊,放你妈的屁。” 他离她越来越近,仿佛海啸袭来,内心深处在翻滚,搅得她不安宁。 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眼前晃过几个人影,某个地方,醉酒的人扯着嗓子,叫嚷喊叫。 她从错愕中惊醒。 在他们的距离不足两米时,她左右扫视了一下,目光闪躲,突然就露怯了。 “不能在呆下去了,他会继续嘲笑我的。” 心里想着,她转身,逃似的跑出了酒吧。 第2章 初恋(捉虫) 街对面是护城河,初夏的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腥味。 车来车往,霓虹闪烁。 直到坐上出租车,叶舒晗的心绪依然无法平静,她抚了抚胸口,失神地望着窗外。 路灯的光影掠过她身上。 她还在发呆,脑子里空荡荡的,又好像有什么在咆哮。 她刚才搭讪了前男友吗? 是的。 那就是林家翊。 她看他的背影和侧脸,都没能认出来,看来四年的分别还是对他陌生了。 直到手机嗡嗡震动,她才回神。 是何方舟。 “呼。” 她重重吐了口气,收敛情绪:“喂,师兄。” 何方舟急道:“你在哪儿?小柔说在卫生间没找到你。” “抱歉,师兄,我突然有事,先走了。”他们聚餐前,说好的AA,“今晚的消费你们算一下,发个数字给我,我在群里发红包。” 他们五个年龄相仿,在电台举行的登山活动中,凑巧组成一队,还算聊得来,私下经常聚会。 何方舟沉默片刻,问:“舒晗,你老实说,是不是晶晶提起你前任,你不开心了?” 他那边有汽车轰鸣的声音,叶舒晗知道何方舟出来找她了,有点过意不去。 “我是有点不开心,你知道的,我跟晶晶不对付,不过我没把这事放心上,你别担心。” 她要是次次都跟陈晶晶较真,那估计早就气死了。 何方舟支支吾吾,叶舒晗纳闷:“怎么了?师兄,你还想说什么?” “舒晗,我想问,你跟……”何方舟嗫嚅了半晌,最后还是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叶舒晗满脑子都是林家翊,没心思想何方舟的反常。 挂了电话,她翻开通话记录,在何方舟的名字下面,有一串11位数字。 没有备注。 最开始认识,她存他号码,备注的林家翊。 后来,他们吵架,她把林家翊的电话号码删除了。 她再也没备注过名字——其实,那串号码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双手捂住脸,闭了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太丢脸了。 搭讪到前任! 很尴尬,又很震撼。 林家翊怎么会回国呢?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服务员说他是老板的朋友,来谈事的。 那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看穿戴和无可挑剔的气度,想来他应该混得不错。 她把双手垂下,放在腿上,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夜,还是对今晚的偶遇,感到不可思议。 到家后,叶舒晗蹬掉单鞋,赤着脚,踩在地砖上。 来自脚底的凉意让她因见到林家翊,而短暂丧失的理智终于恢复。 她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给夏晴栀发微信: 【晴栀,我刚才见到林家翊了。】 她没有开灯,淡淡光亮透过大落地窗,洒了进来。 楼上的空调外机转动着,高频率的轰轰声钻进她的耳内,带来些许烦闷。 夏晴栀没回消息。 她起身,就着朦胧的光,去倒了杯水。 喉咙有些烧,半杯水下肚,不适感稍解。 她回到沙发那,重新坐下,拿起手机。 夏晴栀已经回了消息:【哇!你的初恋回来了!他来找你旧情复燃?】 旧情复燃? 这四个字让叶舒晗觉得荒唐,他们要是能旧情复燃,就不可能等四年。 叶舒晗:【我和同事在酒吧玩,偶然遇到了,挺凑巧的。更丢脸的是我搭讪他了!我一开始没认出他,真囧啊。】 当时看到侧脸,只觉得像,根本联想不到是本人。 主要还是气质的变化。 以前他穿着平常,骄傲内敛,现在真的太不一样了,变得成熟冷冽,更加张扬气势。 最不同的是染上了嘴贱的坏毛病! 以前他哪会嘲讽她? 字写得丑? 她认。 像值夜班的保安大爷? 她不承认。 他绝对高度近视,到了快瞎掉的程度。 夏晴栀:【看来过了四年,你依然喜欢林家翊那一款的。】 叶舒晗被这句话噎住:【他也是这么说的……】 夏晴栀:【既然你们还能遇见,证明有缘分呗。去年过年,聊到他,你还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看你根本忘不了他,再试试呗。】 叶舒晗身子歪斜,曲起双腿,窝进沙发里。 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忘记过林家翊,而且他一靠近她,还是会悸动和丧失理智。 叶舒晗:【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单身,而且我不想再追他了。】 夏晴栀:【???再追他?你以前不是说,是他死皮赖脸追你,跟你表白的吗?】 叶舒晗:“……” 她垂下眼睫,嘴角抽了抽。 幸好夏晴栀没在她面前,要不她一定会更尴尬的。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布丁“呜呜”叫了两声,朝叶舒晗跑了过来。 布丁是只红棕色泰迪,特别黏她。 她每天回家都会先摸它的头,或者抱抱它,呜呜叫就是它在对主人回家,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它而表示不满。 叶舒晗弯腰,伸手把布丁捞起来,放在腿上。 布丁安静地趴着,任由主人抚摸它的卷卷毛。 她不知道该怎么给夏晴栀解释,转移了话题。 【明天中午我去你公司,跟你一起吃饭,到时候再聊。】 夏晴栀在省外读的大学,毕业后还是回了S市,在一家广告公司任职,离广电中心也就两条街。 她和夏晴栀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开什么玩笑,双方都不会生气;互相倾诉了烦恼,也会觉得轻松很多。 但林家翊除外。 只要想到他,或者提及他,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复杂。 毕竟,这是她的初恋呀。 叶舒晗很晚才睡着,睡着后又梦到了和林家翊去江边跨年,看烟花,放气球的场景。 那似乎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温柔时光。 她的是红色的心形气球,他的是蓝色。 当时人山人海,发生了踩踏事件。 她很怕,林家翊一直牵着她的手,细心地护着她。 她一直觉得,他们那晚算是生死与共,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后来,林家翊回忆那晚,说他拿的是紫色气球。 可她明明记得是蓝色的。 她怪他不重视他们的经历,记错了气球颜色,他觉得她胡搅蛮缠。 为此,他们甚至冷战了好几天。 这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她还记得很清楚,也许是因为她并没有放下吧,所以回忆过去时,做不到淡然。 早上,晨光灼灼。 叶舒晗哈欠连天的到办公室,还没坐下,就发现陈晶晶脸黑得吓人。 她把包搁桌上,听到了曹主任的声音:“舒晗。” 她转了个身。 曹主任站在门口,朝她招招手:“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曹主任四十来岁,是个很干练精明的女人,气质极佳,在培训机构兼职老师时,教过她。 她感激曹主任,曾经尽职尽责地陪她,冲刺艺考的那三个月,所以年年都有电话问候。 来电台实习后,大家知道了她和曹主任的关系,私底下有些难听话,说她是走后门进的电台,这让她很苦恼。 当曹主任告诉她,《午夜悄悄话》这档节目由她主持时,她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曹主任对她特别照顾。 她也明白陈晶晶黑脸的原因了。 她抿了抿唇,直接问:“主任,因为我是您的学生,您才给我这个机会的吗?” 她很想转正,很想有一档自己的节目,可她不希望是靠关系换来的。 “这么不自信?”曹主任大笑,“这是台里领导们的决定,大家觉得你适合那个节目。” 叶舒晗这才松了口气。 曹主任敲了下桌子,说:“如果你做得不好,我会换成其他人。” “主任,我一定努力,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叶舒晗表决心。 曹主任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勉励了几句。 叶舒晗很有眼见力地去茶水间,给曹主任沏红茶。 陈晶晶跟过来,拦住从茶水间走出来的叶舒晗。 叶舒晗淡然抬眸:“什么事?” 陈晶晶右手撑在门上,不屑道:“你脸皮就这么厚?走后门进电台不说,还恬不知耻的拿节目,你好意思?” 叶舒晗把手盖在茶杯上,防止沾上飞沫。 她懒得解释,不咸不淡地说:“陈晶晶,我会一直在这,如果你也要留下来,那你只能忍一忍。” 面对热衷于接她伤疤的陈晶晶,她实在给不出好脸色。 “你这种人留在这里,就是浪费资源!同事们都在私底下议论你讨好曹主任,你知不知道?”陈晶晶气极反笑。 叶舒晗杏眼无波动,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议论,我猜肯定跟你在背后造谣脱不了关系。” 陈晶晶抱着双臂:“我说的是实话。” “我尊敬主任,有什么错?”叶舒晗上下打量陈晶晶,陈晶晶五官一般,一双欧式大双眼有些吓人,“我在写稿,练习普通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你在化妆,照镜子。陈晶晶,不是打扮得像个迎宾小姐就能得到机会。” 陈晶晶脸色一变,耳根渐渐发红。 叶舒晗知道这话戳中了陈晶晶的痛脚。 陈晶晶咬牙切齿道:“你说我像迎宾小姐?”。 叶舒晗点点头,轻描淡写地答:“像。” “矮子。”陈晶晶回击。 叶舒晗的身高是160。 她的五官小巧,脸部饱满,尤其是笑的时候,有浅浅的酒窝。 也许长相有些幼态,总被人说看着不高。 关于矮这点,她都能自嘲,所以陈晶晶用这个点攻击她,不痛不痒。 陈晶晶见她没反应,眼珠子一转,说:“难怪林家翊会跟你分手,估计知道你背地里是个龌龊的人,早就看不惯你了。” 叶舒晗的手指微动,茶水溅出来几滴。 果然,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她的情绪就会波澜起伏。 她垂了垂眼,浅浅地吸了口气。 陈晶晶哼了一声。 叶舒晗抬头,冷然道:“陈晶晶,跟林家翊说分手的人是我,你看不到我的笑话。” 说完,她侧着身子,走了出去。 给曹主任送完茶,她着手准备节目。 她的节目在周一到周五,晚上11点到2点,有三个小时。 是直播。 看来以后她的作息要乱了。 第3章 第二次见到前男友,又是惊…… 中午,叶舒晗走路去夏晴栀所在的写字楼——东普软件园D座2号楼。 那片区域汇聚着知名企业,高技术人才。 她以前常常留意到这片区身着正装,干练利索的上班族。 他们边吃着早餐边去上班,形色匆匆。 她的性子慢,过不了那种快节奏的生活。 阳光灼热,她走了一会儿,已经热出了一身汗。 她穿的黄色碎花半袖连衣裙。 此时,后背的皮肤被衣服紧紧贴着,极其不舒服。 下到负一楼的员工餐厅,凉爽的空调一吹,她终于觉得舒坦几分。 餐厅的装修以灰色为主,偏现代,空间大。 过道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端着餐盘,就像转动的陀螺。 叶舒晗踮起脚尖,到处张望。 夏晴栀坐在中间的位置,低着头,在玩手机。 叶舒晗赶紧走过去,坐她对面,边拿湿纸巾擦脸上的汗水,边说:“这才五月末,已经热得不行了。” 夏晴栀把手机收起来,大大咧咧道:“气温估计还得往上爬,你这么怕热,今年夏天有你受的。” 叶舒晗说:“不怕,我凌晨的节目,白天只要不开会,没活动,我都不来上班了。” 做电台主持人其实不算忙,对考勤也没要求,一般在节目前一两个小时到就行。 “咦?”夏晴栀说,“你转正了啊。” 叶舒晗点了下头。 “恭喜了。”夏晴栀指了指叶舒晗面前的餐盘,笑嘻嘻地说:“宫保鸡丁和小菜心,你将就吧,你点的红烧茄子没有了。” “我不挑食,都行。”叶舒晗以前是短发,现在已经长到了及肩的位置,有点扎脖子,她伸手拨了拨。 夏晴栀扒了几口饭,说:“我觉得你们电台的食堂更好吃,而且在六楼,能晒到太阳,多惬意。” 叶舒晗拿起筷子,笑了笑:“你以后常常来呗。” 自从吃过一次,夏晴栀对电台的食堂念念不忘。 “我们电台的食堂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人少。”叶舒晗补充。 这里人太多了,而且过道窄,她的胳膊被路过的人碰着了好几次。 两人边吃边小声聊天,气氛轻松。 叶舒晗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好,她扬了一下眉,感概:“要什么狗男人,还是姐妹好,晴栀,如果你愿意,我跟你搭伙过日子。” “别,别,我可不想天天伺候祖宗。”夏晴栀的语调戏谑。她吸了一口可乐,又埋下头,大快朵颐。 “怎么就是你伺候我?我们可以互相照顾啊。”叶舒晗也低下头,和美味食物大作战。 夏晴栀餐盘的食物已经去了大半,她擦擦嘴,说:“你是娇滴滴的公主,我可不得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我要是没肱二头肌,还真保护不了你,你还是回到林家翊的怀抱吧。” 叶舒晗嚼食物的速度慢了,浅色的瞳仁暗了下来。 “当初是我说的分手,我拉不下脸来求和,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太冷淡了,不够在乎我,我受不了。” 她无论是哭,还是笑,他总是静静地看着她。 就算她发脾气,骂他,他依然面无表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夏晴栀说:“可能男人就是理性动物,尤其是林家翊,差点儿走科研道路的人,肯定很理智。” 叶舒晗摇摇头。 她觉得不是这样的。 夏晴栀猜测:“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淡?毕竟我就在游乐园见过他一次,对他并不了解。” “他外表看着冷,对人挺好的。朋友来找他,他会根据朋友喜好,提前选好餐厅和游玩路线;对家人也很好,常常寄礼物回家。”叶舒晗说。 他的好,似乎排除了她。 她的生日在5月3号。 在一起的第一年,她期待了一整天,没有礼物,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快到12点,她打电话给林家翊,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淡淡说:“你生日。抱歉,我太忙,忘记了。周末给你补过吧。” 她说:“林家翊,生日是不能推迟和补过的。” 小时候奶奶告诉她,补过生日会折寿,尽管她知道这是迷信,但也认为补过的生日没有原本的意义了。 夏晴栀的餐盘已经见底,她正要安慰叶舒晗,叶舒晗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他了,糟心。” “行啊,那我们来八卦一下这栋写字楼的精英们。” “你在凡尔赛文学。” “哈哈,我就随口说说。”夏晴栀低下头,用近乎悄悄话的音量说,“我们隔壁桌的才是凡尔赛呢,两个中国面孔,还用英文聊天。” 叶舒晗仔细一听,还真是。 隔壁桌的一男一女的口音都偏美式,英文说得很流畅。 左手边是木制的横栏,上面摆着绿萝,恰好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往后靠了靠,视线看过去。 眼前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脖颈挺直,上面有一道浅淡的疤痕,大概三厘米,很细,意外的富有美感。 叶舒晗心里一跳,脸骤然沉了下来,下巴的线条瞬间收紧。 林——家——翊—— 那道疤痕她抚摸过多次,每次都让她心疼——她觉得他受了很多苦,总是迁就他,默默地当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她看向他对面的女人,女人留着大波浪,脸型偏瘦,五官张扬,漂亮且自信。 俊男靓女,养眼又登对。 “舒晗,你快点吃,我今天1点打卡,下午好早点下班,去做个头发。” 叶舒晗抿着唇,轻轻放下筷子,站起来,说:“那你去上班把,我回电台了。” 见到林家翊,她已经失去了胃口。 夏晴栀有些意外:“说走就走啊,这不像你。” “再见。”叶舒晗急忙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竟然又遇到了,又是一场惊吓。 “喂,舒晗,那边是垃圾电梯。你等我,我领你出去。” 夏晴栀见她没走对路,着急追了上去。 林家翊听到动静,抬眼,朝电梯口的方向看。 叶舒晗恰好转身,视线一碰上,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花。 她慌乱避开了林家翊的目光,把视线落在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晴栀,我的包忘拿了。” “噢,我去给你拿。” 夏晴栀刚转身,林家翊手臂伸出横栏,把包勾了过去,拽在手里。 他定定的看了叶舒晗一眼,朝她走了过去。 叶舒晗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开始紧绷。 她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林家翊,原来他工作的地方离她那么近。 也许他们曾经坐过同一班地铁,甚至擦肩而过,确没留意过对方。 她不喜欢这种见到喜欢的人,却高兴不起来的状态。 林家翊不疾不徐地走过来,他身着合身的白色衬衫,肩线平直,扣子全部扣起了,显得成熟利落,但没有亲近感。 下身是黑色西裤,行走时笔挺优雅,得体独特的气质,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被耀眼的他刺了目,她赶紧垂下眼,僵立在原地。 夏晴栀撞撞她胳膊,小声八卦:“这男人简直是人间精品,气质和颜值都没得挑。” 叶舒晗愣愣的“嗯”了一声。 夏晴栀又说:“他绝对算得上是我们这栋写字楼的楼草,我得去打听打听叫什么名,到时候介绍给你,好让你忘了林家翊。” 叶舒晗哭笑不得,经夏晴栀这么一打岔,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儿。 林家翊在她们面前站定。 他身高有188,头身比例极佳,气质清正。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微微向内陷了点儿,几分高傲,几分克制。 叶舒晗以前觉得他这样子,很有吸引力。 现在么。 有点欠揍。 夏晴栀伸手去接包,林家翊手臂往后一缩,躲开,把包递到叶舒晗面前。 他薄唇轻启,缓慢的吐出两个字:“舒晗。” 他的声音沉静磁性,叫她名字时,尤其动听,让她的心也微微颤动。 “呀,你们认识?”夏晴栀疑惑地挠头。 叶舒晗冲夏晴栀扯了下嘴角,然后看向林家翊,僵硬的抬手,接过了包。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一字一顿道:“林,家,翊。” 她叫出这个名字时,喉咙发干,心底有某种情绪仿佛要冲破喉咙。 “啊,林家翊?”夏晴栀在一旁呀呀几声,顿了顿,又热情洋溢道,“你就是林家翊呀!久闻大名。你也在这栋楼上班?哪层?” 林家翊说:“十八楼。” 夏晴栀拉了一下叶舒晗的衣角:“我在十一楼。有机会我去串串门。” 林家翊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的头发不长不短,打理得时尚清爽,面庞成熟锋锐,精致的眉眼透着坚定和沉稳。 叶舒晗觉得这样的他十分陌生,还是觉得心慌。 夏晴栀是个识趣的人,视线在叶舒晗和林家翊身上来来回回一阵,恍然道:“你们慢慢聊,我上班去了。” “别,我们一起走。”叶舒晗伸手去拽夏晴栀。 她可不想和林家翊单独相处。 夏晴栀躲开了,冲她眨眨眼,一脸促狭地走了。 叶舒晗看着夏晴栀渐渐走远的身影,心慌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她咬了咬下唇,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林家翊追上去,握住她的手腕,说:“她是我同事。” 叶舒晗一遇到林家翊,就会失去理智,所以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她”是谁。 叶舒晗挣开他的手,冷冷道:“你跟我解释干嘛?她是不是你的同事,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刚伸手按电梯,一只手又伸过来捣乱,捏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拽向楼梯口。 “是你说的分手,丢脸的是我,你看见我躲什么?”林家翊问。 她低头看过去,她的手腕细,他的手指修长,很轻易就把她的手腕圈住了。 他的掌心不算热——跟她逐渐发烫的皮肤相比。 她缓缓抬头。 他的一双眼睛不大不小,眼尾微微上翘,虹膜近乎黑色,干净剔透,就像墨玉子做成的棋子。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确仿佛能看透她的心。 她低眼,不和他对视,闷声闷气地说:“我这叫本能预警,紧急避险。” 她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是要狠狠踩他一脚,还是直接扇他一巴掌,或者卸下自尊,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他? 好像都不是最优解。 林家翊说:“那我站着不动,你先进行安全判定。” 她抬眸看他,他的眼睛幽深,面上依然是一副冷静的模样。 “你昨晚喝酒了?”他问。情绪依然没有过多的起伏。 她也学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林家翊看她:“那家酒吧有橙汁。” 她生硬道:“小朋友去酒吧才喝橙汁。” 林家翊反驳:“小朋友不会去酒吧。” 叶舒晗知道该推开他,扭头就走。 如果和他继续说下去,她就又会陷进去。 可她又凭什么要躲呢? 她不甘心。 “你是在指责我喝酒?林家翊,你也喝了,朗姆可乐。”她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小孩子脾气。 “你懂得挺多的。”林家翊抿了抿唇,默了默,又问,“常去吗?跟坐你旁边的男人一起?” 叶舒晗蓦然抬头,瞪大了眼,愣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 原来,林家翊早就看到她了,在她搭讪他之前。 而且,他还看出来何方舟对她有好感。 也是,他一向聪明,观察细微。 而她呢,直觉不够敏锐,偶尔会冲动行事,还爱耍小性子。 “林家翊,你是戴着面具吗?还是你本来就是个冷血动物?”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眼泪涌进眼眶。 “舒晗……” 一墙之隔的餐厅,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我昨晚见到你,心里就好像火山喷发,岩浆在翻滚,而你呢?你早就看见了我,确还是默不作声地等着我去主动,然后你再来笑话我,羞辱我。” 她往后退,背抵着墙,借着这支撑的力道,她没蹲下去,也没崩溃大哭。 林家翊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渐渐加重。 “我以为你和他,”他顿了顿,有丝迟疑地说,“……在一起。” 如果不是那张纸条,他会以为她恋爱了。 叶舒晗伸出手背,擦了擦眼泪,发泄似地赌气:“现在没在一起,不过快了,我马上就回电台跟他表白。”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面前,总是无法冷静,控制自己的情绪。 林家翊手上的力道松懈,但仍没放开。 “别说气话。走楼梯吧,我送你出去。我们找个地方聊聊。”他的声音依然冷静。 又是这样,她已经在气头上,在发脾气,可他就像个旁观者,看她哭,看她闹,看她像个小丑一样。 “林家翊,我不是三岁孩子,不用你送,不用你管我。”她用蛮力推开他,转身踩上台阶。 空旷的楼道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知道他不会追上来了,所以没有回头,决绝地走了。 第4章 很高兴认识你(回忆) 林家翊的出现,让叶舒晗原本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好几天都没缓过劲。 周六晚上,她在厨房煮泡面。 她切了一个番茄,加了两根小火腿进去。 她的晚饭一向简单。 流理台上的手机响了,是叶妈妈的来电。 叶妈妈是芭蕾舞演员,叶爸爸是中科院的院士,研究生导师,知名教授。 前年,叶教授调职到B市科技部,叶妈妈辞职跟了去。 叶妈妈让她毕业了,也去B市找工作,方便照顾她。 可她不想离开S市,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有太多的记忆。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等某个人回来。 “喂,妈。” “舒晗,吃饭了吗?”叶妈妈的声音温柔。 “吃了。”她不想妈妈担心,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对了,妈,我给你买的黑膏药贴收到了吗?” 叶妈妈的膝盖劳损严重,时常僵直疼痛。 叶妈妈笑道:“收到了,我没事,你别担心。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洗澡水别太凉了,记得按时吃饭,周末出去跑跑步。” 叶舒晗的神色渐渐柔和,乖巧应声:“知道了。” 她没有和妈妈聊太久。 挂了电话,她把泡面端到茶几上,打开电视,选了部电影,边吃边看。 到了夜里十一点,她躺床上,盖着薄被子,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布丁躺在床边的地毯上。 黑暗让思绪翻涌,回忆被拉长。 她高三那年,10月末,天气渐渐转凉。 叶教授是高知识分子,他的基因到女儿这里似乎变异了,她的数学极差。 还有一年高考,叶教授这才重视起来,得给她找个靠谱的数学老师。 林家翊当时在F大读化学材料专业,大四学生。 教他无机化学的老师,是叶教授的好友。 经他介绍,林家翊成了她的数学老师。 第一次见面,是在周三,十月二七号。 她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睡衣,抱着布丁,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林家翊进来时,布丁急忙从她身上蹿下去,冲他汪汪叫个不停。 “舒晗,把布丁关笼子里,别让它到处乱跑乱叫。”叶教授指挥着。 叶舒晗“噢”了一声。 她发现林家翊不喜欢狗,他后退了几步,皱了下眉。 但他并不惧怕布丁,冷冷地盯着它。 惹事的碰上了不怕事的。 所以,布丁怂了,躲到了她身后。 她没把布丁关笼子里,而是拿了个皮球,再把布丁关她卧室,让它自己玩。 她回到客厅,叶教授和林家翊坐在沙发上聊天。 叶教授说:“舒晗的数学成绩很糟糕,高中这些年,就没及格过。不过,小林你也别压力太大,舒晗是艺考生。” “叶老师,我知道了。”林家翊点头,“按照这种情况,重点放到基础题就行。” 叶舒晗朝他们走过去。 听到动静,两人都看了过来。 叶舒晗对上了林家翊的视线。 他的眼睛大小适中,双眼皮窄窄的,眼尾微微翘起,形状十分好看。 而且,颜色很黑。 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有淡淡的光泽,和神秘的朦脓感,说不出的撩人。 她大气不敢出,心上过电似地发麻。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叶教授给两人简单介绍,然后让他们去书房学习。 林家翊跟在她后面,进门的时候,他把门完全推开。 是避嫌么? 叶舒晗觉得他过于小心,她是女生,她都不怕,他担心什么? “家翊哥,你要换拖鞋吗?”她表示自己的友好。 林家翊没什么情绪:“不用。” 他看起来斯文矜贵,高高瘦瘦的,是叶舒晗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生。 他看向叶舒晗,淡淡道:“你叫我林老师吧。” 叶舒晗笑得眉眼弯弯,脸上两只酒窝:“可是你叫我爸老师,我要是再叫你老师,那我爸就是我的老师的老师,那不就是太师父了吗?我不想我爸变那么老。” 林家翊:“一个称呼而已,喊一下就会变老?” 叶舒晗极其认真地点头:“对,我爸会非常介意的。” 林家翊扯了下嘴角:“是么。” 叶舒晗强调:“是呀,我爸突然发现自己有白头发那天,喝了好多酒呢。” 林家翊没再争什么,默认了这个称呼。 书桌不算大,叶舒晗习惯性地坐在正中间。 林家翊从靠墙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放在桌上,然后坐在她旁边。 那本书叫《有机硅工业及其在中国的发展》。 它很神奇,像是一条清晰的界限——它完全阻挡了他们肢体接触的可能。 其实,就算没有那本书,他们也不会有身体接触。 因为林家翊一直抱着手臂,离她远远的。 他看了眼手表,说:“现在是7点,我9点走,补课两个小时。” 叶舒晗“哦”了一声,在心里嘀咕,这个人防备心真重。 林家翊说:“你把数学试卷拿来,我先看看哪些知识是你的弱项。” 叶舒晗听话地从书包里,找出最近一次考试的试卷,摊开,铺在桌上,压住了那本书。 林家翊低眼,看过去,卷子上的分数尤其显眼,甚至描粗过。 “35分?”林家翊皱眉。 她的试卷,不仅仅是红叉,偶尔还会冒出几个突兀的问号,可见老师批改试卷时,有多么无语。 叶舒晗挠了挠头,耳根微微发热:“我以前没考过这么低,这次是意外。” 林家翊看她,嘴唇抿得紧紧的,下颌的线条也收缩着。 叶舒晗又拉开抽屉,从桌子里翻出之前的试卷,递给林家翊,说:“这次题难度很大,我们班只有两个人及格了。你看我之前的卷子。” 林家翊又翻看其他试卷,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了眉骨。 半晌,他轻念出声:“46,67,58,39。” 叶舒晗揪了下睡衣衣摆,小声解释:“我解题太慢了。以前初中做完题,偶尔还有半小时的空余时间检查几遍。到高中,题变难不说,还根本做不完。” 她的性格温吞,遇到麻烦容易放弃,这种性格遇上数学题就是灾难。 林家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抬头看她,“你解题的时候在想什么?” 叶舒晗被看得脸热,她伸手扇了扇风,说:“当然是在想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我没有乱想其他的。” 好丢脸啊。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数学差,在同学亲戚面前都觉得无所谓,确在第一次见面的林家翊面前感到了丢人。 “你只想要答案,数学永远不可能考上120。”林家翊看她。 叶舒晗嘟哝:“我要是能考120,那绝对是老师漏题了。” 林家翊挑眉,食指敲了下桌面,反问:“这么不自信?” “这不是自不自信的事,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叶舒晗说。 林家翊重新进入正题:“你解题的时候,要想这是道什么题,想教会你哪些知识点,它可以用到哪些解法,你要学会锻炼自己的思维能力。” 叶舒晗偷瞄他,他的睫毛浓密,微微颤动,鼻梁高挺,下颌骨线条分明,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他薄唇轻启,手指指着第二道选择题,说着什么,叶舒晗傻乎乎地看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突然,林家翊歪着身子,缓缓抬手,用笔戳住她的脑袋。 “你复述一遍,我刚才讲的内容。” 他的声音温润,明净。 叶舒晗觉得更加燥热,全身都别扭起来,根本不敢看他。 她看题,小声说:“假设圆的方程式是X减4的平方,加Y加1的平方等于r的平方,代入点5和2,得出答案,r的平方等于10。” 幸好这题她偷偷问过同桌夏晴栀,所以早就会了。 林家翊没说话,叶舒晗抬眼,笑眯眯地问:“家翊哥,对不对?” 林家翊瞥她一眼:“我只是告诉你这道题运用了什么知识点,没有给你讲怎么解。专心点,别走神。” 叶舒晗:“……” 这个小插曲过后,林家翊开始给她讲错题。 他的条理清晰,心算能力强,会把每个错题讲得简洁明了,还能联想到其它知识点,一道题她就记住了很多知识。 叶舒晗好奇,问他:“家翊哥,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呀?” 林家翊:“我没参加高考。” 叶舒晗:“保送的?” 林家翊:“嗯。” 叶舒晗惊讶:“好厉害,你怎么学习的呀?” “用脑子。”林家翊言简意赅。 …… 叶舒晗被噎得不知如何回答。 他这话是在骂她没脑子吗? 有点生气。 可他脸色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由于马上要高考了,他们全家都着急,林家翊每晚都来给她补课。 他是个有分寸,有距离感的人。 叶舒晗尊重他,之后的补课,她都会穿得整整齐齐,规矩地和他保持距离。 叶妈妈做的宵夜,他从来不吃,端来的水果,他也不会尝一口。 叶舒晗想,如果人可以不喝水,他或许连她家的水也不愿意喝。 他的衣着干净,但不会经常换,手机旧旧的,鞋子磨损严重。 叶舒晗明白,他的家境不好,自尊心很强,敏感,又骄傲。 她其实有点怕他,虽然他长得好看,但很冷淡,总是不苟言笑。 不消说什么话,只一个冷冷的眼神,她就不敢造次——她觉得那是因为他眼珠子颜色深的缘故。 周天晚上,休息途中,她大着胆子问他:“家翊哥,你是不是不愿意给我当家教?” 她确实需要他,提高数学成绩,可他的冷淡总带给她压力。 林家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淡淡看她,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 她握紧了笔,固执地又问了一次:“因为是老师介绍的,你没有办法拒绝,是吗?” 林家翊没说话,唇线抿直了。 她不屈不挠,就想弄清楚:“我是不是很笨,让你苦恼?” 林家翊默了几秒,平静道:“我申请了保研。微电子学与固体电子学,如果你成绩进步,叶教授说不定对我的印象会非常好。” 叶舒晗愣了几秒,原来他想保送叶教授的研究生。 她觉得他肯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这算是关系进步的表现。 她说:“我会努力学习。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得偿所愿。” 之后的学习很顺利,她加倍的勤奋。 林家翊走后,她会在书房看书、做题,直到两三点。 他们的关系不算差,但始终有距离感。 她当时觉得林家翊只是他的补课老师,他们的交集也只会有短暂的半年时光。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 然后。 又分开了。 第5章 被前任邀请搭车 《午夜悄悄话》是一档情感类节目,凌晨时间段听节目的人少。 七月末的最后一个晚上,才有人在公众号留言: 【呀,换新主持人了。】 【舒晗有没有微博账号?或者开个抖音直播吧。】 【新主持的声音好听,细腻,配上舒缓的音乐,能进到人的心坎里。】 叶舒晗是抱着温暖人心的宗旨在做这档节目。 简短的三条留言让她充满信心,浑身都是干劲。 只是作息乱了,她凌晨三点左右到家,早上11点才醒。 她照镜子,发现下眼圈泛着淡青。 夏晴栀体贴地送了她一瓶眼部精华液,她天天使用,但效果甚微。 这天,她吃完午饭,给布丁的餐盒里装满狗粮,赶去电台开会。 她站在玄关处换鞋。 咔嚓—— 对面公寓的开锁声传入耳内。 住她对门的邻居,是个二十来岁的程序员,在东普软件园上班。 程序员聊得最多的就是他的老板。 他说老板年轻有为,有胆有识,最重要的是从不克扣员工,只是时常要求加班,突发风险增高。 她赶紧推开门,扬起一个笑脸,说:“帅哥,搭个顺风车。” 以前她搭过邻居两次车。 布丁疯了一样跑出来,对着那道门后的人汪汪叫。 “布丁,过来!”她喊。 她扶额,无奈叹了口气。 她时常怀疑布丁脑子有问题,时不时就吼一嗓子,神经兮兮的,如果不是外表萌萌的,她准揍它。 一道身影从门后走出来。 叶舒晗在他影子里弯腰。 她往对门瞥了一眼,这个高度,只能看到一双被深灰西裤包裹的长腿。 程序员不是很高,腿不会这么长。 她这么想着,伸手去抱布丁,边解释:“布丁有点皮,不过你放心,它也就叫得凶,其实不敢咬人。” 几秒之后,那人“嗯”了一声,“我知道。”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林家翊? 愣神的瞬间,布丁从她手边溜走,在过道里乱跳。 她抬头,看清眼前的人,瞳孔骤然睁大。 一个激灵。 她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握住了门把手,慌了神。 林家翊依然穿了白色衬衣,斜条纹领带系得规整,精英范十足。 他瞥了眼布丁,布丁露出尖利的牙,凶巴巴的喊叫。 他的目光移回,落到叶舒晗身上。 叶舒晗绷着脸。 他面色如常,淡淡道:“布丁还是跟以前一样。” 叶舒晗顿了顿,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家翊还没答,她又蹙起眉头,板着脸,看向布丁,佯怒道:“布丁,滚过来。” 布丁见主人发火,“呜呜”叫了两嗓子,不情不愿地回到主人身边。 叶舒晗伸脚,把它推进房内,关上门。 林家翊也关了门。 “我前天搬来的,你也住这?”他说最后四个字的语气带着意外,可模样确是气定神闲。 叶舒晗不吭气,心里毛毛的。 离上次见面差不多两个月了,他们真的这么有缘分,又遇到了? 林家翊手里拿着公文包和车钥匙,清淡的黑眸看着她,随意地说:“挺巧的,没想到我们是邻居。” 叶舒晗紧紧揪着挎包的带子。 走廊空旷,他站在她面前,离她不过几步远,她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三言两语就撩拨了她的心绪,她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她鼓起勇气,抬头:“林家翊,你什么回国的?” 林家翊把一只手揣兜里,淡淡瞥她一眼,道:“去年年底。” 那回来得有大半年了。叶舒晗想着。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她把单肩包挎在右肩,闷着头,往电梯门口走。 叶舒晗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问,上两次的不愉快还清晰的印在脑海中。 林家翊主动挑起话题:“叶教授和阿姨还好吗?” 叶舒晗按向下按钮,想了想,说:“我爸应该算升职了,在科技部工作。我妈的膝盖一直不好,已经从剧团提前退休了。” 林家翊抿了抿唇。 “是我连累了叶教授,要不是我,他不会被研究所解聘。” “其实也算因祸得福吧。”叶舒晗并不是安慰林家翊,叶教授以前一心搞科研,错过了太多机会,离开了研究所,反而有更广阔的天地。 电梯门开了。 林家翊侧了身,绅士地伸手挡住门,叶舒晗的视线在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瞬。 他为什么就比她做得坦然? 她垂眸,吸了口气,先走了进去。 她伸手按了一楼,红灯亮起。 林家翊走进来,看着密密麻麻的电梯按钮,按负二楼。 紧接着,他连着按了两次一楼,红灯熄了。 叶舒晗对林家翊的举动感到意外,脸色凝固了:“你什么意思?” 林家翊凝视她,认真道:“你不是要搭车吗?去负二楼。” “我不搭了。” 叶舒晗咬了咬牙,又伸手去按一楼。 下一秒,林家翊抿了下唇,又坦荡伸手,光明正大的给取消了。 叶舒晗气得够呛,恶狠狠地瞪了林家翊一眼,当她再去按时,林家翊握住了她的手。 “林家翊,我不坐你的车。”叶舒晗板着脸。 “为什么?”林家翊明知故问。 “因为不想。”她有点恼了,语气也冷了下来,“请你搞清楚,我们四年前就已经没关系了。” 他们的掌心贴在一起,就这一小会儿,已经有了汗意。 林家翊沉默了片刻,食指轻轻挠了挠她的手背,似是安抚。 “舒晗,你别生气,之前是我不对。”林家翊轻声说。 叶舒晗半张着嘴,诧异地看着林家翊。 她没想到林家翊会说软话。 她闷声闷气地问:“林家翊,你什么意思?” “我是在道歉。”林家翊说。 叶舒晗:“道歉?!” “嗯。”林家翊看她,眼底深邃又真诚,“我不该说你字丑,批评你的穿着,误会你和同事的关系。是我不好。” 倒是比四年前更会哄人了。 哄人?!! 林家翊在哄她吗?! 叶舒晗为脑海里冒出的想法感到头皮发麻,浑身都别扭了。 她把目光移向了别处,手臂往后挣,林家翊顺势松了手。 她稍微松了口气,后退几步,和他保持着距离。 下一刻,耳边又响起林家翊的声音。 “舒晗,上个租客把电火锅留给了我,是新的,5L的容量,周末你来我家煮火锅吗?” 她怔怔抬头。 他的眉毛细长,眼珠子含着淡淡光泽,下眼睑微微泛红,定定地看人时,总惹得人浮想联翩。 他太从容镇定了,好似他们不曾分手,不曾发生过不愉快。 这让叶舒晗气恼,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 她咬了一下唇,挪开视线:“不去,不煮。” 邀请她煮火锅? 这太扯了。 他们不是该变成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吗? 林家翊淡淡问:“你不想尝尝我的手艺吗?” 叶舒晗压抑着情绪,伸手把头发别进耳后,反问:“煮火锅需要什么手艺?” “咣”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停在了负二楼。 林家翊伸手,挡住电梯门,淡定道:“走吧。” 叶舒晗沉思片刻,还是妥协了 她坐上了林家翊的车,还是副驾驶。 她懊恼的龇牙,敲了敲自己的头。 脑子进水了吧。 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她缓慢的舒了口气。 林家翊已经坐上了主驾驶,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 叶舒晗伸手去关车门,车门的阻力大,她关了两次都没关紧。 林家翊出声提醒:“你关重一点儿。” “我再用力,估计门就坏了。”不是她力气小,是这车的门有问题。 “你放心,有保险。”林家翊面如平湖。 叶舒晗加大力道,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响起“砰”的声音。 终于关上了。 她眼神瞟过去:“你这车是奔驰G系?” “嗯。” 他个子高,但这车内里很宽敞,他的头离车顶还有挺远的距离,整个人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叶舒晗微微愣了一下,神情有点儿恍惚。 陌生。 这两个字在脑海里不停回旋。 林家翊变了太多了,容貌精致依旧,可周身的气度已然不同,比以前更自信张扬,也更加凌厉了。 她动了一下唇,什么都没说出口。 车子启动的时候,叶舒晗颠簸了一下,身子前倾,头差点儿就压到中控台。 “林家翊!” 叶舒晗单手撑住,吼了一嗓子。 林家翊朝她看过来,神色一紧:“抱歉。” 她把头发拨到耳内,边拉安全带,边说:“你有没有奔驰车主的绅士体贴?!我安全带都还没系!” 她的声音细柔,发火的时候也像是在撒娇,威慑力并不够。 她现在都怀疑林家翊是不是因为被分手,心有不甘,来报复她的。 林家翊被吼,非但没生气,反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温和轻浅的笑。 他的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方向盘。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我是第一次载人,没习惯。” 叶舒晗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愣了片刻,她垂下眼,专心系安全带。 默了片刻,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神经,被骂了还笑,这有什么开心的。” 林家翊收了笑,启动汽车,淡淡道:“没什么。” 第6章 送伞(回忆)捉虫 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出,光照在林家翊身上,叶舒晗有一瞬间的失神。 林家翊和她的性格很不一样,他沉稳内敛,很少表露自己的心思,而她藏不住话,喜欢最简单直接的行事方式。 补课那会儿是冬天,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降雨。 她不喜欢下雨,晒不到太阳,让她颇为郁闷。 六点半,他们一家人吃完饭。 叶教授在阳台喝茶,叶妈妈在厨房洗碗,叶舒晗站在窗边,杵着下巴,看窗外。 天快黑完了,下着无声细雨,阴沉沉的。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满屏都是小雨的图标,晴天的日子屈指可数。 林家翊肯定是坐公交来的,从F大到这里需要四十多分钟。 雨是刚下的,他出门时如果没留意天气,估计没带伞吧? 想到这,她的心脏别扭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客厅,在玄关处拿了一把伞。 叶妈妈脱掉身上的围裙,从厨房走出来,问:“舒晗,你去哪?林家翊马上就来补课了,别让人家等。” 叶舒晗扬了扬手里的伞,“我去接他,冬天的雨可冷了。” 她走到电梯口,叶妈妈追出来,递给她一把折叠伞。 “你这孩子,要去接人,肯定带两把伞呀。林家翊个子高,你跟他一起打伞,雨全淋你身上了。” “妈,你的意思是我矮吗?”她不满的咕哝。 叶妈妈把伞塞给她:“反正你肯定不高。” 她那时156。 她一直想长高,还把牛奶当水喝,但收效甚微,她觉得自己不会超过一米六。 一到楼下,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皮肤冷得起鸡皮疙瘩。 心底有种混沌不解的情绪,让她苦恼。 她快步走进雨中,在离公交站约二十米的距离,她看到了林家翊。 他刚从公交车下来,手垂在两侧,修长清瘦的身影显得冷清孤傲。 她看了看手中的那把折叠伞,鬼使神差地把它塞进羽绒服口袋里。 口袋浅,隐藏不了。 望向四周,恰好眼前有一个冒雨行走的陌生人。 她急忙把伞递给他:“我有多的伞,送给你。” 陌生人一愣,接过伞:“谢谢。” 她刚想走,陌生人问:“你要我的微信吗?” 叶舒晗看向林家翊,摆摆手:“不需要。” 她快跑起来,奔向林家翊,脚踩着水,一直在响。 林家翊的头发已经被雨打湿,看到叶舒晗时,他的眼眸闪烁,明显迷茫了一下。 “家翊哥,我来接你了。”她说。 然后,踮起脚尖,把伞举过他的头顶。 雨是倾斜而下的,她的脖子里落进了雨,冰冰凉凉的,她瑟缩了一下。 林家翊薄唇轻抿,黑眸如夜,无声看她。 叶舒晗说:“你冷吗?” 林家翊没答,迟疑片刻,缓慢的抬手,说:“我拿伞吧。” “嗯,给你拿。”叶舒晗笑了笑,把伞递过去。 林家翊打伞,大部分还是遮她头顶,他半边身子都露在了外边儿。 叶舒晗双手揣兜里,往他那边靠:“我们凑近一点儿,你的肩膀都湿了。” “不用,雨很小,不要紧。”林家翊喉咙滚动几下,语调平稳。 叶舒晗瞄他,他的眼眸半睁,看不出情绪。 他的脖颈冻得微微发白,那里有一道疤痕,浅浅的,泛着红。 她想问疤痕怎么来的,又觉得太冒昧,忍了一路,没问出口。 林家翊总是避免和她过分亲密,如果伞足够大,他会像补课时,在他们之间也设置一道屏障。 他就像高原上一座冰封的湖泊,清清冷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她现在回忆那天的场景,他对她送伞的举动,应该是感到意外的。 其实,她也对自己的主动感到诧异。 “舒晗。” 耳畔飘来林家翊的声音,叶舒晗回神,疑惑地看向他。 林家翊瞥她一眼:“有点热,你开一下空调。” 午间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伸手挡住,发了句牢骚:“明明自己也能开,非要使唤别人,你以为自己是皇帝还是老板?” 话是这样说,可她还是弯下腰,去按空调按钮。 林家翊慢声道:“怎么说话还一股子火气?我不是道过歉了么。” 叶舒晗也意识到了。 也许是重逢后,林家翊表现得游刃有余,而她确失了方寸,所以才会用愤怒掩饰。 林家翊把遮阳板放下,又分神,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叶舒晗不想说话,低着脑袋,玩手机。 两人沉默了一路。 林家翊把她送到广电中心门口,她道了声谢,推开车门,下车,动作一气呵成。 她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进入大楼。 在转角处碰到了何方舟和小柔。 何方舟眼前一亮,抛给她一颗巧克力:“来,提神醒脑。” 叶舒晗笑笑:“谢谢。” 她看外包装,是榛果威化的。 这是林家翊最喜欢的口味,她以前常常用它讨好,哄着林家翊,让他满足自己的无理要求。 想到这,笑意僵在了脸上。 小柔拍了拍叶舒晗的小臂:“最好闭着眼睛吃,这巧克力化掉了,黏糊糊的,看着有点……唔,恶心。” 叶舒晗暗自叹了口气,把巧克力塞进包里,“小柔,多谢你的温馨提示。你们要去哪里?” “台里要拍个关于垃圾分类的公益广告,我们去找取景的地方,还得做宣传海报。”何方舟说。 小柔看外面,眯了下眼:“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叶舒晗翻包,找出一副墨镜,递给小柔,“需要吗?” “啊,太好啦。”小柔接过墨镜,立即戴上了。 何方舟看着叶舒晗,笑道:“舒晗,我听了你的节目,很好啊,感情到位。” 叶舒晗微笑:“那看来你熬夜了。” “我一向睡得挺晚的。”何方舟摸了摸后脖颈,又问,“对了,舒晗,我有两张音乐剧的票,周六晚上的,我们——” “何方舟,快走,快走,我可不想加班。”小柔吭哧吭哧,打断何方舟的话。 何方舟急道:“等等!” “你在微信上跟舒晗聊天呗。”小柔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边抱怨,“真是的,为什么不找广告公司来做。” 叶舒晗看着他们走出大门。 何方舟走到路边,还回头冲叶舒晗摆了摆手。 叶舒晗也举手,随意挥了一下。 她刚才下车的地方,停着一辆出租,林家翊肯定走了。 一种说不清的心情漫进她的心,让她神色复杂。 她稳了心神,按电梯,上到十楼。 她也曾想过,再见到林家翊的情形。 她不会跟他打招呼,会像对陌生人,忽略他的存在,若无其事地微笑从容。 可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他们的重逢有些滑稽,她表现得一点也不酷。 坐到自己的办公位,她从文件架里抽出播音稿,看了两行,实在看不进去。她撑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林家翊成了她的邻居,以后常常碰面怎么办? 吸气的瞬间又闻到一股咖啡香。 忽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头。 琳琳姐笑了一下:“叹什么气?有烦心事?” 琳琳姐快三十岁了,长得大气,行事干练,是电台的导播。 两个月前,琳琳姐结婚,她陪着去挑婚纱,又给琳琳姐当了伴娘,帮着款待亲戚,尽职尽责。 之后,琳琳姐对她很好。 她的眼皮耷拉着,说:“没睡好,所以没什么精神。” 琳琳姐在她斜对面坐下,举了下手里刚泡好的咖啡,说:“那你喝咖啡吗?我这还有好几袋。” 叶舒晗摇头。 琳琳姐喜欢的是速溶纯黑咖啡,她觉得味道涩,不习惯。 琳琳姐感慨了一句:“也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奶茶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对奶茶敬而远之。” 陈晶晶和另外两个同事走了进来,有说有笑的,手里都拿着珍珠奶茶。 叶舒晗对奶茶这种高糖饮品也不感兴趣,她更喜欢喝苏打水。 她起身,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枸杞红枣水。 深呼吸了几次,她强迫自己忘了林家翊。 过了一会儿,大家去会议室开会。 这次开会主要说了三件事: 下半年的节目调整; 各个节目中存在的问题,要整改的内容; 还有就是电台要配合两档综艺节目的录制。 开完会五点多,叶舒晗和同事们在食堂吃了晚饭。 凌晨两点,节目结束,她放下耳机,收走自己的稿件。 跟导播说了声再见,先走了。 她下楼,走到路边,等出租车。 凌晨,热度降了些许,夜色里的灯火将城市点缀得极其美丽。 叶舒晗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等了大概十来分钟,还没见到一辆出租车。 十字路口有一家烧烤摊,四五个年轻人围坐在那儿吃烤串。 余光瞄到一个光头的男人正在靠近。 他穿着背心、大裤衩,个子只比她高一点儿。 她保持警觉,往后退了几步,回头瞄向广电中心大楼。 大堂亮着灯,但没有见到保安的身影。 她转身,想换个地方等车。 光头窜上来,拦住她,笑嘻嘻道:“美女,你一个人?” 叶舒晗把包放到背后,双眼紧紧盯着光头,故作镇定道:“不是,我朋友们在路口吃烧烤,马上过来。” 光头满脸发红,浑身都是酒气,他醉醺醺地说:“你这里等……等车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叶舒晗不敢贸然激怒他,只得往后慢慢挪,隐忍道:“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呢?”光头搓着双手,打了个酒嗝,“这么漂亮的小姐,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啊。” 叶舒晗嫌恶地皱眉:“我家就在对面,过个马路就到。” 对面有几栋小区,只有寥寥几户还亮着灯。 光头讨好道:“那我送你过马路呗,给我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嘛。” 叶舒晗只觉得恶心,又往后退了一大截,脚后跟不慎从台阶上滑了下去,差点儿摔到。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警惕地防备着光头。 如果他扑上来,她就踹得他不能人道。 突然,身后的包被人猛拽,这股蛮力让她倒退了好几步,跌倒在地上。 包被抢走了! 她迅速回头,一个全身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跑向了对面。 眼前几辆车晃过,眨眼睛,男人就不见了踪影。 “追——追小偷!当英雄!”光头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叶舒晗气死了,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不管不顾的勇气。 她急忙站起来,拽住光头,怒道:“他是你的同伙对吧?你们肯定是一伙的!不准走!” 光头突然软下去,歪倒着身体,说:“我是纽约人民的好……好邻居……蜘蛛侠。我是英雄,我要当英雄。” 光头絮絮叨叨的,越说越小声,叶舒晗听不清了。 她踹了他的小腿一脚,咬牙道:“真是可恶,是不是男人,只会仗着力气大欺负女生,可恶,可恶……” 光头脑袋垂下,没动静。 叶舒晗蹲下去一看,这人竟然打呼了! 她咬了咬牙,从光头裤兜里翻出一只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林家翊的电话。 凌晨两点多,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已经关机睡觉了。 其实该给警察打电话的。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林家翊。 没想到林家翊不仅接了电话,还接得很快,“喂,你好。” 叶舒晗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她伸手揉了揉,声音夹着哭腔:“林家翊,我被抢劫了。” 嘎吱——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被骤然推开的声响。 紧接着,是林家翊有点儿慌乱的声音。 “你在哪?我马上过去,别怕。” 第7章 专职司机 报完地址,挂断电话,叶舒晗又瞪了光头一眼。 后者已经躺地上了,极具穿透力的呼噜声,在她耳边嗡嗡的响,让她愤怒又无奈。 不过十来分钟林家翊就到了,他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推开车门,急步朝叶舒晗走过去。 叶舒晗听到动静,揉了下干涩的眼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 她蹲在地上,单手撑着下巴,光头醉汉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脚边,林家翊觉得这画面有些滑稽。 他把袖子挽到手肘处,缓慢地吐了口气。 “怎么回事?”他问,又用下巴一点光头的方向,“他是谁?” 叶舒晗的气性又来了。 她皱了下眉,站起来,又踹了光头的一脚,“他是抢我包的人之一,他的同伙跑了,我把他给揪住了。” 林家翊冷冷扫视光头,光头嗫嚅了句什么,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留意到光头的皮带是迪奥的,林家翊不觉得事情这么简单。 他把疑惑暂且放下,伸手扯下领带,问:“你报警了吗?” “报了。”叶舒晗看向林家翊,他的衣服裤子没换过,于是猜测,“你还没公寓?” “嗯,加班。”林家翊目光沉着,“去车里吗?” 叶舒晗犹豫几秒,点头答应。 她打量林家翊,随着他解开领口扣子的动作,小臂的肌肉微微鼓起,线条流畅分明。 他这次很绅士地替叶舒晗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她愣愣的上车,刚觉察到一丝意味不明的甜蜜,嘭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她整个人弹了一下。 林家翊一坐到主驾驶,就接到了叶舒晗的白眼。 他摸了摸下巴,黑沉沉的眸子有些许疑惑:“怎么了?” 叶舒晗闭眼,抱着手臂,头靠在椅背上。 林家翊把空调打开,问:“22度会不会觉得冷?” 叶舒晗也没真生林家翊的气,睁开眼,说:“不冷,就是没有包和手机,很不习惯。” 林家翊问:“那你手上的是?” 叶舒晗指了一下光头:“他的。他醉得那么厉害,肯定跑不过我。我要是一开始就跑,估计就不会被抢。” 林家翊抿了下唇,把他的手机递过去,“你拿去用吧,应急几天。” 手机是纯黑色的,也没有装饰保护的手机壳。 叶舒晗疑惑:“那你怎么办?” “我工作用的另一部手机。”林家翊把手机往前递了递,另一只手又解开一颗扣子,衬衣敞开一些,喉结完全露在外面,连锁骨都隐隐露了出来。 干净且瘦,又充满诱惑。 叶舒晗睫毛微颤,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简直引人犯罪! 她不敢看了,挪开视线,看向窗外的路灯。 “或者明天我们去再买一部也行。”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回头。 林家翊晃了晃手机,“要吗?” 叶舒晗板着严肃脸,一把拽过手机,毫不客气地说:“你把衣服穿好,等会儿警察来了,指不定还误会什么呢。” “小姐,你看我的汗。”林家翊指了下自己的额头。 叶舒晗的视线往上挪,他的额头有细密的汗水,眼角处也泛着红。 他刚才肯定是着急了。 在电话里就该把事情说清楚的。 想到这,叶舒晗有些不自在了。 林家翊坐正,抬起手臂,又把扣子系上了。 叶舒晗咬了下唇,心里过意不去。 她拨动空调出风口,让风往下吹,讷讷地说:“既然出了汗,就别这么吹冷风。” 林家翊面向她,抿着唇,认真的点了下头。 他们安静地坐着,望着前方朦胧的夜。 夜晚人少,路上驰骋的汽车速度比白天更快,人比白天更闲适。 叶舒晗忍不住偷瞄林家翊。 他微抿着的红唇窄薄,下颌轮廓稍显硬朗,矜贵自信。 他的双手交握于身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给人冷静理智的印象。 也许是到了散发成熟男性魅力的年纪吧。 叶舒晗的心微微悸动,手指头也跟着颤了一下。 林家翊像是觉察到她的目光,侧身,看了过来。 “怎么了?舒晗。” 被发现偷看他了吗? 她抓了抓衣摆,有点儿尴尬。 “没什么。”她唇缝间挤出生硬的三个字,然后挪开了视线。 林家翊没有继续追问,抬头看向前方,一辆警车越来越近。 叶舒晗松开手指,暗自松了一口气。 光头醉得不省人事,被两个警察拽上了车。 他们跟在警车后面,到警察局做笔录。 叶舒晗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次。 她的包里装着口红、粉底、手机、身份证、工作证等等东西,连包在内大概值两万块。 她对于找回它们信心十足。 那里有摄像头,她又抓住了一个同伙。 在回去的路上,林家翊说:“他们不一定是同伙。” 叶舒晗纳闷:“不是同伙?不可能吧。” 林家翊的眼神很静,他解释:“从你的描述来看,抢你包的人包裹得很严实,估计是个有经验的老手。你抓住的那个男人更像是个耍酒疯的醉汉,也许是巧合。” 叶舒晗思索片刻,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我很倒霉?连着遇到了两个坏人,一个耍酒疯的,一个抢劫的?” 林家翊嘴唇微动,确没吭声。 似是不知道该肯定,还是否认。 叶舒晗抱着手臂,看着昏暗的街灯:“我的财务损失已经达到了立案金额,一定找得回来。” 林家翊看着前方的路,缓了半拍,说:“希望吧。” 叶舒晗抱着美好的期望,不过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她只接到了一通警局的回访电话。 警察真的没有破案,没有找回她的东西。 她很气,整个办公室都知道她被抢的经历。 她像个祥林嫂一样念叨了好几回。 陈晶晶打击她:“被传销骗得倾家荡产的也不少,你这算什么?找不回来不是很正常?还是你觉得警察都该为你一人服务?” 尽管不想接受现实,但她不得不承认,陈晶晶这次说得挺有道理的。 叶舒晗打电话去警局询问,警察果然说光头和抢劫的人不是一伙的。 抢她的男人戴了墨镜和口罩,看不清脸。 其他街道的摄像头虽然有拍到他,但画面不够清晰,所以她的东西极大可能找不回来了。 这还真让林家翊说中了。 叶舒晗不得不死心,接受了东西找不回来的事实,然后去补办了各种证件。 每晚凌晨下班,叶舒晗总能遇到林家翊。 他的车停在路灯下,车窗开着。 他会将胳膊搭在侧门上,偶尔看文件,或者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叶舒晗一出现,他就会来一句:“搭车吗?” 有些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虽然内心纠结,面上还是淡定,有些傲娇的说了句:“盛情难却。” 于是,便有了无数次的搭车。 她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可这样真的方便,她告诉自己,只是把林家翊当专职司机。 对。 只是个专职司机。 八月中旬,天气炎热依旧,连晚上也觉得燥热。 叶舒晗坐在副驾驶,把裙摆往上提了一些。 太热了,整个人似乎都往外冒着热气。 林家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意且自然。 叶舒晗低头,在看夏晴栀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的林家翊是众湃华声的总经理,他可是我们这片写字楼所有女性的男神,单身的迫不及待地想扑倒他,结了婚的后悔不跌。】 叶舒晗瞄了一眼林家翊,他专心地看着前方的路,脸上晦暗,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那张脸确实很帅。 禁欲,斯文,坚定。 她现在都想掏出手机,对着他的脸一顿拍了。 她撇撇嘴,继续低头看微信。 【你查下他的公司,做HCI的。据说有好几个华尔街的投资机构入股。他的前台小姐姐到处宣传他的事迹,什么留美精英,高净值大佬,看到他就充满恋爱幻想,吹得天花乱坠的。】 叶舒晗对他在美国的这四年一无所知。 他离开的突然,没有和她商量,只通知了她时。 那时的她似乎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他离开的第二个月,她就疯狂地想念他,她申请旅游签证,去美国找他。 正好是圣诞节,他的生日也在那一天。 那晚,他们大吵了一架,她冲动之下说了分手,之后她回国,他们再也没见过。 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她有些恍惚。 车子停在人行横道前,红灯的数字逐渐变小。 林家翊侧眸,问:“你饿吗?要不要找个地方吃宵夜?” 叶舒晗摇头,把手机塞进包里,问:“HCI是什么意思?” “智能人机交互。”林家翊重新启动汽车,说,“我目前就做这个,像智能语音就属于这个范畴。” 叶舒晗似懂非懂,“噢”了一句。 车里光线昏暗,她调整了一下椅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林家翊继续解释:“比如地铁里的语音播报,还有地图语音导航。” 叶舒晗现在就能理解他是做什么的了。 她歪了下身子,用疑惑的眼神审视他:“那你去酒吧干嘛?酒吧里需要语音播报还是导航?” 一想到那晚就气恼,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问她——就这么喜欢他这类的男人。 真的太自恋了! 林家翊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又转过头,盯着路,说:“那家酒吧的老板是我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叫唐乾,他的酒吧要做一个霸屏系统,所以我是去聊工作。” 她和林家翊没有相互交融的圈子,更没有共同的好友,这四年,他在她这里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还挺想了解林家翊的工作。 虽然分开了,她还是希望林家翊得到他想要的,过得舒坦如意。 “霸屏就是酒吧里那块很大的,可以发文字和表情的屏幕吗?”叶舒晗问。 夜色朦胧。 林家翊看她一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闪着笑意,“嗯。” 叶舒晗的心颤了一下,又觉得莫名其妙。突然笑一下干嘛? “那个也算智能人机交互?”叶舒晗虽然业余,也觉得这该是两种东西。 林家翊解释:“霸屏算是互联网内容,这种系统不复杂,我们公司很多程序员都能做。” 太复杂了。 叶舒晗听得头大,她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望了望窗外。 车子驶入高架,眼前是一片密集的住宅,几十栋高楼错落有致的排列。 林家翊侧了下头,缓声道:“我离开的时候这片区还是老破小,去你家的公交会在这里堵很久,没想到现在全修了高楼。” 叶舒晗也在看。 每栋楼最高的地方都亮着一圈灯,就像童话世界里,美丽又神秘的城堡。 “很漂亮。”其实她很少留意到这些变化。 和他分开之后,她很难提起兴致去发掘这些变化,再特别的景色也觉得无趣。 她看向他,神色渐渐温柔:“我买的手机这周六到货,到时候我再把手机还给你。” “不着急。” 他的声音清淡,在这个盛夏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第8章 生病了 叶舒晗的公寓是一室一厅的,租成四千一个月。 这里离她工作的地方不算近,但不足两百米的地方有家商场,五楼是宠物乐园。 为了布丁有玩的地方,她选了这栋公寓。 周六晚上,智能音响播放着轻柔舒缓的旋律,她赤着脚,站在吧台前。 她拆开包裹,取出新手机。 布丁叼着小皮球,跑到叶舒晗身边,嘴一松,小皮球落到了她脚边。 她轻轻踹开,皮球咕噜咕噜滚到墙角,布丁跑过去,又叼回来。 他们重复玩着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她装上补办的电话卡,开机,再给新手机装上各种程序。 沙发上,林家翊的手机响了。 她用林家翊的手机,大都是看新闻,玩玩小游戏,登微信,还没有同事知道这个联系方式。 所以这通电话是找林家翊的。 叶舒晗放下新手机,走过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吴虞。 她呼吸一窒,脑子里瞬间涌现出许多不好的回忆。她的视线紧紧盯着这个名字,像是要把手机看出个洞似的。 心立即堵得慌。 林家翊和吴虞是高中同学,都在S市读大学。 是一同从青涩年纪长大的老同学,就像夏晴栀对于她,总是特别的存在。 电话铃声结束。 她紧皱着眉,翻了下手机。 她担心会把林家翊的手机摔了,于是套了个硅胶手机壳,黑色的,背后有四个字“平安喜乐”。 她摘下手机壳,重重的吸了口气,把手机扔回沙发上。 刚转身,手机铃声又响了。 她捂了下脸,扭身回头,拾起手机。 屏幕上依然是清晰的两个字——吴虞。 她抠了抠手指,咬牙,按下接听键。 “林家翊,我听说你回国了。” 吴虞的语调四平八稳。 叶舒晗肩膀绷紧了,眉毛拧巴着,下意识捏紧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停了停,又说:“你肯定要置办生活用品,需要我帮忙吗?你现在住在哪里呢?我去看看你吧。” 这么热络? 叶舒晗脸色沉了下来,眸子染上怒意。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信号不好?林家……” 叶舒晗冷哼一声,挂断了电话,脸色隐隐发黑。 黑夜似乎有放大负面情绪的效果。 她握住手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她一般很少讨厌一个人,因为讨厌一个人,挺费精力的。 就连常常跟她做对的陈晶晶,她都说不上讨厌。 至于吴虞,是真的令她感到厌恶,不爽。 吴虞是个聪明人,她不是时时嘘寒问暖,一直缠着林家翊的那种烦人精。 她总是适合地出现在林家翊的面前,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以老同学和好朋友的名义,送去温暖和关心。 她盯着那个名字,犹豫几秒,把吴虞拉进了黑名单。 如果林家翊问起,她抵死不认就行。 吴虞的出现让叶舒晗的情绪变得很糟糕。 当年,她和林家翊的第一次争吵就跟吴虞有关。 那时,吴虞喝醉了,酒吧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林家翊。 林家翊和她正在电影院,开场不过五分钟。 他们匆匆忙忙赶到酒吧,吴虞趴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林家翊要背吴虞回出租屋。 那时候吴虞已经工作,租了房。 她拦着林家翊,不许他背吴虞,态度蛮横。 林家翊说:“我可以不背她,那你替我想个其他办法。” 想就想。 她给了酒吧服务员100块小费,服务员很乐意,把吴虞搬上了出租车。 她说:“这就是我的办法。” 林家翊抿紧嘴唇,半晌没说话。 在出租车里,她让林家翊坐副驾驶,她和吴虞坐后排。 她已经想好了,多给司机师傅小费,让他帮着把吴虞弄上去。 到楼下时,吴虞酒醒了大半,也许是见她态度冷,自己歪歪扭扭地上了楼。 事后,林家翊一直板着脸,他没指责叶舒晗小题大做,可叶舒晗知道他不高兴了。 她也被自己的占有欲折磨得难受,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吴虞的这一通电话让叶舒晗失眠了。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没办法入睡。 周天,叶舒晗去超市买了一堆日用品和方便面,还有速冻食品。 晚上,她敲响对面公寓的门,阴沉着一张脸。 林家翊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劲,好脾气地问:“你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叶舒晗冷冷道,“还你手机。” 她捏住手机一端,递了过去。 林家翊没接,一双黑眸直直的盯着她。 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 他语气低沉道:“你先说遇到了什么事,再还手机。” 叶舒晗想到吴虞的电话就来气,忍不住嘲讽道:“林家翊,我不是你,做不到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前任面前。” 林家翊抿抿唇,反问:“叶舒晗,你这种行为跟下床后,就翻脸不认人有什么区别?” 叶舒晗噎住,这是什么类比? 她的脑袋蒙了片刻,耳朵一热,脸上也显现出一丝窘态。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毫不客气的来了句:“我是翻脸不认人,谁体贴大度,你就找谁去。” 她就是气不过,又被妒忌冲昏了头脑。 她扭头,开门时,林家翊伸出手臂,横在她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因为我,才生气的?”他的嗓音低低的,神情带着几分不解,“舒晗,我们心平气和的聊一聊。” 叶舒晗侧眸,静静地看着他。 他侧着身子,垂下手,黑色碎发在额间投下淡淡的阴影,这让他的眉眼有些晦涩。 感应灯熄灭,楼道里变得昏暗。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选择了对峙状态,冷冰冰地问:“你用什么身份跟我聊?” 林家翊控制着呼吸,极其缓慢地说:“你想我用什么身份跟你聊,我就用什么身份跟你聊。” 他的声音轻,透着几分果决。 这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林家翊会说出这种话,她往左挪了点儿,拉开他们的距离。 呼吸渐渐平稳。 黑暗里看不到彼此的面容,叶舒晗说:“林家翊,我们是该聊聊,但今天不行,我心情很糟糕,不适合聊天。” “嗯,你说了算。”林家翊没有勉强,他拍了下手,感应灯重新亮起。 叶舒晗在这瞬间,走进屋内,关上门。 她闭了闭眼,轻轻舒气,然后蹬掉拖鞋,赤着脚踩在地砖上。 她把不良情绪搁置,也不去想林家翊——肚子里空荡荡的,确实饿极了。 她切了颗番茄,小半根黄瓜,几片白菜,加上速冻水饺一起煮。 简单,味道也不错。 吃完饭,她洗漱,做完护肤流程,本想看看书,但已经快11点了。 每个周末的下午,她都会关掉手机,读会儿书。 她喜欢完全放松,专心致志做一件事的感觉。 工作的变动,林家翊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生活节奏。 她已经两三个月没看书了。 临睡前,她找了本书,随便翻了几页。 静不下心,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吴虞和林家翊之间难言的关系,就像一颗种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成为挥之不去的心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了之后觉得全身疲倦,鼻子堵塞,嗓子也干涩难受。 昨晚空调温度太低,被子又被她踹到了地上,受了凉,她感冒了。 布丁似乎是饿极了,一直在门外叫个不停。 “布丁,别吵。” 叶舒晗不得不强撑着下床,给它倒狗粮和牛肉罐头。 她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半。 她难受,没力气,强撑着去上班。 尽管没胃口,可她知道自己还得吃东西,于是先去了电台的食堂。 食堂的人少,亮堂宽敞。 只有鸡胸肉和土豆烧牛肉了,她想吃清淡点,去了面食区,要了一碗卤肉面。 她就近找了个座位,把包搁腿上。 吃面的时候,眼前的空气都在晃动,她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 耳边响起哐啷的声音,她睁开眼。 何方舟拉开了凳子,把餐盘放桌上,坐在她的对面。 叶舒晗对焦了许久,终于看清:“师兄,你在食堂吃晚饭?” 一开口嗓子就难受,火辣辣的疼。 “其实我吃的是午饭,早上出去了一趟,现在才回来。”何方舟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眉毛跳了跳,问,“你感冒了?” 叶舒晗点了下头。 她把面条卷成一团,塞嘴里,喉咙干涩,吞咽难受。 何方舟去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叶舒晗,“润润嗓子。” “谢谢。”叶舒晗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嗓子还是难受,脸也烧着热。 何方舟扒了口菜,指指叶舒晗的脸,问:“是不是很难受?你的脸红得像烧红的炭。” 比喻有些夸张,不过她确实觉得全身发烫,呼出的气都异常的热。 叶舒晗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感冒特别难受,头往左偏的时候脑袋疼,还发晕。” “你是不是没吃药?我那有维生素和润喉片,我现在去给你拿。”何方舟放下筷子,起身。 “别,不用。”叶舒晗不想麻烦他,跟着起身,还没抓住何方舟,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脚下虚浮,就像踩在了棉花上。 “舒晗,”何方舟扶着她的手,皱着眉,一脸担心,“得去医院才行。” “嗯。”还是得麻烦他了。 她也发觉自己扛不住了,随时会晕倒。 何方舟打电话给曹主任,替她请假。 两人去医院,路上,她偶尔会咳嗽,喉咙发痒,有灼热感。 在医院做了多项检查,她不仅仅是发烧感冒,支气管也发炎了。 医生开了口服药,又让她去急诊室输液。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发烧到39℃。 太难受了。 输液室人多,他们排了半小时的队,才轮到位置。 空气闷热,又是消毒水味,她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满满的吊瓶。 何方舟站在她旁边,叶舒晗过意不去:“师兄,你回去吧。我联系了我堂哥,他下班了会来接我。” 何方舟摆摆手,说:“没事,我陪着你。” “太麻烦你——”她话还没说完,捂着嘴,直咳嗽。 何方舟把矿泉水递给她:“再喝点儿水。” “谢谢。”叶舒晗接过,喝了一小口。 何方舟说:“你休息一会儿吧,睡觉也行,我看着吊瓶。” 叶舒晗垂下眼,欲言又止。 林家翊这个只见过何方舟一面的人,都能看出何方舟对她有好感,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她不能给何方舟任何回应,他的好意和照顾会让她感到有负担。 旁边有好心人递了张折叠凳给何方舟,何方舟坐在她旁边,自顾自的玩手机。 叶舒晗见状,叹了口气,只好给堂哥发消息,说不用来了。 折腾到晚上,何方舟开车,送她回家。 布丁见到陌生人进入,汪汪叫个不停,叶舒晗觉得烦躁,扔了一个抱枕砸过去。 布丁呜咽两声,夹住尾巴,怂兮兮地蹲在墙角。 何方舟笑:“它好像不太欢迎我。” 叶舒晗抚了下额,说:“它就是好事,喜欢挑衅,其实胆子特别小。” 她仰躺在沙发上,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小腹也隐隐作痛,难受得要命。 何方舟给她倒了一杯水。 叶舒晗半坐起来,拆开药的外包装。 何方舟提醒:“空腹吃药对胃不好。” “没事,我年轻,抗得住。”叶舒晗的声音嘶哑。她只想吃了药,睡大觉,其它都不想管了。 “我去楼下给你买点吃的。”何方舟说。 “师兄,我已经麻烦你很久了,真的不用了,我冰箱里有酸奶,你喝酸奶就行。” “空腹喝酸奶更不行了。我很快回来,你等等。” 叶舒晗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何方舟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手背搁额头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关心而带来的压力。 何方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叶舒晗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烧得很热,很干。 她坐起身,一口气喝掉整一杯水,嗓子依然灼热。 她把水杯放桌上,重新栽倒在沙发上,把圆形青蛙抱枕抱在怀里。 她现在想给妈妈打电话。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渴望家人,可又怕相隔甚远的妈妈担心。 模模糊糊间听到敲门声。 她起身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头晕,腿脚无力。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林家翊,叶舒晗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眼前的人没变成何方舟。 叶舒晗往后退,正要关门,他抬胳膊,挡住了门。 林家翊盯着她,抿了下唇,问:“你是因为吴虞才跟我翻脸的?” 第9章 游乐园(回忆)捉虫 看来他已经发现她把吴虞拉黑了。 叶舒晗定了定神,赌气似的说:“她认识你的时间更长,对你那么好,是你的朋友,我要是因为她跟你翻脸,那就是我不善解人意,是我胡搅蛮缠。” 她说完,捂嘴咳嗽起来,脸呛得通红。 林家翊蹙眉,伸出手,手背贴在她的脸颊。 他的手背凉凉的,她一个激灵,惶恐地往后缩,躲开。 林家翊说:“你在发烧。” 他用的肯定句。 “对,所以你别烦我,让我安静休息。”叶舒晗又想关门,林家翊抿着唇,手按在门框上,执拗地不肯退让。 僵持了一小会儿,叶舒晗站不住了。 真的拿他没辙。 她转身往回走,拿起桌上的水杯,去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 林家翊进来,关上门。 叶舒晗喝完水,重新躺回沙发上,闭上眼睛。 她想着,等会儿何方舟回来,就和他表现得亲密一点,让林家翊气恼,然后再把林家翊给轰走。 可困意来袭,眼皮变得沉重,渐渐合上了。 高三的寒假。 她和夏晴栀去游乐园玩。 冬天的游客明显减少,每个项目玩的人都不多。 没有阳光,雾蒙蒙的。 叶舒晗搓了搓手,缩着脖子:“好冷啊,早知道就该去看电影。” 夏晴栀说:“看这天气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雪。我约了你好几次了,你现在才肯出来,好大牌噢。” 叶舒晗也苦恼:“没办法呀,我的家教管得好严。他现在不仅仅给我补数学,还要求我每天写两百字的随笔,他说可以练作文。” “管得严?现在的家教这么负责的么。”夏晴栀有点惊讶。 天空中传来数声惊叫,跳楼机垂直往下坠,速度极快。 “挺严的,他给我讲过一遍的题,我要是还不会做,他就板着脸,不说话。我上次跟他吵了几句,他还罚我写检讨。” 叶舒晗想到写检讨,还有点生气。 她从小到大虽说学习不算好,但还是乖巧的,可从没写过检讨。 “你这么听话?”夏晴栀大笑,“你爸爸这是又给你找了个爸爸?” 叶舒晗白了夏晴栀一眼:“他比我爸爸还吓人,常常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看着我,我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那你胆子太小了。我们今天要玩六个过山车呢,你不会中途不玩了吧?”夏晴栀问。 叶舒晗还真不敢保证。 夏晴栀胆子大,喜欢刺激。而她,其实更喜欢碰碰车和旋转木马。 她们最先玩的西域飞天,工作人员说这是相对温和的过山车项目。 叶舒晗刚一坐上,就紧张得全身冒汗,在极速俯冲时已经哭了。 那种强烈的失重感,引起了心慌不适,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要命。 她闭上眼,咬紧牙关,耳边传来夏晴栀兴奋大叫的声音,让她头皮发紧。 等到地面,她扶着栏杆,双腿都在抖,脸都快憋成了酱红色。 夏晴栀兴致勃勃,拽着叶舒晗,还要去玩其他类型的过山车。 叶舒晗忍住要吐的感觉,连连摆手:“晴栀,放过我吧,我真不行了。” 刚才的过山车是木制的,会发出咯吱声响,现在她耳朵里都是嗡嗡的。 “你就陪我一起嘛,我一个人好无趣哇。”夏晴栀又拽她。 叶舒晗拒绝:“不行不行,再玩下去,我就猝死了。” “那你去麦当劳等我吧,那里面暖和。”夏晴栀没再勉强,一个人去玩了。 叶舒晗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等不适感褪去。 旁边卖气球的商贩在吆喝,拿到气球的小孩笑开了花。 叶舒晗抚了下胸口,深呼吸几口气,慢悠悠地走去自助售卖机买水。 她垂眼,伸手轻触屏幕,进入商城,选了一瓶苏打水。 有对情侣排在她身后,旁若无人的打闹。 她弯腰,从出货口拾起苏打水,转身的时候,那对情侣在接吻。 她好奇瞄了一眼,下一瞬又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她去了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 这时,她看到了林家翊。 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他的身后是旋转木马,上面坐满了人,欢声笑语不断。 他长得好看,尽管穿着随意,但依然掩盖不了五官的精致立体,在人群中很耀眼。 路过他身侧的人都会忍不住偷瞄他。 “还以为是个小学究,只会读书,没想到也会出来玩。”叶舒晗心里想着。 她看着他,右手旋转瓶盖,拧开,举起苏打水,喝了一口。 水太凉了,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她看见林家翊把自己脖子上的深灰色围巾取下。 他的头发蓬松,像细碎的浅草,因他的动作而浮动了一下。 中年女人摸了摸他的脸,慈眉善目地仰头看他。 他嘴角噙着浅笑,给中年女人系围巾,动作轻柔地绕了两圈,在前面打了个结。 仿佛含着无限柔情,让他原本锋锐的面部轮廓都柔和了下来。 干净美好,温柔至极。 叶舒晗拧瓶盖的手指停了。 她愣怔在原地,呆呆的望着林家翊。 他不经意瞄了一眼她的方向。 周围的人、树木、飞鸟、旋转木马、气球似乎都不见了踪影,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心中那不明朗的情愫在这一刻涌现。 是心被击中的感觉。 原来,林家翊并不是个严肃冷淡的人,原来他也有细腻柔软的一面。 她艰难的深吸了口气,折回去,又买了两瓶苏打水。 她慢慢朝他们走过去,穿过人群,喊:“林老师。” 林家翊回头,手臂垂下,眼里还有残留的笑意,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也许是没想到叶舒晗会叫他林老师,他有片刻的失神。 叶舒晗笑着把苏打水递过去:“林老师,请你跟阿姨喝水。” 林家翊犹豫地看她一眼,接了水,问:“试卷写完了?” 叶舒晗一顿,挠了下后脖颈:“哈哈,我当然写完了。” 林家翊挑了下眉,淡淡道:“是么。” 她身形一顿,感到有一股沉重的压迫力。 她清了清嗓子,视线挪向中年女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阿姨,您好年轻呀。” 眼前的中年女人四十来岁,叶舒晗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绝对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林家翊就出生了。 中年女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在林家翊递水过去的瞬间,她笑了笑:“你就是家翊教的那个学生?小姑娘,长得真可爱,声音也好听。” 叶舒晗心情变得明亮,笑意更深:“谢谢阿姨。” 她是杏眼,鼻子小小圆圆的,鹅蛋脸,大多数的人都会夸她可爱。 她走在林家翊右边,林家翊左手拿着水,右手抄在兜里,又换上了冷淡的表情。 他跟她保持着一个人宽的距离。 好几个没眼见力的都从他俩之间挤过,差点儿把她挤倒。 她走过去几步,挨近了些,林家翊会退远几步。 就像在玩有趣的游戏,她乐此不疲的靠近,林家翊挑眉,黑沉的眸子警惕地看她。 她捋了下头发,仰头看他:“家翊哥,我一个人好无聊。” 林家翊疑惑:“你是一个人来的?” “跟我同桌夏晴栀一起来的,我们刚才坐了过山车,我胆子小,不敢玩了。” 他们在加勒比海盗这个项目面前停下,犹豫不决。 其实就是海盗船。 船上人不多,有两个女生叫声特变大,其中还夹杂着“卧槽”,“老子不玩了”,“我要吐了”之类的高音。 叶舒晗揪了揪林家翊的衣摆,林家翊朝她看过去,眼神戒备。 叶舒晗迅速缩回手,背到身后,小声问:“家翊哥,你们玩了哪些项目?” 林家翊低眼,浅淡道:“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那你可以带你妈妈去鬼屋,也只有这个不会引起身体不适了。”叶舒晗想了想,说,“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林家翊换了只手拿水,勾了下嘴角,露出个玩味的表情:“你跟我们一起?” 叶舒晗点头:“我知道‘鬼’藏在哪里,我带你们去,我们可以一起去吓‘鬼’。” 林家翊没说话。 叶舒晗跟他说话得仰头,脖子发酸。 她继续说:“有一只‘鬼’藏在绿眼睛雕塑后面,他会抓你的脚,还有一只‘鬼’在旗子后面,他是突然跳出来的。” 林家翊意味深长地看她,还是没说话。 她摸了下下巴,纳闷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家翊轻抿唇,拧开瓶盖,侧头问:“大姐,你还想玩什么?海盗船玩么?” 大——姐—— ???!!! 叶舒晗脑海里天雷滚滚,她身形顿住,嘴角直抽。 不是妈妈,是姐姐吗?! 额。 那她刚才好糗啊。 她尴尬的挪开视线,海盗船已经停了,游客们纷纷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地下船。 有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弯腰,扶着栏杆,跟她之前的状态差不多,估计也是腿软了。 大姐摇头,说:“这个太吓人了,我怕心脏受不了。” 林家翊耐心询问:“那鬼屋呢?” 大姐说:“去鬼屋说不定会沾上晦气,不吉利,这个也不要了。” “行,”林家翊好脾气道,“那我们就随便逛逛吧。” 叶舒晗看了看林家翊,又看向大姐。 她如果不说清楚,心里就刺挠般难受。 她捏了下拳,扭过头,诚恳地说:“姐……姐姐,抱歉。今天有雾霾,我没看清楚,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林老师的姐姐。” “没事,”中年女人摆手,笑道,“叫阿姨就行。” 叶舒晗坚持道:“不行,我得叫姐姐。” 她平时都叫林家翊叫家翊哥,他的姐姐,她当然也得叫姐姐。 她又不是真的把林家翊当老师。 她瞄了一眼林家翊,他的嘴角弯起,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坏劲。 这让叶舒晗怀疑,他是故意当着她的面叫大姐的。 第10章 全世界最好吃的苹果派和…… 叶舒晗是被渴醒的,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口干舌燥的感觉。 晚上回来忘了开空调,身上又盖着被子,汗涔涔的,她摸了下脖颈,手指都被汗湿了。 脑袋依旧昏沉,她没睁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家的沙发窄,她这样大幅度翻身,肯定会掉地上。 所以,她睡在哪里? 窗外传来汽车压过马路的声音,长按喇叭的刺耳音让她头皮发颤。 她缓慢地睁开眼,左手背贴在额上,还是很烫。 等适应黑暗之后,她看清楚了——这是她的卧室。 瞳孔陡然睁大,她坐起身,抓着被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是怎么从客厅到卧室的? 她立即下床,光着脚走向门口,推开门。 客厅的主灯是熄的,边缘的一圈灯带散发出温暖的黄光。 她一眼就看见了林家翊。 他的右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微微低着头,细碎蓬松的头发投下大面积的阴影,遮住了小半张脸。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她停下脚步,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 视线顺着他的下颌、胸膛往下移。 布丁趴在他的腿上,蜷缩成球,一副依偎享受的样子,画面竟然有几分静谧和谐。 布丁怎么突然对他这么亲近了? 而且。 他不是不喜欢狗的么? 她沉默地看着林家翊的侧颜,眼睛渐渐觉得酸涩。 以前她和林家翊的恋情被发现,堂哥堂姐们都提醒她,留意林家翊是否看中的是叶教授的资源人脉,并不是真心喜欢她。 她听到这种话很伤心,不是为自己,而是替林家翊感到委屈,他那么骄傲优秀的人,怎么能被人误解呢? 其实,一直都是她在靠近他,也许他很被动的吧。 布丁突然睁开眼,扬起脑袋,一双飞机耳动了一下,样子很萌。 它从林家翊腿上蹿下来,哒哒哒,跑到叶舒晗脚步,仰头看她。 林家翊听到动静,缓慢地抬头,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眸子异常平静。 他扫了一眼她赤着的脚,说:“你怎么不穿鞋?我在你床边放了拖鞋。” 床边有拖鞋吗? 她没留意到。 也许是深夜的缘故,内心不如白天燥,而是一种更沉静的状态,她的气消了不少。 “不喜欢穿鞋。”她蹲下来,抱起布丁,搂在怀里,顺着它背上的卷卷毛。 也许是天性,据妈妈说,她从小就不爱穿鞋,在家都是光脚跑。 “你饿了吗?有吃的。”林家翊坐直了,指着茶几上的食物。 叶舒晗没说话,看向茶几,上面摆着她的药和三个透明餐盒。 她心情突然变得复杂。 现在不用想了,肯定是林家翊把她抱进卧室的。 睡得太沉,她完全不记得了。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两点半。 肚子确实饿了,她没较劲,抱着布丁,盘腿坐地上,在林家翊的对面。 餐盒里装着苹果派和螃蟹饼,还有一碗白粥。 叶舒晗撕开一次性筷子,好奇问:“布丁怎么没闹你?” 林家翊朝墙角那边看了一眼,淡淡说:“我给它倒了狗粮。” 叶舒晗“噢”了一声,又问:“你不是不喜欢狗狗么?” 林家翊抿了下唇,“布丁不一样。” 叶舒晗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埋下头,喝了一口白粥。 白粥甜软,喝进肚子里很舒服。 她伸手去拿螃蟹饼,林家翊先她一步,端走了。 叶舒晗瞪他:“你干嘛?”她的手还悬在半空。 “冷的,我先热一下。” 说完,林家翊起身,走去开放式厨房,把螃蟹饼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叶舒晗看他熟门熟路的,估计早把她家给摸清楚了。 她手转了个方向,撕了一块苹果派,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进肚子里。 苹果派香甜酥脆,味道也很好。 她偷瞄林家翊,他站在微波炉前,昏暗的光下,身影挺拔,有些模糊不清。 他侧了下身,像是要看过来,她急忙埋下头,掩饰似的喝粥。 等肚子半饱,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何方舟的号,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师兄,谢谢你的晚饭。】 过了两分钟,何方舟竟然打电话过来。 叶舒晗接起来,惊讶道:“师兄,是我把你吵醒了,或者你没睡?” 何方舟说:“我在做一个广告策划,明天得交上去。” 叶舒晗有些内疚:“对不起,师兄,都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事,你不用放心上。”何方舟说,“你睡了一觉,感觉好些了吗?” 叶舒晗:“好多了。” 何方舟支吾:“舒……舒晗,那个在你家的男人说他叫林家翊,他就是你的前男友吗?” 叶舒晗下意识朝厨房瞄一眼,林家翊端着螃蟹饼,走了过来,脸上看不出情绪。 她不想让林家翊听到她在和别人聊他,心虚的“嗯”了一声,转移话题:“师兄,你在哪家店买的苹果派?味道很不错。” “苹果派?什么苹果派?我——” 何方舟后面的话叶舒晗并没有听见,因为林家翊抢走了电话。 手上空了。 她先是愣怔了几秒,等林家翊放下螃蟹饼,她才反应过来,气冲冲地瞪他:“你干嘛呢你?没看见我在打电话?” “看见了。”林家翊眸子平静,声音比往常低了一点儿。 叶舒晗放下筷子,起身扑过去,脚不慎踩着了布丁的尾巴,布丁呜呜叫了两声。 叶舒晗急忙挪开脚,冷着脸:“还给我!” 林家翊把手往上抬,脸颊微侧,固执道:“不还。” 叶舒晗和他身高差距大,根本够不着,她气狠了:“林家翊,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再不还我手机,我报警,告你入室抢劫。” 林家翊眉梢一扬,快速看她一眼,按下了挂断键。 然后,随意挥动手臂,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一本正经地说:“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容易消化不良。” 这个“闯入者”不仅死皮赖脸,竟然还能编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叶舒晗闭了下眼,牙痒痒的,心堵着,又觉得没招。 面对林家翊,她总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 她气鼓鼓地重新坐地上,把布丁捞到怀里,拍了下它的头。 布丁听话的老实下来,窝在主人怀里。 叶舒晗重新拾起筷子,夹了一块螃蟹饼,放进嘴里。 林家翊坐她对面,双手交握,搁膝盖上,问:“味道怎么样?” 叶舒晗斜眼看他,哼了一声:“我同事给我买的爱心晚餐,味道当然很好,堪比五星级餐厅的美食。” 既然他给她添堵,那她也可以还击。 林家翊嘴角突然翘起,眼里闪过某种得逞的笑意,和记忆力游乐园的那次笑十分相似。 叶舒晗心里毛毛的,“你笑什么?” 林家翊手肘拄在沙发扶手上,支棱着脑袋,缓缓道:“我做的。” “什么你做的?”她皱了下眉,心中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家翊凝视她,喉咙间溢出一声愉悦的笑,低低的,不甚明显。 他说:“你现在吃的东西,全是我做的。” !!! 他做的? 骗人的吧? 叶舒晗半张着嘴,扫一眼桌上的食物,争辩道:“这是一次性的餐盒装的。” 您有这等厨艺? 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叶舒晗撇撇嘴,她发现,林家翊跟以前比,是不要脸了点。 林家翊食指蜷起,轻轻敲了下头,轻描淡写道:“因为我讨厌洗碗。” “……” 她现在很想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地吃饭,偏偏要话多,夸什么好吃啊。 林家翊指不定心里怎么得瑟呢。 她低哼一声,低着头,继续吃螃蟹饼。 螃蟹饼的味道尤其好。 不过,她还是不信林家翊有这个水平,以前他可是只会煮泡面的。 她抬头,半信半疑道:“真的是你做的?” “嗯。”林家翊点头。 叶舒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骗人?” 林家翊的眼睛微动:“我去一个美国同事的家里玩,在马萨诸塞,他妈妈教我做的螃蟹饼。” 他不卑不亢的模样让她猜测不透。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美国同事! 这四个字透漏了一个重要信息! “你不是去留学的吗?怎么还工作了?如果我没记错,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对吧?”叶舒晗疑惑。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他现在从事的行业跟他所学的专业并不一样。 林家翊微愣,原本的闲适不复存在。 叶舒晗又嘟囔:“旧金山离马萨诸塞挺远的。” 她看他又抿紧了唇,大胆猜测:“林家翊,你的学业顺利完成了吗?” 林家翊的睫毛下垂,下意识拧紧了眉,像是在费神地思考。 是在想怎么编假话,糊弄她吗? 她鼓了下腮帮子,赌气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 话刚出口,她又有点儿后悔了。 林家翊缓慢地抬起眼皮,“嗯”了一声,“以后再告诉你,你先吃东西。” 叶舒晗半张开嘴,欲言又止。 其实她挺想知道,可话已出口,再追问,就显得她太八卦了。 默了片刻,她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林家翊,你可真会就坡下驴。” “嗯?”林家翊神色恢复了悠闲,“生病了就别胡思乱想,吃完东西去洗个澡再睡觉。” “我要你管?”叶舒晗闷闷的嘟哝。 林家翊没说话了。 叶舒晗也不能揪着不放。她垂下脑袋,把粥喝完,又吃了两块螃蟹饼。 吃饱后,她放下筷子,好奇地问:“那我同事给我买的晚饭呢?” 林家翊斜眼往厨房瞄,轻描淡写道:“垃圾桶里。” 叶舒晗:“……” 第11章 吃药 倒了吗? 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嫉妒,吃醋了? 她往厨房看去,流理台旁边有只黑色垃圾桶,露出了蓝色的外卖袋。 还真是给扔了。 叶舒晗撇撇嘴,“林家翊,你凭什么扔我同事——” 她的后半句没说出口,因为林家翊手肘拄在桌边,另一只手横跨桌面,按在了她嘴唇上。 虽然隔着一层餐巾纸,但这也太亲密了。 她耳尖一热,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只能傻傻的愣怔住。 林家翊的视线从她的嘴唇慢慢往上爬,对上她略迷茫的眼。 “吃完东西,记得擦擦嘴再说话。” 他靠得很近,温热的唇息都拂上了她的脸颊,让她呼吸的频率紊乱了。 她赶紧垂下眼,上半身往后缩,重新抽了张纸巾,“我自己来。” 林家翊漫不经心看她一眼,从容起身。 他去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可能有点烫,别着急喝。” 水冒着热气,她盯着看了许久,才抬眼看林家翊。 林家翊拆开桌上的药盒,抠出药片,全部聚拢在手心。 “先吃有糖衣片的,苦的和胶囊的留到最后。” 他拈起一颗蓝色药片,递给叶舒晗。 叶舒晗直愣愣的看着他,心脏狠狠一颤。 他还记得她吃药习惯一颗一颗的吃,要先吃有糖衣片的,然后苦的,最后是胶囊。 她认真地看他,脑子里些许混乱,情绪渐渐变得低落。 手握成拳,微微用力,掐住手心,轻微的疼痛让她重回清醒。 她伸出手,深呼吸一口气,艰难出声:“我现在已经不怕吃药了,全都给我吧。” 林家翊扬了扬眉,把药全倒她手心里。 “有六片,你一次能吞完?”他有些意外地问。 叶舒晗焉巴巴的点头。 她先喝了口水,放松喉咙,再把药全放进嘴里,又喝一大口水,昂头,六片药很顺利地被吞了下去。 其实不仅仅是林家翊,她也变了很多。 她记得有一次感冒了,林家翊给她买了胶囊的药。 她无论喝多少水,胶囊就是粘在舌头上,下不去。 后来,胶囊化开,苦味在口腔蔓延。 她难受得哭了。 林家翊耐心给她擦眼泪,哄她:“都怪我买的药太苦了,舒晗,你别哭。” 一旦想到了林家翊的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情绪也变得越来越差。 两天后,她回电台上班。 她本以为曹主任安排了人代她的班,没想到是直接放的音乐。 微信公众号里有人留言: 【节目怎么没主持人了,舒晗呢?】 【大晚上放什么摇滚,直着嗓子在那儿嚎,跟鬼叫差不多。】 她去回复了这两条留言,解释了缘由。 她也没想到导播会放摇滚音乐。 这时,何方舟来找她。 他们到楼道里谈话。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都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 气氛有点微妙。 还是何方舟先开了口:“舒晗,那……那个,林家翊那晚在你家……过夜的吗?” 叶舒晗摸了下耳环,把目光移向地面,脸上笼罩了一层尴尬之色。 吃完东西,洗漱之后,她就回卧室睡觉了,没管林家翊。 早上,她起床没看到林家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厨房有一锅温热的香菇瘦肉粥,熬得香软,引得她肚里馋虫大作,她可耻地吃了很多。 何方舟见叶舒晗的反应,猜测:“你们复合了吗?” 又是一个叶舒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心里都只有林家翊,她给不了何方舟任何回应,又担心拒绝方式不恰当,让两人之间生出嫌隙。 何方舟的眼神温善清亮,印象中总是笑眯眯的模样。 叶舒晗不敢和他对视,眼神乱飞。 “师兄,其实……”她摸摸脖子,“其实……我跟他……” 结巴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方舟说:“你不怪我八卦就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叶舒晗抠了下手指,低着头,思忖几秒。 她不想骗他。 她重重地吸了口气,抬头:“五月我们去酒吧喝酒那晚,我和他碰巧遇见了。后来,他又凑巧住我对面,我也没想到还会见到他,有惊有喜吧。” 有惊有喜这四个字让何方舟心里一咯噔,他喃喃道:“原来那晚你提前离开,是因为遇到了林家翊。” 叶舒晗微微垂下眼睫,恍惚道:“其实,我一直喜欢他,从十八岁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直到现在,从来没变过。” 这是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话,没想到面对何方舟,竟然就像说顺口溜般轻松说了出来。 她肩膀垮下来,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缓缓地叹了口气。 何方舟沉吟片刻,问:“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会和他分手呢?” 叶舒晗脑子很乱,像涂满浆糊。 为什么分手? 原因挺多的。 比如他性格冷淡,捉摸不透;比如他抛下她,一意孤行要去美国;比如她去旧金山找他,看见了吴虞也在美国。 脑子里就像在放电影,那些不愉快的事,一帧一帧的播放。 她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抱歉,师兄,我不想说。” 何方舟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他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 叶舒晗抬眼看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何方舟愣了片刻,把手收回去,叹气:“去工作吧,多喝水,记得按时吃药。” 他并没有说让她为难的话。 叶舒晗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谢谢师兄。” 她推开过道门,迈步朝办公室里走。 等她回头看的时候,何方舟已经走进了电梯。 她不喜欢何方舟,所以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有在面对林家翊时,她才会露怯。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跟何方舟做朋友了。 她回到办公室里,坐下,有点儿怅然。 空调的温度有点低,她穿上薄外套,捧着水杯,可劲的喝水。 陈晶晶并不在,其他同事在议论她去接外面的主持活动了。 叶舒晗疑惑:“什么主持活动?台里安排的吗?” 同事说:“私活儿,她自己接的。婚庆司仪,商业开幕式之类的。” 叶舒晗愣愣地说:“她不会要辞职了吧?” “说不准,现在台里并没有适合她的节目。”另一个同事道。 叶舒晗扭回头,又喝了一口水。 大学时,她记得专业老师说过,如果想在正儿八经的媒体行业混,就别去接乱七八糟的主持活动,那会消耗掉太多的精力和热情。 可现在的新媒体太发达了,赞助、冠名什么的又很难接得到,她目前靠基本工资生活的很拮据,更何况还没节目的陈晶晶。 没等她感慨多久,曹主任推开门,朝叶舒晗招手。 叶舒晗心往上提,不会是因为她请假太多天,曹主任要批评她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规规矩矩地站定,喊:“主任。” 曹主任指了下椅子,微笑:“别站着了,坐吧。” 看来不是要批评。 叶舒晗松了口气,坐下。 曹主任把一张表格推过去,说:“你先看看。” 叶舒晗拿起来一看,S市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节目十佳主持人大赛的报名表。 她脑袋发蒙,呆呆地看了片刻,明知故问:“主任,这是?” 曹主任双手交握,坐在办公桌后面,笑眯眯道:“省内的十佳主持人大赛,你去试试。” 叶舒晗从小到大就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她不担心失败,也不想要好名次,只是惧怕比赛的过程。 那种心脏扑通扑通跳的紧张感和巨大压力,想想就可怕。 “主任,我不想参加,可以吗?”叶舒晗小声问。 曹主任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这种事本来就是自愿的。” 曹主任越和蔼,叶舒晗越是忐忑不安,觉得自己逃不过这一劫。 果然,曹主任又说:“不过,我决定逼你一把,舒晗,你去参加吧。年轻人嘛,就该去跟别人争一争。” 逼她一把? 她只求放她一马。 叶舒晗只敢心里想,不敢说出口。 她垂眸,打好腹稿,鼓起勇气说:“主任,我……那个……我没有太大的追求。” 曹主任换了个坐姿,恨铁不成钢道:“深夜节目没几个人听的,又不能在观众面前露脸,年轻人还是该奋斗,上进。” 叶舒晗不为所动:“我对现状很满意,主任,能留在电台,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也是她和林家翊性格的不同之处,她安于现状,而林家翊自律克己,严肃努力。 曹主任反问:“背地里有人说闲话,大概意思就是我收了你家的好处,才特别照顾你。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我这个老师打他们脸,你觉得呢?” 额。 叶舒晗愣怔了几秒,心里苦笑。 她没想到曹主任会用这一招。 曹主任是她的恩师,她明知道曹主任是激她,还是得为了曹主任的名誉,乖乖上套。 她咬了咬牙,说:“主任,你放心,我一定努力。” 曹主任欣慰的笑:“这才像话,好好准备。去向老同事请教一下往年即兴主持的题目,再准备几个才艺。” 叶舒晗乖乖应好。 从曹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这还没报名呢,她都紧张成这样了。 要是真去比赛,她还不得全身抖成筛子? 可既然已经答应了,还是得好好参赛。 由于生病,她的稿件没有准备好,她不得不去微信公众号上买一篇文,熟读了几遍,又修改几处。 终于把晚上的节目应付过去。 她收拾好资料,走出播音室。 烧已经退了下来,只是嗓子用过度了,还是有些不适。 她走出大厦,风吹在身上,竟然有丝丝凉意。 看来秋天快要来了。 路口烧烤摊传来聊天声,马路上的车辆稀少,街对面的高楼亮着几盏灯。 比白天安静太多。 她喜欢这样的深夜,可以任由思绪乱飞。 林家翊的车又停在路边,他站在车前,背随意地抵着车门,低眼在看手机。 叶舒晗抿了下唇,神色黯然。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家翊了。 第12章 夜晚(回忆在末尾) 四年之后,他莫名出现,让她方寸大乱,又说了一些让她费解无措的话。 淡淡扫他一眼,她挥手,拦了一辆出租。 她迟疑了几秒,钻进车里,关上车门。 司机问她:“姑娘,去哪儿?” 叶舒晗没说话,她回头看林家翊,他还停在原地,侧着身子,看她的方向。 夜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身影透着几分寂寥。 司机拔高音量,问:“我说姑娘,你到底走不走?不走就下车,要走就快说地址。” 叶舒晗扭过头:“抱歉,星湖路33号。” 车子启动,她又回头去看。 林家翊向前走了一步,可还是离她越来越远。 慢慢的,他变成了一个黑点,和深沉的夜融为一体。 她头轻轻靠着椅背,打开车窗。 清爽的夜风吹在她的脸上,她忽然有一丝不忍,觉得自己是罪人。 她不该那样对林家翊的。 她拿出手机,找到林家翊的电话号码,点新建消息的选项。 在输入框里打出了“林家翊”三个字之后,她确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是解释自己不搭车的原因,还是劝他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大半夜的,谁会给她打电话? 难道是林家翊的工作号码? 她犹豫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接起来:“喂,你好。” “舒晗,我没想到你会接我电话,对不起,这么晚打给你。”电话那边的人语速很快,透着急切。 叶舒晗愣住,不确定地问:“谢治宇?” “是我。” 又是一个多年没见的人。 她没想到谢治宇会打电话给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谢治宇急忙道:“舒晗,我是有事,很急,只有你能帮我。” “我想我帮不上你的忙。”叶舒晗面无表情地答。 谢治宇倒霉,她不在旁边鼓掌庆贺,已经是善良了,怎么还会帮他呢? 找上她。 他脑子进水了么? “不,只有你能帮我,真的。以前是我做错了,我是混蛋,我向你道歉,我也是被逼无奈。”谢治宇气也不喘,继续说,“我也不想那样做,我一直很后悔,求……求你帮帮我。” 叶舒晗眸光一寒,无声冷笑。 当年,谢治宇先举报林家翊违规保研,说叶教授是在给自己未来女婿镀金,紧接着就是拿叶教授和企业合作的事大做文章。 在他们的指责下,叶教授是个唯利是图,以权谋私的小人;林家翊是个没有真才实学,攀高枝的穷小子。 如果不是谢治宇无中生有的举报,林家翊不会出国,叶教授也不会离职。 她深呼吸一口气,不以为意道:“如果是抖音点赞,或者微博转发,我可以帮忙,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多年后,她也学会了虚以委蛇,尽管对方是小人。 谢治宇不假思索:“舒晗,我跟我同学合资经营了一家公司,业绩一直不好,我们欠着银行两千万。林家翊不能这么做,你劝劝他,他本来就不是做互联网的,何必跟我们抢业务呢?” 原来是这样。 叶舒晗听懂了。 她只想说。 林家翊,干得漂亮。 谢治宇深吸了口气,说:“如果你劝他放过我们,他一定肯。求你——求你,帮帮我们。” 他们没什么交情,他有什么脸来求她帮忙? 叶舒晗冷冷道:“谢治宇,你找错人了。你该去找林家翊。” 他难道不知道她早就和林家翊分手了吗?谢治宇能在凌晨打她电话,难道不了解她的近况? “舒晗,你忘了吗?以前哥哥对你很好,送过你水晶球和公仔——” 叶舒晗没听他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谢治宇和林家翊是大学同学,林家翊次次考试都是第一,谢治宇屈居第二,两人关系一般。 后来,两人又考入中科院的同一所研究所。 做为林家翊导师的叶教授是院士,在行业内算是权威人物,而谢治宇的导师只是个普通老师。 也许是林家翊处处压他一头,他一直不服气。 谢治宇以前常以讨论研究课题的明目,拜访叶教授,也会送她小礼物。 她一直以为谢治宇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会举报林家翊和叶教授。 叶舒晗手机支着下巴,忽然眼眶红了。 他们身上都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他们都在承受着不良后果,直到现在。 所以,她永远无法原谅谢治宇。 出租车停在了公寓正门,叶舒晗付款下车。 深夜的街空荡荡的,一片寂然。 她往公寓里走。 巡逻的保安朝她笑:“下班了啊。” “嗯,”叶舒晗扯了下嘴角,笑得勉强,“你辛苦了。” 她走进楼里,按电梯向上的按钮。 过道里就她一人,光线昏暗,安安静静的。 她盯着电梯门,愣神。 她就这样晾下林家翊,他会不会难过,或者生气呢? 心里堵得难受,她抚了下胸口,勉强平复心情。 电梯从负一楼上来。 门开了。 叶舒晗抬眼,迈出的脚瞬间收了回来。 她浑身一个激灵,眼里透出几分异样的亮光。 林家翊站在电梯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 他的五官俊朗,气度从容,高大的身影让电梯都显得窄小了。 她像是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 林家翊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低声询问:“走吗?” “你……你先……走吧。”叶舒晗结结巴巴道。 他没伤心,也没生气,而是若无其事的。 这种情况让她感到难堪,她觉得自己太小气了,现在她只想钻地缝。 电梯门渐渐阖上,林家翊伸手,按了一下开门键。 “又是在规避危险?不敢和我坐同一趟电梯?”他停了停,又说,“胆子跟小时候比小多了。” “这不是敢不敢,而是想不想。”叶舒晗口是心非。 虽然语气不太好,但她肯跟自己交流,林家翊反而眉眼一松。 “我跟吴虞没什么,几乎没有联系,舒晗,你用不着生闷气。” “谁生闷气了?”叶舒晗下意识反驳了一句,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林家翊抿了下唇,没说话。 叶舒晗又小声说:“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十八岁了,不是小时候。” 林家翊定定看她,“嗯”了一声,说:“不是小时候。” 他的眸子幽深,似是高原湖水,藏着诱人深陷的动人故事。 叶舒晗垂下眸,被看得头皮发麻。 她是长大了,以前涂睫毛膏都需要妈妈帮忙。 林家翊同样变了很多,变得更好,更耀眼了。 耳边响起一个略闲散的声音:“以前不到我肩膀的位置,现在么……”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好像还是没到。” 原本的愧疚和不安荡然无存,现在脑子里全都被愤怒填满。 她仰头看他:“林家翊,你是在内涵我矮吗?!” “不是。”林家翊勾了下唇。 叶舒晗生气地咬了下下唇,她已经努力长到160了。 “160根本不算矮,就是正常身高。”叶舒晗强调。 不知怎么的,她不想林家翊觉得她矮,所以又说:“而且我的160是净身高,不算穿鞋的高度。” “嗯,你多高我都不介意,你不要担心。”林家翊语调正经平稳,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叶舒晗听着却很不是滋味,好像她很在乎他的看法似的,虽然事实可能就是如此。 她扭过头,平视前方,端端正正的站着,选择了无视林家翊这句话。 电梯门上有他们的影子。 林家翊垂下眼,横举着左手,用另一只挽起左袖,至胳膊处。 他随意抬了下头,“舒晗,你饿吗?要不要吃宵夜?” 叶舒晗下意识看向他,他又慢条斯理的挽另一只袖子,动作简单,又很优雅。 那双手骨节分明,分外的好看。 明明是很简单寻常的动作,但林家翊做出来,对她总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她的脸一阵热,耳垂也泛了红。 “我不饿。”她讷讷道。 电梯门开了,叶舒晗低着头,逃似的快速走了出去。 感应灯瞬间亮起,走廊上亮如白昼,他们的影子映在了墙上。 叶舒晗从包里翻出钥匙,插进锁孔,门开了。 “你应该要吃药吧?我那有苹果派,你垫下肚子再吃药,才不会伤胃。”林家翊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进耳内。 她推门的动作一顿。 叶舒晗心里觉得别扭,他一会儿笑话她矮,一会儿又关心她吃药的问题,她都不明白他这是唱哪出? 给个巴掌,又给个甜枣吗? 她说:“我有达喜,不劳你费心了。” 之前胃疼,她买了达喜,效果挺好的。 她走进屋内,关上门。 锁扣的声音在夜里有点儿突兀。 她拧着眉,背轻轻地抵在门上,望着巨大落地窗外的夜色。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跟林家翊较劲,还是跟自己较劲了。 她敲了敲脑袋,深呼吸两口气,抬手,抚了抚胸口。 心情总算平复了点儿。 布丁跑了过来,在她脚边跳来跳去。 “别闹,布丁。” 她脱掉鞋子,把包搁鞋柜上,目光落在第二层的牛油果绿细高跟鞋。 她刚工作那会儿,挺爱穿高跟鞋的,觉得显高,气质加分。 后来嫌累,脚会疼,就没穿了。 她赤着脚,走到饮水机旁,摁加热键。 然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她既然答应了曹主任参加比赛,就得认真对待。 即兴主持不是她擅长的,至于才艺么,她可以表演配音,尤其是动漫人物,她学得很像。 夏晴栀就曾说,柯南900集之后的配音,要是她来配就完美了。 这也算是对她实力的认可了。 她问过电台前辈,这个比赛有大概150名主持人参加,决赛还有即兴评论和辩论环节,这些都不是她擅长的。 她搜索关键词,准备看一下往年的比赛视频。 她刚点开视频,浏览器中间出现一个提示——flash播放器版本过低。 她撕开一袋华夫饼,边吃边用另一只手去点升级选项。 页面没动静。 她再点取消选项。 依然没动静。 她放下华夫饼,脑袋凑过去一些。 像她这种对电脑不了解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拍拍电脑,或者看下鼠标接口有没有松。 “没反应,不会是坏了吧?”叶舒晗自言自语。 她这个电脑是大学时买的,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一直都挺好用的,还没出过问题。 她重启,再打开视频,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真是奇怪了。” 咚,咚—— 过了几秒。 咚,咚—— 敲门声不大不小,足够让叶舒晗听见。 不用怀疑。 这种不紧不慢的节奏绝对是林家翊的风格。 她起身,眉心跳了跳,暗自道:“我只是给你个修电脑的机会。” 她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走过去,开门。 林家翊依然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只是脚下换了黑色拖鞋。 他端着一盘苹果派,神色闲适:“这次的糖放得更少,你尝尝更喜欢哪个味道。” 叶舒晗迟疑地眨了眨眼。 她都不知道林家翊哪有那么多时间,既要忙工作,又要去整谢治宇,还陪她熬夜。 不是加班,是陪她熬夜么?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她都感到不可思议。 她挠了下头,侧开身:“我的电脑坏了,你帮我看一下吧。” “嗯。”林家翊的神色更加缓和,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色泽。 叶舒晗先去洗手,回来的时候林家翊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他的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偶尔动一下按键。 她走过去,问:“能弄好吗?” 林家翊抬眼,笃定道:“能。” 叶舒晗盘腿坐地上,直接上手,把苹果派撕成一小块。 “那多久能弄好?” “很快,你别急。”电脑屏幕变换的光打在他脸上,就像镀了层柔光。 叶舒晗小口的吃着苹果派,腮帮子有节奏的鼓动。 林家翊听到声,看了过来。 叶舒晗以为他也想吃,于是撕了一大块,递给他,“你要吃吗?” “不了,全是你的。”林家翊微微垂下头,认真盯着电脑屏幕,发梢覆盖住了他的前额。 他的瞳仁幽黑如夜,叶舒晗凝视着他,心渐渐变得柔软。 也许是个棘手的故障,林家翊一时半会儿也没弄好。 叶舒晗吃饱了。 她起身,去倒了杯水,吃了药。 为了防止自己困,她准备玩一会儿王者荣耀。 她挺喜欢玩游戏的,可操作差,属于需要外挂拯救型选手,连大神们都带不动她。 玩了三局,毫无意外地输掉了三局。 困意来袭。 她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林家翊,你到底会不会弄?” 林家翊抬眼,挑了一下眉,轻描淡写地说:“会,很简单。” 叶舒晗撇撇嘴,反问:“很简单,那你弄半小时?我觉得我去网吧找个网管帮忙,都已经弄好了。” 林家翊眉眼敛着:“舒晗,你的习惯太差了,电脑98天都没清理过,总会弹出广告。我顺便帮你优化了程序,清理了内存,等会儿你试试,会更流畅。” 不是他慢,是她的电脑问题太多? 叶舒晗保持怀疑:“你确定?” 林家翊:“确定,马上就弄好。” 叶舒晗双手搭茶几上,下巴枕上去,看着林家翊。 他的身后是无边夜色,很有氛围感。 他认真做事的时候嘴唇会抿紧,下颌也紧绷绷的,神情很专注。 叶舒晗现在脑海里有个词——涅槃重生。 他当年离开,是带着嘲笑、误解、甚至耻辱的。 她没去送他。 他要求的。 她听话地没去,因为她也怕自己舍不得,在机场抱着他哭。 当年的他有多落魄,现在就有多耀眼。 高考结束后,她和夏晴栀都解脱了。 她报了本市H大的播音主持专业,夏晴栀报了省外的市场营销专业。 林家翊保研成功,成了叶教授的学生。 叶教授为了答谢他对叶舒晗尽心尽力地教导,请他来家里吃饭。 他拒绝了。 叶舒晗犹豫很久,打电话给他,表达谢意。 林家翊淡淡说:“叶教授付了钱,不用谢。” 叶舒晗不同意:“那我们还交了学费,不一样得感谢老师教导?” 林家翊:“你并不叫我老师。” 叶舒晗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说:“家翊哥,你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做的粤菜很好吃,你没吃过正宗的粤菜对吧?” 林家翊拒绝:“粤菜清淡,我吃不惯,就不去了。” “不算清淡,我妈做的盐水虾和姜葱螃蟹特别好吃。我堂哥堂姐他们都很喜欢这两道菜,很好吃的。” 她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连背脊都僵硬了,“你来我家吧。” 可他还是拒绝了。 叶舒晗很失落,甚至感到沮丧。 现在不补课了,她都没见林家翊的机会了。 一个多月没见了,她真的好想他。 她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吸气声,下一秒,林家翊开口:“再——”见。 “等等!”她急促的呼吸,一阵心慌意乱,“那你想吃什么?” 她太渴望见到他了。 她第一次明白想念一个人的感觉——他无时无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可林家翊总是跟她保持距离,把他们之间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她欣赏他人品的同时,又觉得折磨。 电话那边的林家翊沉默着,气氛有点尴尬。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急切,把他吓着了。 叶舒晗急得眼眶都红了,她捏紧了拳头,尽量平复心情:“我……我们可以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八大菜系,你……家翊哥,你……喜欢什么?” 她的声音透着不安和怯意,还有点儿发颤,磕磕绊绊的。 林家翊还是沉默,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没有回应。 叶舒晗咬着下唇,把贴着耳侧的手机拿到眼前,看着屏幕上通话时间。 时间跳动。 一秒,又一秒。 她的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背上都生出了一层汗。 “家,翊,哥。”她下意识喃喃道。 紧接着。 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的字样。 叶舒晗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要把它看穿。 她闭了下眼,下唇被咬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心似乎也疼了一下。 第13章 密室(回忆) 整个暑假,叶舒晗的心情都不好。 夏晴栀约了她好几次,她都找借口推脱了。 她只想见到林家翊,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 他极少发朋友圈,QQ空间也没有照片和动态,她找不到他的痕迹。 她想他,可又拉不下脸对他太热络。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也会衡量自我和喜欢哪个更加重要。 8月底,夏晴栀又约她。 夏晴栀说:“我马上要外地读书了,相隔很远,指不定一年都见不着几次呢。你还不出来陪我玩?” 叶舒晗这才应邀。 除了她,夏晴栀还邀了四个男生,有三个是班上的同学,加上夏晴栀的表哥。 他们一行人到了市中心的商场负一楼,玩密室逃脱。 表哥去和工作人员交流,订场次。 叶舒晗兴致缺缺,眉眼耷拉,呆立在一旁。 夏晴栀悄悄在叶舒晗耳边说:“别想你的林家翊了,你看我表哥帅不?送给你当男朋友。” 叶舒晗打量表哥。 夏晴栀又说:“他在挪威留学,他说很多外国妹子都在追他呢。” 表哥的身高在180左右,浓眉大眼,属于普通长相。 她小声说:“你表哥在吹牛吧?” 夏晴栀说:“我表哥长得挺帅的,你别拿他跟林家翊比,拿他跟其他人比。” 叶舒晗摸着下巴,看了看周围的人:“这样来看,你表哥确实长得不错。” 夏晴栀翘了翘嘴角:“是吧,是吧。” “可林家翊除了好看,还很聪明。” 叶舒晗一本正经地说:“他学习能力强,记忆力好,保送的大学,托福考了117分。人品也非常好,除了冷淡点,我想不到他有什么其他缺点。” 夏晴栀啧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舒晗,你疯魔了吧?” 叶舒晗白了夏晴栀一眼:“我说的都是我见到的,也许他还有其他优点,我没发现呢。” 夏晴栀扶额:“你眼里除了林家翊,就看不到其他人。我表哥家还很有钱呢,他家的公司都准备上市了,你的林家翊呢?” 叶舒晗语滞,有些泄气地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林家翊的冷淡也许就是家境的原因造成的。 如果他的家境好,他也许会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只能靠努力学习,改变现状。 也许他也不会拒接她的靠近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瑟缩了一下,有些难受了。 表哥招呼大家进去。 叶舒晗深呼吸,整理好情绪,和他们凑成一堆。 密室主题叫荒村高中。 大家换上日式的学生装,浅蓝色的衬衣,女生的是蓝白裙子,男生的是蓝色长裤。 叶舒晗长得不算高,但皮肤白,腿长,夏晴栀夸她穿这套衣服很好看。 大家进入密室。 第一间房是教室。 教室里摆着蜡烛,黑板上画着六个小孩,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学生装,但头都是血淋淋的骷髅。 叶舒晗看得汗毛直立,她揪住夏晴栀的衣服:“我俩一起走,别分开。” 夏晴栀胆子大,拍拍她的手臂:“别怕,你走我和我表哥中间。” 叶舒晗点头。 三个男同学胆子都不大,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就在空旷的地方瞎转悠,根本不敢去找线索。 叶舒晗不停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过了许久,他们找到线索,走出教室,到了小卖部。 叶舒晗找线索时,手碰到了一只玩具青蛙,青蛙弹跳,呱呱叫了几声。 她吓得瞳孔睁大,冷汗从额头往下流。 她再也不敢找线索了,只能跟在表哥身后。 夏晴栀太兴奋,很能折腾,什么都要去摸,去看,她不敢跟着夏晴栀了。 表哥笑了笑:“不用害怕。” 叶舒晗“哦”了一声。 表哥边找线索,边跟她聊:“你出过国吗?” 叶舒晗警惕地盯着四周,低声回答:“我去过马尔代夫和巴厘岛,都是旅游的地方。” “有机会来挪威,我请你吃三文鱼,听过钢琴曲的三文鱼。”堂哥说。 叶舒晗疑惑:“三文鱼听钢琴曲?” “嗯,挪威有家餐厅,做的烟熏三文鱼在全世界都很有名,他们会给三文鱼弹钢琴,这样比较特别。” 叶舒晗觉得太滑稽了。 鱼能欣赏钢琴曲? 这不就跟对牛弹琴一样吗? 叶舒晗没跟堂哥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他们到了下一个环节——需要和“幽灵”玩捉迷藏。 他们要躲在不同的地方,躲避“幽灵”的追击。 叶舒晗被迫和大家分开。 四周很黑,只有墙上的蜡烛发出的微弱的光,她不敢到处看。 她现在在更衣室里,屋内有几张椅子,一只不算大的衣柜。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躲进去,后背紧紧地贴着柜壁,不敢动。 很暗又狭小的环境,让她感到不适。 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了脖子上。 这和游乐园的鬼屋太不同了,密室逃脱代入感太强,太吓人了。 衣柜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不轻不重,紧接着是椅子被撞翻的声音。 是“幽灵”吗? 恐惧感顿时萦绕在心上,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紧紧闭着眼,缓慢地抬手,捂住了耳朵,整个人瑟缩着,屏住了呼吸。 过了几秒,脚步声消失了。 她轻轻吐了口气,放松了警惕。 就在她睁眼的瞬间,柜门突兀地被打开。 心在这一刻骤然跳到了嗓子眼。 她整个人往后缩,双手环在胸前,颤声:“别,别抓我。” 她立即闭上了眼。 花钱来玩恐怖的密室逃脱,简直就是找罪受。 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好痛苦呀。 半晌没动静。 她大着胆子,右边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眼前的“幽灵”穿着黑裤,黑衫,头戴着恐怖面具。 他提着老式马灯,昏黄的光闪烁,叶舒晗呼吸一窒,急忙又闭紧眼。 “幽灵”并没有抓她,而且伸手,轻轻关上门。 叶舒晗觉得有点奇怪,心忽然空落落的。 有什么在她脑里一闪而过,她陡然睁开眼。 她刚刚看到了! “幽灵”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家翊哥!”她迅速推开门,向前跨了一步。 她伸手,抓住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幽灵”挣了挣,没挣开。 叶舒晗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一种迫切感浮上心头。 她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家翊哥,是你对不对?” 她的声音发颤。 她不确定是因为害怕,还是期待。 “幽灵”轻轻吐出两个字:“松开。” 果然是他! 内心惊喜,可她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我不。”叶舒晗坚定地摇头。 她不仅没松手,还大着胆子踮起脚尖,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林家翊往后退了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离面具只有几厘米。 林家翊冷淡说:“我在工作。”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腕。 叶舒晗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胸口闷闷的。 不甘心,别扭,不想让他走。 “家翊哥,”叶舒晗的神情委屈,眼睛泛红,“我们两个多月没见了。我发消息给你,你常常过很久才回。” 林家翊张了下嘴,过了几秒,说:“抱歉,我很忙。” “是做兼职吗?”她伸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水,“我一直以为你回家了。” 林家翊像是想要尽快解决她这个麻烦,声音有点急:“就是你看到的,我在这里扮演‘幽灵’。” 她没话找话:“早知道你在这里工作,那我也戴只可怕的面具,来吓吓你。” 林家翊没说话。 她夸张地吐出一口气:“好吓人呀。” 也许是觉得她胆小的样子有趣,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你连鬼屋都敢去,还怕这个?” 第14章 密室2(回忆) 局促渐渐褪去,更多的是欣喜。 她笑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眼睛弯弯的:“我其实胆子挺小的,小时候打雷都怕,恐怖电影也不敢看,去鬼屋也是被夏晴栀硬拽着去的。” 林家翊又没吭声了。 他的手指摩挲着马灯,像在沉思着什么。 叶舒晗依然拽着他的手臂,生怕他跑了。 马灯的光线微弱,若是盯着看,也不会觉得刺眼。 沉默了几秒。 林家翊说:“舒晗,这里有摄像头。我如果在这里停留太久,就是消极怠工了。” 想念的人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放他走呢? “家翊哥,那你也进来。” 叶舒晗把他往前拽,力道轻,确很执着,两只手都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林家翊看着她,安慰道:“这都是假的,你别怕。” “嗯。” 看见你,就不怕了。 只是怕你离开。 她暗自叹了口气。 林家翊手臂力道往后,继续安抚:“你躲在这里,我去找你的朋友们。我不抓你,让你赢。” 叶舒晗轻咬下唇,闷声道:“不。” 林家翊无奈:“舒晗,松手。” “再陪我一会儿可以吗?”她大着胆子提要求。 林家翊轻轻摇头。 她思索片刻,又提出一个方案:“或者,我跟你一起去找他们。” 林家翊偏头,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叶舒晗盯着他,他戴着面具,光线也暗,太模糊了。 她猜想自己的目光一定是炙热,又委屈的。 她忽然不想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什么自我,都去它的吧。 林家翊回头的一瞬间,身形顿住了,默然无声。 叶舒晗感受到了他的僵硬,松开了一只手,抹了下眼睛,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她眼巴巴道:“家翊哥,你喝过我的苏打水,你还记得吗?” 不等林家翊回答,她带着哭腔,又开始说蛮横的任性话。 “你欠我一杯水。我等你下班,你必须请我喝奶茶,就是楼上那一家。” 林家翊微微垂下头,盯着她抓住他手臂的手。 叶舒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遵从本心,把他往里拽。 没想到林家翊顺着这力道,走了进来。 叶舒晗惊讶得张了下嘴,觉得意外,眼泪都忘了流。 她缓了口气,把衣柜门轻轻关上。 衣柜里狭小幽暗,她的胳膊贴着他的胳膊,有点儿黏乎。 就连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叶舒晗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 某种莫名的情绪在内心深处叫嚣着,急切地想要释放。 林家翊缓慢地伸手,揭下了面具。 他垂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叶舒晗的睫毛颤了颤,湿漉漉的眸子染上一丝柔情蜜意。 “你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的黑色衣服,你看着好像更瘦了。”叶舒晗说。 他的半边脸都藏在昏暗里,可在他抬眸时,她发现了,他的眼睛有神深邃,十分撩人。 为了掩饰紧张,她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我今天抹了唇彩,涂了睫毛膏,你看出来了吗?” 林家翊慢慢转头,看向她,发出一声低低的鼻音:“嗯。” “是我妈妈给我涂的睫毛膏,我自己涂不好。” 林家翊没应声。 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在克制什么情绪。 叶舒晗看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咚——咚—— 心跳霎时如擂鼓。 他近在眼前,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残存的理智在这一瞬间崩塌。 叶舒晗抬手,按在林家翊的手臂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颤声问:“家……翊哥,你觉得我穿这套衣服好看吗?” 视线交接了一下,她眼里的热切期盼再也藏不住,林家翊垂下眼睫,慢慢挪开视线。 但她还是听到了——他极轻的“嗯”了一声。 所以,她踮起脚尖,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没有拒绝,没有推开她。 她的心跳得太快了,仿佛要冲破喉咙。 “家……翊哥,我好开心。”她的胆子大了起来,颤抖的右手放在他胸膛上。 那里滚烫,汗湿。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炙热。 她的手往左移,触摸到了他的心跳,强而有力,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曲,让她的耳廓发烫。 她的手继续往下移,想抱住他的腰。 “舒晗,不准动。”林家翊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藏着某种隐忍。 “好。”叶舒晗乖巧应声。 下一秒,一只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全身发麻,犹如过电一般。 就像遇上了大火,全身都变得滚烫。 她所憧憬的时刻就那样突然到来了,那是她人生中最喜悦的时刻。 他总是抿紧唇线,无时无刻都是沉静克制的,又充满距离感。 从没表现出对她的一点异样情感,所以那天真的太意外了。 以至于她记得那天所有的细节,每次一想到,内心深处都会震颤。 窗外,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挤入耳内,打破叶舒晗的回忆。 她直直的看着林家翊,眼神过于热切。 林家翊抬眸的瞬间就陷了进去,他翘了一下唇角,眸色柔和,问:“怎么不玩游戏了?” 这算笑吗? 浅浅的,不够明显,可她还是捕捉到了。 叶舒晗垂眼,掩饰起伏不定的情绪,说:“我太菜,老被队友骂。” 和他在一起,是她曾经渴望的目标。 其实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愿意跟她在一起。 她不确定他是否喜欢她。 他从未说过喜欢,也不说任何的甜言蜜语。 她时常怀疑他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才会跟她在一起。 林家翊把笔记本电脑放茶几上,随口说:“那就别玩了。” 叶舒晗揉着眼,轻叹了口气,由着本心,问了句:“你不工作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林家翊看她,言简意赅道:“苦练厨艺。” 叶舒晗:“……” 她怎么觉得这个回答有点不着调呢? 拿着投资人的钱,不努力工作,燃烧自己,练什么厨艺? “你说你做的HCI,霸屏不是你的业务。那你是不是为了和谢治宇竞争,才做霸屏的?” 说什么帮朋友忙。 叶舒晗当时就不太信。 直到谢治宇找上她,她才确定了这个猜测。 他们重逢那晚,在酒吧,他确实是去聊工作的。 “他找你了?”林家翊的眸光变得冷然。 “嗯,”叶舒晗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林家翊,让他有所提防,“他说希望你放过他们,那他有找过你吗?” 林家翊双手交握,淡淡道:“他会来找我的。” 叶舒晗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才刚开始而已,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找上你,这说明他已经被逼急了。”林家翊微微俯下身,和她平视,“你别搭理他,知道吗?” 叶舒晗往后躲开,提醒道:“你别做得太过分。” 以她的认知,谢治宇是个妒忌心很强的人,以前能举报林家翊,现在指不定也会生出什么事呢? 毕竟,谢治宇擅长无中生有。 “我有分寸。”林家翊重新坐直。 叶舒晗眨了下眼:“如果他道歉,你会原谅他吗?” 林家翊眸光一闪,勾了下唇,浑身散发着睥睨万物的气势。 “不,可,能。”他一字一顿道。 叶舒晗没说话。 叶教授已经放下了,而林家翊显然没有。 对于谢治宇,他似乎比较有聊天的欲望,话也多了起来。 他说:“他那种人,一旦自己的利益受损,腰都能折到地上去。” 叶舒晗对谢治宇不算太了解。 林家翊继续说:“他这种人的道歉太廉价了,我不需要。” “那你要做到哪一步?”叶舒晗问。 林家翊没有迟疑,音调又冷又硬:“我要他为当年做错的事,付出相同的代价,我认为这很公平。” 第15章 邀请 叶舒晗握住手机,脑子变得空白,眼神也有些茫然。 以前林家翊鲜少表达自己的情绪和观点,也从没做过对别人步步紧逼的事。 他现在做事有自己的主张,也更加强势了。 她无法反驳林家翊的观点,也说不出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种话。 她也厌恶谢治宇,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 笔记本电脑弄好了。 叶舒晗目送林家翊离开。 在快到门口时,林家翊转身,单手插在兜里,轻声说:“如果你的电脑坏了,以后还可以再找我。” 叶舒晗的眼眸异样的闪了一下,她轻抿了下唇:“如果它再坏,也许我该考虑的是换一个。” 林家翊愣了会儿,像是同意似的点了下头,说:“那到时候我们去挑新的。” 我们? 叶舒晗瞥了下嘴,不再说话。 她低下头,捧起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林家翊说了句晚安,缓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响的瞬间,她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手不慎碰倒了水杯。 水迹蜿蜒,流到了笔记本电脑的方向。 “糟糕。”她赶紧推了下笔记本电脑,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 擦水的瞬间她瞥到屏幕上打开了一个word文档,上面有一行字: 舒晗,明天我接你下班吧。 她的眼睛停止了运转,呆呆的,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思绪确在翻涌。 “林家翊……” 心好像被/操控了一般,她机械地站起来。 对面的门被拧开,声音传入她的耳内,很小很清晰,足以让她回神。 她看向大门,小跑几步就到了门口。 她重重地吸了口气,迅速打开门。 “林家翊!你等等!” 林家翊脚下一顿,忙转身回头看。 他的眸子深深的,下巴印上了阴影,随着他的动作,那阴影仿若在流动般。 “怎么了?”林家翊低声询问。 叶舒晗愣怔道:“谢谢你的苹果派,味道很不错。” 她扶着门边沿,另一只手抓了下后脖颈。 她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 “嗯,”林家翊温声道,“你喜欢甜一点的,还是少糖的?” “少……少糖的吧。”她回答得磕磕绊绊。 林家翊抿着唇,沉默地看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她迟疑着,扒住门的手指紧了紧,“我……明天……我们……” 她突然停了,一想到吴虞,她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林家翊伸手理了衬衣衣角,眸子微敛。 “你想说什么?” 叶舒晗暗自叹气,她也许她的胆子真的变小了。 “没什么,我没什么想说的。”她的声音很小。 “嗯,”林家翊轻扯了下嘴角,“那早点休息吧。” 叶舒晗吸了口气,“嗯”了一声,“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她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关门。 “舒晗。” 她抬头,看他。 “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吗?”林家翊向她走了几步,大方发出邀请,“你来我这里,我做。” 叶舒晗一愣:“还是苹果派和螃蟹饼?” 林家翊像是默认她答应了似的,“先不告诉你,不过肯定不是苹果派和螃蟹饼。” 叶舒晗低着头,看着脚下,有些别扭。 以前的林家翊是个不会主动的人,就算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也很少主动联系她,也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可他现在确在主动示好,缓和他们的关系。 她心里既期盼,又忐忑。 她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林家翊失望。 她没抬头,只嗫嚅道:“我不挑食,随便吃什么都行。” 没敢看林家翊的表情,她轻轻阖上了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有林家翊的气息,她又想到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他们在密室的衣柜里独处的情形,脸上一热。 她用手背贴了下脸,慢慢走回沙发旁,坐下。 她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滑动触摸板,把光标移到左上角,找到保存选项,把文档保存了下来。 电脑可以正常运行了。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快4点了。 犯困了,人有些迷糊。 她关掉电脑,去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她皮肤白皙,鹅蛋脸,五官清秀。 她拿牙刷,挤上牙膏。 想到什么,她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一下,小声咕哝:“160根本就不算矮,什么眼光嘛。” 平躺在床上,她一只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忽然又不困了。 对于明天中午,心里有着期待。 眼前黑漆漆的,窗帘严丝合缝,没有透进来一丝光。 窗外风刮得呜呜响,突然耳边一个炸雷,她把头缩进被子里,慢慢睡着了。 早上,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找到了手机。 她揉了下眼睛,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手机屏幕上,那一串烂熟于心的11位数字,让她大脑瞬间清明。 “喂。”才醒,嗓子有点哑。 林家翊问:“你还没起床?” “马上起。”她看了眼时间,12点了。 “嗯,我把门打开,你等会儿直接过来。” 叶舒晗不想林家翊久等,胡乱往身上套了衣服,洗漱了一下,把头发随意扎在脑后。 出门前,布丁咬住她的裤腿,不让她走,又朝柜子的方向汪汪叫。 “知道了,你的投食机器马上就去给你倒狗狼。”她又往回走,给布丁的餐盒里添狗粮和罐头。 对面的门是虚掩的,她轻轻一推就开了。 林家翊的这套公寓比她的更大,是两室一厅。 她打量客厅,米色沙发,原木色餐桌,现代化的电视墙,厨房也是开放式的。 空间通透,简单整洁。 餐桌上悬挂着三盏全铜的灯,质感不错。 上面还摆放着两只陶瓷西餐盘,一只黑色,一只粉色。 盘子里装着牛排,蔬菜沙拉和切片面包。 叶舒晗朝四周看了看,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 “林家翊。”她轻声喊。 卫生间的门恰好被推开,随之而来的,还有湿漉漉的气息。 林家翊擦着头发,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贴合身形的深蓝色衬衣平整熨帖,黑色西裤没有多余的褶皱,将他的腿衬得更加修长。 “你先吃,我擦擦头发。”林家翊从容道。 叶舒晗不自在地“噢”了一声,拉开椅子,顺便偷瞄林家翊一眼。 林家翊的头发湿的,闪着淡淡光泽。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剥了一下头发,随意自然。 叶舒晗坐下。 林家翊是她见过的穿正装,穿得最有气质和形式感的,有种恰到好处的英伦风情。 她看向牛排,以及上面的酱汁,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你以为装在盘子里,我就不知道你买的速冻的?”她眉毛一扬,为自己的眼力感到小小的骄傲。 自己昨晚还真信了他会做菜,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没想到会是速冻的。 第16章 牛排和沙拉 林家翊把头发擦到半干,也不吹,就那样在叶舒晗对面坐下。 “确实是我做的。”林家翊不卑不亢道。 刚洗过澡,他的皮肤微微泛红,整个人更加鲜活。 叶舒晗眉心一动,手指头发紧。 这个人真的讨厌,总是不经意间撩拨她的心绪,让她常常冲动,想扑上去撕掉他的衣服。 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她左手拿起刀,稳了心神,说:“根本不可能,我怀疑蔬菜沙拉都是你买的。” 她大概数了下,沙拉里有十几种蔬菜水果,还有三色藜麦和巴旦木。 她不信他能把沙拉做到这种精致的程度。 “真是我做的,厨房的平底锅我还没洗呢。不过,”林家翊挑了下眉,话锋一转,“我是让酒店送来的生的,配好了料,然后,我,做,的。” 最后几个字拉长了音调,似是特意强调。 叶舒晗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点欠揍。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苹果派和螃蟹饼也不是你做的。”她淡定下结论,切了一片牛肉,塞嘴里。 挺嫩的,火候掌握得还不错。 林家翊轻笑了一下,没解释。 他慢条斯理地切牛排,半抬眼眸,问:“你最近有空吗?” 叶舒晗看向他,他应该是没休息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不过这丝毫不破坏他眉眼的精致感,依然帅得没有上限。 叶舒晗清了清嗓子,低头,回避他的视线。 他是想约她么? 她紧张地看着牛排,掩饰情绪:“我要准备比赛,省里的十佳主持人大赛。” 初赛在九月末进行,离现在还有两周。 “噢,我还说请你跟我一起逛逛家具市场。”林家翊平稳地说完,吃了几口沙拉。 家具市场? 原来不是约她。 叶舒晗短暂的吁口气,疑惑:“你要买什么?” “换个沙发,再添一张床。”林家翊说。 叶舒晗留意到他说的是添床,而不是换床。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林家翊说:“我姐她们要过来。那等你空了,我们再去。” 叶舒晗“哦”了一声。 她是知道的,林家翊的父母去世得早,大姐拉扯他和二姐长大,一辈子没嫁人,也就是她在游乐园见过的那个中年女人。 林家翊抽了张纸,擦擦嘴,说:“你中午都过来吃饭吧,别吃泡面了,不健康。” 叶舒晗撇撇嘴:“我的泡面很营养的,我会加蔬菜一起煮。” “老干妈和榨菜吗?”林家翊反问。 他翻过她的冰箱,蔬菜是有,老干妈和榨菜的瓶子更多。 “老干妈和榨菜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吃,煮泡面我也是用心了的。而且,我不只有泡面,还有其它的速冻食物。”叶舒晗反驳。 林家翊眼皮动了动,鼻间溢出一声“嗯”,不温不火。 又是这样。 他这种态度,叶舒晗就知道对话该结束了。 她觉得没趣,不说话了,专心切牛排,小口的嚼着。 林家翊已经吃完了。 他放下刀叉,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 阳光照进来,客厅顿时变得更加亮堂。 叶舒晗用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林家翊朝她走过来,巨大的阴影落在她身上。 叶舒晗把盘里的蔬菜扒完,起身,收盘子:“我去洗碗吧。” 她记得林家翊说过不喜欢洗碗。 林家翊握住她的手腕,“不用,我晚上回来再洗。” 叶舒晗低头看,他的手线条感清晰,只是微微弯曲,并没有太用力,她稍一用力就能挣开。 在她愣神的瞬间,林家翊伸出另一只手,拿走了她手上的盘子,去了厨房。 她站在原地,无所事事。 林家翊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左手横举着,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将金属色的袖扣扣好。 叶舒晗定了定心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默了几秒,她说:“我能不能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 她是真想去看看,林家翊打出的一片天地是什么样的。 “嗯。”林家翊微微俯身,拿起搁茶几上的车钥匙,抬眼看她,又加了一句:“随时都行。”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翊依然在凌晨接她回公寓。 叶舒晗常常迷茫,她很疑惑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不能算是朋友,比朋友的关系亲近一点儿,可又不是恋人,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亲密举动。 他什么都不说,她又不愿意主动去问。 好似主动了,就会失去自我一样。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她会因为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而没有安全感;甚至在他沉默冷脸的时候,开始怀疑自己的性格和价值观是否出了问题。 所以,她不愿意再当主动付出的那一方了。 顺其自然吧。 十月中旬,白天的天气凉爽,早晚有点冷。 同事们扎堆在琳琳姐的办公位,热火朝天的聊娱乐八卦。 叶舒晗安静地坐那儿,听大家聊天。 手有点儿凉,她拿着水杯,去茶水间倒了一杯热水。 双手都贴着水杯,渐渐感到一股暖意,从手指传到全身。 琳琳姐朝她招手,笑着说:“舒晗,快来。” 叶舒晗缓步走过去,轻轻笑了一下。 陈晶晶瞪她一眼,叶舒晗还了个白眼过去。 “我们在看你初赛的视频,你模仿的柯南和小兰的声音都太像了。”琳琳姐赞叹。 同事说:“就是呀,如果不是台词不同,我们都不知道是你配的音。” 另一个同事说:“我刷网上的视频,那些配几句词,评论里就一溜水的夸。我以前以为那就叫好,直到听了舒晗的,才知道什么叫专业。” 叶舒晗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敛了下眉,说:“我不是专业的,只是从小看柯南,就跟着模仿。” 琳琳姐拍了下她的肩:“不用谦虚啦,恭喜你进决赛,再接再厉,争取拿个名次回来。” 叶舒晗笑着点了下头。 不过,她觉得自己拿名次的可能性不大。相较于其他同行,她经验还不足,临场反应能力也一般。 陈晶晶酸溜溜地切了一身,转身走了。 叶舒晗已经习惯了陈晶晶的态度,没放心上去。 不过,她觉得陈晶晶挺奇怪的,明明不喜欢她,平日私底下还愿意一起玩,玩王者荣耀还会特地等她一起组队。 她都怀疑陈晶晶是不是精神分裂了,要不怎么这样奇怪呢? 下午,叶舒晗半靠着椅子,昏昏沉沉的。迷糊时刻,手机响了。 她她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垂眼看。 夏晴栀:【告诉你个事儿,你的林家翊上财经杂志了。】 叶舒晗懒懒打字:【咦?】 他是去年才回国的,现在已经混出名堂了吗? 她对于林家翊的公司越来越好奇了。 夏晴栀:【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采访他的记者很漂亮。而且他们的相遇也很浪漫,你想不想听?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浪漫? !!!! 叶舒晗像一把弓弹起来,双手握住手机,疯狂按屏幕: 【夏晴栀!给你一分钟,快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夏晴栀:【先说好,林家翊的前台说的,不关我的事哦。】 叶舒晗:【别废话。】 夏晴栀:【前台说,那个女记者等了林家翊一上午。下午两点左右林家翊来上班,女记者先做了介绍,然后说希望可以采访林家翊。】 夏晴栀:【林家翊拒绝了,说不接受记者采访。女记者死缠烂打,说希望给女士一个面子,林家翊说他凭什么要给强人所难的陌生人面子。】 叶舒晗咬着唇,心绪不定。 夏晴栀:【那个记者反应很快呀。她就说,林先生,两分钟之前我们是陌生人,现在么,我想我们认识了。】 叶舒晗加重了力道,将下唇咬疼了,她急忙松开。 林家翊!你可真能沾花惹草! 叶舒晗明知故问:【然后他就接受了那个记者的采访?】 夏晴栀:【肯定啊。】 叶舒晗忽然觉得气血上涌,情绪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怎么这样啊,没有一点定力和原则。 夏晴栀:【我在餐厅见过林家翊的那个前台,非常漂亮,据说送十八楼的包裹,快递小哥们都抢着去呢。】 叶舒晗呼吸一滞,气到耳朵都红了。 林家翊不仅和漂亮女同事一起吃饭,还和女记者来了场浪漫邂逅,漂亮的前台估计也对他青睐有加。 以及,那个时不时就莫名出现的老同学吴虞。 她倒要去看看他是怎么桃花不断的。 她赌气似的往后推开椅子,站起来。 快走到门口,她又忙折回去,让琳琳姐帮忙看着点儿,才放心大步走了。 第17章 听墙角(修改) 红霞铺了半边天,一座座高楼巍峨耸立,无比绚丽。 叶舒晗快步走在宽阔的人行横道上。 她拧紧了眉,脚下加快速度。 她的神色紧绷,没有多余的精力留意周遭的坏境,很快就到了软件园。 她抬头望向写字楼,大概三十多层,玻璃幕墙反着霞光。 她到一楼,先去前台登记。 等站在电梯门口,她盯着闭合的电梯门,发现自己太冲动了。 她这样贸然上门,来干什么呢? 质问他吗? 她表现得过于在乎,反而会在两人的关系中落了下乘。 可不见到林家翊,她就没办法冷静下来,一直处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状态。 她深呼吸一下,给夏晴栀打电话。 找夏晴栀陪着,就说带朋友来逛逛? 这个理由应该能说得过去。 电话通了。 夏晴栀小声说:“姑奶奶,我们经理在训话。” 叶舒晗走进电梯,按十八楼,也把音量放低:“我现在要去找林家翊。” “啊,你要突袭?要不要我去接应你?”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走得开吗?”叶舒晗不确定地问。 “糟糕,“夏晴栀突然低呼,“经理看我了,等会儿。” 电话立即被中断。 叶舒晗看了眼电梯,在十二楼,心咚咚直跳,就像在打鼓。 她抚了下胸口,靠着电梯壁,深呼吸一口气。 既然来了,就不能往后退。 电梯门开了。 前台处摆着两株发财树,台面整洁,无人。 漂亮前台呢? 叶舒晗朝四周看了看,迟疑片刻,抬脚走进去。 进门是玄关,后面是一间会客厅,摆着沙发,茶几,书架和壁画。 往里走,是分隔成数间的办公室。 叶舒晗留意到其中一间办公室里有十几个人,其中一个是熟悉面孔——她以前的邻居。 邻居桌上放着支架桌,他站着,在看电脑屏幕。旁边还有一个竖起的屏幕,上面显示着她看不懂的代码。 邻居扭动了几下脖子,伸手臂时把邻桌的养生茶弄洒了。 玻璃摔碎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尤其突兀。 过道是弧形的,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忙,没人注意到她。 她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这样贸然来,不就是影视剧中的查岗行为吗? 有点掉价。 那先给他打个电话? 叶舒晗垂眸,站在一株发财树后面,稍微遮掩下身形。 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几下,拨打他的电话。 电话只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舒晗,怎么了?” 他的嗓音低低的,冷静沉稳。 叶舒晗没料到他接得那么快,愣了几秒,才开口:“林家翊。” “在听。” 那边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 叶舒晗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思考几秒,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想跟你说,我们周六……下午可以一起去买家具。” 就用这个作为开场白吧。 “嗯?就是说这个吗?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呢。”林家翊的声音低沉柔和,竟然带着浅浅笑意。 叶舒晗不高兴了:“我又不是只有需要才找你。” 说得好像她是那种平时不联系,一有事就找上门的白眼狼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点儿开心。” 开心? 是因为她主动联系他么? 叶舒晗很意外他会用到这个词。 “林家翊,其实,我在——” 叶舒晗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眸的瞬间,看到林家翊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 手机贴在他的左边耳侧,另一只手抱着一叠文件。 她的眼前一亮。 身着衬衫包臀裙的女人一晃而过,从另一间办公室走出来,凑到他跟前,递过去一只蛋挞。 “老板,开会前先吃点东西。”女人一头蓬松的卷发,艳丽如蔷薇。 叶舒晗愣怔了一下。 这个女人她见过,和林家翊在楼下餐厅吃饭,英文说得很流畅的同事。 林家翊抱着文件的手轻扯领带,微微摇头。 女同事咬了一口蛋挞,又说:“你搬新家,有没有照我说的,拿菠萝滚下?” 林家翊没答,也许是感应到什么,林家翊倏然抬眸,看到了躲在发财树后的叶舒晗。 叶舒晗敛眸,盯着眼前的发财树,抬手摸了下耳钉,神色十分尴尬。 她从电话里听到女同事咦了一声,“老板,哇,你女朋友好白又漂亮,腿很直长。” 她的普通话很差劲,语句都不顺溜。 令她意外的是“女朋友”这三个字。 她轻咬下唇,微微抬起下颌,和林家翊对视。 林家翊跟女同事说她是女朋友么? 或者,是女同事忘记加了个“前”字? 林家翊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急步朝她走来。 叶舒晗忽然很紧张,手指无意识缩紧,她低下头,看了会儿浅灰地砖,简单的花纹被一双干净的牛津鞋踩在脚下。 “你去我办公室看看吗?” 叶舒晗还是很紧张,仿佛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绷紧了,她低低的“嗯”了一声,跟着林家翊进了办公室。 门刚被关上,她就听到了女同事刻意压低嗓音的兴奋。 “老板的女友,哇,你们快来看。” “朵拉,你说什么?我们老板不是单身?!” “老板只有个开帕加尼的基友,哪有女友啊?” “嘘,在办公室里,你们太大声啦。” 门外响起略微嘈杂的脚步声,叶舒晗知道外面都是听墙角的同事,大家仿佛发现了某个隐秘传闻,瞬间沸腾了。 叶舒晗更加不自在了,脸色微红,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半晌林家翊都没说话,她悄悄抬头,原来林家翊就站在她的面前,噙着浅笑,黑沉的眼睛温存朗润。 他像是怕吓着她似的,轻声道:“隔音不太好。” “嗯,是不太好。”她讷讷答。 “那我们小声点儿说话,可别让他们听着了。” 他还是在笑,笑意涌进了她的心窝。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好像童年的冬天,穿上了烘得暖和的袜子,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那个……那个……朵拉,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抓了抓衣角,后半截话还没说出口,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惊扰了一室静谧。 “抱歉,我接个电话。” “嗯。” 差点就问出口了。 她有点懊恼自己没沉住气。 她看了眼手机,摁下接听键,“晴栀。” 幸好好友打来了电话。 “我提前下班了,你在十八楼?我来找你?” 她抬眸,林家翊站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文件,对面的高楼群被夕阳映照得金碧辉煌。 她说:“你在一楼等我吧,我马上下来。” 第18章 敌人(修改) 太窘了。 被人围观,成了八卦的中心人物。 想起刚才林家翊的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在隐隐发烫。 叶舒晗走出写字楼,拍了下胸口,平顺呼吸。 以后还是不乱折腾了。 她到处望了望,没看到夏晴栀。 她抬脚往前走,低着头,正准备拨打夏晴栀的电话。 肩膀被人轻拍。 “晴栀。”她嘴角微微上扬。 “舒晗,是我。” 这个声音鼻音超重,不是夏晴栀,她身形稍顿。 回头,看清人,她的目光晃了一下,怔怔道:“谢治宇。” 谢治宇礼貌的点头,微笑:“舒晗,好久不见。” 叶舒晗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谢治宇。 西装革履,模样周正。 谢治宇从上衣内侧口袋摸出名片盒,翻出一张,递给叶舒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们也好几年没见了,舒晗更加漂亮了,我看得眼睛都挪不开。” 叶舒晗没接,生疏道:“上次你给我打过电话,有你的联系方式。” 其实,她根本没存。 “噢,看我,都不记得了。你来找林家翊?要一起上去吗?”谢治宇热络地问。 闻言,叶舒晗挑了挑眉。 她明明就是出来,怎么会是进去? 睁眼说瞎话吗? 叶舒晗猜谢治宇是想利用她,跟林家翊套近乎。 她下意识地又往后退,腰间突然贴上了一只手。 温热,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舒晗。” 是林家翊。 她整个人被带进他的怀里,后背贴在他胸膛。 她的目光向下看,腰上的手手指修长,缠着深蓝方格领带。 在阳光下,连他手背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我不是让你别搭理他吗?”林家翊在她耳边说话。 他的语气有几分不满。 浅浅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让她脸上一阵燥热。 林家翊虽然像是在说悄悄话,可音量并不低,叶舒晗怀疑谢治宇也听到了。 她抬头看过去。 果然,谢治宇脸上的表情一僵,下一秒,又恢复正常。 “林家翊,现在该叫林总了。一晃四年没见,时间过得真快。” 没人理他。 谢治宇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我找过你很多次,前台都说你在忙,没想到今天能遇到你和舒晗,真的巧。” “是挺巧的。”林家翊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之色。 叶舒晗细瞧他们。 谢治宇单独看,还挺有风度的,可和林家翊站在一起,就衬得像喽啰一样。 谢治宇的笑,很僵硬,就像是被某种外力拉扯出的一样。 “林总,你有时间吗?我们聚一聚,叙叙旧,行吗?”谢治宇热情邀请,把名片双手递给林家翊。 叶舒晗以为林家翊会拒绝,没想到他往前了半步,把她挡在身后,姿态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接过了名片。 叶舒晗惊讶得张了张嘴,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疏离冷淡,嘴角扯了扯,竟然笑了。 谢治宇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赦,欣喜道:“多谢林总,我做东,请你跟舒晗吃个饭,就在安远路的一家私房川菜馆。那里环境好,味道也不错。” 那是家黑珍珠二钻的店,只接受预订,叶舒晗听过,没吃过。 谢治宇太热络,太想和林家翊拉近距离了,她觉得反胃,隔应。 林家翊扫了一眼名片,语调又凉又淡:“改天吧,我有空再联系你。” 谢治宇笑吟吟地应好,又跟林家翊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林家翊脸上没什么情绪,不咸不淡的回应。 谢治宇离开的时候,捏了一下拳,连走路的姿势都是僵硬的。 叶舒晗想,向林家翊低头,谢治宇的心里肯定恨极了。 她抬头看林家翊,他的眼睫毛清晰浓密,看着谢治宇的背影,他的喉咙里竟然溢出了极低的笑声。 “林家翊,你挺腹黑的。”叶舒晗说。 她觉得谢治宇的公司肯定快支撑不下去了,姿态摆得这么低,一副任林家翊嘲的模样。 “给他点儿希望才好玩。”林家翊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舒晗,你别同情他。” 倒不是同情谢治宇,只是她不会做仇上加仇的事。 她觉得自己过得比敌人更好,才是对他的最佳报复。 她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要开会吗?” “舒晗。”林家翊抿了抿唇,神情严肃且认真,全然没有面对谢治宇时的漫不经心。 “怎么了?”叶舒晗把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眼神清澈依旧。 “朵拉是我公司的投资人的女儿。我在美国的时候,朵拉的父亲挺照顾我的,我跟她也认识了很久,就是普通朋友。” 她心虚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是怕她多想,所以特地追下来解释的吗? 他的话里出现过同事,投资人,朋友,没有同学和老师。 叶舒晗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林家翊。 他的头发蓬松,干净利落,好看的眼睛里含着细碎的光。 “林家翊,你告诉我,你在美国的四年到底过得好不好?”她心里百转千回。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 凭着直觉,叶舒晗觉得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还行。”林家翊的声音不高不低,他将领带绕过脖颈,边说:“一开始挺不适应的,我住的那条街餐厅名字不一样,但吃的都大同小异,不出半个月就腻了。” 他点到即可,继续手上的动作,将领带打出一个漂亮的温莎结。 叶舒晗知道他不想透漏更多,思索了几秒,还是把自己最想问的说出了口:“你和那个女记者是怎么回事?” “女记者?”林家翊摆正领带,眼角弯了一下,突然低笑出声。 叶舒晗没吭声,在林家翊的笑声中红了脸。 她表现得越在意他,越说明她在吃醋,妒忌。 林家翊疑惑:“我最近是接受了一个女记者的访问,谁告诉你的?” 叶舒晗不自在地将视线落到别处。 十字路口,红绿灯处,汽车排成了长龙,刹车的红灯亮起。 她看到夏晴栀吸着奶茶,朝她挥了挥手。 叶舒晗也举起手,在半空中随意挥了下。 然后,她抬眸,瞪他一眼:“爱说不说。” 林家翊沉默的看她一小会儿,目光落在她的拧着的眉眼处,说:“那个女记者是我找来的。” “什么?” 叶舒晗惊讶的半张着嘴,像是不敢置信,“你找的?” 她以为真像传闻那样,两人有一场浪漫邂逅。 第19章 You belong …… “嗯,我花钱买了一个采访。”林家翊淡定说。 “花钱买的?”叶舒晗真没想到事实是这样的,她不着边际地推测,“你想出名?”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出名带来的好处太多了。 林家翊把双手抄进兜里,看了一眼仿佛在燃烧的夕阳,缓缓开口:“我已经出过名了,在23岁那年。” 叶舒晗微愣,她知道他指的是那件事。 和他的视线相碰撞,她的嘴唇稍微动了一下,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已经过了四年,宽慰的话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网上,搜出来的全是负面新闻,吓跑投资人和客户。” 林家翊的声音不高不低,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叶舒晗的心里还是一咯噔,有些难以形容的难受。 林家翊和叶教授也曾上过热搜,在网络上被众多人声讨过。 她有段时间甚至不敢上网,生怕看见林家翊和叶教授的名字。 直到现在,她也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关注负面新闻,即便它们的真实性根本无法经得起推敲。 林家翊抬头,看到走近的夏晴栀,说:“你朋友来了,我先上去了。” 叶舒晗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 她们找了家附近的热门中餐厅。 由于来过好几次,她俩没翻菜单,随便点了三道菜。 她胃口不太好,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 夏晴栀在说话,她没留意。 她在想,林家翊是否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从平常的表现倒看不出来,但从对谢治宇的敌视态度,似乎又是真的没放下。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摇晃的手,她回神,问:“怎么了?” 夏晴栀拍拍她的胳膊,大义凛然道:“我可以给你当垃圾桶,当树洞。快说吧,你和林家翊又怎么了?” 叶舒晗轻轻放下筷子,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心没肺。” 夏晴栀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才不会把她当垃圾桶,或者什么树洞呢。 吃完饭,她陪夏晴栀去做美甲,然后夏晴栀回家,她回电台。 十一点,节目准时开始。 她的节目虽然是在深夜,其实也管得很严,不能出现消极和负面的内容,因为容易误导听众的情绪。 她还是很有职业准则的,总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用柔和的语调读出治愈人心的句子,或者故事。 凌晨两点,她收好资料,跟导播说了声再见,走出播音室。 楼里的人不多,很安静,大多的办公室都熄了灯。 她按了电梯,走进去,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电梯门开了,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林家翊。 他单手抄在兜里,站在门口,正和保安小声聊着什么。 叶舒晗伸手揉了下眼睛,确认是林家翊后,赶紧躲回去,对着电梯侧壁,理了下头发才走出去。 她吸了口气,跟保安招呼了一声,才跟林家翊走了出去。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有点凉。 林家翊站在她身侧。他们轻淡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轻轻晃动。 “你今天怎么来门口了?” 她穿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很响。 林家翊的脚步声则是稳重又有点儿散漫的。 “刚才下雨了,怕你没带伞。” 她看他一眼,果然,他的手上拿着折叠伞,黑色的。 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她当年去接林家翊,拿的好像是彩虹色的长柄伞。 伞面不大,他半边身子最后还是打湿了。 这里到马路上的一段路没有路灯,光线很暗,她低下头,尽量看着脚下,以防踩滑。 她走得很认真,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每一步都尽力走得稳稳当当。 林家翊忽然停住了。 周围高楼大厦的灯已经熄灭了,偶尔有车辆驶过,载着各自的故事,绝尘而去。 他看着叶舒晗回头,凝着疑惑的眼眨了一下,问:“你怎么不走了?” 林家翊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舒晗,我以为你知道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太突兀了。 叶舒晗心里纳闷,清了清嗓子,问:“我知道什么?” 左脚的高跟鞋鞋跟陷进了地砖的缝隙里,她低头瞧一眼,头发盖住了半边脸,她抬手撩到耳内。 抬脚的瞬间,她听到了林家翊的声音。 “我以为你知道,”此时,他说话有种特殊的声调,沉淀的,坚定的。“我,在,追,你。” 最后四个字,咬字极重,一字一顿。 她的身形顿住,像是受到了某种惊讶,她的眸子瞪得大大的。 思维好像也变得机械了。 她僵硬地把包举到胸前,抱着,抬头看他,愣乎乎地反问:“你……你在追我吗?” 林家翊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叶舒晗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珠子一动不动,甚至忘了把鞋跟□□。 她分不清他是在表白,还是在回应她的心。 她只知道,脑海里似乎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她在两人之间竖起的屏障开裂了。 林家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叶舒晗的眼珠子还是没动,嘴巴却一点点张开,像是难以置信。 “你这么惊讶,看来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林家翊轻笑了一下,稳稳站定。 他们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照着身上,仿佛加了一层怀旧的滤镜。 夜风略带丝丝凉意,叶舒晗的头发被吹起,拂在侧脸。 林家翊缓慢的抬头,指尖在距离她的脸两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灌木丛和香樟树树叶被吹得窸窸窣窣的响。 叶舒晗侧了下头,就像喝了酒似的,脸染上了酡红。 其实,是能看得出的,可还是会感到意外和震惊。 林家翊指尖在叶舒晗头发上,自上而下滑动,并没有碰到她的脸,可她的脸还是越来越烫了。 “舒晗,现在看出来了吗?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林家翊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动作异常的温柔。 她的心一起一伏,就像夏季翻涌的海浪,声势浩大。 一阵耀眼的白光照射过来,是对向来车的远光灯。 叶舒晗下意识闭了下眼,也终于回过了神。 她的目光往上移,嘴硬道:“反正我没看出来。” 她选择性地忽视他的另一句问话。 林家翊抿紧嘴唇,认真思索了几秒,煞有介事地说:“那我以后努力,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儿。” 好像经历了一场极限运动,神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叶舒晗感觉心还在疯狂的跳动。 她调转了个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往前走。 林家翊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看她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愕然,又觉得好笑。 叶舒晗已经走到了林家翊的车前,她咬牙,纠结了一会儿,扭头,让自己镇定下来:“司机,快点来开车。” 她的声音似乎也变了调,像橘子的酸甜。 林家翊忍不住又笑一下,迈着长腿,走上前,替叶舒晗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叶舒晗看了眼搭车门上的修长手指,浑身不自在,快速钻进了车里。 她系好安全带,撩了撩耳侧的头发。 现在头发已经超过了肩膀,她还不确定是去剪短,还是留长。 林家翊坐在主驾驶,打开了车载音响。 一段温暖慵懒的旋律响起。 See the pyramids along the Nile. 一起去观看尼罗河畔的金字塔。 Watch the sun rise from the tropic isle. 相拥在热带小岛看日出。 Just remember darling all the while. 亲爱的,自始至终我都只记得。 You belong to me. 你属于我。 …… ——《怪物史莱克》插曲 第20章 鲜花和圣诞(回忆)…… 叶舒晗瞄了一眼林家翊,他拧了下锁,启动汽车,心情看着不错的样子。 她手撑着下巴,抵在车窗处,视线挪向窗外。 她盯着并排行驶的小轿车,有些茫然。 她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爱耍小性子,胆子小,容易胡思乱想。 她不确定自己的这些性格因素会不会让两人相处困难。 更重要的是,她担心他们的感情回不到从前。 重新在一起,也不会开心,因为经历过分手,这段感情就不完整了似的。 她瞥了一眼专注开车的林家翊,轻抚了下胸口,顺其自然吧。 十一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 叶舒晗在派送单上签字,接过了派送员递来的一束鲜花。 数朵紫玫瑰加白色桔梗,很漂亮。 这已经是这两个月来的第八束了,每周一送达,林家翊订的。 她现在发现了。 原来林家翊真的在追她。 琳琳姐笑:“舒晗,你男朋友真有心。” 叶舒晗羞赧道:“不是男朋友。” 另一个同事拍了下叶舒晗的手臂,笑道:“我问过派送员,订了12个月呢。有种开盲盒的感觉,我已经在期待下一次的花了。” 琳琳姐打趣道:“又不是送你的,期待也没用。” 同事抽了一朵紫玫瑰,边走边说:“我现在去婚恋网站注册,明个儿说不定也有花了。” 叶舒晗笑了笑,转身把花束插进花瓶里。 第一次收到林家翊的花,她很惊喜,恨不得把它们永久冰冻起来,现在已经习惯了。 才不过几个月,叶舒晗就才思枯竭了。 她向公众号买过几次文稿,这笔费用还报销不了。 下班回家,车上。 叶舒晗抱怨:“再这样下去我的工资就没了,说不定还会倒贴。” 电台也会接到一些念广告,游戏配音之类的活,可也轮不上她这个新人。 难道她以后也要像陈晶晶一样,去接婚庆,活动主持,赚赚外快吗? 其实她更想去给动漫配音,但是一般制作成本高的动漫都会找知名的配音,如果是制作经费紧巴巴的团队,也就自己人配了。 林家翊问:“你的节目没有编辑?主持人的稿件不都是工作人员准备的吗?” “那是有名的主持人。我们电台也有呀,主持下午堵车的黄金时间段那几位前辈,都有专门的编辑团队,还有经纪人呢。而且,他们还能参加其他商业活动,收入非常可观。” 以前她还是满腔热血,现在工作热情被消磨了大半。 她十一月初参加了主持人大赛的复赛,第十二名,没有进入决赛。 之前信誓旦旦地向曹主任保证会努力的情形,现在她还能想起来。 有点不甘心,不服气。 可自己的实力确实没达标,她捂了下脸,说对不起曹主任的信任和支持。 林家翊安慰:“你才工作不到一年,经验不足,输给其他人也正常,今年就是先踩点,以后会有机会。” 叶舒晗小声说:“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站在领奖台上过,好失败啊。” 猛然一想,父母对她真的不错。从来没有因为她成绩不好而骂过她,也不会强迫她出人头地。 他们会夸她长得乖巧,听话懂事,孝顺善良,有正义感。 她初中那会儿有叛逆期,厌学,不想逃课,父母也是苦口婆心给她讲道理,没有过多的责骂她。 “那念检讨呢?”林家翊看着前面的路,“这种经历也没有过?” 叶舒晗点头,她的头发长长了,脖子老被扎得痒痒的。 她从包里找出一根发带,把头发随意绑起。 她想了想,说:“好像小学领过进步奖,可那种全班都得奖的年纪,这种奖根本不算什么。” 前方在修高架,路被围住半截,林家翊瞄了一眼导航,道路变成了表示拥堵的红色。 他看向叶舒晗,浅笑:“你不是当过升旗手吗?” 叶舒晗伸手敲自己的脑门,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你怎么知道?我爸说的?” “我在书房看过照片,你们学校的升旗仪式还挺隆重,有仪式感,我看你穿了仪仗队服,戴了白手套。” 叶舒晗叹气:“也就那么一次。” 叶教授一直以她当过升旗手而自豪,叶妈妈还特地做了一顿大餐庆祝。 “下次!”叶舒晗捏紧拳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林家翊被她吓了一跳:“什么下次?” “等下次省里再举行比赛,我一定努力争取进决赛,拿到名次。”她信心满满。 “嗯,行。” 叶舒晗侧身,打量林家翊。 他的背部并没有完全靠着座椅,手搭在方向盘上,双眼平视前方,坐姿标准且优雅。 她问:“你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很好吧?” 车子行驶缓慢,只前行了一小段距离就又堵了。 林家翊踩下刹车,回忆:“我初中保送考试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高三参加了数学竞赛,拿了全国一等奖。” “所以你又保送了。” “嗯。” 以前给她补课,他的有些解题方法和思路比参考答案都更简单,他是真的聪明。 林家翊回忆:“差点儿去北大,不过专业不合适。F大给出的专业任选的条件,高中班主任老师也觉得选个适合自己的专业很重要,建议我读F大。” 车子重新启动。 叶舒晗抓了下头发,估计林家翊也听过太多夸赞的词了。 她想了想,也只说了句:“你是挺厉害的。” 过往的荣耀已成过去。他面上并没有什么波澜,“还行。” 快到公寓时,叶舒晗指着路边的馄饨店,说:“我们今晚吃馄饨吧。” 林家翊问:“不吃苹果派吗?” 叶舒晗瞪他:“说什么苦练厨艺,原来就会做苹果派和螃蟹饼,还有煎个牛排,天天做这些,我都吃腻了。” 其实,她不挑食,只是心疼他,担心他辛苦。 林家翊知道,也不拆穿:“你就在车上吧,我去买,你吃什么味道的?” “海鲜的,我要再加一份爆汁小鱼丸。” “好。” 叶舒晗看他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推开车门。 他看了看左右的车辆,确定安全,朝街对面走去。 凌晨两点多,街上的店几乎都关了,灯光昏暗,将夜烘托得幽静。 那家店叫“馄小饨”,馄饨连在一起知道怎么读,分开了,叶舒晗觉得好像不认识一样。 深夜,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外卖员提着外卖,急匆匆跑出来。 叶舒晗呆呆地看着林家翊高大沉稳的背影,心底生出很多感慨。 她大一,课不算多。 林家翊研一,去了合肥集中上课。 两个人才在一起就异地了,她觉得和以前最大的区别,就是林家翊一定会回她的消息。 他们偶尔会视频,他话不多,多数时候都是她把白天发生的事讲一遍,然后问他: “今天的课多吗?” “食堂的饭菜合胃口吗?” “室友和你相处得来吗?” 在她的提问下,林家翊三言两语讲完,差不多聊天就结束了。 偶尔她会觉得自己交了一个网友,而不是男朋友。 可那会儿她爱得深刻,即便隔着千里,爱也不曾消磨。 终于到了大二,林家翊回到研究所。 研究所和她的学校离了三十多公里,很远,他们也只在周末见面。 但两人总算熟悉起来,她告诉他,自己最喜欢的动物是兔子,喜欢喝苏打水,喜欢看《柯南》,最喜欢紫色。 他则喜欢看《老友记》和科幻电影,还有新闻,偶尔会打一下篮球,很挑食,不喜欢吃葫芦科和豆科的食物。 周六晚上,看完电影,他们走出影院。 林家翊看了眼手表,说:“我送你回家。” 叶舒晗说:“肯定没到九点半,我不想回家,我们再玩一会儿。” 林家翊说:“我明天要做兼职。” “中科院研究所的工资比一般学校更多对吧?我爸说每个月都有给你两千,如果不够,我让我爸把他的工资补贴给你。”叶舒晗振振有词。 林家翊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别人听到了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家翊哥,你不能这样,我们一周就见一次,我好想你的。” 这样谈恋爱很折磨人,她想天天都见到他,时时刻刻都呆在他的身边。 “我们不是经常视频吗?” “可总是偷偷摸摸的,就跟线人接头一样,我不喜欢。” 她不理解,林家翊不许她去研究所找他,不许她告诉父母和同学,他们在一起的事。 有一次,她趴在床上,和他视频。 卧室门刚被叶妈妈被推开,他就把视频给挂断了。 “那你想怎么样?”林家翊无奈。 叶舒晗指着影院对面。 林家翊看过去,连锁酒店的店招异常显眼,他的眸子渐深,严肃道:“不能开房,不能在外面过夜。” 叶舒晗眼睛渐渐睁大,有些好笑:“家翊哥,我说的是那家奶茶店,我们去坐一坐,喝杯奶茶。” 在连锁酒店旁边有一家奶茶店,人气旺,常常要排很久的队。 林家翊挪开视线,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虽然和林家翊在一起了,但她总觉得没安全感。 也许是她主动的原因,他也从没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 她会天天给他打电话,逮着机会就视频,还很没品的检查他的手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发现了吴虞这个名字。 在微信上,她的名字被置顶了,一直排在最前面。 她的名字下面就是吴虞,没有置顶,总排在她名字后面,这说明她和林家翊的联系频繁。 她看过聊天记录,以前的是一些数学问题的探讨,多数时候都是吴虞遇到不会解的高数题,发给林家翊。 后来,吴虞发了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好像在奥克广场看到了你,和一个女生。” 林家翊发了一个“嗯”字。 之后,他们的聊天戛然而止。 凭着女生的直觉,她觉得吴虞是喜欢林家翊的。 她介意林家翊有个老同学。 可她不敢告诉林家翊她介意。 她害怕林家翊会觉得她小气,在束缚他的自由,连他的人际交往都要管。 就这么到了圣诞节前一天。 她打电话问林家翊:“明天我们去哪给你过生日?” 林家翊说过,他从小到大都没大张旗鼓地庆祝过生日。 她很想召集一群好友,给他一个大惊喜。 可他的性格,肯定不喜欢,惊喜说不定最后会变成惊吓。 林家翊说:“今年的生日就不过了,下次吧,我白天要写实验数据,晚上有兼职。” 林家翊又在给高中生补数学了,非常受家长们欢迎。 叶舒晗说:“可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晚上我们去吃海鲜,你觉得怎么样?” 林家翊不为所动:“那个学生家长出了高于市场价三倍的补课价格,我也答应了,不能不去。” “可一年的生日只有一次呀。”叶舒晗固执道。 等他们毕业之后,就会开始漫长的工作,现在正是人生中难得的可以放松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呢? 而且,她觉得林家翊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兼职上,他该跟着叶教授努力学习,发论文,搞研究。 “家翊哥,如果你缺钱,我给……我借给你。” 她去年去住广州的外公外婆家过年,两老人偷偷给了她一个大红包。她一直存着,没动过。 林家翊叹气:“舒晗,别任性。” 别任性。 又是这三个字。 跟唐僧念出的紧箍咒的效果一样,她不敢反抗了,只能像孙悟空一样,乖乖听话了。 第二天早上的课她没认真听,心里的郁闷没法排遣。 她悄悄逃课,去了研究所。 其实有赌气的成分。 冬天真的很冷,露在外面的手指头被冻得冰凉,连骨头似乎都被冻住了。 她裹紧羽绒服,把双手分别揣进口袋里,手还是僵硬,冷得疼。 她站在图书馆外面,图书馆被挡板围了起来。 门口贴着告示: 尊敬的各位科学家。 图书馆正在修缮,暂停使用,预计于20xx年1月15日完工。 给大家带来不便,敬请见谅。 叶舒晗的心情忽然变得明朗,她微微俯身,笑眯眯地把告示默读了一遍。 科学家? 不知道林家翊看到这张告示,是什么想法呢? 会不会觉得很自豪? 反正她是替他自豪的。 她等了一个多小时,脸都被风吹疼了,脖子也不敢伸直,一直瑟缩着。 快到十二点钟了。 她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摸出手机,给林家翊打电话。 在她打第二次时,电话才被接起来。 “舒晗。” “家翊哥,”瞄到那张告示,她又笑了,打趣道,“不对,是林家翊科学家。” 眼前突然下起了雪,很小很轻,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 叶舒晗“咦”了一声,“下雪了。” 冰冰凉凉的雪落进脖子里,她冷得直打哆嗦,两只腿都好像失去了知觉。 “嗯,下雪了。你吃午饭了吗?”林家翊说。 “没有,家翊哥,我在研究所图书馆门口。你放心,我躲在墙后面,没人看到。” 这片区域在施工,几乎没有学生会从这里经过。 电话那边的人长久的沉默,半晌没出声。 叶舒晗看着雪花,脸上的笑渐渐停了。 林家翊是不想她来找他的,那他会不会不来见她呢? 或者。 他会不会怪她?怪她自作主张,给他添乱。 脑补了这些可能。 她感觉心脏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非常非常难受。 “我马上过去。” 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埋怨,也没有惊喜。 叶舒晗鼻子一酸。 她觉得他不欢迎她的到来。 尽管如此,当林家翊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脸上还是堆出笑容。 她搓了搓僵硬的手指,从包里拿出一只礼盒,递过去。 “我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 她送的是一只苹果智能手表,最新款。 林家翊愣了一下,接过礼盒:“谢谢。” 她的发梢被打湿了,肩上也落了雪。 林家翊伸手,轻轻替她拂掉那些雪,动作异常的温柔。 叶舒晗的心情好了点儿,她拉住林家翊的手,让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脸。 “凉不?我觉得我变成了冰雕。”叶舒晗笑吟吟地说。 他的掌心温热,暖暖的,很舒服。 “很凉。”林家翊敛眸,又摸了摸她的头,“你等很久了吗?” “也还好啦,不算久。” “走吧,我们去外面吃饭。” “嗯。”叶舒晗乖乖点头。 她刚一抬脚,就发觉双腿发木,“家翊哥,等等,我腿不舒服。” “怎么了?”林家翊问。 “我脚木木的,好像被绑住了一样,感觉不太灵活。”看来她确实站得太久了。 “你先小幅度的动一动,别太使劲了,让血液循环就行。”林家翊蹲下去。 “嗯。” 他抬头,抿了下唇:“哪里发木?我给你揉一揉。” “不用,不用,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她就在原地蹦了几下,很快麻木的感觉就消失了。 林家翊站起来,让她走前面,他跟着。 叶舒晗每走几步,就想回头看他。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就像柳絮。 她一旦停下来,他就会跟着停下来,他们之间隔得很远,她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她知道。 他在刻意保持距离。 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错了,心突然变得很慌乱。 她很想哭,可又怕林家翊看到她的失态,怕他会有压力。 她双手捂了一下脸,鼻尖冰冰凉凉的,手也很僵硬。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家翊哥,天太冷了,你就在研究所里吃饭吧,我想回家了。】 她扭头望他一眼,他果然停在了原地。 地面湿滑,路边和树上积了雪,白茫茫一片,透着几分寂寥。 叶舒晗傻乎乎地往前走。 研究所里很热闹,她留意到有女生戴了麋鹿角毛线帽子,看起来很暖和,有节日氛围。 她走到公交车停靠点,站台上没什么人,整个世界仿佛都处于阴冷之中。 就在她即将踏上公交车时,手臂被拉住,下一秒,她就被抱住了。 “舒晗,对不起。” 叶舒晗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林家翊放开她,握住她的两个肩膀,让她转身,面对着他。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角,温热的液体渗出了眼眶。 叶舒晗的声音带了哭腔:“我本来可以忍住的。” “嗯,都怪我,是我不好。”林家翊细心地替她擦掉眼泪。 她看着他,他的眼睛深邃迷人,很容易就让人陷进去,但此时眼下微微发青,透着一丝疲惫。 “家翊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我能帮到你,我会很开心的。”叶舒晗说。 林家翊面沉如水。他默了许久,才说:“舒晗,其实,我不算是一个好运的人。我大姐生病了,所以我最近会很忙。” “你缺钱,对么?我可以给……” “已经够了,我能解决。”林家翊低声打断她的话,手按在她的头顶,深黝的双眸认真看她。 “舒晗,”他的声音更低了,柔得像清风,“我想等我毕业之后,我们再公开关系。” 叶舒晗犹豫片刻,点头。 她理解林家翊,和自己导师的女儿谈恋爱,他担心会招来流言蜚语。 叶舒晗咬了下唇,说:“家翊哥,我什么都明白。等我们都工作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存钱买房子,那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林家翊坚定地点头:“嗯,我们一起努力。” 林家翊送她上了公交,车上人多,她走到最后一排,扫了一眼,视线定格在某个人脸上。 她心虚地挪开眼。 谢治宇站起来,拍了下她的肩:“舒晗,我的座位给你,你坐吧。” 她摆了下手,后退几步,“不……不用了,谢谢。” 谢治宇问她:“你来研究所找叶教授吗?” …… 叶舒晗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沉浸在回忆之中。 她想就是在那一次,谢治宇发现了她和林家翊在谈恋爱。 当年,林家翊的化学材料专业,有两个保送名额。 他裸考第一,加上其他加分项,他排第三。 没有学校的保送资格,他自己申请的中科院的研究生。 叶教授是知道他的水平的,面试聊了几个专业问题就收了他。 谢治宇也想跟着叶教授,但被林家翊PK下去了,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谢治宇才会生出诬赖林家翊的心思。 如果不是她任性,谢治宇不会发现他们的关系,也许就找不到陷害他的借口,也许他们就不会分开了。 眼前变得模糊,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 突然,一双手盖在她的眼上,眼前一片黑。 叶舒晗回神,拍林家翊的手:“你捂我眼睛干嘛?” 林家翊垂下手,低笑一声:“把你眼泪吓回去。” 第21章 安慰、夸赞 叶舒晗没动了。 林家翊俯身, 用食指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怎么哭了?” 叶舒晗的睫毛湿漉漉的,颤了一下, 视线模糊。 眼前的人离得很近,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 林家翊比四年前更爱笑了点儿, 这让她恍惚。 “我觉得你最好争取换个节目,晚上读感情充沛的文字,容易影响情绪。” 林家翊把手上的馄饨递给叶舒晗,“你来拎吧。” 叶舒晗下意识接了过来。 塑料袋子里装有三个透明盒子, 热乎乎的, 飘着鲜香。 林家翊提醒:“小心, 别洒你身上了。” 叶舒晗理智回归,又有点不开心:“我没有动不动就哭,就是有点小情绪。” “是对我不满?”林家翊看着她。 “不是。”叶舒晗摇头。 她想, 也许谢治宇的诬赖只是诱因,他们分开的最主要原因, 还是他不够在乎她, 重视她。 林家翊发动汽车, 耳边响起轰鸣声。 叶舒晗叹了口气,决定聊点其它的。 想了想,她问:“你两个姐姐什么时候来呢?” 林家翊平视前方,说:“二姐最近忙着相亲,也要工作,可能过年才有时间。” 叶舒晗问:“她们性格怎么样, 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者习惯么?” 林家翊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大姐你见过的。” “高三暑假。”叶舒晗说。 大姐看着是一个温暖和蔼的人, 她对大姐的印象很好。 “我二姐第一次高考,出车祸,缺考了英语;她复读一年,高考那会儿又重感冒,差几分考上本科。” “啊。”她惊讶了好一会儿。 以前林家翊并没有说过这些,对他的家庭环境,她知道的挺少。 也许就是受成长坏境和家人影响吧,他才会说自己不算是一个好运的人。 “她专科毕业后,找了份保险经理的工作,她有点——”林家翊一时想不出词形容。 叶舒晗歪着脑袋看他,耐心地等待。 “有点蛮横吧。”林家翊说。 “蛮横?” “也不会难相处,你放心吧。” 叶舒晗没说话。 她们来肯定得见面,只是她又没和林家翊复合,到时候估计大家会尴尬吧。 林家翊侧了下头,问:“先前哭什么?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叶舒晗抬头,默了几秒,说:“其实也没有不高兴。” 林家翊突然拐了个弯,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停了?没油了?”叶舒晗朝他看过去。 林家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黑沉的双眸无声看她很久,看得叶舒晗神经都绷紧了。 她咽了口口水。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像监考老师。”弄得人心慌。 “舒晗。” “嗯。” 林家翊突然俯身,手伸到她脖颈间,触碰她的脸颊,动作很轻。 她讶异他突然的亲密举动,腿打战,连着馄饨也晃荡了一下。 比大型考试还紧张,她睫毛微颤。 林家翊盯着她的眼睛:“你要知道,我现在有能力减少你的烦恼。” 她当然知道,也深信不疑。 “所以,”他目光真挚地看她,“如果你没有办法解决的事,告诉我,我会替你解决。” 心上突然狠狠一颤,就像原本的静默的海水,瞬间翻涌。 这算承诺吗? 应该是的。 她愣怔片刻,呆呆的点头。 林家翊的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轻触她的流苏耳钉,耳钉微微晃悠,漾出一抹甜腻的暧昧。 “你什么时候打得佷洞?”林家翊轻声说,“以前不是怕疼么?” 她半垂眼眸,唇畔微微翕动,在他的目光下,慢慢道:“大三的暑假。” 她大学一进校,发现室友们都打了耳洞,她很羡慕,又怕疼,纠结了很久,一直没敢去打。 “疼么?”林家翊又问。 “嗯。” 叶舒晗觉得气氛怪怪的,受不了他凝神专注看她的目光,她索性挪开了视线,盯着前挡风玻璃。 林家翊重新启动汽车,进入车行道。 叶舒晗想到大三的暑假,她去打耳洞,很疼,但竟让她产生一种畅快和释然的感觉。 也就是那一刻,她决定真正的放下林家翊。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会重逢。 车子右转,进入了种满梧桐树的单行道。 右边是一座小型商场,渝中影城四个红字亮着灯,在黑夜里尤其显眼。 叶舒晗伸手指了下,说:“你还记这家电影院吗?” 林家翊快速看一眼,“嗯,我们每次都会坐最后一排。” 他并不喜欢吃爆米花,但她偶尔塞到他嘴边,他还是会吃。 她就喜欢看他皱眉,又无奈的表情,那会让她认为他在宠着她。 叶舒晗忽然笑了一下。 他们甚至在影院里见过好几次情侣接吻,叶舒晗觉得浪漫,林家翊觉得这是公共场合,需要注意影响。 假正经。 当进入地下停车场时,林家翊问她:“周末你想去看电影吗?” 叶舒晗犹豫着,说:“先选一下有没有想看的电影吧。” 回到公寓,叶舒晗打开门,走进去,脱掉鞋,光着脚踩在地砖上。 林家翊熟门熟路地跟进来,换了拖鞋。 布丁呜呜几声,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咬住林家翊的裤腿,把他往里拽。 “别急,布丁,”林家翊弯腰,揉了下布丁的卷毛,语调轻柔,“马上给你拿罐头。” 也不知道林家翊怎么转性了,对布丁那么好,抢着喂食,陪它玩。 现在布丁对他更依赖。 看着人狗和谐的画面,叶舒晗撇撇嘴,把包搁鞋柜上,吐槽:“在外面挺高冷,对一只狗那么宠溺。” 她明明记得他不喜欢狗狗的。 林家翊抬眸看她,细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叶舒晗脚下一顿,失神片刻。 先前离得更近,她怎么就没留意到他的睫毛很好看? “嗯,”林家翊轻笑,站起来,说,“我得努力工作,要给布丁买罐头,玩具,还得给它一个更大的家。” 叶舒晗白了他一眼:“说得我好像虐待了布丁一样。” 嫉妒吴虞也就罢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嫉妒一只狗。 还是她从小养到大的。 叶舒晗把馄饨搁茶几上,拆开包装。 两份都是海鲜馄饨,她把鱼丸平分到两个餐盒里。 林家翊给布丁倒好吃的,脱掉深蓝西服外套,走到茶几边。 叶舒晗坐地上,熟练地撕开餐具包,把里面的勺子递给林家翊。 林家翊微微愣了一下,才把外套搁沙发扶手上。 “赶紧拿着,我好饿的。”叶舒晗又往前递了递。 “没想到舒晗也会照顾人了。”林家翊笑,接过勺子,坐沙发上,又单手扯松了领带。 叶舒晗没说话,别扭地低了下头,搅拌着碗里的馄饨。 她不想总当被照顾的那个人。 以前喜欢林家翊,总渴望他对她好,似乎这就能证明他喜欢她,在乎她。 她后来才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也会心疼他,不可控制地想对他好。 林家翊随意地问:“你除了泡面,还会做其他的菜吗?” 叶舒晗点头:“会一些,我大三的时候就搬到校外,一个人住了。” “怎么?”林家翊疑惑,注视着她的眼睛。 叶舒晗吃掉一只馄饨,说:“跟室友陈晶晶不对付。本来以为毕业之后不会再遇见,没想到最后成了同事,冤家路窄。” “你大学四年过得顺利吗?”茶几太矮,弯腰不方便,他不得不端着馄饨。 叶舒晗犹豫着,捋了下额间的刘海,诚实道:“有段时间我挺自闭的,不想说话,不想跟人接触。” 当年甚至有人在背地里说,她的大学成绩也是作假的,也是靠着叶教授的关系,走了后门。 林家翊看她一眼,“是因为那件事?” 叶舒晗藏起心事,装作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不知道。” 林家翊抿了下唇,眉心微拧。 窗外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叶舒晗往外看。 落地玻璃窗上挂着密密的小雨珠,下雨了。 她看向林家翊,他手指轻敲着餐盒边缘,看她。 她怕他多想,决定聊聊其它的。 “我当时是跟一个学姐合租的,她学动画设计,会制作一些短视频,我还帮忙配音了。也就是那时候,我发现我有这方面的特长。” 说完,她低头咬馄饨。 “了不起。”林家翊冷不丁来了三个字。 叶舒晗被呛着,手捂着嘴,咳嗽起来。 林家翊迅速放下餐盒,抽张纸,递给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舒晗摆摆手,含糊道:“水。” “马上。”林家翊立即起身,拿起水杯,去饮水机那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叶舒晗又低咳了几次,喉咙不太舒服,喝了一口水之后,好了很多。 她抬眸看他,嘟囔:“干嘛突然夸我,假兮兮的。” “不自信?”林家翊稍抬眉梢。 不是不自信,只是被他夸赞,太奇怪了。 他以前给她补课,可是经常皱眉,嫌她笨的。 林家翊坐下,想了一下,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是真心夸你,我看过你比赛的视频,如果不紧张,你会表现得更好。” 他突然的认真解释,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傻傻地“啊”了声。 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开心,不是因为被夸赞,而是因为被他关注。 原来他看了她的比赛视频。 窗外呼呼地刮着风。 她看林家翊,他挑起馄饨,送进嘴里。 他的吃相极好,握住勺子的手指修长,优雅好看。 叶舒晗很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样子,下巴一上一下,幅度很小,有种静谧感,撑得起这种缠绵悠悠的雨夜。 吃完饭,两人把茶几收拾干净,道了晚安,各自回屋休息。 第22章 两个意外(捉虫) 周天早上, 叶舒晗还在睡梦中,听到了敲门声。 难得的休息日就这样被打搅! 她用被子蒙住脑袋,不理扰人清梦的坏家伙。 没过多久, 客厅响起布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汪汪”的叫声。 叶舒晗摸床头柜的手机, 拨通林家翊的电话。 他还没吱声,叶舒晗气咻咻地说:“你干嘛?” 林家翊的声音透着意外:“你知道敲门的是我?” 叶舒晗没说话。 他敲门总是习惯用指关节叩击,敲几下就会停,声音不大不小。 她还没遇到过第二个人用这种节奏敲门。 林家翊又说:“我们先去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 下午带布丁去散步吧, 它呆屋里时间太长了。” 叶舒晗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职, 她自从主持深夜的节目以来,就没带布丁出门溜达过。 说不定哪天布丁会得抑郁症。 想到这,她揉了揉眼睛, 利落地翻身,坐起来。 “我起床了, 马上给你开门。” 难怪布丁最近不怎么黏着她了, 也许是对她这个主人不满? 她推开卧室门, 布丁站在大门口,抬起两只前腿,在扒拉门。 它的卷卷毛非常长,几乎快把它的眼睛遮住。 看来,得带去剪毛了。 她走过去,拧开门。 林家翊高大挺拔的身影跃入眼内。 他把手里的透明袋子往上拎, 叶舒晗看到里面有吐司和三明治,她心里一软。 “给你的早餐,你吃了我们再出发。” 他穿了一身黑, 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一颗,露出了喉结和半截锁骨,挺性感的。 “先进来吧。”叶舒晗侧身,让林家翊进来。 他缓慢地抬手,食指推了一下银框眼镜,才走进来。 叶舒晗移开目光,无意识地吞咽口水。 他戴眼镜有点像影视剧里的斯文败类。 叶舒晗跟在林家翊身后,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操控着她。 她看着林家翊的背影,眼睛都直了。 难怪大家都说三观跟着五官跑,就林家翊这幅模样,诱惑力太大。 林家翊把早餐搁茶几上,然后看向她,目光温存平和。 叶舒晗问:“你干嘛戴眼镜?” 她的眼神过于热切直白,林家翊眉眼弯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腹黑的弧度。 “我有散光。” “啊。” “左眼。” 叶舒晗纳闷:“散光也需要戴眼镜?” 她走过去,踮起脚尖,仔细瞧了瞧,确实是有镜片的。 “嗯,看东西会模糊,有重影。” 他微微仰头,伸手,就在叶舒晗的视线中,慢条斯理地系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喉结还上下滚动了一下。 明明是简单的动作,但对她而言,视觉冲击力颇大。 她都想像追星女孩一样,发出土拨鼠尖叫了! 扣子系好,斯文败类顿时变成优雅绅士,岿然不动。 明明是穿衣服,怎么比脱衣服还刺激?! 叶舒晗视线上移,盯着他硬朗的下颌,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那你一定要积极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医生说三五个月都不一定能矫正。”林家翊垂下手,不紧不慢地说。 叶舒晗低声咳了咳,平顺呼吸,慢慢挪动步子,去倒了杯热水。 然后,盘腿坐地上,吃早餐。 林家翊扫视客厅一圈,给布丁倒狗粮,又开了一只罐头。 接着,他去厨房,扫视一遭,拿出手机,低头编辑着什么。 叶舒晗歪着脑袋,问:“你在记要买的东西?” 林家翊望她一眼,“嗯。” 而后,他又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个番茄和半颗白菜。 叶舒晗边吃吐司,边走到布丁的旁边,蹲下去,摸它的卷毛。 确实太长了,还有点干燥。 林家翊挑起眉梢:“舒晗,吃东西的时候,别摸布丁。” “知道了,家翊哥。”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一个称呼,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叶舒晗偷看林家翊,他的目光沉沉的,正凝在她身上。 她脸色讪讪的,无意识张了张嘴,顿时失了方寸。 她这才明白,原来有些习惯,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无法改变。 她有些懊恼,低着脑袋,微吸了口气,恨不得一头撞墙。 昨晚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空气里些许潮湿,皮肤微凉。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往林家翊的反方向挪。 林家翊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微弯唇角,伸手把冰箱门轻轻关上。 叶舒晗快速吃完早餐,去洗漱,然后回卧室换衣服。 她打开衣柜,精心挑选了一条蓝色碎花长裙,再套个无袖的灰色毛衫。 对着镜子梳头,她仔细化妆,在嘴唇上抹了浆果酒红色的口红。 “好像颜色太浓了。”她自言自语。 下意识望向门口,门是关紧的,林家翊就在外面。 也不知道林家翊会不会觉得,这个色号太夸张。 不管了。 反正自己喜欢就好。 她又戴上小巧精致的六芒星耳钉,在镜子前照了照,确定自己的妆容打扮没有任何问题,开门,走出去。 她往客厅扫视一圈,林家翊没在,布丁也不见了。 大门是虚掩的,她走过去,推开门。 林家翊恰好把对门给关了。 他穿了件宽松剪裁的黑色夹克,布丁在他脚边摇尾巴。 转身看到叶舒晗的装扮,他愣一下,而后,低笑。 笑什么笑? 大尾巴狼。 叶舒晗轻咬下唇,表情微窘,有种小心思被看穿的感觉。 林家翊敛去笑意,目光对上她的眼,坦然问:“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我是不是该去换西装?” 叶舒晗抬手,把额间的头发撩到耳后,强撑着说:“我们是去超市,又不是出席什么盛典,你这样就行。” 她低头看,为显得高挑,她还特地穿了高跟鞋。 林家翊说:“等会儿我们把布丁放宠物店,给它洗个澡,剪毛。” 她抬头:“就楼下那家吧,店长挺耐心的,布丁很喜欢他。” “行。”林家翊应声。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布丁往叶舒晗身上跳。 叶舒晗知道它是要她抱,于是蹲下去,把它捞进怀里。 布丁撒娇似的用头拱了下她的臂弯,叶舒晗笑着把手摊开,于是布丁把一只爪子搭她手心,跟她握手。 林家翊侧身,认真看着他们,目光沉静,平和。 他说:“布丁挺聪明的。” “嗯。” 布丁被夸,她挺开心的,有种“自家儿子”被认可的骄傲。 她边揉布丁,边说:“它以前特别皮,最喜欢咬抽纸,每次一训它,就呜呜叫,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不过布丁也很黏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它能看得出来,会把它最喜欢的小皮球给她,舔她的手指。 林家翊温和一笑,把编辑好的备忘录给叶舒晗看,“你看看需不需要加什么。” “我一般都是看到什么想买的,需要买的就买。” 叶舒晗还是凑过头去看,清单按用途分类,列得很详细。 十几秒后,屏幕熄了,林家翊用食指点一下,缓慢的滑动屏幕。 “提前做好计划,选得更快,也不会有忘记买的东西。”林家翊说。 叶舒晗一心二用,边看边说:“可这样带着目的去做一件事,感觉不太好,我就喜欢在超市慢慢挑选。” 她喜欢那样慢悠悠的节奏,充满生活气。 林家翊轻笑:“好像有点道理。” 电梯门开了。 叶舒晗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一个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戴着黑框眼镜,身形微胖。 叶舒晗脚下一顿,目光怔怔,惊讶出声:“哥哥,你怎么来了?” 是她的堂哥,叶楠。 堂哥走出来:“来看看你。” 他推了一下眼镜,好奇地打量林家翊,而后疑惑的看向叶舒晗。 叶舒晗吞了吞口水,一时语塞,不由自主把目光挪向林家翊。 当年的事闹得大,不知道现在堂哥还记不记得林家翊,而且对林家翊的印象会不会不好。 林家翊向前一步,主动伸出手,礼貌且客气:“你好,我是林家翊。” 堂哥友好笑:“你好,我是舒晗的堂哥,叶楠。” 堂哥的反映挺平常的,叶舒晗这才松了口气,她张开口,刚想说话,堂哥的笑意骤停,手也僵住了。 “你是林家翊?!舒晗的……”前男友? 堂哥扶着眼镜腿,震惊得瞪圆了眼,直直看着林家翊。 林家翊不动声色,松开手,退回到叶舒晗身侧,镇定自若的“嗯”了声。 堂哥的视线转向叶舒晗,欲言又止。 叶舒晗扯了下嘴角,把布丁放地上,伸手去拽堂哥的手臂,抬头时,扬起一个略僵硬的笑。 “哥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她生硬的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给我的礼物吗?” “是给你的。”堂哥暗戳戳的审视林家翊,把袋子往上提,“中药。” “中药?” 送礼有送中药的? 原来是堂哥在法院的同事,以前也发过高烧,并且留下了头疼和记忆力减退的毛病。 堂哥担心她,所以特地问同事要方子,给她买了几副中药。 叶舒晗知道堂哥是好意,可她不敢乱吃中药,这几副药怕也是进垃圾桶的命。 堂哥一直想单独和叶舒晗聊聊,可叶舒晗不给他机会,进屋把中药放好,就说要带他去吃脆皮松板肉。 他们先把布丁送到宠物店。 这顿饭她和堂哥都吃得心不在焉,只有林家翊,神色从容,淡定的品尝美食。 饭吃到一半,堂哥接到领导的电话,说有个民事案件要去警局了解情况。 他只能草草吃完,急匆匆地走了。 叶舒晗低着头,双手捧着手机,搁在腿上,悄悄编辑短信给堂哥。 “舒晗,你吃核桃冰糕么?” 她目光往上挪,林家翊手上拿着菜单,翻到下一页,又问她:“枣泥定胜糕呢?” 叶舒晗心里有事,敷衍地“嗯”了一声。 说完,她又低下头,发出短信:【哥哥,别跟我爸妈提起林家翊。】 其实,叶妈妈一直反对她和林家翊在一起。 林家翊是她的补课老师那会儿,叶妈妈觉得他聪明懂事,坚韧内敛,以后会有大出息。 林家翊成了她男朋友,叶妈妈觉得他自尊心太强,过于冷清,不会迁就她,会让她受伤。 叶妈妈开始挑剔他,放大他的缺点。 这是不公平的。 她暂时不想叶妈妈知道林家翊的存在,也不想林家翊知道叶妈妈对他的看法。 等了一会儿,堂哥没有回复,她轻轻呼口气,把手机塞进包里。 从餐厅走出来,秋季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和暖可人。 包里的手机嗡嗡的震动,她拉开拉链,取出来看。 堂哥回复:【舒晗,我答应过叔叔婶婶要照顾你,看着你。】 叶舒晗扶额,无奈的摇头。 她怎么觉得堂哥有点死脑筋呢? 还看着她? 当爸妈的眼线么? 她瞄了一眼林家翊,林家翊从兜里摸出车钥匙,按解锁按钮,车前灯闪了一下。 他径直走过去,似乎没留意她。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垂头打字:【哥哥,我早成年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这段话还没发出,堂哥又发来短信:【我暂时先不说,你自己跟叔叔婶婶交代。】 【还有,不是以结婚为前提,最好不要同居。】 叶舒晗脚下微顿,视线锁住“同居”两字,哑然无语,头都大了。 堂哥不仅想通风报信,还误会她和林家翊同居了。 叶舒晗赶紧把消息发出,又打字,解释林家翊住她对门,他们没同居。 进到车里,林家翊并没有马上开车,而是手搭在方向盘上,定神凝视叶舒晗。 叶舒晗对上他的视线,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急忙把手机塞到包里,拨弄了下刘海,佯装着急:“我们赶紧去超市吧,再晚人就多了。” 林家翊没动,还在看她,无声而长久,闪着微光的眸子仿佛洞察了一切。 叶舒晗的脸渐渐发烫,眉毛拧巴着。 她并不想让林家翊知道这些事,她固执地认为,她在替他着想,是正确的。 林家翊偏过头,注视着前方,静了几秒,又转过头看她。 叶舒晗抓紧了安全带,假装无事,问:“怎么了?我的妆花了吗?” “没有。”林家翊半垂下眼,翕动嘴唇,“如果你有什么为难的事,自己解决不了,可以告诉我。” 他又说了类似的话,叶舒晗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了什么。 没等她回答,林家翊伸手换挡,脚下松开刹车,汽车缓缓驶了出去。 叶舒晗微微吸口凉气,头靠着椅背。 窗外,落叶被来来往往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碾压,碎了一地。 半晌,她才开口:“林家翊,你别担心。” 十一月底,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气温极速降下来。 今年冷得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 林家翊再三强调,让她穿厚点儿。 叶舒晗一边吐槽他管得宽,一边穿上厚外套。 当办公室接连响起打喷嚏的声音,她忽然庆幸。 幸好林家翊不厌其烦地提醒,让她免受换季感冒的折磨。 周二下午,叶舒晗捧着水杯,和琳琳姐并肩从会议室走出来,身后传来陈晶晶张扬的笑声。 琳琳姐挽住叶舒晗的胳膊,说:“她也终于等到了。” 叶舒晗瞥了陈晶晶一眼。 陈晶晶得到一个早间的音乐节目,叶舒晗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以后她们一早一晚,估计不怎么碰得着面。 还没走到办公室,衣兜里的手机轻微的震动,她掏出手机,看屏幕。 来电显示是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她嘴角下意识一弯,按下接听键,把手机举到耳边,低声:“喂,林家翊” “舒晗。” 他的声音发沉,显然有正事。 “嗯。” 林家翊顿了顿,说:“吴虞要做个盲肠炎手术,我现在得去市一院给她签字。”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冷静沉着,听不出情绪。 叶舒晗咬了下唇,又放开。 今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让她知道他乐于助人,还是他跟吴虞关系好,是吴虞在S市的“家属”? “你跟我一起去?”林家翊又丢出一句话。 叶舒晗走进办公室,把水杯放桌上,拉开椅子,“什么意思?” “我对市一院的环境不熟,需要你的帮助。你有空吗?我在楼下。” 叶舒晗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抓紧椅子靠背。 又是这种情况,吴虞遇到麻烦,他们又得去为吴虞忙前忙后。 尽管心里不爽,叶舒晗还是不得不去。 她不想和林家翊跟吴虞单独相处。 “我马上下来。” “好。” 她拿包,去楼下。 到门口,她抬头望向淡蓝的天。 飞机划破流云,轰隆隆的响。 她看向老地方,林家翊双手抄在兜里,抵在车头前,脚下的银杏叶铺了厚厚的一层。 叶舒晗盯着看了许久。 本该是一副惬意的画面,她竟然生出一丝烦躁感,脚步似乎都变得沉重。 她垂眉低目,走过去。 他敛眸,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她钻进去,坐好,系安全带。 叶舒晗没问吴虞的具体情况,林家翊也没主动解释。 她看林家翊,他抿紧了唇瓣,眉心微微蹙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舒晗抱着手臂,看着前方的车流。 等红灯时,林家翊侧身,从车后座拿起一只白色盒子,递给叶舒晗。 她不情不愿地开口:“是什么?” “甜甜圈,我公司的女同事都挺爱吃的,你尝尝喜欢吗。” 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四只甜甜圈,有巧克力,抹茶,海苔肉松,蓝莓味的,看起来精致漂亮。 如果心情好,可以拿来摆拍,发朋友圈,喜滋滋的享受甜食,现在么,实在没心情。 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去到住院部的三楼病房。 吴虞一身病号服,屈膝,头靠在腿上,手捂着腹部,坐在病床上。 她的脸色发白,唇无血色,一副病弱的模样。 林家翊抿下唇,看了一眼叶舒晗,走进去。 看到林家翊,吴虞抬起头,眼里焕发出神采,神情略激动:“林家翊,你终于来了。” 林家翊淡淡应了声,说:“你别动。” 叶舒晗握紧挎包带子,站在林家翊身侧,冷眼旁观。 吴虞瞥见叶舒晗,愣怔几秒,扯着嘴角笑:“其实我也能签字。只是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一个人做手术挺怕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叶舒晗迎上吴虞的目光,不咸不淡道:“你几点手术?” 吴虞说:“四点半。” 林家翊看了眼手表,皱眉:“时间已经过了。” 吴虞强笑:“嗯,估计今天的手术有点儿多,你们先坐着等等。” 叶舒晗打量吴虞。 吴虞五官端正,一双细眉添了几分婉约的气质,此时生病,柔柔弱弱的,但眼神确是坚强的,更显动人。 视线移到林家翊脸上,他挺镇定的,脸上也没有怜惜之色。 叶舒晗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林家翊去给吴虞签字,等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护士来推吴虞去手术室。 他们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 叶舒晗低头玩手机,林家翊坐在她旁边,偶尔站起来,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一圈,又回来,安静地坐下。 吴虞的手术没什么难度,所以很快。 一个多小时吧,她打了四局王者荣耀。 回到病房,吴虞昏昏沉沉的躺着,林家翊和她守在病床前。 叶舒晗看手机,快七点了。 她说:“我去吃个饭,然后回电台了。” 她找不到请假理由。 林家翊凝神看她,默了几秒,说:“你等等,我先去护士台,然后回来送你。” “你不留这儿?”叶舒晗疑惑。 “嗯,我送你。” 他说完,不等叶舒晗回答,径直走了出去。 第23章 被举报(回忆) 叶舒晗拉了下椅子, 坐下,默默的看着闭眼沉睡的吴虞,目光略微茫然。 时光仿佛又回到四年前。 林家翊生日之后, 她也不再强求跟林家翊公开了。 她没再去研究所找过他, 反而是他常常来她的学校。 他会送她零食, 还有乐高积木。 叶舒晗不喜欢玩积木。 她说:“我不需要玩具。” 她觉得林家翊当她是小孩子,心里自然不高兴。 林家翊哄她:“这叫成人益智玩具,难度很高的,你试试, 如果拼出来, 有奖励。” 叶舒晗这才来了兴致:“奖励什么?” 林家翊说:“带你去看跨年的烟花。” 她仔细看说明书, 拼出来该是一座极其梦幻的城堡。 她只拼到一半,便失去了拼完的心情。 因为谢治宇举报林家翊违规保研。 他不仅向学校递交举报材料,还在微博上煞有介事的发文爆料: ——高校教授为自己未来女婿铺路, 违规让他保研,用心良苦! 近些年, 高校频频爆出这种负面新闻, 舆论也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 只管开骂。 谢治宇的说辞只有一个。 A大的保研名额是两个,而林家翊综合排名第三,凭什么也能保研? 叶教授被停职调查,林家翊的处境也很糟糕。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让叶舒晗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内心混乱, 好像被关进了一扇黑暗的房间。 她找不到方向了。 她喜欢林家翊,当他受到一点儿伤害,她的心就像被揪紧了疼。 她被叶教授叫回家。 叶教授没骂她, 只问她什么时候跟林家翊在一起的。 “去年的暑假。”她老实交代,又急忙问,“爸爸,你们会没事吧?对不对?” “爸爸行得正,坐得端。”叶教授的心态还不错。 叶舒晗还是不放心,紧皱着眉,苦恼的咬着唇。 叶教授叹气:“现在的媒体为了流量,什么都胡乱瞎写。我更没想到谢治宇会举报,那孩子平日看着还不错,挺知礼,懂规矩的。” 叶舒晗也没想到谢治宇会做这种事,他和林家翊毕竟是大学同学,难道没有一点同窗情谊吗? 叶妈妈看向叶舒晗,抱怨:“舒晗,你早该跟我们说一声的。” 她双眼看向叶妈妈,直愣愣的。 叶妈妈皱眉道:“林家翊这孩子是不错,但是——” 叶教授挥手,咳嗽一声,打断叶妈妈的话。 叶妈妈和叶教授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舒晗微张着嘴,手紧紧握起。 她猜测妈妈“但是”后要接的是难听话,这让她茫然无措,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林家翊在她心目中是完美神圣的,她无法想象妈妈会觉得林家翊有什么缺点和不好的地方。 很久之后,当她和林家翊已经分开了,叶妈妈才说:“其实林家翊挺不合群的。我以前听谢治宇说过,他们班出去郊游,女生们累了,想去酒店开房间,休息一会儿,林家翊反对她们乱用班费,态度十分强横。” 叶舒晗反驳:“谢治宇的话不能信,就算是真的,林家翊也没有做错。” 叶妈妈又说:“那换成你呢?” “什么换成我?” “假如你们出去旅游,你想住好点儿的酒店,他觉得可以将就,你该怎么办?” 叶妈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舒晗,有时候人所处的环境就决定了他的思维,林家翊家境不好,所以他自尊心强,敏感执拗。” “妈妈,你在说什么?”叶舒晗难以置信,尽管已经分开,可妈妈这些话对她来讲还是太残忍了。 好像她看错了人一样。 “舒晗,林家翊这样性格的人,一帆风顺还好;若是遇到波折,他会沮丧,崩溃,他会让你觉得累。所以你们分手其实对双方都好。” 她不知道妈妈是不是为了安慰她,才说出那样的话,可她还是心疼了。 对于举报这件事,叶教授抱着乐观的态度,因为林家翊的确是通过官方报名的。 完全是正规流程保送的研究生。 唯一被人诟病的是他在大四这年,经常出入叶教授的家,并且在和叶舒晗谈恋爱。 叶舒晗此时终于明白,林家翊的小心谨慎是正确的。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恋爱中的白痴女人。 那时,叶舒晗接到了吴虞的电话。 吴虞埋怨她:“叶舒晗,你害了他。” 叶舒晗不承认:“我没有做错,林家翊也没有错,是谢治宇在背后捣鬼。” 吴虞:“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会埋下隐患,就像蝴蝶效应。网上那些谩骂你都看到了吧?林家翊正在被网爆!” 叶舒晗:“我看到了又怎样?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在意?” 吴虞:“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离开他。否则,你们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叶舒晗:“不是这样的!吴虞,你别在这危言耸听!” 吴虞:“危言耸听?你不知道吧,现在有多少人在看林家翊的笑话。” 叶舒晗不理解吴虞的代价是什么意思,更不懂林家翊是受害者,为什么会有人看他的笑话。 她有时甚至觉得这不是坏事,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么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周天下午,她去研究所找林家翊。 她到学校,给林家翊打电话。 林家翊淡淡道:“我搬出学校宿舍了。” 叶舒晗惊讶:“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你现在在哪里?” 林家翊静默片刻:“旅馆。” 男生宿舍楼里走出两个学生。 其中一个说:“我以前以为是林家翊优秀,又是嫡系,才得叶教授的重视,原来是未来女婿。” 另一个说:“就是,像我们这种联合培养的平时就被压着,现在遇到这种事,一定得使劲踩他才解气。” “这件事现在在网上闹得是挺大的,会不会最后又不了了之啊?” “也有可能,叶教授可是院士,学校也可能保全他的名声。” 叶舒晗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疼得她酸涩难受。 她死死盯着那两个男生,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她赶紧逃离男生宿舍,不过已经晚了,电话那头的林家翊肯定听到了。 她心头一紧:“我去找你。” 林家翊住的旅馆离研究所不远,老破小的居民楼改造出来的。 在三楼,对面的高楼大厦遮住了光线,房间里暗沉沉的。 叶舒晗和林家翊相对而坐,他的面孔泛白,下巴有一块淤青。 叶舒晗目不转睛的看他。 他用指腹蹭了蹭淤青处,嘴角敛起一个很紧的弧度,眼神冷冰冰的。 她觉得林家翊不同了,和平日那个沉稳内敛的他不一样了。 她的心脏瑟缩一下,轻声问:“你跟人打架了吗?” 林家翊撩起眼,淡淡“嗯”了一声。 “和谁?” “谢治宇。” 那个大混蛋,坏家伙。 叶舒晗咬了咬牙,安慰:“我爸说不要紧,他已经向所里领导说明了情况。我爸在研究所工作了二十三年,口碑一向不错。你别担心,也不要再去找谢治宇,我爸会处理的。” 林家翊本来是受害者,可如果去找谢治宇的麻烦,或许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谢治宇很聪明,做事没有底线,我有预感,这件事不会到此为止。”林家翊的双手交握,目光一动不动,透着阴鸷,狠厉。 这是他的另一面吗? 叶舒晗被吓到了,紧紧闭着嘴,没敢靠近他。 她环顾四周。 房间狭窄,靠窗摆着一张单人床,墙壁上挂着电视机,电视机旁有一张圆桌。她黯然垂眼,手指揪着衣摆,木然不动。 酸酸涩涩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心像冬天一样寂寥。 两人沉默了很久。 直到吴虞下班过来。 吴虞穿着高跟鞋,驼色大衣,看起来时尚,进入职场的她很有气质。 吴虞挑衅地看她:“我只买了两人份的晚饭,如果你要留下来,我再点一份外卖。” 吴虞是细眉,单眼皮,不算漂亮,但也有独特的韵味。 叶舒晗看向林家翊,赌气似的捏了捏拳:“我当然还不走。” 林家翊说:“那就再点一份外卖。” 他起身,接过吴虞手上的袋子,将一次性餐盒摆在圆桌上。 圆桌旁只有两张椅子。 叶舒晗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 她胡思乱想出许多剧情,妒忌得要疯了。 林家翊打开餐盒的透明盖子,吴虞接过来,扔进垃圾桶里。 叶舒晗就像个局外人一样,茫然地站在圆桌前,呆呆地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忙碌。 林家翊拉开椅子。 他胳膊弯曲时,眉头拧了一下:“舒晗,你坐。” 叶舒晗愣愣坐下,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吴虞关心道:“胳膊疼吗?你得留意着,动作别太大了。我去楼下再端张椅子。” “我去吧。”林家翊转身,拧开门,走了出去。 他回来的时候,叶舒晗的思绪还有点乱,就像被吹散的云絮,没发成形。 他的胳膊也受伤了吗? 吴虞常来看他么? 林家翊往米饭里拨一些菜进去,放到叶舒晗面前。 这是她家里的习惯,他们家是分餐制。 她回过神来,接过林家翊掰开的一次性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家翊。 吴虞挑眉,笑了笑:“林家翊,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林家翊“嗯”了一声,坐下来,看向叶舒晗:“吃饭吧,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叶舒晗机械的点点头,半晌没动。 吴虞在林家翊面前表现得很识大体,只有私底下才会表现出对叶舒晗的敌意。 这顿饭上,吴虞当然也没有说过分的话。 林家翊在S市没有太多朋友,更何况吴虞是高中同班同学,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吴虞。 她没有在林家翊面前说过吴虞的坏话,她相信林家翊的品质,所以也不惧怕吴虞的小心思。 可在看到他们小声交谈的场景时,还是吃醋了。 她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自从林家翊被举报后,她的食欲一直不好。 没过多久,吴虞先行离开。 叶舒晗问:“她经常来看你么?” 林家翊说:“她下班路过,来过几次。” 天全黑了下来,冬日的夜晚,整个世界都没有那么鲜活。 他们站在路边,等出租。 路灯在他们头顶散发着暗淡的光。 林家翊正要招手拦车的瞬间,叶舒晗慌神了,她泪意莹然,扑向他,紧紧搂住他的腰。 “家翊哥,你换个好点儿的地方住吧。”她觉得自己喉咙发紧,说这句话都用尽了全力似的。 “暂时没必要麻烦,舒晗,我会照顾好自己。” 叶舒晗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如果你钱不够用,就跟我说,我可以把我的压岁钱全给你。” 林家翊环抱着她,“你真的别担心我,在学校乖乖上课就行。” 他们搂了好一会儿,林家翊才松开她。 叶舒晗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可谢治宇又站出来指责叶教授。 他搜集到叶教授违规和企业合作的证据,在网上大肆宣扬。 有些教授会用自己的研究成果,自己开公司,这种事是被允许并被鼓励的。 叶教授有多项专利,他没有自己开公司,而是和企业合作。 这没有问题。 但致命的是他没有按照研究所的规章备案,这就给了谢治宇可乘之机。 很多网友都对教授们和企业合作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觉得这是以权谋私的行为。 可国家并不能让每一项科研成果都落到实处,造福社会,叶教授和企业合作,又有什么问题呢? 林家翊中学时和男同学打架,将同学打到左耳半失聪的事情巧合地被爆出来。 网友们用键盘辱骂他们,诅咒他们,仿佛他们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叶舒晗心神具乱。 她曾经觉得网络很美好。 他们可以匿名在网上发表各种新奇言论,可以把网络当成树洞,宣泄自己的情绪。 现在只觉得恐怖。 叶教授被停职,整天郁郁寡欢,白头发都增加了许多,人看着老了好几岁。 林家翊被歧视,背地里经常有人议论他,他在研究所也过得不如意。 叶舒晗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她崩溃了。 她对林家翊哭诉:“为什么会这样。我爸爸只是觉得不是必要的事,没向研究所报备,他不是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 林家翊说:“规定是死的,但人有时候就得按规定办事,漏了一个环节就会给人钻空子的机会,我们要接受。” “不,我接受不了!” “舒晗——” “以前研究所有个教授盗用学生的论文,那个学生无处申冤,是我爸爸帮了他,让他拿回了论文的署名权。” “还有,家翊哥,我爸爸偷偷资助了很多学生,他是个好人。” 林家翊不停劝她:“我知道,我知道,叶教授是个好人,是个好老师,我一直尊敬他。” 叶舒晗听不进去,哭道:“可大家为什么要误解他,家翊哥。” 他们的感情可能很脆弱,在那次挫折中,似乎就在慢慢被消磨掉。 就像多骨诺米牌,一点一点的,全部倒塌。 第24章 争吵 她看着病床上的吴虞, 吴虞依然闭着眼,但手指头微微蜷缩。 隔壁病床的家属问叶舒晗:“你们是这姑娘的朋友?” 叶舒晗使劲揉揉眼睛,迟疑一会儿, 点头。 家属叹气, 说:“这姑娘挺可怜的, 自己来的医院,疼得都站不住,也没掉眼泪。医生让联系家属来签手术同意书,她马上就哭了, 说要等个最重要的朋友来给她签字。” 最重要的朋友是谁, 自然不言而喻。 她双手木然的垂在两侧, 脑子里空洞一片,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附和:“是挺可怜的。” 没过多久, 吴虞半睁开眼,只是人还不太清醒。 叶舒晗犹豫几秒, 俯身凑过去, 问:“有没有哪里难受的?” 吴虞眼珠子转转, 小声道:“林家翊呢?” 叶舒晗重新坐回去,没什么表情,“去了护士站。” 吴虞没说话,闭上眼休息。 叶舒晗低头,开始玩手机。 过几分钟,林家翊回来, 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看穿着,应该是护工。 叶舒晗把手机塞回包里, 看向吴虞。 吴虞睁开眼,冲林家翊眨了一下。 叶舒晗留意到她的小动作,不屑地瞥开视线。 林家翊递张名片给护工,低声交代几句话,又转头对吴虞说:“好好休息。” 吴虞轻舔干燥的唇,轻声问:“你要走了吗?” 林家翊说:“是。” 叶舒晗也没想到林家翊会这么做,她一直以为他会同情吴虞,留下来照顾她。 冬夜萧瑟,行人缩着脖子,行色匆匆。 车上,叶舒晗问:“你给吴虞找个护工,就不管她了?” “护工比我们专业,更能照顾好病人。”林家翊解释,顿了顿,又说,“明天你要是有时间,我们再去看看她。如果没时间,我也不去。” 叶舒晗“噢”了一声,“行。” 她也不想林家翊和吴虞独处。 她担心吴虞装可怜,博林家翊的同情。 正值晚高峰,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汽车龟速前进。 叶舒晗吃着甜甜圈,望向林家翊。 他的脸庞清隽,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 她伸手,指指他的脖颈,好奇问:“你脖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林家翊望过来,伸手摩挲疤痕,用不以为意的口吻说:“很明显吗?” 叶舒晗:“挺浅的,不过我留意到了。” “初中打扫卫生。班上有个男生,很胖,站在课桌上擦风扇。他摔下来,砸我身上,被桌子边缘划破的。” 林家翊的记忆很好,多年前的事情也记得很清楚。 叶舒晗了然:“还以为是跟人打架留下的呢,你那个同学呢?摔伤了吗?” “好像左耳半失聪。”林家翊向右拨方向盘,右转,进入另一条道。 “他以前喜欢戴耳机,听歌会把声音开很大。也不太确定是不是摔到的。” 叶舒晗愣了愣,呆呆地咬一口甜甜圈,糖浆的甜腻在口腔里蔓延开,确让人欢喜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 当年她陷入悲伤的情绪中,总是在林家翊面前闹情绪,对他的关心不够,连这些事的真相都没去了解过。 她一直强调叶教授受到的伤害,忽略他的情绪。 想到这,她轻轻叹口气,失神地望着前方拥堵的车流。 之后的几天,林家翊去医院看吴虞,都会带上她。 周六下午两点,林家翊去外面接电话,叶舒晗坐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 吴虞瞄一眼吊瓶,说:“没想到你们又在一起了。” 叶舒晗缓缓抬头,看向吴虞。 吴虞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不由自主笑起来。 叶舒晗觉得莫名其妙,刚想低头玩手机,吴虞又开口:“你觉得我和林家翊算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 “高中同学算哪门子青梅竹马?吴虞,你有没有点常识?”叶舒晗反问。 吴虞自顾自的说:“我们高中同班,因为他,我也选择在S市读大学,工作。” 叶舒晗面无表情,可握紧手机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明知道吴虞是故意的,可她无法控制自己,还是生气了。 吴虞伸手把头发捋到左肩,继续添柴加火:“我跟他的两个姐姐关系很好,林家翊在美国的四年,我常替林家翊去看她们,她们会留我在家吃饭,过年还给我发红包呢。” 叶舒晗讨厌吴虞,就是这种时候,她阴阳怪气的说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话。 好似她和林家翊有多么亲密一样。 叶舒晗不露声色,语调无波:“吴虞,你是绿茶,很有心机。你在林家翊面前一个样,在我面前一个样。” 她没那么高的段位,不想和吴虞迂回周旋,还是直接挑明比较好。 吴虞往后靠,抱着双臂,冷哼:“我绿茶,那你是什么?废物吗?” 叶舒晗的手指微动,瞪视吴虞。 吴虞冷笑一声:“高考文化分考了多少,我估计没有四百吧?一个没文化的艺术生罢了,你配得上林家翊?他从小到大考试都是第一名,毕业这么多年,依然是老师们交口称赞的好学生。” 叶舒晗咬咬牙,反驳:“真正有文化的人不会看不起艺术生。” 她有一副好嗓子,普通话标准,字正圆腔,而且她有勇气面对镜头,站在台上主持节目。 这是她的优点。 吴虞不屑地说:“如果是其她人,足够优秀的人,那么我会祝福林家翊,可你就是不行。如果是你,我就不服。” 叶舒晗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看低。 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好。 她双手交握,很久都没说话。 她是个很容易受影响的人,现在她的脑海里就出现许多不好的情绪。 过了几秒,她抬眸:“吴虞,我配不配得上林家翊,你说了不算。他回国都不告诉你,这说明你不重要,你该识趣地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吴虞瞄向门口,慢慢的说:“你现在倒是比以前更强,以前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以前? 她不是不敢。 她只是觉得林家翊的朋友少,不想和吴虞闹矛盾,让林家翊为难。 她看了眼时间,静默几秒,说:“别来这一套,不管用了。” 恰好林家翊进来,吴虞望向吊瓶,没液体了,她伸手按呼叫按钮。 很快,来了一个护士。 护士撤掉输液袋,又检查吴虞的手背,说:“针头弯了,手背肿成这样,你就没感觉?” “没留意。”吴虞低头看。 护士转向林家翊和叶舒晗:“你们做家属的,能不能多长个心眼?以为请了护工,就能甩手不管?” 叶舒晗抿嘴不语,林家翊淡淡的说:“抱歉。” 吴虞急忙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昨天用左手提了水壶。” 叶舒晗冷眼看着。 吴虞的任何话和动作都让她反感,她冲林家翊丢下一句“我去卫生间”,走了出去。 她径直走到楼下,透透气。 昨晚下过雨,空气里又冷又湿。她裹紧外套,站在屋檐下。 包里的手机轻微的震动,是叶妈妈的电话。 她深深吸一口气。 “喂,妈。” 叶妈妈笑道:“我昨晚跟叶楠通电话,他说你交男朋友了。” 叶妈妈这句话让她背脊发麻,头皮瞬间绷紧。 “妈,”她的声音干瘪瘪的,“哥哥说了什么?” “说你男朋友沉稳出众。你这孩子,交男朋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再正常不过,难道我跟你爸还能反对不成?” 听到这,叶舒晗松了一口气,看来堂哥没说是林家翊。 “妈,我这边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叶舒晗搪塞过去。 挂断电话,她转身上楼。 刚出电梯,她就看到吴虞。 吴虞扶着栏杆,她的身上披着林家翊的黑色西服。 西服宽大,将她衬得更加弱小。 叶舒晗的脸仿佛被冰冻住,她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吴虞身上的西服。 转瞬之间,她垂下眼睫,平顺呼吸,走过去。 吴虞说:“我觉得冷,林家翊把外套借给我穿了。舒晗,你不会介意吧?” 叶舒晗淡淡道:“吴虞,你得的病不是盲肠炎,是绿茶病。” 吴虞勾了勾唇,没说话。 吴虞在走廊溜达两圈,而后,回病房。 叶舒晗觉得碍眼,在电梯口等林家翊。 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她都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停车场很大,车辆也多,密密麻麻的排列着。 她左手垂着,右手横在胸前,握住左臂,低头不语,径直往前走。 “舒晗。” 听到声,叶舒晗下意识回头。 林家翊的嘴唇薄,抿紧的状态下,冷淡又高傲。 叶舒晗瞪着他,没好气地问:“干嘛?” 她看他微蹙着眉,脸上似蒙了一层霜,在昏暗的地下晦暗不明。 该不高兴的是她吧? 他凭什么板着脸。 “你走错了方向。”林家翊缓慢的抬手,指着左边,“这边。” 叶舒晗瞥了眼搭在他手腕上的西服,咬住下唇,提脚往他指的方向走。 上了车,她系好安全带后,就低头,抱着手机玩游戏。 林家翊看她,解释:“医院的暖气太热,我脱了外套,放在病房里,吴虞趁我不在,自己拿去穿了。” 叶舒晗轻描淡写扫他一眼,没说话。 车子行驶途中,有些颠簸,她犯恶心,于是退出游戏,把手机放回包里。 林家翊问她:“晚饭你想吃什么?” 叶舒晗说:“我想回公寓。” 她望向窗外,天黑沉沉的。 她需要冷静,好好的想一想该怎么跟林家翊相处。 四年的时间不是一晃而过,她已不是那个需要他来照顾的小孩了。 林家翊并没有开车回公寓,而是去了附近的美食街。 他将车停在路边,凝视叶舒晗:“下车吧。” 叶舒晗犹豫片刻,推开车门,走下去。 河边的榕树几乎将路灯的光遮完,冷冷的河风吹在脸上,皮肤也被刺痛。 她伸手把毛衣的帽子扣脑袋上,帽子太大,她的视线被挡大半。 林家翊绕过车头,西服搭在臂弯处,徐步走过来。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叶舒晗一眼,右手握住西服,横举到半空。 叶舒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的眼神冷冷的,整个人散发出凌厉之势。 周遭的空气好像都变得令人窒息。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林家翊手一松,西服往下坠,缓慢地落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叶舒晗心猛的发紧,她深吸一口气,瞪圆眼。 “林家翊,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定定的望着垃圾桶,西服只有半截袖子露在外面。 林家翊不咸不淡地说:“别的女人碰过的东西,我不想要,所以就扔了。” 叶舒晗捏紧拳,神情惊讶而羞耻,仿佛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她直直盯着林家翊,压抑着怒气:“林家翊,你用不着这样做,我什么都没说,也没逼你。” 林家翊把手抄进兜里,侧身而立,缓缓开口:“我宁愿你像四年前一样,说话无所顾忌,而不是像现在,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心有怨念,忽冷忽热,用冷暴力折磨我。” 忽冷忽热? 冷暴力? 折磨他? 胸腔里塞满愤怒,全身的血液都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她压制不住情绪了。 “我凭什么不能心有怨念?林家翊,四年前你打了声招呼就去美国,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是你把我给丢下了。我凭什么不能怨你?你说,凭什么?” 说完,她双手捂住脸,难以抑制的哽咽。 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互相埋怨。 一开始,明明都觉得对方那么好,为什么会这样呢? “说分手的人是你。”耳畔传来林家翊冷硬的声音,“你放弃了。这四年,我无数次狠下心,想着算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算了呢?”叶舒晗打断他,声音里带了哭腔,“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缓慢的蹲下去,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像只受伤的鸵鸟。 马路对面传来吵嚷声,年轻男女的笑闹声,热热闹闹的。 林家翊的眼眶渐渐发红,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时,她抬起头,眼泪凶猛地涌进眼眶。 “我想和你名正言顺,可你不同意,我理解你的自尊心,一直在让步。” “可你不该留我一个人,我喜欢你,所以这些我也忍了。” “我去美国找你,可你却埋怨我。你让我在陌生的坏境里等了整整8个小时。” “林家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让我的生活一团糟。” 压抑多年的委屈终于说出口,她的情绪终于还是失控了。 “舒晗。”林家翊的眸色渐暗,呼吸声越来越重。 下一秒,他不顾叶舒晗的反抗,执拗地把她抱进怀里,喉结无声滚动,试图把所有的焦急都咽下去。 “林家翊,你别碰我。”叶舒晗咬牙,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不行,舒晗,我不能答应你。”林家翊收紧双手,紧紧钳制住她。 她觉得自己的肩颈被勒得生疼,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家翊把下巴抵在她冰凉的额头,低声诱哄着:“我们重来一次,重新再来一次。” 她越挣扎,他锢得越紧。 他用男女力量的区别控制着她,不让她逃离一分一毫。 叶舒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下来的,也许是林家翊的安抚,也许是发泄过后的短暂畅快。 林家翊说重来一次,可那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忘掉过去的一切呀。 那些不开心的瞬间都真实的留在了记忆力,让她很难控制自己。 第25章 分手(回忆) 周一, 叶舒晗早早的去电台。 她趴在桌上,盯着黑屏的电脑发呆,旁边的花瓶插着一扎白色水晶草, 像繁星。 自从那晚吵过之后, 她就开始躲着林家翊。 大脑空洞洞, 胸腔像被塞进团团棉絮,堵得慌。 趴太久,手臂发麻。 她起身,捞起水杯, 问琳琳姐要了一袋咖啡, 抬脚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 就差点儿和陈晶晶撞上。 陈晶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眼瞎吗?”叶舒晗瞪她,“陈晶晶,你能不能看着点路。” 叶舒晗遇事会回击, 但一般不先挑事,这还是头一遭。 陈晶晶愣了半晌, 看着叶舒晗的背影, 哼一声, 吐出两个字:“神经。” 叶舒晗冲好咖啡回来,双手托着下巴,继续发呆。 办公室的暖气太热,闷闷的,让她呼吸不畅。 深冬。 他们一家全被阴霾笼罩。 叶教授没有按规定向研究所报备,得到了处分, 被通报批评。 近些年来,学术圈的太多丑闻,让大家对学术圈出现信任危机, 根本不信林家翊和叶教授是清白的。 不良媒体继续煽风点火,让他们持续处于漩涡之中。 叶教授的实验室甚至被冲动的学生放火,幸好发现及时,才没有造成太多的损失。 这对于叶教授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能接受陌生人的谩骂指责,接受不了心爱的学生对他的不敬。 她替叶教授不值。 她抱着林家翊哭:“家翊哥,他们不能这样对我爸爸,他不在乎金钱,不在乎利益,他只是不想自己的科研成果被埋没,才和企业合作的。” 林家翊安慰:“这件事会过去的,你别哭。” 她说:“我爸爸在乎名声和自己的学生,他们放火烧他的实验室,这让我爸爸怎么接受得了。家翊哥,你快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那时候只觉得自己喜欢的人,该是无所不能的英雄,确忘记他也是需要保护的受害者。 网友们骂他攀高枝,骂他没骨气,骂他弄虚作假,一身歪风邪气,要求研究所开除他。 而她的负面情绪,似乎加重他的负担,让他变得沉默寡言。 叶教授心灰意冷,从研究所辞职了,过年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虽然她的拼图没有完成,可林家翊还是带她去江边跨年。 那晚很冷,人也多。 他们等到十二点,没有烟花秀。失望的人群开始躁动。 大家整点开始放气球。 他们都有心事,兴致不高,放气球的时候提不起兴致。 不知道哪里发生了踩踏,人群顿时慌乱,林家翊伸出手臂,圈住她。 那时候,那个臂弯,就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警察赶来,维持秩序,他们排着队离开。 由于人多车少,他们等了很久,打不到车。 他们走了整整四个小时,回到林家翊年前租的出租屋。 那四个小时他们几乎没有说话,但是林家翊一直牵着她的手。 回到出租屋,叶舒晗瘫坐在沙发上。 她的腿酸疼,膝盖的连接处好像分裂了似的。 林家翊去厨房烧水,泡方便面。 整晚,林家翊都垂着眼,异常的沉默。 这种沉默令人压抑。 叶舒晗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半,她把剩下的一半推过去,“家翊哥,我吃不完了。” “嗯。”林家翊很自然的把她的那份倒自己碗里。 她观察他的神色,小声说:“家翊哥,你别不开心。”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林家翊,似乎什么都是多余的话。 林家翊吃着泡面,垂眸,问:“叶教授怎么样了?” “还行,我伯父三天两头打电话,常常跟他聊天,开解他,他现在心情好了很多。” “嗯。”林家翊平静地吃面条。 他吃东西几乎没发出声音,很安静。 吃完,他从兜里拿出一只紫色的首饰盒,递给叶舒晗:“新年礼物。” 她问:“是什么?” “耳钉。” “可我没有耳洞呀。”她怕疼,一直没敢去打耳洞。 “夹耳垂上的,没有耳洞也能戴。” 叶舒晗打开首饰盒,C造型的珍珠耳钉,有种独特的温柔气息。 她开心的笑了,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来自林家翊的体贴。 她抬头,撞上林家翊意味不明的视线。 他将唇拉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也绷得紧紧的。 她突然感到心慌慌的,又闷闷的,就像夏日暴雨来临前的时刻。 林家翊沉吟片刻,声音平稳道:“我拿到了加州大学的offer,下个月6号去美国。” 他不紧不慢地说完,没等叶舒晗做出反应,站起身,端着泡面盒,走去厨房。 他是在通知,不是商量。 叶舒晗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 瞬间,泪水盈满眼眶。 她擦掉眼泪,跟进厨房。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我不想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腿很疼,她几乎立不住。 “我不同意,你不能去。你别读博士了,还有一年就能毕业。”叶舒晗的眼泪流了下来。 林家翊打开水龙头,水哗啦啦的流出来。 他抬眸,淡淡道:“我有天赋,足够努力,凭什么我要过得这么糟?” 那是他第一次埋怨,对现状发牢骚。 “你要逃避吗?”她愣愣的问。 “不,”他不同意,“不是逃避,我只是在重新做选择。当我有足够的实力,我会回来,让那些人付出相同代价。” 林家翊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的狠劲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叶舒晗手足无措地扒着厨房门。 林家翊弯腰,洗手。 叶舒晗觉得他刚才的眼神很吓人。 “你的重新选择包括我吗?” 她付出满腔热血,喜欢着的人要抛弃她了吗? 巨大的恐惧袭来,让她背脊都吓出了汗。 林家翊关掉水龙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迟迟不开口。 叶舒晗盯着他冷硬的侧颜,喃喃道:“难怪你要来看烟花秀,难怪送我耳钉,原来是告别仪式。” 林家翊抿着唇,半晌,他转身,双眼紧紧盯着她,“你等我回来,如果你愿意。” 他是个果断,性格坚毅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叶舒晗留不住他。 她把自己的银行卡放在了他的钱包里。 当他离开,去美国的第二天,她收到一只包裹,里面装着那张银行卡。 还有一支蔷薇干花。 它残留着淡淡的香。 他走后,叶舒晗上课常常走神,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学习上全是应付过去。 九个月后,她去美国看他。 冬季,有雪。 她是下午一点到的,林家翊将她安顿在酒店。 他瘦了,更加沉默了,嘴唇总是抿成一条很紧的直线,眉眼总是敛着,有点封闭了自己的意思。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两人之间陌生了许多,在房间里沉默无言很久。 林家翊接了个电话,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还有事,你先呆在酒店,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 她问:“家翊哥,要多久?” “很快。” 林家翊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她睡了一觉,听到阵阵喧闹声才醒。 拉开窗帘,她看到楼下成群的小孩在打雪仗,她挪张椅子到窗口,坐着,看他们玩到天黑。 她很饿,胃隐隐作痛。 等到九点,林家翊依然没来,胃有一种下坠感,疼得厉害。 她导航了附近的一家披萨店,按导航路线摸索着去。 几个金发妹子歪歪扭扭地站在披萨店门口,大声聊天。 叶舒晗走进去,里面的光线很暗,喝酒的人更多,没见着吃披萨的人。 这里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纹身,酒气弥漫,烟雾缭绕,台上还有人在唱Rap。 她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不像披萨店,可点餐时,服务员告诉她有披萨。 她不确定自己的蹩脚英语,到底点没点对食物。 见她是东方面孔,好几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过来搭讪,可她的英语太差,和他们交流困难。 男人们觉得无趣,又走了。 店里太吵,耳膜被刺得生疼。 她吃完三分之一的披萨,看手机,有26个林家翊的未接来电。 很快,林家翊赶来,他的鼻尖有细细的汗珠,眼睛发红,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压抑着怒火。 叶舒晗是第一次见到林家翊发火。 她低下眼,轻轻揪住他的衣服,“家翊哥,我只是饿了,来吃披萨。” “你一个东方面孔在酒吧吃披萨?叶舒晗,你有没有安全意识?”他质问。 “这是酒吧吗?我以为是披萨店。”叶舒晗小声解释,“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林家翊闭了闭眼,静默片刻,突然拽住叶舒晗的手臂。 她太瘦了,加上林家翊用力过猛,她撞到身后的人。 那是个满脸横肉,手臂粗壮的男人。 他扭头看他们,然后对叶舒晗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撸起袖子,就要揍林家翊。 叶舒晗心知那个外国男人误会了,以为林家翊在欺负她。 她正要解释,林家翊强行把她拉到身后。 服务员见到这副剑拔弩张的画面,走过来,调停。 解释清楚后,林家翊拖着叶舒晗往外走,她甚至绊倒了一张椅子,脚踝磕得生疼。 她轻咬着下唇,盯着林家翊的背影。 烦闷、委屈的情绪突然涌上来,而当吴虞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这种不好的情绪达到顶峰。 她用力眨眼,擦了又擦,不敢置信地看着吴虞,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吴虞怎么也在美国? 她什么时候来的? 是为林家翊而来的吗? 显而易见。 冬天很冷,他们走到街上,叶舒晗抬头看一眼,天黑沉沉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晃动。 她甩开林家翊的手。 林家翊隐忍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他盯着她:“叶舒晗,你能不能不让我操心?我让你呆在酒店等我,你为什么不肯听?” 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轰隆隆的巨响,她的理智也丧失了。 “我让你操心了?我就那么让你感到麻烦吗?” 林家翊的眼眶发红,他说:“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我时时刻刻都紧着你,照顾你。我只希望,哪怕一次,就一次,你能让我别担心。” “如果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心累的话,你可以不跟我在一起,我不会缠着你!还有,林家翊,你管我了吗?你说好的很快就回来了,可你看看时间,已经10点多了,这就是你说的很快吗?” 林家翊咬紧后槽牙,深呼吸几口气,重新拉起叶舒晗的手腕:“我不想跟你吵架,走,回酒店。” 叶舒晗红着眼,摇头:“不。” 挣开他的手,她往来时的方向跑。 街上人多,她捏紧拳,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由于逆着人流跑,很快就被挤倒在地。 地上有积雪,手感受到深深的凉意,有人踩着她的手指。 也许是手被冻到僵硬,她没感觉到有多疼。 林家翊蹲下来扶她。 她苦笑一声,抬头,看他。 林家翊神色疲惫:“舒晗,我有我想要的生活,也有我要承担的责任,你别任性。” 叶舒晗无法理解:“你是什么意思?怪我拖累你了?我什么都没做错,怎么会任性呢?” 她只是饿了,不想麻烦他,所以自己出来找吃的而已。 林家翊说:“那我又有什么错呢?舒晗,真的,有时候你的话和要求,让我感到手足无措。” 吴虞跟过来,佯装体贴:“太冷了,估计一会儿得下雪,我们赶紧回酒店吧。” 叶舒晗瞄吴虞一眼,吴虞穿着大衣,带着贝雷帽,风姿绰约。 她呆愣地坐在地上,甚至忘记反驳林家翊的话。 刺骨的凉意从掌心传到四肢百骸,心被狠扎了似的疼。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该为他的未来让路了。 静默许久,她说:“既然我让你为难了,那……我们分手吧。” 是她先开始的,那结束的话也让她来说吧。 她一直以为说分手,是件很难的事情——因为和林家翊在一起是她十八岁时的目标,甚至,他已悄然成为她的精神支柱。 可那天,分手的话说出口,她竟然觉得轻松很多。 也许她跟他一样,已经感到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的故事在那天被按下暂停键。 人海茫茫,她觉得他们或许再也不会见到对方,没想到他们又出现在彼此的生活里。 事后她也有仔细想过,其实吴虞根本算不上他们分手的导火索,是林家翊的态度。 那场不愉快的分手经历,注定了他们再次见面,不可能心平气和的跟对方说句“好久不见,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第26章 两更合一(五一快乐)…… 由于故意逃避, 整整一周,她都没见到林家翊。 林家翊打过电话,她没接。 他又发了短信: 【我们谈一谈, 舒晗, 心平气和的。】 她觉得自己胆子变小了, 若是以前,林家翊主动联系她,她一定会抱着手机,乐得打滚。 现在么, 反而带给她巨大的压力。 就像被浓厚的乌云遮住, 一点一点压垮她的思绪。 她真的不知所措。 周天, 夏晴栀约叶舒晗出去玩儿。 叶舒晗也不想跟喝断片似的,软塌塌的躺沙发上,抱着布丁无所事事。 于是, 应了约。 她们吃完午饭,站在餐厅门口。 夏晴栀提议去附近的双喜街逛逛。 叶舒晗微愣, 迟缓地问:“双喜街?” “你不知道?这么有名的一条街。”夏晴栀揽住她的肩, 给她科普, “这条街要是情侣来玩,必须从街头走到结尾,才能一直到白头。” 叶舒晗唇角敛着,垂着眼睛,没说话。 “我们去走走,做一辈子的朋友。”夏晴栀说完, 又不确定的喃喃,“也不知道闺蜜之间灵不灵。” 她这样说了,叶舒晗不好拒绝。 双喜街几乎都是古朴雅致的老房子, 街两旁的榕树枝繁叶茂,也有一座复古的公园,多是年轻人去打卡拍照。 叶舒晗和夏晴栀握着苏打水,闲逛着。 夏晴栀指了指街对面,说:“我们去拍那只红色的邮筒吧。” 叶舒晗沉默着点头。 她往对面看。 街边停着一辆蓝色的垃圾清运车,一对情侣依偎在红色的邮筒前自拍,情侣不远处,有位大爷把手机贴在耳边,笑眯眯的打电话。 在往前,是一座白墙灰瓦的古朴园子。 白墙泛旧,上面写着圣经里的一句话: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夏晴栀等情侣走后,去自拍。 叶舒晗站在白墙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句话,神情茫然无措。 夏晴栀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好奇问:“看什么呢你?” 叶舒晗没反应,就像入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夏晴栀喊她:“舒晗?” 叶舒晗的手指这才动了动,抬头,“怎么了?” “你在看什么?”夏晴栀纳闷道。 叶舒晗突然抬起手臂,指着墙下,那里铺着厚厚的落叶。 她说:“以前这里有张椅子。” 木色长椅,能坐三四个人。 “原来你来过呀?”夏晴栀猛然想到什么,看着叶舒晗,“不会是跟林家翊一起来的吧?” 叶舒晗没说话,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是大一的暑假。 她拍照只会歪头,剪刀手。 林家翊表情淡淡的,也没什么动作,规规矩矩的。 路过的一对中年夫妻帮他们拍的。 用的林家翊的手机。 拍完之后,叔叔把手机递给他们,那个阿姨在一旁笑道:“我老公给你们拍得挺好看的,换成红背景,都可以贴结婚证上了。” 那个时候,结婚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她更多的是好奇,于是仔细瞧了瞧照片。 挺好看的。 可惜她傻傻的比了个剪刀手,和规整的林家翊一对比,反差挺大的。 为此,她一直想重拍一张。 但林家翊忙着去做兼职,于是也再拍。 想到过往种种,她的压力和烦恼更甚。 接下来的一周,留给她为感情烦恼的时间并不多。 有个综艺节目即将录制。 广电大厦被征用,为那档综艺节目提供场地。 她需要配合两个不温不火的小鲜肉,一起主持《午夜悄悄话》 两个小鲜肉,一个叫温彻,一个叫倪南。 都是通过选秀出道的唱跳型偶像。 叶舒晗打开网页,搜索他们的资料。 温彻走的是高冷酷盖路线。 她点开一段他跳街舞的视频。 栗色头发,全身黑色装扮,舞台表现力真的不错,很有感染力。 倪南长相更温润,舞蹈张力不足,但唱歌声线很棒。 叶舒晗搜索两人的微博,都点了关注。 路过的陈晶晶瞄到她的动作,翻了个白眼:“这人都还没来,你就点关注,准备到时候去套近乎?” 叶舒晗握住鼠标,头也没回,“关你什么事”四个字从嘴里溜了出来。 陈晶晶哼哼:“叶舒晗,你最近吃□□了?” 叶舒晗瞥她一眼,没说话。 她最近确实是火气来了,情绪控制能力有点差。 琳琳姐拉住陈晶晶的胳膊,安抚似的拍了拍。 “他们的粉丝送了应援礼物,保温杯,希望我们多多照顾他们的偶像。估计是拿人手短,舒晗才关注他们。” 陈晶晶切了声,说:“能是什么好东西?” 琳琳姐说:“英国产的,纯银内胆,我在网上搜了下,价格在一千左右。” 正喝水的叶舒晗眉心一跳,暗自咋舌。 难怪现在的明星身价动辄千万,上亿,比一些上市企业的利润还多。 粉丝们太舍得为偶像花钱了。 周三晚上,凌晨。 按照节目流程,温彻和倪南该跟她一起开场,为深夜还在工作的人献唱,祝福。 可她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人也没来。 她在前几期的节目中,对听众说过,今晚会有惊喜。 这种放观众鸽子的感觉十分不好。 放歌途中,她推开播音室的门,问道:“琳琳姐,他们还来吗?” “肯定来啊。”琳琳姐叹了口气,站起来,“我去催一催。” 又过了半小时,温彻和倪南才姗姗来迟。 他们身后簇拥着一帮工作人员,保驾护航。 叶舒晗站起来,神色淡淡地打量他们。 两人长得瘦瘦白白的,脸上没几两肉,全身好像只有骨架子。 林家翊也瘦,但不是那种骨感过多的瘦,他宽肩窄背,穿正装超级有型。 想到他,她睫毛微微下垂,脑子里有些凌乱,像被塞进了无数团乱麻。 倪南走近,忙不迭道歉:“抱歉,老师,我们在录制其他环节,让您久等了。” 温彻冷着一张脸,抱着手臂,一言不发。 那副拽样真令人讨厌呀。 叶舒晗没搭理温彻,朝倪南点点头,示意他们坐在设备前。 等他们坐下,戴上耳机,她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心态平和地向听众介绍两位偶像,还夸赞了他们的几句。 倪南很配合,给听众讲了几个笑话,和进入娱乐圈的感受。 他也能接得住叶舒晗抛出的问题。 两人配合得很默契。 温彻就像一尊大佛,惜字如金,不怎么说话。 叶舒晗在对他进行提问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海鲜味。 她手指在桌面轻叩两下,盯着温彻那张欠揍的脸,眉心微皱。 难道是吃了宵夜才来的? 由于有摄像机,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但心里难免憋屈。 节目录完已经三点半了,播音室里人多,闹哄哄的。 叶舒晗躲在角落,握紧手机,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林家翊。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年少气盛的时候,她觉得喜欢一个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行。 也许是生活阅历的增加,见过了更多的人和事,让她明白了两个人能在一起,只有喜欢是远远不够的。 她需要陪伴,更需要安全感,还有在相处中,感到轻松,和真正的快乐。 这些都是林家翊目前无法满足她的。 她从人群中挤过去,拿起搁凳子上的包,正准备走。 倪南伸手,拦了一下她,“老师。” 叶舒晗扬眉:“有事?” 倪南垂下手,礼貌地微笑:“我们一起合个影吧,我发个微博,感谢您今天的照顾。” 叶舒晗神色稍顿,点头答应:“行。” 想了想,她又说:“你不用客气,很荣幸今天一起录制节目。” 倪南外形固然没有温彻亮眼,但就做人上,绝对比温彻通透。 她觉得以后倪南的发展会更好。 拍完照,她走出播音室。 楼道里挤满了人,进进出出。 温彻双手插在兜里,站在转角的地方,低着头,边玩手机,边嚼口香糖。 叶舒晗从他旁边经过。 摄像大叔又高又壮,扛着机器,一个转身,三脚架猛的撞到她的腰。 她穿了高跟鞋,由于这一撞,左脚踝折了下去。 余光瞄到一个肉垫。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温彻的手臂,才勉强稳住身形。 脚下传来钻心的疼,她嘶了一声,冷汗瞬间从额头冒了出来。 “滚开!别碰我!” 耳边传来一声低喝。 叶舒晗知道那是温彻,她冷着脸,没搭理他,慢慢往前挪了几步。 她左手扶着墙,回头喊:“琳琳姐,我脚崴到了,你快来扶我一下。” 琳琳姐“哎哟”一声,急忙从人群中挤出来。 “你等等。” 她走到半路又折回去,搬来一张椅子,搁叶舒晗旁边。 叶舒晗咬紧后槽牙,慢慢坐下。 左脚一抽一抽的疼,脚踝处的骨头好像都移位了。 她手紧紧抓住椅子边缘,疼得脸色发白。 琳琳姐扫了一眼她的脚踝,焦急道:“已经肿了。舒晗,你等等,我去拿包,交接一下工作,然后送你去医院。” 叶舒晗点了下头,强撑着。 她弯腰,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脚踝。 碰着真疼。 旁边几个工作人员进出,又取了一些镜头。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小姑娘从里边走出来,其中一个抱怨:“什么超人气偶像,人品这么差。” “是呀,这么多人等他录节目,他偏偏要去吃宵夜,这么作,迟早得糊。” 原来真是去吃宵夜了。 叶舒晗咬紧牙,也觉得憋屈。 她也等了那么久,还被人给骂了。 要不是收了温彻粉丝的礼物,她真想去网上曝光呀。 琳琳姐急步走过来。 她蹲下去,看着叶舒晗的脚踝,“又肿又红,你刚才是不是揉了?” 叶舒晗从唇缝中挤出一个“嗯”字。 “不能乱揉,你别碰了。”琳琳姐站起来,伸手招来一个女同事。 她的脚已经肿得塞不进高跟鞋里了。 琳琳姐把叶舒晗的包和一只高跟鞋都递给女同事,然后让叶舒晗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行动间,脚踝扯着疼,好像被钝刀子割着,超级痛。 她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到了室外,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女同事说:“我先去拦车。” 琳琳姐的肩膀在往下沉,叶舒晗感受到了她的吃力。 她不想太麻烦别人,左脚尝试着触地。 地面冰凉。 更多的是疼。 琳琳姐瞄着了,嗔道:“小祖宗,你的脚都肿成猪蹄了,可千万别走路。” 叶舒晗低头看了一眼,脚踝肿得很大,连脚背也肿了。 她小声辩解:“我没往那只脚使劲。” 琳琳姐停下脚步:“来,我们换个方向。” “嗯。” 意识到自己这幅样子,不可能不给琳琳姐添麻烦,她索性也不折腾了,半边身子都靠在了琳琳姐身上。 叶舒晗往马路上看。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女同事弯腰说了句什么,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女同事举着手机,在接电话,然后转身,朝她们走了过来。 “我们去哪个医院?”女同事问。 琳琳姐喘了口气,说:“市人民医院,这家更近。” 女同事朝手机那边儿重复了一遍医院名字,接着挂断,扬了扬手机。 叶舒晗微愣。 绿底手机壳,写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是她的。 同事说:“舒晗,是你的朋友,好像叫林家翊,他说他马上去医院。” 闻言,叶舒晗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她下意识的轻咬下唇。 前两周,他从没这么晚联系过她。 是她太晚没回公寓。 他担心了吗? 女同事见叶舒晗的表情不对劲,愣怔道:“我是不是不该接你的电话?抱歉,舒晗,我以为这么晚联系你的人,肯定是有急事。” 叶舒晗轻轻摇头,说:“没事儿。” 她不可能永远躲着林家翊。 以他执拗的性格,只要他舍不下,不甘心,她绝对躲不了。 晚上车辆少,一路畅通。 到了医院。 “我先去挂号,你们去等待区坐着。” 琳琳姐找出叶舒晗的身份证,去挂号。 女同事扶着叶舒晗坐下。 凌晨的时间段,大厅里空空荡荡的,零星的几个人。 叶舒晗垂着脑袋,盯着左脚。 越肿越大,瘀血散开,脚变成了青紫色,着实有点骇人。 她不敢看了。 于是闭着眼,半靠着椅子,双手紧紧的交握,放在小腹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朦朦胧胧间,耳边传来重而急的脚步声。 越来越清晰。 直到在她身边停下。 这一瞬间。 她非常明确的知道,在她面前的是林家翊。 她似乎连他的脚步声都分辨得出来。 她抬眼一看。 林家翊站垂手而立,就像出征的战士,抿紧了唇线,神情严肃。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舒晗,”林家翊轻启薄唇,缓缓抬起手,按在她的头上,“我来了。” 叶舒晗眼珠子一动不动,呆呆的看着他。 他穿的深蓝毛衣,由于背着光,他的眼神多少有些晦暗,可整个人透着冷静端正的气质。 从仰视的角度,他看起来很高大,成熟稳重,给人强烈的可靠感。 “很疼,对吧?” 他的手指淹没在她的发间,那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鼻子一酸,佯装的坚强在这一瞬间,被瓦解得四分五裂。 “对,很疼。”她重重的点头,酸涩感瞬间盈满整个胸腔,“很疼,很疼。” 林家翊向前跨了一步,俯身,拥着她的肩膀。 叶舒晗头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紧紧揪住他的衣服下摆。 “我的脚好疼啊,我觉得骨头都裂开了,我好害怕。” 也许骨子里她就是个胆小的人,需要依赖。 “不怕。”林家翊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叶舒晗抬起双手,他配合的往下弯腰。 她无所顾忌地搂住他的脖子,歪头埋进他的颈窝处。 触感温热。 她的鼻间,是她所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的袭来。 仿佛与周遭的环境都隔绝了。 此刻,她清晰的意识到。 他给她带来无端的烦恼,和深深的压力。 但,他又是她心底最温柔的存在. 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能安心聆听风声,才能愉快的享受美食,才能坦然面对一切挫折和困难。 叶舒晗哭了好一会儿。 林家翊手按在她的脑袋上,轻柔摩挲,安慰道:“很多人都有崴脚的经历,没事的,没事的。” “嗯。”叶舒晗的声音带着哭腔。 原来,自始至终,只有林家翊才会让她变得小心翼翼,又可以让她肆无忌惮的发泄情绪。 等琳琳姐挂号回来,叶舒晗才不得不离开林家翊的怀抱。 她伸手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 恰好看到女同事手拖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叶舒晗不自在地吞咽口水。 女同事化身吃瓜群众,凑到叶舒晗耳边,八卦道:“舒晗,他就是包年送你花的那个人?” 叶舒晗偷瞄了一眼林家翊,微微吸了口气,点头。 女同事笑着打趣道:“你俩在演偶像剧。” 叶舒晗伸手,摸摸鼻头。 她知道同事也就随口说说,没放在心上。 林家翊抱起她,去看诊区。 他的脚步放得低,走起路来很平稳,叶舒晗窝在他的怀里,没觉得颠簸。 只是有种不真实感。 脚上的痛感没有先前剧烈,确一直在持续。 可他在身边,这种不适感减弱了许多。 琳琳姐在前面引路,她低头,看了眼挂号单,指指左边:“2号诊室,就在这边。” 进入2诊室。 林家翊轻轻把她放椅子上,他的气息一直在身边萦绕,让人微燥又安心。 医生看过后,开了检查单。 得先做个ct。 叶舒晗看时间,已经快5点了。 她向琳琳姐和同事道了谢,让她们放心离开。 毕竟她们明天还得上班。 他们留下来等检查结果。 大约半个小时,拿到CT。 韧带扭伤,骨头没问题。 医生开了药,叮嘱道:“少活动,尽量静养。” 叶舒晗看医生的态度,知道自己的扭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呼吸终于平顺下来。 林家翊抿抿唇,说:“医生,我们想打个石膏固定。” 医生说:“其实没有必要。” 叶舒晗拉了拉林家翊的袖子,他微微弯腰,叶舒晗小声说:“打石膏,我脚就不能走路了。” 林家翊敛眉,思索。 在美国,唐乾打篮球就扭伤过,医生说只要是脚踝位置,都得打石膏。 当然,去的私立医院,他不确定医生会不会是为了多挣钱。 不过。 以防万一。 “不打石膏,如果又扭了,恢复期更长。”林家翊看她。 叶舒晗没什么主张,和他对视,神情有点儿犹豫。 林家翊站定,看向医生,坚持道:“医生,我们决定了,就打石膏。” 医生说:“行,随你们。那记得睡觉的时候,在脚下垫个东西。3周左右来拆石膏。” 折腾到早上天亮,终于打完石膏。 林家翊去医院对面的医疗器械商店买了拐杖,又在蛋糕店买了面包和牛奶。 他们坐在车里,安静地吃着早餐。 叶舒晗饿狠了,吃了很多东西,胃里的充实感让她暂时忘记了脚上的不便。 医院的人渐渐多了,人声,车轮滚滚声,喧嚣声四起。 叶舒晗按下车窗,吹进来的风有些凉。 她扭回头,发现林家翊正在看她。 两周前,他们吵得那么厉害,她还以为他们又会像四年前那样不联系。 从双喜街回去那天,她都失眠了一整夜。 林家翊抽了张纸,把手伸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想往后缩。 “你脸上沾了牛奶。”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她果然不动了。 没想到他反而停了手,黑沉的眼眸看了她许久,仿佛她是他眼底最弥足珍贵的,连触碰都不忍心。 就在叶舒晗茫然眨眼时,他才极其缓慢地抬手,擦掉她嘴角的奶渍,动作异常温柔。 与此同时,他突然问:“舒晗,你还喜欢我吗?” 叶舒晗垂下眼睛,没吱声。 喜欢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只有林家翊,才让她心动过,产生过一起生活的期望。 林家翊继续问:“我……我们和好,行……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干涩,鲜少的不镇定。 印象里,他很少说软话。 四年之后,他愿意回来找她,是不是证明,她于他而言,至关重要呢? 这个瞬间,她突然又产生某种赴汤蹈火的勇气。 她安静地和他对视,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愿意重来一次,给年少气盛,轻易分开的彼此再一次的机会。 林家翊喉结滚动了一下,稍微舒了口气。 叶舒晗低头咬面包,又吸了一口牛奶。 林家翊默默的看着,伸手在方向盘上轻叩两下,又忍不住轻笑一声,叶舒晗抬头恰好看到。 霎时间,云消雾散。 第27章 再更一章(五一快乐)…… 一夜没睡, 加上疼痛消耗了太多精力,她觉得越来越累,在车上不停的打哈欠, 没多久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 她听到林家翊在叫她的名字。 她半睁开眼。 地下停车场的长灯管散发出微弱的光。 全身都没有力气, 她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突然, 腰间的安全带被解开,下一瞬,身体腾空了。 她听到关车门的声音。 然后,她又睡着了。 虽然脚踝还是隐隐作痛, 但这一觉她睡得无比踏实。 似乎在下雨, 她听到了雨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她坐起来, 揉了下眼睛,又看向自己被石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 倒是不疼了,但有肿胀感。 她右脚着地, 站起来,跳着去拉开窗帘。 天色已经暗下来, 玻璃窗上有蜿蜒而下的水迹, 远处的高楼被雨雾淹没, 分外恬静。 看来这一觉睡得够久的。 她伸手敲了下头。 转身,她看见了静静立在墙角的拐杖。 跳过去,两只手握住拐杖手柄,双拐撑在两侧肋骨上,而后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 客厅只开了筒灯, 光线黯淡。 布丁在落地窗前玩球,听到开门的动静,它往她的方向瞅了瞅。 然后, 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过来。 它身上的毛短了,头圆圆的,眼珠子亮晶晶的。 叶舒晗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她蹲下去,伸手揉它的脑袋,“布丁。” 大门处恰好传开锁被拧开的声音,林家翊推门走了进来。 他身穿黑色绞花毛衣,干净利落,手里端着一次性餐盒。 叶舒晗抬头,望过去。 两个人视线对上,都安静了几秒。 就像是定格,他们一动不动。 气氛似乎有点尴尬。 叶舒晗避让视线,低下眼睛,看布丁撒娇似的用头蹭着她的手心。 突然想到那晚跟林家翊的争吵。 她第一次旁若无人的大声说话。 好像是另一个自己。 有点儿燥脾气? 林家翊把餐盒放茶几上,低声问:“饿了吗?” 浅浅地吸了口气,叶舒晗抬头,随口问:“几点了?” “快7点了。”林家翊说。 “你吃饭了么?” 林家翊点头,缓缓地向她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眼睛是黑白分明的。 他伸出手,“我拉你起来。” 叶舒晗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林家翊,就被他强势拽起来,拥进了怀里。 她猝不及防,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的胸膛宽厚又温暖。 她将左手抬起,按在他的心口处,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就像高三的暑假,那间暗沉沉的密室里。 她看不到林家翊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脖颈间,就像春日下午,躺在草坪上,晒着懒洋洋的太阳。 静静的。 窗外的雨也无声。 她额头贴在他的胸口,嘟囔出声:“抱得太紧了。” 林家翊手臂松开了点,突然喊她:“舒晗。” 她微微仰头。 他低眼看她,极认真地和她对视。 他说:“我为我以前说过的那些,让你难过的话道歉。你不是拖累,不是麻烦,你是我最在……意的人。” 她看着他,眸子温静。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个某个决心。 “我……很想你。”他的眸色深深,像幽深森林里的池沼。 他似乎不太习惯说这种话,关键的地方总会停顿片刻。 她的神色稍愣,呆呆地。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似乎就变得简单了。 他抿了抿唇,“在美国的四年就很想你。其实,”他停了停,凝视着她,“研一去合肥上课那会儿,我就挺想你的,又觉得自己年纪比你大,想念一个小姑娘挺没面子的。” 说完,他把视线挪开了,眉眼之间有一丝窘态,但依然搂着她。 她的眼睛直直的,表情有点儿木讷。 还是感到不真实,就像她未完成的那座浪漫城堡,该是童话世界的东西。 林家翊说研一就挺想念她的。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其实就挺喜欢她的么? 她竟然觉得自己处于虚幻的午夜梦里,应该是个美梦,不可思议那种。 她仰太久了,脖子有点酸。 她低下头,余光觉察到,布丁蹲在一旁,浅粉的舌头吐出一截,歪着脑袋看他们。 狗界吃瓜群众? 突然,背上的手指不安分的轻点了几下,像是某种提醒信号。 她又仰头。 林家翊垂着眼,微微拧眉,看她,问:“你想不想说点什么?” “嗯?” “你说。” 说什么呢? 他这个模样和问法,是期待着她回应。 说她也很想他吗? 才不要呢。 太直白了。 犹豫着,她瞥了一眼窗外的蒙蒙细雨,然后又回过头,看着他。 “我以前不喜欢下雨天,能闻到土腥味,总觉得倒霉兮兮的。”她手捏住他的毛衣角,握得紧紧的,目光一片真诚,“不过,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喜欢下雨天。” 这话有点孩子气了。 她说:“我就想说这个。” “行。”林家翊唇角一松,而后弯了弯。 他垂下手臂,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触感细嫩,有点凉,“冷吗?” 叶舒晗摇头。 “那脚疼吗?你一直在睡觉,没吃药。”林家翊又问。 叶舒晗没吭声,定定的看他。 林家翊没有躲闪,和她对眼了一会儿,问:“你看什么呢?” 叶舒晗忽然问:“吴虞出院了吗?” “嗯。”林家翊点头。 她觉得有必要往深处聊,把话说开了,一劳永逸。 林家翊睫毛一颤,说:“她一周前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她父母来了,劝她回家考个公务员,她不肯。” 叶舒晗又问:“你怎么想的?” 林家翊松开她,下巴指指茶几的方向,“你先吃饭吧,鸡排咖喱饭。” 这么一说,她才觉察到饿了,胃里空落落的。 她被林家翊扶着,坐到沙发上。 她安静的吃饭,林家翊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她习惯了坐地上,现在这样吃饭,感觉有点别扭。 林家翊看着她,说:“我高中跟吴虞没说过几句话,大学时,联系也不算多,她有不懂的数学题常常问我。一开始我真不知道她对我……有想法。” 他停了停,观察了会儿叶舒晗的情绪,才慢条斯理地说:“我以为是因着高中同学的关系,加上在陌生的城市,她才跟我接触。” 叶舒晗把鸡排咽下,反问:“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那么迟钝?” “真的,”林家翊眉梢微扬,继续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简单直白?一看到我就两眼放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叶舒晗差点儿被噎着,瞪他:“我哪里有两眼放光?” 说得她跟没见过男人的女妖精似的。 虽然,可能,是事实。 林家翊轻笑,怕把她惹急了,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顺着她的话说:“那就没有,只是去甲肾上腺素分泌太多,让你注意力过于集中到我身上。” 卖弄了吧你? “学霸了不起?” 叶舒晗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痒。 她眼睛刚瞟向茶几上的水杯,林家翊已经先她一步,握住了水杯,递给她。 叶舒晗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 她又说:“别转移话题。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发现吴虞喜欢你的?” 林家翊把水杯搁回桌上,往后靠了点儿,回忆:“我在旅馆住的那会儿。” “我记得那个时候。” 而且,印象深刻。 “你的发夹落我那了,我记得很清楚,我捡起来,放在床头柜。后来,我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它。” 叶舒晗下意识说:“她扔的。” “应该是。” 后来么。 他留心了,渐渐发现吴虞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搬到出租屋,也就没告诉吴虞地址。 没过多久,他去到美国。 叶舒晗在美国来的那天,他下午四点就准备去酒店了,但路上接到吴虞的电话,说来美国看他了。 他惊讶了很久,也觉得烦恼。只是在异国他乡,又不能不管吴虞。 于是去了机场接她。 然后。 他和叶舒晗吵架,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没精力去应付吴虞了,于是说:“吴虞,以后我们别联系了,对不起。” 叶舒晗耐心听完,说:“那以后怎么办?我觉得她还没死心。” 她是真太饿了,咖喱饭已经一扫而光,胃里顿时充实。 “你觉得呢?”林家翊边拆药盒,边问。 安静了一会儿,叶舒晗撇撇嘴,嘟哝:“你想把麻烦抛给我,让我当红脸坏人?” 林家翊抬头,凝视她,说:“我是尊重你的意见,舒晗,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和感受。” 他把药片递过去。 叶舒晗接了,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很容易就吞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会儿。 叶舒晗觉得吴虞真挺难缠的。 吴虞知道表白肯定会被拒绝,所以从不捅破。 她又沉得住气,时不时才在林家翊跟前晃一眼。 要是删除吴虞的所有联系方式,冷处理会显得没教养。 要是摊开来说,也挺奇怪的。 毕竟,吴虞可从来没直接表白,说过喜欢林家翊。 或者,她当次烂好人,给吴虞介绍个男朋友?让她喜欢上其他人?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她自己都被雷到了。 叶舒晗甩了甩头,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看着林家翊,说:“别跟她单独见面就行。” 林家翊点头:“你说了算。” 第28章 雨夹雪,日常 晚上叶舒晗平躺在床上, 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那种和林家翊复合的不真实越演越烈,尤其是在寂静的黑夜里。 复合了吗? 如果不是左脚的不适感提醒着她,她真以为自己在虚幻的梦里。 裸在被子外的手指冰凉, 她把手缩回被子里, 思绪继续乱飘。 照他那么说, 如果没有酒吧的偶遇,他也会来找她么? 早知道,当时就忍忍,别递那张纸条了。 等他主动找来。 记得他说过, 以为她跟何方舟在一起。 如果她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又会怎么办呢? 她伸手搓了搓脸颊, 困意渐渐来袭,脑子里这些杂乱无章的想法一点一点开始消散。 窗外的雨让夜晚变得安静清闲,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很快就睡着了。 她的脚伤不严重,所以也就请了两天假。 和布丁玩玩球, 偶尔打打游戏, 等林家翊下班, 一起吃午饭、晚饭,时间倒是过得挺快的。 只是那种不真实感依然存在,有时候看着近在眼前的林家翊,她都会觉得眼前隔了层纱。 两天后,她拄双拐去上班,路上总会有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瞬之后又移开。 她知道大家只是好奇,随便看看,也没将这事放心上。 平时办公室里, 跟她关系一般的同事也送上了关心,能帮她的小忙都会帮,她和同事们的关系倒是更好了。 三周后,她到医院拆石膏。 由于是周三,林家翊的车限行,他们不得不打车到医院。 拆完石膏,她扶着林家翊的手臂,在医院里的过道里尝试着走路。 她每次抬左脚,幅度都很小。 不疼,但感觉很奇怪。 她看着林家翊,皱着眉:“我觉得不舒服。” “嗯?”林家翊垂头,她的脚被毛绒豆豆鞋裹着,露出的脚背挺白的,没看出青肿。 她伸了伸左腿,又踩了下地。 “我的左腿好像变短了,走路有一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可能是长时间没动,肌肉有点儿萎缩。”林家翊看她,安慰,“过几天就习惯了。” 她点点头。 到了楼下。 她不敢用力踩地,走起路来难免有点瘸。 拄拐时,大家很明显很看出来她是崴脚了。 但现在么。 路人看她的眼光,有好奇,也有同情。 甚至,有个好心的阿姨,拉着她的手,一脸惋惜,说:“姑娘,你在鞋子里垫个增高垫,就看不出是残疾了。” “……”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挺多残疾人不愿意出门。 这种被打量审视的感觉太坏了,还有好心人莫名其妙的关心。 她板着脸,手垂在两侧,表情有点儿严肃地往外走。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闷闷的笑。 叶舒晗猛地转头,对上了林家翊的视线。 他的眼窝浅,笑的时候眼睛会变小,确格外的好看。 安静了会儿。 她纳闷道:“你在笑什么?笑刚才那个阿姨的话?” 林家翊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偏着头,掩饰似的咳了咳嗓子,回望过来,已神态自若:“需要我背你?” 她看了看四周,说:“这么多人,多丢脸呀。” “那用抱的呢?”林家翊又问。 “这不是一样的效果?”她感觉林家翊怪怪的。 他的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像是挺高兴的样子。 不过,她实在猜不出林家翊在笑什么,也没把太多的心思放他身上。 因为她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 她侧着身,让进医院的人先行,然后寻了个空隙,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大门,朝马路上张望。 在她身后的林家翊眉眼完全舒展开,他看着叶舒晗的背影。 她走得外八字,左脚落地轻,右脚落地重,双手垂在两侧,几乎不动,挺像可达鸭的。 他的嘴角弯得更深了。 他往前迈了几步,追上叶舒晗,低眼看到她垂涎的目光,问:“要吃吗?” 她点头:“嗯。” 烤红薯的摊贩在马路对面,等信号灯变成了绿色,他们走过去。 卖红薯的是个大爷,穿着厚实的军大衣,带着一顶黑色短檐帽,看起来精神矍铄。 炉子上的烤红薯码得整整齐齐,微焦的皮有点皱,热气腾腾的。 叶舒晗下意识舔了舔唇。 林家翊侧眸,问:“舒晗,要几个?” “我吃一个就够了。” 林家翊扫了一眼,指着一只色泽更新鲜的烤红薯,“老板,这个。” 大爷哟了声,说:“我的沙地红薯在一带可是出了名的,红薯界的扛把子,吃过的人都说好。帅哥,你不来个?” 林家翊似乎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热情推销,顺着大爷的话,说:“那就再要一个。” “好嘞。”老板利索的将林家翊挑好两个红薯分袋装起来。 叶舒晗小时候特别喜欢红薯,每天早上都得吃一个,曾一度想把红薯作为主食。 现在,大冷天,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好像心也变暖了。 她戴着一次性手套,剥开皮,里面的果肉蜜汁四溢,散发出淡淡的香。 她望向林家翊。 他食指勾着袋子,神色悠闲地注视着她,见她望过来,他淡淡一笑:“以前没发现你喜欢烤红薯。” 其实,她一直是烤红薯的忠实粉丝。 当然,只能是黄心的。 她弯眼,笑成月牙儿,深深的酒窝装满甜美。 “我初二,有同学说我肤色黄。我妈觉得可能是红薯吃多了,我就戒掉啦。” 林家翊也跟着弯唇。 叶舒晗下巴指指他手上的烤红薯,“你不吃么?” “不太喜欢。”林家翊看她,“要不,你替我吃了?” 这种沙地红薯的个头不算大,两个她也能吃下,于是,点了点头。 医院外的这条街人流量很大,他们逆着人群走,每个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 叶舒晗掰了块红薯,放进嘴里。 甜甜的,又细腻,水分足。 她的步子很小,迈得也慢,林家翊配合的放低了脚步,走在马路外侧。 医院附近并不好打车,而且很堵,他们走到了路口。 路上堵得厉害,双向的车道全是龟速行驶的汽车,只有公交专用车道畅通无阻。 自从地铁线路增加之后,她出行几乎没坐过公交,忽然很想体验一下。 她看向林家翊,“我想坐公交回家。” “行。”林家翊摸了摸裤兜,眉头微皱,“你有零钱么?” 叶舒晗差点被噎住,她瞪着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林家翊,“有电子公交卡,你没用过吗?还能打折的。” “嗯?”林家翊扬了扬眉毛,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像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无知”。 “我回国还没坐过公交,”他解释之后,转移了话题,“现在这么方便了吗?” “很方便了。”叶舒晗说。 想想他不知道也正常,于是又说:“哪天我给你科普一下,水电物业都能在APP上交。” “噢。”林家翊了然。 叶舒晗咬了一口红薯,她也没想到竟然也有指导林家翊的一天。 想着,莫名有点开心。 直到这一瞬,那种不真实感才渐渐在消散。 公交站离得近,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人非常多,大家自觉排队,井然有序。 叶舒晗和林家翊站在等220公交的队伍末尾。 她小口咬着红薯,偷瞄林家翊。 林家翊细碎的头发垂在额前,单手抄在兜里,平视前方,目光在移动。 叶舒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另一列等公交的队伍,有一家三口。 爸爸在打电话。 一个约摸到成人膝盖的小孩拽了拽妈妈的衣角,问:“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小孩的妈妈蹲下去,露出一脸微笑:“豆豆原本是天上的小天使,爸爸和妈妈突然遇到了豆豆,觉得豆豆太可爱了,就想让豆豆做我们的孩子。” 小孩眨了眨眼,问:“那豆豆怎么没有翅膀?” 妈妈:“……” 妈妈原本想编造一个类似童话的温馨故事,但她忽略了小孩的好奇心,给出了个令人困惑的答案。 叶舒晗小时候倒是没这方面的好奇心。 她一直沉浸在动画片《小魔女蒙娜》的故事里,渴望自己能有妖怪朋友。 她正想跟林家翊分享这些故事,确发现他垂低了眼,眼神逐渐暗了下来。 叶舒晗呼吸一停,她猜林家翊也许想起了父母。 她看向那一家三口。 小孩一脸疑惑,见妈妈给不出答案,又转向爸爸,追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翅膀。 直到他们上了公交,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 叶舒晗微微叹息一声,抬起手,拉了拉林家翊的袖子。 林家翊回神,神色恢复平常,微微俯身,问:“怎么了?” 冬天天冷,她刚张嘴,呵出的气就变成了白雾。 没来得及说话,220公交车停了。 他们上车时,已经没座了。 林家翊握住扶手,她慢悠悠地把另一只烤红薯也吃完,然后把袋子扔进垃圾桶里。 她看了眼林家翊,往他那边靠了靠,手指碰到他的手背,想去握他的手。 他觉察到了,反握住她的手。 下了公交。 他们往公寓里走。 在只有他们的电梯口,叶舒晗突然喊他:“林家翊。” “嗯?”林家翊抬起眼睫。 她琢磨了会儿,觉得直接问应该也没什么。 她咽了口口水,“就是刚才,我看见你看那一家三口了。” 她停了停,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起了你的父母?” 因她的话,他抿了下唇,眉头锁起,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 像是在思索很难捉摸的东西。 叶舒晗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他什么表情? 需要这么费神么? 或者,是他不想说? 毕竟有些难以接受的事,确实很难说出口。 林家翊不愿意分享过去,她并不介意。 恰好电梯到了。 她先走进去,按了楼层。 正想着说点什么话,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其实。”林家翊突然开口。 叶舒晗看他,他的眼皮倏地掀开,眼睛里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我的记忆里并没有父母的样子。” 他记事前,父母就意外去世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父母是一种陌生的生物,哪怕是他看着父母生前的照片。 也许,这才是令人最难过的。 他没有体验过这种感情,再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叶舒晗一时语塞,原来林家翊并不是想起了父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家翊并不会在这种没有结果的事上钻牛角尖。 想到先前一家三口的对话,他说:“我觉得刚才那个妈妈实话实说就行,小孩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叶舒晗还在想着怎么安慰林家翊,顺着他的话,“你说得对。” 直到走进公寓里,她才想明白该怎么安慰。 她说:“父母就是你大姐的模样呀,我觉得她对你的爱,跟我父母对我的爱是一样的。” 林家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笑着,“嗯”了声。 到了12月底,寒潮越发凶猛,雨雪纷至沓来,室外天气冷到人发抖。 周天,叶舒晗蜷在暖和的被窝里,不肯起床。 她两只手握着手机,打下了一行字: 【晴栀,我真跟林家翊复合了呀。你已经向我确认过38次了。】 她暗自纳闷。 夏晴栀在知道他们复合后,表现得过于震惊了。 甚至,三天两头就微信轰炸,反反复复就发一句“你们真的复合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夏晴栀的反应有点奇怪。 可又不明白怪的因由是什么。 或者,是她想多了? 她没把过多的思绪放在这件小事上。 快11点了。 她懒洋洋地爬起来,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收拾妥帖。 她推开大门。 林家翊公寓的门是半掩着的。 她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落地窗前,林家翊坐在一张灰色沙发椅上,他慵懒地抵着靠背,双腿交叠,手撑在沙发边缘。 他在看书,轻松随意。 窗外,雨夹着雪肆虐横行。 他戴着眼镜,书和眼睛的距离很远,有种老干部的感觉。 听到门边的动静,林家翊缓缓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叶舒晗边走过去,边吐槽:“你看书的姿势像个老花眼。” “老花眼?”林家翊露出疑惑的表情,指了指他对面的懒人沙发。 沙发是焦糖色的,颜值满分。她坐下去,软而不塌陷,很舒服。 她看了眼窗外的雨雪,隔着玻璃都感觉冷,莫名打了个寒颤。 仿佛进入了个冰冻世界。 这气温,太难受了。 她将视线挪回来,看着林家翊,接着聊:“跟在公园,看报纸的爷爷同款姿势。” 林家翊眼皮动了动,把眼镜摘下来,忽然问:“很难看么?” 靠窗的还有一张高脚圆桌,放着两杯牛奶,有一杯已经空了,另一杯满的,有一根紫色吸管。 叶舒晗知道那杯是给她准备的,心里一暖。 由于注意力分移,她缓了一会儿,才明白林家翊是问,他看书的姿势,是不是很难看。 其实她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林家翊还挺介意的样子。 于是,她安抚了句:“不难看。” 她边喝牛奶,边打量林家翊。 他把书合上,放到一边。 那本书叫《 Welcome to the desert of the real》,英文原版的。 叶舒晗指了指书,好奇问:“讲得什么?” “我的理解,讲的可能是看待世界的方式。”他言简意赅说完。 像是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林家翊手指敲了一下书本,“不怎么好看。” 既然不怎么好看,那她就不关注了。 这个话题结束。 她慢悠悠把牛奶喝完,看他:“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卧室呀?” “卧室?” “嗯。”她微微点头。 在这种天气,呆在室内,就得做些无聊的事,打发时间。 这种感觉太好啦。 林家翊说:“行。” 叶舒晗站起来,犹豫了片刻,替他着想:“你要不要先去检查下,万一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林家翊被逗笑了,慢腾腾地说:“你先说说,你不能看到什么?” “比如,”她还没想好,故意停了停,思索了几秒,才说,“就是没叠被子,房间很乱之类的。” 林家翊唇角弯了弯:“你看看就知道了。” “哦。” 叶舒晗跟在林家翊身后,进了卧室。 他的卧室很大,床下的地面抬高了一截,原木色的衣柜纹理清晰,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块投影幕布。 简单,整洁。 床也铺得很平整。 并没有像她说的那些情况出现。 叶舒晗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床,很软,支撑感很强。 也很大,就算睡两个人都不会挤。 睡两个人? !! 思维一旦发散,就不受控制了。 她虽然和林家翊认识快6年了,但那种睡一张床上的事从没发生过。 她脑补了一下那场景。 可能跟她抱着小时候的布丁一样。 她把布丁搂在怀里,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生怕翻个身,就把布丁压着了。 然后,第二天她的肩膀会特别僵硬,脖子也不舒服。 她得出结论。 两个人睡觉应该不会舒服。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幕布,林家翊以为她很感兴趣,解释道:“投影幕布是原屋主留下的。” 叶舒晗慢慢回神,她对投影幕补才不感兴趣呢。 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台阶。 她问:“下床还要走一级台阶,你会踩空吗?” 她觉得这个设计有点鸡肋。 林家翊在她旁边坐下,随意说:“习惯了就还行。” 卧室向南,光线很好。 叶舒晗瞥了眼床头上方的挂画,在即将收回视线时,她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相框。 6寸的。 相框旁边还有一株水培的微型澳洲杉。 那是她和他的合照。 在双喜街拍的那张。 她的头偏着,靠在他的左胳膊上,右手举起来,在胸前比了个剪刀手,看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酒窝深深的,非常明显。 林家翊的手垂在两侧,坐姿端正,也许是不太习惯面对镜头,他微微侧着头,不太自然的样子。 他的唇抿着,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原来是在看她么? 她的笔记本电脑里也存了这张照片。 她觉得自己的剪刀手太二,每次都匆匆看一眼就掠过了。 没想到林家翊还挺喜欢这张照片的,把它放在了床头柜。 要不要礼尚往来呢? 也在自己的卧室里放他们的合照? 过了片刻。 林家翊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二十,他抬起头,喊:“舒晗。” 叶舒晗回过神,看向林家翊。 “中午你想吃什么?”林家翊问。 叶舒晗突然想起,夏晴栀之前给一家法国餐厅做过广告,别人送了两张优惠券,夏晴栀转送给了她。 林家翊见她半晌没反应,缓慢地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毫无防备地抬头,突然笑道:“我请客了。” 她的嘴唇小小的,又肉感十足,带着孩子气的粉嫩可爱。 笑的时候,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温柔软糯。 林家翊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行。” 他们开车去法国餐厅。 餐厅在68楼,很高。 坐在窗边,江边的风景一览无余。 餐厅的装修很雅致,光线不明不暗。 刚坐下。 叶舒晗包里的手机嗡嗡的响。 她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的“妈妈”两个字让她眉心一跳。 她偷瞄林家翊。 他神色如常,翻看着菜单,随意问:“广告电话?” “我妈妈。”她下意识说出口,接着停了好几秒,有些懊恼的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嘴比脑子快了。 早知道就顺着林家翊的话,说是广告电话了。 像是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他微微扬眉:“不接么?” 叶舒晗压下情绪,淡定道:“要接的。” 她按下接听键,余光看到林家翊在认真看菜单,偶尔询问一下服务员,没将注意力过多集中到她身上。 她微微松了口气。 “妈妈。” “舒晗。我和你爸爸1月中旬回来,你如果有空,找家政去家里打扫收拾一下。天气如果好,可以开窗通通风。” “爸爸今年能提前休假吗?”她小声问。 “年底有个会恰好在S市举行,你爸忙完工作差不多就休息了。” 她抬头看了眼林家翊,他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应该是点好餐了。 电话那边的妈妈又说:“对了,舒晗,你交的那个男朋友——” 叶舒晗急忙按音量键,将声音调小。 “过年你带他跟我们见个面。” 妈妈的话让她开始紧张起来,她小声支吾:“好……到时候再说。” 第29章 家人 他们相对而坐。 叶舒晗右手撑着下巴, 看着宽阔江水里的游轮,它们就像剥壳了的鸡蛋,缓慢的移动。 叶教授的工作很忙, 她从小到大都和妈妈相处的时间更长, 什么事都不会憋在心里, 都能跟妈妈聊。 她们几乎无话不谈。 除了,林家翊。 妈妈对林家翊的性格颇有微词,她担心妈妈反对她和林家翊复合。 再加上林家翊并没有体验过来自父母的亲情,她也害怕林家翊会因妈妈的反对难过, 对父母这个充满温情的词产生排斥。 这就像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让她紧皱着眉头, 忍不住焦虑起来。 “舒晗。” 林家翊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内,叶舒晗的心霎时漏跳了一拍。 她慢慢回神,看他, 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林家翊静静看着她,说:“我点的两份午市套餐, 你还想加什么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 因为有心事, 她有点儿沉默, 表情也不够活泛。 她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点进妈妈的对话框。 她在想,是要老实交代,还是瞒着家里。 林家翊伸长手臂,食指以极缓的速度敲在桌面,“舒晗, 你在看什么?跟我说说。” 叶舒晗瞄了他一眼,又埋下头,“没看什么。” “不告诉我?”林家翊说这句话, 嗓音有丢丢低沉。 叶舒晗还在苦恼到底该怎么办,耳边又响起林家翊的声音。 “舒晗,你不跟我说话,我会以为我俩是拼桌的。” 餐厅太过于安静,林家翊把嗓音压得极低,紧紧够两人听见,就好像深夜的梦呓。 林家翊的“拼桌的”三个字,莫名戳中了叶舒晗的笑点,原本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了点儿。 她用手机戳着下巴。 既然已经跟林家翊在一起了,那父母迟早会知道。 她要做的就是先探探妈妈的口风,说林家翊的好话,等妈妈能接受了,再把她和林家翊复合的事据实相告。 想好了,瞬间豁然开朗。 她缓缓抬眸,露出一个清甜的笑:“那好吧,我跟你聊天。” 前菜上桌,一共五道菜,分量尤其小,叶舒晗看了看,只有红酒蘑菇汤她还算喜欢。 林家翊静默片刻,问:“那你想聊什么?” “说说你在美国的经历。”叶舒晗舀了一口蘑菇汤。 服务员端来了正菜,林家翊等人走后,才说:“学校里各个国家的学生挺多的,大家的英语口音都不一样,说话经常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听你和朵拉聊天了,你发音挺标准的。” 就是没出国那会儿,林家翊的英语口语就不错。 他以前最爱看《老友记》,有时都能抢角色的台词,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嗯,有美国人也夸过我。”林家翊把鳌虾切成一小块,因灯光的原因,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上印上一道阴影,深邃的眼睛轻松闲适。 叶舒晗喝了一口柠檬水。 林家翊大多数时间都在忙工作,能分享给叶舒晗的也是工作中遇到的人和事。 比如公司的程序员会把打卡机的程序修改,上班的提示音是“你即将登台演出”,下班则是“下班了,幸好头发还在”。 叶舒晗含着冰淇淋,紫苏的香甜弥漫开,她说:“你跟我爸一样,聊天的话题都是关于工作的。” 不过,林家翊要好点儿,聊的内容她能听懂。 林家翊看她微张着嘴,捂住左腮,表情像是被冷到了,关心道:“天太冷了,还是别吃冰淇淋了。” 叶舒晗点了下头。她又聊起最近火热的娱乐八卦新闻,就是某女明星出轨说唱歌手的瓜。 林家翊毫无反应,吃了几口鳌虾:“不认识他们。” 她又尝试说了几个最近热度高的明星,林家翊全都不认识。 叶舒晗惊讶得张着嘴,半天都合不拢:“你不追剧,不看综艺我能理解,可你总看新闻,或者公司的同事聊天聊起过吧?” 现在的明星动辄就是千万级的粉丝,一有点儿整容,分手,恋爱的苗头,立马全网推送,疯狂轰炸。 林家翊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叶舒晗感到惊奇。 林家翊用餐巾擦擦嘴,波澜不惊地说:“不喜欢那些,挺浪费时间和精力的。” 公司的同事们聊得最多的歌星,好像叫,洛天依? “老人家。”叶舒晗吐槽。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关注明星八卦,看综艺浪费了时间吗? 说得她好像不务正业一样。 “27岁,老么?”林家翊挑眉,问。 他一般会看纪录片,纪录片更加真实严谨。 他以前瞄过几眼电视剧,感觉剧情演得挺白痴的。 “我是指心态方面。”叶舒晗据理力争,“比如心情不好,或者工作太累了,看个综艺,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不也挺好的吗?” 她放下刀叉,比划着,极力向林家翊推荐了几个优秀的综艺。 林家翊似乎被说动,眼睛含笑,看着她,说:“以后可以看看。” 叶舒晗知道林家翊也就随口说说,估计还是没时间和兴趣,她也没执着于这个话题,专心享受起了美食。 两天后,林家翊去外地出差。 他不放心叶舒晗一个人回公寓,于是抓了唐乾给她当司机,接送她上下班。 叶舒晗拒绝:“我下班太晚了,耽搁别人睡觉时间,不人道。” 林家翊说:“他是个夜猫子,凌晨一两点正是精神最佳的时候。” 叶舒晗这才想起来,唐乾是皇后酒吧的老板。 于是,也就安心接受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唐乾开的跑车,布加迪威龙,黑色拼黄色的,很拉风。 叶舒晗只坐了一次,再也不愿意坐那车了。 她打电话给林家翊,说:“你的朋友是个富二代呀,比夏晴栀的堂哥还夸张,开个几千万的跑车,油门轰得我心脏受不了。” 林家翊浅笑一声:“他家好像是做银矿生意的,是挺有钱。” 叶舒晗的家境也不错,可受叶教授价值观的影响,她不习惯这么豪的出行方式。 林家翊体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让他换一辆。” 叶舒晗咋舌,林家翊的语气轻飘飘的,说得跟换白菜一样。 她说:“还是算了,我打车吧。” 林家翊追问:“怎么?” “今天被同事看到了。他们都问我是不是瞒报身份的富二代,来体验民间疾苦的。我觉得这样不好。” 叶教授去B市任职时,还特地叮嘱过她,别拿他名号炫耀,保持本心,所以她一直都跟同事们说她爸妈是老师。 “那我尽快回来。”林家翊停了停,说,“最快后天。你上车前,把车牌号发给我。” 以前她一个人上下班,不也挺安全的么? 她没把林家翊的叮嘱放心上。 第二天晚上,她一如往常的下班,走出大厦。 最近雨雪都停了,但天气仍然冷到可怕,尤其是凌晨,风呼呼的往脸上吹,刺骨的凉。 她把帽檐拉低,又裹紧了围巾,往马路边走。 喷泉前有两个人影,背着书包,上身是羽绒服,下面露出的半截裤子看着像校服,应该是学生。 其中一个女生用手指了指她,另一个点点头。 随后,两个女生从包里拿出什么东西,动作有些可疑。 叶舒晗将两只手揣进兜里,疑惑地看着两个女生。 两个女生手上拿着什么,对准她摁了下,那东西发出绿色的光。 她们晃了几下,瞄准她的眼睛。 视线里顿时出现绿色光斑,叶舒晗半眯着眼,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眼睛。 这是激光笔。 叶舒晗愣怔了下。 下一秒,两个女生朝她竖起中指,挑衅地骂了几句脏话。 叶舒晗眉头蹙起,愤怒的小火苗迅速升了起来。 激光笔射出的光线能灼伤眼睛,严重的可能会造成失明。 这两个女生太不知轻重了。 “你们是谁?”叶舒晗举起包,挡住脸部,朝那两个女生快速走过去。 也许是做贼心虚,见她走过去,两个女生对视一秒,拔腿就跑。 叶舒晗跟着跑起来,追了几米。 两个女生跑得太快了,瞬间就消失在了马路对面。 不知怎么的,她笃定那两个女生是冲着她来的,可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生怕又从某个角落钻出什么人。 她几乎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圈子也小,最近也没有社交活动,根本没得罪人的机会。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拧紧眉头。 确实想不起来得罪过谁。 难道是吴虞? 下一瞬,她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吴虞虽然讨厌她,但也是有心气的人,她觉得吴虞不会这么做。 好在林家翊隔天就回来了。 他依然在凌晨接她下班,没再遇到什么危险。 叶舒晗也搞不清楚状况。 也许只是恶作剧的小朋友,随机挑选中她? 她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快过年了,已经有同学朋友在社交软件上攒饭局,还列出了一些聚餐形式。 当叶舒晗看见火锅,烧烤这些重口味项目时,就失去了兴致。 她回了家,开窗通风,去去味儿。 再把被褥换洗一新,就连各个房间都被她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花了两天时间打扫,虽然累,但想到爸妈回来,看到干净整洁的家,肯定会有个好心情,她就觉得值了。 叶教授和叶妈妈是周五回来的,她要上班,没去接。 第二天,她跟林家翊支了一声,买了一束向日葵,带着布丁回家了。 打开门,一眼就看到桌上已经摆了一束花。 有粉绣球,香槟玫瑰,洋牡丹,看着清新淡雅。 她“咦”了声,问叶妈妈:“这是谁送的?” 叶妈妈抱了抱她,说:“我买的,本来还想放几朵在卧室,你爸嫌弃粉色不好看。” 虽然说的是埋怨的话,可眼里带笑,叶舒晗知道妈妈是高兴的,配合地吐槽叶教授:“我爸是老直男,没有审美情趣,一点都不懂浪漫。” “这么多年,习惯了也觉得还好。”叶妈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软软的,跟小时候差不多。 才三点多,时间还早,叶妈妈没着急做饭,而是和叶舒晗一起摆弄花枝,分到花瓶了,又逗了逗布丁。 晚上,叶妈妈做菜,叶舒晗打下手,洗洗菜,递下盘子什么的。 布丁像个巡山大王一样,在两人身后走来走去。 叶妈妈做菜时,和叶舒晗聊着天,偶尔会传授几句怎么掌握火候,调理放多少合适的经验。 叶舒晗觉得满足,趁妈妈心情好,叶舒晗提了一嘴:“妈,你还记得林家翊吗?” 叶妈妈一顿。 叶舒晗心往上一提,气也焉了些。 其实,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的出现,给他们一家都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怎么忽然提起他,他不是去美国了吗?”叶妈妈指了指醋瓶,“舒晗,拿一下那个。” 叶舒晗把醋瓶递过去,装作很随意地说:“就是问问,你会不会觉得是他连累了爸爸?” 虽然林家翊也是受害者,但她不确定妈妈会不会认为噩运是林家翊带来的。 叶妈妈叹了口气:“这个倒不会,他又没做错什么。” 叶舒晗听到这,松了口气。 见菜差不多熟了,叶舒晗端着盘子,叶妈妈把菜装盘。 “不过,”叶妈妈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叶舒晗,话锋一转,“其实,我不太喜欢那孩子的性格,冷冷的,自尊心太强了。” “自尊心强怎么了?我爸可常说自尊心强的人,更有进取心。”叶舒晗眉头微微皱起。 叶妈妈笑道:“你爸还说过那孩子太谨小慎微了,心里防线过高。他在实验室一皱眉,林家翊就会反复检查实验报告。” 叶舒晗听得心里泛酸,难受得连眼角皱了起来。 林家翊在他眼中是近乎完美的形象,听到妈妈对他不好的评价,就像吞了针一样难受。 叶妈妈继续说:“他后来不是还跟那个叫谢治宇的打架么,把人家胳膊打折了。他这种性格的人在被冤枉后,做出这种冲动的反击也不奇怪。”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黯然。 安静了几秒,她嘟囔一句:“林家翊打得好,是谢治宇活该。” 叶妈妈敏锐地觉察到女儿的情绪,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认真地说:“你没跟他在一起,妈妈是庆幸的,他这种性格,需要人哄,你会吃苦的。” “不是的,妈妈。”叶舒晗刚想替林家翊辩解,倏地响起敲门声。 叶妈妈边走边笑着抱怨:“明明有钥匙,偏偏要别人给他开门。” 叶舒晗抿了抿唇,平顺呼吸,迎接叶教授。 叶妈妈打开门。 叶舒晗调整好了情绪,走过去。看到爸爸肩上的雪,她关心道:“爸爸,冷不冷?” 叶教授笑了笑:“不冷。”他把文件包递给叶妈妈,然后脱下大衣,挂在实木落地衣帽架上。 叶舒晗去厨房盛米饭。 人还在厨房,听到叶教授说:“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别卖关子。”叶妈妈笑骂道,“我猜不着。” 叶教授放低了声音:“我遇到林家翊了。” 叶舒晗米饭走出来,好奇问:“爸爸,你今天不是参加会议吗?林家翊也在?” 她记得林家翊之前似乎提过,要参加人工智能大会。 叶教授见女儿脸上没特别的情绪,放开了说:“他的公司得了一个创新奖,做的是医院的智能导诊机器人,我给他颁奖,当时都没认出来。” 叶妈妈看了看叶舒晗,问:“他变化很大?” 叶舒晗把米饭摆好,又和妈妈去厨房端菜出来。 而后,他们各自坐好。 叶爸爸挽起袖子,说:“变化挺大的,自信了点儿。他跟我聊了几句,还说要来拜访我们。” 叶舒晗盘腿坐椅子上,听到这儿,神情顿时紧绷。 “你没答应吧?”叶妈妈见叶舒晗只扒饭,给她碗里夹菜。 叶教授瞪了叶舒晗一眼:“舒晗,脚放下去。坐有坐相,吃有吃相。” 叶舒晗立即把腿放下,除了爸妈让努力学习这件事她没听,其他事情上都算是乖巧听话的。 然后,叶教授又朝叶妈妈说:“没应。” 叶妈妈看着叶舒晗,叹了口气:“那就好。” 叶舒晗敛眸,咬紧嘴唇。 原来,爸妈真的不太喜欢林家翊,尤其妈妈。 爸妈已经把话题岔开了,正说着堂哥叶楠明年结婚的事。 叶舒晗心不在焉地听着,机械地把菜放嘴里,食不知味。 胡乱吃完饭,她回卧室,靠在窗前,给林家翊打电话。 路灯的光是黄色的,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玻璃窗被风吹得嚓嚓作响。 林家翊秒接:“舒晗。” “你吃饭了吗?”听到他的声音,心好像静了下来。 “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那你现在在干嘛?”好像该把布丁留给他的,他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单呢? “刚洗完澡,在擦头发。”林家翊轻笑出声,“我今天遇到叶教授了。” 听到林家翊高兴的语气,想到刚才饭桌上父母的聊天,叶舒晗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她咽了口口水,换了个话题:“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 卧室门被推开,发出的声响让她惊了一跳,她慌张地说了句:“我先挂了。” 她握住手机,回头,小声喊:“妈。” “舒晗,妈妈给你织了见毛衣,你试试合不合适。” 叶妈妈走进来,手臂上搭着一件毛衣。 大红色的开衫毛衣,纽扣是桃心样式的珍珠。 叶妈妈把衣服展开,在叶舒晗身上比着。 叶舒晗没动,叶妈妈自顾自地说:“好像袖子短了点儿。” 不可避免地想着林家翊,她刚才突然就挂了电话,他会不会介意呢?会不会不开心呢? 在叶妈妈要给她套毛衣时,她往后一缩,看着叶妈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说:“妈,我突然想起有事,回公寓一趟,明天再来。”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林家翊,马上就想见。 “已经十点了,舒晗——” 身后传来叶妈妈的喊声,她回头说了句:“妈,你别担心,帮我看着点布丁。” 她进入电梯,按一楼。 跑出小区,拦出租,一气呵成。 期待一个人,很着急,时间仿佛都走得很慢。 第30章 被发现啦 下了车。 雪还在下, 只是小了一些。 她双手放在头顶遮挡,这样走路速度很慢,也不顶用。 她垂下手, 跑进楼里。 她气喘吁吁地停在林家翊的公寓门前, 边深呼吸边敲门。 等了一小会儿, 没人开门。 叶舒晗拧了下眉,纳闷道:“不在吗?” 说是刚洗完澡,肯定是在屋里呀。 她摸出手机,给林家翊打电话。 过了几秒, 林家翊接起电话。 “你没在公寓?”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和不满, “我敲了好久的门。” “你回来了?”林家翊疑惑。 “嗯。” “那挺不巧的。”林家翊失笑, “我刚开车出来,准备去找你。” “啊……”叶舒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急忙忙赶回来, 他确去找她了。 林家翊说:“你回屋里呆着,我马上回来。” 她忘拿包了, 钥匙也没。 靠着墙琢磨了一会儿, 还是到公寓门口去等林家翊吧。 雪已经停了, 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她把脖子和下巴缩进羽绒服里,蹲在路灯下,抓了一把雪,凉凉的。 她把雪捏紧,做成一只兔子。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她捏了五只兔子, 把它们摆成一排。 突然,身上覆盖住了大片阴影。 她抬头看过去。 林家翊蹲了下来,看到那一排兔子, 赞了一句:“捏得不错。” 他穿的高领毛衣,绒面的深灰外套,给人温暖干净的感觉。 叶舒晗低垂下头,继续捏兔子。 她忽然觉得无法面对林家翊。 当年他让瞒着父母交往,会不会就是敏感地觉察到妈妈的不喜欢呢? “怎么了?回家前都还挺高兴的。”林家翊从雪里找出几颗石子,塞进兔子头两侧,做成眼睛。 他看着咬紧嘴唇的叶舒晗,猜测,“你跟叶教授或者阿姨吵架了?” 叶舒晗微微摇头,刚想张嘴,可脸冻得僵硬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因为我?”林家翊没什么情绪地问出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将她捏的兔子全弄出了眼睛。 五只雪兔子瞬间多了几丝生气。 叶舒晗担心他多想,把羽绒服拉链往下扯,急忙否认:“不是,不是因为你。” 林家翊抿了下唇,伸出手,又把她的羽绒服拉链拉上去。 她反应了会儿,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没对。 林家翊先问的是吵架了么,现在她说不是因为他,不就是承认吵架了吗? 所以,她又说:“没有吵架。” 声音闷在羽绒服里,有些含糊。 林家翊不轻不重地“嗯”了声,拍掉手上的雪,朝叶舒晗伸出手。 她把手搭上去。 他的掌心温热,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你怎么会去找我呢?”她说完,突然又想起他先前说的三个字。 因为我?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个莫名出现的认知,让她头皮发紧。 林家翊握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说:“你挂电话挺突然的,担心你遇到了什么事。” 叶舒晗表情讷讷的。 她的手指冰凉,像冰棍,林家翊下意识握得更紧,“上楼吧,外面太冷了。” 叶舒晗跟着林家翊上车,车顶和车头覆盖着雪,化了一些,湿哒哒的。 回到林家翊的公寓。 叶舒晗去了卫生间。 她的手依然冷冰冰的,冻得泛白。 她拧开热水。 正要冲下手,林家翊突然关掉了热水,再握住她的双手。 叶舒晗疑惑,抬眸看他,说:“手僵住了,我暖暖。” 林家翊说:“先搓一搓。” 室内的暖气才开,身上还是感觉冷,手上好像失去了知觉,林家翊搓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温度。 浴室残留着水汽,空气中有薄荷和木质的香,并不浓烈。 他身上就有这种味道,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又有点儿性感。 她定定地看他,问:“怎么要先搓手呀?” “可能会烫伤。”林家翊简单解释,继续给她搓手,直到硬邦邦的手指变得软腻,“好了,洗手吧。” “嗯。”她乖巧点头。其实妈妈根本不了解林家翊,他才是一直哄着她,照顾她的人。 林家翊放开她的手,把水龙头拧到热水方向。 水汽升腾,她盯着模糊的镜面,看他们俩。 林家翊抓住她的手,放到温热的水流下。 “舒晗。” 听到声音,她抬头一望。 林家翊的眸子漆黑幽深,带着浅浅笑意:“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呆呢?从刚才到现在,眼珠子就没转几下。” 叶舒晗有点别扭,磨磨蹭蹭地把手抽开,见旁边有洗手液,挤了一点儿,在掌心搓出泡泡,然后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怎么又不说话?”林家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手。 叶舒晗看着林家翊。 他长得好看,身材比例好;读书多,人又聪明;没有不良嗜好;做事有条理,又有毅力。 叶妈妈说他冲动,攻击性强,可他们吵架,他也只是摆摆臭脸,从没大嗓门吼她。 她看过他之前的采访,自信侃侃而谈的样子真的闪闪发光。 她觉得是自己配不上他,而不是他不适合她。 林家翊也洗了个手,叶舒晗安静地站在一旁。 他洗好后,她跟着他走出卫生间。 林家翊见她像个小尾巴跟着他,一声不吭,有些纳闷:“你气性还挺大的,而且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叶舒晗莫名鼻酸,她深吸了口气,把酸劲压下去,重重点头:“你说得对。” 她也觉得自己不好相处。 虽然他有时候也挺欠揍的,不过,跟她一比,好太多了。 林家翊伸手,拨开她的刘海,她的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是。 她突然抱住林家翊的另一只手臂,很委屈地说:“我出来的急,忘记带钥匙了。” 林家翊没笑话叶舒晗因为一点小事就瞎别扭,而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你睡我的房间。” “那你呢?”她问。 “我睡客厅。” “不是还有一间房吗?” 林家翊伸手,按在她的头顶,认真解释:“那间的空调坏了,最近有点忙,年后我再找人来修。” 叶舒晗晚上吃得少,到现在饿得不行。 她偏着头,看向林家翊:“我想吃炸鸡和年糕。” “行。我给你点外卖。”林家翊注视着她。 她想了想,说:“甜辣味的。” 那家炸鸡店也就500米,很快就送来了。 等填饱肚子,她洗漱好,舒舒服服地窝进被窝里了。 林家翊检查了窗户,把窗帘拉严实。 回头时,恰好看到叶舒晗在看他,一只手臂还搁在被子外面。 他抿了下唇,走过去,把她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叶舒晗又给拿出来,林家翊挑了一下眉,又强势把手塞进去。 叶舒晗像是专门和他作对似的,又给拿了出来。 林家翊皱眉。 叶舒晗赶紧说:“我觉得手太热了,你摸。” 林家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确实热乎乎的,也就没唠叨了。 他看了她会儿,浅笑:“那你快睡。” 他转身,叶舒晗突然感觉心空了一秒,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指。 林家翊又回头,低声问:“怎么了?” 叶舒晗脑子里突然闪过两个人睡一起这个想法,又觉得自己有点儿猥琐,咽了咽口水,说:“我明早回家,9点你叫我吧。” “嗯,下床小心台阶。” 林家翊说完,突然俯身,将彼此的距离拉近。 她下意识地瞪眸,手指抓紧了被子,和他四目相对。 “舒晗。”他轻启薄唇,用心看她。 “嗯?”她明知故问,心脏突突的跳。 他缓慢地抬手,将落在她脖颈的头发拂开,手撑在她的身侧,礼貌询问:“要晚安吻吗?” 她心上倏地一颤,全身都绷紧了,紧张地眨了眨眼,但还是轻轻点头。 林家翊眼角微扬,稳了稳呼吸,伸手盖住叶舒晗的眼睛,将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她的额上有刘海,没感觉到亲吻,他浅浅的气息倒是很明显。 “有事就叫我,我睡得不深。晚安。” 耳边传来林家翊低沉微哑的嗓音,而后,眼上的手移开。 林家翊把灯关掉,缓缓走出了房间。 窗帘的颜色深,把光完全隔绝了,房间里黑漆漆的。 她看着天花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和林家翊在一起的那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从来没接过吻。 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亲吻是件很随意的事。完事之后,甚至可以笑眯眯地调侃几句。 但对林家翊而言,亲吻也许意味着某种承诺。 就像刚才,她真真切切地从他的“晚安”两个字中,听出了真诚的祝福。 尽管父母此时还不太能接受林家翊,但她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会明白林家翊是值得她托付的那个人。 她决定了。 明天就向妈妈摊牌,大声告诉所有人,她和林家翊复合了。 呼。 终于想好了。 原本紧绷地神经放松下来。 很快,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妈妈强迫她跟林家翊分开,她死活不答应。 林家翊又要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按时吃饭,要开心一点,照顾好自己。 这一觉睡得浑噩,脑袋也有些发沉。 她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下床把窗帘拉开。 天蒙蒙亮,树枝和建筑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担心吵醒林家翊,她开门的动作很轻。 她看向客厅的沙发,上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他起这么早? 叶舒晗扫了一圈,屋里没人。 她回卧室拿手机,刚摁亮屏幕,手机屏幕下方出现即将关机的提示。 她放下手机,有些不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她决定先换衣服。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林家翊的蓝色衬衣。 她坐在床边,脱掉衬衣,先穿内衣,两只手在背后扣了好一会儿。 咔的一声,推门声轻微地响。 叶舒晗抬眸,不知所措地望过去,恰好对上林家翊略显惊愕的目光。 她的脸腾得烧了起来,火辣辣的。 太尴尬了。 她急忙抓起被子,盖住上半身,脸上的热瞬间蔓延至耳后。 林家翊垂下眼,凝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醒了。” 说完,他后退几步,重新把门关上。 叶舒晗捂住脸,羞得恨不能钻地下去。 她换衣服没关门,他会不会认为她是故意的呢? 她郁闷地咬了咬下唇,难受的呲了声。 换好衣服,她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气,才走出去。 餐桌上摆着甜豆腐,卤蛋和牛奶。 林家翊从卫生间走出来,他应该是洗了个脸,额前的头发湿了几缕。 叶舒晗有点别扭地挪开视线,揪着衣服,盯着还在冒热气的甜豆腐。 “舒晗,对不起。”林家翊认为是自己的失态,又道了一次谦,“我忘记敲门了。” 叶舒晗讷讷道:“没……没关系。” 这种情况下,好像没关系这种大度的词汇也不合适出现,显得有些随便,她说出口就懊恼了。 林家翊走过去,替她拉开椅子,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问:“怎么醒那么早?” “做噩梦被吓醒了。”叶舒晗的尴尬缓解了点儿,她坐下,看向林家翊,“你几点醒的?” 昨晚睡觉都快一点了,现在七点多。 “5点多吧,我一向睡不长。”林家翊坐她对面,递了只一次性勺子给她。 叶舒晗接勺子的时候,仔细打量他,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就是眼下有点泛青。 “一向是多久啊?你一直习惯睡四五个小时?”叶舒晗问。 “高中开始吧。”他主要是睡眠浅,经常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坏的时候只能睡着两三个小时。 叶舒晗吃惊地张了张嘴,这种生活状态挺不健康的。 林家翊舀了一勺豆腐,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 叶舒晗先喝了牛奶。 她看着他,不确定地问:“你是压力大么?” 林家翊浓密的睫毛扑闪,浅笑道:“如果你每天都能陪我吃早餐,那有点压力也不算什么。” 叶舒晗想了想,说:“我们台里有两个前辈离职了,他们的节目有空缺,我去向主任申请,换过去,那是白天的节目。” 她觉得自己还好,可林家翊的工作肯定很忙,更需要白天的时间去完成。 林家翊点点头。 两人都没说话了,安静地吃早餐。 林家翊吃完,去拉开窗帘。 漫天白雪瞬间映入眼帘。 叶舒晗缓缓吐了口气,“还在下雪。” “嗯,比昨天更大。”林家翊还站在窗前。 叶舒晗走过去,打开了一扇窗户,伸手接了几片雪花。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升起跳出了现实世界的错觉。 手心的雪很快就化了,她看向林家翊,好奇问:“你喜欢冬天还是夏天呀?” “春天吧,不冷不热。”林家翊随意地说。 “什么啊,我问的是冬天和夏天,哪有春天这个选项。”她停了停,又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冬天?” 林家翊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轻笑:“原来你喜欢冬天。” “嗯,下雪天很浪漫,有意境。”她说。 “那我喜欢冬天也行。” 叶舒晗撇撇嘴:“好敷衍。” 林家翊又笑了一下,没说话。 叶舒晗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春天?” “好像也没为什么。”雪斜着飘进来,落在叶舒晗的肩上,他伸手勾住把手,将窗户重新关上。 “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那你就喜欢冬天吧。”叶舒晗有点固执。 林家翊回头,放缓了语气:“也许是因为春天下雨的时候没有声音吧。” 叶舒晗点点头。 喜欢春天就喜欢吧,她可是很民主的。 林家翊把桌上的餐盒收进垃圾桶。 叶舒晗走过去,边帮忙,边说:“我等会儿回去了。” “行,我送你,顺便去上班。”林家翊说完,将垃圾袋系好。 两人收拾妥帖,刚打开门,布丁的呜呜声进入耳内。 叶舒晗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扑过来的布丁扒住她的腿,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再抬头一看,妈妈抱着购物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晴天霹雳。 叶舒晗抓了抓头发,急得干瞪眼,手足无措。她连向妈妈坦白的腹稿都没打好,这就碰着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家翊,他侧着身,宠辱不惊,十分镇定地接过了叶妈妈手中的购物袋,将人请了进来。 叶妈妈强行维持着优雅,将叶舒晗赶去卧室,说要和林家翊单独聊聊。 叶舒晗茫然无措地看着林家翊,林家翊朝她点点头,面上一片沉静。 叶舒晗将林家翊拉到一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妈说话都有两层意思,你当心着点儿。” 林家翊拧了一下眉,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叶妈妈斜眼看过去。 叶舒晗看到妈妈透着严肃的眼神,没敢再说话,乖乖地进了卧室。 她把门虚掩着,耳朵贴在门上,准备偷听。 她是担心的,怕妈妈说出太打击林家翊的话,让林家翊难堪,让他们难以相处。 门把手突然被拧动,下一秒,门往外移了点儿,被关严实了。 与此同时,她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方显示有一条来自林家翊的短信。 她点进去。 【别偷听,等会儿我会把跟阿姨的对话复述给你听。】 叶舒晗撇撇嘴,原来关门的是他! 第31章 烦躁 客厅里。 林家翊拿起水壶, 往叶妈妈面前的水杯里添水。 叶妈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接受他的好意。 林家翊端正且随意地坐在沙发上, 等待审问。 叶妈妈放下水杯, 突然说:“舒晗睡觉不老实, 老踢被子,前不久就感冒了一次。我们在B市,隔得远,担心得不行。” 林家翊面上镇定, 心中微愣, 思绪有点卡住。 他没想到叶妈妈的开场白会是这样一段话。 表面上是在关心女儿, 仔细一琢磨,又不对味。 他低眉凝思了一会儿,心中隐有个猜测。 想明白了。 他抬眸, 坦然道:“原来她睡觉会踢被子,她没跟我说过。” 叶妈妈肩膀松懈下来, 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让林家翊明白自己想对了。 他们早上一起出门, 叶妈妈是在担心他们发生了关系,又不能直接问这种敏感的问题,才会拐弯抹角的说。 “我看你眼下有黑眼圈,工作一定很辛苦吧?”叶妈妈脸上挂着淡笑,“年轻人,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别太拼命了。” 这是打听他的工作吗?林家翊想着,没着急回答。 他暗自失笑。 叶妈妈的每句话都跟谜面一样,得好好猜。 他抿着唇, 认真思索。 就他以前和叶妈妈短暂的相处经历来看,叶妈妈是个善良大度的女人。 也许是太担心舒晗了,才会过于谨慎,又精心。他这样想着。 “是挺辛苦的。”他笑了一下,眉心微动,“不过,和刚去美国那会儿比起来好太多了。我在加州大学那段时间过得挺糟糕的,既融入不了留学生的圈子,更没有办法融入美国人的圈子,不到一年我就退学了。” 这次轮到叶妈妈愣怔住了。 林家翊在大家印象中,是一个不会诉苦的人,叶妈妈以前总觉得他心思深沉。 他双手交握,目光平视,继续说:“我认识的一个学长,在赛灵思做研发,他介绍我去实习,后来一直待在那里工作。” 他不想跟叶妈妈拐弯抹角的说话,索性把她想知道的一股脑交代了。 “两年前,在聚会上,我结识了一位新加坡华裔富商,他对我照顾有加。我在国内的创业资金也是他提供的。目前,工作基本上了正规。” 言简意赅,坦坦荡荡。 叶妈妈没想到林家翊这么老实,她反而不自在起来。 他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举目无亲,肯定有很多心酸。 想到这些,她缓缓叹了口气。 叶妈妈唏嘘一阵,也不整弯弯绕绕了,直接问:“那你跟舒晗在一起了?” 看来博取同情这一招挺管用的。林家翊看着神情越来越缓和的叶妈妈,暗自想着。 “阿姨,遇到舒晗之前,我只做了一件事——好好读书;遇到她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生活可以有很多样。” 他的语气柔和,“不怕阿姨笑话,认识舒晗之前,我甚至没吃过冰淇淋,也不是买不起,只是一直在忙,也没人提醒自己要歇一歇,停下来享受生活。” 叶妈妈又是一愣,正要拿水杯的手顿在半空,没说话。 “我想跟舒晗在一起,一辈子。”他的眼神真诚坚毅,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叶妈妈哑口无言,原本想说的那些劝阻的话,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仔细琢磨了一阵,叶妈妈突然又觉得林家翊很好。 他很坦诚,有毅力,反而是舒晗的缺点更多。 她问了句:“你到底觉得舒晗哪儿好呢?” 听到这话,林家翊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什么都挺好的。” 临走前。 叶妈妈拉住叶舒晗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舒晗,你对林家翊好点儿,别跟他置气,别耍小性子,多关心他,包容他。” 叶舒晗:“……” 林家翊肯定给妈妈灌了迷魂汤,要不妈妈怎么会说出这种反常的话? 凌晨下班的路上。 叶舒晗第一次听完林家翊在美国四年的故事。 倒没太惊讶。 她之前已经敏感地觉察到,林家翊没有完成自己的学业。 她手撑着下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替林家翊感到惋惜。 她垂下手臂,看着专注开车的他,喊:“林家翊。” 林家翊瞥她一眼,“嗯?” “你更喜欢呆在实验室,还是现在的工作呢?”她的手下意识握成拳,心上有一丝紧张。 林家翊沉思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嘴角微微翘起。 叶舒晗眨了眨眼,感到莫名其妙:“怎么突然笑?怪怪的。” “想到一件事,现在觉得挺有意思的。” “怎么?” 林家翊没吊她胃口,笑了笑,说,“研二的时候,叶教授想给我介绍对象,其它实验室的。” 从后视镜中看到因吃惊而发愣的叶舒晗,林家翊淡淡一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叶舒晗则神色复杂。 !! 她爸爸给他男朋友介绍对象?!! 她都不知道她爸这么热心肠。 她拍了拍胸口,抚平呼吸,问:“你怎么从没提过这事呀?我都不知道我爸爱当月老。” “怕你多想。”林家翊回忆,“叶教授当时说带我们出差,最后去吃了顿火锅。后来,他问我那个女生怎么样。我才反应过来。” “那你觉得怎么样?”叶舒晗下意识蹙眉,心不自觉往上提。高学历的女生应该很优秀吧。 林家翊踩刹车,停在红绿灯前,看向叶舒晗,解释:“我当时实验进度差挺多的,那顿饭也吃得心不在焉,根本没记住女生的长相。” 听到他这个回答,她微微松了口气,又将话题拉回:“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嗯。”林家翊的语气非常平静。 “为什么?” 直行的信号灯转绿。 林家翊踩下油门,重新发动汽车,“我以前是将做实验当成任务,准点上下班,并没有完全投入。现在的工作反而让我更有兴趣。” 叶舒晗望着他,点了点头。 有份自己的热爱的工作,并且能带给自己成就感太重要了。 只要他真心喜欢现状就好。 年后,叶教授和叶妈妈又回了B市。 叶舒晗向曹主任递交了申请。她想去的节目时间段是下午5点到晚上8点,主要以播放交通路况为主。 曹主任很爽快地应下,答应会为她争取这个机会,优先考虑她。 但她并没有把握,黄金时间段,竞争的人太多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她收到一个包裹,长方形的纸箱,不大。 寄件人叫“小虾米”,是个昵称。 她最近没在网上买过东西,还以为是寄错了,可一看收件人,就是自己。 她微微皱眉,好奇地拆开。 里面是一朵小白花,涤纶料的,花下垂着一截方形纸,上面写着“哀念”两个字。 这是白事用的孝花。 她吓得一哆嗦,后退几步,后腰磕到了陈晶晶的椅子边沿。 陈晶晶扭头抱怨:“干嘛啊你?毛毛躁躁的。” 叶舒晗没理陈晶晶,抿紧嘴唇,把小白花盖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得罪人了。 不可避免地想起,年前,有两个女生用激光笔射她眼睛。 她极其不解,完全在状况外。 细想了一下。 她又蹲下,把包裹拿起来看,上面的寄件人电话号码是十一位。 她拨过去,心忐忑起来。 不出意料。 是个空号。 她凝眉沉思,还是把包裹和小白花留了下来。 虽然隔应,可这是证据。 凌晨,和林家翊回到出租屋。 林家翊像平常一样去给布丁倒狗粮和罐头。 她犹豫了一下,局促不安地将那朵小白花拿出来,还有快递的外包装。 林家翊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挑了下眉,视线盯着贴有面单的包裹,他瞬间明白过来:“有人寄给你的。” 叶舒晗点点头,也许是她太敏感胆小,她已经红了眼眶:“林家翊,我害怕。” “我在,不会有事的。”林家翊拉了一下叶舒晗,抱着她,手轻柔地按在她的头顶上。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睛涩涩的。 年前的事她以为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恶作剧,那两个女学生是无差别对待。 但从这次的行为来看,是有人故意的,带着明显的愤怒宣泄和挑衅。 她用林家翊的衬衣擦眼泪,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舒晗,对方的目的就是让你害怕,恶心你,你要坚强,别让他们得逞。”林家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叶舒晗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发生了这档子糟心事,她的心情一直很糟糕。 不仅是难受,更多的是恐惧。 林家翊说要报警,她不抱有信心。 毕竟她的包被抢,看到了作案人的脸,也没给找回来,何况这个不知道寄件人的包裹呢? 林家翊执意要去警局。 尽管他的表情严肃,把这件事说得很严重,还扯上了人格侮辱和软暴力。 叶舒晗都佩服他的口头表达能力了,可警察说恐吓次数较少,不能立案。 也许是看她的样子挺可怜的,警察宽慰了她几句,说对方也就是吓吓人,不用害怕,平时留意着,有什么情况立即联系他们就行。 走出警局,叶舒晗警惕地看了下四周。 她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了,总爱到处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有点杯弓蛇影。 “还不如被抢那次呢,这次都不能立案。”她叹气。 林家翊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什么呢,当然应该报警。刚才警察说了,不能立案,但还是会联系快递公司调查,这样也不错了。” 到了四月,这期间,她没收到恐吓。 不过她的心情依然没好起来,因为她的申请被拒了。 曹主任安慰了她几句,说以后再帮她争取其他节目。 叶舒晗自己倒没什么,可她心疼林家翊,还是希望他能有良好的作息习惯。 他明显感觉到林家翊的身体变差了,在病毒多发的春天,两次感冒,一次荨麻疹。 她想辞职,含蓄地表达过想法。 林家翊说:“你外形和声音条件都挺好的,这个工作是适合你的。” 她其实也喜欢现在的工作,不想换。 她和林家翊商量,找一个固定的出租车司机接她下班,林家翊不同意。 她就这么烦躁着。 第32章 姐姐 五月的周六。 叶舒晗抱着布丁, 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林家翊坐在她旁边,手搭在沙发上,低眼看笔记本电脑上的合同资料。 叶舒晗瞥他一眼, 拿着遥控器, 调低声音。 这是去年她参与录制的节目。 进度条过了大半, 依然没有她。 耳边偶尔传来林家翊敲键盘,打字的声音。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又递给林家翊。 林家翊接过去, 一口气喝光了小半杯水。 “我再去给你倒杯水。”叶舒晗把布丁放下, 站起来。 “好。”林家翊只说了一个字, 似乎是嗓子不舒服,他捂嘴咳嗽了几下。 叶舒晗听得心头一紧,赶紧接完水回来, 把满满一杯温水递给他,担心道:“你这感冒怎么回事呀, 反反复复的。” 林家翊又喝了水, 润润嗓子。 他将语气放缓:“换季的原因吧, 我小时候也这样过,别担心。” 她重新坐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家翊。 他的侧颜起伏有致,因生病皮肤有点病态的白,脖子上的疤痕就会显得更明显。 “我们明天去健身房办卡吧,以后周末去锻炼身体。” “嗯, 行。”林家翊应声。 叶舒晗微微叹了口气,不打扰他工作,将目光重新落到节目上。 快到尾声了, 终于出现了她的镜头。 她的脸小小的,那天的妆容也不错,看起来得体漂亮。 她有点得意,揪了下林家翊的衣袖,想提醒他。 没想到他已经抬起头,在看节目了。 林家翊毫不吝啬夸道:“你还挺上镜的。” 叶舒晗有点飘飘然,轻抬着下巴:“我怎么觉得我不上镜,镜头里显然没我本人好看。” 林家翊被逗笑:“你骄傲了。” 叶舒晗哼了哼。 可惜她的镜头就几分钟,也没几句话。 林家翊又抬起手,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叶舒晗默默地看着他。 林家翊的性格,生病了也不喊难受,不喊疼,反而更令她心疼和担心。 她和妈妈视频,学起了煲汤,天天都做大补的汤给他喝。 明明天气已经热了,也非得让他穿厚外套。 这让林家翊有一种自己病弱不堪的错觉,明明只是一场感冒,可她太紧张了。 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配合,享受她的关心和照顾。 周一。 叶舒晗去上班,还没坐下,陈晶晶的嘲讽就来了:“在镜头前吊男人,真有你的,整天装小白兔白莲花,可真把我恶心坏了。” “闭嘴。”叶舒晗冷冷回了两个字。 她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莫名的烦躁。 刚坐下,包里的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她拿出来。 有几条微信。 琳琳姐:【舒晗,你别理网上那些人,他们不值得你生气。】 连许久不联系的何方舟也发了条安慰她的消息。 她明显觉察到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 她打开电脑,在搜索框输入自己的名字。 弹出来数条新闻。 【女主播豪放扑倒温彻,温彻脸黑成锅底。】 【完美偶像温彻被私生饭扑倒,差点儿遭强吻。】 【人气小生温彻被扑倒,这位女主播的追星方式惹怒粉丝。】 叶舒晗微张着嘴,惊讶了好几秒。 看完这几篇报道,她梳理了下事情的始末。 那晚录节目,她被摄像撞倒,抓了一下温彻,没想到被节目组放到了超长片里,媒体和营销号捕风捉影,才有了这一系列报道。 而那些粉丝,很早之前就得到了消息,提前看到了偶像被她“扑倒”的照片,被有心人引导,在粉丝群里表达了愤怒。 这就解释得通了。 原来之前被激光笔射眼睛,送小白花,都是粉丝的过激行为。 看到这,叶舒晗更加烦躁,之前林家翊和叶教授被诬赖的事,让她十分憎恶这种行为。 她沉着脸,紧皱着眉,正想给林家翊打电话,犹豫了几秒,还是放弃了。 他最近正生病,工作也忙,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她请假,打车去警察局。 接待她的还是上次的警察。 叶舒晗不是那种有点事就大呼小叫,逼着警察立即给她主持公道的蛮横人。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条理清晰,有种沁人心脾的清新感。 警察的态度也很好,表示会给她处理。 其实她的要求挺简单的,也就是删除信息,停止对她的侵权而已。 在警察局外面发了会儿呆,她决定去超市买汤料包,再买点排骨和猪蹄。 等晚上9点再去上班。 没有林家翊陪着,她一个人逛超市,挺无趣的。 她没闲逛,快速买完东西,去自助付款的地方付款。 排骨的条形码有折痕,她扫了几次,都没成功。 “你怎么这么慢,如果不会就去人工收款那付款。” 耳边响起一道陌生女人的声音。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人埋怨,心情也不爽。 她回头,面无表情地说:“我就要在这里付款,我就要这么慢。” 说完,她慢慢去撕条形码的折痕,折痕一点点展平。 “果然,S市的人就是傲慢无礼。” 叶舒晗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去看。 眼前的女人二十来岁,穿着一条绿裙子,眼睛不大,但长得还不错,就是鼻孔看人,样子有点拽。 她还搞地域攻击,这更令叶舒晗不爽。 她低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弄条形码。 突然,手肘被撞,她往前趔趄了一下。 撕拉一声。 她觉察到自己的包被划开了。 她伸手揪住想要离开的女人,死死盯着她:“你把我的包划破了,给我道歉。” 女人冷哼一声,翻出钱包,“道什么歉?你们S市的人原本就冷漠,钻到钱眼里去的人装什么,不就是想讹钱吗?我赔你。” 叶舒晗放开对方的手臂,冷冷说:“行,赔钱,我这包是LV的,两万六千九。” 女人没想到这么贵,愣了一下:“你忽悠人吧?” 叶舒晗抱起双臂,语气不善:“这是今年的新款,我在网上买的,有购买记录,有电子□□,你要不要看?” “这种老气的颜色花纹值两万多?你可别骗人了。”女人翻了个白眼。 两人僵持不下,虽然声音不大,但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工作人员赶来,劝解说:“这位女士,要不你道歉吧,陪一千,各退一步,行吗?” “不行!”她们异口同声的说。 工作人员没辙了:“那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叶舒晗不想报警,她觉得麻烦,被这个女人弄得更加心烦意乱了。 她盯着女人,女人冷着一张憋红的脸。 叶舒晗突然觉得疲惫,不想跟对方纠缠。 她放缓了语气:“赔五百吧,不用道歉了,我自己拿去维修。” 女人不情不愿地摸出五百块,递给工作人员,也没说话,推着购物车去了人工收款处。 工作人员把钱给叶舒晗。 叶舒晗道了声谢,又让工作人员帮忙重新打印排骨条形码。 然后,付完款,提着东西回公寓。 刚到公寓,一楼的电梯口站着一个穿绿裙子的女人,手上提着两袋子东西。 叶舒晗和她对视一眼。 冤家路窄。 她没想到刚才在超市跟她吵架的人会是邻居,还同一栋楼。 沉默地走进电梯,叶舒晗按了十二楼,那个女人没动。 叶舒晗微微挑了下眉。 同一层楼,但没见过。 难道是新搬来的? 当那个女人跟她朝同一个方向走,并且进入林家翊的房子,叶舒晗暗道了一声糟糕,坏事了。 她莫名觉得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她把东西放桌上,给林家翊发消息:【你家里来人了。】 林家翊没回。 她跑到门口,从猫眼里偷看。 对面的门紧闭着,什么也看不到。 她走回去,烦躁地坐在沙发上,往后仰,躺了一会儿。 她看手机,林家翊依然没回消息。 她找出林家翊的联系方式,拨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来。 “舒晗,怎么了?” “在你家的是谁?”叶舒晗有点紧张。 “你回去了吗?”林家翊的声音微哑,“没上班?” “我请假了,在你家的到底是谁啊?”叶舒晗急道。 “我大姐和二姐,今天下午到的。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介绍你们认识。”林家翊轻轻笑了一下,“你准备一下,不上镜小姐。” 她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笑不出来,好多烦心事啊。 “林家翊,我……我……”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好像得……罪你二姐了。” 她听过二姐的故事,这是一个受过挫折,性格拧巴的姑娘。 “嗯?”林家翊疑惑。 她大致把这件事叙说完。 “我心情不好,当时没忍住,就和你二姐吵了几句,我只要了五百块,没……没有很过分吧?” 林家翊的关注点和叶舒晗的不一样,“你心情为什么不好?” 她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家翊继续说:“老老实实说就行。” 他的语气过于正经,叶舒晗捏了下拳,鼓起勇气,把媒体无良的报道告诉了林家翊。 她都觉得隔应,可想而知,曾经深受其害的林家翊会多么厌恶这种事。 他沉默了几秒,说:“我公司有法务,我开完会,问问他们怎么处理,你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 “嗯。我之前已经去了一趟警局。”其实,她没有很担心,更多的是觉得恶心。 毕竟,他们已经不像当年毫无还手之力了。 眼前最大的问题是,她得罪了林家翊的二姐,晚上还要一起吃饭,她不敢去。 她不得不找夏晴栀求助。 一般她的信息夏晴栀都是秒回的,可这次夏晴栀不仅回得慢,而且言语之间,有种躲避她的意味。 她好奇:【晴栀,你说话奇奇怪怪的。】 夏晴栀:【哈……没有吧,没有啦,可能最近有点忙。】 她自己也正烦恼着呢,也没继续深究。 既然是林家翊的二姐,肯定不能用逃避战术。 她决定晚上跟二姐道个歉,握手言和。 看在林家翊的面子上,二姐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起身,倒了一杯热水。 喝完后,走去厨房煲汤。 煲汤的料都是叶妈妈配好的,一小袋,好几种料装在一起,密封了,才邮寄过来的。 她每次只用加点盐就行。 趁着煲汤的时间,她和布丁玩了一会儿七彩球。 布丁的毛又长长了,得带它去修剪。 六点多,林家翊回来。 叶舒晗看见他拿着公文包,知道他先来找了自己。 她偷偷把林家翊拉进屋,望着他,说:“晚上吃饭,你可得替我说好话呀。” 林家翊把领带扯散开,扬起唇角:“紧张?” “嗯。”叶舒晗点头承认。 林家翊把公文包放下。 “别怕,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他一手解衬衣扣子,另一只手揉了揉叶舒晗的脑袋。 她的头发细密而软,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十分清新。 叶舒晗盯着他的锁骨,脸蹭地红了,心也漏跳了一拍。 她发现自己不能看林家翊穿衣服,和脱衣服。 她双手握住林家翊的手臂,“你别解扣子呀。” “怎么?”他就解一颗而已。 “小心感冒。”叶舒晗说。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会感冒。今天二十几度呢。”林家翊说。不过,他还是没解扣子了。 叶舒晗后退了几步,去拿水给他喝,“对了,你的法务怎么说?” 林家翊喝了一口水,表情有点儿严肃:“这事很明显是温彻在制造话题,博眼球而已。我已经让法务寄了律师函给他所在的公司。” “你说他们会道歉吗?”叶舒晗问。 “你忘了?”林家翊盯着叶舒晗,很认真地说,“我说过的,不需要道歉,我只会让犯错的人承受相同的代价。” 叶舒晗抿了下唇,和林家翊视线相交片刻,垂下了头。 也许这就是妈妈说的攻击性,当他觉得被冒犯了,就会予以回击。 她抬眸。 林家翊脸上没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十分凉薄:“道歉就是动一动嘴皮子,这种惩罚对于脸皮厚的人来讲,还不如蚊子咬一口来得难受。” 林家翊是要替她出头,她当然不会当烂好人。 她点点头。 眼下最大的麻烦还是得罪二姐的事。 她问:“你姐姐她们知道我么?” “嗯。” “你二姐会记仇么?”她一想到这个就紧张。 “应该不会。” “应该?”她唇瓣动了动,“你给个准话啊。” “我好好跟我二姐谈谈。”林家翊给她吃颗定心丸,”你放心。” 第33章 威胁 叶舒晗抬手, 迟疑几秒,轻轻敲门。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地看向林家翊。 他端着排骨汤, 见她望过来, 低眉浅笑, 似在安抚。 她紧张的心情半点儿没平复。 门开了。 眼前的人穿着绿裙子,是二姐。 二姐脸上扬起的笑,在看到叶舒晗时,倏地停滞住。 叶舒晗勉强扯了扯唇, 偷偷伸手, 揪住林家翊的衬衣下摆。 林家翊镇定自若, 喊了声“二姐”。然后,瞥向叶舒晗,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这是舒晗。” 二姐面无表情,眼神里的不屑令叶舒晗稍许脸热, 她语调生硬道:“二姐, 你好。” 二姐抱着手臂, 轻嗤了声。 一点面子都不给,果然记仇了。叶舒晗暗暗想到。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林家翊皱了皱眉:“二姐,我手里端着汤。” 二姐“哦”了声,侧开身子。 叶舒晗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地跟在林家翊身后,走进屋内。 餐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菜, 林家翊把汤搁在桌上,往厨房里看。 大姐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 看到林家翊,笑得眯起眼:“回来了,时间正好。” 林家翊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他弯唇浅笑:“大姐。” 叶舒晗拽住他的衣角,林家翊手指一勾,悄悄握住她的手,大方介绍:“这是舒晗,你见过的。大姐,还记得吗?” 手上传来的温柔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轻松不少,她微微一笑:“大姐,好久不见。” 大姐把菜放下,在围裙上擦擦手,笑着说:“记得,有酒窝,声音好听的姑娘。” 还是大姐和蔼亲切。 叶舒晗笑得眉眼弯弯:“大姐,等周末我带你们去坐轮船,看夜景。” “行啊。”大姐爽朗应下,见二姐一声不吭,她喊了一声,“快去盛饭。” 二姐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叶舒晗,去了厨房。 叶舒晗心念一动,把手从林家翊的掌心抽出来,“我去帮忙。” 她走进厨房,打开消毒柜,拿了四个喝汤的小碗,余光瞥见二姐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盛饭。 她吸了口气,说:“下午的事,我很……”抱歉。 她的话没说完,二姐已经端着饭,径直走了。 完蛋了。 好像很生气。 下午在超市不该那么冲的,如果好好解释,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叶舒晗扶额,叹了口气。 林家翊走进来,端起叶舒晗盛好的烫,见她有点失落的样子,小声安慰:“我二姐比较直,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我会跟她解释的,你别把这事放心上。” 只能这样了。叶舒晗点头,跟在林家翊身后,回到客厅。 吃饭的时候,大家小声聊天。 多数时候都是林家翊和二姐在说话,大姐偶尔会附和几句。 毕竟不太熟,叶舒晗没生硬地去插话。 这种事,急不来的,循序渐进就行。 太热络了,说不定反而适得其反。 餐桌上有五道菜,其中一只白瓷盘里整齐摆放着几只兔头,铺满了鲜红的辣椒。 除了鱼头,其它的头她都有点怕,尤其是她喜欢的小动物兔子,他们家就没吃过。 现在满满一盘子近在眼前,恐怖效果不压于惊悚片,而且,还有点残忍。 不过,各地的饮食习惯不同,都应该互相尊重。 她只能这样想着,视线尽量避开兔头,甚至连那附近的菜都不去夹。 林家翊看出她的窘态,偶尔会替她夹菜,二姐见着了,不屑地轻嗤。 再下一次,林家翊给她夹菜的时候,叶舒晗就在桌下轻轻踹他一脚。 林家翊知情识趣地把筷子转向了自己碗里。 二姐突然夹起一只兔头,放叶舒晗碗里,笑着说:“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真空带过来的,你尝尝,味道不错的。” 叶舒晗看了眼二姐,神色有些复杂。 她垂下脑袋,抿了抿唇。 她不信二姐看不出来她害怕兔头。 她瞟向兔头。 它的的眼窝处是两个洞,已经空了,看着很慎人,她猛不丁抖了一下。 林家翊撩起眼帘,把碗往她那边挪了一点,低声说:“给我吧。” 叶舒晗看着他,无声做了一个口型:“你来夹。” 她碰都不敢碰兔头。 林家翊刚伸筷子,二姐突然冷笑一声:“你是在嫌弃我?” 叶舒晗:“……” 林家翊的动作稍顿,下一瞬,还是执意把兔头夹到自己碗里,耐心解释:“舒晗不习惯吃辣,不是嫌弃。二姐,你别想太多了。” “不嫌弃?”二姐嘴角轻勾,带着嘲弄,“林家翊,她在超市里就给我难堪。” 叶舒晗放下筷子,抓住椅子边缘,一声不吭, 二姐转向大姐,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她就是我在超市里遇到的那个蛮不讲理的人,故意慢吞吞付款,让我等。还诬赖我划破她的包,讹了我500块。” 大姐看向叶舒晗,眉心皱起,神色疑惑。 叶舒晗 她生气了。 下午她确实态度也不好,但没有诬赖人。 二姐过分了。 林家翊轻抿薄唇,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叶舒晗,眼里稍显愠怒。 他看向二姐,凛声:“这件事舒晗跟我说了,不讲理的人是你。” “呵,还真会告状,小人。”二姐推开碗,瞪向叶舒晗,“不吃了,倒胃口。” 她推开凳子,转身大步走进卧室。 大姐紧紧皱着眉,跟着起身,说:“我去劝劝她,你们继续吃。” “大姐,你别去。”林家翊不紧不慢地说,“舒晗是我喜欢的人,她这样给舒晗没脸,我心里隔应。” 大姐神色迟疑,“唉。”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别惯着她。”林家翊的语气稍显寡淡。 大姐这才重新坐下,可目光飘忽,肉眼可见的尴尬。 叶舒晗有些发蒙,无所适从地揪着手指。 林家翊起身,重新给她盛了一碗饭,轻声安抚:“吃饭吧。” 叶舒晗点点头。 她重新拿起筷子,抬头夹菜的瞬间,瞥见大姐有些惊讶的表情,她尴尬地笑了笑,低头扒了一口饭。 吃完饭,叶舒晗回到自己屋,坐沙发上发呆。 脑子里乱乱的。 自己和二姐似乎气场不合拍,两次见面都极不愉快。 她不想林家翊夹在她们之间难做,决定等二姐气消之后,再和她好好聊聊。 她拿出手机,给林家翊发了五百块红包,让他帮忙还回去。 第二天上班,车上。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林家翊的半边身子都被光笼罩着,叶舒晗小声问:“你二姐还生气么?” 林家翊瞄她一眼,好奇问:“你不生气吗?” “你问的是超市和你二姐吵架,还是饭桌上她给我难堪?”叶舒晗问。 “都是。” 叶舒晗思索了几秒,说:“一开始是有点生气的。不过,你维护我,我就没怎么气了。” 只要他和她站在同一阵线,她就没什么情绪了。 林家翊目光沉静:“那就好。” 她清了清嗓子:“那你二姐气消了吗?” 林家翊顿了顿,说:“没。” 他脚下一踩刹车,停在高架下面的红灯前。 斑马线前,行人步履匆匆。 “你别理我二姐。”林家翊看着叶舒晗。 她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对上他的视线,弯眼一笑,看着清甜可人。 林家翊嘴角微扬,又说:“今早法务联系了我,他们已经寄了律师函,到时候温彻那边可能会联系你。” “知道了。”叶舒晗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接受他们的道歉。” 林家翊又想伸手揉她脑袋,不过自从她扎发以后就不许他这样做了,所以他又把手伸了回来,叮嘱:“我担心他们会激怒你,让你说出一些过激的话,截取只言片语,污蔑你。” 叶舒晗倒没想到这种可能,她摸了摸耳垂,“应该不会吧?” “不管会不会,你说话留心着点儿,最好能录音。”林家翊重新发动汽车。 叶舒晗为了让林家翊放心,还是认真答应,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周四的下午。 她接到一通陌生电话,自称是温彻的经纪人。 对方不痛不痒地说:“叶小姐,媒体胡乱写的报道,跟我们温彻无关,你何必小题大做呢,还要闹到法院。” 小题大做? 不觉得。 她当时收到小白花,可是害怕了好几天。 “你直接跟我的律师谈吧,我不想和你说话。”叶舒晗不疾不徐地说。 “叶小姐,温彻可是有上千万粉丝呢,你要想清楚,你得罪的不仅仅是温彻,还有他的公司,他的众多粉丝,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叶舒晗那愤怒的小火苗直往上蹿。 这是在威胁吗? 她轻咬住下唇,想起林家翊的叮嘱,抚了抚胸口,“没有用的,我不吃这一套。” 对方继续说:“叶小姐,你确定要闹大?我们可以让你社会性死亡的。” 此时,愤怒战胜了恐惧,她冷冷道:“你们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凌驾于法律和道德之上?” 她挂断了电话。 喝了一口温水,她郁闷地坐椅子上,戴上耳机,听了一遍录音。 真是越听越气。 她找到林家翊的微信,毫不犹豫地将这段录音发出。 第34章 生病 叶舒晗也不知道林家翊到底做了什么, 反正温彻的公司三天两头就打电话联系她,好话歹话说了个遍。 甚至,温彻亲自打电话给她道歉, 姿态摆得极低。 不过, 她没接受。 她没再怎么关注网上的消息, 不过同事们有在聊这事。 说温彻被爆出很多黑料,高中时抽烟喝酒打架,甚至酒驾,肇事逃逸。 他的节目镜头被删得一干二净, 微博粉丝量也呈断崖式下跌。 也许这些就是林家翊所说的代价吧。 周六下午, 叶舒晗抱着布丁, 和林家翊一起去公寓附近的宠物美容店。 常给布丁洗澡剪毛的是店长,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帅哥。 这次换成陌生店员,布丁不肯配合, 老甩头,水溅得到处都是, 甚至用牙咬人。 叶舒晗忍了又忍, 朝它脑袋来了一记爆栗子。 布丁没被吓唬住, 依然闹腾。 林家翊见所有人都拿布丁没辙,还是找来了在忙其它事的店长,布丁这才乖乖的配合。 叶舒晗和林家翊坐在休息区。 她的浅黄衣袖湿了大片,林家翊抽了张纸,仔细认真地给擦干。 他是背对着光的,眉眼处深邃, 只是脸色有些病态的白。 叶舒晗眉头拧了一下,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 林家翊抬眸,和他对视, 轻笑:“没发烧呢。” 叶舒晗还是担心:“我觉得你得去体检。” 林家翊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约摸等了半小时,布丁焕然一新。 抱着布丁走出宠物店,叶舒晗好奇问:“温彻的那些黑料你怎么挖到的?” 林家翊手揣在兜里,随意地说:“花钱就行,狗仔和营销号手里挺多明星黑料的。” 自从温彻成为劣迹艺人,也不再高冷,据说常常空降粉丝群,和粉丝聊天,以此固粉。 叶舒晗倒不会同情。 她摸着布丁柔软的毛,感慨了句:“我还是第一次当原告呢。” 林家翊刚张口想说话,突然蹙眉,嗞了一声,停下脚步。 叶舒晗跟着停下,看他,急忙问:“怎么了?” 林家翊抬手,摸了摸左侧脖子,“好像有点疼,像被蚊子咬了一口。” “我给你看看。”叶舒晗踮起脚尖,一手搂住布丁,另一只手去摸林家翊的脖子,手指按在一处,问:“这里吗?” “不是。”林家翊微微弯腰,方便她查看。 她的手指又挪向旁边的皮肤,蹙起眉:“那是这里吗?” “也不是。” 她的手指往上,挪到下巴和脖子连接处的位置,“这里对吗?” 她睁大眼,仔细看,没有红肿和外伤的痕迹。 “已经不疼了,我感觉不出来。”林家翊浅笑,在阳光下,他的眸子颜色淡了点儿,闪着好看的光泽。 叶舒晗无心欣赏,拧紧眉头。 “怎么会疼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暗暗紧张,“真的要去医院检查。” “嗯,你别担心。”林家翊看她,“等我姐她们走了就去。” 叶舒晗郑重点头。 她低着眼,看着脚下的路面。 她又向曹主任提交了换节目申请,希望这次能通过吧。 不知道这算不算杞人忧天,她很担心林家翊的健康。 她轻轻叹气,情绪有点低落。 腰间突然贴上一只手,她余光瞄到林家翊,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感到纳闷。 她停下,扭头看他,睫毛轻颤:“你干嘛呢?” 林家翊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你觉得热吗?” 他的气息萦绕在耳间,全部的感官都被调动,集中到他身上。 尤其是,腰间的手指轻叩着,就像在演奏美妙的乐曲,让她觉得一阵燥热。 她讷讷地说:“是……是有点热,夏天地面都是热的,有点烫脚。” “嗯,我也这么觉得。”林家翊抬头,语调不变。 正当叶舒晗放松警惕时,腿弯处多了一只手臂。 她被林家翊捞起来了! 双脚就那么突然离开了地面! 公主抱…… 好几个路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个摇着蒲扇的大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来了句:“抱女朋友啊。” 林家翊从容自若地回应:“嗯,是。” 羞红了脸,她觉得自己该挣扎几下,要不就显得不够矜持,可她觉得很浪漫是怎么回事? 她屏息凝神,睫毛轻颤几下。 她没挣扎,倒是怀里的布丁眨巴着黑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又无辜。 “我很重的,你松手呀。”叶舒晗低声说。 她想不到林家翊会做出这种举动。 太意外了。 不敢看他,脸好像已经红透了,很热。 林家翊正色道:“我要是松手,你就掉下去了。” 叶舒晗抬头快速看了一眼,他的嘴角翘着,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坏笑。 她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又上升了,肯定像只熟透的番茄。 “我觉得不太雅观。”叶舒晗嘟哝。 “嗯?” “就是……就是……”叶舒晗支支吾吾半晌,想不到合适的词,只能用大白话比喻,“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像四脚朝天的乌龟。” 林家翊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声低低的,很愉悦。 她很怕掉,搂着布丁,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林家翊还没抱着她走呢,侧方的商场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林家翊。” 这个声音不算陌生,很久没听到了。 叶舒晗试图回头去看,可这个姿势不那么方便,她抬眸,意兴阑珊道:“放我下来吧。” “好。”林家翊轻轻把叶舒晗放下来,体贴地替她把后腰的衣摆往下拉了点儿。 朝他们走来的人是二姐和吴虞,两人手腕着手,亲密无间。 叶舒晗站在林家翊旁边,闷声不吭。 二姐没看叶舒晗,而是拉着吴虞,往林家翊跟前凑,笑着说:“吴虞人太好了,带我逛了很多地方,明天我们去逛京南路,大姐也会去。家翊,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林家翊脸上没什么情绪,不以为意地说:“我没空,你们逛吧。” 二姐挑衅地看向叶舒晗:“没空,那你现在在干嘛?” 叶舒晗咬住下唇,垂眼遮挡情绪。 余光瞄向林家翊,他眉梢微抬,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说:“二姐,你不都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二姐明知故问。 他缓缓道:“我忙着陪女朋友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无声。 叶舒晗原本因为吴虞的出现,而冒出头的小情绪顿时消失不见。 她眨了眨眼,坦然地抬头,看着二姐和吴虞,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二姐那爆仗似的性格正要发作,吴虞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冲林家翊笑笑:“没事,反正我有时间,带大姐和二姐玩就行。” 林家翊也没想要做得太过分,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麻烦了,谢谢之类的话,还说要给她们报销所有费用。 总之,他跟吴虞表现得客气疏离,对二姐,也没有娇纵,这让叶舒晗很满意。 七月,林家翊出差,去外地参加人工智能展览会,叶舒晗很舍不得,又担心他。 林家翊保证每天都和她视频,看到她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回。 可他是忙工作,做正事,她也不能过于打扰。 电台现在还缺主持人的节目是一档关于汽车的,她对这方面不了解,估计也没戏。 只能慢慢等了。 这期间,二姐三天两头就会叫吴虞来玩,偶尔还大开着门,她都能听见欢声笑语。 她是有点生气的。 她明白,二姐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有一次,她路过,甚至听到二姐说吴虞和林家翊八字相合,如果在一起,会一辈子顺风顺水。 叶舒晗听到这种话,心里五味杂陈。 叶教授可是院士呢,估计马上又得升职,林家翊和她在一起,不比那些封建迷信强? 但叶教授不许她拿他的名头炫耀,真是可惜。 她想着等林家翊回来,一定要把二姐做的这些事都告诉他,让他给她出气。 奇怪的是,二姐没折腾两天,突然就安静下来。 叶舒晗很疑惑。 难道是被大姐管教了? 她在电梯里偶遇大姐,正想问问,发现大姐皱紧眉,忧心忡忡的样子,而且看她的目光闪躲。 大姐不擅长撒谎,很快就在她的追问下,说了实话。 原来,林家翊两天前就回来了。 但,生病了。 他的脖子上,甲状腺的位置发炎。 叶舒晗赶去医院时,林家翊静静地坐在病床上,靠着床头,正在用pad玩数独。 他垂着眼,左手手背扎着输液针,右手食指偶尔滑动屏幕,懒懒散散的样子。 房间里有六个床位,只有三个床位有人。 护士走到林家翊的床位前,问:“9号床,今天多少度。” 林家翊从腋窝处取出温度计,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叶舒晗,他没有慌乱,而是抿了下唇,平静道:“过来坐。” 叶舒晗生着闷气,没动。 他看了□□温,对护士说:“36.2℃。” 护士记录□□温,检查了一下他的液体,嘱咐:“你别把速度调太快了,回血量会太大的,怕你心脏受不了。” “好,谢谢。”林家翊礼貌回应。 护士走后,叶舒晗咬紧下唇,死死盯着林家翊,不吭声。 林家翊放下pad,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柔声说:“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好像被巨石倾轧而过,疼得难受。 她迈脚,快速走过去。 站在病床前,她的猛然泛酸:“脖子哪里?” 林家翊慢慢抬起下巴,伸手指指。 脖颈间微红,有一处很明显的肿块。 叶舒晗弯腰,凑近了去看。 她只能看出肿了,也不知道里面是长了什么,还是怎么的。 心脏似乎被紧紧攥住了,无法呼吸。 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只能看见林家翊的脸部轮廓。 林家翊伸手,替她擦掉眼泪,直视着她微红的眼睛:“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怕你担心。舒晗,坚强一点儿,就是感染了,不是大病。” 她对于他的健康太紧张了,他担心她会受不了。 可惜,没瞒住。 叶舒晗用力眨了几下眼,垂下眼眸,抓住他的衣袖,“我哭又不算不坚强,逃避才是不坚强。” 她的声音涩涩的,带着明显的哭腔。 隔壁床位的家属叹了口气,安慰道:“人难免生病,别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半截腿入土的都能给拉回来,小姑娘放心吧。” 叶舒晗也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的,更不想在病人面前掉眼泪,可就是忍不住,没办法。 她大着胆子,楼住林家翊的脖子,死死盯着肿起来的地方,问:“怎么会感染呢?” “空气里到处都是细菌病毒,这防不住的。是甲状腺发炎了,医生说输液,消炎就好了。”林家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一些。 叶舒晗还是不能放心,追问:“那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好?” 林家翊揉了揉她的脑袋,安静地和他对视,低声说:“估计一周吧,我身体还行,很快就好了。” 他眼下青色的痕迹更严重了,嘴角有胡渣,神色不可避免地透着疲态。 叶舒晗嘴角下压,问:“很疼吗?” 林家翊抿紧嘴唇,看着叶舒晗泪汪汪的眼睛,点了下头。 她又忍不住了,啪嗒啪嗒掉眼泪。 第35章 生病2 大姐和二姐吃完午饭回来, 给林家翊带了两个炒菜,排骨汤,和一碗粥。 叶舒晗细细观察。 林家翊的吞咽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吃东西的速度很慢, 咽下去需要很用力。 她又偷偷掉了好几次眼泪。 不想看到林家翊这副病怏怏的模样。 不想他生病。 她私下问过主治医生, 医生说是免疫力差了,被病毒感染,如果输液控制不住,感染面积扩大, 需要做手术了。 叶舒晗惴惴不安, 请了长假, 专心照顾林家翊。 吴虞带着康乃馨,来看林家翊。 她冷着脸,林家翊也不太热络, 吴虞也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唐乾来过多次, 他的打扮太像混街仔了, 大姐和二姐都很奇怪, 林家翊怎么会跟这种人成为好朋友。 而且,他非常自来熟,别人不怎么理他,他都一副和人熟稔的模样,自顾自地说话。 当看到叶舒晗委屈伤感的模样,他挑了挑眉, 说:“舒晗,你就像村头的寡妇,看你这样, 我还以为林家翊已经挂了。” 也许是习惯了,林家翊听到唐乾的口无遮拦,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叶舒晗就急眼了:“呸呸呸,说出来的就不算,林家翊一定会平安健康。” 她生怕唐乾又说出不吉利的话,以林家翊要静养为由,把唐乾赶走了。 林家翊输液三天,依然不见好转,甲状腺的位置还肿着,每天都很疼。 她夜夜失眠,担心得睡不着。 周三下午,朵拉和几个同事来看林家翊。 一行人挤满了病房,乌压压的。 叶舒晗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他们聊天。 大都是关于工作的,林家翊听完他们的汇报,仔细安排了清晰可行的工作内容。 他讲话语速不快不慢,遇到棘手的问题,总会抿下唇,思考一会儿,才做安排。 叶舒晗觉得林家翊是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他的下属们仔细聆听,对于他的安排都很信服,没人表现出任何不满。 她想象中他的工作状态也是这样,严谨,冷静,一丝不苟,有自己独特的气场。 聊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完。 叶舒晗看到林家翊额头上冒出虚汗。 开着空调,他不该出汗的。 她的心不自觉往上提,难受的感觉悬在喉咙处,咽不下去。 坚持到安排完工作,叶舒晗送走所有人,林家翊才松懈下来。 他闭眼,靠着枕头,双手无力地垂下。 叶舒晗拿毛巾,轻轻擦掉他额头的汗水,心疼得瑟缩:“还是很疼吗?” 林家翊缓慢地睁开眼,抿紧嘴唇,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 她伸手去摸他的胸口,也有汗水。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说:“舒晗,你去叫医生开止疼药吧。” 她压住鼻酸的感觉,点头。 林家翊是个很能忍疼的人,他主动要求开止疼药,说明他真的太疼了。 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整个胸腔都被难受的情绪塞满,让她无所适从。 她担心林家翊是得了怪病,很难根治。 开完药,医生说:“我开了个食道造影的检查,尽快做了。” 听到还要做其它检查,叶舒晗吓了一跳,急忙问:“难道不是感染?医生,很严重吗?” 医生说:“我怀疑是先天性的腮腺裂,先做完这个检查再说。” “先天性的?”叶舒晗疑惑。她从来没听过这种病,“我没他提起过有什么先天性的病。” “你别紧张。有的人十个月就能发现这个病,有的人五六十岁才发现,都很正常。先做检查吧。” 也许是见惯生死,医生很镇定,但她就太紧张了,连手心都汗湿了。 她紧皱着眉头,回到病房,喂林家翊吃了止痛药。 她暂时没把医生的怀疑告诉他,只是先去检查处预约。 她预约的明早九点的检查。 回到病房,大姐和二姐正在支小桌,架在床上,能放挺多东西的。 三菜一汤,清清淡淡的,林家翊吃得少,又吃得慢,叶舒晗心里装着事,吃不下,只喝了一盒牛奶。 二姐看她,不耐烦地说:“叶舒晗,你回去吧,我们在这里就行。” 叶舒晗摇头,态度坚决:“不行。” 医院晚上只允许一个陪护,这段时间都是她在陪着。 二姐脸色很难看:“那你要照顾,就别睡我弟的床。” 其实也就一次而已,她累了,睡了床,林家翊坐着输液。 大姐微红了眼,拉着二姐的袖子,“咱们说好的。” 二姐拍拍大姐的手背:“我有分寸。” 她看向叶舒晗,冷着脸:“我看你还是别添乱了,赶紧回家吧,说不定我弟的病能早点儿好。” 叶舒晗只担心林家翊的病情,连生气的时间和心情也没有,她无所谓地说:“我不睡床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林家翊的。” 二姐还想说什么,但瞄到林家翊冷淡警告的眼神,尽管不甘心,还是识趣地闭嘴不语。 她们走后,叶舒晗拿水壶,去接了一壶热水回来。 林家翊输完液体,看了眼手表,九点不到。 叶舒晗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沉默着。 “舒晗。”林家翊轻声喊。 叶舒晗回神,急忙问:“你想要什么?还是脖子疼?” “我们去楼下走走吧。”林家翊说。她紧张过度了,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弹簧。 “好,我拿包。”叶舒晗转身,打开储物箱子,取出包,又翻出他的黑色外套。 林家翊静静地看她,说:“这是夏天,不用穿外套。” 叶舒晗紧紧攥着外套,固执地直视他,不吭声。 林家翊叹了口气,乖乖伸手,穿上外套。 住院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空气中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们走到外面的马路上,夏夜闷热依旧。 卖盒饭的摊贩还在吆喝,餐饮店坐满了人,单行道上的车流量不算大。 林家翊朝四周看了看,拉住叶舒晗的手,“我们去对面吧。” 叶舒晗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兴致:“在这附近逛一下就行,别走太远了。” “对面也不远。”林家翊坚持。 病人最大。 叶舒晗任由林家翊牵着她过马路,去对面。 她还以为林家翊要干嘛呢,没想到他去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 叶舒晗沉着脸,不满地说:“不能喝酒。” 林家翊扬了扬啤酒,直视着她的眼睛,浅笑:“不能做某件事的时候偏偏要做,这种叛逆的感觉我还没体会过呢。” “那也不行。”叶舒晗撇撇嘴,踮起脚尖,伸手去抢啤酒。 林家翊轻轻抬高,她跳起来也够不着。 她气得跺了下脚,背对着林家翊,生闷气。 林家翊微微弯腰,凑到她耳边,轻声哄她:“舒晗,别生气,我请你吃烤红薯。” 就像通电,她感觉耳朵都要麻掉了。 “哪里有烤红薯?”没有小摊火炉,也没有烤红薯的香味。 林家翊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喏,是不是烤红薯。” 她低眼看,烤红薯静静躺在他的掌心,用包装袋密封着的,个头不大,卖相确不错。 叶舒晗接过烤红薯,“你怎么知道超市有卖这种袋装的?” 林家翊翘了下嘴角,“打电话问的。” 叶舒晗微微叹了口气,撕开它的外包装,举到嘴边,大大的地咬了一口。 林家翊挑眉,问:“怎么样?” “挺甜的,还不错。”吃了点东西,反而更饿了。 她小口小口吃着。 林家翊右手食指勾起易拉罐拉手,向后拉开,泡沫喷出来了一点儿。 他在叶舒晗幽怨的目光下,仰头,喝了一口。 喉结滑动,那到淡淡的疤痕也跟着动。 她的目光停在他红肿的皮肤上,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林家翊又开了另一罐,递给叶舒晗:“想喝吗?” 叶舒晗破罐子破摔,点头。 他们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头顶有一盏光线很暗的灯,飞蛾乱飞。 在这里也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 叶舒晗是渴了,把酒当成水,一口气就喝掉一半。 她酒量差,还上脸,没一会儿脸颊就红透了。 她歪着脑袋,倒在林家翊肩上。 林家翊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眼前走过几个人,好像都有重叠的影子,她眨了下眼,说:“头晕晕的,不能思考了。” “你可以完全放空,什么都别想。”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似乎带着魔力,她感觉头更晕了,“林家翊,你会好起来吧?” 林家翊轻垂下眼,手按在她头上:“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不想你生病。” “我知道的。” 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非常不好。 非常非常不好。 他们安静地坐着,耳边尽是车轮滚动的声音。 间或有藏着余热的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吹拂着她额角的头发。 她的思绪卡住了,有点茫然,空空的,就像站在烟海里。 过了会儿,林家翊扶着微醺的她,回医院病房。 他们来得晚,折叠床全被租了。 林家翊沉默了会儿,低声说:“我们去酒店吧,明早回来。” 她摇头拒绝,如果他的病情有变化就糟糕了。 她把病床前的帘子拉严实,隔绝出一个只有他们的空间。 医院的床太小了,睡两个人非常困难。 林家翊让她的头靠他肩上,他的手则搭在她的肩膀上,防止她掉下去。 夏季衣服薄,贴着有点热,何况他们还盖着薄毯子。 她觉得有点别扭。后背一直绷着,不敢动。 她能感受到林家翊浅浅的呼吸声,自头顶传来,这让她莫名心安。 林家翊把毯子往她肩上挪,她小声咕哝:“热。” 于是,林家翊又把毯子往下挪了点儿,手还是圈着她,护着她。 她以前想过两个人睡的场景,会难受。 事实上,这么狭小的床也确实不舒服,有点硬,可这些不适,都能因喜欢他而忽略。 她甚至觉得,这也算是一种特别的体验和享受,要是他没生病的话。 喝了酒,酒劲还没散,她的大脑也没平时活泛,渐渐觉得犯困。 没有做梦。 睡了长长的一觉,叶舒晗醒的时候天微微亮,她揉了下眼,轻轻掰开林家翊的手臂,给放进毯子里。 他闭着眼,睫毛微微抖动,叶舒晗还以为吵醒他了。 他没睁眼,只是下意识摸了下脖颈,然后安静下来。 她生怕吵醒他,大气不敢喘,轻手轻脚地下床,地掀开帘子,去洗漱。 她从卫生间出来时,林家翊已经坐了起来,手在摸自己的胡渣。 他缓慢地抬眸,和她对视一眼,问:“是不是很邋遢?” 稀稀拉拉的,有点刺手。 “不会。”叶舒晗见他状态不错,也没喊疼,立即就精神了,“你先洗漱,等会儿我们去做个检查。” “检查?” “昨天忘跟你说了,今早九点有个检查要做,要空腹的。” “好。” 林家翊去洗脸,刮胡子,捯饬了一下。 出来后,他把病号服脱了,换了衬衣西裤。 一身干净清爽,斯斯文文的,倒是看不出生病的模样。 叶舒晗陪着他去检查,因为是预约好的,很快就检查完。 他们又去医院外面逛了一圈,吃了早饭,再回到病房。 林家翊连续输液四天了,依然没有好转,偶尔还会疼得冒冷汗,发低烧。 她太心疼了,躲在安全通道给妈妈打电话,哭着将林家翊的病情告诉妈妈。 妈妈叹气,说:“舒晗,别急。你爸爸认识B市的头颈外科专家。” “妈妈,我早该打电话给你的。” “你千万别乱,别着急。你把林家翊的病例发过来,我问问这边的专家,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嗯。” 她将林家翊的病例发过去,得到的B市专家的回复是,症状特征不够明显,留院观察即可。 她心力交瘁,怎么样才算症状明显? 第36章 好转(疯狂加更)…… 就在她惴惴不安时, 医生换了药物,林家翊遵照医嘱,又输液两天, 奇迹般地好转了点儿。 他的最新检查显示, 感染症状在缓解。 她终于松了口气。 又过了两天, 林家翊脖子上的红肿终于消失,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这才觉察到疲惫,照镜子发现自己有黑眼圈,脸颊瘦了。 林家翊让她回公寓, 她确实太累了, 也没再坚持。 她回到公寓, 舒舒服服地泡着澡,没过几分钟,就在浴缸里睡着了。 听到布丁汪汪叫, 爪子扒门的声响,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她慢慢洗澡, 点了个外卖, 快速吃完。 然后, 趴在沙发上,给林家翊打电话。 她说:“林家翊,你快点好吧。” 林家翊轻笑:“好像已经好了。” 六月已经很热了,空气微燥。 她回到电台,继续上班,只要有空还是会呆在医院陪林家翊。 林家翊的出院时间定在周六, 他让叶舒晗别去,在公寓等他。 她口上说好,可临到时间, 还是决定去接他回来。 她走到病房门口,听到了二姐的怒吼:“我不喜欢她,你不准跟她在一起。” 脚下一顿,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林家翊冷冷反驳了一句:“我的事,你别管。” 大姐在劝,二姐还在争辩,说着她的不好。 叶舒晗面无表情的听着,手指头扣着光滑冰凉的墙面,背轻轻抵着。 二姐又说:“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你这么优秀,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啊。” 叶舒晗听到这,心底一寒。 她抬手揉了下眼睛,紧紧咬住下嘴唇,压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 二姐就这么讨厌她吗? 因为吴虞? 还是因为那次在超市的争吵? 同时,她又恐惧。 二姐那句“我们才是一家人”真的吓到她了。 他们是有血缘的亲人,相依为命长大,林家翊会不会顾忌亲情,不喜欢她了呢? 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里翻江倒海。 她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烦闷,转身离开。 在地铁上,她收到了林家翊的消息: 【我马上回去了。】 叶舒晗迁怒,冷淡的回了个“哦”。 没过几秒就后悔了。 不该这么对待大病初愈的林家翊,可已经没法撤回了。 她补救似的发了个笑脸,本来要点的是咧嘴大笑的表情,手一滑,点成了那个略有敷衍嘲讽意思的微笑脸。 林家翊没回消息。 叶舒晗双手揉着脸颊,拧眉沉思。 也许有人天生就合不来吧,就像她和陈晶晶,还有二姐。 不该勉强。 只是二姐是林家翊的亲姐姐,所以情绪难免会压不住。 她烦躁地回到公寓,门一开,布丁就朝她奔来,她感动得快哭了。 她蹲下去,抱着布丁,使劲揉了揉它的毛。 “布丁,还是你对我好。” 布丁不嫌贫爱富,在它的世界,她就是第一位的。 以后要对布丁更好才行。 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打扫卫生,公寓里都能闻到一股灰尘味。 她打开窗户通风,又用丝巾把头包裹住,去生活阳台往拖把上沾了水,把卧室,客厅,厨房拖得干干净净。 她只是想转移注意力,这样她才不用想二姐的那些话。 忙了大半个小时,她累得呼哧呼哧踹气。 她喝了一杯水,看到整洁的屋子,心情也好了点儿。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 叶舒晗猜是林家翊,鼓着腮帮子,去开门。 但门外的人竟然是二姐。 叶舒晗沉着脸,不说话。 二姐撇了下嘴,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扯着嘴角,生硬地笑了一下,说:“舒晗,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虽然二姐笑得丑是丑了点,但也算给她好脸色了,这还是第一次。 她愣了好一会儿,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好。” 关上门,她还微张着嘴,愣乎乎的。 她决定听到二姐强硬要求林家翊跟她分开,可现在又是唱哪出? 想不明白。 她快速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应季的裙子。 假两件的,紫色上衣,碎花短裙,看着清新淡雅。 林家翊剪短了头发,换上白衬衣黑西裤,焕然一新,好像生病的脆弱不复存在。 坐车的时候,大姐和二姐体贴地坐后座,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叶舒晗。 叶舒晗暗自纳闷着,她总觉得怪怪的。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大家各自沉默。 林家翊订的游轮上的餐厅,在五楼甲板上,可以看江景。 微风吹着,带有江水的味。 大姐和二姐去看风景,拍照。 林家翊和叶舒晗坐在餐桌旁,等服务员上菜。 林家翊交握着手,目光安静地看着她,淡淡出声:“舒晗。” 叶舒晗在看二姐。 二姐是被妖怪附身了吗? 竟然一路都没挤兑她。 林家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声提醒:“跟你说话呢。” 叶舒晗回神,朝他看过去,眨了眨眼:“什么?” 他的头发短了许多,但很蓬松,露出了眉骨,精神看着也不错。 “你下午给我发那个笑脸什么意思?”林家翊像是在深思,手指头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叶舒晗有些不自在,揉了揉鼻子,“就是你出院了,高兴的意思。” “嗯?”林家翊挑了下眉,不信。 “真的啦。”叶舒晗喝了口水,掩饰尴尬。 林家翊执着于这个话题:“我怎么觉得是笑里藏刀?” “怎么会?我妈和姑姑常在家族群里发这个表情呢。”叶舒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家翊还想问什么,服务员端餐上桌。 叶舒晗也趁机招呼大姐和二姐过来吃东西。 二姐像是憋着什么劲,老是偷瞄叶舒晗,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宝藏似的。 叶舒晗被看得别扭,埋着脑袋和面前的食物较劲。 她看右手边的林家翊,白衬衫被他卷到手肘处,领口微微敞开,风吹得他头发微动,连他的眉眼看起来都温柔不少。 大姐主动打破沉默,朝叶舒晗说:“家翊小时候很聪明的,也很努力上进。” 叶舒晗抬眸,看过去。 大姐笑:“家翊的房间,墙上贴的都是奖状和记知识点的纸条。他学习成绩太好啦,次次拿第一,也不用我操心。” 叶舒晗与有荣焉地点点头,甚至有点骄傲。 大姐又说:“他在我们镇上是出了名的,现在那些小孩都拿他当榜样。去年,我遇到他初中班主任,班主任还让我转告家翊,让他回去跟那些小孩分享学习经验呢。” 她看了眼林家翊,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挺淡定的。 “我能考上大学,也是他的功劳,他确实好聪明。”叶舒晗也乐于分享,说,“我以前问他怎么学习,他跟我说用脑子,好气人呀。” 大姐和蔼的笑,“他偶尔是会有点脾气,你别介意。” 叶舒晗乖巧应了声。 林家翊对她很好了,她不会介意的。 二姐放下刀叉,也参与进这个话题:“那你已经很幸运了,我问他数学题,他总会挤兑我没脑子,别浪费他的时间。” 叶舒晗张了张嘴,“啊”了声。 这话有点过分了。 她手撑着下巴,看林家翊。 他捂嘴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地喝水掩饰,表情有点儿不自然。 “他竟然有这么坏脾气的时候。”叶舒晗吃惊地问。 “就跟我不对付呗。”二姐又吐槽了一句。 气氛竟然很融洽,这令叶舒晗没想到。 他们吃完饭,在游轮上逛了一会儿,趁大姐和二姐拍照的间隙,叶舒晗悄悄拽了拽林家翊的袖子。 林家翊看她,目光安静柔和:“怎么了?” “其实——”叶舒晗犹豫着。 “嗯?” “我,我早上去医院,听到你和二姐吵架了。” 林家翊挑了下眉,眉眼在黯淡的光线下有些沉。 叶舒晗揪着他衣袖的手指收紧了点,继续说:“不过我只听到了几句,你二姐说你们才是一家人,这里我就没听了。” 林家翊愣了愣,而后浅笑:“所以你回我那个笑脸?” “我那是发错了,不是故意的。”她好奇二姐态度的转变,问,“后来你们又说了什么?” 她不笨,猜也猜得到,肯定是林家翊和二姐达成了某种共识,二姐才没有针对她。 林家翊嘴角上扬,微微俯身,和她平视。 “你凑过来一点儿,我悄悄告诉你。” 他的声音低沉清润,比夜风还诱人。 仿佛受到了蛊惑,叶舒晗愣乎乎地凑过去,偏着头。 林家翊贴近她的耳际,没说话,浅浅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 有点痒。 她屏住呼吸,手指改拉住他腰间的衣服,紧紧的。 “我以后不生病让你担心了。”他的音调低低的,比夜还沉。 叶舒晗沉浸在他的声线中,脑子有点儿蒙,片刻后才清醒,嘟囔了一句:“我们说的又不是这个。” 她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撩了撩耳边的发,走到船边。 林家翊手臂搁在横栏上,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江面,又看向她,语气有点儿松散:“你不想知道后面我们又说了什么了?” 二姐脾气冲,林家翊也是个固执别扭,又不肯让步的人,他指不定说了一些威胁二姐,很过分的话。她想着。 他还在看她,温柔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就像这夜风,令人心驰神往。 她凝视他,突然展颜:“我已经看到结果了,谢谢你,林家翊。” 他一直都在维护她,她知道的。 这已经足够了。 二姐和她的关系缓和很多,偶尔也会聊几句,虽然不热络,但也没了呛人的火药味。 大姐是个很贤惠能干的人,叶舒晗很尊敬她,虽然两人不太有共同语言,可叶舒晗还挺愿意讨她欢心的。 常常跟她散步,聊些关于林家翊的话题,或者跟她一起做菜。 她会默默把那些菜的做法记下,好以后做给林家翊吃。 第37章 绯闻(疯狂加更) 一周后, 大姐和二姐离开S市,回老家。 她的工作也调动了。 她现在主持11点30到12点30的节目,午间新闻。 和她搭档的男主持叫陈哲, 比她大两岁, 戴个眼睛, 斯文大方,长相帅气。 大家都打趣他是电台最帅的男主持。 他挺照顾叶舒晗,偶尔请她喝咖啡,给个小零食什么的, 和她关系还不错。 八月, 有一次爬山活动。 她爬得慢, 踹得厉害,陈哲帮她背了会儿包。 没想到,就因这个举动, 办公室里传出了他们的绯闻。 有绯闻不要紧,可致命的是陈哲是有女朋友。 其他节目的主持人, 叫梁苑。 叶舒晗此后也就不怎么和陈哲说话了, 也不再收他任何东西, 除了工作,拒绝任何私下的接触。 可梁苑还是找上她,给她发了条微信:【你是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好男人,还是喜欢当小三,抢别人的?】 她又气又尴尬,坏脾气也冒出来了。 如果梁苑好好跟她说话, 而不是一上来就阴阳怪气,她会跟梁苑解释清楚。 现在么,梁苑让她不爽, 她也要梁苑不痛快。 所以,她没回梁苑的消息。 下午5点过,坐在车上,她面无表情地咬着烤红薯,软软糯糯的,没有平日的满足感。 林家翊扫她一眼:“不高兴?” 叶舒晗喝了一口牛奶,“有点儿。” 林家翊问:“要说说吗?” 叶舒晗表情一顿,犹豫着。 这种事怎么能说得出口? 她被误会成小三了,这个词是多么被世俗所唾弃。 林家翊知道了会不会生气,难受? 或者觉得她也有问题,故意和同事暧昧? 胡思乱想一阵,她的眉头越皱越深。 林家翊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表情,被逗笑了:“这么烦恼,那一定是大事了,需要我的帮助吗?” 她迟疑地看他一眼,眉头依然拧着,“暂时还不需要。” “行。”林家翊没勉强。 林家翊把车停进了商场地下室。 自从换节目之后,他们晚上的时间便空余出来。 他们一起下班,做饭,再看会儿电视或者带布丁散散步。 林家翊找了辆购物车,推进入超市日用品区域。 叶舒晗是性子,总是会对比很久,才能敲定要买哪个。 她此时就在一堆杯子面前停下,挑挑选选很久,也还是纠结。 白色的大肚杯,杯身绘着繁复的花,把手和杯圈底部的颜色各不相同。 林家翊随便拿起一只把手红色,杯底藏蓝色的被子,说:“就这个吧。” 叶舒晗犹豫着:“我不喜欢上面画的郁金香图案。” 林家翊微微挑眉,她的目光在这款上面停留更久,他还以为她会喜欢这款。 “那就这个吧。”他又拿起一直绿色把手的。 叶舒晗摇头:“不喜欢绿色。”她指着先前林家翊选的那只杯子,“我觉得这个更好看。” 林家翊轻笑:“你逗我玩呢?小姐,你刚才说不喜欢它的花纹。” “但我就是觉得它好看。”叶舒晗坚持道。 林家翊抿了下唇:“不喜欢,但觉得好看,所以不确定该不该买。” 叶舒晗重重点头:“对,就是这个逻辑。” 她每次就纠结,脑子里就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辩,弄得她选择困难。 林家翊手指轻叩推车扶手,慢声细语地说:“你今天不是心情不好么?干脆两个都买了,安慰一下自己。” 叶舒晗还在纠结:“那要是我买回家了后悔怎么办?” “这样么。”林家翊注视着他,放缓了语速,“那你可以给我用。” “行。” 终于解决了。 叶舒晗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抚了抚胸口。 连带着因梁苑那条消息,带来的烦闷也消散了不少。 林家翊看乐了,眉毛微扬,笑得肩膀轻颤:“你这太夸张了。” 叶舒晗挑了两个杯子,放购物车里,和林家翊去调味品区域。 她说:“可能我选择困难吧。” 林家翊拿起一瓶酱油,看成分表,配料不多。 “以前倒是没发现。”他的话里还有笑意。 她抬眼,看着林家翊认真挑选。 亮光下,他的眸子淡淡的,斯文克制,嘴唇微微张着,不薄不厚,上嘴唇的形状有点像弓箭。 她突然伸手,抓住林家翊的左臂,踮起脚尖,说:“我看看你的嘴唇。” 林家翊看了她一眼,“沾东西了?” 他又拿了瓶陈醋,搁进购物车里。 “你别乱动呀。”叶舒晗扯了扯他的胳膊。 林家翊微微俯下身,和她视线齐平,“这样行么?” 叶舒晗点点头。 林家翊的嘴唇颜色不深,水水润润的,上嘴唇的弧度明显。 林家翊看她呆呆的模样,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问:“好看吗?” 叶舒晗诚实道:“好看。” 非常好看。 林家翊嘴角上扬,那弧度优雅,让人恨不得亲上一口。 叶舒晗脚后跟落地上,手也放开了,解释:“你的嘴唇叫索吻唇,又叫爱神之弓。” 以前他总是抿着,她也没怎么留意。 “是么。”林家翊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他扫了眼购物车,“差不多了,走吧,去结账。” 他们是在林家翊的公寓做饭。 之前大姐她们来,林家翊特地换了个双开门的大冰箱,又添置了一些餐具。 去年,叶舒晗还真以为林家翊会做饭,没想到他也是个半吊子。 他在美食上也没有自成一派的做法,都是在网上搜食谱,照着做的,连各种用量都要跟别人的一样。 叶舒晗则注重食物的颜色搭配,炒青菜要放红色的辣椒,肉片里也得有红绿的配色。 好看,才更有食欲。 她这么认为。 吃完饭,叶舒晗回自己屋洗漱,然后两人布丁玩了一会儿,再各自回屋睡觉。 时间到了十一月。 尽管叶舒晗已经和陈哲保持距离了,连部门的聚餐也没参加,但关于她和陈哲的绯闻还在传。 梁苑中午偶尔会来查岗,看她的眼神令人不适。 节目播完,她去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遇到了梁苑。 她有点不自在,假装低头看手机,走过去。 梁苑伸手拦住她。 她缓了口气,抬头,问:“有事?” “陈哲是我男朋友。”梁苑冷冷道。 叶舒晗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她是学的林家翊。 “所以,”梁苑又说,“你最好离他远远的。” 叶舒晗没听明白。 她现在跟陈哲保持的距离还不够么? 除了基本的打招呼和工作,没有其他接触了。 看叶舒晗不明所以的模样,梁苑冷着一张脸,说:“你最好换去其他部门,或者干脆辞职换工作吧。你是女生,说到底,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这是什么鬼逻辑? 叶舒晗抱着双臂,脸色也变得难看。 “我跟陈哲就是同事,任何关系都没有,为什么我要走?” 梁苑轻嗤:“口是心非。” 叶舒晗冷笑:“爱信不信。” 说完,她提脚往前走,梁苑来了句:“如果不是心虚,你为什么从来不敢参加聚餐?” 叶舒晗脚下一顿,被这种强盗逻辑气笑了,她侧着头说:“我不走,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 她回到公寓,郁闷了好久。 她这尽量避嫌的举动,在别人眼里竟然成了心虚的表现? 等到下一次,大家约着去KTV唱歌,她也参加了。 梁苑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她问心无愧,当然要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那是周六晚上,林家翊约了唐乾在附近的网球馆打网球,等叶舒晗唱完K,再一起回去。 他们挑的是大包,乌压压一群人,十来个,挤满了包间。 叶舒晗和陈晶晶、何方舟坐在一处,离陈哲远远的。 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艺术细胞,唱歌都还不错。 叶舒晗唱了一首陈粒的《奇妙能力歌》。 何方舟说:“好听,我给你录视频了。” 陈晶晶说:“幼稚。” 叶舒晗没理陈晶晶,笑着跟何方舟说:“你把视频发给我吧。” 包厢里的光线暗,她看了下视频,只拍了她的背影。 她的音色不错,唱得还是好听的。 她把视频发到父母所在的群里。 接着,又把视频转发给林家翊。 林家翊也许没看手机,过了挺久都没回她消息。 人多,大家一人一首,也花去了不少时间。 大概半小时后,她收到林家翊的消息。 【唱得很好。】 林家翊的消息后有段语音,她点旁边的转成文字。 【哎呀呀,原来舒晗唱歌这么好听,有没有兴趣去我的酒吧驻唱啊?】 这是唐乾的声音。 被夸她还是挺开心的,翘了下嘴角,打字回复:【谢谢。你们没打球了吗?】 林家翊:【嗯,没打了。】 又是一段语音,她还没点开,就被撤回了。 叶舒晗纳闷,这是唐乾又说了什么,被林家翊给撤回了吗? 她有点好奇唐乾说了什么,可没有消息再发过来。 她打字:【刚才那段语音是什么呀?】 林家翊:【没什么。】 叶舒晗:【好奇。】 林家翊:【那我晚上给你讲。】 叶舒晗抬头看了下,轮到梁苑唱歌了。 她唱了一首《第三者的第三者》。 叶舒晗眉心跳了跳,攒紧了手机。 同事们都在偷瞄她,她感觉自己的脸涨红了,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梁苑挑衅地看她一眼,问陈哲:“阿哲,是我唱歌好听,还是舒晗唱歌好听?” 陈哲有点尴尬,起身,抢过梁苑的话筒,“别唱了,换下一首吧。” “我不能唱?我挺喜欢这首歌的,我要唱完。” 陈哲又小声说了什么,梁苑还是固执地要唱歌。 叶舒晗拿了包,起身正想走,陈晶晶抓住包带。 叶舒晗微怒:“你干嘛?” 陈晶晶哼了一声,说:“你不是跟林家翊又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不叫他来接你回家?” 叶舒晗愣了一下,又重新坐下去。 梁苑还在唱歌,技巧和情感都在线。 叶舒晗无心欣赏,只觉得这首歌太长了。 何方舟也说:“对啊,你叫他也来玩玩呗,正式给我们介绍下。” 叶舒晗明白他们的意思。 她点了下头,给林家翊发消息:【你来么?认识一下我的同事。】 林家翊:【行,你把地址发来吧。】 叶舒晗看向正在吃零食的陈晶晶,她没想到陈晶晶会给她支招,有点意外。 陈晶晶发现了她的目光,哼了一声,起身点歌去了。 叶舒晗挠了挠鼻尖。 其实,陈晶晶也有点可爱。 二十多分钟后,她收到林家翊的消息:【我们到了。】 叶舒晗:【我去接你们。】 她起身,何方舟跟着站起来,眨眨眼,“我们一起去。” “好。”叶舒晗觉得何方舟也是好人,善良大度。 林家翊和唐乾就在门口,她一开门,就看到了他们。 林家翊穿的黑色高领毛衣,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 走廊上光线挺暗的,幸好他的轮廓分明,才没被模糊了五官。 唐乾依然是雾蓝色头发,穿着潮服,有种痞帅,和林家翊的斯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舒晗。”林家翊低声喊她。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一起出现,她有点开心,莫名的兴奋。 她伸手揪了下他的衣袖,想到何方舟就在旁边,又快速放开。 “这是我的同事,何方舟,你们见过的。” 林家翊主动伸出手:“你好。” 何方舟和他握手:“你好。” 何方舟折身,推开门,鼓了下掌。 他的举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舒晗的男朋友林家翊,本市有名的有为青年噢,不知道的赶紧百度下,得过科技创新奖的大神。” 其实何方舟说得有点虚,如果没见着本人,也就是一无聊的谈资。 可他是最近八卦中心的叶舒晗的男朋友,这就轰动了。 尤其是林家翊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的站在那,脸上挂着不卑不亢的表情,很吸引人的目光。 陈哲倒是没什么,为了向大家证明他和叶舒晗的清白,他也站起来,笑着招呼:“快进来坐,你们喝酒还是饮料?” 林家翊波澜不惊地说:“饮料吧,谢谢。” 看到同事们打量好奇的目光,尤其是女同事眼中羡慕的目光,叶舒晗内心有点骄傲。 林家翊虽然话不多,但总是显眼的。 梁苑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了,死死抓住陈哲的手臂,不松开。 叶舒晗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林家翊,坐到了她原先的位置,唐乾也跟着进来。 陈晶晶和何方舟挪了下位置,让他们更宽松的坐。 有人认出唐乾是皇后酒吧的老板,和他攀谈起来。 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很快就和别人打成一片。 包厢里有点闷,叶舒晗脱掉外套。 她伸手摸了下脸颊,有点烫。 林家翊用手背贴着她的脸,低声问:“喝酒了吗?” 叶舒晗看着他笑,摇了摇头。 林家翊收回手,也跟着浅笑。 叶舒晗用余光瞥到陈晶晶站起来,走出了包间。 她指指门口,“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 她追着陈晶晶出去。 陈晶晶拐进另一条走廊,她追上去。 洗手间里。 陈晶晶对着镜子补妆,叶舒晗大方看着镜子里陈晶晶的眼睛,“多谢你的提醒。” “有什么可谢的?我不是帮你,就是看不惯梁苑那副天底下就陈哲一个男人的得瑟劲。”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谢了。”叶舒晗是真心实意的。 陈晶晶把粉饼放进包里,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弟大四了,学的模式识别,能不能麻烦你跟林家翊说一声,看我弟能不能去他公司实习?” 叶舒晗在思忖,没说话。 原来陈晶晶帮她是别有目的么? 陈晶晶脸上渐渐升起红晕,“如果不行就算了。” 叶舒晗不想给人难堪,点了下头:“我跟他说。” 陈晶晶松了口气:“谢谢。” 陈晶晶走后,叶舒晗找了间厕所。 她正开门要出来,听见了两个同事在说话。 同事A:“原来舒晗有男朋友了,而且又高又帅,清冷禁欲,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同事B:“你好花痴呀,哈哈。” 同事A:“之前梁苑还说舒晗跟陈哲暧昧,想翘她的男人。我一见到舒晗男朋友就知道她说谎了。” 同事B:“谁又看不出来呢?陈哲和舒晗男朋友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同事A:“也就她把陈哲当宝,以为谁都惦记。” 同事B:“小家子气的……啊……梁苑。” 梁苑?叶舒晗站着没动。 同事A埋怨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出现在别人背后,好吓人啊。” 梁苑冷冷道:“你们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当然觉得吓人。” 两个同事没惹她,悻悻然走开。 梁苑骂了句脏话,用冷水洗了洗脸。 叶舒晗想了想,推开门,面不改色地走出去。 梁苑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鬼,瞪大眼。 叶舒晗走到洗漱台前,手伸到水龙头下,温热的水自动流了出来。 她若无其事地洗完手,在烘手机上烘干了水,直到离开都没看梁苑一眼。 她不是个大度的人,之前忍了梁苑挺久的,现在终于感到解气。 她回到包厢,林家翊正和何方舟说着什么,先前在卫生间八卦的两个女同事在偷瞄林家翊。 叶舒晗眉心蹙起。 她走过去,坐在林家翊旁边,和他们小声说着话。 第38章 睡一起(疯狂加更)…… 十点, 聚会结束。 她和林家翊回到公寓。 她去卧室拿睡衣。 晚上吃的火锅,现在身上有一股味。 布丁咬着七彩球,扔到林家翊脚边, 他蹲下去, 揉了揉布丁的卷毛。 布丁突然急了, 咬着林家翊的裤脚。 林家翊不解:“布丁,怎么了?想吃罐头么?” 叶舒晗边朝浴室走,边解释:“它是想要你跟它一起玩球,你把球扔远点, 让布丁去捡。” 林家翊捡了球, 只扔了一点距离。 他起身, 问:“你跟那个叫梁苑的女同事有矛盾?” 叶舒晗今天心情不错,愿意说这事。 “你看出来了?” “嗯,挺明显的。”林家翊的神情懒懒的。 他走了两步, 坐到沙发上。 叶舒晗停下脚步,解释:“我的搭档陈哲你知道吧?” 林家翊点了下头。 叶舒晗继续说:“梁苑是陈哲的女朋友, 之前陈哲会请喝咖啡什么的, 其实也就是用些小恩小惠, 和同事友好相处。可梁苑小心眼,误会了我和陈哲,所以跟我一直不对付。” 林家翊轻笑:“所以,这就是你之前不开心的原因?” 叶舒晗走过去,坐他旁边,有点不开心。 “你这是无所谓的表情吗?你都一点不吃醋的?” “你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 你一直喜欢我这类型的。”林家翊很笃定。 叶舒晗撇撇嘴,有种自己被吃定了的认知。 林家翊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说:“你之前在酒吧搭讪我。” 这绝对是叶舒晗人生中最尴尬的一次, 搭讪到自己的前男友。现在想想,还能记起当时的窘态。 她不服气地说:“瞧把你美的,我那是喝醉了,你别骄傲啊你。” 说完,她心虚的挪开视线,起身,朝浴室里走,边走边说:“我洗澡了,你回去睡觉吧,别等我。” 身后传来低低的,细碎的笑声,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叶舒晗加快了速度,进浴室,关上门。 她洗澡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头发得洗两遍,抹上护发素,等几分钟,再清洗掉。 然后,洗脸,洗身上,抹身体乳,刷牙,护肤。 等从浴室出来,她全是都红红的。 她瞥见林家翊还坐在沙发上,低头在看书,愣愣道:“你怎么还没走?” 林家翊抬眸,和她目光相交:“你洗澡挺久的。” 叶舒晗发现他也换了睡衣,黑色竖条纹的,看来他是在对面洗漱完,又过来了。 她的头发还湿着,用吸水毛巾裹住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看着像一只红虾米。 她吹完头发,喝了点水,林家翊一直在看书。 叶舒晗捧着水杯,催他:“快回去啦,都12点了。” 林家翊轻抿了下唇,抬眸,说:“你之前不是好奇那条撤回的语音么。” “噢”叶舒晗应了一声,拿了抱枕,放地上,坐上去。 她的双手搁茶几上,看着林家翊,神情懒懒地:“你说吧。” 林家翊将书放茶几上,认真看她,解释:“唐乾搭讪了一个女生,说要教她打网球,女生没怎么说话,赢了我跟唐乾后,才说自己是国家二级运动员。” “输给运动员挺正常的呀,人家专业的呢。”叶舒晗说。 她又喝了一口水,然后轻轻打了个哈欠,瞄到林家翊的眼神有些微妙。 林家翊倾身上前,平视她的双眼,一脸正色:“阿姨说你睡觉会踢被子,我有点担心。” 叶舒晗没明白他怎么又突然转移了话题,沉默了一下,对上他的眼,那里有淡淡的光泽。 她眼珠一转,突然灵光。 他不会是想跟她一起睡觉吧? 轰——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就像节日燃放的烟花。 她的目光开始飘忽,抓住杯子的手指紧了点儿,脸上染了淡淡的红。 林家翊的目光在她脸上转,双眼比夜还深沉,眼尾略弯,荡漾着缱绻。 她不敢看她,低着眉,清了清嗓子,慢悠悠说:“那是小时候,我现在已经不踢了。” “是么。”林家翊挑了下眉,继续说,“我睡觉浅,晚上醒了就睡不着了,之前和你在医院睡一起,竟然睡得挺久的。” 他的声音低沉,透漏着温柔。 叶舒晗的脸已经通红了,她迟疑了下,坚持自己的底线:“我们还不能这么快。” 在医院那是特殊情况,现在么,那可不行。 她也没想到平日清冷正经的林家翊会提出这种要求,而且他也没有脸红心虚,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松。 林家翊眼皮动了动,轻扯了下嘴角,继续说:“只是想抱着你睡觉,行吗?” 她感觉自己的脸现在不仅红,还很热,她低垂着眼,不吭气。 林家翊瞥她一眼,突然明目张胆地把下巴搁她肩上。 叶舒晗:“……” 倒不重,就是这姿势,有点显弱势啊。 像是撒娇。 她推了推他,他像没骨头似的,只是动了一下。 “你真赖皮。”叶舒晗撇撇嘴。 林家翊一只手垂着,另一只环住她的腰,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当他表现出依赖的时候,叶舒晗总是狠不下心拒绝。 也许这就是,母,性? 反正要关灯,什么也看不见,就当是个超大的玩具陪自己睡觉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的床是一米五的,两个人不可避免的会挨得近。 一开始只是肩膀挨着,后来林家翊说:“舒晗,离我近点儿?” “都贴着了。”叶舒晗说。 “没有。”林家翊死皮赖脸地把手搭她腰上,抱紧了她。 她平躺着,一动也不敢动,呼吸在这瞬间好像都变得特别绵长。 “舒晗,放心睡吧,相信我。” 他的头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有点痒,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破罐子破摔吧。 她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在黑夜里对视了会儿,她脸往前靠,放在他的臂弯处,也抱紧了他。 头顶上传来一声极浅的笑声,她哼唧一声,又往他怀里挤。 林家翊手往上移,轻轻放在她的背上,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加上困意来袭,没过多久,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叶舒晗发现自己卷被子了。 她把被子压在了身子底下,自己裹成了一根香肠,而林家翊的上半身露在了外面,只有脚伸进了被子里。 罪恶感油然而生,好心疼呀。 她挪了下位置,揪着被子趴在他胸口,用被子把两人盖住。 他的胸膛有点硬,厚厚的,躺着确很舒服。 突然,被子被掀开,叶舒晗对上了一双有些迷糊的眼。 “林家翊,我不是故意卷被子的。”叶舒晗揉了下鼻尖,有些内疚。 她怕自己踢被子,所以习惯把被子裹紧了。 林家翊涩声道:“没事。” 叶舒晗摸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你可以抢过去嘛,我又不重。” 林家翊把她的头按在胸口,手抚了下她的头发:“我担心吵醒你。” “我们还是分开睡吧,我担心你着凉。”叶舒晗说。 “没事。”林家翊说。 叶舒晗还是内疚,早上特地给林家翊熬了生姜雪梨汤。 林家翊闻着味,皱了下眉,抿紧嘴唇,不愿意喝。 叶舒晗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喝吧,喝吧。” “不喜欢。”他拒绝。 “我只放了几片姜,可以喝的。” 林家翊没辙,叹了口气,端起姜汤,喝了一口。 然后,看着她:“行了吗?” 叶舒晗催他:“就一小碗,喝完。” 林家翊喝了小半碗,眉头拧得更紧:“太辣了,你没放糖吧?” “啊。”叶舒晗愣了一下,“要放糖呀,我去厨房拿。” 这种难吃的东西其实她也不吃的。 她拿了袋白糖,放了很多进去。 林家翊用勺子搅了几下,微微仰头,一口气喝光了。 又甜又辣,浓浓的姜味刺鼻,不过胃里暖和了点儿。 吃完早饭,他们商量去哪里过周末。 林家翊提议去看电影,或者艺术馆,叶舒晗全给否决了。 “我们平时缺乏锻炼,周末得做运动。”叶舒晗说。 “打网球吗?我和唐乾之前去的那家还不错。” “从小到大都打呢,我想尝试没玩过的运动。”叶舒晗说。 林家翊想了想,说:“那就室内攀岩吧。” 下午一点,他们到了S市最大的攀岩馆。 她和林家翊都穿了运动套装。 受林家翊的影响,她也穿了黑色的。 攀岩馆挺大的,人不多。 小朋友在初级难度玩,中级和高级几乎只有成人。 有一根带子系腰上,再用一根从高空坠下来的绳子勾住。 叶舒晗拽了下绳子,莫名有点紧张:“我觉得不安全。” “不要怕,你先试一下。”林家翊垂眼,检查她的绳子是否系好,“我在下面接着你。” 岩壁的高度大概十几米,叶舒晗望了一眼,心慌慌的:“虽然工作人员说这个绳子可以承受2吨的重量,可我要是爬到最高的地方,又不小心摔了,那也挺吓人的。” 林家翊神色温和,凝视她,淡淡笑道:“你想多了,你可能爬不到最高就喊累了。” 这话有点扫兴,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她。 叶舒晗瞥了下嘴,昨晚还一副委屈巴巴,赖着她的模样,现在人多了吧,就高冷正经起来。 见她没动,林家翊拍了下她的手臂,慢条斯理道:“等会儿手抓稳了,抓够得着的岩点就行,要用脚尖去踩。” 叶舒晗摆摆手,随口答:“知道啦,我来的路上看了攻略的。” 她先试着抓住岩石点,手稳了之后才上脚。 堪堪爬了一米多,她的脚就踩滑,落了下来。 她又试了几次,还是会踩空,掉下来。 这比跑步还累。 再次落地时,她擦了擦汗,没力气了,瘫坐在下去。 林家翊拿了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她边喝水,林家翊边给她讲该怎么踩岩石点,还鼓励她,叫她坚持到顶。 叶舒晗摇摇头:“我玩不了了,脚趾头好疼呀。” “那你把鞋脱了,去一边等我吧,别离这太近。”林家翊叮嘱。 “嗯。”她刚才就见到了一个背部落地的,幸好没砸到人,“你玩难度中等的,还是最高的?” 她觉得林家翊会选择最高难度的。 没想到林家翊说:“中等难度的。” “哎,你不想挑战一下自己么?”叶舒晗好奇。 林家翊一本正经道:“我不跟自己较劲。” 叶舒晗:“……” 她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双手搭扶手上,整个人焉焉的。 挺累的,呼吸都还不够平缓。 她半眯着眼,懒洋洋的看林家翊。 一开始,林家翊的动作还有点生疏,几乎都是按照线路提示箭头来行进的。 没过一会儿,他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每一次落脚都很稳,向上攀爬的动作灵巧轻松,很是赏心悦目。 叶舒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两点二十五分。 和爸妈的微信群了有消息,她点进去。 叶教授和叶妈妈分别发了祝她生日快乐的语音,还有一个红包。 今天是7月18号么? 她点开,竟然有一万块。 惊讶地张了张,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工资不高,属于月光一族,爸妈总会在节日或者她生日的时候“接济”她。 这说明她的赚钱能力不行。 她都24岁了,还接受父母的资助,这有点丢人。 可钱都在眼皮子底下了,她眼馋得不行。 咬了咬牙,她还是点了领取,回复了好几个拥抱的表情,发了句:【爱爸爸妈妈。】 “哇靠,那个男的好帅呀。” 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叶舒晗掀开眼,看过去。 说话的女生齐耳短发,时尚靓丽。 她身边还有五个同伴,都在看林家翊。 其中一个男人不服气:“他那条路线又不难,帅什么啊,等我去玩最难的给你们看。” 短发女生说:“得了吧你,你倒是能爬,但动作难看,像猴子。” 另一个女生附和:“对,以前别人说攀岩是岩石上的芭蕾,现在我是信了。” “快看,快看,他马上要到顶了。”短发女生热情欢呼。 叶舒晗也不禁热血澎湃,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住林家翊的身影。 他果然到顶了。 林家翊回头扫了一眼,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短发女生:“哇噢,牛掰啊。” “瞧你那样,我们替你去要联系方式,赶紧跪下谢恩。” “我自己去要。” 这群人笑闹着,声音近在耳边,嗡嗡的。 叶舒晗额角不安地跳了跳,她得做点什么,宣示一下主权,要不林家翊要被搭讪了。 林家翊落地,他解开安全绳,不疾不徐地朝叶舒晗走过去。 叶舒晗警惕地盯着短发女生,女生的脸红红的,目光含羞带怯,正慌神地看着林家翊。 叶舒晗生硬地扯了下嘴角,有点郁闷。 林家翊头发都被打湿了,脸庞也汗涔涔的,眼睛幽深如谭,晃动着迷蒙的光。 叶舒晗看到他这副模样,更加郁闷了。 占有欲在蠢蠢欲动。 林家翊走近,也许是体力消耗过度,他的吐息有些长。 叶舒晗委屈巴巴地看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 余光瞥到短发女生怯生生走上前,还来不及开口。 林家翊把矿泉水递了过来,扬了一下眉梢,漫不经心地说:“舒晗,帮我拧一下瓶盖,谢了。” 叶舒晗:“……” 这是什么招数? 他也看出来那个短发女生对他有好感了么? 叶舒晗没接,而是抓住他臂膀,踮起脚尖,直接上手,旋转瓶盖。 瓶盖拧开了。 她放开他,悄咪咪去看短发女生,她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林家翊微微仰头,慢条斯理地喝水,喉结小幅度的滚动,那条浅浅的疤痕也跟着动了一下。 叶舒晗打开包,找到湿纸巾,撕开外包装,递给他:“擦擦汗水,把外套也穿上,这里的空调太冷了。” 林家翊懒懒“嗯”了一声,用湿纸巾擦了下额头的汗水,随意地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是去外面吃,还是回家做?”叶舒晗问。 她瞄到短发女生表情讪讪的,被朋友们拉走了。 她其实刚才还有点儿紧张,现在才放松下来。 不配合他了。 她一屁股坐椅子上,闷声不吭。 林家翊弯腰,和她平视,“吃醋了?” 叶舒晗气哼哼:“你是不是常被人搭讪?” “嗯。”林家翊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 叶舒晗眉心突突的跳,问:“那你有没有给过其他人联系方式?” 林家翊犹豫着,额前的发湿成了一缕一缕的。 叶舒晗的心不禁往上提,嘴角抽了下:“你给过其他人联系方式?” 林家翊抬眸,淡淡的笑意忽然跃上黑沉的眸子:“路上拦着我的健身顾问和房产销售算么?” 原来是逗她的。 她看着林家翊,说:“健身顾问和房产销售你也要不假辞色地拒绝,知道不?” 林家翊弯了下眼:“行,听你的。” 叶舒晗说:“因为他们可能会叫你帮忙砍价。” 林家翊:“……” 第39章 35小姐(疯狂加更)…… 林家翊去停车场取车, 叶舒晗站在攀岩馆门口等他。 傍晚,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 她四处张望。 车流如织,从眼前一晃而过。 人行横道前, 沾满了等待通行的人。 绿灯亮起, 人群往前行。 一辆右转的出租车刹车不及, 往前冲。 行人惊叫躲避,有个穿背带裙的女生被绊倒在地。 叶舒晗下意识捂住嘴巴,心剧烈地抖动。 出租车猛地左转,险险擦过背带裙女生, 撞上了绿化带。 嘭的一声巨响, 车的后尾冒起烟。 叶舒晗缓缓呼了口气, 幸好。 倒地的背带裙女生被一个男人扶起,女生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侧着脑袋看他, 摇摇头。 “晴栀!” 叶舒晗下意识往前一步,眼前人影晃动, 很快, 夏晴栀就消失在了眼前。 刚才扶夏晴栀的男人怎么有点像, 谢治宇? 她不确定。 使劲揉了揉眼,她抬眸到处张望,围观车祸的人越来越多,但没有夏晴栀。 眼花。 看错了么? 在车上,叶舒晗手肘撑在玻璃窗上,拧眉想着。 那个女生确实是夏晴栀 但男人不确定。 夏晴栀近来和她的联系减少了, 聊天时也透着怪劲,她总觉得夏晴栀有事瞒着她。 林家翊侧头看她:“想什么呢?” 她微微叹了口气,“你有好朋友吗?很好很好那种。” 林家翊抿唇, 思考了一下:“唐乾吧。” 读书的时候,他不怎么理人,也不是高冷,只是在学习上保持着专注。 加上跟别人的共同话题少,交流起来费劲,他又不愿意硬挤入别人的圈子,所以朋友很少。 唐乾算是一个例外,他是他在加州大学的室友。 林家翊觉得唐乾作为一个理工男,逻辑太差,做事不着调,唐乾觉得他高傲冷漠,也不愿意搭理他。 有一次,唐乾带朋友在宿舍聚会,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林家翊不屑于跟别人逞口舌之争,可那次跟舒晗吵架分手,因此,他冲动之下争辩了几句。 然后,互殴。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打累了,两人躺在杂乱的房间。 加州正在遭受严重的风暴袭击,窗外传来呜呜的风声,以及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唐乾突然笑出声,摸了摸肿胀的脸颊:“卧槽,没被美国佬的子弹恐吓,竟然被同胞给揍花了脸。” 同胞。 这两个字唤醒了林家翊残存的理智,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丝愧疚情绪,之后对唐乾多了几分包容。 后来,两人莫名成了好友。 叶舒晗安安静静听完林家翊和唐乾的故事,第一次思考什么是真正的朋友。 她和夏晴栀的友谊其实挺纯粹的。 她们从不吵架,对对方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需求。 由于天太热了,他们还是决定回公寓。 叶舒晗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发呆。 林家翊懒懒地坐在她旁边,垂着眼眸,选外卖。 叶舒晗除了不能吃辣,其实不怎么挑食,林家翊选了家中餐馆,点了三个菜。 点好外卖,林家翊起身,说:“我先去冲了个澡,你留意着敲门声,外卖到了,你拿一下。” 叶舒晗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 她拿出手机,点进夏晴栀的对话框,将两人的对话又梳理了遍。 夏晴栀的态度确实有点怪。 她不敢问夏晴栀,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谢治宇。 如果得到肯定答复,那么这是背叛,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叹了口气,决定当次鸵鸟。 期间,敲门声响了。 她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男人没穿工作服,不是送外卖的,她纳闷道:“你找谁?” 男人瞄了眼门牌号,递上一个礼盒,说:“您是叶小姐吗?请您签收。” 男人递过来一个签收单,上面确实是她的名字和电话,她疑惑地签了名。 她将礼盒搁在茶几上。 礼盒很大,纯黑色的,上面绑着丝带。 她打开,里面还是盒子,她的好奇心被勾起。 她又打开,还是盒子。 她不禁心里疑惑,不会又是恶作剧吧? 也许又是温彻的粉丝寄给她的唬人的东西,她吸了口气,忐忑地继续拆盒子。 又拆了三个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对情侣兔子,手掌大小,雌兔子穿着齐腰襦裙,外套大袖衫,雄兔子穿着圆领袍衫。 像是唐朝的服饰,很是精美。 原来不是惊吓,是真的惊喜。 她朝浴室的方向看,细密的睫毛轻颤,眼底染上温柔神色。 她慢慢走过去,浴室的水声哗啦哗啦,有一阵没一阵的。 还是等林家翊出来再问是不是他送的。 她提脚刚想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又响起关灯的声音。 她又扭身回头,差点儿和林家翊撞上,湿润的气息和淡淡的香涌进鼻间。 她抬眸一看。 林家翊穿着墨绿色睡衣,单手在擦头发,额前的头发细碎,眉眼无遮拦,清隽冷淡。 “是你送我的兔子?”叶舒晗问。 他们站在暗处,这样的光线略微缱绻暧昧。 林家翊“嗯”了声,他停了擦头发的动作,手臂垂下,眼底浮现出笑意,“喜欢吗?” 叶舒晗忙不迭点头,眯眼笑了一下,脸颊上的酒窝微微陷下去。 “原来你记得我生日,我还以为你忘了。” 她没有特地提醒林家翊。 事实上,他们分开之后,她就不喜欢过生日了,好像没了他,对一切的特殊日子都失去了兴致。 “以后也会记得。”林家翊的声音低低的,眸子黑沉,有浅浅波澜,比黑夜还有氛围感。 他抬手,揉了下叶舒晗的脑袋。 叶舒晗缓缓叹息一声,将夏晴栀带来的烦闷搁置一边。 她垂下眼,拿起那只雌兔子看,兔子的襦裙是红色的,外衫是墨兰色,花纹繁复华丽。 她抬眼,看着他,神情认真:“以后我到三十岁就不过生日了,只过儿童节。” 这 话有点自欺欺人,又有点孩子气。 林家翊低笑一声,回应:“好”。 他的声音有点懒散,又带着宠溺的意味。 她的心情好了点儿。 十一月,林家翊又出差了,他是去B市。 早上6点,他先起床,去对门拿行李。 叶舒晗习惯了有他的存在,没他在旁边,就睡不踏实了。 而且,很舍不得,一想到一个星期看不到他,就觉得空落落的。 她揉了下眼,翻身下床,套了件长毛衣外套,去厨房给他做早餐。 她煎了四片培根,两根火腿肠,熟了之后,装到盘子里。 煎鸡蛋的时候,蛋壳不慎掉了进去。 蛋液很滑,筷子夹不住,等成型了她才夹了出来。 再打下一个蛋的时候,手腕在锅沿上磕了一下。 很烫。 皮肤被灼了一下,她疼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 身后响起林家翊的声音。 她回头,把手臂举到他眼前,撇着嘴,可怜兮兮地说:“烫了一下,有点疼。” 林家翊低眼看,她的皮肤白皙,手腕处的血管呈现淡蓝色,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红痕。 她眼泪汪汪的,林家翊拧了一下眉,握住她的手腕,放在水龙头下。 “用手冲一下。”林家翊低声安慰,“很快就不疼了。” “嗯。” 水流冲刷,疼痛缓解了不少。 林家翊微微弯腰,叶舒晗头轻轻靠在他手臂上。 过了一会儿,林家翊问:“好点儿了?” “不好。”叶舒晗委屈巴巴地说,就像霜打了的茄子,继续靠着他胳膊。 林家翊好脾气地继续给她手腕处冲水,红痕消散了点儿。 她其实是舍不得林家翊,手腕被烫伤,又把情绪放大了。 一股糊味儿蔓延开。 “鸡蛋!”叶舒晗吸了吸鼻子,有点刺鼻难闻。 林家翊走过去,把火关掉。 鸡蛋除了中间的蛋黄,其它全都黑了。 叶舒晗轻叹,惋惜道:“不能吃了。” 眼前的他忽然转身,猝不及防地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紧紧的。 她把额头抵在他胸前。 舍不得和林家翊分开,心里特别难过,情绪有点控制不住。 “舒晗,我也不想跟你分开。”林家翊看出她的情绪,他手抚了下她的头发,“你跟我一起去吧,顺便看看叶教授和阿姨。” “可我要工作。”叶舒晗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带了哭腔。 “你可以来我公司当老板娘。” 叶舒晗迟疑了。 她目前做的工作是她喜欢且擅长的,是她的舒适区,做这份工作让她感到自信和安全,目前她是不太能换工作的。 和林家翊抱了很久才分开,早饭两人都没吃多少。 她要上班,也没法送他去机场。 等失落地到了电台,她想到什么,又打电话给林家翊。 林家翊那边有点吵,广播的声音特别大。 “如果你有空,替我看望一下我爸妈吧。”叶舒晗说,其实她也是想拉近林家翊和她爸妈的距离。 “行,我本来就打算去拜访一下的。”林家翊说。 “我提前跟我爸妈说一声。” “嗯。” “林家翊……” “我在听。” “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真的好舍不得。 “嗯,别吃泡面,不想做就点外卖吧,晚上早点睡觉,少玩游戏。” 听着林家翊叮嘱的关心话,她又忍不住鼻子酸酸的。 挂了电话,情绪依然低落。 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了林家翊去B市出差的事,还不放心地巴拉巴拉了一大堆。 叶妈妈再三保证,会好好招待林家翊,不会为难他。 中午主持节目的时候,她神情木木的,结巴了好几次,还抢了陈哲的词,弄得陈哲都无语了。 下午,她回到家,六点多。 布丁依然热情地朝她奔来。 她满脑子都是林家翊,没心情和布丁玩,瘫坐在沙发上,睁着眼看天花板。 最近的天越来越冷,但还没有下雪。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以为林家翊,期待地拿起来,是大学和她合租的学姐打来的。 她疑惑地接起来。 学姐说:“舒晗,你最近工作忙吗?” 叶舒晗说:“不忙。” 学姐:“我最近参与制作了部动漫,需要配音,你有没有兴趣?” 叶舒晗坐直了身体,急忙说:“有,有。我周六周天有空,晚上也有时间。” 她喜欢配音,也想有赚外快的机会,这种一举两得的事她得抓住机会。 学姐:“哈哈,那行。不过,我们没拉到什么投资,给的费用很低,你不介意吧?” 叶舒晗咽了咽口水:“不……介意。” 慢慢来吧,不能着急。 学姐又说:“我先发台词本给你看看吧,你先揣摩一下人物,录几段给我,我发给导演听听,合适我们再约。” 叶舒晗答得爽快:“行。” 正好她也找点事做,让自己忙起来,免得整天都想着林家翊。 和学姐谈了工作,又聊了一会儿毕业后各自的生活,聊着聊着竟觉得比在学校还亲切了几分。 挂断电话,她起身,扭了下脖子,活动了几下手臂。 忽然,身下一阵热。 她急忙跑去卫生间。 果然是大姨妈来了,她就说自己怎么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大姨妈期间,情绪总是很不稳定。 她还在卫生间呢,听到了敲门声,还有手机响起的铃声。 她边接起电话,边往外走。 “喂。” “三十五女士,您的外卖到了,请开门拿一下。” 叶舒晗纳闷:“你找错地方的吧?我不叫三十五,也没有点外卖。” 怎么会有人取名叫三十五? 电话那边的外卖员迟疑了一下,说:“我没打错电话。” 这就怪了。 她打开门。 外卖员把外卖单给她看,这商家是她和林家翊常吃的那家中餐馆,电话号码也是她的。 林家翊点的么? 她把外卖拿进来,搁茶几上。 然后,她盘腿坐地毯上,给林家翊发微信:【你给我点外卖了?】 林家翊马上就回了:【嗯,送得挺慢的,我一小时前点的。】 叶舒晗肚子难受,浑身无力,她趴着,回:【你怎么知道我没做饭呀?】 林家翊:【猜的。】 叶舒晗:【可你为什么给我备注三十五啊,刚才外卖小哥还一本正经地叫我三十五女士。】 估计外卖小哥们见过挺多奇葩昵称的,才能做到面不改色。 林家翊:【我随机输入的,没什么特别的。】 叶舒晗不信,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一闪而过。 她问:【是不是因为我数学考过三十五分?】 林家翊:【嗯?你考过这么低的分数么?】 竟然装糊涂。 她才不信这个数字是巧合。 他的记忆力那么好,不可能不记得。 她瞥了眼外卖,头摆正,双手迅速打字:【林家翊,我跟你说,你摊上事儿了!竟然敢嘲讽我!】 第40章 最好的朋友“背叛”(疯…… 林家翊没回。 她把手机搁桌上, 打开外卖,有皮蛋瘦肉粥,清炒山药和麻婆豆腐。 正合她的胃口。 菜她吃得少, 一大份粥倒是吃得干干净净。 心满意足地窝在沙发上, 她打开电视。 新闻联播时间过了, 大多电视台都在放电视剧。 她没什么兴致,只把电视当做背景声。 她抬眸瞄了一眼,在放男主和怪兽搏斗的情形。 她闭着眼睛休息。 电话铃声响了,是林家翊。 她急忙接起来。 林家翊说:“刚才在外面, 手机没电了。” 他的声音轻缓, 就像大提琴的声音缓缓流淌, 她身上的不适都缓解了很多。 “你在酒店吗?”叶舒晗问。 “嗯。” “你累不累呀?” “不累。下午阿姨联系我了,我明晚去拜访他们。” 叶舒晗拿了只抱枕,抱在怀里, “行,你不会紧张吧?” “有点儿吧。”林家翊实话实说, “我买了普洱茶和丝巾,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茶和丝巾挺合适的。” 林家翊观察力挺强的, 给她送兔子,送叶教授茶叶,送叶妈妈丝巾,全都是正合他们心意的。 林家翊轻笑了一声。 叶舒晗又问:“你还会紧张吗?我爸妈你都见过那么多次了。” 林家翊又笑:“身份不一样了,我担心叶教授和阿姨挑我的不足,不把你嫁给我。” 叶舒晗撇撇嘴:“你如果讽刺他们女儿成绩差, 他们估计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林家翊说:“那请问他们的女儿,愿不愿意嫁给我呢?” 叶舒晗可不会被套路进去,“她说不愿意。” 林家翊:“真的?” 叶舒晗迟疑了下, 不想说真的,又不愿意说是假的,于是转移了话题,又跟林家翊聊了其它的。 挂了电话,她看了学姐发来的台词本和动画片段,仔细揣摩着。 因为有感兴趣的事情做了,她连身上的不适都忽略了。 两天后,她发了录音给学姐。 她根据剧情录了普通话版,还有一版是她自己的理解,录的广西腔普通话。 她的外公祖籍南宁,总被人误以为是泰国人,一口南普特别搞笑。 她模仿的就是外公的南普。 外公讲话的特点就是,第四声会读成第一声,会加是咩捏之类的语气词。 比如有句台词是:快看,他的朋友被揍了。 她改成了:快看喂,他的友仔被揍了哦。 学姐只说先发给朋友,看看效果。 她也没着急,安心地等待结果。 第二天晚上,她收到了学姐的回复。 【舒晗,导演觉得南普的效果很好,我把你拉进群。】 学姐把她拉进的是这部动画的配音群,有二十四个人。 群里已经安排好了每个人分配的角色,舒晗是给一只叫“万事知”的猴子配音,男主的萌宠,台词挺多的。 去录音的时间定在了周六,叶舒晗算了下时间,是林家翊回来的前一天。 商量完,已经十点了,她冲了个澡,刷完牙,去床上躺着。 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包括脑袋。 她给林家翊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那边很吵,有车轮驶过马路的声音,还有风声。 下一秒,噪音减少些许,应该是林家翊把车窗关了。 “我妈是不是给你做了盐水虾,还有姜葱炒蟹?”叶舒晗笑眯眯地。 这两道拿手菜就是妈妈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了,重要节日,过年都能在餐桌上见到。 林家翊“嗯”了一声,闲散道:“刚跟叔叔和阿姨吃完饭。” “叔叔?” “嗯,叶教授说叫他叔叔就行。” “噢,你们聊了什么?”叶舒晗拨了一下糊脸上的头发丝。 林家翊轻笑一声,没说话。 好奇心往外冒,她掀开被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快说啦。” “其实一开始我挺紧张的,后来么,他们似乎更紧张。” “我爸妈也紧张?”这个她倒是没想到。 “嗯,他们说了挺多宽慰,鼓励我的话。” “噢。” 林家翊顿了顿,又说:“他们也许觉得我性格有问题,担心你掉入火坑了吧。” 叶舒晗心下一紧。 林家翊是挺敏感的,已经发现了她父母对他的成见。 是的,她觉得是成见。 她并不觉得自尊心强是一件坏事。 她眼神一暗,不乐意了:“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林家翊在她眼中就是最优秀,最完美的,而且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宠着她。 “舒晗,我是想说——” “我听着呢。” “就算叔叔阿姨觉得我是火坑,我依然想跟你在一起。” “林家翊。”她垂了下眼,她总在他不明情况的时候生气,其实才对他不公平。 “嗯。” “就算你是火坑,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的。” 满心欢喜的跟你在一起。 道了晚安之后,叶舒晗握着手机没动,她又有点心疼林家翊了。 她在外人面前有所保留,会尽量表现得大方可亲。 可在他面前,总能做自己,无所顾忌地表达喜怒哀乐,而他似乎总在隐忍和包容她。 记忆里那次大吵,他说:“那我又有什么错呢?” 她想,那时候他也许非常渴望被理解和关心,可她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愤怒,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她忍不住眼睛酸酸的。 叹了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两只兔子,她手指头戳了戳雌兔子,喃喃道:“你以后可别任性了。” 也许是临睡前大脑过度活跃,她失眠了,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在做梦。 闹钟响了,她迷迷糊糊地起身,脚踩在地毯上,揉了下眼。 她这几天除了工作,都在熟悉台词,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发音的,打电话给外公,向他请教。 周六,她去了泰华路的录音室。 这部动画的导演也是原作者,是个约摸三十岁男人,方脸,戴个眼镜,很严肃。 如果谁的工作没做好,他会大发雷霆,骂道:“老子都把脑壳掰开给你们看了,你们还不知道老子要的什么效果?” 叶舒晗也吓了一跳,她暗自想着,这工资还没结呢,就得挨骂? 她准备充分,加上学姐对她很是照顾,工作还算顺利。 录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 大家约着一起去海底捞吃饭,叶舒晗跟他们都在群里认识过,就是对不上名字。 幸好年龄差异不大,又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大家挺聊得来的,连之前板着脸的导演也难得和蔼,一副气氛融洽的氛围。 吃饭途中,她接到了夏晴栀的电话,夏晴栀大哭着叫她去市一院。 叶舒晗急忙问:“怎么了?晴栀?” 店里吵,她握住手机,去了卫生间。 这里信号不好,夏晴栀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她只大概听到夏晴栀说很害怕,在三楼手术室,需要人陪。 叶舒晗回到饭桌上,跟学姐打了声招呼,拽着自己的包,赶去了市一院。 二十来分钟,她到了医院,去三楼手术室。 夏晴栀穿着羽绒服,蜷缩着身子,坐在三人位的排椅上,孤零零的。 在离她不远的过道里,站着一男一女和两个警察。 她路过时听到那个男人说:“警官,我们没有肇事逃逸啊,也没有酒驾,是对向车道有人开了远光灯,我没看见前边儿有人。” 警察说:“得了,人还在手术里躺着呢,担心担心人家,别老想着自己。” 叶舒晗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坐在夏晴栀旁边,“晴栀,我来了。” 夏晴栀缓缓抬头,紧紧抓住叶舒晗的手臂。 她的刘海贴着脑门儿,泪水糊满了脸,眼睛通红。 叶舒晗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晴栀这样狼狈的模样,印象里,夏晴栀大大咧咧的,总是笑。 “晴栀,我来了,别怕,我会陪着你。”叶舒晗拿了湿巾,擦夏晴栀的眼泪。 夏晴栀咬紧了后槽牙,闭了闭眼,哑声说:“手术里的人是谢治宇。” 叶舒晗手上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谢治宇? 果然。 她没有看花眼。 “我们吃完饭,从店里出来,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夏晴栀的眼泪哗哗往外冒,她捂住了脸。 叶舒晗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看夏晴栀的反应,估摸着是喜欢谢治宇的。 可是,谢治宇是她最讨厌的人, 然后,夏晴栀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轻轻拍着夏晴栀的后背,瞄了一眼手术室的门。 “他推开了我。”夏晴栀抬起头,和面色复杂的叶舒晗对视了一眼,又挪开视线。 “我以前以为他只是利用我,想让我替他在你跟林家翊面前说好话,可我没想到他会推开我……我是真的没想到……” 叶舒晗没说话。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如果同情谢治宇,安慰夏晴栀,会让她觉得背叛了林家翊;可让她不闻不问,她又觉得自己太冷血了。 这种复杂且狗血的两难剧情就这样出现了,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她陷入纠结的状态,然后懵懵的,大脑都开始变得空白了。 半晌,夏晴栀还在默默流泪。 叶舒晗叹了口气,问:“谢治宇现在怎么样了?” 夏晴栀痴痴地望着地面:“脾脏破了,有1.3厘米,送到医院前都休克了。” 叶舒晗拧着眉,“你们怎么认识的?” 夏晴栀说:“去年,他老去找林家翊,我替你们气不过。” 叶舒晗暗暗叹气。 夏晴栀又说:“我故意把咖啡泼他身上,然后就跟他吵了一架,就这样认识了。” 叶舒晗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过道里的一男一女走过来,他们也不敢坐,小心翼翼地守在手术室门口,时不时会往她们这边觑一眼。 叶舒晗去医院外面的超市买了杯热果汁。 回到手术室外面,听见夏晴栀恶狠狠地说:“赔钱有什么用?你们要赔就赔他一个健康的身体。” 叶舒晗脚步微顿。 手术室的铁皮门紧紧闭着,上面的红字显示着“手术中”。 谢治宇在她印象里是个阴险的小人,是害得她和林家翊分开四年的罪魁祸首,可他竟然会在那种时候,先推开夏晴栀。 也就是说,谢治宇也喜欢夏晴栀吗? 她撩了下头发,吸了口气,走过去。 那个女人小声说:“唉,你这不是难为人嘛。” 夏晴栀瞪她一眼:“滚!” 叶舒晗坐下,拍拍夏晴栀的手,果然很凉。 她把热果汁递给夏晴栀。 男人抓了抓脑袋,在一旁陪小心:“我老婆没脑子,你别生气,我们先去付医药费,等会儿再过来。” 女人皱着眉,还想说什么,男人朝她使了个眼色,拽着她的胳膊,从楼梯走了。 叶舒晗看夏晴栀。 她双手捧着热果汁,眼珠子一动不动,脸上还有泪痕。 叶舒晗不忍心看好友这幅模样,难受得垂着眼,两只手放在大腿上。 等了一个多小时,谢治宇被推出来。 麻药的效果还在,他人没醒。 夏晴栀守在床边,一直盯着谢治宇。 没过多久,谢治宇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不想看到叶舒晗,他又把眼闭上了。 10点多,叶舒晗回到公寓,她有些烦躁了。 晚上和林家翊发微信时,她几次都想把谢治宇的惨样告诉林家翊,可想到夏晴栀,又生生忍住了。 好友和最讨厌的人在一起,这种心情太复杂了。 思绪像是被塞进了蚕蛹,缠得紧紧的。 她完全没有办法。 第41章 吻(疯狂加更) 第二天傍晚, 她下班,走出大厦,一眼就看到了林家翊的车。 她咬了下唇, 走过去。 车门拉不开, 她弯腰, 眼睛贴近玻璃,往里面看。 车里没人。 她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脚下失去平衡,她下意识拉住眼前人的手臂。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这么热情的么?” 叶舒晗怔了怔, 随即抬头, 林家翊的眼眸有淡淡的笑意, 和细碎的光泽。 他心情不错。 叶舒晗不想让他跟着烦恼,什么都没说。 她眼神闪躲,看向别处, 刺眼的阳光晃了下眼。 林家翊说了句什么,恰好头顶有飞机飞过, 巨大的噪音让她没听清。 她已经走到主驾驶那边去开门了。 叶舒晗钻进副驾驶, 找了舒服的坐姿, 边系安全带,边说:“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听到么?”林家翊问。 “嗯,飞机声太大了。” 林家翊系好安全带,弯了嘴角:“我说你穿得太少了。” 叶舒晗伸出胳膊,拉开袖子,开始数:“毛呢外套、毛衣、还有一件毛衣、保暖衣, 四层呢。” 同事们也老觉得她穿得少,可她都觉得自己裹成了粽子,行动都不利索了。 林家翊又揉了下她的脑袋:“看来是你太瘦了。” 她下意识摸了下脸颊, 最近有点忙,还很烦躁。 林家翊缓缓吐了口气,眼睫颤了几下,才发动汽车。 叶舒晗这才注意到他的疲惫,问:“你累了吗?” 林家翊迟疑了片刻,点头,说:“跟去的同事水土不服,一直闹肚子,我一个人做了两个人的工作。” 叶舒晗还没给反应,林家翊又加了句:“是男同事。” 她抬眼,讷讷道:“干嘛特地解释,我又不小气。” 回到林家翊的公寓,他把行李箱搁下,找了换洗的衣服,先去洗澡。 叶舒晗回自己的公寓拿了点猪肝,白菜,和鸡蛋,布丁叼着七彩球,跟在她身后。 之前和林家翊一起做饭,她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做的菜味道还不错。 林家翊洗了澡出来,他的眼皮往下耷拉着,神情懒懒的。 闻到厨房传来一股腥味,记忆里一种难吃的食物名出现在脑海,他下意识皱了下眉。 边擦头发边朝厨房走去,叶舒晗正刚把葱放进去。 她听到动静,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补肝明目的猪肝,你不是有散光么,等会儿你多吃点。” 没等到回答,她又扭头看,他紧紧皱着眉头,神情似乎颇为苦恼。 她把猪肝乘到盘子里,问:“怎么了?” 林家翊指着猪肝,说:“我不吃这个。” “啊。”叶舒晗疑惑,“为什么?怕有腥味吗?我放了白醋的。” 回忆并不美好,林家翊重重的吸了口气,“小时候大姐做过花椒籽煮猪肝,说对眼睛好,我尝了一口,口感真的糟糕。” “也许你现在喜欢了呢?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叶舒晗想到之前他不喜欢姜汤,不也喝了吗? “要不,你现在尝尝?”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朋友。 “不要。” 小朋友好像不太给面子。 叶舒晗瞪他:“不准挑食。” “那我尝一口。” 叶舒晗用手指夹了一块,喂给他。 他咬住,慢条斯理地嚼了几口,神色不明。 叶舒晗眨了下眼,期待地问:“怎么样?” 林家翊咽下去,啧了一声,说:“有点……唔……难吃。” “难吃?”不应该啊。 这到菜算是家传绝学,她以前就见叶妈妈做过好几次了。 林家翊背对着光,一双眸子深沉,仿佛要把人诱陷进去,“要不你也尝尝?” 叶舒晗没发觉异常,脚下动了一下,说:“尝就尝。” 她的头还没低下,他就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奇妙的感觉,叶舒晗滞了几秒。 他的眼睛半眯着,上翘的眼尾染上了迷离之色。 他先是轻轻的吻了几下,见她没抵抗,才把唇都贴了上去。 叶舒晗眼睛对不上焦了,她索性闭了眼。 唇上的细致摩挲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腰间突然覆上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坏,只用指腹轻触她的皮肤,力道很轻,可由于闭着眼,触觉感受缺极其强烈。 她屏住了呼吸,心跳仿佛要冲破喉咙,腰间的手还在皮肤上游移,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灼热。 明明他的动作很温柔细腻,可她的呼吸确越来越困难,身体好像也变软了。 叶舒晗睁开眼,下意识地退后,和林家翊拉开一点距离。 她睁开眼,他的眸色深沉,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 林家翊伸手,指腹抚摸她脖颈间的皮肤,有些轻佻地问:“舒晗,尝出味道了吗?” 叶舒晗脸色通红,她绞着手指,垂眼,盯着地面。 她抬头,擦了擦嘴唇,似乎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忽然,想到什么。 她稍稍抬头,问:“你是不是没闭眼睛?” 林家翊拉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扯,把她带到怀里,“嗯”了一声。 叶舒晗脸贴在他胸膛,嘟哝一句:“你得把眼睛闭上。”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敌暗我明,感觉不太好。 “行,这次我听你的。”他有些蛮横的摆正叶舒晗的身体,又栖身上前,嗓音微哑:“闭眼。” 叶舒晗飞快地伸手,捂住嘴唇,林家翊亲在了她的手指上。 四目相对。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林家翊眨了下眼。 叶舒晗瑟缩了一下:“得吃饭呢,我很饿了。” “噢。”林家翊浅笑,“行。” 林家翊不喜欢吃猪肝,是真不喜欢。 叶舒晗没强迫他,重新给他炒了番茄炒蛋。 饭桌上,她说了自己给动漫配音的事。 林家翊乐了:“给猴子吗?” 他的反应让叶舒晗不开心了,是嫌弃她给动物配音吗? “给猴子配音怎么了?”她反问。 林家翊缓缓道:“那肯定很有难度。” 叶舒晗扒了口饭,“这还差不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家翊依然让她枕着手臂,再用另一只手圈住她。 这个动作占有欲极强。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林家翊的声音。 “舒晗,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叶舒晗陡然睁开眼。 她是被吓醒的。 林家翊在考虑他们合不合适的问题吗? 是去B市她父母说了什么,还是他忽然没有信心了呢? 她咽了口口水,问:“那……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林家翊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叶教授和阿姨挺担心你跟着我一起受苦的,虽然他们没明说,但我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叶舒晗一愣:“你没有底气吗?” 他现在工作不错,经济能力不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疑问呢? “嗯。” 叶舒晗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有点猝不及防。 她不高兴道:“以后跟你一起生活的是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啊,我爸妈对你看法决定不了我的选择。” 林家翊说:“不只是叶教授和阿姨,我觉得你也挺不坚决的,唔……还有点残忍。” “我残忍?”叶舒晗愣住。 “嗯。” “我最近很听话,又没惹你,晚上还给你做晚饭了呢。” “我以前还以为你非我不可呢,但在美国,你说分手就分手,四年都不肯联系我,挺折磨人的。” 叶舒晗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谈论那次分手。 她慢悠悠说:“可你也没联系我。” “是么。” “而且,我们复合的源头也是我在酒吧搭讪你啊。” “嗯,”林家翊没多说什么,把头埋在她颈间,轻柔地蹭了蹭,“睡吧。” 林家翊去B市谈成的项目要在年底做完,所以他的工作变得很忙。 她大概了解了一下,是给地图软件做语音系统。 她一般会提前和他联系好,做好晚饭,等他回来一起吃。 她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做饭是件挺麻烦,挺无聊的事情。 现在么,她还挺喜欢的,觉得是一种很开心的体验。 只是她很怕油炸开,溅到皮肤上,可想到和林家翊一起吃饭的温馨场景,她还是能坚持。 晚上,她做了烤鸡排、卷饼,在切苹果,做水果沙拉的时候。 期间,接到了夏晴栀的电话。 她对于夏晴栀和谢治宇的事,抱着不理不戳破的态度,如果夏晴栀需要她,她会陪着,但不会主动去关心。 夏晴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舒晗。” 叶舒晗“嗯”了一声。 夏晴栀:“谢治宇想……想见林家翊,可以吗?” 叶舒晗直接说:“晴栀,我不想当那个传话人。” 她的心也在往上提,她担心夏晴栀会让她替谢治宇说好话。 夏晴栀:“舒晗,那我能去找林家翊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我不能越过你,去联系林家翊,我……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叶舒晗叹气:“晴栀,你让我很为难。谢治宇不是个好人,你看,他让你替他说话,根本没考虑过你我之间,是否会因此生出嫌隙。” “不是他让我找你的!”夏晴栀急忙道,“是我听到了他跟两个合伙人的谈话。舒晗,他本性不坏,要不也不会推开我,你能不能劝林家翊,让他们能好好谈一谈。” 叶舒晗生硬道:“可他对林家翊和我爸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她们的谈话不欢而散。 叶舒晗觉得难受,心里堵得慌。 晚上吃饭,她尽量不在林家翊面前表现出来。 林家翊工作忙,似乎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隔天早上,她是被闹钟吵醒的,这很奇怪。 因为林家翊一般醒得早。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卷被子了。 林家翊侧弓着身子,闭着眼睛,眉头皱着,睡得很沉。 她急忙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再伸手摸他的额头。 很烫。 “林家翊。” 林家翊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又把她捞过去,搂进怀里。 “你又发烧了。”叶舒晗太内疚了。 她摸了下他的后背,身上的皮肤也挺烫的。 她爬起来,去煮姜汤。 她不仅逼着林家翊喝了姜汤,还强迫他戴了围巾和帽子,裹得像只熊。 第42章 来自他的遥远的贺卡(疯…… 周三, 林家翊的感冒加重了,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工作。 中午,她接到了物管的电话。 说是拆除信报箱的时候, 在里边儿发现了杂志和一些单据, 要她回去看看是不是重要的东西。 现在的信件, 比如保险单或者信函什么的,一般会塞在门底下,或者放门把手上。 她还真没想到信报箱里会有东西。 下班后,她坐地铁回到家, 去物管的办公室。 东西都装在了文件袋里。 她向工作人员道了谢, 走出办公室。 翻了下文件袋, 里面有一本杂志,这似乎就是叶教授念叨的那本丢失了的杂志。 原来在信报箱里。 还有几张水电费单据,和两张贺卡。 她走出了小区, 沿着街道去地铁站。 她拿出其中一张贺卡,贺卡上面积了灰尘。 她抖了下灰, 好奇得打量贺卡。 天空上繁星闪烁, 夜幕下的红枫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贺卡上的图画像梵高的画作风格。 她打开。 里面只有一句话:舒晗, 春节快乐。 黑色的字,工整流畅。 脚下一顿,情绪突然翻涌。 落款的名字是林家翊,日期竟然是三年前。 她没想到,他们分手的那年,林家翊给她寄过贺卡。 她觉得他的字很好看, 甚至模仿过一段时间,可学得并不像,老师批改作业时, 写了一句话: 叶舒晗同学,高三了,暂时别练字了。 她打开第二张贺卡,上面也只有寥寥几句: 去年春节的祝福你没有回复,我猜也许你不喜欢过春节,那祝你七夕节快乐。 她彻底呆愣住了,双眼紧紧盯着这段话,反复地看。 心脏开始震颤,剧烈地搏动,就连全身的血液都在汹涌的澎湃。 由于过于震惊,她的瞳孔放大,大脑空白了几秒。 啪嗒—— 眼泪忽然簌簌往下坠,掉在了贺卡上,缓慢地晕染开。 双手都在抖,内心翻江倒海似地涌动。 恍然间,她明白了什么。 贺卡上,黑色的字迹已经变浅了,边缘也已经泛黄了。 她感到又甜蜜又酸涩。 原来林家翊联系过她。 她一直以为他是骄傲,且自尊心极强的人,在她说分手之后不可能联系她,确没想到他给自己寄过贺卡。 她错过了这些漂洋过海的问候。 她很难想象,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给她寄了贺卡。 原来,在他们的感情里,他才是最坚定的那个。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把珍贵的贺卡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 她伸手,拦了辆出租。 车上,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妈妈说:“明年1月8号,你跟林家翊去参加叶楠的婚礼吧,替爸爸妈妈随礼,我们不回来了。” 她低声:“嗯。”不想妈妈听出她的哭腔。 “还有件事,妈妈要告诉你。” “嗯。” “你去美国那年,回来之后说和林家翊分手了。其实,”妈妈顿了顿,接着说,“林家翊回来过,比你晚三天,晚上九点多来的家里。” “什么?!”她紧紧捂住嘴巴,眼泪汹涌而出。 “我跟你爸爸对他说,你们不合适,觉得你会受到伤害。” “妈妈,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心隆隆跳,像是发狂。 顾不得司机异样的目光,眼泪像淌水一样的涌出来,久久止不住。 “现在看来,是我跟你爸爸太狭隘了,反而耽误你们,妈妈感到很抱歉,觉得对不住你和林家翊。” 后面妈妈说了什么,她全听不见了。 整个灵魂仿佛否离开了身体,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喧嚣。 林家翊曾经的话轰轰而过。 “你放弃了。这四年,我无数次狠下心,想着算了吧——” “不只是叶教授和阿姨,我觉得你也挺不坚决的,唔……还有点残忍。” 她双手捂住脸,眼眶酸痛得难受。 是心理引起的生理的巨大反应,她甚至感到心底有种刺痛感。 “唉,小姑娘,别难过了,再大的烦恼都会过去的。” 司机的粗哑嗓音刺激着耳膜。 她垂下双手,缓缓地抬起发红的眼:“不,不是难过。” 是一种更复杂,更极致的情绪。 “师傅,麻烦你开快点。”她坚定道。 回到公寓,她抬手敲门。 心跳和血流的速度没先前快了,但情绪还没有缓解。 很快,门被打开。 林家翊挺拔清隽的身影进入眼帘。 他穿着高领毛衣,眼神清澈。 也许是嗓子有点痒,他偏着头,捂嘴咳嗽了一声。 叶舒晗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猛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腰,脸窝进他的怀里。 她几乎是撞过来的,林家翊当即闷哼一声,有些无奈地揉了下她的头发。 “怎么了?” 叶舒晗抬头,眼神颤抖,眼泪亮晶晶的,在眼睛里不停地打转:“林家翊。” “嗯。” “其实,我——”她顿住了,突然不敢面对林家翊,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想叔叔阿姨了么?”林家翊低声询问。 “不是。”叶舒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抬眸,望着林家翊,“我很感谢那些超难的数学题。” 这样,才遇见了你。 其实,更感谢你。 惊艳了十八岁的时光。 感谢你,从不曾放弃过。 林家翊低笑一声,俯下身,对上她的视线,轻声细语:“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原来是说这个。” 他的眼角有点红,嘴唇确没什么颜色,看着有点病态。 叶舒晗不想他情绪跟着受影响,点了下头,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 林家翊低眉,笑道:“今晚我们吃火锅。” “火锅?”叶舒晗的嗓音还带着哭腔。 “我说你俩别天天都跟生离死别,劫后重生一样。林家翊,赶紧来看看,你的锅没法用。” 房里还有其他人。 叶舒晗下意识看过去。 嘎吱一声。 唐乾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指着一只红色的鸳鸯锅,嚷嚷道:“别是三无产品吧,水一直没冒泡。” 桌上摆满了盘子,装着各种海鲜肉食和蔬菜。 朵拉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笑眯眯道:“老板,舒晗姐,尝下我做的黑胡椒螃蟹,肯定你们没吃过。” 朵拉的中文流畅不少,但依然有种奇怪的腔调。 叶舒晗的表情渐渐僵住,她又使劲擦了擦眼睛。 没想到屋里还有两个人,有点尴尬。 不过,唐乾和朵拉倒不觉得有什么,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也许是上次林家翊生病,她在医院给他们留下了这么个爱哭包的印象。 她有些不自在地挠了下鼻子,又揪住林家翊衣服的下摆。 林家翊顺势握住她的手,侧头看她,神色柔和,“走吧,一起煮火锅。” 叶舒晗讷讷的“噢”了一声,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林家翊拿起桌上的使用说明书,翻看几页,解释:“功率不够大,加热慢,等个十来分钟再看看。” 十来分钟之后,火锅还真的咕噜咕噜冒热气了。 唐乾和朵拉都是话唠,尤其是朵拉,一句话能说完的话,偏偏要用三句话讲话。 中英文结合,讲自己小时候的事,父母的发家史。 叶舒晗微笑听着,偶尔涮一下菜。 林家翊坐她旁边,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她,神情懒洋洋的。 叶舒晗剥了一只虾,放林家翊盘子里。 林家翊缓慢地放下手,夹起虾,一口吃掉,然后又看着叶舒晗:“还要。” 叶舒晗点了下头,又给林家翊剥虾。 “啧、啧,林家翊,你真的够了。”对面的唐乾神情不屑,说,“有手有脚的,还让舒晗给你剥虾。” 叶舒晗看过去,唐乾穿的亮黄色夹克,和蓝色头发交相辉映,耳钉闪了下光。 其实唐乾五官长得不错,就是打扮得太花里胡哨了。 他倒了一盘鱼丸下锅,又对叶舒晗说:“舒晗,别惯着他的臭毛病,小心他以后欺负你。” 叶舒晗笑了一下,林家翊不会的。 她以后要对他很好,很好。 朵拉说:“我们老板是个心机男。” 唐乾:“对。” 林家翊也慢条斯理地剥了一只虾,放到叶舒晗的碗里,淡淡说:“他们嫉妒我们。” 叶舒晗又笑了一下,问朵拉:“他怎么心机了?” 朵拉说:“研发部的小秦,以前住这里。老板替租了房在公司附近,让他搬过去。” 叶舒晗正在吃虾,她嚼了几下,咽下去,好奇地看向林家翊。 朵拉继续说:“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吧,原来是舒晗姐住对面,小秦还很感动,说老板大好人,996都是小意思。” 叶舒晗小小惊讶:“还有这事?” 她盯着林家翊,他不疾不徐地抽了张纸,擦擦手,眼眸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唐乾指着林家翊,佯怒:“而且这个家伙很不讲道理,是个暴力狂。” 林家翊知道他说的是那一次,挑了下眉,轻嗤一声:“你没动手?” “我那是正当防卫。”唐乾说。 林家翊还没说话,朵拉又插话:“你还手了,就是打架互殴啦。” 两个人又开启话唠模式,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 林家翊一生病胃口就不太好,没吃多少东西。 叶舒晗很想和他好好聊聊,但有客人在,一直没机会。 晚上八点多,唐乾和朵拉一起离开。 幸好他们准备的菜都放在一次性餐盒里,也不用洗碗,只是鸳鸯锅清洗起来有些麻烦。 他们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已经九点半了。 林家翊倒了杯温水,坐沙发上,吃了一次退烧药。 叶舒晗坐旁边,很认真地看着他。 林家翊把水杯搁桌上,轻笑:“一副对不起我的表情,难道你移情别恋了?” 叶舒晗还盯着林家翊,眼神近乎虔诚。 其实,林家翊不是冷漠,不是偏执,而是太清醒。 他的眼眸里常常没有多余的情绪,可面对生命里重要的人,他不会吝啬自己的温柔,比如在游乐园给大姐围围巾。 同时,他也有自己的底线,比如惩戒诬赖他的谢治宇。 再者,他又有自己的坚持,比如对她。 她转身,从包里拿出贺卡,紧紧地握在手里,鼻头又不禁发酸。 “我今天才发现这两张贺卡。还有——”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原来当年你回来找过我,我不知道,我那段时间逃课了,去了丽江散心,我爸妈没……没跟我说。” 林家翊轻抿了下唇,凝眸看她。 叶舒晗觉得有些话难以出口,可她还是得说:“当我爸妈说我们不合适的时候,你会怨我爸妈吗?我当年说分手,你有恨过我吗?” 林家翊安静地看她,睫毛轻颤。 而后,他缓缓抬手,食指指尖在贺卡上轻轻划过。 写下这些文字时的期盼还历历在目,久等无回音的耿耿于怀仍清晰记得。 就像篮球无法每次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人生也是,他尽量控制,可还是有些不得留下些许遗憾。 幸好,一切都回到了正规。 他盯着叶舒晗,眉心微微动了一下,“我们当时都在气头上,我没把你说的分手当真。” 叶舒晗讷讷的。 林家翊又说:“叶教授和阿姨觉得我们不合适挺正常的,能理解。你别把这事想得太严重了,当年他们并没有否定我,只是让我们成熟一些,有能力排除困难时,再考虑在一起。叶教授还介绍了他在美国的学生给我认识。” 虽然他神色日常,但叶舒晗还是觉得愧疚,又心疼。 沉默了会儿。 林家翊突然抬手,揉着她的脑袋:“我不会生气。其实,我也感谢那些你不会做的数学题。” 叶舒晗感觉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了:“我们错过了四年,我一直觉得好可惜呀。” 现在想起来,似乎心还会隐隐作痛。 “舒晗,你别想太多。”林家翊伸出手臂,抚摸她的脸颊,他的袖口挽起一些,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 叶舒晗难过得垂下眼眸。 “如果没有那次我们的意外重逢,我也一定会去找你。”林家翊的语气笃定。 他侧了下身,端起茶几上的水杯,递给她。 叶舒晗喝了一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林家翊思索了片刻,转移话题:“你想学车吗?公司里有几个同事都在学,据说教练人挺好的。” “学车吗?”从感性过度到理性,她还有点懵。 “嗯,你现在学,明年正好我们去车展选车。” 叶舒晗擦擦眼睛,认真思考。 大学的时候室友们去学车,她们说教练人凶,常常吼她们没脑子,她被吓着了,一直没敢去学车。 如果以后和林家翊自驾游,长途旅行,两个人还能换着开车。 她点了下头:“我去学。” 第43章 真的好喜欢你啊(正文完…… 十二月, 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湿冷得仿佛骨头都浸泡在了冰水里。 叶舒晗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 她在熟悉台词。 她的声音还挺适合动画的, 又接了一个配音的活。 林家翊在落地窗前办公, 偶尔会敲击几下键盘。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各做各的事。 敲门声响起。 叶舒晗瞄了一眼林家翊,他的神情专注,没留意到动静。 她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谢治宇。 她朝四周看了看, 没有夏晴栀的身影。 “你来干什么?”叶舒晗冷冷问。 他深呼吸:“我找林家翊。” 想到夏晴栀, 她还是没有办法太绝情。 迟疑片刻, 她侧身,让谢治宇进来。 三个人各自坐在沙发上,气氛有点冷。 叶舒晗打量林家翊, 他手肘撑在沙发边缘,支棱着下颌, 漫不经心地审视谢治宇。 她又看向谢治宇。他留的寸头, 眼窝深陷, 消瘦了许多。 他直视林家翊,缓缓开口:“对不起,林家翊,当年是我做错了。” 林家翊瞥他一眼,将撑着头的手放下。 谢治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说:“我曾经私底下找过叶教授,想去他的实验室,但他说我不纯粹。所以, 我嫉妒你,非常非常嫉妒。也许早在大一开始就有这种心里了。” “嗯,看得出来。”林家翊随口说,但目光稍稍缓和了点儿。 他话锋一转,“不过,迟了点儿。” “是。”谢治宇咬了咬呀,诚恳道,“我确实是做了错事,现在我任打任骂,请求你们的原谅。” 林家翊这才正色看他。 叶舒晗暗暗叹了口气,迟来的道歉,总比拒绝道歉得好。 虽然林家翊真的不需要这道歉了。 谢治宇走后。 叶舒晗这才把谢治宇发生车祸,以及和夏晴栀在一起的事告诉林家翊。 林家翊怔了几秒,又笑了一下,说:“原来是为了爱情。” 两天后,下午两点多。 她刚播完节目,接到了夏晴栀的电话,说在楼下等她。 她边下楼边想见面时,用什么态度和语气跟夏晴栀说话。 没想到,她一出现,夏晴栀就冲上来,抱住了她。 她叹了口气,也回抱了夏晴栀。 夏晴栀在她颈窝间出声:“舒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回应:“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晴栀。” 她们松开。 叶舒晗盯着夏晴栀发红的眼睛,问:“你跟谢治宇还在一起吗?” “是。”夏晴栀坦荡承认,又说,“他跟朋友散伙了,想回青岛发展。” 她愣了愣:“那你呢?” 夏晴栀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眼眶:“我跟他去。” 叶舒晗也鼻间酸涩。 “之前住院,他爸妈也来了,说他离家太远,互相照顾不到,劝他回家发展。”夏晴栀说,“他让我选择要不要跟他一起回青岛,我答应了。” 叶舒晗抿着唇,想了想,说:“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愿意推开你,他会对你好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夏晴栀抱住叶舒晗的一只手臂,泪眼朦胧地看她,“等我们稳定下来,你来青岛看我吧。” 叶舒晗的心情太复杂了。她不知道是该替好友找到真爱开心,还是因好友离开而难过。 不过,她知道,夏晴栀永远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按住夏晴栀微微发抖的手背,重重点头:“我一定去。” 谢治宇和夏晴栀在十二月底离开的。 那天,她和林家翊去了机场送行。 林家翊的情绪淡淡的,没怎么说话。 谢治宇也沉默。 她和夏晴栀抱在一起,也不顾其他人的异样的目光,哭哭笑笑了好久。 送走了夏晴栀,她的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直到参加堂哥婚礼,她的心情才好起来。 酒店四楼。 迎宾处,堂姐在收红包,发喜糖。 堂哥和新娘在陪客人拍照。 叶舒晗和林家翊在休息间坐了会儿,风风火火的小姑姑走过来,拉着她和林家翊,见了一遍亲戚们。 二姑看着林家翊,笑道:“舒晗男朋友沉稳大方,走在街上,简直就是万里挑一,好帅的呀。” 他们笑笑。 伯父问:“我之前在财经杂志上看到过你的访问,你做的智能AI?” 林家翊神情端着,镇定地说:“是的,伯父。” 伯父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年轻有为。” 小姑姑插话:“我们家舒晗也很好呀,从小就乖巧懂事。” 二姑点头:“对,我们都是看着舒晗长大的,她很好的,你们很般配啦。” 叶舒晗和林家翊陪着大家聊了很久,他脾气很好,带着浅浅的笑。 二姑和小姑还拉着他拍照,说要在朋友圈炫耀一下。 叶舒晗找了个机会,拉着林家翊躲到外面的走廊。 走廊上铺满了白色玫瑰,浪漫至极。 林家翊撩开眼帘,轻笑:“你们家的亲戚都是这样夸人的么?” “我们家的小孩从小到大都挺懂事的,长辈们都很欣慰的。”叶舒晗说。 兄弟姐妹里,大都乖巧听话,没人会做出格的事,就那么规规矩矩的长大成人。 回去的路上碰到小侄女瑶瑶,穿着洁白蓬蓬裙。 五岁大的小孩,淘气得很,揪坏了好几朵白玫瑰。 叶舒晗提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摆正,低声训斥了几句。 小孩一点儿不怕,笑嘻嘻地说:“好,好,瑶瑶听大人的话。” 话落,瑶瑶从腰间小包里掏出喜糖,递给林家翊。 林家翊眸光柔柔的,问:“给叔叔的吗?” 叶舒晗笑道:“她这个小气鬼才不会给你吃呢,是叫你给她剥糖纸。” 瑶瑶认真说:“就是给哥哥吃的。” 林家翊纠正:“叫叔叔。” “哥哥。” “是叔叔。”再次纠正。 “哥哥。”小孩固执道。 “好吧,随便你。” 林家翊摸了下瑶瑶的头,“瑶瑶真乖,以后也给哥哥当花童,好不好?” 瑶瑶摇头:“不好。” “小鬼,”叶舒晗蹲下去,佯怒,“你说什么?” “我不要给哥哥花童,”瑶瑶看着林家翊,眸子亮晶晶的,“我要给哥哥当新娘。” 林家翊:“……” 叶舒晗笑出声,伸手,弹了一下瑶瑶的脑门,“你就幼儿园文凭,知道新娘是什么?” 由于林家翊喝了酒,没办法开车。 她叫了个代价,送他们回公寓。 快十一点了。 她将林家翊扶到床上,去给他冲了杯蜂蜜水。 林家翊单手抵在额头上,闭着眼,安静地躺床上。 他的眼尾曳着一抹红,酒醉的他带着点儿蚀骨迷魂的味道。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喊他:“林家翊。” 他缓缓睁开眼,垂下手臂,“嗯?” “快起来,喝点儿蜂蜜水。” 他听话地坐来气,就着她的手喝。 叶舒晗看他,小声抱怨:“我就说别喝那么多,你偏偏来者不拒。” 她想告状了。 伯父和堂哥太过分,一直拉着林家翊喝酒。 林家翊喝完,舔了舔唇角,突然弯唇轻笑:“我很高兴。” 叶舒晗噎住,反问:“我堂哥结婚,又不是你结婚,你高兴什么?” “就是挺高兴的。”他的嘴角裂开,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他的笑让她的心瞬间变得软软的。就好像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触心扉,继而如波纹般荡漾开。 “我去给你拿热毛巾,擦下脸。”她转身,欲走。 林家翊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哗啦—— 水杯应声而碎。 “你干嘛呢?”叶舒晗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酒疯么? 也不像啊。 他瞥了眼窗外,能看到细绒似的雪花坠下,但更多的还是黑夜。 他收回视线,直直看着叶舒晗,神情温柔得不像话。 “舒晗。”他的声音异常的细腻。 “嗯,我在的。”叶舒晗乖巧回应。 “我真的很喜欢你,”他的眼眸很沉,里面仿佛波澜壮阔,“很喜欢。”他强调。 叶舒晗微愣。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说喜欢,平时她更多的是通过他的行动来发现的。 他看着她,突然问:“你记得你来F大找我那次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 “有点印象。” “是你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你跑到我学校来找我。我记得你当时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裙子,你跑得气都喘不过来,但笑得非常开心,满足。” 叶舒晗怔怔点头。 她记得她当时说:“家翊哥,我就是来告诉你,我考上大学了。” 林家翊没太大的反应,只淡淡说了句:“恭喜。” 她说:“我要报答你。” 林家翊:“不用。” 她伸出手:“那我要奖励。” 林家翊抿抿唇:“要什么?” 她根本没把这段经历放在心上,没想到林家翊记得这么清楚,连她穿的什么颜色的裙子都记得清楚。 林家翊继续说:“然后我们去了后校门夜市,你吃了很多东西,边吃边肆无忌惮的笑,遇到好奇望过来的人,你也对他们笑。那晚上,整条街都能听到你的笑声。” 他陷入回忆,眉眼变得更加深邃,如高原湖泊。 叶舒晗挠挠头:“听你这么讲,我觉得我有点儿傻,别人肯定当我神经病,你当时应该阻止我的。” “不会傻。” “真的吗?” “嗯,我保证。”林家翊放缓了语速,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那晚我也很开心。那一刻,好像没有了烦恼。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一路走下去,有你在,未来一定会更加明朗。” 叶舒晗凝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很久,嘴角突然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也好喜欢你啊。” 他们的未来一定是明朗的。 她深信不疑。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