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藏妖谭之画扇》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百宝藏妖谭之画扇》作者:樊落 文案: 当铺老板无意中收到了有人典当的扇子,开启了和扇妖的爱(开)情(心)纠(开)葛(车)的故事~ 第一章 “你说的冤大头就住在这里?” 夕阳下,顶着粉红头毛的男人问。 他的脑袋马上被拍了一巴掌。 打人的男人比粉红毛高半个头,穿了一身仿名牌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大文件夹—— 他极力想塑造精英形象,但可惜被不伦不类的刺猬头给破坏了。 “这么大声嚷嚷,是想让里面的人都听到吗,白痴!”他骂道。 挨揍带挨骂,粉红毛缩缩头,不敢再说话,认真打量眼前这扇红漆大门。 门板十分厚实,上面嵌了铜钉,门槛跟门簪也都是铸铜的。 铺首是一对金色虎头,虎口中衔着铜环,虎目嵌了黑石,阳光下凛凛生威。 再往前看,庭院红砖碧瓦,古朴清幽,未必十分豪华,却另有种雅致气派,坐落在竹林深处,简直可说是桃源一隅。 仿古建筑他见得不少,仿得这么彻底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不知是该敬佩呢还是嘲弄。 来之前,他调查过有关夙家的一些传闻,但老实说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门前那片竹林就不用说了,光是看这座宅院的面积,如果划入城市规划区域的话,那分分钟都是钱啊。 于是,他对自己将会诈骗……啊不,是将对顺利讨回欠款更有信心了。 不过…… “孙哥,你为啥要特意选傍晚来啊?你说这么个荒郊野外的,等谈完事,我们往回赶还麻烦。”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商界大老板谈生意都喜欢傍晚来,因为到了晚上,人的防范心会降低,相对来说,成功率也会变高,你看有谁求婚是大清早来的?” 粉红毛觉得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反驳。 看他不以为意,孙哥又叮嘱道:“二毛,小心点,听说这家人挺古怪的。” “知道,一个瞎子嘛,咱们干这行这么久了,还怕……” 话没说完,又一巴掌拍在了二毛的头上,孙哥瞪着他,拳头攥紧了。 二毛吓得立刻往后跳,他见过孙哥曾经一拳头把对头的肋骨打断,自己这小身板可经不起那一拳。 还好关键时刻有人来搭救他了,吱呀一声,朱红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垂髫小童探出头来。 “就是你们俩来讨债吗?” 他上下打量二人,脆生生地问。 小童大约六、七岁的模样,手里拿了块糯米糕,吧唧吧唧地嚼着。 他一身藏青色的对襟小薄褂子,颈下坠了颗大大的明珠,眼睛也大大的,眼瞳乌黑有神。 仰头打量完他们,狐疑地说:“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啊。” 这小孩长得豆丁大小,还喜欢赶流行穿什么汉服,真欠揍。 要不是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骗钱,二毛的拳头早挥过去了。 这时候反而是孙哥好脾气,整整衣襟,笑眯眯地问:“小盆友,为什么这样说啊?” “瞧不起小孩子,呵呵。” 小童昂起头,用鼻子冲他们哼气。 “因为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呀,欺负我家主人眼睛不方便,三天两头跑来骗钱花。” 二毛看孙哥,用眼神询问要不要给这小鬼头一点教训。 孙哥没在意,依旧笑嘻嘻地说:“不是啦,我们细好人呀,我们可细有借贷文书的喔。” “你可以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吗?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只是看起来比较小而已。” 小童说完,把最后一块糯米糕塞进嘴巴,下巴往门里一扬。 “进来吧。” 孙哥给二毛使了个眼色,两人跟着小童走进去。 从大门到里面的宅院之间是一条很长的鹅卵石甬道,甬道两边栽种着时令花草,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水池。 水池旁有两棵青竹,跟青竹相邻的是樱花树。 时下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微风拂过,花瓣翩翩飞舞,庭院里满是花香。 过了甬道,再往前走,就进了长廊,廊下红木雕栏,与不远处的青竹搭配,一红一绿相映成趣。 穿过走廊,听到清脆的滴水声,却是青竹做的鹿威,清水滴满了竹管,又落到下面的水中,如此周而复始。 二毛用手肘拐拐孙哥,冲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说这票干对了,光看这布置,就知道这家人很有钱。 他们用这招骗过很多人,现在只是对付一个瞎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等把钱弄到了手,他要去美国赌城,先玩它个三天三夜再说,当然,身边一定少不了美女…… 大白天的做美梦,做得眼睛都花了,经过樱花树时,二毛看到树下还真有两个美女。 不过跟他想象中的比基尼大胸美眉不一样,那两个美女穿着淡粉色的衣衫,水袖挥动,摇摆舞姿,黑发齐腰,随着舞动飞扬起来。 发觉二毛的注视,美女向他回眸微笑。 二毛分不清她们穿的是汉服还是唐装或是其他什么装束,只觉得不管是什么衣着,穿在她们身上,都美如天仙。 再被美女回顾一笑,他全身骨头都酥了大半,只顾着看美人,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孙哥。 孙哥不爽地瞪他,二毛停下脚步,急忙指对面,想让孙哥一起看美女。 谁知等他再转头看时,只看到漫天飘洒的花瓣,树下寂静,哪里有什么美女? “咦,美女去哪里了?刚才明明……” 二毛傻眼了,用力揉眼睛,再看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又转身寻找,谁知身后竟然多出了一个黑色物体,悄无声息地站在后面,阴森森的架势,就算是大白天的看到,也会吓一跳。 所以二毛吓到了,怪叫一声,向后跳去。 孙哥的脚背倒霉地被踩到了,他抱着脚,不得不跟二毛一起向后退。 等两人重新站稳,这才发现那个阴森森的物体是人,一个普通的男人。 呃,其实也不能说是普通的男人,至少这个人比他们高一些,英俊一些,再……看上去可怕一些。 男人不仅一身黑衣,衣服装束也很奇怪,孙哥对这些仿古服装不了解,所以他统称是简约版的汉服。 男人的头发黑得发亮,长发垂在脑后,随意束住,注视着他们,眼珠动也不动。 夕阳斜照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看到男人的眼瞳泛着金色——好像他全身上下除了黑色外,就只有金色在点缀了。 孙哥在道上混很久了,从一个人的气场上就能分辨出他好不好对付,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就属于不好对付系数MAX的那种。 天气明明很暖和,他却感到了冷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糟糕,这人不会是保镖打手之类的吧,有他在,骗钱就不太方便了。 在心里琢磨着对策,孙哥率先打招呼。 “敝姓孙,来之前跟夙先生通过电话了,请问你是?” “阎罗。” 声线太冷,来讨债的两个家伙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寒颤,相互对望一眼,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看到他们的反应,阎罗翻了个白眼,道:“打杂的。” “打杂的……阎罗……” 两人还是没听懂。 远处传来老婆婆的叫声。 “阿宝你这臭小子又在偷懒了,快过来帮忙,要不打断你的腿!” 垂髫小童听到了,也不管客人了,撒腿就跑,等孙哥跟二毛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得不见影了。 阎罗反背双手向前走去。 “跟我来。” 没多久,他把两位债主带到了大厅的走廊上,冲前面指了指,示意他们过去。 走廊的玻璃门朝两旁打开,一个穿淡青色衣服的年轻男人盘腿坐在蒲团上。 他面前的矮桌上摆着围棋盘,他正一个人拈棋落子,自得其乐。 廊下飘来淡雅香气,孙哥走近了,看到摆放在墙角的香炉,一缕青烟缥缈,说不出的清透。 端量着这个男人,他心想这家伙不是瞎子嘛,还挺会享受的嘛。 男人穿着对襟软缎褂子,衣衫上印着淡淡的花瓣图纹,衣襟和袖口上的绣线十分的精巧,衣带随意系住,上面坠了块小小的白玉。 看衣衫做工便知是上品,玉石就更不用说了,至于主人的长相…… 孙哥特意观察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瞳很漂亮,只可惜大而不明,当中蒙了层雾气,少了应有的灵动,这让人感到遗憾。 因为除了眼睛之外,他的五官没有一点瑕疵,孙哥读的书不多,所以他脑子里只浮出了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男人的头发直而平顺,系在身后,看起来和阎罗的束发相似。 但他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温和无害的,也等于说这样的人很好骗。 再往下看,孙哥留意到了主人锁骨上方的伤痕,那该是旧伤,斜斜的划在左边颈上。 伤痕不深,要不是他的肌肤太白晰,大概不会注意到。 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皮肤比女人的都嫩! 孙哥在心里吐着槽,眼神却停留在主人身上拉不回来,看着他的面庞,开始动歪歪心思了。 这次暂且弄点钱花花,下次…… 第二章 “两位请坐。” 打断孙哥的邪念,主人微笑说道,又伸出手,示意他们落座。 两个蒲团滚了过来,刚好停在他们脚下,孙哥转头一看,阿宝在不远处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又咚咚咚的跑开了。 孙哥坐下,惊讶地打量主人的眼睛。 主人微笑说:“通常瞎子的耳朵都很尖,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几个人了。” 他说得很坦然,二毛索性把手伸过去,在他面前晃动,问:“真的完全看不见?” “从我记事起,就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见也没关系,我们是好人,不会欺负一个瞎子的。” 孙哥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清清嗓子,说:“你就是夙云深对吧,我们早先通过电话了,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咱们就长话短说。 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借了我父亲五万块,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我请会计师算了下,连本带利息,总共七十多万。 零头就不算了,算你七十万好了,你打算一次付清还是分期支付?” “这里是我外公的家,你是说我外公欠你们的钱?” “都一样了,外公爷爷差不多的。” 孙哥把文件丢了过去,说:“这是当年的借据,你看看,可别说我们在骗人。” 夙云深取过文件夹,将里面的资料拿出来,仔细阅读起来。 孙哥瞪大了眼睛,心想妈了个巴子,你不是瞎子嘛,你看得了字? 阎罗走上前,孙哥还以为他会帮忙看,但他只是将棋盘拿开了。 没多久,一个白发老婆婆端着茶盘走过来,将香茶放到了他们面前。 孙哥还在心里吐槽,手突然被抓住了,老婆婆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这后生长得多俊啊,来,给婆婆笑一个。” 直觉告诉孙哥,他被调戏了。 婆婆明明岁数很大了,但她的眼神却意外的亮,里面闪烁出贪婪的光芒,嘴巴裂开,一副要马上把他吃下肚的架势——字面上的意思。 饶是孙哥常在刀口上讨生活,被这么盯着,也不由得心里发毛。 背后凉风嗖嗖嗖地刮,偏偏婆婆的力气大得出奇,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办法把手抽出去。 这家人全都是怪胎,不,是妖怪,全都是老妖怪! 像是感应到了孙哥的怨念,夙云深轻声说:“婆婆。” 婆婆这才松开手,摸了摸孙哥的肩膀,恋恋不舍地走开了,半路还扭过头冲他眨眼睛。 孙哥吓得又是一抖,不断地掸自己的肩膀,二毛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 孙哥一巴掌拍到了他头上,就在他准备拍第二下的时候,夙云深说话了。 “这指印不像是我外公的。” 原来在孙哥跟婆婆折腾的时候,夙云深已经把借据看完了,最后是双方的签字画押。 签字是孙哥找人模仿的,指印也是伪造的,反正夙老爷子早去世了,难不成他们还能对比出来不成? 所以一听夙云深这样说,孙哥立刻把对婆婆的恐惧抛去了一边,一巴掌拍在桌上。 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是假的了?你看得到吗?” “看不到,但我可以感觉出来。” 夙云深的手指在借据的笔迹跟手印之间划动着,说:“这手印无法给我熟悉的感觉。” “我就知道过去了这么久,你们一定不认账,所以我把当初公证人的证明信也带来了,如果你们拒绝付钱,我就请我的律师联络你们,到时我们法庭见。” “都这么久了,你还能找到当年的公证人,真厉害啊。” 夙云深微笑着又伸手触摸其他的资料,口气看似称赞,但仔细品味后,又觉得那更像是揶揄。 孙哥狐疑地问:“瞎子不是都看盲文的吗?你这样摸摸摸,能摸出什么来?” “比起盲文,我更喜欢这种普通的文字,只要用心,是可以阅读的,你有没有觉得很神奇?想不想学?” “呸,老子又不是瞎子,为什么要瞎子摸象?我不想学,我只想要钱。” “可是我真的没钱啊。” 夙云深放下手里的资料,很无辜地看过来。 “其实这借据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钱,这栋住宅是我外公留下的,为了继承它,我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缴税了。 这些年来我们都是靠典当过日子的,所以别说七十万,我家里连七千都拿不出来。” 收了这么多年的高利贷,这种哭穷的方式孙哥见得多了,为了套到钱,他表现得很有涵养,问:“那你不用工作吗?” “不,我身体不好,一出门就会晕倒,所以这辈子出门的次数加起来一个巴掌就数得过来。” “可是我听说你会针灸。” “会的,不过都是客人登门来请我针灸,就是赚点小钱花而已,我听孙先生的声音,你有脾虚胃寒之症,要我帮你针灸一下吗?针灸费我们从欠款里扣也是可以的。” 什么叫‘也是可以的’?照这样抵债,就算把他针得全身像刺猬,针到下辈子,那七十万也讨不到手。 看看夙云深衣服上的白玉,孙哥眼珠转了转,有了新盘算。 他好心地说:“要不这样好了,你不是靠典当过活嘛,有什么东西,可以典当给我,我认识古董店的人,我会给你个好价钱的。” “这样不太好吧,您是债主,我不好意思让您辛苦啊。” “没办法,谁让我是好人呢?”孙哥说做就做,往前探探身,问:“你都有什么?拿出来看看。” “我家后院有个百宝藏,里面放了祖上囤积的一些古玩物件,你们可以去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去抵债好了。” 夙云深说完,把阿宝叫过来,说:“带这两位先生去百宝藏。” 一听百宝藏三个字,孙哥跟二毛激动得眼睛都发光了,顾名思义,那里面一定放了不少宝贝吧! 阿宝手里拿了根糖葫芦,正吃得起劲,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两位债主立刻起身跟上,夙云深又叫住他们,说:“东西随你们拿,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进百宝藏的人都需要在里面待满一夜,否则将会有不吉利的事发生——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你们可以做到吗?” “没问题!” 孙哥只想着去清点古董,一晚上的时间说不定还不够呢。 所以他想都不想就应下了,跟着阿宝穿过走廊一路奔向后院。 第三章 后院不像前院打造得那么华丽,除了四下栽种的花草外,当中只有一个灰蓬蓬的木房子。 房子有两层楼那么高,没有窗户,看外观像是仓库,应该就是夙云深说的百宝藏了。 阿宝走到仓库门前,用力踮起脚,去拉上面的门栓。 他个头矮,费了半天劲,门栓才拉开一半,二毛等不及,想过去帮忙,被他拦住。 “不行不行,这道门只有我才能打开。” 半分钟后,门栓终于拉开了,随着吱呀呀涩耳的开门声,偌大的空间呈现在两位债主面前。 他们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去看,但里面背光,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到阵阵冷风吹出来,寒气扑面。 孙哥率先走了进去,二毛跟在后面。 阿宝在他们身后说:“明早我会来开门的,我们主人说了,到时只要你们能带走的,都可以带走,祝好运。” 什么叫祝好运? 孙哥回头想问,大门已经关上了,等他跑过去想要推门时,门栓也拉上了,任凭他怎么推,房门都纹丝不动。 “这小鬼,开个门像乌龟,关门倒像只兔子,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给个手电筒。” “能看到能看到,孙哥,这里还挺亮堂的,那会不会是夜明珠啊,发财了发财了!” 里面传来二毛惊喜的叫声,孙哥走过去一看,梁上挂了不少珠子,照到四下通亮。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一巴掌拍到了二毛头上。 “什么夜明珠?那是夜光珠,白痴!” 挨了揍,二毛不敢再多话,摸着头打量周围。 仓库比想象中的还要大,除了当中有一片空地外,其他地方都堆放着杂物—— 大到木雕桌椅,小至玉瓶,各种物件应有尽有,墙上还挂着画轴、琵琶等东西,看外观都很陈旧。 孙哥起先还很高兴,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这些物件旧是旧,却旧得毫无价值,他去古玩一条街转一圈,捞到的家伙都比这里的漂亮。 “哇!” 旁边传来二毛的尖叫声,孙哥正在火头上,跑过去就要揍他,二毛指着对面,颤声叫:“那玩意儿有点邪门……” 孙哥一看,墙上挂了面铜镜,镜面灰蓬蓬的,乍看去还真会被吓到。 他走过去,把镜子取下来看了看,没好气地丢去一边,说:“不就是个镜子嘛,叫鬼啊。” “嘘,不要说鬼,刚才我真的在镜子里看到鬼了,红红的头发,青面獠牙的……” “那明明是你自己!” “不是,是真的,它还冲我笑……” 孙哥懒得理他,又去别的地方搜罗,希望能找到一个看上去可以卖出钱的东西。 正找着,仓库突然传来琴声,他吓了一跳,二毛更害怕,哇哇叫着往门口跑。 孙哥也有点发毛,就听琴声越来越响亮,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本挂在墙上的琵琶竟然自动弹了起来。 琴弦还不时地下陷又弹起,像真有人在弹奏一般。 “这是假的,是声控的!” 孙哥刚说完,后脑勺便挨了一下。 二毛还在门口大呼小叫,打人的肯定不是他,孙哥捂着脑袋转过身,刚好就看到那面被自己丢掉的铜镜飞到了半空中。 它在空中翻了几翻,自动挂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这……这也是假的,是遥控的!” 孙哥自欺欺人的话被乐声盖过去了——除了琵琶声外,还多了笛声。 一支长笛不知从哪儿飞了出来,悬在空中吹奏,笛子还来回摇摆着,一副自得其乐的架势。 这次孙哥心里也发毛了,拔腿往门口跑,却跟跑回来的二毛撞到一起。 二毛哭丧着脸说:“门打不开,这可怎么办啊?” “不用怕,这都是假的!”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笑声,两人颤兢兢地看过去,只看到挂在书架上的面具。 面具是个画着笑脸的鬼头,在昏黄的光芒下,那笑脸让人不寒而栗。 孙哥一推二毛,让他过去看,二毛不敢违抗他的命令,颤颤惊惊地走过去。 感觉笑声像是从面具口中传出的,但又不是很像,他哆哆嗦嗦地拿起来,孙哥又打手势让他把面具转过来。 二毛照做了,谁知面具翻过来后,还是同样凸起的笑脸,而且笑声变得更大了,他大叫一声,将面具丢了出去。 面具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在夜光珠之间来回飞舞,夜光珠也开始晃动,晃得他们的眼都快花了。 笑声跟乐声中,一柄长剑自动从剑鞘弹出来,剑尖在空中耍了个花,像是注意到了猎物,剑身一摆,朝着他们刺了过来。 两人吓傻了眼,相互抱到了一起,千言万语只汇成三个字—— “救……命……啊……” 清晨,阿宝咬着饭团来到百宝藏门前,他踮着脚,刚把门打开,两道人影就从里面窜了出来。 他还没看清楚,人影已经顺着走廊向前面跑去,快得像被鬼追。 “咦,你们不要宝贝了吗?” 他大声叫道,却没人理他,他只好走进百宝藏,清点里面的物品。 镜子、琵琶、面具……所有东西都放在原有的位置上,仿佛从来没有移动过。 阿宝在百宝藏里转了一圈,正要出去,目光掠过书架,架子上的某个地方空了。 他吓得一把捂住了嘴巴。 “哎呀,糟糕,扇子没了,这可怎么办啊?” ~~~~~~~~~~~~~~~~~~~~~~~~~~~~~~~~~~ 苏杀在隔壁的健身房锻炼完后,回家吃了早点,换上正式西装,再对着镜子打好领带,来到前院工作的地方——苏记当铺。 现今这个时代,当铺这个行业几乎绝迹了,就算有人要买二手名牌,也是网购或是去打造精致的专卖店。 像这种门口挂着‘当’字招牌的老店简直可以说比国宝还稀有。 苏杀就在这个不起眼的街道上经营着这个不起眼的小店,勉强维持生计。 因为他找不到其他的工作。 早上十点,苏杀照例把招牌挂起来,开门做生意。 隔壁裁缝铺的张大妈跟他打招呼,他回了句早,顺便还附赠了微笑,结果把跟在张大妈身旁的小孙子吓哭了。 张大妈向他道了歉,慌慌张张地拉着小孙子进了铺子,快得像是在躲债。 苏杀用手指量了量嘴角上翘的弧度,做出判断——可能是他的嘴巴咧得太大了,下次呈十五度角微笑试试,那样会显得比较温柔。 回到店铺,苏杀给自己泡了香片,打开电脑,整理货物的进出明细。 没做几分钟,手机铃声响起来,住在乡下的婶婶传信过来了。 苏记当铺其实是苏杀的叔叔苏世平的店,苏世平夫妇没有孩子,年纪大了,喜欢乡间宁静的生活,就搬去老家住了,把店铺转给了苏杀。 苏杀拿起手机,留言说这两天转凉,雨又多,让他注意身体,没事多出去跟朋友聚聚。 他回了句好,回信马上又传过来——没事记得多笑笑,这样生意才会进门,而且你笑起来很帅的。 原来刚才那小孩是被他帅哭的。 苏杀敲回信。 ——我知道,像这样→ (* ̄▽ ̄*) ——不,那叫睡觉,要像这样→(︿?︿),眼睛要弯,嘴角要上扬,然后说——先生你好,欢迎光临(︿?︿) ——先生你好,欢迎光临(︿?︿)~ ——客人来了也记得要这样做啊,还有,顺便拍张照片给我,记得要微笑的。 ——干什么? ——相亲啊,你叔的干妹子的闺蜜的姐姐是老师,她同事跟你的岁数差不多,长得好看,又懂事,我想帮你看看。 ——(  ̄ー ̄)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要是敢用这表情拍照,以后不要叫我婶。 ——客人来了,回头聊。 越聊越头痛,苏杀找借口遁走。 刚好也赶巧了,他刚敲完这几个字,店铺的门就被推开了,两个戴墨镜的男人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 苏杀把手机放下,站起来正要开口,想起婶婶的教诲,他左右活动了几下下颌,弯起嘴角,用高八度的声音说:“欢迎光临。” 刚进来的两个客人同时往后一晃。 看到他们的反应,苏杀有点担心自己把客人帅得吓跑,他收起夸张的笑容,换成正常的语调,重说:“欢迎光临。” 两个男人一个竖着刺猬头,一个头毛染成粉红色,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 苏杀的表情绷紧了,看看旁边的电话。 最近街道派出所发传单,说有身份不明的人常在附近出没,让各家住户小心。 看这两人穿着夸张,神情慌乱,阴天还戴墨镜,不会是犯罪分子来销赃的吧? “请问二位是来购物还是典当?” 现在当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为了不让这个百年字型大小的老铺关门大吉,苏杀接手当铺后,就把死当的物品拿出来销售,也就是所谓的二手商品。 这也是当铺现在主要的收入来源。 刺猬头男人走到柜台前,摘下墨镜,上下看看苏杀,说了一句。 “有茶水喝吗?” “要喝茶的话,请出门左拐第二家,这里是当铺。” “我知道这是当铺,我要当东西,顺便喝口茶。” 刺猬头指指苏杀桌上的茶壶,又一拉兄弟,两人在柜台前坐了下来。 第四章 这两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头上沾了杂草,衣服上还蹭了不少泥巴,脸好像也没洗,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他们坐下后,腿一直抖个不停,表情又惊慌又急躁,说他们是贼,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苏杀去拿了两个纸杯,倒了茶放到了他们面前,决定静观其变,要真是贼,直接揪他们去派出所。 “您二位要典当什么东西?” “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当?” “赃物不行。” “赃物?啊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 刺猬头笑起来,粉红头毛也跟着笑。 苏杀来回看看他们,面无表情地问:“实话实说很好笑吗?” 苏杀长得不丑,甚至可以归类于好看那一圈里的。 但不知是他体格太健壮,还是他的五官太锋利,他不笑的时候,表情会变得很戾气。 有多戾气,诸君可参照各地悬赏捉拿的逃犯头像。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出去工作的原因,因为他没有一份工作可以做到三个月。 被他锋利的眼神盯着,两个客人呵呵干笑了几声后闭上了嘴巴,刺猬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他面前。 “就这个,你看值多少钱?” 那是个木柄纸扇,下面坠着一小块紫玉,苏杀拿起来仔细观察。 纸扇有些年数了,磨损得厉害,好像还被烧过,木柄跟尾部泛着黑色,扇轴也松垮垮的。 紫玉雕成如意形状,雕工普通,玉石当中有很多裂纹,杂质颇多,他扫了一眼,判断这是劣等玉。 他打开扇子,纸扇背面一片空白,有几个地方破了小洞,像是被火星溅到留下的痕迹。 整体泛黄,还沾了墨渍跟水渍,破损度很大。 再翻过来,正面是水墨画成的湖水凉亭,一位古装丽人靠着凉亭栏杆而坐。 苏杀略懂作画,这画工不能说绝佳,但难得的是丽人刻画得很传神,白绢衣衫半隐在雾中,袅袅绕绕。 袖子的地方也被火星燎了小洞,反而另有一番韵味,尤其那眉间颦笑雕画清晰,眼眸灵动,唇角略微上翘,正在向他微笑。 苏杀看得心头一跳,本能地把眼神瞥开了,等定定神再看去。 丽人只是做出凭栏浅笑的姿势,刚才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苏杀抬起头,柜台外面的两个人盯着他,一副紧张的表情。 他问:“这扇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不会真以为是赃物吧?我跟你讲,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东西,郊外夙家你知道吗?这就是他家主人给我们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去问。” 确切地说,这其实是他们从百宝藏逃出来时,无意中带出来的。 来典当扇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哥跟二毛。 要说这两人玩双簧骗钱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绝对是他们最倒霉的一次。 昨晚在百宝藏的经历就不必提了,说多了都是泪,他们很庆幸半路吓晕过去了,否则现在大概没命坐在这里喝茶了。 今早两人从夙家逃出来,一路上心惊胆颤,就怕再被怪东西缠,好几次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 等他们回到市里,还没等松口气,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哥的口袋里多了把扇子。 在被吓了个半死之后,就算拿出来的是黄金,两人也不敢收了。 不过他们更不敢随手丢掉,开着车转来转去,无意中就看到了这家当铺,孙哥灵机一动,决定把东西卖掉。 反正那个小鬼头说了,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他们的,要怎么处理当然由他们做主。 孙哥看看苏杀,苏杀的脸算不上面瘫,他最多就是酷得过头了,所以无法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他的想法。 便说:“你看这大美人多漂亮,就收了吧。” “一般。” 看了货后,苏杀确定这不是赃物了,天底下没有这种傻逼去偷把破扇子——字面上的意思。 虽然他本人还挺喜欢扇子上的人,但做当铺买卖的,当然是要把东西说得越糟越好,否则怎么压价呢? 听他这么说,二毛立刻指着纸扇上的丽人,问:“这长相还叫一般?你去找个二班的来瞧瞧?” “你们是来当扇子的,又不是卖明星照的。” 苏杀合上扇子,随手往柜台上一丢,问:“死当还是活当?” “什么东西?” “死当,就是你们典当物品后,不会再来赎当;活当就是你们今后有钱了,还可以来赎回……” “死当!”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孙哥一巴掌拍在桌上,说:“永不赎回!” “成交,二百。” “啥?” “我说二百,作画的人是无名氏,木柄做工也差,玉质下乘,这东西不值钱,二百已经给多了。” “二百还不够我们的油费钱,这东西好说也有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前的石头你会买吗?” “……” 孙哥跟二毛同时噎住了,孙哥攥起了拳头,但是看看苏杀的身板,再看看他的表情。 这家伙身上的杀气太重了,他摸不清苏杀的来头,只好暂时忍住了气,说:“算了算了,二百就二百。” 生意成交了,苏杀写了收据,让孙哥签了字,又取出钱付给他。 二毛抢先收了,一数,一百九十八,他问:“不是二百吗?” “两杯茶,扣两块。” “我操,你怎么开门做生意的?茶还要钱,你知不知道我们混哪儿的,打劫打到我们头上了!” 二毛从昨晚就一直吃哑巴亏,实在忍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被孙哥拦住了。 看着他们,苏杀一脸真诚地说:“现在生意难做,茶也是要算成本的,要不这样吧,下次你们典当的货上千的话,我就不跟你们收茶钱了。” 绝对没下次! 摸不清苏杀的底细,孙哥没轻举妄动,问:“兄弟,你以前混哪片的?” “这个不太好说。” 苏杀皱皱眉,伸手画了圆圈,意思是他一直在这条街上混的,偶尔也会去临街,说得好听点,算是个区长吧。 “原来是圆刀家的,失敬失敬。” 说起道上混的,没人不知道傅圆刀。 傅家黑白两道通吃,孙哥只是个小混混,哪敢跟人家作对? 心里暗道侥幸,刚才他没一时沉不住气动手,看这人体格魁梧,一脸杀气,一定背了人命,这种人他们可惹不起。 他说完,拉着二毛匆忙离开。 苏杀还不知道被误会了,跟着走到门口,说:“谢谢惠顾。” 想到婶婶的教育,他又及时弯起唇角,微笑追加道:“欢迎下次再来。” 孙哥转过头,想礼节性地应付两句,谁知还没开口,就看到柜台里面站了一个人。 那人容貌秀美,长发飘飘,白衣松款款地搭在身上,说不出的清雅飘逸。 刚才店里没有这么个人的,但仔细看看,又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身旁传来牙齿打颤的响声,二毛低声说:“扇子……那把扇子……” 孙哥猛然间想到了——难怪觉得面熟,那不正是扇子上的丽人吗!? 发觉他们的注视,白衣人笑了,飘过来,学着苏杀的样子向他们鞠躬道谢。 可惜他的友善没有传达过去,两个倒霉蛋同时发出凄惨的叫声,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第五章 苏杀莫名其妙地站在门口,看着因为大力推动而来回晃动的店门,他耸耸肩,伸手调整唇角的上翘弧度。 “微笑角度好像又错了,看来还要继续练习啊。” 白衣人还飘在空中做摇手状,看到苏杀回来,他慌忙身子一晃,闪到了货品架后面。 苏杀没看到他,走进柜台,将纸杯丢进纸篓,又看看那把纸扇,拿起来,送去收藏室的架子上摆好。 “嗯,回头好好估下价,卖个一、两千的,应该不成问题。” 他看着纸扇自语道。 白衣人在后面听到了,气得跳出来,指着他叫道:“可以卖一、两千的东西你只给了人家两百,还要人家的茶钱,黑不黑心啊你!” 像是听到了他的怒骂,苏杀转过身来。 “啊!” 发现自己一时情急,竟然骂出了声,白衣人慌忙捂住嘴巴——别人吓吓也就罢了,这个家伙可不能吓到,扇子还在他手上,万一他一害怕,毁了扇子就糟了。 苏杀的目光落在白衣人身上,幸好幸好,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大叫见鬼。 白衣人松了口气,为了不吓到对方,他没有马上隐身,而是举手在眼前左右摆动,念咒似的说:“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苏杀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迎着他走了过来,白衣人只好向后退,继续念咒催眠。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苏杀所做出的反应是朝前走,一路走到墙壁面前,双手举了起来,做出环抱状。 “混蛋,敢占我便宜!” 白衣人怒了,抬脚就要踹,但苏杀无视了他,踮起脚靠在墙上去够东西。 白衣人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挂在墙上的相框——相框歪了,他只是想调正而已。 “居然看不到我,别人都能看到,为什么你看不到?” 被看到的话会很麻烦,但是被无视,他也不开心。 看着苏杀搬过凳子放在墙边,踩上去调整相框,白衣人飘起来,跟他并肩看相框。 那是张三人合照,前面坐着一对很面善的老年夫妇,苏杀站在他们身后,三人面朝镜头笑得很开心。 只不过苏杀因为长相问题,他笑的时候,嘴角像是被提线吊起来似的,显得十分诡异。 “他们是你的父母吗?前世是做了多大的孽,才生出这么凶相的小孩啊。” 苏杀看不到白衣人,当然也听不到他的品头论足,白衣人捏着下巴,眼神在照片跟苏杀之间转了转,又追加。 “我认为在你们人间,这应该算是恐怖照片。” 没人理他,白衣人有些无聊,抬脚踹踹苏杀的小腿。 说:“相由心生,你长得凶,心又黑,一定是老天在指点我找到有缘人,那我选你好不好?” 像是感觉到腿上传来的疼痛,苏杀嘶了口气,弯腰摸摸小腿。 白衣人看得有趣,忍不住又踢了两下,说:“可是选你帮忙,必须要让你看到我啊,为什么别人都能看到我,偏你不行呢?” 谁知苏杀刚好跳下凳子,白衣人踹空了,一脚踢在凳子上。 凳子往前一翻,苏杀没踩稳,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不仅如此,他落地时顺手往前抓,刚好抓住了白衣人的衣服。 就这样,白衣人被他带着一起摔倒在地,还很倒霉的成了人肉气垫,被他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 “唔……” 两人近在咫尺,几乎到了再稍微往前凑一凑就可以亲吻的程度。 白衣人傻掉了,苏杀也楞住了,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人,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定定神,迅速用双臂撑住地板,拉开彼此距离。 但即使如此,白衣人还是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见苏杀的目光直直地盯住自己,那眼神再配合那表情,说他不是坏人都没人信,他只好故技重施。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连说了几遍后,苏杀终于有反应了,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谁?” 糟糕,关键时刻法术居然失灵了,白衣人傻眼了,紧急关头,他想到了先下手为强这句话,一拳头挥了过去。 刺啦一声,被苏杀压住的长袖撕碎了,还好这没妨碍到白衣人的行动,那一拳正中苏杀的太阳穴。 “我是你二大爷!” 要说苏杀也是练过武术的,换了平时,他不会这么弱。 问题是眼下的状况太离奇了,正常人的脑子都转不过来,刚刚好苏杀也是个普通人。 所以别说接招了,他连基本的防备都没有,被一拳KO,往旁边一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动了。 “喂……” 白衣人坐起来探头看看,苏杀没反应,他又伸脚去踹,换了低微的呻吟声。 白衣人拍拍胸脯,吐出一口气。 “还好,没挂。”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苏杀。 苏杀块头很大,就算是昏迷过去了,还是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白衣人双手叉腰,说:“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认识,我也不想的,不过既然你是坏人,那就你好了,反正这件事谁都行的。” 想起自己的目的,白衣人脸上的俏皮笑容消失了。 那件事真的很难让人心情好起来啊,他晃晃头,决定不去想扫兴的问题,趁着暂时可以在人间走动,先办正事要紧。 他先飘去收藏室,转了一圈没有收获,又飘到苏杀的办公桌前。 可是他不懂那些现代化办公设备,就觉得那个鼠标挺好玩的,抓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转身飘去了二楼。 二楼是卧室,单身男人的房间说起来挺单调的,白衣人随意翻了翻,正要离开,目光落在了影碟机上。 白衣人不认识影碟机,但他看得懂那几盘光碟上的图片,清一色的同性欢爱的图,他挑挑眉。 “原来这家伙不仅长得凶,心肠黑,还有断袖之癖啊。” 对他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对付好色之徒他有得是办法,唯一令人不快是需要牺牲色相。 可是凡事有得必有失,为了达到目的,这点小牺牲他还是可以容忍的。 楼下传来响声,白衣人回过神,飘到走廊上探头看去,苏杀已经醒了,捂着头呻吟着坐起来。 为了不被发觉,白衣人急忙飘去收藏室,隐回到扇中。 ~~~~~~~~~~~~~~~~~~~~~~~~~~~~~~~~~~~~~~~~~~~~~~~~~ 苏杀还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所以他很幸运的没看到从眼前迅速飘过的白影。 他揉着额头努力回想刚才的事,可是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想来想去都没想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难不成是见鬼了? 他自嘲地想——除了这个解释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但是……大白天的见鬼,也算是奇事一桩啊。 因为面相的关系,苏杀从小朋友就不多,所以他小时候最常做的事是去天桥底下听人家说书。 鬼怪志异类的听多了,倒不觉得鬼魅有什么可怕,反而还挺有亲切感的,前提是——长得不要太丑太吓人。 嗯,那个人绝对不丑,不,应该说很漂亮。 想了半天,苏杀做出这个结论,虽然只有一瞬间,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直觉这样告诉他。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环视四周,大声说:“你是鬼吗?是鬼的话,出来报一下身份,我不介意你是鬼,但是希望你是个有礼貌的鬼,你既然来我家了,要做的事是跟家主打招呼,而不是打家主吧?” ‘你才是鬼,你们全家都是鬼!’ 如果此刻苏杀在收藏室的话,一定会听到愤愤不平的反驳。 这是白衣人跟同伴学的,据说是现代流行语,但很可惜,苏杀没听到,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复,他转身去了茶水间。 不一会儿,烧水声响起,原来他是泡茶去了。 白衣人震惊了,纸扇在架子上来回摇了摇,心想这家伙的心也太大了吧,见鬼的人反应不是这样的,大家都怕鬼,为啥他不怕啊? 喔,懂了,所谓鬼也怕恶人,他是恶人,所以当然不怕鬼。 那么,他选择苏杀来做这件事也算是替天行道吧? 第六章 苏杀其实没有白衣人想得那么豁达,所以一整天他都在纠结自己到底是见鬼了还是大脑出现幻觉了。 前者没什么问题,后者将有很大的问题。 这个问题严重影响了苏杀的工作进度,好在今天登门的客人不多,直到傍晚,店里来了一群学生。 他们说要写有关旧物收藏品的论文,在货架前挑拣了好久,买了不少二手物品跟书籍。 等苏杀把客人都送走,也到了下班的时间。 他倒了杯茶坐下,准备休息一下就打烊,目光掠过办公桌,不由得一楞。 那柄被他放去收藏室架子上的旧纸扇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 苏杀疑惑地拿起来打开,正是他今天收购的旧扇。 丽人在画中巧笑倩兮,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杀觉得丽人倚靠凉亭的姿势跟之前的稍有不同,长相也有一点点面熟。 大概是那帮学生把扇子拿过来的吧? 苏杀没想太多,拿着纸扇随手摇了摇,很意外,扇子看着旧,扇起来风还挺大。 他又扇了两下,看着扇面上的风景,忽然灵机一动。 他把镜子拿过来,举起折扇,学着扇子里的人那样,对着镜子弯起唇角,做出微笑的表情。 弧度十五?有点小,三十?好像太大了,嗯,上翘二十度刚刚好…… 苏杀的目光在镜子跟扇子之间来回转着,摆出各种微笑造型。 如果此刻他多留意一下扇子的话,会发现里面的人正托着脸腮打哈欠翻白眼。 但不知道该说是幸运或是不幸,他沉浸在自我练习中,什么都没看到。 他练习了好半天,总觉得不管怎么摆造型,都不如画中人那么自然,最后他放弃了,合上扇子,出去关店打烊。 白衣人看他练微笑早看烦了,见他出门,立刻从扇中飞出,跟了上去。 苏杀把招牌取下来,转身正要回店,耳旁传来嬉笑声。 “丑人多作怪。” 声音很轻,一瞬间苏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左右看看,街上没人——那是当然了,白衣人说完就隐身了,所以苏杀所看到的生物只有裁缝铺门口趴着的大黄狗。 不知道是谁家电视开的声音这么响,真是没有公德心。 ——太阳还斜照在半空,就算他家闹鬼了,也不可能现在跑出来吓唬人。 苏杀在心里做出这个科学性的解释。 他回到店里,关了电脑,拿起扇子准备放回收藏架子上,半路看看扇子上的人。 那张笑颜让他临时改了主意,把扇子放进了口袋里。 这人笑得挺好看的,可以当参考图来用。 唉,这年头,要微笑服务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吃了晚饭,苏杀按照惯例,换上休闲装,跑去隔壁的健身房做锻炼——他的嗜好不多,而健身是唯一能让他沉迷其中的运动。 天有点阴,远处隐隐传来雷声,苏杀出门时,一直在琢磨面部表情调节的问题,等发现天快下雨了,他已经到健身房了。 反正离得近,下雨也没事。 抱着侥幸,苏杀走了进去。 健身房老板叫赵玖龄,大家都叫他九老板。 九老板跟苏杀的岁数差不多,不过在这里开店的时间要比苏杀久,他也是这条街上唯一可以跟苏杀谈笑风生的人。 这栋楼一共三层,一二层是健身房,最上面那层住着九老板跟几家房客。 苏杀一进去,就看到他靠在柜台上,拿着计算器敲敲敲,柜台外面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拉着他说个不停。 男人长着一张娃娃脸,手里提着公文包,西装也穿着得体,很明显是来做推销的。 九老板被他说烦了,摇手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卖的,你也不用再来了,你来多少次我也不会改主意的。” “别这样嘛先生,你看一下规划书,这个项目对你来说非常有利的,你看你这栋楼也很旧了,与其花时间跟金钱来维修,不如重建。 你还可以拿到一笔可观的赔偿金,所以总的来说,条件非常优厚。” 九老板不耐烦地直摆手,推销员像是看不到,继续口若悬河地往下说。 到最后九老板受不了了,转身要离开,被推销员拦住,大有他不点头就不放人的架势。 苏杀走过去,站在了两人之间,问:“怎么回事?” 推销员不矮,苏杀却比他还高了半个头,再加上体格健壮,往那一站,简直可以说是杀气腾腾。 推销员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跳去。 “你……你……”他上下打量苏杀,又看看九老板,干笑说:“你们家保安……呵呵……还挺帅气的嘛。” “是啊,人长得帅,打架的时候更帅,要试试吗?” 一看苏杀登场了,九老板的腰板也挺直了。 往柜台上一靠,笑嘻嘻地对推销员说:“他脾气不太好,你要再折腾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推销员重新端详苏杀,突然朝他走近,用力嗅了嗅。 没等苏杀反应过来,他又退开了,捏着鼻子小声问:“你杀过人吧?” 苏杀瞠目结舌了。 他知道自己的长相有点……不,是很凶,但也不至于凶到那么糟糕的程度吧。 “我看起来很像杀人犯吗?” “不是看起来,是你的气味……绝对杀过……” 推销员说着话,眼眸一闪,看到了苏杀口袋里的纸扇。 扇骨比较长,有一半露在口袋外面,推销员脸色微变,小声嘀咕道:“难怪呢,原来如此。” “你说什么?” 推销员没回应,嘀咕完后掉头就跑,苏杀被弄得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问九老板。 “这什么人啊,古古怪怪的。” 九老板看苏杀的眼神也很古怪,小声问:“兄弟,你不会是真杀过人吧?” “当然没有……” “就算有也没事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你改过自新,我还是把你当朋友。” “……” 无语之后,苏杀只想到一句话,翘起嘴角对九老板说:“你刚才说我揍人很帅的,要试试吗?”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嘛,刚才谢谢了,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赶走他。” 苏杀不笑还好,他一笑更让人觉得这人很邪恶,九老板是个聪明人,不显山露水地把话转开了。 他从柜台拿了瓶矿泉水给苏杀,算是谢礼。 苏杀道谢接了过来,喝着水,从监控屏幕看到推销员出了大楼。 他走到门口,从口袋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理理头发,又整整领带,确认仪容没问题后,这才扬长而去。 “一个大男人这么爱美,他是干什么的?” “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他这段时间每天都来,说他们公司准备开发这片区域,我们这条街的老房子都需要拆迁,想出赔偿金让我拆房子。” “那我家当铺也在开发范围内了?” “肯定是的,他们现在在挨家协商,没多久就轮到你了。” 苏记当铺原本是苏杀叔叔的家产,他去乡下前将当铺名义过户给了苏杀。 想到叔婶知道拆迁,一定很伤心,苏杀问:“那你同意了吗?” “同意的话,他还会每天来吗?” 九老板没好气地说:“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了,这就是我的家,就算给再多的钱,我也不想把它拆了换大楼。”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交涉。” 苏杀说完,就见九老板看着自己,一脸的殷切。 “苏杀,你道上一定有不少好兄弟吧,能不能找人帮忙疏通下,你的当铺开得好好的,也不想被拆掉吧?” “道上?不,你搞错了,我学的是剑道……” 柜台上的电话响起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九老板忙着接听,又给苏杀打了个手势,小声说:“那就拜托你了,花点钱也没问题的。” 苏杀还想解释,九老板已经跟对面聊了起来,他只好放弃了沟通,掏出扇子,扇着扇子去了里面的健身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街坊邻居之间,苏杀的身世跟身份被设定了好多个版本——雇佣兵、流氓、杀手,还有犯了错误被革职的警察。 很好,今天拜那个推销员所赐,他顺利升级成杀人犯了。 在健身器上做引体向上的时候,苏杀自暴自弃地想,大概到明天午后,这整条街都会知道他的新身份了。 其实他以前只是个剑道教练,他之所以放弃原本的职业,半路换跑道经营当铺,原因很简单—— 他一直被家长投诉长得太凶残,由他来教剑道,学员们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一个长得太凶残的帅哥。 这个被解雇的原因苏杀发誓他一定要带进坟墓。 第七章 做完引体向上,苏杀又去卷腹器上做了一百个仰卧起坐。 额上冒汗了,他站起来,拿着毛巾擦着汗,站在镜墙前欣赏自己的胸肌跟肱二头肌。 有人说男人只要长得不是特别差,那他多多少少都有点自恋倾向,这话说得再对不过了,苏杀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他的身体。 当然,他的长相也不错,只不过因为面瘫等问题,常常吓哭小朋友。 对着镜子,苏杀还特意摆出健美先生的造型,正自我欣赏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站在他身后歪头看他,衣服很长,头发也很长,又伸出手冲他竖起大拇指。 还没等他开心,那人的手一翻,竟然变成了大拇指朝下喝倒彩的动作。 苏杀不爽了,转过头想看看是哪里来的新人这么没礼貌。 那人发现被注意到,吐吐舌头闪开了,跑去不远处的杠铃卧推器上坐下来。 淡雅的清香随着他的转身拂来,苏杀很惊讶。 基本上女生练卧推的不多,更别说是长得这么瘦弱的女生,出于好奇,他跟了过去。 发现他过来,新人有点紧张,慌慌张张地把头转开,苏杀看到了他的喉结,这才知道他是男人。 不过他的头发很长,乌黑秀发束在身后,衣服也很奇怪,像是简约版的汉服,纯白色的衣服,只在腰间随意束了一条腰带。 他个头不高,身形也偏瘦,衣服像是大一号,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透过领口,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肌肤——他居然没有穿内衣! 要不是新人的衣服样式太奇怪,苏杀一定会认为他把健身房浴室的衣服穿出来了。 看到他平躺到卧推凳上,伸手要去拿杠铃,苏杀急忙拦住了。 “你做不了这个的。” 新人重新坐起来,很不快地看苏杀。 他看起来岁数不是很大,眼瞳亮而有神,眉间有一股英气。 如果说他的气质介乎于中性的话,那他的容貌就可以说是精致了,偏又生了一双丹凤眼。 所以歪头看过来时,斜挑起来的凤眸在无形中流淌出风情。 苏杀怔住了,楞楞地看着他,忘了该说什么。 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这一刻苏杀有了切身体会。 苏杀不喜欢女人,但他也不喜欢翘兰花指浓妆艳抹的娘炮,那么问题来了,他要找对象,只能从健壮的男人中来选。 偏偏这种类型他也不喜欢——要找运动型的,他自摸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找别人呢? 这也是苏杀一直单着的主要原因。 但眼前这个人好像哪一种都不算,他只是骨架小了点,还好英气弱化了削瘦的外形。 清清爽爽的气质,眉峰斜挑,似笑非笑,让人既想着亲近,又不敢胡乱造次。 尤其是他的长相,最让苏杀惊讶的是他的容貌,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所以第一眼看过去,就有了投缘的感觉。 “我、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新人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每个跟我搭讪的人都这么说。” “不对,我一定见过你的,你不就是……那只鬼!” 苏杀想起他从凳子上摔下来时压住的那个人,虽然当时他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但直觉告诉他,那是个很漂亮的人,跟这个新人非常像。 新人继续冲他翻白眼,可是看在苏杀眼中,他翻白眼的样子也超级可爱,喃喃地说:“你还打晕我……” 不过假如是被这么漂亮的人打晕的话,那他不会在意的,他甚至也不在意对方是不是鬼这个问题…… 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新人站起来,不悦地说:“你才是鬼,你们一家都是鬼!” “呃……” “我有体温的,有影子的,你说哪里像鬼了?” 新人抓住苏杀的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他的手很温,脸颊也很温,肌肤滑嫩。 苏杀摸了一下,忍不住还想再摸,被他没好气地甩开了。 苏杀的脸腾的红了,再看看地板上的影子,他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结结巴巴地说:“抱歉,我、我看错人了。” “好心提醒一下,下次不要用这招搭讪了,很无聊的。” “是是是。” 苏杀虽然长得高大凶悍,但他的脾气却意外的好,老老实实的道歉,活像是犯了错被主人训斥的小宠物。 新人看得有趣,噗嗤笑了。 “原谅你这次。” 他说完,又要坐下来做训练,苏杀慌忙拦住。 不悦的目光从那对丹凤眼中瞟过来,苏杀又开始紧张,道:“我不是想打扰你做运动,而是新手的话,还是先从轻量级的运动开始做比较好……” 新人歪头看他,苏杀的心脏突突突地跳,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一开始就做这个,很、很容易肌肉拉伤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做?” 这还不简单,看你的手臂肌肉就知道了啊。 苏杀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因为他不敢反驳,要知道在他面前不表现害怕的人真是太少了,还可以笑出来的更是绝无仅有。 所以对他来说,眼前这位新人就跟熊猫一样珍贵。 面对这种国宝级动物,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国宝级动物,他怎么舍得吓到人家啊。 “我……猜的。” “喔,猜的啊。” 新人的语调尾声上调,含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嗓音轻柔,带着微妙的磁性颤音。 苏杀头一次发现自己语言的贫乏,他无法形容那种美妙的感觉,只觉得很喜欢,以前还觉得声音控的说法很离奇,现在他理解了。 光是听声音,他就对眼前这个人着迷了。 心动了,他遵循本能,赞道:“你声音真好听!” “我运动也很厉害的,你要比试一下吗?” 对方无视了他的赞美,重新躺下,拿起杠铃上下举起来。 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轻视,所以苏杀坐去了旁边的杠铃卧推器上,跟他一起做,还在做的同时一直留意他的状态。 新人只做了五个,速度就慢了下来,这其实已经很不错了,看他的身形,苏杀以为他连做一个都勉强呢。 到第六个时,新人做到一半就撑不住了,担心他受伤,苏杀站起来,上前用一只手抓住,将杠铃放回原处。 新人保持平躺的姿势,呼哧呼哧喘得厉害,看着他,羡慕地说:“你一只手就可以拿住了啊。” 他的眼神中透着仰慕,苏杀有些飘飘然,说:“等你练个几年,也可以轻松做到的。” 他把新人扶起来,靠近时再次闻到了淡淡的香气,眼神不受控制地瞥向对方的胸膛。 透过半开的衣襟,他清楚看到了一边的乳头,乳头淡粉色的,小巧精致,他嘴里发干,慌忙把目光闪开了。 “口渴了吧?我请你喝饮料,算赔罪。” 苏杀去旁边的饮料机买了两瓶牛奶,回来时发现新人坐在椅子上。 他的两腿交迭在一起向前伸出,衣摆落在地上,这个姿势让他的腿看起来很修长。 苏杀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今天很奇怪,不知道是这个人对了他的眼缘,还是最近做得太少,他有些把持不住。 拔开玻璃瓶盖子递过去,又特意坐到离新人稍远的地方,借喝饮料来掩盖荒唐的念头。 新人却没有喝,而是来回转着玻璃瓶,一脸好奇的样子。 “不喜欢?” “不是,就是觉得有趣,为什么要把牛奶放在这么小的瓶子里?” “这个……” 苏杀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从他记事起,饮料就是这样卖的,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还好新人没再多问,欣赏完了,双手抱着瓶子,仰头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第八章 他的动作很有趣,苏杀看得好笑,说:“慢点喝,别呛到。” 等他说完,那瓶牛奶已经全部喝光了,新人喝完后,仰头哈了一声,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苏杀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开心表现得这么直接,他的心情也连带着变得好起来。 见新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饮料上,他站起身,说:“你喜欢的话,我再去买一瓶。” “我要你的。” “啊?” 没等苏杀反应过来,新人往前一探身,把他手里的饮料拿了过去,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下了肚。 一瞬间,苏杀像是被雷劈到了,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他的外形说好听点是严肃,说刻薄点就是恐怖,敢从他手里抢东西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过。 过于开心之下,他的大脑硬碟当机了。 几秒后,硬碟才缓冲过来重新启动,苏杀留意到新人人的双唇跟瓶口的接触,脸顿时红了,忍不住想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几个会员从旁边经过,看到他们,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的确,穿汉服来健身房这种行为是有点奇怪,但苏杀觉得自己开心就好,没必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怕新人不好意思,便说:“你的衣服很好看。” “听你的意思,就好像我不如衣服似的。” “没有!没有!” 为了不被误会,苏杀连连摆手。 看到他的动作,那些会员的眼神更古怪了,加快脚步,从他面前走过去。 苏杀的心思都放在新朋友身上,没去在意大家的反应。 新人也不在意,摆弄着手里的饮料瓶,说:“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对你倒竖拇指的。” “没事没事,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幼稚的。” “我只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得好玩。” “看得出来。” “那你说我该从什么运动开始练起啊?” 新人侧头,微笑看向他,运动过后,他的脸上泛起红晕,睫毛细长浓密,再配上那对丹凤眼,真可说是妖异诱人。 苏杀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不经大脑地说:“床上运动。” “什么?” “啊不,我是说练习跑步什么的就很好,新手上路,先从跑步开始练起吧。” 为了避免再说错话,苏杀指指对面那排跑步机,飞快地跑过去。 新人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翘了起来。 这家伙看起来很凶悍,没想到聊起来,感觉还挺有趣的,选他当目标真的好吗? 可是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扇子在他手里,自己又走不远,想找别人也找不到……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了,顺其自然吧。 上了跑步机后,苏杀很快发现新人不太会用,他简单解释了用法,又把速度调到慢档。 等新人适应了,跑起来后,他在另一台跑步机上开始跑,一边跑一边偷偷观察对方。 新人的反应很有趣,像是孩童拿到了新玩具,充满了雀跃跟新鲜感。 苏杀很少看到一个人把心情表现得这么明显,不由得笑了,心里越发对他感到好奇。 有好几次想问他的名字,又觉得太唐突,犹豫到最后也没问出来。 跑了一会儿,新人嫌速度太慢,调节到快档,但他的衣衫下摆较长,没跑几步就踩到了衣摆,向前一扑,差点摔倒。 苏杀冲过去扶住他,抱住他的腰身时,发现他的腰围很细,以一个成年男子来说,他的腰也过于柔软了。 这么软,应该方便做很多事。 不知怎么的,苏杀又开始想入非非,扶他下了跑步机,手还揽在他的腰上,没舍得马上松开。 一切都跟计划中的一样,新人很满意,略微弯下腰,说:“我的脚好像崴了,好痛。” 他一边说着,一边特意往苏杀身上靠,却靠了个空。 苏杀蹲下身,说:“是哪只脚?我看一下。” 这人脑子有毛病吗?这时候不是该趁机占占便宜什么的嘛,至少扶他一下也好啊。 新人不高兴了,除了剧情没照他的设想走以外,他还怀疑自己的魅力有问题。 无聊地用手撑住苏杀的后背,随口说:“右脚。” 一只大手握在他的右脚踝上,来回搓揉了几下,温热传来,居然还挺舒服的。 新人索性整个人都趴在了苏杀的后背上——这家伙块头这么大,应该撑得住的。 苏杀没在意,帮他揉了一会儿后,说:“应该只是稍微扭到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的。” “谢谢。” 苏杀没有起来,因为这只脚生得太好看,肌肤白晰滑嫩,脚踝线条细长秀美,他忍不住又捏了两下,心里欲望的小恶魔开始蠢蠢欲动。 新人发现了,却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很享受这种被倾倒的感觉。 故意问:“既然没事,那你怎么还不起来啊?” “呃,抱歉,抱歉。” 苏杀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唐突,慌忙站起来。 新人失去了平衡,为了不跌倒,他抓住苏杀的衣服,扑到了他身上。 苏杀抱住了他,四目相对,他又想起了自己摔倒时压住的那个人。 要说他们不是一个人,还真难令人信服,但是看着眼前漂亮的笑靥,他想——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新人没有退开,于是苏杀继续保持抱他的姿势,看着对方越靠越近。 他嘴里有些发干,对接下来的发展充满了期待,明明知道在公众场合做这种事太离谱,却无法拒绝对方的热情。 新人的嘴唇几乎印在了他的唇上,谁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叫声。 “苏杀,你在干嘛?” 苏杀回过头,叫他的是九老板,手里还拿着清洗器具,走过来,说:“你一个人同时玩两台跑步机,这是要上天啊?” “不是,是别人在玩。” 苏杀指指新人,但手臂一空,他转过身,惊讶地发现跑步机前只剩下他一个人,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 他应该不是普通人吧,人的话,怎么可能跑这么快啊。 当然,是人是鬼或是其他什么生物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是被自己吓跑的吧? 可是刚才是对方先主动的……不对,是他先动手动脚的,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 一想到在‘雇佣兵’、‘杀手’之后,他将多一个‘色狼’的标签,苏杀就很懊恼。 最重要的是把人吓到的话,今后想要挽回形象就难了,他一个忍不住,伸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喂喂喂!”九老板跑过来拦住他,“不就是用两台跑步机嘛,用不着抽自己吧?” “不,那一台不是我在用的。” “是是是,不是你用的。” “是一个穿汉服的男人用的,他的头发很长,气质很好,很喜欢笑,他是新会员?” “你看错了吧,穿汉服怎么健身?是不是浴衣啊?” “绝对不是,浴衣没那么好看。” “我们家的浴衣也不差的好吧。” 九老板说完,又狐疑地问:“你找他干吗?他欠你的钱?”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见九老板不认识,苏杀越发确定那个人不是普通人了,他没再多问,敷衍了两句,去浴室冲澡。 他还抱了几分期待在里面寻找新人,但时间很晚了,别说新人了,连其他老会员也没有。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冲着澡,他遗憾地想。 有关这个问题,其实苏杀不用担心,因为就在他冲凉的时候,新人……呃不,也许我们该叫他白衣人,就飘在莲蓬头旁边观察他。 用一点点小法术,让别人看不到他很简单,但要怎么勾引…… 这说法太低级,应该说怎么把苏杀顺利引上钩,这就有点困难了。 因为他周围一直有人,就比如刚才那个讨人厌的老板。 所以白衣人暂时放下目的,专注观赏苏杀的身材——寻找目标是一回事,但如果目标太破坏他的审美观,他也不愿意啊。 还好还好,白衣人担心的问题没出现,苏杀的身材很棒,胸肌跟六块腹肌都很明显,但又没有太突兀。 再加上他的个头高大,给人一种安全感。 白衣人再看看他腹下,那话儿处于沉睡状态,长度不小,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它精神起来的话,会有多吓人。 都看完了,白衣人很满意。 又往他身旁飘了飘,伸手搭住他的肩膀,琢磨是现在就付诸行动,还是按部就班地扮作正常人先进浴室跟他打招呼。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苏杀关上水龙头,转头看过来。 嘴唇刚好靠近白衣人的唇,他起了坏心,凑过去亲了苏杀一下。 唇上温凉传来,苏杀下意识地伸手摸摸嘴唇,但他眼前一片雾气,什么都看不到。 白衣人还想再捉弄他,对面门被推开,其他会员进来冲澡了。 白衣人只好飘开,那几个会员脱了衣服,开始冲澡,他悬浮在空中,瞟瞟那些人的身材,不由得皱起眉。 这个太壮了,那个太矮了,还有这个,太瘦了太瘦了,嗯,这个人的东西太小,没兴致,看来看去,还是苏杀最顺眼。 “决定了,就你了!” 最后,他飘到苏杀面前,做出结论。 苏杀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左右看看,依然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背后冷风嗖嗖嗖的刮。 今天……真是活见鬼了。 第九章 苏杀洗完澡,从健身房出来,外面正在下雨。 雨不大,他没回去借伞,摸摸口袋,扇子放在口袋里,这时候刚好用上。 他把扇子打开遮在头上,顶着雨点一口气跑回了家,进门后,随手将扇子一合,丢在了桌上。 换下的衣服都洗完后,苏杀回卧室,无意中目光落到扇子上,这才留意到扇骨上沾了水。 他拿起来打开,扇面都被雨水打湿了,泛黄的纸张经水一泡,多了很多褶皱,水墨风景也晕染了,很夸张地向四周滩开。 画中人的头饰跟衣着也起了褶皱,纸张歪曲,丽人原本诱人的笑容变了形,嘴角向下瘪,乍看去像是生气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做服务业时间长了,苏杀张口就道歉已经成了习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扇子拿到卧室,打开床旁边的台灯,将扇子展开,放在台灯下。 不知从哪里传来风铃声,苏杀转头看去,窗户都关着,除了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的雨声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可能听错了。 苏杀转回头,又重新摆正扇子,忽然发现画中人的衣服颜色不太一样,他记得验货时,衣服是白色的,但现在变成了淡青色。 他看看台灯,猜想是灯光造成的,不管怎么说,先烘干扇面,褶皱部分回头再想办法去除好了。 摆好纸扇,苏杀上了床,本来还打算拿几盘色情片来过过瘾,可是心烦意乱,完全提不起兴致。 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那个新人的笑靥,最后索性放弃了,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睡觉。 房间静了下来,不远处台灯散发出青幽幽的光芒,光芒笼罩着扇面的水墨画。 忽然一串铃声响起,画中人换了个姿势,支着下巴,皱眉瞪向苏杀。 “可恶,因为一点雨,竟然弄脏我的衣服!” 早已熟睡的人没有给他回应,白衣人骂不过瘾,闪身从扇中飘出来,拿起那几盘色情光碟看了看。 他觉得苏杀的审美如果仅限于这种等级的话,那要引他上钩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飘到床边,抬脚去踩苏杀,从胸口踩到小腹,又恶意地用脚尖逗弄他腹下那团软趴趴的东西。 苏杀喘息了两下,却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反应太有趣了,白衣人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飘到苏杀耳边吹气,微笑说:“那我们就梦中相见吧。” 像是听到了他的邀请,苏杀翻了个身,伸手拽拽被角。 风铃声似乎更响了,遥遥传来,夹杂在雨中,清脆悠长。 这是谁家的风铃啊,这个季节挂出来,不伦不类的。 苏杀被吵得睡不着,无意中的,心房跳动跟铃声的频率重迭到了一起。 他很烦躁,混混沌沌地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他家独门独院,隔壁又都是店铺,就算挂了风铃,也传不到这么远。 心一惊,苏杀睁开了眼睛。 台灯不知什么时候关掉了,房间很暗,苏杀的心房咚咚咚激烈地跳个不停。 原来是在作梦。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翻了个身,准备再继续睡。 铃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更清晰更迅疾,不像是风铃。 苏杀疑惑地坐起来,侧耳倾听,外面雨好像变小了,夜风拂过,风中带动出叮铃叮铃的响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铃声轻微,但可以感觉到其中的紧张跟急躁。 这次不是在作梦了,苏杀有些好奇,听到铃声响个不停,他跳下床,随手拿起外衣套上,走了出去。 春雨过后,夜间的气温有点低,苏杀打开门,冷风迎面吹来,他打了个寒颤。 摸摸头,看着眼前冷清的街道,不由得楞住了——他的卧室在二楼,怎么还没下楼梯,就到街上了,难道是又睡糊涂了? 左右看看,都是清一色的石板铺成的路面,路灯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一盏都没亮。 苏杀有点后悔没拿个手电筒出来,夜里看不清楚,不过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他一直住的地方。 正奇怪着,铃声更近了,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苏杀顺着声音转过头,迎面就见一道人影扑来。 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对方抱了个结实。 淡雅清香随着那个人的靠近传达给苏杀,紧接着是呼呼的喘气声,苏杀按住那人的手臂把他拉开,却是个穿着青色长衣的人。 他身形削瘦,乌黑秀发束在身后,一对丹凤眼,眼瞳亮如点漆。 看到他,苏杀再次怔住了——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在健身房出现的新会员,那个被他误会是鬼的人。 “怎么……是你?” 求助者先回过了神,没回答苏杀的问话,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救我!” 苏杀没反应,保持注视他的状态发呆,求助者暗中翻了个白眼,心想他需要把好色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索性直接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拧,再叫:“有人要抓我,求你救救我!” 疼痛让苏杀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人家在跟自己说话,由于是迫切求救,声音有些尖锐,但同样很好听。 他心动了,本能地说:“又见到你了,真好!” 求助者的脸都黑了,见他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给他点教训,还好追兵赶过来了,他急忙躲去苏杀身后。 追兵一共有三个,看到求助者,要上前抓他,被苏杀推开了。 他挡在当中,说:“有话好好说,不要欺负人。” “欺负‘人’?” 追兵瞅瞅苏杀身后,奈何苏杀块头太大,把目标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冷笑道:“你知道他是谁吗?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把他交出来。” “那可不行,这是法治社会,大家有理说理,有什么问题,咱们去派出所做调解。” “你有毛病吧?” “我觉得有毛病的是你们几位。” 苏杀上下打量他们,三个人穿得都挺古怪的,清一色的短衣,腰间用布带束着,脚上穿着布鞋,再看发型…… 嗯,很难说这是什么发型,因为他们头上都歪戴着布质帽子。 这种装束他只有在小时候看台上唱大戏的人穿过,虽说时尚流行三十年一轮回,但这也轮得有点奇特了。 “你们是京戏票友?唱得太入戏了吧?” 苏杀想起求助者的衣着也很复古,转头想仔细看,但背后的衣服被抓得紧紧的。 求助者小声说:“他们是坏人,你快点赶走他们。” 声音太柔和了,苏杀心头英雄救美的火苗噌噌噌地窜了上来——要知道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在他跟别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有人认为他是好人。 就凭这份惺惺相惜,他也要救助对方于水火,至于那人是人是鬼还是妖,那都可以置之度外了。 嘭! 脸颊上传来剧痛,把苏杀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他捂着脸向后一晃,脚下湿滑,成功地跌到了地上。 求助者震惊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你……这么弱啊……” 鄙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间,苏杀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不是他弱,而是他是文明人,文明人当然是要晓之以理动之…… 没等苏杀把心里话说出来,对面响起铃声——那三个人把苏杀打倒后,上前攥住求助者,硬拖着他走。 求助者拚命抵抗,挣扎中,铃声不断地从他脚踝上传来。 他转过头,求救似的看苏杀。 第十章 “你们放开他!” 别看苏杀长得凶,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欺凌弱小,更别说现在被欺负的还是他一见钟情的人。 他跳起来,看到放在墙角上的扁担,顺手抄起,冲过去,对着那三个人噼里啪啦一顿敲打。 苏杀是教剑道的,扁担挥得气势汹汹,那三人为了躲避攻击,只好暂时放过了求助者。 让苏杀意外的是他们的战斗力都很弱,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下手好像有点重了。” 苏杀有点傻眼,把扁担往地上一戳,嘟囔道:“其实我是好人,真的。” 没人理他,那三个人痛得在地上哎哎直叫,苏杀看不过眼,想过去看看他们的伤势,衣袖被拽住了。 求助者紧张地说:“快跑,跟我来!” 不用怕,旁边就是我家,可以打电话报警的…… 苏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求助者抓着往前跑去。 他跑得飞快,只听到脚踝上的铃声不断响动,没多久,跑到了一个湖边,这才停下脚步。 细雨过后,天空不见星月,周围连盏路灯都没有,苏杀好奇地打量周围,他不记得自己住的附近有湖水。 此刻湖水就静静地呈现在眼前,湖边有几棵垂柳,湖中还有凉亭,偶尔可以听到虫鸣声。 白天来的话,一定会觉得风景绝佳,可是这里的风景对苏杀来说却很陌生。 身旁传来呼呼的喘气声,把苏杀的目光拉了回来。 一番奔跑后,求助者显得很疲累,不断地拍胸口,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苏杀的手,手掌柔软,比女生的还要纤细。 觉察到了苏杀的注视,求助者停止拍胸,抬头看过来,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再配上丹凤眼,既楚楚可怜,又略带威严。 这两种矛盾的形象融合在一起,别有番诱人的韵味。 他的衣着跟发型都很复古,很难辨别他的岁数,唯一的感觉就是他有些单薄。 被他注视,苏杀的喉咙发干,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句话—— “那个……你……没事吧?” 求助者眨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后,他噗嗤笑了,说:“刚才谢谢你。” “不用……只是……举手之劳。” “你是结巴吗?” “不……就是……紧张……” 要知道他很少跟这么出众的人单独相处,而今天接二连三的遇到,让他怎么能不相信缘分? 这种事无关性别……不,是有关的,对他来说,男性更好,他家里收藏了很多光碟,都是钙片,这个秘密他还从来没对外人说起过…… “见过好几次了,我都没问你叫什么?”心砰砰跳得厉害,他问道。 对方没回应,拉着他的手往凉亭走去。 “跟我来。” 苏杀脑子里混沌沌的,跟随他走上木桥。 步行中,叮铃叮铃声不时地从对方脚上传来,苏杀偷眼去看,透过飘摇的长衫下摆,隐约看到两串绞在一起的银链。 链子上坠着几个小银铃,随着走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走近凉亭,苏杀发现它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亭子金底红漆,亭柱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些字,夜中看不很清。 与平常所见的凉亭不同的是,这个亭子四周都挂着白色薄纱,微风吹来,白纱随之飘摇,透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秘感。 苏杀呆了三秒,嘟囔道:“这是倩女幽魂吗?” “什么?” 勾魂般的眼神投来,苏杀急忙摇头。 “没、没什么。” 还好求助者没多问,掀起帘子走进去,苏杀跟在后面,就见凉亭里面镀着金色,当中挂着一个大红灯笼。 求助者将灯笼取下,点着后又挂了上去,于是整个亭子都笼罩在了烛火之中。 亭子里摆放得颇满,四边的长椅上都放置了物品,靠近亭柱的地方还有个很大的木桶,看上去像是泡浴用的—— 这简直就是打造简单的家嘛。 苏杀觉得自己穿越了,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人家会特意用木桶泡浴了。 他张张嘴,心里有许多疑惑想问,求助者先开了口——“把衣服脱了。” “啊?” 看苏杀呆楞的模样,求助者又笑了,指指木桶,说:“你的衣服都湿了,很容易着凉的,泡泡浴,暖和一下。” 这……不太好吧? 苏杀很想这样说,但求助者说完后,就转身去了木桶另一边。 那边放着劈好的薪柴,外面用油纸包着,他展开油纸,将薪柴放进下方的炉灶,点着火,又趴在地上,用木管往里吹气。 看那熟练的动作,像是平常是做惯了的。 他的衣服质地很软,衣带又没系紧,趴下的时候,露出了颈下大半春光。 苏杀没见过这样的引火,更没见过这样的入浴方式,不由看得呆了,站在原地忘了该做什么。 “水是今天刚换的,本来是准备我自己晚上来用,便宜你了。” 求助者烧着火,说完不见他动,抬起头,向他微笑说:“我可是第一次伺候人,你不打算捧捧场吗?” “呃,不是。” “那是要我服侍你脱衣?” 丹凤眼里流露着笑意,风情中不乏挑逗,苏杀紧张得额头都冒汗了,还真怕他过来服侍。 他急忙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伸手想掩住下身,又觉得太欲盖弥彰,最后索性坦然走过去。 从他脱衣开始,对方就一直在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他的男性象征上,嘴角微微翘起,流出一丝笑意。 这笑容很好看,也很眼熟,除了他压鬼的那次跟健身房相遇那次以外,他们一定还在哪里见过。 苏杀很喜欢他的笑容,但现在心思浮浮沉沉,没余裕多想,恍惚着走到木桶前。 求助者站起来,将木桶上面的盖子取下来,伸手试了试水温,示意苏杀可以入浴了。 苏杀坐进水中,水温刚刚好,水中独有种清香,像是药草的香气,不浓烈,却回味韵长。 泡在里面,轻易就让人忘却了一天的紧张疲乏,闭上眼睛,只想享受当下的美好。 所以苏杀就这样做了,他眯起眼靠在木桶边上,湿衣带来的不适感消散一空。 泡在热水里,透过对面飘摇的白纱帘帐,可以看到沉静在黑暗中的湖面。 灯笼的烛光在夜空中慢慢燃烧,照亮了一亭的风景,也照着近处的湖水。 雨霁天晴,湖面上泛起淡淡的白雾,红灯、白纱、黑夜还有金色凉亭,这不该是在这个时代可以看到的风光,甚至不像是在现实中可以看到的风光,但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真实。 苏杀感觉到了醉意,痴痴地问:“这是哪里?” “我家。” 第十一章 求助者蹲在一旁,手搭在木桶边上。 看到苏杀投来的惊讶目光,他微笑问:“你是不是想说这明明就是湖心亭,怎么变你家了?” 苏杀点头。 “那家到底是什么呢?是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是一家人居住的场所?” “都……算吧。” “所以我住在这里又有什么奇怪的?” “你……没有其他亲人?” “以前没有,”那人歪头看他,笑道:“以后……还不知道。” 苏杀发现他很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丹凤眼微微眯起,有些俏皮,又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苏杀看得心动,他一直都想这样笑的,但同样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一秒就变恐怖片了。 夜风吹来,几缕发丝拂过苏杀的脸颊,酥酥痒痒的,他对那笑容着迷了,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 “啊?”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做你的家人。” 一只手抚到了苏杀的额上,求助者担心地问:“你着凉了吧?” “没有,我说真的。” “可是你连我是谁,从哪里来,叫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真的。” “那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对我来说,你非常的与众不同,我觉得我们对了眼缘,有做家人的缘分!” 所谓的与众不同,无非是看中了他的长相罢了。 这样一想,他对苏杀才升起的一点点好感都消失无踪了,心想这家伙不仅是黑心老板,还是个色鬼。 不过这样也好,利用这种人,他也不会觉得亏心。 求助者垂着的眼帘下掠过冷笑,却柔声说:“我姓单,叫单画。” 单画,这名字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精致。 苏杀点点头,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做下介绍,说:“我叫……” “我知道你,你叫苏杀。” “你怎么知道?” “经过你家店时,听街坊这样叫你,这么奇怪的名字,很难忘记啊。” ——是什么时候经过的?是不是被我压的那次? 苏杀很想这样问,但感觉单画不太想提,他便忍住了。 解释道:“这是算命先生起的,说我五行欠揍……你别笑,他真的说我欠揍,得用名字压,否则一定活不过而立。” 单画笑得肩膀都颤起来了,说:“你才不欠揍,你揍人可是把好手。” 说到这个,苏杀想起了刚才的事,问:“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 “坏人。” 单画说完,就见苏杀咧嘴笑了。 笑容有点诡异,他心一惊,以为对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急忙把眼神瞥开,问:“笑什么?” “呃,没什么。” 就是觉得他跟别人站一起,会被认为是好人,这份信任让他很开心挺感动的。 单画低着头,颀长手指在木桶边缘细细摸索着。 小声说:“你也看到了,我的容貌……很容易让人有邪念,那些人就想利用我帮他们去骗人。 我没有亲人,在这里也没有朋友,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是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幸好遇到你……” “你住在这种地方,太招摇了。” 苏杀的无心之言换来单画的瞪眼,愠恼道:“我又没地方可住。” “住我家吧。” 没想到苏杀说得这么直接,单画歪头看他,眼中闪过惊喜跟疑惑。 “真的?” “真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家里就我一个人,你住进来也不会不方便。” “听起来你很厉害啊,你是混帮派的吗?” “不是。”虽然常常被误会是。 单画没有再说话,一只手支着下巴注视着他,忽然笑了,说:“你是好人。” “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单画的笑有种勾人的诱惑力,跳跃的烛光下,他眼眸明亮,仿佛星月映在湖水中,随风泛起涟漪,倾告自己的存在。 苏杀不由得怦然心动,看着单画慢慢向自己靠近,他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对接下来的事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期待。 可是单画却在这时退开了,伸手撩撩水,说:“有点凉了,我再添些柴火。” 他扶住木桶站起来,却没想到蹲了半天腿麻了,没站稳,身体向前倒去。 眼看着就要跌进桶里,苏杀伸手,及时扶住了他。 水花溅到了苏杀脸上,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只觉得清香扑鼻,他想抹脸,手被单画拉住了。 帮他拭去眼角的水珠,说:“你把我的衣服弄湿了。” 话语中带着盈盈笑意,让埋怨也多了丝风情,随着他轻柔的动作,银铃声再度响了起来,仿佛魔音诱惑着苏杀的心弦。 他张张嘴,想说声抱歉,忽然唇边一暖,已被吻住了。 单画用手勾住苏杀的脖颈,就着搂抱的姿势吻他,苏杀犹豫着想要躲避,嘴唇被软舌撬开。 单画咬啮着他的唇,将舌探入他的口中,煽情地吮吸起来。 苏杀不由自主地发出喘息声。 作为一个健康的男人,这种事苏杀并不陌生,只不过从来都是他自给自足,所以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逗? 他原本的一丝理智也在热吻中荡然无存,接受了单画的送吻,搂住他的腰翻了个身。 银铃响声中,单画落进了木桶。 苏杀咬住单画的舌尖,热切地回吻,他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一切都是居于本能。 单画被他咬痛了,微微皱起眉,转动身子,坐到苏杀身上,跟他相靠在一起。 “你也太性急了。” 他双手托住苏杀的下颌浅笑,舌尖在苏杀的唇角间流连,道:“我来教你怎么接吻。” 他啜着苏杀的唇,偶尔跟他的舌交缠,挑逗摩挲着,却故意不做深吻,感受着男人的迫切,并以此为乐。 苏杀的喘息声更大了,对男人来说,这个时候求而不得是最大的折磨,他忍不住了,圈住单画的腰,将他揽进怀里索吻。 单画却反而转去吻他的耳垂,咬住耳垂发出嬉笑,悄声问:“你是不是很想跟我做?” 苏杀遵循身体的本能,点点头。 “想。” “唉,我以为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的,难道你救我只是想占我便宜?” “不,就算不救你,我也很想跟你做。” 苏杀说得坦坦荡荡,单画反而听得楞住了,继而笑道:“至少你不是小人。” “‘小人’这个标签,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贴给我。” 单画听不懂,眉头微微皱起,苏杀看到了,伸手帮他抚摸眉间,说:“别皱眉,你笑起来更好看。” “我知道,你今天一直在看。” 这次换苏杀听不懂了,好在当下的气氛不需要多说话,他掐住单画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低头吻过去。 单画还想推拒,被他压在了木桶的另一边,不满足于唇吻,他直接攻城略池,咬住单画的舌,享受深吻的乐趣。 单画起先还有几分矜持,但没多久就臣服在了苏杀的热情攻势下,两人相拥在水中。 木桶颇大,容纳他们绰绰有余,只是水溢出了大半,单画的衣服都湿了,紧贴在身上,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锁骨跟乳珠明显地透出来,既令人怜惜,又多了分诱人的味道。 苏杀喉咙发干,下面更硬了,索性直接解开单画的衣带,将湿衣褪了下来。 单画的腰身也很细,抚摸过去,腰间肌肤滑嫩紧致,在抚摸下发出轻微的颤抖。 他很紧张,这从他绷紧的状态上就能看出来。 苏杀伸手握住了他腹下早已挺起的器官。 隔着水,看不很清楚,但是从握的感觉来看,它既没有太硕大,也没有很秀气,刚刚好的尺寸,有些炙热。 苏杀故意用力捏了捏,单画的身体随之发出抽搐,情不自禁地靠到了他身上。 墨黑秀发散开了,发丝飘在水上,随着水波荡漾,苏杀不由得心猿意马,玩弄着他的性具,撩起发丝,要再继续亲吻。 单画把头撇开,低声说:“我是男人。” “我知道,”苏杀的手在单画的阳具上捏动,说:“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轻不重的力道,刚好刺激了情欲的攀升,单画发出喘息。 虽然他看过苏杀收藏的那些光碟,但还是觉得断袖之趣只是享乐的一种方式,就像苏杀现在表现的这样——只要能享受到就好,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性别。 每个人都是这样,只看重表面浅显的东西,愚蠢得让他连配合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不过对他来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既然遇到了,他就要好好把握住才行。 想到这里,单画的眼瞳闪过冷笑。 苏杀看到了,不过他分不清冷笑跟微笑的不同,在他眼里,单画不管怎么笑都是美的。 腹下一暖,那话儿被单画握住了细细抚摸,单画的手很软,触摸起来别有番情调。 手指把玩着他的囊袋,又不时地挑动阳具顶端上的褶皱。 带了几分触痛的爱抚,对苏杀来说,这简直是隔靴搔痒。 第十二章 “我们出去吧?”他提议道。 单画不想动,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说:“外面冷。” “会让你热起来的。” 苏杀说完,不等单画反驳就站了起来,拦腰抱住他跨出了木桶。 要感谢苏杀十年如一日的健身锻炼,抱一个成年人对他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单画有些意外,本能地用手勾住他的脖颈,免得摔跤。 这反应太可爱了,苏杀笑了。 发觉他是在笑自己,单画有些不悦,说:“你还是不要笑了,会吓到人的。” “那以后你教我怎么笑。” “现在就可以教啊。” “现在我更想跟你做别的事。” 苏杀抱着他走到凉亭的长椅上,和他一起躺在了上面。 外面的天气没有想象的那么凉,红灯笼随风摇摆,烛光映着单画的身躯,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薄纱拂过,遮在身上,让重要部位若隐若现,右脚踝上坠着两串银铃,不时传来轻响。 “听起来你对那种事很精通。”他蜷起一条腿,微笑道。 苏杀挑挑眉,在看这种片子上他可以说是十分精通,至于实际操作嘛…… 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人,他说:“是不是精通,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托住单画的腰,跟他吻在一起,刚才在桶里一番亲密接触,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热吻中,水珠从苏杀的阳具顶端涌了出来,东西顶在单画的胯下,一副蓄势待发的状态。 单画偷偷瞅了一眼,那话儿跟苏杀这个人一样,粗壮硕大,勃起后就更加惊人,铃口坠着几颗水珠。 想到它即将进入自己的体内,竟然有些期盼起来,双腿主动圈在苏杀的腰上,扭动腰身,跟他热切亲吻。 他这个样子让苏杀更心动,亲吻他的秀发、耳垂,又沿着脸颊一路吻到下颌,单画抛开了矜持,两人热情地交换着吻吮。 他屈起腿,故意用脚蹭动苏杀的腰部,随着他的动作,银铃欢快地颤起来,像是动情的音符。 苏杀忍不住握住他的脚踝低头亲吻,顺着他修长的腿一路吻到大腿根部,故意在根部咬吻吮吸。 没多久,白晰的肌肤就泛了红,红色晕染了隐秘私处,愈发的诱人。 被这样挑逗,单画的脸颊也红了,裸体映在白纱跟黑发当中,精致得像是画中丽人,让人无法控制的想去占有。 苏杀的手放在单画的臀上,卖力地按揉爱抚,又逐渐将手指深入他的花心。 体内被外物碰触,单画忍不住羞赧,身体本能地做出抗拒,但腰身被紧紧扣住,苏杀抬起他的双腿,低头吮动他的乳珠。 动情之下,乳珠泛出瑰丽的红色,硬挺起来。 苏杀咬住,用舌尖舔舐,另一只手握着他的阳具捋动。 手劲一阵紧一阵松,单画同时接受体内体外双重的刺激,呻吟声变得更大。 额头泛出汗珠,体液大波地流淌出来,他忘了矜持,轻摇腰肢,暗示苏杀进入。 这个时候,苏杀当然不会不解风情,抽出手指,换成了硕大的阳具。 阳具顶在单画的后庭上,借着体液的润滑慢慢地挤进去。 单画的下体已经扩充过了,但阳具的粗壮还是让他无法忍受,那种痛不同于其他的痛感,既让他接受痛苦的刺激,同时又有种噬魂的快感。 身体仿佛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心房剧烈地跳动着,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弓起身体,承受外物的侵犯。 下体在缓缓地颤动,等单画回过神,阳具已经完全没入了他的身体,双腿被抬起,苏杀压住他的腰部来回驰骋。 苏杀的动作很快,每一下都压得很重很急,单画感觉心脏几乎被顶得到了嗓眼,他咳嗽起来。 苏杀抬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情欲,但情欲中还带了几分关切。 这个男人的气场就跟他的容貌一样,充满了杀气,所以他在单画心中的第一定位就是恶人。 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单画反而惊奇,接下来是有点感动。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感动从何而来。 “不舒服?”苏杀问。 单画仰着头跟他对视,他看得出男人急于发泄,但还是忍住了来询问自己。 他很享受这样的体贴,弯下眉角,用挑逗的口吻说:“你还可以让我更不舒服。” 品到了他的暗示,苏杀没再多说,俯身亲吻他的发鬓,加速了抽插的动作。 交媾没有太多爱抚性质的碰触,阳具的进入粗暴而直接,火热的物体在抽插中摩擦着单画的肠壁。 那份热度把他的身体点燃了,体内胀得满满的,感受着炽热的灼痛。 那话儿大得惊人,身体被毫无顾忌地贯穿,仿佛被劈开了两半,在被侵犯的过程中,单画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贲张跟颤动。 肠壁敏感的地方屡次被碰到,像是恶意的调情。 单画情不自禁地颤抖着,脚趾蜷起,摇动腰身,迎合着男人的占有,只想对方进入得更深。 很痛,也很满足。 他的阳具被刺激得高高昂起,顶端的情液流得越来越多,享受难言的快感,他放肆地叫出声来,下体痉挛似的收合,有了泄精的冲动。 “不行……我要泄了……”靠在男人怀里任凭摆布,他呻吟道。 “别急,再等我一会儿。” 苏杀加快了速度,更大力地捣入单画的身体最深处,这举动适得其反,单画体内敏感地带接连被冲击到,快感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大幅度的动作中,银铃声响得更激烈了,仿佛催情剂,挑逗着他们的情欲。 激情让单画脑海中一片空白,连银铃声也逐渐远去,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等回过神,他已经高潮了。 精液一波波的射出来,溅在两人相交的部位,带着萎靡情色。 苏杀的情欲攀到了高峰,看到这一幕,哪里还忍得住,接着又是几下剧烈的捣动,在单画的体内泄了身。 单画一只手随意搭在额上,表情迷离而沉醉。 看着他的样子,苏杀心头涌起满足,他大口喘息着,放下单画的双腿,想将阳具抽出,单画制止了。 “就都射在里面好了。” “你……” 看到苏杀脸上的疑惑,单画噗嗤一笑,道:“我喜欢。” 话声慵懒,简直就是另类的调情,苏杀的阳具颤了颤,忍不住又射了一些出来。 他听从单画的话,直到全部射精,才将阳具抽出他的体内。 抚摸着他戴银铃的脚踝,又亲吻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跟他相拥着躺在了长椅上。 热情过后,两人都有些倦了。 苏杀搂着单画,手指随意绕着他一缕秀发,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又忍不住低头亲吻,说:“去我家吧。” 单画发出轻笑,随口道:“你都还不知道我是谁。” “那不重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喜欢…… 单画听得悠然神往,但很快就回过了神,告诫自己不要再被甜言蜜语迷惑。 他淡淡地道:“等我先把事情做完再说。” 苏杀的好奇心涌了上来,正要问是什么事,额头突然传来疼痛,他一惊,睁开了眼睛。 第十三章 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射进来,苏杀眯起眼,茫然地看向四周。 天早就亮了,他穿着睡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额头的疼痛是因为挂在墙上的手鞠球掉下来砸到了他。 房间寂静,既没有凉亭,也没有湖水,更别说出尘丽人,原来昨夜的绻缱云雨不过是黄粱一梦。 苏杀坐起来,好像感冒了,头有些沉,他揉着额头,细想跟单画相处时的一幕幕。 真如梦中一般,绚烂、华丽而又诡异,但又无比清晰,他甚至可以清楚记得单画的一颦一笑。 好端端的怎么会作春梦呢? 苏杀双手抱头发出呻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真希望现在是在作梦,梦中的才是真实世界。 正郁闷着,忽然觉得不对,抬头看向对面的挂钟,不由啊的一声叫出来。 时针指在九点上,他竟然打破了多年养成的作息规律,一觉睡到了九点! 苏杀没时间再在这自我感叹了,探身拉开窗帘。 一夜风雨过后,外面晴空万里,梦境中冷森阴郁的气息瞬间从他的脑海中消散了。 他跳下床,穿好衣服,将掉下来的手鞠球放回原来的地方,拿起手机正要出去,目光掠过桌上的纸扇,脚步顿时定住了。 湖水、凉亭、丽人……不正跟扇中这幅画吻合吗? 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苏杀隐隐有了种猜想,他拿起纸扇仔细注视。 被雨水打湿的扇面已经干了,当中略带褶皱,金色湖中亭上,丽人凭栏斜靠,微笑看过来。 一对丹凤眼流溢出风情,简直与单画一般无二。 苏杀心头猛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看到单画,都会觉得他眼熟了。 原来他不仅在自己家里出现过,不仅去过健身房,他还是画中人啊! 再看他的衣着,正是夜间相遇时穿的青色衣衫,衣服松款款的搭在肩上,露出半边锁骨。 锁骨那里的扇纸有一些斑痕,苏杀伸手抹了抹,不确定是雨水造成的,还是昨晚的吻痕…… 如果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这晌春梦也未免太真实了。 苏杀注视着画中人,越看越觉得他的眼眸亮而有神,不单纯是一幅画像。 他拿着纸扇痴痴看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怪异之处—— 纸扇上不再是水墨画,而是多了许多颜色,晚上还可以说是灯光造成的,但现在大白天的,这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说昨晚的一切都是在扇中发生的?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苏杀不仅没觉得害怕,反而对单画的存在更加好奇起来。 心里跳出一个奇异的念头——如果能与单画相见,那进到扇中又何妨?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想法,画中人向他凝眸微笑。 苏杀也学着他的样子对他做出笑脸,问:“单画,真的是你吗?” 回应他的是铃声,不是单画戴的银铃脚链,而是手机铃。 苏杀有点失望,拿过手机一看,是婶婶的,他这才想起昨天一直在忙,忘了拍照交差。 果然,婶婶是来催照片的,苏杀怕被骂,没敢打电话。 他对着镜子随便整理了一下发型,拍了照传过去,这才出去洗漱,去隔壁健身房健身。 九老板看到他很惊讶,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跟他平时每天七点来健身房报道相比,今天是够晚的,苏杀含糊说:“昨晚忙工作了,熬通宵,就起来晚了。” “那要小心身体啊,你看你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着健身了。” “没有啊,我觉得挺很好的。” 不仅很好,简直可以说好到上天了,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苏杀说完,迈着轻松的步伐去做健身。 九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很想再提醒几句,因为他的气色实在是太糟糕了。 当铺会有什么工作需要忙通宵的,这一身煞气的,难道是杀了人? 想起街坊邻居之间的流言,九老板不知觉的倾向于她们,觉得自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说太多,以免惹事上身。 ~~~~~~~~~~~~~~~~~~~~~~~~~~~~~~ 苏杀还要赶着开店,只做了半个小时,回去的路上买了早点。 旁边的裁缝铺已经开门了,苏杀特意对着橱窗玻璃看了看,觉得自己的脸色好的不能再好,不知道九老板的眼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今天说也奇怪,当铺突然间变得很忙,来当东西、来买东西的,几乎是一拨接一拨。 中午苏杀好不容易才抽空吃了饭,下午又有不少客人进来,等他都忙活完,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苏杀冲了热茶,在电脑前坐下,品着茶,整理货物进出库的资料。 正忙着输数据,眼神掠过桌面,突然发现扇子就放在旁边。 他好像没带扇子过来啊。 苏杀拿起纸扇打开,扇面上的人保持相同的姿势向他微笑,苏杀不由得也笑了——算了,只要单画喜欢就好。 他放下扇子,继续做事,却不知道单画就坐在办公桌边上观察自己,那把扇子当然也是他特意拿过来的。 今早苏杀会离开扇中世界是个意外,而且是个很乌龙的意外,但单画并没有觉得懊恼。 因为有过一次亲密接触,要再引苏杀进入扇中对他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反而不着急了,觉得跟随苏杀来到现实世界,暗中观察他,偶尔再逗弄逗弄他,这种感觉更有趣。 要是回到了扇子的世界里,他就没有心情跟余暇这样玩了。 想到这里,单画呆了呆,心情瞬间变得不好起来,袖子一挥,闪身去了收藏室,自己找乐子去了。 苏杀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被偷窥,他把资料做完了,按了保存键,想把文件夹放去架子上,却不小心碰到茶杯。 茶杯打翻,里面的茶水全部泼在了扇子上。 苏杀慌忙拿起纸扇用力甩,又掏纸巾擦拭扇面上的茶渍。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哼!” 好像有人生气了,发生不悦的哼声。 苏杀停下擦拭,看着周围,问:“单画,是你吗?” 单画斜坐在收藏架子上,看着自己的衣服开始一点点地变颜色,他攥紧了拳头。 要不是考虑到今后还需要苏杀的帮助,他一定飘出去揍人,忍了再忍,最后选择回到扇中。 苏杀看不到他,又接着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是你,你出来啊,放心吧,我不是坏人,不会找道士捉你的,单画!” 叫了半天都没人应他,苏杀把茶渍擦掉,看着画中人,就见他的绿衣服染成了褐色的,一半脸也成了褐色。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画中人收起了笑容,嘴唇稍微瘪下,一副很气恼的样子。 苏杀又叫了两声,很遗憾,聊斋里那些大家熟知能详的场景一样都没在他眼前出现。 扇子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只是跟昨天相比,显得更脏了。 苏杀开始怀疑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幻觉了,拿起扇子放到架子上,打开台灯,开始相同的烘干作业。 “可能是我耳鸣吧。” 店铺门被打开,打断了他的自嘲,有客登门,苏杀急忙做出笑脸,说:“欢迎光临。” 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身穿西装,手上拿着公文包,向苏杀堆起服务性微笑。 “你好。” 看到他,苏杀脸上的笑收回去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在健身房出现的推销员。 九老板的提醒掠过脑海,苏杀猜到男人来店里的用意,他没好气地转身回柜台。 “不好意思,今天打烊了,想典当东西明天请早。” “我不是来当东西的,我是来跟你谈另一件重要的事。” 男人无视苏杀的冷脸,笑眯眯地走过去,掏出名片递给他。 自我介绍说:“我叫洪镜,是万事亨通房地产开发公司业务部的工作人员,今后我们会有很多接触的机会,还请多关照。” 苏杀冷眼观察他。 洪镜的长相属于可爱帅气型的,现下这种类型的很受女性客户欢迎,不过苏杀对他没好感,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他的微笑。 太假了,就像是戴了副面具在脸上,相比之下,单画就可爱多了。 他没接名片,冷冷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们不就是想游说我卖房子吗?告诉你,不卖。” “看来九老板已经把我们公司的事讲给你听了,那就简单多了,这是我们公司的开发规划方案,凭良心说这价钱很公道,你先不要马上拒绝,请看一下我们的方案。” 洪镜从公文包掏出一迭文件,放到柜台上。 又打量着店铺,说:“这里也有些年数了,许多地方都需要重修,个人修补劳心劳力,如果交给我们处理的话,一切就方便多了……” “你可以走了。” “我还没说完……” “走!” 作为现代社会文明人,苏杀觉得自己没直接说‘滚’,已经很有礼貌了。 苏杀本来就长得凶,冷下脸时就更加可怕,换了其他人,大概早就吓得跑掉了。 不过这位推销先生的心理素质看起来比较强,保持笑眯眯的表情,继续环视房子。 看了一圈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把纸扇上。 “原来你还在这里啊,杀气这么重可不太好……” 第十四章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苏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正要开口赶人,手机响了起来。 是婶婶打来的电话,他只好拿起手机去一边接听。 洪镜拿着他的公文包,在典当货架前随意浏览,一只手摸着下巴估摸行情,对面突然飘来冷风。 他顺风看去,原本放扇子的地方站了一个穿褐色衣服的男人,长发用玉环束起,眼眸如星,冷冷盯住他。 洪镜歪歪头,看看单画背后的那把纸扇,冲他摇手打招呼。 “嗨。” 无视他的友好,单画冷声喝道:“滚!” “哈,一个小小的扇妖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是我的地盘,管你是谁,想进来先过我这关。” “过你这关?你老几啊?连自由都没有,还敢说这是你的地盘。” 洪镜随口吐着槽,又从公文包掏出随身不离的镜子整理头发,却没想到这句话戳到了单画的痛处,手一摆,火光向洪镜射了过来。 洪镜没防备,额发立刻被烧着了,他慌忙连连扑打头发,灭掉了火,愤怒地看过去。 单画向他展颜微笑,丹凤眼里充满了挑衅。 “我靠,你来真的!” “现在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了?” 单画又拈起手指,洪镜看到他指尖上凝起的火苗,又惊又怒,无法明白为什么一个扇妖可以驭火。 怕他再用火攻击自己,急忙放好小镜子,跑了出去。 跑到门口,他还不忘转头警告——“我偏要买下这片地,等着吧!” “你敢!” 单画生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就是觉得这里是他的,苏杀也是他的,他喜欢这里,所以不允许别人的介入。 他眼眸眯起,便要把火弹出去,洪镜已经跑出了当铺,苏杀也打完电话,匆匆转回来。 怕他发现自己,单画急忙隐回扇子里。 苏杀刚才忙于应付婶婶,没发现这边的风起云涌,回来时见洪镜已经走了,他出门把招牌落下来,关门打烊。 店门玻璃上映出苏杀的模样,想起婶婶的提醒,苏杀皱起眉,回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去照镜子。 原来婶婶特意来电话不是催他相亲,而是收到照片后觉得他的气色很糟糕,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可是苏杀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完全看不出自己脸色不好。 如果不是大家的眼神有问题,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苏杀走到放扇子的架子前,扇面上的茶渍还没干。 他凝视着画中人,笑道:“不会是你在吸我的精气吧?跟你说,我百无禁忌的,就算真有鬼我也不怕,我长得这么壮,就当是献血了。” 如果此刻他还在看扇面的话,一定会发现里面那个人在翻白眼。 但可惜的是,他说完后就去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了。 洪镜带来的资料还放着柜台上,苏杀拿起来准备丢去垃圾桶,半路念头一转,又收了回来。 资料封面做得挺漂亮的,大标题也列得很醒目,让他提起了兴趣,不如等闲下来看看好了。 老实说,这里的住宅很旧了,迟早需要装潢重修,如果开发商有优厚的条件提供,不妨考虑一下。 为了确认跟单画的相遇究竟是不是作梦,苏杀一改平时的作息,饭后没去健身房做运动。 他洗了澡就匆匆回卧室躺下,睡前手里拿着纸扇,脑中回想着单画的模样,以求尽快入梦。 可惜欲速则不达,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别说作梦,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 说不定必须是雨夜才行啊。 睡不着,苏杀跑去楼下倒了杯牛奶,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喝牛奶有助于睡眠,为了早点见到单画,他决定试一试。 他拿着马克杯跟扇子上楼,走到一半时,楼下隐约响起银铃声,他以为是单画来了,急忙回头去看。 铃声已经消失了,背后一股很大的力量推来,他没有防备,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脑袋好像撞到了,等苏杀回过神,他已经趴在了楼下的地板上。 马克杯和纸扇也一起落下,牛奶打翻,溅了苏杀一脸,余下的部分都洒在了扇面上。 扇面又被弄脏了,苏杀大急,想去拿扇子,却头痛欲裂。 眼前的景物开始剧烈摇晃,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晃动的景象才慢慢回归正常。 周围传来欢歌笑语,苏杀还保持趴着的状态,一时间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肩膀被拍了拍,有人在叫他。 “苏杀,你不要喝两杯就睡,你看这里有这么多漂亮姑娘。” 是九老板的声音,苏杀更糊涂了,急忙爬起来,却被凑到近前的脸吓了一跳。 那是个化着大浓妆的女人,女人穿着粉红色的裙子,发髻上插了不少金饰玉器,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的响。 苏杀不认识她,不过职业病作祟,瞬间对她身上的饰物估了下价,最后判断都是廉价货。 包括女人身上喷的香水。 见她还要往自己身上靠,苏杀急忙捂住鼻子往后退,被旁边的九老板拉住了。 “你躲什么躲?咱们来这里是找乐子的。” 来这里? 苏杀更听不懂了,环视四周,就见他们坐在酒桌前,桌上摆满了时令水果跟美酒点心。 除了九老板,旁边还坐着几位衣着华丽又暴露的女人,其中一个岁数较大,头发高绾,发箍上嵌了块美玉——这些女人戴的玉中,当属这块最贵重了。 正值夜间,房中四角摆放了灯台,两边窗户打开,可以看到廊下高挑的八角灯笼。 笑语声和美酒香气从外面传来,令人醺醺欲醉。 这不是他家,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莫非…… 看到众人身上的古代衣着,苏杀恍然大悟,继而惊喜——难道他又进了画扇的时空? “喝酒喝酒。” 身穿月白长袍,蓄着小胡子的九老板拿起酒杯给苏杀添酒,旁边的女人接了过来,帮苏杀斟上。 她敬酒时恨不得贴到苏杀身上,看她的装束跟举止,再结合九老板的话,苏杀后知后觉地想,这里……不会青楼吧? 穿进画扇中是好事,但落脚点怎么会在青楼?难道单画现在在青楼…… 他最后还是被坏人捉到,被卖到这里来了? 不对,单画是男人,怎么可能混迹青楼? 可是……看看周围几个女人的长相,出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心态,苏杀觉得她们全部加起来也不如单画随便一个微笑迷人。 这样一想,苏杀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跑,九老板叫道:“你去哪里啊?” “喝多了,出去消消食。” “那你去房间休息好了,让小梅带你……” 九老板指指服侍苏杀的女人,苏杀立刻抬手拦住。 “不用,我会自己找的……房间在哪里?” “一楼最边上的那个屋子,我包了夜,你看中哪个姑娘,我让她过去……” 九老板的话还没说完,苏杀已经跑了出去。 这里很大,楼上楼下灯笼高挑,丝竹歌舞声不绝入耳,走廊上有不少揽着女人狎戏的客人。 苏杀按住栏杆往下看,楼下院子里摆放着石桌石凳,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 那些烟花女子服侍他们品茶饮酒,院中凉亭跟廊下也是相同的光景,都是些不熟悉的脸孔。 所以为什么九老板会在这里?难道他跟自己一样也是穿进来的? 苏杀想不通,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这次他入乡随俗了,穿着交领右衽长衫。 还好衣服算是简化版的,中间束了腰带,行走时不会特别不方便。 他穿过走廊跑到楼下,楼下的女子更多,倚栏说笑的,饮酒歌舞的,各种仪态尽有。 看到苏杀,有女人主动上前示好,可是还没等开口,他已经跑开了。 苏杀在楼下转了一圈,中间还看到几个人摇着折扇说笑,他上前夺过扇子细看,但都不是单画的那一把。 正着急着,不远处响起铃声,夹杂在丝竹乐曲中似有似无,苏杀侧耳细听,银铃声似乎又近了些。 他转过头,还没等看清楚,迎面便有人跑过来,上前将他一把抱住了。 熟悉的香气传向苏杀,他心头猛跳,也本能地抱住对方。 跟着唇上一暖,那人揽住他的腰,将他压在廊下墙上,就势吻住了他。 第十五章 热情到令人沉醉的吻,苏杀不禁有些醺醺然,直觉告诉他那是单画,便就着送吻回应过去。 舌尖交缠在一起相濡以沫,单画又一转身,自己靠在了墙上,伸手勾住苏杀的脖颈,跟他热切吻吮。 走廊另一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几个人推开酒客,匆匆跑了过去。 单画身形削瘦,被苏杀一挡,没人留意到他。 听到他们跑远了,他才停下跟苏杀的亲吻,扳着苏杀的肩头,踮脚往对面看去。 苏杀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直到看到单画的动作,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被当成挡箭牌了,不由得皱眉看他。 单画冲苏杀做了个嘘的动作,扯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 为了避免被注意到,他还特意低下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挡住了容貌,要不是那身白衣太惹眼,估计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苏杀留意到单画的处境,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利用衣袖为他遮掩,小声问:“又有人要捉你?” “是追杀。” 听起来比上次还要糟糕,周围人太多,苏杀没细问,道:“跟我来。” 他带单画来到九老板包下的房间,进去后将门栓落下,转身正要询问,黑暗中热辣辣的吻送到了口中。 单画抱住他,继续刚才的亲吻。 苏杀很快就陷入了激情中,靠着房门跟单画交换热吻。 房间里响起急促的呼吸声,声线丝丝颤颤着,挑逗起潜藏的情欲。 才分开一天,但是对苏杀来说,却像是相隔了很久很久。 他忍不住了,不甘于这种单纯的接触,吻着单画,慢慢地往里面挪。 没多久,两人挪到了床边,单画推开他,想去点蜡烛,被苏杀拦住。 扯着他的手腕,将他按到床上,紧跟着压住了他。 “点灯……”仓促中,单画说道。 回应他的是送上来的热吻,苏杀说:“不用点了。” 感觉到男人的急躁,单画反而不急了,抬起腿,勾着苏杀将他拉到自己身上,腿故意蹭动他的大腿。 享受着落在脸上的吻,调笑道:“这么想跟我做吗?” 银铃清脆地响起来,静夜里别有番调情意味,苏杀心中一荡,说:“担心你。” 单画的动作微微一顿,其实是他把苏杀拉进扇中的,但看到苏杀出现在这里,他还是很开心。 那是一种很直接的感情,直接而又纯粹。 不过他随即便想到这只是苏杀的随口之词,男人在床上都会这样说,这样一想,欢乐的情绪便立刻消减了,换成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重新开始挑逗的动作,故意说:“看你这么猴急,难道不是想上我吗?” 苏杀停下亲吻,手支住床板,稍微抬起头。 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空间,咫尺相对,他看到了单画明亮的眼眸,星眸冷清,内里隐含笑意。 他想到当下的状况,认真地说:“抱歉,我忘了你现在处境危险,要不我们还是先跑路吧?” 单画一呆,随即噗嗤笑了,主动仰起身咬住苏杀的嘴唇,把吻送上。 “这个时候,你不需要这么认真地回答我。” “真的没事?” 热情被打断了,苏杀不像刚才那样主动,这可不是单画想要的结果,抱住他的腰就势一翻身,将他压在了床上。 又伸手扯开他的衣带,微笑道:“现在要做的事比较重要——如果你不先喂饱我,我怕我没力气跑啊。” 单画的相貌清雅秀丽,这种露骨的话似乎不适合他说,但是又不觉得违和,反而更有种诱人的味道。 苏杀听得热血贲张,再看他主动脱衣,露出妖娆身段,哪里还忍得住。 抓住他的腰,腹下那话儿在他胯间蹭动起来。 单画发出轻笑,几下脱掉了衣服,俯身亲吻苏杀的身躯,张嘴将他的阳具咬住,卖力地舔动。 苏杀发出喘息,这种事他只在色情片里见过,万万没想到单画会主动为他做,又是感动又是兴奋。 阳具硬如铁石,体液从铃口汹涌而出,差点一泻千里。 “这种事要慢慢来才有情趣,你还没服侍我呢。” 感觉到苏杀的急躁,单画微嗔,双手却抓住他的阳具,更加卖力地舔舐。 他像是猫儿一样蜷伏在床上,白晰脊背裸露着,苏杀仰头看去,便看到微微下凹的曲线。 他伸手顺着曲线一路滑下,按住单画的臀部轻轻搓揉。 单画发出哼声,像是很享受这样的抚摸,牙齿轻磕苏杀的阳具,将溢出的液体尽数吸到口中。 舌尖上下舔舐,又咬住下面的囊袋吮吸,双手按揉阳具,动作极尽挑逗。 热流直冲小腹,苏杀的阳具抽搐了几下,又有了发泄的冲动。 他撑不住了,将单画拉开,抬起他的臀部,将阳具顶在他的后庭上。 单画配合着他的动作,却意犹未尽,舔着沾在指间的液体,一脸纯真地问:“你不想先玩一局吗?” “我想直接上你。” 阳具上沾满了情液和唾液,苏杀很容易就进入了单画的身体里,岔开他的双腿,让他坐在自己身上,开始挺动腰身。 有过一次亲密接触,这次两人很快就进入了状况。 苏杀抬起单画的腰,那话儿在他体内奋力驰骋,完全不给他缓气的机会。 单画被这番快速的顶动弄得喘息连连,腹内敏感点被接连碰到,不由得全身颤栗。 阳具不时地滴下水珠,他主动起伏腰身,享受肠壁摩擦带来的快感。 理智被情欲填满了,他忘记了交媾的初衷,徜徉在交合的兴奋中,体内也被填得满满的,下腹充盈,将苏杀的阳具都吃下去了。 他却仍嫌不满足,下体来回夹动,咬着男人的阳具不放,又撸动自己的那话儿,淫荡地摇摆肢体,想尽快射精。 感觉到他的热情,苏杀的动作也加快了,硕大的阳具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抽插,像是要将他的身体贯穿一般。 黑暗中传来肢体交合的暧昧声响,夹杂在沉重的喘息中,偶尔配合着银铃轻响,融汇成纵情的音符,带着欲望攀上顶峰。 苏杀又用力撞了几下,然后紧紧按住单画的腰间,他射精了,热浪打在单画的体内。 那是另一种难言的刺激,把他弄得颤栗不已,后庭抽搐着也射了精。 苏杀却还没放手,剧烈喘息中,单画感觉又有热流填满体内。 稍后苏杀这才把阳具抽出,白浊的液体溢出,弄脏了两人的身体。 “好多……” 随着阳具的抽离,单画觉得下身顿时空了很多,身体很诚实地告诉他失落是种怎样的感觉。 热情过后,他全身发软,情不自禁地发出叹息。 苏杀将他揽进怀里,抱住他,用舌尖挑逗。 两人的舌热情地纠缠,好久才停止。 房间静了下来,外面的丝竹歌舞声便清晰多了,大家都沉浸在温柔乡中,没人留意到这里。 苏杀借着廊下的灯笼光芒,扯过放在床旁的毛巾,帮单画擦拭了。 第十六章 看到那头浓密长发,他有些好奇,撩起来把玩。 单画累了,靠在床头什么都不说,任由他的摆布。 都清理完毕,苏杀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帮人追……杀你的原因了?” “嗯?”单画歪头看他,眼眸间流露出笑意,“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人……” “为什么骂人?” “不,我没骂你,我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苏杀说完,见单画脸上还带着怒气,他想到单画大概不理解现代社会的说话方式。 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是鬼……或是妖?或是精怪?” 小心翼翼的表情把单画惹笑了。 “你怎么就不说我是神仙?” 他的容貌原本就出众,笑起来越发诱人,苏杀看出了神,想说神仙又怎么会在扇子里呢? 为了不破坏气氛,他从善如流,问:“所以你是神仙?” “不是。” 单画赌气似的把长发甩到一边,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道:“好吧,你说对了,不过我不是你口中一直提到的鬼,我是妖,是扇子变化成的妖,你怕吗?” “怕的话,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现在你找到我了,就不怕出不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在扇子里?” 单画点点头,苏杀说:“这里也不错,挺有新鲜感的,就是你的仇家多了点。” “因为我长得好看啊,又会妖术,所以大家都想让我帮他们做事。” 他说着话,伸手摆弄脚踝上的铃铛。 苏杀看得有趣,说:“听起来挺厉害的,你可以由扇子化作人,一定是修炼很久了?” “没有修炼,我本来是一把普通的扇子,机缘巧合,遇到了我的主人,他是修道之人,我每天听他说经论道,不知怎么就悟道了。 然后就化成人了,其实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只要有机会,任何事物都可以化人。” “有道理,然后呢?” 单画停止摆弄铃铛,抬头,皱眉问:“你真的不怕?我是妖,妖都喜欢吸人类的精血,你明知道我的身份还跟我做,不怕精尽人亡?” “有什么好怕的,聊斋里面的妖通常都比人好,再说只是做几次而已,没那么夸张,即使是跟人做,一夜七次郎的话,也会精尽人亡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总之不怕你就行了,后来呢?” “后来我的主人死了,大家都来欺负我,其中有人也有妖,我就开始四海为家了,刚才追杀我的是人,因为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单画探身翻了翻自己的衣服,拿出一个坠子,在苏杀面前晃了晃。 廊下烛光投进来,玉如意坠子反射出淡紫色的光芒,苏杀啊了一声。 “这不是那枚扇坠吗?” “就是它了。” 单画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随手将吊坠丢了过来。 苏杀接住细看,这颗坠子的外形跟扇坠极其相似,但玉石圆润通彻,随着把玩,光彩四射,跟他购买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如果是这样一块玉的话,他一定不会信口开价二百了。 “看起来是上等的玉石啊。” “上不上等对我们妖来说没什么区别,大家想将它据为己有,是因为它有灵性,可以助我们修行,大家都在抢,我也来碰碰运气咯。” “这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什么偷啊,我是光明正大地抢的。” “……” 在人类社会,抢比偷的罪名要重很多…… 话到嘴边,苏杀想到这是在扇中的世界,他临时改为—— “抢了也就抢了,你喜欢就好。” “其实我抢它,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单画拿回玉坠,扯着上面的丝穗在手指间转动。 说:“很久以前我遭遇危险,被一个修道人救了,导致我不得不跟他签订契约,这东西是他想要的。” “修道人也需要玉石来增加修为吗?” “可能吧,我没多问,我帮他做完这件事,契约就可以解除了,所以等我把如意交给他,我就恢复自由了。” 简而言之,单画会被追杀,只是因为怀璧其罪,为了脱离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早点将玉坠交给修道人。 苏杀脱口而出,“我帮你!” 单画停下转玉坠,狐疑地看过来。 “你怎么帮?” “我好歹也是剑道教练,对付人还是可以的,等把东西交出去,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一直在画里了?” 苏杀对妖怪的世界不是很了解,他猜单画身为扇妖,却不离开扇子,多半是跟那个契约有关。 单画收起笑容,注视着他,像是确认他是不是在信口开河,接着垂下眼帘,微微点点头。 发丝垂下,苏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直觉告诉他,单画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漫不经心。 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他心里其实是很怕的。 他不了解画中的世界,也不了解整件事情后的背景,但如果是单画希望他做的,他一定义不容辞。 黑暗中传来单画幽幽的叹息声。 “我跟你做,可不是为了要你帮我的。” “我知道,是我想帮你,”顿了顿,苏杀又说:“我希望你能从画里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看过很多的,每次有人打开纸扇,我就可以看到了,而且我也可以去外面,只是无法停留太久,也没办法离扇子太远。” “不好意思,那次压到你了。” “是啊,你重死了。” ——就算重,也不至于把我打晕吧。 苏杀看看单画,把吐槽咽了回去,又问:“在健身房那次也你是吧?” “是啊。” 眼前浮现出苏杀在镜子前自恋的模样,单画笑了,说:“牛奶很好喝。” “那等你出去,想喝多少我都请你。” “嗯。” 聊着天,单画对扇子外的世界悠然神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就可以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任意去任何地方。 到时他还要让苏杀当向导,这家伙挺好用的,又可以帮忙拿东西,又可以当保镖,还可以陪他上床。 但他马上就想到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看着苏杀,他心情有些低落。 问:“你要帮我的话,那可能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了,你不怕以后都回不去吗?” “你在的话,有什么好怕的?” 单画笑了,心情稍微转好——就算苏杀是为了讨好他故意这样说,他还是很开心,故意逗他。 “这里很危险的,除了人以外,还有很多妖,所以你不要离我太远,免得万一出事,我救不了你。” “喔……”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单画扯过衣衫,几下穿到身上,又用簪子将长发束好,转过头,就见苏杀还坐在床头,注视自己动也不动。 他将衣服丢过去,说:“还楞着干什么?快点啊。” 衣服拍到了脸上,苏杀这才回过神,慌忙穿好衣服。 单画把紫玉戴到颈上,走到门口,稍微打开门,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苏杀跑过去将门关上,看看单画一身白衣,他小声说:“我来,你穿成这样,太显眼了。” 单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想穿白的啊?还不是你把牛奶泼到了扇子上。” “啊!” 苏杀恍然大悟,难怪每次画中人的衣衫颜色都会不同,原来如此。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向单画赔笑。 单画捏着他的下巴转开,重新打开门往外看,随口说:“不要笑,你笑起来很可怕。” 每个人都这样说,现在连喜欢的人也这么说,苏杀有些失落。 像是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单画转头一笑。 “也挺可爱的,所以每次看你对着扇子学微笑,我都忍不住想笑,跟我来。” 瞅着廊下没人,单画拉着苏杀的手,带他出了门,顺着走廊去后院。 被称赞了,苏杀的心情顿时大好,将手里的外套披在了单画身上。 “下次我往扇子上泼其他的颜料好了,这样就没人注意到你了。” “下次?” 单画低声咀嚼,晃了下神后又加快了脚步,一路来到后院。 路上他们遇到了几位客人,苏杀心里忐忑,担心单画的身份被发现,还好那些人都顾着跟女人狎戏,瞧都没瞧他们。 他很好奇,问单画,“这些人是怎么进扇子里的?” “我也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了。” “这不是你的世界吗?为什么你不知道?” “我的世界?” 单画自嘲地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跟他们一样,只是个小卒而已。” 他表情郁郁,看上去不想多说,加快了脚步。 苏杀感觉出来了,没再发问,只是紧紧跟随着他。 第十七章 两人来到后院。 后院相对来说比较寂静,丝竹琴声也变得悠长,后面的院门大开,几个小厮在忙活着准备客人的马车行装。 门外树上还拴着几匹枣红马,马鞍马鞭都在上面,应该也是客人寄放在这里的。 单画指指那几匹马,苏杀明白他的意思——好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而且这里也不是现实世界,不算……抢劫……吧。 苏杀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跟随单画走到树下,那几个小厮正在聊天,没留意到他们的举动。 单画解下一匹马的缰绳,正要再解另一匹,对面跑来几个精壮大汉,为首的手持大刀,指着他叫道:“小贼在这里,快抓住他!” 他声如洪钟,小厮们看到有人偷马,急忙跑过来阻拦。 单画抡起马鞭,朝他们劈头盖脸地甩过去,趁着他们躲避,他冲苏杀叫道:“快上马!” 身为现代人,苏杀这辈子就没跟马有过近距离接触,更别说骑马了。 好在他以前教习剑道,运动神经还不错,紧急关头,身体的潜在本能涌了上来,踩住马镫翻身上马。 单画紧跟着跃上马匹,一抖缰绳,驾马疾奔。 这时从前面也跑来一群人,听到大汉的喊叫,那些人纷纷亮出兵器,更有几个打扮诡异的人向他们做出奇怪的手势。 苏杀看不懂,就见他们打完手势后,有东西从他们的袖中窜出来,黑乎乎的,像是蛇,又像是蝙蝠。 那些东西发出怪叫,飞过来进行攻击。 苏杀很着急,挥手拨打,被单画阻止了,扯住马缰,挥舞衣袖向后甩去。 火苗从他袖中飞出,半空中化作火龙,将那些怪东西尽数裹住,顿时烈焰熊熊,瞬间把它们都吞没了。 苏杀百忙中转头看去,只看到身后一团团翻滚的火焰。 火焰足有丈余,宛如一道火墙,拦住了追兵。 “单画你好厉害!”他由衷地赞叹道。 单画舞火时眉间英气勃发,气场顿时凌厉了很多,却不会令人畏惧,反而为他心折。 苏杀配合他,牵住马缰,跃马驰骋。 枣红马是匹良驹,在单画的驾驭下一番纵情奔驰,将那帮追兵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等单画牵紧马缰放缓速度时,他们已经奔出了数里远,放眼看去,山路崎岖,蒿草连天,都沉寂在茫茫夜色中。 枣红马跑累了,打着响鼻在原地转圈,苏杀拍拍它的头以示奖励,问单画。 “这是哪里?” 单画不答,双手揽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紧紧靠着。 苏杀拍拍他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九老板。 “糟糕,忘了九老板,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希望他没事。” “不会有事的,这里只是虚无之境,一切都是虚幻……” 单画话声虚弱,夜风袭来,声线消散在风中,苏杀从紧张中慢慢缓过来,发现他的手冰得厉害,急忙转头看他。 就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苏杀大惊,转身要扶他,单画已翻身落马,滚到了地上。 苏杀抱着马背,慌慌张张地跳下来,跑过去扶住单画,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单画的身体很冷,眼神也失去了光彩,听了苏杀的问话,他无力地点点头,说:“背上……” 苏杀扶他坐起来,检查他的后背。 单画的后心上粘着一张道符,风吹过,道符边角飞舞起来,上面的符咒闪烁出金光,诡异炫目,单画的不适正是道符造成的。 苏杀扯住道符撕了下来。 他看不懂符咒,随手揉成团,丢去一边,气愤地说:“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除妖符,那帮追杀我的人中有修道之人。” “不过就是一个玉坠,有必要为了它赶尽杀绝吗?” “人为财死,更何况这东西比钱财更有吸引力。” 道符去掉后,单画的脸色好看一些了,靠在苏杀怀里。 苏杀握紧他的手,只觉得他的体温比刚才还要低,再看看周围,荒郊野外的,也没有投身之处。 他又是惶然,又是担心,搓揉单画的后心为他取暖,问:“那东西对你的伤害是不是很大?要怎么才能好转?” 单画不说话,仰头注视着他,眉眼微微弯起,流出笑意。 可是苏杀现在没心情欣赏他的笑颜,说:“我扶你去暖和的地方休息。” 他托住单画的腰要扶他起来,被单画拦住了,手勾住他的脖颈,凑上前,将唇印到了他的唇上。 苏杀一怔,单画已将舌尖探入了他口中,卷住他的舌深吻。 这动作极具挑逗,但这个时候苏杀没有心思缠绵,转头避开了。 单画的表情有些受伤,问:“你是不是发现我是妖,就不想接近我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让你休息,否则追兵赶上来,我们就没力气逃了。” “那还不亲我?”单画捏住苏杀的下巴,做出调情的动作,笑道:“你亲我,我就会好得快些。” 苏杀看着他,表情明显的不信。 单画只好正色说:“是真的,我的伤需要阳气来修复,你体内阳气充沛,借我一些也不会对自己有损伤的。” “那叫度气,你刚才明明是在接吻。” “我喜欢接吻的时候度气,不行吗?” 话音刚落,苏杀已经吻住了他,相濡以沫中,单画接受了他的度气,两人相依靠着,随着亲吻躺到了地上。 度气很快就结束了,单画却还用舌尖挑逗苏杀,蹭动他的舌边,又咬住舔舐。 苏杀被弄得心猿意马,眼看着把持不住了,急忙抓住单画的手,将他拉开。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真要打野战了。”他抹去额上的汗,苦笑道。 一番热吻过后,单画的脸上蒙起酡红,眼神也明亮起来,问:“野战不好吗?” “野战没有不好,不过要等我们脱离危险地带再说。” 苏杀不放心,又转去看他的后背,问:“背上的伤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单画不说话,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被下了定身术。 苏杀更紧张了,问:“是不是还很痛?需要我继续度气吗?” 单画摇了摇头,看着他,忽然问:“你在……担心我?”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 就是感觉挺奇妙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真的担心过他,接近他的人要么是觊觎他的美色,要么是利用他。 所以他无法理解被人在意的感觉。 “单画你还好吧?” 见单画坐在那里痴痴呆呆的,苏杀更着急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单画回过神,看到他一脸紧张,心情突然间好了起来,拉他站起。 “我没事,度气暂时就不用了,你身上的杀气足阳气更足,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可以了。” 他说完,转头看向对面,道边空荡荡的,原来在苏杀照顾他的时候,枣红马已经跑掉了。 他叹道:“马儿真聪明,知道留下来会被我们连累,早早就溜走了。” “是我不好,我刚才该拴住缰绳的。” “不关你事,反正有马也没什么用,你连马都不会骑。” 苏杀摸摸鼻子,觉得单画说得再对不过了。 头被拍了拍,单画安慰他道:“没事的,别忘了我是妖啊,没了马,咱们就用法术缩地成寸。” “你身体受得了吗?” “受不了的时候我会说的,到时你再给我度气就行了。” 单画向前弹指,一团火苗从他指尖飞出,悬在前方的空中。 火团在夜里熊熊燃起,像是灯笼一样,照亮了远处的道路。 他屈起手指做了几个手势,做完后在苏杀身上一拍,苏杀顿觉全身轻松了很多,跟随单画往前走。 道路也像是缩短了,明明看着很遥远的风景,没走几步就到了近前。 作为一个现代人,面对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苏杀既感到新鲜,又充满惊奇,问:“这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吗?” “一点小法术而已,不足挂齿。” 单画说得谦虚,但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可以看出,苏杀的反应让他很受用。 “玉没事吧?” 苏杀看看单画颈上的紫玉,玉石光霞流动,灵气迫人。 他疑惑地说:“明明是个神物,为什么在现实中会变成普通玉石的样子?” “这叫韬光隐晦,越有灵气的东西越无法存在太久,把自己的光彩藏起来,才能平平安安啊。” “那你也是吗?” “我?” “你明明是扇子精,却总是用火当武器,这也是韬光养晦吗?” 苏杀开了句玩笑,单画却没笑,想起以往种种经历,不由得怅然,不知是该信苏杀好,还是只是单纯的利用他更好。 他把头撇开,冷淡地说:“快点走吧,别让他们追上来。” 苏杀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见单画脸色古怪,他不敢再多问,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第十八章 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走了很久,单画忽然开口问:“怎么不说话了?” 苏杀心想他怎么敢说话?要是再把人惹恼了怎么办? 他握着单画的手,感觉他的心情不像刚才那么糟糕,才斟酌着说:“你……教我怎么笑吧。” “这有什么好教的,大家天生就会。” 单画捏住苏杀的下巴,上下打量他,评断,“你不是不会笑,而是笑起来特别丑。” “……” “不是说你真的丑,是笑得太凶残。” “这两个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相貌是父母给的,何必这么在意呢?再说我又没嫌弃你丑。” 因为他长得并不丑啊,他只是学不会微笑。 打断苏杀的腹诽,单画问:“你杀过人吗?” “呵,在别人的流言中杀过很多次。” 而且那些流言越传越像是真的,他还记得有个版本说他杀过一家十几口。 嗯,现今社会,要找到十几口的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啊。 听了苏杀的话,单画回复了一个音节——“喔……” “你的反应好像很遗憾?” “不是,我只是……” 单画转转眼睛,正要解释,表情忽然变了,抓紧苏杀的手,凝神向前看去。 他的表情异常的严肃,感觉到他的紧张,苏杀问:“那帮人追上来了?” “不,是另一拨的,有人,也有妖……妖气很重,小心!” 话音刚落,夜空中就传来凄厉的叫声,几只通体漆黑的鸟飞过来,飞近后在他们头顶打转,鸣叫不止。 它们形状近似乌鸦,但是比乌鸦要大很多,眼珠幽蓝,死死地盯住他们。 单画立刻叫道:“不好,它们在给追兵报信。” 他一边说着,一边并起双指向怪鸟挥去,顿时火光翻腾,将那几只鸟吞没了,只几秒钟,就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苏杀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拉过单画的手细细打量,那手指长得白晰颀长,怎么看都无法想象它可以随意地控制火焰。 他感叹地说:“下次BBQ时,一定要带你去。” “什么是BBQ?” 手被抓在苏杀手里,单画眉间的戾气消散了,歪歪头表示不解。 他的小动作很可爱,苏杀笑了,说:“就是户外烤肉。” “那顺便把他们也一起烤了吧。” 虽然怪鸟都除掉了,但追兵已经接到信号,赶了过来。 追兵有十几个,其中半数以上是妖,他们看到苏杀跟单画后,立刻围成圆圈将他们围住,几个人类还亮出了兵器。 那些妖身形硕大,容貌狠厉,有些还张开嘴,露出獠牙。 苏杀看看站在身边的情人,很难理解同样是妖,为什么相貌会相差这么大。 但有一点他理解了,那就是所谓颜控的心态。 相对来说,那几个人类的长相就顺眼多了,他们穿着道袍,应该是修道者,但表情举止完全没有修道中人的脱俗,相反的,充满了暴戾跟暴躁。 “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为了块玉,居然和妖联手。” “当有了共同的利益时,人与妖没什么不同。” 单画一反跟苏杀温存时的妖媚,凝目注视敌人,声线冰冷。 对手太多,他心里没底,转头看苏杀,可惜苏杀长了一张恶人脸,从表情上无法看出他有没有害怕。 他拉着苏杀的手向后退了几步,低声道:“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我一人可以对付,你……说自己会剑术的对吧?你对付那些人。” “是剑道教练。” 苏杀纠正完,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没武器。” “傻瓜,这里是虚无之境,最强大的不是敌人,是自己的信念,你运用意念,就可以调到想要的东西。” “这么神奇?” “你可以试试。” 试试是怎么试? 苏杀虽然做典当生意,接触古董的机会不少,但是对意念通灵这种事一窍不通。 他还想再问,那帮妖怪已经冲了上来,单画运用灵火对抗,没时间理会他。 看着修道人也围了上来,苏杀很着急,双手握在一起,心想是不是要起乩啊,可他又不是乩童,这难度系数有点高……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挥舞武器攻击单画了,看到他们武器上画的符咒,苏杀知道不好,努力在脑海里思索木剑的样子。 他以前教授剑道时,剑不离手,所以默念的时候,双手本能地做出了握剑的姿势,全神贯注敌人,准备随时出剑。 单画正凝神对付妖怪,一名修道者瞅到空隙,挥起武器偷袭他,苏杀急得冲过去把敌人撞开,又挥手舞剑。 剑身敲在那人的手腕上,他丢开武器,握住手腕痛呼起来。 苏杀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中竟然多了一柄木剑,剑柄磨得平滑,正是他以往常用的木剑。 呵,这么神奇! 有武器在手,苏杀顿时有了底气,挥起木剑朝受伤的那人头上来了一下,把他打晕后,接着又去攻击其他人。 那些修道者的武功意外的烂,在木剑的攻击下,没多久就都受了伤,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另一边单画也将小妖们都打倒了,只留下一阵银铃的轻响,苏杀松了口气。 他看看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修道者,上前夺下他们手里的道符,免得他们再用道符害人。 “有时间去抢别人的东西,还不如把时间用在修行上。” 他把道符都收了,转过身,正要去和单画会合,黑暗中突然射出一道黑雾。 黑雾速度非常快,转眼便到了近前,半空中化作一只利爪,向单画抓来。 苏杀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看到有危险,他慌忙冲过去将单画推开。 就在这一刹那,利爪就抓在了苏杀的胸膛上,利爪顶着他向前冲,黑雾翻腾,几乎要将他吞没。 苏杀眼前被黑雾弥漫了,什么都看不到,利爪像是穿透了他的身躯,剧痛袭向全身,神智也混沌起来。 恍惚中忽然看到手里那迭抢来的道符,灵机一动,将道符向黑雾当中撒去。 刺耳的怪叫声传来,黑雾像是受了伤,在空中剧烈地翻滚,紧接着便消散了。 苏杀的身体也失去了支撑,从空中跌了下来。 “苏杀!” 耳旁传来单画的叫声,不知是不是剧痛影响了听力,声音变得很飘渺,等苏杀缓过来,发现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单画靠在他身边,眼圈红了,握住他的手,紧张地看他。 “你怎么样?哪里痛?” 哪里都痛,不过痛到极点,反而变得麻木,两耳还在轰鸣,单画的话听得不是很清楚。 苏杀怀疑自己失聪了,为了不让单画担心,他弯起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问:“那是什么鬼东西?” “你不要笑,很难看。” “……” 好吧,他换个问题。 “你没事吧?” 单画用力摇头。 “我好像有事……” 渐渐的,苏杀觉得连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很遥远了,眼前的景物模糊起来,接着是单画的面孔。 苏杀伸手想抓他,却抓了空。 单画也发现了古怪,努力去握他的手,叫道:“苏杀!” 这一次两人的手仍旧没有握到一起,苏杀躺在地上,看着单画的身影越来越浅,越来越淡,终于夜风吹过,身影化作细沙消失在风中。 也许他现在该担心的不是失聪,而是死亡这个课题…… ~~~~~~~~~~~~~~~~~~~~~~~~~~~~~~~~~~~~~~~~~~~~~~~· “苏杀!苏杀!” 耳畔传来呼唤,起先还飘飘渺渺,逐渐的声音清晰起来。 苏杀模糊的意识被唤醒了,他茫然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头顶的天花板…… 天花板! 发觉自己回到了现代社会,苏杀激灵灵一个冷战,完全清醒了,按住床铺坐了起来。 “哇!” 旁边正在打电话的人被他吓到了,手机差点掉地下,手忙脚乱地抓住手机,又仔细打量他,惊喜地叫道:“苏杀,你终于醒了!” “九老板?” 九老板穿的是普通的T恤配牛仔裤,跟扇中世界的形象完全不同。 苏杀抓住他的手腕,问:“我们回来了?” “回来?你在说什么?” 九老板一脸迷糊,看起来他没有在扇子里的记忆。 也可能他根本就没有进扇里,青楼景象都是假象。 想起单画说的虚无之境,苏杀做出这样的判断,转头看房间。 房间全都刷成白色,床铺也是白的,空气中流淌着消毒水的气味,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这里不会是医院吧?” “是啊,你总算清醒过来了,我去叫大夫。” 九老板说完就往外跑,被苏杀一把拉住,问:“是你送我来的?为什么送我来医院?” 难道他在扇子世界里挂了,所以才会回到现实中? 那单画呢?他看到自己消失了,会不会很担心? 苏杀张嘴就想问单画的事,但想到九老板不可能知道,临时改问:“我的扇子呢?你有没有看到?” 第十九章 “苏杀你是不是撞头撞得失忆了,不行,我得赶紧找大夫去。” “你先别去,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杀的气力比九老板的大,着急起来眼睛瞪圆了,看上去很可怕,九老板不敢跟他较劲儿,选择妥协。 “好,我说,你先放手。” 苏杀松开了手。 九老板一边摸着被攥痛的手腕,一边说:“你昨晚没去健身房,我就觉得奇怪,这几年你去健身房可是风雨无阻啊,后来今早你也没去,我感觉不对劲,跑去敲你的门也没人应,我就去派出所报警了。” 经九老板提醒,苏杀想起来了,昨晚他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导致穿进扇子里的。 伸手摸摸额头,头上果然缠了纱布,碰一碰还挺痛的。 “这点小事你不用报警吧?” “这怎么叫小事?我们进去的时候,你倒在血泊中……啊没那么严重了,是地板上的牛奶溢了血,我们一开始以为都是血,后来警察看了现场,推测你是踩滑了脚摔下来的,就让我们送你来医院了。” 其实九老板之所以会叫警察,是脑补了一系列的苏杀跟黑道血战的小剧场。 做这种人的街坊,他的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为了避免被连累,他就报警了。 偷眼看看苏杀的表情,九老板没敢说实话,问:“你真的是踩滑了摔下来的?” “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苏杀看向他,九老板立刻说:“有,我听裁缝铺大妈说,她被房地产商派去的人威胁了,那些人想把这里全部盘下来,盖商业大楼,所以想尽办法让我们妥协,最近我们这片的治安很不好,就是那些商人搞的鬼,买通了一些地痞流氓来惹事。” 苏杀现在心里满满装的都是单画,所以九老板的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低头翻找病床,没找到扇子,猜想他们顾着送自己来医院,不会去在意一把扇子。 问:“你们发现我的时候,地上是不是有把纸扇?” “好像……有,你干什么?” 苏杀从病床上跳下来,九老板慌忙拦住他,又按了床头呼叫铃,说:“我跟你说,你头上的伤可大可小,要让医生好好看看才行。” “我没事,就是出了点血……你没联络我叔叔吧?” 九老板从小就住在那条街上,跟苏世平的交情远比跟苏杀要好,果然,他一问,九老板立刻点头。 “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打吗?不过没打通,苏伯伯家的电话没人接,大概老两口又去哪儿旅游了。 我说医生都来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脑子有病,需要接受治疗啊。” 你脑子才有病呢! 苏杀急着回家,懒得跟他啰嗦,下床穿鞋,谁知医生已经赶到了。 九老板抓住他不放,说:“你得先待在这儿接受检查才行,否则我没法跟苏伯伯交代,你要是走,我就打电话给他。” 苏杀顿住了。 他倒不是怕叔叔婶婶,而是不想烦到两位老人家。 他只是从楼上摔下来磕破头而已,不算什么大事,没必要让长辈为他担心。 他问:“现在几点?” “五点,是下午五点,你都昏睡了一整天了,你说你不看医生怎么行?” 苏杀想了想,选择了妥协。 反正天快黑了,九老板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检查一完毕,他就找机会偷溜。 没多久,苏杀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主治医生为他安排了各种精密检查,九老板中途就离开了,可惜苏杀离不开。 他乖乖接受完检查,又等待结果出来,再听完医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似懂非懂的废话,确定受伤不会影响到生命安全后,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接着他还要等候护士小姐的换药,换完药又到了晚饭时间。 从昨晚就滴水未进,苏杀早就饥肠辘辘了,只好在医院吃了饭。 等一切都搞定,他换了普通的衣服找机会溜出医院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苏杀用九老板借给他的钱搭公交回家,车里很空,他一个人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耳畔忽然传来叫声。 “苏杀。” 声线轻柔,却不是单画是谁,苏杀一激灵,急忙睁开眼睛,左右张望。 这次没有单画出现时带动的银铃声,再加上车里光线太暗,苏杀看了半天,才看到对面的座椅上有一道忽隐忽现的身影。 形影削瘦,长发低垂,遮住了单画的半边脸颊。 他看上去很沮丧,脸上失去了一贯的微笑,坐在那里,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滑动着,不知在想什么。 苏杀过去抓他,却抓了个空——那只是一道影像,并非真正的画中人。 “单画!” 明知对方听不到,他还是忍不住呼唤出声。 单画无动于衷,保持相同的坐姿,低声说:“你……不要再回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单画,不要怕,我一定会回去救你的。” “我不会再用铃铛了……只这一次……我怕自己会后悔……” 苏杀听不懂单画在说什么,不过他这样说,一定是怕自己再为他受伤。 单画的影子很快就消失了,苏杀更着急,他很后悔自己以前没多读读这方面的书,所以对于这种超脱现实的状况,他无法做出解释,他只确定一点——单画现在很危险,他要尽快回去才行! 公车终于到站了,车刚一停下,苏杀就跑了下去,一口气跑回家,掏出九老板留给自己的钥匙开门。 谁知门是虚掩的,随着他的推动打开了。 苏杀很惊讶,心想派出所的警察也太不靠谱了吧,只管开锁,不管上锁啊? 他推门走进去,里面的房间好像有光芒一闪而过。 他只当是外面射进来的灯光,没在意,直接走到楼梯口,打开灯,寻找扇子。 他摔下来的地方还有牛奶跟血渍,马克杯放在旁边桌上,但没有纸扇,他又去客厅找,也没找到。 当时状况混乱,会不会是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拿走了…… 不可能,警察就在现场,他看起来又伤得很重,谁有胆子敢在那时候偷东西啊?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苏杀揉揉额上的伤,又去货物架那边翻找,也没找到,最后他转回来,目光扫过楼梯旁的衣柜,眼睛突然一亮。 他过去趴到地板上,往衣柜下面看。 里面模模糊糊有个长形物体,他把手伸进去,努力勾了几下,把东西勾出来,正是那柄纸扇。 纸扇上沾了些灰尘,应该是混乱中被谁踢到了衣柜下,苏杀扫掉扇柄上的灰尘,打开折扇。 灯光下,画中人一手支颐,向他凝眸微笑,静湖古亭美人,气息雅静祥和,完全无法想象他们在扇中的冒险经历。 “我马上去找你,单画你等我。” 苏杀合上纸扇,开始想办法回到扇子里,就在这时,对面的落地窗帘动了动,传来轻微的响声。 苏杀惊讶地看过去,窗帘都是拉上的,并没有异常,但是找到纸扇的喜悦心情过后,他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在勾扇子的时候,他好像隐约看到窗帘下有个什么东西。 他走到窗前,窗帘先被掀了起来,他只来得及看到晃动的人影,脑袋就被窗帘罩住了,跟着室内灯也灭掉了。 有小偷! 听到不远处慌张的脚步声,这是苏杀最先浮上脑海的想法,他把缠在头上的窗帘扯掉,摸黑抄起挂在墙上的木剑冲了过去。 好歹他也是剑道教练,就算是小偷,他也没害怕。 借着外面投来的光亮,他看到人影有两个,他们应该是想趁着黑暗逃走的,却慌不择路,跑进了对面的收藏室。 于是苏杀瓮中捉鳖,跑过去将他们堵个正着。 不过收藏室的架子上放了不少易碎的典当品,苏杀不敢鲁莽,用木剑把他们赶到墙角,又敲打他们的手腕跟肩膀,免得他们反击。 那两个人被他打得手忙脚乱,开口求饶。 苏杀收了木剑,正准备去打电话报警,谁知身后传来风声,有人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用力向后拖。 苏杀估计错误了,他没想到小偷是三个人,急忙仰头向后猛力撞击,又用木剑去打那个人的小腿。 然而他的脖颈被勒住,使不上力,纠缠中,一起撞到了后面的木架上。 架子上的典当物被震得纷纷掉落,那个人不知道哪里被打到了,呻吟着松开了手。 苏杀趁机把他推开,转身挥拳就打,没想到就在这时,他的额头传来剧痛。 有个很硬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头上,顿时热热的液体顺着前额滑了下来。 苏杀的脑袋眩晕了一下,被另外两个人趁机推倒在地。 他落在一堆典当物上面,伤口流出来的血把典当物都溢湿了。 第二十章 一天之中脑袋破了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苏杀的意识开始迷糊。 他隐约感觉有亮光划过,但马上又灭掉了,像是有人在用手电筒照他,三个小偷在交谈什么,语调急促而慌张,断断续续的,像是—— “死人了,怎么办?” “不关我们的事,是东西砸下来打死他的。” “可是……可是老大会怪我们……”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我知道怎么做了,我们……” 不,他只是受伤,离死还远着呢…… 苏杀很想这样说,但那三个歹徒没给他机会,交谈了一会儿后,开始忙碌起来。 苏杀只听到稀里哗啦的声音,他努力想看清是怎么回事,但眼睛被血糊住了,只依稀看到快速晃动的手电筒灯光。 直觉告诉苏杀,三个歹徒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很可怕,可惜他无能为力。 身体像是被定住了,既没有力气挣扎,更无法喊叫,随着头部疼痛逐渐加剧,意识变得越来越远。 恍惚中,他看到了跳跃的火光。 他们不会是想…… 突然想到了歹徒的意图,苏杀一个激灵,求生欲望让他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四周没有想象中的黑,正前方燃烧着篝火,火苗正旺,间或传来噼啪响声。 他摸摸头,撑地坐起来,警觉地打量四周。 三个歹徒不见了,摔落一地的典当品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周围草木繁茂,篝火的另一头伫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背对篝火,看不到脸庞,只看到夜风拂来,卷着他的衣袂轻轻翻飞,腰身苗条,正是单画。 苏杀先是一楞,接着猛地醒悟过来,他已经不在现实中了,他现在是在扇中! 他低头看看衣服,果然换成了先前那套简约的汉服,受伤的额头也不痛了,他伸手摸摸,血不见了,当然也没有伤口。 这反而让他有些担忧——顺利回到画中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可问题是现实中他会不会挂了啊? 从出血程度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大,再加上那些歹徒不怀好意,苏杀对现实中自己的存亡不太抱期待。 他晃晃脑袋,把不必要的烦恼甩了出去——他已经进画中了,现实的事担心也没用,还是先解决了眼下的麻烦再说吧。 想到这里,苏杀拍拍身上的土,跑了过去。 单画没有留意到他,注视着前方发呆。 前面是条河流,夜间看去,黑蒙蒙的河面当中倒映着几许星光,静谧一片。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侧脸的表情平静,既没有两人初遇时的俏皮,也没有湖中凉亭时的风情,更没有他们在青楼重逢时的妖艳。 神情间失去了应有的柔和,眉峰高挑,脸颊如刀削般的锋利。 此刻的他对苏杀来说仿佛是陌生人,他们彼此站得那么近,却又似很遥远。 单画很不对劲,但要说哪里不对劲,苏杀又说不出来,只是靠近后,发现了他周身回旋的淡淡的黑雾。 他的衣服色调也变了,除了衣袂跟袖口外,都变成了大红颜色,像是血战后留下的痕迹。 苏杀明白了,围绕他的那层黑雾是杀气,很浓的杀气。 他很担心,又怕吓着对方,轻声唤道:“单画。” 单画没有回应,苏杀又叫了一声,单画这才猛然回神,转头看到是他,楞了楞,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不料脚下踩中石子,差点摔倒。 苏杀慌忙揽住他的腰,将他抱住了。 单画借着他的力道站稳,跟他四目相对,半晌才试探着叫:“苏杀?” “是我,单画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妖伤到了?伤在哪里?” 苏杀一边说着一边查看单画,但因为衣服是红色的,他只看到一些撕碎的地方,却找不到血迹。 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单画噗嗤笑了,这一次他没用法术,苏杀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 一瞬间,心情突然好转起来,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开,说:“你居然回来了!” “你在这,我能不回来吗?” 苏杀抓住单画的手,继续打量,又问:“为什么换衣服?。” 单画不说话,丹凤眼微微眯起,看向他。 苏杀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地说:“不会是……我造成的吧?” 单画没有回答,双手托住苏杀的下巴凝视他,最后低声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为什么?” “因为……” 单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他担忧苏杀在扇中的命运,但为了目的又不得不利用他,很矛盾的情感,想得头都开始痛了。 他用力摇摇头,把烦心事甩开,问:“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还……好……” 其实苏杀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不想单画担心,他支吾了过去。 心里反而担心扇子被血染成了红色,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那你呢?我消失后,你是怎么从那团黑雾中逃脱的?” “唔……” 单画把头别开了,眺望水面,说:“受了些外伤,不重,只是我逃脱后找不到你,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那黑雾看起来很厉害。” “是啊,黑雾是很多人的怨念化成的怪物,一直想修炼成真正的人,所以才会对紫玉这么执着,还好它被你的道符打伤了,哼,它也没讨到便宜。” 单画说得轻松,但他身上的杀气很重,可想而知那场厮杀一定非常激烈。 想到他又要应付修道者,又要躲避妖魔的狙击,苏杀感到了心疼。 偏偏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不在,不由得抓紧了他的手,道:“放心吧,接下来我会帮你的。” “哧,你又不会法术,怎么帮啊?” “我……我会打人啊……在这里打死了人……应该没事吧?” “说得你好像很厉害似的,不过就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今后你打人我打妖,合作愉快。” 苏杀的出现缓解了单画的不安,语调也轻松起来。 拉着他走到篝火前,问:“饿不饿?我烤鱼给你吃,那条河很深的,鱼也很肥美,你想吃的话,我……” 单画的话停了下来,因为苏杀注视着他的半边脸一动不动,他这才想起脸颊上的划伤,慌忙转身避开。 苏杀也跟着转了过去,单画伸手想遮掩,被他抓住。 月光在他的脸颊上投出淡淡的光彩,也映亮了上面的伤痕,抓伤从颧骨延伸到发鬓,深且粗长,乍看去像是条墨黑蜈蚣,甚是吓人。 苏杀越看越心惊,问:“这伤也是黑雾怪抓出来的?” “不要看!” 单画的脸绷紧了,又转了个身,避开苏杀的注视。 苏杀怕伤了他的自尊,没再紧逼,安慰说:“伤口会慢慢复原的,别太在意了。” “不会,它的怨气太重,被它的爪子抓到的话,都会留下这样的伤,就算伤好了,也会留下黑色疤痕。” “就算留下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苏杀其实是在安慰,但是在单画听来,却更像是敷衍,他恼了,道:“你是……” ——你是什么东西,谁稀罕你的在意? 这句话盘桓在嘴边,几乎脱口而出,但是苏杀在他开口之前抱住了他。 “下次遇到它,我一定杀了它,为你出气。” 单画怔住了,听了这话后,他原本的怒气消散得干干净净。 很奇怪的感觉,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懂了,只觉得很享受这样的安慰,即使它听起来很可笑。 他忘了再发怒,就着苏杀的力道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说得好听,你打得过它吗?” “我上次不也打伤它了,所以一定有办法的,总之我会除掉它。” “杀气好重啊,难怪你叫苏杀了。” 单画笑了,被人在意的感觉不赖,他开始沉溺其中了,但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感情与理智之弦在心中拔河拔了好久,最终他还是按住了喜欢的感情,道:“其实要消除怨气之痕很简单,只要我去了你们人类的世界,就可以脱离扇中的怨念控制,伤痕自然会消失。” “是不是只要我们把紫玉给你的主人就行了?” “是的,不过他不是我的主人,只是跟我有契约的人,只要契约解除,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单画推开苏杀,注视着他,认真地说:“我想去你的世界,想吃汉堡想吃冰淇淋,想穿你们这个时代的衣服,还想去影剧院,可是我更想……你好起来……” ——你好起来…… 苏杀惊讶地问:“你是不是看到我受伤了?” “感应得到,还有这身衣服……” 单画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苏杀受伤的空间很暗,他只能凭感觉猜测,苏杀一定流了很多血,所以他的衣服才会变成这样的颜色。 这也就意味着苏杀在这个时候来到扇中等同死亡。 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可是私心又期待苏杀的回归,所以在看到苏杀时他既震惊又难过,但同时又是开心的。 这么矛盾的感情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还不曾有过。 第二十一章 不如就先这样吧,等问题来了之后,再想办法去解决。 单画自暴自弃地想完,把受伤的那边脸转去背光的地方,对苏杀微笑说:“我喜欢这身衣服,红红的像是嫁衣。” “很漂亮。” 苏杀不太会说甜言蜜语,说完又觉得太没诚意,又追加道:“真的很漂亮!” 单画笑了。 “冲你这样说,我也要烤鱼给你吃了。” 说也奇怪,苏杀来到扇子的世界后,不会感觉到饥饿,但单画这样说了,他也不好拒绝。 点点头,说:“那需要我用意念取佐料吗?” “嗯!” 苏杀有过一次用意念取东西的经验,所以他对自己隔空取物有信心,集中精神正要调取,袖子忽然被单画拉了拉。 小声说:“糟糕,黑雾妖来了!” 苏杀冲他指的方向看去,夜色漫漫,河川山岭都笼罩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黑雾。 单画的表情却很紧张,盯着远处看了一会儿,拉住苏杀跑到河边,纵身跳进河里。 苏杀没防备,呛了好几口水进嘴里,还好河水很温,他仰头浮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滴,不解地看单画。 单画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黑雾没有眼睛,它只能靠嗅觉感知我们的存在,在水里可以躲开它的追踪。” 话音刚落,苏杀便看到一大团黑雾从远处涌来,黑雾翻涌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到了近前。 云雾在山川上方翻滚,宛如一道墨黑帷帐从天籁垂下,将整个夜空都遮蔽了。 苏杀不敢有半点活动,他屏住呼吸,定在水里,仰头观察上方的怪物。 可是黑雾太庞大了,苏杀无法辨别它的头部跟身躯,只能从偶尔雾中闪露出的黑色爪子猜想那是它的肢体。 他有些泄气,不久前他还不自量力地说干掉它,此刻才发现跟黑雾相比,他实在是太渺小了。 像是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黑雾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不断地在半空盘桓,吼叫声从雾中传来,响雷般的震慑心扉。 苏杀的耳膜被震得很痛,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屏住呼吸又慢慢潜入水中,就听吼声越来越近,黑雾几乎压在了水面上。 河水被震得荡起波浪,为了不往下坠,他不得不舞动手脚维持平衡。 没多久肺部开始作痛,他憋气憋得太久了,终于忍不住往水面上游动,想冒头换气,却被单画拦住,打手势让他再忍一忍。 苏杀又坚持了一会儿,憋得肺都快炸开了,撑不住吐出了一口气,还好单画及时凑上来帮他度气,让他避免了呛水的危机。 出于本能,苏杀抱住了他,继续接受度气。 胸口终于不那么闷了,他啜着单画的唇,有些喜欢上这样的相濡以沫了。 像是感觉到了苏杀的想法,单画发出微笑,用舌尖撬开他的嘴,在度气中将软舌也伸了过去。 苏杀咬住,和他纠缠起来,于是原本出于救命的度气变成了调情,两人在黑暗的水中热切的相吻,直到水面不再那么阴暗。 黑雾在没有找到目标后,终于离开了。 单画划动手臂,带着苏杀游上水面,水外的空间很静,只有不远处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两人一浮出水面,就同时大口呼吸,再看到对方全身湿透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相对笑了起来。 单画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透着可爱娇憨。 刚经历了一场热吻,他的脸颊略带酡红,苏杀看得心动,游到他身边,揽住他再次索吻。 单画回应了过来,两人在水中交换吻吮,舌尖相互交缠着摩挲蹭腻,津液随着唇齿溢出,不多时呼吸变得沉重。 单画感觉到顶在腹部上的硬物,发出轻笑。 “想在这里要我吗?” 笑声如银铃,撩拨得人心摇神荡,苏杀想要的话句几乎脱口而出,但理智告诉他,他们现在的处境很糟糕。 多沉湎温柔乡一分,危险就会增多一分,犹豫着说:“黑雾可能没走远……我们……” 单画不快了,故意贴到他身上,开始了肢体的挑逗,哼道:“想要就说要,哪那么多事。” “可是……” 热辣辣的吻落在了苏杀的耳垂上,单画咬住他的耳垂,故意往他的耳朵吹气。 苏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最后一点理智也消失殆尽。 他捏住单画的下巴跟他舌吻,另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衣带,手放肆地探到他的腹下蹂躏起来。 单画发出享受的叹息,圈住苏杀的脖颈,藉由水的浮力在他身上蹭动,一条腿屈起,卡在苏杀的两腿之间,将他的腿叉开。 膝盖在他的大腿当中摩擦着,要求交欢的心情不言而喻。 苏杀被他搞得一阵醺醺然,双手按在他的后臀上掐动,舌尖舔着他的脸颊。 在快到伤口的时候,单画把头别开了,将完好无损的那面脸颊朝向他。 正处在热情当中,苏杀不像最初那么拘束,说:“你不需要在意,男人身上有点伤疤,才更有味道。” 他这样说着,托起单画的脸颊,将他受伤的地方朝向自己,低头亲吻疤痕,又去抚摸他的长发。 单画的长发紧贴在背上,沿着脊背曲线飘在水中,苏杀的手顺着他的脊椎摩挲。 发梢之下是尾骨,他的后臀略翘,腰间肌肉紧致而有力。 苏杀忍不住又在他臀上捏了两把,借着水将手指探进他的后庭,那里紧张地收缩着。 想到自己的那话儿即将把他的身体填满,苏杀的口中发干,阳具又粗壮了几分。 在几次躲避都没成功后,单画的表情有些气恼,目光不悦地瞪过来,但丹凤眼眸水光潋滟,春情流动,瞪眼反而更像是在调情。 苏杀故意逗他,伸出食指在他唇边滑动拨弄,单画果然恼了,张嘴咬住他的指头,用力咬了一口。 这一下咬得不轻,苏杀吃痛嘶气,不敢再惹他,抽出手指,拉着他划到岸边。 单画靠着岩石上想上岸,被苏杀拦住了,从后面紧贴住他。 一番纠缠中,单画的外衣半解,露出白晰的肩膀。 苏杀索性将他的红衣全部褪下,亲吻在他的颈部跟肩膀之间流连,惹来他丝丝颤颤的呻吟。 苏杀从后面圈住他,手覆在他腹下任意摆布,阳具顶住他的后庭,在那里不断地蹭揉。 单画的下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享乐其中,哼声偶尔溢出嘴边,既是享受又是调情。 苏杀的欲望被勾了起来,再也忍受不住,扒开单画的臀瓣,将阳具顶在当中,挺动小腹,阳具便没入了单画的体内。 “嗯……” 长长的鼻音点缀在夜色下,单画的下颌微微仰起,腰向后弯,拉出漂亮的弯弓弧线。 苏杀双手卡住他的腰,舌尖在他的脊背上打着旋舔吻,阳具也开始来回抽插,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欲火燃烧了身躯,单画感到了燥热,苏杀的动作很快也很粗鲁,让他失去了缓冲的余裕。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粗暴的行为,下身被巨物填得满满的,灼热从胯下一直延续到心头。 他慌忙捂住心口,害怕心脏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而停摆。 “轻点……” 他的眼瞳湿润了,转头发出怨怼,却被苏杀张口吻住,连同他的怨言。 宽慰道:“再忍忍,很快就会舒服了,我知道你喜欢我这样做。” 说着话,他又接连挺动腰身,巨物不时地撞击薄弱的内壁,单画发出哎哎呻吟,接着一条腿被抬起。 苏杀换了个姿势,将阳具再次捣入,单画只觉得下体火辣辣的疼,只盼着苏杀赶紧发泄,免得自己受累。 水中毕竟不比陆地,两人做得不是很方便,到最后单画不得不趴在岩石上,任由那话儿的欺凌。 没多久下体一紧,被有老茧的大手握住抚摸爱弄,顿时酥麻感涌上。 他激灵灵打了个颤,手指蜷曲起来,反勾住苏杀的脖颈,仰头贴靠在他怀里,跟他热切地交吻。 苏杀挺动得更快了,有几次都顶在了深处的敏感地带。 单画的理智之弦断掉了,忘情地叫出了声,情欲一波波地冲向小腹,他想泄精了。 前方的篝火快熄灭了,单画将矜持抛去脑后,大张开双腿,任由苏杀的手在自己下体的撩拨。 后庭不住地收合,不想那东西离开,妄图它陷得更深,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填满。 他的动作是最直接的催情药,那里夹得越紧,苏杀就越兴奋,到最后,便将单画按在岩石上,在他体内一阵横冲直撞。 单画被撞得呻吟声不绝,再也坚持不住,下体一热,精液倾泻而出。 射精了,单画的大脑中一片空白,趴在石上,手按住苏杀的手在自己的阳具上搓揉,半闭眼眸享受泄精的快感。 忽然疼痛传来,苏杀竟然将他的阳具握紧了,单画疼得嘶了口气,与此同时腹内一阵灼热。 苏杀用另一只手紧扣住他的腰部,将他按在岩石上,将精液都射入了他的身体。 初次做的时候,苏杀还有所收敛,然而几次下来他尝到了甜头,不仅都射在里面,还久久不肯拔出。 就着交媾的姿势跟单画一起靠着岩石,轻吻他的后颈。 单画从不知道交合这种事是如此的妙不可言,他在不知不觉中沉湎其中,甚至是迷恋。 这让他感到害怕,继而迁怒苏杀,苏杀吻得很投入,显然是在讨好他,这让他更加不耐,推开对方,斥道:“离我远点!” 苏杀没防备,被推得向后一晃。 单画回过神,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垂下眼帘,侧开头,低声说:“抱歉,我有些累了。”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懂节制。” 苏杀不知道单画的心思,只当他是怪自己做得太激烈了。 单画几乎赤裸,白晰脊背半露在水面上,上面还有欢爱留下的斑痕,说不出的诱人。 苏杀不敢再多看,上前抱起他,来到岸上。 第二十二章 篝火中还有一两点火星,苏杀取来柴火,将火重新拨弄起来,又在旁边架了个架子,将湿衣搭在架子上。 这时他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他从回来后一直没听到铃铛响。 转头看单画,单画的脚踝上果然没有那串银链,他问:“你的铃铛呢?” “太吵,怕被敌人发现,就扔掉了。” 单画赤身裸体坐在对面,对着火烘着长发,随口回道,看着苏杀做事,他的眼眸中流露出笑意。 这个男人的举止行为跟他的长相截然不同,最初见到他时,见他长得凶恶,又黑心,觉得他不是好人。 但随着接触的增多,他对苏杀的印象慢慢改观了。 苏杀是个做事很耐心又很体贴的人,如果以前他遇到的是这样的人,他的命运可能就截然不同了。 苏杀都做完了,发现单画一直在注视自己,他一身赤裸,不由得窘迫,想找件衣服遮蔽,又觉得太欲盖弥彰。 急迫中灵机一动,转去衣架另一边整理湿衣,架子的高度刚好遮住了他的躯体。 单画看在眼中,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都做这么多次了,还有什么好掩掩藏藏的。” “其实……”苏杀随手调整衣服,说:“我不是个轻浮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时,就特别控制不住。” “完事后这样说,让人感觉你很伪君子。” “是有点虚伪,不过……” “不过这也证明我有魅力啊,所以原谅你这次,只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早晚会精尽人亡的。” “没事的,我身体很棒!” “我是说我。” 单画一只手支着下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还想早点把东西交给雇主,离开这里呢。” “好,我陪你。” “真的?” “嗯,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单画笑了,苏杀一定不知道,这句承诺就是契约,而这个契约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等了很久很久,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很喜欢苏杀,喜欢他在性事上带给自己的快感,也喜欢他对自己的体贴跟在意。 然而这种喜欢有没有达到肯为了对方牺牲自己的程度,他不知道。 所以他选择了继续。 单画说雇主住的地方很远,为了不耽误行程,他们烘干衣服就开始赶路。 路上遇到了几拨妖灵,不过它们的法术离黑雾妖差得太远,单画轻易就把它们打发掉了。 修道者由苏杀来对付,这些人大概整日耽于修炼,反而对基础武术不精。 苏杀对付他们也没费太多工夫,两人携手并肩,这一路走得倒也畅通无阻。 路途漫长却不枯燥,单画会讲解沿途的风土人情,或是说一些他从扇子变成扇妖的经历。 这些对苏杀来说都充满了惊奇,他很乐意分享单画的过往,但偶尔再多问一些时,单画就忽然变脸不说了。 毕竟他们认识的日子还不长,一些隐私对方不想讲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杀选择做单纯的聆听者,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大多是在看风景跟聊天,反而没像初识时那样夜夜笙歌。 至于扇外的世界还有他的生死问题,苏杀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日,两人来到一个小镇上。 在经历了几天的风餐露宿后,他们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一间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客栈。 单画像是对这里很熟悉,走进小镇后,径直来到客栈投宿。 他要了楼上的房间,顺便点了几道菜,让店家送上去,又说要洗澡,让店家准备打水。 一锭银子丢到眼前,店主眉开眼笑地应了,让店小二带他们上楼,单画拒绝了,拿了钥匙自行走上去。 苏杀跟随单画上了二楼,见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客房门前,用钥匙开了门,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常来这里?看起来很熟啊。” “来过很多次,多到闭着眼睛都能走进来的程度。” 单画的声线淡漠,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倦意,苏杀偷眼看他,猜想他是不是累着了,所以才心情不佳。 这几天跟单画相处下来,苏杀注意到他的脾气有些喜怒无常,明明前一分钟还很开心,下一秒突然就冷淡下来。 苏杀一开始还被弄得手足无措,后来习惯了,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就保持沉默,不去打扰对方,没多久单画就会自己恢复过来。 现代都市人整天被工作追,还会患忧郁症呢,更何况他们是被人跟妖追杀,所以单画心情沉郁也很正常。 等事情办完了,离开这个地方,自然就会好的——苏杀在心里这样解释。 晚饭单画吃得很少,像是没胃口,吃了一点点就放下了,洗澡水烧好后,他把衣服脱了,准备泡澡。 要说他们两人也有过很多次亲密接触了,但是单画在他面前坦荡荡地脱衣,苏杀还是看得面红耳赤。 想多看看,又怕惹单画不高兴,但不看吧,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单画把脱掉的衣服随手丢去一边,只留颈上的那枚如意,紫玉与白晰肌肤相衬,流动出炫目的光彩。 他迈进木桶,水温刚刚好,他趴在木桶边上,发出满意的叹息。 “要一起泡吗?” 苏杀的眼神太直接了,单画注意到了,脸上浮起笑容,向他发出邀请。 苏杀走过去,却没有共浴,而是蹲下,伸手按在单画的肩头帮他按揉。 单画一楞,身体本能地绷紧了,苏杀感觉到了,加大了按揉的力道,说:“放松点,这样才会舒服。” 单画恢复了微笑的表情,撩着水,随口说:“我很放松啊,难得可以泡下澡,不知道有多舒服呢。” “可是你在紧张,我做过剑道教练,了解一些按摩的手法,当一个人紧张时,从他的身体上可以看得出来,而且……” 考虑到说出来会惹单画不高兴,苏杀打住了话题,单画忍不住问:“而且什么?” “而且你不开心的时候,不需要特意微笑给我看,这样会让你更累……我研究笑容研究很多年了,所以什么是真笑什么是假笑分得清的。” 观察着单画的表情,苏杀措辞道:“以前我都没说,是不想你不开心,但现在既然我们是情人了,凡事还是都说出来比较好,我也不想你那么累。” 情人? 单画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从来没听过这个词,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他不知道多么亲密的关系可以称之为情人,只是单纯地感觉开心。 那种心情好像只有在他从扇子变成扇妖时才有过。 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兴奋跟渴望的心情,或许现在还要多一点点,那该是幸福的感觉吧。 眼瞳湿润了,但是当单画的目光掠过窗外时,黑漆漆的夜色瞬间将他的心情拉回到现实中。 他垂着眼帘,轻声问:“你会这样说,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最初看上去那么美好了?” “没有,因为最初我也没觉得你……” 话语再次打住了,因为苏杀确信说真话的话,单画绝对会生气。 所以他做了件聪明的事,偏过头,吻在了单画的脸颊上。 单画没有退避,苏杀的舌尖舔动着他脸颊上的伤痕,将吻慢慢移到他的唇边,继而探入口中,跟他的舌缠绕到一起,继续深吻。 单画回应了他的索吻,但有些心不在焉,苏杀很快就感觉到了。 他没有硬来,匆匆结束了那个吻,站起身,把单画要换的衣服放在木桶旁,说:“你慢慢泡,我出去转一转。” “苏杀……”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叫声,苏杀转回头,单画提醒道:“这里你不熟,别走得太远。” 他的脸颊泛起潮红,但不难看出内里的担忧,苏杀原本的郁闷顿时消散一空,说:“我知道。” 苏杀出去了,单画的目光落在一边的衣服上,苏杀长得粗犷凶恶,但他是个很细心的人,这从一些小细节中就能看出来。 单画探身拿起衣服,唇角不经意地翘了起来。 他并不排斥这样的关心,甚至是期待的渴望的。 可是……也许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有目的的。 就像曾经发生的过往一样,就像即将出现的景象一样。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 苏杀来到楼下,他每天都运动惯了,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做运动的,谁知到了晚饭时间,一楼居然很热闹。 听口音各地的客人都有,衣着也各异,大家推杯换盏,看起来彼此都很熟悉的样子。 苏杀不由起了疑心。 对于一直生活在普通环境中的人来说,苏杀的安全意识不高,但经过了几天的冒险遭遇,他的警觉心提高了不少。 一楼餐馆看上去气氛融洽,但总给他一种做作的感觉,大家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动,把他看做猎物,虎视眈眈。 难不成这帮人都是冲着紫玉来的? 这样一想,苏杀就越发觉得这些人不地道了。 他担心单画,不敢再逗留,转身匆匆往楼上走,可是走到一半就被两个大汉拦住了。 “看来就是你了。” 其中一个说,看他满脸横肉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苏杀急忙运用意念取木剑。 第二十三章 有过几次经验,苏杀用意念隔空取物这招用得越来越熟练了,躲避的时候,木剑已经握在手里了。 见那两个人攻击过来,他双手握剑分别敲在对方的手腕上,等他们握着手腕喊痛的时候,又一脚一个,将他们踹下了楼梯。 其他人一见打起来了,也一拥而上,仗着人多把苏杀围住。 不过这帮家伙都是修道者伪装的,炼丹作法还凑合,要说打人,他们就差太远了,没多久就被苏杀打得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这时候苏杀很庆幸自己平日里的锻炼,否则要连续打趴下这么多人,只怕也不是件容易事。 他担心这帮人打不过自己,暗中搞鬼,又用单画教给自己的小法术把他们都弄晕了。 店主跟伙计都不见了,苏杀猜测他们是吓跑了,没去理会,低头翻找那些人的口袋,果然找到了不少道符。 他收好,拿着木剑准备上二楼,忽然嗅嗅鼻子,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 苏杀跑到大门那边,门窗都关着,他推了推,门从外面被反锁上了,推不开。 而且门板很热,透过门缝,隐约看到火光,并且在迅速蔓延。 他急忙又跑去其他窗前查看,除了火光浓烟外,什么都看不到,不由大惊失色,几步冲上二楼去找单画。 谁知二楼的状况更糟糕,到处都是翻滚的黑雾,苏杀猛然醒悟过来,这是黑雾妖找到他们了。 他跑到客房门前,房门紧闭,里面透出火光,激烈的打斗声也不时地传出来。 他拚命拍门,呼唤单画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苏杀急了,抄起手里的木剑劈向房门,在连续几次劈打后,门板终于活动了。 他又一脚踹过去,将房门踹开,冲了进去。 刚进去,苏杀就被烟雾呛到了,外面的火焰已经烧了进来,房间有一半都陷入了火中。 单画被一团形似人体的黑雾缠住,苏杀进去时,就看到他站在火中发楞。 明明黑雾向他攻击过来,他却完全没有躲闪的意图,像是魂飞掉了,脸色苍白而又茫然。 “单画,危险!” 苏杀大叫着冲过去,想把他拉开,却晚了一步,就见黑雾的爪子刺入单画的胸口,单画的身体发出抽搐,蜷起身跌倒在地。 黑雾发出狞笑,弯下腰想去抢那块紫玉,苏杀急红了眼,上前直接用身体撞在黑雾身上。 黑雾被他撞了个趔趄,没等它站稳,苏杀便将道符都插在了木剑上,握住木剑冲着它劈头盖脸一通乱打。 道符起了作用,在火中腾起金光,黑雾妖被打得暴叫连声,想反击又找不到空隙。 看看单画蜷在地上没有声息了,它化成一团浓雾,穿过火焰飞走了。 “别走!混蛋!滚回来!” 苏杀怒气未平,可惜他没有法术去追一只妖,气得握着木剑在空中乱抡了几下,看到躺在火中的单画,这才冷静下来。 丢开木剑,跑过去抱住单画。 单画身体冰冷,剧痛让他全身打着颤,下唇咬出血了,苏杀扶他的时候,看到了他眼中溢满的泪水。 换了普通人被伤到心脏部位,肯定没命了,苏杀担心得不得了,却不敢多问。 见他一定是痛到了极点,伸手在他后背慢慢地抚摸,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一点?” 单画不说话,过了好半天,颤抖才渐趋停止,喘息道:“没事,缓过来就好了,你……你先走。” “我陪你!” 心弦被拨动了,单画抬起眼皮看看他,苏杀这样在意他,他原本该开心的,但心口太痛了,过往憎恶的情感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感激被痛恨占据了,反而觉得苏杀这么说根本是惺惺作态。 他张张嘴,很想嘲讽说你在这里除了碍事外,还能做什么? 但是在他开口前,苏杀将他拦腰抱了起来,说:“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苏杀的胸膛很热,靠在他身上,单画意外地发现伤口竟然不怎么痛了。 以往都是他自己想办法逃出去的,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你什么都不用管,都交给我。 明明不可信,他却偏偏信了,意识因为放松而缥缈起来,他有点害怕,急忙抓住苏杀的衣服,说:“我有办法逃跑的,你……” “病人就不要多说话。” 苏杀难得一见的强势,按住单画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胸前,抱着他来到楼下。 这时火已经烧进来了,那些修道者陆续醒了,浓烟滚滚中,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大家忙着逃命,苏杀抱着单画跑出去的时候,居然谁都没去理会他们。 单画很震惊,他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跑出来了,因为每次他都是利用法术直接从二楼逃走的。 原来楼下的修道者比他还要狼狈,难怪之后他们再没对自己穷追不舍了。 之后的时间里,单画一直在昏睡中,苏杀是怎么逃命的,他不是很清楚,恍恍惚惚着听到了流水声。 苏杀好像把他放下了,紧跟着颈下传来凉意,有人在碰他的紫玉。 单画一激灵,立刻醒了过来,苏杀坐在他身旁,探手握住紫玉,要是他再晚醒一会儿,玉石大概就被夺走了。 他不由得大怒,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用力将苏杀推开,喝道:“你干什么?” 苏杀一脸迷糊,不过见单画醒了,而且精神还不错,他稍微放下了心。 问:“是不是好一点了?我刚才看到你的玉偶尔闪光,就想它可能会帮你疗伤,所以想调整下方向。” 单画本来已经开始相信苏杀了,但是在客栈的经历覆盖了并不坚定的信任。 冷眼看他,只觉得他跟以往背叛欺骗自己的那些人一样,他所有的关怀跟疼爱都是有目的的! 想到这里,不由得越发气恼,他怒道:“紫玉本来就在我身上,为什么要特意调方向?你根本就是想趁我昏睡把它偷走!” 苏杀不了解单画的心态,听着他的指责,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还很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拿紫玉,它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怎么没有?它可以助妖灵修行,助修道者修道,普通人拿了它,也可以利用它的灵气延年益寿,就像是灵芝,人人都想要!” “就算拿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啊,我又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 “人性都是一样的,不管在哪里!” “你太多疑了,如果我想要这个东西,不需要等到现在吧?” 单画昏迷时一直在呻吟呓语,苏杀猜想他身上的伤一定很痛,所以不敢走快。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看他醒过来了,苏杀还很开心,谁知就因为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惹来他的斥责。 见单画挣扎着要爬起来,苏杀伸手想扶他,但单画马上躲开了,身子向后退,看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戒备。 苏杀更觉得憋屈了。 单画心情不好,冲他发脾气,他不会在意,但单画的反应明显是在怀疑他。 他不明白原本都好好的,为什么单画受了伤,突然就把他当贼来防了。 被毫无根据地指责,苏杀心里很恼火,偏偏单画现在身受重伤,又不能反驳他,只好说:“你先休息,我去找点水来。” 苏杀走到门口,单画突然叫住他,说:“别走远。” 苏杀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谁知他接着说:“没有我,你出不去的。”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警告,苏杀的火气噌的冒了上来,为了不爆发,他嗯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 单画默默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脚步声渐远,他才收回眼神。 心绪烦乱,他抱着头蜷缩到一起。 苏杀的话也许是真的,也许不是,反正对他来说,那些都不重要。 他也不要再去理会所谓的喜不喜欢,他只想尽快赶回山里,把事情解决了,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可是……用一个人的生命来做祭品,这样换来的自由会幸福吗? 冷风吹来,单画打了个寒颤,这才感觉到冷意。 心脏部位还在隐隐作痛,他捂着心口转头看周围,发现这是间废弃的房子,到处都是灰尘,只有他坐的地方还算干净,看来是苏杀打扫过了。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他经过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找到这个避难的地方,看来他低估苏杀的能力了。 完全不同的经历让单画有些新奇,连带着伤口都不觉得有多痛了,他沉淀下心绪,盘腿坐下,运用灵力调养。 中途苏杀进来过一次,用树叶盛了水,等单画喝了后,他又问:“饿吗?” “还……好。” 其实不是很好,出事前单画就没吃晚饭,又一路奔波,早就饿了。 不过刚刚争吵过,他拉不下脸相求,便忍住了。 第二十四章 又过了没多久,香气传来,苏杀拿着烤好的鱼走进来。 见单画表情诧异,他解释说:“是在附近河边抓的,这里山兔也很多,不过我不敢走太远……” 单画受了伤,他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下,可是看着单画冷漠的面庞,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转成自嘲。 “走太远我怕走丢,没有你我可出不去啊。” 话中带刺,单画知道他是在气恼什么,低头默默吃着烤鱼不说话。 苏杀也没再说什么,等单画吃完了,他将残渣收拾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单画张张嘴想叫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苏杀平时不笑就很难靠近了,他冷下脸时气场就更可怕,单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想平时同行说笑时的画面,心头突然传来刺痛。 这是头一次他心里难受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出于莫名的情愫。 虽说有紫玉灵力辅助,但黑雾妖那一爪伤得太重,单画运功修复伤口后,就随便一躺,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衣服随着他的坐起滑到了地上,却是苏杀的外衣,衣角还留着被火烧灼的痕迹,单画的心微微一动,转头向外看去。 透过破碎的窗棂,他看到外面的空地上燃着一团小小的篝火。 篝火离房子很近,单画忍不住想苏杀这样做是不是因为担心他,否则就不会趁着他熟睡特意盖衣服了。 随着伤口疼痛的平息,单画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静心仔细想想,总觉得是自己误会了苏杀。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刚经历过一场被背叛的遭遇,他很难平心静气地做出思考。 或许正是因为开始在意对方的存在了,才更觉得无法接受吧? 看着跳跃的火苗,不知为什么,单画的心情变得好起来,他把衣服重新披到身上,起身走了出去。 苏杀背对着他,像是没听到他的脚步声,手里拿了根树枝,正随意摆弄着篝火。 单画的心房不听使唤地跳动起来,男人的脊背宽阔,给人可以依靠的感觉,想起被他抱着逃离火海的那一幕,单画不由得感到紧张。 突然间有种感觉,他想要这个男人,与勾引与目的都没关系,只是想要他。 终于靠近了,苏杀还是没有反应,但绷起的肌肉显露出他的紧张,单画甚至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息声。 便俯下身,从后面搂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低声问:“为什么不进去?” 苏杀的身体绷得更紧,想转开身,被单画拦住了,侧过头,笑着看他的表情,想说声抱歉。 不过这种话他从来没说过,有些难以启齿,便索性改为行动,伸舌舔动他的颈部。 苏杀终于回应了,说:“别这样。” 声音嘶哑,其中带了几分不耐,单画噗嗤笑了,男人欲盖弥彰的反应在他看来分外有趣。 他只当没听到,舌尖在他颈上温柔地滑动,慢慢滑到耳边,啜着他的耳垂咬动,进行更亲密的挑逗。 苏杀伸手想推开,奈何单画搂得很紧,他被单画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 喜欢看他的微笑,沉迷于他的调情,身体开始做出下意识的回应,可是一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怀疑跟戒备,冷水便当头泼下,将热情都浇灭了。 单画已经完全贴到了他身上,亲吻着他的嘴唇,一只手从前襟探进去,开始捏拧他的乳头。 那手有点凉,苏杀的身体一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握住单画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开,这个拒绝的动作太明显了,单画很惊讶,停下了亲吻。 苏杀站起来,冷冷说:“你不必这样,我答应过你,帮你把紫玉送去雇主那里,就一定会遵守诺言。” 单画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减下去,月光下,那双眼瞳分外澄净,带了被拒绝的委屈。 他的反应让苏杀觉得自己成了恶人,明明是清纯的外表,却做着淫荡的举动。 苏杀心里更烦,大声说:“你既然怀疑我,就不需要委曲求全,这种事总要你情我愿的才好,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做的交易,那你也太轻贱自己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后面的话,单画应该很气恼,他的脸颊涨得通红,先前眼眸中流淌的温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苏杀说完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 其实那更多的是气话,他心里并不想承认那个事实,相反的,他更希望是自己搞错了。 病人有情绪可以理解,但不管怎样都不该怀疑他,怀疑过后还一副他是坏人的反应,苏杀越想就越觉得怄气。 单画气愤难平,一巴掌没打够,他接着又挥出第二掌,这次苏杀伸手攥住了。 “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反驳,但不要再动手。” 单画挣脱不开,只能咬牙瞪他,半晌忽然笑了,一把甩开他。 道:“是啊,你没说错,我是在利用你,有你帮我,我可以轻松很多,我跟你做也只是想要你的精气而已。 我受了伤,需要精气调养,你和我做还不是因为我的长相?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不是!” 苏杀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 他最初被单画吸引或许是因为他的容貌,但他努力回到扇中的世界,陪伴单画一路同行都是出于担心和喜爱,绝对不是什么各取所需。 如果真是为了一副皮囊,他会连命都不要的回来找单画吗? 苏杀越想越气,但他不擅长吵架,一生气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单画感觉到了他的抗拒,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也觉得无趣,哼道:“你不喜欢就算了,这种事也不是非你不行。” 他说完,转身要回木屋,被苏杀上前拦住了。 单画表现得越无所谓,苏杀就越气恼,那散漫的神情仿佛在说——只要能疗伤,谁都可以,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存在跟感受。 那种事光是想想就让人无法忍耐了,苏杀抓住单画的胳膊,将他带到怀里,低头吻住了他。 单画先是一楞,随即开始挣扎,苏杀无视他的反抗,继续加重热吻,又去解他的衣服。 撕扯中两人摔倒在地,苏杀就势将单画压住,热切地吻着他,衣带扯开了,苏杀将手伸进去,在他的肌肤上恣意蹂躏。 单画发出低喘,拚命摆动头部,拒绝跟他亲吻,但这样的行为反而刺激了苏杀的欲望。 用身体压住他,大力地吻咬他的双唇,又用舌尖强硬地撬开他的唇。 单画呜咽起来,最终还是抵御不了他的占有,任由他卷动起自己的舌,接受他的亲吻。 苏杀做得很暴躁,扯掉了单画的衣服,手在他的下体搓揉,单画起初还激烈地反抗,后来慢慢停了下来。 苏杀吻完他的唇,又转去吻他的脸颊和耳垂。 衣服在纠缠中被扯掉了,苏杀心里憋了股气,无视单画的抗拒,将阳具顶在他的花心正中,一鼓作气刺了进去。 在被进入的同时,单画发出沉重的喘息,他在呻吟,却刻意压低了,苏杀没在意,抬起他的腿,向里一阵横冲直撞。 又俯身想跟他舌吻,单画把头别开,厌恶的态度分外明显。 打从和单画认识,苏杀见多了他各种妩媚妖娆的模样,他们在性事上也一向配合默契。 这是单画头一次拒绝他,带着不留余地的决绝,让他神伤,也在同时激起了他的控制欲。 他掐住单画的下巴,硬是吻了他,又挺动腰身重重地捣入。 没做事前润滑,多少妨碍了阳具的抽插,不过单画那里夹得很紧,这让苏杀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掐住单画的纤腰,不断地在他体内冲击。 单画终于完全放弃了反抗,任由他的操弄,长发凌乱散开,一半遮住了他的脸庞。 苏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传来——他应该也是兴奋的,阳具高耸起来,水珠不时地从顶端涌出。 苏杀心里充斥着满足感,原来跟喜欢的人做爱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 他俯下身将单画抱在怀里,不去在意单画的抗拒,吻着他的脸颊、下颌还有耳垂,并握住他的阳具悉心摆弄,增加他的快感。 单画的呻吟声更重了,刻意压抑的声线愈发刺激了情欲的翻腾。 苏杀埋头吻咬他的乳珠,又一阵急速的抽插,阳精尽数射在了单画的体内。 “单画……单画……” 他低声呼唤着,用手掐捏单画的阳具,感觉着那东西的颤抖,玉茎更硬了,很快,在一阵抽搐中射了精。 精液溅满了苏杀的手掌,还有一部分顺着单画的大腿流下,白浊液体点缀在修长的腿间,带着淫糜的风情。 苏杀已将自己的阳具抽了出来,但是看到这一幕,他觉得自己下体又有些硬了。 做爱成功地驱散了心头的郁闷,见单画躺在地上不动,苏杀主动靠过去,抱住他,讨好似的吻着他耳鬓的秀发。 单画毫无反应,发丝遮住了他的脸庞,也隐藏了他的表情,只有呼吸声很重。 苏杀又吻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单画的不妥,他抬起头,就见单画蜷缩着身体,凌乱的黑发下,隐约露出苍白的脸色。 他慌忙把发丝拨开,单画垂着眼帘,睫毛下缀着水珠,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来。 他把下唇咬得很紧,以至于嘴角渗出了血丝,苏杀这才惊觉他的呻吟声不是因为欢愉,而是不适。 苏杀慌了,急忙抱起他,又胡乱按揉他的后背。 单画的身体很冷,让苏杀想起他在火中受伤时的模样,不由得又是担心又是懊恼,生怕自己刚才的粗暴加重了他的伤势。 第二十五章 过了好久,单画的喘息声才慢慢缓下来,看到他额头上布满的冷汗,苏杀想帮他擦拭,又怕惹他不快。 手伸到一半,又慌慌张张地缩了回去。 单画抬起眼皮看他,眼瞳失去了原有的神采。 苏杀嗫嚅着想叫他,却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止住了,随即大力传来,将他推去一边。 “滚!” 苏杀被推得向后跌去,单画看着他,渐渐的,脸颊涨得绯红,再次大声叫道:“滚!” “我、我……” 看单画的反应,苏杀就知道他气到了极点,只要单画不气恼,让他滚没问题。 可是他不知道该滚去哪里啊,滚得太远,他又担心单画的身体…… “好啊,你不走,那我走!” 单画站起来,长长的黑发散下,掩饰住了他身上暧昧的斑痕,衣服被撕得穿不了了,他随便往身上一披。 苏杀回过神,急忙爬起来阻拦,但他刚跑过去,就见白影一晃,单画已经不见了。 “单画!” 他大声叫道,夜风拂来,只将一块白色衣袂吹落在他眼前。 ~~~~~~~~~~~~~~~~~~~~~~~~~~~~~~~~~~~~~~~~~~~~~~~~~~~~~~~~~ 单画其实并没有走很远,他重伤未愈,法术用不了太久,勉强飞出一段路,便支撑不住,落到了地上。 额头不断地冒出虚汗,他靠着一棵树缓缓坐下,身体很不舒服,心口上的伤一直在叫嚣著作痛。 其实他还要感谢苏杀的进入,没有精气支撑,他的状况可能会更糟糕。 但不能因此就原谅他的暴行! 两情相悦的欢爱是一回事,被强迫交媾是另一回事,想到刚才那一幕,单画的手不自禁地握紧了。 忽然觉得自己太傻了,为什么他要逃——苏杀强迫他伤了他,他完全可以报复回去,他有法术的,苏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却选择了逃跑。 因为……他怕自己盛怒之下下手没有轻重,伤到了对方…… 奇怪,他为什么要担心对方? 这时候他该担心的不是怎么逃出修道者跟妖灵的追击,完成任务吗? 大脑有些混乱,单画双手抱着头靠在树上,想了半天才想到原因——他怕伤到苏杀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祭品,不能轻易损坏啊。 对,一定就是这个理由,不可能再有其他的了,更不可能是喜欢,他才不会喜欢那个长相凶恶又粗暴的混蛋! 想通了这一层关系,单画的心情好一点了。 心口传来疼痛,提醒他眼下需要做的事,他放下杂念,用法术变了套外衣穿上,盘起腿,运用灵力修复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传来,单画一惊,立刻睁开了眼睛。 原来乏累加伤痛,他竟然睡了过去,侧耳倾听,脚步声离他更近了。 听他们的对话,竟然是从客栈逃出来的那帮修道人。 真是冤家路窄! 单画气得又想揍苏杀了,他选休息的地方就不能选得远一点嘛,要知道对他来说,最可怕的不是妖灵,而是修道之人啊。 重伤在身,单画不敢轻举妄动,他悄悄躲去树丛中,运用法术掩住身上的妖气,希望那帮人不会注意到自己。 可惜他掩得住妖气,却掩饰不住紫玉的灵气,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叫道:“如意就在附近,那只妖肯定也在,大家分头寻找!” 修道者人数很多,很快就围到了单画躲藏的地方。 这时他想再冒险逃离已经晚了,眼看着那帮人慢慢逼近,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扯下颈上的紫玉,主动跳了出来。 看到他,众人同时发出惊喜的叫声。 他们从大火中侥幸逃出来,头发、眉毛还有衣服都被烧了,全身蹭满了黑灰,看起来比单画还要狼狈。 但是目光中充满了贪婪,紧盯住他手中的玉石不放。 单画冷笑起来,举起紫玉,大声说:“滚,否则我立刻毁了它!” “你毁了它,你也别想活!” “大不了玉石俱焚,你们不信就试试!” 事到如今,单画也豁出去了,就算他没受伤,也打不过这么多修道者。 妖灵落到他们手中,下场是很可悲的,所以他宁可拚命赌一把。 他的态度太决绝,那些人反而不敢紧逼,相互对望一眼,慢慢向后退去。 单画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喝道:“滚远一点,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那些人还真滚了,没多久就消失在单画的视线里。 他们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单画很惊讶,重新戴好紫玉,想趁机逃离,但刚走出一段路,就被挡了回来。 原来修道者退开时丢了道符在地上,道符刚好围成了一个圆,单画只能在圆里活动,却无法走出去。 这帮混蛋! 单画试了几次都被道符的罡气阻挡回来,他很气恼,却无计可施。 心想反正他们暂时不会强攻,不如趁这个机会继续修复伤势,或许可以侥幸突破罡气逃走。 单画的想法太天真了,没多久他就感觉到不适,全身突然痛不可挡,稍微好转的创口也重新撕裂了。 他运用灵力抵抗疼痛,看向前方,就见道符所在的地方腾起金色罡气,符咒随着罡气飘向空中,逐渐向他聚拢。 原来是那些修道者在远处念咒,他的灵力有限,为了抵抗咒语,只能利用紫玉的灵气。 所以他无法毁掉紫玉,然而这种抵抗终究是有限度的,那帮人就在等他撑不住的时候,就可以轻易下手了。 真卑鄙…… 他们计划得很周详,随着罡气压迫得越来越紧,单画终于撑不住了,他只好借用紫玉的灵气抵御,但也是杯水车薪。 身体的疼痛越发沉重,他的脸变得惨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妖力的驱使下,指甲泛黑,尖锐地突出来。 幸好紧急关头,紫玉笼起淡淡的光芒,帮单画阻挡住了袭来的罡气。 他趁机喘了口气,继续催动妖力,但心口突然传来剧痛,力气顿时消失了大半,他眼前一晕,扑倒在地。 马上就要成功了,如果在这里丧命,他一定死不瞑目的。 忍着剧痛,单画恍惚想到,他满心的不甘,却对现状无能为力。 感觉到罡气逐渐将自己包围,他咬紧牙关,用力握住紫玉,正准备拼着最后一点妖力跟那帮人同归于尽,但奇怪的是罡气没有再逼近,反而慢慢散开了。 强压过来的重力得以缓解,单画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额上满是冷汗。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全身乏力,连动动小指头都觉得艰辛。 属于妖类的灵识告诉他危险暂时过去了,所以他没有急于活动,趴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直到不适逐渐消失。 正要起身,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他,紧接着将他抱进怀里。 “单画!” 他感觉到了熟悉的体温,接着是熟悉的叫声,嗓音里透着紧张跟担心。 苏杀竟然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这出乎他的意料,抬头看去,可是凌乱的发丝遮挡了视线,只看到模糊的人影。 发丝被拨开,苏杀的衣着和那些修道者一样狼狈,表情绷得紧紧的,这让他看起来杀气十足。 妖类与鬼魅一样,都惧怕阳气过强的人,单画下意识地向后躲。 苏杀误会了,安慰道:“别怕,我把那些混蛋都打跑了,把他们的道符也都毁了,他们不会再伤害你。” “喔……” 刚被罡气伤过,单画的意识有些缥缈,怔怔地点了下头,目光落在手上,忽然看到自己尖锐黝黑的指甲。 发梢也因为过度使用妖力变白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有多糟糕,推开苏杀,把头别到一半,叫道:“不要看!” “没事的,你是妖,这很正常。” 话中含了轻蔑的意味,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不由怒瞪过去。 苏杀发现了自己的口误,慌忙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在意的……也不是,我是想说我在不在意都无所谓,你就是你,单画,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你都很好。” 他一定很紧张,担心说错话再被迁怒。 这么个大块头却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单画突然有点想笑,先前的不甘跟恐惧渐渐消散了。 “那些……坏人都走了吗?”他低声问。 苏杀用力点头。 “都走了,我打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腿,还警告他们说要是再纠缠,就杀了他们,他们好像信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单画透过发丝看过去,苏杀的脸绷得就像怒目金刚,见识过他打人的凶悍劲儿,那帮修道者一定被吓破了胆。 这样一想,单画总算出了口恶气,张口想说声谢谢,临到嘴边却改为—— “你是怎么找来的?” “我担心你,就顺着小路一直找,后来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就好奇跟过来,发现他们居然布阵害你,我就揍他们了。” 苏杀说完,看看单画。 单画的脸还很苍白,不过不像刚才那么虚弱了,指甲慢慢收了回去,发梢也恢复了原有的光泽,不由得松了口气。 第二十六章 刚才看到单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吓得魂都飞了一半,担心自己是不是来迟了。 又想到他会被那些无良道者攻击,都是自己造成的,就更加自责,越想越气,反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单画惊讶地看过来,苏杀说:“是我犯浑,我一犯浑智商就降低,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 不,我是故意的,听你那样说,我很生气,我明明就是喜欢你,想帮你,却被你说成那样……”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单画还是保持惊讶的表情,定定地看着他,眼瞳幽深,澄净得像一潭碧水。 苏杀看得心头一跳,竟然鬼使神差般的,探身上前,将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单画的双唇冰冷,苏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生怕再惹恼了对方,想要退开,谁知单画用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接受了他的吻。 震惊之下,苏杀忘了该做什么,看着他的样子,单画的唇角微微勾起,点吻他的双唇。 “单画你……” “嘘!” 这时候任何话都是多余的,只要好好享受就行了——单画的舌尖探入苏杀口中,与他深吻。 在意真是一种奇怪的感情,苏杀强迫他,害得他差点被修道者抓住,他明明应该很生气的。 可是看到他惊慌失措地跑来救自己,就一点都气不起来了。 苏杀说喜欢他,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是他很喜欢听。 最初是他诱惑苏杀的,可是现在他发现被诱惑的人是自己,想跟他在一起,享受他的服侍,享受性爱的快感。 单画伸出手,在苏杀胯下轻柔爱抚,他中断了热吻,舌尖转去舔动苏杀的耳垂。 “帮我……” 似是呻吟的请求声丝丝颤颤地传来,苏杀心房一紧,极度兴奋感瞬间冲上大脑,理智顷刻便飘远了。 他忘了眼下的处境,随着单画倒在地上,唇齿相依,交换着热吻,却不敢过度,说:“你的伤……” “上次你弄痛我了,得帮我疗伤。” 单画说得任性,但他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脸色苍白,反而让人心生爱惜。 苏杀不再多话,照他的吩咐极尽温存。 他用舌挑逗着单画的情欲,又摆弄着他的胯下,那话儿稍微探起头,却不是太精神,苏杀有些担心,问:“你撑得住吗?” 单画躺在地上媚眼如丝,妖魅需要阳精就像人类生病需要挂吊瓶的感觉,他却故意不点透,说:“你不想做就算了,我去找别人。” 苏杀的脸绷紧了,却又舍不得冲他发脾气,半晌,闷声说:“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哼!” “只要你不这样说,那今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单画笑了,抬脚轻轻踢他。 “那还不快点。” 遵照命令,苏杀吻着他,手指沿着他的脊背曲线一路滑下,开始扩张他的后庭。 单画打了个轻颤,呜咽起来,在苏杀的逗引下,他的体液不断地流出来,溢湿了身下的衣衫。 苏杀借着体液将阳具插了进去,抬起他的双腿开始捣动。 单画的表情最初还露出不适,但很快就泛起了红晕,呻吟声从唇角溢出,低缓而又愉悦。 在激烈的抽插中,那一头黑发流云般地散开,当中是白晰的身躯,双腿半屈起,架在苏杀的手臂上,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晃着。 脚趾偶尔弯曲起来,表现出主人的不耐,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阳具,眼眸半眯,像是徜徉在自慰中,腰肢微微扭动,妖娆风骚。 单画的容貌俏丽清纯,偏在交媾时做出放荡的模样,苏杀看得心头猛跳,忍不住抓住他的脚踝,吻咬他的小腿。 单画感到酥麻,往后抽腿,却被苏杀牢牢抓住,腰身一挺,再次捣入他的体内。 “嗯……” 单画的口中溢出呻吟,音调缠绵,带着难以倾泻的情欲,动情中,嘴唇半张开,苏杀故意将手伸进他口中挑逗。 单画顺着他的心意吻着他的指尖,几番撩拨下,津液从单画的嘴角流了出来,春情恣意。 苏杀撑不住了,抓住单画的脚踝,又是一连串的插动。 单画起初还只是低声吟叫,到后来被他操弄得神智恍惚,叫声愈来愈大。 丝丝颤颤的音调像是琴弦弹奏出来的音符,跟抽插时的撞击声混在一起,靡靡之音听得人耳红心跳。 苏杀没多久就缴了货,一阵快速抽插后,将精液射在了单画体内。 单画也在同时泄了身,白浊液体弄了苏杀一手,他自己的腿间也溅了很多,地上衣服散乱,流淌着淫乱的气息。 单画红了脸,起身想擦拭,被苏杀拦住,俯身压住他,阳具在他体内又磨了好一阵子才抽出来。 苏杀将单画的腿放下,帮他简单擦了腿间的液体,一番热情后,单画的身体酸软,乖乖地听他的摆弄。 苏杀最初还担心他的伤势,但很快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眼神也明亮起来。 “看来这次喂饱你了。” 他开了句玩笑,单画却没捧场,脸颊上的潮红还没退去,却已经不再是刚才陷入激情时的迷离表情了。 苏杀有些讪讪,用衣服帮单画仔细擦去了身上的污渍。 单画没有拒绝他的服侍,但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神情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 苏杀不喜欢这种疏离的状况,仿佛当中竖了道围墙,将他们隔开,缠绵只是为了泄欲,而不是证明他们彼此之间有多亲密。 “单画,”犹豫过后,他说:“我承认我上次是有些粗鲁,但我不是想强迫你,我只是想你早点好起来。” 单画看过来,眼瞳深邃清澄。 苏杀只觉得心头一热,又道:“我不想看到你难受,你说用阳精可以帮你恢复,只要你好起来,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做那种事。” 他说完,就见单画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很奇怪,就好像他是工具似的,急忙又追加。 “可是我也很想跟你做,我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就忍不住。” 单画微微点头,表情不愠不喜,苏杀没辙了,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小片镜子。 那是单画随身带的东西,他灵机一动,拿起镜子,将手掩在镜面上,说:“我变只小狗熊给你看。” 单画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虽然没说话,眼神却灵动了很多,让苏杀想起他们在健身房初见时的模样。 他凑过去,把镜子递到单画面前,然后将放在镜面上的手移开,镜子里便映出了单画的脸。 “有没有看到小狗熊?” 镜子里没有什么狗熊,只有单画自己的脸,这到底是在逗人还是在骂人,他都有点糊涂了。 单画不说话,目光看向苏杀,像是在说——你是傻逼吗? 苏杀讪讪地挠挠头。 “是不是没有趣?我自己也觉得没趣……这个游戏我玩过很多次,都没人笑。” 这沮丧的模样倒挺像狗熊的,单画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 对苏杀来说,这一声笑简直就可以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说:“我喜欢看到你笑起来的样子。” “我也喜欢看你犯傻的样子。” 单画就着苏杀的力道靠到了他的肩上,轻声说:“我没想到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他在扇中重复过无数次相同的经历,但经历永远都一样,只有这次,所有的发展都跟以前不同了。 或许因为苏杀的介入改变了一切,面对这样的改变,他很怕,但又很惊喜,因为这可能代表了结局不再是他知道的那一个。 苏杀听不懂,奇怪地看他,单画回过神,说:“我不是想怀疑你,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都过去了,我不在意的。” 风波已经过去了,眼下气氛正好,苏杀不想重提不开心的事,正想把话岔开,单画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最初不太一样?” 应该说是太不一样。 如果说健身房时的单画像是初涉世事的懵懂少年,那之后的他就像是经历了很多变故。 从风情万种到冷漠多疑,甚至喜怒无常,气场也越来越凌厉。 有几次他甚至从单画的眼眸中看到了杀气,不过苏杀觉得哪种都好,只要是单画这个人就好。 “大概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 摆弄着他的发丝,苏杀说:“熟悉了,伪装的地方当然就变少了,可能没多久你会发现我也有好多让你讨厌的地方。” 似笑非笑的目光投过来,单画问:“你讨厌我?” “当然没有!” 他的过度反应惹来单画的轻笑,想了想,轻声说:“我本来不会受伤的,但我刚好知道了一个秘密,让我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什么秘密?” “我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我。” 苏杀一惊,急忙推开单画,跟他正面对视,郑重地说:“不是我!” “不是你。” 单画被苏杀逗笑了。 他笑起来真得很可爱,苏杀看出了神,随即叹了口气——他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他和单画才认识了没多久,怎么会是他呢? 第二十七章 “那是谁?”按捺不住好奇心,他问道。 单画没有回答,垂下眼帘,显然不想提这件事,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知道吗?火是店家放的。” “为什么?那不是他的店吗?” “因为有人收买他来害我,他收下的钱可以开好几家铺子了,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人为财死吗?为了钱跟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你出卖我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起过往的总总,单画的眼神变得冷漠,表明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苏杀不知道想害单画的人是谁,既心疼他的遭遇,又为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感到愤慨。 说:“别人的事我不知道,不过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害你,你现在受伤生病,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下次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 “就怎样?” 凤眸斜瞥过来,挑衅中又充满了风情,苏杀不由得看出了神。 就怎样?他还真是不知道,总不能一气之下不管单画吧,便道:“别胡思乱想了,总之我不会离开你的。” “其实……我希望你离开的。” 单画幽幽叹了口气,突然之间,他一直以来抱有的信念开始动摇了,他不想再让苏杀陪自己走下去了。 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路太窄,走不下两个人。 心情有些消沉,单画把不开心的事暂时压下,打起精神,说:“一直都在说我的事,不如说一下你吧。”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跟你相比,我的生活太平凡了。” “可是我想听。” 被情人软声恳求,苏杀拒绝不了,想了想,先从自己从小不会笑开始说起。 ——说父母离异都去了国外,叔叔婶婶对他的照顾;说他当了剑道教练,最后却因为面瘫被家长投诉而被迫离职; 说自己一直被误会,被当做黑社会打手或杀人犯…… 他说了很多很多,单画起先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倦了,靠在他膝上睡着了。 风吹过,撩起单画的黑发,发丝下,脸颊上的伤痕若隐若现。 苏杀伸手轻轻触摸,不由得好奇他以往的经历,但又隐隐感觉到那是个不能触及的秘密。 “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达成所愿的。” 他轻声说,回应而来的是单画轻微的鼾声。 那帮修道人大概真的被苏杀打怕了,之后再也没出现,黑雾妖也销声匿迹了,但到达目的地所花的时间比苏杀预计的要长。 单画一直说身体不适,所以走走歇歇,路上没有再发生凶险,苏杀便随着单画的意,陪他一路慢行。 两人欣赏着山川风光,像是情侣出游,都把雇主交代的事抛去了脑后。 不过,再远的路也总有走完的一天,这天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雇主修行的高山。 苏杀站在山麓下,仰望山峰。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山,只见朦胧月色下,山峰高耸入云端,一眼望不到尽头。 站在山下,令人不由得惆怅自己的渺小,山腰间飘浮着云彩,青松深处隐约露出墙垣一角,想来便是雇主修行的地方了。 路上苏杀还没觉得怎样,现在目的地近在眼前了,他的心情开始急躁。 他想早点办完事便可以带单画离开,加快脚步,率先踩着青石台阶向上跑去。 他跑了一会儿,发现单画没有跟上来,转头看去,单画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山峰发呆。 苏杀叫了两声,单画没有回应,他只好又跑回去,伸手摸摸单画的额头,问:“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单画默默摇了摇头,表情沉静,看上去怏怏不乐。 自从单画受伤发了顿脾气后,情绪就稳定多了,只是偶尔会露出这副呆呆的模样。 一直束起的长发也放下了,刚好可以遮住脸上的疤痕。 苏杀知道他有心思,却没多问,逗他说:“累了的话,我背你,早点把东西给了雇主,我就带你离开,等到了人类的世界,我请你吃冰淇淋。” 单画噗嗤笑了。 “原来只是请吃冰淇淋啊,那么便宜的东西。” “那就再加一场电影?” “那也没有很贵……” 话虽这么说,在苏杀的逗弄下,单画恢复了精神,注视着他,忽然扑上前,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吻在了他的唇上。 苏杀很惊讶,没等他反应过来,单画的舌尖已经撬开了他的唇,卷住他的舌开始深吻。 他吻得热情而迫切,苏杀的舌尖被蹭得有一点点疼,但是疼痛很快就被冲动覆盖了。 他回应过去,用力抱紧单画的腰肢,有种想把他深嵌入怀的冲动。 山林里响起暧昧的吻吮声,夹在两人沉重的喘息中,热吻像是阻止了呼吸,苏杀觉得他有点缺氧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停止,可是又舍不得拒绝单画的邀请。 热吻终于告一段落,单画先停了下来,推开他,笑眯眯地看他,像是捉弄了人后自鸣得意的小狐狸。 苏杀很无奈,说:“你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在这里要你。” “那就要啊。” “可是我想先把事情办完。” 生怕单画真的要继续,苏杀抢先拉过他的手,带着他往山上走,说:“跟我来。” “嗯……” 单画没再坚持,乖巧地应了,跟随他往上走。 上山只有一条路,不用单画指点,苏杀便轻松找到了雇主的住居,却是一栋打造别致的空中阁楼。 阁楼面积很大,依山而建,一些地方甚至坐落在山峰之外。 楼房红墙碧瓦,飞檐反宇,之上挂着铜铃,偶尔夜风拂过,铜铃轻微作响,汇在一起宛如乐声。 苏杀感到了紧张。 在这个虚无世界里,他除了那帮敌人外,只认识九老板和单画。 这位雇主既对单画有恩,又是修道者,他很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单画大声说:“别怕,铁先生是好人。” 他不是怕,就是想起了以前见工时的经历,可是见工就算不成功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但这次不一样。 如果铁先生一个不高兴,不放单画走怎么办? 如果他是好人的话,那又何必让单画帮他做事?他明明可以自己做的。 揣着满腹疑问,苏杀跟随单画走进楼阁。 楼阁外门紧闭,奇怪的是随着他们的走近,大门自动打开,像是在欢迎他们的进入。 他们进去后,门又自动关上,一路上经过了好几道门,都是这样的设计。 苏杀不由得想起了人类世界的感应门,自嘲地想——嗯,这里还挺先进的。 单画带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楼上,楼阁中寂静无声,除了他们像是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站在走廊上凭栏远眺,但见远处云海层迭,星光灿烂,山风穿过悬崖峭壁吹来,刮得两人的衣袖呼呼作响。 苏杀没想到山风这么大,他几乎站不住,急忙抓住栏杆,只觉得心头猛跳,虚汗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后心被按住了轻轻揉动,单画说:“这里地势很高,一开始可能会不适应,跟我来。” 他加快脚步,带着苏杀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门上雕镂着梅花图案,随着他们的走近,两扇门向里打开,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颇为宽阔的厅堂。 苏杀走进去,就见厅堂的横梁墙柱都以朱红为主调,上面雕刻着各类花鸟鱼虫,正前方摆放着红木桌案。 案上供奉了瓜果茶点,对面墙壁悬挂着一幅画轴。 画轴中的人身着道袍,眉间器宇轩昂,想来便是铁先生修行的门派祖师。 苏杀对道家门派不是很了解,转头环视大厅,就见四角均放有香炉,香炉造型古怪,以狰狞恶兽为外形。 炉中香烟缭绕,每炉香的颜色却又都不尽相同。 这里像是道家修行的地方,但又不是很像,总之让人感觉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红色太多的关系。 他疑惑地问单画。 “这里只有铁先生一个人在修行吗?” “是的,我认识他的时候,这里只有他。” “他叫什么?” “铁枢,这是他的道号。” “那真名呢?” “不知道,在这里,不会有人说自己的真名,因为名字就是一种契约啊。” 苏杀还要再问,门口响起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说:“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声音亮如洪钟,苏杀没防备,心房被震得砰砰直跳。 他顺声看去,就见来人身材高大,穿着与画轴道人相同的道袍,头顶挽髻,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随着他的走近,苏杀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很年轻,相貌出众,如果换一副装束的话,绝对可称是翩翩佳公子。 眉间英气勃勃,但由于五官太过凌厉,让他的英气打了折扣。 看到他,苏杀的第一反应就是心里有点发酸。 还以为单画的雇主是位有修为的老人家,谁知他这么年轻还这么帅。 想到单画为了帮他夺紫玉,一路上遭受重重危险,他又是不忿,又对这个人感到厌恶。 铁枢径直走到苏杀面前,无视他表现出的不耐,上下打量完毕。 转头对单画笑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改了口味,喜欢这种类型的。” 单画把头撇开了,淡淡地说:“只要目的达到就好了,其他的有什么关系吗?” 单画反应冷淡,这出乎苏杀的意料,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好转了,对单画说:“把东西给他吧。” 第二十八章 “嗯。” 单画回应了,却没有付诸行动,铁枢的眸光掠过单画的颈下。 那里坠着一枚如意,紫玉流光,正是他需要的东西,他微笑道:“看来这次你成功了。” “被骗了很多次的话,总会变聪明一点的。” “说得也是,不过以后都看不到你了,我会寂寞的。” “呵呵。” 两人的口气都很微妙,苏杀在旁边越听越奇怪,却插不进话去。 好不容易等铁枢走去香案前为祖师爷上香,他拉拉单画的袖子,故意大声说:“单画,快把东西给铁道长,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袖子被甩开了,单画走到另一边。 他站的地方刚好跟苏杀还有铁枢构成一个三角形,摘下坠子,冷淡地说:“是可以离开了,不过不是‘我们’,是‘我’。” “‘我’?” 苏杀没听懂,铁枢上完香,转身看他一脸懵懂,不由得笑了,对单画说:“看他的长相,我以为会很难调教,没想到是个老实人。” “很正常,毕竟比你卑鄙的人不多。” 这话说得越发奇怪了,苏杀来回看他们,问:“你们在说什么?” “我很高兴你对我感兴趣,这样的话,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就不会无聊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单画送给我的祭品,所以在今后的岁月里,将由你来代替他留在这里。” “契约不是说把紫玉如意给你就行了吗?要我干什么?” “他不这样说的话,你会乖乖跟他来这里吗?” 铁枢瞟向单画,苏杀被他带动着,也不由自主看过去。 单画眼帘低垂,脸上平静无波,仿佛他们说的不是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杀急了,走过去拉住单画的手,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单画,你告诉我!” 单画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苏杀还要追上前去问,半路砰的一声,额头撞到了,他捂着头向后晃去。 他跟单画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堵透明墙壁,苏杀试着摸摸,只能触摸到冰冷的墙面,却不知道该如何闯过去。 他又往其他方向跑,结果也一样,四面都是透明墙壁,将他罩在里面无法出来。 他气得看向铁枢,质问道:“是不是你威胁单画这么做的?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铁枢耸耸肩,微笑不语,倒是单画开了口,抬起头,说:“目的就是把你引来。” “为什么?” “你听说过伥鬼吗?” 苏杀一怔,他当然知道这个典故——被老虎咬死的人会变成伥鬼,伥鬼想投胎重新做人,就得找其他人给老虎当食物,这就是所谓的为虎作伥。 听到这里,他隐隐明白过来,问:“我就是那个替死鬼吗?” “是的,这就是我跟铁枢的契约,只有为他找到了新的仆人,我才能重获自由,离开扇子的世界,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不想再待下去了。” 到底有多久,单画从来没说起过,苏杀也无法想象。 回想跟他相遇、相识、争吵又和好,还有各种欢爱,他一直以为单画是喜欢他的,没想到原来都是为了今日的布局。 苏杀有些茫然,随即愤懑涌了上来,质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为了出去,不惜勾引我?做戏给我看?” “是的,这种事你情我愿,再说还是你占便宜了,你还羞辱欺负我,不会以为我真的不在意吧?” 想起强迫单画的事,苏杀感到愧疚。 道:“那次是我的错,你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让我怎么赔罪都行,但你不想做伥鬼,就去害其他无辜的人,你于心能安吗?” “有什么好不安的?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看到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对如意虎视眈眈。 要不是我们的本事比他们大,早就被杀了,自从主人死后,我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我受够了!” 苏杀不说话了,单画看着他,说:“我曾阻止你回来的,是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帮我,我从头至尾都没有强迫过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为什么要怪我呢?” 是啊,仔细想一想,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单画从没说过喜欢他这种词眼。 可是即使这样,他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他很想帮助单画,但不是以这种被欺骗的方式。 苏杀的沉默影响了单画,他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温声说:“苏杀,你是个好人,但你要知道,好人通常都是没有好报的。” 铁枢站在一边,欣赏着他们的对话,玩味地对苏杀说:“是啊,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温柔乡美人投怀送抱,总是有他的目的的,要么是钱要么是利要么是人,总不可能是因为爱情。” 苏杀本来只是不忿,听着他们一唱一和,不忿转化成愤怒。 喝道:“你们这是达到目的后在被害人面前炫耀吗?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是不是?” 这两人大概是不知道,铁枢看看单画,冲他耸耸肩,道:“本来还想让他死得明明白白,看来不需要了。” “的确不需要。” “那把如意给我,你可以走了。” 单画摘下了脖上挂着的紫玉,放在手里,却没有马上过去。 铁枢向他伸过手。 “别磨蹭了,你被困了这么久,早就想离开了吧,至于他……” 他看看苏杀,苏杀还困在透明的墙壁之中,他挥拳用力捶墙,墙壁却毫无反应。 铁枢笑道:“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他的,当然,如果你能留下来,那更好……” 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出来,铁枢的声音半路遏止,他捂着胸口踉跄了几步,愕然看向单画。 单画将递过去的手收了回来,他的手里紧握的不是紫玉,而是一柄匕首。 铁枢的身躯向后摇晃,血滴从他胸前涌出,溅了一地。 无视他一脸的震惊,单画冷冷道:“这是我临走前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单画你这小人,如果不是我当初救你,你早死了,你居然恩将仇报……” 要不是血涌出得太迅速,铁枢一定还有更多的话要说,他用力捂住伤口,又并起双指点在伤口周围,口中念念有词。 单画修长的眼眸眯了起来,眼瞳中充满了杀气。 他举起匕首还想再进攻,但铁枢的法术太高深,使用咒术护住自己周身,让他无法再靠近。 单画只得放弃,恨恨地将匕首掷在地上,转身就跑。 经过透明墙壁时,他握紧紫玉拍在上面,紫玉的神力挥发,墙壁顿时四分五裂。 苏杀隐约看到空中出现了几道绚丽光华,再伸手去摸,墙壁便不见了,对面是满身是血的修道者,正拚命念动咒语修复伤口。 苏杀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看到他那傻楞楞的模样,单画皱起眉,没好气地上前攥住他的手,喝道:“快走!” 等苏杀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单画拉着跑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又沿着长廊一路向前跑去。 走廊不宽,又建在屋外,奔跑时苏杀总有种错觉,一个刹不住,很容易直接冲到山谷下。 到时别说跑出扇子的世界了,他恐怕连人都做不成了。 没多久,身后传来剧烈的呼啸声,像是狂风席卷,飞檐铜铃声一齐大作,震得耳膜作痛。 房瓦也像被卷了起来,纷纷落在了地上,碎裂声不绝入耳。 接着走廊地板也开始震动,发出极快的颤音,终于有些地方经不起狂风肆虐,嵌在木板的铁钉被拔起。 木板飞上了半空,在苏杀眼前划了道弧线,落进了山谷。 苏杀只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停步,跟随着单画一味地向前跑。 又跑了一会儿,他们终于暂时脱离了飞卷的狂风,单画推开一道门,把苏杀推进去,自己进去后,反手将门扣住了。 房间很暗,只有几缕微光不知从哪里投进来,有一束投在单画的脸颊上,那张脸像未经雕琢的玉石,清澈、洁白、冷漠。 “铁枢受了重伤,暂时不会追过来。” 他说道,声音同样冷清,不带一丝感情,但对苏杀来说,这样的他更有吸引力。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得知自己从头至尾都被骗了之后,他依旧对这个男人无法恨起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问出了最疑惑的问题。 “不是救你,我只是想杀他而已。” “你都要走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单画的眼神瞟开,好久没有回应。 苏杀只听到外面宛如海啸山崩的巨响,整个楼阁都在为之颤抖,让他怀疑再这样下去的话,楼阁迟早会被狂风卷下山峰。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担忧,单画道:“别担心,铁枢还想在这里修行,他不会自毁基业的。”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黑了下来,房间仿佛被墨黑帷帐笼罩了,连先前仅有的几线光芒也消失了。 苏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跑去窗前查看,被单画拉住,低声说:“是黑雾妖。” 难怪天地间会突然变得这么黑暗,原来是黑雾妖在作怪。 苏杀恍然大悟,又奇怪单画怎么会知道那是黑雾,难道妖魅之间有特殊的感应? 第二十九章 屋外狂风肆虐,门窗被震得啪啪作响。 苏杀见识过黑雾妖的厉害,屏住呼吸不敢说话,黑暗中留意到那只握住自己的手。 单画的手异常的冰冷,他握得很紧,指甲几乎嵌进了苏杀的肌肤中,苏杀感觉到了疼痛,也感觉到了单画在怕。 可是他怕什么呢,铁枢受了重伤,不是他的对手,他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掉的。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终于不像最初那么黑暗了。 单画松开了手,苏杀听到他松了口气,低声说:“黑雾妖没发现我们,暂时没事了。” “嗯,谢谢。” 单画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可惜黑暗中苏杀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他自嘲地一笑。 “你不用谢我,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有目的地勾引你,想让你做我的替身。” “你提到了伥鬼,是不是你已经死了?” “不是,我只是元神被困在扇子里,只要诅咒不解除,我就无法离开。” “诅咒?” “是铁枢给我下的诅咒,我杀了他,他在临死前下了诅咒,将我们的元神困在同一个地方,让我不得不永远在这里陪他。” 苏杀越听越不明白了——铁枢不还活得好好的吗?虽然被插了一刀,但看起来不像是会挂掉的样子。 单画发出轻笑,问:“你记得这一路上的风景吗?” 苏杀皱眉细想,发现自己竟然记不得了。 这一路行来,他好像看过很多,听过很多,聊过很多,但现在要他回想,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一定没发现,这里永远都是黑夜。” “啊?” “这里是没有白天的,因为这是怨气造出的世界啊。” 经由单画这么一说,苏杀这才注意到自从他来到这里,的确没有见过白天的样子。 可诡异的是,他从来都没觉得那是不正常的,仿佛被鬼迷了心窍,就算再奇怪的事发生在面前,他也视若无睹。 “所以这些都是你造出来的幻境?所谓争夺玉石的说辞也都是借口?” “这的确是幻境,不过不是我造出来的,而是铁枢的怨念,我帮他寻找紫玉也是真的。 当年我为了夺紫玉,结了很多仇家,被一路追杀,身受重伤,可是为了让他开心,我还是支撑着往山上赶。 后来我在路上数次被黑雾妖袭击,经历就与你之前遇到的那些一样。” 苏杀想起了单画脸上的伤,还有曾经遭遇的凶险。 看来单画对他说的话也不全是谎言,这样一想,先前的怨气便消减了很多。 他问:“你之前说的秘密是不是就是指铁枢要杀你的事?” 单画没马上回答,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嗯……” 难怪单画受伤后就开始怀疑自己,难怪一路上他的情绪会反复无常,原来都是因为他记起了遭遇背叛的过往。 “所以在青楼的遇险,路上被修道人围攻,还有黑雾妖的追杀,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对,都是我曾经面对的,除非诅咒破除,否则我会一直在这个世界里不断地重复过去,这一次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你。” “每次受伤都那么痛对吗?” “还好,都习惯了。” 单画说得很平静,不是那种看透一切的淡然,而是自暴自弃。 既然无法改变,不如便随波逐流——这是苏杀感觉到的他的心境。 不知觉中,他的心也随着痛了起来,先前盘桓在心头的郁气跟愤懑慢慢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怜惜。 他们被大火困住;黑雾妖的出现;单画身受重伤倒在火中——一幕幕在苏杀眼前闪过,单画疼痛彻骨的表情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终于明白了,单画之所以对客栈熟悉,是因为他经历过很多次。 就像人间轮回一样,反反复复一直在相同的地点徘徊,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相同的经历,无法离开。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只是觉得单画很可怜,自己喜欢的人遭受这样的境遇,光是想一想,心都开始痛了。 “我一定会帮你破除诅咒的,单画。”他低声说。 “什么?” 外面风声太大,单画没听清,苏杀也没有再解释,问:“你是怎么知道一切都是铁枢在捣鬼?” “因为每次黑雾妖都能追踪到我,而知道我行踪的只有与我定契的人,也就是铁枢。 后来黑雾妖在客栈攻击我时,掉落了铁枢给它的丹药,黑雾妖就是靠着那些丹药增长功力的,那时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回到山上,发现这里有黑雾的妖气,铁枢用了很多炉香去掩盖它的气息,但它的怨气太重了,我又跟它交手过很多次,马上就感觉到了,可笑铁枢还以为我跟下山时一样,会把他要的紫玉交给他。” 苏杀想起了单画受伤时眼角挂着的泪珠,到底那是因为被重创的疼痛,还是伤心绝望后的泪水。 “你那时是不是想过要放弃?” “想过,但后来我改变了想法,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他一起死!” “可是不是铁枢派你去抢夺紫玉的吗?他还曾救过你,为什么又要害你?” 听着苏杀的问话,单画笑了,笑容中透出伤感。 他叹道:“当年我就跟你一样天真,他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他救我,也不过是想要个忠心的棋子。 等我把紫玉拿到手后,他再派人半路夺取,如果我被黑雾妖杀了,就没人知道宝物落到了他的手里。 他三番四次地害我,所以你说我杀他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明白了单画刺杀铁枢时的气愤和悲痛。 不单单是因为被欺骗,还有被背叛后的伤心跟绝望。 他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单画一怔,随即冷淡地道:“过去了的事,又何必再提?” “那现在呢?现在你还喜欢他吗?” 单画噗嗤笑了。 “你这人好奇怪,现在你不是该想方设法逃命吗?为什么要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事?” 苏杀也不知道,只是回想单画刺杀铁枢的情景,他很难受——单画对铁枢固然充满了恨意,但如果一点感情都没有,又谈何憎恨? 心又不自禁地抽动起来,除了同情单画的遭遇外,竟然还有嫉妒,他嫉妒自己喜欢的人为别人流泪。 “我也不知道我的执着点为什么在这种事上,”他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话声苦涩,单画不由得一怔。 他看不到苏杀的表情,心头却一阵猛跳。 想起路上经历的总总,他们的相依相随,还有苏杀对他的照顾和包容,不禁怅然。 这一路上苏杀说过很多次喜欢,他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在意,再接着越来越想听,听多少遍都不会觉得厌烦。 眼瞳慢慢被泪水占据了,他第一次感到了心痛的滋味。 那是跟受伤时的痛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一瞬间,他决定了自己选择的路。 也许会后悔,但他应该没有后悔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大声说:“如果你以为可以用甜言蜜语打动我,让我救你出去,那就趁早死心吧,铁枢也说过喜欢我,到头来还不是在利用我?所以我杀了他,哪怕被他的怨念困在这个地狱里,我也从没后悔当初的选择,所以别妄想了!” “单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替身,你知道为什么我曾经问你杀没杀过人,我只是想确定你是恶人,恶人当我的替身,我就不会有负罪感。” “你会这样想,证明你还有善念。” “是啊,在自己的利益没被触犯时,大家都是好人,你虽然长得凶恶,但还算顺眼,所以就挑你了,其实谁都行的。” “其实不是谁都行的,对我来说,除了你,谁都不行!” 这句话说得异常郑重,单画听得微微晃神,心弦再次被拨动了,那种痛感越来越强烈。 他有些撑不住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大声叫道:“哈,你这样说只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别做梦了,我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天!” “我不是求你,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 “不,人类最擅长的就是花言巧语,铁枢是这样,你一定也是这样,我不喜欢你,我不会信的!” 单画用双手捂住耳朵,拚命摇头。 苏杀走上前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拉下来,宽言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并不想骗我,你也不想我有事,否则就不会带我离开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只是想……” “想什么?” 单画语塞了,因为他不可以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正想再找措辞,苏杀拉住他的手往前一带,将他带进怀里。 拍打他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我说过会带你离开这里,我说话算话。” 别痴心妄想了,你连黑雾妖都打不过…… 单画张张嘴,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对方的心跳声传达过来,让他的心更乱了。 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再不速战速决的话,他们谁都逃不了。 可是他又很留恋苏杀的怀抱,明明打定主意的事,事到临头,他却始终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震响,有东西在猛烈地撞击门窗,妄图冲进来。 第三十章 单画惊然回神,转头看去,外面再度被黑雾笼罩了,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感觉判断撞击门窗的是妖兽的利爪。 利爪太大了,几乎将门全部遮住,在它的撞击下,门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 他急忙推开苏杀,将紫玉握在手里,运用灵力封住入口,做出应敌的架势。 “单画,出来!单画,出来!” 呼唤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铁枢的声音,其中又夹杂着铿锵之音,宛如野兽的怒吼,诡异而狰狞。 苏杀被震得耳膜作痛,不得不伸手捂住耳朵。 门窗震动的轰隆声更响亮了,黑雾将整栋房屋都笼罩了,苏杀只有在它试图闯进来的时候,依稀看到几丝光亮。 妖兽的灵力与单画的灵力相互冲撞,门板凸出类似兽爪的形状,接着是人类的躯体。 形状越来越清晰,看来没多久,黑雾妖就会闯进来了。 苏杀的额头冒汗了,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出于对单画的担心,偏偏他又看不清眼下的状况。 正着急着,突然灵机一动,凝神运用意念,这招挺管用的,真让他成功地隔空取物了。 感觉到手心里多了盒火柴,苏杀急忙取出来打着了,可惜火苗马上就被冷风吹灭了。 那一瞬间,他只来得及看到单画冷清的脸庞,表情异常凝重,手紧握住紫玉亮在前方,身躯不时地发出颤,看样子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了。 他更加担忧,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相助,只好问:“单画,我能帮你做什么?” “闭嘴!” 苏杀不敢再打扰他,又试着运用意念,在脑海里回忆曾经从修道者手里拿到的道符。 很快的,他手里出现了一迭符箓,他打着火柴,让单画看。 “我上次就是用这些道符打伤黑雾妖的,我们可以再试试。” 单画挥舞衣袖,阻挡住冲来的冷风,眼眸扫过苏杀的符箓,摇了摇头。 “没用的,铁枢的怨灵和黑雾妖合为一体了,怨灵有修道者的罡气护体,不怕这些。” “它是不是很大?” “大到可以将整个楼阁笼罩的程度。” “那岂不是可以将我们轻松地吞掉?” “是的,它不会甘心放我走的。” “可是你已经履行了和他的契约,把我领来了啊。” ——还顺便插了他一刀呢。 单画不相信那个伪君子真的会放他走,而且就算真的放了他,只要诅咒不解除,他还是会一直被控制,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 更何况,把苏杀当祭品送过去,他不甘心,苏杀是他的,所以苏杀的命运只能由他来决定! 单画不说话,苏杀以为他在担心,安慰道:“不要怕,你说过的,这里是虚无之境,最强大的不是敌人,是自己的信念,所以我们只要齐心合力,就一定有办法。” 听了这话,单画心中一动,但升起的希望马上就被狂笑声震碎了。 “还真是缠绵啊,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 笑声近在咫尺,听到对面门板破裂的声音,单画心头一紧,急忙加重灵力。 那股力量太强大了,他被逼得不断后退,两扇门板不断地开开合合,火舌透过门缝窜进来。 黑雾更重了,从缝隙慢慢渗入,将他们笼罩在当中。 突然看到火光,苏杀不自禁地眯起眼,随即便被烟雾呛到了,捂着口鼻大声咳嗽。 单画也很慌,不顾得再跟黑雾妖对抗,躲去了苏杀身后。 那笑声更大了,诡异的嗓音叫道:“反悔了?想跟情郎同生共死么?单画,别骗自己了,你明明知道没有诱香铃铛,他根本不会被你蛊惑,他说的那些喜欢都不是出于真心的。” “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他现在对你的好,只是希望你帮他逃出去,就像对你来说,他只是个有利用价值的替身,你们互为利用,仅此而已。” “不……不是的。” 感觉到单画紧抓住自己,手指颤抖得厉害,为了安抚他,苏杀大声叫道:“当然不是!” “当然是,你会三番四次进入扇子,都是被他诱惑的,那个铃铛就是他诱惑你的道具。 你现在身处险境,也是他造成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他,所以现在你还想帮他吗?” 苏杀怔住了,感觉到他的迟疑,单画松开了手,慢慢向后退。 苏杀急忙叫:“单画!” 单画不回应,只是握着紫玉对抗围上来的黑雾和火焰,但苏杀看得出他的灵力在逐渐变弱,有几次几乎被火龙卷住,好不容易从火中逃出来,却险象丛生。 可奇怪的是,黑雾和火苗却无视了苏杀的存在。 他惊讶地站在当中,看着对面门窗的裂缝越来越大,黑雾妖竟然化成了人类的身躯,雾气当中露出铁枢的脸庞,正妄图进入。 之前的总总经历在脑海中迅速闪过,一瞬间,苏杀都明白了。 眼前的烟雾愈发浓重了,苏杀回过神,迅速拨开浓雾,冲到单画面前,不顾他的抗拒,将他抱进怀里。 说也奇怪,在他靠近后,火焰顿时弱了很多,黑雾在他们周围吞吐火舌,却没有继续逼近。 单画的发梢被火烧灼,卷了起来,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眉眼间却充满倔强,苏杀发现在自己眼中,狼狈无助的他也是那么美。 就算一切都是单画始作俑者,苏杀还是无法对他生气,反而想救助他。 他问:“当初铁枢是不是用火杀你的?” “不,是我们在争斗时打翻了灯台,折扇被损毁了,而他也死在了火中,封印诅咒就是他临死前做下的。” 难怪单画是扇妖,却善于驭火,而遇到铁枢驭使的火焰,他又表现恐惧,那是因为铁枢死在火中,力量要比他强大的多。 说话间,四周烈火更强,和黑雾融合在一起,墨黑火焰熊熊燃烧,不时地向他们发起进攻。 苏杀脸颊发烫,感觉到了烈焰逼近时的灼痛,单画的衣摆也着了,他慌慌张张地扑打,可是火苗每每被扑灭,没多久就又燃烧了起来,并且燃烧得更迅速。 苏杀按住单画的肩膀看过去,烈火熊熊,照亮了他脸颊上的伤疤。 不知是不是灵力逐渐减弱的关系,那道疤痕变得愈发刺眼,长疤盘在脸上,狰狞可怖。 外面的震动声更剧烈了,黑雾人影在努力推动大门,紫玉结界即将被打破,火舌飞速地窜入,妄图吞噬他们。 单画却好似忘了近在眼前的危机,发觉苏杀的注视,他立刻把脸撇开了,苏杀掐住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 或许人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反而会变得很冷静。 在下定了决心后,苏杀反而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凝视单画,他说:“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干掉怨灵。” 单画眼睛一亮。 “是什么?” 苏杀没有回答,突然伸手夺下单画手中的紫玉,转身朝大门冲去。 单画一楞,想要追回紫玉,却被周围的黑雾拦截住,他惊怒交集,大叫道:“苏杀,快回来!” 苏杀已经到了大门前方,刚好大门被怨灵震开,顿时黑雾席卷烈火一齐扑来。 苏杀将紫玉握在那迭道符当中,朝着貌似铁枢身影的黑雾冲了过去。 他瞬间被浓雾包裹了,与此同时道符发出金光,再配合紫玉的灵气,袭向重重黑雾。 雾气剧烈颤抖起来,狰狞怪叫声从当中传来,像是铁枢的叫喊,但声音很快就被火光掩盖了。 周围过于明亮,苏杀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只不过转眼间的工夫,原本弥漫嚣张的黑雾就尽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火光。 他看到了在火中奋力挣扎的身躯,那是铁枢的怨灵。 怨灵或许不怕道符,但是有紫玉灵力的配合,道符的力量加成,结果就另当别论了。 铁枢的怨灵千方百计想要回紫玉,不是要藉助它修行,而是忌惮紫玉的力量——苏杀就是在赌这个可能性,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怨灵不甘心于眼前的失败,嘶吼着向苏杀伸过手来,苏杀本能地向后躲避。 这时从身后传来叫声,他转过头,火光中闪过单画的脸孔,他的脸还有一半遮在黑雾中,表情若隐若现。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诉说什么,可是屋外狂风肆虐,苏杀无法听清。 他还想侧耳倾听,怨灵已经再度与黑雾融于一体,驾驭着烈火呼啸着向他他围拢。 眼看着火龙即将冲入房间,苏杀没时间再犹豫了。 他抓住破损的房门,冲里面大声叫道:“汉堡、冰淇淋我都吃过了,人类社会的衣服我也穿过了,影剧院虽然去得少,但总比你多,所以你出去好好享受吧!” “苏杀……” 单画的叫声中带着泣音,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但苏杀都听不到了,因为人形黑雾将他整个笼罩了。 墨黑色的火焰在他眼前翻腾,妄图将他吞噬。 为了不让怨灵得逞,苏杀紧紧抓住门板,手掌上传来灼痛,接着是脸颊、手臂。 没多久,他整个人都堕入火中,重重摔倒在地。 “单画,我要你在这里陪着我,永远都离不开,除非封印解开……” 愤怒的狞笑声在耳边回荡,苏杀猛然醒悟—— 这是他在死亡前感受到的单画的经历,那个混蛋修道者一直都在骗他,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逃离诅咒。 第三十一章 却不知道设下诅咒的怨灵消失了,曾经的封印是否可以解开,希望可以,那这样自己的死也算有点价值了。 眼前火焰翻腾,逐渐的,苏杀的神智腾空,恍惚中仿佛回到了自己平常工作的地方。 寂静的典当小铺,平淡的日复一日,没有美人奇遇,也没有阴谋欺骗,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 但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跟单画相识。 不是迷恋单画的容貌,而是他想也许只有他们的相遇,才能帮到单画。 终于,身躯被火焰吞没了,奇怪的是苏杀没感觉到疼痛,反而全身很暖。 意识开始涣散,连跳跃的火苗也变得朦胧起来,他有种错觉,这是单画曾经的遭遇,所以他理解单画努力想逃出来的决绝。 火焰蔓延了他的全身,意识弥留之际,火苗突然变弱了,有人穿过火焰,走到了他身边。 苏杀的眼睛被火苗刺痛,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只依稀看到对方随火光飘摇的白发。 “世间万物,总离不开一个情字,我们相遇也算有缘,希望我能帮到你,将来等你劫数到了,自有机缘变化。” 那是个苍老温厚的声音,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在对单画讲话。 苏杀不知道那是谁,却本能地相信了他,抬手想向他求救,神智却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叫声,声音起初很轻,逐渐的越来越响亮。 苏杀很烦躁,首先想到的是哪家街坊这么吵,应该好好教育一下。 随着叫声的提高,苏杀的神智也开始慢慢复苏。 黑雾妖怪、迷离的山峰、想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修道者、可以吞没整个楼阁的火焰、还有单画…… 一想到单画焦急的脸庞,苏杀心头一惊,猛然从光怪陆离的景象中脱离出来。 窗外阳光射进来,苏杀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他抬起手想遮挡,却感觉到疼痛,不由得嘶了一声。 肩膀被抓住,一张大脸凑到了他的眼前。 “苏杀你醒了?哪里不舒服?看得清我是谁吗?” “看不清……”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别人的嗓音,苏杀楞住了,慌忙将那人推开。 疼痛再度从手上传来,这才看到自己的双手都缠着纱布。 房间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原来他又被送进医院了。 苏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扇中世界脱离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最终有没有救到单画。 恍惚了一会儿,自嘲地说:“为什么我每次一睁眼,都是在病床上?” “嗯,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 说话的是九老板,九老板身边还站着一位老人,却是苏杀的叔叔苏世平。 “叔叔,你怎么来了?” 他忍不住瞪九老板,心想这家伙还答应过他不通知叔叔的,可是最后还是把老人惊动了。 “你不用瞪我,我现在不怕你了,原来你不是什么退役的雇佣兵,没混过黑社会,也没杀过人——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都听苏伯伯说了,你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剑道教练,被家长投诉才辞职的。” 有关他的那些奇怪的流言竟然澄清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苏世平的长相和苏杀刚好相反,他是个很面善的老人,表情本来很忧虑,苏杀醒来,他转为喜悦。 他按了床前的呼叫铃,对苏杀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大夫说你都是一些皮外伤,不要紧,真的没事吗?哪里不舒服,你要说啊。” 苏杀活动了一下四肢,就是全身乏力,双手跟头部有些痛,说:“还好。” “你也是运气好,那天火很大,你差点就没命了……我先给你婶打电话让她回来,这两天她一直待在庙里祷告,果然心诚则灵,菩萨开眼了。” 老人跑出去打电话,苏杀在九老板的帮助下坐起来。 窗外阳光充足,他忍不住看过去,第一次感觉到光明的美好。 九老板误会了他的反应,走过去想把窗帘拉上,苏杀急忙拦住了。 “我好像很久很久没见到阳光了。” “是啊,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大夫说你没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真怕你变成植物人。” “我很好,就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那个梦太真实了,让他无法确定究竟是扇中世界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如果扇中的经历才是梦境,那他为什么会被火烧伤?单画呢?他是否已经脱离了诅咒,还是依旧在那个可怕的梦中? 想到这里,他问:“是你救的我?那天到底是谁放的火?我们的当铺怎么样?东西都没事吧?还有我的扇子,就是那把、那把……” “你刚醒来,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 九老板安慰完,解释道:“不是我救你的,我是事后才过去帮忙的,你知道我们那条街最近治安不是很好,都是因为房地产商雇了小流氓去找麻烦,那天你住院了,小流氓们觉得你家开当铺的,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就去闯空门。 谁知你会临时回去,还发现了他们,在争执中他们以为把你打死了,就放了把火,想让大家以为你的死是意外。” “你知道得好详细。” “因为有人打匿名电话报警,所以事发第二天就抓住凶手了,警察先生一问,他们就都招了,还供出了后面的房地产商。 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几天,电视新闻一直在滚动播放这件事,还好警方帮你封锁了情报,否则你就等着被那些记者烦吧。” “那我的扇子呢?我出事时身边应该还有把扇子的。” “唉,你怎么对一把扇子这么在意啊,中邪了?不过说到扇子,还真是邪门,你被救出来后,手里一直握着扇子,要不你的手怎么会被烧得那么严重,大夫说回头还要做复健,否则你的手就不能用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是好哥们,我会帮你做复健的。” “到底扇子去哪里了?” “扇子当然是丢掉了,都烧烂了,就算它再贵重也用不了,你就别挂记把扇子了,你能死里逃生,已经很幸运了。” “那扇子丢哪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过去时你已经被救出火场了,还好发现得及时,当铺只有一部分物品损毁。 你要想再问详情,只能去找救你的人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救的你,他救人后就走了,警察调查过道路监控器,什么都没查到。” 所以九老板说了半天等于没说,苏杀还想再问,医生过来帮他做检查,他只好暂时放弃了询问。 检查很快就做完了,苏杀的头部被铜香炉砸到,外伤比较重。 另外双手的烧伤也很严重,头部可能会留疤,还好头发长出来后会遮住疤痕,不用太担心。 这时候苏杀才注意到在他昏迷期间被剃光头了。 他摸摸缠着纱布的头,自嘲地想,这模样更像是犯罪分子了,希望今后走在路上不会被抽检。 苏杀急着知道店铺的情况,在医院只住了一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坐车赶回了家。 当铺房门紧闭,外面挂着暂停营业的招牌,虽然九老板说火势不严重,但外墙上还是留着着火后的痕迹。 他推门走进去,里面还没有打扫,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落着各种杂物。 收藏室的整面墙壁都被火烧黑了,其中一个木架向前倾倒,卡在另一个木架上,架子都被烧得不成形状。 苏杀看得不寒而栗。 他记得自己是在木架前跟歹徒发生争斗的,木架卡住的下方正是他摔倒的地方,那里还遗留着烧后的墨黑痕迹。 假如当时被救助得再晚一点,他就不止是烧伤手那么简单了。 可是到底是谁救的他,到现在他也没找到答案。 他去警局录口供时还问过警察,警察说还在寻找中,有消息会联络他,可是他有种感觉,警察是找不到的。 苏杀走到木架下方寻找,可惜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折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片烧灼的痕迹上,眼眶不由得湿了。 也许,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吧。 苏杀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没多久他头上的伤愈合了。 手上的烧伤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抹了几天药,差不多就复原了,连医生都不敢相信,连连说这是奇迹。 所以对苏杀的叔叔婶婶来说,他这次的经历可以说是捡回了一条命,并且恢复得这么好,简直就是不幸中的大幸,火灾造成的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不过苏杀的身体虽然没问题了,精神状态却很差。 火灾事件后,他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要不就是到处翻找,说要找回遗失的物品。 可是二老问他是什么,他又闭口不答。 第三十二章 婶婶担心他中邪了,跑去庙里求了很多符回来,挂满了苏杀的房间。 为了不让叔叔婶婶担心,苏杀尽量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又主动联络装潢公司,准备将当铺装潢后再重新开业。 见他逐渐恢复了精神,二老这才安下心来,在他的劝说下回了乡下,临走时还特意叮嘱九老板帮忙照顾,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他们。 二老离开后,苏杀不死心,又陆续咨询了一些通灵人士。 大家听了他的讲述,都说扇子是媒介,除非先找到媒介,否则是无法找到宿主的。 苏杀又去打听那晚到过火灾现场的所有人,却没人见过那把折扇。 扇子就这样消失无踪了,单画也再没有出现,随着伤口的愈合,那段香艳而又诡异的经历也开始变淡了,苏杀想或许他也该放下了。 可是放下也许简单,要忘记却很难。 这天午后,苏杀正在当铺整理货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 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廊下风铃轻摇而来的乐曲,一瞬间,才沉淀下来的往事一齐涌上脑海。 苏杀的心房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飞快地跑向门口,将门推开了。 “单画!” 他大声叫道,叫声却在看到外面的人后遏止了。 九老板站在门外,还保持着抬手敲门的动作。 他被苏杀过激的反应搞蒙了,结结巴巴地说:“是我,是……我。” 苏杀把他推开,转头匆忙看向四周,期望看到单画的身影。 可是街道上熙熙攘攘,风光跟平时一样,人群中并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苏杀很失望,转头看九老板。 换做以往,看到苏杀这种门神般的表情,九老板一定害怕。 可是自从知道了他的底细后,九老板对他的态度就从敬畏转成亲近,反而觉得他无表情的表情挺有个性的。 问:“怎么了?你是在等谁吗?” “没有,我就是听到有铃铛……” 苏杀的话半路停住了,目光落在九老板的手上。 九老板拿了串银铃来回摇动,铃铛在阳光下闪烁出漂亮的光彩,苏杀的眼眸眯了起来,一把抢了过去。 “这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女朋友从亲友那买的,纯银的,上面还刻了什么辟邪的梵文,花了不少钱呢,我怕她被骗,就拿来给你看看,你整天鉴定这些东西,能看出价值吧?” 苏杀注视着银铃,很快就失望地发现不是单画的那串,单画的银铃比这个要大,链子也比较粗,适合男性佩戴。 果然是他想多了吗? 确定这串银铃跟单画毫无关系后,苏杀很沮丧,将它还给了九老板,说:“是纯银的没错,不过梵文刻错了,最多只值个手工钱。” “啊,那她岂不是被骗了?” “如果她喜欢的话,也不算被骗。” 苏杀心情消沉,说完后转身要回去。 九老板拉住他,说:“不能这么说,喜欢的东西可以高价买,但是在不知情下被销售高价就是欺骗,我要去找她那个朋友理论去,你帮我。” “我已经跟你说了,这东西只值个手工钱。” “不是让你解释,是让你去充当打手,你这块头再加上这张臭脸,没人敢不退钱的。” “……” 沉默了三秒后,苏杀问:“如果她朋友也说是被骗了呢?” “那就让她朋友带我们去找开光的寺庙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按图索骥,很容易找到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一下呗,喂喂喂……” 九老板的话还没说完,苏杀已经进屋了,他想跟进,房门在他面前砰的关上了,苏杀说:“我有急事,等办完了再帮你。” “什么事这么急啊?需要我帮忙吗?” 九老板在外面大呼小叫的时候,苏杀已经冲到了电脑前—— 九老板的话提醒了他,他实在是太蠢了,纸扇丢了,不等于一点线索都没有。 当初那两个小流氓来当东西的时候曾提到过扇子的来源,小流氓联络不到,但他可以跟原主人打听啊。 照当初输入的资料记录,苏杀很快找到了郊外夙家,再从电话簿查到夙家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声线冷清的男人,苏杀按捺住紧张的心情,说:“我叫苏杀,是一间当铺的老板,前段时间有两个人在我这当了一把纸扇,他们说那是夙先生给他们的,我想了解一些有关纸扇的事,不知是否方便?” ~~~~~~~~~~~~~~~~~~~~~~~~~~~~~~~~~~~~~~~~~ 清晨,苏杀站在石阶上,看着眼前的大门,有点发呆。 昨天他和夙先生顺利联络上了,对方同意他来拜访,为此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大清早就开着车跑了过来。 也幸亏是开车来的,否则这地方大概就连出租车都找不到吧。 苏杀也是在竹林外转悠了好久才找到路径的。 车开不进来,他只好下车步行穿过竹林,来到了夙家门前,然后就傻眼了。 因为这栋宅院传统的古建筑风格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扇中的山峰楼阁。 周围不见人迹,只闻鸟语花香,鸟雀飞过枝头,将水珠溅在他的脸上,带着几许清凉。 他有种错觉,自己又回到了扇中的世界。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是白天,旭日初升,照亮了眼前的朱红大门。 门那边传来脚步声,打断了苏杀的胡思乱想,随着大门的打开,他看到了站在里面的男人。 男人拿着公文包,一身西装,胸前口袋中插着绢帕,头发打了发蜡,梳理得很得体,一张娃娃脸,很难看出他的实际年龄。 “是你!” 苏杀大叫起来,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房地产公司的推销员,叫什么洪镜的那个! 一想到因为那家黑心房地产公司,他差点被火烧死,苏杀就气不打一处来。 瞪着他,又打量他身后的院子,忍不住怀疑夙家跟房地产商是不是一伙的,说不定当铺被烧也是他们出的点子。 “别误会啊,我是好人,我也是被骗的!” 一看苏杀的表情,洪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举手在他面前用力摇摆。 “我知道那家公司在收购过程中做小动作后,就辞职了,现在还在四处求职呢。” 他说着,从公文包掏出一迭纸递到苏杀面前,却是履历书。 再看他的最终学历,苏杀很惊讶,娃娃脸的学历居然那么高。 他狐疑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说,那天要不是我,你就死在火海里了,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是你救的我?” “是啊,我是无意中听到公司上头私下里的交谈,觉得不太对劲,就过去看看,没想到顺手救了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对我的修行很有帮助的……” “难道打匿名电话报警的也是你?” “咳咳,好人做到底嘛,不用太感谢我……” 洪镜的话还没说完,苏杀就大踏步冲到了他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摇。 “所以你看到那把纸扇了?扇子去哪里了?是你拿走了吗?” “不要摇不要摇不要摇,发型乱了,衣服也乱了,我还要去面试……” 洪镜大声叫起来,其凄惨程度让苏杀以为自己在杀人,他急忙松开手。 洪镜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起来。 说:“你这么急干什么?反正都到这里了,回头问主人不就行了,你看,头发都被你搞乱了,我又要重新梳理了。” 苏杀目瞪口呆了。 要是一个娘炮做这种动作,倒也不奇怪,偏偏洪镜长得不仅不娘,还属于可爱型,他做起来就违和多了。 苏杀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问:“主人?” “就是夙云深先生啊,你今天不就是专程来跟他询问扇子的事吗?” “呃,是的,那你还不赶紧带我去?” “我不负责带路的,我是要出门的。” “你先带个路再出门嘛。” 房子这么大,没人带路,苏杀还真怕自己找不到门。 娃娃脸要往外走,他伸手拦住,两人正拉扯着,旁边传来软糯糯的声音。 “你们说完没有,说完就跟我走吧。” 苏杀一楞,顺声往走廊那边看去,没看到人,再一低头,却原来是个垂髫小童。 孩子长得不高,眼睛大大的,穿着一身对襟小褂,两只手里都拿着吃的,一边是肉串,一边是米糕串。 苏杀看他的时候,他刚好把米糕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到底急不急啊?在那里巴拉巴拉的说不停。” “你是……” “我叫阿宝,跟我来。” 小童说完,就咬着肉串走了进去。 苏杀被搞得莫名其妙,转头看洪镜,洪镜冲他摇摇头,照着镜子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宅门。 苏杀只好跟随阿宝往里走,路上经过曲里拐弯的走廊,他看到了廊外高大的樱花树。 不知从哪里传来乐曲,树下两位穿着粉红纱裙的女子跟随乐声翩翩起舞,可是等他想细看时,那两位女子身影闪到树后,眨眼便不见了。 花香拂过,几片樱花花瓣在眼前飞舞,苏杀看得晃神,喃喃地说:“这里好像……” “像世外桃源对吧,看得到她们的人都这样说。” “‘看得到’?你的意思是有人看不到?” “当然了,这得要有缘人才能看得到啊。” 阿宝把苏杀带到了走廊尽头,靠近花园的门庭前。 晨光照在地板上,透着温和的气息,一位穿着青白色长衣的年轻男人盘腿坐在廊下,手拈棋子,摸着棋盘一个人打棋谱。 看他的动作,像是眼睛不方便。 旁边花园里也栽种着樱花树,一个黑衣人靠在树杈上喝酒,看到他,眸光转了过来。 即使相隔很远,苏杀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冰冷,偏偏看不清他的脸庞,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急忙闪开眼神。 第三十三章 还好那个人没过来,苏杀走到打棋谱的男人面前,看他气度沉稳优雅,应该就是家主夙云深了,便主动打招呼。 “你好,我叫苏杀,昨天我们通过电话,聊到纸扇的事。” “苏先生你好,请坐。” 夙云深打手势请他落座,阿宝吃完了东西,跑过来把桌上的棋盘撤掉,接着又过来一位老婆婆给他们上茶。 婆婆的衣服也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上茶时还笑眯眯地打量他,啧啧连声道:“这后生长得可真俊。” 生平头一次被人称赞长相,苏杀简直是受宠若惊,不过那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忍不住联想到即将被蛇吞下肚的青蛙。 这里简直是比扇中世界更荒诞诡异的地方啊! 他下意识地转头环视房子,目光扫过墙壁上的一幅挂轴,不由一楞。 画中是一位白发老人,老人身着长衣,慈眉善目,让他依稀记起在火中出现的那个人。 明明他没看清老人的相貌,但总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 “那是家祖,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是他在火中捡到了那柄纸扇。” 所以扇子才会辗转落在夙家。 苏杀点点头,忽然回过神来,惊讶地看夙云深。 夙云深笑了,品着茶说:“你是不是想问一个瞎子怎么会知道你在看什么?” “不,没有……” “你不用忌讳,我从出生就看不到了,所以我习惯了用心去感觉,就比如你现在的心情就非常迫切,想知道真相,又怕真相不是自己期待的那种。” “呃……是的。” 其实苏杀更想说——你可以去算命了,电视上那些术士大师都没你灵验呢。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夙云深从袖子里掏出纸扇,放在了苏杀面前,可是扇柄烧黑了,看不出原有的样子。 苏杀拿起来轻轻打开,扇轴断掉了,随着他的打开散开了,苏杀慌忙握住,放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摆好。 扇骨几乎都烧断了,扇面也没了,唯一存留完整的是那枚紫玉如意坠,可是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华。 苏杀伸手抚摸扇骨,想起跟单画经历的总总,鼻子有点酸,问:“扇子烧没了,是不是单画也……” 他不敢问得太直接,中间顿住了,夙云深也没回答,反而问:“你想过人与妖之间的界限吗?” 苏杀想了想,然后摇头。 他跟单画接触的时间太短了,没想过那么深刻的问题,但他想假如对方是单画的话,那么不管是怎样的结果,他都会选择接受。 “我不知道,不过我答应过带他去吃汉堡薯条,去看电影,我希望我可以做到。” “即使他骗过你吗?” “又有谁没骗过人呢,要是在意的话,下次我再骗回来不就好了?” 夙云深笑了,对站在一边的阿宝说:“带他去百宝藏。” “苏先生?” “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不过也许有人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在那里,你可以带走任何一件你喜欢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我只要单画。” “那就要看缘分了。” 苏杀听不懂百宝藏是什么,对他来说,能看到单画就好,见阿宝咬着玉米棒冲自己摇手,他急忙站起来,跟了过去。 阿宝一溜小跑冲向后院,这一路上风光更是分外的妍丽,苏杀却没心思看风景,随他进了后院,来到一栋建造高大的仓库前。 “这就是百宝藏?” 注视着眼前灰蓬蓬的建筑物,他惊讶地问。 “里面有很多宝藏喔,有没有一点心动?” 阿宝啃完了玉米棒,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串葡萄,一口一个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 苏杀看了他一眼,很想说你这么能吃,就不怕吃坏肠胃吗? 阿宝把还没吃完的葡萄串叼在嘴里,走到百宝藏门前,踮起脚去拉上面的门栓,门栓很高,他折腾了半天都没打得开。 苏杀等不及了,上前想帮他,被他推开,咕哝着说:“不行不行,这里只有我才能打开,你们开就不灵了。” “有很多人想开吗?” “那当然了,因为里面有很多宝贝啊。” 阿宝几乎用了吃奶的劲儿——字面上的意思,终于把门栓拉开了。 随着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仓库里面的景象映入苏杀的眼中。 里面没有窗户,却意外的亮堂,苏杀跟随阿宝走进去,看到了悬在房梁上的一对对明珠。 对面墙上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诸如琵琶、鬼头面具、铜镜,还有刀剑和长笛。 物品应该都很古旧了,色泽沉静,带着岁月流逝刻下的光彩。 苏杀进去后,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空静,仿佛走进这里,时间也随之停止了。 仓库里面貌似并不大,但仔细看去,却发现一眼望不到尽头。 不同的物品放置在不同的地方,像是随意搁置在那里,等待有缘人来认领。 不由自主的,苏杀的心绪也被影响到了,不再像之前那么浮躁。 他默默环视着周围,忽然一阵风拂过,带出悦耳铃声,房梁上依稀有人影晃过,银铃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苏杀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冲过去大声叫道:“单画!单画是你吗?” 仿佛应和他似的,铃声响得更加清脆,然后白衣拂过,那个人从梁上跃了下来,凤眸微挑,眉间风情流动,却不是单画是谁? 苏杀大喜,过去要抓他的手。 那人向后一闪身,避开了,冷冷说:“你搞错了,我不是单画,我是他的孪生哥哥。” 声线冷清呆板,苏杀一楞,定住了脚步。 他听过单画的各种声音,娇憨的恼怒的或是焦虑的,但里面都带了感情。 不像现在,虽然声音动人,却像是机器发出来的,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他楞楞地问:“那单画呢?” “单画死了,我只是好心告知你一声,别再傻下去了,他根本没有在意过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你而已。” “不会的!” “哼,我有必要骗你吗?倒是他,骗了你一次又一次。” “我是说单画不会死,我明明杀死了怨灵!” “他本来就在怨灵的世界里,怨灵死了,他当然也死了。” “我不信,你说他死了,那骨灰呢?” “我们妖怎么会有骨灰?他早就魂飞魄散了,这是他的命,你也不要再纠结了,请回吧。” 苏杀没动。 对他来说,跟单画的交往一直都像是在作梦。 那场大火后,单画也再没出现过,但他始终不信单画死了。 他一直坚信假如扇中世界是曾经存在的,那单画肯定还在,他只是身不由己,无法现身来找自己而已。 所以死亡这个字眼要比今后再也见不到单画更让苏杀无法接受。 “不会的……” 苏杀注视着眼前这个酷似单画的男人,想从他的容貌中找到单画的影子,可他失望了。 男人的半边脸被阴影笼罩着,丹凤眼虽然漂亮,却流淌出妖异的色彩,这是单画没有的。 相比之下,单画还是接近于人,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 被看得不耐烦了,男人皱眉斥道:“还要看多久?我又不是他。” “抱歉……” “死了就是死了,再说他又不是真的喜欢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 男人说完,冲阿宝一摆手,示意他带苏杀离开。 阿宝啜着手里的葡萄还在犹豫,眼刀扫过来,他吐吐舌头跑了出去,又去拉苏杀,让他跟上。 苏杀被阿宝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临到门口时,他又转头看过来。 男人不悦地挑起眉,正要发火,苏杀先开了口。 “谢谢你。” 男人一怔,张张嘴想回应,大门已经关上了,随着咣当一声响,外面的光芒被遮挡住,百宝藏重新坠入昏暗的世界。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空中传来嘶哑的叹气声,挂在墙上的鬼头面具自动飞起来,飘飘悠悠地飞到男人身旁。 男人不做声,沉默中,他垂着的眼帘上凝起了泪珠,慌忙别开头,趁着大家不注意伸手抹掉了。 头顶明珠的光芒垂下,映亮了他脸颊上长长的伤疤。 木架上的长笛也不甘寂寞,竖起来敲着架子发牢骚。 “就是嘛,明明就是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为什么要编这种可笑的谎言呢?” 单画抬起头,泪水抹掉了,他恢复了平静,漫不经心地说:“这样其实挺好的,反正我们在一起又不会快乐。” “你怎么知道?你会算啊?” 询问的是对面的琵琶。 单画说:“他喜欢我,信任我,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可是我却骗了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他,骗他的是我,让他陷入险境的也是我,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你是不是在人间混久了,混得脑袋进水了?如果不是你,他早就死了。” “可是……我觉得这里也不错,我以前也是在这里生活的。” “最好是真的这样想。” 面具冷笑道:“以前待在这里是因为你出不去,可是现在明明有出去的机会却自己放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是,你想清楚啊,除非他带你走,否则你要永远都待在这里,要知道我们妖的永远可是很远很远的。” 单画本来就心烦意乱,再被大家七嘴八舌地数落,他更加不知所措,犹豫道:“可是他一定认为我又在利用他……” “你本来就在利用他,利用他出去啊,到时他不喜欢你了,你可以再去找其他人嘛,其他妖也行啊,可是你现在不跟他走,就连利用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我不想再利用他!” 单画觉得大家根本不懂他的想法,他要的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而不是欺骗来的爱情。 要是苏杀那样想他的话,那他宁可继续待在百宝藏,反正对于人类的世界,他也没有特别向往…… “胆小鬼!” 昏暗的空间里,不知谁突然这么说。 第三十四章 单画气得看过去,没想到其他妖也跟着一起叫起来,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百宝藏中顿时震耳欲聋。 单画伸手捂住耳朵,大叫:“我不是胆小鬼!” 不过大家的嘲笑反而给了他勇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害怕失败的胆小鬼,他冲到了百宝藏的大门前,伸手要推门。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亮光,大门竟然先他一步打开了。 刺眼的阳光射了过来,单画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他看不清对面的光景,只恍惚看到一道人影。 随即阳光变得柔和了,那人把手伸过来,用东西帮他挡住了烈日。 单画眨眨眼,发现那是苏杀后,他很惊讶。 惊讶很快又被惊喜取代了,但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绷紧脸冷声问:“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讨债的。” “啊?” “你弟弟骗了我那么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死了,你还活着,你就帮他来抵债吧。” “你!” 惊喜被气愤盖住了,单画瞪向苏杀,突然觉得相由心生这句话并没说错,这个人果然是恶人! “如果不是我……我弟弟,你就死了,你还好意思来让我抵债!” 苏杀不回答,转头看向靠在大门上的阿宝,问:“夙先生说我可以带走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我选他,可以吗?” 阿宝不知又从哪弄来了一杯珍珠奶茶,正喝得起劲呢,听到询问,他用力点头。 “虽然他不算是东西,但你喜欢就好了。” 苏杀又问单画。 “你听到了?” “你还有没有人性?” “没有,我是坏人啊,你……你弟弟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所以他才把我当替身,说做了坏事没心理负担。” 苏杀说完,拉住单画就往外走。 单画甩开他,气道:“我喜欢这里,我不要跟你走!” “真的?” 单画还没开口,身后一大帮飘在空中稀奇古怪的物件齐声说:“假的!” “他不知道有多想跟你走呢!快带他走吧!” “人类,我们看好你啊!” 单画快被这帮猪队友气疯了,转头叫道:“都闭嘴!” 大家闭嘴了,单画又转向苏杀,可还没等他开口,苏杀便先说:“没办法,你的主人已经把你卖给我了,这是卖身契。” “哈?” 单画的思维跟不上苏杀的话,怔怔地看向他。 苏杀将刚才帮单画遮挡阳光的东西打开,却是把纸扇。 不知何时原本烧毁的纸扇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扇画中的丽人轻倚亭栏凝眸微笑。 扇面上溅了几处紫色水渍,丽人的衣服也被溅到了。 苏杀对他笑眯眯地说:“我刚才不小心弄脏的,这么巧,你的衣服也是紫色的,看来我们很有缘。” 单画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白衣竟然变成紫衣,再看站在旁边的阿宝,阿宝立刻将手里拿的葡萄塞进了嘴里。 咕哝说:“不关我的事,是他硬抢过去挤上去的。” 单画又气愤地看苏杀。 苏杀说:“一开始帮你……弟弟也许是出于迷恋,也许不是,所以你……弟弟要不要再试一次? 反正在人类社会,你……弟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不如先把我当备胎,如果你……弟弟找到更喜欢的,可以随时离开。” “我……弟弟说不喜欢备胎。” “不会的,我们人类有句话常说——口不对心,如果真的不喜欢,压根就不会去提起,而不是像你……弟弟这样一直挂在口边。” “那个……” 阿宝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提醒。 “我提个建议哈,你们能把‘弟弟’去掉吗?这个架空人物的存在感刷得有点重了。” 百宝藏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瞪向他,阿宝马上低头啜吸管。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你们慢慢聊……” 苏杀转头凝视单画,单画被他看得很紧张。 身分被戳穿了,他有些无措,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瞥向一边。 苏杀说:“最近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什、什么?” “铁枢说得不对,我最后一次会进入扇中的世界,不是因为铃铛声,因为那时你已经把铃铛丢掉了,我是担心你,主动去找你的,与诱惑没有关系。” “不怪我骗过你?” “虽然我们的感情是从欺骗开始的,但不一定要以欺骗结束,因为每个人每一段时期的感情都不一样,我一开始是对你一见钟情,但是在知道你是妖还是选择跟你在一起,绝不是因为一见钟情。” “你现在这样说,谁知道会不会记在心里,一吵架就翻旧账。”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人吗?” “你的脸长得就像坏人。” “那你明知道他是坏人,为什么还要救他?” 阿宝咬着吸管吐槽,苏杀很惊讶,问:“救我?” “是啊,你以为是你救的他,其实恰恰相反,主人的大人说单画是被诅咒禁锢在扇子里的,所以就算怨灵死了,诅咒不解除的话,他还是无法恢复自由。 是他为了救你宁可牺牲自己,才会解除诅咒,因为怨灵作梦也想不到单画会这样做。 今后你要好好对待他啊,扇子会烧成那样,也都是因为他想保护你啊。” 苏杀急忙问单画。 “是这样吗?” 单画刚要开口,阿宝又抢着说:“当然是啦,其实他一开始就想救你了,他不说是因为怕你事后知道他死了会难过,所以宁可你恨他。 他为了护着你不被火烧,身上被烧得很厉害的,要不你就不只是手心烧伤这么简单了,不信你看他身上。” 他冲旁边的铜镜招招手,铜镜飞到单画的身后,镜面闪过金光,照出了单画背后的伤疤。 单画慌忙躲避,却导致其他地方也被照到了。 苏杀看得又是惊讶又是心疼,伸手想去触摸,被单画推开,冲阿宝叫道:“吃你的东西,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骂完阿宝,发现苏杀还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更加羞恼。 “不要听他乱说,我只是想自救,你只是顺便,唔……” 解释被亲吻覆没了,苏杀揽住他的腰,将吻送过去。 单画想推开,但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因为吻太热切了,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温度。 想到这段时间的等待,他的眼瞳湿润了,再也忍不住,回应了过去。 周围传来口哨声,两个人完全沉浸在了热吻中,谁也没去在意。 阿宝也不忙着吃东西了,捂住眼睛,嘟囔道:“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你是少儿吗?你几千岁了好不?” 旁边传来笛子的吐槽,阿宝扯着笛子的一边把它拉开,透过指缝看过去,继续嘟囔。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良久,单画才回过神,想到眼下的状况,他推开苏杀,故意绷紧脸,道:“我没有救你!” “是是是,是我幸运自救的。” “还有,虽然我骗过你,但你绝对不可以骗我,将来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说得狠毒,脸颊上的红晕却弱化了那份气势。 苏杀看在眼里,反而觉得这样的他超级可爱,正色说:“我答应你,今后绝不会骗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单画,我想你一直误会了一件事,让我着迷的不是你的铃铛,而是你的笑。 你知道我这人不太会笑,所以我特别喜欢笑得好看的人,而且第一次见面时,你没有怕我,这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几乎没有过。” 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原来他根本不需要用什么诱香铃铛,不需要特意故作风情去勾引,他只需要笑一笑就行了! 单画震惊了,随即冷笑出声,伸手捏住苏杀的一边脸,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苏杀?” “不是因为我看起来像坏人?” “不是!” “那是对我一见钟情?” “更不是!我选择你,是因为你对那两个小流氓说我长得一般,我这么美貌,你居然说我一般!” “也……没有,就是还不错……不,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是什么等级?” “当然就是……很美貌的等级,你知道的,男人在介绍自己情人的时候,总要含蓄一点的。” “那时候我们根本还不是情人!” “怎么不是?别忘了,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啊单画。” 第三十五章 完 “孙哥,你确定要来这家当东西吗?” 站在苏记当铺门前,二毛说。 想起几个月前来这里当东西的事,他还心有余悸。 这家老板太凶恶了,据说当年在道上混时杀了不少人,前不久还被追杀,导致当铺起火。 诡异的是那么大的火他却没烧死,几天后又活蹦乱跳地做事了,这么可怕的人他们可惹不起。 “没事吧,我们是来当东西的,又不是来讨债的。” 孙哥摸摸头,很没底气地说。 说也奇怪,自从去了夙家骗钱后,他们就做什么都不顺,连收个高利贷都要经历重重难关。 这次更离奇,欠债的人竟然家徒四壁,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小木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要拿这个抵债。 妈了个巴子的,这么个破箱子能抵什么债啊。 不过箱子雕刻得还挺漂亮的,抱着侥幸的心理,孙哥就拿着它去了几家当铺询问,谁知老板一看就把他们赶出来了,赶的理由却又不说。 所以孙哥就想到了苏记当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至少弄个饭钱也好啊,要不今晚吃什么他都不知道。 抱着木箱,孙哥推门进去,大门上方传来铜铃声,提醒店家客人登门了。 “欢迎光临。” 店员的嗓音也很好听,二人却没留意,因为一进去他们就楞住了。 几个月前来的时候,店里很小很暗,店主阴郁凶恶,但是今天店铺像是全部翻新了,不仅四壁通亮,而且还很宽敞。 一半区间用来陈列商品,另一半是店员的接待窗口,柜台上摆放着一些糖果点心,空间流淌着悠扬的钢琴曲。 进去后,让人怀疑这是当铺还是茶餐厅。 店员走了过来,是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年轻男士。 他的头发略长,气质趋于中性,衬衣第一个扣子没有系上,颈上的紫玉坠子随着他的动作流光闪动。 男人举止优雅,容貌出众,尤其是那对丹凤眼,微微挑起时,流露出妖异的气息。 二毛被他的眸光扫过,身子顿时轻了好几两,差点站不住了。 孙哥看着店员,傻楞楞地问:“你……新来的?之前那个很……”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店员微笑提示。 “很凶。” “对,那个很凶的店主不在?” “在仓库做事呢,我负责招呼客人,不知两位先生是……” 看到了孙哥手里的木箱,他说:“是来典当物品的吧,请这边坐。” 他请孙哥跟二毛坐下,又询问他们喜欢的饮料,出于前车之鉴,二毛问:“是要付费的吗?” “当然是免费的,我们店没那么黑心的。” 瞎说,上次他们明明就被黑了两块钱! 两人点了饮料,店员离开了一会儿,把饮料端了过来,又递上自己的名片。 孙哥看到他的名字叫单画,再看看他白晰的手指,不由得心猿意马,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 他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问:“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二毛也连连附和。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好面熟的。” “二位说笑了,我刚来这里,没有认识的人。” “那就是在电视里了,你以前做过明星吧,做明星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 被色眯眯的目光看着,单画有些不高兴,为了工作,他忍住了,拿起小木箱查看起来。 木箱大约有二十公分的长度,有些地方破损严重,很难看出原有的色调,底部刻了商家宝印,四角由铜皮固定。 最上方是盖子,左右和底座依次排列着几个精致的小抽屉,抽屉嵌了银环,勾住扣环拉开,里面是空的,但最上方的抽屉跟盖子却怎么都无法打开。 孙哥说:“欠债的……呃不,给我箱子的那个人说这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珍品,很值钱的,不过在流传中他们把钥匙弄丢了,所以打不开盖子,你回头配把钥匙就行了。” “嗯,看锁头构造跟雕刻工艺,应该是明代制品。” “美人,一看你就是行家啊,怎么样?明代制品的话,可以卖高价吧?” 单画看完木箱下方的印章,凤眸斜挑看向他,淡淡地说:“死当两百。” “什么!?你不是说这是明代的东西吗?明代的东西你就开两百?” “一个东西不是说时间越长就越值钱,我卖你明代的石头,你要吗?” 孙哥噎住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看着单画心想,你跟店主是亲戚吧,这说话口气怎么这么像。 单画观察着箱子上的钥匙孔,随口说:“不是亲戚,我是他的情人。” 孙哥再次噎到了——什么?长得那么凶恶的家伙也能找到漂亮的情人,为什么玉树临风的他却还是单身狗?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单画把箱子放下,抬头微笑问道:“我说什么了?” 孙哥被那笑迷得魂都飞了一半,连连摇头。 “没,什么都没有……” “那要不要当啊?” “当当当!死当!” 生意顺利做成了,单画满意地一笑,他收了木箱,取出两百给孙哥,站起身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惠顾。 孙哥还有点恋恋不舍,正想找个什么借口邀请对方吃饭,身旁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原来是二毛在打颤,上下牙齿磕个不停,脸色煞白,一副中邪的样子。 “怎么了?见鬼啊?” 孙哥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他,谁知二毛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后拖。 孙哥还想跟美人多聊两句,却被二毛死拉硬拽,他只来得及说了句下次再来,就被拉出了当铺。 “我说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一出门,孙哥就把二毛甩开了,要不是二毛的脸色实在难看,他会顺便再送两记拳头,转过身想再进去,被二毛扑上来抱住了。 “我的爷啊,你没看出他是谁吗?” “是谁啊?你见过?” “不仅我见过,你也见过的,上次我们来这里卖扇子时不是见鬼了吗?他就是那只……那只……” 孙哥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单画面熟了。 他不就是扇子上的那个人吗?上次他还飘在空中跟他们送行呢! 牙齿磕颤声再度响起,这次是孙哥的,想通了前因后果,他比二毛更害怕。 “请问还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温柔的话声在两人身后响起,他们转头一看,扇中那位美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出来。 阳光照射下,他的肌肤更显得白晰,丹凤眼柔媚,闪烁出妖异的光彩。 “鬼呀!” 两人同时发出惨叫,不等单画回应,便嗖的一声飞火轮似的向前奔去。 单画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便已看不到他们了。 “好厉害!” 他震惊地看着远方,自语道:“原来人类也可以跑这么快的!” 送走……呃,或许该说是吓走客人后,单画满意地回到店里,哼着小曲拿起刚买下的当品跑去收藏室。 苏杀正在里面清点货物,手里拿着明细单和架子上的东西作对照。 单画跑进去,把小木箱随手一放,从后面抱住他,歪头啜他的耳垂。 动作太煽情了,苏杀有点心猿意马,拍拍他的手,说:“你好像很开心。” “是啊,我刚做成了一笔买卖,老板,求奖赏。” 自从离开了百宝藏,跟随苏杀住进他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在苏杀的照料下,单画身上的伤逐渐复原了,也很快适应了人间的生活,还对当铺的工作非常感兴趣。 他在当铺的新装潢上提了好多自己的想法,让当铺的外观焕然一新。 不仅如此,单画还学会了用电脑,跟着苏杀学开网店,准备等熟练了之后就把当铺的东西放到网店上贩卖,扩大销售渠道。 至于感情方面,两人也是琴瑟和谐,苏杀的叔婶住在乡下,也管不了他的私生活,虽然平时两人也有吵架摩擦,不过那都是小事——就算是普通恋人也常常争吵,更何况他们是人妖相恋呢? 卸下了妖艳诱惑的面具,单画的个性率性活泼,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做起事来也有板有眼的,让苏杀常常忘记他的妖类身份。 看着单画每天笑容满面,非常精神地做事,苏杀想起在健身房和他聊天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总之,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听到单画的询问,苏杀笑道:“奖赏没问题,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做成了什么买卖?” “不要笑,因为你笑起来很难看。” “是。” 微笑这件事苏杀跟单画学了很久,但很可惜,到现在他也没学成功,只好顺其自然,继续保持面瘫。 单画拿起小木箱,献宝一样地亮到他面前。 “看这个。” 苏杀接过来,仔细检查木箱。 单画说:“这是明代的东西,我觉得至少也上万吧,不过那两个人对我不怀好意,我一不高兴,就只出了二百,他们居然同意了,你说是不是赚到了?” “嗯……” 苏杀看完后,把木箱放下,表情有些微妙。 单画紧张地问:“是我看错了吗?可是看那锁头工艺还有箱底的刻印,应该是明代的啊。” “是明代的,不过这东西就算白送也没人敢要的,你知道它是装什么的吗?” “什么?” “是捡骨用的。在战争中死亡或是客死异乡的人,要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去很麻烦,只能就地烧毁,捡骨回乡。 这箱子上面的几层是用来放骨的,下面的抽屉盛放捡骨工具,都是有讲究的。” “你们人类不是喜欢用骨灰坛吗?” “骨灰坛只能盛放一个人的骨灰,而捡骨箱可以盛放很多个。” “啊,那这箱子打不开,是不是里面还装了谁的骨头?”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听完苏杀的解释,单画傻眼了。 三秒后,他迅速躲去了苏杀身后,催促道:“那这太不吉利了,你赶紧处理掉吧。” “你……怕鬼?” 单画脸色发白,苏杀没想到单画不怕妖不怕怨灵,却居然怕鬼。 “当然……当然没有,我是修道高深的妖,怎么可能怕鬼呢?” 欲盖弥彰的反驳,让苏杀更想笑了,愈发觉得单画可爱,拉着他出去。 “是是是,你不会怕,是我怕,回头我把它送去庙里,请高僧超度它。” “那下班吧,我饿了,我们去吃汉堡。” “你每天都吃那种速食,不怕变成胖子吗?” “不怕的,我会跟着你做运动啊。” 单画说的是健身运动,苏杀的大脑却自动做出了延伸的解释,带着他出去,说:“也许我们可以先做运动,再去吃汉堡。” “可是我饿了。” “没关系,我会喂饱你的。” 热恋中的人永远都是如胶似漆的,那个刚买下来的小木箱就这样被遗忘在了收藏室。 至于它今后的命运,那将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完 第三十六章 番外 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 “苏杀。” 耳旁传来甜腻腻的叫声,苏杀不为所动,盯着电脑,继续他的输数据作业。 单画盘腿坐在旁边的老板椅上,很无聊地来回转动着。 苏杀坐的是普通的椅子,再加上他认真做事的样子,乍看去倒像他是小职员。 见他不理自己,单画转转眼珠,又继续叫:“苏杀,苏杀,苏杀~” 最后那个字拉得很长,磁性颤音点缀着软语,宛如调情的音符。 换了平时,苏杀早就对他俯首称臣了,但今天这招没管用,苏杀沉着脸,手指用力敲数字键,视他为无物。 单画没气馁,更没害怕——在一起这么久了,他早对苏杀的面瘫脸免疫了,挪着老板椅靠过去,继续叫他。 这次苏杀停下了敲键,就在单画以为他要理自己时,他探手拿过耳机塞到了耳朵里。 唉,看来这次情人是真生气了。 单画一手支着下巴,歪头偷偷观察苏杀的表情,小声说:“我知道是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 回应他的是激烈的敲键盘的响声。 单画在心中为可怜的数字键默哀了三秒钟,又说:“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我怎么知道你们这里的警察那么凶啊,我就说了句不认识你,这又不犯法吧?” “你当然不犯法,犯法的是我……不,是那帮警察认为我犯法!” 终于肯理他了,单画感动得都快哭了,急忙做出甜甜的笑脸看过去。 苏杀把目光转开了,他对单画的笑颜最没抵抗力,看着他的话,他一定不舍得绷紧脸了。 苏杀没好气地把头转向屏幕,单画可怜巴巴地说:“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长得这么凶,人家看到你一直拉着我不放,还以为你是坏人嘛。” “如果你帮我解释,根本不会有事!” “可是你惹我生气了,我在生气的时候,为什么要帮你解释呢?” 苏杀被这句毫无反省的话气得没脾气了,把最上面的纸张一翻,准备继续输数据。 单画一探身,靠到了他身上,还擅自将他的耳机扯下来,放在耳朵上听了听,噗嗤笑了。 “都没打开啊,你在听什么?” “我当耳塞用,不行啊?” 苏杀要去夺耳机,单画直接将耳机丢进了自己的衣领里。 他今天穿了件棉质白衬衫,衬衫大一号,扣子也只系到胸前那一颗,于是苏杀就眼睁睁地看着耳机顺着他的胸膛滑到了腰间。 嗯,要想取出来的话,只能去解腰带了。 “你!” 苏杀气得瞪他,换来的是印在唇上的吻。 吻很轻,带着讨好的意味,面对这样的情人,就算很气恼,他也舍不得冲他发火了。 观察着他的反应,单画的动作开始变本加厉,圈住他的脖颈坐去他的腿上,歪头含住他的耳垂吮吸。 小声说:“是我不好,害得你在派出所待了两个小时,可是看到你跟那个女孩聊得那么开心,我很生气。” “都说了她只是我以前的同事,大家一起教剑道的,所以比较聊得来。” “所以这就叫志同道合,情投意合,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打住,这全是你自己脑补的。” “脑补也是因为我害怕啊,我在这里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你拥有全世界,而我只有你。” 苏杀很后悔最近买太多的光盘让情人看了,导致他现在很喜欢乱用词。 其实他能体会单画的心情,单画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还没有适应,自己是他和人间连接的唯一纽带。 自己的行为很容易影响他的心情,让他患得患失,假如易地而处,换他看到单画和其他妖类说笑,他也会不高兴的。 不过害得他被带去派出所喝了两个小时的茶,还是不可原谅。 单画还在用吻挑逗他,又故意摇晃腰身,臀部在他的大腿间来回磨蹭。 顿时一股热流涌上他的心头,他急忙掐住单画的腰,恶声恶气地问:“长得凶,怪我咯。” 单画笑了,借着他的手劲蹭得更快。 “那你下手也要凶一点啊,我就喜欢你折磨我。” 媚眼如丝,更让这句话多了层挑逗的意味,苏杀不由得心潮翻涌,下面立刻硬了。 正要抱他去房间,被单画拦住,说:“就在这里嘛,我们还没在椅子上做过呢。” “还没打烊,有客人来……” 话还没说完,单画手一扬,当铺大门传来啪嗒响声,竟然自动上锁了。 单画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脸无辜地说:“也许你该做的是把耳机先拿出来。” 透过半开的衣领,苏杀看到了那白晰的肌肤,一边乳头点缀在胸前,微微挺起,带着淡红色的光晕。 他口中发干,一手揽住单画的细腰,另一只手将衬衫扣子逐一解开,泄愤似的在他的乳头上掐了一下。 “疼……” 单画发出喘息,下颌微微仰起,后腰向里收,愈发突显了他的身体曲线。 苏杀的手伸进衬衫,抚摸着他的腰,没好气地说:“下次出门记得穿背心。” “不想我被别人看到啊?”单画笑着看他,漫不经心地说:“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这年头不分性别,只要长得好看一点的都会被觊觎。 苏杀想解释,还没开口就被封住了,单画的舌尖灵活地撬开他的唇,寻求舌吻。 苏杀回应了他,把提醒改为肢体语言,双手在他的腰腹间摩挲掐揉。 衣服被扯开了,耳机从衣摆下掉了出来,苏杀瞥了一眼,换来单画的轻笑,更加妖娆地摇摆臀部,说:“你都硬了,还不快点?” 苏杀被他搞得心烦气躁,狠狠地在他腰间掐了一下,顺手扯开腰带,不由得一楞。 单画竟然没穿短裤! 长裤里的阳具早已蓄势待发,随着拉链的拉开,很精神地弹了出来,顶端亮晶晶的,随着他的摆动,水珠滚落下来。 苏杀皱眉看过去,感受到他的不悦,单画噗嗤笑了。 “我出门时穿了,这是回家后才脱掉的,看,我为了讨好你,牺牲有多大啊。” “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苏杀在他的臀部拍了一记,单画不以为意,帮他解开腰带,透过布料按摩他的性器。 刚才在单画的一番挑逗下,苏杀的那话儿早就硬起来了,内裤几乎包裹不住。 再被他的手拨弄,液体顿时大波涌出,很快就在腹下洇湿了一大片。 单画索性把内裤也褪了下来,把玩着那巨大的东西,调笑道:“你不会这么快就泄了吧?” 男人最经不起这样的嘲弄,苏杀一挺腰,冷笑道:“放心,不把你操哭,我是不会泄的。” 单画收回手,舔着自己的食指,将沾在指尖上的液体吞入口中。 看着他那淫荡的模样,苏杀只觉得气血上涌。 叉开他的大腿,连事前的扩充都没做,就着液体的润滑,将阳具顶在他的花心上,刺了进去。 “慢点,疼……” 单画皱眉轻吟,苏杀却不为所动,双手插住他的腰,保持两人交叉而坐的姿势开始冲撞。 他的动作极快,单画有些承受不住,喘息声愈发的重了,后庭本能地收缩,反而恰到好处地吞没了阳具,让那东西更深地没入他的体内。 下体涨得很满,酸痛并着热辣辣的感觉涌了上来,阳具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并没有太多花俏的动作,只是单纯的原始的占有。 单画非常享受这种身体被填满的热度,他眯起眼睛呻吟连声,配合苏杀的冲撞摇摆腰肢,并抚摸着自己的阴茎自慰。 忽然那东西不知道撞到了哪里,他不自禁地一阵颤栗,下腹绷紧,差点就此泄了身。 苏杀及时握住了他的阴茎,拿过落在一旁的耳机线,几下缠在了他的阴茎根部。 单画吃痛,睁眼看过来,当发现苏杀的意图后,他极力挣扎。 “那里……放开……” “是你说要我欺负你的,这就撑不住了?” 苏杀制止了他的反抗,又是连着几下捣动,单画那里夹得很紧,像是故意咬住不放似的,邀请他继续开采体内还没触及的地方。 他享受到了蚀骨销魂的感觉,禁不住加快了律动的速度。 单画被他顶得前后摇晃,几乎无法坐稳,阳具屡屡戳到敏感部位,每碰一下,兴奋就升高一层,他很快就撑不住了。 热流充斥着小腹,想射精的冲动一波波涌上来,奈何阴茎被缠住了,热情每每即将发泄却生生被卡住。 他快被逼疯了,呻吟中带了哭腔,终于忍不住,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苏杀伸舌舔进口中,继续着抽插的动作,安慰道:“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不要,我不行了,你快松开……” 单画气得动手去打,被苏杀握住了手腕,就势揽到自己的腰间,跟他热情深吻,继续加快速度。 单画到了可以支撑的极限,后庭激烈的张合,苏杀的阳具被紧紧咬住,热流不断冲击小腹,再也坚持不住。 他大声喘息着,精液在单画体内一泄如注。 与此同时,单画的身体猛地发出颤抖,腰肢的摇摆也更剧烈。 随着苏杀将耳机线扯下,白浊液体顿时射了出来,溅在苏杀的腹上,再顺着起伏的小腹滑下来。 单画被折腾得没了力气,射精后,软软地靠在苏杀身上,苏杀也不说话,抱着他,享受射精后的快感。 过了好半天,单画才缓了过来,坐直身子,怒瞪苏杀。 “你!” 发出一个字元后,他惊觉自己的嗓子喑哑,急忙停下了,气呼呼地把头扭开了。 苏杀安抚似的吻他的脸,故意问:“喜欢吗?” “不喜欢!” “不喜欢还这么多。” 苏杀指指身上的精液,单画脸红了,赌气似的从他身上跳下来。 一番欢爱后,两人不仅衣服凌乱,下身赤裸,身上和椅子上也都是精液,空间流淌着淫乱的气息。 想到今后自己还要在这里做事,苏杀的头有些疼。 他叹道:“你这妖精,我早晚会被你搞得精尽人亡。” “不会的,我这么爱你。” 对面传来小小声的回应,苏杀惊讶地看过去,单画像是没事人似的把头转开了。 苏杀只看到他红了的耳朵,先是哑然失笑,继而心里涌起满满的感动。 这是第一次单画说爱他,嫉妒也好,闹脾气也好,特意勾引他也好,都是因为爱他。 翻涌的心潮被打断了,单画转过头,很郑重地对他说:“我从明天起开始学剑道。” “呃……” “你教我。” “不用吧?” 其实苏杀更想说——绝对不用,你的法术比剑道厉害多了。 单画走回来,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双腿修长,腿间还留着暧昧的印痕。 就在苏杀又开始想入非非时,他说:“我不想我们之间只用性来维持,那肯定不长远的,难道你不想跟我长长久久吗?” “当然想,但是……” 但是学习剑道很辛苦的。 “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放心吧,我一定会练得比你同事还要好!” 单画拍拍苏杀的脸,又凑上来亲了他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中,苏杀不由得苦笑。 传授剑道是没什么问题,但能不能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耿耿于怀?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完